乱世英雄传 - xp1024.com
《乱世英雄传》


第一章 浴血边城

塞外的晚秋,天空中没有一丝云,显得格外的高远,飘雪城中落叶飘零,在无尽落寞中鸣奏出瑟瑟的凄凉,冷风悄然无声地吹过,岳东流下意识的拉紧了黑色貂裘,仰首望着天边的那行孤雁,沧桑的双目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哀伤。

“三十年了”他轻轻的叹道,虬劲的双手用力握住腰间的「盘龙剑」。仿佛要握住自己逝去的年华。秋风拂起他花白的鬓发,悄悄应和着身后猎猎作响的旌旗,他整个人似乎凝固在空气之中。

一阵急促的脚步由远而近,岳东流皱了皱眉头,他讨厌任何人在这个时候打扰他。来人似乎知道他的不快,轻轻咳了声道:“将军!”

是罗恨,他最得力的臂膀,岳东流转过身去。罗恨躬身行礼,英俊略显苍白的脸上满是焦虑,盔甲上面血迹斑斑,显然刚刚经历了一场大战。

“将军!「天漠城」已经失守了,我们派去的援军尽数覆没。”岳东流点了点头,脸上出人意料的平静。“辛苦了,你去歇息吧。”“胡人兵马已向我飘雪城进发,三日之内必然兵临城下!”罗恨激动地大声道。

“我让你退下!”岳东流怒喝道。

“末将遵命!”罗恨悄悄地退下了,向来惯于察言观色的他知道这个时候最应该选择回避。

岳东流早已疲惫的心中涌起无限地悲哀。刚刚从京城传来朱温叛乱弑君的消息彻底扰乱了他的心神。当年如铁索般横亘于边荒的「漠北十三城」,如今只剩下他所镇守的这座孤零零的「飘雪城」,他该何去何从?“昭宗已死,天下已不是大唐之天下。我等俱是无主孤魂,又有何为?”岳东流喃喃自语道。他已经不复当年跃马横刀的豪情,岁月的流逝和多年的鏖战已耗尽了他所有的热情。面对眼前的劣势,他深深地体会到何谓无力回天。

岳东流返回营帐时,天色已经全黑,一踏进军营的大门,他就把所有的颓废与哀伤暂时抛到一边。豪情与自信仿佛又重新回到了他的身上。

部下将领早已在他帐中等候多时。岳东流环视众将微微笑道:“等我很久了?”

“将军,我们都在等您发令!”罗恨开口道。

岳东流走到帐桌前,缓缓坐在虎皮椅中,向众人微微笑了笑道:“我想,军情大家都已经清楚了,各位有什么良策,说出来听听。”

众将面面相觑,全都默不做声。

岳东流指向罗恨道:“你向来主意最多,你先说!”罗恨大踏步从人群中走出,躬身行礼道:“将军,跟据前方来报,胡贼此次来犯,兵马大约在十万左右,我方就是将老弱伤残将士全部算上只不过才有三万五千人,敌方军力超出我们数倍。「飘雪城」一带地势平坦,易攻难守,加上城内粮草储备不多,敌军一旦形成合围,形势不容乐观。”

岳东流道:“你是说我们没有胜利的可能?”罗恨摇摇头道:“那也不尽然,据前方来报此次敌军主帅是追风将军莫番,他生性残忍,好大喜功,我方可先派遣一小支军队于城外诱他深入,主力军队安排在「狼虎谷」埋伏,此地是敌军进入飘雪城必经之路,待到敌军大部队进入谷中,我军可以滚木擂石攻击,也许可以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岳东流沉吟片刻道:“你说得不无道理,不过我军倾城而出,太过冒险,若有任何闪失就会有全军覆没之忧。”罗恨主动请缨道:“将军!末将愿率部前去诱敌。”

岳东流默默沉思,过了许久,方才朗声道:“我认为此战主要目的是将城中百姓安全撤离,敌军来势汹汹,若是强行抗争可能会得不偿失。”他缓缓伸出右手放在帐案令箭之上。所有人的眼睛都注视着他。“李争!”“末将在!”「铁弓营」统领李争跨步出列躬身行礼。岳东流上下打量了这魁伟的黑汉,李争从入伍起就追随在他的身边,称得上是他一手扶植起来的将领。

岳东流满意地点了点头道:“你速率属下兵马前往「狼虎谷」外埋伏,待胡军先头部队来到,你们只需引起他们注意,将他们引入「狼虎谷」。任务完成后沿山旁践道迅速后撤与「铁枪营」会合。”

“得令!”李争领令去了。

岳东流深深吸了口气大声道:“瞿平,霍起,刘续三将听令,尔等速率「铁枪」「铁刀」「铁戟」三部于「狼虎谷」两侧高地埋伏,静待胡人,尔需多备滚木擂石,待得胡军大部队入谷方可攻击,切记你们的任务是尽量拖延,胡军此次兵力三倍于我,你们不可硬拚。只需拖得三五时辰便可谓胜。任务完成后沿山旁践道迅速后撤与「铁枪营」会合。”他顿了顿又道:“此乃最为凶险之任,你们几人一定要格外小心。”

瞿平、霍起、刘续都已经跟随主将多年,闻言已知凶多吉少,三人相视一笑,齐声道:“大将军放心,属下必定不辱使命。”

岳东流心中无比酸楚,他强压住自己激动的情绪大声道:“罗恨,你立刻率领「神机营」组织城内百姓向「无双城」撤退,城主赵轻裘虽然不听令于大唐,却不失为一个重义爱民之人,我想他一定会帮助你们返回中原。”

“将军,末将愿留守城内!”罗恨激动叫道。

岳东流挥了挥手道:“罗恨,你知不知道,这项任务听来似乎很轻松,实际上责任最为重要。众将之中你的才智最高,我将满城百姓的性命都托付给你,你千万不要让我失望,领命去吧!”

“末将遵命!”罗恨躬身接过令箭。

“其余将领整顿兵马,随我守城。尽力多耽搁些时候,让百姓逃得远些。”岳东流朗声道。

众将齐声应和,雄浑的声音在夜空中久久回荡。岳东流感到消失多年的豪情随着血液流遍了他的全身,他的身体被大战前的激动与渴望包围了。

三更时分,罗恨前来告别,岳东流迎着夜风伫立在辕门前,两旁摇曳的风灯照得他的面容忽明忽暗。城中百姓在士兵的指挥下井井有条的从后城门悄然撤退,没有出现一丁点慌乱。

岳东流看到罗恨,向他满意的点了点头。罗恨翻身下马快步走到他身前,双膝跪下道:“将军保重,末将告辞了。”岳东流缓缓搀起了他道:“前途遥远,凶险重重,你要自行珍重。”罗恨重重点了下头,转身上马。旋即转过身向岳东流道:“「铁血大牢」中,还羁有八百军犯,将军勿要忘了。”岳东流微微笑了笑。罗恨是一个尽职尽责的人,临走还没有忘了由他负责看管的「铁血大牢」。

黄骠马一声长嘶,负着罗恨渐渐行远。岳东流收回目光,自语道:“是该去一趟了。”声音忽高:“岳安,备马,随我去趟「铁血大牢」!”

「铁血大牢」位于飘雪城的西北,是边关十三城羁压违纪将士的地方。早在三年前,岳东流就已将它交给罗恨全权管理。对它现在的具体情形,他也不太清楚。

大牢门前只有两个监兵正倚着门柱打着瞌睡,其余人大多都已经跟随罗恨撤走,与往日戒备森严的样子有着天壤之别。监兵没想到城主在这个时侯亲自到来,慌忙打开了牢门,不住的请罪。岳东流并没有计较,回身对岳安道:“让他们把军犯集合到校场上。”

许久军犯方才乱七八糟的来到岳东流的面前,其中大多数他并不认识,岳东流皱了皱眉头,他没想到牢中竟然如此杂乱无序,这和他三年前的印象相去甚远。

他环顾众犯喝道:“尔等可知为何被羁压于此?”

“只因我们不会溜须拍马,不战而逃!”一个年轻的声音接口道。

“谁?”岳东流被激怒了,还从未有人在他面前那么放肆过。人群从中分开。一个衣衫褴褛的少年缓步行至他的面前,躬身深深行了一礼,四肢所戴铁镣「铮铮」作响。岳东流怒颜稍敛,双目注视面前少年。这少年约十八九岁年纪,身躯魁梧,头发乱蓬蓬的披散在宽厚的肩上,双目炯炯有神,充满了自信与豪情,他平静的与岳东流对视着,年轻的脸上看不出丝毫的畏惧。

岳东流忽然笑了起来,不知怎么?他对这少年生出一种莫名的好感。“你叫什么,原来在何处任职?”

“末将秦浪,被囚以前曾经任过落叶城太守何钦平的偏将。”

岳东流对何钦平并不陌生,他二人虽然同为边关守将。平时却很少有来往,主要因为他看不惯此人阿谀奉承的嘴脸。去年冬天胡将可林儿携十万兵马东侵,何钦平闻风丧胆,弃城中百姓于不顾,率亲信万名仓惶出逃。城中仅剩下六千名兵士,浴血苦战三天三夜,杀敌两万余人,终因寡不敌众,城池为胡兵攻破。可林儿下令屠城十日,血流成河尸横遍野。是大唐近百年来最为惨痛的战役。

“你所犯何罪?”

“违抗军命,未跟从何钦平逃窜。”秦浪朗声道。

岳东流点了点头,回身对岳安道:“放了他们,给每人二十两银子,让他们各自散去吧。”

众军犯闻言,齐声欢呼。唯独秦浪默默望向岳东流,黯然道:“将军,莫非胡国大军已临城下。”

岳东流朝他欣赏地笑了笑,翻身上马,在空中甩了一个响鞭,骏马一声长嘶,疾风般向营中驰去。

临近天亮的时侯,岳东流才昏昏睡了过去。没过多久就被一阵嘈杂惊起,他匆匆步出营帐,正见两个士兵搀着一个血淋淋的汉子向面前奔来,待到近前一看,竟是铁弓营统领李争。他浑身俱是箭伤,最重处伤在右胸,三支长翎贯胸而入,鲜血汩汩不止。

岳东流伸手扶助他的双肩,急唤医官。

李争凄惨叫道:“将军,胡兵先头早已在虎狼谷设下重重埋伏……大军将临城下……”还未说完,就已经昏厥过去。

岳东流被这突然的恶讯惊呆了,他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从天漠城到这里,就算马不停蹄,也要三日才可抵达,胡军不可能办到,除非……他的心中忽然涌出一股不祥的感觉。

不多时,霍起率领着残余部队退回城内。他带回了瞿平阵亡的消息。

岳东流的猜测不幸被证实了,罗恨先前禀报的战情并不符实。他利用虚假军情使岳东流先机殆尽。还没有开战便已折去「铁弓」、「铁枪」、「铁刀」、「铁戟」四支最为精锐的部队,可是现在岳东流已没有时间去考虑这个问题,胡国大军将临城下。

即使算上轻伤的士兵,城内可以作战的士兵也只剩下不到一万人。胡将莫番已率十四万之众在距城五里处扎营,将飘雪城重重围住。

傍晚时分,岳东流悄悄登上了城墙,守城将士见他前来,慌忙行礼。他挥了挥手示意他们继续警戒,不必过于拘泥于礼节。

岳东流极目望去,远方胡营此起彼伏,杀声四起。他的目光驻留在西方天际渐渐坠落的夕阳上。暗自低吟道:“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我还会看到几次夕阳?”

“只要多活在这世上一天,就会多看一次夕阳。”

岳东流转过脸去,又看到秦浪那张年轻而快乐的面孔。他仿佛被秦浪的快乐感染了,微微笑了笑道:“为什么还没有走?”

秦浪没有回答,指着前方远处的一队枕戈不动的大军道:“那就是莫番最精锐的第一军团,总兵力达五万人,是胡军三分之一的武装力量。”他又指向左方和右方的军队道:“左翼是可林儿率领第二和第三军团,右翼的第四和第五军团不知谁人指挥,后方是齐虏的铁甲军,这三部各有三万军马。共计十四万大军。”

岳东流点了点头道:“你认为我们有没有机会突围。”

“现在还不知道,只有攻城时才能看出虚实。”

岳东流满意的笑了。“从现在起,你就是我的副将。”

“得令!”秦浪高兴地应道。

欢乐总是短暂的,第二天正午,胡军开始攻城,岳东流一声令下,箭如飞蝗般往敌军射去。对方骑兵一排一排的倒下,但尚未换上另一批箭矢时,敌人已攻至城前。秦浪镇定的指挥守军掷下擂石。胡军不得已向后退缩。至傍晚时胡军伤亡逾万,鸣金收兵。

清点之后,城内伤亡两千余人,可箭矢,擂石已所剩不多。就连一向乐观的秦浪也皱起了眉头,胡人并未启动全部的兵力,他也看不出敌人的虚实。

拂晓时分胡军发动了第二波攻击,这次是由右侧军发动的,那是胡人精锐的“弩箭骑兵”,他们特制的弩箭,射程比一般弓箭射程范围超逾了三倍。

弩弓射出点燃了火箭,雨点般越过护城河,洒往墙上,守城军迭迭惨叫,好几处放了杂物的地方燃烧起来,守城的擂石和利箭立时威势大减。

岳东流忽道:“那是什么?”秦浪极目望去,只见推着十多条撞城门巨木的几千士兵退往两旁,数以千计的马车从后赶上,车上放了一包一包东西。他心中猛地一颤,大声叫道:“不好,!那是沙包,他们想填塞护城河,好让巨木过河。”,载满沙包的马车趁势迫至河边。胡军捧起沙包便抛至城门的河里,倏忽不停地抛了万多包,但马车仍没完没了地冒着

战火冲上来。

岳东流看了看秦浪,一向乐观的他此时也是一脸的凝重。

远处胡军弩箭营忽然从中分开,数匹键马奔至阵前,为首胡将挥了挥手,战鼓擂起,胡兵攻势越发猛烈。

城中士兵伤亡已然过半,箭矢也所剩无几,这时胡军不知怎么忽然停止了攻击,向后退出一里多地,传令官越阵而出,飞驰至城下,高声喝道:“岳将军,我家元帅有事相传。”

岳东流大声道:“说吧!”

“岳将军英名远播,在下仰慕已久,以将军之才,必可分清大局,大唐已亡,何苦逆天命而为,不若与我携手,逐鹿中原,不亦快哉。”

“回去告诉莫番,我已决意与城共亡,命在这里,他有胆的话,便亲自来拿吧”岳东流斩钉截铁道。

传令官摇了摇头,打马回营。

岳东流回身望了望秦浪“你有什么良策?”秦浪笑道:“久闻将军「霸天弓」之名,可否借给末将一观?”

“你还知道我些什么?”岳东流饶有兴趣的从身后摘下劲弓递给他,秦浪握弓在手,但觉此弓看似平常,掂在手中却颇为沉重,似乎通体以玄铁铸成,他反手从箭筒中抽出一支羽箭,搭在弓上,力贯双臂,弓如满月,右手微张,箭矢如流星般射向敌阵,直奔阵前胡军将领。那员胡将根本未曾想到,对方箭矢可射出如此之远,慌乱间竟不及闪避,箭中眉心,惨呼一声,坠落马下,城上众将士齐声大喝,声彻云霄。一时间军心大振。

胡军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一箭射的胆寒,又后撤了半里之遥。日间再也未兴起攻城之意。

天色渐暗,岳东流与秦浪默默围坐在篝火边,耳边不停传来伤兵的呻吟声。

“明天的夕阳是不是很美?”岳东流打破了沉寂。

秦浪抬头看了看夜空,宛如黑色天鹅绒的天空满布明亮的星星,晶莹闪烁得像是细碎的钻石,他把脖子仰得酸疼,还是找不到月亮的踪影。彷佛是银白的月儿偷偷躲藏起来,不与星星争辉,或是它贪恋今夜温暖的和风,悄悄的下了凡尘。

“我更喜欢月亮。”

岳东流顺着他的目光望向夜空,随即又落在他脸上:“如果你能活下来,你最想做什么?”

“先大吃一顿,再找个没人的地方舒舒服服的睡上一觉。”他沉吟了一下又道:“我还想去趟江南,去看看人间天堂。”

江南,『日出江花红似火,春来江水绿如兰。』岳东流轻轻闭上双目,耳边仿佛听到江南的莺歌燕舞。十八年了,自从他戍守飘雪城后就再未回过家乡。江南的林林种种只有梦中相见。也许今生他再也没有机会回去了。

“你从未去过江南吗?”

“没有,我出生在军营里。打小只见过漠北的天地。”秦浪拨了拨火堆,熊熊的篝火映红了他充满朝气的脸。

“如果有一天,你到了江南一定要去临安西子湖畔「听荷园」走一趟。岳东流双目凝望远方。秦浪默不做声的看着他,轻轻点了点头。

岳东流忽然站了起来,环顾四周斩钉截铁的说道:“今夜不走,我等再无机会。三更时分,准时突围。”他顿了顿又道:“胡兵弩部大多集结于右方二部,此乃短兵最好突围之处。到时,我亲率三千军攻左侧可林儿部,莫番必然率部前来,以形成合围之势,你等可带领余部由右侧攻敌,若天从人愿,或可脱困。”

秦浪抬头看了看眼前的老人,心中涌出莫明的感动,三天来的生死与共,不觉间他与岳东流早有了亦师亦友的感情。生死关头,岳东流舍身为人的高义,确非常人所及。

秦浪默默走到箭垛边,看着敌营的点点灯火深深吸了口气。让一颗激动的心慢慢的平复。

决战时刻很快就到了,秦浪准备停当来到岳东流马前。岳东流看到他微微笑了笑:“我正要找你。”说着从身后摘下「霸天弓」递了过来。“留个纪念!”秦浪一怔,随即接过道:“我留着,但有个条件。”“说来听听!”岳东流颇感兴趣。“让我随将军攻可林儿部,我还有笔旧帐要跟他算。”岳东流心中一阵感动,他抿了一下双唇。点头道:“好!今夜我们就杀他个片甲不留。”

岳东流率部悄然出城,他们的目标是牵制敌人的大部队,让其余人有机会突围。当行军至胡人营前半里地时,岳东流示意众人停下,对身边秦浪道:“好象有些不对。”秦浪点头道“这么近的距离,胡人不可能没有察觉,前面必定设有埋伏。我等只需大声鼓噪,引敌前来便是”

岳东流点了点头“秦浪!”“末将在。”秦浪大声应道。岳东流自怀中掏出一个锦袋递于秦浪语重心长道:“你如果能侥幸突围,去「听荷园」一趟,把它交给园主。秦浪心中一颤,知道他已抱定必死之念,多说也是无用,默然接过。岳东流挥手大喝道:“擂鼓!”

战鼓霎时响彻夜空。胡营灯火瞬间映亮了天际。胡兵潮水般向他们涌来。

岳东流拔出利剑长喝道:“将士们,向左侧冲!”众人立时热血沸腾了,

秦浪疾如狂风,向营寨冲去,手中箭矢流星般射向敌营高处箭塔,塔上胡兵立时毙命,敌人强悍之至,前仆后继的围了过来。转瞬间,他已陷入胡军的重重包围中。

他身上固是多处负伤,敌人也给他宰掉数十个,战况激烈纷乱。刚劈飞了两名挡路的敌人后,左后侧锋锐疾至,秦浪来不及用眼去瞧,左足柱地,虎躯疾旋,手中剑快逾闪电般劈出,格开偷袭者的长矛……三枝长枪已疾刺而至。他一个空翻腾身而起。

只见岳东流身在距他不到十丈之处,可是四周满布敌人。而左方有一批大约百多人的生力军,正朝他围过去,左盾右剑,队形整齐,若给截上,定是死路一条。

秦浪心中大懔。大喝一声挥剑向岳东流靠去。四枝长矛像四道闪电般脱手往他射来。秦浪右脚撑墙,改变方向,投进一堆敌人丛中,长剑四击,多个敌人立时仰跌侧倒,给他冲出围困。此举虽出乎敌人料外,但由于四处都是敌兵,使他只能从一个重围闯到另一个重围里,但离岳东流的距离却缩短至三丈。

岳东流此刻浑身俱是伤口,鲜血染红了盔甲。苦苦支撑。

一人倏地以左手盾护着身体,右手剑迎头劈至,势道十足,劲风扑脸。哈哈笑道:“将军你好!”来敌正是罗恨,此时他一身胡服。四周的敌人配合他的攻势,浪潮般卷过来。

岳东流怒极,目呲欲裂。

罗恨冷笑道:“将军若弃剑投降,我可让你全尸而死。”

“当”!双剑相交,岳东流被震的倒退一步,身后长矛立时以至,秦浪大骇,右手长剑闪电般掷了过来,震飞长矛,左足横扫,踢倒身旁胡兵,劈手抢过长刀,拔地而起,居高临下向罗恨劈去,这一击来势极凶,罗恨不得不暂缓攻势,回盾隔去,刀盾撞击,声震四野,秦浪惨呼一声,胸若锤击,口中鲜血狂奔,身躯向后倒飞出去,四周胡兵矛尖向天,避无可避。眼见情势危急,他长刀斜刺,立毙最近胡兵,寻得缺口,立足未稳,罗恨攻势又至,长剑卷起狂飙,欲力毙秦浪于刃下。岳东流看的真切,狂吼一声,身剑合一撞向罗恨,罗恨反手铁盾挡去,岳东流重伤之下怎禁得起如此重击,被震的浑身创口迸裂,鲜血汩汩而出。

此时手下百名将士舍命冲了过来,挡住罗恨,秦浪压力稍减,杀至岳东流身侧,左手搀住岳东流的身躯,右手长刀挥舞挡住身前攻势。

“不要管我,逃吧!”岳东流嘶声喊道。

秦浪虎目蕴泪,没有应声。

岳东流用尽全力,挣脱秦浪。大喝道:“快逃,如果能活着离开,一定替我杀了罗恨!”秦浪狂吼一声劈翻面前胡兵,浴血冲向胡营。他知道自己再不能回头,只有向前。

天空中忽然飘起零星的雪花,

岳东流拄着长剑,看着秦浪的背影越来越远,直至消失。他的脸上渐渐浮现了一丝笑容。胡兵停止了攻击,将他团团围住,雪花无声的落在他的脸上,肩上。他仿佛听到自己生命流逝的声音。

罗恨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他的面前,将手中长剑掷到地上。

“我本名拓拔恨,我是胡人。”他静静的说。

“城内百姓在何处?”

“大王有令,格杀勿论。”

岳东流的眼神变得忽然黯淡。

“谢谢!”他忽然说出一句令拓拔恨百思不得其解的话,随即手中利剑迅速的划过颈部,雪地上仿佛盛开了一朵朵娇艳的山茶花。

第二章 伊人之助(修)

雪越来越大,飞舞的雪花打的秦浪睁不开双眼,他已不知道身处何方,手中长刀机械地不停挥舞,感到长刀沉重到了极点,用尽全力再次挥出,却砍了个空,

他再也拿捏不住,长刀「噹」地一声落在地上,环顾四处,帐影重叠,他已来到了胡营之中,身后数百个胡兵远远的追来。

秦浪暗暗叫苦,四顾有无藏身之处,但见前方营帐相连,再无避身之所,心下一横,拔剑闪身冲进左侧大帐。

一个美丽的胡服少女愕然转过身来,她身材颀长,白皙的俏脸晶莹得好像透明的玉石。眉毛很长、很黑,浓秀地渗入了鬓角,而最漂亮的还是她那双忧郁的嫣然动人的眼睛,内里似若蕴含着无尽甜密的梦境,期待和等候着你去找寻和发掘。她任何一个微细的表情,都是那麽扣人心弦,教人情难自己。优美的身型体态,绰约的风姿,令她的丽质绝无半点瑕疵。

秦浪也是一愣,随即利剑一送,递至少女颈前低声道:“不要做声。”

那少女秀眉微颦,美目盯住秦浪,秦浪被看得颇为不自在,垂下头去,神情十分尴尬。少女见他古怪的样子,樱唇轻抿,忍不住露出一丝浅笑。秦浪更感到耳根发烧,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此时帐外人声喧哗,显是胡兵追至,秦浪心下暗道自己实在做不出胁迫他人之事,将长剑轻轻移下,正待冲出。

却听帐外胡将恭敬道:“郡主殿下可曾安歇,末将突先,向您请安。”

那少女向秦浪轻轻眨了眨眼睛,对外娇斥道:“突先,你可知现在已是何时,为何无故扰我安寝?”

“请郡主见谅,刚刚有敌将潜入,末将担心郡主安危,故此犯上,而今郡主无事最好,末将告退”突先显是对少女颇为忌惮。唯唯退下。

四下渐趋寂静,秦浪还剑入鞘,向那少女做了一辑,低声道:“多谢小姐相救”少女双目微垂道:“你是大唐将领?”

秦浪点了点头道:“小姐救命之恩,在下永铭于心,告辞了。”转身欲走。

那少女冷冷道:“帐外数万将士,将军以为你能走得脱吗?”

秦浪停下脚步,毅然道:“在下能苟活到此刻实属苍天眷顾,生死于我早已无任何意义。”一席话说得斩钉截铁豪气干云。

“你且站住,我既然救你,就不会让你如此轻贱生命。”那少女此话说完,羞的俏脸通红。

秦浪转过身来盯住那少女,那少女躲开他目光,伸手指向锦凳,轻轻道:“外面风雪正大,你若不是傻子,就知道应该躲上一躲,歇上一歇。”

秦浪再不作声,心知少女所言极是,走至帐正中躺在羊毛地毯之上,懒洋洋道:“我不会躲,歇歇倒是应该,雪停了叫我一声。”不多时就已沉沉睡去。少女哪里想到他说睡就睡,又不好意思拽他起来,无可奈何地跺了跺脚。

秦浪睡梦中恍惚间不知身在何方,正寻路时,却见岳东流远远向自己挥手,

他高兴的向前奔去,却始终挪不动脚步,猛然间罗恨阴恻恻从他身后闪出,一剑刺向岳东流的胸膛,他拼命叫喊,可是却发不出声来,鲜血狂喷而出染红了整个天地,他的耳边只听到罗恨阴测测的嚣笑。

急切间醒了过来,额上满是冷汗,环顾四处却未见到那少女踪影,他伸袖拭去冷汗,垂头看见身上盖了一件貂裘,想来是那少女所为,火炉熊熊,烤的帐中温暖如春,秦浪站起身来,踱步来到桌前坐下,暗自道:“睡了这许久,不知外面境况如何?那少女不知到何处去了,看来她对自己并无恶意,可她为什么要帮一个素不相识的敌人?”

帐门轻动,那少女走了进来,手中提了两个包裹,黑色貂裘上落满了雪花,显然外面风雪尚未停歇,她纤手轻扬,将包裹掷到桌上。抖了抖身上落雪,来到秦浪身前。“你醒了。”秦浪点了点头。少女除下貂裘坐在一旁又道:“饿不饿?”

秦浪又点了点头。少女嗔道:“你是哑了么?”秦浪微微笑道:“非也,我想东西时不喜欢说话。”“懒得理你!”少女打开包裹,里面有一个食盒,一套胡服。

“你到帷幔后把衣服换了,填饱肚子我送你出营。”少女将那套胡服掷了过来。

“为什么救我?”秦浪接过衣服。

“我黛雅高兴做的事还需要理由吗?”少女反问道。

秦浪点了点头:“原来你叫黛雅,名字很好听吗!我叫秦浪,秦始皇的秦,大浪淘沙的浪。”黛雅笑道:“你挺会往脸上贴金的吗,”秦浪老脸一红:“我去换衣服。”待他换完,黛雅已将饭菜备好。秦浪早就饥饿多时,面对佳肴哪里忍受的住,风卷残云般将桌上饭菜吃了个精光,这才抬起头来,看到黛雅手掩樱唇窃笑不已。老脸一红,抚了抚肚子起身道:“不好意思,我太饿了,也没顾上招呼你一起,只好下次补请你吃顿大餐了。”

黛雅微微笑道:“记得你自己说的话,我一向都很认真,这顿饭走到天边,我也要你还回来。”言必,似乎意识到说错了什么,俏脸羞得通红,垂下螓首,半晌方道:“你可吃饱了?倘若吃饱了,老老实实坐着别动。”却见她自包中取了一个锦盒,打开拿出一张薄薄的人皮面具,走至秦浪身边,将面具轻轻覆在他脸上,又在边缘处涂抹了些粘粘糊糊的东西,秦浪感觉到她的一双柔若无骨的纤手在自己面上轻轻抚过,心神不由一荡。

忽听黛雅柔声道:“你莫要说话,不然前功尽弃。”秦浪双目望向黛雅,两人眼神相交,黛雅垂下头去:“你这人好不老实,总盯着我作什么?”秦浪耸了耸肩,眼睛仍不挪开,黛雅妙目望住秦浪,俏脸更红,越发显得明丽不可方物。

约过了盏茶功夫,黛雅轻声道:“好了,看看你的样子。”秦浪站起身来,接过黛雅递过的铜镜,却见镜中映出的是一张陌生的面孔,看年纪约三十多岁,肤色黝黑,浓眉大眼,满面风尘,再加上这一身胡服,那里还有原来的样子。秦浪哈哈笑道:“我变得漂亮多了。”“你到还有自知之明。”黛雅打趣道。“你的名字叫「阿达」,是个哑巴。”秦浪接口道:“你放心,无论谁喊我都不说话。”

黛雅点了点头,又将另一个包裹递与他。“这里面是你路上必须用的。”秦浪接过手来,感觉沉甸甸的,看来放了不少东西在里面。

黛雅披上貂裘,回身道:“大军大都入城去了,趁他们还未回营,我送你出去,你随我来。”

拉开帐门,漫天风雪扑面而来,整个天地银装素裹,雪已积了一尺多深,丝毫看不出昨夜这里有过一场生死血战,只有寥寥几个胡兵在风雪中巡逻,远远看到黛雅,慌忙跑过来行礼,黛雅问道:“可曾见过雁雯几个妮子?”几人均摇头不知。“黛雅挥了挥手:”你们到别处去晃,别在我面前碍眼。“几人慌忙去了。

待他们走远,黛雅自语道:“急死人了,这几个丫头,平素都让我惯坏了,一点小事都做不好。”忽听秦浪在身后低声道:“前面那几个是不是?”黛雅扭过身狠狠瞪了他一眼,似乎责备他忘了自己是个哑巴,秦浪微微笑了笑不再开口。

前方四个胡装少女都骑着同样的白马,其中一个牵着一匹白驼,来到二人身前,齐齐跃下马来。为首叫雁雯的高个少女笑眯眯行礼道:“郡主,让您久等了。”

黛雅佯怒道:“待会每人赏给五十大板。”四人一起吐了吐舌头。围到秦浪身前七嘴八舌的问长问短。秦浪大窘,张口结舌。“好啦,好啦,阿达又说不出什么,马上还要赶回去,雁雯随我去送送他。”黛雅出来解围。

雁雯将白驼缰绳递给黛雅,又牵了一匹白马给秦浪,三人纵身上马,向营外驰去,黛雅所骑白驼颇为神骏,雪地中行进如飞,将两匹白马撇下数丈之距,不多时已来到大营门口,守营士兵看到黛雅,慌忙打开营门。雁雯在秦浪一旁道:

“昨日飘雪城破,我军大都驻入城内,大营中守备松懈了许多,”秦浪暗道:“不知这阿达是不是个聋子,还是装作没听到的好。”好在雁雯也没有继续说下去。

身后忽然传来一声马嘶,三匹黑色骏马疾风般奔至近前,一个浑厚的声音叫道:“黛雅妹子,大清早往那儿去?”秦浪回头望去,来人竟然是拓拔恨,心中不由一震。

拓拔恨身穿黑色裘服,肩宽体阔,英武无比。他眼睛死死盯住黛雅。黛雅皱了皱眉头,俏脸笼上一层严霜,怒道:“我愿上哪就去哪儿,谁要你来多管?”

拓拔恨笑嘻嘻道:“妹子莫恼,外面还有不少逃脱的汉狗,我关心妹子安危才问。”他左一个妹子右一个妹子叫得异常亲热。

黛雅听得心中大为不悦,啐了一声冷冷道:“谁是你妹子,你再胡喊乱叫,看我不告诉你爹爹。”

拓拔恨目光转向秦浪,孤疑道:“他是谁?”

黛雅芳心怦怦狂跳,强装镇定道:“他是我的家仆阿达,特来送信给我。”

拓拔恨又道:“我怎未曾见过他?”

黛雅讥讽道:“我家府上有三百多家奴,难不成个个都要让你见过才成?”

拓拔恨双目上下打量秦浪数遍,冷冷问道:“你何时来到大营?”雁雯插口道:“拓拔公子,他又聋又哑怎能答你。”

拓拔恨点了点头,催马缓缓绕秦浪行了数圈,在他身后停住,忽然自腰间拔出腰刀,闪电般劈向秦浪颈后。黛雅「啊!」地一声惊呼,花容变得惨白。却见刀锋距秦浪一指宽处骤然停住,秦浪面容古井不波,仿佛未发生任何事一般,眼睛眨也不眨的望着前方。

黛雅怒道:“拓拔恨,你太过分了!”

拓拔恨向她笑了笑道:“开个玩笑,你别当真,妹子你莫恼,我不妨碍你了。”

一声轻啸,催马向「飘雪城」方向驰去,瞬间消失在漫天飞雪之中。

三人出营向南约行了五里余地,直至再看不到胡兵踪影,黛雅方才放慢速度,与秦浪并行,雁雯悄悄落在他们身后。黛雅心有余悸道:“刚才吓死我了,你怕不怕?”秦浪没有作声,暗自道,怎会不怕?他的内衣俱为冷汗湿透。黛雅见他仍在装哑,悄声道:“雁雯自小和我一起,你大可放心。”秦浪回过头去,却见雁雯一落下十丈之遥,见他回头向他扮了个鬼脸。秦浪被引得微微一笑。黛雅望

着秦浪无比仰慕地说道:“你好勇敢,刚才那么危险,你竟能面不改色。”秦浪面上一热不好意思道:“还不多亏了你的面具,不然我脸早白了。”黛雅被引得微微一笑,轻轻道:“往前十里就到「三秋亭」了,东行是天漠海,三百里沙漠寸草不生,越过它就可到无双城,在往东就是大唐疆域。”秦浪点了点头。

雪不知何时停了下来,大地显的颇为寂静,马蹄踩在雪地上发出「挲挲」的声响。听在耳中格外的舒服。“你的汉话说的真好,一点也听不出你是外族女子”

秦浪望向黛雅。“我乳母是汉人,自小就随她学习,你当然听不出来。”黛雅解释道:“我喜欢唐朝风物,平素也看了不少你们的诗文佳句,不过我不喜欢汉人大多太过奸猾。”

秦浪闻她说出此言,面色一沉道:“你们胡人也好不到哪里去,我在边关一带所见处处残垣,孤儿寡母;无一不是拜你们所赐,各有家园,何必侵人领土,掠人妻子?”黛雅微颦秀眉似有所思,半晌轻声叹了口气道:“有时我也弄不明白争来战去意义何在,听我父王说,大唐盛世之时欺凌我族,如今内乱四起,周围各国群起而攻之,名为要雪当年之耻,其实都想趁此乱世扩张自己疆土,图谋霸业。孰是孰非恐怕没人说得清楚。”秦浪默然不语,抬头呆呆望了望天空许久方道:“我自幼父母为胡人所杀,跟随叔父在军中过活,十四岁时,我叔父战死后,我在世上再无亲人,入伍来,每天都是在腥风血雨中过活。见到的杀戮太多了。真想好好歇歇;认真想想了。”

黛雅一双妙目怜惜的望着秦浪,柔声道:“你正年轻,有的是未来,不必太过伤感了。”秦浪轻轻一笑道:“何时轮到你这个小丫头教训我来了。”黛雅不服气的撅起樱唇回敬道:“何时又到你这毛头小子教训我来了。”两人相视一笑。

不知不觉已来到「三秋亭」前,三人下了坐骑,雁雯牵过一旁,秦浪走至黛雅身前轻声道:“谢谢你。”黛雅听完,眼圈一红转过身去。秦浪不知何事,慌忙道:“你莫恼,我向来胡说八道,你老人家千万别和我这个毛头小子一般见识。”

黛雅忍俊不致,笑靥如花。“我何时成了老太婆了?”黛雅佯怒瞪了他一眼。

秦浪心中忽然莫名感到一种留恋。他避开黛雅美丽的眼神,抬头看了看天空,他内心在用力躲避着这种情绪。黛雅仿佛感觉到了什么,向雁雯递了个眼神,雁雯将白驼牵了过来。黛雅接过缰绳递给秦浪:“大漠风沙很大,你带着「雪儿」一起,必能平安越过。“她停了停又道:”干粮;清水俱在白驼鞍上行囊之中,足够你十天之需,你多多珍重吧。“

秦浪微微笑了笑,竭力掩饰自己的留恋之情。他抚了抚白驼的长颈,翻身跃上驼鞍,行了数步,忽地勒住缰绳,回过头去,却见黛雅怔怔的望着自己,妙目中满是泪水,秦浪抿了抿嘴唇,又自白驼身上跃下,快步来到黛雅身边,毫不犹豫的握住她纤纤素手,自腰间取下短剑放入黛雅手中,坚定的说道:“我还欠你一顿大餐,这柄短剑是我父亲留给我的唯一财物,权且当作抵押。”黛雅羞得俏脸通红,却始终没抽回手去。“何时请我?”声音几不可闻。

“明年中秋,西子湖畔听荷园如何?”秦浪轻轻道。

黛雅点了点头,柔声道:“前方危机重重,凡事都要多想上一想,不可轻贱生命。”秦浪心中一阵激动。黛雅抽出柔荑,揭去秦浪面具,望了许久,又自颈中取下一个紫色水晶给秦浪带上,轻轻道:“我将你刻在心里,你莫要忘了我,”

秦浪重重点了点头。“你去吧。”黛雅转过身去。

秦浪退了数步,翻身上鞍,飞驰而去。

耳边但闻:“三秋方一日,少别比千年。”吟声渐远,直至完全不见…

第三章 无间神功(修)

漠漠黄沙,骄阳似火。这正是戈壁上最炎热的季节,大地都好似喘不过气来,在这万里无垠的大沙漠上,一切都好似静止了,看不到什么有生命的东西,只偶尔可以看见沙石堆中绽出的几根野草。可是就连这沙漠中生命力最坚韧的野草,也已经桔萎焦黄,纵有风来,它也不会迎风起舞了。没有静止的只有流沙。一阵狂风过后,流沙四散,俨若惊涛。沙跟着风移走,就像水在地面上流过一样。风沙起处,阳光也染成了一片黄。黄沙漫天的迷离烟雾之中,略略带着一些淡紫的轻蓝色,使人远远望去,总好像那遥远的地方是一个浩瀚的美丽的海洋一样。可是任是眼睛再好的人,也看不清楚哪儿是天地相接的地方!这真是天地间罕有的奇观,只有在大戈壁才能见着的奇景。

大漠的天空宛如孩儿脸般多变,刚才还是艳阳高照,瞬间变得阴云密布。秦浪看了看阴霾的苍穹,又望着远方绵延无尽的沙丘,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他自己,一缕愁云抚过眼眸。

胯下白驼忽然加快了步伐,地上沙尘轻动,秦浪回身看去,却见身后沙丘如波浪般向自己逼来,“流沙”秦浪心中大骇,风越来越大,沙粒随风而上,用力击打着秦浪身体的每一个部分。秦浪用汉巾遮住了眼耳口鼻,紧紧伏在白驼背上,

仿佛茫茫沧海中颠簸的一叶孤舟,白驼终于停止了行进,屈膝跪下。一人一畜相偎相依,共同抗争着肆虐的风沙。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风沙渐住,驼铃轻动,白驼立起身来。秦浪从地上跃起,天上已是明月高悬,他吐出口鼻中的黄沙,再看白驼早被满身黄沙裹成了黄棕色,转念一想自己也决好不到哪里,不由得哈哈大笑。笑声在空旷的瀚海中远远传了出去,许久方住。

忽然耳边传来人声,初时以为是自己的回声,仔细一听,却似呼救之声,秦浪跨上白驼循声向前奔去,约行了二里之遥,看到前方沙中陷着两人,头顶都是光秃秃的,显是两个僧人黄沙俱已升至胸口,一抵口鼻不免窒息而死。其中一人右手不断挥舞,想来是呼救之人,另一老僧双目紧闭默不做声。“你们莫慌,我这就来救你。”那挥手之人叫道:“你取下缰绳拖我出来。”秦浪正有此念,伸手去解。却听那老僧叹道:“年轻人你莫要理会我们,走的越远越好。”言语颇为生涩,不似中土之人。秦浪微微一怔,手下却未停歇。解下缰绳,一头系在白驼身上,将另一头远远掷了过去。那挥手之人挽住缰绳高声道:“好了。”秦浪拍了拍驼峰,人驼同时发力将挥手之人拖了上来。那人右手挽住缰绳,左手仍牢牢握住身边人的臂膀。秦浪心道:“这人对老僧到是周到。”转眼将二人拖到实地。

那挥手之人大约四五十岁年纪,身形高大肩背微驼,虬须怪眼。显然非中土人士,他自地上一跃而起,出手如风,瞬间点了身边老僧双足“悬钟”“中都”二穴。仰天哈哈大笑。声如裂帛,震得秦浪双耳嗡嗡鸣响,转身盯住秦浪上下打量,怪眼一翻伸手道:“把水拿来。”秦浪心道:“此人好生无礼,救他脱难连个谢字也不说。”转念想到既已救人何苦多做个人情。当下将腰间水袋解下递了过去,那僧也不客气,拔起瓶塞,咕嘟咕嘟猛灌了两口,又将水囊送至老僧身前,老僧闭目不理。他嘿嘿笑道:“苦缘大师,你当真报定必死之心,一心取义么?”

老僧恍若入定。

“好、好、好。”他一连说了三个好字,身形如鬼魅般掠至秦浪身后,左手抓住秦浪的衣领,右手抓住他腰带,秦浪还未来得及反应,整个身躯已被此僧举在空中。“你要做什么?”秦浪大骇,双手乱舞,苦无着力之处。

那唤作苦缘的老僧长长叹了一口气:“摩竭,你何必为难这个救你命的少年。”

摩竭狞笑道:“苦缘大师,看似我为难这少年,其实他命悬你手,你若再瘦了一斤肉,我便割掉他身上一斤,瘦了十斤我就割他十斤。你若一心取义,我便杀了他陪你。也免得你极乐路上寂寞。”

秦浪闻言又惊又怒,心下叫苦不止。大声道:“快放我下来,你这恶僧,我好心救你,你竟如此待我。”

摩竭任他呼喊毫不理会。苦缘缓缓睁开双目,目光中怒火一闪即逝:“你放了他,我依你所言就是。”摩竭闻言大喜,双手一松将秦浪掷于地上,饶是沙地

松软,秦浪也摔得浑身酸痛,半晌方才爬起。朗目中满是怒火。握拳冲向摩竭,未到近前,摩竭长袖轻挥,一股劲风迎面袭来,身子腾云驾雾般倒飞出去,重重

摔在三丈之外,眼前金星乱冒。摩竭好像什么都未曾发生过般大喇喇坐在苦缘对面,抬手将水囊掷给他。

苦缘接过,仰首喝了几口。对摩竭道:“我已喝了,你放这少年去吧。”摩竭摇了摇头,将秦浪上下打量了一遍。冷冷道:“我只答应你放他下来,何时答应放他离去。”秦浪心中暗暗叫苦,今日不知撞了什么霉运,救了这个魔头。

“你去把缰绳弄好。”摩竭对他道。秦浪怒视了他一眼,心知违抗也是无用,一瘸一拐的来到驼前将缰绳系好,摩竭来到苦缘身前将他背了起来。轻轻一跃,轻烟般掠上驼背。低头对秦浪道:“你乖乖走在前面,若有逃心,我一掌毙了你。”

秦浪心内苦笑,暗道:“茫茫沙海,行囊坐骑俱被你抢去,我有能逃到哪里。”

三人踯躅而行,一路上再未遇到大的沙暴。好在黛雅给秦浪准备的干粮颇为充足,摩竭每次将干粮分作三份,苦缘勉强吃上小半,摩竭见他不再绝食,也不去为难秦浪。只是每日仅仅歇息三四个时辰,其余时间都在拼命赶路,仿佛在逃避什么。

四日后,他们已来到漠海边缘。天色已近黄昏,一抹斜阳将茫茫沙海罩上了层嫣红之色。沙地上偶尔见到三两株小树。远处天边隐有山峦浮现。

摩竭仰天长啸,声震长空。秦浪问道:“可是出了大漠?”摩竭点了点头。

伸手指到:“过了那座山便是无双城。”秦浪闻言大慰,自己总算快脱离困境了。

摩竭像看出他心意一旁道:“小子,你好像很高兴?”秦浪掩饰道:“过了沙漠,我当然高兴。”摩竭冷笑几声,勒住缰绳。“天色已晚,在此歇息。明日在行。

你去点火,我去砍树。”跃下白驼向那几棵小树走去秦浪将苦缘抱下驼来。苦缘伸出枯瘦的手拉住秦浪衣襟低声道:“此人狼子野心,必不会轻易放你。

一有机会你赶快逃命。”秦浪心中一凛。摩竭此时砍完柴,走了过来。俩人立时不再言语。

秦浪点燃篝火,将苦缘移到火旁。摩竭取出干粮,忽然身躯一震,惊道:“你们听。”

秦浪倾耳听去,远方传来阵阵凄厉的吼声。大叫道:“狼群来了,快跑。”

三人急忙收拾行囊,干粮,却见那白驼乱跳乱嘶,脱缰而去。摩竭怒道:“畜生,毫无情义,携起苦缘欲追,却听秦浪叹道:”晚了,晚了。“抬目看去,四周天际无数黑点迅速的向他们围了过来,臂膀稍松将苦缘放开。秦浪一旁急忙将篝火围成一圈。狼群怕火,希望能阻上一时。摩竭双足轻点掠至小树前,将仅有的几棵树连根拔起,转眼间狼群已合围过来,冲在前面的巨狼仅距他一吻之遥,摩竭左足疾风般踢在巨狼下颚,那巨狼被踢得一命呜呼,飞出数丈,顷刻间为身后群狼所噬,摩竭身形稍是一阻,数只巨狼又至,秦浪取出天霸弓,弯弓搭箭,连珠般射出,箭无须发,将围住摩竭的狼群射出了一个缺口,摩竭趁机跃回火圈。

群狼将火圈层层围住,但因畏火,不敢攻入。摩竭拭去额角冷汗,挥动手中树干将靠近火圈的几头恶狼打的脑浆迸裂。群狼甚为狡诈,向后退出数丈,摩竭触之不及。此时天已全黑,群狼凄惨号叫之声此起彼伏。秦浪与摩竭对视一眼,再见火圈外群狼露出又尖又长的白牙,馋涎一滴滴的流在沙上,呜呜怒嗥,只待火圈稍有空隙,就会扑将上来,不觉一阵心寒。摩竭环顾四周,眼中几欲喷出火来,疯狂的目光最终在苦缘身上落下。大踏步走至默默诵经的苦缘身旁,伸手抓起他的衣襟。狂叫道:“老匹夫,为了你我苦苦追寻了二十年,我付出多少辛苦,多少血汗,竟换来今天这场大难,你此时再不将《无间诀》传我,一偿我多年心愿,我必杀你。”

苦缘缓缓睁开双目,盯住摩竭的面孔。轻轻道:“死期将至,你还不看开这身外之物,也罢,也罢我传你就是。”摩竭大喜过望。却听苦源又道:“不过你需得先听我讲个故事。”“快说,快说”摩竭不耐烦道。

“我自小出家,二十岁时便已通晓万篇佛经,三十之前云游天下,回到长安接御命主持编译笂文佛经。我初始看那佛经时不以为奇,可愈译愈是奇怪。译至《大般涅槃经》时。却发现与我先前所读全然不同。纵横皆可独立成篇,更奇的是,此经后半部竟是一部乐谱。我对音律所知甚少,便将此书拿到乐部。”说到这儿,苦源顿了顿,目中露出凄苦之色。

秦浪向减弱的火堆添了一把干柴。听苦缘接着说道:“那乐部的首席乐师观后,将书掷还给我说以他生平所见这根本不是什么乐谱。我听他如是说并未死心,又拿此书示与数人,众人皆言此非乐谱。就在我渐渐相信之时,长安城中来了一个龟兹乐团。我想最后再证实一次。谁知此行竟成了终身憾事。”说到这儿,苦缘顿了顿,目中露出凄苦之色。

许久方道:“那乐团的乐师看了,对我言道要示与团主。我同意后他便拿了进去。没等多时他便出来请我进去。我初始以为团主有多大年纪,谁曾想竟是一个绝色女子,闺名唤作梦萝。她问我这乐谱自何得来。我一一禀明,她又要我带她去看余下经文。我带她到我居所,将经书拿出,她不识笂文,向我取了笔墨,对着乐谱,花了一天一夜功夫将每本经文都做了标记。我将她标过的文字译出,

上面说的是武功心法,因我从未习过武功,许多文字也不甚解之。遇到不懂之时,我便请教于她。大约半月时间我才将那几部经书译完。可这时却发生了一件大事。”

摩竭接口道:“可是有人来抢秘笈?”

苦缘没有理会,接着说道:“梦萝看完我译完的经书,忽然将它们全部掷入火炉,而后放声大哭,我忙问她为何事,她哭得越发厉害,悲切之中扑入我怀中。

我从未与女子如此相亲。情难自控,糊涂之下,竟和她做出生平最大的憾事。”

二人听得目瞪口呆,没想到苦缘还有这段孽缘。

苦缘双目迷离,似乎陷入对往事的回忆之中。“我睡醒后,发现自己躺在黑暗潮湿的地牢之中。下肢关节皆被击断,疼痛欲裂,移动不了分毫。我大声喊叫,除了自己的回音再无人声。每日都有人将饭菜送到牢中。但始终无人理会我,我反复琢磨,不愿相信是梦萝害我。这样大约过了半年光景,我无意中想到,自己落到如此境地皆是因为译的那部经书,我早就将书中内容烂熟于心,将那书从头到尾的回忆了一遍,记起书中有疗伤篇,所述与我伤情相似,便抱着试一试的心情依法修行。谁想到不出一月,双腿便可行走如常。我大喜过望,将那经书从头练起,以排遣寂寞,不觉间又过了三年,这三年中,我将经中所载心法通通习完。

随着我对它的了解,隐隐感觉此经尚不完整。”

“啪的”一声,摩竭掰断树干掷入火中。

“我反复思索未有所得,慢慢也就不去想它。怎知一日梦中忽忆起我所译都是标记过之文字,那剩下文字是否也可成篇,便一点点回忆书中所载,贯通前后,果真让我发现了此经下篇,经中尽是些练气之术,武功招数皆未记载。我生性淡薄,对打打杀杀本就不喜。练气打坐与佛家坐禅有颇多相通之处。闲来也是无事,不知不觉间我又修完了下篇。屈指算来已过了五个年头。”

苦缘长长舒了口气,闭起双目:“我本以为,余生将终老于此。可没曾想一天忽然牢门大开,梦萝来到我面前,我恍若梦中。这许多年过去,她依旧还是那么年轻,那样美丽,梦萝将我救出。告诉我多年来她一直在寻找我的消息,直到最近方才知道我被囚在这里,前来救我。开始我尚有疑虑,可后来日子她待我情真意切,数次无意间撞到她背着我偷偷啜泣。我也就慢慢相信了她。”

“那段时光是我一生中最快乐的日子,直到有一天她提出要我写出《无间诀》给她。

“你答应她了?”摩竭急切问道。

苦缘缓缓点了点头:“我隐觉不妥,但我还是答应了她。我将经书上篇默写出来,上篇分为《疗伤》《步法》《神变》三部。她得书后,欢欢喜喜的做了一桌酒席,我与她对饮数杯便人事不知。醒后我身中奇毒,浑上筋骨俱断,又回到地牢之中。此时我万念俱灰,一心求死。”

“约过了半年,我熟睡中被一群黑衣人救起。他们将我藏在车底,又经了无数日夜,待我出来时发现自己竟到了天竺。送我的人停都不停就回程去了。”言必盯住摩竭道:“若我没猜错,你就是当年救我的数人之一。”

摩竭哈哈大笑道:“真有你的,这你也能猜到。不错,当年是有我在内,不过当时我救你,是因为一个人答应用《无间诀》换你。”

苦缘默默道:“这我早已猜到,你可知谁人找你?”

摩竭摇头道:“我始终未见她的模样,只知这人是个女子。你生平还和哪个女子相熟?”

苦缘摇了摇头,接着问道:“你后来发现得到的经书是假的,便想到真的在我身上是不是?”摩竭怒道:“我被那女子骗的好苦,为了你这贼秃,我历尽艰险远赴天竺,却换来一本假的秘诀。岂可轻易甘休。”苦缘淡淡一笑:“于是你又来到伽蓝寺出家,甘心做了个扫地打杂的僧人?”

摩竭咬牙切齿道:“我这一扫就是二十年。初时我想偷了秘诀便走,怎知秘诀根本不在你身上。伽蓝寺对你回护甚紧,我一直无从下手。直到两月前方丈坐化,我方才伺机将你掳出。好了说了这许多,你也该将《无间诀》诵我一听,偿我多年心愿。

苦缘朗声道:“奥若稽古圣人之在天地间也,为众生之先,观阴阳之开阖以名命物;知存亡之门户,筹策万类之终始,达人心之理,见变化之朕焉,而守司其门户。故圣人之在天下也,自古及今,其道一也。变化无穷,各有所归,或阴或阳,或柔或刚,或开或闭,或驰或张。是故圣人一守司其门户,审察其所先后,度权量能,校其伎巧短长。”轻轻一顿,见摩竭面露喜色,若有所思。又道:“天性,人也;人心,机也;立天之道以定人也。天发杀机,斗转星移;地发杀机,龙蛇起陆;人发杀机,天地反覆;天人合发,万化定基。”

摩竭听的呆住那里。喃喃道:“何解?何解?”

秦浪眼睛死死盯住篝火,生怕熄灭。忽地腰间被人抱住,整个身子跟着飞了出去,吓得大叫起来。定睛看抓住自己的竟是苦缘,他大袖飘飘,双足落下皆踏于狼背之上,如踏云踩雾,竟是全不着力,群狼向上跃起此起彼伏,利齿始终差上寸许。

摩竭徒自沉迷那几句经文中,那料得会发生如此突变,狂吼一声拿起两支火棍追向前去,狼群见他也跳出火圈,潮水般围至。摩竭将双手火棍车轮般挥舞,怎奈恶狼太多,驱开前面,后方又围至。转眼间已被苦缘二人远远抛开,直至不见。

秦浪紧闭双目,耳边满是恶狼嗥叫之声,当真是度日如年。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嗥叫之声渐渐不见,双足重重落在实地之上,睁眼却见已到山脚,回首见苦缘瘫坐于地,神情萎靡,猛然张口,鲜血狂奔。秦浪抱起他身子,触手之处冰冷异常。苦缘拉住他衣襟无力道:“快快躲藏起来。”秦浪负起他向山上奔去,在近山顶的地方寻了个隐秘的缝隙,这缝隙刚容一人通过,外面长满了茅草,不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秦浪先钻了进去,又将苦缘拖入缝隙,里面竟颇为宽敞,容得下三个成年人并排而卧。苦缘又吐了数口鲜血,浑身抖个不停。秦浪将身上裘袍脱下盖在他身上。此时外面响起簌簌之声。原来下起雪来。寒风夹杂着点点雪花通过裂隙吹了进来,秦浪不由自主打了个冷战。却听苦缘虚弱道:“思定则情忘,体虚则气运,心思则神活,阳盛则阴消。”秦浪心中一动。收敛心神,脑中空明澄澈,渐入无我之境,丹田之中渐渐一股暖流行了上来,再觉不得寒冷,不多时便已沉沉睡去。

醒来时天已大亮,苦缘斜倚在对面墙上含笑看着自己。“睡得可好?”秦浪点头道:“真是奇怪,我未感到丝毫寒意,你念的口诀当真有用。”苦缘轻咳了一声,面色庄重道:“我已无多少时间,若把《无间诀》就此带入极乐,老衲实为一大罪过。”他重重喘了口气望向秦浪:“我现在把它传给你,你可愿意?”

秦浪心中一怔抬头看了看苦缘,但见他面容枯槁,神情萎靡,显然已近油尽灯枯之时。哪里还忍心拂他心意,双膝跪地,拜了三拜诚心道:“徒儿受教。”

苦缘摇了摇头道:“我传你秘诀,可不是你师父。”正色道:“《无间诀》共分六篇,依次为《疗伤》《步法》《神变》《忘情》《龟息》《天变》,我从开篇背起,你可要仔细听好了。

秦浪本就悟性极高,待听苦缘背了三遍。便已记的只字不差,苦缘含笑嘉许道:“不坏,不坏以你天资,将来成就必无可限量。”秦浪问道:“大师昨夜你救我时,使得可是无间步法?”苦缘点了点头:“我自从中了梦萝所下的毒后,身体再难复原,昨日一难已顷尽全力…”秦浪自责道:“都怪我连累了大师。”

苦缘轻轻笑道:“天意如此,与你何干。”说完便再不作声。秦浪再看时,竟已全无气息,脸上犹带笑容。秦浪心中一酸,泪水滚滚而下。在洞侧挖了个坑,将苦缘遗体小心葬了。守了一日。在坟前恭恭敬敬的磕了八个头,心道:“苦缘大师凄凉一生,皆为那唤作梦萝的女子所害。倘若以后遇到必为大师讨还公道。”

叹息了一阵,下山向东而去。

第四章 贵女刁蛮

正午十分,行至山下,远方城郭隐隐,想来便是名扬天下的无双城了。

秦浪欣慰的舒了口气,忽感饥肠辘辘,此时方才想起自己已有一天一夜粒米未进。身上仅剩的那点干粮也早已遗失在狼群之中。暗自想道:“只有到了城中,方可吃上一顿”。心念及此,脚下步伐加快了许多。快要来到城门,身后传来阵阵马嘶,回身望去。天际边十多骑,疾风般向这个方向驰来。

转眼间为首一乘红马已来到秦浪身前,秦浪只觉眼前一亮。马上所乘是是个美丽少女,体态修长身着红色紧身马装,瓜子般的精致脸庞绝没半分可挑剔的瑕疵,轮廓分明不经刻意修饰,清秀无伦,年纪绝不会超过十八,乌黑的秀发侧挽了一个坠马髻,衬托得玉面朱唇更是动人心弦。那少女一双美目冷冷盯住秦浪,神情颇为倨傲。忽然提起马鞭自半空中猛击下来。秦浪哪知她出手便打,仓促之间伸臂去格,马鞭灵蛇般缠住他臂膀,落鞭之处衣衫俱裂。秦浪好不疼痛,反手去抓她鞭子,那少女鞭法变幻,“啪”的一声又抽到他肩背之上,秦浪痛得倒退数步。忽觉颈上一凉,垂目看去,五六个少女手拿长刀架在自己颈上。秦浪叫道:“你们要做什么?”少女冷冷道:“把这个奸细捆起来,回去好好审审他。”

言必一骑绝尘先行而去,秦浪心中暗暗叫苦,定是自己穿的这身胡服让她误会。

一时之间也无法解释,只好走一步算一步了。

无双城原属唐郡,为东西交往要道,城高墙阔,地沃田肥,二十年前城主赵轻裘割城自立。唐室曾派兵征讨几次,每次均无功而返。经过二十年苦心经营,赵轻裘已积累了无可计数的财富,富可敌国,傲立于丝绸古道。

秦浪被反手捆在马上,进城之后皆是繁荣富足的景象,比之飘雪城的满目疮夷有天地之别。可惜四肢被缚,无法细细观赏,马队沿着笔直的大街行了半个时辰方至内城,内城是赵轻裘办公,居住之所。守卫森严。众人转向南行在一所独立大宅前停下,将秦浪推推搡搡押入大厅。大厅中空无一人,那红衣少女走到正中椅上坐下,俏目含怒看向秦浪:“快说,谁派你来的,你溜到无双城来想做何坏事?”秦浪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无奈道:“我还未入城便让你捆了起来,什么坏事也未做过。”少女怒道:“你听清楚了,我是问你想做何事?又不是问你做过何事。”

秦浪答道:“我从未想过来做坏事,我姓秦名浪是汉人,根本不是你想象的胡人奸细。”少女不屑的笑道:“你以为说上几句汉话,我便相信你是汉人?”

秦浪反问道:“我若真是奸细何不换上汉装?”少女道:“定是你还未来及换装,就撞到本小姐了。”秦浪苦笑道:“大小姐真是聪明绝顶。”少女闻言俏脸气的通红怒道:“臭小子,你竟敢挖苦于我,来人,把他拖下去,打他二十大板,看他说不说实话。”

秦浪暗叫自己倒霉,怎地遇上如此刁蛮任性,不通情理之人。心中叹道:“看来这顿板子是躲不过去了。”忽听厅外传来一声爽朗的大笑:“小妹,怎么发这么大的脾气。”话音未落,一个高大的身影步入厅中,来人约三十岁左右,身材魁伟,肤色黝黑,浓眉大眼,顾盼之间,不怒自威。

那少女见到来人,转怒为喜,喜孜孜的奔至他身前,抓住那人有力的臂膀摇晃道:“大哥,你何时回来的?这次从长安给我带了什么好东西?”来人轻轻拍了拍少女肩头,摇头道:“你这个当妹妹的好不懂事,不问大哥辛不辛苦,只知道向我索要礼物。”少女翘起樱唇:“人家多日不见大哥,乍一相见,欢喜的忘了。”秦浪在一旁听得真切。强忍住笑。心道:“这么牵强的理由,亏她想得出来。”

那少女目光落到秦浪似笑非笑的脸上,怒道:“臭小子,你笑什么?”秦浪扭过头不去看她。来人止住那少女,走到秦浪面前,上下打量了一遍。转身向那少女道:“可儿,你因何抓起此人?”那少女将原委从头叙说了一遍。来人听完,面露微笑。那少女见他如此神情,好像不甚相信,向身后道:“莲儿,将他行囊呈上来。”一个圆脸女婢将秦浪随身行囊呈出在众人面前打开。那少女振振有辞道:“大哥你看,他行囊之中这些金子上面都打上了胡族印记,他若不是胡人奸细,说来谁信。”那些金子本是黛雅偷偷放在秦浪随身行囊中已备他应急所用,没曾想在她看来成了重要证据。那汉子目光落到地上忽然一凛,躬身从地上拿起一样物事。虎目炯炯盯住秦浪厉声道:“你从何得来此弓?”秦浪看了一眼霸天弓答道:“故人所赠。”“何人所赠?”“飘雪城主岳东流。”那汉子追问道:“你潜入无双城所为何事?”秦浪反问道:“我是被这几个小丫头五花大绑进的城,何来潜入之说?”

那少女闻言纤手指向秦浪鼻尖怒道:“臭小子,你说谁是小丫头?”秦浪微微笑道:“你不是小丫头,难到还是小媳妇不成?”少女为之气结。被那汉子拉过一旁。秦浪向那汉子道:“实话告诉你也无妨,我叫秦浪,受岳将军所托,往江南听荷园送样东西,来无双城只是路过。”“你要去可是余杭听荷园?”那汉子问道,秦浪点了点头,那汉子哈哈大笑,上前握住秦浪身上绳索,内力到处,绳索寸寸崩断。秦浪揉了揉麻木的双臂。那汉子看到秦浪一脸茫然,解释道:“在下赵天蒙。曾受过岳将军大恩。也和听荷园主人有过一面之缘。愚兄多有得罪,还请兄弟海涵。”秦浪本就豁达,又见此人性情豪爽哪里还想得起怪罪,拱手行礼道:“小弟穿的这身衣服,原易招人疑心,怪得谁来。”

那少女一旁气乎乎道:“大哥你真的信他?”

赵天蒙瞪了那少女一眼道:“可儿,不得无礼,还不快给秦兄赔礼。”

那少女怒冲冲盯住秦浪道:“我为什么要给这臭小子赔礼。”

秦浪劝道:“赵兄不要逼她,她年纪尚小,我怎会怪她。”

那少女闻言,妙目一红,眼中泪光隐现,咬住樱唇,用力跺了跺莲足道:“你们都欺负我,我去告诉爹爹。”哭着跑了出去。

赵天蒙看着她背影无奈的摇摇头,向秦浪道:“秦兄弟莫要怪她,她自小娇纵惯了。”秦浪笑着点了点头,心中却想,平白无故被她打了两鞭子,气她两下算是扯平。

赵天蒙闻得岳东流已与城同亡,嗟叹不已。言谈之中秦浪才知他是城主赵轻裘的长子,赵天蒙为人豪爽好客,与秦浪颇为投缘,当下留秦浪在他寓所住下。

秦浪感他盛情,也未推辞。沐浴完毕,早有家奴呈上干净衣物。秦浪在镜前换好衣服,却见自己这些日来连日奔波,肤色又黑了一些,身材变得越发挺拔。

家奴一旁躬身道:“秦爷,大公子去见老爷了。让小的先伺候您用膳。”秦浪自小孤苦,从未试过有人服侍,反到感觉不太自在。

吃饱喝足,家奴引他在东厢房歇息,秦浪奔波数日,早就疲惫不堪,一挨床铺便沉沉睡去。这一觉睡得香甜无比,直至次日日上三竿方才醒来。洗漱之后,未见主人影踪,询问家奴,方知赵天蒙一早已经来过,见他未起,先行去校场练兵去了。秦浪问了位置,步行前去。

秦浪向东约行了一里多路,看到前方是一大块开阔场地,四周旌旗飘扬,想来就是校场了。还未至前,耳边喝彩之声不绝于耳。秦浪快步走上前去。看到场地正中,一男一女斗的正急,细看那少女却是赵可儿,她身着粉色武士服,黑发白肤,明艳夺目。在劲服的紧裹下,她苗条而玲珑浮凸的美好身段表露无遗,惹人遐想。剑光霍霍,如江水绵延,伴着自身曼妙步法向对手攻去,与她交手的是一个青年男子体形极佳,虎背熊腰,充满了男性的魅力。两眼更是精光闪闪,额头高广平阔,眼正鼻直,两唇紧合成线,有着说不出的傲气和自负。他手握一柄银刀长约四尺,刀影过处,寒光四射,赵可儿忽地一声娇叱,出剑如电,剑尖瞬间化作漫天花雨撒向年轻男子,那人微微一笑,手中银刀斜斜劈出,一刀快似一刀。刹那间出了七刀,刀刀俱击在剑背之上,赵可儿双臂又酸又麻,长剑几欲脱手而出,接连退了七步,方才站定。拭去额上汗水娇声道:“二哥仗着力气大欺负人。”那持刀男子闻言笑道:“让大哥评评理,我何尝欺负你了!”

赵天蒙哈哈大笑起身拍了拍可儿肩头道:“小妹说的是,老二原胜不过你的剑法,若不是仗着有点蛮力,早就败了。”赵可儿得意的朝持刀男子皱了皱鼻子。

“秦兄弟!”赵天蒙此时看到人群中的秦浪,大踏步来到他身前,握住他手臂,将他拉到场地中央。向那青年男子道:“二弟,这就是我给你说过的秦浪兄弟。”又对秦浪道:“他是我二弟天野。”秦浪抱拳道:“兴会,兴会。”赵天野淡淡点了点头,神情颇为倨傲。双目盯住秦浪缓缓道:“秦兄看来也是精通武道之人,不知可愿指点一二。”秦浪微微一笑:“赵兄神勇,小弟那点微末道行哪敢拿出献丑。”赵天野目光咄咄逼人:“秦兄既能自十万胡军中突围,必有过人之处,莫非在下这点初浅功夫入不得秦兄法眼?”赵天蒙见势头不对,劝道:

“二弟,秦兄弟多日劳顿,你何必迫他。”赵可儿一旁嘲讽道:“他哪里是累了,分明是怕了二哥,胆小鬼。”“不得胡说!”赵天蒙斥道。

秦浪恍若未闻,望向赵天野:“既然大家兴致如此之高,在下怎么好再推却。”

赵天野手扶刀柄,冷冷道:“秦兄选什么兵器?”“是不是我选什么兵器都行?

你不反悔?“赵天野点了点头,秦浪环顾四周目光最后又落在他脸上:”我虽然答应你,可如何比试,要依我所言“”好,你快说。“赵天野似乎有些不耐烦。

秦浪微微一笑,自兵器架上取下两张强弓,又从箭筒中抽出十支羽箭。向赵天野朗声道:“你我各持一弓、五箭,相距百步时同时射向对方,两人脚下不得移动,谁移动既是谁输了,如何?”秦浪自知武功稍逊于他,倘若交手绝无必胜把握,方才想到此法,他若知难而退,则皆大欢喜。他若继续比试,秦浪射术精湛与他也有一拼。

赵天野冷敖的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他伸手接过强弓“啪”的一声折成两段,掷在地上冷哼道:“我万金之躯岂是你区区贱命可比?”转身扬长而去。

秦浪微笑着望着他的背影,心中却未有表面那样轻松,他没有想到赵天野拒绝的如此干脆。一个能转瞬间拿的起放的下的人,决不简单。可儿一双妙目狠狠盯了秦浪一眼,追上前去。

转身看到赵天蒙呆在一旁,轻咳一声道:“天蒙兄,小弟多有冒犯,还望海涵。”赵天蒙挥手道:“哪里话,哪里话,舍弟性情一向孤傲,秦兄弟不要介意才是。”秦浪心中想道:“自己刚到无双城便得罪了他的兄弟,还是及早抽身方为上策。”当下请辞道:“这两日劳烦天蒙兄照顾,小弟深感于心,不过我还有要事在身,今日就此别过。”

赵天蒙挽留道:“秦兄弟何必如此匆忙,还请多留一晚。今晚我为兄弟饯行,明日动身也不迟。”秦浪见他盛意拳拳,只好应承下来。

第五章 无双魅影

无双城的夜晚格外的宁静,白日喧嚣的街道仿佛霎时间沉默了下来。整个城中,只有思乡楼依旧灯火通明,不时传来欢笑之声。秦浪站在思乡楼的五层,手扶凭栏静静欣赏着天边的一轮明月。

身后赵天蒙轻咳了一声,秦浪从沉思中惊醒。

“明月虽好,还需美酒相伴。酒菜已经备好,请君入席。”赵天蒙微笑道。

小二端上蔬果点心。四只冷碟,跟着便是一道道热菜,菱白虾仁,荷叶冬笋汤,樱桃火腿,龙井茶叶鸡丁等等,每一道菜都十分别致。鱼虾肉食之中混以花瓣鲜果,颜色既美,且别有天然清香。秦浪每样菜肴都试了几筷,无不鲜美爽口。

二人推杯换盏,不多时已饮了三斤。赵天蒙大笑道:“痛快,痛快。”向帘外喊道:“小二,甜儿可曾到了?”一个娇柔婉转的声音轻轻答道:“今日姐姐卧病在床,特命小妹烟烟前来相替,不知赵爷可愿意让奴婢进来。”声音中透出一种让人无法拒绝的魅力。

两人还未回答,珠帘轻动。一位仪态万千的少女在两名美婢的陪同下步入门来,乌黑漂亮的秀发像两道小瀑布般倾泻在她刀削似的香肩处,美得异乎寻常她那对美眸深邃难测,浓密的眼睫毛更为她这双像荡漾着最香最醇的仙酿的凤目增添了她的神秘感。

烟烟像一点不知自已成了二人眼光追逐的唯一目标,像独坐深闺之内,顾影自怜地作了几个使人心跳情动的姿态表情后,才幽幽唱了起来。

她的口唇放送出缥缈优美、如云似水的歌声,反覆如波推浪涌,仿佛勾留在缠绵的气氛中,不但自己欲舍难离,也教人走不出去。听到她的凄幽的歌声,秦浪脑海泛起一幅美丽的图画,若似梦境里有位活在深邃幽谷内的仙子,正徘徊水畔,对着自己美丽的倒影探情咏吟。她唱的是李白的《长干行》,是描写少妇思夫的曲儿,她的歌声虽是若断若续,似实还虚,但偏是异常清晰,咬字明确,教人听得一字不漏。

当她唱到「八月蝴蝶来,双飞西园草。感此伤妾心,坐愁红颜老。」声音转细,与乐音同时消没,化入千山万水外的远处。

两人听得呆在那里,半晌方用力鼓起掌来。

烟烟浅浅笑了笑柔声道:“二位大爷,奴婢歌艺如何?”

赵天蒙抢先道:“天籁之音,天籁之音。”

烟烟妙目一转望住秦浪:“公子是否不喜欢?”

秦浪笑嘻嘻道:“你问的曲儿还是人?”烟烟俏脸微红,更显艳丽。娇嗔道:“你这人好坏,戏弄奴家。”

赵天蒙一旁插话道:“烟烟小姐若不嫌弃,陪我和秦兄弟喝上两杯如何?”

烟烟轻轻道:“小女子不敢高攀。”

“哪里话,是我们高攀才对。”赵天蒙双目直直望着眼前美女。秦浪见他呆呆的样子心中窃笑。

烟烟款款落座,美婢为三人斟满酒。

“烟烟敬二位大爷,先干为敬。”

烟烟的酒量出奇的好。喝到第五斤时,她仍未有醉意。

秦浪放下酒杯道:“烟烟小姐海量,在下不胜酒力,明日还要赶路。就此打住如何?”

烟烟微微一笑:“秦公子说笑了,烟烟只是一个弱质女流,哪能谈得上海量二字,想来是二位公子故意让我。”语声一顿又道:“秦公子明日远行,不知何日相见,烟烟心中真有些难割难舍,奴家再敬君三杯。”俏目之中泪光隐现,惹人怜爱。

赵天蒙大声道:“秦兄弟,别拂了烟烟小姐的情意。她若对我这般好,三百杯我也愿意喝。”

秦浪哪里还有话说,与烟烟连干三杯。烟烟俏脸绯红,一双妙目望住秦浪轻轻歌道:“请君试问东流水,别意与之谁短长。”秦浪陶醉在她娇柔的歌声中。

赵天蒙一旁忍不住打断道:“烟烟小姐何以厚此薄彼,难道赵某长相丑陋,

烟烟小姐连看都不愿看我。”

烟烟闻言妙目一转,看了看他柔声道:“赵大公子何等英雄人物,小女子怎敢冒犯。烟烟敬公子三杯赔罪如何?”

赵天蒙摇头道:“不行。”旋即笑道:“少说也要八大杯。”

夜色深深。

烟烟打了个哈欠,倦意十足的说道:“太晚了,再不回去姐姐要骂了,两位公子,烟烟告辞了。”

秦浪早就喝得头昏脑胀,闻言慌忙点头。赵天蒙不依道:“还未尽兴,再来一坛。”

烟烟婷婷袅袅站起身来。两名美婢上前搀住。她回过螓首柔声道:“夜深风冷,秦公子可愿送我一程?”

秦浪还未回答,赵天蒙忙不迭的应道:“当然,当然。”

秦浪无奈的点了点头。

月光如水,烟烟曼妙的身躯笼上了一层朦胧的烟雾,整个人如在梦中。秦浪缓缓跟在她的身后。空气中传来烟烟身上淡淡的幽香,令人迷醉。

穿过一条长街,向右拐入一条曲曲折折鹅卵石铺成的小巷,烟烟的脚步越来越快。秦浪几乎跟随不上。又行了数十丈,来到一风雨亭前,她停下脚步,转过身来。

“可是到了?”赵天蒙醉眼朦胧问道。

烟烟微微笑了笑,目光忽然变得冰冷无比。长袖一挥,娇躯如浮云般飘起,轻轻落在风雨亭上。

秦浪与赵天蒙对视一眼,酒意去了大半。

秦浪故作惊慌道:“你赶快下来,上面这么高,摔下来可不是玩的。”

烟烟还以一笑,纤手轻轻挥了挥。

数道身影迅疾的落在二人身后,阻住退路。

烟烟优雅的理了理秀发,轻轻道:“赵大公子若是识趣,可自行离去,我和秦公子有些话说。”

赵天蒙目光扫过四周,出口之处俱被人阻住。朗声道:“赵某不知秦兄弟和你有何瓜葛,不过秦兄弟一天在无双城,赵某便保他一日无事。”秦浪闻言心中激动无比,脱口道:“赵兄。”赵天蒙虎目露出坚定的目光,望向秦浪点了点头。

秦浪缓缓取出霸天弓。

烟烟幽然叹了口气道:“为何天下间总有这么多不识时务的傻子。”

赵天蒙默运玄功,面色突然变的煞白。

烟烟格格笑得花枝乱颤:“你们中了我的酥骨散,一运内力就加快发作,还是老老实实束手就擒吧。”

秦浪功力尚浅,除了四肢略麻,无其他异状。伸手拍了拍赵天蒙宽阔的肩头道:“赵大哥,你还是先回去吧!想来烟烟小姐不会害我。”赵天蒙望着烟烟双目几欲喷出火来。他一字一句的说道:“我但有一口气在,无人能从这儿把你带走。”

烟烟摇了摇头,似乎在责备赵天蒙顽固不化。

秦浪心道:“我之前从未见过这个烟烟,可她又分明冲我而来。”

烟烟蝴蝶般飞起,身形在空中螺旋般掠向秦浪,赵天蒙一声大喝,金刀卷起狂飚劈向娇躯。烟烟身躯轻拧,空中已然转至他身后,赵天蒙刀势一变反身横扫而至.刀势猛烈,逼得烟烟退后两步。“好刀法。”烟烟赞道,足尖轻点,身形如闪电般攻至,赵天蒙暗自叫苦。体内气息越发散乱,勉强倒劈出一记「雪拥蓝关」额上已是大汗淋漓。金刀拄地,喘息不止。烟烟攻势又至。

秦浪一旁看得清楚,挺身挡在他身前。烟烟身形一顿,俏生生站在他身前停住攻势。秦浪微笑道:“如此佳人舞刀弄剑,岂不大煞风景。你想让我随你去,好说便是。”

烟烟白了他一眼道:“还是你比较聪明。跟我走吧!”

忽听一个冷冷的声音道:“无双城在你眼里当真说来就来说走便走吗?”

众人抬头望去,却见一个冷傲的男子高高站在风雨亭上,手握银刀,杀气逼人。正是二公子赵天野。他冷森森道:“杀”

四周惨呼不断,先前守住出口的数婢转瞬间已倒在血泊之中。六个黑衣蒙面之人手握长刀向中心围来。

烟烟哪里料到如此突变,俏脸变得煞白,一双美目满是泪水,娇叱一声,手中已多了一对短剑,寒光霍霍袭向六人,六人步法怪异,进退一致,同时挥刀斩下,六道无比霸道的刀气向中心破空而来。刀剑相交火星四射,烟烟身形奇快。

刹那间又攻出六剑,六人不顾来剑,攻势不减。烟烟只得回剑招架。

赵天蒙不忍道:“二弟,我无大碍,你放她去吧!”

赵天野面无表情,冷哼一声冲天而起,银刀在月光下画出一道美丽的弧线,在夜空中尖啸着刺向烟烟。刀光映白了烟烟凄美绝伦的俏脸。

赵天蒙不忍再看,看着一个如此美丽的生命在自己眼前消失是无比残酷的事情。

秦浪怒喝一声霸天弓疾迅无比的射出三箭,赵天野人在空中,刀势一顿拍落三箭,烟烟趁机由六人刀网中一跃而出,闪电般落在赵天蒙身后。短剑抵在他颈前,喝道:“你们还不退后。”

赵天野冷冷看了一眼兄长,挥手止住六人。躬身拾起地上羽箭,望住秦浪森然道:“好箭法。”反手抽出劲弩,将三只羽箭俱搭在劲弩之上,慢慢对准了秦浪。

“你若敢射他,我先杀了你大哥。”烟烟厉声道。

赵天蒙苦笑道:“终究你还是对秦兄弟好些。”

赵天野冷冷道:“我从不为不值得的人出箭。”劲弩缓缓指向赵天蒙。

烟烟有恃无恐的动了动短剑。忽然妙目充满了恐惧。羽箭破空厉啸而出。三点寒星闪电般没入了赵天蒙高大的身躯。烟烟应变奇快,娇躯闪过一旁。

赵天蒙目光中充满了迷惑,魁梧的身躯晃了晃。张嘴好像要说什么,但无法发出声来。訇然倒地。

秦浪整个人仿佛被闪电击中,呆在那里。

烟烟扯了扯他衣袖:“还不快走。”

“晚了。”赵天野与六名黑衣人已形成合围之势。凛冽的杀气已迫向二人。

“胡贼秦浪与妖女合谋害死我大哥,格杀勿论。”赵天野银刀呼啸着劈向秦浪。六人同时发动,刀指烟烟。秦浪情急之下挥弓去格,赵天野刀势立变,由下而上挑向秦浪小腹。眼见秦浪避无可避,“噹”得一声,火星四溅,却是烟烟替他挡了此杀。六道刀光接踵而至。烟烟护住秦浪短剑迎势击出,但觉六道无比霸道的力道透过短剑击在胸口,烟烟倒退了数步倚在秦浪身上方才站定。一缕鲜血自唇角汩汩流出。

秦浪扶住她盈盈一握的纤腰,将她挡在身后,低声道:“莫要顾我,你先逃吧。”烟烟倔强的摇了摇头。赵天野长啸一声银刀威猛无铸的刺向秦浪,秦浪心知必死,紧紧闭上双目,却觉身子一轻,腾云驾雾般倒飞出去。定睛一看,一个高大的黑衣僧人阻住了赵天野几人,那僧人喝道:“你们先走。”秦浪闻声颇为熟悉,这僧人竟是摩竭。

烟烟拉起秦浪向远处奔去,瞬间消失在黑夜之中。

摩竭阻住去路,内息将黑色僧袍涨的猎猎作响。

赵天野双手握刀,利刃向天。“此二人与我有杀兄之仇,你莫多事。”

摩竭怪眼一翻,枭叫道:“我偏要多事你耐我何?”

六道寒光刺向摩竭,赵天野身形一变想越敌追出。

摩竭大喝一声右掌批向赵天野,左袖卷起狂风迎向六刃。

赵天野银刀怒啸,劈向摩竭肩腹。摩竭变掌为抓,闪电般拿向他脉门,左袖去势不减。六名黑衣人刀势变幻,自六个不同角度刺向摩竭,赵天野暗道:“此僧人果真了得。”手中银刀回缩,避过一抓,刀刃平平削出,直奔摩竭颈前而来。

摩竭身如轻烟般腾空跃起,飞升数丈,避过七记绝杀。双拳自上而下迅疾无比的击向赵天野。赵天野刀尖直直指向空中。六人齐齐跃起横刀劈向摩竭胸腹。摩竭哈哈大笑,身形如陀螺般越转越高。双袖与刀气相交,裂成千百碎片,宛如无数蝴蝶翻飞在月夜之中。

摩竭在距七人五丈之外轻轻落下,心中暗叫好险,身形疾风般向后倒飞而去。

赵天野伸手止住众人道:“让他去吧,只要还在城中,他们几个绝对逃不出我的手心。”

秦浪随着烟烟穿过十数条巷子。来到一座普通通的民居前。烟烟咳了一声又吐出几口鲜血,纤躯摇摇欲倒,秦浪搂住她细腰。烟烟无力道:“左侧门柱有一细绳,你先拉四下,再拉两下。”秦浪依她所言做完。不多时。门“吱”的一声开了,一个美婢探出头来。望到二人,急忙上前扶住烟烟。烟烟挥手道:“你把门锁好,然后去香儿居处,不管发生什么,你都莫要回来。”

那美婢应声去了。烟烟倚在秦浪身上,娇躯不住颤抖,险是受伤极重。秦浪

扶她穿过一条细细长廊,眼前又出现一道铁门。烟烟伸手将门环左右旋转数下。

铁门缓缓打开,两人进得门来,面前豁然开朗。乃是一个四四方方的院落,院子正中是一个苗圃,旁边有一间鸡舍、一眼深井。

烟烟娇嘘喘喘道:“你负我下到井里。”秦浪一怔,再看烟烟已然晕厥过去。

秦浪负起烟烟来到井边向下望去。眼见黑乎乎深不见底。从井边摸了块石头掷了进去,半天方听到入水之声。

心下思量道:“她即如此说必有道理。”目光扫到井边辘轳,心内主意渐定。

当下将水桶缚在井绳之上,放下井去,待放到井底。秦浪将井绳牢牢系在井栏之上,脱下长衣,将烟烟娇躯紧紧缚在自己背上。

秦浪用力噔了噔井绳,暗道:“不知这绳子禁不禁得住两人。”长出了一口气跨入井中,井壁长满了青苔,湿滑无比,秦浪无处着脚。两人重量皆靠他一双臂膀支撑。方才下行十余丈,浑身已是大汗淋漓。

烟烟不知何时醒来,趴在他耳边轻声道:“你这呆子,用布缚在手上滑下便是。”秦浪恍然道:“我见你伤得厉害,一时心急,没有想到。”烟烟俏脸一红,好在黑暗中不会被看到。芳心生出甜丝丝的感觉。秦浪听她不语,以为她又晕了过去。唤道:“烟烟。”

烟烟轻轻应了一声,声音几不可闻。她俏脸贴在秦浪宽阔的肩背,静静倾听着秦浪强劲有力的心跳。

不多时秦浪已下至水面。烟烟在他身后轻声道:“水下丈许,有一涵洞,潜入三丈后浮出水面。”秦浪点了点头道:“你屏住气息,莫呛到了。”烟烟心中一暖,柔声道:“我知道了。”

秦浪屏住气息潜入水中,果然在水下丈许处,触到一个涵洞,洞口刚刚容两人通过,潜入三丈左右,向上浮出,来到水面之上。秦浪长舒了口气。呼唤烟烟,烟烟凑到他耳边道:“我没事,你寻寻四周可有台阶?”

秦浪伸手四处寻觅,在左侧触到台阶,负着烟烟爬了上去。行了约四五十个台阶到了一个小小平台之上。烟烟拽了拽秦浪衣领道:“你先放下我歇息片刻。”

秦浪触到墙壁,将烟烟依墙放下。烟烟喘息片刻又道:“右侧墙洞里有个油布包,里面有火石,干粮、衣物你取出来。”

秦浪寻到油布包打开。自里面摸到火石,点着火折子。却听烟烟叫道:“你不可以回头看我。”秦浪此时偏偏扭过头来,却见烟烟身上衣服俱被井水浸透,她苗条而玲珑浮凸的美好身段表露无遗。烟烟纤手捂住滚烫的俏脸。秦浪老脸也是一红,慌忙转过身去。口中故言其他道:“不知他们寻不寻得到这里。”烟烟默不做声。秦浪也不敢再转过头去。

半晌秦浪又道:“你说现在外面是什么时辰了?”烟烟仍未理他。秦浪背身将包中衣物递与烟烟,烟烟无声接过。秦浪道:“不若我到水下呆一会,待你换完衣物在唤我上来。”

烟烟闻言忍不住笑出声来。娇嗔道:“谁让你到水下去了。你行到下面把火熄了便是。”秦浪走下二十余级台阶,吹灭了火折。

不多时听到烟烟唤他。秦浪点燃火折步上平台。却见烟烟换了一套黑色武士服。俏脸秀丽绝俗,只是过于苍白,没半点血色,想是她身受重伤之顾,两片薄薄的嘴唇,也是血色极淡,更觉她楚楚可怜,娇柔婉转。

烟烟神情萎靡。向秦浪道:“我们需连夜由秘道出城,拖的越久便越危险。

赵天野必定将他弑兄之罪推到我们身上,无双城高手如云,实力遍及边荒,一旦他们发现你我踪迹,你我决计无法逃脱。”秦浪想到惨死的赵天蒙神情黯然。烟烟见他神色似乎猜到他心中所想,语声转低道:“许多事情并非人力所能掌控,你莫要想的太多了。”秦浪叹了口气道:“若不是为了我,赵大哥也许不会死。”

烟烟心内忐忑不安,暗自道:“赵天蒙之死与自己大有干系,若非先中了自己所下的「酥骨散」他也许不会被兄弟所害。”

秦浪将火折递与烟烟默默背起娇躯,拾梯而上。又行了三十余阶,看到一个漆黑的洞口,烟烟轻声道:“这便是秘道入口。”洞口不大,秦浪躬身方才通过,入内未见开阔,直不起身来,加之背上负有一人,行出半里便大汗淋漓。烟烟取出丝巾轻轻拭去秦浪额上汗滴,柔声道:“你若是累了便歇息一会。”秦浪没有作声,反而加快了脚步。烟烟吹息了火折,沉默下来。秦浪忽觉颈后一凉,几滴晶莹的泪水无声滴落。

秦浪开口道:“你哭什么?”烟烟抽抽噎噎道:“我知道你嘴上不说,心里却怪我。”秦浪反问道:“我怪你什么?”

烟烟抽泣道:“你怪我害死了你朋友,怪我连累你被人追杀。”秦浪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道:“我何曾怪过你,被人追杀原是我连累了你。”烟烟不依不饶:“那你定是怪我害死了你朋友。”

秦浪道:“赵大哥虽是中了你下的毒,可真正杀死他的另有其人,就算你不下毒,赵天野早晚还会害他。再说人都死了,我怪你又有何用?”

烟烟恼道:“说来说去,你还是怪我。”情急之下咳了两声,一口鲜血喷到秦浪颈上。

秦浪感到颈上一热,慌忙解释道:“我真的未曾怪你,其实我心里还很感激你。”

烟烟道:“骗人,你感激我什么?”

秦浪道:“若不是你替我挡了一刀,此刻我恐怕正在黄泉路上呢。我若是怪你,还会傻呵呵背着你在这钻地洞。”

烟烟破涕为笑,附在秦浪耳边轻轻道:“我不要你感激我,只要你不嫌我烦,我便欢喜的紧了。”

秦浪心头一暖,低声道:“凉风习习,明月当空,美人相伴,何等美妙,我怎会烦?”

烟烟轻轻啐一声道:“黑乎乎的,哪有什么明月当空?”

秦浪哈哈笑道:“在你我心中。”

烟烟悄悄将俏脸偎依在秦浪温暖的肩头,眼前仿佛真的看到了一轮美丽皎洁的明月。

第六章 无处藏身

六无处藏身

赵轻裘默默看着儿子的冰冷的尸身,高大的身躯微躬着,乌黑的长发散乱披在肩头,嘴角和眼下出现了一条条忧郁的皱纹,使他看来有种说不出的疲惫和伤感,他的鼻梁笔挺而有势,细长的双目深深陷入眼窝,目光中充满了悲愤与绝望,同样的姿势他已保持了一个时辰。大厅中的十几个人面面相觑,都不敢打搅他。

“爹爹。”赵天野自门外进来。

赵轻裘没有抬头,冷冰冰问道:“可有线索?”

赵天野摇了摇头道:“所有城门都未有一人进出。”

赵轻裘猛地转过身来,双目死死盯住赵天野,赵天野心头一阵狂跳。“哪怕掘地三尺,你也要把他俩找出来。”赵轻裘怒喝道。转目看到厅中众人,气极道:“都给我滚出去,站在这里能抓到人吗?”众人慌忙散去,空荡荡的大厅中只剩下他父子二人。

赵轻裘向前走了两步,伸手抓住赵天野衣襟一字一句的说道:“去找天鹰辛九,无论提什么条件都答应他,记住无论什么条件。”

烟烟静静伏在秦浪肩头,不知何时已悄然睡去,睡梦中仿佛与秦浪同乘着一叶兰舟,轻轻飘荡在平整如镜的湖面,天地间千万只彩蝶在翩翩起舞,可忽然狂风大作,湖内巨浪滔天,彩蝶纷纷坠落,兰舟被卷入一个巨大的漩涡,秦浪突然消失了,天地间只剩下她自己,她哭着呼喊秦浪的名字,惊恐中醒来。

睁开妙目,自己仍在秦浪背上。秦浪叫苦道:“小姑奶奶,你当真要把我勒死不成?”烟烟珠泪涟涟,带着哭音道:“我好怕,我梦到你把我一个人丢下,丢在一个深不见底的漩涡里。”

秦浪笑道:“傻丫头。你心里我就这么不讲道义?我们现在是一条线上的蚂蚱,跑不了你也蹦不了我。你该松松手了吧,我快透不过气来了。”

烟烟不好意思的放松了搂在秦浪颈上的手臂,口中道:“你才是只蚂蚱呢。”

秦浪故意问道:“你当真梦到我了?”

烟烟啐了声道:“臭美吧你!”芳心悄悄跳个不停。

忽听秦浪欣喜道:“前面有光,是不是出口?”还未说完右足已踏在水中,烟烟提醒道:“出口是在一个瀑布之后,下面有个水潭。秦浪赞道:“设计这秘道之人必是一代奇人。”

烟烟驳道:“甚么奇人,只不过是个老酒虫罢了。”

言谈之间水已漫至秦浪腰间,秦浪莫名其妙笑了起来。烟烟奇道:“你笑什么?”

秦浪回头看了看烟烟:“外面定是天光大亮。”“还用你说。”

水面已漫到秦浪胸前。秦浪笑嘻嘻道:“待会儿岂不是又不能回头看你。”

烟烟哪里会听不出他言外之意。俏脸一热,娇羞无限,妩媚之极。秦浪瞧的不由呆在那里。烟烟佯怒道:“你再胡说,赏你两大耳刮子。”内心深处却想起秘道中旖旎时光。心中甜蜜无比。

赵天野冷冷盯着眼前和自己差不多大的男人,从心里生出一种蔑视。『天鹰』辛九,中等身材,肤色白皙,从他的脸上几乎看不出任何血色。鼻梁高挺,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那双精光炯炯的眼睛,仿佛可洞穿一切,看到你的内心深处。

“你就是辛九?”赵天野声音中充满了不屑。

辛九漫不经心的打量了他一眼慢慢道:“你眼布血丝,面露疲态,必是一夜未眠;满身风尘,又经长途跋涉;神色傲慢,可见来寻我绝非你心中情愿;右手时刻放在刀柄之上,证明你疑心极重,五指紧扣,想来你平素向来紧张,看重自己拥有的一切,往往你这种人权欲极重。”

赵天野手心见汗,慢慢收起小觑之心。冷冷道:“我不是来找你看相的,我要你帮我寻两个人。”

辛九懒洋洋伸了个懒腰道:“你知道我的条件向来很高。”

赵天野冷哼一声道:“说来听听。”

“我要你妹妹赵可儿。”辛九仿佛怕他听不清楚,重复道:“我要娶你妹妹。”

赵天野英俊的面孔因为愤怒而扭曲了,自有生以来,他头次受到这样的侮辱。

如果目光可以杀人,辛九此时早已已不知死了多少次了。他强忍怒火问道:“可不可以换个条件。”

辛九缓缓摇了摇头,再不开口。

赵天野叹了口气道:“我需要请示父亲,你跟不跟我去?”

辛九笑着提道:“你要保证我能见到可儿。”

赵天野心中怒到极点,不情愿的点了点头。

辛九欢天喜地的转了个圈,手指圈入口中打了个响哨,天空中一个黑点急电般飞落,待到近前却是一只羽色乌黑的猎鹰,那猎鹰在二人头顶盘旋一周,稳稳停在辛九的肩头。辛九抚了抚鹰翅大笑道:“如果我没猜错,你父亲一定会答应我的要求。”

辛九猜得果然没错,赵轻裘毫不犹豫的答应了他的要求,但有个前提,一定要将凶手活着送到他的面前。

辛九终于见到了赵可儿,他幸福的几乎就要窒息,哪怕是她冷冰冰的望着自己,辛九沉醉在可儿的每一个表情,他只说出一句:“你好……”便再也想不起其他的话来。可儿一身白衣,如出水芙蓉般俏生生立在风中,美目因流泪有些微肿。她木然看着眼前陌生的男人轻轻说了一句令他终生不忘的话,『替我大哥报仇那天,就是我们成亲之日。』

秦浪一声长啸负着烟烟自潭水中冒出头来,抬头见身后山崖上一条大瀑布如玉龙悬空,滚滚而下,倾入清澈异常的水潭之中。瀑布不断注入,潭水却不满溢,想来另有泄水之处。瀑布注入处潭水水翻滚,泛起无数晶莹的水花。潭边长满了参天古木。秦浪游至岸边,爬了上去,此时已近正午,艳阳高照,秦浪寻了块没有树荫的松软草地将烟烟放下,拾来枯枝在烟烟身边点燃火堆。经此一夜奔袭,已是又累又饿。打开存放干粮的包裹,却见经水一泡,已无法食用。秦浪不由叹了口气,烟烟忽地“哇!”地一声吐出一大口鲜血。秦浪慌忙扶起她柔软的娇躯。

烟烟秀眉微颦,显是颇为痛苦,口中却道:“不妨事,我此刻感觉好多了。”娇躯如风中百合般不住颤抖。秦浪试了试她额角,触手处滚烫异常,心中一慌。烟烟伸出柔夷握住秦浪强健手臂,无力道:“秦哥哥,你莫要怪我……”还未说完已然晕厥过去。

秦浪望着烟烟苍白无比的俏脸,心中不由一酸。

过了许久,烟烟方悠然醒来。嗅到一股浓郁的焦糊味道,睁开秀目,却见秦浪精赤着上身在火边手忙脚乱。手中树枝上穿着两尾烤的乌黑的鲤鱼。烟烟灿然一笑,宛如春花般美丽。

秦浪回过身来,报以潇洒的一笑:“你醒了?”

烟烟俏皮的吐了吐舌头,似乎在取笑秦浪狼狈的样子,目光微垂,看到秦浪将烤干的衣物俱盖在自己身上,心中说不出的温暖。

秦浪来到烟烟身边,将其中一尾不甚焦黑的鲤鱼递了过来,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初学乍练,请多关照。”烟烟伸手接过,竟吃的香甜无比。不住赞道:“我从未吃过如此美味。”秦浪自知烟烟故意装出,歉然道:“改天我再请你……”眼前忽然浮现出黛雅美丽的面庞,不由呆了呆。

烟烟追问道:“请我什么?”

秦浪尴尬的笑了笑道:“自然是再吃上一次我亲手烤糊的鲤鱼了。”

烟烟声若蚊鸣:“只要是你亲手做的,我便开心。”说完羞得垂下螓首,不敢再看秦浪。

秦浪心内暗自苦笑:“没出一月,已欠了两个美丽少女的债。这笔帐不知自己何日方能还清。”

秦浪将另一尾焦黑的鲤鱼勉强咽下。

烟烟调息片刻,精神略微好转,轻轻道:“无双城方圆三百里,都在赵轻裘的掌握之中,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必须接着赶路。”秦浪面露忧色道:“可你的伤势怎能禁得起颠簸?”烟烟秦浪点头道:“我们最好东行走小路,免得被追兵发现。好,走吧!”烟烟嫣然一笑闭月羞花:“你难道要光着膀子上路吗?”秦浪挠挠头不好意思的笑了。

赵天野目瞪口呆的望着眼前的秘道,喃喃道:“你怎会知道这儿有条秘道。”『天鹰』辛九没有作声,借着火把的光亮,他仔细观察着每一个细节,漆黑的双眸熠熠生光。

赵天野渐渐明白为什么父亲如此看重『天鹰』

辛九用指尖捻起地上的血迹,在鼻前嗅了嗅:“他们走了六个时辰,以我们的速度明天清晨一定可以追上他们。”

赵天野下意识的握紧银刀,辛九似乎感到他这细微的动作,双目中精光大盛,赵天野冷冷望着他的眼睛,心中莫名生出隐隐的恨意。

天边的一抹斜阳缓缓向西边滑落,秦浪望了望渐暗的天空,一丝忧虑浮上心头。烟烟已不知昏迷了多少次,一日一夜的逃亡几乎已耗干了他所有的精力,之所以能撑下来全凭他不屈的意志。秦浪的脑中忽然闪现出苦缘慈和的面容。『思定则情忘,体虚则气运,心思则神活,阳盛则阴消……』《无间诀》逐字逐句的在他的脑海中出现,秦浪渐入无我之境,一股柔和的气流自他丹田生出,缓缓流遍他的全身,仿佛一双温暖的手在触摸他的四肢躯干,令他舒服到了极点。气流越来越强,流速不断加快。秦浪双足和着气流的节奏飞奔起来。奇怪的是他竟感觉不到一丝疲惫,奔出十数里地。他体内的气流慢慢重归丹田。秦浪心中畅快之至,真想大喊大叫一番方能舒尽心中之噫。

烟烟仍未醒来,晶莹的腮边犹自挂着甜甜的微笑。天色已经全黑,秦浪的脚步越发轻快,他内心中隐约感到一种迫近的威胁。

『天鹰』辛九抓起一把灰烬,任它随晚风轻轻飘散。苍白的面庞浮现一丝他人不易觉察的笑容。赵天野阴郁的眼睛死死盯住辛九,不放过他的每一个举动。『天鹰』辛九自信的说道:“今夜三更,我们必定能在『枫林阁』前截住他们。”赵天野残忍的笑了笑:“我会在『枫林阁』设下天罗地网。”

辛九冷冷望了他一眼不容置疑的说道:“他们是我的,谁也别想抢走。”赵天野面部的肌肉迅速地抽搐了一下,目中杀机隐现。辛九似乎已猜到了他的心意,意味深长的说道:“月黑风高,小心受寒。”

秦浪专注地盯着头顶的黑鹰,它已在月光下盘旋了大约半个时辰。秦浪虽然看不清它的眼睛,但心内清楚地知道它一定是冲着自己来的。烟烟不知何时醒来,立刻注意到了那只黑鹰。晚风吹起烟烟柔软的发丝轻轻拂弄秦浪的面颊,痒痒的好不舒服。秦浪回过头,烟烟勉强笑了笑,妙目中充满了忧郁之色。“有敌人?”秦浪低声问道。烟烟秀眉微颦若有所思道:“我想他们已经快到了。”秦浪淡然一笑。烟烟奇道:“你好像从来没有愁过。”秦浪望着黑鹰平静的说道:“事已至此,愁有何用?”顿了顿微微笑道:“只要此刻我过得快乐,管他前面有什么等着。”烟烟轻声道:“我现在才知道你是个怎样的人。”秦浪笑嘻嘻的望着她。烟烟眼波无比温柔:“你无权无势,武功低微,粗俗无礼,样子吗!也不见得好到哪里……”秦浪听的张大了嘴巴,几乎能塞下一个馒头“我就没有优点?”烟烟笑靥如花:“当然有,不过我还没想到。”心中却甜甜的想到:“天下间又有谁有秦浪般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胸襟与气魄。就算有,可又有谁能令自己如此开心呢。”想到这儿烟烟偷偷笑了。

脚步踩在厚厚的落叶上发出“沙沙”地声响,秦浪警惕的观察着四周。这是一片无边的枫林,树干大多光秃秃的,偶尔两片红叶,在眼前飘落。

秦浪忽然止住了步伐,一道耀眼的刀光几乎映得他睁不开眼睛。

赵天野白衣如雪,银刀斜斜拖在背后,冷酷的目光凝视着秦浪。

秦浪无畏的与他对视着,赵天野的瞳孔骤然收缩了,银刀的光亮随之暴涨,他的精力刹那间提升到了顶点。

秦浪神情古井不波,体内气息缓缓流动,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平和。

赵天野杀气越发浓烈,如漩涡般盘旋扩展,秦浪二人已被完全包围。赵天野慢慢举起银刀,枫叶为刀锋卷起的杀气逼出一条狭长的缝隙。

秦浪脑中一片空明,他的思路无比清晰,他的眼中忽然看到一张杀气织就的巨网,他很轻松便寻到网中大大的缺口。

赵天野瞬间开始发动,银刀水银泻地般刺向秦浪,秦浪忽然迎向刀光。时间仿佛凝滞了,赵天野的目光依然冰冷,可他的心底生出一种难明的恐惧,杀气已然消散。他猛然发现自己已失却了目标。

烟烟惊魂未定,她甚至怀疑自己的眼睛,秦浪是不是深藏不露?

秦浪体内气流奔腾不息,他的感觉前所未有的敏锐,整个人如同脱胎换骨一般。

赵天野迅捷无比的转向秦浪,人刀合一,力劈而至。秦浪的面上浮现出强大的自信,他右足轻点,身躯向左移出三尺。银刀卷起巨大的气浪,波及树木,拦腰而断。

秦浪负着烟烟完好无暇的站在赵天野的面前,他的自信在一分分增加。

一滴冰凉的冷汗顺着赵天野的脊背无声流下,他感到自己的信心被对方一丝丝摧垮,手中银刀依然稳握,可他觉察到手臂的肌肉在微微颤抖。

赵天野的喉中发出野兽般的嘶鸣,数道黑影自林中闪出,他们封住秦浪所有可能的退路。

烟烟见那几人正是伤她之人,悄悄提醒秦浪小心。

六人不断缩小着包围圈,凛冽的杀气已逼至近前。秦浪敏锐的觉察到右手侧是其中最弱的缺口,忽地寒光霍霍,六刃齐齐发动,秦浪动作更快,瞬时间已自缺口脱围而出。

赵天野一声暴喝,银刀以万钧之势,斜行劈下,他此次的目标绝非秦浪直奔烟烟。

秦浪身躯疾转,刀锋自他右胸斜斜划过,鲜血汩汩流出。赵天野眼见偷袭得手,心中大喜。刀势立变,直刺秦浪心口,秦浪身形一侧避过来杀,六刃又已自身后刺到,秦浪已无路可退。

烟烟紧紧抱住秦浪强健的身躯,秦浪忽然不可思议的闪电般向赵天野冲去,他们的距离已缩短至两尺。赵天野第一次发现手中银刀如此之长,以至于成了右手的负累,情急间左手握拳向秦浪肋下出。秦浪的右拳先行重重击打在赵天野的颈侧,赵天野面部的肌肉因痛苦而剧烈抽搐,他的眼前变得漆黑一片,登时昏厥过去。秦浪肋下剧痛“哇”得一声,一口鲜血喷在赵天野扭曲的脸上。

他也趁此时机冲到了赵天野的身后,刺向秦浪的六刃目标反而变成了赵天野,刀势立收。

秦浪不敢丝毫停留,风驰电掣般向前奔去。与赵天野几人越拉越远。

黑暗中『天鹰』辛九由始至终默默地注视着这一切,但他始终都未出手。

烟烟用丝帕紧紧捂住秦浪的伤口,妙目中满是泪水,她忽然意识到秦浪在自己生命中是如此重要。

秦浪已顾不上创口钻心的痛楚,他的意识清醒的告诉自己,停下脚步就意味着死亡。只有不断奔跑才有一线生机。

『天鹰』辛九静静站在拱桥的顶端,这使他看起来高大了许多。金色的晨曦笼罩住他的全身,整个人倍添神秘。他仔细审视着眼前的秦浪,连日的逃亡使他显得憔悴疲惫,鲜血染红了他前胸衣襟,可他眼神中依旧充满了自信与坚强。让人感觉他永远不会屈服。

辛九冷冷道:“跟我回无双城,我不想杀你。”

秦浪坚定的摇了摇头。一种无形的压力扑面而来。

『天鹰』辛九缓缓步下拱桥,每走一步,秦浪的压力便大一分。秦浪在这种压力下几乎要向后退去。体内不屈的意志支撑他挺了下来。

“你不是我的对手。”辛九与秦浪对视着。

秦浪淡淡笑了笑,他心内明白辛九所说的确是实情,面对一个几乎没有破绽的对手,他寻不到任何的机会。辛九望着秦浪身后的少女,宛若从梦境中的深邃幽谷来到凡间的仙子。烟烟的一双美目温柔无比的望着秦浪。

辛九忽然想到赵可儿,不知何时她也能像这样看着自己。

“你可以先放下这位姑娘。”辛九缓缓道,显然他并不愿占秦浪的便宜。

秦浪将烟烟轻轻放在柔软的草地上,烟烟柔声对他道:“生便一起生,死便一起死。”秦浪心中一热,浑身充满了无穷勇气与斗志。

『天鹰』终于出动,辛九如苍鹰般斜掠而至,手中『鹰剑』居高临下刺向秦浪,剑尖化作万点寒星罩住秦浪,随即又幻化出满天剑影,秦浪眼前尽是银芒,一束束劲锐的气流,在空中互相激撞,带起一阵阵的狂风,吹得秦浪全身衣衫向後飘飞,猎猎作响。他居然仍未作出任何的反应。烟烟偷偷将短剑抵在自己的胸前,她已不忍再看。满天剑影,倏地化作一剑,当空刺来,剑峰未至,一股惊人的压力当胸袭来。

辛九看着秦浪古井不波的面容,暗暗佩服他的镇定。剑锋已据秦浪不到一尺,秦浪的身躯忽然迎了向前去,『天鹰』辛九双目闪过无比惊异的神情。手中『鹰剑』向后略一回缩,他马上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天大的错误。

『鹰剑』斜斜刺入了秦浪的右胸,秦浪的双拳几乎同时击中辛九小腹的两处重穴。辛九口中鲜血狂奔,身躯倒飞出去,苍白的面庞更无血色,晃了数下,方才站定,胸腹中翻江倒海,疼痛之极。

秦浪缓缓拔出体内的鹰剑,轻轻掷在地上,鲜血自创口飞溅而出,半边身躯瞬时被鲜血染红。

辛九看着眼前天神般伫立的少年,心中诧异于他无尽的潜力。

秦浪慢慢走到烟烟身边,轻轻抱起烟烟柔软的娇躯,烟烟美丽绝伦的脸上满是幸福的泪水。她紧紧拥住秦浪,仿佛要融入秦浪的心中。

秦浪自辛九身边缓缓走过,辛九默默望着他们渐渐消失的背影,心中忽然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气馁,他甚至丧失了去追的勇气。

第七章 绝处逢生

伤口的鲜血已经凝固,痛楚不断刺激着秦浪的神经,他清楚的知道,自己之所以能活着离开,不是因为自己武功胜过对手,而是『天鹰』辛九根本未曾想杀他,正是借助这一点他方能险中求胜。晨风轻轻吹过,送来露水的清香。

秦浪抿了抿干涸的嘴唇,贪婪地吸了一口湿润的空气,精神为之一振。

烟烟半透明的俏脸上仍挂着两颗晶莹的泪珠,宛若一朵带露的雪莲花。

此时二人耳边隐隐传来风雷之声,仔细听去又似千军万马奔腾咆哮,烟烟伸出纤手指着前方轻轻道:“前面就是黄河了,河东便是晋王李克用的领地。”

来到黄河边上,已是艳阳高照,秦浪望着黄河东去,浊浪滔滔,四野无穷无尽,上游河水不绝流来,永无止息,只觉胸中豪气干云,身子似与河水合而为一。秦浪忽然想起这无尽水流变化与《无间诀》中所述内功心法不谋而合。体内气流生生不息,但觉胸腹间重新充满了无尽的力量,伤口痛楚大为减轻。

秦浪负着烟烟向下游走去,直至暮霭苍茫方才寻到一个残破的渡口。渡口显然荒废多年,栈桥早已被风雨腐蚀,桥旁小船已是残破不堪。

烟烟叹了口气,暗道:“若乘此船,未到中心必被风浪卷进河去。”秦浪似乎知她心意,微笑道:“我们再往下找找。”

烟烟点了点头,忽然花容失色道:“晚了,追兵已经到了。”秦浪回首望去,却见身后天际数百个黑点越行越近,想来已发现二人踪影,躲避恐已不及。

秦浪凝望烟烟柔声道:“你怕不怕?”烟烟妙目望住秦浪,透出无限柔情。她轻轻摇了摇头道:“有你在我身边,就是即刻死了,我也愿意,又怎会怕?”言语之间真情流露。秦浪心中激动无比,胸中泛起豪情万丈。

空中忽然阴云密布,天地越发昏暗,一场暴风骤雨即将来临。

赵天野一马当先,驰骋在队伍的最前列,狂风吹起他雪白的长衫,他整个人已经被仇恨与怒火点燃了。

『天鹰』辛九眼神无比复杂的望着远方的秦浪,心中说不出是同情、怜惜、无奈还是痛心。

烟烟无声的拥住秦浪,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风中忽然有人在身后凄楚地低声吟唱『绝代有佳人,幽居在空谷。自云良家子,零落依草木。关中昔丧乱,兄弟遭杀戮。官高何足论,不得收骨肉。世情恶衰歇,万事随转烛。夫婿轻薄儿,新人美如玉。合昏尚知时,鸳鸯不独宿。但见新人笑,那闻旧人哭!在山泉水清,出山泉水浊。侍婢卖珠回,牵萝补茅屋。摘花不插发,采柏动盈掬。天寒翠袖薄,日暮倚修竹。』声音虽是不大,在汹涌波涛声中清清楚楚的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秦浪初时听来觉的声音离得极远,仔细一听仿若又近在耳边。秦浪回过头去,却见一叶孤舟如离弦之箭,分开滔天浊浪向身前飞速驶来。船头傲然立着一条白衣人影,瞬间已自滔天风浪中来到他们面前。她衣袂飘飘,宛如乘风,长发如云,风姿绰约,宛如仙子,她身上似乎与生俱来便带来一种慑人的魔力,似乎永远高谪在上,令人不可仰视。

一袭轻纱笼在面上,更平添了无限神秘。

烟烟靠在秦浪背后的娇躯微微的颤抖,秦浪感到她这微妙的变化。

来人冷冷注视着秦浪,随即美眸望向烟烟。

烟烟勉强笑道:“师父。”

白衣人回转身子,冷冰冰道:“还不上船。”

烟烟悄悄扯了扯秦浪袖口,秦浪会意,负起烟烟跃上船去。

“放箭!”赵天野怒吼道。一阵弦鸣,数百支利箭闪电般向三人射来。白衣人未见任何动作,霎时间,羽箭已来到身前。

赵天野等人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却见那数百支羽箭如同静止般停在白衣人身后,不再前进,也未曾落在地上,时间仿佛凝滞不前。白衣人轻挥长袖,小船载着三人迅疾的向上游溯水而去。身后羽箭忽然同时掉转方向向后射来,隐隐夹杂风雷之声,宛若劲弩激射而出。

赵天野慌忙举刀去格,只听『喀嚓』一声银刀自中间断成两断。羽箭去势不歇,向身后飞去。但听耳边惨呼不止,数十名武功稍逊的武士立时毙命。

赵天野恶狠狠掷下断刃狂吼道:“无论你逃到哪儿,我也要将你碎尸万断。”

『天鹰』辛九面无表情的轻轻道:“我若是你就绝不会惹她?”

赵天野猛然回过头来,眼中的怒火几乎能将辛九烧死。

辛九平静的说道:“她是秋梦寒……绝情宫主秋梦寒……”

赵天野居然沉默了下去。

孤舟乘风破浪的向上游驶去,秦浪望着无桨无帆的小船,穿行在惊涛骇浪之中。心中暗自骇然不已。

秋梦寒静静站在船头,闭目仰天,风浪越来越大。烟烟美丽的俏脸越发苍白。

一颗黄豆般的雨点打在秦浪身上,秋梦寒忽然转身盯住烟烟,长袖轻挥,一股柔和的力量隔空传入烟烟体内。烟烟娇躯一震,体内痛楚立时减轻。

秋梦寒冷冷道:“你可知罪?”“徒儿知罪。”烟烟跪在船上,妙目之中泪水涟涟。

“你犯何罪?”秋梦寒咄咄逼人。烟烟不敢作声,只是哭泣。

秦浪怒道:“你何必迫她。”

秋梦寒双目一凛,杀机立现。厉声道:“烟烟,快给我杀了这小子。”烟烟扑到在她身前,泣求道:“师父我知错了,你如何罚我我都认了,秦哥哥曾经救过我,求你放了他吧!”

“秦哥哥!哼!”秋梦寒冷哼一声杀气更盛。秦浪被杀气逼得几乎透不过气来。

烟烟娇躯挡住秦浪,秋梦寒轻轻扬起纤手,无情道:“你不杀他,我便杀你。”烟烟闭上美目颤声道:“师父你杀了我吧!”心中凄苦无比,念道若是杀了秦浪活着还有何意味。秋梦寒玉石般俏脸变得铁青。

秦浪见烟烟如此伤心,心中悄然已拿定主意,缓缓推开烟烟站起身来,目光炯炯与秋梦寒相对而视,没有一丝的畏惧与退缩。他不屑的笑了笑道:“老巫婆,命是我自己的,你凭什么杀我?”说完他向后一跃,转瞬间消失在滚滚东流之中。事发突然,以秋梦寒之能,都未来及作出反应。烟烟仿佛被霹雳击中,呆在那里,许久一串晶莹的珠泪方自目中涌出。眼前忽然变得漆黑一片。宛若整个天地瞬间已自身边消失。一只雪白的纤手轻点在她的腰间,烟烟向后倒去。秋梦寒轻轻接住烟烟娇躯怜惜道:“可怜的孩子,好好睡吧!”

风越来越大,夹杂着黄豆般的雨点咆哮着扑向激流。激流的正中一艘帆船随着汹涌的波涛不断摇晃。这是艘精巧的三桅船,洁白的帆已经落下,狭长的船身,坚实而光润的木质,给人一种安定、迅速、而华丽的感觉。船头稳稳坐着一个高挺英伟的汉子,虽稍嫌脸孔狭长,但却是轮廓分明,完美得像个大理石雕像,皮肤白皙嫩滑,身上穿着紫色丝质长袍,其上用金色丝线绣着数条张牙舞爪的金龙,显是身份极高。风雨虽然早已经将他的一身华服打湿,他仍旧一动不动,双手擎着一支长长的钓竿,他的眼神漯邃难测,专注而笃定,好像从不需眨眼睛的样子。黑发白肤形成强烈的对比。

舱门轻动。一个甜甜的声音唤道:“亚次哥哥,你还未钓上鱼来吗?”只见那少女手擎一把红色雨伞,一身湖水色的衣裳,脸如新月,浅画双眉。眼珠微碧,樱桃小口,似喜还颦,秀发垂肩,梳成两条辫子,束似红绫,肤色有如羊脂白玉。当真是美丽不可方物。

那汉子叹了口气道:“雪歌,你若不捣乱,我早就钓上来了。”那唤作雪歌的少女皱了皱可爱的鼻子,气乎乎道:“你自己不会钓,反而赖起我来,不理你了。”轻轻跺了跺莲足,转身欲走。忽地娇声叫了起来。

那汉子摇了摇头无奈道:“这样下去,今天我是没有希望了。”

雪歌用力扯住他衣袖失声道:“你瞧,你瞧那是什么?”

那汉子转目望去,一个黑乎乎的影子随着湍急水流急速的向下游漂去。他迅速抓起身边绳索打了个活结,轻轻一抛,长绳便像箭一般笔直地飞了出去。似长眼睛,不偏不倚,套住黑影。力灌双臂缓缓拉上船来。

雪歌见那黑影越拉越近,分明是一个男人,妙目圆睁骇然道:“亚次哥哥,你鱼没钓着,到钓了具死尸上来。”那汉子斥道:“莫要胡说!”说话间已将水中男子抱上甲板,伸手探了探他心口,回身道:“他还活着,大概是冻僵了,快把舱门打开。”

秦浪恍若身处在一个炎热无比的熔炉之中,炉火炙烤着他身上每一寸的肌肤,喉中饥渴到了极点。竭力叫道:“水,水。”

雪歌听得真切,“嗤”地笑出声来:“这人喝了一肚子的水,还嫌不够。”

那汉子试了试秦浪额角触手处滚烫异常,轻声对雪歌道:“我去将船靠岸,你看着他。”转身出了舱门。

雪歌掏出一方洁白的丝帕,轻轻拭去秦浪额上汗水,却听他大声唤道:“烟烟,烟烟……”心中暗道:“却不知烟烟是哪一个,大概是他的心上人。”

秦浪坠入了一个极深极深的梦魇,双手不断的挥舞。

雪歌用力去按他的臂膀,柔荑竟被他强有力的双手握住,娇躯被拉入秦浪的怀中。但觉一股强烈的男子气息迎面袭来,雪歌俏脸通红,一时间觉得透不过气来。忽听秦浪喃喃叫道:“烟烟,莫要走……”雪歌秀眉微颦,挣扎着想要起来。忽觉船身一震,显是已经靠岸。雪歌好不容易挣脱出秦浪怀中。

舱门轻响,那汉子步入船舱。愕然道:“雪歌,你脸色好红。”

雪歌下意识的摸了摸发热的俏脸道:“是吗?”一时间竟想不起说些什么,低头逃出舱去。

秦浪刹那间由一个高峰又跌入了无底深渊,刚才还是烈火焚胸,忽然间变成冷如冰窟。他感到自己浑身的血液仿佛凝结了,他的生命好像静止了。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感到自己的脉动,一丝暖意自丹田缓缓升起,伴着脉动的节奏慢慢游走全身。像一缕春风吹去了他身上的寒冷。他的脑海空明一片,意识渐渐清晰,体内气息生生不息,他清楚的感受到身体的每一寸变化,从没有一刻,他像现在这般真实感受到自己的存在。

他闻到了甜甜的花香,耳边传来悦耳的鸟鸣,他甚至听得到一叶落地的“沙沙”声,鸟羽与空气摩擦的“梭梭”声。他虽没有看到,却清晰的感受到了外面的世界。

秦浪缓缓睁开双目,发现自己躺在一张柔软的牙床之上,环顾这间房子,一切都是浅碧色的,陈设精致、华丽,房子每件东西,都是人间罕睹的珍贵之物。一缕阳光透过窗格照射在身上,秦浪感到说不出的温暖惬意。

一个欢快的声音叫道:“小姐,他醒了。”

珠帘轻动,一个美丽的少女走进房来,紫衣玄裳,发上束着两个金环,长眉如画,看样子最多不过十六七岁,一脸稚气未消,纤手中握着一束含露的鲜花,显是刚刚采摘而来。她向秦浪浅浅笑了笑,俏脸微红道:“你总算醒了?”走到窗前将手中鲜花插入水晶瓶中,神情优雅之至。

“饭来了!”一个美婢提着食盒走了进来。

秦浪坐起身来,茫然道:“小姐,这是什么地方,我怎生到了这里?”

那少女道:“你莫急,一边吃我一边告诉你。”

秦浪摇头道:“怪了,我此时到不饥饿。只是口中颇为干渴。”

少女显然想起了什么,勉强忍住笑向小婢使了个眼色。

那美婢会意,不多时端着一个茶盘走了过来,盘内放着一套精致的景泰蓝茶具。未到身前,一股沁人肺腑的清香便已飘来,嗅到鼻中精神为之一振。

秦浪自少女手中接过茶盏一饮而尽。只觉入口清凉,舌底生津。赞道:“好茶,好茶。”

那少女微微一笑,又递过一杯,将那日情形娓娓道来。

秦浪方知自己已在这房中睡了三日,长叹道:“若不是雪歌小姐救我,恐怕我早就淹死在黄河里了。”双手抱拳道:“秦浪这厢谢过。”

雪歌摇头道:“你不要谢我,救你的是亚次哥哥,我没帮上什么。”忽然俏脸一红低声问道:“你当真不记得这几日的事情?”秦浪一怔,见她神情甚是忸怩。摇了摇头道:“我一直昏迷,你说过的我知道,你没说的我怎会清楚?”雪歌轻抿樱唇点点头,放下心来。心道:“还好他不记得,若让他知道抱过我,羞也羞死了。”秦浪哪里知道她心里在想些什么。

那美婢待秦浪吃完,收拾离去。雪歌向秦浪问起入水缘由,秦浪顾言其他,谈起大漠风情,谁曾想竟勾起雪歌极大兴趣,不住追问,听得美目生光悠然神往。

秦浪说得口干,取过茶盏饮了一口。雪歌催促道:“那流沙怎样了?快说吗!”

一个清朗的声音打断道:“流沙就是流沙,还能怎样?”两人抬起头来。一个高大的身影步入房内。

雪歌欢喜的叫道:“亚次哥哥。”

那唤作亚次的男子如山岳般屹立,气质雍容华贵。

秦浪起身向他深深一辑。

那男子急忙扶住秦浪臂膀道:“何必多礼。”

秦浪真挚的说道:“多谢兄台救命之恩。”那汉子哈哈笑道:“区区小事何足挂齿。”自我介绍道:“我叫李存勖,小字亚次。兄弟贵姓?”秦浪心中一怔,暗道:“难道他是晋王李克用的儿子?”

雪歌抢先道:“他叫秦浪。”

李存勖笑道:“就你多嘴。”

雪歌气乎乎向他瞪了瞪眼睛。

李存勖微笑着招呼秦浪在桌边坐下关切的问道:“秦兄弟伤势可曾好些了?”秦浪心中感激口中谢道:“多亏李大哥救我,不然小弟哪里还能活着坐在这里。”

雪歌格格笑道:“你们两个莫要谢来谢去,快把我闷死了。既然秦大哥好了,我们不若出去到城隍庙散散心如何?”

李存勖摇头道:“我还有事和父王商量,你带秦兄弟去玩吧。”

雪歌叹了口气道:“我就知道你这人最是乏味,不去也罢,省得把大家弄得都没意思。”

李存勖无可奈何的苦笑两声向秦浪道:“秦兄弟你随她在城内转转,晚上一起到王府中吃饭。”

秦浪点了点头,雪歌拽住他袖子出门而去。

城隍庙位于河东府西南,离李存勖的居所有三四里地,一路之上通过雪歌悦耳的声音讲述,秦浪知道李存勖的确是晋王李克用的儿子,雪歌是晋王的侄女。

不多时已来到城隍庙前,庙前早就熙熙攘攘的挤满往来行人、叫卖的小贩、热闹的茶店、穿插的驴车、骡车络绎不绝。

秦浪奇道:“雪歌小姐,这儿香火怎地如此旺盛?”雪歌笑道:“你直接喊我雪歌便是,干吗非要加上小姐两字。”秦浪笑了笑心道:“这小丫头倒是可爱。”雪歌解释道:“今天是腊月初七。正逢城隍庙会。河东府方圆百里之内善男信女都来这里上香,自然热闹。”

二人随着人流向东南方走去。却见庙门之前摆着一张长长的书几。上面置着一张八卦镜,一只黑黝黝的铁尺,就再也没有什么东西。

一个穿着破旧长袍的中年书生坐在桌旁,他神态悠闲的品着一壶刚刚泡好的香茗,午后的阳光暖暖的洒在他的身上。面前人群熙来攘往,却未有一人停下步来。

雪歌嗌了一声,走到几前。那先生细眼一眯指了指身前凳子。

雪歌抛下一锭银子,坐下问道:“你会算命?”

那先生双目似睁非睁道:“我只会测字。”雪歌笑道:“你给我测测如何?测的准我再赏你。”

先生咳了一声道:“何字?”

雪歌皱了皱眉头,回身看了看秦浪笑道:“我测个『浪』字。”

那先生咽了一口香茗缓缓道:“浪字水左良右,小姐乃是问的姻缘,小姐与心上之人必相逢与水中。良缘依水而生,水流不息,缘分不断。”

雪歌听的俏脸通红嗔道:“你莫要胡说,我何时问你姻缘了?此字不算重新算过。”芳心暗自突突跳个不停,深怕秦浪看到自己窘态。

那先生笑道:“小姐请再赐一字。”

雪歌托起香腮想了想道:“那就测个『李』字。”

那先生伸手在桌上划了数下,长长叹了口气道:“小姐还是换个字吧!”

雪歌以为难住了先生,笑道:“我就要测这个『李』字。”

那先生双目微阖低声道:“『李』字上木下子,子跪木下实乃大凶之兆。倘若再分,便是十八子,十字交叉,前后左右自中心隔断,已是不吉之兆,八字像极双刀,双刀刺心焉有活路。大凶,大凶。”

雪歌怒道:“谁信你胡说八道,秦大哥我们走。”

两人走了数步,有听那先生远远叫道:“我还未说完,李字七画,七乃大凶之数……”

第八章 血战王府

晋王府在河东城的中心,四周城墙环护,俨若城中之城。晚宴在府内的轩辕大殿举行。晋王的主席设在对正大门的殿北,两旁每边各设二十席,均面向殿心广场般的大空间,席分前後两排,每席可坐十人,前席当然是众王室贵胄大臣,後席则是家眷和特别有身分的武士家将。

愈接近晋王的酒席中,身分地位便更崇高,众宾客入殿後,分别坐入自己的酒席,谈话时都是交头接耳,不敢喧哗,气氛紧张严肃。

秦浪与穿上华服体态绰约的雪歌进场时,立即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多数是因为雪歌超尘脱俗的美丽,本已入席的李存勖起身迎来招呼两人在他身边坐下。秦浪的目光马上被李存勖身旁的青年所吸引,此人年纪与秦浪相仿,肤色白皙,剑眉朗目,嘴角似乎永恒地带着一丝温柔的笑意,挺直的鼻梁和坚毅的嘴角,形成极为鲜明的对照,双目之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

李存勖向秦浪引见道:“这是我的好兄弟郭崇韬,我们都叫他『小诸葛』。”

郭崇韬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大哥总是取笑我。”与秦浪亲切的打了个招呼。

此时近门处一阵哄动,几人望去,却见一个美丽女子在数个美婢的簇拥下,婷婷袅袅走了进来,那女子身披真丝织就的罗衣上面坠有无数发光鳞片,光辉灿烂。耳坠是墨绿的琥珀,云状的发髻横着一枝金簪,闪烁生辉,衣缀明珠,绢裙轻薄,娇躯散发着浓郁的芳香。她的脸形极美,眉目如画,嫩滑的肌肤白里透红,诱人之极。最使人迷醉是她配合着动人体态显露出来的那娇慵散的丰姿,成熟迷人的风情,比之雪歌的清纯之美又是另一种别样的妩媚美艳。

那美女笑意盈盈向秦浪这边走来。

雪歌在秦浪耳边轻声道:“她便是我未来的嫂嫂。”

秦浪回过头看到李存勖微笑着迎向前去。

那美女在李存勖身边坐下目光看向秦浪,李存勖介绍道:“玉娘,他就是秦浪。”那美女微笑着点了点头。

“当”的一声,钟声轻响。丝竹声起,一队礼乐队步履轻盈且奏且吹,领先入来,然後散到两旁立定,继续奏乐。

众人收回目光,向正门观望。在妃嫔簇拥下,年在五十许间的晋王李克用昂然步入殿内,後面跟着过百随身近卫,其中一半分绕往酒席後的空间排立站岗,只馀一半随晋王往设在殿端的主席步去。晋王身材魁伟,额角宽阔,双目炯炯有神,顾盼之间不怒自威。颌下长满虬须,龙行虎步踏上主席,他独自在主席坐定,众姬分坐到後面那两席里,卫士则分别护在两侧和大後方,确有一方霸主之威。众人齐声高颂祝贺之辞。

晋王举起金杯高声道:“今天下大乱,唐室衰败,反贼朱温与刘仁恭相互勾结。妄图倾覆我朝。今我已此酒明誓,有生之年必灭此贼,兴我大唐。”言必一饮而尽。

众人齐声欢呼,轰然畅饮,气氛热烈。

晋王与众人连干三杯。又朗声道:“今日还有一件大喜事。”

众人静下声来,目光齐齐望向晋王。

晋王哈哈笑道:“今日便是我儿亚次与玉娘订婚之日。”

众人闻言欢呼声震天响起,刘玉娘娇羞无限,李存勖满面春风。众人一一上前道贺。

等到重新落座用菜后,晋王轻轻击了击双掌,退到大门两旁的乐师立时又起劲吹奏起来。一群近百个姿容俏丽,垂着燕尾形发髻,穿着呈半透明质轻料薄各式长褂的歌舞姬,翩翩若飞鸿地舞进殿内,载歌载舞,作出各种曼妙的姿态,教人神为之夺。

秦浪沉浸在欢乐的海洋中。

乐声渐弱,那百名美女婀娜多姿的向正中聚合,一曲荡人心魄的箫声轻扬而起,诸女长袖漫舞,无数娇艳的花瓣轻轻翻飞于天地之间,沁人肺腑的花香令人迷醉。那百名美女有若绽开的花蕾,向四周散开,漫天花雨中,一个美若天仙的白衣少女,如空谷幽兰般出现,随著她轻盈优美、飘忽若仙的舞姿,宽阔的广袖开合遮掩,更衬托出她仪态万千的绝美姿容。众人如痴如醉的看着她曼妙的舞姿,几乎忘却了呼吸。那少女美目流盼,在场每一人均心跳不已,不约而同想到她正在瞧着自己。

雪歌看到秦浪双目直直望着那少女呆呆的出神,芳心中莫明一阵烦恼,秀眉微颦,屈肘向秦浪撞去,秦浪猛觉肋下剧痛,却是雪歌一肘撞在伤口之上,痛的险些叫出声来。扭头去看,雪歌美丽的俏脸满是无辜。“我不是故意的。”雪歌优雅的端起桌上茶。秦浪有苦难言。同桌诸人看到秦浪窘态,不禁相视莞迩。

此时箫声骤然转急,少女以右足为轴。轻舒长袖,娇躯随之旋转,愈转愈快。忽然自地上翩然飞起。百名美女围成一圈,玉手挥舞,数十条蓝色绸带轻扬而出,厅中仿佛泛起蓝色波涛,少女凌空飞到那绸带之上,纤足轻点,衣决飘飘,宛若凌波仙子。大殿之中掌声四起,惊赞之声不绝于耳。

晋王李克用击节赞道:“此舞只应天上有,昔日赵飞燕起舞掌上我想不过如斯。”

郭崇韬凑到李存勖耳边低声道:“此女轻功了得,不知大王从何处寻来?”李存勖微笑道:“父王之事,我也不甚清楚,待会问问谢三娘便知。”他所说谢三娘乃是负责歌舞部的总管。李存勖顿了顿打趣道:“韬弟可是看上了这女子?”

郭崇韬俊面一红,支支吾吾道:“大哥……又来取笑我……我哪里有……”雪歌在一旁听得真切格格笑出声来。取笑道:“我还不知道崇韬哥哥如此虚假,心中想着人家,嘴里还不承认。不如让雪歌去给你做媒。”她与郭崇韬向来相熟,玩笑惯了。郭崇韬窘得连脖子都红了。

秦浪见他如此,帮他解围道:“我想郭大哥只是随便问问,不如我们同喝一杯。”

雪歌妙目狠狠盯了秦浪一眼,芳心中说不出的恼怒,反唇相讥道:“郭大哥可能是随便问问,我看有些人倒是有心去结识人家。”秦浪焉能听不出她说得自己,面上一热。

玉娘吃吃笑出声来,玉臂挽住雪歌道:“妹子今日是怎么啦,说起话来透着一股酸溜溜的味道。快说给姐姐听听,谁招惹我们家的小美人儿了。”雪歌余怒未消道:“恐怕人家只顾着看美女,哪里顾得上招惹我来着。”一双美目气乎乎盯住秦浪,便是呆子也看得出她摆明了在生秦浪的气。李存勖忍俊不制,扭过头去“噗”地一口酒喷了出来。众人齐声大笑。

雪歌转过神来,俏脸绯红,羞得无地自容。垂下双目,娇嗔道:“你们都不是好人,一起取笑我。”

秦浪没想到雪歌如此单纯,毫无心机,又见一桌人笑嘻嘻望着自己更感尴尬无比,干咳了两声,正想打岔。忽感一阵强烈的杀气无声袭来,不由自主打了个冷战。他抬起头来,目光与那领舞少女冰冷目光恰巧相遇。杀气却瞬时间消失无形。

少女如烟似雾的美眸在秦浪面上略微停留,立时闪开。雪歌压低声音酸溜溜道:“人家看都不看你,别白费心思了。”

秦浪无可奈何的向雪歌笑了笑。

此时一个中年美妇步入殿中,虽已人到中年,体形保持的极佳,气质极为优雅。她双手端着托盘,盘中放着一壶美酒。晋王微笑着招呼道:“三娘来了。”

来得正是歌舞部首领谢三娘,她向晋王跪下行礼,娇柔无比的说道:“三娘特酿美酒一坛,肯请晋王品尝。晋王李克用微微笑道:“甚好,三娘的酿酒之艺妙绝天下,快快呈上来。”谢三娘婷婷袅袅来到那少女身前,将手中托盘递与少女,轻声道:“绮翼,还不快给晋王敬酒。”

绮翼接过托盘,轻轻向晋王走去。

李克用身前武士伸手拦住,晋王哈哈笑道:“你不必阻她,让她过来。”

绮翼来到晋王身前,服侍晋王的美婢伸出银针在酒中探了探。向晋王娇柔一笑,显是说明酒中无毒。

绮翼纤纤素手端起酒杯,柔声道:“请大王用酒。”

晋王李克用听道她出谷黄莺般的声音,心神为之一醉,不由呆在那里。绮翼俏脸一红,重复道:“请大王用酒。”晋王见她纤手中酒杯白里透红,宛若美人肌肤,笑道:“此杯可是唤作『美人醉』?”绮翼微微点了点头,奉上美酒。晋王自她手中接过酒杯,一饮而尽。众齐声欢呼,声震云霄。

秦浪心中隐觉不对,可又想不清究竟不对在什么地方。

此时乐声一变,那百名美女重新舞动手中蓝色绸带,阵阵暗香向酒桌袭来。

忽然间绸带向四周飞去,众人还未醒过神来,便觉眼前一黑,殿中灯火俱被绸带击灭。

大殿之中惨呼不断,人群霎时陷入一片混乱。

身边李存勖沉稳的喝道:“大家不要慌张,呆在原地。”接着压低声音说道:“崇韬随我去保护父王,雪歌和玉娘劳烦秦兄弟照顾。”

秦浪还未来及回答,一股冷森森的剑气已逼至身前,秦浪反应极快,右足挑起酒桌迎向来袭,利剑将酒桌劈成两半,桌上酒菜倾撒一地。

此时殿旁武士燃亮数支火炬,虽未如初始那般灯火通明,但勉强已可视物。

五柄雪亮的长剑急电般刺向李存勖,李存勖大喝一声腰间长剑脱鞘而出。后发先至,几乎同时间刺向五女手腕。郭崇韬动如脱兔,身形飞纵手臂轻扬,数点寒星分射向来袭五人。却如石沉大海般为五女回剑尽数挡住。他身形不停一个转折,冲向主席。五女变招奇快,剑刃斜削向他足踝。李存勖一声暴喝电光火石般连出五剑,每剑均指向要害,迫得五女不得已停住对郭崇韬的攻势。郭崇韬趁此喘息之机,身形轻燕般斜掠向主席。

秦浪借着微弱的火光,刹那间分清了面前三剑的先后,他迅速把握住每剑的速度。一个错身,避过右侧剑锋,左手击中来敌肩膀,右手轻轻巧巧夺下来剑,顺势斜行劈在另外两剑之上,整个动作宛若行云流水一气呵成。秦浪不等来敌反应过来,反手利剑已刺中三人臂膀。来敌剧痛,两柄长剑『当』地落在地上。“小心!”耳边忽然传起雪歌的惊呼,一股强大的飙风卷向秦浪,秦浪心中感应立生,他眼睛虽未看到来袭,脑海里早已清晰的计算出此击的角度与力量。自从他修炼《无间诀》以来他的洞察力越发敏锐。这方面的变化几乎算得上一日千里。秦浪瞬间向右偏移三尺,避过敌方最强锋芒,利剑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挑向左上方。来敌似乎颇为惊奇,轻轻“咦”了一声手中画戟变向去挡剑招。秦浪压力顿减,剑刃转平化挑为削,攻向来敌胸口。画戟擎起一团光环,护住胸口要害,人随戟走,避过秦浪反击,以横扫千军之势自左向右劈向秦浪。秦浪深知此击气势极大,不敢硬接,手中剑斜斜封向来击,脚步向后滑开,剑戟相交火星四射,震得秦浪双臂酸麻,来敌显然臂力惊人,秦浪又退了两步方才勉强卸去此击,已退至雪歌身前,来敌一声大喝后招又至。

郭崇韬离主席仅剩十步之遥,他感到自己忽然撞在一堵无形的墙上,强大的阻力使他无法前进,一团跳动的火焰包绕着逼人的寒光向他胸前刺来。他的身躯陡然拔高丈许,双手同时挥出,十柄飞刀激射而出。来敌“波”地一声抖了个枪花,精准无误的将飞刀依次击落。内力直灌长枪,红缨根根挺立,宛若夜空中绽放的礼花。长枪斜行刺向郭崇韬右肋。郭崇韬身法变得奇快。空中一个倒翻躲过枪尖,左手六支铁菱分上、中、下三路向来敌射出,长枪势头稍阻,郭崇韬右手六枝铁菱呈『品』形又以攻到,“好!”来敌赞了一声,手中长枪在空中画出灿烂的圆环,在他身前形成了一个看不见的气盾,铁菱落地之声叮当不绝。

利刃闪电般刺入少女的胸膛,鲜血随着李存勖拔出的利剑喷射而出。李存勖终于自五女的包围中脱困,他挺剑奔向主席。谢三娘冷冷阻住他的去路,手中丈二长刀怒劈而下。刀势延绵不绝,隐含无数后招。立时将李存勖笼罩在漫天杀气之中。

秦浪的后背已经抵住大殿抱柱,画戟强悍的攻势呼啸而至,秦浪虎躯微旋,右手剑快捷的换到左手中,右拳紧握全力击在画戟长杆之上,画戟角度被击得偏离一旁,左手利剑弧形划下,落剑之处血光四射,来敌一声惨呼整条右臂齐齐斩落。

李存勖催动利剑朝前疾劈,一时劲气横空,谢三娘虽一刀比一刀刁钻,一刀比一刀强劲,仍不能迫退他半步。刀气如狂风骤雨般向他狂吹猛打,李存勖忽然剑势变劈为搠,直捣谢三娘胸口,同时催发内息,利剑像突然延长,芒光透锋而出,凌厉至极点。岂知谢三娘竟一刀劈出,一副同归于尽的格局,假如剑势不变,李存勖刺中她胸口的同时身躯也定为长刀劈中。李存勖横过长剑化攻为守。刀剑相交,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此时三道黑影悄然掠至他的身后手中长枪分三个不同角度,幻化出万点寒星,急电般刺向他的身躯。谢三娘娇叱一声长刀封住李存勖可能逃避的任一角度。

秦浪挥剑逼退了身前两人的进攻,正看到李存勖凶险到了极点的境况。右足重重踏在地上,身躯凌空飞起,利剑分别攻向三名持枪人身后。三人感应立生,正中一人回枪刺向秦浪。李存勖压力顿减,身若游鱼般向后滑出,自两枪缝隙中挤入,反手将手中利刃送入两人腹中。后背重重撞在正中持枪人胸口,撞得来敌口中吐血。枪势一缓,秦浪焉能错失如此灭敌良机,利剑拨开长枪,右足重踢在敌人小腹之上,来敌遭此重击,闷哼一声萎靡于地。谢三娘如影随形,长刀追风逐电削向李存勖颈侧,欲立毙李存勖于刀下。

李存勖身形微缩,堪堪躲过此杀。身边秦浪虎吼一声,利剑斜劈而出与长刀撞出万千火星。长刀为之一顿,李存勖趁此良机闪过一旁掠向主席。

郭崇韬一式『漫天花雨』将来敌又迫退了五步,他长喝一声,『弯月刀』划出一片雪光飞向来敌,刀身在空中不断变幻着角度。敌人神情一凛,长枪向刀身迎去,郭崇韬右手微颤,内力顺着银练遥送而出,『弯月刀』飞旋着绕上枪杆,蛇行攀升,刹那间已至枪尾。敌人唯有弃去长枪,郭崇韬趁此快速欺到他的身前,左手飞刀闪电般射入他的心口。

李存勖如大鸟般自他身边掠过,郭崇韬同时启动,两人几乎同时来到了主席。

秦浪与谢三娘来回已攻守了十五招,秦浪从未见过一个女子能有如此的臂力,谢三娘的攻势丝毫不减,刀势如雷霆万钧。大殿火光忽明忽暗,谢三娘皎好的面容被映得阴晴不定。殿外武士鱼贯而入,双方局势立然改观。谢三娘柳眉倒竖,长刀隔空连劈七记。秦浪眼中寒光一闪,反手剑背平平贴上长刀,手腕顺势一拧,巧妙的将谢三娘的刚猛力道化于无形,谢三娘只觉双手一滑,手中长刀再也拿捏不住,被来剑挑落一旁。秦浪闪身掠至她身后,摒指点中她腰间要穴。谢三娘再无反击之力,周围武士涌上捆下。

绮翼的站在晋王李克用的身前,美目凄迷,人冷如冰,雪白的纤手中握着一柄碧玉短刀。一滴红艳的鲜血自刀刃缓缓滑落。

李存勖目眦欲裂,悲吼一声利剑以万钧之势刺向绮翼,绮翼娇躯轻纵,宛若风中飘絮,『碧玉刀』在剑背轻轻一格,身形已越过李存勖向殿外掠去。郭崇韬挥掌击向绮翼身后,袖中六支铁菱射向她双腿,绮翼竟看也未看,在空中曼妙无比的一个转折,娇躯已落在数丈之外,所有铁菱悉数落空。瞬间已闪自秦浪身旁,秦浪伸手抓向她香肩,绮翼罗袖轻舒,一团冰雾『蓬』然绽开。秦浪不由自主打了个冷颤。绮翼冰冷的美目扫了秦浪一眼,身形已掠到殿门。殿门十多个武士同时挥刀杀至,绮翼纤足轻点,娇躯飘飞而起,手中『碧玉刀』晶莹的绿光闪电般划过众人喉部。身形丝毫未作停歇,瞬间隐入茫茫夜色之中。

第九章 三箭之誓

晋王李克用不住的咳喘着,每咳一声他的嘴角便喷出一口鲜血。『碧玉刀』深深扎入了他的心肺,他的呼吸开始变得无比困难。

“亚次……”他无力的向李存勖挥了挥手,众人知趣的退出门去。李克用紧紧握住儿子的双手,眼中闪过灼热的光芒。

李存勖见他如此光景,不由鼻中一酸,哽咽道:“父王,你不会有事的。”

李克用重重咳了一声,一口鲜血喷到李存勖的衣襟之上。他右手颤巍巍伸向床头箭壶。李存勖含泪将箭壶向他身前移了移。晋王好不容易自箭壶中抽出三支羽箭,这平日看似轻而易举的事情将他累得咳喘不已。他将其中一矢递到李存勖手中,断断续续道:“亚次我儿……这三支羽箭……代表我生平最大的三个愿望……。”他费力的喘了口气道:“第一个愿望……取幽州……灭桀燕……除掉刘仁恭这个背信弃义的小人…”李存勖虎目蕴泪重重点了点头。李克用又递给他第二支羽箭:“契丹人屡次侵扰…我境……我好想纵马挥戈……将他们赶回塞北……”

晋王声音渐弱,歇了许久方将第三支羽箭递到李存勖手中,双手紧紧抓住李存勖臂膀,竭尽全力道:“我生平最恨……乃是朱温这个逆贼……他数次陷我于绝境……我恨不能噬其肉,饮其血……你定要替我……除此恶贼……”李克用双手渐松,口中不住喊道:“朱温……朱温……我在泉下等你……”话未说完,已然气绝。李存勖嗷嚎大哭。手中紧握三矢,仰天悲呼道:“苍天可鉴,我李存勖有生之年必偿父王心愿。”

天边渐渐透出一线青灰之色,黎明即将来临。秦浪舒展了一下疲倦的四肢从石凳上站起身来,郭崇韬望着紧闭的房门轻轻叹了一口气。

秦浪行到他身边开口问道:“不知晋王情况如何?”郭崇韬双眉紧锁低声道:“恐怕是凶多吉少。”顿了顿又道:“秦兄可识得那少女武功路数?”秦浪摇摇头,沉思片刻方道:“你不觉着他们对晋王府的情形太过熟悉了吗?”郭崇韬点了点头道:“我也在想这件事,看来王府中还有内贼。”

房门“吱”地一声打开了,李存勖双目红肿,茫然步出,嘶声道:“父王仙逝了…”便再也说不出话来。

灵堂设在晋王府的『长生殿』中,李存勖身披重孝跪在楠木棺前,刘玉娘和雪歌一班女眷依次跪在他的身后。再往后是诸位家臣。跳动的烛火映得他坚毅的面庞忽明忽暗,刘玉娘从身后奴婢手中接过一碗燕窝。轻轻扯了一下他的衣袖,李存勖没有回头厉声道:“你莫要管我。”刘玉娘眼圈一红,落下泪来。雪歌悄悄将她拽至一旁轻声劝慰。

此时秦浪和郭崇韬步入灵堂,两人在灵柩前跪拜完毕来到李存勖身前。郭崇韬低声道:“大哥我们有些话想对你说。”李存勖点点头,起身与二人来到帷幔之后。

郭崇韬压低声音道:“昨日一役,我方共折了五十六人。敌方死十七人,有八人被我们俘虏。”李存勖不耐烦的打断道:“你可查清他们是谁人指使?”郭崇韬答道:“我和秦兄弟前去审问,发现其中竟有三人来自契丹,其余五人都是汉人。”李存勖双目闪过一丝冷酷地杀机。郭崇韬补充道:“他们全都是被谢三娘安排在府中,不过谢三娘始终都未开口。”李存勖接口道:“谢三娘只不过是个歌妓,独自绝对无法完成如此周密的计划,幕后必定还有他人指使,不论怎样都要想办法让她招供出来。”郭崇韬似乎想起什么,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李存勖观察入微,向他道:“有什么话你但说无妨。”郭崇韬开口道:“我想到一计,不若我们向外宣称谢三娘已经招供出幕后主谋,将择日处死。”李存勖冷笑道:“何须择日,今晚招集众将,我亲自宣布此事。”

他转目望向秦浪,目光中满是感激:“秦兄弟,这几日劳烦你了。我一直也未顾上谢你。”秦浪摆手道:“李大哥言重了,我只不过帮了点小忙,比起大哥的救命之恩算得了什么。”李存勖感动的点点头。外面灵堂忽然传来一阵悲痛欲绝的哭声,三人急忙步出帷幔,却见一个身披重孝的中年男子跪扑在灵柩之上,肩背不住颤抖,显见情绪十分激动。雪歌扶住他的臂膀不住劝慰。

李存勖悲声喊道:“叔父!”那人缓缓回过身来,此人四十多岁年纪,面白无须,眉形浓黑而微微斜耸向鬃角挑,海一样深邃的双目满是泪水,鹰鼻阔口,身材高大,充满了独特的吸引力。

来人正是李存勖的叔父李克宁,他快步来到李存勖身前,握住他双手泣声道:“亚次,我来晚了,连你爹爹最后一面……也未见到……”一时间哽咽不能言语。李存勖安慰道:“叔父驻守边境军务繁忙,此时赶到已属难得,父王泉下有知一定会体谅您。”他转身拉过秦浪介绍给李克宁,李克宁向秦浪点了点头接着问道:“可查到谁是真凶?”李存勖答道:“目前尚未查清主谋,不过有极大可能是朱温勾结契丹人所为。”他顿了顿又道:“明日我便将几个刺客杀了祭奠爹爹。”李克宁眼中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忧虑:“何不审问清楚再杀他们。”李存勖面露冷酷之色:“这几人口风极严,我想再问也是无用。”李克宁默然不语。

秦浪和郭崇韬告辞离开。出得门来,郭崇韬向秦浪道:“不如我们再去审问那几个刺客。”秦浪忽然想起昨日城隍庙测字之事,建议道:“我看我们还是分头行动,你去审问他们,我到城中看看有什么线索。”郭崇韬点头同意。

秦浪来到城隍庙,却发现门前一片冷清,与昨日熙熙攘攘的热闹情景大为不同。庙门前空无一人。秦浪四处张望,竟寻不到一个人影。秦浪沉思道:“那测字先生必定深悉内情,倘若寻到他必定要问个清楚。”正呆呆地出神,忽然肩上被人轻轻拍了拍。回身望去,身后那先生含笑望着自己。

秦浪大喜道:“我正找先生呢!”那先生捋须笑眯眯道:“随我到前面茶轩说话。”

秦浪随着他离开大道沿着曲曲折折的小径行了一里多路,三间破破烂烂的茅草屋出现在面前,门前挑着一个褪色的布帘,上面龙飞凤舞地书写了三个大字『水云轩』

进到轩中,里面装修颇为简朴,土墙泥地,除了墙上的两三副字画,更无其他装饰,轩内一个客人都没有,只有一个须发皆白的茶倌靠火炉歪头打盹。

两人挑了一张靠窗的桌子对面坐下,那茶倌向先生打了个招呼,显是十分熟识,不多时便奉上一套茶具,秦浪细细看去,发现茶具甚是粗劣,俱是普通之物。

那先生拿起茶壶,将茶盏倒满,推到秦浪面前道:“你品品如何。”秦浪喝了一口,只觉茶水入口苦涩之极,险些吐了出来。那先生见他神情微微一笑淡然道:“此茶名称叫做『苦丁』,初次饮用多不习惯。不过适应之后,清心润肺,明目安神,实乃茶中上上之品。”他咽了一口,闭上双目,陶醉无比。口中赞道:“孙老倌的茶叶自摘自炒,泡茶之水取自晋祠『难老泉』,茶具俱是亲自经土窑烧出。天下间无人可比。”秦浪听他评价如此之高,又试着喝了一口,虽没有像他说的那样神奇,不过已不像开始那般难以下咽。

秦浪恭恭敬敬道:“不知先生高姓?”那先生又品了一口茶水眯着双眼道:“我姓何名太迟,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叫秦浪对不对?”秦浪心中大为惊奇,不知此人自何处知道自己名字。

何太迟似乎看透了他的想法,放下茶盏接着说道:“你不必如此惊奇,无双城悬赏十万两黄金买你性命,再过两天此事就会传遍天下,到时恐怕没有人不认得秦浪了。”秦浪苦笑道:“我还真不知道自己如此值钱呢。”何太迟摇头道:“你不必担心,我不是来赚金子的。”

秦浪笑道:“先生仙风道骨,绝非凡人,岂会为金钱所动。”何太迟听在耳中,颇为受用,口中却道:“你不用拍我马屁,定是有事求我是不是?”秦浪被他道破心思,面上一红道:“晚辈的确有一事相询。”何太迟打断道:“你定是想问晋王死因。”

秦浪奉承道:“先生真是料事如神,晚辈正是想问此事。”

何太迟伸出右手食指在秦浪面前晃了晃道:“此事只不过是各路诸侯为争天下相互残杀,与你有何相干?”秦浪照实说道:“晋王大公子李存勖对我有救命之恩,他现今有难我舆情于理都应帮他。”

何太迟道:“唐室衰败,天下群雄并起,谁都想从中分一杯羹,纵观当世枭雄,以梁王朱温,晋王李克用二人实力最为强大,两人素有深仇,加之都想抢占中原要地,之间交战不断。近些年来,北方契丹人羽翼渐丰不时骚扰边境,牵涉了李克用不少精力,朱温趁机联合桀燕、契丹两部攻占了晋王不少土地。”

他端起茶盏喝了口水又道:“朱温弑君后,晋王李克用打出复兴唐室的旗号,自诩为唐室正宗,其实他哪里是什么李姓,此人本是沙陀族人,名唤朱邪鸦儿,现在这个名字实际上是大唐所赐。”

秦浪听得呆呆出神,何太迟叹了口气道:“大唐大好河山终究毁在诸藩之手,列强无人不想逐鹿天下,如此乱世之中,你焉能分清谁对谁错,我劝你还是莫要管他人闲事,做个闲云野鹤不亦快哉。”

秦浪摇头道:“先生真知灼见,晚辈受教,不过大丈夫立世当知恩图报,快意恩仇,若凡事都不闻不问,置身事外活着还有何意义?”

何太迟哈哈笑道:“你哪里是受教,你分明是教训起我来。”秦浪大窘,赔礼道:“晚辈口出狂言还请先生谅解。”何太迟点点头道:“不卑不亢,处变不惊,难怪小丫头这么喜欢你?”秦浪面上一红,何太迟接着道:“晋王之死与朱温脱不了干系,不过此事必是他身边一个极其亲近之人所为。”秦浪双眉一动。

何太迟饮尽茶水,站起身来,向秦浪道:“我只能说这么多了,其他细节你自己去查,我还有事,告辞。”转身飘然而去。

秦浪追出门来,哪里还见得到他的身影。暗自想道,此人必是世外高人,心中嗟叹不已。

回到晋王府,郭崇韬已等候他多时,见他回来急忙拉他来到『军机堂』,堂内只有李存勖一人孤零零的靠墙坐着,看到二人微微点了点头,伸手指向对面椅子示意两人坐下。

秦浪见他脸色郑重,隐觉又有大事发生。

“父王尸骨未寒,二叔竟联合部分逆臣,逼我交出王位。”李存勖怒不可遏的说道。

秦浪一怔,他没想到事态严重到这个地步。李存勖接着道:“现今整个晋王府中除了你们二人我再无可信之人。你们可愿助我?”

两人重重点了点头。

李存勖虎目蕴泪,起身抓住两人手臂激动道:“亚次余生必将与两位兄弟生死与共,若为此言罚我万箭穿心而死。”秦浪心中激荡无比,三人心中涌起万丈豪情。

秦浪将刚才所闻告知二人,郭崇韬分析道:“这样看来李克宁的嫌疑最大。”秦浪点点头道:“晋王过世后,李大哥是最有资格继承王位的人选。唯一可能与你相争的人就是你的二叔李克宁。不知你们可否注意到昨夜杀手的重点目标有两个?”郭崇韬接口道:“秦兄弟说的极是,我也注意到,大哥也是主要目标之一。”秦浪道:“倘若李大哥遇害,那么李克宁理所当然的就成为王位的当然人选。”

李存勖双目闪过残酷的杀机冷冷道:“所以我必须先下手为强,无论二叔是否策划此事,我们都要在他之前动手,不然的话悔之不及。”

秦浪心中暗自感叹,在权势面前任何骨肉亲情都变得那么苍白无力。

李存勖补充道:“现今我们内部人心惶惶,外面还有朱温、刘仁恭之流虎视耽耽,除非我能迅速把握军政大权,安定民心,不然灭亡之日近在眼前。”

郭崇韬表示赞同,问道:“大哥打算何时动手?”

李存勖压低声音对二人道:“今夜午时。”

郭崇韬深思道:“李克宁为人心思缜密,功力卓绝,恐怕以我三人之力未必制得住他。”李存勖嘴角露出一丝残酷的笑意,他缓缓道:“只要是人终归会有弱点,二叔也不会例外。”秦浪的心中生出莫名的凉意。

谢三娘紧闭着一双美目,宛若入定般,对周遭情形不闻不问。秦浪率十余个士兵将她和其他七人押到灵堂前的梅园中。

夜风清冷,不时从梅树上吹落零星的花瓣。秦浪看着不远处灵堂明灭的灯火,思绪起伏,他深知这是一场无情地权力之争,正如何太迟所说的那样根本分不出谁对谁错。自己之所以投入其中,主要是为了报答李存勖的救命之恩。

李克宁自灵堂中缓缓步出,他的目光在谢三娘的脸上稍作停留便投向别处。“把这些人带到这里做什么?”他颇感惊奇的问道。

秦浪平静的答道:“大公子在这里要处死他们,祭奠晋王。”李克宁面色一变怒道:“胡闹!岂有血染灵堂之理。把他们先押回去,明日我亲自监斩。”秦浪微微一笑并不理会。

李克宁阴冷的目光死死盯住秦浪:“你敢抗命?”秦浪淡然道:“我本非王府中人,当然不会听命于你。”

李克宁前跨一步显是怒火中烧,秦浪看到他反应如此剧烈,出口讥讽道:“李大人难道不忍心杀他们几个?”李克宁压住怒火,此时李存勖闻声从内堂出来,正看到眼前一幕心中大快,表面却装出一脸茫然道:“什么事?”李克宁怒道:“亚次,是你让他在灵堂前如此胡闹?”李存勖不置可否反问道:“我祭奠父王还需请示别人吗?”

李克宁眼中杀机一闪即逝,他缓缓道:“亚次,你还年轻,可知你父亲尸骨未寒,怎可在他灵堂之前再起血光。”

李存勖默不做声,向前两步来到八个俘虏身前,环视片刻,忽然自腰间抽出利剑,闪电般刺入最左侧契丹人的胸膛,鲜血随着拔出的剑刃狂喷而出,染红了李存勖雪白的孝服。他从齿间冷冷挤出一句话来:“我父王泉下有知,必然以我为荣。”

李克宁身躯一震,他忽然发现自己对李存勖的估计完全错误了。

李存勖挺剑缓缓指向谢三娘雪白的玉颈,秦浪紧紧握住剑柄,他的双目寸步不离的盯着李克宁。夜风吹动谢三娘丝缎般的乌发,一滴晶莹的泪水自她白玉般的面颊缓缓滑落。

李克宁忽然仰天狂笑起来,一身雪白地孝衣骤然无风飘扬。李存勖愕然回头看他。

李克宁许久方才止住笑声,眼中寒光逼人,冷冷道:“亚次!我低估了你,恐怕你今晚真正的目的是想除掉我吧!”李存勖摇头道:“二叔哪里话来,此话被别人听到岂不成为笑柄。”

李克宁仿佛重新认识他一般审视他道:“你可知我挥手之间便可取你性命?”李存勖手上稍稍加力,一缕鲜血自谢三娘雪白的颈部慢慢滑下,显得格外娇艳。李克宁双目瞳孔骤然收缩,强大地杀气充斥在天地之间。秦浪力贯全身,全神戒备。

李存勖不见半点慌张微笑道:“二叔何以如此紧张?难不成你和她交情非浅?”

李克宁强行忍住心中怒火,许久方叹了口气道:“你放了她把。”

李存勖目光冷酷之极,他充满仇恨的望着李克宁道:“真的是你杀了父王?”

李克宁眼光望向前方,自语道:“你父亲本来就是个庸才,若不是我东征西战,他焉能有今日风光?”他双目落到谢三娘身上,变得无比温柔。轻轻道:“谁想我的尽心辅佐最后他竟以禽兽执行相报。”说到这里他显是悲愤不已,顿了顿方道:“他……竟趁我北上对抗契丹之时,强行霸占了三娘……”

“宁哥……”谢三娘已是泣不成声。

秦浪听得目瞪口呆,哪想到其中还如此曲折离奇。

第十章 我为情痴

谢三娘望着李克宁泪眼中透出万缕柔情,她柔声道:“宁哥,是我累了你。”李克宁眼中仿佛再也看不到其他人,他轻轻道:“傻孩子,都是是我贪图富贵虚名,让你受委屈了。”

谢三娘感动无比,鼻间一酸,泪水簌簌落下。

李克宁向李存勖道:“亚次,我生平从未求过任何人,今夜只要你放我和玉娘离开。我便从此离开王府,再不踏入河西半步。”

李存勖将剑峰抵住谢三娘柔软的胸膛,冷笑道:“你自废武功,我便放你。”

“不可信他!”谢三娘娇呼道。

李克宁目露痛苦之色,心下犹豫不决。

“宁哥……谢谢你对我这么好。我真的好幸福。”谢三娘俏脸充满甜蜜之色,她温柔无比地看着李克宁轻轻道:“你永远是我的男人,是我的骄傲,天下间没有任何人可以让你屈服。”话音未落,她的娇躯猛然向剑锋扑去,利剑透胸而入。

李存勖根本未来及反应,呆在那里。

李克宁悲吼一声,双掌惊天骇地般劈至,李存勖避无可避。心中大骇道:“我命休也。”

秦浪反应奇快,一个飞纵挡在李存勖身侧,以肩膀将他撞向一旁,双掌迎击而出,但觉一股排山倒海的大力当胸撞来。虎躯宛若断线风筝般向后飞出,接连撞断两株梅树,方才停住。落地后口中鲜血狂奔而出。

李克宁没有接着进击,他紧紧抱住谢三娘柔软的身躯,眼泪一滴一滴落在她苍白的俏脸上。谢三娘已说不出话来,她无限柔情的望着李克宁,缓缓合上了眼睛。

她的身躯在慢慢地变冷,李克宁在她褪色的樱唇上轻吻一下,悲声道:“三娘,我替你杀尽这帮狗贼。”

风声萧瑟,李克宁满腔的仇恨将他的功力提升到了极至。

数十名铁卫将李存勖互在身后,李存勖表面仍镇定自若,其实内心恐惧到了极点。

秦浪挣扎着站起身来,他所受内伤极重,此时寻常之人便可轻易结果他性命。

李克宁一步一步走向李存勖,他每踏一步,众人便后退一步。形势紧张的令人窒息。

“爹爹!”一个凄楚的声音唤道,李克宁身躯一震回过头来,郭崇韬弯月刀抵在一个美丽的少女后心,缓步走来。那少女妙目中满是泪水,我见犹怜。

李克宁仿佛被重创般呆在那里。耳边李存勖得意的说道:“你若想救雪歌,便自行了断,以你一命换她一命。”

秦浪怜惜的看着雪歌,此时方了解到李存勖所说的『只要是人,终归会有弱点』指的是雪歌。他的心中忽然对李存勖生出鄙视之感。

雪歌泪眼扫过在场每一人,在秦浪的面上停留下来,目光中充满了无助与绝望。

李存勖冷酷地补充道:“雪歌已服下『碧雪沙』,此毒天下间唯我可解,你不要妄想救她。”

李克宁刹那间仿佛苍老了许多,他的精神已彻底被李存勖击垮。他高大的身躯微微晃了晃,嘶声道:“好、好不愧是朱邪赤心的子孙,我现在才算输的心服口服。”他环视众人一字一句的说道:“亚次,莫要忘了你说过的话。”

李存勖冷冷道:“只要你死,往事我概不追究,大丈夫言出必行。”

李克宁目光移至秦浪身上,他慢慢道:“我不信你,我要他亲口答应我。”他伸手指向秦浪。

秦浪从他复杂的眼神中读到深深的期待,他重重点了点头道:“我答应你,我会替你照顾雪歌。”

李克宁闻言露出欣慰的笑容,再也不看众人,轻轻抱起谢三娘冰冷的躯体,隈在自己怀中,柔声道:“三娘,我来了…世间再没有人能把我们分开……”声音渐弱,直至不闻,众人上前看时,已然自绝经脉而死。

雪歌挣开郭崇韬手臂,扑到父亲尸身上放声大哭。夜风渐紧,吹落花瓣片片宛若飘雪。

秦浪艰难的走到雪歌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香肩,雪歌猛地扭过俏脸,美目中满是泪水,用尽全力叫道:“我恨你!我恨你们所有人!”她用力抱起父亲尸身,走了两步,娇躯晃了晃晕厥过去。

秦浪赶在她倒地前抱住她。牵动体内伤势,喉头一热又吐出一口鲜血。

李存勖一旁道:“秦兄弟不如到后堂休息,雪歌妹子交给我来照顾。”秦浪一言不发,默默抱起雪歌娇躯,缓步向门外走去,众位武士阻住他的去路。李存勖挥挥手示意众人闪开,秦浪分开众人渐渐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雪歌睁开美目,发现自己被秦浪抱在怀中,又羞又怒,伸手推开秦浪挣脱下地,不想竟将秦浪推得重重跌倒在地,昏厥过去。雪歌登时心神慌乱,拽住他肩膀摇晃,仍是不见醒来。四顾俱是黑乎乎一片,早已出了王府,联想到刚刚惨死的父亲,更感孤苦无依,心中酸楚无比『哇!』地一声哭出声来。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身后一个和蔼的声音道:“女娃儿,你哭甚么?”雪歌止住哭声,回身去看,却见那日见到的测字先生关切的望着自己。雪歌如见亲人,泪如泉涌。何太迟叹道:“我最怕见女娃儿哭,好啦!好啦!我只好再多管一次闲事了。”

秦浪醒来时已是翌日清晨,刚巧雪歌端着汤药步入房来,她一身素缟,容颜憔悴。看到秦浪醒了,将汤药放在床前桌上,一语不发的奔出门去。任秦浪在身后大声呼喊,终未回头。

秦浪知她定是责怪自己,叹了口气,将桌上汤药喝了。却听门外也传来一声叹息。声音极为熟悉,竟是何太迟,他在门外道:“这女娃儿真是可怜,父亲死了,又身中奇毒,如此凄惨还不忘照顾心上人,谁知她心上人竟是个傻瓜,一点也不懂女孩家心思,惨啊!惨啊!”秦浪面上一红。又听门外道:“小妮子千万别想不开,倘若跳了河,有人恐怕要后悔一辈子。”

秦浪心中大骇,挣扎着自床上爬起。出了茅舍却未见到何太迟踪影,眼前是一大片桃林,正逢初冬,每棵树都光秃秃地未长枝叶。秦浪扶着树干,三步一停,五步一歇步出桃园,饶是如此,也累的气喘吁吁。

前方果真看到一条大河,雪歌形只影单的站在奔腾的河水边,像一枝白茶花般在风中微微幌动,秦浪骇然叫道:“雪歌,你莫要做傻事。”足下拼命向她跑去。

雪歌娇躯一震,缓缓回过身来,泪水簌簌而下。她颤声道:“你别过来,我自小没了母亲,我爹爹又被你们逼死了,我在这世上一个亲人都没有了,你也不必假惺惺的装做关心我……”她愈说愈是凄苦,哭地喘不过起来。却见秦浪脚下一滑,仰面跌在河滩上,半天都未爬起身来。雪歌这方才慌忙向他奔来。

“秦浪,你莫吓我。”雪歌哭出声来,“我不是真心怪你,我知道只有你对我好,秦浪,秦浪。”雪歌抽泣道:“你快醒醒,你若死了我怎么办……你答应过我爹爹要照顾我,你说话要算数。”秦浪仍然未醒。雪歌抱住他身子泪水将他衣襟湿透,凄声道:“秦浪我不许你死……我从未被别人抱过……你抱了我便要对我负责……”

秦浪听到这儿,哪里还忍得住,『噗!』地笑出声来。雪歌方知他是故意装昏,羞怒无比道:“你这个坏蛋……你……你还敢欺负我。”她挣扎起身,却被秦浪牢牢抱住娇躯,伸拳重重打在秦浪胸口。秦浪胸口剧痛,『哇』的吐出一大口血来。雪歌见状登时忘了生气,心疼不已道:“我气急了…才打你……你痛不痛?”秦浪勉强笑了笑安慰她道:“你不生我气,我便不痛。”雪歌点了点头,由得秦浪抱住她,心中又喜又羞,俏脸通红,越发显得娇俏可人。

雪歌搀着秦浪回到茅舍,太阳已高高升起,何太迟躺在一把破破烂烂的躺椅上正晒着太阳。看到两人,满怀深意地向秦浪笑了笑,他向雪歌招了招手道:“小丫头,你把他放在我身边,到厨房给我们做些饭吃。”

雪歌将秦浪扶到他身边坐下,却不走开。何太迟奇怪的看了看她。雪歌俏脸一红,小声道:“我……不会…”“什么?”何太迟两只眼睛瞪得老大,好像在他心里女人天生就应该会做饭似的,随即叹了口气道:“不会可以学吗,你去试试看,放心,不管做成什么样子,我们都吃的下。”

雪歌只好勉为其难的去了厨房。

秦浪看看何太迟微微笑道:“你故意支开她,是不是有什么话说?”何太迟回身望了望厨房,压低声音道:“小子,真看不出来你哄小丫头的手段高明如斯。”秦浪老脸一红道:“先生莫开玩笑。”何太迟收敛笑容正色道:“不过这小丫头没有几日活头了。”秦浪闻言身躯剧震,颤声道:“甚么,你可说得是实情?”何太迟道:“这丫头中了『碧雪沙』你可知道?”

秦浪四肢冰冷,他一直以为李存勖说雪歌中毒是故意欺骗李克宁,万万没有想到李存勖真的会对雪歌下此毒手。何太迟低声道:“此毒乃是『药王』农非我所制,配方独特,除独门解药外无药可救,不知怎么落到李存勖手中?”

秦浪一怒而起,气冲冲道:“我去找他。”何太迟拽住他臂膀低声道:“你现在重伤未愈,当真不想活命了?再说找他,他就能乖乖的把解药给你吗?”秦浪冲动道:“那我就眼巴巴看着雪歌毒发身亡吗?”

何太迟食指竖在嘴前,示意他小声一点。拉秦浪重新坐下道:“你也莫急,『碧雪沙』虽然无药可解,不过它药性极慢,毒性发作还有半年时间。待你养好身子,再去找李存勖取药也不算迟。”

秦浪按下怒火,心知现在再急也是无用,不如听他的先养好伤再做打算。

忽听何太迟惊叫道:“不好!小丫头自焚了!”身形自椅上弹起,急电般掠向厨房。

秦浪大惊失色,却见厨房浓烟滚滚,心中大骇,挣扎着起身冲上前去,却见房门突然开了,雪歌蓬头垢面地自浓烟中奔出,边跑边咳。

秦浪见她无事,放下心来。雪歌俏脸上抹的俱是炭灰。何太迟无可奈何叹道:“小姑奶奶,我是让你做饭,谁让你烧房子了?”雪歌两眼被烟熏得不住流泪,本来就憋了一肚子的气,听他这么一说那还忍得住,怒道:“都是你,我都说过不会做饭了,你非要我去,不然怎会烧了房子!”芳心中大感委屈,想到自己孤苦伶仃不由得『哇!』地哭了起来。

何太迟被她弄得手忙脚乱,自感无趣,向秦浪道:“你来劝她,我去救火!”兔子般逃了过去。

秦浪递过一方干净的汉巾,柔声劝慰道:“雪歌你莫再哭了,先擦擦脸吧。”雪歌泪光盈盈望着秦浪,接过汉巾在脸上拭了拭,汉巾立时被染的乌黑,想到现在自己模样定是狼狈不堪,不好意思的垂下头去。

秦浪的伤势恢复的极快,远远出乎何太迟的意料之外。

我还以为你最少要躺上七天,没想到短短三天功夫你就行动自如了。”何太迟大为惊奇。

秦浪微微笑了笑,他知道自己之所以能恢复这么快,绝对是因为修炼《无间诀》的缘故,口中却道:“还不是多亏先生医术精湛……”何太迟打断道:“小子!别给我戴高帽子,我自己几斤几两,我还不清楚,不愿说就算了!”

此时雪歌端着刚刚做好的饭菜走了进来,雪白的面颊上挂着两道污痕,不过比起那日的狼狈情景已是天地之别。

她将饭菜在桌上摆好,仰起俏脸洋洋得意道:“何叔叔,秦浪,你们试试看,我厨艺是否进步了许多。”听她口气,便知心情已平复了许多。

何太迟笑道:“不错!不错!”忙不迭地夹了一大口塞入嘴去,忽然表情变得痛苦无比,『噗』地一口吐了出来,雪歌怒道:“你不吃也别糟蹋。”何太迟哭丧着脸道:“大小姐,你到底放了多少盐在里面?”

雪歌一怔,伸筷尝了一小口,入口奇咸,她强忍着咽了下去,嘴上却道:“我觉着很好吗!”秦浪见她如此硬撑,笑得直不起腰来。

雪歌面上一红,伸筷在秦浪头上重重敲了一记,转身出门。

何太迟幸灾乐祸的望着秦浪道:“活该,你也有今天。”秦浪无可奈何的摊了摊手。

李存勖迎风负手站在黄河岸边的一块巨岩之上,衣袂飘飘,宛如乘风,他双目专注地凝视着身下滔滔不绝的黄河之水。

秦浪悄然来到他的身后。李存勖没有回头轻轻道:“我知道你一定会来找我。”秦浪与他并肩伫立,望着远方天水之间,强压心头怒火缓缓道:“为什么?”李存勖微微笑了笑,伸手指向滔滔河水,朗声道:“你是愿做这水中的一粒沙石,随波逐流无力主宰自身命运,还是愿为你我脚下巨岩,俯瞰河水滔滔,把握自己生命?”

秦浪深吸一口气答道:“沙石、巨岩都是没有感情之物,我都不愿做。”李存勖点了点头道:“你是怪我对雪歌太过无情?”秦浪没有回答。

李存勖有点激动道:“我何尝没有感情?你设想一下,如果这次失败的是我,你想我二叔会放过我的亲人,朋友还有玉娘吗?”他顿了顿又道:“现在的形势逼我不能再有任何的感情,我一直把你当成我的好朋友,以为你会理解我的苦心,看来我错了。”

秦浪摇了摇头道:“我不是来听你解释的,你究竟愿不愿救雪歌?”

李存勖双目闪过一缕寒光,反问道:“唤作是你,你愿不愿救一个一心杀你为父报仇的人?”

秦浪心中冰冷无比怒道:“她是你的妹妹,除了你世上已再无亲人。”

李存勖回身盯住秦浪许久方道:“秦浪,你曾经救过我,我也曾经救过你,我们可称得上是两不相欠,我很欣赏你,我也很心疼雪歌。我可以救她,但是你必须给我一个足够的理由。”

秦浪冷冷看着他,李存勖目光又落到奔腾不息的河水之上沉声道:“我父王临终托付我三件大事,我若想成功必须拥有雄厚的财力为基础。”秦浪道:“这与我有何干系?”

李存勖接着道:“你可记得百多年前安禄山掀起的那场叛乱?”秦浪点了点头,李存勖道:“安禄山当年强抢了无数财富,俱藏在一个极为隐秘之处,并根据藏宝处画了一张地图,据可靠消息此图在开封出现。开封乃是梁王朱温的势力范围,倘若藏宝图被他得去,后果不堪设想。”

秦浪道:“你想让我帮您去抢藏宝图?”李存勖点了点头道:“我思来想去,只有你是最佳人选。”秦浪讥讽道:“你不怕看走了眼。”李存勖道:“无双城悬赏万两黄金拿你性命,朱温与赵轻裘素来不和,这样你投奔他救变得理所当然。再者说你遇事机敏冷静,胆色过人,要完成此事两者缺一不可。”秦浪冷冷道:“如若我答应,你就愿意救雪歌么?”

李存勖道:“那是自然,不过前提是你必须把藏宝图给我带来。”

秦浪轻蔑的望着他缓缓道:“其实你之所以选我去,是因为可以用雪歌要挟我。”

李存勖给他说中心思,尴尬的笑了笑。补充道:“『碧雪沙』的毒性半年后才会发作,我想你有足够的时间去行动了。”

秦浪一言不发的转身便走,李存勖在身后叫道:“我会在你到开封之前,替你安排一切必须条件……”

秦浪的心中冰冷无比,他没有料到李存勖卑鄙到这种地步,耳边又想起他刚刚所说的话,自己此刻也许真的像水中的一粒沙石,命运已被别人掌握在手中。

雪歌白衣飘飘的站在茅屋前,痴痴等待着秦浪,看到他的身影,俏脸上方露出一丝欣慰的笑意。她快步迎了上去,向秦浪道:“何先生走了。”秦浪一怔。

雪歌将一封信递过来:“他留给你的。”

秦浪展开信纸上面龙飞凤舞的书道『秦浪小子:李存勖绝非善类,前途凶险重重,你需自行珍重,凡事需三思而后行,雪歌小丫头身世可怜,善良可爱,你切莫负她,否则我定不饶你。』

秦浪看完将信纸撕成碎片,雪歌问道:“先生说为什么走?”秦浪微微笑道,说实在吃不下你做的饭菜,所以走了。”雪歌面上一红嗔道:“你胡说八道。”

秦浪向她道:“收拾收拾,我们马上动身。”

雪歌点了点头,听话的去了,她问也没问去什么地方,芳心中只是想到,无论天涯海角,秦浪去哪里她便跟去哪里。

第一章 跃马横刀

雪歌风姿绰约的迎风站在船头,美目静静望着天边似锦的朝霞,晨风温柔的吹拂着她披肩的乌发,宛若黑色锦缎般轻轻飞舞,她深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气,暂时忘却了心中的忧愁与不快。一两只沙鸥自船前轻轻掠过,洁白的羽翼在朝阳中滑出美丽的弧线。

秦浪悄然来到她身边除下自己身上貂裘披在她的肩上。雪歌自沉思中惊醒,俏脸转向秦浪露出了久违的笑容。秦浪关心道:“船头风大,小心着凉!”雪歌心中温馨无比,紧了紧貂裘,轻轻道:“我已经好久都已未看过这么美的天空了。”

她幽然叹了口气黯然道:“小的时候,爹爹经常抱着我去看朝霞,他对我说朝霞是天空中最美的风景,不过它的美丽无比短暂,一切都要被阳光所主宰,现在我才知道,人生何尝不像天空?快乐何尝不像朝霞?为什么世上一切美好的东西都是那么短暂?为什么人往往无法主宰自己的命运?”

秦浪默默看着雪歌美丽的背影,若有所思道:“你想过没有,朝霞的美丽虽说短暂,可只要这个世界依然存在,它几乎每天都会出现,这何尝不是一种永恒呢?其实每个人心中所珍视的事情都不一样同,你父亲一度被权势所困扰,也正是权势如乌云般主宰他的天空并将他压的喘不过气来,可最后关头他毅然选择了爱情、亲情。我想这就是他心中的朝霞,在他为你牺牲生命的那一刻,他一定已经真真正正拥有属于自己永恒的美丽与自由。”

雪歌缓缓回过头来,秦浪接着道:“有些人虽说不息一切达到了自己的目的,可他同时已失去了生命中最为可贵的东西,他的天空再也看不到绚丽的朝霞。”

雪歌轻轻偎依在秦浪的肩头,深情款款道:“你就是我生命中的朝霞,除了你世上在也没有什么值得雪歌留恋,答应我永远不要离开我。”

秦浪胸膛一热,他忽然摆脱了李存勖的困扰,前面无论有多大的挑战,他都将勇往直前,自己的命运他自己会完全把握。

正午时分船在大梁城西北的『龙华港』缓缓停靠,『龙华港』是黄河全段最大的港口之一,水深港阔,四通八达,由于这里槽运极为方便,四方异物聚集于此。

秦浪放眼望去港口来往船只川流不息,过往商贾如织,由衷叹道:“久闻此港盛名,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雪歌扯住他衣袖微微笑道:“这算什么,你到城中见到的情景更会大吃一惊呢!”

两人四下观望,看有无车马借步,却见正前方一辆装饰豪华无比的两轮马车在四匹健马的驱动下迅速驶至二人身边停下。驾车的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汉子,他跳下马车恭敬行礼道:“两位必是秦公子和雪歌小姐,请两位上车。”

雪歌奇道:“我们有不认识你,为什么要上你的车?”那汉子含笑答道:“雪歌小姐有所不知,秦公子是我家主人的朋友,主人现在身在外地,得知二位来到大梁,特命小的前来接二位到府上休息。”雪歌还要再问,秦浪一把将她拉过,笑道:“你哪有这么多问题可问,上车再说。”拖着云里雾里的雪歌上了马车。

马车『辚辚』行进在青石砌成的宽阔大道上,秦浪的心情远没有他表面看起来那般平静,他清楚的知道来人必是李存勖派来的,马车每行进一步,他就接近了斗争的中心。为了挽救雪歌年轻的生命,他将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投入这场斗争中去。

雪歌透过车窗观看着车外的景致,林木掩映中,只见一个小湖展现眼前,湖心有片小州,纵横数亩,上面有几座雅致精巧的小楼房舍,一道长桥连接州岸,走上长桥,便像走入了一幅美丽的图画里,风拂碧水,林树争艳,州上的亭台楼阁与湖光山色交相辉映,小桥流水掩映於枝青叶秀之中,粼波潋漪,绚丽多姿。穿过了一条修竹曲径和经过了两个避雨小亭後,马车在一座林中楼舍前的空地停了下来。

秦浪首先跳下车去,转身接住雪歌。那汉子恭恭敬敬的在前方引路,雪歌被这眼前美景深深吸引,问道:“这是哪儿?”那汉子道:“这儿唤作『凌烟楼』离大梁城中心约有五里,是主人特地送给二位居住的。”

雪歌吐了吐舌头,难以置信道:“秦浪,你何时认识的这个朋友,手笔这么大!”秦浪面上露出一丝无奈的神情。

那汉子引两人走入院中,满园盛开着郁郁葱葱的蔷蔽,纤小的白色花瓣如星星点缀着身后强大的绿色背景。院中有一棵参天古树,树干上刻着高祖的名篇《阳春赋》。两个美丽的婢女袅袅迎上前来,那汉子停下步来,自怀中掏出一封密函递与秦浪,恭敬道:“这是我家主人让我给公子的,待会我就告辞了,听琴、颂月两个会留下来照顾二位饮食起居。”

秦浪接过密函揣入怀中,雪歌一旁道:“我先随她们两个去看看房间。”秦浪点了点头。

待雪歌走远,那汉子低声道:“秦公子以后倘若有什么急事,可到城西『富贵钱庄』找我。”秦浪点了点头,那汉子躬身告辞。

雪歌一脸兴奋的跑来,远远喊道:“秦浪,你快来!”秦浪迎上前去。雪歌拽住他衣袖将他带到院子左侧的小楼内。整个小楼均是竹制结构,共分三层,下层是一个大厅作为会客之用,二层共有四间,分别作为书房、茶室、兵器房、古玩库。三层只有两间大大的主卧室。雪歌指着左面那间道:“你住这间。”秦浪扮了个鬼脸道:“谨遵圣谕。”逗得雪歌笑靥如花。

雪歌沐浴过后,随着两个丫鬟去院中赏玩。秦浪来到房中,见到床前摆着一个大大的箱子,上面封条书写着『恭请秦公子笑纳』,打开箱盖,但觉满目金光闪耀,竟是满满一箱金银,秦浪掩好房门启开密函。上书

『梁王朱温性格暴戾,喜怒无常。贪恋女色,长子朱有硅性情极似乃父,因朱温曾强霸他爱妾月奴,与其父结下深仇,他是大梁政权中的实力人物,其人性情暴躁,手下拥有武士过万,据悉藏宝图已落入他的手中,二子朱有贞性情阴郁,野心勃勃,暗地发展自己势力,偷偷组建『铁旗楼』吸纳各路江湖中人实力不断增加,现今已初见规模。早有取代其兄长之打算,三子朱有和是三人中最不成器之人,恃强凌弱,欺男霸女,无恶不作,却深得朱温宠爱,三人近日几乎夜夜前往『天然居』,据悉,契丹、无双城、渤海、桀燕都已获知藏宝图之事,各路人马不日将汇集大梁。你需极早行事,务必抢在他人之前得到此图,箱中金银备你行动所需,资金倘若不够尽管到富贵钱庄支取。』

秦浪皱了皱眉头,将密函凑在桌上烛炬上烧成灰烬。心中盘算道,照此看来自己只有先接近朱有硅,朱有贞两人之一方可打入敌方内部。

房门轻动,雪歌步履轻盈的闪了进来。向秦浪道:“秦浪,我让听琴,颂月备好了车马,我们到城中去看看好不好?”秦浪点了点头道:“也好,晚上我们在外面吃。”

秦浪驾着马车行进在大梁城中心的主干道上,雪歌隈在他的身旁轻轻哼着小曲,快乐的无以言表。马蹄轻快的落在青石板路面上,发出清脆的『嗒、嗒』声,行过五里长道,渐闻人声鼎沸,一个宽阔的拱桥映入眼帘。道路两旁挤满了商贩,吆喝叫卖之声此起彼伏。

马车缓缓通过闹市,雪歌遥指正前方道:“那座小楼就是『天然居』,据说里面的厨子是大梁城中最好的。”秦浪微微笑道:“好!我们去尝尝。”

『天然居』位于大梁城的中心,面前交叉着连接四门的两条主干道,它是一座五层高的建筑,一二两层为大厅,皆可摆上二十张八仙桌,其余各层均是雅间,越往上装修越是奢华。两人停好车马,步入门来。

大厅内已是灯火通明,食客早已将一二层楼坐满,小二安排两人在四楼西首的一个雅间坐下,房间虽说不是太大,可装修的古色古香,清雅无比。窗口下面正对街心,向下俯瞰,城内景色尽收眼底。

小二递上菜谱,雪歌接过放到一旁问道:“店中都有什么菜肴?”小二得意道:“是凡小姐点的出的,我店中皆会做。”雪歌眨了眨美目,说道:“你听好了,四道果品『红果拌梨丝、诗礼银杏、蜜汁鲜果、滚龙丝瓜、』四道烧菜『银耳陈皮炖乳鸽、玉兰明虾、碧波龙舟、红烧驼峰、』再加一『珍珠雪耳羹』;一壶二十年的『春又春』你可记清楚了?”她点的烧菜还到罢了,果品大多为此季所没有,小二听得嘴巴都合不上,喃喃道:“小姐我……没记全……”

秦浪笑道:“你何必为难他,尽管拣店中有的上来,没有的便换其他特色补上便是。”小二如释重负的去了。雪歌俏皮的扮了个鬼脸。

秦浪打趣道:“真看不出,你点菜和做饭水平不相伯仲。”雪歌俏脸一红,佯怒道:“不理你了,取笑人家。”扭过脸去凭窗俯瞰外面景色。忽然轻轻『咦!』了一声向秦浪道:“你快来看,下面是不是何先生?”秦浪向下望去,还未看清,雪歌已然奔了出去:“你在这儿等着,我去追他!”

待她出了大门,四顾之下,哪里还有何太迟的身影,雪歌跺了跺脚刚一转身迎面重重撞在一人身上,雪歌抬头去看,却见来人二十五六岁年纪,身材高瘦,面色隐隐发青,双目深陷,唇色苍白,衣饰极为华贵,身后跟了十来个随从。雪歌歉然道:“对不起。”那人正要发怒,看清雪歌绝世姿容,立时化怒为喜,神色轻浮道:“不妨事,不妨事。”

雪歌垂首闪过一旁,那人却阻住去路,笑嘻嘻道:“小姐还未告诉我你叫什么呢?”雪歌怒道:“我根本不认识你,为什么告诉你?你让开!”那人挥了挥手,十数个随从将雪歌围在正中,雪歌叫道:“你想做什么?”那人嘿嘿笑道:“我想带你回府共享富贵如何?”周围行人看到这边吵闹,俱远远避开,显是对这帮人颇为敬畏。

那人伸手向雪歌抓来,雪歌向后一缩骇然叫道:“秦浪,秦浪快来救我!”那人哈哈狂笑道:“大梁城中,谁敢救你?”

忽听一个粗豪的声音身后说道:“不想死的话,快给我滚开!”众人回过头去,一个身躯魁伟的汉子骑在一匹乌黑的骏马之上,冷冷望着几人,他眉目粗大,鼻阔口方,国字方脸上长满虬须。

那人一怔,撇了撇嘴唇盛气凌人道:“你也不打听打听我是谁?”

那汉子仰天狂笑,冷冷道:“龟儿子,别怪我不给你机会。”话音未落,一拎缰绳,乌骓马疾风般向几人冲来,手中『狂沙刀』卷起无可匹敌的狂飚。居高临下劈向那轻浮男子,众随从慌忙挡在主人面前,那大汉一声大喝,刀背重重击打在几人胸前,霎时间将几人击得东倒西歪,闪开一条通道,左手一探,抓住那公子衣襟,拎小鸡般提在半空。

那公子吓得浑身不住颤抖,结结巴巴道:“我……我……父王……是、是……梁王……你敢……耐我……何?”原来他竟是朱温的小儿子朱有和。

大汉哈哈笑道:“梁王怎地生出你这种废物。”

雪歌趁机脱困,秦浪见她久未回去恰巧寻来,芳心一酸,扑到秦浪怀中,秦浪揽住她香肩轻轻劝慰。雪歌抽抽噎噎将刚才所发生的告诉秦浪,秦浪拥着她来到那汉子马前感谢道:“在下秦浪,多谢兄台仗义援手,不若上楼共饮几杯?”那汉子微微一笑,手下一松将朱有和掷在地上,几个随从慌忙将他扶起,朱有和仍是颤抖不止,只觉裆下湿哒哒一片,竟吓得尿了出来。围观众人齐声哄笑,几人灰头土脸的逃窜而去。

那汉子翻身下马,向秦浪拱手还礼道:“我叫耶律阿保机,区区小事何须挂齿。”秦浪执意相请。耶律阿保机笑道:“既然如此,就叨扰兄弟了。”

三人回到楼上重新坐定,酒菜早已上好多时,秦浪倒了满满三大杯酒,站起身来恭恭敬敬双手递给阿保机,阿保机连忙起身道:“秦兄弟何须如此客气,我喝了便是。”接过酒杯一饮而尽。秦浪又陪了三杯,两人性格都是十分爽快,言谈之间颇为相投。不觉间已二斤『春又春』已经下肚。

雪歌启开第三瓶,刚给两人满上,却见小二慌慌张张奔入道:“二位大爷……不好了……三……三公子带好多人来拿你们……马上就要冲进来了。”

秦浪与耶律阿保机相视一笑,秦浪道:“耶律大哥,此事因我而起,理当由我去解决。”耶律阿保机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豪情万丈道:“若当我是朋友,干了这杯酒一起下去。”秦浪胸中一热,仰首一饮而尽,朗声道:“好,我们好好教训一下这帮混帐。”

大厅之中人声鼎沸,朱有和率着四五十人站在门口。一个二十多岁的美女挡在他们面前,娇声斥道:“朱三公子,你把我『天然居』当成什么地方?带着这么多人前来闹事,我还怎么做生意?”

朱有和又恢复了一脸的跋扈,傲然道:“胡姬,你再拦我,我便将你的『天然居』给拆了!”

那唤作胡姬的女子大怒道:“朱有和,你不要欺人太甚,老娘今天还就不信这个邪,天王老子都别想在我店中闹事!”

秦浪三人步下楼梯,分开围观众人来到门前,秦浪双目盯住朱有和冷冷道:“我们出去说话!”回身对雪歌轻轻道:“你在这里等我,我和耶律大哥去去便回。”雪歌听话的点了点头,嘱咐道:“你小心点。”秦浪向她微微一笑。

众人来到门前开阔之处,朱有和做了个手势,嚣叫道:“给我杀了他们!”手下众武士挺枪将秦浪、耶律阿保机团团围住。

秦浪未等包围形成,疾迅无比的向右方攻去,身形抢在敌人长枪难及的死角,双拳先后击中近处两人,两人惨呼一声萎缩于地。耶律阿保机同时发动,右手『狂沙刀』寒光霍霍,刀影落处长枪俱断,左拳重重向敌手击出。朱有和带来的武士俱是些平庸之辈,那禁得起两人合力攻击,『唉呦』之声不绝于耳,瞬间已有三十余人被击倒在地。

秦浪二人也不想多惹是非,出手虽重,但所击部位都非要害。

朱有和哪里想到二人如此强悍,面色渐变,悄悄向后溜去,秦浪、耶律阿保机已同时欺到他的身前。朱有和大骇,挥剑刺向秦浪,秦浪身躯微侧拿住他手腕,向怀中轻轻一扯,将他整个人扯向近前,肩头一沉,曲肘重重撞在他胸口之上,朱有和被撞的仰天倒下,耶律阿保机抬起右腿,大脚踏在他胸口之上,大喝道:“再不住手,我一脚踩死他。”

仅剩的几个有战斗力的武士唯唯诺诺退到一旁。朱有和一张马脸吓得没有一丝血色,连话都忘记怎么说了。

雪歌欢天喜地的奔到秦浪身边,掏出一方雪白的丝帕,替他拭去额上汗水。

耶律阿保机向朱有和道:“龟儿子,你服不服?”朱有和吓得不住点头。

秦浪笑道:“耶律大哥,放了他吧!”耶律阿保机在朱有和臀上重重踢了一脚,啐道:“还不快滚!若不是秦兄弟求情,我踩死你这个混帐。”朱有和瑟瑟发抖,手下武士连忙将他扶过一边。

此时东南方忽然响起马嘶之声,数十个骑士疾风般驰至面前。为首一人三十余岁年纪,身材高大,阔膀乍腰,面色阴郁,高鼻深目,长发垂肩。额前一缕白发分外显眼。他冷冷扫了众人一眼,自马上一跃而下。大步走到朱有和面前,森然怒视。朱有和吓得垂下头去。

来人冷森森道:“老三,你是越来越有出息了!”朱有和小声嘟囔道:“二哥……他们两个欺人太甚……”言语间显得对来人颇为敬畏。

“还不快回去,你是不是嫌丢的人还不够!”朱有贞怒喝道。

众武士吓得架着朱有和一溜烟去了。

朱有贞回身望向秦浪,耶律阿保机三人,目光停留在秦浪面上,冷笑道:“两位身手不凡啊!你们可搞清楚了打的是谁?”

耶律阿保机大声道:“我们才不管他是谁,谁让他对我弟妹无礼,他活该挨打?”雪歌一旁听他唤自己作弟妹,心中暗喜,俏目偷偷扫向秦浪,芳心『怦怦!』跳个不停。

朱有贞忽然出人意料的笑了,他居然躬身向秦浪三人赔礼道:“舍弟年少无知,还请三位原谅,有贞代他向三位赔礼。”

秦浪暗道:“此人行事能退能进,不可小觑。”拱手还礼道:“二公子太客气了。”

此时一个娇滴滴声音唤道:“二公子,你可算来了,再晚一会,三爷就把我的房子给拆了。”

胡姬推开众人来到朱有贞面前,紧身的淡紫色轻衫把她美好的胴体线条显露无遗,充盈着活力和生气,令人感到这迷人的肉体内流动的定是野性的血液,绝不会轻易向任何男人屈服。此女的脸庞明艳照人,深嵌在两弯秀眉下的一对明眸,像两潭香冽的烈酒,充浴惊人的吸引力,撩人遐思。在娇巧鼻梁下配的是温软而充满性格的红色樱唇。

胡姬千娇百媚的向朱有贞抛了个媚眼,娇声道:“不如今日就由胡姬做东,请几位一起坐坐?不知大家给不给我这个薄面?”

耶律阿保机首先告辞道:“非是我不想留下,我确实有急事再身,今日就算了吧!”

雪歌轻轻扯了扯秦浪衣袖,秦浪会意拱手道:“今日天色已晚,胡老板的心意我们领了,吃饭就算了。”

胡姬白了秦浪一眼,樱唇微撅道:“说来说去,还是不给胡姬面子。”

耶律阿保机笑道:“老板娘哪里话来,你若诚心相邀,明晚我一定过来。”

胡姬甜甜一笑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惹人陶醉,娇声道:“明晚就明晚,说好了,你们都要来!”秦浪想到这正是接近朱有贞的良机,当下点了点头。雪歌狠狠在他臂上掐了一把,秦浪痛的皱了皱眉头,强忍着未叫出声来。胡姬似乎看到什么,微微一笑,也不点破。

第二章 又见伊人

细雨绵绵,在半空织成一面亮丽的网,笼罩着『凌烟楼』的安宁。庭院的地面上聚集着大大小小的水洼,上面浮着精巧的纸船,雪歌将一艘刚刚折好的纸船放入水中。

听琴在身后撑着折伞为她挡雨。轻声道:“小姐,雨下大了我们回去吧!”雪歌自语道:“不知秦浪醒了没有。”旋即恼道:“这个坏蛋,一见到漂亮女人连自己姓什么都忘了,说不定正做着美梦,想着那个胡姬呢!”听琴噗的笑出声来,雪歌佯怒道:“鬼丫头你笑什么?”听琴忍住笑慢吞吞道:“小姐心内原是着紧秦公子。”

雪歌嘴硬道:“他有什么好,我干吗着紧他?”话锋一转,向听琴道:“可我有什么办法让他着紧我呢?”听琴道:“我听说男人都喜欢女人温柔贤淑,进得厅堂,入得厨房。”雪歌恍然大悟,笑盈盈对听琴道:“看不出你小小年纪,蛮有经验吗!”听琴小脸一红羞道:“我是听别人说的,小姐莫要笑我。”雪歌心中想到,胡姬!哼!有什么了不起,你会的我也会。

秦浪打了个哈欠,自床上穿衣起来,只听外面有人轻轻敲了敲房门,接着一个温柔无比的声音道:“浪哥哥,你醒了没有?”秦浪一怔忙道:“醒了,醒了。”上前开了房门,雪歌笑靥如花的端着脸盆走进房来,听琴、颂月两个端着早点紧随其后,两人将手中托盘放在桌上掩门出去。

雪歌柔声道:“浪哥哥,洗漱之物,我给你准备好了,你快洗完吃饭。”秦浪双目瞪得滚圆,宛若坠入云里雾里,忙道:“你……你还是喊我秦浪,我听着习惯些。”

秦浪洗漱完毕,雪歌备好了早餐,将银筷递到他手中。秦浪受宠若惊道:“雪歌,我自己来。”雪歌学着昨晚胡姬的样子向秦浪抛了个媚眼。秦浪一震,手中筷子落到地上,愕然道:“雪歌你不是生病了吧!”雪歌闻言怒道:“好你个秦浪,难为我对你这么好,你竟如此咒我!”气乎乎冲出门去,重重的甩门而出。

秦浪哭笑不得,摇头自语道:“女人,嗨,真是麻烦!”

雪歌气的一整天都未搭理秦浪,临近黄昏,秦浪想起昨日约会,喊雪歌同去,雪歌怒犹未消道:“你想见别人就自己去,我去只怕耽误了你的好事。”

秦浪无可奈何,心下想道,雪歌不去也好,朱有贞为人城府颇深,此行不知有无凶险,还是自己一人去方便些。当下嘱咐二婢好生照顾雪歌,独自前往。

纵马来到『天然居』天色已经全黑,耶律阿保机早就来到多时,笑呵呵迎了出来。远远喊道:“秦兄弟,今天怎么来的这么晚。”胡姬身着一袭粉红长裙,外罩雪貂披肩。袅袅跟出,娇声道:“定是只顾在家哄他小情人,忘了时候了。”秦浪被她说中,面上一红,好在天色已黑,不易被人看到。

胡姬引着两人来到五楼中最大的一个房间。房间纵宽皆有十丈左右,分成两部分,饭桌摆在里面,靠外是一个小小的舞池,想来是表演之用。室内装修极尽奢华,大到桌椅门窗,小至碗筷盘碟,俱是世间罕有之物。朱有贞和另外两人看到二人连忙起身迎接,几人落座完毕。朱有贞指着左手边二十多岁白面书生向二人介绍道:“这位是桀燕国太子刘守光。又指着右侧胖乎乎的中年人道:“他是南吴国二王子杨平。”接着又将秦浪、耶律阿保机介绍给刘、杨二人。

胡姬给每人杯中斟满美酒,起杯娇滴滴道:“各位公子大驾光临,胡姬不胜荣幸,为表诚意,贱妾先干一杯。”仰首一饮而尽。众人齐声叫好,开怀畅饮起来。

朱有贞停箸向秦浪道:“秦兄弟此番前来大梁,所为何事?”秦浪故意长叹了口气道:“此事不提也罢!”朱有贞笑道:“莫不是秦兄弟不把我当成朋友?”秦浪摆手道:“那倒不是。”一旁杨平插口问道:“秦兄弟,你可是杀了无双城赵天蒙的那个秦浪?”众人眼光齐齐望向秦浪。

秦浪叹了口气,将酒杯重重顿在桌上,沉声道:“杨大哥,说得不错,我正是那个秦浪。”

杨平接着问道:“不知你与无双城有何仇怨?”秦浪道:“杨兄见谅,在下有不得已的苦衷,不便明言。”心中想到杨平与朱有贞一唱一和想探听自己来历,看来两人关系非同一般

耶律阿保机双目圆睁怒道:“秦兄弟既有苦衷,何须再问,杀便杀了,你婆婆妈妈问个没完,到底想怎地?”

杨平面色微变,胡姬见场面僵住,当下解围道:“不许再说打打杀杀,今晚只谈风月,谁再搅大家兴致,我胡姬先不饶他。”

朱有贞哈哈笑道:“我赞同胡姬,今晚只谈风月。”他顿了顿向胡姬道:“胡姬,你有何风月让我们开开眼界?”

胡姬媚眼如丝,娇柔道:“二公子,果真聪明过人,胡姬什么也瞒不过你,在你面前人家就好像被脱光了一样。”她极会挑逗男人,众人听得心神一荡。

耶律阿保机咽了口吐沫,凑在秦浪耳边道:“这小娘们真是天生尤物,早晚我要将她弄上床去。”秦浪心中暗笑道:“耶律大哥到底是契丹人,性子甚是爽直。”

胡姬伸手摇了摇门后铜铃,一个美的令人窒息的少女娉娉步入门来。秦浪身躯一震,此女竟是刺杀晋王的绮翼。绮翼同时看到了秦浪,美目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

耶律阿保机呆呆道:“我不是在做梦吧,人间竟会有如此绝色。”秦浪牢牢盯住绮翼,他心知此女在这里出现,其中必有文章。

朱有贞指着身边向绮翼道:“来、来坐下。”绮翼冷冷望了他一眼,拂袖向秦浪走去,款款坐在秦浪身边。众人皆是一怔,没想到她丝毫不给朱有贞面子。

胡姬格格笑道:“看来妹子与秦公子原本相识,那我来陪朱二公子。”秦浪心中清楚,必是自己的出现打乱了绮翼的计划。

耶律阿保机向秦浪问道:“秦兄弟,这小美人当真是你的老相好?”他性情豪爽,言谈间本就无所顾忌,哪管他人感受。

绮翼听得清清楚楚,却未作声。秦浪面上一热,苦笑道:“耶律大哥,我从未见过这位姑娘!”他这句话一语双关,既是告诉众人他与绮翼素不相识,有向绮翼表明不会揭穿她身份。

杨平笑嘻嘻道:“这位姑娘何以眼中只看的到秦兄弟呢?”他此问摆明想挑起众人敌视秦浪之心。耶律阿保机怒道:“她不看秦兄弟,难不成要看你这个胖子不成?别说这位姑娘不愿看你,就连我都懒得看你这张丑脸!”

他此句话说得直白无比,杨平气的脸色铁青,再也按捺不住,拍案怒起道:“契丹狗贼,今天你是执意和我过不去了?”

耶律阿保机哈哈冷笑道:“龟儿子,你敢再说一遍。”也站起身来,他肩宽膀阔比杨平高处半头。朱有贞、刘守光连忙拉住杨平,秦浪拉住阿保机,杨平见到阿保机体态魁伟,心知真打起来绝讨不了好去,趁机坐下。

胡姬佯怒道:“你们两个当我说话是放屁不成,刚才说什么来着?”她给两人酒杯斟满道:“两人各罚三杯。”

耶律阿保机对她甚是顺从,笑呵呵道:“胡姬罚得对,我心服口服。”胡姬抛给他一个媚眼,阿保机半边身子都酥了。

绮翼为秦浪添满酒杯,轻声道:“小女子敬秦公子一杯。”秦浪接过酒杯,绮翼美目饱含深意的望着自己,秦浪微微笑了笑道:“世上恐怕有福气喝到小姐敬酒的人不多吧。”仰首一饮而尽。绮翼焉能听不出他指的是自己借着敬酒刺杀晋王之事。低声道:“何止是不多,其实现在只有你一个,你若死了这世上就连一个也没有了。”秦浪将酒杯放在桌上。

此时门外传来一阵喧哗,房门被『嘭!』的踢开,一个三十多岁的汉子闯了进来,口中大叫道:“胡姬你给我过来!”

朱有贞望见来人面色铁青,站起身道:“大哥何时来的?”

来人长相与朱有贞极为相似,个子稍微矮上半寸,四肢颇为粗壮,黑面虬须,较其弟又健硕许多。他环视众人,上前一把拉住胡姬叫道:“胡姬,你躲在这儿陪老二,当我朱有硅是什么?我的银子是臭的么?”

朱有贞皱了皱眉头,忍气劝道:“大哥你醉了,你若让胡姬陪你,带她去便是。”

朱有硅怒道:“谁让你多事,我愿让谁陪便是谁陪。”目光落到绮翼身上,眼神一呆,他伸手指向绮翼道:“你给我过来。”

绮翼正要过去,却给秦浪一把拉住柔荑。

秦浪冷冷道:“她今晚是我的,谁都别想把她带走!”一句话说得掷地有声。朱有硅双目圆睁,杀机立现。

在场众人俱屏住了呼吸,谁都未曾想到秦浪当场就与朱有硅针锋相对。

耶律阿保机赞道:“好兄弟,好汉子,哥哥帮你,怕他个球!”

朱有贞心中暗自窃喜,他对大哥怀恨已久,只是苦于实力所限,一直忍气吞声。秦浪主动发难,挫挫朱有硅威风也好。

胡姬向朱有贞连使眼色,让他从中调解,朱有贞却装做未看见,一声不吭。

朱有硅一步一步逼向秦浪,咬牙切齿道:“你可知我是谁?”

秦浪笑道:“在下孤陋寡闻,公子高姓大名?”他故意明知故问,存心激起朱有硅怒火。桀燕太子刘守光一旁道:“秦兄弟,这位便是梁王的大公子朱有硅。”

秦浪作出一个不屑的神情,故意道:“请恕在下孤陋寡闻,未曾听说过。”此言一出,瞎子也看得出他分明是故意挑衅。

朱有硅怒火填膺,却忽地转向朱有贞恨恨道:“老二,你交的好朋友,好大的本事!好大的胆量!”

朱有贞见战火烧到自己身上,无奈出头道:“大哥,秦兄弟,给我个薄面,大家同干一杯,化干戈为玉帛如何?”胡姬利落的奉上两杯美酒。

朱有硅接过酒杯,双目死死盯住秦浪从齿缝中挤出一句话来:“我从不和死人喝酒。”随即全力将酒杯掷在地上,转身离去。

朱有贞苦着脸道:“秦兄弟,你这是何苦?”

秦浪拱手告辞道:“几位盛情秦浪心领了,天色已晚秦浪先行告辞。”

不管几人挽留,飘然出门。

朱有贞望着秦浪背影长长叹了一口气,低声自语道:“秦浪,你莫要让我失望。”

秦浪出了大门,觉着有人脚步轻盈的跟在身后,转过身来。却见绮翼一双妙目冷冷的望着自己。秦浪笑道:“绮翼小姐总跟着我做什么?”绮翼冷冰冰道:“你不是说今晚我是你的吗?”秦浪苦笑道:“你莫开玩笑。”绮翼道:“我从不开玩笑。”

秦浪无可奈何的摇摇头,由她跟在身后,向东面马廊行去。

未到近前,一股强烈的血腥气息扑鼻而来,心生不祥之兆,放眼望去,一匹枣红骏马身首分离倒在廊前,鲜血自断颈处仍不住涌出。

绮翼低声道:“朱有硅手下有六大刀手,看此情形,『绝刀』王独已经来了。”

秦浪深吸了一口气,微微笑道:“朱有硅看样子真生气了!”

绮翼没好气的讥讽道:“谁让有人强充大头救了他!”秦浪知她必是怪自己破坏她刺杀大计,也不争辩,沿着青石板路向『凌烟楼』走去。

一轮冷月静静挂在半空中,午夜的街道格外寂静,只听得到两人一前一后的脚步声。秦浪忽然停下了步伐,平静的望着前方。

一柄长长的砍刀在暗夜中霍霍的放着光,带着强烈的杀气横在前方。刀的主人全身着白衣,连头都裹了白绸。夜风嚣张,扯动着他的衣袖。于是,人就更显得轻盈打娜没了重量。远远看,倒更像是一片在风中随遇而安的白叶,或宽袖下长刀扯起的一面雪白的旗帜。

他忽然随风飘起,长刀呼啸,向秦浪直劈而来。秦浪施展『无间步法』掠向他的身后,王独整个人宛若化作一把长刀。看都未看,刀锋翻转,准确地袭向秦浪颈前。秦浪暗赞了一声,向后滑出两步,避过此击。腰间佩剑『噌!』地拔出,顺势拦腰击向王独。王独长刀竖起,封住此击,握紧左拳向秦浪肋下攻去,丝毫不给秦浪喘息之机。秦浪又退两步,利剑斜向劈向王独手臂,王独手臂一缩,改为双手握刀,向下一记『力劈华山』势不可挡。秦浪身躯左旋,堪堪避过一击,暗道:“对方攻势猛烈,不可硬拼。”他这些日子,几乎时时刻刻均在苦修『无间诀』上武功心法。尤其对其上所载神妙步法最为熟悉。此时在王独暴风骤雨般的进攻中,他施展出来,宛若水中游鱼又似闲庭信步,任凭王独刀法如何神妙始终沾不到秦浪衣襟。

王独瞬间已攻出百招之多,越打越是焦躁,刀法渐乱。秦浪心如止水,立时把握到对方十数个破绽,瞧准机会一拳重重击在王独『气海穴』上,王独眼前一黑,萎缩于地。

秦浪拭去额上汗水,却见绮翼盈盈站在一旁,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秦浪摇了摇头,也未理会,转身继续赶路,绮翼默默跟在他的身后。

沿着主干道又行二里余地,秦浪向左欲转向一条碎石铺就的小路。身后响起蹄声阵阵。

“秦浪!”身后一个愤怒的声音喊道,秦浪缓缓回过身来。

朱有硅威风凛凛的骑在一匹青灰骏马之上,腰间利剑已大半出鞘。他的身后紧跟着六名劲装武士,其中一人正是刚刚被秦浪击败的『绝刀』王独,其他五人分别是『鬼刀』焦离;『鸳刀』李深;『毒刀』顾贺;『断刀』戚毕胜;『情刀』柳真。几人身后远远跟着数十名普通武士。

绮翼悄然避在秦浪身后,冷冷旁观着事态的发展。

“我不会让你看到明天的太阳!”朱有硅一字一句的迸出。

寒光一闪,六道霸道无比的刀气同时袭向秦浪。六人皆是自马上发动攻势,居高临下,气势万钧。秦浪脚下移动奇快,施展无间步法,自缝隙中钻出。手中剑刺向『情刀』柳真,他心中明白,想攻破六人合围,必须先制住其中一人。柳真刀法宛若春水长流,抽丝剥茧般缠向秦浪。其余五人同时向秦浪身后攻去,六人配合默契无比,秦浪仗着微妙步法勉强支撑,在六人强大攻势下几乎没有反击的机会。秦浪忽然感到一股强烈无比的杀气,他清楚的意识到,这股杀气绝非是冲着自己。

夜风轻轻吹动绮翼的长裙,她更显得飘飘欲仙,一双美目盯住朱有硅杀机隐现。

朱有硅丝毫未意识到眼前的危险,狞笑着望着苦苦支撑的秦浪。六人刀法刚猛、阴柔各不相同,配合的又恰到好处。破绽少之又少,秦浪尝试数次,始终无法从包围圈中冲出。

绮翼曼妙的身姿随风而起,手中『碧玉刀』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刺向朱有硅。朱有硅全神贯注地看着场上战局,根本未曾想到绮翼会突然发难,危机已迫在眉睫。

秦浪一声大喝,手中剑力劈在戚毕胜『断刀』之上,身躯自这些许空隙中钻了出去,其余五刀闪电般攻至,几乎同时击中秦浪身躯,落刀处鲜血飞溅。秦浪身形毫不停歇,一个飞纵挡在面色苍白的朱有硅身前。绮翼眼中闪过无比的幽怨,『碧玉刀』刀锋一顿,噗!地刺入秦浪肩头。

六人此时方知秦浪舍命救了主人,挺刀将朱有硅团团护住。

绮翼叹了口气,心知良机已经错过,再想刺杀已是难若登天,娇躯轻纵,幽灵般消失在浓浓夜色之中。

第三章

鲜血自秦浪身上六处创口汩汩流出,朱有硅默默看着秦浪目光中已没有了先前的仇恨,『情刀』柳真走到秦浪身前递过一瓶金创药。秦浪也不推迟,伸手接过。

“你早就知道她是来杀我的?”朱有硅沉声问道。

秦浪不置可否的点点头。此时东南方响起阵阵马嘶,数十骑疾风般向己方奔来。当前一人体态魁伟,肩宽膀阔。远远喊道:“秦兄弟,你莫慌,我带帮手来了!”闻声竟是耶律阿保机。

朱有硅显然心有余悸,不想再多惹麻烦,拨转马头高喝道:“回府!”行了几步,回身向秦浪道:“谢谢,如果有什么需要尽管来找我。”率众疾风般离去。

耶律阿保机来到秦浪身前,翻身下马,自责道:“秦兄弟,都怪我来迟了。”秦浪笑道:“耶律大哥哪里话来,小弟不是好好的吗?”耶律阿保机看了看秦浪伤势,勃然大怒道:“我去宰了朱有硅这个龟儿子。”

秦浪拦住他劝道:“此事与他无关。”“与他无关?”耶律阿保机一头雾水。秦浪笑道:“大哥休要再问,小弟告辞了。”

耶律阿保机想要送他,秦浪死活不从。只好将坐骑递给秦浪道:“你自己小心,我明日去你居所看你。”转身率众契丹骑士绝尘而去。

秦浪目送他们走远,方才上马缓缓向『凌烟楼』行来。行了盏茶功夫,『凌烟楼』已然在望。楼上小窗透出一缕橙色的灯光,暗夜中显得格外醒目,秦浪心中不由一暖。

绮翼宛若暗夜精灵般出现在他的面前,美目冷冷盯住秦浪。秦浪脸上露出春风般的笑容,他之所以坚持不让耶律阿保机护送,主要是因为感觉绮翼一定会跟来。

“你为什么总是和我作对?”绮翼芳心怒到极点,娇躯微微颤抖。

秦浪静静道:“我不想解释。”绮翼目中掠过一丝杀机。冷冷道:“信不信我会杀了你?”

秦浪摇了摇头,绮翼美丽的俏脸上忽然出现一丝难得的笑容轻轻道:“我跟你回去。”

秦浪一怔,失声道:“什么?”

绮翼生怕他听不到似的,凑到他耳边大声重复道:“我要跟你回去!”秦浪苦着脸道:“男女授受不亲,这样不太合适吧?”绮翼不再理他,飘然先向『凌烟楼』而去。

秦浪慌忙跟在身后,任他大呼小叫,绮翼都不回头。秦浪心中暗暗叫苦。

二人来到院中,雪歌听到动静,欢天喜地的自楼上迎了出来。看到绮翼,不由得呆在那里,立刻虎起俏脸怒道:“秦浪,你太过分了,竟然带女人到家里来。”在她心内已俨然把『凌烟楼』当成和秦浪两人共同的天地。

秦浪哭笑不得道:“雪歌你问问她,是她自己硬要跟来,我何时让她来了?”绮翼妙目望向秦浪柔声道:“阿浪!我住哪儿?”

秦浪心中暗暗叫苦,看来绮翼故意在找自己麻烦。

雪歌怒道:“你愿住哪里,便住哪里,总之就是不能住在我家里。”

绮翼微微笑了笑道:“那我就住在阿浪的房间!”雪歌一张俏脸气得通红。

秦浪眉头一皱,捂住伤口『哎哟!』大叫起来,雪歌方才注意到他身上创口,顿时慌了手脚,上前扶住秦浪关切道:“秦浪…你……怎么受伤了?”

秦浪见计策得逞,心中窃喜。表面装做痛苦万分道:“雪歌,你扶我到房内休息……我快要晕了。”

绮翼知他七分是装出来的,美目狠狠瞪了他一眼,秦浪看在眼中心中颇为得意。向雪歌道:“雪歌,夜色已深,你让听琴两个安排她在这儿住下吧!”

雪歌心中虽极不情愿,可看到秦浪痛苦模样,不忍再与他争辩,柔声道:“好啦,好啦,我听你话便是,你先回房,我看看你伤势。”

雪歌伺候秦浪睡下,步下楼来。绮翼在院中独自遥望着天边的明月。

雪歌轻轻走到她的身边,冷冷道:“你住在二楼,房间已经收拾好了。”绮翼回过头来。雪歌这才注意到绮翼竟是如此眼熟,仔细一想,娇躯一震,目瞪口呆道:“你……你是……杀了我……伯父那个……”

绮翼温柔一笑,风情万种,低声道:“你的记性真好,如果我没记错,你就是李克宁的宝贝女儿。”

雪歌怒道:“是你伤了秦浪?”绮翼幽然叹了口气道:“有些事情明明你不想做,可命运偏偏逼迫你不得不去做,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运,就像你选择了去爱,而我选择了去恨。”

雪歌似懂非懂,绮翼深深吸了口气接着道:“我杀你伯父,是因为他毁掉了我的家园,害死了我的父母兄弟。倘若换成是你,你杀不杀他?”

雪歌垂下头去,她脑中想起惨死的父亲,心中自问,倘若李存勖站在身前,自己会不会杀他?许久方道:“李存勖杀了我父亲,可假如真的有机会杀他,我想我还是下不了手!”

绮翼回过身深深凝视雪歌,半天方道:“雪歌,我真的很羡慕你,我永远做不到像你一样的宽容。”

雪歌俏脸一红,不好意思道:“我是不是太傻?”

绮翼摇摇头挽住雪歌纤手坐在廊前台阶之上,轻轻道:“雪歌,你永远不会明白一个人终日生活在仇恨中,是何等的痛苦。”

雪歌紧紧握住绮翼柔软的小手,心中亲切之感倍增。她妙目盯住绮翼,忽然问道:“绮翼姐姐,你是不是爱上秦浪了?”

绮翼娇躯微震,随即笑道:“傻妹子,我承认,秦浪的确是个充满魅力的男人,他勇敢、坦诚、正直、可他还没有好到令我爱上他的地步,我的生命中只有仇恨,已经找不到容留爱的位置。”绮翼美目凄迷,隐有泪光。

雪歌隈紧了绮翼,轻轻道:“我从未试过这样深爱着一个人,我不管他心中是否有我,总之,他若快乐,我便陪着他快乐,他若伤心,我就陪着他伤心,他已经成为我生命的全部。”雪歌目光中充满着幸福。

绮翼专注的听着,这是她生命中从未有过的感觉。

秦浪没有想到,首先来看望他的人竟是朱有贞。朱有贞坐在厅中静静品评着听琴奉上的香茗,神态颇为陶醉。

“秦浪不知朱二公子大驾光临,未曾远迎,恕罪,恕罪!”秦浪快步走下楼来。

朱有贞微笑着望着秦浪,他的伤情远没有自己想象那般严重,朱有贞迎向前去扶住秦浪臂膀,关切道:“听闻秦兄弟昨夜受了点伤,愚兄特来看望。”

秦浪急忙谢过,心中明白,朱有贞必是前来一探虚实。

两人落座,朱有贞压低声音道:“我听说,秦兄弟是为了救我大哥才受伤的?”秦浪笑了笑道:“二公子的消息好快啊!”

朱有贞道:“此事轰动大梁,我焉能不知!”咽了口茶道:“我此次前来,一则为了看望秦兄弟,二来替我大哥向秦兄弟表示谢意。”

秦浪道:“二公子言重了,秦浪一介草民如何敢当。”

朱有贞饱含深意道:“秦兄弟过谦了,据我看来,你有勇有谋,胸怀广阔,不然何以能不计前嫌,救我大哥性命?”秦浪心中暗自好笑,朱有贞巴不得他大哥快死,定是恨极自己多事,表面还要装成感谢万分的样子。

秦浪故作神秘道:“二公子把不把秦浪当成自己兄弟?”

朱有贞装做有些激动的样子道:“秦兄弟哪里话来?我心中早就将你当成生死与共的好兄弟。”

秦浪暗骂朱有贞虚伪,表面也装成激动无比的样子道:“那秦浪有几句肺腑之言照直相告。”

朱有贞道:“但说无妨。”

秦浪叹了一口气道:“以朱兄看来,而今群雄有谁人能一统天下?”

朱有贞一怔没想到秦浪一开口便直奔主题,他深深望了一眼秦浪,反问道:“秦兄弟以为何人?”

秦浪正色道:“现今天下群藩并起,无双城赵轻裘、桀燕刘仁恭、歧王李茂贞、之流,势单力孤,不足为虑。单从实力来看应以尊父梁王朱温最为雄厚。”

朱有贞神情肃穆,不住点头。

秦浪接着说道:“后唐李存勖是有能力和你方抗衡者之一;他手下兵多将广,兼之历经祖上三代苦心经营,实力不容小觑。可他刚经内乱,人心未平,这绝对是他隐藏之患。”

朱有贞身躯向秦浪凑近道:“这么说,天下已无人可与我大梁相争?”

秦浪摇了摇头道:“朱兄难道忘了北有契丹、渤海、西有胡人列强了吗?”朱有贞默然不语。秦浪微微一笑接着道:“朱兄以为大梁若得天下,谁人可做一国之君?”

朱有贞平静道:“自然是我父王。”秦浪追问道:“恕我直言,何人将为太子?”他这句话重重击在朱有贞的要害,朱有贞面色微变,他仔细审视着秦浪,搞不清眼前这个年轻人试探自己真正的目的是什么?

秦浪知道朱有贞还没有完全放下戒心。他压低声音道:“当今乱世,有实力者得天下,实力是什么?实力就是人力、财力。”

朱有贞双目异光闪闪,秦浪道:“二公子可知前唐安禄山遗留宝藏之事?”朱有贞面色一变,低声道:“此事我略有所闻,不过此事真假还需证实?”

秦浪神秘的笑了笑。朱有贞急切道:“秦兄弟,你我肝胆相照,有话只管明言?”

秦浪附在他耳边低声道:“据我所知,此图已落在大公子之手。”朱有贞身躯一震,他双目灼灼望向秦浪。秦浪闭目道:“此图所藏宝藏,乃是安禄山掠夺大唐国库所得,无论谁人得去,财力之雄厚足可傲视天下,一统江山指日可待。”

朱有贞道:“秦兄弟是不是因此救了我大哥性命?”

秦浪笑道:“如此重宝,试问天下谁人不想得之,不过我没有那样贪心,再说我也没有独吞宝藏的实力……”

朱有贞试探道:“你为什么选上了我?”

秦浪望着他激动道:“我自从第一眼见到朱兄,就知道朱兄绝非池中之物,倘若秦浪看错,就请朱兄从此忘记今日所言,秦浪马上远赴塞外,再不奢望宝藏之事。”

朱有贞激动地紧紧握住秦浪双手,颤声道:“只要秦兄弟助我得到宝藏,朱有贞必定与你共享荣华。”

秦浪知道他已放松了对自己的警惕,装出感动万分道:“朱兄,若想得到宝图,必须先接近大公子。”朱有贞连连点头道:“此事你尽管放心,我来安排。”

二人又商量了具体细节,朱有贞方才告别离去。

秦浪送走朱有贞如释重负的长舒了一口气,却见雪歌挽着一个丰神玉朗的少年自楼梯下来,两人耳鬓厮摩神态亲密无比,当真是一对璧人,宛若神仙眷侣。秦浪目瞪口呆定住那里,心中酸涩莫名。

那少年见他模样『吃吃』笑了起来,神色妩媚之极,笑容竟有几分熟悉。秦浪苦苦想来,此人定是以前见过,老半天方才展眉笑道:“你是绮翼!”

雪歌早在一旁笑得直不起腰来。

秦浪心中大是奇怪,两个丫头昨夜还针锋相对,今日怎么忽然变得亲密无间。

雪歌好不容易止住笑声,拉住绮翼道:“说好不许笑,都是你不好,不然秦浪定然看不出来。”

绮翼笑道:“还说我,我们两个到底是谁先笑的?”她白了一眼秦浪,轻轻道:“秦浪我还不知道你这么狡猾!”

秦浪一怔,雪歌一旁补充道:“刚才你和朱有贞的话,我们都听到了。”秦浪闻言面色一红。绮翼道:“据我所知,你好像不是个贪财的人?”秦浪反问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我为什么就不能贪财?”

绮翼美目盯住秦浪道:“你的目的好像不仅仅是贪财这么简单?”秦浪讥讽道:“你真是聪明过人,小心没有男人敢娶你。”

绮翼俏脸一红啐道:“此事不劳你费心。”她向窗前走了两步轻轻道:“你可知朱有硅既然得到藏宝图,为何还不去取宝藏?”

秦浪道:“也许未到时机;也许怕他父王知道……”绮翼缓缓摇了摇头。

秦浪愕然道:“难到说这地图是假的不成?”绮翼秀眉轻扬道:“地图绝对是真的。”秦浪奇道:“那我就想不明白了。”

雪歌忍不住道:“好姐姐你就别卖关子了!”

绮翼笑了笑方才道:“那藏宝图本来就不是一份。当年安禄山将图纸绘好后,把它共分成四份,收藏于四个隐秘之处,朱有硅得到的只不过是其中的一份而已。”

秦浪问道“那其余三份现在何处?”绮翼故意不理会他,挽住雪歌道:“妹子不如我们去湖边玩耍?”秦浪知她故意刁难自己,口气转软道:“绮翼算我求你好不好?”

绮翼美目斜睨冷冷道:“财富对你就那么重要?恐怕你另有不可告人的原因吧?”她自己也不知为什么总是想刺激秦浪。

秦浪以为她仍在为自己昨晚破坏她暗杀计划耿耿于怀,歉然道:“绮翼,昨晚确是我对不起你,愿打愿骂悉听尊便,不过这藏宝图对我至关重要,还望将详情告知!”他一席话说得无比诚恳。

绮翼面色稍缓,口中却小声道:“你是我什么人,我凭什么要告诉你?”说完隐隐觉着极为不妥,俏脸一红,话锋一转道:“告诉你也行,不过你需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秦浪大声道:“莫说一个条件,一百个也成。”绮翼正色道:“你要帮我杀了朱温!”秦浪一怔盯住绮翼道:“不知绮翼姑娘和他究竟有何仇恨?”绮翼冷冷道:“你无须多问,只要告诉我你答不答应?”秦浪沉思片刻重重点了点头。

绮翼道:“我姑且信你。”她顿了顿道:“据我所知,有两份在大唐皇室手中,另一份落在李存勖手里。”秦浪倒吸一口凉气,倘若绮翼所言属实,李存勖城府之深令人咋舌,自己就算将宝图盗回,他也未必会痛快地将解药交给雪歌,秦浪眉头紧锁,呆呆出神。

忽然门外一个豪放的声音道:“秦兄弟可在家么?”闻声来人竟是耶律阿保机,秦浪慌忙迎出门去,阿保机龙行虎步地向他走来。远远笑道:“秦兄弟好福气,住在如此胜境,当真羡慕死哥哥了。”秦浪微笑着引他进门。

耶律阿保机看到绮翼不由一愣,向秦浪道:“秦兄弟,这位小兄弟是?”

秦浪走到绮翼身旁,伸手重重拍了拍绮翼香肩,笑嘻嘻道:“她是我义弟朱七,我平时都叫她小猪。”绮翼被他拍得好不疼痛,又听他拐弯抹角骂自己。心下暗暗怒道:“浑小子,待会看我怎么整治你。”秦浪一副扬扬自得的样子。

耶律阿保机哪知他二人在想什么,拱手向绮翼行礼道:“在下耶律阿保机,小朱兄弟既是秦兄弟的义弟,想来也不是外人。以后但凡用到我的地方,小朱兄弟尽管吩咐。”

秦浪笑道:“耶律大哥放心,小猪从不客气,是吧,小猪?”绮翼被他左一个小猪右一个小猪唤得芳心大怒,碍于耶律阿保机站在一旁,不好发作,俏脸堆笑,握紧粉拳轻轻在秦浪肩头伤口处捶了捶道:“秦大哥,我和雪歌出去玩,不妨碍你们谈事了。”她这几拳看似轻描淡写,其实暗藏内劲,秦浪痛得差点叫了出来,额头冷汗不断渗出。

绮翼心中大快,口中却道:“秦大哥,是不是心情不好?”秦浪有苦难言,哭丧着脸道:“我见到耶律大哥高兴都来不及,哪会不高兴?”

绮翼微微一笑和雪歌出门而去,秦浪好半天才缓过气来。连忙招呼耶律阿保机坐下。耶律阿保机面色凝重道:“秦兄弟,我此次前来特地向你告辞。”秦浪闻言一怔道:“耶律大哥何以突然要走?”

耶律阿保机长叹了一口气道:“今晨传来急讯,我部落中出了大事,我不得不回去。”

秦浪见他模样心知,此事对他来说,必是非同小可,当下问道:“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耶律阿保机谢过答道:“此乃部族内部事务,秦兄弟不便出面。”他不敢多作停歇,两人叙谈了几句,便起身告辞,秦浪送至门外。

耶律阿保机忽想起什么,握住秦浪双手道:“秦兄弟可记得昨日那坐在你身旁的女子?”秦浪以为他认出绮翼神情一凛道:“大哥认得她?”

耶律阿保机摇摇头道:“你可知道『天冰小筑』?”秦浪一脸茫然。阿保机道:“你不知也不奇怪,这个组织本来就十分神秘,据说是大唐皇室遗孤所创,而且组织中清一色全都是女性,个个身怀绝技,组织严密,做事不择手段,她们专以各路藩王为刺杀目标,据说晋王李克用就死于这个组织手中。”秦浪沉默不语。

耶律阿保机道:“昨晚刺杀朱有硅的女子,必是其中重要成员,我看她和兄弟关系微妙,特地提醒,以后需多多留心于她。且莫和她有甚瓜葛,否则后患无穷。”说完拱手告辞而去。

秦浪目送阿保机离去,耳边始终回荡着他临走前的一番话,这番话非但没有挫伤他的热情,内心反而激起越发强烈地愿望,他决心要彻底搞清绮翼的身份。

第四章 球场较技

正午时分,朱有硅派人送来一个锦盒,雪歌打开后,里面放着一支千年雪参,另附一纸书函;一封请柬,秦浪送走来人拆开信函,信上大都是表示感谢云云,末尾邀请秦浪明日清晨前去梁王府一聚。

秦浪阅完将书信掷在桌上,绮翼拿起看完,向秦浪道:“你去不去?”秦浪反问道:“你认为我该不该去?”绮翼道:“你一定会去,否则你处心积虑的挨了这几刀岂不白费了?”秦浪瞪了她一眼道:“你一刻不损我就活不下去?”

绮翼微微一笑,不再言语。

秦浪在厅中来回踱了几步,雪歌轻声道:“秦浪,你干吗非要得到那张藏宝图呢?”秦浪停下步子,笑嘻嘻道:“这个问题,我好像已经回答过了,我生来就贪财。”

雪歌幽幽叹了口气,心中暗想要这么多财富又有何用?她哪里知道秦浪深藏在心中的苦衷。

绮翼一双美目盯住秦浪,仿佛要看到他的心里,秦浪避过她眼神,伸了个懒腰道:“困死我了,我去睡觉。”不顾二女错愕眼神,转身上楼去了。

秦浪倚在廊柱之上,他仰首静静望着夜空思潮起伏。飘雪城一战不觉已过数月,这些日子来,他大多数时间总是疲于奔命,重重磨难已使他在不觉间成熟了许多,人情冷暖让他逐步认识到,在这样一个乱世之中,只有不断强大起来,方能左右自身的命运,他的生命不仅仅属于自己,还有与他相依为命的雪歌,不知下落的烟烟,远在天涯的黛雅……

雪歌身着乳白色亚麻长裙悄悄来到秦浪身边,她足下只穿了白色罗袜,纤手中拎着一双绣花小鞋。显是怕脚步惊醒了旁人。

秦浪听到动静,回过身去,见到雪歌可爱模样微微一笑。雪歌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在他身边石阶坐下。

秦浪除下长袍披在雪歌身上,雪歌柔声道:“睡不着,是不是心里有事?”秦浪望着雪歌美丽的俏脸,所问非所答道:“你瘦了!”雪歌俏脸一红,低声道:“还不是担心你!”秦浪心中一暖,历经丧父之痛,眼前的雪歌明显成熟了,在她心中自己已经成为这世间唯一可依靠的人。

一阵冷风吹过,秦浪不由自主打了个喷嚏,雪歌紧张道:“你受寒了!”欲除下长袍还给秦浪。秦浪扶住她纤手阻止道:“我没事,你莫担心!”雪歌握住秦浪温暖的手掌,轻轻隈入秦浪怀中。鼓足勇气声道:“秦浪,你心中到底有没有我?”

秦浪揽住雪歌盈盈一握的纤腰,点了点头。

雪歌面色绯红道:“我要你亲口对我说!”

秦浪温柔地望着雪歌,他被雪歌的一片深情深深打动,轻轻道:“其实我心里早就有了你。”雪歌心中幸福到了极点。紧紧隈在秦浪怀中,低声道:“秦浪,我真的好开心,不管你心里还有谁,只要你对我好就足够了。”言语之间真情流露。秦浪心中无比感动,却见雪歌人美如玉,风情万种,心神不由一荡,低头轻轻吻上她娇艳红润的樱唇,雪歌宛如电击,娇躯不住颤抖。两颗晶莹的泪珠自黑长的睫毛下缓缓滑落。

秦浪顿时慌了手脚,忙道:“你别生气,我以后再不敢了!”

雪歌垂下螓首,柔声道:“我何时…生气了?人家是太……高兴了……”她俏脸紧紧贴在秦浪胸前,女儿家羞涩令她不敢去看秦浪。

秦浪嗅着雪歌淡淡的发香,心神为之迷醉,夜色突然变得如此温柔。

绮翼静静望着月色中相隈的身影,美目中流露出无比的忧伤,她忽然感到自己是如此的孤单无助,内心深处生出从未有过的失落感。正如自己曾经对雪歌所说,她选择了恨,雪歌选择了爱,倘若上天能重新给她一个机会选择的话,她会有机会选择爱吗?晶莹的泪水自绮翼妙目中无声的流下,黑夜中她无需抑止自己的感情,她清楚的知道这泪水饱含着伤心与失落。

天色刚刚放亮,秦浪蹑手蹑脚地从马廊牵马出门,生恐惊醒他人睡眠。出得门来,确信无人跟随方自长长舒了口气,上马一路疾行,不多时已来到长桥前,抬头却见前方绮翼牵着一匹黑色骏马,婷婷站在长桥当中,迎着湖水送来的晨风,一袭淡青长衫随风拂扬,说不尽的适飘逸,俯眺清流,从容自若。腰间悬挂的碧玉宝刀,平添了她叁分英凛之气。从秦浪的角度瞧上长桥中心点的最高处,一轮朝阳刚好嵌在她脸庞所向的天空中,把她沐浴在温柔霞光里。份外强调了她有若锺天地灵气而生,如川岳般起伏分明的秀丽轮廓。

秦浪勒马徐行,缓缓来到绮翼身畔,绮翼冷冷望着秦浪,清丽脱俗的玉容上笼罩着淡淡一抹难以形容的哀愁,似是这人世间再没有事情能够令她快乐起来。

“这么巧!大清早在这里作什么?”秦浪笑嘻嘻的问道。

绮翼垂下美目,清清楚楚道:“我要和你一起去梁王府!”

秦浪吃了一惊,失声道:“你去作甚么?”绮翼并不理会他,妙目望向远方天水交接处,轻轻道:“你可以不同意,不过那样的话,你恐怕今生都无缘得到藏宝图。”

秦浪无可奈何的点点头,如果说世上有人令他头痛,绮翼无疑是首当其冲。

梁王府位于大梁城西北,它建筑规模极为宏大,从外向内共有三重逐步增高的城墙,以内城城墙最高,每重城墙皆厚约十丈,上千名士兵来回巡逻,戒备森严。

秦浪将请柬示于守门武士,众人见到请柬,极为客气,连忙让开道路。秦浪含笑小声对绮翼道:“看来朱有硅把我们当作上宾,连看门的都如此客气。”绮翼一言不发,俏脸冷若冰霜。秦浪不知自己何处得罪了她,心下想到绮翼性情难以捉摸,还是少说为妙。

过了内城,眼前是一条长长的干道,路面广阔,能容八辆马车并驾齐驱。干道两旁每隔十步就站着一个铁甲武士,人人手握斧钺,有如雕像,纹丝不动。行出两里前方现出一拱高阔的辕门,两棵盘龙抱柱高约十余丈,白玉横匾上以金漆龙飞凤舞的书写了四个大字『坐拥天下』。

秦浪心中暗道:“朱温好大的口气,看梁王府的排场阵势,就是王宫也不过如此。”身旁绮翼盯住横匾,妙目几乎要喷出火来。

朱有硅身穿黄色长袍,带着两个随从微笑着出现在辕门下,远远向秦浪两人迎了过来。秦浪急忙翻身下马。朱有硅来到身前,轻轻拍了拍秦浪臂膀道:“秦兄弟身上伤可好些了?”秦浪谢道:“承蒙大公子关心,那点小伤早就好了。”他说得倒是实情,那晚本身他受伤不重,加上他自身体格强健,伤口大都已经愈合。朱有硅看到绮翼,询问道:“秦兄弟,这位是……?”

秦浪此时方想起身后绮翼,心中不由一慌,回身看去,绮翼仍旧大模大样坐在马上,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连忙向朱有硅解释道:“他是我义弟朱七,听闻我来梁王府,闹着想跟我来看看。我未经大公子许可擅自带他前来,还请见谅。”

朱有硅笑道:“无妨,无妨,既是自己人,我欢喜都来不及。”秦浪见他神情知道他未认出绮翼,一颗悬着的心方才放下,装出有些生气向绮翼道:“小朱,还不快向大公子见礼!”此时绮翼就是再不情愿,也只得下马。向朱有硅浅浅一辑。

朱有硅引着两人继续前行,几人人绕过大殿,行至王府东南处,前方渐闻人声鼎沸,喧闹非常。朱有硅向二人道:“前面是跑马场,我父王与诸位文官武将正在观看马球。”

不多时就已行到场边,这马场南北长约百丈,东西阔有四十余丈,四周以木栏围护,栏后两丈处铺以红色地毯,百余张长几摆放在上面。

文武百官都已到齐,环绕主席而坐,家眷随从均坐在主席对侧,马场两端,一边是提供赛者休息进场之处,一侧是供众人下注赌博之处。

朱有硅领着二人在主席右侧刚刚坐下,一个小厮便跑了过来在朱有硅面前跪下道:“大公子,二公子请您和秦公子下场比赛。”

三人抬目向场下望去,却见朱有贞微笑着向己方招了招手。朱有硅双目闪过一缕轻蔑的神情。向秦浪道:“走!去和老二比试一场。”秦浪摆手道:“我不成,下场只有丢人的份。”朱有硅笑道:“球场犹如战场,是供男人呈现勇气、智慧及必胜信念的舞台,秦兄弟真的不想一试?”

秦浪还未答话,朱有硅道:“我先下去,秦兄弟若来可要快些。”转身向场边行去。绮翼在秦浪耳边小声激道:“你哪里敢去,你根本就不是个男人!”秦浪被她噎得说不出话来,腾地站来。忽地想起绮翼是故意激他,凑到绮翼晶莹的耳珠旁轻轻道:“我是不是男人,你试过才知道。”

绮翼哪曾想到秦浪说出这等轻薄话来,俏脸羞得通红,气的端茶欲泼。秦浪早料到她会有此举,逃似的向朱有硅追去,脑海中想到绮翼生气的神情,颇为得意。

朱有硅已换上了黑色劲装,『绝刀』王独;『鬼刀』焦离;『鸳刀』李深;『毒刀』顾贺;『断刀』戚毕胜;围在他身旁。几人都与秦浪交过手,同时向秦浪笑着打了个招呼。

朱有硅点了点头道:“我已吩咐下人将马匹给你备好,我们六人先打头阵,秦兄弟作为后援。”秦浪点头应允,反正他对马球不甚熟悉,正好先看他几人比试。

四周号角齐鸣,朱有贞率五名劲装武士俱身穿大红劲装如火焰般纵马入场,众人齐声喝彩,声震云霄。几人绕场一周在正中立定。

朱有硅冷冷道:“今天的赛事一定要赢,你们知道胜利意味着什么!要打得坚决,果断,不给敌人以喘息的机会,气势上一定要无压倒他们。我要你们一出场就把“得胜”二字写在脸上,明白了吗?”众人齐答明白。朱有硅率先冲入场内。

球场上双方队伍面对而立,一字排开,身处正中央的朱有硅和朱有贞互相盯视着对方的眼睛。朱有贞冷冷道:“大哥我今天赢定了。”朱有硅轻蔑道:“你是不是还未睡醒?”说罢挥杆击球,二队开始厮杀,球场立时尘土大作,人马几乎没了影子。

朱有贞率两人以合围之势攻向『绝刀』王独,另两人将马球向对方推进。王独勒马想从夹缝中突围,被身前两人挡住,朱有贞内力贯注球杆蓬的击在他后心,此击隐秘无比,加上三人将王独围住,在场人都未曾看到此中情形。

王独眼前一黑跌下马去,看台上一片啼嘘,人们都半站起身焦急地望着场下。此时朱有硅晃过防守两人,一杆将马球击入对方球门之中,场边众人欢呼起来。

号角响起,王独被场边球仆抬了下去,经过秦浪身边时一把拽住秦浪衣袖道:“小心……他们暗算……”

朱有硅方虽进一球,却折了一人。秦浪不得不替补出场,神情尴尬无比。

绮翼目光始终盯住主席,心中暗道,帷幔之后是不是朱温。直到秦浪出场她方才回过神来。

秦浪高举着球杆奔到朱有硅身边,朱有硅道:“我在前进攻,秦兄弟护在我身后。”说完挥杆冲出,众马嘶鸣,群杆齐齐向马球挥去。

王独下场,己方劣势立时呈现,朱有贞六人配合有致,不多时已经二度攻破己方球门。秦浪马术虽精,但对于球杆运用毕竟生疏,几次击球均告落空,引来场边嘘声一片。

绮翼听到嘘声丝毫未感到幸灾乐祸,反而感到众人在嘘自己一样,芳心中默默为秦浪鼓劲。此时两个小厮行到她桌前,手中托盘堆满了金银,却是赌局封盘前最后一轮下注,周围众人纷纷买单下注,清一色的都是赌朱有贞赢得比赛,绮翼向拿小厮道:“如何下注?”。小厮答道:“可买双方输赢,也可买谁人进球最多,若是有幸押中冷门一次可能中上万两之多。”

绮翼微微笑了笑道:“我就押秦浪进球最多!”那小厮好容易才搞清楚那个场中生手是绮翼所说的秦浪,好心劝道:“公子我劝你还是换别人得了,那秦公子从哪里看也不像能进球的模样……”绮翼怒道:“我偏要押他,我押一万两。”说完,自腰间取下一块玲珑玉佩,掷到盘中,高声道:“这玉佩足以抵上此数,你们不信可去验验。”两名小厮张口结舌的去了。

场中风云突变,朱有硅重施故伎将『鸳刀』李深击落马下,李深受创比王独更重,秦浪一方仅剩五人,依照事先规定,再无他人可换。

朱有贞挥杆运球向对方球门攻去,手下五人呈雁状包抄,分别阻住对方,他们对秦浪颇为轻视,重点盯防其余四人。秦浪眼见形势危急,催马杀出,挡住朱有硅来路,球杆斜向击下,将马球挑往朱有贞身后。朱有贞赞了一声,秦浪快如疾风,瞬间掠过他身畔,『断刀』戚毕胜自包围中脱开身来,接过来球丝毫不作停留,一杆传向前方,秦浪已然冲到,俯身曲杆接过来球。闪电般射入对方球门。

绮翼大声欢呼,拼命鼓掌,雪白的纤手拍的通红,她暂时忘却了心中的恩恩怨怨,全心关注秦浪神勇的表现。

秦浪显然已经熟悉了马球的打法,与其他四人的配合渐趋默契,双方互有进球比分交替上升,临近终场时,双方打成五比五平,秦浪居然进了三球之多,与朱有贞并列首位。

朱有贞一声大喝,从后场发动攻势,马球滑出一道弧线传向中场。朱有硅、顾贺夹击而至,双方球杆相撞,烟尘四起。混战中马球斜向飞往秦浪身前,秦浪挥杆挡住。朱有贞和手下一名武士已攻到身前阻住前进去路,时间已经所剩无几,场内场外均屏住了呼吸,秦浪出乎意料的将球挑向空中,身躯自马背上一飞冲天,双手紧握球杆,居高临下全力向马球击落,马球呼啸着冲入对方球门。此时终场号角声刚好响起,秦浪稳稳地落在马鞍之上,全场欢声雷动。

朱有贞面色铁青率众离场,秦浪、朱有硅一方绕场一周向观众致谢。秦浪心中高兴异常,双目环视人群中寻到绮翼,但见她俏脸兴奋的绯红,美目中充满了激动。碰上秦浪目光,她立时收敛笑容,又恢复平时冷冰冰的样子。

秦浪除下护具,换回衣物,重新回到绮翼身边,此时人们大都已认得他,纷纷主动向他问候。秦浪还从未体会过这种众星捧月的感觉,不由得有些飘飘然。

自秦浪回桌后,绮翼就再不去看他,独自默默品茶。秦浪笑嘻嘻对她道:“我今天表现是不是让某些人大开眼界?”绮翼嗤之以鼻,反唇讥道:“有些人自我陶醉的功夫的确让我佩服的五体投地。”秦浪面上一热,低声道:“反正我说不过你,不出声还不行吗!”老老实实闭上嘴巴。

这时两个小厮奔了过来,将玉佩还与绮翼,贺喜道:“公子真是料事如神,你一次赢了十万两。”又递过一纸文书道:“这是凭据,公子可到大梁属下钱庄随时支取。”秦浪看得糊里糊涂,忍不住插口问道:“怎么回事?”那小厮极为嘴快,将事情原委细细叙述一遍。秦浪听得目瞪口呆,待那小厮走后,伸手指着绮翼道:“我还当自己如何了得,没想到你才是最后的胜者。我在场中累死累活,你轻轻松松就赢了……十万白银……天哪!”秦浪仿佛要晕了似的。

绮翼知道他故意演戏,心中却颇为得意,俏脸微微露出一丝笑意。这时朱有硅来到面前,向秦浪道:“秦兄弟,我父王想见你。”秦浪点了点头,双目望向绮翼,绮翼知道他怕自己随他前去,当下冷冷道:“秦大哥,你只管去吧,我自会照顾自己。”心中却暗暗生气,她恼得是秦浪丝毫不懂自己心理,就算是自己跟他前去,也断然不会去刺杀朱温,她又怎会去做连累秦浪之事。

秦浪见她主动留下省却了不少麻烦,高兴还来不及,哪里顾上绮翼微妙的变化,起身随朱有硅去了。

两人来到主席阶前,齐齐俯首跪拜。只听得一个沙哑的声音道:“不必多礼,起来说话。”秦浪起身缓缓抬起头来,他不禁吃了一惊。眼前的便是梁王朱温?他身躯极为魁伟,尽管是坐在哪里仍旧高出身边婢女一头,他无论头颅,四肢均显得比寻常人大上一号,面色漆黑,深目虬须,不怒自威,果然有一方霸主之威。朱温斜倚在一把檀香木雕花长椅之上,身边一个美女正向他口中喂着樱桃。那女子体态婀娜,风姿慵懒,虽然只是看到她的背影,已经没有男人能够抵挡得住。

朱温上下打量一遍秦浪,咪起双目道:“你就是秦浪?”秦浪点了点头。朱温声音陡然变得严厉道:“你可知刚刚令我输了多少银两?”秦浪微微笑道:“梁王不会因此责备小人吧!”朱温伸手推开身边美女,自长椅猛地上站起身来,本就高大的身材显得越发魁伟,他双目炯炯生光,气势咄咄逼人,周围侍卫吓得俱都垂下头去,秦浪面色看不出一丝慌乱,平静的与朱温对视。

朱温忽然哈哈大笑起来,重新坐到长椅之上,大声道:“你以后跟着我吧!”他转身问身边侍臣道:“现在还有什么官职空缺?”侍臣躬身进言道:“起奏梁王,城守郭太七日前因办事不力,被大王斩首了,至今城守之位依然空缺。”朱温点了点头,手指秦浪道:“你先去顶城守之位,且莫令我失望。”秦浪谢恩,随朱有硅退出帐外。

朱温嘴角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笑容,自语道:“赵轻裘!你越是想杀他,我就偏偏保他,你能奈我何?”

第五章 初露锋芒

秦浪未留下吃饭,匆匆和朱有硅告辞之后,带绮翼离开,出了内城,绮翼开口问道:‘朱温找你作什么?是不是赏赐你啦?‘秦浪苦笑道:‘他让我做大梁外城城守!‘绮翼轻扬秀眉道:‘那你岂不是求之不得,还故意摆出一副苦瓜脸做给我看。‘

秦浪叹了口气道:‘我哪里会做什么城守。‘绮翼似乎想到什么,笑靥如花,轻轻道:‘这你无需担心,自有高人相助。‘秦浪大吃一惊,望向绮翼,却见绮翼美目微闭洋洋得意,那位高人显然说得是她自己,秦浪心中暗暗叫苦。绮翼好像猜中他心事,轻轻道:‘你不用害怕,你做你的城守,我进行我的计划,决不会影响你的发财大计。‘

回到『凌烟楼』,雪歌正准备吃饭。她根本未曾想到两人能够赶回来。连忙道:‘我去吩咐听琴、颂月两个再做些饭菜。‘绮翼阻住雪歌道:‘好妹子,今天有人当了大官,我去下厨做两个小菜,以示庆贺。你们两个聊聊吧。‘转身向厨房去了。

雪歌美目盯住秦浪,柔声道:‘你做大官了?‘秦浪笑道:‘什么大官!朱温让我做外城城守,说白了就是看门的。‘雪歌嗤嗤笑道:‘难怪你整个人都不同了,满面春风,洋洋得意。‘秦浪愕然道:‘我有吗?‘雪歌俏皮的努了努小嘴道:‘不信你自己去照照镜子,鼻子都快仰上天了。‘秦浪站起身来拉住雪歌小手,盯住她一双妙目。雪歌俏脸一红道:‘你想作甚么?‘秦浪笑道:‘唐太宗以魏征为镜,我以你为镜有何不可?‘雪歌心中一甜,轻轻挣脱,小声道:‘你也不怕绮翼姐姐看到!‘秦浪口中虽道:‘我才不去管她呢!‘双手却放开了雪歌。

此时刚巧绮翼端着做好的饭菜上来,雪歌羞得垂下头去。秦浪嗅道一股诱人的香气,赞道:‘哇!没想到你还有如此高明的厨艺。‘绮翼白了他一眼道:‘你慢慢就会发现自己没想到的事情多了。‘

绮翼厨艺的确出众,看似简单的几道小菜,经她烹制之后,无不色香俱全。吃得秦浪赞不绝口。雪歌更是佩服之至,由衷道:‘姐姐真是无所不能,我若是男人就娶了你。‘绮翼俏脸绯红嗔道:‘小妮子,在敢胡说,我缝上你的嘴巴!‘雪歌吐吐舌头,不再说话。绮翼妙目偷偷瞄向秦浪,却见秦浪一副陶醉的样子,暗自微微笑了笑。忽然像意识到什么,立时敛住笑容。起身道:‘我饱了,先去休息一会。‘再也不看二人,转身离去。

雪歌愕然道:‘难道姐姐生我气了?‘秦浪摇摇头道:‘与你无关,她一定另有心事。‘

秦浪猜对了,绮翼的确另有心事,不过他没有猜到,绮翼的心事就是他自己。

绮翼合上房门,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感情,泪水无声滑下,她突然意识到自己不觉间陷入了感情的漩涡,看到秦浪开心她就开心,为了秦浪她可以放弃刺杀仇人的机会。她已经再也不是当初毫无感情的绮翼,她从未如此清晰的感受到自己的感情。原来她的生命中不仅仅只有恨,一样也有爱的存在,而且爱来得如此强烈,她几乎无法控制的住。

大梁城外城驻扎着一支大约两千人的部队,他们主要的职责就是负责外城警戒,在外城居住的大都是贫困百姓,加之赌坊酒肆,烟花柳巷,多数位居于此,故而显得混乱无序,不好管理。

秦浪和绮翼来到营前,除去几个守营士兵在门前打盹,大营中再见不到其他人。秦浪皱了皱眉头,向守门士兵问道:‘大白天的怎么营内没有士兵?‘那士兵并不认识秦浪,气焰嚣张道:‘有没有士兵碍你什么事,去!去!去!军营重地哪是你普通百姓来的地方。‘他见秦浪没有离开的意思,挥矛吼道:‘再不走,我就把你们抓起来。‘

绮翼亮出印信,怒道:‘瞎了你的狗眼,这就是新来的城守秦浪秦大人。‘那士兵闻言吓得面无血色,『咚』地一声跪在地上,自己掌嘴道:‘小的……有眼不识泰山……秦大人大人…大量……饶了小人吧!‘

秦浪微微一笑,并不计较,向他道:‘我给你个将功赎罪的机会,半个时辰之内把全营所有士兵招集到这里,快去!‘那士兵爬起连忙去了。

其余几个士兵慌忙引秦浪到主帐坐下,倒水沏茶,忙前忙后。绮翼看不惯几人献媚嘴脸,将他们赶了出去,却见秦浪在一旁偷笑。绮翼瞪了他一眼道:‘你笑什么?‘秦浪压低声音道:‘我还不知小小城守就这么威风。‘绮翼啐道:‘一副大贪官的嘴脸。‘

秦浪估摸时间差不多了,两人来到校场,场中站满了接到通报匆匆赶来的士兵。一个个盔歪甲斜,形容不整。秦浪冷冷扫视众人,朗声道:‘呈上名册,清点人数。‘一个瘦瘦的书生自人群中出来,躬身见礼。他叫孙通,是营中的书记官。秦浪挥了挥手道:‘无需多礼,快点名吧!‘

孙通逐一点名,秦浪粗略估计除去当值巡视的,未到的竟有三百余人。其中还包括两个副城守。

点名完毕,孙通站到一旁。秦浪大声道:‘听我口令,整装列队!‘众人急忙整好盔甲,重新列队。秦浪扫视一周,队形虽比刚才强些,仍是不够整齐。秦浪厉声道:‘今日队伍何时站到我满意,何时解散,我倒要看看谁先趴下。‘说完纹丝不动的站在原地不动。众人心中暗暗叫苦,慑于秦浪威风,俱不敢动弹,不觉已经过去一个时辰,艳阳高照,体质稍差的几个士兵,訇然倒地。旁边士兵也不敢伸手相扶,又过了半个时辰,校场中因力不能支,竟倒下百人之多。

这时,一个鼻青脸肿的士兵自营外奔入,口中疾呼道:‘不得了了,高统领和人打起来了,兄弟们快去……‘他看到校场情景,不由一怔,后半截话硬是咽下肚去。

秦浪示意他走上前来,问道:‘你说清楚,高统领在哪里和人打起来了?‘那士兵结结巴巴道:‘在……在……『如意坊』。‘

秦浪点了点头,向孙通道:‘你挑十个强壮士兵随我前去。‘孙通急忙去了。

『如意坊』位于大梁城北,是大梁城规模最大的赌坊,黑白两道混迹于此,鱼龙混杂,向来是非不断。

秦浪率众来到『如意坊』,门前已经挤满了看热闹的百姓。随行士兵驱散人群,几人来到坊中。大厅之中已是一片狼藉,桌椅大都被损坏,地上躺满了不住呻吟的伤员。其中竟有十数个士兵。

二楼上两个彪形大汉拳来脚往斗的正欢,秦浪示意手下扶起受伤士兵,缓步走上楼来。那两人出招俱是勇猛无比,对方来拳都不闪避,重拳落到身上『砰、砰』作响。秦浪微微一笑,伸手捉住两人臂膀。两人涨红了面孔,却挣脱不开。那面孔稍黑的汉子怒道:‘小子,谁让你来多事?‘跟上的孙通急忙道:‘高统领,不得无礼,这就是新来的秦大人。‘

那黑汉就是副统领高大虎,他望了望秦浪点点头道:‘有两下子。‘秦浪松开两人手臂,身旁大汉道:‘你来的正好,这小子输了钱还赖帐。‘高大虎怒道:‘谁让你小子耍诈?‘那汉子冷笑道:‘愿赌伏输,怪就怪你技不如人。‘高大虎气急扬起拳头道:‘老子就是不给,你能把我怎地?‘那汉子怒目相向道:‘任你是天王老子,欠了我的钱就得还我。‘秦浪止住二人,向那汉子道:‘他欠你多少银两?‘那汉子伸出两个手指在秦浪面前晃了晃道:‘两千两!‘

秦浪笑道:‘倘若仁兄信得过我,下午到我营中去取。‘那汉子望着秦浪点点头道:‘我姑且信你,你不可耍赖!‘绮翼一旁道:‘你一万个放心,秦大人何时说话不算过!‘

此时楼下一个娇滴滴声音道:‘哟!我说打烂我『如意坊』这么多东西难道就这样算了?‘众人向楼下看去,却见一个千娇百媚的美女从门外进来,秦浪不由一怔,来人竟是胡姬,他先前并不知道此处赌坊也是胡姬所开。胡姬望见秦浪,登时满面春风,轻轻抛过一个媚眼道:‘我还当是什么人这么大胆,原来是秦统领。‘她的消息灵通无比,秦浪刚刚上任,她就已知晓。

胡姬婷婷袅袅来到秦浪身前,秦浪歉然道:‘秦浪管教手下不严,还请胡老板见谅。‘他见识过此女手腕,知道她极为难缠。胡姬美目流盼,娇声道:‘秦大人哪里话来!胡姬开这间店铺无非是讨个生活,既是秦大人手下惹得是非,还请秦大人给小女子一个说法!‘她一副得势不饶人的模样,绮翼插口道:‘胡姬,你想要多少银子,快说个数吧!‘

胡姬此时方才注意到绮翼,面色微变,忽然满面堆笑道:‘小哥哥,你想错了,胡姬是个贪财之人吗?‘她向秦浪道:‘秦大人若是看的起胡姬,今日之事到此作罢,所有损失胡姬自己承担。‘她顿了顿向那大汉道:‘胡铁柱,高大人欠你的银两待会到柜上支取。‘秦浪见她转眼间态度疾转,与刚才判若两人,定是因为绮翼的缘故,也不说破,谢过胡姬率众回营。

高大虎不安的看着秦浪,秦浪冷冷道:‘你可知罪吗?‘高大虎小声嘟囔道:‘他耍赖,而且是他先打的我。‘

秦浪怒道:‘我没问你这个,你身为营中副统,率众打斗滋事,百姓看在眼中,会有何感想?‘高大虎脸孔涨的通红垂下头去。秦浪接着道:‘将他拖下去,重责二十军棍,减免两月军饷,随从滋事士兵每人各自处罚十军棍,当月军饷减半。

众人无不凛然,绮翼待众人走后讥讽道:‘真看不出你官当的还有模有样的。‘秦浪故作神秘道:‘我天生就是当官的材料。‘绮翼被他逗得禁不住『吃、吃』笑了起来,有如花枝乱颤,秦浪看得呆住那里,心中暗道:‘一笑倾人城;二笑倾人国不外如是。‘

绮翼见他模样,仿佛猜中他脑中想法,俏裣微微一红,岔开话题道:‘你打算怎么处理晚来的士兵?‘秦浪负手来回踱了几步,摇头晃脑道:‘自然是该打的打,该罚的罚!‘绮翼提醒道:‘你对手下也不要太过严厉了,千万别弄到天怒人怨,群起而攻之的地步。‘

秦浪笑嘻嘻向绮翼道:‘我刚刚发现一件事。‘绮翼愕然道:‘什么事?‘秦浪凑到绮翼耳珠旁轻声道:‘原来你也挺关心我。‘绮翼羞得俏脸通红,嗔道:‘我从未见过像你脸皮这么厚的人。‘秦浪得意洋洋道:‘所以说物以稀为贵。‘绮翼拿他毫无办法,干脆不再理他。

这时孙通门外通报,秦浪唤他进来,孙通显得焦急无比,秦浪示意他坐下说话。孙通上气不接下气道:‘秦大人,不好了……朱三公子和刘副统领在城西「清源巷」闹出人命了。‘秦浪身躯一震,没想到头天上任便遇到这样棘手的事情。

秦浪集合百余人匆匆赶往出事地点,路上孙通将详情告诉秦浪,朱有和看上了一位少女,少女居所正处在副统领刘成管辖范围,故而朱有和请刘成帮忙想强抢少女入府,谁想和少女一家争执起来,伤了三条人命。秦浪气的面色铁青,怒道:‘岂有此理!他刘成吃了雄心豹胆,竟敢做出如此伤天害理之事?‘孙通老于世故,低声道:‘这刘成原是梁王府中的一个家奴,一向深得梁王欢心,兄弟们凡事都让他三分。‘秦浪知道他好心提醒,微微笑道:‘我知道了。‘

朱有和趾高气昂的站在几个武士身后,手下几十名武士将两个少年团团围住,轮番攻击,两个少年身上已是多处负伤,鲜血自伤口不住流出,仍旧苦苦支撑。身旁地上横着三具尸身,一个身材颀长的少女伏在尸身上悲声哭泣。

秦浪怒吼一声,令众人将朱有和一干人等包围起来。朱有和看到秦浪不由得心中一怔,随即又摆出一副目中无人的神态道:‘你来得正好,快帮我把这几个叛党拿下。‘秦浪双目充满怒火,死死盯住朱有和,朱有和心中暗暗发毛,垂下头去。此时朱有和身边一个身材臃肿的武官走了出来,向众位士兵喝道:‘你们来这里干什么?本官正在执行公务,倘若耽搁了三公子好事,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们!‘此人正是副统领刘成。

秦浪身躯自马上忽然飞起,如大鸟般落在刘成身前,伸拳电光火石般打在刘成胖乎乎的面团脸上,『砰』地一声,刘成鼻血长流,四脚朝天重重跌在地上。秦浪冷冷道:‘把他给我捆起来。‘在场士兵平时受惯了刘成欺凌,早就恨他入骨,见秦浪出手惩治无不心中大快,队伍中冲出两名士兵将刘成牢牢捆住。

秦浪一步一步逼向朱有和,朱有和面色苍白,颤声道:‘你……你想作甚么?‘显然内心恐惧无比。秦浪冷冷道:‘让你的手下住手,把杀人凶手给我统统交出来!‘朱有和硬着头皮道:‘我父亲是……‘秦浪打断道:‘我知道,你父亲是梁王,你可知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朱有和见秦浪丝毫不惧,变色道:‘你考虑到……后果……没有?‘秦浪陡然提高声音道:‘今晚之事我自会向梁王解释,你若再不交出凶手,休怪我手下无情。‘朱有和吃过他的亏,至今记忆犹新。连忙推脱道:‘人是刘成杀的,我根本未曾动过手。‘

秦浪一挥手,手下士兵将朱有和带来的武士全部捆绑起来,朱有和吓得瘫软于地。刘成嘴上依旧十分强硬,不住骂骂咧咧。秦浪向身边士兵道:‘重重掌嘴,什么时候不骂,什么时候停下。‘伴随一阵噼里啪啦,刘成惨呼不已。

那两个少年互相搀扶着来到秦浪身前,挣扎着想要跪下。秦浪急忙搀起两人,他两人原是兄弟,年纪稍长的是哥哥楚靖,小点的是弟弟楚雷,两人和那个哭泣少女楚晶晶是堂兄妹,他俩自幼父母双亡,跟着叔父过活,谁曾想竟有今日飞来横祸。

绮翼问清原委,来到秦浪身边低声道:‘死的是楚晶晶的父母,另外一个是家中老仆,两个死在刘成手中,还有一个是被朱有和手下武士所杀。‘

秦浪点了点头,唤过孙通朗声道:‘按照大梁律令,这事该怎么处理?‘孙通面露难色。秦浪鼓励道:‘你只管告诉我,凡事我一力承担。‘孙通低声道:‘律令上载:凡杀害无辜,草菅人命者,只要证据确著,无需审判,即刻斩首。‘秦浪微微笑了笑。令士兵将刘成二人推到身前,故意向朱有和道:‘朱三公子,你说刘成二人该当何罪?‘朱有和一怔,知道秦浪故意将责任推给自己。结结巴巴道:‘按律……当斩……,不过……刘成好歹是……朝中武官……‘秦浪怒视朱有和,将他下面的话逼了回去。

秦浪冷冷道:‘既然朱三公子都说刘成该杀,那定然没错。‘朱有和辨道:‘我何时……说过……他该杀……?‘秦浪冷笑道:‘他不该杀?难道人是你杀的?‘朱有和慌忙摆手道:‘和我有何干系,他杀了人,自然是他该去偿命。‘他此刻自顾不暇,哪里还顾得上去保刘成。

刘成恐惧无比,苦于脸颊被打的高高肿起,无法说清,只是一味嘶声惨叫。秦浪大声道:‘来人,朱三公子命令将刘成二人就地处决。‘

手下士兵手起刀落,立时结果了刘成二人性命。周围百姓齐声欢呼。秦浪此举另有深意,他一方面恐怕押回去夜长梦多,另一方面逼得朱有和主动弃卒,骑虎难下。

秦浪微笑大喝道:‘三公子英明!‘随从士兵百姓齐声喝道:‘三公子英明!‘朱有和软瘫于地,他心中恨秦浪到了极点,眼前一黑,竟给气的背过气过去。

绮翼上前搀起楚晶晶,只觉眼前一亮,楚晶晶宛如梨花带雨,我见犹怜,如云秀发软垂及肩;眼如秋水之明,眉如新月之弯。纤巧柔软的红唇上面,衬着一个挺直适度的鼻子,组成一种出尘超俗的美。难怪朱有和想尽办法强抢佳人。

楚晶晶犹自伤心不已,绮翼向秦浪低声道:‘你带他们先回去吧,我呆会还有些事情要做。‘秦浪知她向来我行我素,生恐她回头再生出事端,低声交待道:‘他日我定不会轻饶于他,你办完事早些回来。‘绮翼心中一暖默默点了点头。

楚靖、楚雷兄弟二人包扎完毕上前拜谢。秦浪道:‘你们两个有何打算?‘楚靖道:‘我们先葬完叔父,以后事情还未去想。‘秦浪回身向孙通道:‘你带几个士兵帮他们兄弟把丧事办了,有什么麻烦,赶紧通知我。‘孙通显然已经对秦浪佩服的五体投地,爽快的答应了。

秦浪回到凌烟楼时,天色已经微黑。雪歌笑盈盈迎出来道:‘有人送来一封信。‘秦浪伸手接过拆开,却是李存勖所写。上书「秦浪吾弟:欣闻贤弟已深得贵人赏识,愚兄无比宽慰,半年之约无时无刻不铭记心头,据可靠消息『无双城』已派数名高手前去行刺你,万万小心。若有闪失,愚兄岂不抱憾终生。时间紧迫,万望凡事顷力为之。」秦浪摇摇头,将来信凑在烛火上烧了。他心中明白,李存勖根本不是担心自己,他想得是藏宝图,在未达到目的之前,他都会全心全意的帮助自己。

雪歌问道:‘什么人的信?‘秦浪笑道:‘送房子的朋友,他说去海外做生意,最快也得三年才能回来。‘雪歌半信半疑,又道:‘绮翼姐姐呢?怎么没和你一起回来?‘秦浪将日间发生的事情向她叙述了一遍,雪歌听得瞠目结舌,嗟叹不已。义愤填膺道:‘其实都是朱有和那个大坏蛋的错,为什么不把他杀了?‘秦浪苦笑道:‘现在还不是时候,就让他多活些日子吧!‘

第六章 危机重重

秦浪一早便来到军营,刚进门就看到高大虎撑着双拐带领士兵正在操练。秦浪满意的笑了笑,高大虎望见秦浪示意士兵停下来。秦浪高声道:“你们不要管我,只管继续操练。”秦浪走到他身边低声道:“伤势如何?不行就别硬撑!”高大虎拍拍胸口道:“这点小伤算什么!我还禁得住。”秦浪微微一笑,拍了拍他宽厚的肩膀。高大虎显得颇为激动道:“秦统领,昨日之事弟兄们全都听说了,你做了一件大快人心的大好事,你尽管放心!兄弟们以后再也不会做让您丢脸的事了。”秦浪点了点头寒暄了几句方才回帐。

入得帐门,却见绮翼倦伏在虎皮椅上睡意正浓,俏脸绯红宛如娇艳的海棠花,腮边一串晶莹的珠泪犹然未干,想来梦到了伤心之事。秦浪寻了一块毛毯悄悄覆在绮翼身上,谁想这轻微的动作将绮翼猛然惊醒。

绮翼反应无比机敏,手中碧玉刀闪电般刺向秦浪胸前,秦浪吓得大叫一声,绮翼看清原来是秦浪,手中刀势一变架在秦浪颈上。“你想做什么?”绮翼娇嗔道。秦浪苦笑道:“大小姐,你看清楚了,我只不过是好心帮你盖个毯子,你至于这么大反应吗?”绮翼这才看到落在地上的毛毯,俏脸一红道:“我还以为你……”话到嘴边忽觉不妥,秦浪笑嘻嘻道:“以为我想趁机占你便宜?天地良心,你认识我秦浪这么长时间,我是那种趁虚而入的人吗?再说你整天悬个刀子在腰上,我就是有心也没那个胆!”

绮翼心知自己理亏,缓缓放下碧玉刀,小声道:“对不起!”秦浪得理不饶人,装出未听清的样子道:“你说什么?大声点。”绮翼知他故意装蒜,佯怒道:“你没听到就算了,我懒得理你。”

秦浪灰溜溜收场道:“你昨晚去了哪里?雪歌很想你……”停了停又道:“我也很担心你!”

绮翼神情冷淡道:“秦大人莫要如此说,折杀小人了?”

秦浪神情尴尬,干咳两声,正巧孙通办完事情回来禀报。秦浪急忙岔开话题道:“孙先生把楚家兄妹可曾安顿停当?”

孙通擦了擦额上汗水,一边接过绮翼递来香茗,一边回答道:“我照秦大人吩咐帮他们把人葬了,本来和朱七爷商量,想今晨把他们送出城去,不过据听说朱三公子仍不死心,在城外设下埋伏想捉住他们。”秦浪拍案怒起道:“这个混帐,真是禽兽不如。“

孙通接着道:“我也不敢留他们在家中,所以我又把他三人带回营中了。”秦浪问道:“他们三人现在何处?”孙通道:“就在帐外!”

秦浪皱了皱眉头,他深知只要留下楚家兄妹务必会再次得罪朱有和这个小人,以后必然麻烦不断,以孙通平时处世方法,断然不会做出如此冒险之事。

秦浪回身望了望绮翼,绮翼扭过脸去,秦浪恍然大悟道:“这主意定是你出的,我如果没猜错,你们几人一定是商量好了给我个先斩后奏。”

绮翼笑靥如花,赞道:“秦大人英明,我们做属下的无论如何都瞒不住你。”孙通赔罪道:“朱七爷和小人几个看楚家兄妹实在可怜,方才擅做主张,还望秦大人见谅。”

秦浪见绮翼一脸得意,知道她见昨日自己放过朱有和,恐怕不敢收留楚家兄妹,当下微微笑道:“其实我并不是怕朱有和,不然我何必去救他们兄妹?”绮翼道:“你既然不怕他,就证明给我们看看!”

秦浪道:“你不必激我,我收留他们便是。”他顿了顿道:“楚靖、楚雷兄弟两个我可以留在营中,不过楚晶晶怎生安置?”

绮翼轻声建议道:“不如让她暂时住在『凌烟楼』,也好和雪歌做伴。”秦浪无可奈何道:“你都安排好了,还问我作甚么?”绮翼见他同意,俏脸浮现一丝笑意。

孙通急忙唤楚家兄妹进来,三人感激涕零,长跪不起。秦浪搀起三人,向孙通道:“你带他们兄弟俩去营中歇息,顺便将他们编在队中。”孙通应声带二人去了。

楚晶晶浑身素缟,美目晶莹有泪,仍是伤心不已。秦浪回身看看绮翼,绮翼不有自主打了个哈欠。秦浪知她一夜未歇,关切道:“你和楚姑娘回『凌烟楼』歇息去吧!”绮翼想起刚才之事,俏脸一红,垂头道:“我的确是有些困了,昨晚从晶晶家出来,本想回去,可是中途又发生了些事情,刚刚坐在帐中等你,不知不觉就睡着了。”秦浪本想问问出了何事,话到嘴边有打消念头。

秦浪将两女送出营外,刚一回帐,就有武士前来传话,朱有贞找他有要事相商。秦浪向孙通交代完营中事务,立刻赶往梁王府。

朱有贞向来冷酷的面孔显得有些慌张,见到秦浪急忙让周围随从退下。低声道:“怎么这么长时间才到?”秦浪观他神色,估摸必有急事发生,低声道:“二公子找我何事?”朱有贞拉秦浪坐下试探道:“秦兄弟觉着我待你怎样?”秦浪装成有些生气的样子道:“二公子这么说岂不是还把我当成外人?若有用上秦浪之处尽管开口。”

朱有贞满意的点点头,悄声道:“今晚我大哥被父王差往桀燕,商谈联盟之事,据我得到的情报,他八成会携藏宝图出城,你帮我拖延他出城。我派人混进去好好查查,一定不能让他带宝图离开。”

秦浪一阵激动,藏宝图终于有了点眉目,表面仍装出极为平静的样子,他信誓旦旦道:“二公子放心,秦浪一定不辱使命。”朱有贞像是被他感动,扶住秦浪肩膀道:“说实话,我想了好久才下定决心来求兄弟。”他顿了顿道:“只要宝图到手,我定会重谢兄弟。”

秦浪问清朱有硅今晚几时动身,具体路线,朱有贞早就调查的一清二楚,显然情报做的十分周密。两人又拟定好计划,秦浪方才告辞离开。

秦浪离开王府,骑马直接向军营奔来,半路上正好迎见孙通和两个手下,三人都显得神情焦虑。

秦浪勒住缰绳,孙通声音有些嘶哑。“秦大人,大事不好!”秦浪笑着打趣道:“怎么一见你就没有好事。“孙通显然不是开玩笑,压低声音道:“梁王爱妃被一个女子掳走了。”秦浪身躯一震,脱口道:“真有此事?”三人齐刷刷点点头。秦浪道:“此事何时发生?”

孙通道:“应该是昨晚三更的事,刚才梁王下令严守各个城门,除非他亲自许可,任何人不得出城。”秦浪沉默许久方道:“你们先回营加紧城门守卫,我回去办点事情,马上回去。”三人领命去了。

秦浪掉转马头向『凌烟楼』奔去,心中狂怒不已,藏宝图刚刚有了点进展,现在发生此事对他来说不啻于当头一棒。他立刻联想到绮翼昨晚行踪神秘,极有可能与此事有关,若是他估计正确,此刻她极有可能将人藏在自己居所。此事此事非同小可,倘若朱温追查到自己身上,事情必然败露,他盗图大计将全盘落空。

进了大门,雪歌、绮翼、楚晶晶正在院中饮茶。三女均未曾想到秦浪会在此时出现。见他一脸怒容,不知是谁招惹于他。

秦浪大踏步来到绮翼身畔,一把抓住她玉臂,怒吼道:“你跟我进房说话。”雪歌还从未见秦浪发这么大的火,柔声劝道:“秦浪,你有话好说,为何对绮翼姐姐无礼?”秦浪怒气冲冲盯住绮翼大声道:“你去是不去?“

绮翼妙目无畏的与秦浪对视,冷冷道:“你是不是生来就喜欢欺负弱女子?我若不去你会不会打我?”秦浪讥讽道:“你是弱女子?我怎么看你比许多大男人都要狡诈、阴险。”他平素向来豁达,若不是气到极点也不会说出如此伤人话语。

绮翼眼圈一红,险些掉下泪来,她紧紧咬住樱唇,娇躯微微颤抖,显然伤心到了极点。颤声道:“我狡诈、我阴险。你是堂堂大丈夫,放开我,请自重。”她轻舒罗袖,一股寒冷的内劲传到秦浪手上,秦浪手臂一震,绮翼挣脱开来。

秦浪怒道:“你还装无辜,你说朱温的妃子是不是你掳走的?”绮翼此时方才知道他为何生气,又听他凭空诬赖自己,心中更为委屈。她内心本就极为好强,加上平白无故被秦浪骂了一通,柔肠寸断。心下一横,冷冷道:“不错,人是我抓的。”秦浪点点头道:“你终于肯认了。”

绮翼心中一酸,再也控制不住,泪水簌簌而下,她转过娇躯,香肩不住颤抖。一言不发的向门前走去。

秦浪追问道:“你将她藏在何处?”绮翼双目泪光盈盈,冷冷望住秦浪:“我再也不想看到你。”说完径直向门外走去。任雪歌、楚晶晶如何阻拦终不回头,转眼消失在天水之间。

雪歌美目含泪,怒气冲冲瞪了秦浪一眼,上楼而去。

楚晶晶悠悠叹了口气,向秦浪道:“秦大哥,我不知道你为何发这么大的火,不过绮翼姐姐昨晚一直在我家中,今晨她方才离开。”

秦浪身躯一震,如果楚晶晶说的属实,那么昨晚梁王府出事时,绮翼应该还在她家里,自己刚才定是错怪她了。

楚晶晶柔声道:“晶晶虽然不懂事,可绮翼姐姐对你一片真心我还是看得出来,我相信她宁愿自己再受委屈,也断然不会做对不起秦大哥的事。”

楚晶晶说完,也上楼去了。诺大庭院只剩下秦浪孤零零一个,秦浪黯然靠在树干之上,看来他真的错怪了绮翼。

秦浪回到兵营,营中将士大部分已经赶往各个城门,剩下高大虎留守营内。看到秦浪,高大虎迎上道:“秦统领,除了东大门以外,其余各门都以封闭,孙先生带人集中盘查东门出入人口。”

秦浪忽然想起朱有硅交待事宜,连忙向东门奔去。

绮翼静静伫立在夜风中,仰望着天空中的一阙冷月,泪水悄然滑落。她从未想到自己会变得如此脆弱,如此的不堪一击。秦浪的误解令她如此伤心。湖面平整如镜,她的芳心中却泛起万千涟漪。

胡姬悄然来到她身畔,她似乎对绮翼颇为忌惮,默不作声的站在绮翼身后。绮翼悠然叹了口气冷冷道:“你来作什么?”

胡姬低声道:“公主,奴婢有句话不知该不该讲?”

绮翼恢复往日冷冰冰模样道:“你说!”

胡姬道:“奴婢自小随在公主身边,还从未见过您向今夜这样忧伤。奴婢这些年来也算经历了许多风风雨雨,如果我没猜错,公主是不是为了秦浪。”

绮翼怒道:“大胆!”胡姬吓得跪在地上,娇躯瑟瑟发抖,颤声道:“公主,奴婢实在不忍心看到您为情所困,公主身负血海深仇,万万不可沉溺于儿女私情!”

绮翼心情无比复杂,缓缓闭上美目,轻轻道:“你去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胡姬道:“奴婢还有一事禀报。”

绮翼心绪不宁,不耐烦道:“快说!”

胡姬道:“此次梁王爱妃失踪极有可能和朱有贞有关。”

绮翼轻轻咦了一声,望向胡姬。胡姬道:“朱有贞昨晚虽然一直在『天然居』饮酒,不过他显得十分焦虑,显然心中有事,直到子夜时分,他的手下前来通报,货物已经安全送到,他才高兴起来。此事刚巧被我听到,不久就传出梁王爱妃失踪的消息。”

绮翼沉吟道:“此事的确蹊跷,不过朱有贞为什么要冒这么大的风险绑架梁王爱妃呢?除非……”她内心深处隐隐生出不祥的预兆。“我必须去一趟梁王府。”绮翼平静的说道。

秦浪指挥手下认真的盘查每一个过往行人,楚靖递过一碗茶水。秦浪向他笑了笑问道:“怎么样?还适应吧?”楚靖道:“多谢秦统领关心,楚靖很喜欢这种军旅生活。”秦浪道:“军旅生活虽说枯燥,不过对男人来说,它最能磨练一个人的意志、斗志和勇气,会让你终生受用不尽。”

楚靖尊敬的望着秦浪,问道:“秦大人在军中多少年了?”秦浪微微笑了笑,双目投向远方,陷入对过去岁月的回想中去“我自小就生活在军营中,十四岁入伍,单单在边关戍坊就有五年。”秦浪忽然停住话语,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而近。

朱有硅一身褐色武士服,威风凛凛的驰骋在马队的最前方。他看到秦浪,友善的笑了笑。“秦兄弟,我奉父王之命出使桀燕,这是通行手续。”他扬了扬手中令牌。

秦浪接过令牌递给身后孙通,歉然道:“大王有命,无论是谁,出城必须逐一检查,我也没有办法。”朱有硅表现的相当配合,翻身下马道:“好吧,你们尽量快些。”

他此次带的随行物品极多,大大小小竟有百余个。

楚靖和几个士兵一丝不苟的逐个检查,马队中间两辆马车上堆着十个镏金木箱,每个上面均用铜锁牢牢锁住。楚靖回身看了看秦浪。朱有硅皱了皱眉头,显得有些不耐烦道:“里面是些送给燕王的东西,我想不必看了。”

秦浪坚持道:“大公子莫让属下为难。”

朱有硅只好令人打开箱子,里面大都是珠宝锦帛。当开到第六口箱子时,秦浪面色忽然一变。朱有硅见他一脸凝重,也凑过身来。登时吓得面无血色。

一个身姿曼妙的美女倦曲在箱中,她只穿了一层薄薄的内衣,曲线玲珑,尽收眼底。她显然仍在熟睡,双目紧闭,呼吸轻柔。

朱有硅内心恐慌到了极点,他无论如何都弄不明白这箱中何时多了个女子,而且更为要命的是,这女子竟然是他父王的爱妃月奴。其实月奴本来是朱有硅的侍妾,朱温垂涎她的美色,强行自他手中夺去,这始终是他内心深处挥抹不去的一道伤痕。

秦浪迅捷的合上箱盖,他忽然想起自己曾在王府见过箱中的这个女子,当时她正往朱温的口中喂食樱桃。此女定是昨晚失踪的月奴。自己的确错怪了绮翼。

朱有硅解释道:“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回事。”

秦浪没有做声,回身作了个手势,手下士兵将朱有硅的马队层层围住。

朱有硅知道此时再分辩也是无用,长长叹了口气,黯然道:“听我号令,所有人都呆在原地,不许反抗。”

秦浪向他点点头道:“谢谢大公子成全,属下职责所在,望公子见谅。”回身让孙通赶紧去王府中通报。

绮翼身穿黑色夜行衣悄然潜入了梁王府,她对王府的地形了如指掌,直接奔向朱有贞居所。

朱有贞住在一幢三层小楼之上,他凡事均追求完美,是以整个小楼装修的奢华无比。奇怪的是楼内竟空无一人,绮翼逐个房间寻觅,却未发现有任何值得注意之事。她心中颇为失望,离开小楼来到院中。芳心忽然一凛,两道强大的杀气从黑暗中向她身畔逼来。

两个葛衣老人缓步出现在月光之下。他们身材面貌几乎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就是一人长发披肩,一人松松挽了个发髻。

两人一言不发,同时挥掌向绮翼攻来。

绮翼自觉身躯立时被两股寒热不同的劲力包围,挽髻老者出拳如电,瞬间已攻出十多拳,拳拳激起灼热异常的气浪,如滔滔巨浪般卷向绮翼。长发老者恰恰与他相反,出招缓慢无比,招式未到,一股阴寒的掌风已然先行袭到。

绮翼美目露出凝重之色,碧玉刀脱鞘而出,暗夜中一道晶莹的刀光分别袭向来敌。挽髻老人拳风刚猛,对来刀视若不见,毫不闪避,拳刀相交,竟然发出金石之声,绮翼只觉一股排山倒海的巨力沿刀传了过来,娇躯一震,向后滑出一丈余地方才化去这股巨力。长发老者催动全身功力,发丝一根根飘起,他周围变得奇寒无比。

绮翼忽然想起江湖中成名已久的两个魔头,他们是孪生兄弟,哥哥殷于冰擅长玄冰掌,弟弟殷于火苦修烈火拳,江湖人称『冰火双奇』。这二人行事怪癖,向来做事只凭自己喜好,成名都在四十年以上。功力高深莫测,十年前败在剑圣天孤客手下,从此在江湖中销声匿迹,不想在这里碰上。

绮翼闪电般刺出十数刀,稍得喘息,冷冷道:“没想到大名鼎鼎的『冰火双奇』也会沦落到替人看门的地步。”殷于冰向来性情冷淡,丝毫不以为意,殷于火一向性情暴躁,闻言暴跳如雷。攻势越发猛烈,瞬间已经攻出二十多拳,层层热浪向绮翼袭来。两人配合无比默契,殷于冰出掌越来越慢,可恰恰弥补了殷于火拳法中的微小破绽,封死了绮翼所有可能的退路。

绮翼纤足清点,娇躯凌空飞起,碧玉刀水银泻地般攻向殷于冰,想迫他让开路来。『冰火双奇』同时赞了一声,殷于火握拳以无可匹敌之势攻向绮翼后心,绮翼身形变幻,堪堪避过此击,殷于冰掌风又至,绮翼心中叫苦不迭,半边娇躯如坠冰窟,另半边身子如被火炙。在敌人强大的攻势下,绮翼几乎无法呼吸。

朱温骑在一匹骏伟的大宛马上,居高临下冷冷注视着自己的儿子。内心的愤怒无法言表。周围武士退到距他十丈开外的地方,远远看着这对父子。

朱有硅仰视着父亲,两人之间虽然近在咫尺,可他却感觉到无比遥远。

“为什么?”朱温冷酷的问道。

朱有硅长长叹了口气,尽量装出平静的样子道:“我没有做过,有人嫁祸于我。”他不知为什么,对自己的父亲从心里有说不出的畏惧。

朱温回身向手下道:“娘娘醒了没有?”

月奴在两名婢女的搀扶下从人群中走出,她一脸倦容,显然仍未从疲倦中恢复。朱温指向朱有硅冷冷道:“你给我说实话,是不是有硅掳的你?”

月奴望了望朱有硅若有所思,半晌方才点点头。

朱有硅手足冰冷,他没想到月奴居然诬陷自己,悲愤道:“娘娘为何诬陷有硅?”朱温冷笑道:“你还有什么话说?”朱有硅喃喃道:“孩儿无话可说。”朱温转向月奴柔声道:“爱妃,你说该如何处置有硅?”月奴神情娇柔,婉转道:“奴家一介女流,哪懂什么道理,大王依律处置便是!”听她口气,似乎恨极朱有硅,存心要追究他的罪责。

秦浪上前进言道:“大王,臣有言起奏。”

朱温咪起双目道:“你说!”

秦浪道:“此事从表面看来大公子绝对脱不开干系,可细想之下疑点颇多。”朱温似乎颇感兴趣。秦浪道:“大公子倘若真想挟持王妃,有很多种方法。可他偏偏选了最容易被发现的方法,臣以为必然有人有心加害,设好了圈套陷害大公子。”

月奴怒道:“大胆奴才,你是说我陷害他了?”

秦浪无畏的注视月奴冷冷道:“小臣不敢,不过请问王妃,是否亲眼见到大公子动手抓你。”

月奴美目闪过一缕杀机。

朱温忽然仰天哈哈大笑,许久方止住笑声道:“好了,秦浪这件事就交给你调查,尽快把罪魁祸首给我找出来。你不必顾忌,凡事有我给你撑腰。”秦浪大喜领命退到一旁,他又向朱有硅道:“硅儿,我姑且相信你,不过一日不查清此事你便不能离开大梁城,我会另派别人出使桀燕。

朱有硅默默不语,众人随朱温缓缓散去。

秦浪来到他身前,安慰道:“大公子放心,我一定会还你清白。”朱有硅勉强笑了笑谢道:“刚才多亏你了!”带人匆匆告辞去了。

秦浪目送着他消失在夜色中,忽然想起今天发生这么大的事情却始终未曾见到朱有贞,难道一切都是他在暗中策划?他的真正目的究竟是什么?孙通一旁道:“秦统领,大公子的出城令牌还未还他。”秦浪点点头微微笑道:“孙先生,你带楚靖、楚雷两个随我去趟王府。

绮翼正处在生死关头,『冰火双奇』强大的攻势令她已几乎没有还手的余地。她已经尝试了数次,始终无法逃出两人的包围。极寒极热的气流包绕在她的四周,仿佛两堵无形的高墙,而且向中间不停的压榨。

绮翼全凭自己灵动的身法方能支持到现在,她感到自己即将崩溃。绮翼忽然娇叱一声,鲜血自口中喷出。她的功力瞬间骤然提升,碧玉刀以万钧之势劈向殷于冰,以殷于冰功力之高,也不敢硬接,侧身避过刀势。闪出一丝缝隙。绮翼抓住这千载良机,霎时自殷于冰身边脱身而出,殷于火双拳闪电般击中绮翼后心,绮翼娇躯微晃,嘤地喷出一口鲜血,身形稍滞,殷于冰右掌蓬地印在她肩头,绮翼借力飞身越过高墙消逝无踪。

殷于火飞身欲追,却被兄长一把抓住,气得他哇哇怪叫。殷于冰冷冷道:“你难道看不出她使得是『天魔解体神功』?况且她身中我二人重创,焉能活命?何须多此一举?”

第七章 小楼疗伤

绮翼沿着来路向王府外逃去,她感到意识渐渐模糊,耳边不时响起追杀之声。她的眼前天地忽然变成了一片绯红,她几乎已经看不清归路,内心深处感到一种无边的倦意。“秦浪……秦浪……”绮翼默默呼喊着残存意识中唯一记得的名字。风轻轻吹过她苍白的俏脸,她的记忆中除了这两个字便只有一片空白。

秦浪老远就听到王府的嘈杂,心中一种不祥的感觉油然而生。接着他便就看到了绮翼,绮翼的娇躯在夜风中摇摇欲坠。宛如即将凋零的百合花。秦浪闪电般掠至绮翼身畔,张臂围住她盈盈一握的纤腰。

孙通应变奇快,立即招呼楚靖、楚雷兄弟将秦浪二人护在身后。绮翼已然昏厥在秦浪怀中,身后追杀声渐渐逼近。

秦浪抱住绮翼翻身上马,孙通低声道:“秦统领先行一步,我带他兄弟俩随后就到。”秦浪点点头,形势危急不容多想,拍马向凌烟楼奔去。

孙通环顾四周确信无人,向楚家兄弟沉声道:“你们不要做声,看我眼色行事。”

瞬间数十个武士追到身前。为首将领认识孙通,高声道:“你们在这里做什么?”孙通面容镇定自若答道:“我们三人奉秦统领之命,前往大公子送样东西。”那将领半信半疑,孙通拿出令牌微笑道:“就是此物。”那将领点点头,伸手接过道:“我替你还给大公子。”孙通感激道:“如此甚好。”那将领道:“刚刚可曾见到一个黑衣女子经过?”

孙通愕然道:“我们刚刚行到此地,什么黑衣女子?可能是我老眼昏花未曾看到。”

那将领自语道:“奇怪,我明明看到她向这个方向逃来……”孙通装模作样道:“她既然敢夜闯王府,势必对王府情形极为熟悉,隐匿在王府中也未必可知。”那将领沉吟片刻,向身后武士道:“她深受重伤,一定走不远,你们在四处仔细搜搜。”

孙通率楚家兄弟告辞缓缓离去,行出三里多地,确信无人跟上,方才擦了擦冷汗,长长舒了口气。

绮翼早已不省人事,她的生命随着时间的脚步在渐渐流逝。秦浪顾不上观察周围情形,心如火燎,纵马风驰电掣的奔向凌烟楼。

雪歌正和楚晶晶在大厅说话,看到秦浪抱着绮翼失魂落魄的冲了进来。都是大吃一惊,几人急忙将绮翼移至床上。

秦浪已是六神无主,雪歌与绮翼感情日渐深厚,见到绮翼如此模样,心中一酸,失声痛哭,只有楚晶晶最为镇定,柔声向秦浪道:“秦大哥,你去四处巡视一下,看有无其他人跟来,我先替绮翼姐姐检查伤势。”

秦浪心情渐渐平复,又回身望了一眼绮翼关门离开。

楚晶晶轻轻解开绮翼衣襟,雪歌协助她将绮翼搬转身来,却见绮翼后背艳雪般的肌肤上印着两个殷红的拳印,触手灼热异常。右肩处肌肤隐隐泛出灰白之色,触之冰冷无比。楚晶晶秀眉微颦,仔细视察绮翼娇躯确信再无其他伤处。和雪歌一起替她穿上内衣,将锦被覆在绮翼身上。伸出两根修长的玉指,轻柔的搭在绮翼皓腕之上,神情越发凝重。

雪歌颤声道:“晶晶姐姐伤势如何?”楚晶晶缓缓摇了摇螓首,轻声道:“你去到我房中将桌上锦盒拿来。”雪歌美目含泪匆匆去了。

出门见到秦浪一脸焦虑站在门外。

“如何?”秦浪急匆匆问道。雪歌泣声道:“你进去问晶晶,我不知道。”

秦浪急忙进来,楚晶晶拔下髻上金簪轻轻旋开,自簪中取出一粒碧绿色的药丸。喂入绮翼檀口。

秦浪不敢打扰,静静站在一旁。

楚晶晶轻声道:“绮翼姐姐身中「玄冰掌」、「烈火拳」两大重创。”秦浪慌乱道:“她伤势重吗?”

楚晶晶站起身来,双眉紧锁道:“如果单单是一处伤情,我还有把握。可是她所受两种内伤截然相反,倘若驱寒,就会加重烈火拳的伤情,倘若清火,玄冰掌寒气势必攻心……本来伤情不会发展如此迅速,可是绮翼姐姐脉象奇怪无比……她不知用什么奇怪的方法,使自身内力突然增强到十倍以上。这种方法对她危害极大,简单的说,只是在当时激起了自身潜能,事后反而是她体内最为空虚的时候,这时只要受到一点伤害,都是平时创伤的十倍以上……”

秦浪倒吸一口凉气,黯然道:“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

房门轻动,雪歌捧着锦盒进来。楚晶晶打开锦盒,自其中取出十数支纤细的金针,示意秦浪扶起绮翼,雪白的柔夷挥向绮翼,金针向她头顶百会穴上刺去。一针刺过,立即缩回,只见她纤手如花间蝴蝶,第二针刺向绮翼百会穴后一寸五分处的后顶穴,接着强间、脑户、风府、大椎、陶道、身柱、神道、灵台一路刺将下来,大约一盏茶功夫,督脉的三十大穴顺次刺到。楚晶晶停下手来,稍作停歇,雪歌拿出一方丝帕替她拭去额上汗珠,楚晶晶又自锦盒中取出一把金针,依次刺向绮翼任脉的二十五大穴。

秦浪此时方知楚晶晶医术精湛如斯,楚晶晶又连续刺了她阴维脉的一十四穴,不作歇息直刺阳维脉三十二穴,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绮翼娇躯微微一颤,随即又毫无声息。

楚晶晶长长舒了口气,神情极为疲惫。娇躯摇摇欲坠,雪歌急忙伸手扶住。楚晶晶缓了缓轻声道:“我已给她服下「幽意丸},刚才用金针刺穴激发药性将她经脉续上……”

秦浪心中略感欣慰,替绮翼盖好锦被。向楚晶晶道:“晶晶,真是辛苦你了!”楚晶晶温婉的笑了笑,略带忧伤道:“姐姐性命尚可保住,不过恐怕日后再也离不开床榻。”

雪歌心中一酸,垂泪道:“绮翼姐姐命好苦……”

秦浪内疚不已,假如不是自己错怪绮翼,她也不会遭此横祸。他虎目蕴泪,生怕被人看到自己模样,急忙躲出门去。

听琴守在门外,迎上道:“秦大爷,有位楚靖公子在楼下等您。”

楚靖见到秦浪神情凄然,知道他心情不佳。小声道:“孙先生和小雷先行回营了。”秦浪点点头。楚靖接着道:“孙先生让我来告诉大人尽管放心,我们一切都听从您的吩咐。”秦浪道:“你回去让先生留意城内动静,一有风吹草动马前来通报。”楚靖领命低声道:“我回去让先生加派人手,秦大人尽管放心。”起身告辞。

秦浪此时方才想起,绮翼今晚举动必然激起大梁动荡还是小心为妙。

回到房中绮翼仍在昏迷之中,楚晶晶休息之后神情略有好转。雪歌柔声道:“你们去歇息吧,绮翼姐姐我来照顾。”

接下来两日,秦浪牵挂绮翼伤势,心情不佳没有回营。孙通颇为能干,让楚靖、楚雷两个不时捎来最新消息。

果然不出秦浪意料,朱有贞动用人马在城内大肆搜索,一时间弄的大梁城内鸡飞狗跳,人心惶惶。

绮翼的伤势依然严重,中间曾短暂醒来,随即就又昏迷过去。楚晶晶对她病情也是一筹莫展。

秦浪与楚晶晶讨论完伤情,忽然想起『无间诀』中所载「疗伤」一节不知有无帮助,心中一动,当下将那篇文字背给楚晶晶听。

楚晶晶听完,微微露出喜色,可随即又摇头道:“你的这个方法或许有用,可是需得一个功力卓绝之人,以此法将绮翼姐姐身上所受伤势导入自身体内,再以自身功力化去。倘若武功稍有不济所受创伤定然极重。”抬头见秦浪神情毅然,知他决心亲自为之,叹了口气道:“你可要想清楚了。”

秦浪毅然道:“这个法虽说危险,可毕竟有一线希望。”向二女故作轻松笑道:“我体壮如牛,还不至于那么脓包。”二女知道他在宽慰自己,雪歌眼圈一红,泪水簌簌而下。秦浪抚抚她头发笑道:“傻丫头,你怎么变得这么多愁善感,动不动就掉眼泪。”

雪歌「哇」的一声扑入秦浪怀中,哭得越发厉害。秦浪轻声劝慰,将她交到楚晶晶怀中。向二女道:“我需要单独给绮翼疗伤,你们到门外等候,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要让别人进来。”楚晶晶郑重的点了点头。

秦浪掩上房门,深吸一口气,扶起绮翼,轻轻除去她上身衣衫,绮翼雪白的肌肤惹他遐思。秦浪定住心神,双掌贴在绮翼丝缎般光滑的肩背,触手处冷热不同。

秦浪默诵口诀,催动全身功力,渐渐进入无我之境,自丹田处升起一种虚空感觉,迅速蔓延至全身各处,他感觉整个人变成了一个大大的空谷,周身气流不断循环,在体内形成一个漩涡,并且不断的扩展开来。

他的感觉渐渐和绮翼融为了一体,他清晰的感到在绮翼身体中的创伤。秦浪的丹田处仿佛成为容纳百川的大海,两人周身的气流开始向此处汇集。一股奇寒的气流自绮翼体内向秦浪右臂开始缓缓流入,同时感到灼热的气旋迅捷无比的冲刺向左臂。

秦浪自身内力开始启动,苦苦与这两股力量抗衡,不过在它们面前秦浪的内力几乎是螳臂当车,丝毫不能阻拦它们的来势。灼热气流先行来到丹田,秦浪通体如被火噬口干舌燥,肌肤几乎就要干裂开来。阴冷的气流自秦浪右侧经脉缓缓流入,每行进一分秦浪几乎就被凝结了一分。他右半身渐渐失去了感觉。

楚晶晶与雪歌相互无语对望着,从彼此的眼神中她们都读到了深深的忧虑。

楚晶晶内心知道秦浪此举冒了极大的危险,他不但要克制那两种强大的力量,还必须对抗绮翼体内不可预知的变化,她突然产生了强烈的不安。

雪歌芳心中莫名生出了不祥的感觉,而且越来越为强烈。她对秦浪向来充满了信心,还从没有像今天这样不安过,她几乎不敢再想下去。

朱有贞冷冷望着孙通道:“秦浪为什么没在营中?”孙通恭恭敬敬的解释道:“秦大人今日身体不适,所以今日未来营中。”朱有贞目光流露怀疑之色道:“那我倒该去看看他喽!”孙通面色不变一脸堆笑道:“二公子与秦大人交情非浅,前去看看也是应当。”朱有贞怒道:“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教我做事?”孙通唯唯诺诺退到一旁。朱有贞做了个手势,率众离去。

孙通平静的望着他离去,回身满含深意的望了一眼楚靖。

秦浪身躯痛苦到了极点,寒热不同的气流在他的丹田中不断的撞击。绮翼的肌肤慢慢恢复了正常的温度,她的体内气流不断在增强,一股阴柔的气流缓缓自她体内流向秦浪,秦浪心中暗暗叫苦。他此时已经是欲罢不能,只能任凭它流入。三股气流充满了他的丹田,而且不断的膨胀,秦浪整个人几乎就要爆炸开来。

绮翼慢慢恢复了知觉,她感到自己仿佛身在云端,娇躯轻飘飘的,体内的痛苦在一分一分向外流逝,她渐渐能自由的呼吸。

秦浪此时处境无比凶险,绮翼体内「天魔解体神功」所造成创伤转嫁与他,丹田内冷热交替,越发强烈,他的面孔忽白忽紫,身体之内犹如被几股巨力撕裂。

一支响箭「咄!」的钉在廊柱之上,箭尾犹自不住晃动。雪歌面色一变,这时她们事先约好的暗号,一定是有客到访。

楚晶晶伸手拔下羽箭,向雪歌道:“我上楼通知他们,你先应付一下。”

秦浪的四肢关节剧痛难忍,他感觉到身体被撕裂的支离破碎。绮翼轻轻颤动了一下,长长的秀眉终于舒展开来,美目缓缓睁开,她马上感觉到身后强烈的男子气息。

秦浪胸口似乎被重锤击中,「噗!」地吐出一大口鲜血染红了绮翼娇艳的香肩。双手自绮翼娇躯移开,无力的靠在床头。绮翼此时方才意识到自己赤裸着上身,俏脸一红扯被掩住。

楚晶晶急匆匆奔了进来,慌忙拭去秦浪唇边血迹,顾不得解释示意绮翼躲到被中,此时门外传来雪歌娇呼之声:“朱二公子,秦大哥病了,你不能进去。”她故意高声好让秦浪几人听到。

楚晶晶咬住樱唇,俏脸通红似乎在做出一个极大的决定。秦浪虚弱无力几乎移动不得半分。楚晶晶除去长裙、罗袜,仅穿一身薄薄内衣来到床上躺在秦浪身侧。

房门「嘭!」的大开,朱有贞率两名武士冲了进来,身后雪歌恐慌无比。床上帷幕低垂,朱有贞上前一把拉开,不由得轻轻「啊!」了一声,神情变得无比尴尬。

帐内楚晶晶雪白纤长的玉臂紧紧缠绕着秦浪,娇艳的樱唇正在忘情的拥吻着秦浪,猛然见帷幕大开,吓得花容失色。秦浪勃然大怒道:“二公子是不是欺人太甚?”

朱有贞看清床上美女并不是绮翼,讪讪放下帷幕,干咳两声道:“我……担心兄弟病情……所以顾……不得礼数……没想到……打扰了秦兄弟好事。”秦浪默不作声。

绮翼倦伏在秦浪身侧,她清楚的感到秦浪的身躯因为极度的痛苦而不断抽搐着。知道他是为了救自己才成为这个样子,芳心中感动无比,纤臂紧紧搂住秦浪身躯,泪水无声滑落。

朱有贞道:“见到秦兄弟无事,那么有硅就放心了,告辞告辞……”

秦浪冷冷道:“恕不远送!”朱有贞自知理亏,灰溜溜带人去了。

秦浪听他走远,再也控制不住,口中鲜血狂奔。绮翼慌得顾不得羞涩,泪光盈盈拥住秦浪。

楚晶晶默默整好衣衫,下床取出药箱。

此时雪歌送走朱有贞奔了进来,见到秦浪吐血不止吓得哭了起来。秦浪张开双臂搂住她二人纤腰。安慰道:“不妨事……我一高兴就会吐血。”见到两女仍是不住啼哭,调笑道:“要是今生每天都能和你们共躺一榻……给我个皇帝我也不换。”绮翼俏脸一红,娇嗔道:“你真是无耻之极,谁要和你共躺……”出口羞得说不下去。雪歌抽抽噎噎道:“只要你好起来,你愿怎么都可以。”言语间真情流露。绮翼垂下头去,这样的话她虽然说不出口不过她心里和雪歌一般心思。她终于意识到世上再也没有比秦浪更为重要的事。

楚晶晶俏脸也是绯红,她轻轻抿着樱唇,秦浪的气息还留在她的双唇上,一切来得那样突然,可又发生的如此自然,她的初吻在不经意间交给了秦浪。

楚晶晶熬好了汤药,秦浪已经不再吐血,感觉比刚才好些,雪歌和绮翼坐在床边柔情脉脉的望着他。楚晶晶来到床前,秦浪望着她,想起刚才若不是她急中生智舍身相救,后果不堪设想,发自内心感激道:“晶晶辛苦你了。”楚晶晶俏脸一红,逃开秦浪目光道:“你先把药喝了。”

雪歌接过药碗,喂他服下。秦浪看着身边的三位美女,无比幸福的感觉油然而升,他之前付出的代价与这种幸福相比变得那样微不足道,身体的痛楚感也仿佛变轻了。

秦浪的内伤远没有楚晶晶想像那般严重,一夜过后他已经恢复了以前那般生龙活虎的模样。

秦浪一早起来,他感到体能比以前提高了数倍,昨日体内难熬的寒热感,已经消逝无踪,他气流行遍全身经脉,但觉内力无比充沛,在经脉中畅行无阻。他心知经过昨日一场磨难,自己武功更上了一个台阶,不由得大喜过望。

绮翼重伤初愈身体虚弱,仍在房中歇息。雪歌和两个丫鬟到集市上购物去了。只有楚晶晶在院中给花木剪枝。

秦浪下楼来到院中,楚晶晶见到他,微微笑了笑,俏脸飞起两片红霞。在晨光中更显得明艳无比。

楚晶晶关心的问道:“秦大哥,你可感觉好些了?”秦浪笑道:“我已经全好了,不信你在给我把把脉。”楚晶晶纤手轻轻搭住他脉搏,只觉秦浪脉动强劲有力,丝毫不见异状。楚晶晶百思不得其解,想了半天道:“定是你禀赋异于常人,不然怎会恢复如此迅速。”秦浪报以一笑,向楚晶晶道:“你的医术是谁人所传?”楚晶晶道:“我自幼便随父学医,不过我资质愚笨只学到爹爹的两层功夫。”她想到惨死的父母神情凄然。

秦浪忽然想起雪歌身上所中之毒,不知楚晶晶能不能解,当下问道:“晶晶可曾听说过「碧雪沙」?”楚晶晶点点头轻声道:“「碧雪沙」是一种慢性毒药,它是「药王」农非我采集三百余种毒物所炼制,配方极为独特……”楚晶晶抬头望了秦浪一眼道:“秦大哥为何想问此事?”秦浪道:“我只是随便问问,不知晶晶会不会解?”

楚晶晶道:“实不相瞒,「药王」农非我是我的师叔,他和我父亲出自鬼谷子门下,不过他主要修行毒术,我父亲生性淡薄,主要修行医术。此毒配方我大概了解一些。”秦浪大喜道:“这么说此毒你能解得?”楚晶晶秀眉微颦道:“我不敢保证一定能解,不过假如能取得中毒人的血液,根据它我有可能配出解药。”

秦浪大喜过望伸臂抓住楚晶晶柔软的玉手摇晃道:“此话当真?”楚晶晶俏脸绯红,垂下头去,轻点螓首。秦浪方才意识道自己失态,老脸一红放开晶晶。

忽听身后一声娇笑,却是雪歌和两个丫鬟从外面回来,刚巧看到他二人刚才一幕。雪歌上前挽住晶晶道:“晶晶姐,是不是秦浪想占你便宜?”她性情天真,向来口无遮拦。楚晶晶羞道:“妹子,不是你想的那样。”

秦浪神情尴尬,心知还是早溜为妙,急忙借口出去办事向军营而去。

楚晶晶生怕雪歌误会,小声解释道:“雪歌……我们真的没有什么……”雪歌搂住她香肩附在她耳边轻声道:“晶晶姐,你心中对秦浪如何,其实昨天我就知道了。”楚晶晶俏脸通红,雪歌真诚道:其实我好佩服你所做的一切,如果换成是我,我未必有你那样的勇气。”楚晶晶低声道:“我是为了……秦大哥救过我……”雪歌甜甜笑道:“那不如你就以身相许吧!”楚晶晶羞道:“雪歌你莫再取笑我……”雪歌道:“我是认真的,反正我是一定要嫁给秦浪的,我想绮翼姐姐也是,你敢说你不喜欢秦浪吗?”楚晶晶默默无语垂下头去。

秦浪许久没有如此好的心情,正应了那句话「春风得意马蹄轻」。如果晶晶能顺利配出解药,那么李存勖就丧失了要挟他的资本,他被动的形势就此改变。

孙通从他脸上仿佛看到了什么,满含深意道:“大人……病好了?”秦浪知他指的是绮翼伤势,笑嘻嘻点点头。两人来到主帐。

孙通压低声音道:“秦大人,昨日胡人使节来到大梁,与朱温商谈联盟之事。”秦浪问道:“什么人?”孙通道:“听说名叫拓拔恨。”秦浪身躯一震,没想到会在大梁碰到他。孙通看出他神情异样。小声问道:“大人认识他?”秦浪点点头,冷冷道:“他化成灰我都认得。”孙通又道:“刚才收到消息,大公子外城府邸昨晚失窃了。”秦浪咪起双目,心中想到,怎会如此凑巧,这几日连续几件事情都和朱有贞有关,难道所有一切都是那张藏宝图引起的?朱有贞外城府邸正属他的辖区,他刚好借机前去察探。

第八章 明争暗斗

绮翼醒来已是正午,雪歌和楚晶晶刚巧将汤药送来。绮翼坐起身子感激道:“倘若没有两位妹妹,绮翼可能早已不在人世。”雪歌笑道:“你可千万别谢我,都是楚晶晶和秦浪的功劳。”楚晶晶连忙道:“我也没做什么,要谢你去谢秦大哥。”雪歌想起刚刚让楚晶晶以身相许的话来,笑意盈盈。

提到秦浪,绮翼想起昨日疗伤情景,俏脸不由得一热。心中想到:“自己身体都让秦浪看过,以后见到他羞也羞死了。”

楚晶晶问道:“绮翼姐姐怎会受如此重伤?”绮翼秀眉微颦,她也在反复思考这个问题,朱有硅事先早有准备,难道是胡姬出卖了自己?

秦浪带着楚靖、楚雷直奔朱有硅府邸。

朱有硅见到秦浪略微显得有些吃惊,他刚才听手下说秦浪卧病在床,没想到秦浪马上生龙活虎的出现在自己面前。

秦浪见礼道:“在下听闻大公子府上失窃,特来查看有无线索。”朱有硅显得有些不高兴,语气冷淡道:“区区小事何劳秦兄弟亲自出马,我的手下已经去办了。再说也没丢什么重要东西。”

秦浪使了个眼色让楚家兄弟退下,回身掩上房门来到朱有硅身边,低声道:“实不相瞒,我此次前来另有他意。”朱有硅双眉一动。

秦浪道:“大公子难道不觉着王妃出现在你的马队中发生的过于蹊跷?”朱有硅长叹一声道:“此事我反复想过,我身边定有内奸。”秦浪道:“大公子以为幕后是谁主使?”朱有硅装出迷惘的样子道:“我如果知道焉能允许他活过今日。”

秦浪道:“王妃出事那天,二公子曾经找过我。”朱有硅轻轻“哦!”了一声。秦浪道:“大公子手上是不是握有一张藏宝图?”朱有硅身躯一震,双目炯炯望向秦浪,这是他藏在心中最深处的秘密秦浪何以得知?秦浪微笑道:“如果我没猜错,二公子和王妃被掳之事一定有关。”他的话重重击中了朱有硅的心坎。朱有硅一直在怀疑是他二弟嫁祸给自己,现在听秦浪提及藏宝图之事,心中已然明朗。

如果藏宝图的事情万一被朱温知道,那么后果不堪设想,他在厅中来回踱了两步,拼命掩饰内心的慌张。秦浪似乎看出他的忧虑所在,压低声音道:“此事我决不告诉任何人。”朱有硅盯住秦浪道:“你为何告诉我这些?”秦浪坦诚道:“二公子心胸狭隘,我曾经数次得罪于他,倘若他毒计得逞,将来一定不会放过我。”他说道确是实情,如果不是他救朱有硅,朱有硅早就死在绮翼刀下,朱有硅也就名正言顺的成为王位的第一继承人。朱有硅长长叹了口气道:“你先回去吧,我有事自会找你。”

秦浪微微一笑,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以朱有硅的性情他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对不起他的人。

秦浪从朱有硅府邸出来,迎面碰到胡姬,胡姬斜倚在门前一株枯树上,身着一袭大红沙裙,隐隐透出粉臂玉腿,风姿慵懒,诱人之至。她见到秦浪风情万种的笑了笑,娇声道:“秦大人让我好等。人家脚趾头都站麻了。”秦浪方才注意到她穿着一双红色的木屐,不着罗袜,粉白的脚趾露在外面。

楚靖、楚雷俱是看得面色通红,内心狂跳不已。

秦浪笑道:“胡老板找我有何事?”胡姬娇嗔道:“你好没心肝,人家想你了吗,整个大梁城都找遍了,才找到你。”她美目流转,眉眼含春,看得楚家兄弟垂下头去。胡姬轻轻拢了拢鬓发,娇滴滴道:“今晚胡姬在「天然居」请您屈尊一聚如何?”秦浪道:“不知胡老板还邀请什么客人来着?”胡姬噘起樱唇娇声道:“都是自己人,有朱二公子、杨平公子、还有来自胡国的拓拔公子。”秦浪心中一动,微微笑道:“你先回去,晚上我一定到场。”胡姬喜滋滋去了。

秦浪回到『凌烟楼』将赴约之事告诉绮翼,绮翼坚决道:“你不许去,朱有贞居心叵测,你数次坏他好事,他岂能善罢甘休。”秦浪笑道:“我想现在他还不至于对我下手。”绮翼摇头道:“胡姬本是我的手下,我这次受伤和她脱不开关系,倘若真是她和朱有贞串通,你此行更是凶险无比。”

雪歌闻言一颗心悬了起来,满怀忧虑道:“秦浪你听绮翼姐姐一次好不好,那个朱有贞一看就是个坏蛋,他肯定想害你。”秦浪其实早就拿定主意,无论他们设下任何圈套,他必须前去。绮翼美目盯住秦浪知道他主意以定,绝不会回头。轻轻叹了口气道:“你去也可以,不过我要跟你一起去。”

秦浪劝道:“你重伤初愈,岂能去得!”

雪歌一旁道:“那我随你去。”秦浪哭笑不得道:“算我求求你们几个,好好呆在家中敬候佳音如何!我保证我绝对会安安全全的回到你们身边。”

秦浪准时到达,朱有贞等人早已等待多时,秦浪从众人中一眼就寻到了拓拔恨,他身穿银白色锦缎武士服,气度庸荣华贵,卓尔不群。冷峻的面孔充满了倨傲与自信。望到秦浪,他的眼中霎时间迸出狂热的火花,秦浪一如既往的从容不迫,唇角依然挂着淡淡的笑意。

秦浪缓缓坐在拓拔恨的对面,自从他进门后拓拔恨的目光就再也未从他的身上移开。

胡姬娇笑着贴到秦浪身侧,为秦浪斟满酒杯,嗔道:“秦大人让胡姬好等,你自己说该不该罚。”秦浪微微一笑,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向胡姬道:“胡老板不怕怠慢了远来的客人?”朱有贞一旁笑道:“秦大人说的对,胡姬莫要只顾着秦大人,别忘了远道而来的拓拔兄。”

胡姬婷婷袅袅来到拓拔恨身边柔声道:“拓拔大人打算让奴家如何陪你?”她声音极富挑逗性,杨平听得舌头几乎搭在桌上。

拓拔恨不为所动,端起面前酒杯向秦浪道:“倘若在下没有记错,我和秦兄早已会过面了。”他不知为什么,一见到秦浪心中就生出难以遏制的仇恨。

杨平一旁插口道:“拓拔兄有所不知,无双城赵天蒙便是死在秦大人之手。”他存心挑起事端。

拓拔恨双眉一扬「哦!」了一声,做出无比诧异的神情道:“在下只知道秦兄能从十万大军中突围的本事,还不知道秦兄居然胆色如此过人,连赫赫有名的「无双城」也敢得罪。”

杨平一旁衬道:“秦大人若非如此神勇,梁王也不会将城守重任托付与他。”此人极为可恶,不放过任何一个冷嘲热讽的机会。

秦浪笑眯眯望着杨平道:“秦浪虽然不才,不过杀个把唠唠叨叨的卑鄙小人还不费吹灰之力。”杨平心中一凛,登时不敢做声。

朱有贞一旁圆场道:“大家难得相聚,说什么打打杀杀,喝酒、喝酒。”

拓拔恨微笑道:“现今天下大乱,纵观天下群雄,唯有梁王可领袖群伦,一统天下……”秦浪冷冷道:“拓拔兄说得好有道理,不过胡国挥师东进,侵我汉人河山,又不知到底所图何事?”

拓拔恨笑容不改道:“我族世居苦寒之地,世代以牧马放羊为生,受尽欺凌奴役,试问何人不想安居乐业,何人又不想尽享天伦?我此次诚心前来,倘若我族与梁王联手天下唾手可得,那时我族只求一隅安身,决不再行东侵,也好早日结束这乱世,让百姓重享安康。”他一番话说得振振有词,众人听得不住点头。

秦浪冷眼旁观,心道:“倘若朱温真的和胡人联手,李存勖、赵轻裘、必然腹背受敌俱是岌岌可危,胡军一旦入关,绝不会像他说得只求一隅安身,汉人恐怕又将遭受一场大大的磨难。”

朱有贞举杯道:“拓拔兄忧民之心,有贞佩服。”

拓拔恨笑道:“见笑见笑,此事还望二公子一力促成。”

朱有贞眉开眼笑道:“好说好说。”提议道:“听闻拓拔公子剑术超群,不若给大家见识见识如何?”拓拔恨道:“在下那点微末道行哪能入得各位法眼,此次东来我随行有一位族中美女,剑术超群,本想敬献梁王,既然大家兴致如此之高,我让她舞剑给诸位先行一观如何?”朱有贞连连叫好。

秦浪心中暗自戒备,看来今晚真正的好戏上演了。

拓拔恨轻轻击了击手掌,门外鱼贯进入了四名美丽非凡的胡女,体态极尽妖娆,碧眼栗发,身穿半透明波斯短裙,露出一截雪白的小腿,与汉族美女的柔美相比令有一种别样的风韵。

众人俱都看得呆在那里,胡姬笑道:“拓拔大人好是狡猾,你非要将胡姬的这帮客人弄傻了不成。”拓拔恨微微一笑,作了个手势,四女随音乐轻轻舞起,腰肢轻柔,四肢柔若无骨,想来是胡族人特有的舞蹈。一时间房中春光旖旎,众人虽见过无数场面,但像如此异域风情还是头次见到,不由得目眩神迷。

秦浪仿佛也为胡女舞蹈迷醉,不住击节叫好。拓拔恨望着他露出一丝残忍的笑意。

音乐渐止,诸女退到一旁,拓拔恨向众人道:“呆会大家每人挑选一个,算我送与大家的礼物。”他这手漂亮之至,朱有贞、杨平正中下怀,连忙道谢。

胡姬格格笑道:“有没有我的份……”她忽然张大了嘴巴。

胡姬见过许多比自己漂亮的女人,却自认为从未见过一个比她更有风情的女人,况且这女子还用轻沙遮住俏脸,她的体态无比完美,外罩一袭镂空绣花的真丝罗裙,自镂空出透出内衬天蓝色紧身武士服,长长乌发梳理了无数条小辫,雪白的裘饰点缀其上,粉颈挂上宝石缀成的珠链,混身光环流转,配起她颤颤巍巍的耸挺酥胸,纤细得仅盈一握的腰肢,洁白如丝锻的皮肤,无与伦比的身材,妖艳婀娜,动人至极。

她眉如新月,一双美目宛如两泓深蓝色的幽泉,荡漾着让人迷醉的仙酿。一幕轻沙遮住了她半边俏脸,虽然如此她的每一个细微的表情都是那麽扣人心弦,教人情难自己。

她一进来,周围胡女顿然失色,众人目光再也离不开她身上半寸,俱觉着血脉喷张。

她雪白的柔夷轻抚酥胸,向众人行礼。众人无不屏住了呼吸。

朱有贞心中暗叹,如此妖娆绝色竟然要敬献给父亲,可惜可惜。

那美女娇躯轻旋,阵阵沁人肺腑的暗香充满房中,雪白的纤手中已经多了一柄流光异彩的长剑,此剑大异寻常,剑身极窄,剑背极薄通体透出晶莹的绿色。但见她舞步婀娜,身姿摇曳,配合手中剑势,飘然若仙。每刺出一剑,一股清凉的香气便随之悄然袭来。

胡姬美目中透出无比的倾慕,面对这样一个绝色美女她居然兴不起女人应有的嫉妒。

秦浪的目光渐渐凝重,他清醒的意识到这绝色美女看似风姿曼妙的剑舞中隐藏着无限的杀机,而且在不断的向他迫近。长剑挽起无数朵剑花,美女宛如花丛中的仙子,她梦幻般的双眸深深注视了一眼秦浪,忽然剑光顿时消失,一点碧光直奔秦浪胸前而来。

秦浪心如明镜,灵敏的感觉告诉他此剑全无杀机,他身形丝毫不动,面色古井不波。剑峰在他胸前一寸处停住,回收一个转折,娇躯轻盈的滑出丈许。那美丽胡女忽然收住剑势,轻轻以胡语说了句什么。秦浪在边关多年,对胡语早就耳熟能详。余人虽不懂她说些什么,但觉耳中莺歌燕语,受用无比,心神都是一荡。

拓拔恨笑道:“她是说一人舞剑索然无味,想请我们在座其中一位共舞。”众人兴致高涨,齐声叫好。他的目光转向秦浪微笑道:“不知秦公子意下如何?”

秦浪早就知道他早晚会将目标转移到自己身上,心道:“你们几人明摆着跟我玩「鸿门宴」,我到要看看你能耍出什么花样。”淡然笑道:“即是大家兴致如此之好,我又怎会扫诸位雅兴,那秦浪只好献丑了。”

胡女上前献上一把长剑,此剑颇为寻常,秦浪掂在手中,只觉比普通剑略轻,其余再无不同。

秦浪微笑道:“对剑之前敢问姑娘芳名?”

那胡女一双深蓝的美眸露出一丝笑意,出乎意料的以标准的汉语道:“我叫天娜。”说话间长剑已然指向秦浪,秦浪身形不动,反手剑背封出,天娜纤腰轻拧,长剑弧形滑下,劈向秦浪腰腹,秦浪暗赞一声,向后退了一步,手中剑不退反进,击向天娜手中长剑,双剑相交,一股阴柔的内力沿剑身传来,秦浪手中剑险些脱手飞出,不由得眉头微皱,没有想到此女内力强劲如斯。

秦浪收敛心神,天娜剑势忽变,宛如狂风暴雨般攻向秦浪,剑剑均指向秦浪要害,秦浪此时方知此女武功绝不逊色于绮翼,恐怕还要高出自己许多。

秦浪内息自丹田缓缓流动,体内冷暖不同的两股气流循环流出,每击一剑,或寒气逼人,或灼热无比,天娜轻轻「咦!」了一声,似乎颇感惊奇,又换了一种剑法,长剑宛如春蚕吐丝,层层不穷,剑招之间连续无间。秦浪心中空明,剑势节奏始终如一,无一分加快。任天娜如何变招,他都不为所动。两人不觉间已经拆了百招之上,天娜剑招似乎无穷无尽,秦浪被她精妙的剑法逼退了七步之多。

往往天娜攻出五六剑,秦浪方才能还上一剑,再到后来,他勉强招架,再也无力还招。

天娜一声娇喝,长剑化出万点寒星,罩住秦浪全身,秦浪心中一凉,自她剑招中竟看不到丝毫破绽,心下一横,挺剑向群星正中刺去。他也是被逼到绝境,不然绝不会使出同归于尽的一招。

万点寒星顿时消逝无踪,秦浪身躯一震,手中长剑斜斜刺入了天娜令人迷醉的娇躯,众人齐声惊呼,却见秦浪一剑正刺中天娜心口要害,鲜血自天娜曼妙的美胸汩汩流出,天娜娇躯不住颤抖,宛如风中凋谢的玫瑰。周围胡女急忙抢出,扶住天娜。她几乎连话也说不出来,美目盯住秦浪渐渐失却了生命的神采,如旭日春风般的呼吸悄然静止。胡姬上前把住她脉门,缓缓摇了摇头。

房内无比静穆,秦浪呆呆站在场中,众人目光俱都投射到他的身上,带着说不清的怨毒与愤怒。

秦浪万万没想到,自己仓促的一剑会夺取天娜美丽的生命,如果让他选择,他绝不会刺出这一剑。秦浪上前轻轻握住天娜皓腕,丝缎般的肌肤已经变得冰凉,他再也触不到任何生命的脉动。秦浪黯然垂下头去。

拓拔恨冷冷道:“秦大人好狠的剑法,天娜是我敬献梁王的礼物,你居然杀了她。”

秦浪默默站起身来,他终于明白从比剑开始就是一个圈套,他们的目的并非想刺杀自己,而是要寻找一个杀掉自己的充分理由,自己终于深深陷了进去。他长长叹了口气,将手中长剑远远掷到地上,黯然道:“我真的没有想杀她!”他说的确实是实情,面对如此美丽的生命绝对没有人忍心下得手去,他回身望向拓拔恨,拓拔恨阴冷的双眸透出无比的残酷,他绝对不会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良机。

朱有贞叹了口气,一副爱莫能助的样子道:“秦大人此事非同小可,梁王如果怪罪下来,恐怕谁也保不住你。”

杨平嚣张叫道:“来人,快将他拿下,带到梁王处定罪。”

秦浪平复纷乱的情绪,朗声道:“我做出的事情,我自然会负责,梁王那里我自己会去。”

拓拔恨道:“恐怕梁王知道后,只想见到你的尸首吧!”他自椅上巍然站起,双目炯炯,无边杀气逼向秦浪。

秦浪微微笑道:“我早就知道你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杀我的机会。”拓拔恨冷冷道:“此时你才知道,是不是有些太晚了?”

秦浪傲然挺立,双目环视四处寻找逃跑契机,朱有贞、胡姬恰巧各自站在窗口、门前,封住秦浪所有可能的退路。秦浪胸中充满豪情,大喝道:“秦浪性命在此,尔等有胆来拿。”

拓拔恨一步一步逼向秦浪,强大的杀气扑面而来。秦浪摒弃一切杂念,全神贯注。一场血战一触即发。

“嗖、嗖”数枝羽箭钉在窗棂之上,楼下忽然变得灯火通明。朱有贞向下望去,却见数千名士卒手持火炬将「天然居」层层围住,为首高大汉子正是副统领高大虎,身旁一个是孙通,另一个俊美少年却不认识,高大虎大吼道:“楼上乱党听着,现以查明尔等与劫持王妃一案有关。赶快弃械投降,若敢反抗格杀勿论。”

朱有贞怒吼道:“混帐!你不认识我是谁。”高大虎听到他声音略微一怔,身旁少年凑在他耳边轻声耳语。高大虎故作惊慌道:“乱党大胆,竟敢劫持二公子。你们再不投降,到时我一声令下,万箭齐发,你们定然无一人可幸免。”

朱有贞怒不可遏,身躯微微战抖。

秦浪心中窃笑,他深知高大虎绝对没有这样的头脑,身边一定另有高人指点。

拓拔恨与朱有贞合谋本想借着天娜之死,先行除去秦浪,再行晋见朱温,想来他就是怪罪也不会重责,眼看计划即将成功。谁曾想凭空生出枝节。

朱有贞与拓拔恨对视一眼,心知此时再杀秦浪已不可能,强压心头怒火向秦浪道:“你纵容下属谋反犯上,呆会见了梁王我看你做何解释。”

秦浪微微一笑道:“不劳费心,秦浪自会听天由命。”

朱有贞诸人恨恨离楼而去。

秦浪缓步出了「天然居」,手下见他平安无事,齐声欢呼,声震长空。

秦浪心中感动,紧紧抿住双唇。却见高大虎、孙通笑呵呵望着自己。身边美少年丰神玉朗,略带羞涩望着秦浪,看上去竟有七分熟识,仔细一想竟然是楚晶晶男装打扮,秦浪心中不由一热。

手下人牵来骏马,秦浪翻身上马。来到楚晶晶身边轻轻道:“好晶晶,我该怎么谢你。”楚晶晶俏脸一红,神情扭昵,风姿诱人,秦浪心中一荡,若不是当着众人面定然将她搂过来,好好亲上一亲。

楚晶晶似乎知道他想法,俏脸更红,低声道:“你还不赶快去见梁王,倘若他们先行诬告你,恐怕你的麻烦就大了。”秦浪心中一凛,回身向孙通道:“你赶快去通知大公子赶往王府。”又向高大虎道:“你率两个人跟我一起去见梁王。”楚晶晶轻声道:“我随你去。”秦浪望了望她,知道她机智过人,当下点点头。

几人纵马向王府奔去。原来秦浪走后三女俱是担心不已,绮翼重伤初愈,不可操劳,雪歌天真烂漫,毫无心机,商量之下由楚晶晶前去通知孙通等人,楚晶晶心思缜密,生恐朱有贞一干人等对绮翼、雪歌不利,又让楚雷带了百名得力武士前往「凌烟楼」守卫。

第九章 风雨欲来

朱温雄踞在九龙盘绕的皇座之上,神色阴郁无比,他耐住性子听朱有贞说完事情的经过。双目炯炯盯住秦浪,喉间发出无比低沉的声音道:“秦浪你知罪吗?”秦浪一脸茫然道:“臣不知罪在何处。”朱温须发根根竖起,威势慑人。

刚刚赶到的朱有硅暗自嗟叹,恐怕今晚秦浪难逃此劫。

朱温道:“你为何杀掉特使送给朕的美女?”秦浪微微笑道:“那胡女既然是特使存心敬献给梁王,何故会在「天然居」出现?大王还未见到之前便拿出示人,特使这么做好像对大王有些不敬吧!”他这句话软中带硬矛头直指拓拔恨。

朱温感到不无道理,望向拓拔恨。拓拔恨面色不变恭恭敬敬道:“大王,我族世代居于边荒,民风向来彪悍,臣此前从未见过中原美色,深恐此女色陋不合大王雅品。故而先请二公子过目。”

朱有贞一旁帮腔道:“拓拔大人一片苦心对天可表,他虽让儿臣过目,可自始至终,此女始终以轻纱覆面。此女气质高雅,风华绝代。儿臣还从未见过如此绝色,本来心中替父王欢心无比。怎想到,秦浪心存嫉妒,借比剑之机辣手摧花,如此佳人居然还未被父王见过就已经香消玉殒,可惜、可惜。”

朱温怒视秦浪道:“他们说得可是实情?”秦浪面容无比平静微笑道:“大王可曾记得自己曾对臣说过什么?”朱温怒道:“我说过什么?”

秦浪提醒道:“大王让我彻查王妃失踪之事,凡事您会给我撑腰。”朱温记起自己的确说过,点点头道:“不错。”秦浪道:“大公子去桀燕所为何事?”朱有硅道:“前去和桀燕商量联盟之事。”秦浪又向拓拔恨道:“据在下所知,拓拔大人此次也为结盟而来。”拓拔恨点了点头,搞不清秦浪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秦浪道:“倘若大公子前去结盟成功,大梁、桀燕联手那么天下已无人可挡。”朱有硅默然道:“可惜半路出了差错。”秦浪微微笑道:“世上居然有如此巧合之事,大公子方才结盟受挫,马上就有人后脚跟上……难不成有人在其中做了什么手脚?”

拓拔恨万没想到秦浪居然东扯西扯将王妃失踪与结盟联系起来,不由得怒道:“秦大人是说我劫持的王妃喽?”秦浪正要激起他胸中愤怒,笑道:“这是你说得,我可没讲。”

拓拔恨向朱温深深一辑愤然道:“梁王明鉴,小臣昨日方才入城。王妃被掳已然数日,秦浪他血口喷人。”

秦浪上前道:“大王。臣并没说拓拔大人劫持王妃,臣只是觉得,大公子与桀燕结盟不成,必有他人受益,况且拓拔大人来到大梁即是为结盟而来,却不先晋见大王,反而携美与二公子在「天然居」把酒言欢,难道大王将结盟之事全权交给了二公子不成?”

他句句宛如利剑般刺向朱有贞心口,朱有贞额上冷汗渗出,他哪里想到秦浪将此事胡乱联系到如此地步,正要分辨。却给朱有硅抢先一步。朱有硅跪地道:“父王明鉴,儿臣冤枉,儿臣向来一力主张联合汉人各部,先行攘外,必然得罪部分意见相左之人,以至于被人陷害。”

朱有贞与他并行跪下道:“父王,儿臣以为秦浪故意岔开话题,引开众人注意,推卸他自身罪责。”

朱温咪起双目,冷冷道:“你们都给我起来,我自有主意。”他转向秦浪道:“你说得虽然不无道理,不过你杀了特使送给我的美人,我绝不能饶你,来人!”殿前武士应声向前。

楚晶晶忽然上前跪伏在朱温面前,高声道:“大王可愿听小人一言。”朱温冷冷望了她一眼道:“你是何人?”

楚晶晶低声道:“小人是秦大人麾下楚靖。”

朱温闭目道:“快说!”秦浪暗自为楚晶晶捏了把汗。

却听楚晶晶道:“特使口口声声说秦大人杀了他送给大王的美女,小人想问他一句,可有真凭实据?”拓拔恨原以为她能说出什么了不得的话来,一听她这样说不由微微一笑道:“此事如何会假,二公子亲眼所见。”朱有贞忙不迭的点头称是。

楚晶晶平静道:“此乃人证,请问物证何在?”拓拔恨微微一怔道:“杀人凶器,我也带来了。”楚晶晶缓缓摇了摇头,拓拔恨愕然道:“难道这不算物证?”朱温似乎颇感兴趣。

楚晶晶望住拓拔恨道:“拓拔大人既然说秦大人杀了人,请问那所杀之人现在何处?”拓拔恨身躯一震,他方才注意到眼前这柔弱少年绝不可轻视。

拓拔恨道:“我岂能将一具尸首带到梁王面前,倘若惊扰了圣驾怎能担待的起。”

楚晶晶摇了摇头道:“倘若没有尸首,仅凭你和二公子的一句话,和一把沾上血迹的利剑就判定秦大人杀了人,是不是太过武断?”拓拔恨一时语塞。

楚晶晶向朱温行礼道:“大王,诗经有云:「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倘若那胡女真的向拓拔大人所说的如此美丽,恐怕没有男人不会对她动心。”朱温点了点头。

楚晶晶目光投向朱有贞道:“二公子是不是也对她动了心思?”

朱有贞一张面孔憋得通红,若是承认动心,必然惹得父王生气,若是说不动心,那岂不是主动承认自己不是男人。

秦浪看到他窘态心中大快。

楚晶晶接着道:“大王,看来连二公子如此英雄人物都不能抵挡住此女美色更不用说别人了。”她明捧暗贬将朱有贞陷入窘境。

朱有贞怒道:“你……你一个小小偏将……此间哪里有你说话的份?”

朱温冷冷道:“让她说完?”

楚晶晶知道挑拨得逞,望了一眼拓拔恨道:“大王,你想过没有,如果有人贪图此女美色,故意宣称此女已死,其实偷偷将她藏了起来,待风声过后留于自己享用,也未可知!”

拓拔恨一张俊脸变得铁青,眼中一丝慌张稍纵即逝。朱有贞慌忙道:“父王她信口雌黄,你莫信她!”

朱温冷冷道:“我说过信他了吗?你这么慌作什么?”朱有贞噤若寒蝉,不敢做声。

朱温双目透出疑惑之光,盯住拓拔恨道:“那美女尸首何在?”拓拔恨躬身道:“大王我族向来风俗与中原不同,但凡族人西归之后,就即刻以白纱裹满全身,放在花艇之上,顺水东流,回归大海,我想此刻她尸身已经漂流于黄河滔滔水流之中了。”

朱温重重哼了一声,示意围住秦浪的武士散去,他冷冷道:“既然寻不到尸身,就没有证据说明秦浪杀人,秦浪无罪。”秦浪连忙跪地谢恩。

朱温挥手道:“你尽快查出劫持王妃的真凶,赶快去吧!”

秦浪连忙告辞,拓拔恨和朱有贞也趁机离开,却被朱温唤住。朱温毫无表情道:“我想特使族中不是只有一个女子吧?”

拓拔恨哪里听不出他意思,连忙答应明日送几名胡女入宫。他这次真算得上赔了夫人又折兵,秦浪没有除掉,有凭空搭上几个美女,结盟之事也变得扑朔迷离。

秦浪和楚晶晶奔出王府好一段距离,两人相视而笑,秦浪由衷道:“晶晶,谢谢你!”楚晶晶娇笑道:“整个晚上都听你不停的谢来谢去,你不觉着烦吗?”秦浪伸手捉住她柔夷,温柔道:“我谢你一辈子也不会厌烦。”

楚晶晶俏脸一红,娇羞无限。秦浪轻轻在她柔若无骨的纤手上吻了一吻。楚晶晶羞得垂下头去,却舍不得抽回手来。

“秦大人!”却是孙通几人担心秦浪有事前来迎接。楚晶晶一惊,连忙抽回手去。

秦浪心中颇为激动,这些日子来他和身边的这些手下结下了无比深厚的友谊。

孙通一眼就看到楚晶晶绯红的面容,心中立时明了。向秦浪道:“秦大人,梁王没有为难你吧?”秦浪笑道:“放心我身边有个女诸葛,天大的事也能化于无形。”孙通笑眯眯看了楚晶晶一眼道:“我早就知道楚姑娘绝非常人。”

楚晶晶甜甜一笑,却不作声。

孙通向两人告辞带人回营而去。

拓拔恨静静站在黄河岸边,夜风吹起他的长衫猎猎作响。

一个体态绝美的胡服少女背身站在他的身前。单单只是她曼妙的背影就已经让男人忘却呼吸。

“失手了?”胡服少女冷冷问道。

拓拔恨咬牙切齿道:“我不杀秦浪,誓不为人。”他搞不懂为什么如此仇恨秦浪,每次见到秦浪他总会想起飘雪城;想起岳东流,他就会觉着自己卑鄙无耻,只有除去秦浪他才能心安理得。

胡服少女抬起头来望着天边的那阙明月,轻轻道:“我不管你和秦浪有什么私人恩怨,总之此次如果联盟不成,大汗怪罪下来恐怕我们都逃不了责罚。”

拓拔恨似乎对这少女颇为忌惮,恭敬道:“国师,秦浪从中作梗,朱温对我已经起了戒心,恐怕结盟之事难度颇大。”

那胡服少女缓缓转过螓首,绝美的深蓝色眼眸之下以轻纱覆住口鼻。赫然是已经死在秦浪剑下的天娜。她美目冷冷注视拓拔恨,拓拔恨被看得垂下头去。

“你只需促成结盟之事,至于秦浪的事,我自会处理。”

天娜娇躯轻轻飘起,落在河边花舟之上,那花舟瞬间荡开,慢慢融入无边月色之中。

秦浪和楚晶晶回到「凌烟楼」,雪歌和绮翼一直都在院中等候,见到两人平安返还,一直悬着的心方才放下。雪歌顾不得羞涩,扑到秦浪怀中喜极而涕。抽泣道:“我和绮翼姐姐担心死了,生怕你有什么差池。”秦浪轻抚香肩,双目柔情万缕望住绮翼,绮翼苍白的俏脸略微有了一丝血色。秦浪搂住绮翼纤腰道:“你是不是也很想我?”绮翼俏脸露出一抹嫣红,经过此前一番磨难她再也无法掩饰自己的感情,她轻轻点了点头。秦浪心中幸福无比,将两女同时拥入怀中,笑嘻嘻对楚晶晶道:“晶晶你也过来,我怀里宽阔的很。”

楚晶晶俏脸一红,脚下却未挪动半步,雪歌「吃、吃!」笑出声来,起身拉住楚晶晶推到秦浪怀中,笑道:“你替我陪陪秦浪,我去帮她们准备饭菜。楚晶晶想要挣脱,却被秦浪强健的臂膀牢牢抱住。秦浪美人在怀,心中一荡,轻轻捉住绮翼樱唇,用力吻下,绮翼「嘤!」的一声,芳心迷醉,玉臂紧紧拥住秦浪健硕的身躯。楚晶晶看得面红耳赤,俏脸埋在秦浪胸前,芳心狂跳不已。

秦浪吻完绮翼,又贴上晶晶玉颊,一寸一寸吻向樱唇。楚晶晶整个人宛如虚脱一般,樱唇终于给秦浪捉住,楚晶晶娇躯紧紧贴附在秦浪胸前,柔夷无力的抚住秦浪背部,她的身心俱都沉醉于秦浪这深深一吻之中。

雪歌此时备好饭菜,端将上来,见秦浪左拥右抱,绮翼楚晶晶都是娇羞无限。俏脸也是一红,垂目道:“秦浪你真是个淫魔!”秦浪笑道:“你既然给我这个封号,那么我就不能名不副实,今晚你给本淫魔侍寝如何?”雪歌羞得俏脸通红轻轻啐道:“你休想,我们只要没有正式拜天地,我们就不会陪你睡觉。”她说得直白无比,秦浪听到大笑不止。绮翼、楚晶晶羞得逃上楼去。

秦浪担心朱有贞对自己身边人下手,又令楚靖、楚雷加强对「凌烟楼」周围的守卫,好在自从上次「天然居」事后朱有贞未再有所行动,到也算相安无事,绮翼伤势一天天见好,她武功超群,有她保护,想来雪歌、楚晶晶不会有什么差池,秦浪渐渐放下心来。

唯一担心的就是雪歌身上所中的奇毒,秦浪私下将此事告诉了楚晶晶,楚晶晶借故取了雪歌的血样,可是解药配方并非轻易可研制出来,楚晶晶虽尽全力,但进境依然缓慢,眼看日期临近,秦浪心中无比焦急。

经过接连调查,王妃被掳之事,渐渐有了眉目,朱有贞和月奴两人关系非同寻常,看来上次被掳之事,极有可能是两人串谋为之,苦于无确切的证据,秦浪也不敢妄动。

秦浪深知身边隐藏无数危机,悄悄令孙通率楚氏兄弟发展自身势力,对队伍中可疑、不称职士兵一律剔除。渐渐发展成一支纪律严明,战斗力极强的队伍。

拓拔恨与朱温的会谈终于有了进展,共同的目的驱使两方最终走到了一起。

秦浪从城门各处巡视完毕,正想回营。忽见一个卖花的小女孩迎面向自己走来,秦浪勒住马缰,那小女孩甜丝丝向秦浪笑了笑,娇声道:“大官人可是叫做秦浪?”秦浪大奇不知这小女孩找自己有何事。那小女孩笑道:“有人让我带话给你,两个时辰之后,城郊相思湖畔,不见不散。”秦浪笑道:“我为什么要去?”那小女孩道:“你先买下我手上花朵我就告诉你。”秦浪心中越发奇怪,自衣襟中掏出一锭足足有五两重的银子轻轻放在那女孩手上。小女孩将鲜花递给秦浪笑嘻嘻道:“姐姐说得对极,她说你这人最是好奇,莫说卖给你鲜花,就是一捆劈柴你也会要。”秦浪老脸一红,心道:“何人竟如此算准自己心思?”

向那小女孩道:“小妹妹,你告诉我姐姐长得什么样子。”那小女孩极为有趣,笑嘻嘻道:“姐姐长得好美好美。”秦浪哭笑不得,她说了半天等于白说。又耐下心来道:“我是问,她有什么和别人不同的地方?”那小女孩粉白的手掌有摊到秦浪眼前,秦浪只好有掏出一锭银子。

那小女孩依旧一副笑嘻嘻的模样:“不同的地方,就是她比一般人生得美些。”秦浪几乎被她气晕过去,那小女孩小手又摊了过来。秦浪无可奈何的递过第三锭银子。

小女孩嘻嘻笑道:“姐姐说得没错,你果然是个呆子。”秦浪暗骂谁人如此无聊找个小女孩消遣自己。那小女孩见气得他差不多了方才道:“去不去由你,不过姐姐让我告诉你,是和什么地图有关。”

“藏宝图!”秦浪心中一惊,在抬头望去,那小女孩蹦蹦跳跳消失在人群当中。

相思湖位于大梁城东郊外,此时正逢初春,湖边垂柳刚刚吐出新芽,地上绿草荫荫,斑斓的彩蝶不时成双成对的翻飞而过。天地万物均透出盎然生机。

秦浪遥望烟波浩渺的湖面,尽情呼吸着清新的空气,浑身每个毛孔都有种说不出的舒服。秦浪陶醉的闭上双目。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他的耳边隐隐传来婉转凄怨的箫声,细细听去,那声音仿佛是少女相思情郎的轻声呢哝,又似深闺少妇思念远行丈夫的悲声啜泣,声声仿佛吹进他人心窝,让人不由黯然神伤。秦浪放眼望去,却见远处湖面上,一艘饰满鲜花的木兰舟悄声无息的向身边飘来。船头一个白衣少女长发披肩,手持玉箫,如诗如幻。那兰舟渐渐飘近,只见那少女十七八岁年纪,秀眉宛如新月,一双美目荡漾着深蓝色的眼波,肌肤欺霜赛雪,将四周醉人美景俱都衬得毫无颜色。

秦浪张大了嘴巴,他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死在他剑下的天娜宛若凌波仙子般出现在他的面前。

天娜轻轻放下玉箫,向秦浪微微一笑,宛如轻柔的春风抚过秦浪心田。

“傻子,你还不快上来!”天娜柔声道。

秦浪满脸的迷惑,飞身跃上兰舟,手中仍自拿着刚刚从小女孩那里买来的花束。天娜望着他手上花束,俏脸露出一丝浅笑。轻轻努了努娇艳欲滴的樱唇道:“送给我的?”

秦浪方才惊醒过来,将花束递到天娜面前,天娜伸手接过花束,垂头深深嗅去,美目微闭,无比陶醉道:“此花采撷不易,肯定耗去了你不少银两。”秦浪焉能听不出她话中意味。

叹了口气道:“不多不少一共十五两银子。”天娜笑靥如花,风姿无限。纤纤素手指向湖心道:“舟内有桨,你划到湖心我有话说。”

秦浪操起船桨,用力划下,兰舟似离弦之箭,向湖心滑行而去。

天娜轻轻抚起如丝乌发,笑意盈盈道:“我知道你生我气,也不至于把火撒到船桨上。”秦浪一言不发,默默只顾划船。

天娜柔声道:“你是不是以为我死了?”秦浪气呼呼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你我素不相识,为什么要陷害我?”天娜不紧不慢道:“你虽然不认识我,可我早就知道你的名字。”秦浪心道:“自己自从被无双城诬陷早就扬名天下,这有何稀奇。”天娜看出他神情不屑,不以为意道:“其实有些事情你不想去做,可现实又逼你不得不去做。”

秦浪暗道:“我看你故弄什么玄虚!”

天娜道:“你可能不知道,我是胡国的国师。”秦浪身躯一震,他半信半疑的望向天娜,天娜美伦美幻的俏脸上充满了真诚。

天娜轻声道:“开始我的确和拓拔恨他们设下圈套害你,不过我见到你后忽然改变了想法,你也许不信,其实我也说不清是为什么。”

秦浪面容稍缓,天娜眼波无比温柔,轻轻道:“也许是你失手杀我后,表现出的悲痛感动了我。”秦浪默然不语。天娜柔声道:“你虽然嘴上不承认,可我知道你那时的心情定然无比悲伤。”

秦浪叹了口气道:“我当时好生奇怪,以你的剑术,无论如何都不会死在我手中。”天娜微微一笑道:“你可知有一种龟息之术?”秦浪恍然大悟,想起「无间诀」上也载有此功法,天娜那日脉息全无也就完全明了了。”

天娜柔声道:“你莫生我气,我再吹个曲儿给你听,作为赔罪好不好?”她娇声软语,秦浪哪里还气的起来。

玉箫轻轻响起,宛如春日阳光一直洒入秦浪心田,他忘却了所有的不快,尽情投入到箫声的氛围中。

天娜轻轻几个转折,箫声渐渐散去。她收起玉箫道:“我此次找你,另有要事相告。”秦浪见她神情郑重,也凝神听她道来。

天娜道:“朱温已经发兵攻打李存勖了,主帅是朱有硅!”秦浪身躯一震,他显然并不知道这个消息,天娜满含深意的望着秦浪:“我知道你投在朱温手下主要为了朱有硅手中的藏宝图。”秦浪没有做声。

天娜接着道:“你可知藏宝图被朱有硅藏在何处?”秦浪摇摇头,双目充满询问的望着天娜。

天娜道:“藏宝图具体所在我已查清,你若想得到此图必须与我联手。”

秦浪心存疑虑道:“你目的何在?”天娜微微笑道:“我当然不会平白无故将图送给你,你要答应我,带我一起去寻宝藏。”秦浪点点头。

天娜伸出娇嫩的手指道:“我要你保证。”秦浪爽朗的笑了笑伸手钩住她柔若无骨的手指,晃了三下道:“现在你放心了。”

天娜俏脸绯红,风姿撩人。许久方轻声道:“今晚三更,梁王府会发生大火,朱有贞会趁机潜入朱有硅府邸前去盗图,你命令手下前去救火,令派心腹看守城门,我们两人趁乱潜入王府,抢先盗取宝图。”

秦浪身躯一震,万万没想到她将行动就定在了今晚。天娜娇声道:“你若还有疑虑,就当我没有说过此事,我自己前去。”

秦浪沉吟片刻开口问道:“这件事拓拔恨知不知道?”天娜美目望住秦浪道:“这是我们两人的事,我为何要告诉外人知道?”她语声一顿又道:“况且,此人城府极深,心狠手辣,向来为了自身利益不惜一切。”秦浪深有同感,又想起雪歌已无多少时日,下定决心道:“好,今晚就今晚,我们在何处会合。”

两人商量好具体路线,秦浪急忙回去安排具体事宜。

第十章 血战长街

秦浪回到军营,秘密将孙通、楚氏兄弟招到「凌烟楼」,他几人见秦浪一脸凝重均知将有大事发生。秦浪不敢透露实情,借口朱有贞想除去自己,故而萌生去意。他计划道:“楚靖、楚雷带雪歌、楚晶晶、绮翼诸女,沿黄河一路东下,入海后坐船向北行进入渤海国境内,渤海与大梁素来交恶,大梁追兵决计不能追到此地。

雪歌哭泣道:“我要随你一路!”秦浪劝道:“你们必须先行离开,我还有些事情要办,你若留在我身边,我恐怕会更加危险。”雪歌知道他说得确是实情,只得垂泪应允。

秦浪向孙通道:“你一定要把住东门,我今晚办完事后由东门逃出。”孙通笑道:“秦统领放心,我和兄弟们一定不会让你失望。”孙通明知此事之后再也无法在大梁立足,仍旧义无反顾的答应下来,秦浪轻轻拍了拍孙通肩头,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此时绮翼一旁冷冷道:“我要和你一起走。”秦浪苦劝,绮翼决然道:“论武功,恐怕你也不是我的对手,我想还不至于拖累你。”楚晶晶劝道:“秦大哥,你就让绮翼姐姐留下吧,也好有个照应,小靖,小雷会照顾我们,你尽管放心。”秦浪心想也不无道理,当下点头应承下来。

孙通先行回营准备,楚靖、楚雷去安排行装。

雪歌首先控制不住扑到秦浪怀中哭泣起来,秦浪轻轻搂住娇躯,又将楚晶晶揽入怀中,分别在两人樱唇上深深吻了吻安慰道:“你们放心,我办完事情就会来追你们,若是快了明日正午就可追上你们。”楚晶晶此时再也顾不得女儿家矜持,搂住秦浪啜泣起来。秦浪好不容易劝住她两人止住哭泣,交待道:“记住无论发生任何事你们都不可停留片刻,行到渤海国境内「观星城」方可停歇,我倘若路上追赶不上,一月之内一定会赶到那里,你们在「观星城」风云客栈中等我!”

两女重重点了点头,秦浪向楚晶晶满含深意道:“晶晶,路上你要多多照顾雪歌。”楚晶晶知他指得是雪歌身上所中之毒,隐隐觉着秦浪此次突然离开一定和此事有关,当着雪歌面前又不好细问。

此时楚靖、楚雷已经准备好行装。秦浪忍住离愁道:“你们该离开了。”雪歌紧紧搂住秦浪脖颈,泣不成声。楚晶晶伏在秦浪肩上不住啜泣。秦浪硬下心肠将两人拥至车上,令楚靖驱车离去。

秦浪望着马车渐渐消失在天水之外,心中酸楚莫明,险些掉下泪来。绮翼轻轻来到他身后娇躯贴在他宽厚的肩背,玉臂揽住秦浪虎躯。柔声道:“你莫要骗我,今晚你是不是要去盗宝图?”秦浪握住她柔夷,缓缓点了点头,将与天娜的协议告知绮翼。

绮翼秀眉微颦若有所思道:“你难道就不怕她和拓拔恨串通好了害你?”秦浪沉思道:“的确有这种可能,我的时间已经不多,无论这次是否有诈,我想都值得一试。”

绮翼知他主意已定,再不说话,紧紧拥住秦浪,秦浪回转身躯,软玉温香抱个满怀。轻轻吻住绮翼秀发。垂头却见绮翼美目之中满是泪光。秦浪心知她担心自己,劝慰道:“你不必担心,有你在我身边,天下没有任何事难得住我。”绮翼无比感动,扑到秦浪怀中哭得越发厉害。秦浪暗自笑道:“绮翼平时看似坚强,毕竟还是女儿家,终究心肠软弱。”

入夜,秦浪与绮翼悄然潜行至王府墙外,只等火起,秦浪想起与天娜相约之事向绮翼道:“你在这里等我,我到前面接到天娜马上来此与你会合。”绮翼点点头,依依不舍拉住秦浪,忽然投身入怀,樱唇猛地吻住秦浪。秦浪揽住她纤腰,两人热吻了许久方才分开,绮翼凄然道:“秦浪,莫忘了我。”秦浪拍拍她俏脸笑嘻嘻道:“又不是一去不回,你放心我马上就回来。”绮翼泪光盈盈望着秦浪远去背影,颤声道:“秦浪,你莫怪我……。”

天娜早已在会合地点等候多时,一身紧身黑色武士服将她美好的身姿展露无遗。接满小辫的头顶戴了一顶红色小帽,显得她格外的俏皮。她望到秦浪,甜甜的笑了笑。“你来迟了!”

秦浪笑道:“恐怕是你来早了吧!”他来到天娜面前道:“我还有一个同伴。”天娜闻言,笑容登时收敛道:“我不是说过不许对外人说吗?”秦浪解释道:“她不是外人。”天娜怒道:“她不是外人,难道我是外人了?”秦浪小声道:“反正人已经来了,你看着办吧!”转身向绮翼藏身处掠去。天娜气得不住顿足,可最终还是向他追去。

秦浪来到原处,四周张望,竟然未见到绮翼身影,一颗心登时沉了下来。额头冷汗不住渗出,天娜见他模样登时明白了七八分,幸灾乐祸道:“怎么,小情人跑了?可千万别被梁王府的人抓去。”秦浪怒气冲冲瞪了她一眼,四处去寻,依旧觅不到绮翼芳踪。天娜居然轻轻哼起了小曲,秦浪虎视眈眈盯住天娜,天娜怒道:“你瞪我干什么?又不是我把你小情人藏起来的。”

秦浪怒道:“找不到绮翼,我哪里都不去。”此时王府内火光冲天而起,一时间哭嚎之声响彻夜空。天娜焦急软语求道:“秦浪快点,时间不多了,等取到宝图,我帮你找她好不好?”秦浪心知,此时再急也是于事无补,只好与天娜飞身跃上城墙。

天娜在秦浪耳边道:“我们沿墙脚向西行,大火起至东方,士兵大都前去救火,西面定然空虚。两人辗转西行,不多时行到朱温寝宫。秦浪愕然道:“你不去朱有硅居处,来此地做什么?”天娜嗔道:“傻子,你是来盗图的还是来看人的?”秦浪恍然大悟,看来朱有硅竟然将图藏在朱温每日休息的寝宫,正应了那句老话: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是最安全的地方。朱温做梦也想不到日思夜想的藏宝图就在自己的身边。

天娜拉住秦浪伏在地上,却见两队武士巡逻经过身前。待他们走过,两人起身迅速掠到内府之中。天娜柔软的小手紧紧牵住秦浪,两人因为紧张掌心都满是汗水。天娜凑到秦浪耳边低声道:“右面就是书房,左面是朱温的卧室,不如你放把火烧死他。”秦浪见这个时候她还有心说笑,不由得暗自苦笑。两人蹑手蹑脚来到书房,天娜掏出两根细细铁丝,在门锁上拨弄数下,门锁应声而开。秦浪深表佩服,向天娜竖起了拇指,天娜嫣然一笑,妩媚之极,两人进到房中,室内未燃烛火,眼前漆黑一片。

秦浪燃着火折子,借着微弱的光亮,四处观望,这间书房奇大,长宽各有二十多丈,室中摆满书架,千万书简,古籍堆放其上。秦浪挠头道:“这么多书,该从哪里寻起。

天娜纵观室内格局,轻声道:“这是一个阵法,你跟着我。”她左走三步,随即又前行五步,接着又向左行,秦浪紧跟她身后,转的头昏脑胀。天娜总算停住脚步,两人来到一寻常书架前,天娜手指点住书架轻声道:“乾、兑、火、雷、风、水、艮、坤……”忽然惊喜道:“是了!就是这本!”她伸手自架上取下一本绢书,秦浪凑过头去。忽然门外传来一声喊叫:“抓刺客!”

两人对视一眼,趁天娜不留意,秦浪一把抢过绢书揣入怀中,天娜怒瞪了他一眼,秦浪得意非凡,此时外面喊声渐近。

天娜低声道:“不好!有他人闯进府中,我们快逃。”两人向门口奔去。

未到门口,门「嘭!」地大开。一团白雾罩住两人,秦浪登时眼泪直流,不能视物。只觉一股劲风当胸袭来,秦浪伸手胡乱去格,却挡了个空,只听「嗤!」地一声,秦浪胸前衣襟被撕去一块,秦浪连忙去捂胸口,已然晚了。来敌身法奇快,瞬间消逝无踪。

秦浪很快恢复了视觉,身边天娜不知到了何处,秦浪心头火起,定是天娜趁机夺走藏宝图溜走了。

此时四周人声鼎沸,还夹杂着恶犬狂吠的声音,显然守卫被这里动静惊醒。秦浪顾不上多想,用事先准备的黑绸蒙住口鼻,飞身向外掠出。

刚出门口,四道霸道的刀气迎面袭来,秦浪手中长剑疾电般分劈两边,阻断四刀合围之势,他凝神以待,思路无比清晰的把握住每一个来敌的具体位置,这些日子来他的不断苦练在此刻看到了效果,他几乎分得清每人呼吸的深浅、长短。正中的两名刀手呼吸较为急促,杀气最为薄弱,秦浪大喝一声,利剑如春花般绽放,分袭四敌,四人挥刀来架,此举正中秦浪下怀,他剑势忽然一变,集中攻向中央一人,剑身呼啸而至,那人面色吓得惨白,身躯向右闪出,刚好隔断身畔同伙刀势。左侧两人急忙挥刀来救。如此时机秦浪岂能错过,身躯如影随形欺近右侧两人身边,剑峰闪电,般划过两人咽喉,形势危急绝不容他下手留情。

不等左侧两人攻到,秦浪已自右侧脱困而出,劈翻几个围上的武士,瞬间逃出内府。府前院落之内,杀声阵阵。秦浪放眼望去,却见天娜被十余人围在正中,正与两个葛衣老者苦苦缠斗,那两名老者赫然是打伤绮翼的「冰火双奇」兄弟。天娜望到秦浪到来,俏脸微微露出盈盈笑意,忽然她笑容凝住,秦浪居然像没有看到她一样,向相反方向杀去。

秦浪此刻心中无比矛盾,他的确想帮助天娜,可是想起刚刚天娜落井下石,趁乱抢去宝图,又硬下心肠,弃她而去。

耳边忽听天娜娇声喝道:“秦浪!你还想不想要藏宝图?”她声音虽是不大,可在夜空中远远传了出去,在场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秦浪又怒又恨,天娜这样一喊,无人不知他就是秦浪,他蒙面已不起任何作用。秦浪只得回转身来挺剑向天娜冲去,瞬间已落入敌人重重包围之中。

秦浪连续数剑逼退身边几名武士,靠近天娜身边。一剑刺向殷于火,殷于火不看来剑,反手就是一拳,一股大力「嘭!」地将剑身击偏。秦浪身躯一震,殷于火也是「咦!」了一声转过身来,显得十分诧异。他感到秦浪剑身传来的灼热内力,居然和自己有七分相似。

秦浪一加入战团,天娜这边压力登时顿减,手中细长利剑织起绵绵剑网,罩向殷于冰。殷于冰神情冷酷,双掌攻势极缓,每次拍在剑网之上,一股寒气便沿剑身传来,天娜剑身轻灵,剑速奇快,两人仿佛一动一静,动静之中暗藏无限杀机。

秦浪这边形势截然不同。殷于火出拳刚猛,虎虎有声,层层热浪一波一波向秦浪袭来。秦浪手中长剑被逼的东倒西歪,渐渐成为累赘。秦浪大喝一声长剑反手掷向身后,一名围观武士躲闪不及,长剑贯胸而入,将他牢牢钉在地上。殷于火拳速不断增快,秦浪已是目不暇接,再到后来,他已经看不清来拳,全凭感觉招架,此时殷于火吃惊更甚,他感到秦浪还击拳风之中,忽而像极「烈火拳」,忽而又极似「玄冰掌」。殷于火绞尽脑汁也想不出自己和这少年有何关系。

殷于冰面色凝重,出掌显得越发费力。天娜觉着他每出一掌,便有一股刺骨寒风向自己袭来。冻得俏脸煞白,连续打了数个冷战。天娜剑法博杂,剑身轻顿,剑势又变,宛如和煦春风向四周扩展而来。殷于冰双掌一挫,全身内力激发而出,须发之上渐渐笼上一层严霜。天娜感到每出一剑都是无比艰难,娇躯寒冷无比,血液几乎将要凝结。

秦浪干脆闭上了双目,滔天热浪从四面八方向身躯涌来。他抛却杂念,分辩出击向自己右肋的一击最为强大,秦浪看都不看,脚步向左滑动,双拳向右侧击出,两股寒流向对方迎出。殷于火大惊,他没想到眼前少年危急关头,仍然能破解他必杀一招。秦浪双拳于殷于冰左手重重相撞,只听「蓬!」的一声,殷于火身躯微微一晃。秦浪倒退三步,还未等站稳脚跟,反手一掌攻向殷于冰。殷于冰正与天娜苦苦缠斗,秦浪时机把握的极为准确。

殷于冰不得已挥掌来挡,天娜看准时机,长剑「噌!」地划出六朵剑花,恰如一朵朵晶莹的雪莲静静开放在暗夜之中。殷于冰、殷于火见到此招同时色变,两人居然后撤数步停住攻击。殷于冰冷冷道:“你是「天孤客」的什么人?”

秦浪趁机走到天娜身边,天娜笑靥如花,风姿绰约。柔声道:“看来你们就是「冰火双奇」喽!十年之前,冰风谷之约想来二位不会忘记!”「冰火双奇」脸色剧变,双双垂下手去。看他两人神情,显然其中必有隐情,天娜携住秦浪轻声道:“还不快走!”两人向周围武士冲去。「冰火双奇」长叹一声,闪过一边。

少了两个强大的对手,两人压力顿减,周围武士功力大都稀疏平常,与两人功力相差甚远,两人杀出一条血路,冲出王府。

追兵被他们远远甩在身后,秦浪发现天娜柔夷仍旧紧紧握住自己。皱了皱眉头,用力甩开,天娜嗔道:“你以为自己很了不起?”秦浪心中恼她,不去理会,飞身跃上骏马向东门而去。天娜俏脸气得通红,上马向他追来。

两人离开王府越来越远,耳边喊杀之声渐渐消失。拐过两条街道,东城门楼一角已然在望,奔过这条百丈长街就可到达。天娜身后娇呼道:“秦浪小心!”

秦浪心中同时生出感应,长街两旁小楼中射出无数羽檄,秦浪苦于手无寸铁,身躯一飞冲天。跨下骏马被射的如同刺猬一般,哀鸣一声,轰然倒地。

天娜纤足轻点在马背之上,娇躯掠向秦浪处。秦浪人在半空,第二波羽箭又已经射到。他心中一凉,难道苍天真的要让他丧命于此吗?

天娜长剑挥出,挑落射向秦浪身躯的来箭,娇躯挡在秦浪身前,故意道:“你不是很了不起吗?”秦浪默不作声,心道:“这丫头牙尖嘴利,任她说什么我只当没听见。”天娜道:“你嘴上虽不说什么,可心里一定在骂我!”足下却不敢有丝毫停歇,缓步走向长街尽头。

拓拔恨一身黑色劲装,意态休闲的阻住两人去路,他的身后站了十数名武士。

他英俊的面孔上依旧带着让人心寒的残酷。他望着天娜冷冷道:“国师,别来无恙!”天娜没有想到他此时会出现在这里。微微笑道:“拓拔将军,你是不是来接我的?”娇躯却护着秦浪向后退去。

秦浪足下未见丝毫移动,天娜回头看去,朱有贞率领数十名武士将后路完全切断。

天娜微微笑道:“拓拔恨!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你当真会打如意算盘,却不知大汗知道你和朱有贞如此勾结会有何感想?”

拓拔恨淡然一笑:“大汗也一样不会想到他信赖的国师会和秦浪有如此交情!”他自腰间缓缓抽出长刀冷冷道:“国师果然智慧超群,居然抢先一步得到宝图,在下深感佩服,此刀名为「龙鳞」,乃是魏王曹丕所铸,国师手中剑名为「凤翎」,龙凤相争,不知鹿死谁手?”他双手握刀,双足稳扎地上,一股强大的霸气,向二人逼来。

秦浪开始以为天娜和拓拔恨共同策划此事,眼前情形将他此前推论尽数推翻。看来拓拔恨与朱有贞之间才是真正的联盟。

风越来越大,地上沙石被风吹起,扑打在众人身上。天娜手中「凤翎」剑斜斜指住拓拔恨,大战即将发动。

秦浪忽然自天娜身畔掠出,他抢在天娜出招之前,一拳攻向拓拔恨,他的举动出乎众人意料之外,秦浪心中清楚的知道,拓拔恨是所有人中最厉害的对手,只有自己缠住他,天娜方可能腾出手来对付其他武士,两人方才有突围的可能。

天娜略微一怔,立刻明白了秦浪的用意,以中对上,上对下,绝对是当前最为明智的选择。

拓拔恨大喝一声,龙鳞刀卷起无匹飚风向秦浪拦腰斩去,秦浪身躯陡然升起数丈,丹田两股寒热不同的气流贯注两臂,隔空击向对手。

天娜宛如游移的闪电,凤翎剑分别袭向拓拔恨手下武士,她出手毫不留情,瞬间已经有两名武士成为她剑下亡魂。可这批武士强悍无比,舍生忘死的冲向天娜。

拓拔恨龙鳞刀卷起一团光雾,将秦浪攻势化于无形。那团光雾忽然集中成一线,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刺向秦浪前胸,秦浪足跟蹬地向后疾撤,只觉前胸一凉,刀锋已经刺入半寸,一股巨力沿刀传来,重重撞在秦浪胸口,秦浪「哇!」的吐出一大口鲜血。

天娜始终注意这边战况,见到秦浪受伤,芳心大乱,拼命向这边杀来,来路却被这十几名亡命武士团团阻住。

秦浪深吸一口气,却没有感到丝毫胸闷窒息的迹象,反而感觉精力比吐血前更为充沛。拓拔恨催动龙鳞刀,攻势又逼近秦浪。秦浪闪身避开锋芒,双拳先后向拓拔恨身躯击出,他出拳比刚才受伤前速度几乎快上一倍。两股罡风先后攻向对手。拓拔恨面色一变,他立刻感到秦浪明显的变化,双拳已然攻到眼前。

拓拔恨反手削向秦浪左拳,左手握拳呼地迎向秦浪右拳,秦浪的眼中拓拔恨出招的速度变得越来越慢,他旋向右侧,避过来刀,右手拳去势不减,只听「蓬!」地一声巨响。两人身躯俱是一震,拓拔恨面孔变得没有一丝血色,秦浪大喜过望,没想到拓拔恨功力不过如此,不等他喘息,双拳再次击出,拓拔恨心中不由得生出恐惧的感觉,他万万没想到,短短时间内秦浪的功力成倍的增长。拓拔恨龙鳞刀斜向挥出,身躯却向后退了两步,显然想闪避秦浪逼人的锋芒。

秦浪岂会放过这样的良机,双拳如狂风暴雨般向拓拔恨接连攻来,拓拔恨被逼的接连退出十多步。

一直旁观的朱有贞此时才发觉形势不对,举手示意手下武士上前相助。

天娜「唰刷!」几剑逼退身边武士,与秦浪会合。秦浪神勇无比,「蓬蓬!」两拳将挡在拓拔恨身前的武士击出数丈,又向拓拔恨攻去,天娜见朱有贞率武士渐渐迫近,小声道:“快走!”秦浪怒视一眼拓拔恨,知道此时绝不可恋战,与天娜双双向城门冲去。

拓拔恨止住身边武士,他身躯微微晃了晃,「噗」地喷出一口鲜血。此时众人方才知道他早已被秦浪重创。

朱有贞冲到他身边怒道:“你明知宝图在他们身上,为何不追?”拓拔恨虚弱无比,冷冷道:“我此刻还不想死。”朱有贞恨恨望着秦浪二人远去背影道:“他们插翅也飞不出大梁的疆土。”他望了望拓拔恨,追杀的念头荡然无存。

秦浪的脚步越来越沉重,他的双腿几乎支撑不住自己的身躯。刚才充满全身的力量,转眼间不知道消失到何处。

天娜马上看出他的变化,玉臂揽住秦浪虎躯,向东门一路疾奔。

孙通终于等到了秦浪,他早已准备好了车马,和两个手下将秦浪扶上车厢。向天娜道:“向东直行二十里,黄河边有一艘船在等你们。”天娜点点头。

孙通拉开车帘深深注视了一眼秦浪道:“大人一路珍重……”秦浪无力的点点头,望着这兄长般的朋友,他的心中无比激动,喉头哽咽却说不出话来。

天娜盈盈笑道:“你也保重!”挥动长鞭,马车疾风般向城外驶去。

孙通目送着马车渐行渐远,向周围喝道:“弟兄们,该是我们上路的时候了……”

第一章 众矢之的

楚晶晶和雪歌相互偎依在船尾,痴痴的望着水天相接的地方,目光中透出无尽的忧虑。雪歌清楚的记得来大梁时,也是坐船,那时依偎在秦浪的肩头欣赏着天边灿烂的朝霞。此时天边的朝霞仍在,可是秦浪如今身在何方?为什么生命中美好的时光总是如此短暂?

楚晶晶玉齿轻轻咬着樱唇,她依然回味着秦浪临别时深深的一吻,她向来认为自己是个坚强的女孩,可一想起秦浪,她便意识到自己的脆弱,她方才发现自己内心深处是如此的依恋秦浪。倘若秦浪现在出现在她的眼前,她一定主动扑到他的怀里,尽情的拥吻他。

身后楚雷劝道:“姐姐!你们都坐了两天了,进舱休息吧,秦大哥吉人天相,肯定没事。”楚靖劝道:“将来见到秦大哥,若见到你们瘦了,他非扒了我俩的皮不可。”

李存勖听完手下带来的消息,双目笼上一层严霜。他转向郭崇韬,坚决道:“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一定要抢在其他人之前找到秦浪,否则我们将前功尽弃。”郭崇韬沉思道:“秦浪遇事沉稳,不会轻易被敌人击败……”李存勖怒道:“他的命我不管,我要的是他手上的地图。”郭崇韬默默无言。李存勖平复心境冷冷问道:“朱温老贼此次派了多少人马?”郭崇韬躬身答道:“共计十万兵马,主帅是他大儿子朱有硅。”李存勖重重「哼!」了一声,极为不屑的说道:“他算什么东西?这次我定让他有来无回!”

秦浪精神好了许多,他来到车头坐到天娜身边,天娜转脸看了看他。

“为什么故意害我?”秦浪怒气冲冲盯住天娜。天娜一脸的无辜反问道:“我什么时候害过你?”秦浪见她现在还不承认,心头火起怒道:“是不是你抢走了藏宝图,是不是你当众揭穿我的身份?不然我怎么会像个丧家犬似的被人追来杀去?”

天娜抛过一个醉人的眼波,柔声道:“我如果不说我有藏宝图,你会不会回头救我?”秦浪哑口无言。天娜有道:“至于你的名字,早晚人家都会知道,你既然敢做出事来,为什么就不敢承认?我真的有点怀疑……”秦浪怒道:“怀疑什么?”天娜温柔一笑:“你究竟是不是个男人?”秦浪为之气结,坐回车厢,许久方才想起宝图之事。又凑了过来道:“你到底把藏宝图放在哪儿了?”

天娜冷冷盯了他一眼,有些生气道:“我告诉你多少次了,我真的没拿那张破图,你为什么不去怀疑你自己?”

秦浪知道没有证据她绝不会主动承认,再问也没有任何用处,躺在车上默默不语。

天娜忽然问道:“你跟谁学的「天魔解体神功」?”秦浪经她提醒才想起那日受伤后,功力突然增强数倍之事。他沉思许久,想来是给绮翼疗伤时经脉不知不觉发生了极大的变化。天娜轻声道:“我听爷爷说,「天魔解体神功」虽然短时间内能最大限度的增强一个人的功力,不过事后对自己伤害极大。你以后还是少用为妙……”她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马车向北行进,车身在泥泞的小路上轻轻颠簸。秦浪望着天娜曼妙的背影浮想联翩,他真的有些糊涂了,天娜既然已经得到藏宝图,为什么还要跟着自己,难道她还另有所图?此女智慧超群,当日她提出黄河从大梁城到入海处都在后梁境内,朱有贞必然设下重重埋伏,决定不走水路,现在看来无比正确。秦浪渐觉疲倦,沉沉睡去。

睡梦间仿佛听到一个娇柔的声音在轻轻啜泣。秦浪揉了揉惺松的睡眼,却见天娜埋下头去,香肩微微颤抖。秦浪心中一软,轻轻拍了拍她香肩。

天娜一惊,连忙拭去脸上泪水,秦浪挪到她身边,看到她凝脂般面颊上仍旧留有两道泪痕。正想安慰两句,忽然想起此女向来诡计多端,是不是有设了个圈套让自己钻,登时改了主意,讥讽道:“我还当你不会哭呢!”天娜听他又没好话,芳心怒极,挥鞭重重抽在马背之上,马匹吃痛,狂奔起来。心内委屈无比,晶莹的泪水自深蓝色的美目中狂涌而出。

秦浪见她神情不似作伪,也感到自己有些过分,低声道:“我不是存心伤你……”

天娜满腹委屈,听他这样一说「哇!」地哭出声来,纤手指住秦浪道:“你就是存心,我都告诉你了,我根本就没拿那张破图,你就是不信,我若拿了,干吗还陪你这个傻子东躲西藏?你受了伤,我又为什么救你,我一个人走的远远的岂不是更好?你有没有良心?”

秦浪神情尴尬,天娜口齿伶俐,他半句也插不进去。细细一想天娜说得也不无道理,软语道:“算我错了,我以后不再提宝图之事好不好!”天娜破涕为笑,俏脸上还挂着两串晶莹的泪珠。她柔声道:“这可是你说的,男人大丈夫说过话就像射出的箭,不可反悔哦!”

秦浪张口结舌,再看天娜哪里还有一点悲伤的样子,知道自己最终还是中了她的圈套。暗骂自己没用。天娜温柔一笑,风情万种。凑到秦浪耳旁轻声道:“你是个了不起的男人,天下间让天娜流泪的人你是第一个。”秦浪心中一荡,望向天娜,却见天娜已经垂下头去。

拓拔恨与朱有贞对视一眼,他们对所有可能的水道进行了盘查,却没查到任何的蛛丝马迹。朱有贞重重拍了一下茶几,怒道:“我就不信他们能上天遁地?”拓拔恨冷笑道:“天娜国师机智过人,看来她一早就算出我们会封锁水路,现在大梁十万大军驻扎在梁晋边境,大战一触即发,如果他们想尽快离开大梁,唯一的途径就是北行进入桀燕。”朱有贞怒道:“刘仁恭!他岂敢收留他们?”拓拔恨沉思道:“二公子如果能及时号令边境,封锁住通往桀燕路口,他二人决计无法逃出大梁。”

秦浪从睡梦中醒来,梦中他仿佛听到雪歌轻轻呼唤着自己的名字,她的面孔无比苍白,秦浪努力的张开臂膀却始终触不到她的娇躯。

天娜默默递过一方丝帕,秦浪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浑身是汗。他擦了擦额头,望着天娜深蓝色的美目,轻声道:“你休息一会吧,我来赶车。”天娜摇摇头道:“我还不累,此地距离桀燕边境还有一百多里,倘若我们一路直行,恐怕途中会有埋伏。”

秦浪表示同意,他心中始终无法放下刚刚梦中之事。天娜似乎看出来了,柔声道:“你有心事?”秦浪叹了口气,他心内盘算,雪歌只剩下两个月的时间,恐怕自己已经来不及了。天娜试探着问道:“你若是不嫌我烦,不如说来听听!”秦浪点点头将此事原委告诉天娜。

天娜秀眉微颦沉思道:“我当你为何如此在意宝图,原来是为了救人性命。”她忽然甜甜笑道:“秦浪我越来越喜欢你了!”秦浪哪里想到她突然说出这样的话来,弄得哭笑不得。

天娜分析道:“不过就算我们将宝图交给李存勖,他也未必会将解药给你,再说我们手中又没有宝图。”秦浪还以为她能说出什么了不得的主意,没想到是这句话,说了等于白说。天娜笑道:“秦浪天下人都以为我们拿了藏宝图。”秦浪看了她一眼:“废话!”天娜不以为意娇笑道:“秦浪你有没有胆子去找李存勖?”秦浪身躯一震,望向天娜,天娜的意思他已经全然明白,既然天下人都以为图在他手中,李存勖当然也不会例外。弄张假图骗出解药自然变得顺理成章,不过晋梁边境大战一触即发,他们如何自这万军中安然通行?

天娜补充道:“拓拔恨必定以为我们北行进入桀燕,前方危机重重,我们与其身陷险境,不如向西进入李存勖领地,既可躲避追杀,又可趁机骗取解药,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而且他们打他们的,我们乐得旁观。”

秦浪心中豁然开朗,打趣道:“你这么多鬼主意,我真有些担心你卖了我我还给你数钱呢?”天娜脱口而出道:“我哪里舍得……”忽觉不妥,俏脸一红,好在黑夜中秦浪看不清楚。

雪歌近几天感到莫明的疲倦,开始她并不在意,可是这种疲倦感日渐加重。

楚晶晶放开雪歌的皓腕微微笑道:“不妨事,你不过是旅途劳累罢了。”雪歌放下心来,轻声道:“我还以为自己病了。”楚晶晶笑道:“你向来精力旺盛,天下人都病,你也不会有事,除非……”雪歌问道:“什么?”楚晶晶一字一句道:“相思病。”雪歌格格娇笑,两女闹作一团。许久方停,雪歌上气不接下气道:“你还说我,自己难道不是?”

楚晶晶心中酸楚无比,默默呼喊道:“秦大哥,你在哪里,雪歌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我们就在那座小山包上观看形势。”天娜挥鞭指向前方。秦浪身上伤势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他眺望远方,远方是一片郁郁葱葱的草原上微微拱出两个小山包,天娜驱车向前方行去。

朱有硅望着对面李存勖的部队,唇角隐隐露出一丝不屑。父亲过高估计了李存勖的实力,据他估算前来迎击的军队不会超过三万,而且多数是步兵。己方铁甲军兵力三倍于对手,击败对方定然不费吹灰之力。

郭崇韬望着对方不断迫近的大军,脸上看不到丝毫的畏惧。每到决战的时刻,他从心底产生一种无法言语的激动,他几乎听得到自己心脏敲击胸壁的声音,他生来就是为了这一刻。

秦浪和天娜静静站在山包之上,望着草原上枕戈待旦的两方大军。天娜微微皱了皱眉头,小声道:“朱有硅在平原之上摆出四方阵行,自以为进可攻退可守,其实犯了兵法大忌。”秦浪不解的看了看她。天娜解释道:“李存勖兵力明显处于弱势,竟然敢摆出雁形阵法,表面看来注重两侧,不过玄机暗藏其中,如果我没猜错,最有威胁的战斗力就藏在中间。”她分析的头头是道,看来国师之名得来不虚。

朱有硅似乎已经看到对方军队被自己践踏于马下的惨状,傲气十足道:“擂鼓!”威武雄浑的军鼓震慑天地,所有将士的豪情情,被这一声声雄壮的鼓点燃烧起来。“放箭!”随着朱有硅一声令下,千万枝羽箭呼啸着向对方大军射去,郭崇韬缓缓举起了右手,手下将士巍然不动。漫天羽箭落入队中,数千人中箭倒下,却无一人后退,可见晋军纪律严明之至,朱有硅的军队快速向前推进了一百余丈。

郭崇韬右手举过了头顶,士兵同时燃着了手上火炬,从秦浪的角度,军队仿佛连成了一只展翅高飞的火鸟。朱有硅冷冷笑道:“火攻?雕虫小技?”的确在广阔的平原上,缺乏山林、树木的便利条件,火的力量几乎可忽略不计。

双方前排士兵几乎可以看清对方的面容。

郭崇韬疾迅无比的放下右手,霎时间雁形阵向两边散去,中间成千上万头燃着的公牛向敌方冲去,数百名不及离开的士兵登时被踏于蹄下。

朱有硅此时才看出形势的危急,手下将士显然被这突然的变化惊呆了,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公牛已经冲入阵中,惊天动地的惨呼不觉于耳。朱有硅率先向后逃去,发狂的公牛冲入大军,尖锐的犄角逢人便挑,如利剑般刺向士兵的身躯,天地间仿佛下起了一场血雨,朱有硅手下将士失却了所有战斗的勇气,潮水般向后方退去,无数士兵被发狂的公牛挑穿胸腹,更多死于自己人的马蹄践踏之下,惨状令人目不忍睹。

天娜不忍再看,默默垂下头去。秦浪暗自感叹,他虽然经历了无数大大小小的战役,可真正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来观看一场战争,今天算是第一次。人类真的是这世上最残忍的动物,相互之间的争斗仇杀,永无休止。他此时方才发现自己是如此的向往安逸平静的生活,可现实却逼他不得不生存在斗争的漩涡中。天娜紧紧抓住了秦浪强健的手臂,她望着漫天的血腥几乎要吐出来。

一头发狂的公牛偏离方向,向他们所处的地方冲来,秦浪护住天娜,挥拳重重击在公牛额上,公牛一声哀鸣,四蹄软软跪在地上,犄角上仍旧挂着一只血淋淋的手臂。天娜吓得花容失色,连忙扭过头去。

郭崇韬的双目似乎也被这血雨腥风染红,他豪情万丈的吼道:“冲啊!”手下将士齐声大喝,雄浑的声音回荡在无边的平原之上。

秦浪轻叹道:“朱有硅损失惨重,回去必定难逃责罚。”天娜松开秦浪手臂,轻轻抚弄耳前小辫道:“恐怕他连太子之位都保不住了。”

残阳如血,广阔的平原上,横七竖八的躺着无数的士兵尸首,偶尔还能听到未完全断气的士兵凄惨的呻吟。草地都已被鲜血染红,看不出丝毫的绿意。微风迎面吹来,送来一股浓烈的血腥,令人嗅之想吐。李存勖继位以来与朱温的首次战争,以朱温的彻底失败而告终。

秦浪驱赶着马车远远绕过惨不忍睹的战场,向李存勖方大营驶去。

郭崇韬取胜后,并没有立刻急着班师回朝。而是回退三里就地驻扎,一来防止朱有硅残部的反击,二来可救治受伤的将士。手下卫兵进帐来报:“郭元帅,营前有个叫秦浪的人要见你。”郭崇韬身躯一震,生恐自己未听清楚,追问道:“谁要见我?”“他说他叫秦浪。”卫兵重复道。

郭崇韬马上从坐椅上站起,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奔出营帐。

秦浪微笑着站在营前,一如既往的从容,他年轻而健康的脸上依然流露着别人无法模仿的自信与坚定。天娜小鸟依人般偎在秦浪身边,门前士兵俱被她绝代风华迷醉。郭崇韬微笑着点点头,不知为什么,他对秦浪好像永远都有说不出的亲切感。

秦浪笑道:“郭兄难道不请我们到里面坐坐?”

郭崇韬连忙将二人请入帐内,吩咐左右奉上香茗。张口道:“听闻秦兄弟在大梁掀起一场滔天巨浪,崇韬无时不在担心兄弟安危。”秦浪深表感谢。

郭崇韬道:“为何此次不见雪歌?”他望着天娜心中暗想,此女风姿绝代,比起汉族佳丽别有一番异国风情,秦浪真是艳福无边,身边一个个美若天仙的少女如万花筒般层出不穷。

秦浪解释道:“雪歌体质孱弱,我将她安顿到了一个稳妥的地方。对了!此次出征存勖兄未曾亲临?”郭崇韬听他提起李存勖,面露肃然之色低声道:“大王在距此地约三百里「望江城」,他也很想秦兄弟,在我来边境之前还专门叮嘱我留意秦兄弟的消息。”

秦浪淡然一笑,心中明白,李存勖哪里是想自己,分明是想那张藏宝图。

郭崇韬想起往事,心中不禁黯然,他歉然道:“秦兄弟,我当时胁迫雪歌妹子的确是形势所逼,现在想起来,心中仍然感到愧疚,一直都想当面向她道歉。”

秦浪叹了口气道:“那件事情确实也不能怨你,你在当时那种情形下也只能如此。”

郭崇韬默默不语,半天方道:“但愿雪歌平平安安的最好……”双目中流露出担忧神情,不似作伪。

秦浪想起雪歌时日无多,心下怅然,开口道:“郭兄,小弟想求你一件事!”

郭崇韬爽快答应道:“自家兄弟何须相求,只要郭某能够办到的,你尽管开口。”秦浪道:“我想让郭兄帮我准备两匹快马,今夜便赶往「望江城」。”郭崇韬知道他急于得到解药,毫不犹豫的表示同意。

秦浪二人稍事休息,便向郭崇韬告辞出发。郭崇韬自军中又挑选了二十多个强壮武士随同秦浪一起上路。送到营前,郭崇韬似乎想起了什么,小向秦浪道:“秦兄弟,你见到大王且莫意气用事……”他沉吟片刻方道:“你不在这些日子,大王脾气变了许多……”他再不向当初那般称李存勖为大哥,一口一个大王,显然他和李存勖生死与共的兄弟之情,不觉间变成了上下有别的君臣之谊。

秦浪告辞后向「望江城」疾行而去。

天娜和秦浪并肩行在队伍的最前列,低声向秦浪道:“郭崇韬满肚子阴谋诡计,派这二十人照顾你,瞎子也看得出他生怕你跑了向他主子没法交待。”秦浪狠狠瞪了她一眼反唇讥道:“天下间就只有你一个好人?”

天娜闻言大怒,娇嗔道:“不识好人心,早晚有你吃亏的时候。”秦浪暗道:“我若早点认清你,藏宝图也不至于被你抢了去。”天娜见他冷眼望着自己呆呆出神,登时料出个七八分。芳心更是恼怒,催马前行不再理他。

“倘若没有大的风浪,两日之后我们就可以到达「渤海」国境。”楚靖攀缘在桅杆上,高声向下面喊道,楚雷正帮忙清扫甲板。楚晶晶扶着雪歌在船头远眺着前方,雪歌美丽的俏脸越发显得苍白,她无力道:“晶晶姐,你不要骗我,我的病是不是很严重?”楚晶晶柔声宽慰道:“你不过是受了点风寒,过些日子就没事了……”

雪歌轻轻摇了摇头道:“我知道自己……一定病得很重。”她美目凄迷,遥望身后轻声道:“我并不怕死,这世上令我留恋的本就不多,如果苍天真的决定要我性命……我只求一件事……让秦浪平平安安的回到我身边……”

海风轻轻吹过楚晶晶娇美的身躯,她从心底感到无法抑制的悲伤,缓缓背过身去。秦浪!你是否听到雪歌的呼唤,此时你是否也在祈祷雪歌的平安。

狂风夹杂着大大的雨点,吹打在每个人的身上。秦浪将仅有的一件雨蓑掷给天娜,随行武士目露期盼的望着他,秦浪仍没有丝毫想避雨的意思,扬鞭跃马冲在最前。天娜轻轻系好了雨蓑,刚才对秦浪的恼怒霎时消散的无影无踪,她催马默默跟在秦浪的身后。

雨越下越大,前路几乎已经看不清楚。一名随行武士大声请求道:“秦公子……雨实在太大,我们已经分不清路线,不如先找个地方避雨……待雨小些后再前进……不迟。”他话语被风雨打乱的断断续续。

天娜凑到秦浪耳旁,大声道:“秦浪,我知道你心急,可是万一……迷路,岂不是更加麻烦?”秦浪点了点头,勒住马缰。高声喝道:“就依你们,先找个地方避雨。”众人在前方三里处找到一间破庙,推门进来,发现里面并无人迹,想来此庙已经荒废许久。

一行人来到大殿,燃着火堆,借着火光环顾四周,殿内神龛佛像大都缺足断臂,残破不堪。天娜让武士在大殿右侧歇息,和秦浪远离众武士在神像左侧又燃了一堆火。

随行武士找到口铁锅,取出干粮,在火上煮食。煮好后首先给秦浪二人送来。

天娜待送饭武士走后,自袖口取出一根碧色玉针在碗中探了探。秦浪见她如此多疑,心中极为不满,重重哼了一声。突然面色一变,却见天娜手中玉针变得乌黑。天娜向他吐了吐舌头,秦浪惊出一身冷汗,饭中竟然有毒?难道郭崇韬也想谋害自己?

天娜低声道:“我早说他没安好心。”秦浪默然不语,天娜将两碗饭悄悄倒在神龛之下,装作失手「当!」地落在地上,痛苦无比的大叫一声。秦浪马上会意,也做出无比痛苦的模样,身躯蜷曲在地上不断战抖。

随行武士听到动静急忙奔了过来,一个个大惊失色,还未反应过来,便觉着腹痛难忍,先后跌倒在地上。秦浪和天娜都是一惊,他们本以为是手下武士故意下毒,现在看来背后另有其人。他们对视一眼,彼此明白躲在幕后的凶手马上就要出现了。

第二章 尔虞我诈

风雨声越来越大,秦浪望着身边武士一个个抽搐死去,却不敢动弹,生恐惊跑了幕后的主凶。庙门轻动,三道黑影从门外无声无息的闪入,秦浪从眼缝中望去,三人俱是黑衣蒙面,身法快捷。

为首一人身形高大,向身边两人作了个手势,两人分头去探众人鼻息,其中一人径直向秦浪身边走来,伸手触向秦浪颈侧经脉。未等他触到自己肌肤,秦浪猝然发难,挥拳重重击在来人右肋,他不知对方实力如何,下手不敢丝毫留情。对方显然未曾想到会有这突然一击,想要招架已是不及。整个身躯痛得蜷曲起来,秦浪不等他缓过气来迅速站起身来,右脚闪电般踢中他小腹,来人一声惨呼,登时昏厥过去。

天娜同时发动,「凤翎剑」化作万点寒芒罩住身前黑衣人要害,对手仓促之间身形陡然自腰间向后倒折过去,反手从背后抽出长刀,如弹簧般向前反冲,长刀呼啸着劈向天娜。招式古怪稀奇,天娜轻轻咦了一声,剑势微变,「凤翎剑」角度轻旋,剑身平贴在对方刀背之上用力压下,那黑衣人长刀似乎被她剑身沾住,无论如何变幻,始终摆脱不开。平时挥舞自如的长刀此刻仿佛有千均重量。

秦浪飞身阻住为首黑衣人退路冷冷问道:“你是何人?”那黑衣人一言不发,腰间长刀「唰!」地脱鞘而出,横刀斜斜劈向秦浪肩头,秦浪身形微侧,避过刀锋,左手拿向他持刀手腕,右手握拳击向他面门。

「当」的一声,天娜挑落对手长刀,凤翎剑连续刺中他数处要穴,黑衣人瘫软于地。天娜牵挂秦浪安危,挺剑向那黑衣人身后刺来。

那高大黑衣人面对两人夹攻渐渐力不从心,可逃逸之路又被两人尽数封死,心中不由得越发慌乱。秦浪看准时机,一把拿住他手腕,潜运内力,拉向身侧,不料那黑衣人手臂经他一拉,倏地增长了数尺,秦浪手上一滑,他立时抽出手去。天娜剑锋已经触到他后心外衣,那黑衣人突然矮了下去,身躯刹时间缩短数尺,天娜刺向他后心的一剑立时变成了刺向他肩头,落剑处肩头鲜血飞溅。黑衣人身形不见丝毫停歇,自两人缝隙中闪电般钻出,秦浪伸手抓向他肩头,触手处滑腻异常,嗤的一声滑到一边,那黑衣人趁机夺路而逃。

两人追到门外,除了漫天风雨那里还有那黑衣人踪影。

回到大殿,天娜吓得一声娇呼,扑到秦浪怀中,秦浪跟在她身后并未看清殿中情形,借着火光定睛望去,却见刚才俘获的两名黑衣人身躯已经融化了大半,创口之中仍旧有血水不断冒出,刺鼻的腥臭扑面而来。秦浪皱了皱眉头,轻轻拍了下天娜的香肩,天娜不好意思的自他怀中起来,却无论如何也不敢走进殿来。

秦浪取了火种、行李、忽听门外天娜大声娇呼,生恐天娜出事急忙冲出门外。天娜全身都已被暴雨淋透,曼妙身姿尽呈眼前,秦浪急忙将她拉入门廊之中,天娜指着前方墙下道:“他们将马匹全都毒毙了…倘若耽搁了你的行程,这可如何是好!”焦虑之情溢于言表。

秦浪知她为自己担心,心中一暖,安慰道:“没事,我们待雨停后寻处市集再买两匹便是!”天娜望着天空一泻如注的大雨幽幽叹了口气。秦浪在廊中寻了些枯枝又生起一堆火来,两人在火堆旁坐下。天娜轻声道:“那三个黑衣人定是郭崇韬派来的,他必然也想得到藏宝图,又恐怕被李存勖发觉,故意找了这二十个枉死鬼来陪我们!”

秦浪此时已经全然明白,他此前从未想到郭崇韬如此复杂。天娜道:“恐怕他不会就此死心,以后的麻烦可能会更多。”

秦浪站起身来,望着屋檐下飞溅的水花陷入沉思,他的麻烦本来就不少,如今又多了个郭崇韬,原来秦浪与他的接触仅仅限于表面,连日来接连发生的几件事,发现此人城府机心绝不次于李存勖,可是他争夺藏宝图的目的何在?他和李存勖之间到底是怎样的关系?

天色渐亮,一夜的豪雨终于暂时停歇,地上积起了无数大大小小的水洼。秦浪朦胧中嗅到一股香气,睁开双眼,天娜湛蓝色的美目正温柔的望着自己,秦浪笑道:“不好意思,我模模糊糊竟然睡着了。”天娜笑靥如花,自火堆中拨出一个蕃薯,递与秦浪:“我在后院地里找到的。”秦浪一夜未曾进食,腹中正感饥饿,急忙接过,张口便咬,忽然想起天娜也未吃东西,又递还给天娜道:“你吃吧!”

天娜听他关心自己,心中温暖无比,柔声道:“我吃过了,你快吃吗!呆会还要赶路呢!”秦浪点点头,默默吃完蕃薯。天娜望着秦浪,芳心中感到无比的幸福。

两人沿大路向西而行,走了十来里地方才看到一个市集,此时已近晌午,市集上聚满了前来采购的各方村民,看到秦浪天娜二人一个器宇轩昂,一个风华绝代,都惊为天人,在背后不住指指戳戳,秦浪在马市寻了两匹相对结实的驮马,天娜在市场中买来干粮、衣物与秦浪会合。两人不敢耽搁,上马一路向「望江城」奔来。

朱有贞身躯一震:“什么?他们至今未经过梁燕边境?”手下武士畏惧的点点头,朱有贞长身而起走下台阶,那武士颤声道:“我们认真盘查,绝对不会漏过一人。”朱有贞挥了挥手道:“你下去吧!”那武士如释重负的退了下去。此时拓拔恨自门外进来,朱有贞没好气的说道:“你来作什么?”拓拔恨狡黠的笑道:“在下特地前来给二公子道喜!”朱有贞苦笑道:“我还能有什么喜事?”

拓拔恨上前一步,低声道:“大公子被郭崇韬击败,十万士卒只剩下三万余人,你说这是不是好事?”朱有贞身躯一震,不能置信道:“真的?”拓拔恨肯定的点点头。朱有贞心中狂喜,表面仍强装平静。拓拔恨仿佛看到他的心里,低声道:“秦浪已经到了李存勖的地盘,看来我们小瞧了他。”朱有贞道:“你打算怎么做?”拓拔恨道:“我设计陷害国师之事绝对不能败露,倘若她先行回国参我一本,大汗必定会怪罪与我,好在她现在和秦浪已成为众矢之的,我要抢在她之前赶回去。”

朱有贞冷笑道:“那藏宝图之事就这么算了不成?”拓拔恨微微笑道:“二公子放心,此时我另有安排,那藏宝图已经全然在我们把握之中。”

一抹七色彩虹出现在雨后的天空,天娜被这眼前的美景陶醉了,轻轻用胡语哼唱着小曲,声音甜美温柔,秦浪虽然不能完全听懂,仍是被她委婉动人的歌声迷醉。他望着天娜美伦美幻的俏脸,心中暗暗想到,就算是藏宝图真的是天娜拿去,自己恐怕也生不起气来,不知为什么,在他的心中天娜无论做任何错事他都可以原谅她。

歌声突然中断,天娜扬鞭指着天空道:“秦浪,你看那只黑雕是不是冲我们来的?”秦浪闻言一怔,仰望天空,果然见到一只黑雕在高空中盘旋“「天鹰」辛九!”一个久违的名字出现在他的脑海之中,秦浪略为沉吟一下,倘若辛九在这附近,那么无双城的高手必然不远,一场大战在所难免。

黑鹰盘旋几周,向西南方飞去,瞬间已经不见,秦浪的心中蒙上一层阴影。

天娜轻声道:“「望江城」距此地已经不远,郭崇韬想来不敢妄动。”秦浪道:“来敌可能是「无双城」的人。”天娜早就听说过秦浪与「无双城」的这段恩怨,秀眉微颦道:“这么巧,他们怎么会在这里出现?”心中暗道:“难道「无双城」与郭崇韬之间另有什么瓜葛?”

傍晚时分,两人已来到「望江城」前,那只黑鹰居然再未出现,途中也未遇到「无双城」高手的阻击。城门忽然大开,数百名金甲武士纵马向秦浪方奔来。

天娜笑道:“李存勖的消息蛮灵通的吗!”那队金甲武士来到秦浪二人面前,向两侧散开,分列两旁,李存勖身穿黑色长袍,上面以金丝绣以九条姿态各异的金龙,他气定神闲的骑在一匹乌骓马上,微笑着向秦浪驰来。

秦浪冷冷望着李存勖,几个月不见,大概操劳政事的缘故,他瘦了不少,面孔显得更长,眼神更加漯邃,唯一未变的依旧是深深藏在眉宇中的那股目空一切的傲气。

两人静静对望着,许久李存勖首先打破僵局:“秦兄弟,近来一切可好?”

秦浪脚下未有丝毫移动意思,他面无表情道:“你把解药带来了吗?”李存勖微微一笑,和善的说道:“我急着见兄弟,将解药忘在城内了,不如我们进城再说?”

秦浪缓缓摇了摇头,他对李存勖的反复无常早就有所准备,断然道拒绝道:“你若未带解药,我便在这里等你。”李存勖长叹一声道:“看来秦兄弟对我的误会太深了。”秦浪冷冷道:“你我之间除了此事再无瓜葛,哪里还谈得上什么误会?”李存勖面色难看之至,自怀中掏出一个玉瓶,在秦浪面前轻轻扬了扬。

秦浪取出天娜之前绘好的地图,也在他面前晃了晃。李存勖双目瞬间冒出无比灼热的光彩,他直勾勾盯住秦浪手中地图道:“我何以知道你手中地图是真是假?”秦浪神情不见丝毫改变,他将地图重新放回怀中,冷笑道:“我一样也不知你手中解药是真是假?”

李存勖哈哈大笑,将手中玉瓶掷给秦浪。秦浪接过玉瓶,将地图递给李存勖。两人互相深深对望一眼,李存勖向那地图望了两眼。秦浪心中怦怦直跳,生恐他看出地图是天娜伪造,好在李存勖未有任何反应。

天娜向秦浪使了个眼色,两人拨转马头向远方奔去。

李存勖望着两人的背影,露出一丝冷笑。身边将领道:“大王,难道就这么放他走了?”李存勖轻轻道:“你难道没有过朋友?”那将领垂头道:“属下愚昧,不懂大王高义。”李存勖微微笑道:“做人永远要给别人留有余地,你可要记住了。

秦浪和天娜并没有沿原路返回,而是选择一路向北,天娜轻声道:“李存勖绝对不会如此轻易放过我们。”秦浪笑道:“恐怕不仅仅是他要跟我们过不去。”天色渐暗,高空中传来一声雕鸣,秦浪勒住马缰,抬头望了望天空。忽然自马上跃了下来,天娜奇道:“你做什么?”秦浪微微一笑,从身后取下「霸天弓」,搭箭瞄准了空中黑雕,羽箭如流星般射向天空,黑雕待要闪避,箭杆已从颈对穿而过,那黑雕一声哀鸣,倒头向地面栽落。

天娜还不知道他箭法高明如斯,俏皮地吐了吐舌头道:“黑雕的主人非得被你气死。”秦浪道:“它的主人是「天鹰」辛九,追踪术独步天下,除去黑雕只能阻住他一时,只要寻到任何蛛丝马迹,他一定能找到我们。”

强敌环伺,两人不敢有丝毫耽搁,纵马向北驰去。

李存勖随手便将地图扔在桌上,刘玉娘关切道:“怎么!难道这地图是假的?”李存勖缓缓点点头。刘玉娘怒道:“那你还放秦浪离开?”李存勖反问道:“你怎么知道他能安安稳稳的离开?”刘玉娘娇柔一笑道:“你定是早已胸有成竹。”李存勖也不否认,他唇角浮出一丝残酷的笑意:“秦浪,你居然用假图来骗我,休要怪我无情。”

「天鹰」辛九轻轻抚摸着黑雕冰冷的尸身,深邃的双眸变得冰冷无比,他用力拔出穿在黑雕颈前的羽箭,双唇微微的颤抖。秦浪无情的一箭击碎了他心中仅存的一丝同情,同时激起了他潜在的所有愤怒。身后十余人静静看着他,在场的每一个人都知道这只黑雕对辛九意味着什么,辛九的愤怒在不断的增加。

秦浪其实并不想除去辛九的黑雕,他之所以下此狠手,不单单想除去辛九的耳目,更主要的目的是为了激起辛九的愤怒,一旦辛九情绪波动,必然他的判断力会受到影响,秦浪就有足够的时间得以逃脱。

秦浪跨下驮马一声哀嘶,俯倒于地再也不愿意起来。天娜那一匹也好不到哪里去。秦浪自马背上取下行李,天娜察看了一下马匹回身道:“这两匹马本就稀疏寻常,加上日夜不停的赶路,实在太累了。”秦浪道:“再有二百里地就是契丹国境,我们现在还不是歇息的时候。”

两人弃了马匹,继续北行,傍晚时分已经可看到长城的轮廓。秦浪问过附近居民,得知沿长城向东直行六里路有个「偏安镇」,过了此镇便可到达契丹国界。

「偏安镇」虽然不大,但因为它独特的地理位置发展的格外繁华,白天各地契丹与汉族客商均在此镇中交易,到了晚上又各自散去,当然其中也有不少客商在此间留宿,长期以往,客栈、酒馆、赌坊、妓寨应运而生。汉族、契丹两族文化随处可见,两国对这些民间交易都是听之任之,故而对这个地区的管理相当松散。

两人来到「偏安镇」时,天色已经全黑,镇上房屋大多都燃起了烛火。秦浪连问了几家都已经客满,来到镇尾方才找到歇脚之处。

询问小二后方知道店中仅剩下一间客房,秦浪无可奈何的地向天娜道:“怎样?”“什么怎样?”天娜眼神怪怪的,秦浪笑道:“我们今晚是非要同房不可了!”天娜俏脸一红,扭捏道:“你再胡说八道我非赏你两个耳刮子。”秦浪吐了吐舌头,装出惶恐无比的样子。

小二引两人来到房间,秦浪递给他一锭银两道:“你去给我们准备些饭菜,顺便捎盆热水上来。”那小二喜滋滋的去了。

这间客房虽然不大,但是收拾的颇为干净,房中挂了不少书画,南墙上悬了一长角羊头,为房中平添了几分契丹风情。一张红木牙床依墙摆放,床上被褥抹得整整齐齐,一对绣花鸳枕并排而放,却是汉族人家常见的摆设,秦浪向床上望了望,又回头看了天娜一眼,一脸的坏笑。

天娜料他脑中没想什么好事,狠狠瞪了他一眼,自床上拎起鸳枕用力掷到秦浪怀中,秦浪愕然道:“你作什么?”一床被子又迎面飞来。“你让我睡哪里?”天娜笑盈盈道:“当然是地上。”向秦浪晃了晃腰间凤翎剑道:“你若敢不老实,休怪我在你身上刺几个窟窿!”

秦浪哭笑不得。此时房门被轻轻扣响,那小二入得房来,向秦浪行礼道:“秦公子,有人托我给你捎来一封信。”秦浪一怔,与天娜对望一眼,心头顿生不祥之感。

秦浪启开信封,里面没有信纸,一片黑色雕羽从中轻轻飘落。

天鹰辛九静静望着客栈的窗口,一缕橘红色的灯光透过窗格洒落在他苍白的面庞,夜风吹起门前悬挂的灯笼,「悦来客栈」四个字随风摇摆。

秦浪笑嘻嘻出现在辛九的面前,他从容不迫的神情更加激起了辛九胸中无法遏制的怒火。

“一个人来的?”秦浪像问候多年不见的老友一样打着招呼。辛九默默点了点头,数月不见,秦浪整个人宛如脱胎换骨般焕发出超群的气质,他再不是以前那个东躲西藏的毛头小子,在辛九逼人的锋芒下,他依旧镇定自若,挥洒自如。

辛九的手搭在鹰剑长柄上,秦浪的目光落在这柄弯曲狭长的利剑上,他的身上还有鹰剑的创痕。几片落叶从两人中间缓缓飘落,落到辛九的面前忽然停滞,强烈的杀气将落叶顿时击为齑粉。

鹰剑划出一道耀眼的光华,斜行刺向秦浪胸口,不变的招式,不变的兵刃,可辛九变了,他此时每一个毛孔充满了杀气。

秦浪的身躯依然向上次一样冲向天鹰,他还会向上次一样幸运吗?

天娜迎风俏生生站在客栈房顶,极目望去,通往客栈的每一个路口都被数十名骑士牢牢把住,天鹰辛九此次果然是有备而来,他终于赶在秦浪进入契丹之前将他困住。

秦浪的身躯微微侧旋,这看似细微的动作使他立刻避开了辛九凌厉无匹的一剑。饶是如此,剑气已然将他胸前衣襟划破,辛九吃惊更甚,他万没想到秦浪在数月之间,武功进境如此神速,居然轻描淡写的化去自己这全力一击。辛九变招奇快,不给秦浪任何喘息之机,手中鹰剑弧形斩向秦浪咽喉。

秦浪身躯一个后仰,反手自腰间抽出「凤翎剑」,迎向来剑。此剑是他临出门时天娜塞给他以备防身之用。双剑相交,迸出无数火星,秦浪毕竟功力稍逊,身形稍微一晃。

辛九冷哼一声,鹰剑呼啸着自下而上攻向秦浪。秦浪连退三步方才化去此招,怒道:“我和你有什么深仇大恨,你一再苦苦相逼?”辛九唇角泛起一丝冷笑,手中剑闪电般划出十字光芒,瞬间连续攻出三招,秦浪舞动凤翎剑一一化去,双剑碰撞之声「叮当」不绝。

天娜宛若凌波仙子般自房顶缓缓飘落,纤手点向辛九胸前要穴,辛九不得已后撤一步,秦浪趁机脱开身来,上气不接下气道:“你怎么这时才下来,晚一晚我身上就多出两个窟窿了。”天娜微微一笑风姿无限,两人原本说好由秦浪先来应付辛九,天娜去观察形势。

天娜自秦浪手中接过凤翎剑,闪电般刺向辛九。辛九挥剑架住,冷冷道:“车轮战吗?”天娜也不说话,凤翎剑划出万点寒芒向辛九当头罩落,两人出剑都是快捷无比,秦浪初时还能看清两人招式,再到后来,耳边只闻叮当之声,眼前似有无数电光划过。

忽听辛九一声闷哼,两人停下手来。

天娜笑盈盈还剑入鞘。辛九本就苍白的面孔更无一丝血色,握剑的手微微战抖,一缕殷红的鲜血自手臂缓缓滴落。

秦浪方知辛九已然落败,辛九面无表情道:“你们今晚绝对无法逃脱。”转身向后斜掠而去。

天娜轻声道:“所有退路都被他们封锁住了,往西路口人数最多。”秦浪笑道:“那就是说西面战斗力是最为薄弱的一环,我们就从此地突围。”

天娜忽然皱了皱眉头道:“我们别急着突围了,敌人已经来了。”秦浪倾耳听去,但闻四方马蹄阵阵,向这里包围而来。

瞬时间两人已经落入百余名劲装骑士的重重包围之中,马上所乘骑士俱身穿棕色皮装,手挽劲弩齐齐瞄准了二人。就算是两人武功再高,在这开阔处一旦群弩齐发定然避无可避。

秦浪将天娜护在身后,面上看不出一丝慌乱,讥讽道:“这么大的场面?”为首虬须武士沉声道:“想活命就交出地图。”秦浪微微一笑道:“我还当是谁?什么时候李存勖和无双城搅和在一块了?”天娜小声道:“他们使得是「断金弩」可连续发射六枝弩箭,而且劲道极大,可穿过普通墙壁。”秦浪表面依旧镇定自若,心中却暗暗叫苦。

那虬须武士高声道:“我给你一柱香的时间考虑,时辰一过绝不容情。”秦浪低声道:“呆会我冲在前面先拿住那为首武士,你跟在后面……”天娜听他如此关心自己,心中一暖,伸手握住秦浪手臂柔声道:“傻子,你以为你真能快得过劲弩?”秦浪叹道:“总好过站在这里当个活靶子!”

时间转瞬即至,秦浪横下心来正要冲出,却给天娜牢牢拖住。那虬须武士喝道:“自寻死路!”手臂高高举起,众武士齐齐举起劲弩。

第三章 天外飞雪

夜风温柔地抚过每一个人的面庞,秦浪一颗心仿佛沉到了谷底。一片晶莹的雪花轻轻自空中飘落,缓缓落在他的脸上,令他感到沁人肺腑的清凉。秦浪下意识的在脸上摸了摸,那雪花居然未被他的体温融化。雪花越来越多,迷住了他的视线,他紧紧握住天娜的纤手,天娜柔软的娇躯紧紧贴在秦浪身旁,莫明的恐惧令她瑟瑟发抖,两人的耳边不断传来周围武士的惨呼之声。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那雪花方才停住,秦浪放眼望去,四周躺满了武士的尸首。天娜伸出雪白的纤手握起一把晶莹的雪花,秀眉微颦道:“「天冰小筑」!”秦浪闻言身躯一震,脑海中立刻出现绮翼那清丽绝伦的俏脸。难道真的是她?如果是她,她为什么不愿现身相见?眺望四周夜色茫茫,除了他们两人再无他人踪影。

殷红的鲜血由众武士的尸体上汩汩流出,遇雪立时化为碧色,那雪花瞬时开始融化。

天娜轻轻道:“这一定是传说中的「六月雪」,遇血即化为碧色,奇怪!「天冰小筑」的人为什么要救我们?”秦浪深深吸了一口气,笑道:“管他呢!重要的是我们依然还活着。”

早晨的阳光温暖的洒在茫茫草原上,露珠在它的照射下发出嫣红的光芒,仿佛一颗颗美丽的宝石,秦浪咀嚼着一片草叶,尽情享受着唇齿间那股清香。

天娜望着他甜甜的笑了起来:“你这么喜欢吃草,前世一定是头牛!”秦浪道:“天娜!如果昨晚辛九没追上我们,恐怕事情会更严重!”天娜莫名其妙道:“何以见得?”

秦浪闻言笑呵呵道:“孤男寡女,深更半夜共处一室,还会有什么好事?”天娜才知道他说得是这件事,俏脸不由得一红佯怒道:“你一脑子都是坏水。”伸手欲打,秦浪笑嘻嘻向前逃去。

两人来契丹国境内,秦浪向过往牧民买来两匹骏马,又向他打听耶律阿保机的消息,那人听闻秦浪是阿保机的朋友,说什么都不愿收秦浪的银两,又赠给秦浪一袋清水,半只烤羊。可见耶律阿保机在契丹人心目中地位极高。

秦浪二人一路向北,翌日正午时分来到契丹小城「黑沙子」,此城长宽不足三里,却是连接南北东西的必经之路,城墙用石块叠砌而成,城中心设立一处蓄水池,围绕蓄水池店铺林立是城中最为繁华的地方。两人寻了一个看起来比较干净的酒馆坐下。

契丹人生性豪放,历来是大块吃肉;大碗喝酒。秦浪入乡随俗叫了一盘烤肉,三斤马奶酒。先干了一大碗,直呼痛快。却见天娜并不举箸,奇道:“你怎么啦!是不是不舒服?”

天娜经他一问,眼圈一红伏在桌上抽泣起来。秦浪最见不得别人哭泣,手忙脚乱道:“我若得罪了你,你尽管骂我,打我也成,反正我也打不过你。”谁知天娜听他这样一说哭得更加厉害,周围食客齐齐向他们这边看来,秦浪慌忙道:“好天娜,你莫要再哭了,别人看到,还以为我拐卖你呢?”天娜闻言破涕为笑,秦浪连忙递给她一方汉巾,天娜擦了擦眼睛,见那汉巾被秦浪抹得尽是油污,微微笑了笑道:“你先吃,我到水池那边帮你把汉巾洗洗。秦浪望着天娜婀娜的背影,如同坠入云里雾里。

天娜去了大约一个时辰方才回来,秦浪早就等的不耐烦,却见她手中挽了一个亚麻包裹,向秦浪歉然一笑:“等急了吧!我在周围买了些东西,所以耽搁了。”秦浪见她眼皮微肿,显然刚刚哭过一场,不知向来乐观的天娜今日为何变得如此多愁善感。

“这里面是我为你准备的几套衣物,前往渤海国路途迢迢,你自己要多加小心……”晶莹的泪水自天娜深蓝色的美目中狂涌而出。秦浪身躯巨震,愕然道:“你不随我一起去?”他虽然早就知道两人会有分离的一刻,但从未想过来的如此快捷。

天娜强忍住泪水,颤声道:“秦浪!我身负重责,必须赶回国去……”她说得确是实情,倘若拓拔恨赶在她前面回到胡国,后果不堪设想。

秦浪忍住离愁,勉强笑道:“我送你一程。”

天娜缓缓摇了摇头道:“既然终归要分别,送到哪里都是一样。你还是快些动身吧!免得耽搁了大事。”秦浪双目凝视天娜,内心中百感交集,临近离别他才发现自己内心深处对天娜竟是如此依恋。天娜柔声道:“傻子,又不是再也见不到了,等我办完事情定来寻你,你赶我都赶不走!”言语间真情流露。

秦浪点了点头,轻轻握住天娜柔夷道:“你一路保重!”天娜痴痴望着秦浪,柔声道:“前方强敌环伺,你要小心。”两人依依惜别。

秦浪纵马一路向东而来,休息时想起天娜给他的包裹,展开里面是叠的整整齐齐的几身衣物,最上面摆放着两方洁白的手帕。秦浪心中颇为感动,衣物下面露出信封一角。

拆开信封,一页娟秀的文字映入眼帘:「秦浪!你看到这封信时,我已经踏上归程。其实我早就认识你,你不必奇怪,黛雅是我最好的朋友,在她的口中你是世上最完美的男人,你一定在偷笑……」秦浪捂住嘴巴微笑道:“这么厉害,没看也知道。”「……第一次见到你虽然谈不上失望,可距离黛雅的描述相差甚远,不知为什么,我好像认识了你好久好久,这几天越是和你接触,越发现你的与众不同,说真的……我开始害怕这种感觉,我如果现在不离开,恐怕自己再也没有离开的勇气。无论你信与不信,藏宝图不在我的手中,以后你就会知道。好了,我汉文写得不好,你别笑话我。哦!你又笑了,以后见你再和你算帐,一路珍重……」

读完信,秦浪鼻子酸酸的,他将信小心的折好放回原处。轻轻自语道:“天娜,我相信你……”

天鹰辛九从未受过如此的挫折,伤口的鲜血已经凝结,可他的内心仍旧在不断的滴血。他更加没有想到,逃离偏安镇后他遇到的第一个人竟是赵可儿。赵可儿目光中流露出的鄙视向利剑般刺中他的心房。天鹰辛九感到自己一颗心随着她的目光在渐渐撕裂。

阵阵凉风袭过,无垠的草原宛如碧绿色的海洋般在天空下起伏。秦浪不觉已在契丹国境日夜兼程行进了七日,他的心情随着时间的流逝变得越发焦虑,雪歌的伤情令他魂牵梦萦。

秦浪忽然听到一声粗豪的歌声「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闲过信陵饮,脱剑膝前横。将炙啖朱亥,持觞劝侯嬴。三杯吐然诺,五岳倒为轻。眼花耳热后,意气素霓生。救赵挥金槌,邯郸先震惊。千秋二壮士,煊赫大梁城。纵死侠骨香,不惭世上英。谁能书閤下,白首太玄经。」细听之下却是李太白的一首「侠客行」,那歌声豪放粗犷,别有一番男儿气概。

秦浪循声望去,远方天际数十骑向自己这方驰来,秦浪心中暗自戒备。那些骑士俱是身着黑色武士服,来势奇快,瞬间已经来到秦浪身前,将秦浪团团围住。

为首的是一个二十八九岁的年轻人,大概是饱经风霜的缘故,肤色黝黑,四方面庞,肩宽膀阔,两鬓略见斑白。他盯住秦浪绽放出一个爽朗的笑容,和和气气道:“把行装,马匹留下,饶你性命!”

秦浪心中明白定是遇到强盗了,不过听此人口音竟是满口汉话。

那人见他不语,伸手作了个手势,手下众人齐齐抽出马刀。秦浪不见丝毫畏惧,笑嘻嘻道:“在这茫茫草原之上,没有马匹代步肯定是死路一条……”那汉子点点头道:“好吧!马匹给你留下。”

秦浪笑道:“谢谢你了……”那汉子摆了摆手道:“不必多谢。”秦浪心中窃笑,此人真是有趣,抢别人的东西好像是天经地义一般。他装作糊里糊涂的模样道:“你们让开些,我还要赶路。”

那汉子见他装疯卖傻不由得大怒道:“小子,你八成是不想活了?”秦浪笑眯眯道:“那又如何?”话音未落,纵马闪电般冲向那汉子,他心中明白对方人多势众,必须首先擒住敌首。

那汉子显然没有想到秦浪来势如此之快,慌乱间顾不上拔出武器,挥拳迎向秦浪。秦浪闪身避过来拳,右臂从他胁下伸出,勾住他颈部,借助骏马的冲力将那汉子诺大身躯从马鞍上扯了下来。众贼投鼠忌器,将秦浪团团围住,却不敢攻上前来。

那汉子被秦浪有力的臂膀勒的喘不过气来,一张脸涨成了紫红色。秦浪将他丢在马下,不等他起身,抽出长刀搭在他颈前。谁曾想那汉子居然十分硬气大喝道:“弟兄们不必管我,你们尽管杀了他给我报仇。”

秦浪闻言大乐。那汉子怒道:“你笑什么?趁人不备偷袭算什么本事,有种和老子单对单。”秦浪笑道:“你有本事为何带这么多手下?你为什么不一个人来打劫我?”

那汉子面色涨得通红,却想不起反驳的理由。

秦浪居然真的放下了他,笑嘻嘻道:“好!我给你一个机会。”众贼见秦浪放下首领,齐齐向秦浪涌来。

那汉子怒道:“作什么?当老子说话是放屁么?谁敢相帮老子首先砍了他。”众贼显然对他颇为畏惧,吓得面面相觑又纷纷退了回去。

那汉子道:“小子你记清楚了,我叫周铁争!”话未说完,右拳闪电般击向秦浪软肋,意在攻秦浪之不备。

秦浪早就料到他会有此举,身躯向后微微一侧,右臂灵蛇般贴向周铁争臂弯,右手稳稳抓住他的肩头,他看出周铁争出拳刚猛无比,若是硬碰硬比拼,自己未尝能讨得好去,他避过对手锋芒,巧妙的将对方力量化为己用,周铁争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量,秦浪抓住他肩头轻轻牵动,等于火上浇油,周铁争前冲之势更猛,登时站立不稳,高大的身躯扑通一声跌倒在地上。

秦浪并未乘胜追击,笑嘻嘻看着地上的周铁争。周铁争气得哇哇大叫,起身张开双手向秦浪抱来,秦浪哪会让他轻易抱住,足下轻轻一钩,周铁争再次俯倒于地。

他这跤跌得极重,饶是他皮糙肉厚,好半天才从地上爬了起来,一双大眼死死盯住秦浪,气喘嘘嘘道:“小子你使诈!有种和我一拳一拳的打过!”秦浪哭笑不得,没想到周铁争死缠烂打的功夫如此了得。

忽见人群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白衣书生。那书生年纪和自己相仿,中等身材,肤色白皙,唇上留着两撇稀疏的八字胡须,他似乎对这边的争斗极感兴趣,微笑着望着二人。

周铁争也看到了那书生如同见到救星般大叫道:“三弟,你来的正好,快替哥哥教训这个小子!”他接连被秦浪摔了两跤,连自己说过不让别人帮忙的话都不记得了。

那书生笑嘻嘻道:“二哥,你莫为难我,恐怕我们加在一起也不是这位兄弟的对手!”他说得倒是实情,刚才他一直在一边旁观,早就认识到秦浪的武功远远在他们之上。

周铁争怒道:“老三你真没义气,忘了我们结义时的话了。”那书生不以为意,走到秦浪身前抱拳行礼道:“在下庄文,我二哥性情憨直,若有得罪之处还请多多谅解!”秦浪见他彬彬有礼心中顿生好感,还礼道:“兄台哪里话来,秦浪出手不知轻重还请诸位海涵。”

周铁争生性憨直,见秦浪如此客气,一张黑脸涨得通红,本来自己抢劫别人在先,倘若再不依不饶倒显着小气。摸了摸自己后脑勺向秦浪笑呵呵道:“不打不相识,兄弟莫怪我无礼……”两人相视大笑。

庄文道:“天色已晚,秦兄若不嫌弃,请到小舍一聚。”秦浪推辞道:“多谢庄兄美意,在下确有急事还需连夜赶路。”

周铁争面色不快道:“怎地!秦兄弟还怕我们会害你不成?”

秦浪笑道:“周兄误会了,小弟真的有要事在身。”

庄文道:“秦兄,在下自幼生活在草原之上,对天象略知一二,不出半个时辰一场暴雨即将来临,秦兄恐怕也无法前行。”

秦浪抬头望天,但见艳阳高照,万里无云,哪里有丝毫下雨的征象。当下微微笑道:“谢谢二位好意,小弟实在有急事,不想耽搁。”

庄文见他执意前行,不好再行相劝,让随从牵过自己的坐骑,从鞍后取出蓑衣斗笠递给秦浪:“秦兄一路顺风。”

秦浪也不推辞,向众人告辞之后继续前行。行了大约五六里地,天色渐渐变暗,原本炙热的骄阳不知何时藏入了厚厚云层之中。跨下骏马似乎也意识到暴风雨即将来临,自觉加快着步伐。

秦浪皱起眉头暗自想到,看来庄文所言非虚,自己只顾焦急赶路实属不智,这茫茫草原之上,哪里去寻找避雨之所。

一道炫目的闪电映亮了整个天际,秦浪下意识的闭上双目。震耳欲聋的霹雳接踵而至,骏马颈后长鬓吓得竖立起来。他连忙取出庄文赠与的蓑衣,还未来得及系上。瓢泼大雨从天而降,整个天地顿时陷入一片朦胧之中。

秦浪根本看不清前路,只能沿着向东的方向踯躅前行,雨水中夹杂着冰雹,打在脸上好不疼痛,好在坐下马匹见惯了草原各类天气,反而放缓了前进步伐。整个天地间仿佛只剩下秦浪自己,他的脑海中再次浮现出天娜美伦美幻的俏脸,又想起两人在风雨中相依相偎的幸福时光。他忽然发现自己在这段日子竟然无时无刻不在牵挂着天娜。

一种无比温馨的感觉自秦浪的心中油然而生,他早已厌倦了这种漂泊无定的生活,如果有选择的话他多么希望能和几位心爱的少女平静的生活。

骏马的狂嘶声打断了秦浪的思绪,他透过层层雨帘依稀看到有辆马车停在前方数丈之外,来到近前,却见那马车之上装满了酒桶,车轮深深陷入泥泞之中。一个四十多岁的汉子正在车旁吆喝着马匹,无奈车身过重,那四匹骏马使足了力道仍不能将车从泥泞中拉出。

秦浪暗自好笑,这人怎地如此愚鲁,竟然不知道将车上货物搬下一些。他自马上一跃而下大声道:“我来助你!”

那汉子精赤着上身,雄壮的身躯上肌肉虬结,他望了秦浪一眼道:“你将马栓在车前!”秦浪依他所说,将坐骑栓在马车前,那汉子大喝一声,五匹骏马齐齐用力,怎奈那车轮大半都陷入泥泞之中,车身向前稍动,立刻又回到原来的位置。

秦浪绕到车后,双手扶住车身大声道:“兄台可以了!”那汉子向他感激的点点头,长鞭扬起,五匹骏马长嘶一声,秦浪用尽全身力气,马车被缓缓推离泥泞。

大雨却不见有丝毫减小的征象,两人全身俱已湿透,那汉子笑呵呵望着秦浪大声道:“谢了!”秦浪从车上解下马匹,向那汉子拱手告辞。

忽然远方传来犬吠马嘶之声,那汉子面色微变双目眯起道:“来得好快!”

秦浪心中一动,看来不知有什么人物正在追赶此人。

马嘶声越来越近,一个黑袍老人行到两人近前,他年逾花甲,须发斑白,静静伫立在风雨之中,一双冷目死死盯住秦浪二人。他所乘坐骑是一匹毛色纯黑的蒙古马,两只牛犊般大小的猎犬分别跟在他的两旁。

秦浪见他神情,心中不禁暗暗叫苦,来人定是将他和那汉子当成一伙了。

那汉子将马车驱到一旁,好不慌张的将车上酒桶搬到地上,一只只摞了起来,十二只酒桶加起来高度足足有七丈之多,黑袍老人一言不发的看着他将最后一只酒桶稳稳的叠了上去。那汉子叠完酒桶,方才笑嘻嘻转过身来道:“区区几桶酒水何劳「三绝老人」亲自前来!”

听他语气,似乎两人争端皆因这几桶美酒而起。秦浪不想介入二人事端,牵了马匹想悄悄离开。

「三绝老人」双目一翻望向秦浪冷冷道:“此时想走不嫌太晚了吗?”秦浪无可奈何的止住脚步,他并不想再惹麻烦,可麻烦偏偏就找上了他。

那汉子大笑道:“齐老头,酒是我偷的,和这位小兄弟毫无干系,你想出气冲着我来便是,何苦难为一个过路之人!”

「三绝老人」冷笑道:“你二人蛇鼠一窝,我会信你?”他的身躯陡然自马上飞掠而下,攻击的首个目标竟然选中了秦浪。

秦浪没想到他的速度如此之快,瞬间已经欺到自己身前,手指距离自己前胸只有一存之遥,慌乱之间无间步法自然使出,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身法闪到老人右侧。

那老人双目中掠过一丝极为惊异的目光,足下微微一顿,宛如在草地上滑行般向秦浪追来。

秦浪暗自叫苦,心知此时根本没有机会作任何解释。右足在草地上轻轻一点,身躯倒飞出去,那老人不给他一刻喘息之机,如影随行,任凭秦浪步法如何精妙,始终无法摆脱老人追击。

那汉子好像此事与他毫无关系一样笑呵呵望着两人,口中不住赞道:“齐老头,你的轻身功夫果真是天下无双,差一点就能追上这位小兄弟。”他不住讽刺挖苦,分明是刻意想挑起老人怒火。

「三绝老人」一张面孔气得铁青,他本想先行制住秦浪,再心无旁鹜的对付那汉子,没想到眼前年轻人步法如此精妙,他明明近在咫尺,可是自己始终无法触及他的衣襟。每次看着即将点中他穴道,他居然又能从一个无法想像的角度摆脱自己。

那汉子不依不饶道:“齐老头,你名冠天下的三绝中是不是以轻功为最?看来另外两绝一定会更让我叹为观止!”

就算「三绝老人」涵养再好此刻也无法忍受的住,他停住对秦浪的追击,怒气冲冲盯住那汉子道:“我先收拾了你这个小贼!”

那汉子做出一副慌张表情道:“我说着玩的,你莫当真!”他忽然一掌拍在最下层酒桶之上,「嘭!」地一声巨响回荡在雨夜之中。却见那最上层酒桶立时旋转了起来,呼啸着向「三绝老人」飞去,那桶酒足足有二百余斤,寻常人举都未必能举起,在他这看似轻描淡写的一拍之下竟然以如此迅捷的速度飞出,何况他此掌并非直接击出,其间蕴藏的内在变化实在是高深莫测,秦浪看得目瞪口呆,方知这汉子原来竟有一身惊人武功。

“好!”「三绝老人」赞了一声,待那酒桶飞到近前,方才伸出两指意态休闲的轻轻点在酒桶侧缘,那来势汹汹的酒桶在他轻点之下,稳稳的落在他身前地上。他这招漂亮之极,比起那汉子显然又高出一筹。

那汉子哈哈大笑高声道:“我倒要看看你有几只手接!”双手轮番击出,那剩下酒桶先后向「三绝老人」飞去,他每击所用力道不同,或轻或重,是以酒桶来到三绝老人面前时竟像同时到达一般。

秦浪看得骄舌不下,暗想如果换作自己掷出酒桶并不算难,倘若像他那样几乎同时掷到对手面前恐怕不可能做到。

「三绝老人」冷哼一声,长袖虚空挥出,那十余个酒桶仿佛撞在一堵无形的墙壁之上「蓬!」然声中捷迅无比的向那汉子反冲回去,速度比来时足足快出两倍。

那汉子装出一副手忙脚乱的模样,口中不住道:“我还过你了,这可是你自己不要的!”他手足并用,每一个动作看似慌张却恰到好处,又将那十余只酒桶一一接下。

却见「三绝老人」背负双手,停在原地,一脸的得意之色。

那汉子奇道:“齐老头你笑什么?既然送我酒你这么高兴何苦费这么大力气?”忽然鼻中闻到一股极为浓烈的酒香,他循着香气望去,却见那十余只酒桶个个开裂,美酒自裂缝之中汩汩流出。此时他方才明白「三绝老人」因何得意,看来他故意在酒桶上做了手脚。

那汉子面孔涨得通红,伸出双手去接那漏出美酒,忙不迭的向口中送去,怎奈那十余个酒桶竟无一完好,酒水流出速度奇快,他就算多长十张嘴也来不及全部喝下。

秦浪暗自好笑,没想到这世上居然有如此嗜酒如命之人。

不多时,那十余桶美酒便已经流的一干二净,那汉子懊恼无比,双手用力揪住自己头发痛苦道:“作孽,作孽此乃先秦「梦回春」,齐老头你竟然如此暴殄天物!”

「三绝老人」目露惊奇之光,语气居然变得缓和起来:“你能尝出此酒乃「梦回春」?”那汉子一脸骄傲道:“这有什么了不起?此酒据传神农氏所创,后经先秦无青子改良,秦始皇一统天下后将此酒列为宫廷专贡,至此便在民间失传,始皇驾崩之前,将宫中所存八百八十六坛美酒尽数封存于皇陵之中,又将酿酒配方毁去,从此「梦回春」在世上销声匿迹……”他语声一顿,望向「三绝老人」奇道:“不知你又从何得来此酒?”

「三绝老人」面露得色道:“这你无需多问!不过,你要是说的出此酒年月,我便将这一桶送给你!”

那汉子望着老人手边仅剩的一桶酒,咽了一大口吐沫大喜道:“你说的可是真话?”「三绝老人」倨傲无比道:“我齐博古向来一言九鼎!”

暴雨渐渐停歇,那汉子深深吸了口气,似乎在回味刚才美酒的余味:“此酒按理说当有千年以上,不过据我感觉,它的酿造年份绝对超不出二十年,确切的说它的年份只有十八年……”

第四章 指点迷津

「三绝老人」目露欣喜之色,看来那汉子所言无误,他示意那汉子接着说下去。汉子话锋一转道:“不过你此酒工艺之中犯了一个极为低级的错误!”

「三绝老人」双眉一动:“有何错误?”显然那汉子的一番品评激起了他极大的兴趣。那汉子道:“本来我告诉你也无妨,不过你若想知道需得答应我一个小小的条件!”「三绝老人」不耐烦道:“说来听听!”

那汉子笑嘻嘻道:“放心,我绝不会为难你!”他指了指地上破损酒桶道:“你打破了恁多酒桶,害我一番心血白费,你需得赔我。”

秦浪一旁听得真切,暗想亏他能想得出来,明明自己偷了别人的美酒,居然还好意思让别人赔给自己!”

「三绝老人」出乎意料的同意了。

那汉子颇为满意,轻轻拍了拍身边破桶道:“你错就错在盛酒所用的木桶上!你难道没有想过先秦之时都用青铜大鼎来盛美酒,而且所选用之铜必先掺入其他金石冶炼而成,倘若以此鼎窖藏美酒,经历一十八年岁月,酒色应为碧色,入喉清洌,这木桶所窖之酒绵甜有余但清洌不足,不过你能酿到如此地步也实属不易!”

「三绝老人」齐博古神情黯然,长叹一声道:“闻君一言,老朽受益非浅,普天之下你是第一个能指出此酒工艺不足之处之人,不过寻得铜鼎容易,寻先秦之铜鼎难哉,若是选用寻常铜鼎可能连木桶都不如……”他语意无比诚恳,那汉子反而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齐博古目光落到秦浪身上,上下打量了他数遍方道:“如果我没有猜错,你可是叫做秦浪?”秦浪闻言一怔,他从未见过「三绝老人」,不知他何以认得自己?

齐博古轻抚颌下胡须道:“我虽未曾见过你,可我识得你的步法!”秦浪心中更是奇怪,自己修习《无间诀》之事除了苦缘大师,天下间再无人知道。他何曾识得?

齐博古似乎看出他心中疑惑,欲要解释,忽然长眉一动道:“有人来了!”

那汉子几乎和他同时感到四周变化,细细倾听之下微露笑意道:“是我的两个兄弟……”数十名骑手向他们身前飞驰而来,不多时已经来到三人身前。

秦浪定睛望去,为首的竟是周铁争和庄文两人。两人几乎同时看到了秦浪,微笑着打了个招呼,翻身下马来到那汉子身前齐齐喊道:“大哥!”原来他们三人竟是结义兄弟。

那汉子面露愠色道:“作什么?兴师动众的!抢劫吗?”两人被训斥的垂下头去。他转向「三绝老人」,却见他正要上马离去,连忙道:“齐先生,他们是来接我的,您莫要误会!”

齐博古淡然一笑道:“你放心!我向来言出必行,那桶酒已经是你的了。”那汉子喜形于色道:“既然如此,孔千寻在此多谢先生!?”

齐博古若有所思道:“你便是人称「盗王」的孔千寻?”孔千寻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挠头道:“江湖中人胡乱给起的名号,先生莫要取笑!”

齐博古轻轻点了点头,暗道此人绝非浪得虚名,他转向秦浪道:“秦浪!我有些事情找你,你随我来!”秦浪上马来到他的身旁。

孔千寻笑呵呵道:“齐先生若无其他事情,孔某就此别过!”齐博古伸手指向仅存的那桶美酒道:“待我重新酿造完成!我必然先送一坛让你来品尝!欠你的那十一桶酒,改日你到我府上来取!”

孔千寻忙不迭的道谢。待庄文、周铁争与秦浪道别完毕,来到秦浪身前道:“秦兄弟侠肝义胆,孔某深感佩服,他日若有用到孔某之处,我必尽全力相助。”

秦浪微笑着点点头,目送众人纵马离去。

齐博古等到众人走远,低声道:“前方二十里处便是寒舍,你随我来!”挥鞭纵马已然驰向前方,秦浪慌忙跟上。

此时暴雨已经完全停歇,草原经过雨水的冲刷透出赏心悦目的碧绿,两人向东缓缓而行。

齐博古道:“你好大的本事,短短半年功夫弄得天下无人不知你秦浪之名!”秦浪面上有些发烧,尴尬道:“其实有些事情,晚辈实在无力控制的住。”

齐博古道:“听说你刚从大梁窃得「藏宝图」?”秦浪心中一凛,不知他为何有此一问。齐博古看到他脸上神情,知道他对自己仍有防范之心,微微一笑不再说话。

不多时,两人来到一片精巧的院落之前。整个院落都以大唐建筑风格建成,飞檐叠瓦,若是处在江南并不稀奇,奇特的是它居然建造在茫茫草原之上。

两个垂髫小厮听到动静,连忙出门相迎,秦浪将马匹交给他们,跟随齐博古步入院落,一条曲曲折折的小路通往后方,小路以鹅卵石铺就,两旁栽植着高大的湘妃竹,随风舞动,摇曳生姿。

秦浪暗暗称奇,不知「三绝老人」用何种手段将这原产于江南的湘妃竹移种到塞北苦寒之地。齐博古笑道:“这些竹子是我让人从江南运来,重新染色装饰而成,从外表你绝对看不出有何不同,不过它们都是死物。”

秦浪恍然大悟,路的尽头却是一间茅舍,枯竹编成的篱笆,篱笆高与肩齐,缠满了九重葛、紫藤花以及几重罗蔓。可以想象得到春光烂漫、炎炎夏日甚至西风愁起绿波间的时节。这一道篱笆,仍然会有花朵茁放,替污浊的人间多添数点美丽色彩,院子正中是一个苗圃,旁边有一间鸡舍、一眼深井。眼前一切似曾相识,秦浪忽然忆起,当初自己背负烟烟在无双城亡命之时曾经见到过同样的院子,他迷惑的望向齐博古。

齐博古似乎知道他心中所想,微笑道:“你见过同样的院落?”秦浪点点头道:“若我没猜错,井下必然藏有密道!”

齐博古哈哈大笑,缓缓摇头道:“年轻人,我佩服你的联想力,不过我同样的手法绝不会用上第二次!”

秦浪愕然道:“你是说「无双城」密道是你所建?”齐博古淡然道:“确切的说是我三十年前的手笔!”秦浪忆起当时烟烟曾经对他说,密道是一个老酒虫所建,原来指的竟是眼前的这位老人。看来齐博古定是从烟烟那里知道自己的一切。

想起烟烟,秦浪不由自主又回忆起当时两人患难与共的那段时光,自从黄河一别,不觉已经过去半年,不知佳人是否依然无恙。

齐博古推开房门,一股沁人肺腑的清香迎面而来,秦浪的眼前出现了一片粉红色的花海,他啧啧称奇道:“前辈仿制这么多花朵定然费了一番功夫。

齐博古缓缓摇了摇头,笑眯眯道:“你又错了,若是仿制之花,何来如此自然之香气?你看清楚,这些可是如假包换的茶花啊!”秦浪凑近细观,那片花海绝非仿制。他心中不禁大奇,按理说在塞北栽种茶花比种竹更为不可思议,不知「三绝老人」是如何做到的?

齐博古示意秦浪向上望去,秦浪顺着他的目光,原来玄机暗藏于房顶之上,房顶竟是全由通透的水晶制成,既可挡风遮雨,阳光又可以毫无遮拦的照入房内。齐博古又指向墙角四周的八个土灶道:“若到冬日寒冷之时,可利用它们燃材使室内变暖。”秦浪暗道:“这片花海又不知要耗去多少银两!”

齐博古得意非凡道:“普天之下,能在此地种出茶花的除我之外再无他人。”

两人穿过花房,后院是齐博古起居之处,六座风格各异的小屋全部都以木料楔合而成。

齐博古引秦浪来到正中的木屋,此间木屋也是六座中最大的一间。那木屋是用细小的异种檀香木盖成,一半以地为基,另一半则悬在水塘之上,屋角还用一条粗绳,拉住一只独木舟。

从外表看来,那木屋的支支香木,粗细不一,但安插及编装,甚有条理,不失自然之美。因此显得均匀有致,别具一格。

木屋四周除了那泓水塘之外,屋间还有不少奇花异草,散发出阵阵清香,与那木屋本身檀香本所发出的特有芬芳气味,揉合在空气中,冲人欲醉!木屋门前,有六级圆木台阶,爬上台阶,则是回廊,直通到木屋入口。

回廊设计得甚具匠心,看似阁楼回廊,却隐含太极阵法特有的“三折二曲,一弯四角”之原理。室内装饰和外观极为一致,墙面,地板都用木料制成,窗帘织物皆用手工纺织而成,厅中桌椅都是大大小小的树桩,就连桌上摆放的茶具也是木料所制,更显得整个室内朴实无华。这木屋并未有多少窗口,而室内光线却极充足,秦浪一时好奇,眼顾四望,想找出光线的来源。

结果,他发现屋顶上有一处很大的天窗,天窗是用一种中土罕见的琉璃箝牢,光线就是透过那块琉璃射入室中的

两人在桌旁对面坐了,齐博古唤来小厮奉上茶水。

秦浪端起茶盏饮了一口,脱口道:“苦丁茶!”齐博古赞道:“对极!你也懂得茶道?”

秦浪实话实说道:“我曾经随一位前辈品过此茶,是以识得。”

齐博古放下茶盏道:“你说得可是何太迟?”秦浪一怔,没想到「三绝老人」对自己的境遇如此清楚

齐博古笑道:“你不必如此惊奇,这些茶叶本来就是那个书呆子送给我的!”秦浪猜测到二人之间渊源必定极深。

秦浪问道:“何先生来过此处?”齐博古点点头道:“大概一个多月以前他从这里经过,你的事情我大都是听他所说。”他停了停接着道:“你当真得到了《无间诀》?”

秦浪身躯一震,不知他此问目的何在,一时间想不起如何回答。

齐博古站起身来,在房中来回踱了几步,目光炯炯盯住秦浪道:“你可曾见过绝情宫主秋梦寒?”秦浪的脑海中浮现出秋梦寒白衣如雪,傲视天下的模样,不由自主倒吸一口冷气。

齐博古下面的话让他更为震惊:“她的一身惊世骇俗的武功便是出自《无间诀》。”他背向秦浪轻声道:“你现在知道我为什么识得你的步法了吗?”

秦浪神情不变,平静道:“晚辈不知自己和她又有何关系?”

齐博古注视秦浪道:“我不知你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秋梦寒已经知道你修习《无间诀》的事情,你以为她会对你听之任之吗?”

秦浪苦思冥想,实在想不出她怎能知道自己得到了《无间诀》?

齐博古双目望向窗外若有所思,许久方才长长叹了口气道:“秋梦寒本是一慧质兰心的女子,可是自从她不知从何处得来一本残缺不全的《无间诀》,武功一日千里,随着武功的提高她的整个人却发生了极大的变化。”

秦浪听得十分专注。

齐博古的神情变得极其痛苦:“她从当年那个温柔的女孩,蜕变成了一个冷酷无情的绝代高手。”

秦浪想起秋梦寒那骇人听闻的武功,默然不语。

齐博古调整了一下情绪,接着道:“她此生最大的愿望就是得到《无间诀》的全本,只有如此她方可无敌于天下……”他意味深长的望着秦浪。

秦浪笑道:“前辈!就算是真的能做到无敌于天下,她难道会幸福吗?”齐博古缓缓摇了摇头道:“人的幸福观是不同的,我以与世无争,归隐田园为最大的幸福;你以与几位红颜知己厮守终生为最大的幸福!”秦浪面色一红,却未反驳。“秋梦寒却以武道修行达到极限作为最大的幸福!”

秦浪反问道:“她也是凡人,难道她就没有七情六欲?”

齐博古哈哈大笑,秦浪面红耳赤暗骂自己问的愚蠢。却听齐博古道:“她并非无情,可是她已经做到忘情。”秦浪闻言身躯一震,《无间诀》中也有《忘情》篇,自己只是熟记,对于其中内容始终不曾理解。

齐博古右手轻扣桌面:“上层武功最难突破的关口便是「情」字,你若无法忘情,便永远做不到心无旁鹜,试问一个心中充满杂念之人如何能达到天人合一的境界?”

秦浪不住苦笑,暗道:“照他这么说自己一辈子也别指望炼成什么高深武功了,世上真正能做到「忘情」的又有几人?”

秦浪道:“前辈是否做到了?”

齐博古笑道:“我更不成,我杂念太多,莫说是忘情,我连忘酒都做不到!”

两人相视而笑。

秦浪问道:“前辈可认得烟烟?”这件事憋在他心中已经很久。

齐博古并未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喝了口茶道:“「绝情宫」、「天冰小筑」、「玄机楼」、「忘忧岛」是如今武林中最大的四股力量。”秦浪此前曾经听说过「天冰小筑」,对其他两个组织却是闻所未闻。

齐博古道:“「绝情宫」自第一代宫主南宫莹便立下规矩,凡接任宫主者必须终生保持处子之身,每代宫主继任后第一件事情便是选定圣女,圣女不但是未来「绝情宫」的主人同时也是上任宫主的唯一弟子。

秦浪此时心中已然明了,烟烟便是「绝情宫」的圣女,难道说当初她来找自己是冲了《无间诀》而来?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齐博古打断了秦浪的思绪。“秋梦寒已经出宫找你!”

秦浪道:“她听谁说的《无间诀》在我手上?”

齐博古掠须道:“你可识得摩羯?”秦浪恍然大悟,难怪在无双城千钧一发之时,摩羯能准时赶到,看来他和烟烟早就认识,烟烟为何要骗自己?

齐博古道:“圣女在狼群中救出摩羯,他作为回报将你拥有秘籍的消息告知圣女。”秦浪渐渐明白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烟烟来找自己真正的目的的确是《无间诀》,不过她为何直至今日才将这个消息告诉秋梦寒呢?”

齐博古深邃的目光仿佛一直看到秦浪的内心:“圣女一直将这个秘密埋藏在心里,直到近日摩羯找到秋梦寒,他受了极重的内伤,除了秋梦寒天下间无人可以救治。”

秦浪点了点头,他的内心忽然感到无比的宽慰,烟烟毕竟没有背叛自己,他迷惑的望向「三绝老人」,他实在搞不明白齐博古何以知道这么多的内情?

齐博古神情忧虑道:“倘若秋梦寒得到《无间诀》,天下间再也无人制得住她,武林中必将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这时小厮前来通报,却是「盗王」孔千寻让手下人送了两马车东西来。齐博古喊了秦浪一同出门,四个黑衣大汉恭恭敬敬的站在门外,身后马车之上堆了十数只青铜大鼎,车后栓了一匹毛色乌黑的骏马。

齐博古双目一亮,伸手在最近鼎上摸了摸,大喜道:“此乃先秦遗物!”

那为首黑衣大汉行礼道:“大爷让我们送这几只铜鼎,供先生酿酒。”齐博古知道这些铜鼎俱是珍稀无比,更为难得的是它们大小形态都是一模一样,孔千寻搜齐这么许多,定然花费了不少心血。

齐博古也不推辞,让小厮引几人将铜鼎搬进酒坊。有拿出些银两让几人分了,作为慰劳。

几人临走前将骏马牵至秦浪身前道:“这匹骏马是大爷送给秦爷的!”秦浪早就留意到这匹骏马神骏非凡,没想到竟是送给自己的,孔千寻一定是听说他急于赶路故有此举,看来此人做事极为周到。

齐博古笑道:“我如果没看错,这匹乃是日行千里的大宛马,价值连城,孔千寻送礼好大的手笔!”秦浪听说此马如此贵重,哪里肯收。

那为首大汉道:“大爷来前吩咐,秦爷若是不收,我等便不要回去了。”

秦浪见他们说到如此地步,只得谢过收下。

当晚秦浪就在他府上住下,翌日清晨早早起来,却不见齐博古。问了小厮才知道他一早就出门了,秦浪不敢多作耽搁,托小厮向「三绝老人」代为致歉,牵马离去。

他沿路向东而行,孔千寻送与他的大宛马神骏无比,不多时已奔出十余里地。却见正前方齐博古意态休闲地站在路旁,想来已经等待自己多时了。

秦浪连忙跃下马来,歉然道:“秦浪未等前辈回去道别就擅自离开,还望前辈见谅。”

「三绝老人」淡然一笑,低声道:“无妨,我还有些话想告诉你。”秦浪恭恭敬敬道:“前辈请讲!”

齐博古将手中一个木盒递给秦浪道:“这里面是我送给你的一件小小礼物,你好好收下了。”秦浪受宠若惊,慌忙道谢。

齐博古道:“无论你身在何处,千万切记莫要轻易曝露自己身份,以你现在的武功和秋梦寒相差何止万千。”

秦浪答应道:“我记住了!”心中却道:“男儿立世,当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若是处处谨小慎微活着还有何意义?”

齐博古似乎想起什么,欲言又止。挥了挥手道:“时候已经不早,你赶快去吧!”秦浪深深一辑,上马绝尘而去。

楚晶晶安慰雪歌睡下,房门被轻轻扣响,开门一看却是楚靖、楚雷两个。楚晶晶怕他二人惊醒了雪歌,作了个噤声的手势,掩好房门,随他二人来到隔壁房中。

此时方才注意到两人神色慌张,轻声道:“怎么!有秦大哥的消息么?”两人同时摇了摇头,楚晶晶美目中闪过一丝失望。

楚雷低声道:“我们刚刚见到朱有贞了!”楚晶晶娇躯一震失声道:“他可曾看到你们?”楚雷缓缓摇了摇头道:“没有!”

楚晶晶方才放下心来,苦思道:“大梁与渤海之间向来不睦,他来此究竟目的何在?”

楚靖插口道:“我们打听到渤海王祈震此时正在观星城行宫,朱有贞此次前来八成是为结盟而来。”楚晶晶点了点头,一抹愁云笼住她娇美的面庞,看来梁王朱温在和李存勖的大战中损失惨重,不然他也不会四处寻求联盟。

楚雷嘴角动了动,眼圈微红道:“朱有和那个狗贼,也跟着来了……”他胸膛不住起伏,显得颇为激动。

楚晶晶知道他想起同朱有和的那段血海深仇,轻声劝慰道:“现在秦大哥不在身边,我们需要更为小心。”

楚雷重重拍了一下桌子,怒冲冲道:“我真想一刀杀了那个狗贼……”

楚晶晶悠悠叹了口气道:“以后我们行动需要更加小心,以免被朱有贞的人看到。”两人重重点了点头,楚晶晶望着眼前的两个哥哥,发现经过这些日子的风风雨雨他们成熟了许多。

秦浪忽然放慢了前进的速度,他清楚的感觉一种令他窒息的危险正在向自己靠近,这感觉如此强烈,仿佛近在咫尺,秦浪的神经霎时绷紧了。

冷汗顺着他的脊梁无声的滑下,他曾经面对过无数次的危险,却从未像这次从内心深处感到恐惧,他的右手缓缓向腰间长刀握去,在对方强大的压力下,他每移动一寸都是如此艰难。

坐骑似乎被这股无形的压力阻住了去路,发出惊恐的嘶鸣声,天空中无数落叶盘旋飘落,秦浪将自身功力提升到了极限。

第五章 断魂三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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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智擒三郎

秦浪随着晶晶来到她的房间,反手将房门插上。楚晶晶燃亮烛火,俏脸在灯火辉映下越发明艳,却见秦浪解开长衫,楚晶晶芳心怦怦直跳,没想到秦浪进房便脱衣服。

好在秦浪未接着脱下去,自衣襟中取出一本书籍递给晶晶道:“这是一位前辈送给我的《百变心经》,你精通药理,一定比我学得快。”楚晶晶方才知道秦浪原来为了此事,反是自己想歪了,不由得娇羞无限,她接过心经粗略翻阅,便觉此书内容博大精深,其中易容篇与药理相通之处甚多,难怪秦浪说要求教于自己。

秦浪来到晶晶身前,温柔的抚弄晶晶乌黑的长发道:“晶晶这些日子辛苦你了!”楚晶晶合上书本,轻轻偎依在秦浪怀中,心中幸福无比,为了自己的爱郎,便是再辛苦千倍万倍也心甘情愿。

楚晶晶柔声道:“阿浪,你去床上歇息吧!”秦浪轻轻吻了吻她香腮道:“你不若在我怀里睡如何?”楚晶晶红着小脸点了点头。

秦浪长途跋涉,不多时便已沉沉睡去,楚晶晶幸福地伏在秦浪胸前静静倾听着秦浪强劲有力的心跳,她终于找到了生命中温暖而安全的港湾。

翌日清晨,楚晶晶一早起来却见秦浪仍在熟睡。楚晶晶整了整衣裙悄然出门,不料迎头碰到楚靖,这小子一脸的坏笑。

楚晶晶俏脸通红,知道解释也是无用低声道:“我去弄早饭。”垂头匆匆离去。

用完早饭,秦浪和楚靖乔装之后出门查探朱有和行踪,楚晶晶留在家里,依照刚刚研究出的药方给雪歌配制解药。

秦浪也察觉出楚靖的神情有些怪怪的,忍不住问道:“你莫不是生病了吧?”楚靖诡异的笑了笑道:“你见过谁当大舅子,当出毛病来的?”秦浪虽说脸皮向来很厚,此刻也有些吃不消,解释道:“你误会了!”楚靖笑道:“你不要解释,其实你只要对晶晶好我便放心!”他倒真的拿出大舅子的口吻说起话来。

秦浪红着脸点点头,自己在晶晶房中睡了一夜,任谁也不会相信两人一点事情都没有,转念一想反正早晚都要娶晶晶做老婆,别人说什么也无关紧要。

楚晶晶配好了解药端与雪歌服下,大概因为秦浪的到来,雪歌的精神出奇的好,她轻轻握住晶晶柔夷道:“晶晶,秦浪去了哪里?”楚晶晶俏脸绯红道:“他和楚靖去打探消息,可能就快回来了。”雪歌也看出楚晶晶神情有异,笑嘻嘻道:“告诉我,是不是秦浪那个坏小子又非礼你了?”

楚晶晶羞道:“小丫头,你病刚好一点就开始胡说。”雪歌吐了吐舌头道:“开个玩笑,你也当真!”俯身趴在楚晶晶肩头道:“等我病好了,我们便和秦浪一起去江南,那里是他最向往的地方。”楚晶晶点点螓首悠然神往道:“若是那样自然甚好……”

秦浪和楚靖两人直到太阳落山时方从城内回来,从两人神情上便可看出事情一定有了进展。

秦浪从楚晶晶口中知道雪歌已经服下解药,如释重负的长出了一口气。

楚靖向两女道:“朱有和那个淫贼死性不改,经小雷一吓到是老实了几天,这两日又恢复了本性,一有功夫就跑到「翠香楼」嫖宿那个女真妓女……”楚晶晶皱了皱眉头,显然对他粗鲁的用词表示不满,雪歌却大感兴趣,插口道:“我只当汉族中有这样女子,怎么女真族也有做……”她原是想说「妓女」两字,可是话到嘴边也觉不雅,硬生生顿住。

楚靖接口道:“只要天下间有朱有和这类淫贼在,肯定就有这些妓女在。”他原本也是文雅之人,只是恨极了朱有和方才如此说话。秦浪也有些听不下去了向楚靖道:“你好像对此很有研究吗!”楚靖面色一红,这才意识到自己用词的确有些过火。

雪歌笑嘻嘻看着秦浪道:“我看到是秦浪对此研究的多一些,而且对此的兴趣极大!”秦浪苦笑道:“原来你就一直这么看我?”忽然醒悟雪歌是在拐弯抹角说自己也是个淫贼。楚晶晶强忍住笑,却见秦浪两眼向自己望来,想起昨夜之事,俏脸又是一红。

秦浪干咳了两声,掩饰心中尴尬。

楚靖道:“朱有和现在学乖了许多,每次出行身边都带有十余名武士,他二哥又调了两个心腹剑客给他,若想神不知鬼不觉的将他掳走的确有些难度。”

秦浪一旁道:“办法也不是没有……”他故意卖了个关子。

楚靖焦急道:“什么办法?”秦浪笑嘻嘻看了看楚靖道:“可能需要你做出点牺牲。”楚靖道:“只要能救得小雷,什么我都愿意做!”秦浪笑道:“这可是你说得,不可反悔!”楚靖果断道:“我绝不反悔!”

雪歌听得不耐烦道:“秦浪你快说吧,快把我闷死了。”秦浪笑道:“办法是让你扮成一个女人!”楚靖一怔,他真的有些搞不懂秦浪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秦浪解释道:“朱有和此人极为好色,若是见了美貌女子,便是冒着丢了性命的危险他也欲一试。我看楚靖美清目秀,若是装扮成女子,一定是风华绝代。”

楚靖这才弄懂他是让自己装扮成女子前去引诱朱有和,秦浪一步步引自己钻进了他的圈套,不过他的想法近乎天方夜谭,楚靖道:“就算我愿意,可我如何能变成一个风华绝代的美貌女子呢?”

秦浪轻轻搂住楚晶晶纤腰笑嘻嘻道:“这个你无需担心,我相信晶晶一定会帮你办到。”

朱有贞静静站立在行馆的后院,风云客栈的变故让他心情无法平复,一切迹象都已说明,秦浪肯定就在城内,从他一招之间斩杀自己四名得力武士可以看出他的武功大有进步,以秦浪一贯的作风,他一定会前来搭救楚雷,想到这里朱有贞冰冷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残酷的笑意,他仿佛看到藏宝图已经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秦浪和雪歌同时张大了嘴巴,却见楚晶晶搀扶着一个绝美女子盈盈站在门前,那女子相貌与晶晶颇为相似,只是身材稍高,俏脸绯红,一双妙目写尽风流,尽管二人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仍然没有想到楚靖在晶晶的手上能「美」到如此的地步。秦浪笑道:“小靖这么一打扮,将晶晶、雪歌都比下去了。”雪歌格格笑道:“幸亏他不是女子,不然秦浪岂不是要让他迷死!”

秦浪苦笑道:“我是如此好色之人吗?”雪歌不置可否,楚晶晶解围道:“那位齐前辈真有鬼神莫测只能,日后有机会见他倒要好好请教一番。”

楚靖刚刚迈上一步,不料踩上长裙险些跌倒,大窘道:“不成,我一走路说话不就都露馅了!”秦浪胸有成竹道:“这你无需担心,这次你根本用不上说话走路。”

朱有和步履蹒跚的走出「翠香楼」,和女真歌妓的一夜销魂让他身心俱疲,他打了个哈欠向身后武士道:“还不快点,若是二哥醒来找不到我,肯定又要狠狠骂我一顿!”他虽说向来顽劣成性,可是对这个二哥还是敬畏有加,自从上次楚雷行刺事后,朱有贞命他每晚必须回到武士行馆,他生怕二哥发现自己夜不归宿,所以早早的爬起来赶回府去。

一行人向武士行馆纵马而来,行到街头拐角,迎面一匹黑色骏马缓步而至,马上骑者是一名妙龄女郎,身着粉红色长裙,秀发垂肩,姿容俏丽,美目盈盈在朱有和面上扫过。

朱有和不由得呆在那里,直至那女子行过身边方才醒过神来。高声叫道:“小姐,等等!”那女子闻言似乎颇为惊慌,催动马匹加快了速度。

朱有和正欲追上前去,手下武士拦住马头道:“三公子万万不可!”朱有和怒道:“怎地?你竟敢管我的事情?”那武士坚持道:“那女子清晨孤身一人出没无人空巷,想来绝非善类,公子请三思。”

朱有和强忍怒火,不甘心的向那女子背影望去,那女子美目流盼回眸正望向自己,朱有和咽了一大口唾沫。

此时一个盲目老者忽然自前方窄巷中蹒跚而出,那女子只顾回头未看清前方境况,所骑骏马一声长嘶,双蹄高高抬骑,那女子一声娇呼被坐骑从背上掀落下来。

朱有和此时那还顾上其他,推开武士纵冲向那女子身旁,他的坐骑颇为神骏,将一干武士拉下数丈之遥。

那女子显是落马时受了些惊吓,一张俏脸变得煞白。

朱有和翻身下马,来到那女子身前关切道:“小姐可曾伤到?”那女子一脸痛苦,双手捂住右腿,朱有和伸出双手托住那女子右臂想要扶她起来,忽然那女子目中怒火闪现,反手已捉住朱有和手臂,右膝重重顶在他小腹之上,朱有和眼前一黑立时昏厥了过去。

事发仓促,众武士都未来的及反应。

却见那盲目老者哪还见丝毫的老态龙钟,一个箭步冲到女子身前,将众武士分隔开来,那女郎将一口明晃晃的钢刀架在朱有和颈前。

那盲目老者正是秦浪所扮,他向朱有和随身武士哈哈笑道:“你等再敢上前一步,我立刻杀了朱有和!”众武士面面相觑,不敢向前。楚靖连忙将朱有和结结实实的捆在马上。

秦浪道:“全部下马!”众人担心朱有和性命,不敢有丝毫违抗。

秦浪用力挥动马鞭,逐一抽打在马背之上,马匹负痛向前方奔去,他冷冷道:“回去告诉朱有贞,今日未时到「三思桥」用楚雷换他弟弟!”说完纵身跃上朱有和坐骑,和楚靖绝尘而去

众武士马匹俱被秦浪赶走,一时间哪里追赶的上,无奈之下只好先回武士行馆向朱有贞禀报。

朱有贞一脚将眼前的武士踢倒在地,突如其来的恶讯让他失去了以往一贯的冷静,朱有和的被擒让本来站尽劣势的秦浪一方有了和他谈判的资本。

他胸中的怒火在熊熊燃烧,他绝不能眼睁睁看着到手的胜利就这样悄然溜走,为了藏宝图,为了他魂牵梦萦的王位,他将不惜一切。

朱有和浑身瑟瑟发抖,楚靖充满仇恨的双眸死死盯住他吓得失去血色的面孔。他缓步欺到朱有和身前,一把抓住他的胸前衣襟,强压怒火道:“恶贼!你也有今天?”说完,右拳重重的击在朱有和小腹之上,朱有和惨呼一声,整个身子痛得蜷曲起来。

雪歌娇躯紧紧偎依在秦浪怀中,轻声道:“他会不会杀了朱有和?”秦浪笑道:“怎么会?楚靖只是打上两拳出出气吧了,他明白要用朱有和那条狗命去换小雷,况且还有晶晶看着他。”秦浪沉吟道:“我想让你和晶晶先行出发前往契丹……”雪歌伸出柔软的小手掩住秦浪的嘴唇,美目晶莹有泪,一字一句道:“我绝不会再让你离开我的身边,哪怕是一刻,因为我再也无法承受那种相思的痛苦。”

秦浪感动无比,轻轻地抬起雪歌巧秀的玉颔,移得她的瓜子俏脸完全呈现眼下,向她鲜美的香唇上温柔地吻去,雪歌诱人的呼吸一下一下轻轻的喷在秦浪的脸上。两人自从大梁分别后饱尝的相思之苦,都在这刻取回了最甜蜜迷人的代价。

两人缠绵许久方才分开,雪歌俏脸发烫紧紧贴在秦浪胸前,柔声道:“秦浪……等救出小雷,我们就去江南,平平静静的生活,再也不招惹是是非非好不好?”秦浪心中无限温暖,他的双臂用力紧了紧,将雪歌诱人的身躯更加充分的贴在自己胸前,其实他比任何人更加向往平静的生活,可是残酷的现实逼迫他不得不投入到争斗的漩涡中。

楚晶晶轻轻扯了扯楚靖的衣袖,劝慰道:“靖哥,切莫因一时之气坏了大事。”楚靖愤愤不平的收回拳头,恨恨道:“若不是为了小雷,我真想一刀劈了这个狗贼!”朱有和被打的已是鼻青脸肿,缩在墙角浑身颤抖,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交换人质的地点之所以选在「三思桥」,是秦浪深思熟虑后方才决定的,「三思桥」位于「观星城」东郊,距离城东门约有十里之遥,横跨于水流湍急的滟水之上,两端系于「断云山」高崖之中,地势极为险峻。桥身为粗如儿臂的绳索上面覆以木板构成,桥面仅容两人并行通过,行走其上桥身晃动,加之高出水面百丈之遥,胆小之人绝不敢从此通行。此桥已经建成至今已有百年之久,因为年久失修,上面木板已经多处破损,行走十分困难,近些年来很少有人从此通行。

秦浪看中的不仅是「三思桥」险要的地势,他深知朱有贞为人阴险狡诈,必须先行选定一个稳妥的退路,他们若能安然救得楚雷,朱有贞必然全力切断渤海通往各处的大道,「断云山」山高林深,翻越此山便可直达契丹国境,朱有贞就算势力再大,若想在茫茫林海中截住几人,可能性也微乎其微。可以说秦浪在时间与地理之上已经占尽先机。

秦浪泰然立于「三思桥」的西端,楚靖在他身后握刀抵在朱有和的颈前。时候已接近未时,决战的时刻即将来临。雪歌和楚晶晶藏身在距离「三思桥」十余丈处的密林中,二人都已换了一身武士劲装,更显两女姣好的身姿曲线玲珑。

朱有贞准时出现在三思桥的东端,「冰火双奇」仅随在他的身后,他冷冷环顾四处,单从秦浪所选的交换人质的地点,便可看出此人心机缜密。尽管处在敌对立场,他也不得不佩服秦浪的确是难得的人才,只可惜这样的人才并不是站在他的同一立场。

他阴冷的双眸最终回到秦浪那旭日阳光般的面孔上,两人的双眸中几乎同时迸发出灼热的火花,朱有贞缓缓点了点头,他知道自己和秦浪就像隔水对峙的山岩,他们之间有着一道永远无法填满的鸿沟,两人的目光在无声的交锋,此时任何的语言都是多余的。

秦浪长刀在手,刀尖轻轻点了点朱有和的胸口,他依然未曾发现楚雷的身影。

朱有贞回身向「冰火双奇」似乎在交代些什么,两人领命退了下去。一名黑衣武士用刀押着楚雷出现在桥头。

楚雷显然经受了不少折磨,原本英俊的面孔有些浮肿,每走一步都显得极为困难。

秦浪大声道:“你让他自己走过来,我同时放朱有和过去!”朱有贞挥了挥手,那武士收回长刀,楚雷扶住绳索,一步步向秦浪一方走了过来。秦浪使了个眼色,楚靖同时放开朱有和怒冲冲道:“还不快滚!”

朱有和方才走了两步,桥身的晃动便将他吓的匐倒在地上,颤声道:“我……不成,我……过不去!”

朱有贞怒喝道:“混帐!你不要命了,爬也要爬过来!”朱有和经他一骂仿佛清醒了过来,手足并用向桥东爬来。

两人在桥中心相逢,楚雷怒视朱有和嘶声道:“总有一日我要杀了你这狗贼!”朱有和不敢答话,颤巍巍爬行过去。

楚靖关切道:“小雷!你没有事吧!”楚雷摇了摇头,加快了脚步。

秦浪目不转睛的盯住朱有贞一方,以防任何变故。

楚雷和朱有和几乎同时间到达了己方一端,数十名持弓武士同时出现在朱有贞的身边,秦浪早料到他会有此招,取出「霸天弓」弯弓搭箭直指朱有和,冷冷道:“你若敢放箭,我保证你弟弟立刻一命归西。”

朱有贞微微笑道:“看来我们两人需要赌上一赌了!”

楚靖立刻扶住楚雷向林中冲去。

“放箭!”朱有贞大喝一声,数十支羽箭同时向楚靖楚雷二人射来。秦浪发箭向朱有和后心射去,反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抽出长刀,一式「肝肠寸断」向来箭方向击去。数点银羽顿时在他这一刀之下消失弥散,楚靖二人趁此良机冲入林中。

秦浪射向朱有和之箭距他后心仅有一尺之遥,朱有贞的神情依然镇静无比,一团耀眼的刀光闪过,先前押送楚雷的黑衣武士一刀准确无比的斩在来箭之上,他此击拿捏的恰到好处,羽箭在他一击之下失却了方向,斜行没入地中。

秦浪一声大吼,长刀弧形挥出,刀影过处,身前索桥被他齐齐斩断,桥身重重撞向对面山崖。此时第二波羽箭又已经射到,秦浪一声长笑,舞动长刀护住全身,向林中迅速退去。

朱有贞冷冷望着秦浪的身影没入林中,面上不见任何的表情。那名黑衣武士回到他身前道:“二公子,桥已经被他毁去,看来他想取道「断云山」前往契丹。”

朱有贞微微笑道:“「猎王」此刻恐怕已经在前方等待了,山林之中有谁的力量能比他更为强大呢?”

第七章 香消玉陨

看到秦浪安然无恙,众人皆是欣喜异常,雪歌欢欣无限的扑到秦浪怀中,娇声道:“我就知道天下间没有难住你的事情!”秦浪微微一笑,轻轻抚了抚雪歌香肩,来到楚雷身前道:“小雷,他们有没有为难你?”楚雷摇摇头,有些不好意思道:“都是我太莽撞,给大家添麻烦了!”楚靖责怪道:“以后你凡事需要多用用脑子!”楚雷满面羞惭,垂下头去。

楚晶晶提醒道:“朱有贞不会这样善罢甘休,我们还是尽快赶路吧!”秦浪点点头,望着眼前无尽的山林轻声道:“我们一路向西,如果顺利的话五天后便可抵达契丹。”

朱有和在兄长咄咄逼人的目光下瑟瑟发抖,他从脱险的那一刻起就再也没敢抬起头来。朱有贞长长叹了口气,他对眼前这个不争气的弟弟无奈多过气恼,他自椅上缓缓立起,朱有和不由自主的向后退了一步。

“明日你就返回大梁!”朱有贞的语气不容置疑。他转向「冰火双奇」道:“你们随老三一路,我和薛零从水路回去。”朱有和惊慌道:“我要和二哥一路……”朱有贞目光寒冷如冰:“我还有要事要办,你以为自己有什么可以帮到我吗?”朱有和吓得再不敢做声。

秦浪惬意的盘坐在溪边,楚晶晶和雪歌一左一右偎依在他的肩头,两女俱卷起了半截裤腿,雪白的纤足浸浴在潺潺流水之中,些许酥痒清凉的感觉从脚底传到全身,好不舒服!皎洁的月光透过树荫的缝隙投射到三人的身上,无比的柔和温馨。

秦浪轻轻揽住二女盈盈一握的纤腰,低声建议道:“夜深了,不如我们入帐去休息。”楚晶晶美目微闭,显得极为陶醉。雪歌柔声道:“秦浪,你好不懂风情,人家还想在这里呆上一会儿……”秦浪笑嘻嘻道:“在这里干巴巴坐着,便是懂风情吗?若是讲风情,不如我们三人脱光了衣服下去洗个澡哩!”

楚晶晶听他胡说,羞得俏脸通红,雪歌格格笑道:“要脱也该你先脱!”秦浪放开二女作势去解腰带,口中道:“那我先脱了!你们两个可不许耍赖。”

雪歌见他当真脱了起来,不由得大窘,生怕秦浪过来脱自己衣服,拉着楚晶晶连忙向宿营处逃去,秦浪笑呵呵整好衣袍,缓步跟在后面。自从「飘雪城」一役后,他的心情还是头次如此放松。

楚靖和楚雷在宿营地支起了两个帐篷,又在帐前燃起一堆熊熊篝火,两人正围坐在火前饮酒。

雪歌做出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道:“你们两个小家伙倒蛮会享受,躲在这里吃起独食来了!”其实她年纪比楚雷还要小上两岁,楚靖将一条烤好的獐腿递了过来笑嘻嘻道:“我们本想去喊你们,可是有怕打扰了你们和秦大哥的好事!”楚晶晶焉能听不出他话后的意思,红着俏脸娇斥道:“靖哥,你胡说什么!”

楚靖缩了缩脖子:“算我没说,不过多问一句,你们和秦大哥打算何时摆喜酒呢?”楚晶晶白他一眼不再理他,雪歌神情扭捏道:“这还要看秦浪的意思……”

秦浪不知何时来到身后,笑呵呵道:“说什么这么热闹?”二女以为秦浪听到,羞得齐齐垂下头去,楚靖笑着正要重复。

忽见秦浪面色一变大声道:“赶快熄灭火焰!”长刀疾如闪电般挥出,「叮!」地一声锐响,在暗夜空谷中远远传了出去,刀身迸出数点火花。楚靖、楚雷连忙掘起地上泥土覆灭篝火,眼前顿时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秦浪、与楚靖楚雷背身围成一个小圈,将二女护在中心,众人屏住呼吸,天地间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

刚才那次袭击,秦浪清楚的感到敌人用的是三百斤以上的强弓,此人臂力不在自己之下。而且从仅仅只射出一支箭矢来看,他极有可能没有其他同伙,此人既然敢于孤身前来追击,可见他对「断云山」一带的地形极为熟悉,倘若真的如此,形势对秦浪一方将极为不利。

秦浪凝住心神,周围环境的任何细微变化无一疏漏的传入他的耳中。敌人极为狡猾,一击不中后,便再未出手,静静等待着下一次机会的来临。

众人在随行马匹的掩护下,缓缓向小溪边移动,每个人心中都清楚的知道,敌人绝不会轻易放弃,除非尽快离开山林,来到空旷地带方能脱离危险。

一声凄惨的嘶鸣,随行的一匹马已然遭到毒手。秦浪的一双虎目在暗夜中闪耀着寒光,透过月光他清楚的看到距离他们五丈处右上方的树枝无风微动,他悄然作了个手势,众人停下了脚步。那树枝微弱的变化立刻又恢复了正常。

秦浪自背后摘下「霸天弓」,弓如满月,羽箭直指那异常之处。忽听一声鸟鸣,一只山雀从那片树丛中展翅飞出,秦浪缓缓放下弓箭。

他们距离小溪的距离不过百丈,可此刻却显得无比遥远。

秦浪的每一根神经都已绷紧,他知道藏在暗处的对手随时都将发起另一次攻击。

他们终于来到了小溪前方的空地之上,众人藏身在溪边巨岩之后,以马匹护在身前,秦浪方才长长舒了口气,回身向众人低声道:“我们需得在此挨到天亮。”雪歌惊惧不已道:“他还会不会来?”秦浪放眼四周,月光如水,方圆十余丈的浅滩无可遁形。安慰道:“此地不好藏身,他暂时不会过来!”

楚靖取出毯子交给晶晶,二女互相依偎在巨石之下,潜在的危险令两人不敢入睡,秦浪丝毫不敢放松警惕,和楚靖、楚雷目不转睛的向四处张望,山林中不时传来夜枭的凄鸣声。

秦浪望着天边如锦缎般的朝霞,不由自主打了个哈欠,他们总算熬过这漫长的一夜。敌人大概是害怕暴露行踪,并未再行攻击。

楚晶晶身后轻声道:“秦大哥,我们何时出发?”秦浪看了雪歌,她重病初愈,体质虚弱仍在熟睡。楚靖、楚雷两兄弟一夜未眠,此时也是疲惫不堪。

秦浪道:“你们再歇息两个时辰,等正午时分我们再行出发。”

正午的骄阳炙烤着山岩,秦浪生怕再次遇到敌人伏击,不敢进入容易潜伏的森林,专挑开阔地带行走。山势越发陡峭,行走变得异常困难,两女从马上下来牵马而行。楚靖、楚雷护在两旁,秦浪走在最前开路。

山路渐窄,两旁树木参天,将阳光遮的严严实实。

忽然数只山鸟自林中震翅飞出,秦浪心中警示顿生,「噌!」地一声抽出长刀,两排前端尖锐的圆木呼啸着向他们夹击而来。秦浪身躯一跃而起,一抹寒光分别斩中木排,那木排自中间被劈成两半,方向登时改变,斜行向外分开。秦浪反手一刀,挽起一道光环将那圆木尖端尽数毁去。

楚靖楚雷护住二女趁此时机向前方冲去,楚靖脚下忽然一紧,正好踏在山藤结成的圈套之中,藤条立刻收紧,将他整个身躯倒吊起来。

秦浪左足轻轻点在马背之上,大喝一声,长刀向藤条砍去。与此同时两旁林中,又有两排尖木向他们袭来。

刀光过处,藤条立断,楚靖身躯向下急坠。秦浪刀势不作丝毫停歇,迎向两排尖木。长刀过处,尖木寸寸而断。

楚雷伸臂稳稳接住楚靖身躯,却听身后楚晶晶惨呼道:“雪歌……”

秦浪身躯剧震,回身望去却见雪歌面色惨白的躺在楚晶晶怀中,一支金色的羽箭深深射入了她的胸膛。

秦浪霎时间呆在哪里,他的双足竟然移动不了半步,整个世界仿佛突然沉寂了下去,此时敌人忽然停止了进攻。

秦浪无比艰难的移到雪歌身旁,他的身躯不住的颤抖着,楚晶晶含泪将雪歌的娇躯交到秦浪的怀中,雪歌失去血色的俏脸上带着无比惊惧的神情,她的双目依然眷恋地望着秦浪,秦浪用尽全身的力量抱紧雪歌,希望这样可以留住她美丽的生命,雪歌柔软的娇躯在他的怀中慢慢的变冷。

秦浪的双目居然流不出一滴泪水,他的嘴唇因为极度的痛苦而不断抽搐着。他虽然从李存勖的手中夺回雪歌的生命,可最终依然没有逃脱命运的安排,秦浪伸出颤抖的右手轻轻合上雪歌渐渐失去神采的美眸。

楚晶晶满面泪痕,她多么希望倒下的是自己而不是雪歌。

秦浪温柔的吻在雪歌冰冷的双唇之上,仿佛生怕惊醒了她的好梦。

风轻柔的抚过秦浪的躯体,他的血液似乎凝固了。

秦浪在众人的帮助下将雪歌火化,他不愿将雪歌一个人孤孤单单的留在他乡。

楚晶晶默默望着秦浪的背影,他已经整整一天未说过一个字,她体会的到秦浪内心的那份痛苦。

楚雷的眼中满是悔恨的泪水,他知道如果不是自己当初的鲁莽行事,朱有贞可能至今不会发现他们的行踪,自己为了报仇反而连累雪歌失去了生命,他此时才认识到盲目的仇恨往往最先伤害的就是自己。

楚晶晶从身后紧紧揽住秦浪的虎躯,泪水无声的滑落。

秦浪的神情依旧木然,他的灵魂仿佛离开了躯体。

“秦大哥!你若伤心就哭出来吧。”楚晶晶颤声道。

秦浪的脑海中闪过和雪歌相逢、相遇的时光。「……我从未被别人抱过……你抱了我便要对我负责……」雪歌的薄怒轻嗔依然在他的耳边回荡。

楚靖不敢放松任何的警惕,他知道敌人一定在暗处欣赏着他们的痛苦。

秦浪忽然站起身来,怒火在他的胸中熊熊燃烧,他看出敌人想一分一分摧残自己的精神,折磨自己的意志,正如一个猎手在玩弄已经落入陷阱的猎物,他绝不会再让同样的悲剧发生在自己身边。他忽然发出一声震彻云霄的怒吼:“我知道你在看着我,我发誓,我要用这只羽箭插入你的心脏,让你流尽每一滴鲜血。”他转过身来无比坚决道:“我要去大梁!”楚晶晶抽动了一下可爱的鼻翼,她轻轻点了点头,她知道秦浪一定不会被痛苦击垮,会让所有害死雪歌的人得到应有的代价。

楚靖,楚雷寸步不离的守在楚晶晶身边,他们绝不想同样的事情再度发生在妹妹身上。秦浪变得沉默了许多,雪歌的死让他显得神不守舍。

他们已经在「断云山」中行了三日,越过前方「千叠峰」就可以到达契丹国境,那敌人自从上次袭击后竟然一直再未出现。

楚晶晶深知敌人一定会赶在他们离开密林之前再次发动攻击,不过她更为担心秦浪,他自从雪歌死后很少说话,终日精神恍惚。以他目前的状态,就算遇到伏击恐怕也无力与敌手抗争。

朱有贞站在船头,望着天际边出现的小岛,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他回身望了望薛零道:“你说「猎王」现在是不是已经捉住了秦浪?”

薛零笑道:“「猎王」身为「玄机楼」楼主曲不直四大弟子之首,他的武功高过秦浪,况且又在山林之中,秦浪只有挨打的份儿。”朱有贞长叹了口气道:“其实秦浪也是一个难得的人才,可惜他不为我所用。”

薛零道:“二公子已经和「玄机楼」达成联盟,和「忘忧岛」联合也近在眼前,将来公子手中的人才恐怕都多的没有地方安排!”

朱有贞哈哈大笑,满怀深意的道:“只要是真正的人才,在我手中永远也不会有被埋没的时候!”他的目光落在刚刚升起的朝阳之上:“「猎王」若是真能捉到秦浪,我便将如意赏给他!”

一株合抱粗的巨木挡住了前路,楚晶晶看了看身边的秦浪,他似乎依然未从失去雪歌的悲痛中醒来。楚晶晶轻轻扯住他的衣袖示意他要小心。

楚靖利用手中长枪在树木两旁试探,查探是否设有圈套,楚雷警惕的盯住身后。眼前的一切似乎和秦浪都已无关,他挣脱开楚晶晶的纤手,向前大步行去。

微风阵阵,四周树叶发出沙沙的声响,忽然自密林中由四个不同角度弹射出十数根尖锐的青竹,径直向秦浪射去,楚靖,楚雷紧紧护住晶晶。

秦浪冷喝一声,长刀卷起一阵狂飙,刀锋几乎同一时间击在青竹之上。饶是他应变奇快,仍有一根尖锐的青竹斜斜插入他的右腿之中。

楚晶晶顾不上危险,冲到秦浪身侧扶住他的身躯。

与此同时,一支羽箭呼啸着向秦浪胸前射来,秦浪护住晶晶,长刀向来箭方向力劈而下,刀刃精确无误的劈在箭尖之上。

「嗖!」又是四根青竹同时射向秦浪,这次的路线不向刚才那样笔直,青竹在空中不断变幻着角度呼啸而来,秦浪双目寒光闪过,楚靖二人齐声惊呼。

秦浪反手斩去袭向晶晶的两根青竹,左手揽住晶晶纤腰,身形微侧,回刀格去正前方青竹,此时右侧青竹已距他胸前不及三寸,再躲已是不及。

秦浪虎躯剧震,青竹的尖端透胸而入。楚晶晶俏脸惊的煞白,却见秦浪身躯晃了晃向地上倒去。楚靖冲到二人身前,扶住秦浪摇摇欲坠的身躯。

秦浪痛得额上满是冷汗,他一咬住下唇,握住胸前青竹用力拔出,鲜血自创口出喷射而出。楚晶晶纤手紧紧捂住他胸前创口,泪水夺眶而出。心中无限酸楚,脑中仅仅剩下一个念头,若是秦浪死了,我也不活了。

密林中传出一声怪笑,一个青衣武士鬼魅般出现在四人的面前。

他三十岁左右,身材高大,肤色微黑,双目细长,充满阴鸷的目光,他看着秦浪,仿佛欣赏自己千辛万苦得到的猎物一般。

秦浪忽然挺直了身躯,他终于看清了敌人的真正面目,仇恨将他的双目立刻点燃。他的伤口仍在流血,但他已经感受不到任何的痛苦,他示意晶晶离开身畔,右手缓缓落在刀柄之上。

「猎王」流露出一个不屑的神情,他摇了摇头冷冷道:“你本来就不是我的对手!”秦浪知道他话背后的含义,现在已经身受重伤的自己更加不是他的对手。

「猎王」的目光落在秦浪的伤口之上,殷红的鲜血依然在汩汩流淌,他忽然想起秦浪的一句话「让你流尽每一滴鲜血!」他微微的笑了,眼前正在流血的却是秦浪。

秦浪发出一声震天的怒吼,刀光闪处,刀已出鞘,「猎王」感到一股无可匹敌的杀气扑面而来,他闪电般拔出腰间弯刀,向来刀迎去。

秦浪出刀的刹那,他的面容忽然变得无比平静,平静宛如无波的湖水。他可能无法忘情,可瞬间他已经忘记了所有的疼痛。

「猎王」忽然感到自己的出现是一个错误,他从内心深处忽然生出了一种莫明的恐惧。刀刃相交,火花四溅,秦浪的长刀迸出了一个小小的缺口,猎王的弯刀却完好无损。

可见弯刀坚韧的程度远超秦浪的长刀,秦浪神情不变,同样的招式长刀再度挥出。弯刀准确的击在缺口之上。长刀自中间折断,秦浪的手中剩下的长度不及一尺。

「猎王」大喜过望,秦浪却依旧以相同的一式砍向敌手,他居然忘了长刀已断。

弯刀卷起弧形光华劈向秦浪前胸,刀锋瞬间只距秦浪一尺之遥。

长刀已断,距离猎王的身躯还有两尺。

「猎王」仿佛再次嗅到秦浪新鲜的血腥,他的瞳孔骤然收缩了,秦浪一声大喝,断刀光芒暴涨,「猎王」手中弯刀寸寸而断,他看到自己握刀的手臂忽然变成了一团血雾。

「猎王」的眼神中充满了惊惧,许久他方才惨呼来,秦浪竟然用一柄断刀斩去了他的右臂。秦浪的声音冷冷响起:“你真以为仅凭那些竹箭便可伤到我吗?”

「猎王」凄惨的笑道:“你是故意受伤,以此来引我现身!”猎王最大的错误就是只看到重伤的猎物,却忘记了猎物最后那致命的反扑。

“你知道的太晚了!”秦浪手中断刀以万均之势砍下「猎王」左臂,「猎王」的面孔因为痛苦而扭曲起来。他知道此时自己已经成为别人的猎物,他的命运已经全然在秦浪的把握之中。

秦浪望着失去双臂的猎王却并没感到有丝毫复仇的快意,他就算对他更加残忍也唤不回雪歌年轻的生命。

「猎王」艰难的喘息着,败在这样的对手手下,他心服口服。

秦浪抛去断刀,自肩后取出「霸天弓」将猎王杀害雪歌的羽箭静静搭在箭弦之上。

「猎王」苍白的面孔忽然浮现出一丝笑意,他嘶声道:“我有一个要求……”秦浪缓缓拉满了弓弦。

“我告诉……你朱有贞的秘密……”「猎王」大声道。

秦浪冷冷道:“雪歌不会白白死去。”

“我并不想求你放我……只想让你帮我送件东西……”「猎王」的目光中充满了期待,这个时刻他居然将一件东西看得比生命更加重要。

“它……在我的衣襟里,你找到一个……叫……如意的女人交给她,答应我……”「猎王」的语气几近哀求。

秦浪凝箭未发。

“朱有贞已经和「玄机楼」私下结成联盟,他……眼下正在赶往「忘忧岛」。”秦浪冷冷道:“这和我有何干系?”

“你……不是一直都想得到……「藏宝图」吗?他的目的是为了从「天冰小筑」的手中夺取另外两份地图。”

秦浪的眼前忽然闪过绮翼清丽的姿容,难道绮翼的不辞而别真的是和藏宝图有关?

“答应我……”猎王艰难道。

镞尖发出耀眼的寒光,弓弦轻响,羽箭闪电般没入「猎王」的胸膛。

秦浪在「猎王」的衣襟中找到一个小小的锦盒,里面是一支做工精细的玉簪,想来是他要送给那个名叫如意的女子的礼物。

一滴泪水自秦浪目中无声滑下,这是他自雪歌离去后第一次流泪,雪歌!你在另外一个世界是否孤单,你知道我此刻对你的思念吗?

第八章 一怒拔刀

楚晶晶将煲好的鸡汤轻轻递到秦浪身前,秦浪这些日子来消瘦了许多,他身体的创伤已经愈合,可心灵的创痛却变得更加强烈,雪歌的突然离去重重打击了秦浪的内心,他整个人变得沉默寡言起来。

秦浪并未转身,低声道:“明日便到桀燕境内,你和小靖小雷向西前去契丹。”楚晶晶默然不语,许久方道:“你先把汤喝了……莫要凉了……”她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酸楚,转身向门外奔去。

秦浪长长叹了一口气,他其实并不想让楚晶晶离开,可他再也不想同样的噩运发生在晶晶的身上,未来的一切他自己将独自承担。

鸡汤正暖,香浓的气息飘散在空气中。秦浪却没有任何的食欲,他绝不会让「藏宝图」落入朱有贞、李存勖之流的手中,他所承受的痛苦,会让敌人加倍的偿还。

秦浪紧紧闭上双目,自己可能注定无法拥有平静的生活,他清醒的认识到在如今这个乱世之中,只有强权才代表一切,只有拥有超强的实力才能保护自己的爱人、朋友。

楚晶晶不知何时又回到了秦浪的身边,她美目中隐有泪光,无限幽怨的望着秦浪轻轻道:“除非我死,你永远别想让我离开……”她的声音虽是不大,态度却无比坚定。

秦浪看着眼前这个看似柔弱的少女,自从雪歌死后,楚晶晶终日以泪洗面,默默陪在自己身边,秦浪若是一顿不吃她便不吃,秦浪若是一日不睡,她也绝不歇息,面对她的一片痴情自己怎能依然无动于衷。喉头哽咽道:“晶晶……”便再也说不出话来。

楚晶晶「哇!」的一声扑到秦浪的怀中,多日以来的伤心与委屈随着簌簌地泪水尽情的宣泄。秦浪紧紧搂住晶晶诱人的娇躯,轻声道:“我再也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你!”

“猎王死了!”薛零神情慌张的走到朱有贞面前。“什么?”朱有贞猛然立起。薛零以为他说得不够清楚,重复道:“派去增援的武士在「千叠峰」发现了猎王的尸体……”他顿了顿又补充道:“他的双臂都已经被人斩去,死状很惨,真正致命的地方在他的前胸,羽箭穿透了他的心脏。”朱有贞冷酷的面孔闪过一丝惊惧,他几乎不能相信眼前的事实,名列「千机楼」首席弟子的「猎王」居然也死在了秦浪的手中。朱有贞内心深处忽然感到莫明的恐惧,他颓然坐回椅中。

薛零道:“猎王是被自己的羽箭射死的!”朱有贞点了点头,他此时才真正意识到秦浪如此可怕,不幸的是今日的秦浪恰恰是他势不两立的对手。他绝不可以让这样的敌人存在于世界之上,秦浪的每一刻存在都是对他的一种威胁。

他转向薛零:“你快把猎王的死讯通知「千机楼」。”薛零微笑道:“我已经令人将猎王的尸体给曲不直送去了。”朱有贞欣赏的点点头,他想像的出曲不直看到心爱弟子惨状的悲痛。秦浪!你不会永远幸运的。

“前面就是幽州了!”楚雷大声道,秦浪的精神好了许多,他明白一味的伤心只会让他消沉下去,倘若雪歌泉下有知,也不希望见到自己终日这个样子,为了雪歌他必须尽快振作起来。

楚晶晶与秦浪并辔而行,她的目光始终关注着秦浪,很少看其他的事物。

秦浪微微笑道:“我脸上有花吗?”楚晶晶俏脸一红,垂下头小声道:“人家关心你吗!”她芳心中欣慰无比,这些日子还是头次见到秦浪脸上有了笑容。

幽州是桀燕的首都,在燕王刘仁恭的绝对统治之下,桀燕的版图位于契丹、大梁、后晋三强的包围之中,无论从国力还是军事上它的实力都远逊于其他三国,不得已依附于大梁,共同对抗李存勖统治的后晋。

秦浪一行人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都换上了普通百姓的服装,楚晶晶又替他们一一易容,就算是迎面碰到朱有贞,想来他也不可能将几人认出,相比之下,倒是「盗王」孔千寻送给秦浪的大宛马最为吸引别人的目光。

将近幽州城前,迎面一条长长车队向己方行来,车辆连绵不断,隆隆而过,百余名劲装武士纵马行进在最前方,中间是十余辆囚车。车中囚徒双手反缚,盘膝而坐,每辆车上都插着一面白旗,写着“候斩巨寇某某某”等字样,又是甚么“江洋大盗”、“流寇头目”、“反叛逆首”等等,显见都是反抗燕王的饥民或山寨盗魁。秦浪几人避过一旁,忽见一辆车子过来,旗上写着“候斩反逆周铁争一名”九字。

秦浪身躯一震,举目向那车中望去,正巧那车中之人也向他这方望来,那人正是秦浪在契丹所遇的周铁争,他显然未能认出易容后的秦浪,目光落在秦浪所骑的大宛马上,周铁争对这匹马熟悉之致,知道大哥将爱马送给了秦浪,却不知怎地又落到这陌生人手中?

秦浪见他神情猜到他已经认出自己的坐骑,心中暗想却不知他怎地落到了燕王手中,待要生个法子将他搭救出来。

车队过后,楚晶晶留意到秦浪神情有异,低声道:“你认得那人?”秦浪点点头道:“他是我的一个朋友,不知怎地落到了刘仁恭的手中。”楚晶晶对秦浪的为人极为了解,知道他定然会前去搭救。轻声道:“你可记得我们刚刚经过的峡谷?”秦浪经她提醒,眉头顿时舒展开来。

他转身向楚靖二人道:“我们在车队之前赶到峡谷埋伏。”楚晶晶生怕他撇下自己,连忙道:“我也要去。”秦浪原本也不想让她一个人留下,毫不犹豫的表示同意。挥鞭直指前方平静道:“好!就杀他们个溃不成军。”楚晶晶美目出奇的明亮,她欣喜的发现自信与豪情重新回到了秦浪的身上。

四人超过车队先行来到那峡谷之中,埋伏在路旁密林内。那峡口两旁都是高峰峭壁,形势极为险恶,加上路面狭窄,实在是伏击的绝佳之所。

秦浪低声道:“小心!他们过来了!”楚靖楚雷取出弓箭专注的盯着峡口小路。秦浪回身看了看楚晶晶确信她藏身之所极为安全,放心的摘下「霸天弓」。

车马粼粼而过,秦浪三人弓如满月,静待最后一辆囚车进入峡谷。秦浪低声道:“射!”弓弦轻响,一箭当先向为首将领射去,那将领还未来得极反应,羽箭已经当胸穿过,惨呼一声,坠地而亡。

楚靖、楚雷同时发动。三人箭无虚发,转瞬之间已经有十余人死于箭下。他们首领已被秦浪先行射死,加之袭击来的过于突然。一时间人慌马乱,惨呼不绝。

秦浪抽出长刀大喝道:“掩护我!”身躯大鸟般自林中冲出,那群武士见到敌人现身,举矛向秦浪攻到,刀光一闪,矛尖齐齐而断。其中两人又被楚靖二人发箭射死,秦浪不想和他们多作纠缠,刀尖顿地,身躯从众人头顶飞过,落在关押周铁争的囚车之上,一刀劈开囚车,微笑道:“周兄,别来无恙?”

周铁争从声音中认出秦浪,大笑着站起身来,顾不得除去铁镣,反手一拳将身后武士打的鼻血长流。秦浪快如疾风,转眼间又劈开数辆囚车,那车中大都是江湖好汉,一脱牢笼无不大为振奋,当下一阵砍杀,将那群武士杀得七零八落,四处逃窜。

周铁争还要追赶,却被秦浪阻住去路。

秦浪劝道:“穷寇莫追!”周铁争笑呵呵摸了摸脑壳道:“奶奶个熊,若不是遇到秦兄弟,老周恐怕连脑袋都保不住了!”这时那获救的十余名好汉纷纷前来致谢,楚靖两个带着楚晶晶来到秦浪身边。

秦浪料到那逃走武士定然会带领大部队前来,向众人道:“此地不可久留,诸位还是尽快离去!”众人知他说得在理,连忙一一散去,不多时仅剩周铁争和秦浪几人。

秦浪见周铁争似乎并未有离开的意思,奇道:“周兄还有事吗?”

周铁争道:“我还需去趟幽州。”

秦浪转念一想,敌人肯定以为他们早已四处逃散,势必会加强附近各地搜捕,绝对想不到他们仍敢前往幽州,相比之下幽州城倒成了安全的所在,况且自己此次前往大梁必须经过此城。

几人从小路向幽州而来。周铁争换上了秦浪的一身干净衣物,用小刀将胡须剐净,与刚才落魄模样判若两人,秦浪因为易容后面貌已经被人见过,干脆洗去易容,恢复本来面目。

下午时分,他们来到幽州城前,城前卫兵显然加强了警戒,对每一个出入的人都细细盘查。轮到几人时,周铁争从怀中掏出一张请柬,笑呵呵道:“我们是前来给卓老爷子拜寿的。”那些士兵好想对这个卓老爷子颇为买账,望了请柬一眼,便闪身放行。

进入城中,周铁争向秦浪诡秘一笑道:“我们先到「万隆客栈」歇息,呆会我将此事的来龙去脉慢慢告诉你。”

周铁争对幽州城地形极为熟悉,他带领秦浪几人在城东「万隆客栈」住下,向秦浪道:“你们先在这里歇息,我去钱庄取些银两,顺便打听打听情况。”秦浪嘱托他凡事小心行事。

天黑时分,周铁争才从外面回来,秦浪几乎没能认出他来,他不知从哪里弄来一身锦袍,腰悬两颗耀眼的明珠,十足一副土财主的打扮。

周铁争看着满脸迷惘的秦浪,笑呵呵道:“明日便是卓不凡的七十寿辰,穿寒酸了别人会瞧不起我。”秦浪打趣道:“那也没有必要将自己扮成地主老财。”

周铁争唤来小二,点了几个小菜,让他送到房中。

几人落座后,周铁争长叹一口气道:“这次险些死在柳若残这个恶贼的手中。”

原来他此次前来幽州是奉「盗王」孔千寻之命给卓不凡拜寿,卓不凡年轻时便是这一带有名的大盗,一杆「长恨枪」享誉武林,黑白两道无不闻风丧胆。六十岁时金盆洗手,不再过问江湖是非,现在活跃于边陲的不少大盗都是他昔日的部下,是以只要拿出他的名号大都会给几分面子。明日正逢卓老爷子七十寿辰,许多江湖豪杰从四方赶来向他祝寿。

周铁争重重顿了一下酒杯道:“不料中途遇到「千机楼」的柳若残,他不但抢去了大哥让我带来的贺礼,还诬陷我此次意在行刺刘仁恭……联合庞无极将老子抓了起来。”

秦浪见他神情激动,显是对此事颇为恼怒。楚晶晶奇道:“到底是什么礼物让他们如此害你?”秦浪也正想问他这个问题,不料被晶晶先说了出来。

周铁争道:“卓老爷子生平酷爱收集各种奇兵,大哥将他千辛万苦从古墓中挖掘出的「腾龙剑」托我送来,都怪我没用……竟然给人夺去。”

周铁争从怀中掏出一个礼盒在众人面前打开,却见里面是一块龙形玉佩,青翠欲滴,异彩流光。众人俱知此玉定然价值连城,不住啧啧称奇。

周铁争颓然道:“我只好先将此玉将就着送上,大哥若是知道我失了宝剑一定不会轻易饶我!”秦浪安慰道:“周兄不必过虑,可能卓老爷子更为喜欢你送的玉佩也未必可知!”

周铁争挤出一丝笑容,道:“天色已晚,不耽误你和楚姑娘休息了。”楚晶晶面上一红,暗道:“这个周铁争这么说话如此不经大脑。”秦浪笑道:“我和晶晶还未成亲哩!”

周铁争拍了一下自己脑壳道:“该打,我信口胡说,楚姑娘千万别和我一般见识。”

翌日清晨,秦浪刚一出门,便看到楚晶晶和楚靖兄弟两人在厅中等待,愕然道:“这么早?”楚晶晶笑意盈盈道:“周大哥约我们一起前往卓老爷子府上拜寿!”

秦浪心道,难得大家兴致如此高涨,自己若是推脱不去反而扫兴,况且今日祝寿的江湖人物肯定不少,正好趁机打探一下朱有贞的消息,当下点头表示同意,忽然想起一事,皱眉道:“不过我们送什么贺礼呢?”

此时周铁争从外面回来,大声道:“这你无需担心,我早就替你们准备好了。”

秦浪一行人来到卓不凡府第,大门前早就挤满了拜寿的各路豪杰,周铁争将拜贴和礼物呈上,卓不凡的大弟子「霸枪」宗原知道几人是「盗王」孔千寻派来,表现的异常热情,将他们引到贵宾席坐下。

此时距离开席还早,主人还未出现。

秦浪环视大厅,此厅极为宽阔,足足摆设了五十张圆桌,厅前横匾上书「演武堂」三字,看来平日卓不凡便在此处指点弟子。

来宾已将大厅坐满,此时忽听众人一声喧哗,却是今日的主人卓不凡终于现身。

卓不凡身材矮小,鹤发童颜,神态和蔼的像一个邻家老者,向厅中来宾晗首致谢,若不是周铁争先将他的传奇故事告诉秦浪,他怎么也不能相信眼前的这位平凡老人,便是当年威震边陲的大盗巨擎。

周铁争显得颇为激动,他对卓不凡的传奇故事早就崇拜的五体投地,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方才抢着代替庄文前来幽州贺寿。

「霸枪」宗原陪在卓不凡身边,将所到客人一一向他介绍,此人记忆力超群,将几百名来宾的名号记得丝毫无误,介绍到秦浪他们几人时,特地强调道:“这几位是「盗王」派来的!”卓不凡向他们微微一笑,又转向他人。

周铁争低声自责道:“若不是我弄丢了「腾龙剑」,老爷子一定会多和我们聊上几句。”秦浪暗自好笑,心道:“就算是你没把宝剑弄丢,卓老爷子也不可能放下其他客人,专陪你一人。”

忽听门外一个雄壮的声音道:“燕王坐下「神威将军」庞无极;「千机楼」四弟子柳若残前来贺寿!”周铁争闻得此二人姓名,「呼!」地自椅中站起,双目之中燃起熊熊怒火,秦浪怕他惹事,用力捉住他臂膀低道:“今日是卓老爷子大寿,凡事需要忍耐,先看看再说。”

周铁争缓缓坐下,咬牙切齿道:“老子非杀了这两个龟儿子不可!”

秦浪顺他目光望去,门外并排走入两人,左边一人二十七八岁年纪,身材高大,肌肤呈古铜色,相貌英俊,神态悠闲,一身紧身武士服衬托出他几近完美的身躯,整个人充满了男性的魅力。秦浪也不禁暗自赞赏,右侧一人年纪稍轻,肤色极为白皙,如此肤色在女子的身上也不多见,他的面孔也生的清秀非凡,不过眉宇之间多了一丝轻佻之气。

周铁争低声道:“左边的是「燕王」手下第一剑手庞无极,那个长得像小娘们的就是「千机楼」的柳若残。”秦浪点点头,心道:“此人看来就是「猎王」的师弟,自己行事需要小心了。”

两人一个是燕王的得力部下,一个是千机楼主的心爱弟子,卓不凡不敢怠慢迎上前去。庞无极拱手行礼道:“燕王让晚辈代他向卓老爷子祝寿!”卓不凡笑道:“老夫一介草民,燕王何须如此礼遇!”庞无极让人奉上礼物,却是一尊晶莹无暇的白玉老虎,众人齐声惊呼,显见此物极为珍贵。

柳若残上前道:“卓老爷子,我师傅近日身体不适,不能亲来,让晚辈送来一柄宝剑。”卓不凡双目一亮,显然对此兴趣极大。柳若残从手下那里接过一个长匣,恭恭敬敬递到卓不凡身前。

周铁争哪里还能按捺住胸中怒火,大吼道:“龟儿子,你抢了老子的宝剑,居然还敢大摇大摆的在这里送人!”

众人都是一怔,目光齐齐向这方望来,喧闹的大厅瞬间静了下去。秦浪尴尬之致,暗暗去扯周铁争的衣袖。

周铁争哪还顾得上许多,伸指指向柳若残道:“你说,这宝剑是不是从我手上夺去的?”

卓不凡皱了皱眉头道:“这位小友,今日是卓某寿辰,还望给老夫几分薄面。”从他神情便可知道他对周铁争的胡闹表示不满。

柳若残双目阴沉的望向周铁争,冷笑道:“我当是谁,原来是意图行刺燕王的周三爷!”周铁争怒道:“你奶奶的!你哪只眼睛看到老子行刺燕王了?”

柳若残双手紧握剑匣,内力到处,剑匣被震的片片破碎,「腾龙剑」自匣中呈现了出来。他右手握住剑柄,将宝剑从墨绿色的鱼皮鞘中缓缓抽出,剑身方出一寸,逼人寒气已经弥漫于整个大厅之中。

卓不凡的双目立刻胶着在剑身之上。

只听柳若残轻声道:“此剑名为「腾龙」相传为春秋时「神匠」聂兵所铸,三国之时为曹孟德所获,赠与爱将典韦,剑下不知死去多少英雄豪杰。此剑后来辗转落入隋将杨林手中,隋亡之后再无消息。我三月前在契丹古墓中掘得此剑,特地作为贺礼,来敬献给卓老爷子,岂容你在此血口喷人!”他言辞伶俐,将本就无甚心机的周铁争驳的张口结舌。

周铁争面孔涨得通红,好不容易才说出一句话来:“这……是你听我说的……”柳若残不屑的笑了笑,轻声道:“此剑杀气极重,出剑必饮敌血,若不是看在卓老爷子份上,我必让你成为剑下亡魂。”

庞无极喝道:“来人!快将这个反贼拿下,免得扰了卓老爷子的兴致。”

“慢着!”卓不凡伸手止住众人,微笑道:“老夫和「盗王」孔千寻颇有些渊源,还望各位看在我的面上,今日放他一马。”他将话说到如此地步,两人只好作罢。

厅中忽然传出一声大笑,众人向那笑声发出看去,却见秦浪起身缓步向柳若残二人走去。

秦浪双目盯住「腾龙剑」啧啧赞道:“好剑,好剑!”柳若残一脸狐疑的望向秦浪,不知此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秦浪道:“此剑虽好,可献给卓老爷子却是大大的不敬!”

柳若残勃然变色道:“胡说……”秦浪不等他说完便打断他话语道:“你可知道今日乃是卓老爷子寿辰?”柳若残怒道:“还要你说?”

秦浪笑道:“在如此喜庆之日,你居然拿着一柄从坟墓中掘出的不祥之物,献给老爷子到底是何居心?”柳若残心中一沉,自己倒是没有想到这层。

秦浪接着道:“本来你若是不知道此剑来历,原也不能怪你,可是你明明知道剑下曾有无数冤魂,出剑必饮人血,居然还恬不知耻的送了上来,难道你和卓老爷子有什么深仇大恨不成?”

柳若残一张雪白的面孔涨得通红,若不是有所顾忌,他早就一剑刺死秦浪。

众人听秦浪这么一说,细想之下颇为有理。卓不凡手下几个年轻弟子望向柳若残的目光已经变得十分不满。

卓不凡看到场面尴尬,干咳一声圆场道:“这位小友,想来误会了,老夫生平喜欢收集奇兵,柳贤侄原是一番好意。”显然秦浪的一番言论,让他对柳若残不合时宜的礼物也生出不满。

柳若残双目死死盯住秦浪,怒道:“小子,你信口雌黄,诬蔑于我,日后我定然不会饶你!”秦浪笑嘻嘻道:“真看不出,你长得像个小姑娘,脾气倒是蛮大吗?”他自从知道柳若残是「千机楼」的弟子后,便处处刻意激起他的怒火。

柳若残哪里还能按捺的住,大吼道:“有种便和我到院中分个高低!”群雄之中不乏喜欢热闹之人,开始大声起哄。

秦浪微微笑道:“你若输了,需得把剑还给我这位兄弟。”

柳若残冷哼一声,当先向院中走去。

第九章 神兵傲天

秦浪刻意激起柳若残的怒火,不仅仅是为了给周铁争出气这么简单,他清楚的知道此人与「猎王」同是「千机楼」楼主曲不直门下,况且「千机楼」与朱有贞已经达成了联盟。雪歌的死和「千机楼」绝对无法脱开干系,自己绝不放过任何一个杀害雪歌的仇人。

柳若残擎剑在手,只要面对敌手他的情绪立刻就恢复的无比平静,刚才被秦浪激起的满腔怒火霎时间无影无踪,他清楚的知道任何的情绪波动,只会影响自身的战斗力。

秦浪缓缓抽出长刀,意态休闲道:“此刀名为「断柳」,你需得小心了!”柳若残焉能听不出他是故意在惹怒自己,大吼一声,「腾龙剑」划出一道耀眼光华,寒气已然逼至秦浪胸前。

秦浪丝毫不敢大意,刀背平平迎出,在和对方宝剑相交之前手腕轻轻反转,这看似细微的变化,让他的长刀巧妙避过对方剑锋,平贴在剑身之上,两人身躯都是一震,显然彼此功力在伯仲之间。

柳若残仗着宝剑锋利,毫无顾忌向秦浪手中长刀砍来。秦浪知道他手中「腾龙剑」锋利异常,不敢硬接,后退一步,柳若残得势不饶人,飕飕飕连刺三剑,到第三剑上时秦浪已经退到大厅台阶之上,只得挥剑挡格,叮的一声,手中长已只剩下半截。他右掌顺手拍出,斜过来击向柳若残头顶。柳若残挥剑斜撩,削他手腕。秦浪瞧得奇准,伸指在腾龙剑的刃面无锋之处一弹,身子从他头顶斜掠出去。柳若残不给秦浪一刻喘息之机,如影随形,挺剑急风暴雨般攻到。

这几下交手,当真是兔起鹘落,迅捷无伦,一刹那之间,柳若残连攻了八下快招,招招是致命的凌厉毒着。秦浪在劣势之下一一化解,连续八次的死中求活、连续八次的死里逃生。攻是攻得精巧无比,避也避得诡异之极。在这一瞬时刻之中,人人的心都似要从胸腔中跳了出来。实不能信这几下竟是人力之所能,攻如天神行法,闪似鬼魅变形,就像雷震电掣,虽然过去已久,兀自余威迫人。

隔了良久,震天价的彩声才不约而同的响了出来。适才这八下快攻、八下急避,秦浪全是处于挨打的局面,手中长刀又被削断,显然已居下风。

楚晶晶望着场中满面忧色,周铁争抽出随身的弯刀向秦浪方向掷去,大声道:“兄弟,接好了!”柳若残冷哼一声,反手一刀将周铁争掷来弯刀斩为两断。

周铁争怒道:“好不要脸,无非是仗着宝剑锋利,有种的换成寻常长剑光明正大的打过。”

柳若残任他呼喝怒骂,置若罔闻,手中腾龙剑不作任何停歇的向秦浪攻来。

「噌!」地一声,秦浪手中断刀又被他削去了一截,刀身仅仅剩下不到一尺长度。秦浪面容依旧镇定自若,古井不波。闪身避过来剑,低声道:“你可知道杀你师兄的人,现在身在何方?”柳若残闻言一怔,手中剑势立缓。秦浪趁此良机向后翻身跃出,接住楚雷掷来长刀。

柳若残轻抖长剑,万点寒星向秦浪身躯刺来。秦浪大喝一声,长刀幻化出一道亮银般的长练,一式「凄风苦雨」迎向来剑,刀剑相交长刀自中间截断,半截刀身向外斜飞而出。

秦浪将手中半截长刀掷向柳若残,身躯向那断刀落处飞掠而去,柳若残身法奇快,利剑直指秦浪胸前,喝道:“他在何处?”秦浪笑嘻嘻低声道:“就在你眼前。”他的声音极小,加上两人距离他人甚远,旁人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只见柳若残身躯剧震,显是恼怒到了极点,挺剑向秦浪胸口刺来。

秦浪抓住这一难得时机,身形微侧避过来剑,右手刚好接住落下的那半截长刀,闪电般刺入柳若残肩头,柳若残肩头剧痛,「腾龙剑」一时拿捏不住,掉在地上。

秦浪足尖挑起剑柄,反手捉住利剑。微笑着望向柳若残道:“我骗你玩的,你可千万别当真。”

一缕鲜血自柳若残的肩头缓缓流出,他的身躯不住颤抖,不知是因为愤怒还是疼痛。

庞无极冲到柳若残身前,关切道:“伤的重不重?”柳若残紧紧咬住下唇,双目怨毒的盯住秦浪冷冷道:“我绝不会放过你!”秦浪轻轻扬了扬手中「腾龙剑」无畏道:“我等着你!”

庞无极上下打量秦浪,眼中仇恨一闪即逝。他担心柳若残伤势,顾不上向卓不凡道别便匆匆离去。

秦浪握剑回到众人身边,众人显然被他刚才显露的武功所折服,纷纷投过敬佩的目光。楚晶晶快乐的如同小鹿般奔到秦浪身侧,紧紧挽住秦浪手臂。

秦浪将「腾龙剑」递给周铁争,周铁争激动异常,重重在秦浪肩头捶了一拳道:“多亏兄弟了!”

他拿着宝剑来到卓不凡身前,正想将「腾龙剑」送给卓不凡,忽而想起刚才秦浪说此剑不吉的话来,一时间进退两难。

卓不凡哈哈笑道:“你可是想将此剑送给我?”周铁争忙不迭的点头。

卓不凡笑着向周铁争秦浪二人道:“你们两个随我来!”他回身嘱咐大弟子宗原招呼客人入席,带领秦浪两人向后院而来。

后院是卓不凡的起居之所,他虽然拥有无尽财富,却生性不喜铺张,所住房屋与普通人家无异。

卓不凡带领二人人来到东面偏房之前,取出腰间铜匙打开门锁,笑眯眯道:“让你们两个见识一下我的收藏。

进到房中,房内光线极为昏暗,卓不凡燃亮烛火。秦浪举目望去却见房内四壁俱是盛放兵器的木架,远到石制刀斧,近到各类火器,真可谓应有尽有。周铁争赞道:“老爷子藏了这么多兵器!”

卓不凡诡秘一笑道:“这不算什么!”他伸手扳在右侧长枪之上,前方墙壁缓缓移开,一个洞口露了出来。

秦浪和周铁争对望一眼,随他走下地窖。

卓不凡举烛行在最前,口中道:“其实我一早便知道「腾龙剑」并非柳若残之物,只是当时不好点破。”他嘿嘿笑了两声道:“我平生最大的愿望就是想搜齐「神匠」聂兵铸造的两件奇兵,千寻当年是我的得力手下,我的爱好只有他最为清楚。”周铁争张大了嘴巴,此事他从未听大哥说过。

三人转过一个拐角,眼前突然变得开阔起来,这是一个长宽俱在二十丈左右的地底大厅。卓不凡将四周火炬点燃,大厅之内登时变得灯火通明。

两人的目光顿时被厅中流光异彩的各类武器所吸引,卓不凡从周铁争手中接过「腾龙剑」,右手在剑身之上轻轻摩挲,仿佛抚弄一个正在熟睡的婴儿。

他闭上双目陶醉无比道:“聂兵真乃神人,他所铸造的兵器每一个细微的纹路都那么完美无暇,抚摸它们你会感到仿佛有生命在其中流动。”

秦浪笑道:“前辈见识非凡,晚辈佩服!”

卓不凡抬目望向秦浪,流露出欣赏的目光:“年轻人,你的刀法很好吗!”

秦浪谦虚道:“晚辈那点微末道行,让前辈见笑了。”卓不凡笑道:“我还未老糊涂,刀法好坏我还分的出来。”

他来到大厅尽头,拧动机关,一个三尺见方的石穴露了出来,他小心的将「腾龙剑」包好放入石穴之中,又自里面拿出一个长长木匣。

他将那长匣递到秦浪身前,笑眯眯道:“你刀法虽精,却无趁手兵刃,此刀名为「傲天」,与此柄「腾龙剑」同是神匠聂兵生平最为得意之作,我送给你了!”

秦浪大惊道:“晚辈怎敢受此大礼!”卓不凡笑道:“宝刀赠壮士,红粉配佳人,自古便是这个道理,况且我得到此刀已有三十多年,早已欣赏够了,难不成还要将它带到土里?”

秦浪还要推辞,卓不凡似乎有些生气道:“我已经有了「腾龙剑」,此刀已经非我最爱,你何须推辞!”见他态度如此坚决,秦浪只好收下。

卓不凡笑道:“这才像话,打开看看!”

秦浪打开木匣,将「傲天宝刀」从匣中取出,此刀大异于寻常,长约四尺,刀柄也有近一尺长度,双手握住尚有余地。

抽出刀鞘,但觉寒光凛冽,逼目而来,刀身窄薄,近观隐隐可见其上丝丝古纹。卓不凡道:“此刀可断金削玉,每饮敌血上面纹理便异常清晰,我自从得到后还从未用过,原来上面的纹理,现在已经变得模糊了。”秦浪伸指轻弹刀背,刀身嗡然颤动,声若龙吟。

三人回到厅中,卓不凡叫过宗原私下道:“你先送他们几个出城,柳若残和庞无极一定不会善罢甘休!”宗原连忙答应。

宗原叫来车马,带领秦浪几人悄然出城,卓不凡在幽州城内势力极大,一路之上倒也无人过问。

送到长亭,宗原停下车马向几人告辞离去。秦浪目送他远去背影,心中默默道:“卓老爷子大恩,他日必定相报。”

周铁争和楚靖两个嘀咕了几句,凑到秦浪身前,笑呵呵道:“秦兄弟,我想好了,我干脆随你去大梁,终日呆在契丹草原闷也闷死了。”

秦浪知道他向来说到做到,反正多个人手,多份力量,当下痛快的答应了。

几人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改走水路前往大梁,周铁争生性乐观,和楚氏兄弟颇为投缘,闲来几人便切磋武功,秦浪明白到大梁后,定然危机重重,悉心指点他们武功中存在的不足之处,几人也明白秦浪苦心,日夜刻苦磨练,武功进境神速。秦浪又将那套「无间步法」传给了楚晶晶,已备她防身之用,不觉间他们已经在黄河中行进了七日。

入夜,秦浪辗转难眠,他披起长衣,悄然来到船头,夜风清冷,远方几点渔火若隐若现,他的眼前仿佛又浮现出雪歌那娇俏可人的俏脸。雪歌对他的爱是种全身心的投入,那样依恋,那样纯净,不掺杂任何的杂念。秦浪忘不了雪歌临死前望向自己的眼神,她的目光中饱含着对自己的眷恋。

秦浪的眼睛湿润了,他的内心无比酸楚。

楚晶晶悄悄来到秦浪的身后,她轻轻围住秦浪宽阔的肩膀,想用自己的柔情抚慰他饱受创伤的心灵。秦浪枕在晶晶柔软丰满的胸膛,轻轻道:“我没事,你不必担心!”楚晶晶俏脸挨到秦浪腮边柔声道:“认识你是上天对晶晶最大的恩赐……”秦浪一把将晶晶揽入怀中,他轻吻着晶晶吹弹的破的俏脸,心中涌起无限柔情。

秦浪的脚步坚实的踏上了大梁的土地,他的目光自信而坚定,遥望着大梁城高耸的城墙,心中默默道:“朱有贞!我回来了,从现在起,我会让你再无安宁之日!”

事情并未像朱有贞想像的那样顺利,「忘忧岛」岛主厉拂尘对他联盟的提议根本不敢兴趣,朱有贞努力未果,只好遗憾的回到大梁。途中便听说了柳若残在幽州被人刺伤之事。

“一定是秦浪!”朱有贞冷冷道。薛零奇怪的望着他不知道为什么他会如此肯定。

朱有贞心中有一个预感,秦浪一定会来找他,而且这个日子已经为时不远。他向薛零道:“「千机楼」怎么还未查到秦浪行踪?曲不直难道咽得下这口气?”

薛零笑道:“曲不直恐怕是世上报复心最强的人,他绝不会放过秦浪!”

秦浪一行人悄然进入大梁城中,离开大梁不过短短数月,城内景致一如从前,秦浪心中想起昔日在「凌烟楼」时光,顿生物是人非之感,内心感叹不已。

他们对大梁城情形十分熟悉,在距离「凌烟楼」附近租住了一套清幽的院落。稍事休息,周铁争独自去城内打探消息,秦浪陪着楚晶晶三人前往她父母坟前扫墓,楚氏兄妹自是免不了一场哭泣。直到暮色苍茫四人方才回到居处。

周铁争早就回来,在院中急得团团乱转。秦浪笑道:“你怎么像只热锅蚂蚁?”周铁争气呼呼道:“还说我!一去就是这么老半天,我还不是担心你们。”

秦浪道:“你放心,晶晶的易容术已达炉火纯青之境,此刻就算我站在他面前,他也认不出我。”楚晶晶被夸的有些不好意思,轻声道:“我哪里算得上什么炉火纯青了,只是刚刚学得一点皮毛而已。”周铁争哈哈笑道:“秦兄弟对你无所不知,他说什么便是什么!”言者无心,听者有意。楚晶晶俏脸被他说的通红。

低声岔开话题道:“若是秦大哥能掌握声线变换之法,那便更无破绽。”秦浪笑道:“可能是我生来便无语言天赋,怎么也无法将声线掌控自如。”楚晶晶眉头忽然一动,向秦浪道:“若我未曾记错,秦大哥好像懂得胡语?”

秦浪经她提醒,面色露出喜色,自己若是将汉话用胡语声调说出,岂不将原来腔调掩饰住了。

周铁争将他打探的消息告知众人,朱有硅自从兵败以后,在梁王面前倍受冷落,而朱有贞成功的联盟胡国、桀燕、渤海三国。加之他暗地于「玄机楼」达成联盟,实力与日俱增,朝野之间盛传朱温曾不止一次与重臣商量更换太子之事。

秦浪默然不语,朱有贞日思夜想的便是得到太子之位,如此看来打击朱有贞最直接的方式就是彻底催垮他的梦想。

周铁争道:“哦!对了,「天然居」的老板还是那个名叫「胡姬」的娘们,真看不出,秦兄弟和她也有一腿?”

楚晶晶首先听不下去了,垂下头走回房去。

秦浪三人无奈的望着周铁争,周铁争瞪大了双眼不知自己又说错了什么。

秦浪叹了口气,道:“拜托,下次你说话时用用大脑!”转身去寻晶晶。

楚靖哈哈大笑道:“周大哥,我真佩服你的智力……”逃也似的跟楚雷去了。周铁争摸摸脑壳,好半天才明白过来,向楚靖追了过去,口中大叫道:“好小子,变着弯儿骂我蠢,我非捶扁你不可……”

秦浪一身胡服,经楚晶晶妙手易容后,原来古铜色的肤色变成黧黑,颌下沾满虬须,活脱脱一个契丹好汉,他和周铁争并肩站立于「如意坊」的门前,周铁争乐呵呵道:“老周最喜欢就是赌钱,秦兄弟如何知道?”

秦浪提醒道:“呆会进去以后你不可再直呼我名!”周铁争笑道:“我知道……你叫玄烈!”秦浪微笑道:“这间赌坊也是胡姬的产业,今日我们便好好闹上他一场。”

周铁争有些遗憾道:“可惜孔老大未来,若是他来了,莫说是以间赌坊,便是十间、百间我们也赢得过来。”

「如意坊」的生意一如既往的红火,厅内灯火通明,众多赌客神态各异,或喜或忧。两人寻了张人多的台子坐下。一个矮胖的宝官迎上前来,赔笑道:“二位爷玩些什么?骰子还是牌九?”秦浪对赌术本就一无所知,周铁争抢先道:“就玩骰子吧”那宝官拿起骰盅一摇,放下来合在桌上,四周数十名赌客纷纷下注,有的押“大”,有的押“小”。

周铁争取出十两纹银压在小上,那宝官微微一笑揭开盅来,三枚骰子共是十一点,买“大”的赌客纷纷欢呼,周铁争挠头道:“再来过!”宝官笑道:“这次大爷要买什么?”周铁争怒道:“大爷自然是买大。”他又在大上放了五十两,周铁争连续压了四把大,那宝官却连开了四把小。

周铁争带来的一千两银子,只剩下四百两。

秦浪虽然从未赌过,却深知十赌九诈。他终日苦修《无间诀》,耳音极精,纵在黑暗之中,若有暗器来袭,一听声音,立知暗器来势方位,是何种类,手劲如何。他听了一阵,竟已听出三枚骰子向天的是什么点数。要知骰子共有六面,每面点数不同,一点的一面与六点的一面落下之时,声音略有差别,虽然所差微细之极,但在内力精深、暗器功夫极佳之人听来,自能分辨。

周铁争额头见汗,心中一横,将所剩银两俱推到小上,大声道:“老子此次买小!”那宝官笑道:“大爷此次不买大了?”周铁争怒道:“老子的事还要你管?”

秦浪忽然将那银两推到大上,笑道:“此次我说了算,仍然押大!”那宝官不由得一怔,揭开盅来,只见三枚骰子两枚六点,一枚四点,果真是大。粗粗一算居然一次将所输银两赢了回来,周铁争大喜过望。秦浪此时心中已有九分把握,向那宝官道:”再来!”如此一来二去,秦浪连续赢了五把,他每次下注都倾尽所有,面前银两成倍增长,已然有了万两之多。

那宝官惊的满脸是汗,他这一会功夫便让「如意坊」损失了万两纹银,在老板面前该如何交代?

周铁争乐的合不拢嘴,即便是大哥亲来也未必能向秦浪这般战无不胜,不住催促道:“再开!再开!”

那宝官双手颤抖,求助的向二楼望去。秦浪顺他目光看去,却见一个年约六旬的老者静静向这边看来。两人目光相遇,那老者向秦浪晗首示意,缓步向楼下走来。

他来到那宝官身边,从宝官手中接过骰盅,微笑道:“公子赌技惊人,老夫不自量力,还请公子指教一二。”周铁争正在兴头之上,一旁怂恿道:“怕他个球!来便来吗!”秦浪深谙见好就收之道,这名老者既然敢此时出头,想来必有一番惊人艺业。

当下微微笑道:“不好意思,玄烈还有要事要办,恐怕今日要让老先生失望了。”他转向周铁争道:“三黑,把我们的银两收好!”周铁争一怔,半天才意识到秦浪在喊自己,他一肚子的不情愿,板着面孔将银两收好。“两人匆匆离去。那老者望着秦浪背影,眼中杀机一闪即逝。

周铁争虎着个黑脸,气呼呼道:“正在兴头上,你干吗不玩了?”秦浪笑道:“做事情,万万不可过激!我们明日在来过。”周铁争又道:“说好我叫周三,你干吗喊我三黑,我难道黑的过你?”

秦浪摸了摸面孔,一脸的苦笑,心道:“我黑是易容而成,你黑是天生!”周铁争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有些不好意思道:“不过……我是比你黑些。”

却见秦浪忽然向他使了个眼色,两人同时停下脚步,但觉身后传出一阵慌张的脚步声。两人对望一眼,向右侧小巷拐去。

不多时身后脚步声再度响起,秦浪继续前行,周铁争寻了个黑暗之处隐匿了起来。不多时果见一个矮胖的身影追踪而至,他看到目标忽然变成了一人,不由一怔。

周铁争一声大喝,从黑暗中冲了出来,一拳重重击在那人的小腹之上。

那人惨呼一声,痛得蹲了下去。

秦浪见周铁争已经得手,笑嘻嘻向他们身前踱来。

周铁争拎住那人领口将他拖到光亮之处,愕然道:“是你!”秦浪借着两旁民居中投过灯光看去,尾随他们之人竟是刚刚和自己赌钱的宝官。

那宝官一脸痛苦,颤声道:“我好好的走路,哪里得罪了二位大爷?”秦浪微微笑道:“我当是谁,原来是「如意坊」的小哥儿,误会,误会!”他示意周铁争放开宝官,那宝官逃也似的回头奔去。

周铁争不解道:“这样就放了他?这小子肯定没安好心!”秦浪笑嘻嘻道:“不如你赶去杀人灭口!”周铁争笑道:“这倒是个办法!”再看秦浪已经先行离去,方才知道他在消遣自己,连忙跟了上去大叫道:“好小子,你又耍我!”

第十章 胡女娇媚

秦浪和周铁争回到居处,楚晶晶欣喜无限的迎上前来,远远道:“怎么这么晚才回来?饭菜都凉了!”周铁争笑呵呵扬了扬手中厚厚一沓银票,得意洋洋道:“我们两个挣生活费去了!”

楚晶晶听得莫名其妙,秦浪连忙解释。楚靖、楚雷听的两眼冒光,周铁争抽出五千两银票递给晶晶道:“这是哥哥给你的!妹子你拿去买些衣物。”听他口气好像银子都是他挣的似的,秦浪哭笑不得,示意晶晶收下。

饭后,楚靖将他和楚雷二人调查的情况告知秦浪。朱有贞至今仍未回到大梁,现在大梁的内外守卫几乎都已经换成了朱有贞的心腹。孙通在上次私自放秦浪逃走后便再无音讯,秦浪原来的一帮手下大都被朱有贞解职。

楚靖又想起一事,向秦浪道:“奇怪的是朱有硅对失图之事好像并未追究,上次你明明是到王府盗图,他却对外宣称你主要是想行刺梁王,朱有贞在这件事上和他的口径出奇的一致。”

秦浪一怔,楚晶晶一旁道:“朱有硅自然不敢让他父亲知道自己私自藏有宝图,不过朱有贞明明可以趁此机会扳到他的兄长,取其位而代之,却没有揭发,不知为些什么?”

秦浪沉思道:“朱有贞凡事均求万无一失,很多时候反而会因此贻误良机,唯一的解释就是他认为此刻取代朱有硅没有十足的把握,他一定在静候着一个万全时机的来临。”他微微一笑道:“不过这样我们反而有了更多的机会。”

秦浪和周铁争一早便出现在「如意坊」中,坊中那几个宝官早就将他二人记得清清楚楚,连忙上楼将昨日那老者请了出来。

那老者似乎未曾想到两人会再度前来,不由得微微一怔,随即满脸堆笑道:“二位公子来得好早!”

秦浪在赌桌前坐下,周铁争将手中一个装满金银的包裹丢到桌上,大声道:“说恁多干吗!开赌吧!”

那老者伸手从桌上拿起骰盅。却见秦浪微微笑道:“你为何不问问我这包裹内有多少银两?”那老者笑道:“公子说多少便是多少!老朽何须检验。”秦浪又道:“既然如此,我们便开始吧!”

那老者正要摇动骰盅,只见秦浪缓缓摇头,愕然道:“难道公子改变主意了?”秦浪微笑道:“主意我倒没改,不过我想和你换个赌法!”

老者面色凝重道:“公子请言明!”秦浪起身道:“我们二人不赌大小,你摇我猜,我若是猜错一点,我便赔上所压赌注,我若是猜对了,你就赔我相同数目,如何?”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旁观众人都想到,此人是不是疯了,倘若只猜大小他二人机会均等,若是猜骰子具体点数,那机会岂不是微乎其微。

老者面露庄重之色,向秦浪道:“公子请下注!”秦浪从那包裹中摸出一锭纹银最多也就四两左右,周铁争大为不解小声嘟囔道:“怎地就这么一点!”老者摇动几下骰盅放在桌上,双目向秦浪望来。秦浪笑嘻嘻道:“我猜想是个八点。”那老者欣赏的点点头,打开骰盅里面果真是个八点。围观众人均替秦浪惋惜不已。

那老者又开了两次,秦浪却连续猜错,好在他下的赌注不多,仅仅输了二十余两。

秦浪听了几次老者手法,心中渐渐有了把握,他将那包裹银两忽然推倒桌子正中,笑嘻嘻道:“老是如此实在太过麻烦,不如一次赌个痛快,这里是两万两白银,我若猜错便全是你的。”

那老者已知眼前对手必定精通听风辨位之术,他哪里知道秦浪修行的《无间诀》精妙无比,岂非寻常听风辨位之术可比。

老者将那骰盅在手中缓缓晃动,忽然间节奏加快,连摇了十数下方才放到桌上。胸有成竹的向秦浪道:“公子请猜!”秦浪笑道:“老人家好高妙的手法,若我没猜错,这三只骰子定然是一只只摞在一起。”那老者身躯一震,双目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

秦浪道:“最下面朝上是个六,中间是个三点,最上面是个一点,我猜得对是不对?”

老者面上顿时失了血色,黯然想去揭那骰盅,却听秦浪笑道:“晚辈无礼,还是请他人代劳!”秦浪见那老者神情诡异,生恐他在揭盅之时再做手脚。

老者知道他识破自己计谋,长叹一声道:“老朽输了,无需再看。”

周铁争兴奋之极,恨不得抱住秦浪啃上两口。秦浪神情泰然,平静道:“现在我要把这四万两白银全部压上!”围观众人一片哗然,他们还从未见过如此豪赌。

老者双目闪过一缕寒芒,他意识到眼前的年轻人远非只是为了赌钱那么简单。

他毕竟老于江湖,赔笑道:“恐怕公子今日需得扫兴,「如意坊」帐中已经没有那么多银两。”

秦浪步步紧逼道:“若是如此,你可将这间赌坊压上!”围观众人齐声起哄。

老者额头见汗,软中带硬道:“公子是不是有些逼人太甚?”秦浪笑道:“你开赌坊,我来赌钱,任谁说都是照顾你的生意,我何尝逼迫你来?”

周铁争带头闹了起来,一时间「如意坊」中嘈杂异常。

忽听一声格格娇笑,一个无比娇媚的女声自门外传来:“哟!那位公子要赌我的「如意坊」啊!”秦浪面色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微笑,胡姬终于出现了。

胡姬摇曳着她那令男人心醉的身姿,出现在众人的眼前,她比起秦浪上次见她时更加的丰腴,更加的惹人遐思。她身着黑色落地长裙,外罩翠绿色青纱披肩,合体的裁剪将她美好的轮廓勾勒的无比诱人。周铁争望着胡姬随着脚下盈盈莲步微微颤动双峰,张大了嘴巴,几乎忘记了此次跟随秦浪前来的目的。

胡姬的目光落在秦浪的身上,她女人的直觉瞬间感觉到从眼前男人身上传来的超群魅力,他的肤色黧黑,迥异于她终日见到那些养尊处优男人的苍白,深棕色的眼眸中透射出无比犀利的目光,充满着睿智与热情。

胡姬忽然感到自己的心跳在加快,长裙包裹下的肌肤变得有些发烫,她已经好久没有这样的感觉。

胡姬的手下驱散了围观的众人,她娇娇柔柔地坐在秦浪的身边,声音中带着一种暧昧的喘息道:“公子是不是真的想要「如意坊」?”周铁争的呼吸变得粗重,胡姬的声音简直是在摧残他的意志。

秦浪的表情如海洋一般深邃,他的眼睛上下打量着胡姬,胡姬忽然感到他的目光仿佛在一层层剥去自己的衣物。

胡姬的双腿紧紧的搅缠在一起,她的声音忽然低了下去:“其实「如意坊」中值得公子留意的有好多事,譬如说……”她的言辞充满了挑逗。

周铁争感到自己激动的有些发颤,嗓子干的就像冒烟。

秦浪微微笑道:“玄烈早就听说姑娘风华绝代,刚才所为的确是想引姑娘出来一见,还望姑娘莫怪玄烈无礼!”

这个理由他早就已经想好,胡姬敏感多疑,但一向自视甚高,自己需从这里入手,方可取得她的好感。

胡姬樱唇一抿,显然秦浪的一番话说得她内心无比受用,轻轻抛过一个媚眼道:“不知玄烈公子从何方而来?”

秦浪道:“玄烈乃是契丹人,居于黾峒山以放牧为生。”他早就知道胡姬定有此问,事前已经想好了一切应答之词。秦浪将周铁争介绍给胡姬道:“这是我的好友周三……”周铁争忙不迭的自我介绍道:“我也住在契丹……和玄烈一样都是放马的!”他生恐胡姬不注意自己。

胡姬娇声道:“玄烈公子现在在何处安歇?”秦浪也不隐瞒将自己住址照实告之。至于此次前来大梁目的,只说是做生意,具体所做何种生意并未讲明。

寒暄片刻秦浪向胡姬告辞离开,让周铁争将所赢那三万两纹银退给胡姬,胡姬却所什么也不愿收,坚持让他们带走。

秦浪和周铁争离开「如意坊」,周铁争看到四处无人神神秘秘道:“老弟,你若是想用「美男计」,干脆我来……”秦浪故意道:“那岂不是委屈了哥哥了!”周铁争长叹一声,表情真挚无比道:“为了自己兄弟,委屈便委屈了,愚兄豁出去了!”秦浪被他引的哈哈大笑。

两人拐过街角,路上行人渐多,周铁争忽然「哇!」的大叫了一声,秦浪一怔,却见他满脸懊恼的捂住胸口。秦浪只当他又弄什么玄虚,摇头道:“又有何事?”周铁争怒气冲冲道:“奶奶个熊!哪个王八羔子把老子的银票全掏去了!”秦浪看他神情不似作伪,方知他放在怀中的那沓将近三万两银票被人偷去,四周张望人头攒动小偷早已不知逃那里去了。

秦浪见周铁争满头是汗,显然内心十分焦急,安慰道:“反正那些银两也是赢的,丢便丢吗!”周铁争懊恼不已,可事情已然这样,再恼也没什么办法。情绪立时低落下去,和刚才的兴高采烈判若两人。

两人回到住处,楚晶晶从周铁争脸色便看出他肯定心事重重。悄声询问秦浪,秦浪将她拉到一旁附在她耳边将刚才之事告诉晶晶。

再看周铁争托着个脑袋背身蹲在院中,仍然自责不已。

忽听门外响起极为礼貌的敲门声,一个沙哑的声音道:“请问这里有人丢了银票吗?”众人闻言都是一惊。

周铁争噌地从地上窜起,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冲到门前,打开了大门,还未看清门外是谁,便看见一个大大的拳头出现在眼前,周铁争诺大一个身躯被打得倒飞出去,重重落到地上,张口正要大骂,来人一脚有踹在他屁股之上。只听那人怒气冲冲道:“混小子,居然骂我王八羔子,我非揍扁你不可!”

秦浪这才看清来人居然是「盗王」孔千寻,连忙上前拉住「盗王」手臂,孔千寻仍旧愤愤不已,又在周铁争屁股上踹了一脚方才作罢。

周铁争揉着腰眼,傻笑着从地上爬起,孔千寻怒冲冲道:“若不是看在秦兄弟面上,我非要打掉你满口烂牙,看你以后还敢不敢胡说八道!”

秦浪此时已经完全明白,刚才一定是「盗王」孔千寻在人群中盗走了银票,一路跟踪两人而来。

孔千寻笑呵呵向秦浪道:“不是看到那匹大宛马,我还真不敢认兄弟!”

秦浪奇道:“孔大哥何以知道我们来到了「大梁」?”孔千寻伸手扭住周铁争耳朵道:“还不是因为这个混球!”

原来自从周铁争走后,「盗王」孔千寻知他行事向来鲁莽,放心不下,随后也动身赶往幽州,秦浪和周铁争离开幽州的当天晚上,「盗王」便已赶到,从卓不凡口中得知周铁争已经和秦浪离去。

孔千寻笑道:“知道你们前来大梁并不算难,你和朱有贞的一段恩怨天下皆知,况且这个混球,一路上在我们的分部中支取了不少银两。”

秦浪暗忖道:“既然「盗王」都能追踪至此,朱有贞势力庞大,想来必然猜到自己会前来大梁,以后凡事需得加倍小心。”

孔千寻道:“秦兄弟因何杀了「猎王」?”秦浪被触及伤心之事,神情黯然默默不语。

孔千寻看出秦浪神情有异,岔开话题道:“柳若残是「猎王」的师弟,他之所以强抢「腾龙剑」主要是想让卓老爷子替他作一件事情。”

周铁争插口道:“什么事情?”

孔千寻瞪了他一眼道:“「千机楼」势力虽强,但他们主要的势力范围都在黄河以南,黄河以北首推卓老爷子势力最为雄厚,他们想通过送剑,让卓老爷子替他们打听秦兄弟的下落。”周铁争哈哈笑道:“可是他们没想到,如意算盘被我和秦兄弟破坏了!”

孔千寻点点头,又道:“卓老爷子很少赞赏别人,这次却对秦兄弟赞不绝口,他能将生平最爱的傲天刀」送给你,天下间恐怕已经没有第二个人让他如此厚待!”

深夜,秦浪和孔千寻在院中饮酒赏月,孔千寻长叹一口气道:“当今天下,诸藩只为一己之私,互相残杀争斗,却不知周围各族已经趁此时机发展实力,只待羽翼丰满便可挥师中原,百姓的苦难又要继续了!”

秦浪身躯一震,望向「盗王」,他此时方才发现孔千寻看似粗犷的外表下,竟然藏有一颗忧国忧民之心。

孔千寻道:“此次来大梁之前,我去拜会了「三绝老人」,他嘱托我如果见到你便告诉你一句话!”秦浪神情专注,孔千寻道:“莫见烟烟!”秦浪深深吸了一口清冷的空气,沉默了下去。

还是孔千寻打破了僵局:“你一定要杀死朱有贞?”秦浪的双目闪过一抹寒光,他默默点了点头。孔千寻已经从周铁争口中知道了雪歌的事情,他轻轻拍了拍秦浪肩头道:“好汉子,男儿立世当快意恩仇,哥哥敬你一杯!”

秦浪望着杯中明月的一弯剪影,如烟往事涌上心头。

却听孔千寻道:“我已经想好,我留在大梁助你一臂之力!”秦浪抬目望向「盗王」,孔千寻的目光诚恳而真挚,秦浪的内心激动无比,若是能得到「盗王」相助,己方的实力必然大增,对付朱有贞会变得容易许多。

两人双手紧紧相握,孔千寻道:“我在大梁城中最繁华之处已经买下一间铺面,经营古玩珍宝,一来挣些银两,二来可以掩饰我们的身份。”他凡事安排的周详之致,秦浪得此强援,如虎添翼。

秦浪还未从床上起来,便听到周铁争大大的嗓门叫道:“胡姬姑娘……”秦浪一怔,好在自己满脸易容未经特殊药水洗去,对镜自观没有任何破绽,方才放下心来。

却听外面胡姬那娇柔婉转的声音道:“周三哥……不知玄烈公子住在何处?”

周铁争结结巴巴道:“他在左边房中,我这就去喊他。”胡姬娇笑道:“不劳周三哥大驾,胡姬自己去……”

秦浪一惊,连忙去拿衣服,还未来及穿上,胡姬便已推门进来,周铁争慌慌张张跟在身后。

胡姬今天上身穿着一件短袖紧身绿绸上装,下着同色百褶长裙,露出一截粉白的臂膀,诱人之致。

秦浪笑呵呵道:“姑娘硬闯玄烈寝居,不怕被人误会你有非礼之嫌!”胡姬俏生生一个转身掩上房门,将周铁争拒之门外。婷婷袅袅来到秦浪床边,娇声道:“胡姬想做的事,从不怕别人误会!”秦浪笑道:“你莫不是真的想非礼我吧!”

胡姬俏脸绯红,风姿无限的抛来一个媚眼道:“我就算要非礼你,也需等到你心中情愿。”她轻轻偎在床边坐下,美目慵懒的盯住秦浪,阵阵体香传来,秦浪心中不由一荡。忽见胡姬双目在自己身上四处游移,脑中顿时清醒,幸亏事先将肤色全部染黑,不然以此女之精明必能看出破绽。看来她此次前来意在打探自己虚实。

楚晶晶从外面回来,看到周铁争在秦浪门前来回踱步,不住唉声叹气。笑盈盈喊道:“周三哥!”周铁争连忙止住她说话,神秘道:“胡姬来了!”楚晶晶微微一怔道:“那又如何?”

周铁争低声道:“她此刻还在秦浪房中……”生恐楚晶晶仍不明白,补充道:“她都进去半个时辰了,两人不知在里面做些什么!”楚晶晶俏脸一红,嗔道:“三哥!你脑中难道就没有一点正经想法?”转身回房而去。

周铁争怔在那里,自语道:“我招谁惹谁了?他风流快活,我说句话都不行了?”

房门轻动,胡姬俏脸绯红的走了出来,望到周铁争含羞一笑出门而去。周铁争不由一呆连忙冲入房去,正看到秦浪自床上起来,愤愤道:“好小子,你们在里面做些什么?”

秦浪看似疲倦的打了个哈欠,反问道:“孤男寡女关在一间房里,你觉着会做什么?”周铁争瞪大了眼睛道:“好小子,我早就知道你们……”他重重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你如何对得起晶晶?”秦浪焉能不知道这小子何等用心,险些没把肚子笑破。

周铁争还从未像现在这般多愁善感,不住的咳声叹气,孔千寻怒道:“你是不是吃错药了,少在我眼前乱晃!”周铁争长叹一口气,偷看了一眼秦浪道:“你哪会懂得我内心中的痛苦!”秦浪再也忍不住,「噗!」地一声将口中茶水吐了出来,笑道:“你千万别那么痛苦,胡姬只不过是前来约我们晚上到「天然居」吃饭。”

周铁争听得真切,大喜道:“她当真是说我们?”秦浪笑嘻嘻点了点头。周铁争兴奋之极,差点没跳起来。「盗王」孔千寻无奈的晃了晃脑袋。

秦浪三人准时来到了「天然居」,眼前的一切依然和当初来时一样,胡姬笑盈盈引三人入席,她清晨去时未曾见过孔千寻,秦浪介绍道:“这是我大哥孔孟!”胡姬娇笑道:“从名字就可看出孔大哥学识渊博!”孔千寻笑道:“学识倒不敢说,酒量渊博还差不多。”

此时小二奉上美酒,孔千寻深吸一口气,赞道:“三十年的「玉瑶津」!”胡姬格格笑道:“孔大哥好厉害,酒坛还未打开你就能说出酒名,小妹实在佩服!”她美目转向秦浪娇声道:“玄烈公子此次前来大梁有何目的?”

秦浪微笑道:“我们兄弟此次从契丹带来了一批珍宝,想在此地卖个好价。”胡姬媚笑道:“公子何以偏偏选中大梁?”

秦浪道:“实不相瞒,我们三人并非放牧为生!”胡姬双眉一动,却听秦浪道:“这些珍宝俱是我们在契丹国境抢劫所得!”这是秦浪事先和「盗王」商议好的对策。

胡姬显然对这个解释颇为满意,娇滴滴道:“我早就看出……玄烈公子不是个好人!幸亏奴家原来不曾到过契丹,不然岂不是要被你强行掳去,若是被你……那奴家该如何见人!”秦浪神情不变,心中暗道:“此女确有一番手段,难怪能在大梁城中站住脚跟。”

周铁争听得面红耳赤,浑身发酥。可惜胡姬却似未见到他一样,媚眼望向孔千寻道:“孔大哥此行带来了什么宝物?”

孔千寻神秘一笑,自怀中掏出一个锦盒慢慢推到胡姬身前。胡姬伸出纤纤玉手将锦盒打开,双目顿时一亮,但见那锦盒之中放着一对碧玉蝴蝶,以和阗玉制成,栩栩如生,震翅欲飞。胡姬一观便知此物必定价值连城。

孔千寻道:“这对玉蝴蝶,算是孔某送给胡老板初次见面的礼物。”胡姬笑靥如花道:“胡姬哪敢受孔大哥如此贵重的礼物!”孔千寻奉承道:“这对玉蝶哪及得上胡老板的绝代风华!”胡姬这才喜孜孜的收下。

周铁争暗暗叫苦,完了,看来孔老大也对胡姬有了意思,自己更加没有指望了。

秦浪道:“我们在城中开了一间店铺,还请胡老板多多帮忙,介绍几个王公贵族前来捧场。”胡姬道:“玄烈公子尽管放心,胡姬必定全力相助。”

第一章 攻守同盟

「盗王」孔千寻的「异宝斋」准时开张,胡姬果真尽心尽力,开业那日请了不少大梁的王公贵族前来光顾,孔千寻事先做足了功夫,凡是前来的贵宾每人俱封了五百两银票,为了表示对胡姬的谢意,晚宴就定在她的「天然居」。

众人见到秦浪二人出手如此阔绰,无不竞相攀交,一时间两人应接不暇。

秦浪终于从众人之中寻到大公子朱有硅的身影,他在人群中显得有些郁郁寡欢,显然关于他在朱温面前倍受冷落的传言属实。

秦浪笑呵呵迎上前去,朱有硅从身旁人的介绍中得知眼前的这个契丹汉子便是此店老板之一,微笑示意。

秦浪恭敬道:“大公子百忙之中抽出时间光临敝店,玄烈不胜感激!”朱有硅神情黯然,暗暗苦笑,心道:“我倒是想忙,可现在哪还有事情交给我做。”他还礼道:“整个大梁城,就属胡老板的面子最大,她一声令下,我便是再忙也要前来恭贺!”两人相视大笑。

胡姬不失时机的出现在二人身前,娇声笑道:“大公子又笑话奴家,胡姬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命令大公子来着!”看来两人的一番对话被她听了个一清二楚。

朱有硅神情暧昧的盯住胡姬,他打心底欣赏这个女人,不过他却始终未能成功的将她俘获。随着朱有贞势力的不断增加,胡姬更加明显的倒向朱有贞的阵营。

秦浪微笑道:“以后玄烈还望大公子多多帮忙。”朱有硅连忙又客套了几句。

事情进展的极为顺利,孔千寻手中的珍奇异宝着实吸引住了来宾的目光,「异宝斋」的名气几乎在一日之间传遍了大梁。

秦浪打听到朱有和自从从渤海国回来后就变得深居简出,再也不像以前那般终日混迹于风月场中。看来上次的惊吓对他是一个沉重的打击。

孔千寻将「异宝斋」打理的红红火火,胡姬似乎将对秦浪的那份兴趣转移到了他的身上,只要一有空闲便粘在孔千寻的身边。

秦浪刚到「异宝斋」,孔千寻面露喜色的迎了上来。两人来到账房,孔千寻一脸神秘道:“猜猜,今日我们挣了多少银两?”秦浪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淡然笑道:“多少?”孔千寻笑嘻嘻伸出两根手指道:“二万两黄金!”秦浪不以为然的问道:“哪位豪客这么大的手笔?”

孔千寻笑道:“谅你也猜不出来。”他附在秦浪耳边道:“朱温的爱妃……如月!”秦浪微微一怔,马上想起是那个曾经被人绑架的贵妃。孔千寻道:“秦浪道:“朱温不在大梁?”孔千寻道:“他去城郊打猎,恐怕明日正午才能回来!”他意犹未尽道:“听说她原来是朱温的儿媳妇,这女人也算不简单,同时周旋在朱温和他儿子之间,明日她还会前来光顾!”秦浪忽然双目一亮,一个大胆的想法跃入他的脑海中。

秦浪低声道:“她明日几时到达?”孔千寻看到秦浪神情有异,奇道:“老弟你是不是有什么想法?”秦浪微笑道:“此女和朱有贞之间关系必定不同寻常,而且极有可能是朱有贞安插在朱温身边最厉害的一颗棋子,我们若拔去了她,等于去除了朱有贞的一只臂膀。”

孔千寻道:“难道你想杀了她?”秦浪摇了摇头道:“若是杀了她岂不惊动了朱温这个老贼。”孔千寻道:“你想如何?”秦浪充满信心道:“是时候去见一个老朋友了。”

朱有硅默默坐在花前,静静玩味着内心深处的那份孤独,他反复的问自己,如果失去了王位自己还能剩些什么?他的生命就像眼前凋零的花朵,已经不复往日的那份风光。

“公子!”「绝刀」王独恭恭敬敬的出现在他的身后,朱有硅皱了皱眉头,显得有些不高兴。

王独道:“「异宝斋」的老板玄烈想要见你!”朱有硅心中暗自奇怪,自己和他只不过是一面之交,他前来拜访究竟有何目的?”朱有硅挥了挥手道:“你说我已经歇息了,让他改日再来!”

王独道:“他说有一个字让我告诉公子。”朱有硅不耐烦道:“何字?”王独道:“权!”朱有硅面色的肌肉猛然抽搐了一下,他回身道:“带他到这里来,我等他!”

秦浪缓缓在朱有硅对面坐下,自从他进门后朱有硅的目光始终未离开过他。秦浪的神情自信而坚定,朱有硅忽然感到对方的气质是如此熟悉。

秦浪平静道:“大公子不在王宫居住,隐身于城外府邸,的确有超然物外之境界!”朱有硅双目闪过寒芒,秦浪的话直接刺向他内心的痛处。

他冷冷道:“我向来不喜人多,住在此处倒也乐得清静!”秦浪笑道:“此处虽然清静,可大公子内心中真的清静吗?”

王独怒道:“大胆……”朱有硅伸手止住他说话,秦浪道:“公子若是想听玄烈肺腑之言,请让属下回避。”朱有硅闭上双目,若有所思。向王独挥手道:“下去吧!”王独怒视秦浪一眼,退了下去。

秦浪道:“据我所知,大公子在梁王面前并不得志!”朱有硅猛地睁开双目,怒道:“你究竟是谁?”

秦浪并未回答他的问题,接着道:“朱有贞羽翼日渐丰满,对外联合渤海、桀燕、胡国。加上最近将「千机楼」收为己用,实力之雄厚不容置疑。反观大公子自从涉嫌劫持梁王爱妃,接着便是领兵打败于李存勖的手下,又被掀出有私藏「藏宝图」之嫌,梁王对你早生芥蒂!”

秦浪的这番话字字句句如利刀般直刺朱有硅心头。他的神情由愤怒变成了颓丧。

秦浪道:“实不相瞒,玄烈实乃契丹国耶律阿保机部下!”朱有硅双目一亮。秦浪道:“我此次前来大梁便是为了相助公子。”

朱有硅疑惑道:“你为何助我?”

秦浪道:“普天之下,若论各国实力,北有契丹,南推大梁,若两国合力,天下唾手可得。”朱有硅默默不语。秦浪道:“朱有贞鼠目寸光,居然联合桀燕、渤海这些不成器的小国,这些小国与我契丹素来不睦,早晚契丹必将灭之。”

朱有硅仿佛理解了秦浪的意思,他低声道:“你是说助我夺得皇位,我登基后助你们灭掉诸国?”秦浪笑道:“大公子果然见识非凡。”

朱有硅冷冷道:“若等我助你们灭掉诸国后,你们还会独独留下我大梁一国?”

秦浪笑道:“公子此问好生奇怪,眼下公子最应该担心的好像是令弟朱有贞吧!”他话里藏话,意思明显之至,你现在连太子之位几乎都要保不住了,想那么多干吗?

朱有硅长叹一口气,垂下头去。秦浪知道他已经动心,接着道:“玄烈临来之前,大王要我告知公子一件事情……”朱有硅道:“何事?”

秦浪起身望月,清清楚楚道:“倘若将来真能灭掉诸国,大王愿与公子以黄河为界永不相侵!”朱有贞身躯一震,这对他绝对是无法拒绝的引诱,他已经完全陷入了秦浪的控制之中。

秦浪掏出一个小小的玉瓶,轻声道:“这里面是药力极强的春药!我想你一定有办法让朱有和服下。”朱有硅迷惑的望着秦浪。秦浪微笑道:“据我所知,大王不在宫中,明天午时月奴恐怕会欲火焚身,你考虑一下如何让他们上演一场英雄救美。”

朱有硅伸手接过玉瓶,他的目光猛然变得灼热起来。

秦浪春风满面的回到住所,孔千寻见他神情便知大事已成,悄悄将秦浪拽到一旁道:”成了?”秦浪微笑点头,低声道:“还差一件事。”孔千寻道:“何事?”秦浪望着一旁周铁争道:“此事还要劳烦周三哥亲自回趟契丹!”原来秦浪生恐朱有硅派人前往耶律阿保机处证实自己身份,故想到让周铁争去面见阿保机先行说明一切。

周铁争一听要回契丹,有些不满道:“我不去,让楚靖两个去!”孔千寻怒道:“放屁,让你去你就得去。”周铁争不敢反驳,小声道:“你早就想将我支开,怕我和你抢胡姬……”秦浪听得清楚,方知他是留恋胡姬,微笑道:“周三哥,我原本并不想让你去,可是你想,若论江湖阅历,他二人和你相差何止万千,况且你对契丹地理情况极为熟悉,这更非他二人可比,若是见到阿保机,他定然会重重赏赐,赏你两三个契丹美女也未必可知……”

周铁争听得眉开眼笑,重重捶了秦浪一拳道:“还是秦兄弟帮我,我这就去整理衣物明晨我就出发。”

孔千寻暗暗好笑,内心暗赞秦浪。

秦浪和楚晶晶偎依在月下,楚晶晶扬起俏脸道:“秦大哥,我有件事求你……”秦浪轻抚她的长发道:“傻丫头,我们之间还说什么求不求的!”

楚晶晶俏脸埋在秦浪胸前道:“我想让楚靖,楚雷两个跟周三哥一起去契丹。”秦浪立刻明白晶晶的用意,她生恐楚靖兄弟为了报仇再次坏了自己的大事。秦浪陷入沉思,楚靖二人虽然最近成熟了不少,可毕竟在处处充满危机的大梁城中仍显单纯,不如让他二人随周铁争前往契丹历练也好。当下点了点头。

楚晶晶温柔一笑道:“你待我真好!”秦浪轻轻揽住她的香肩,微笑道:“我待你这么好,你想怎么报答我呢?”楚晶晶凑到秦浪耳边,吹气若兰道:“晶晶用一生来爱你,疼你……”

夜风如此温柔,月光也突然变得朦胧起来。

送走了周铁争和楚靖兄弟,秦浪并未直接返回「异宝斋」而是径直去了胡姬那里。胡姬显然没有想到秦浪会突然前来,连忙招呼厨房备好酒菜。

秦浪笑嘻嘻道:“每次总是叨扰胡老板,玄烈真的有些不好意思了。”胡姬娇笑道:“玄烈公子,今日怎么有空来看胡姬呢?”秦浪道:“我心中有些烦闷,想找人说说话,想到胡姬便来了。”胡姬媚眼如丝,柔声道:“胡姬还不知自己在公子心中有如此地位呢。”

秦浪饮尽面前美酒,抬目望向窗外骄阳,意味深长的道:“午时到了……”

月奴从心底感到她青春的躯体无比燥热,她下意识的夹紧了修长的双腿,不知为什么她的眼中,朱温那雄壮的身躯和朱有贞健硕赤裸的身躯轮番的出现,她的面颊开始燃烧。

“娘娘!梁王打猎归来,要你去安德宫侍寝。”宫女招颜轻声慢语道,月奴「噌!」的从塌上坐起,她的身体从未像现在这样充满着对朱温的渴望。

“你醉了!”朱有硅伸手夺下朱有和手中的酒杯。“我……没醉……大哥,我还要喝!”朱有硅笑道:“你先歇息一会儿,大哥呆会再陪你喝。”他搀扶着朱有和步上床去。

月奴竭力放慢着步伐,她不明白梁王为何要招自己去简陋的「安德宫」,招颜的声音依然不紧不慢:“梁王刚刚回来,生怕大臣闲话。”月奴的脸红的像桃花,她的心中无比的兴奋,好像又找回了初次偷情的感觉。

朱有和脱去了浑身的衣物,他的身体依然像一团热火,他感到自己的整个身躯就像要爆炸。“大王!”随着一个娇柔的声音,一个丰盈的躯体扑到他的身上,朱有和的神志顿时模糊了,他用力的撕掉对方衣物,不顾一切的将她压在身下,寝宫内充满了他们的狂喘和嘶叫。

朱有硅静静将一颗黑棋挂在角上,微笑着向荣德后道:“奶奶,请出棋。”

荣德后慈祥笑道:“你以后要多来陪陪我!”

招颜慌慌张张的跑了近来,她看到朱有硅似乎有些顾虑,欲言又止。荣德后道:“什么事情,快说!有硅又不是外人。”

招颜低声道:“太后何不亲自到「安德宫」去看看!”

荣德后雍容的面孔变得铁青,她的身躯不住颤抖着,眼前的一切让她几乎说不出话来。月奴和朱有和犹自未从狂乱的欲望中醒来,死命的纠缠着。

朱有硅一拳将朱有和击昏过去,向身后宫女道:“把这个贱人带走!”

荣德后从齿间挤出一句话来:“不许给他们两个穿衣服,把他们给我锁在一起,让梁王看看他们干的好事。”

朱有硅向招颜做了个眼色,招颜乖乖的跟到帐后,朱有硅的大手恣意的摸上了招颜丰盈的乳房,招颜的身躯在他大胆的举动下不住的颤抖,朱有硅忽然紧紧扼住了招颜的粉颈,轻轻道:“你该休息一会了……”

朱有硅附在荣德后的耳旁,低声道:“我已经除去了招颜。”荣德后点了点头,她望着眼前忙碌的四位宫女,唇角泛起一丝残酷的微笑。

秦浪轻轻晃动着杯中的美酒,他的眼神深邃而神秘。胡姬托着香腮,痴痴的望着他每一个细微的动作。

天空不知何时开始阴云密布,秦浪将美酒放到唇边,轻轻道:“要下雨了……”

朱温「噌!」地一声抽出腰间利剑,斜斜指向月奴那赤裸的胸膛,那里曾经是令他无数次迷醉的地方。月奴的俏脸变得煞白,她体内的热情已经消退,取代的是无尽的恐惧。

荣德后冷冷望着自己的儿子,没有人比她更为了解朱温,朱温依然还在犹豫。荣德后轻声道:“大梁的基业不能毁在一个荡妇的手中!”朱温缓缓闭上了双目,他的剑尖在微微的颤抖,荣德后猛然夺过他手中的利剑,疯狂的插入月奴的胸中,朱温的眼前变得漆黑一片。耳边只剩下母亲冷冷的笑声。

朱有硅心疼的替弟弟包裹着磨破的伤口,他将自己的外袍披在朱有和的身上,关切道:“三弟,你这是何苦?”朱有和羞愧无比,哭声道:“大哥救我,我的确是喝多了,你一定要帮我!”朱有硅长叹一口气道:“只有看太后劝不劝得了父王了!”

胡姬的手下慌慌张张的跑到她的身边,在她耳边轻声说些什么。胡姬面色一变,站起身来,秦浪还从未见过她如此失态。

胡姬勉强笑道:“玄烈公子,胡姬突有要事无法相陪,还请公子见谅!”秦浪微微一笑,他知道计划已经成功了。

外面开始下起了小雨,秦浪凭栏望去,却见孔千寻负手立在楼下,腰间悬着一个大大的酒壶,朗声道:“如此良辰美景,贤弟还不赶快下来陪哥哥喝上两杯!”

两人坐在残破的风雨亭中,丝丝细雨自破裂之处飘到二人身上,孔千寻咽了一大口酒水,微笑道:“朱温也算歹毒,居然将他亲生儿子的卵蛋割了,我算是服了贤弟,此计一箭双雕,即除去了月奴这个藏在朱温身边的棋子,又惩罚了朱有和哪个混蛋。”秦浪叹了口气,道:“我总觉着如此手段有些不太光明!”

孔千寻摇首道:“贤弟此言差矣,凡成大事者,不拘小节!”秦浪闻言一震,孔千寻将手中酒壶递与秦浪道:“对付敌人存不得半点心慈手软,不然必受其害,你可曾见到他们有过心软时候?”秦浪知道他说的确实是实情,长叹道:”但愿此事莫要伤及太多无辜。

孔千寻望向秦浪,大声道:“自古以来,任何始候都充满着争斗,成王败寇,这是颠扑不灭的真理,今日对敌人的丝毫仁慈必将成为将来的隐患。”

秦浪默然不语,他明白自己已经深深陷入斗争的漩涡中心,安宁与平静只能在梦中得以实现。孔千寻望着远方烟雨朦朦处,豪情万丈道:“你我兄弟齐心,必将大梁城搅个天翻地覆!”

朱有贞刚刚回到大梁,便听到这个突然的恶讯。他并不心疼朱有和的被阉,可是月奴的被杀,顿时令他失去了安在朱温身畔的耳目,他此次的损失极为惨重。他绝不相信月奴会看上朱有和那个废物,这件事情的背后一定藏有不可告人的阴谋,他一定要尽快查清这一切,绝不能让这种恶劣的形势继续下去。

朱有贞没有直接去见父亲,他想像的出朱温此刻的愤怒。

他第一个去见的人就是胡姬,胡姬仿佛早就知道他会到来,柔声道:“你终于回来了!”

朱有贞在胡姬的身边坐下,低声道:“到底发生了何事?”

胡姬长长叹了口气,娇声道:“你为什么不去问问你那个混蛋弟弟?”

朱有贞缓缓摇了摇头道:“老三绝对没有那个胆量!”胡姬冷冷道:“难道你从未听说过色胆包天这句话吗?”朱有贞眯起双目,他依然相信自己的判断。

胡姬轻声道:“不过有件事情我也觉得奇怪。”朱有贞双目一亮道:“何事?”胡姬道:“据宫里人说,今日大公子表现的极为卖力,你想想,他最近半年几乎都不在宫内居住,为何偏偏在这个时候恰巧出现?”朱有贞一掌重重拍在身边方桌之上,怒道:“这件事肯定和他脱不开关系。”胡姬建议道:“你还是去见见三公子,说不定真能有什么新发现!”

第二章 旧恨难填

若不是狱卒的指点,朱有贞几乎没有认出眼前的朱有和,朱有和满身血迹斑斑,蜷曲在牢房的一角,他的身躯因为肉体的痛苦而不断抽搐着。

“有和!”朱有贞的声音饱含着酸楚,朱有和难以置信的望着自己的二哥眼泪簌簌而下,他挣扎着扑到朱有贞身前,嘶声道:“我以为你们都不理我了,二哥救我……”朱有贞从心底感到一种莫明的悲伤,他从朱有和的下场仿佛看到了自己的未来,如果不能成功的夺下王位,他的境遇也许比眼前的朱有和还要凄惨。

他轻声安慰道:“我会在父王面前替你求情!”朱有和大声哭泣起来。朱有贞低声道:“有和,告诉二哥到底是怎么回事?”朱有和好久方才平复情绪,黯然道:“大哥喊我去「安德宫」喝酒,我多喝了两杯,本想歇息,谁曾想月奴她……主动勾引于我……”

朱有贞的脸色变得铁青,他的猜测不幸被证实了,此事果然是朱有硅的阴谋。一直处于下风的他终于开始了顽强的反击。

朱有硅的心情说不出的愉悦,他不但剪除了朱有贞得力的臂膀:「月奴」,更为重要的是他赢得了荣德后的青睐,为自己的王位增加了一个极重的砝码,深悉内情的招颜已死,对此事的处理他自认无懈可击。看着父亲那瞬间变得苍老许多的面孔,他恨不得大叫几声来抒发心头的快意,朱温你终于尝到失去心爱女人的痛苦。

朱有硅的表情却显得比朱温还要痛苦,他恭恭敬敬的将太医煎好的草药递到父亲面前,轻声道:“父王,您身体要紧,还是先把药喝了!”朱温的目光中充满了悲伤,虽然他明白月奴的死是必然的,但每念及此事,仍旧不由得感到一阵心痛。他望着身前神情疲惫的大儿子,心中忽然有些感动,朱温的语气流露着几分慈和:“你也累了一天了,回去歇息吧!”

朱有硅正要退下,却听朱温身后道:“将亲眼看到此事的几个宫女全部都除去!”朱有硅暗暗好笑,朱温到现在依旧害怕别人闲话,竟然以为仅仅杀几个宫女就能封住所有人的嘴巴。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当初他从自己亲生儿子手中夺去月奴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廉耻两字,朱有硅轻轻答应了一声,背对朱温的面孔浮现出残酷无比的笑意。

秦浪静静仰望着夜空,享受着难得的片刻安宁,他的目光忽然被远方的一点灯火吸引。从他所处的位置,可以清楚的分辨出那点灯火来自曾经居住的「凌烟楼」。

他曾经向人打听过,自从他们逃离大梁后,「凌烟楼」一直都未有人居住,不知此刻怎么忽然亮起了灯火?秦浪的内心忽然生出无比强烈的愿望,他悄悄向「凌烟楼」的方向走去。

月光宛如轻纱般笼罩在通往「凌烟楼」的幽静小路上,秦浪望着两旁熟悉的景致,往事涌上心头,微风习习,迎面吹过,眼前的一切是那么熟悉,仿佛从未改变过。

秦浪刚刚踏上通往小楼的长桥,灯光忽然灭了,整个小楼又重新回到了一片黑暗之中。秦浪的双目湿润了,他敢肯定那亮灯的房间便是原来雪歌的居处。

他木然站立在长桥之上,陷入痛苦的回忆之中。

一个冷酷的女声从耳边响起:“深夜之中,鬼鬼祟祟在别人门前做什么?”

秦浪猛然惊醒,两个妙龄少女不知何时来到身前,怒目盯住秦浪。她们俱是穿着一身紫色衣裙,身材容貌极为相似,年纪均在十七八岁左右,右侧少女看来稍大一些。

秦浪心知看来自己被别人当做不怀好意,当下赔笑道:“在下住在附近,只是在此散步而已,不想惊扰了两位,恕罪恕罪。”

两女对望一眼,那右侧少女,上下打量秦浪,见他面貌奇异,身着契丹服饰,显然并非中土人士,疑窦顿生,冷冷道:“看你鬼鬼祟祟也不像什么好人,先拿下再说!”话音未落身形如鬼魅般欺至秦浪身前,手中已然多了一对明晃晃的弯刀,闪电般向秦浪胸口要害刺来。

秦浪眉头一皱,没想到此女如此不通情理,向后退出一步,避过来刀。此时那另一少女同时发动,从左侧斜行向秦浪肋间刺来。二女出手便是致命一击,就算是秦浪涵养再好,此刻也不禁微微动怒,心道:“这哪里是要拿我,分明是要我命哩!”

秦浪拨动刀柄,刀鞘反弹在右侧少女双刀之上,一股大力传至那少女双刀之上,她的娇躯不由一震,身躯同时向右侧后旋,凌空掠起,双足稳稳落在长桥护栏之上,他一连串的动作行云流水,潇洒自如。那年纪稍长少女道:“好恶贼,还说你没有歹意?”两女齐齐向秦浪双足砍来,秦浪哭笑不得,心道:“我站在这里任你两人砍,便是没有歹意了。”足下却不敢有丝毫停歇,看准来道方向,右足准确的踏在其中一柄弯刀刀背之上,借势从二女头顶越过。

两女连忙转过身来,秦浪已经闪身在距离她们一丈开外,摆手道:“两位姑娘放过我好不好?”两女同时喝道:“休想!”四刀同时向秦浪再度砍来,秦浪长叹一声,腰间「傲天刀」发出清悦的龙吟,一道夺目的光华出现在漆黑的夜空,二女下意识的闭上了眼晴,只听「噌!」地一声轻响,随之便是金属落地的声音,再看时两人手中弯刀已被齐齐削去了一截,两女俏脸登时变得煞白。

秦浪好像从未出过刀一样,负手站在两人身前,微微笑道:“两位姑娘情留步,在下先行告退。”转瞬间消失在苍茫夜色之中。

两女惊惧的对望一眼,再也不敢追上前去。

此时身后,一个无限温柔的声音道:“倘若人家不是手下留情,此刻你二人焉有命在!”

秦浪对朱有贞的分析极为准确,他凡事均求万无一失,对于眼前的连番受挫,他并没有立刻反击,而是积极的调动着人手,不断积蓄着他的实力。在任何社会中实力往往和财富密不可分,朱有贞让薛零加大了对大梁境内各方治安的管理,严格收缴各类赃物用以维系庞大组织的运转。月奴的背叛让朱温的注意力从更换太子身上暂时转移到了别处,朱有硅也得到了难得的喘息。

“那人不就是朱有贞最为器重的心腹吗?”孔千寻望着楼下,向秦浪道。秦浪顺着他的目光看到薛零正从楼梯向上走来,秦浪点点头,这些日子他对朱有贞手下的一帮心腹进行了极为详尽的调查,对每个人的资料或多或少都有一些了解,唯独对这个薛零依然一无所知,他的经历就像一片空白。

秦浪忽然开口向他喊道:“薛兄怎么一个人来?”薛零一怔,向他二人望来,他显然并不认识秦浪。秦浪笑着向他挥了挥手道:“薛兄,不嫌酒菜粗劣,过来一同饮上两杯如何?”

薛零稍微犹豫了一下,还是向秦浪身前走来。秦浪连忙唤来小二添上招呼。孔千寻为薛零斟满美酒,薛零忍不住道:“这位兄台,认得薛某?”

秦浪并未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自我介绍道:“在下玄烈,这位是我的大哥孔孟。”薛零眉头一动,他曾经从胡姬的口中听说了这两个人物,此二人是经营各类古玩珍宝的投机商人,在短短一月之间和大梁的王公贵族打成一片,想来必有过人之能。

薛零拱手道:“久仰,久仰,薛某早就听说过二位大名,一直早想结识,只是苦于没有机会,倒是薛某失敬了!”

酒至半酣,秦浪步步为营,试探道:“在下听闻二公子统管大梁治安,负责收缴各类赃物……”薛零心中暗生戒备,秦浪低声道:“我和大哥所做的生意薛兄是否有些耳闻?”薛零何等聪明,立刻明白两人必是看中自己手中收缴的各类珍宝,他反问道:“俱薛零所知,两位的生意和我的职责并无共同之处?”

孔千寻插口道:“薛兄难道不想卖个好价?”薛零心中一动,口中却道:“孔兄的意思,小弟有些不明白!”孔千寻心中暗骂了一句,满脸堆笑道:“酒足饭饱,薛兄何不去「异宝斋」品品那里的清茶。”

秦浪忽然感到身后仿佛有一双逼人的双目在望着自己,随着修行《无间诀》的不断加深,他的感觉变得异常敏锐,心中不由一寒,当下向两人微微笑道:“两位先走一步,玄烈还有些事情找胡姬商量。”

孔千寻见他神情有异,知他此时肯定不方便言明,况且有些事情还是和薛零单独商谈更好,点了点头和薛零二人先行离去。秦浪目送两人远去,静静将一锭银子放在桌上,朗声道:“小二!结账。”缓步向店外走来。

秦浪的感觉越发强烈,他清楚的感觉到身后的目光始终关注在他的身上,他从熙熙攘攘的大街拐入小巷,脚下步伐不断的加快,却始终无法摆脱身后的追踪。

秦浪拐入寂静无人的小巷,身后的脚步忽然失踪了。秦浪猛然回过身来,却见整条巷子除了自己更无他人,他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忽听一个冷酷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秦浪!”秦浪的心中猛地一凉,从心底大喊道:“天鹰辛九!”他面上却不见有任何反应,平静道:“朋友是不是认错人了?在下契丹人玄烈!”秦浪缓缓转过身来。

天鹰辛九静静站在距离他两丈以外的地方,他似乎消瘦了许多,整个人因此而显得有些苍老,唯一未变的便是他那双鹰般锐利的眼眸。

他的目光死死盯住秦浪,不放过对方身上丝毫的细节,他对自己的眼睛向来充满着自信。

秦浪从他的双目中看到了不断增加的仇恨,秦浪明白辛九认出了自己。他的右手缓缓放到「傲天刀」上,他绝不允许辛九将这件事情张扬除去,心中杀机立现。

这是「天鹰」辛九第三次与秦浪相对,面对眼前的秦浪,只有他自己明白,战胜秦浪的信心一次比一次减少。辛九大喝一声,手中鹰剑疾电般刺出,他要抢得先机,他此次绝对不会留情。

秦浪目光如电,准确的追踪到鹰剑的轨迹,「傲天刀」同时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向辛九咽喉刺去,刀气如狂涛骇浪般向辛九包围而去,后发先至,抢先刺向辛九胸前,辛九面色一变,他手中「鹰剑」微旋,向「傲天刀」迎去,刀剑相交,鹰剑之上立刻多了一道深痕,秦浪手中「傲天刀」却完好无损。

他不给辛九任何喘息之机「傲天刀」自上而下向辛九头顶劈落,辛九此时方才清楚秦浪今日的实力,他手中「鹰剑」本非凡品,可刚一相碰便给划出一道深痕,辛九不敢再与来刀相碰,接连变化三个身法方才避过此击。

秦浪深知若是身份被暴露出去,后果不堪设想,出手毫不容情,一式「肝肠寸断」,从四面八方向辛九包围而来。辛九鹰剑护住身躯,向后疾退,刀剑相交之声不绝。再看时鹰剑之上,已经多了大大小小的十数个缺口。

秦浪大吼一声,「傲天刀」以万夫莫敌之势向辛九头顶再度劈来。辛九心中一横,鹰剑横向迎了出去,「噌!」地一声,鹰剑自中间而断,辛九眼前一黑,傲天刀在距离辛九头顶一寸之处硬生生停住,刀气过处,几缕长发自辛九头顶飘落。

秦浪此刻心情无比复杂,此刀落下便无后顾之忧,可从他与「天鹰」辛九的几次对决中,他感觉到辛九并不是一个坏人,况且他曾经放过自己一次。

辛九黯然道:“我既已落败,一切任你处置。”秦浪凝刀不发,轻声道:“我未杀赵天蒙,你何苦一味相逼!”辛九目光注视秦浪,神情似乎显得极为疲惫,他说出了一句秦浪意想不到的话来:“我知道!”

秦浪愕然道:“那你为何还要追踪于我!”辛九的眼前忽然浮现出赵可儿那娇俏可人的面孔,一想到她,辛九的脸上就充满了幸福。

秦浪缓缓收回了长刀,辛九的神情变得有些错愕,他不相信秦浪竟会放过自己。

“辛九!”甜美的女声在远处喊道,秦浪心中一凛,一个娇俏的身影出现在小巷中。

赵可儿一身武士服,美好身姿展露无遗,俏脸未经任何修饰,更显清丽可人。她奔自两人身前,美眸望了秦浪一眼,转向辛九埋怨道:“说好在「天然居」等我,你这么到这里来了,若不是看到你的标记,我还真不知到何处寻你!”辛九默然不语。

赵可儿望向秦浪,目光充满了疑窦,秦浪对此女向来就没有什么好感,微微皱了皱眉头,不由得有些后悔刚才放过辛九。

辛九忽然道:“他是我朋友玄烈!”他向秦浪拱了拱手道:“玄烈兄,辛九还有要事先行告辞,晚上我在大梁东门等你。”秦浪微微一怔,辛九拉过赵可儿已经转身去了。

两人走至巷尾,辛九忽然回过头来,指了指自己的嘴巴,又缓缓摆了摆手。

秦浪微微一笑,他明白辛九的意思。

来到「异宝斋」,薛零早就离去了,孔千寻乐呵呵将秦浪拽到楼上无人之处道:“你果真没有看错,这小子当真不是什么好东西!”秦浪听他口气便知道薛零已经上套。大喜道:“他如何说?”孔千寻神秘道:“他的胆子倒是不小,以后凡是收缴到的赃物均先经我们过目,除去上缴的之外,所得银两和他四六分成!”

秦浪暗叹人性贪婪,朱有贞对此人倒是看走了眼。

孔千寻道:“刚才我见兄弟神色有异,究竟何事?”秦浪淡然一笑,生恐说出孔千寻替自己担心,找个话题搪塞了过去。

孔千寻道:“薛零此人贪得无厌,对这种贪婪小人不能掉以轻心。”

秦浪道:“我们需得利用此点,引他入瓮。”

孔千寻笑道:“此人深悉朱有贞内情,若是能成功令他倒戈,对付朱有贞的计划便成功了一半。”

此时门外伙计喊道:“玄烈公子!有人找你!”

秦浪向楼下望去,却见大公子朱有硅微笑着向自己这边看来。

秦浪做出无限欢欣的模样,笑道:“贵人前来,为何不提前打个招呼,玄烈失礼了。”快步走下楼来,热情的挽住朱有硅右臂,请入内堂。

朱有硅低声道:“玄烈兄,我此次前来有事找你!”秦浪眉头一动,却听朱有硅道:“老二不知从哪里弄了个叫如意的歌妓,这几日恐怕就要敬献给梁王。”

秦浪微微一怔,「如意」这个名字自己好像从哪里听过,一时间却想不起来。朱有硅接着道:“此事若是让他得逞,我们岂不是前功尽弃?”秦浪道:“大公子有什么打算?”

朱有硅道:“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除去此女!”秦浪道:“如果我们故计重演,闹不好会打草惊蛇!”朱有硅道:“你说得不错,我查出朱有贞将这个女人藏在胡姬的住所,还派「冰火双奇」两个老怪在那里保护。”

秦浪道:“看来二公子早有防范。”朱有硅道:“若是能劝说胡姬倒戈,此事就会变得容易许多。”秦浪暗道:“说得容易,以胡姬之精明岂能这么容易便可说动。况且自己至今还不知胡姬与朱有贞处于何等关系。”

朱有硅又想起一事道:“「无双城」城主赵轻裘昨日来到大梁。”秦浪闻言一楞,原来辛九和赵可儿是跟他前来。不过赵轻裘和朱温向来不睦,又怎么会到大梁来呢?

朱有硅仿佛看出他的疑虑,解释道:“天下间没有永远的敌人,赵轻裘处于李存勖的强大军事压力和胡国的步步紧逼下,他的妥协也是无奈中的事。”秦浪道:“此人势力在诸藩中虽是弱者,可手中财富可谓富甲天下,大公子需要注意此人动向。”

朱有硅点了点头,仍是放心不下如意之事,反复交待道:“玄烈兄若有空闲还是到胡姬处打探一下。”

送走朱有硅,已是夜色苍茫,秦浪想起和「天鹰」辛九的约会,向孔千寻道:“孔大哥,先行回去,告诉晶晶不必等我,我还有个约会。”孔千寻点头答应。

第三章 对酒当歌

天鹰辛九孤零零的斜倚在一棵垂柳之上,他的眼神中透出无尽的忧郁,秦浪望着眼前的「天鹰」感到些许的陌生。

“你终于来了!”天鹰望向秦浪的眼中已经找不到任何的仇恨,秦浪点了点头,目光落到辛九的腰间,他的鹰剑已被秦浪斩断,现在没带有任何的武器。

“我没有朋友!”天鹰的声音无比的凄凉,他的内心从未像现在这样感到孤单,“你愿不愿意陪我喝杯水酒?”秦浪的脸上露出一个真诚的笑容,他没有任何拒绝的理由。

秦浪和辛九这两个昔日的敌手,对面坐在一间简陋的酒肆中,店里没有其他客人,显得格外冷清,秦浪要来了酒菜,在土陶所制的酒碗中满满斟上两碗「高粱烧」。

“请!”两人一饮而尽,辛九望向木格窗外,他的眼中隐有泪光,许久方道:“这次城主也来了。”秦浪并不感到惊奇,他已经从朱有硅的口中知道了这件事。

辛九的神情越发显得痛苦,他又将面前的烈酒饮尽,苍白的脸上泛出一丝红意:“他此次想和朱温联盟。”秦浪道:“无双城处在李存勖和胡国的夹击中,他的处境的确艰难。”

辛九喝了一大口酒,凄楚道:“他……要把可儿嫁给朱有硅!”秦浪身躯一震,他万万没有想到事情会是这样,赵轻裘想和朱有贞联盟最好的办法就是和亲,朱有硅贵为大梁的太子、王位的第一继承人,自然成了赵可儿夫婿的最佳人选。

辛九的身躯因为极度的痛苦而抽搐着,秦浪同情的看着这个曾经的对手,天鹰辛九看似坚强冷酷的躯壳下,竟然藏有一颗如此痴情的心脏。秦浪默默为他添满了酒碗,劝慰道:“人生几何,对酒当歌,辛兄何必去想烦心之事,来!玄烈今夜陪你一醉方休。”

两人将第四坛酒饮尽,俱有了八成醉意,秦浪笑道:“痛快……痛快……店家再拿酒来!”

辛九忽然握住秦浪双手,双目充满感激之情,哽咽道:“谢谢……”秦浪明白他这句话后饱藏的深意,微笑着点点头。

辛九道:“可儿是我生命的全部,我可以为她去做任何事……无论对还是错。”他抬起头激动的望着秦浪:“辛九今天终于明白人世间还有许多值得珍惜的事情!”

他摇摇晃晃站起身来,秦浪抢着把帐付了。

夜风清冷,辛九仰天长啸,秦浪体会的到他此刻的痛苦。

两人在路口分手,秦浪关切道:“辛兄打算去哪里?”辛九望向茫茫夜色,惨然一笑,喃喃道:“去一个我应该去的地方。”

秦浪目送辛九憔悴的背影孤零零的消失在夜色之中,心中感叹不已,「天鹰」辛九的感情如此脆弱,恐怕他很长时间难以从低落的情绪中恢复过来。

楚晶晶和孔千寻在院中正在聊天,见到秦浪摇摇晃晃回来,两人急忙迎上前去。楚晶晶连忙道:“我去给他熬些醒酒汤,劳凡孔大哥照顾他。”孔千寻笑道:“三年的「高粱烧」,臭小子喝酒也不喊我!”搀扶秦浪在石桌旁坐下,秦浪醉意盎然道:“人生几何,对酒当歌!”孔千寻大笑道:“好小子,背着我还喝了不少!”

秦浪道:“孔大哥,我今晚见到「天鹰」辛九了!”孔千寻一怔,他听说过秦浪与天鹰的那段恩怨,忙道:“他来大梁了?”秦浪点点头道:“赵轻裘想把女儿嫁给朱有硅,辛九痛苦的就快疯了!”孔千寻道:“你就是和他一起喝了这么多?”秦浪道:“他其实人不坏。”

孔千寻道:“朱有硅抢了他的爱人,他不会找朱有硅算帐去吧!”他只是随口一说,秦浪听在耳中,却惊出了一声冷汗。天鹰为了赵可儿可以不惜一切,在极度痛苦之下极有可能去刺杀朱有硅。

秦浪的酒意顿时全消,惊慌道:“不成!我必须去趟朱有硅那里!”孔千寻道:“我只是猜测,你还当真不成?”秦浪道:“辛九为了赵可儿任何事情都做的出,我绝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说完疾迅的向门外掠去,孔千寻大声道:“等等我……”

「天鹰」辛九充满仇恨的守候在朱有硅的府邸前,他决意用自己的生命去捍卫可儿的幸福。

孔千寻拍拍秦浪,指了指前方黑暗之处,只要是有一丝酒味的地方,他就能把它闻出来。秦浪暗自庆幸来得还不算晚,悄然来到辛九的身旁,重重拍在他的颈后,辛九眼前一黑,便昏迷过去。

辛九从沉睡中醒来,却发现自己躺在一张松软的大床之上,他一惊坐起,秦浪笑嘻嘻的面孔出现在他的眼前:“你总算醒了!”辛九愕然道:“我不是在……”

一个沙哑的声音道:“你若在朱有硅府邸恐怕此刻已经死了!”孔千寻来到了床边。

辛九方才想起昨晚之事,他望向秦浪,知道一定是秦浪及时赶到救了自己。秦浪道:“你喝得几乎连路都走不了,还想去刺杀朱有硅,和送死有什么区别?”

辛九垂下头去,心中黯然道:“若是可儿嫁给了他,自己还不如死了的好。”

孔千寻道:“「天鹰」辛九也算是江湖上响当当的角色,怎知一见不过如此,为了个女人便寻死觅活,你还算不算是个男子汉?”

秦浪怕他说得太重,拼命向他使眼色。

辛九长叹一声,黯然道:“你骂得是,辛九无话可说!”

此时晶晶在门外轻声唤道:“秦大哥,早饭准备好了!”秦浪向辛九笑道:“你梳洗一下,我们在外面等你。”拉着孔千寻出门而去。

秦浪道:“若是你真爱赵可儿,为什么不对她说明?”辛九长长叹了口气道:“不知怎么,我一见到她,便连话都不会说了。”

楚晶晶忍不住道:“可能她心里面一直都在想着你,你不说出来她怎么会知道?”

孔千寻补充道:“你现在不说,恐怕这辈子都没有机会说了。”

辛九黯然道:“可是赵轻裘绝不会答应!”

孔千寻怒道:“他算个什么东西,你要娶的是他女儿,又不是他。”

秦浪鼓励道:“不如……我们陪你去找赵可儿?”

孔千寻笑道:“对女人你拍马也赶不上秦浪!”说完方想起楚晶晶还在身边,不好意思的笑道:“晶晶,你莫怪我胡说。”

楚晶晶道:“我就是喜欢秦大哥敢爱敢恨,有什么不好?”

孔千寻道:“你看我说得是不是?”

秦浪轻轻搂住晶晶纤腰,笑嘻嘻道:“天鹰辛九不会连说句话的勇气都没有吧?”

辛九咬住下唇,终于下定决心道:“好!我亲自对她说!”

赵可儿如约来到湖边,辛九费了好大力气艰难道:“你……不要嫁给朱有硅!”

赵可儿面无表情道:“我要嫁给谁,和你有何关系?”

「天鹰」辛九的面孔涨得通红,他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赵可儿道:“你如果没有其他事,我便走了。”

天鹰握紧了双手,下定决心道:“我喜欢你……”

赵可儿美目冷冷扫了一眼天鹰,辛九感到自己整个世界变得漆黑。

“你记不记得答应过我什么?”

天鹰的心头无比的苦涩,他嘶声道:“可你大哥……他不是秦浪杀的!”

赵可儿怒道:“那是谁杀的?难道是你不成?”天鹰不由自主退了一步,痛苦道:“我……不能说……”

赵可儿的目光充满了鄙夷,她转身向远方走去,任凭辛九如何呼唤终未回头。

一直在暗处旁观的秦浪和孔千寻对望一眼,起身来到「天鹰」辛九身旁,却见辛九痛苦的就要掉下泪来。

孔千寻道:“她怎么说?”辛九长叹了一口气,黯然道:“谢谢二位的好意,辛九已经彻底死心了。”秦浪恐他一时想不开,再做傻事,劝慰道:“不如你到我们那里住上一阵子!”

辛九摇了摇头,他低声道:“若是可儿嫁给朱有硅真能幸福,我便开心了。”

孔千寻道:“你想去哪里?”

辛九目光望向远方,迷惘道:“走到哪里便是哪里,我孑然一身有何牵挂?”

秦浪虽不知赵可儿对辛九说了什么,但见他神情已知此事对他打击奇大。

孔千寻建议道:“我两个兄弟都在契丹国境,不如你到那里散散心顺便帮我送封书信?”辛九心不在焉道:“也好!”

「天鹰」离开大梁的第二天,朱有硅和赵可儿联姻的消息便传了出来,一连串的胜利让朱有硅有些飘飘然。他大婚的日子初步定在三个月后,他仿佛已经看到王座已经近在眼前。

秦浪于薛零的合作进行的极为顺利,朱有贞财产收入的一大部分悄然流入了薛零与秦浪的腰包。自从顺利的除去月奴之后,朱有硅越发意识到秦浪的重要性,将宫廷之中的最新动态,第一时间通报给秦浪。

薛零一早便来到「异宝斋」,秦浪笑呵呵道:“哪阵风把薛大人吹来了?”

薛零扬了扬手中请柬道:“今晚二公子在府邸设宴,特地请玄烈兄、孔兄两位过去。”

秦浪接过请柬,答应道:“放心,我们兄弟二人一定准时到达!”

他又将薛零拉到内堂,取出一张十万两银票道:“这是上次变卖古玩的收入。”薛零满意的笑道:“够朋友,你我兄弟合作无间。”他想起一事,低声道:“最近我们需要小心些,「玄机楼」的楼主带着他的三个弟子来了!二公子打算把老三「千手毒狼」孟若水安排到我那里。”

秦浪诡秘一笑道:“不如先给他们个下马威,在二公子面前挫挫他们的威风!”薛零大喜道:“玄烈兄若能灭他的威风最好不过!”他从心底不想让孟若水从身边分一杯羹,秦浪若能挫「玄机楼」的锐气,他们在朱有贞面前便很难抬起头来。

秦浪道:“不知二公子喊我们过去有何要事?”薛零笑道:“具体事情我也不太清楚,不过大梁城的富商巨贾大都在邀请之列。”

秦浪和孔千寻坐在宽敞的豪华马车中,孔千寻微笑道:“朱有贞怎么想起来请我们俩?”秦浪透过车帘欣赏着窗外的景色,平静道:“据我所知朱有贞这次请了不少大梁的巨贾!”孔千寻道:“他该不是找我们化缘吧!”

秦浪分析道:“此事不无可能,他维系如此庞大组织的运转必须有足够的经费,薛零这小子又偷偷摆了他一道,再说他目前还无法动用国库。”孔千寻笑道:“这小子若是知道薛零私吞他的钱财,非气死不可。”

秦浪道:“朱有贞为人多疑,此次他向安插孟若水协助薛零之事,便可看出他对薛零也是不完全放心。”孔千寻道:“所以你想做个顺水认情,今晚要寻孟若水的晦气?”

秦浪笑嘻嘻道:“有件事你可能想不到!”孔千寻望向秦浪,秦浪道:“朱有硅居然不知道这件事!”孔千寻道:“你将此事告诉了朱有硅?”秦浪道:“你等着看好戏吧!”孔千寻笑道:“好小子,卖起关子来了,快说!”

秦浪正要答话,不知忽然看到了什么,双目露出无比惊奇的目光,轻轻咦了一声。

孔千寻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却见洵水河边,三个窈窕少女正坐在茵茵绿草之上,静静欣赏着夕阳,那两旁两个紫衣少女微微侧了半个脸庞,看得出极为秀丽,那正中的少女仿佛沉醉于夕阳的无限美丽之中,傍晚的微风轻轻吹起她轻柔的长发,在如雪的白衣的衬托下更显得风姿无限。

那背影对秦浪来说如此熟悉,他的胸口因为激动而不断起伏着。孔千寻悄悄拍了拍车夫的肩膀,示意他停下马车。

秦浪认得那两边的少女,她们就是那晚在凌烟楼外袭击自己的两个丫头,可那中间少女到底是谁,她的身影和烟烟如此相像?

孔千寻推了秦浪一把,秦浪方才惊醒过来。

孔千寻道:“你认得她们!”秦浪点点头道:“旁边那两个,就是我曾经提到的在凌烟楼前攻击我的少女,中间那个……”

正在这是那少女蓦然回首,秦浪宛如定住一般,呆在那里。许久方道:“她是烟烟!”

孔千寻闻言一怔,轻声道:“你没有认错?”秦浪缓缓摇了摇头,他的眼神显得有些迷惘,烟烟何以此时会在大梁出现?她又为何偏偏住在秦浪曾经居住过的「凌烟楼」?秦浪的心中无比冲动,若不是有所顾忌,他真想冲到烟烟面前问个清楚。

孔千寻提醒道:“你莫忘了「三绝老人」说的话。”秦浪默默点点头。

孔千寻大声向车夫道:“快点,莫要晚了赴宴!”

秦浪的心中翻腾起伏,往事历历在目,他以为随着时间的推移自己已经忘却了烟烟,可是自从再次看到她的倩影后,内心中对她尘封许久的感情又重新升腾了起来。

孔千寻的面孔变得有些严峻,他望着秦浪的眼神,似乎想从里面看到秦浪的内心,他明白爱对一个人代表着什么,但有些事情,他必须要阻止它的发生。

两人终于来到了朱有贞府邸,朱有贞亲自站在府门前迎接着宾客,显见他对此次宴会极为重视。

朱有贞在薛零的陪同下向两人迎来,秦浪深深吸了一口气,将刻骨的仇恨埋藏在心灵深处。

朱有贞笑道:“两位大驾光临,朱某深感荣幸。”

秦浪淡然道:“二公子如此抬爱,我两人若是不来,岂不是太不识趣?”朱有贞哈哈笑道:“玄烈兄真会说笑,里面请。”

薛零将两人引入大厅,大厅中摆放了大约三十余长桌,每桌大概可坐下十人。秦浪四处张望,有许多是他们原来认识的,笑道:“今日二公子恐怕将大梁城所有的生意人都请来了!”

薛零道:“你们的席位在东面第三席。”他似乎想起了什么提醒道:“你们对面那桌便是「玄机楼」的人!”孔千寻笑道:“不是你故意安排的吧?”

薛零忙道:“巧合,巧合。”引两人入席后又去招待其他客人。

秦浪在对面的人群中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柳若残!他的刀伤似乎已经完全痊愈,正在和两个与他年龄相仿的武士聊天。孔千寻道:“那个身材矮小的是孟若水,擅长轻功暗器,因为他下手歹毒,手段卑劣,江湖人称「千手毒狼」,另外那个黄脸汉子是焦若火,他的内功修为在三人中最高,向来沉默寡言,掌上功夫极为厉害,人称「铁手阎罗」。

秦浪暗暗留意,此时宾客大都来齐,朱有贞在两名侍卫的陪同下步入大厅,向众人微笑示意。他来到主席之上,招呼众人坐定道:“今日有贞能够邀的众位贵客光临寒舍,自觉蓬荜生辉,有贞为表诚心先干三杯。”

秦浪暗道:“不知这个混蛋在又打什么鬼主意?”

此时朱有贞干完三杯大声道:“诸位随意饮用,不醉不归。”众人齐声欢呼。

孔千寻笑道:“二公子下了不少本钱,单单是这一坛「唤不回」就要花上百两银子。”他举杯向秦浪满怀深意道:“你可千万别辜负了别人好意哦!”秦浪微微一笑道:“我非但要喝,不醉我还真不会走哩!”一时间大厅之中场面极为热烈。

酒至半酣,忽听一阵节奏明快的鼓声响起,众人齐齐向朱有贞望去,朱有贞挥手示意大家暂停饮用。

秦浪心中暗笑,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

朱有贞朗声道:“如今天下纷乱四起,诸藩之中唯有大梁最为安定,只有大梁之安定才有我等臣民之乐业。”众人多数点头称是。朱有贞接着道:“据今日刚刚得到军情所报……”他故意顿了顿,见众人的眼光俱盯着自己,方满意的点点头道:“李存勖已经亲率十万大军,挥师进军幽州!”他的话音刚落,人群之中如同炸开锅一般,一时间议论纷纷。

秦浪和孔千寻对视一眼,心中的惊骇也不在众人之下。李存勖的确不简单,他在短短的时间内能将手下臣民团结一致,刚刚击退了朱温的进犯,不过半年居然又能组织一支十万人的大军进击幽州。”

朱有贞道:“桀燕位于大梁之北,它将契丹渤海两强与我国分隔开来,无论从地理上,还是战略上都可以称的上是大梁的门户。”他环视众人道:“倘若李存勖真能拿下幽州,其后果不要我说了吧……”

众人沉默了下去,他们明白朱有贞说得确是实情,覆巢之下安有完卵这个道理谁都明白,此时不知谁喊了一句:“二公子,大梁的安危便是我等的安危,要我等做什么,你尽管说吧!”众人齐声附和,朱有贞见时机已经差不多了,向身后薛零使了个眼色。

薛零转身下去,此时大厅之中,悦耳的丝竹声开始传出。之厅角侧门之中,十余名身姿曼妙的少女鱼贯而出。那些少女俱是以轻纱覆面,虽然看不清面容单单从身姿来看便知俱是倾城绝色。

朱有贞道:“这十三名少女俱是万里挑一的绝色,而且更为难得的是……”他面上浮现出一丝暧昧的笑容道:“她们都是处子之身。”众人俱瞧的目瞪口呆。

朱有贞大声道:“今晚她们将属于为大梁捐献最多的人!”众人齐声欢呼情绪激动到了极点。

第四章 强者为尊

秦浪暗赞朱有贞的确不同凡响,变着法子让别人掏钱,还让人心甘情愿。单从这点便可看出朱有硅为何在与他的争夺中常常处于劣势。

孔千寻低声道:“若是好不容易争得一个,可回家一验并非完璧,那不是亏大了?”秦浪险些笑出声来。

此时那十余位美女已经来到场中,薛零高声道:“以一万两起价,上不封顶,直至无人喊价。”众人不等他说完,便抢着报起价来,不一会,价格一路攀升到十万两。

秦浪心中暗笑,朱有贞啊朱有贞,你居然将这里变成拍卖场了。

孔千寻品评道:“这些少女的确各有千秋,不过十万两银子也有些太贵了!”秦浪却不见有任何反应,双目盯住门外。

此时门外忽然传来一声狂笑,众人都是一怔齐齐向门外望来,却见大公子朱有硅带着手下最为得力的六大刀手向厅中走来。

秦浪和孔千寻对视一眼,脸上同时现出一丝微笑。

朱有硅微笑着望向朱有贞道:“二弟,如此高兴的事,为何不喊为兄前来凑个热闹?”

朱有贞心中一怔,心知此次他是善者不来,表面仍满脸堆笑道:“兄弟以为哥哥终日为国事操劳,抽不出身来!”朱有硅哈哈大笑道:“哪里能及上二弟忧国忧民,不过如此为国解忧之事,为何不算我一份。”

他挨个审视了诸女一遍,转身道:“老二,为兄有个建议不知当不当讲?”

朱有贞看似无比恭敬道:“大哥请讲!”

朱有硅道:“不如将这些女子,面纱都揭了让大家一饱眼福,那样大家也好估个好价!大家说好不好?”

孔千寻率先叫起好来,众人早就想看看诸女长得如何,现在趁机跟着起哄。

朱有贞心中狂怒不已,看来今天朱有硅是存心前来找茬。他面上仍旧不好发作,轻轻挥了挥手,令诸女除去面纱。

场中众人齐声惊呼,那十余名少女无一不是国色天香,朱有贞面露得色,心道,我看你还能搞出什么花样?

朱有硅啧啧几声,不住摇头。朱有贞奇道:“大哥是嫌她们生得不美?”

朱有硅道:“美……的确是人间绝色。”他话锋一转道:“不过好像并不值十万两!”

朱有贞道:“大哥误会了,大家只是为国出力,这些少女只是我对大家的一点心意。”

朱有硅笑道:“二弟,此言差矣,既然大家如此一心为国,我等更需以诚相待。”他来到场中,大声道:“听闻有贞金屋藏娇,有女如意,有沉鱼落雁之容,你若将她献出来,我便出一百万两银子!”此言一出满座皆惊,就是傻子也听得出他是故意和朱有贞作对。

朱有贞脸色登时变得铁青,他终于明白朱有硅的真正目的。他低声在朱有硅耳边道:“大哥存心要难为小弟?”

朱有硅冷笑道:“你若是不舍得,可以出高价把她买回去!”

众人见他兄弟二人交头接耳不知在说些什么,秦浪轻轻捣了孔千寻一肘,孔千寻会意一笑,大声道:“大王子若是出一百万两,我便出一百一十万两!”

众人又是一惊,同时心中都产生了强烈的好奇心,那名叫如意的女子究竟能美到何种地步?

朱有贞有些骑虎难下,他深知此时若不让如意出来,自己将前功尽弃。

秦浪微笑着看着眼前的一幕,静观朱有贞如何收场。

朱有贞微微笑道:“既然大家兴致如此高涨,我便请出如意姑娘出场,不过一百万有些太少,若是真心起价,再加五十万如何?”

众人面面相觑,心中几乎都是同一想法,一百五十万两银子去买一个女人,除非疯子会去做这件事情。

朱有硅暗骂朱有贞落井下石,不过只要阻止他将此女送于朱温,便是最大成功,区区一百五十万两银子算什么。咬牙道:“好!为兄便出一百五十万两。”

朱有贞讥讽道:“大哥自从做了无双城的乘龙快婿,的确可称得上是财大气粗,却不知你未来的岳父大人知道你背着他在这里竞买美女,又会作何感想?”

朱有硅笑呵呵道:“贤弟是否过虑?赶快请出如意才是正事!”

此时众人齐声惊呼,却见一身形优美的绝美丽人自厅后袅袅步出。她的俏脸虽然略显苍白,整个人却平添了一种慵懒的风姿,惹人怜爱。清丽脱俗的脸上,带着无限的哀怨,钟天地而生的秀气迫人而来,端庄娴雅的外表里藏着无限的风情和媚态。

只是看到她已是视觉所能达到的最高享受,整个大厅之中顿生变得鸦雀无声,连有备而来的朱有硅,目光都突然变得呆滞起来。

如意的美与众不同,她会让男人从心底产生爱怜与呵护之情,她美目流转,娇柔委婉的望向四周,每个男人的呼吸都变得粗重起来。

如意的神情无比的高傲,在她的眼中仿佛任何的男人都是死物。

“我出一百六十万两!”一个嘶哑的声音高喊道,众人循声望去,却是人称大梁首富的溥原冲,此人是荣德后的亲侄儿,算起来还要高出朱有贞一辈。凭借荣德后的关系他几乎掌握了大梁水路上所有的航运。

朱有硅微微皱了皱眉头,他没有料到他会突然加入。

朱有贞脸上荡漾着得意,他很高兴溥原冲加入进来。看来他们之间肯定有着非同一般的默契。

盗王孔千寻大声道:“我再加四十万两!”众人齐声惊呼,他们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如意的身价被追加到了二百万两。

朱有硅心中暗笑,他明白秦浪两人的胜利,便等于他的胜利,只要抢得如意,便是再次成功的挫败了朱有贞。

溥原冲冷冷道:“今晚不论谁出多少价格,我溥原冲都比他多出十万两!”

孔千寻讥讽道:“不知你拿不拿得出这么多的钱来!”溥原冲怒冲冲向孔千寻道:“看来今晚你一定要和我作对?”

孔千寻冷笑道:“怎么?你不服气吗?”

溥原冲怒道:“好!我们刀剑上见个真章!”孔千寻笑道:“打便打,老子还怕你不成?”

秦浪已经全然明白朱有贞的用心,他虽然迫于形势将如意请了出来,可是不管什么人出再高的价格也休想从他的手中夺如意。

场面登时陷入了僵局,朱有贞轻轻咳嗽了一声,笑道:“大家不要伤了和气,我倒赞同溥老板武力解决的提议,不如我们比试三场,每场赌注为一百万两,失败一方自动弃权如何?”他自持己方拥有玄机楼数名高手,挫败孔千寻和秦浪方轻而易举,故而又提出了每局一百万两的赌注。

孔千寻微微笑道:“却不知二公子和溥老板派什么人出战呢?”他故意挑明朱有贞和溥原冲之间的合作关系。

溥原冲抢先道:“何须二公子出手,我的三个手下便可将你打发了。”他伸手指了指身后玄机楼的三人。

秦浪讥讽道:“堂堂玄机楼的三大弟子何时成了你的手下?”此言一出,玄机楼三大弟子勃然变色,朱有贞脸上也有些挂不住,暗骂溥原冲胡说八道。连忙岔开话题道:“孔兄方何人出战?”

孔千寻笑道:“我们兄弟两人足矣!二公子可一定要公正啊!”

朱有贞笑道:“说好三人,孔兄这样是不是有些对人不敬啊?”

秦浪忽然缓步向如意走去,众人都是一怔。却见秦浪微笑着向如意道:“如意姑娘,在下有个不请之请。”如意默默不语,秦浪道:“在下认为如意姑娘的命运应当掌握在自己手中!”如意娇躯一震,秦浪的一席话重重说到她的心坎,她双目幽幽望了秦浪一眼,秦浪的目光真诚而热情,秦浪道:“,请姑娘算作我们一方,与对方三人比试如何?”如意忽然面露笑意,缓缓点了点头。

秦浪高声道:“我方有如意姑娘加入,已有三人。”他向孔千寻道:“大哥,今日你我兄弟便于如意姑娘并肩而战!”

秦浪此举高明之致,他既激起了玄机楼三人的心中怒火,又将如意拉入了自方阵营,与朱有贞的赌注也冠冕堂皇的成了为如意的自由而战。在场众人的人心登时倒向他们一方。

玄机楼三名弟子中数柳若残最沉不住气,他首先冲入场中,怒冲冲道:“小子,你太狂了!我倒要领教一下你有何本事?“

孔千寻知道他在幽州时曾经和秦浪交过手,生恐他从武功路数上将秦浪认出,主动迎上道:”对付你这种小角色,何须我的兄弟出马,孔某先来领教。”

柳若残唰的一剑,已然刺向他的前胸。孔千寻巍然不动,一掌向剑身拍落,他拿捏的恰到好处,落掌处正对来剑的无锋之面。

柳若残剑身疾转,剑刃向孔千寻掌上削来,孔千寻大喝一声,右腿向柳若残下腹踢来,秦浪对场中形势表现的并不是十分关心,他对孔千寻有十足的把握,柳若残和根本孔千寻不在同一个级别上。

孟若水和焦若火两人对视一眼,两人从对方的眼眸中都读到了深深忧色,显然他们也看出师弟不是孔千寻的对手。

柳若残不得改变了剑的方向,向孔千寻腿上削来,孔千寻微微一笑,他此招本是虚招,早已算准了对方下一步如何出招,身躯闪电般欺至柳若残身后,双拳向他脑后击落。

柳若残临危不惧,借着出剑之势,身体向前冲出,堪堪避过孔千寻势在必得的一击。反手剑尖直指身后,暴起一朵剑花,严密封住孔千寻所有的进路。孔千寻此刻也不禁暗赞「玄机楼」盛名非虚,伸指弹在来剑之上。

“锵!”清响震慑全场,柳若残身躯微晃,借此时机,向后掠出两丈,离开孔千寻攻击范围之内。

孔千寻哪能容得他片刻喘息,双手一张,如苍鹰般向他身后攻去。

“噌!”的一声轻响,一道蓝光闪电般向孔千寻胸口袭来。孔千寻面色一变,身躯在空中一个转折灵活无比的避过此击,轻轻落在地上,双目怒视孟若水道:“怎么?要两个一起上吗?”

显然刚才暗器是孟若水所发,孟若水冷冷笑道:“孔兄武功卓绝,孟某深敢佩服,不过,我师弟重伤尚未痊愈,就由我这个做师兄的替他如何?”

朱有硅首先怒道:“岂有此理,哪有中途换将的道理?”朱有贞微微一笑道:“大哥此言差矣,这次原是孔兄一方先行换的人!”他的意思十分明显,分明是指柳若残原本寻的是秦浪,孔千寻是替秦浪出战。

孔千寻笑道:“即是如此,孔某还能有何话说?来来来!我倒要见识一下「千手毒狼」的高招!”

孟若水眼中闪过一丝残酷的目光,身形羽毛般飘起,攻向孔千寻,手中射出十数点寒星,数柄飞刀呼啸着向孔千寻袭来。

孔千寻一生经历的大小战仗真是数也数不清那么多,暴喝一声,竟就凌空一个飞旋,内力将长袖鼓成两面圆盾,向暗器来处迎去。孟若水一声怪笑左手「波!」地凭空暴出一团红雾,数点细微的破空之声从红雾中发出,单从声音中便可听出是钢针一类细小暗器。

孔千寻不敢大意,长袖卷向那先至飞刀。左足反踢,将身后长桌勾起,连同桌上杯碗碟筷一起呼啸着向孟若水砸去,只听叮咚之声不绝于耳,袭来暗器大都钉在那长桌之上,少数漏网之鱼,也被孔千寻内气逼到一旁。

孟若水手中已然多了一条猩红色的长鞭,此鞭通体拇指粗细,鞭身为犀牛皮制成,上面坠满密密麻麻的倒钩。长鞭灵蛇般抽在长桌之上,随着「啪!」地一声脆响,厚约两寸的长桌竟从中被抽成两断,可见鞭势极为惊人。

孔千寻留意到长鞭倒钩之上隐隐透出幽蓝之色,明白其上必定喂有剧毒,当下大笑道:“再不用兵器,岂不是瞧不起你?”轻轻巧巧落在厅旁武士身边,反手将他手中长枪夺过,笑呵呵道:“借来一用。”

孟若水如影随至,瞬时间孔千寻前后左右都是劲风鞭影。孔千寻哈哈一笑,枪身平画而出,在空书了一个半圆轨迹,枪尖正扫在鞭梢之上。“波”的一声,劲气爆响。孟若水冷哼一声,鞭势一抖,迅快无伦转了三个圈,长鞭绕上枪杆,就若一条有生命的毒蛇,向孔千寻手臂攀缘而来。

孔千寻力贯双臂,向后猛地一拖,那长鞭倒钩深深刺入枪杆,一拖之下居然未能挣脱开来。

孟若水大喜,趁此一拖之势,身躯向孔千寻闪电般撞去,左手数十点寒星同时向对方射去。他与孔千寻距离只有一枪之隔,孔千寻手中长枪又被他鞭子困住,形势险峻到了极点。

忽听孔千寻大声笑道:“你上当了!”孟若水觉身躯一震,手中长鞭寸寸而断。孔千寻居然在如此关头放弃了长枪,他左臂弧形划出,将那数点寒星俱圈在其中,右手握拳以难以想像的速度轰在孟若水的前胸。

孟若水此时才明白孔千寻最厉害的武器其实是他的双手,长枪只是为了吸引他的注意力,孟若水的瞳孔骤然收缩了,他口中「噗!」地喷出一团血雾,孔千寻长袖挥出,身形疾退,饶是如此仍有两三滴鲜血沾在他右手肌肤之上。

孟若水面色惨白,身形摇摇欲坠,柳若残急忙上前扶住他身躯。

孔千寻威武的立在场中冷冷道:“溥老板已经输了一百万两银子。”溥原冲冷哼一声道:“我既然答应岂会赖帐?”

此时焦若火一言不发的走入场中,秦浪从他沉稳的步伐中便已看出此人功力远在他两位师弟之上。

他向孔千寻深深一辑,也不说话挥掌便向孔千寻攻来,一股雄浑的掌力迎面涌来,孔千寻暗赞一声,力贯双臂,双拳迎击而出。

「嘭!」地一声巨响,响彻整个大厅,两人身躯俱是一震,显然彼此功力在伯仲之间。孔千寻忽然感到右拳有一丝酥麻的感觉,余光扫过,却见手背之上两个蓝色小点清晰可见,他立刻明白定是刚才孟若水最后喷血时,血雾中暗藏毒针。自己一时大意竟然招了暗算。

孔千寻暗骂此人卑鄙,焦若火不给他任何机会,又是一掌推出,掌才推到一半,忽化为数十只手掌。孔千寻只觉对方内力,如长江大河般向自身涌来,他瞬间从那十数只掌影中分出虚实,双拳直击而出。

「蓬!」”

气劲相交,两人同往后退。酥麻的感觉已然传到孔千寻的整条右臂,他和焦若火的这两次硬碰硬的交手,更加速了毒气的上行。

孔千寻深知只有尽快解决对手方能全盘制胜,他左拳弧形击出,狂潮裂岸般往焦若火汹涌过去。

秦浪隐然觉着有些不对,孔千寻的攻击,看似一浪高过一浪。可主要的手段集中在左拳,他的右臂几乎已经不用。

焦若火虽是「千机楼」的二弟子,实际上是其中内功最为深厚扎实的一个,他的真正实力应该是其中最为强大的一个。

两人连续硬碰硬交手了二十多个来回。

随着一声剧烈的碰撞孔千寻连续退出了三步,焦若火的身躯纹丝不动。

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已经看出孔千寻已是强弩之末,秦浪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忧色。

焦若火一声狂呼,双掌卷起狂涛骇浪,以无可匹敌之势向孔千寻击来。孔千寻已经被逼至墙角,此时已是避无可避。

他居然出乎意料的以右侧身躯迎上前去,焦若火双掌重重击在他右胸之上,于此同时,孔千寻凝聚全身功力所成的左拳「嘭!」地一声击在焦若火的小腹之上。

两人身躯都是剧震,孔千寻紧紧靠在身后墙壁之上,只有靠着它的支撑他才没有倒下。

焦若火的身躯弯曲了下去,一口鲜血狂喷到地上。

秦浪冲上前去护住孔千寻,柳若残冲到焦若火的身边。此战可谓两败俱伤,孔千寻和焦若火都失去了再度战斗的能力。

朱有硅适时开口道:“此战不分胜负,便算作平局如何?”朱有贞点头冷笑道:“大哥所言是否有失公正?孔老板受伤在先,应是他败了才对!”

孔千寻受伤极重,整个身躯都瘫软在秦浪身上。

焦若火此时竟似恢复了过来,他推开柳若残,摇摇晃晃走到场中道:“还未比完,再来战过!”

朱有贞笑道:“怎样?大哥此时认为谁人败了?”朱有硅望向孔千寻,他已经昏迷了过去,此时他也不好再说什么,默然不语退到一旁。

秦浪冷冷看了一眼柳若残,焦若火已经失去了战斗力,对方其实只剩下柳若残一人,自己对付此人绝对有足够的把握。

他转向如意道:“如意姑娘,请你帮我照看大哥。”

如意轻点螓首,来到身前扶住孔千寻。

秦浪傲然步入场中,双目逼视柳若残道:“轮到我们了!”

第五章 玄机楼主

“慢!”溥原冲高声叫道,秦浪冷冷道:“溥老板还有什么事么?”溥原冲微微笑道:“这一局我们无需柳公子出场!”秦浪双眉一动,不知此人又要打什么主意?”

溥原冲轻轻唤道:“对付你,我家的老仆溥安就已经足够!”他转身道:“溥安!”此时自他身后一个灰衣老者佝偻着双肩走了出来,那老者年纪在六旬左右,身材极为瘦弱,脸上写满沧桑,枯黄的头发松松在脑后挽了个发髻,走起路来颤颤巍巍,仿佛一阵风就可以把他吹倒。

在场众人不禁窃窃私语,溥原冲派上这样一个病弱老者,是不是脑子坏了。

秦浪的神情忽然变得极为严峻,老人每向他身边走近一步,他便感到浓重的杀气向自己压榨而来。秦浪清醒地意识到,眼前的老人是一个无比可怕的对手,他恐怕要比柳若残同门三人加起来更为可怕。

秦浪出乎意料的先向老者深深鞠了一躬,恭敬道:“玄烈艺输学浅,还望老前辈多多指教。”

老者混浊的眼中流露出欣赏的目光,他轻轻咳嗽了一声,平静道:”若是我十招之内拿不下你,便是我输了!”

此言一出,溥原冲大惊,高喊道:“不可……”话未说完,朱有贞已经怒目向他看来,他硬生生将下面的话吞了回去。

朱有贞显得充满信心道:“既然老人家那么说了,便以十招为限。”

秦浪谢道:“前辈请指教。”他深知对方若无惊世的武功绝不会如此托大。

秦浪缓缓抽出腰间「傲天刀」,寒光凛冽向四周蔓延开来,老者原本混浊的双目,忽然迸发出无比狂热的眼神。

傲天刀才离鞘,凛冽有若实质的杀气笼罩了方圆三丈之地,站在内圈的众人纷纷向外避让,秦浪一声大喝傲天刀划出一道使人目眩神迷的光华劈向眼前老者,老者竟是看都未看长刀来路,随手向刀背弹去。

手指弹在刀背之上,刀身一声轻颤,一股阴寒的大力沿着刀身向秦浪手臂传来,秦浪险些拿捏不住。他左手迅速握住刀柄尾端,化为双手握刀,侧锋一式「凄风苦雨」向老者攻来,凌厉的刀气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向中心的老者收缩过来。

老者长眉一动,双掌一变,登时幻化出漫天掌影,只听「嘭!」的一声他准确无误的拍在刀背之上,那震天巨响乃是气流相撞之声,秦浪虎口剧痛,登时被震得气血翻腾。

老者趁此时机立刻化守为攻,干枯的手掌化掌为拳缓缓向秦浪胸口攻来,在众人的眼中此拳缓慢到了极点,他们却不知秦浪此时承受的巨大压力,拳每前进一寸,仿佛就有一座无形的大山向他的胸前压榨而来。甚至感觉的到自身关节在强大的压力下发出的闷响。

如意清澈的美目关切的望着秦浪,她似乎也觉察到秦浪此时的处境极为不妙。孔千寻不知何时已经醒来,他的目光立刻被场中严峻的形势吸引了过去。

秦浪似乎陷入了一个无形的泥潭,压力的束缚让他变得进退不能。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老者的拳头一点点贴近自己的胸膛。

他忽然想起《无间诀》「神变」篇的一句话「万物皆因我而生,我心无物,万事皆无。」他一向百思不得其解的话,在对手强大的压力面前豁然开朗。秦浪忽然放松了抵抗,他的抵抗力每减少一分,他胸口的压力便减少一分。

老者的眼神变得无比诧异,他发现眼前的对手并非看上去那么简单。

秦浪终于明白在如此强大的对手面前,全力抗衡实属不智。这如同顺流逆流的道理一样简单,自己愈是全力对抗,自身所承受的压力反而愈大,秦浪终于自老者强大压力中摆脱出来,傲天刀一声轻啸,化作万点寒星向老者刺来,使得正是「断魂三式」中的第二式「肝肠寸断」。

老者双掌划出一个圆圈,身前形成了一堵无形的气墙,秦浪刀锋遇到气墙再也不能挺进半寸。

秦浪已经明白顺其自然的道理,刀势就势一拖,反而向后撤了一步。老者显得极为惊奇,他大喝一声身形倏然旋转了起来,秦浪霎时间被他包绕在漫天身影之中。

孔千寻面色一变,大声喝道:“什么时候「玄机楼主」曲不直也做起别人奴仆了?”

众人闻言都是一惊,没想到眼前这个病病殃殃的老人居然就是闻名天下的玄机楼主曲不直。

秦浪此时已经根本听不到别人在说什么,曲不直仿佛瞬间幻化成了无数个,他的进攻从四面八方狂风暴雨般向秦浪包绕而来。

秦浪的眼神变得虚空缥缈,他的眼中对四周的一切幻像视而不见,曲不直的万千身影在他的心中合成了无比清晰的一个,秦浪大喝一声,傲天刀震出一道灿烂的光环,如鲜花怒放般向右前方刺去。

曲不直冷哼一声,他没有想到眼前的年轻人居然能破解自己的这式「万影迷踪」,他哪知秦浪在他强大压力下,猛然领悟了「神变」的真谛,此时心境已达「空无」之境,曲不直所生成的万般幻象,根本无法扰乱他的心神。

此时听到如意娇柔的声音道:“第八招了!”她根本不懂武功,定是孔千寻在旁交代,曲不直身形一顿万千幻象合为一体,怒吼一声,双拳卷起滔天骇浪,厅中众人衣衫被他惊天拳风吹得猎猎作响。

秦浪感到两股强大无匹的气流旋转着向自己袭来,随着距离的接近,气流的范围不断扩大。

孔千寻面色惊得煞白,就算换作自己也未必能接得下曲不直这惊天动地的一击。

秦浪的身躯凌空飞去,曲不直惊天动地的攻势激起了他无尽的潜能,他整个人仿佛与傲天刀合为一体,以凌厉无匹之势投向曲不直两股气流的中心,这里应该是曲不直攻势最为薄弱的环节。

曲不直双臂微动,两股气旋在秦浪的前方重叠到了一起,原本最弱的环节忽然成为攻势最强的一环。

孔千寻不敢再看。

「傲天刀」准确的刺在气旋的中间,刀气与拳风撞击出震耳欲聋的轰然声响,「傲天刀」在强大的压力下慢慢的变曲,秦浪的身躯仿佛凝在了空中,刀身已然被压迫成了弧形,曲不直的拳速依然缓慢,他和秦浪之间只剩下两尺的距离。

秦浪的每一寸肌肤在气流的压榨下几乎就要裂开,他的表情却没有丝毫的痛苦,他的双目猛然睁大,「傲天刀」几乎在同一瞬间抖得笔直,秦浪的身躯仿佛离弦之箭,向后闪电般反冲而去,曲不直的压力已被他转化为强大的动力。

秦浪的双足重重顿在厅中抱柱之上,他的双膝曲起,借着抱柱的反弹,人刀合一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再次冲向曲不直。

曲不直的目光闪过一丝慌张,他从先至的刀气中已经感受出此刀万夫莫当的霸气,秦浪绝对没有如此的功力,他清醒的认识到对方成功的转嫁了自己的力量。

以曲不直如此武功他也不敢强锊其锋,他原本佝偻的身躯陡然前曲,整个人仿佛躬成了一个圆形,风车般移向侧方。

秦浪此击虽然成功借用了曲不直雄浑的力道,却未能将之控制自如,再改变方向已不能够。

曲不直身形瞬间转移到了秦浪身后,佝偻的躯体猛然挺直,全身关节爆发出一声声脆响。一拳闪电向秦浪右肩击去。

此时之听孔千寻嘶声喊道:“第十一招了……”

曲不直猛然收住拳头,饶是如此,拳风已重重撞在秦浪后背之上,秦浪全身功力都聚集在长刀之上,此时背后防守正是最为薄弱的环节。自觉一股无匹的巨力重重撞在自己后心之上,一时间竟然无法呼吸。

傲天刀重重顿在地上,插入地面五寸有余,只有靠它的支撑秦浪方才没有倒下,厅内顿时变得鸦雀无声,每一双眼睛都在注视着秦浪。

如意轻盈的走到秦浪身边,她柔软的小手悄悄围护住秦浪几欲倒下的身躯,众人望着如意,此刻他们的心中却没有丝毫的嫉妒。

“我败了……”曲不直望着秦浪,他毫不掩饰对他的欣赏之情,他不失为一代宗师。

朱有贞无力的垂下头去,事到如今,他已经无力挽回失败的局面。

孔千寻的眼中饱含着激动的泪花,他知道秦浪经此一役,武功已经发生了脱胎换骨的改变。

曲不直从柳若残的手中要过两个玉瓶,轻轻交到孔千寻的手中,冷冷道:“红色内服,白色外敷!”孔千寻连忙称谢,暗道此人虽然行事怪异,不过举手投足仍不失大家风范。

朱有硅来到浦原冲身前笑道:“叔父此次输了不少银两!”浦原冲怒视朱有硅,朱有硅哈哈大笑双目幸灾乐祸的望向朱有贞,大声道:“胜负已分,如意姑娘归玄烈公子所有!大家继续饮酒。”

朱有贞再也掩饰不住心头愤怒,他拂袖向后堂走去,居然再也不看满堂宾客一眼。

朱有硅生恐朱有贞盛怒之下加害秦浪二人,亲自将秦浪、孔千寻送回居处,方才告辞离去。

楚晶晶看到秦浪和孔千寻两人俱是身受重伤,登时吓得花容失色,一颗芳心全部系在秦浪身上,一时间竟未注意跟在身后的如意,替他检查过伤情后方才放下心来,秦浪所受之伤未被震伤心脉,休养一段时日便无大碍。相比而言倒是孔千寻伤的重些。

秦浪笑道:“晶晶,我没有事,你先帮大哥瞧瞧!”

孔千寻虽是重伤,仍不忘玩笑几句,笑道:“到底是你二人情深意重。”

楚晶晶取了磁石,将两枚细细的牛毛针自孔千寻手背吸了出来。孔千寻在路上已经将解药服下,此时已无大碍。

楚晶晶此时方才注意到一直在身边旁观的如意,见她娇柔站在一旁,整个人显得楚楚动人,让人打心底生出爱怜与呵护之情。如意的目光自始至终都牵在秦浪身上,不加掩饰的流露出关切之情。

楚晶晶轻轻牵住如意柔若无骨的纤手,温柔道:“敢问姐姐芳名?”

如意道:“小女子如意,原是扬州「落雨楼」的歌妓……”她的声音娇柔婉转听在耳中让人格外的舒服,她对自己的身份毫不介意,照实说来。

秦浪内息行遍一周,身体已不像先前那般疼痛。他此时方才想起如意之事,自己当是只是为了挫败朱有贞将她敬献给朱温的奸谋,现在倒不知将如意如何安置。

如意柔声道:“二公子自南吴国将如意买来,让如意指导他手下的歌舞妓团。”

秦浪开口道:“不知如意姑娘可有亲人?”

如意深深望了一眼秦浪道:“如意如今已是公子之人,在这个世上除公子外再无亲人!”秦浪尴尬无比,连忙岔开话题道:“天色不早了,晶晶你先带如意姑娘休息去吧!”

楚晶晶满怀深意的看了秦浪一眼,带如意离去。

孔千寻忍不住笑道:“兄弟,这次你麻烦大了?”

秦浪明知故问道:“我有何麻烦?”

孔千寻道:“看来如意是一心跟定你了!”秦浪苦笑道:“你是不是看错了,我怎么觉着她是看上你了?”

孔千寻叹道:“老孔哪有那样的福分,再说这种温柔柔弱的女子根本不适合我。”

秦浪饶有兴趣的问道:“那何种女子适合你?”

孔千寻面上忽然现出无比幸福的神情,悠然神往道:“若是爱上一个人,便是听她骂你都是一种幸福。”秦浪瞪大了眼睛,打心底想见一见这个骂他都让他感到幸福的女人。

如意真的住了下来,秦浪和孔千寻在家养伤,「异宝斋」的生意交给楚晶晶打里。负责照顾两人的任务自然落到了如意的身上,如意极为细心,对两人的照顾可谓无微不至。秦浪更加不好意思说出让她离去的话来。

孔千寻望着如意的背影,低声道:“老弟,你现在还敢说她对你没有感情?”秦浪的伤势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他伸了个懒腰道:“你不要多想,如意姑娘照顾我们可能是因为我们从将她带出火坑。”孔千寻道:“那为何她瞧你的眼神和我的不同?”秦浪正要回答,忽听外面如意一声娇呼,显得极为恐慌。

秦浪闪电般冲出门去,如意「嘤!」地一声扑到他怀中,娇躯不住颤抖道:“老……鼠……”秦浪暗自好笑,轻轻拍了拍她香肩,温言劝慰道:“不怕,万事都有我在这里。”

孔千寻在身后跟了过来,望见眼前情景,向秦浪诡秘一笑。

如意俏脸一红,自秦浪怀中挣脱出来。

孔千寻笑呵呵道:“你们继续,老孔什么也没看见!”

朱有贞重重将茶盏摔到地上,随着一声脆响,茶盏的碎瓷四处飞溅。

他猛地转向薛零道:“我不管你用什么手段,一定要将那两个人给我除去!”薛零面露难色道:“玄烈为人机警,他两人武功均非泛泛,况且还有大公子做他二人的后台……”

朱有贞怒道:“区区两个契丹商人你都搞不定,我要你这种废物有什么用?”薛零面色一红,愤怒自脸上一闪而过。

朱有贞负手道:“我总觉着这两人有些古怪,短短数月,在大梁城中突然崛起,而且他们的背景一如行事般那么神秘……”

薛零道:“属下曾经调查过两人,两人的确是契丹商人,身份并无可疑之处?”他和秦浪之间利益相关,拼命为两人辩解。

朱有贞冷冷扫了他一眼,阴沉道:“你下去吧!”

秦浪如约来到「天然居」,胡姬早就等待多时,娇笑着迎上前来:“听闻玄烈公子受了重伤,胡姬早就想去看你!”

秦浪笑道:“一点小伤,早就痊愈了,胡老板何必挂怀。”

胡姬风情无限道:“玄烈公子如今可是名动大梁,居然能在玄机楼主曲不直的手下走到十招,有抢了朱二公子的美人,大梁城的男人哪个不羡慕死了!”她抛过一个醉人眼神,略带娇嗔道:“玄烈公子美人在怀,恐怕早就将胡姬忘了吧?”

秦浪道:”玄烈就是想忘也忘不了,天下间谁能及得上胡老板的风情呢?”

胡姬心中无比受用,媚眼如丝道:“胡姬明知你是骗我,可心内仍是高兴的紧哩!”

两人在楼上坐定,胡姬开门见山道:“此次胡姬找你来,其实有事相求!”秦浪爽快道:“只要是玄烈可以办到的,胡姬尽管开口。”

胡姬道:“胡姬此次是受了二公子之托前来。”秦浪微微一笑,朱有贞必是想利用胡姬劝说自己加入他的阵营。

胡姬道:“胡姬虽然愚昧,但仍可看出玄烈公子来大梁远非做生意那么简单。”

秦浪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并不否认。

胡姬为秦浪斟满酒杯,接着道:“以玄烈公子看来,两位公子哪一个更适合做大梁的国君?”这个问题秦浪的心中其实早有答案,公平的来说朱有硅无论心智谋略,还是统帅能力处处都输给朱有贞,朱有贞的确要比他的大哥更适合做大梁的国君。不过两人做事同样的不择手段,无论谁将来登上帝位,都非百姓之福。

胡姬见他不语,以为秦浪心中有所松动,娇声道:“玄烈公子是明理之人,明知前方是一条死巷,难道还要一味盲目走下去吗?”

秦浪笑道:“玄烈一介商人,凡事必首先考虑利益,不知胡姬可否将前景见告?”

胡姬低声道:“大梁境内大部分货物进出,均经过水路,每月经此流通的交易何止千万,玄烈公子对统管水路有无兴趣?”秦浪暗赞朱有贞厉害,这的确是让人无法拒绝的诱人条件。

秦浪淡然一笑,胡姬奇道:“难道玄烈公子对此不感兴趣?”

秦浪道:“你的建议的确是相当有吸引力,不过……”他的目光望向远方的夕阳。

胡姬从秦浪的眼神中已经得到了答案,她专注的望着秦浪坚毅的面庞,许久方长长的叹了口气道:“你一定会后悔今天所做出的选择!”

第六章 西行漫漫

秦浪回到住所时天色已是全黑,楚晶晶和孔千寻仍未从「异宝斋」回来,只有如意一个人孤零零的在院中等待。

她看到秦浪显得欣喜异常,起身道:“我去做饭!”秦浪伸手止住她道:“我在外面吃过了。”

如意轻声道:“你是不是累了?不如让如意给你按摩?”秦浪望着如意美伦美幻的俏脸,轻声叹了口气,如意关切道:“你不开心?”

秦浪摇了摇头,道:“如意,你莫要如此待我,你现在已经是自由之身,你并不需要服侍我的!”如意眼圈一红,柔声道:“你记不记得那日在王府中所说的话?”

秦浪迷惑的望向如意,如意道:“你让如意知道自己的命运要掌握在自己的手中!如意自出生以来还是头一次可以真真正正掌握自己的命运,这一切都是玄烈公子给予我的!”

秦浪道:“其实我并没做什么。”

如意目光充满真挚之情道:“如意虽然是风尘女子,但是一样懂得洁身自好,今生从未有一人像公子这般平等的对待过我。自公子从王府中将如意救出那一刻起,如意便下定决心,终生追随在公子的身边。”两行晶莹的泪水顺着她洁白无暇的俏脸缓缓流下。

秦浪就算是铁石心肠,此刻心中也不禁感动。

他安慰道:“你莫哭了,我又没说什么!”

如意委屈道:“公子是不是想赶如意走?”秦浪哪里还肯承认,头摇得像波浪鼓一般:“怎么会,我只是随便说说。”

如意破涕为笑,拉住秦浪坐在凳上,柔声道:“你出去一天,一定累了,如意给你按摩一下。”

如意柔若无骨的小手轻轻按上秦浪强健的肩头,秦浪舒服到了极点,闭目静静享受着。

“好小子!我和晶晶在店中累死累活,你躲在这里偷偷享受!”原来是孔千寻和楚晶晶从外面回来,秦浪老脸一红,晶晶顽皮的向他眨了眨眼睛。

如意红着脸解释道:“我是看玄烈公子累了……”孔千寻笑道:“我比他还累,你怎么不帮我按摩呢?”

楚晶晶生怕如意过于尴尬,上前拉住如意小手道:“姐姐你别理他,他就喜欢胡说八道。”

孔千寻坐到秦浪身边,待两女走进房内,低声道:“下午薛零来了。”

秦浪微微一怔,他向孔千寻望去。

孔千寻道:“朱有贞这次可能真动了杀机,他想要除去你我。”

秦浪点点头:“这我早就料到了,他让胡姬前来劝说我。”孔千寻道:“你答应了?”

秦浪摇摇头。

孔千寻沉默了下去,秦浪的拒绝无疑更加坚定了朱有贞除去他们两人的决心。凭眼前朱有贞在大梁的势力,以后他们在大梁的处境肯定更加艰难。

秦浪遥望星空,若有所思道:“我想大哥把晶晶和如意送往契丹。”孔千寻明白他的意思,将二女留在身边势必会增加他们的顾虑。以朱有贞的不择手段,他绝对不会放过这个最大的弱点。

孔千寻正要说话,忽然传来一阵礼貌的敲门声。

开门一看,竟是朱有硅和他手下的六大刀手。

两人急忙迎了上去,朱有硅使了个眼色,六人留守在门外,他独自进到院中。

秦浪知道他深夜到访定有大事,朱有硅坐下神情显得有些严峻。

秦浪为他泡上茶水,朱有硅道:“我此次前来有一事相求。”

秦浪和孔千寻对视一眼,朱有硅接着道:“我婚期将近,我想让玄烈兄弟亲自去一趟无双城。”

秦浪微微一怔。

朱有硅道:“据我所知,老二此次定会千方百计的阻止我婚事的正常举行。无双城离大梁路途遥远,赵可儿一路之上必然凶险重重。”

秦浪道:“大公子为何偏偏选中玄烈?”

朱有硅道:“玄烈兄武功高强,为人足智多谋只有交给你我才放心。”

秦浪点点头,暗道:“此时朱有贞正准备全力对付自己,暂时离开未必不是件好事。”

朱有硅见他答应,满面喜色道:“我马上准备聘礼,玄烈兄安排一下尽早出发。”

送走朱有硅,孔千寻拽过秦浪道:“你真的打算去无双城?”

秦浪反问道:“为何不去?

孔千寻道:“你明知这途中危机重重,况且你和无双城本来就有一段恩怨未了。”秦浪道:“赵可儿是朱有硅成功登上帝位的重要筹码,若是被朱有贞所害势必将我们的前期努力付之东流。况且朱有贞现在对我们恨到了极点,暂时离开大梁正好避过风头。”

孔千寻频频点头,道:“能屈能伸不失为男儿本色,我陪你去!”

秦浪摇摇头道:“莫忘了你还要将晶晶、如意送到契丹,这件事情比起去无双城一点也不容易。”

孔千寻不再坚持,沉默片刻道:“好!我骑你的马去,先护送她们两人到契丹,然后再赶去与你会和。”

秦浪轻轻推开了楚晶晶的房门,楚晶晶正看着烛火呆呆的出神,听到动静回身向秦浪嫣然一笑。秦浪从身后将她诱人躯体拥入怀中,楚晶晶握住秦浪双手,娇声道:“这么晚了,你不去睡觉跑我房里来做什么?”

秦浪贴住晶晶俏脸,深情道:“我想我的好晶晶了。”楚晶晶芳心甜蜜无比,柔声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想要告诉晶晶?”

秦浪轻吻晶晶耳珠,晶晶此处极为敏感,微微颤抖了一下,转过俏脸,樱唇迎向秦浪,两人唇舌相缠,吻了许久方才分开。

秦浪捧住晶晶俏脸道:“晶晶,我想让孔大哥送你去契丹。”

楚晶晶娇躯一震,她早就预料到会有离开的一天,但没想到这一天来得如此快捷。明澈的双目中立刻充满了泪水。

秦浪温柔道:“朱有贞接连受挫,他震怒之下必然全力反扑,你若坚持留在大梁必然处境危险。再说我终日担心你的安危,也不能全力去对付朱有贞。”

楚晶晶默默点了点头,轻声道:“晶晶明白,只是……”话未说完,两行珠泪簌簌而下。

秦浪吻去她面上泪水,劝慰道:“你放心,我将这里的事情一处理完马上便去契丹找你。”

楚晶晶紧紧抱住秦浪身躯,柔情无限道:“晶晶在契丹日夜盼着你……”

秦浪轻轻抚弄晶晶如丝缎般长发,轻声道:“等我办完此事,马上去契丹找你。”楚晶晶芳心大慰,娇声道:“晶晶日夜在那里等你!”

翌日清晨秦浪送走孔千寻三人,回到居所,「绝刀」王独已经在门前等候多时。见到秦浪恭恭敬敬行礼道:“玄烈公子,大公子请您过府一趟。”

朱有硅屏退众人,低声向秦浪道:“玄烈兄一切可安排妥当?”秦浪点点头道:“我没什么好收拾的,随时可以出发。”

朱有硅道:“我已经安排「断刀」戚毕胜、「毒刀」顾贺两个率五十名武士由水路先行上路。”秦浪道:“大公子是想引开他人注意?”

朱有硅点头道:“朱有贞为人狡诈,我不想此行有任何闪失,你和王独、柳真今夜由旱路前往无双城,如果中途没有变化一月之后你们可在无双城边境「枫林渡」会合。”

秦浪道:“朱有贞恐怕会在我们接赵可儿回来的路上下手。”朱有硅表示同意,低声道:“此次我请玄烈兄亲去其实另有深意。”他顿了顿神情庄重道:“据可靠消息,赵轻裘手中握有一份「藏宝图」!”秦浪身躯一震,这个几乎已经被他淡忘的事情重新回到了身边。

秦浪笑道:“大公子是想让我替你去盗宝图?”朱有硅重重点了点头,他上前一步紧紧握住秦浪手臂,做出无比激动模样道:“玄烈兄若能办成此事,有硅愿与兄弟共享荣华!”

秦浪一行十五人在半夜十分悄然出城,朱有硅大部分的聘礼由水路以先行运走,他们此次的任务主要是迎接赵可儿,是以除王独、柳真之外的另外十二人也是从上千名武士中惊挑细选出来。朱有硅严令一切由秦浪全权负责。

朱有贞一拳重重的砸在地图之上,落拳的地方正是李存勖的领地「望江城」,他声音无比残酷道:“务必将玄烈等人诛杀在「望江城」”

「千手毒狼」孟若水似有所悟道:“二公子是想将此事推到李存勖的身上?”

朱有贞欣赏的笑道:“一来我们可在父王面前推的一干二净,二来可引起契丹与李存勖的争端。何乐而不为之?”

孟若水道:“可是公子就让另一队人马,顺利的将赵可儿接回大梁吗?”

朱有贞缓缓摇了摇头道:“赵可儿必须要死,可是她绝不可以死在「无双城」以外的地方。”

孟若水满脸的迷惑,朱有贞微微笑道:“马上你就会知道了。”

王独纵马追上秦浪大声道:“玄烈公子!前面就是「望江城」,我们今晚入不入城?”秦浪勒住马缰,看了看身后众人,这些日子来的连续奔波让每个人都显得疲惫不堪,他转向王独道:“我们还是在城外休息,免得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王独点点头建议道:“前方十里处有个「枯云渡」我们到那里扎营吧。”秦浪表示同意,传令下去。

「枯云渡」位于「望江城」的西南,原本是黄河旁的一个有名的渡口,近些年来由于黄河的水位消退,距离水边已有百丈之遥,渡口已经名存实亡了。

黄河宛如一条百转千回的巨龙在天际边奔腾流过,雄浑的涛声充斥着整个天宇。秦浪坐在残破的渡口之上,默默享受着那份沉静。

情刀柳真来到秦浪身边坐下,秦浪回首向他微微笑了笑。

柳真的目光投向远方的黄河,他静静道:“在过两天我们就能到达「枫林渡」了,你有没有觉着着一路太过平静?”

秦浪道:“也许朱有贞想等我们接到赵可儿,在归途上将我们一网打尽。”柳真叹了口气道:“不知戚毕胜和顾贺那边怎样?”

秦浪站起身来,晚风将他的长袍吹得猎猎作响。

他充满信心道:“我想他们会更加顺利!”柳真不解的望向秦浪。

秦浪并没有解释,他心中明白的很,朱有贞真正想除去的就是自己,戚毕胜等人绝不会成为他首先对付的目标。

「绝刀」王独选择的宿营地是一个干涸的水洼,众武士忙碌着扎营,做饭。

秦浪微微皱了皱眉头,向王独道:“马上命令他们重新扎营!”王独一怔,叫苦道:“我们费了好大功夫,就快要完成了。”

秦浪的语气无比坚决:“将营地转移到前面那个土丘上!”王独道:“玄烈公子,你看天象今晚必有大风,为何舍避风之处,而挑高地扎营?”一旁柳真也觉着秦浪过于认真。

秦浪伸手指向那块洼地大声道:“此处虽然避风,可是晚间若是有敌来袭,万箭齐发,我等必将无处藏身。在高地上扎营,视野开阔,便于及早发现敌情,即便是敌人来犯,我等居高临下已经先行占尽地利!”柳真频频点头,显然同意秦浪的说法。

王独似乎仍有些不情愿,怒气冲冲道:“要说,你自己去说,我不想再招人骂!”转身忿忿而去。

柳真连忙替他开解道:“玄烈公子,我大哥一向脾气不好,你莫要和他一般见识。”秦浪笑道:“怎么会!他也是心疼手下。”

那帮武士奔波了一天俱是疲惫不堪,刚刚扎好营帐正要休息,秦浪又传令让众人重新扎营,每人心中都怨气冲天,只是迫于秦浪威势不得不遵从。

王独气的远远跑到一边,秦浪只当没有看见。向柳真道:“今晚谁当值?”柳真望向王独道:“今晚原是该大哥……不如我替他一晚吧!”秦浪笑道:“也好,你去和他说一下,不过我跟你打赌,他八成不会同意。”

柳真愕然道:“为什么?”秦浪神秘道:“他肯定会说,反正我也气的睡不着。”柳真显得半信半疑,向王独那边去了,不一会便满脸堆笑的跑了回来,老远便在胸前竖起了大拇指。秦浪知道定是被自己猜中。

夜风凛冽,秦浪运功完毕,忽听帐外响起轻微脚步声,警惕道:“谁?”帐门轻动,却是「情刀」柳真拿着一大壶酒笑呵呵走了进来,秦浪连忙起身请他坐下。

“我刚给大哥送完晚餐,经过这里,见玄烈公子仍未熄灯便进来了。”柳真脱下长袍放到一边。

秦浪笑道:“怎么?想喝酒?”柳真将酒壶递给秦浪,秦浪仰颈饮了一大口,酒性甚烈,入口火辣无比,一股热浪顿时从小腹中升腾起来。

秦浪赞道:“好酒,这是天然居的「三重天」!”他和孔千寻这个酒鬼相处日久,对酒也有了一定的研究。

柳真眉开眼笑道:“我离开大梁之时,特地打了三壶,如今只剩这一壶了。”秦浪笑道:“柳兄好生小气,为何早不见你拿出来共享?”柳真得意道:“我若是早拿出来,恐怕不出一天就干干净净了!”

秦浪又饮了一口方才递还给他问道:“王独兄还在生我气?”柳真笑道:“我大哥脾气向来如此,来的快,去的快,明日他便全忘了!”

秦浪道:“你们兄弟六人何时投到大公子门下?”柳真抹了抹嘴道:“实不相瞒,我们六兄弟本来是黄河上的水寇,以拦劫过往船只为生,后来被大梁围剿落入大公子手中,按大梁法律本该处死,大公子念及我们都有一身武功,便赦免了我们,从此便在大公子门下做事。”

秦浪还真不知他们有这段过去,笑道:“这么说来,你们几个也算因祸得福,平步青云了!”柳真叹了口气道:“不怕玄烈兄笑话,现在虽然终日衣食无忧,却失却了往日的那份自由,现在我连自己也想不起自己原来的样子……”他神情显得无比惆怅。

柳真抬起头,激动道:“可能你不会相信,若是能重新回到从前的日子,我情愿奉上现在所有的金钱与地位!”

秦浪理解他现在的心境,外面风声渐大。柳真略有醉意,结结巴巴道:“罢了……那些烦心的事情不提也罢,我不耽误你休息了……”

他摇摇晃晃站起身来,秦浪忽然一把将他拽到一旁,一支燃着的火箭透帐而入深深插入柳真刚刚站立的土地之中。

柳真惊出一身冷汗,若不是秦浪拉他这一把,那羽箭已经射到了他的身上,此时夜空中无数羽箭破空之声接连响起。

秦浪抽出腰间傲天刀,寒光一闪,已经在帐上划出一个大大的缺口,身形疾风般向帐外冲去,柳真抽刀紧随其后。

两人挥刀护住身躯,四处一望,俱是大惊,却见土丘之下火把星星点点,粗粗估计最少也要有千人之多,人群从四面八方,向土丘之上缓缓移动,火箭如飞蝗般向上面射来。

此时从其他营帐中又有数名武士冲了出来。秦浪二人急忙上前接应。他们的营帐大都被火箭点燃,粗略一点除去两个失踪的武士,加上受伤的共计还有十二人。负责守望的王独此时已经不知去向。

秦浪命令众人用盾牌围成一个圆圈,将必要的行李物品分别负在身上。

眼前形势严峻之极,秦浪大声道:“敌人虽多,却只不过是一帮乌合之众,我们同心协力一定能突围而出,切记千万不可分开,待他们火箭用完,我们从西面突围,有没有信心?”

众武士齐声道:“有!”显然被秦浪的一番话激起了胸中斗志。

柳真对秦浪此时已经是佩服的五体投地,大声道:“我们一切听从玄烈公子指挥,与敌人决一死战!”

第七章 浴血突围

火箭的攻势渐歇,敌人已经向上推进了一半的距离,秦浪弯弓搭箭,羽箭连珠而发,连续向西射出六箭。

敌方阵营中传来数声惨呼,秦浪大声道:“我在前方开路,柳兄弟断后,受伤的兄弟在中间,其余的在两边掩护,冲!”

他当先向下冲去。敌人在火把的照耀下,向他们潮水般涌来,秦浪宛如猛虎下山,「傲天刀」卷起漫天寒芒,血光飞溅,秦浪已将近前几名来敌当先砍倒,敌人丝毫未被秦浪威势吓退,争先恐后的向他们包围而来。

四周处处剑影刀光,人声沸腾,越来越多的火把光芒照亮了黎明前黑暗的天空。手下武士在秦浪的指挥下毫不慌张,攻守有序的向土丘下不断撤退。

忽然身后又是一声惨呼,显然一名手下又遭到了毒手,秦浪心中杀机大盛,神智却冷静如昔,且不断积蓄功力,准备突围逃走。

秦浪环顾四方俱是火把光芒,已经分不清哪个方向是敌人的薄弱环节,倘若等到天亮,他们就更无逃脱之机。柳真已是多处受伤,嘶声道:“玄烈兄,分开走机会还大些!”秦浪坚决的摇摇头,长刀弧形横削而出,又有五名强敌死于他的刀下。

倏然内圈的敌人向后撤去,包围圈扩大到了两丈左右,十数杆明晃晃的长枪追风逐电般向中心刺来。秦浪大吼一声,傲天刀卷起一个大大的光环,将枪头齐齐斩断,此时又是十数杆长枪刺了过来。

柳真同时发动,「情刀」过处,长枪立断。

敌人显然知道近身肉搏只增加己方伤亡,故而改用长枪之类的长距离攻击兵器,拉开和对手的距离。

秦浪看出敌人诡计,身形闪电般欺入敌方阵营之中,长刀呼啸劈落将一名对手连人带枪劈落于地。此时七八杆长枪同时向他身躯递来。秦浪身躯微侧闪过一边,右足钩住身前武士,趁他立足未稳之时,左手已然拎住他后颈衣领,向长枪来处掷去。

那几名持枪武士想要收枪已来不及。那武士一声惨呼,数支枪尖透胸而出。

秦浪不等他们将长枪自尸体上抽出,傲天刀一式「凄风苦雨」刀芒准确无误的划过几人的颈间。数团血雾猛然喷射了出来。

秦浪满身是血,宛如天神,众武士迫于他的威势,不由自主向后退去。柳真率着侥幸存活的三个武士趁机冲到秦浪身边。

他们无一不是伤痕累累,全凭顽强的意志支撑下来。敌人丝毫没有撤退的意思,柳真砍翻一名来敌,此时身旁两名手下又被长枪贯胸而入,立时毙命。

倏地前方风声震响,一抹寒光至上而下劈向秦浪。秦浪冷哼一声,长刀迎击而出。刀剑相交,来剑从中断成两截,秦浪身躯不由一震。此时围攻武士纷纷避让,一股凌厉无匹的掌风从右侧向秦浪袭来。

秦浪看也不看来敌,反手一刀阻住敌人攻势,身躯向人群中投去,柳真立刻会意,这种情况下反倒是陷入重重包围中安全的多。

此时秦浪耳中隐隐听到风雷之声,沾满鲜血的脸上微微露出一丝笑意。黄河!他们只有冲入水中方有一线生机。

天际边微微露出一丝青灰之色,黎明即将到来,一旦天光放亮,他们将更加难以藏匿,耳边忽然响起阵阵号角,敌人忽然向四周四散而去。秦浪和柳真对视了一眼,彼此眼中都充满了迷惑。

他们足下不敢作任何停歇,向黄河的方向飞奔而去。

“嗖!”一支羽箭划破了沉寂,秦浪猛然醒悟,敌人撤退是为了进行远距离攻击,贴身肉搏战使他们的弓弩失去了威力。

黄河在不远处奔腾咆哮,秦浪几乎已经可以闻到它那清新的水气。柳真大叫了一声,一个踉跄险些跌倒在地,一支羽箭深深射中了他的小腿之中,柳真忍痛将羽箭连根拔起。

秦浪挥刀击落射向柳真的几只羽箭,伸臂搀在他的腋下。柳真苦笑道:“你快走!我是不成了!”秦浪大吼一声:“大丈夫死亦何惧?死也要战斗到流干最后一滴鲜血!”柳真闻言一震,胸中豪情再起。

「玄机楼主」曲不直悠闲的品评着刚刚泡好的碧螺春,朱有贞坐在他的对面显得有些心不在焉。曲不直笑道:“二公子今天怎么心神不定?”朱有贞叹了口气道:“不知现在怎样了?”

曲不直望着天空,一轮朝阳正在缓缓升起,他充满信心道:“玄烈一定会死,他绝对无法从我三个弟子的联手中全身而退。”他目光中流露出无比惋惜的神情,低声道:“不过……可惜了一个少年英才!”朱有贞的面孔用力的抽搐了一下,他的心中只剩下了刻骨的仇恨。

秦浪与黄河的距离只有十丈,他甚至可以看清河边细小的沙石。羽箭的攻势已经停歇,敌人没有再上前的意思。

焦若火、孟若水、柳若残并排站立在黄河岸边,他们静静盯住浑身鲜血的两人。「情刀」柳真已经筋疲力尽,如果不是秦浪肩膀的支撑,他早就倒在了地上。

秦浪的步法已乱,「傲天刀」在他的手中也显得格外的沉重。他忽然停下了脚步,低声道:“我挡住他们,你伺机冲入水中。”柳真的心中一阵感动,秦浪在这样的生死关头仍然未放弃自己。

情刀拄在地上,柳真凭着超常的意志独立站了起来。

秦浪的目光冷冷扫视对手,他的呼吸变得平缓而悠长,随着他的呼吸,他的步法在慢慢的调整。当他向前迈出三步以后,焦若火的眼中充满了惊异和尊敬。他很少佩服别人,但此刻面对秦浪不由自主的生出了崇敬之情。他从未见过一个意志力如此强大的对手,从秦浪的步法中他看出对手已经迅速调整了自身的心态。

孟若水的眼中充满了仇恨,秦浪的顽强抵抗让他白白损失了二十二名手下,千机楼的弟子绝不能白白的牺牲,他不管秦浪如何强大,他必须要让对手为此付出应有的代价。

嫉妒如同毒蛇一般咬噬着柳若残的心脏,他一定要杀死眼前的对手,他讨厌秦浪眼中那无畏坚定的目光,他要在敌人精疲力尽的时刻给予他致命的一击。

晨风吹起秦浪被鲜血染红的长衫,秦浪的双手紧紧握住了傲天刀,饱饮敌血的「傲天刀」,上面丝丝古纹显得格外清晰,秦浪的神情出奇的平静,整个人仿佛融入了天地之中。

柳若残狂吼一声,长剑破空刺向秦浪胸前,他原来的长剑在混战间被秦浪斩断,现在手中握着的是一把寻常的青钢剑,周围的空气被他强烈的剑气向四周挤压开来。

孟若水同时发动,他手十点寒星呈「品字」形射向秦浪身躯,速度更远远超过了柳若残的长剑。

秦浪巧妙的向柳若残的方向前跨了一步,这看似平淡的一步让他立时避过了孟若水的致命一击,同时拉近了他和柳若残之间的距离。剑风将秦浪的黑发吹向脑后,秦浪的眼睛死死盯住了剑尖的那一点寒芒。他能够感觉到浓重的杀气从空气的裂隙中向自己飞速的靠近。

「傲天刀」直直劈出,秦浪的目标正是那一点寒芒,凌厉的刀气,将剑气从中劈开,柳若残凝聚全身功力所致的一击,登时土崩瓦解,刀气仍在,剑气已散。

孟若水的第二波攻击开始发动,手中长枪向秦浪腰间横扫而去。红缨在空气中猛然炸开,宛如鲜花怒放。

秦浪刀势不变,「傲天刀」已经劈入青钢剑一寸之多,柳若残身形向后疾退,却始终无法摆脱刀气的笼罩。

孟若水大吼一声,长枪变扫为刺,流星般攻向秦浪后心。

掌风卷起狂飙,焦若火终于发动,他的双掌从侧方向秦浪肋间拍去,秦浪的呼吸为之猛然一窒,刀气立消,柳若残趁机抽出长剑。

秦浪怒喝一声,长刀一式「肝肠寸断」呼啸着向柳若残再度劈出,孟若水的长枪距离他的后心已经不足一尺。秦浪身躯向左移出,虽然躲过要害,但仍未能逃脱出长枪笼罩的范围,他拼着受此一枪,也要将柳若残先行毙于刀下。

柳若残一张俊脸变得煞白,面对杀气更胜于前次的攻击,他没有把握能躲避的过。

焦若火化掌为拳,向秦浪右肩击出。他已经看出柳若残绝对无法接下秦浪全力的一击。

“走!”秦浪大声喝道。长枪距离他的右肩只有两寸之距,秦浪肩头的衣衫被强烈的杀气撕裂开来。

孟若水仿佛听到了长枪刺入秦浪体内的声音。

一抹刀光闪现,温柔的好像情人的眼波,即将刺入秦浪肌肤的长枪从中而断,柳真的双目充满了激动的泪光:“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没有人可以伤害我的朋友!”

情刀柳真整个人猛然充满了昂扬斗志,情刀以万均之势向孟若水迎面攻去。层层刀光宛如情人柔软的手臂向孟若水缠绕而去。他仿佛忽然忘记了浑身的创痛,功力更胜往昔,面对武功高过自己的对手心中没有丝毫的畏惧。

柳若残已经连续退出了十三步,他的心理已经被秦浪无匹的霸气摧毁,他没有丝毫的把握可以战胜秦浪。

焦若火浑厚的拳风与「傲天刀」霸道的刀气在空气中不停的碰撞,发出轰然的巨响,焦若火适时的挡在了柳若残的身前。

秦浪心中不由得暗暗叫苦,每次的碰撞都如同有重锤击打在他的胸口,他清楚自己已经到了强弩之末,黄河近在咫尺,浪花拍岸卷起的水珠不时溅到他的身上。

焦若火如同一座不可逾越的高山,横亘于秦浪的面前,汹涌澎湃的黄河他的身后流过,秦浪忽然停止了进攻,他的呼吸仿佛融入了波涛的节奏之中。

柳真出刀的速度已经超越了他所能达到的极限,为朋友而战斗的信念燃发了他滔天的斗志。孟若水连续发出七柄飞刀,阻住柳真狂风暴雨般的攻击,他趁机转守为攻,以枪杆作棍,扫向柳真受伤的右腿。柳真以左脚为轴,身形向后疾转,就势劈出一记「两情相悦」。孟若水化扫为戳,枪杆再度向柳真右腿攻去。

秦浪单手握住长刀,忽然向焦若火微微笑道:“你知不知道我们之间最大的差别?”焦若火全身的功力积聚于他的双臂,他冷冷望向秦浪。

秦浪轻轻道:“我们是为了自己而战,你们却是为了别人……”

焦若火心中一震,这细微的变化没有躲过秦浪的眼睛,他突然发动,身躯高高跃起,「傲天刀」居高临下向焦若火用力劈去。焦若火握拳隔空向长刀击去,拳至半途他居然未感到任何的刀气。

「傲天刀」倏然脱手向焦若火射去,秦浪的身躯向后倒飞出去,双肘向孟若水身后撞去,焦若火怒吼一声一拳击在刀柄之上,一拳向秦浪前胸攻来,秦浪竟然未做任何闪避,孟若水正在全力对付柳真,根本未想到秦浪真正的目标是自己,再想躲避已经不及。秦浪双肘重重击在他身后重穴之上,孟若水眼前一黑萎靡于地。

焦若火的右拳重重落在秦浪的胸口,秦浪虽然借着后跌之势卸去了七分力道,仍是被击的口中鲜血狂喷。柳若残趁此时机挥剑向秦浪腰腹间刺去。

柳真大喝道:“住手!”将情刀架在孟若水的颈前。

焦若火硬生生收回双拳,柳若残的长剑也停在了半空。

柳真冷冷道:“你们全都退下去,不然我一刀杀了他!”

秦浪艰难无比的拣起身前「傲天刀」,他示意柳真压着孟若水向黄河边退去。

柳若残忽然爆发出一声冷笑,他向身后武士忽然做了一个手势,人群忽然从中分开,两名武士押着王独从中走出。

柳真面色一变,「绝刀」王独果真落到了敌人的手中。

秦浪将「傲天刀」压在孟若水颈前,一缕鲜血顺着刀锋缓缓流下。

柳若残大怒指向王独道:“你不要他命了吗?”

秦浪冷冷道:“你没有资格跟我谈判!”柳真担心王独安危,低声道:“玄烈兄……”秦浪望向王独,他浑身也是伤痕累累,长袍之上破损了数处,似乎也经过一场苦战。

「绝刀」王独激动道:“你们莫要管我!”柳真和他情同手足,担心之极。

秦浪微微笑道:“王兄深明大义,玄烈佩服。”他话锋一转道:“若是玄烈有幸活命,必告知大公子王兄之高义。”

王独身躯一震,却听秦浪又道:“王兄来时未多在衣服上抹些血迹?你不觉得身上太干净一点了吗?”

王独下意识的低头去看自己身上,柳真听到秦浪这番话语,心中已然明白了八分,定是王独出卖了他们,一时间内心中无比酸楚,险些流下泪来。

孟若水忽然大叫一声,衣衫寸寸断裂,「波」地一声从他身上散出一团白雾。

空气中一股腥臭的味道弥散开来,秦浪暗叫不妙,伸手拉住伤心不已的柳真,翻身投入滚滚波涛之中。

柳若残怒道:“放箭!”身边武士弯弓向水中射去,许久也未见到任何动静。王独不知什么时候来到水边,望着汹涌的波涛道:“他们肯定还活着!”

身边焦若火不解的望向他,王独叹了口气道:“在陆地上柳真肯定不是你们的对手,可在水中我们加起来恐怕也打不过他!”

混浊的河水瞬间涌入了秦浪的口鼻,他的那点水性,在波涛汹涌的黄河中显得是那样微不足道。他的意识渐渐的模糊了,脑海中雪歌、晶晶、绮翼诸女的笑脸轮番出现。

“玄烈兄!”柳真的声音充满了关切,剧烈的咳嗽让秦浪从睡梦中醒来,他俯身呕出了几口黄水,好半天才喘过气来。

眼前柳真的轮廓渐渐变得清晰起来,秦浪挣扎着坐起,环顾四周,两人竟是坐在一片碎石滩上,正午的太阳暖烘烘的照在他们的身上,被水湿透的衣衫早已晒干。

秦浪苦笑道:“看来我睡了不少时候了!”柳真道:“大概有三四个时辰了。”秦浪自嘲道:“我怎么想起跳河!若不是你,我岂不早就喂了鱼虾。”

两人想起刚才经历,心中俱是庆幸不已。

柳真道:“这里距离「枯云渡」大概有二十里地,他们恐怕还会追来。”秦浪点点头,看到柳真伤腿之上仍有血水不断渗出,当下撕去长袍一角帮他扎住。

柳真道:“我们已经渡过黄河,他们在河的对岸。”秦浪道:“这里距离会合的地点已经不远,我们等到天黑后继续赶路。”

两人都是满身创伤,加上疲惫不堪,现在这种情况下的确无法赶路。

柳真望着黄河的对岸,声音中充满忧伤道:“我真没有想到……大哥会……”秦浪知道他又想起被王独出卖之事,劝慰道:“人各有志,你也不必想太多了,以朱有贞目前的声势,你大哥选择他也有一定的道理。”

柳真叹了口气道:“可……我们曾经是同生共死的兄弟……”

秦浪默然不语,王独的突然叛变为他敲醒了警钟,朱有贞既然可以收买王独,便可能收买无数个像王独一样的人,朱有硅身边到底有多少个王独这种人?看来以后自己在大梁的行动会变得更加艰难。

第八章 月夜刺杀

秦浪和「情刀」柳真坐在刚刚扎好的木筏之上,逆水而行,黄河之水仿佛从天上而来,混浊的波涛在身下汹涌奔腾,暮色笼罩的两岸是延绵无尽的黄土高原。

木筏在柳真的掌控下平缓的向上游滑去,秦浪赞道:“柳兄在水上真是无所不能,若是换作我早就被水流冲到下游了!”

柳真笑道:“玄烈兄怎么忘了,我原来便是做水寇的,若是连行船、游泳这么简单的事情都不会,我还靠什么讨生活?”柳真停了停又道:“不过,我就这么点本事,比起大哥……”他不经意间有提起王独,心中一阵难过,沉默了下去。

此时天色渐已全黑,柳真凭借着他熟练的技巧掌控着木筏出没于风浪之中。秦浪忽然想到,自己不正是像这条木筏一样,终日挣扎在命运的河流中,一个不小心便会陷入可怕的漩涡之中。

柳真开口道:“我仿佛又回到了原来的日子,只有今天才感到自己的生命是如此的真实。”

「断刀」戚毕胜叹了口气,身旁的「毒刀」顾贺也是一脸的忧色,戚毕胜道:“我们到「枫林渡」已经整整两天了,按理说大哥他们走的是陆路应该先到,难道他们途中会出什么事情?”顾贺摇摇头道:“不会,大哥武功高强,况且还有六弟在他身边。”

戚毕胜道:“我知道担心是多余的,那个玄烈绝非凡人,他的武功心智都在我们六人之上,不然大公子也不会将如此重要的事情托付给他。”顾贺表示赞同。

此时手下武士激动的喊道:“戚爷,有只木筏过来了!”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向渡口冲去。来的正是秦浪与柳真二人。

看到两人遍身伤痕,众人立刻明白他们肯定在途中遇到了伏击。

戚毕胜四处张望,再不见他人到来,抓住柳真臂膀焦急道:“大哥呢?”柳真长长叹了一口气,他实在无法说出口来,戚毕胜追问道:“难道,大哥他……?”

秦浪一旁道:“你放心,王独没事!现在恐怕正和朱有贞饮酒呢!”戚毕胜怒视秦浪,复又转向柳真,柳真默默点了点头。

戚毕胜身躯剧震,他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口中喃喃道:“我不相信……我绝不相信……”「毒刀」顾贺的惊骇不在戚毕胜之下,柳真的眼神已经证明了一切。

秦浪斜依在大树之上,绷紧的神经总算得到片刻的放松。一两片枫叶轻轻飘落在他的肩头,他忽然想到,王独为什么没有抢在他和柳真之前到达「枫林渡」?是他顾及兄弟友情,还是另有其他的企图?

赵天野率领着一个二百余人的马队组成方阵在无双城门前迎接,可见赵轻裘对此次和亲极为重视。柳真向身旁秦浪道:“如果我没有猜错,那个为首的便是无双城的少主赵天野!”

秦浪点点头,赵天野依然是那付张扬跋扈的模样,秦浪一想起惨死在他箭下的赵天蒙,登时怒火填膺,盯住赵天野的双目几欲喷出火来。

赵天野做了个手势,方队自正中分开,两旁鼓乐手同时开始演奏,一时间气氛热烈之极。赵天野纵马迎向秦浪,做出无比热情的模样道:“诸位远道而来,天野未曾远迎失敬失敬!”

秦浪压住心头怒火,微笑道:“少城主客气了,我等能得到少城主亲自迎接已经是三生有幸!”赵天野哈哈大笑,调转马头与秦浪并辔而行。

秦浪想起上次自己来无双城是被赵可儿捆绑入城,这次居然是少城主赵天野亲自迎接入城,两次真是天壤之别,秦浪暗叹人世瞬息变化万千。

赵天野将秦浪一行安排在驿站休息,告知秦浪明日一早城主赵轻裘在议事殿接待他们。

戚毕胜取出朱有硅事先准备的礼物送与赵天野,赵天野致谢后离开。秦浪望着赵天野远去的背影,暗道:“看来此子心情颇佳,与大梁的成功联姻,让他平添了一个强有力的靠山,作为无双城唯一继承人的他自然欣喜若狂。”

柳真身后道:“思乡楼的「女儿红」天下闻名,不如今晚我们前去尝一尝?”顾贺急忙附和。秦浪笑道:“好!趁着这点闲暇我们开怀痛饮他一次!”

秦浪静静望着天空中的那轮明月,他依然记得上次和赵天蒙在这里饮酒的情景,无双城的夜色依然如昔,一切仿佛都从未改变过,不知为什么,秦浪的眼睛忽然湿润了,他的心中忽然产生了一个强烈的念头,一定要去赵天蒙的墓上看看。

“玄烈兄是不是有心事?”柳真出现在秦浪的身后,秦浪猛然惊醒,勉强笑了笑道:“哪里……走!进去喝酒!”

秦浪寻了个借口提前离去,他从路人的口中问明了赵天蒙坟墓的位置,悄然向墓地而来。

赵天蒙的坟墓位于无双城的西南角,坟墓以汉白玉砌成,秦浪向着那灯火明灭的地方走去。他的眼前出现了一个高大老者的轮廓,借着两旁长明灯摇曳的火光,秦浪看到那老人的身躯在微微的颤抖,晚风吹起他花白的鬓发,平添了一份无尽的凄凉。

老人似乎觉察到了秦浪的到来,他猛然回过身去。秦浪的目光落在墓碑的铭文上「爱子赵氏天蒙之墓」,赵天蒙的音容笑貌立时浮现在他的眼前,秦浪的眼睛湿润了,他默默跪在坟墓之前,将手中美酒轻轻倾洒于地上。心中默默道:“天蒙兄,秦浪来看你了!”

“天蒙生前最爱喝思乡楼的女儿红……”老人的声音中透着酸楚。

秦浪回身望向老人,老人似乎仍未从悲痛中摆脱出来,他深情的抚摸着墓碑道:“不知为什么?我总觉着天蒙还活在我的身边,每当我痛苦,伤心的时候我总是来到这里!天蒙好像就在身边劝慰我……”秦浪愕然望着他,眼前的老人居然就是无双城主赵轻裘。

赵轻裘笑了笑:“看来我真的老了!”他和蔼的向秦浪道:“你是天蒙的朋友?”秦浪默默点了点头。赵轻裘道:“难为你还记得天蒙喜欢喝酒。”他拍了拍墓前石阶道:“年轻人,陪我坐一会儿!”

秦浪依言坐在他的身畔,赵轻裘感叹道:“天蒙曾经是我最大的期望,是我生命的延续。”他的眼中流露出无比悲愤的神情,对儿子的追忆让他陷入极度的痛苦之中。

他转向秦浪,悲声道:“你明白我心中的痛苦吗?”秦浪忽然感到一阵内疚,赵天蒙的死因或多或少与自己有些牵连。如果不是为了自己,也许他不会遭到赵天野的毒手。

赵轻裘仰望星空,他的眼神孤独而且无助,此时的他再也不是一个叱咤风云的枭雄,只是一个伤心欲绝的父亲,一个失去希望与未来的父亲。

赵天蒙的死给他巨大的打击,赵轻裘现在的心境可以称得上是心灰意冷。

秦浪安慰道:“至少你还有女儿……”赵天蒙的身躯一震,他的双目中忽然流露出一丝内疚。他长长叹了口气,声音充满了无奈与忧伤:“我曾经以为会给儿女带来财富和荣耀,可今天我才发现带给他们的却是痛苦和不幸,这难道不是做父亲最大的悲哀吗?

秦浪轻声道:“我叫玄烈,此次是来迎接令千金前往大梁的!”赵轻裘不见任何的惊奇,他微笑道:“我知道,无双城的每一件事情我都清楚的很。”他从石阶上站起身来,高大的身躯显得越发魁伟。

赵轻裘道:“来无双城的路上是否顺利?”秦浪淡然道:“遇到一些小小的阻碍!”赵轻裘双目微垂,他低声道:“是不是李存勖干的?”

秦浪缓缓摇了摇头道:“我敢肯定,此事背后的主谋是二公子朱有贞,他极力想破坏无双城和大梁之间的联盟。”赵轻裘点点头感叹道:“任何人都逃不过权力的掌控,为了它兄弟可以反目,父子可以成仇。”秦浪忽然想起赵天蒙何尝不是权力的牺牲品。

赵轻裘望向秦浪:“这么说可儿的处境岂不是异常危险?”秦浪充满信心道:“城主放心,玄烈必定将小姐安全护送到大梁!”

赵轻裘点了点头,目光重新投向儿子的墓碑,喃喃道:“如果天蒙活着,他绝不会同意我这么做,天蒙最疼爱……他的妹妹……”赵轻裘的喉头有些哽咽。许久他方才平复了自己的情绪,他转向秦浪道:“如果不是为了无双城的万千子民,我绝不会用女儿的幸福作为赌注!”

夜风无声吹过,秦浪望着眼前的老人,心中只剩下同情与怜悯。

赵轻裘再也不说任何话语,踯躅向远方走去。

秦浪望着赵轻裘远去的背影黯然神伤,如今的赵轻裘再也不是昔日雄霸一方的一代枭雄,他已经无力掌握自己的命运,他更没有能力给予自己所爱的人幸福,也许这就是真实的赵轻裘。秦浪紧握手中「傲天刀」,身躯充满了力量,内心中一个强烈的声音喊道:“实力才是一切,我要用自己的力量让爱人,让朋友拥有安定无忧的生活。”

秦浪直到午夜十分才踏上归程,通往驿站的大路已经杳无人踪,只有月光下拉长的身影静静陪伴着秦浪。秦浪忽然听到了一阵动人心魄的箫声,如泣如诉仿佛深闺怨妇在夜半无人之时哀怨倾诉,那箫声越吹越是凄凉,让人忍不住想大声痛哭方能解心中之怨。

秦浪静静站在街心,一缕月光水银般泄在他的身上,他脸部的轮廓在月光下明暗分明,秦浪默运内息,他的心境再也不受箫声干扰,宛如明月般皎洁。

秦浪忽然嗅到了花香,同时感觉到淡淡的花香中包藏的浓重的杀气。一个白衣男子幽灵般出现在他的面前。

他的步伐潇洒飘逸,身躯高大而健康,英俊的面孔上流露着淡淡的哀愁,让他整个人更显得孤傲无情,就连秦浪也不得不承认他是人间少见的美男子。

从他出现起,他的眼神再也未离开过秦浪。

秦浪忽然开口道:“今晚的月光真好!”

白衣男子的表情始终如一,他的声音充满了男性的魅力,但在秦浪的耳中却是残酷之极:“可惜你再也见不到这样的月光!”他说出这句话时,一道耀眼的光华自箫中弹射而出,闪电般刺向秦浪的胸前,转瞬间攻出一十八剑,淡淡的香气立刻被凝结了。

秦浪「傲天刀」同时出鞘,刀剑在夜空中十数次交锋,夺目的火星四处飞溅。两人同时落在了地上。

白衣男子冷冷道:“好刀!”秦浪微笑道:“好剑!”他大吼一声,「傲天刀」向对手弧形横削而去,长刀鞠起一抹月光,划出凄美绝伦的光华,白衣男子身躯高飞而起,衣袂飘飘,宛如震翅欲飞的仙鹤,他左手玉箫轻轻搭在「傲天刀」之上,借力又向上飞出丈余,整个身躯倒转过来,右手长剑从上而下向秦浪头顶刺来,宛如千万点寒芒罩住了秦浪所有退路。

秦浪身躯不动「傲天刀」向那万点寒芒的中心劈去,寒芒立消,空寂的街道中发出一声巨响,傲天刀正劈在剑尖之上,白衣男子身躯再度向上飞出,秦浪足下青石因承受不了巨大的压力从中断裂。

白衣男子身法极为诡秘,空中一个曼妙的转折,长剑发出一声轻吟,整个人平行地面飞出,剑尖直指秦浪咽喉。

秦浪双手擎刀,一式「力劈华山」向对手斩去,此招虽然寻常,但经秦浪使出,威力不同凡响,刀气形成的霸道狂飙向来人涌去。白衣男子剑速猛然加快,从浓重的刀气中撕开了一道裂隙向秦浪胸前递来。秦浪虎躯向右疾转,刀锋斜向向对手手臂斩去。

白衣男子冷哼一声,手中剑向来刀封去,刀剑再度相撞,两人身躯都是一震,他手中长剑忽然变成了十数节,灵蛇般绕上秦浪手中长刀。

秦浪一怔,立刻明白长剑之中必有机关,白衣男子催动内力,秦浪虎口剧震,手中长刀险些脱手而出。他应变极快,左足向对手小腹踢去。

白衣男子腰腹猛然向后回缩,左手玉箫向秦浪膝弯点来,秦浪手中傲天刀被他长剑锁住,一时间挣脱不开。只得抽出左手拿向箫身,那玉箫忽然改变了角度,向秦浪胸前重穴点来。

秦浪身躯向右疾转,右臂却向前推出,「傲天刀」全力向对手刺去。他此招是奔了两败俱伤而去,白衣男子果然不敢硬拼,玉箫去势虽然不变,可足下向后退了一步,秦浪趁此难得之机,将傲天刀自长剑中抽了出来,随即向后跃出。

白衣男子右手轻扬,那十数节剑段顿时又联合成为一柄长剑,剑气激发而出,在静夜中发出「嗤!嗤!」声响。

秦浪不敢丝毫大意,傲天刀蓄势待发,两人目光在虚空中无数次交锋。

此时远处忽然传来脚步声。

白衣男子身躯猛然弯曲若弓,向秦浪弹射而来,箫、剑分刺秦浪胸腹。秦浪大吼一声傲天刀向来箫劈去,左手握住腰间刀鞘迎向剑锋。

剑势陡然一变,宛如万千雪莲飘起于夜空之中。秦浪手中刀鞘寸寸而断,此时他凝聚全身功力劈出的一刀与对方玉箫相撞,蓬地一声巨响,玉箫应声而断。

两人同时倒飞出数丈,那白衣男子身形未见停歇,几个起落转眼消失在夜色之中。

秦浪左臂已被剑气划伤,裂开的衣袖下露出一个长约寸许的血口。若不是他及时的一刀,恐怕此时左臂已然不保。

“玄烈兄!”远处几个人影向秦浪这方奔来,原来是柳真、戚毕胜二人,他们见秦浪久久未归生怕再出意外,一路寻了过来,那白衣人定是听到了动静方才遁去。

秦浪迎上前去,柳真马上看到了他左臂的伤痕,关切道:“你受伤了?”

秦浪点点头,笑道:“不妨事,只是划破了点皮,没有伤到筋骨。”柳真和戚毕胜对望一眼,两人心中都是一沉,以秦浪的武功都被敌人刺伤,可见未来的形势会变得更加艰难。

秦浪望着那白衣男子逃逸的方向,最后交手的那一剑让秦浪久久不能忘怀,他清楚的记得在天娜与「冰火双奇」交手之时用的是同样的一剑,这个白衣男子究竟是谁?他为什么会协助朱有贞刺杀自己?

赵轻裘在议事殿接待秦浪一行时,又恢复了他那一方霸主的威仪,如果不是亲眼所见,秦浪很难和昨晚那个伤痛欲绝的老人联系起来。

赵轻裘的神情高傲而冷酷,他的目光平静的扫过厅中众人,最终在秦浪的身上停留下来。

“可儿的嫁妆已经准备停当,三日之后你们就可出发!”赵轻裘每句话都像在宣布一个决定。秦浪示意随从将聘礼呈上。

赵轻裘轻轻挥了挥手,他根本不在乎这些表面上的东西。

“我会让郑轩扬率领两百名武士护送可儿到大梁!”赵轻裘斩钉截铁道,他的生命中已经承受不起更多的不幸,他绝不可以让可儿再出任何的差错。

赵天野从队列中大步迈出,躬身行礼道:“爹爹!后日可儿祭祖之事已经安排停当,初步定在巳时。”

赵轻裘闭上双目:“这件事,你全权负责吧,到时候族中子弟需要全部到场。”

赵天野连连称是,赵轻裘睁开双目望向秦浪道:“玄烈!我还有件东西让你带给有硅,你今晚到后花园来。”

第九章 内忧外患

昨晚的伏击,令众人刚刚有些放松的神经重新绷紧起来,每个人都意识到现在面临严峻形势,积极的投入到出发的准备工作中去。

「断刀」戚毕胜和「情刀」柳真两人负责武器和干粮的准备,「毒刀」顾贺率领众武士留守驿站。秦浪将一切分工完毕,想起赵轻裘要会见自己的事情,径直向他府上而来。

府上佣人将秦浪引入后花园,秦浪虽然曾经来过赵府,却从未进入过府上的花园。赵轻裘平时嗜好收集各类花木奇石,加之有雄厚的财力作为后盾,整个园林到处长满了奇花异草,放眼处处蜂鸣蝶舞。比起皇家园林也不惶多让。

秦浪没有想到第一个见到的居然是赵可儿,她一身白底兰花的长裙,静静坐在秋千之上,遥望天空明月若有所思,她的眼眸中已经不见了往日的骄横与任性,却多了一分幽怨和惆怅。

她马上觉察到了秦浪的到来,轻声唤道:“玄烈公子!”秦浪止住脚步,向她望去。

赵可儿娇躯随着秋千上轻轻摇动,衣裙随风飘舞。她示意秦浪来到身边,皓齿咬住下唇,似乎有什么话想说。

秦浪微笑道:“大小姐可有事情要交待?”赵可儿沉吟片刻,默默点了点头。秦浪心中一动,猜度道:“你是不是想问辛九的消息?”

赵可儿俏脸微红,美目流露出几许哀思,她柔声道:“我此生除了大哥,便是他对我最好……”秦浪明白她口中所指的「他」必是「天鹰」辛九,赵可儿幽然道:“若是你……能见到他,代我向他说声对不起!”

秦浪心中一怔,难道赵可儿对辛九产生了感情?他冲口道:“你为何不亲口告诉他?”

赵可儿轻叹一声,自秋千上来到地面,轻移莲步,背向秦浪道:“大哥去世以前,我从不知道人世的痛苦艰辛,可到我懂得这一切的时候,自己的命运已经不知不觉深陷其中。”

秦浪望着她曼妙的背影,心中无限感慨,生在豪门未必是件幸运的事情,赵可儿根本无权选择自己的生活,她现在的处境更像一颗棋子,所有的一切都任人摆布。

赵可儿声音凄楚道:“我今天才知道,往往轻易得到的东西并不去珍惜,一旦失去才发现他在自己的生命中如此重要……”

秦浪默默无言,赵可儿的悲哀更是辛九的悲哀,他们的一切都随着命运的潮流不断跌向无底的深渊,既然相爱,为什么不去改变这一切?

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悄然出现在秦浪的身前,恭敬道:“城主在里面等你。”秦浪深深望了赵可儿一眼,转身随他向内园而去。

赵轻裘身穿灰色粗布长袍,坐在园中石桌之前,桌上摆了四碟简单的小菜,酒已斟满,浓烈的酒香散发在空气中。

他微笑着示意秦浪坐在他的对面,端起酒杯道:“酒淡菜薄,却可助话兴,先陪我干上两杯。”秦浪恭敬从命。

那白发老人垂手恭恭敬敬站在主人的身后。赵轻裘道:“我让你来,是想让你将一份地图交于有硅!”秦浪心中一惊,难道他说的是安禄山的藏宝图?脸色却依然不见丝毫改变,平静道:“玄烈必不辱使命。”

赵轻裘道:“此图便是当年安禄山四份藏宝图之一!”秦浪做出无比吃惊模样道:“城主何以将如此重任嘱托于我?”

赵轻裘道:“此图在我手中已有三十年之久,可是我一直都无法找齐其他三份,如今以我目前之境况,找齐三份更不可能,我将它送给有硅,也许对他将来成就大业有所帮助。”

他苦笑道:“其实我此举也有些私心,有硅若是可得天下,可儿将来便是母仪天下的皇后,这就算做父亲的对女儿的一点补偿吧!”

秦浪暗道:“此图在他手中的消息已经传出,现在已经成为烫手山芋,恐怕里面还有急于解脱的成分在内,返回大梁的途中必然变得更为凶险。”

秦浪从赵轻裘的手中接过地图,小心的藏入怀中。

赵轻裘道:“后日祭祖你们就不要参加了,明日便带着可儿前往大梁!”秦浪一怔,赵轻裘毕竟不同凡响,他故意将祭祖之事弄得天下皆知,意在迷惑敌手。

赵轻裘补充道:“船只、武器我都已经给你们准备好了,明日一早你们便出发到「怒波港」,可儿会在那里和你们会和,郑轩扬后日护送的是我送与朱温的歌妓。”他指了指身后老人道:“梁伯会陪可儿一路前往大梁,呆会他会和你商量具体路线。”

秦浪暗道:“赵轻裘既然如此放心的只派梁伯一人陪同,看来此老必有一身惊人武功。”赵轻裘轻扣桌面,似乎有些心绪不宁。秦浪道:“城主还有什么要交待我的?”

赵轻裘缓缓摇了摇头,望天长叹道:“李存勖已经攻破幽州了!刘仁恭父子已降,天下恐怕再无太平之日了!”秦浪身躯剧震,他显然被这个消息震惊了,李存勖短短数月之间竟然可灭掉桀燕,他的实力隐然已可与朱温抗衡。

赵轻裘担心的却是无双城未来的命运,大梁作为桀燕的盟国,在此次战争中居然一兵未发,不知将来李存勖腾出手对付无双城之时,他会不会面临和桀燕同等的命运。

赵轻裘感慨万千,由衷道:“放眼天下年轻一代之中,应推契丹耶律阿保机和李存勖最为出众,恐怕再也无人可与此二人抗衡,可惜……”

秦浪望向赵轻裘,赵轻裘饮尽杯中美酒,停顿了一下方道:“耶律阿保机雄踞契丹,风扫残云般吞并北方各部,对中原虎视眈眈。李存勖短短一年之间败大梁,灭桀燕声势与日俱增,弱小诸藩争相归附,不过他们两人皆非我族类,无论是谁一统天下,我中华百姓必将受尽奴役。”

秦浪安慰道:“城主威名远播,无双城经你多年经营,实力也非同泛泛,也可与他们一争短长!”赵轻裘双目灼灼有神望向秦浪:“若是天蒙未死,我还有此雄心……”他的脸上挤出一丝苦涩的笑容,许久方道:“便是我争到天下又有何用?是不是可以换回天蒙的生命?”

秦浪无言以对,赵轻裘叹道:“如今我已经对名利早已看淡,只求无双城的子民能够平平安安的生活,莫遭到战火涂炭。”

秦浪心中反问道:“在这样一个纷乱的时代,纵然你想偏安一隅,与世无争。可现实会让你如意吗?今日你以女儿的幸福换取片刻的安宁,明日你是不是要拿无双城的土地、财富去交换?如果这样又怎能得到真正的安宁呢?”秦浪始终都未说出口来,和梁伯商量了路线默默告辞离去。

秦浪生怕再生波折,对赵可儿行程之事不敢有丝毫泄漏,就算是对患难之交柳真也一样守口如瓶。

翌日清晨,秦浪吩咐众人准备停当,纵马出城而来。

柳真虽然迷惑,但知道秦浪此举必有深意,忍住未问。倒是戚毕胜先行问道:“玄烈公子,大清早便带我们出城,这是要去哪里?”

秦浪微笑道:“回大梁!”众人皆是一怔,齐齐望向秦浪。

柳真忍不住道:“我们还未接到赵大小姐!”秦浪扬鞭道:“昨日城主见我时已经决定自行送赵可儿到大梁,我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柳真半信半疑道:“如此空手而归,大公子岂不是要怪罪?”

秦浪大声道:“此时哪还顾得上那么许多,无双城危机四伏,我们还是尽早离开……”

戚毕胜怒道:“懦夫!大公子看错了你,我要回去,没有赵大小姐同行我绝不返回大梁!”「毒刀」顾贺随声附和,两人拨转马头欲要回转。

秦浪打马拦在二人身前,冷冷道:“你们可记得临来前大公子的吩咐吗?”顾贺怒道:“如今你要临阵脱逃,我们再也不愿听你指挥。”他向众人喊道:“兄弟们!大公子待我们恩重如山,我们岂能辜负他的信任!”众人窃窃私语,若有所动。

秦浪轻抚腰间「傲天刀」,面色冷峻道:“谁要离开,格杀勿论!”戚毕胜怒冲冲道:“玄烈!你不要欺人太甚!”腰间「断刀」噌然跃出,顾贺已然「毒刀」在手。

柳真早就看出气氛不对,连忙冲到三人中间,将他们从中隔开,苦劝道:“大家千万别伤了和气!”戚毕胜怒道:“老六,你到底站在哪一边?”柳真左右为难,望向秦浪道:“不如让我四哥,五哥带领一些武士留在大梁……”秦浪斩钉截铁道:“不行!想留下,便将尸首留下。”

戚毕胜、顾贺二人哪里还能按捺的住,推开柳真,纵马冲出,双刀先后向秦浪胸前刺来。秦浪曾经和两人交过一次手,对两人刀路有一定的了解。他从两人前冲的角度和气势上,立刻分析出攻击的力量和速度。

「断刀」在空中已经幻化出十二种变化,「毒刀」宛如毒蛇吐信,沿着一条曲折的路线向秦浪攻来。秦浪猛然用力勒住缰绳,坐下骏马一声长嘶,双蹄高高抬起。「傲天刀」同时出鞘,对手的刀芒立刻被掩盖了下去。

秦浪看似随意的一刀,充满着无以匹敌的霸气,这一刀仿佛可将千军万马斩于足下。

戚毕胜、顾贺的眼中同时闪过惊惧的目光,跨下骏马齐声嘶鸣,同时止住了步伐。身后传来柳真的惊呼之声。

秦浪凝刀不发,经过这些日子的磨练,他对「傲天刀」已经掌控自如。戚毕胜和顾贺同时感到冷风迎面吹过,两人心中明白,这冷风是秦浪无匹的刀气所致。

柳真看到无事方才放心下来,惊魂未定道:“如今四周强敌环伺,我们比任何时候都需要团结一致,岂能在内部再起纷争?”戚毕胜冷哼一声归入队中,顾贺无限怨毒望向秦浪道:“我看你回到大梁如何给大公子交待?”

秦浪微微一笑:“那是我的事情,无需顾兄担心。”顾贺向戚毕胜追去。

柳真叹了口气道:“玄烈兄,你是何苦来哉?”秦浪向他笑了笑,纵马冲到队伍的最前方。手下武士见秦浪一招之间便震住了戚毕胜两人,哪个还敢多嘴,一个个老老实实跟在秦浪身后。

「怒波港」位于沵水之上,它在大唐时曾经是「无双城」最大的港口,后来因为连年的战乱而逐渐荒废,随着「枫林渡」的逐渐崛起,它的名字几乎已经被人遗忘。近些年来赵轻裘为了运送各类珍稀花木,将它改造成私人码头。沵水是黄河的一条小小支流,从「怒波港」驶入黄河大约有三十余里。

众人的眼前出现了一片高约两丈的圆木栅栏,高阔的辕门前分立着十名卫兵,秦浪纵马冲在最前。高声道:“我等奉城主之命,返回大梁!”了望楼上出现了一个老者,秦浪看得清楚,那人正是梁伯。

大门缓缓打开,众人鱼贯而入,却见前方宽阔的水面之上早已停靠了一艘商船,船身长约十余丈,宽也在五丈左右,船上二十余名水手已经整装待发。

秦浪命令众人先行上船,他四处观望却未见到赵可儿踪迹。

梁伯颤巍巍走到秦浪身前道:“玄烈公子,货物已经备齐,可以走了。”秦浪明白他此话必有深意,看来在他们来到之前,赵可儿已经先行登船。

柳真来到秦浪身边,悄声道:“我已经清点过人数,没有一人逃脱!”秦浪满意的点了点头,向梁伯大声道:“启程!”

大船共分成三个区域,水手和舵工占据了船头的位置,秦浪几人和随行的武士被安排在了船尾,正中的舱位存放赵轻裘给可儿置办的嫁妆。

「断刀」戚毕胜冷冷望着秦浪的背影,他知道秦浪正在监视着自己,仇恨染红了他的双目。「毒刀」顾贺怡然自得的喝着烈酒,他一向认为麻醉自己是最好放松方式。

秦浪站在船尾,「怒波港」在他的视线中渐渐消失成了一个黑点,直至不见。他能够感觉到两人在他的身后正在虎视眈眈的望着自己,他不想解释,也根本没有必要向他们解释,只要能平安的护送赵可儿回到大梁,他此次的使命就全部顺利完成了。

戚毕胜不知何时回舱去了,顾贺好像已经有些微醉,口中含混不清的哼着小调。秦浪对他们不敢放松一丝警惕。

忽然舱内传出一声惊心动魄巨响,紧接着传来一声惨呼,从声音听来好像是戚毕胜所发。秦浪猛然向舱内冲去,眼前的情景让他吃了一惊。戚毕胜斜靠在舱壁之上,一柄短刀深深刺入了他的肩头。秦浪连忙扶住他就要倒下的身躯,戚毕胜指向右侧破损成一个大洞的窗口,无力道:“黑衣人……他从那里跑了。”

此时柳真和众武士听到动静,惊慌失措的赶了过来,见到戚毕胜惨状都是一惊。秦浪忽然身躯一震,他猛然放开戚毕胜身躯,转身向舱外冲出。

船尾上空空荡荡,原来在那里喝酒的「毒刀」顾贺早已不知去向,秦浪心中一凉,到底还是中了他们的调虎离山之记。

秦浪的双目望向身后河流,五六十丈外,一个黑点出现在他的视野之内。秦浪自身后飞快的摘下「霸天弓」,弯弓搭箭瞄准了水上目标。

“玄烈兄!”「情刀」柳真发疯般挡在秦浪镞尖之前,双手死命抓住箭杆。秦浪怒吼道:“我绝不可放他离开!”柳真虎目含泪,以胸膛挡住镞尖,毅然道:“除非你先行穿过我的胸膛!”经此耽搁,那水中黑点已经不见,秦浪怒极大吼道:“你可知道放他逃走的后果?”柳真缓缓跪在秦浪身前:“他始终都是我的五哥,我甘愿替他接受一切惩罚。”秦浪缓缓垂下箭矢,他长叹了一口气道:“我们的行程已经败露,只有全力赶往大梁,但愿还来得及。”

秦浪回身向手下武士道:“将戚毕胜给我捆起来,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能接近他半步。”他向柳真道:“如果你想见他……现在也许正是时候!”

戚毕胜的脸上挂着一丝得意的微笑,柳真默默坐在他的身边,痛苦道:“为什么?”戚毕胜仰天狂笑了一声,转向柳真:“六弟……世上的事情根本没有那么多为什么,任何事都逃脱不了权和利的圈子。”柳真激动道:“我们是兄弟,难道说为了权利连兄弟都可以出卖?

戚毕胜冷冷反问道:“兄弟?难道生死关头你可以为我牺牲生命?”柳真含泪点了点头。戚毕胜哈哈笑道:“老六……你太幼稚了,友情会换回金钱和地位吗?我也是人,我一样想出人头地,我不想一辈子都像狗一样跟在别人身后,听别人呼来唤去!”

柳真缓缓站起身来,他的目光中充满了鄙夷和蔑视:“你不配做我的朋友!”

梁伯坐在船舷上默默抽着旱烟,烟雾笼罩着他的面容,令他本就深邃的眼神平添了几分神秘。他觉察到了秦浪的到来,语气一如既往的平静道:“有内奸?”秦浪点了点头。梁伯狠吸了两口烟,吐出一团浓重的烟雾。他长眉微微动了动道:“好在内奸不是你!”

秦浪脸上露出笑意,梁伯道:“看来下面的路程不会安宁了!”秦浪道:“我已经严令手下人活动区域不得超过尾舱。”梁伯满意的点点头道:“朱有硅没有看错你。”他这句话已经是对秦浪最大的赞赏。

秦浪望向远方,平静道:“我想重新清点一下船上所有的人员。”梁伯将烟锅在鞋底磕了磕,站起身来冷冷道:“你只管管好你的人,其他的事情不劳你费心。”

第十章 怒啸黄河

「情刀」柳真孤独的站在船尾,他的双手用力抓在护栏之上,十指深深陷入护栏之中。残酷的现实让他几乎痛不欲生,短短数日之间,情同手足的结拜兄弟一个个背叛了他,难道权利的诱惑竟如此强大。

秦浪同情的望着柳真,他能够体会的到柳真内心的痛苦。走上前去轻轻拍了拍柳真的肩头,柳真回过头,他的眼中噙着泪花:“对不起……”

秦浪淡然一笑道:“把我当朋友的话,你就永远不要这么说。”柳真感动的点点头,他调整了一下情绪,指向前方道:“如果敌人得到消息,他们伏击我们的最佳地点,应该是在李存勖境内的「虎啸滩」。”秦浪望向柳真。

柳真分析道:“「虎啸滩」是黄河中地势最为凶险的河段,河床中布满暗礁,加之河面极窄,水流湍急,大船通行本就极为困难,实在是伏击的绝佳地点,我大哥……”柳真停顿一下,复道:“王独、顾贺我们在为寇之时,多次在那里阻击过路商船,对那里的地形极为熟悉,他们肯定不会放过这个绝好的机会。”

秦浪点了点头,对他的分析表示认同。追问道:“你估算一下,我们到达那里大概还有几日航程?”柳真道:“以目前的船速,三日之内我们必定会到达「虎啸滩」。”秦浪目光望向远方,平静道:“我们此次弓箭的配备十分充足,敌人不管多么强大,都将付出惨重的代价。柳真似乎被他表现出的镇静和勇气所感动,激动道:“我去吩咐弟兄们准备武器,随时等候敌人的到来。”

朱有贞静静躺在藤椅之上,望着天空呆呆的出神,他身边沏好的一杯热茶早就变凉。自从接到秦浪返回的消息的一刻起,他的心情就再未平静过。赵可儿依然留在无双城,并未随同迎亲队伍一起返程,他总觉着整件事情过于蹊跷。拓拔恨为什么迟迟都未动手?

天空一片浮云飘过,阴影投射在朱有贞本就阴郁的脸上,他的眼睛忽然发亮,这艘船一定有古怪,他要不惜一切代价,将它毁灭于黄河之中。

河道忽然变得狭窄,滚滚浊浪用力的拍打在船身之上,秦浪指挥着众武士将弓箭备好,严守在船舷两侧。

此时柳真远远喊道:“玄烈兄!梁伯要你过去!”秦浪点了点头,向船头走去。

梁伯站在船头,手中的烟杆一刻也未离开过他。秦浪恭敬道:“梁伯找晚辈有何事吩咐?”梁伯指向水中道:“前面就是「虎啸滩」,地形险峻,我们大船行进将会十分困难,我命令他们放慢了行船速度。”秦浪道:“我已经让手下准备停当,随时准备迎击敌人。”

梁伯道:“你从手下调拨二十人供我派遣。”秦浪欣然从命。梁伯道:“你可以带人到船头布防。”秦浪大喜,连忙回去安排。

十五名弓弩手在船头严阵以待,柳真忽然指向前方河道惊呼道:“玄烈兄!竹排!”秦浪正在饶有兴趣的看梁伯指挥着武士装配投石机模样的器械。闻言身躯一震,冲向船头向前方望去,但见百丈之外的河水之上并排漂浮着无数长长的毛竹,前端俱被削得尖锐无比,每隔五丈便置有一排,中间以粗大的绳索相连。

柳真道:“这是我们以前常用的手段,船只若是碰上,竹排尖端可以戳穿船身。”秦浪道:“怎么办?”柳真道:“竹排的两端系在两岸之上,必须先行斩断绳索的连接。”秦浪道:“我去砍断它!”柳真道:“竹排下面可能设有埋伏,你需要加倍小心!”

此时船身忽然剧震,显是触及暗礁之类的障碍,二人连忙探身向船下望去,却见船前不知何时起多出无数黑色浮球,那些浮球一触及船身便牢牢沾在船身之上,柳真大惊道:“火龙弹!水下有人!”秦浪抽出「霸天弓」一箭射向水中,只见那入水之处血花泛起,柳真怒道:“他们放置竹排意在扰乱我们的注意力,真正的目的是释放火龙弹。”秦浪不解的望向柳真。

柳真解释道:“火龙弹中饱含桐油,遇火即燃。”梁伯让人将船只停了下来,此时河面上火龙弹越冒越多,船身被沾了整整一圈。

正前方数十艘小艇逆水向秦浪方划来,秦浪大吼道:“你们守住各自位置,我去斩断绳索!”腰间「傲天刀」弹射而出,身躯如流星般向前方竹排投去。

秦浪双足轻轻点在竹排之上,挥刀向粗索斩去。猛然一缕劲风向胸前袭来,秦浪一怔,刀身一转反手劈出,「当」的一声,一支羽箭应声而落。

却见一个白衣男子行云流水般踏在竹排之上,飞快的向秦浪冲来,他手中弓箭不见丝毫停歇,连珠炮般接连射出一十二箭,箭箭直奔秦浪要害而来,秦浪立刻认出此人便是那晚在无双城刺杀自己的白衣人。手中「傲天刀」接连劈飞射向自己的羽箭,那白衣男子已经欺至距离秦浪不足十丈处。挥手弃去强弓,一声轻吟,长剑自腰间弹出。

秦浪趁此时机一刀劈断粗索,竹排瞬时间被水流冲开,两人的距离被不断拉远。

那白衣人一声长啸,回身劈断连接竹排的绳索,内力驱动足下竹排,破浪向秦浪冲去,秦浪大吼一声,身躯拔高而起,手中「傲天刀」先行向白衣人攻去,白衣人足下轻点,身躯螺旋形飞升,足下竹排立刻瓦解,他的身躯在空中连续转了数十个圈子,手中剑向来刀迎去。

梁伯面色微变,脱口道:“「冰风奇旋」!……他是天孤客的弟子?”柳真闻言一震:“就是那个被称为「剑圣」的天孤客?”梁伯面色凝重的点了点头。此时那十数只小艇渐渐拉近了距离,前方竹排已经被水流冲开,柳真大喝道:“全力划动大船向小艇冲过去,争取在敌人攻击前撞翻他们。”

刀剑在空中相撞,两人的身躯同时被对方的潜力震的倒飞出去,秦浪的双足稳稳落在竹排之上,白衣人冷冷道:“我叫十三郎!”利剑「唰」地向水中斩去,剑气逼起一道深深的水痕向秦浪足下竹排飞速攻去。

秦浪淡然一笑,「傲天刀」缓缓劈出,刀气击在水面之上发出蓬然巨响,一道白色水箭向对方迎击而去,两股水流在正中相撞,立时水花飞溅,四处射出,水珠在阳光的照射下发出流光异彩的光华。

大船自两人的身边缓缓驶过,两人的目光胶着在一起,仿佛身边的一切都和他们已经无关。

十三郎前跨三步,足下竹排破浪向对手冲去,立时缩短了和秦浪之间的距离,他双手擎剑幻出万朵剑花向秦浪劈去。秦浪早已凝身止步,半旋身子面对十三郎作好迎击准备。在眩目剑光中有三剑才是真正攻击主力。而这三剑快得好象有三把锋利的长剑一齐劈出。任何人纵然铜皮铁骨也一定挨不起其中任何一剑。

长剑瞬间已至眼前,秦浪手中「傲天刀」忽然闪亮一下,虽然光芒不比十三郎大片剑光强烈,但人人却都清楚的看出那是「傲天刀」的光芒。

十三郎的剑幻射出大片光彩罩向秦浪,可是傲天刀刀光正闪现的刹那,十三郎手中的长剑的光彩忽然合为一束强光,虽然剑锋已距离秦浪面门不及一尺,却仿佛凝滞于空气中。

刀剑再次相撞,两人足下竹排都是一沉,河水漫过两人足面。

大船在水手的全力驱动下,速度不断的加快,与那十数艘小艇的距离拉近到二十丈左右,对方燃着了火箭,梁伯大喝道:“投石!”刚刚装配完成的十余座投石机立刻显现出了强大的威力,巨石几乎同时间向对方船只投射去。

此时那小艇中无数火箭向船身沾满的「火龙弹」射来,巨石落处,四艘不及闪避的小艇被拦腰击断,众人还未来及高兴,船下「火龙弹」被火箭射中已经开始燃烧起来。

柳真面色严峻,大船的底部已开始燃烧,倘若底板烧透众人将面临船毁人亡的命运。梁伯神情镇定自若,他挥手下令道:“放水!”却见从船身之上探出几十个水喉,早已储备在水箱中多时的河水银龙般向船底燃烧出喷落。

柳真又惊又喜,梁伯微笑道:“这种火攻也太小儿科了,船的中舱早就储备了大量的河水,况且此船通体都刷有避火漆,敌人奈何不了我们。”

秦浪眼前那支窄而薄的银色利剑,忽然象迷蒙烟雨满天弥漫逼人而来。既象烟又象雨,没有人能确知其中那一缕烟那一丝丽会沾染于身上。

但秦浪看得见。傲天刀刀挥闪二下。“叮叮”二声,那漫天迷蒙烟雨忽然消散,恢复艳阳晴明朗然的天气,足下竹排四散而开,顺着汹涌的河水向下游流去,秦浪立于两根长长毛竹的前端,他双足并拢将两根长竹并在一起,十三郎的足下仅踏在一根长竹之上。

他们屹立对峙相距只有一丈左右,十三郎白衣如雪,他的朗目中发出逼人的寒光,秦浪坚毅的脸上不见任何的喜忧。

天空忽然变得阴郁起来,滚滚流水送着两人向下游漂去,一丝细雨轻轻落在秦浪的脸上,他的攻势突然发动,傲天刀划出一道精亮的光芒,连续三刀向十三郎攻去,一刀快似一刀,一刀比一刀更为霸道,十三郎手中长剑以同等的速度准确的迎击在「傲天刀」之上,刀剑撞击的声音令两人周围的空气都为之震荡。

十三郎冷哼一声转守为攻,凝聚全身功力刺出惊天的一剑,剑身被内力催动,泛出夺目的光华。秦浪微微一笑,一刀横向斩在水面之上,两人的中间立刻多出了一面薄薄的水幕。十三郎眼前的目标霎时变得朦胧了起来。

「傲天刀」再次斩向水面,一道白亮的水箭向对方足下射去。长剑「蓬」地一声,冲破了水幕,剑气在水幕的正中形成了一个大大的圆洞,秦浪的身躯已经在向后方反冲而去。剑气激起的水珠已经先行射在他的身上,火辣辣的疼痛。

十三郎的唇角泛起残酷的笑意,他自信秦浪绝对无法躲过自己这全力的一击,忽然他的笑容凝结了,他感到足下长竹轻微的破裂声。

水箭自长竹的尖端裂口,飞速的向他的足下冲来。他终于明白秦浪击起水幕的用意,剑气在距离秦浪两尺处硬生生凝住,十三郎反手一剑平平击在水面之上,他的身躯借着水面的弹力轻轻落在不远处的礁石之上,长竹在他的身后完全破开,十三郎望着秦浪远去的背影仰天发出一声震彻云霄的怒啸。

大船重重撞在小艇之上,又有三艘小艇被撞得四分五裂,船上武士弯弓放箭射向落水的敌人,鲜血霎时将河面染红。柳真直呼痛快,却见身边梁伯的脸色忽然变得凝重起来。他顺着梁伯的眼光看去,却见前方两艘与己方同等级数的大船破浪驶来,梁伯传令放慢了船速。

秦浪催动足下长竹顺水来到大船之下,手下武士连忙垂下绳梯,秦浪飞身攀缘而上。

柳真充满喜悦的迎上前去,重重在秦浪肩头捶了一拳。两人来到梁伯身前,梁伯指向前方敌船道:“那两艘船才是敌人真正的主力。”柳真眉头一皱,主动请缨道:“我下水去将他们凿沉。”秦浪反对道:“那样岂不是太过危险?再说船身如此巨大,一个小洞根本危害不到整船的行动。”

梁伯道:“我倒是认为柳真的计策可行,不过此事一人行动太过冒险。”他挥了挥手,手下六名水手来到身前,梁伯道:“他们水底功夫都是一流,你率他们一同前往。”秦浪还要反对,却听柳真道:“玄烈兄尽管放心,我水中的功夫恐怕天下间能超过我的没有几个。”秦浪知道他一直为放走顾贺之事内疚,急于想做些事情补偿,只好点点头,嘱咐道:“你要多加小心。”柳真重重点了点头,换好水靠率领六人跃入水中。

众武士弓弩在手,全神关注着敌人的任何动向。对面两船渐渐逼近,秦浪镇静道:“等到他们进入射程方可出箭。”梁伯道:“船头由你指挥,我去后方察看!”

秦浪点点头,此时两船成夹击之势向己方靠来。秦浪抽出身后「霸天弓」瞄准了敌船长帆,他们使用的箭矢全都经过了改装,前端裹以油布,以便对敌人行火攻之术。

秦浪大喝道:“燃火!”众武士在身边炉中点燃箭矢。秦浪率先一箭向右侧敌船主桅,一时间火箭如流星般漫天飞舞,敌船主桅登时燃烧起来。投石机同时起动,喊杀之声震彻云霄。

忽然对方战船之上,数十根长索向大船射来,秦浪看得真切,那长索俱是系在手腕粗细的箭矢之上,显然驱动它们的机弩极为强大。

两名武士躲避不及,被巨箭贯胸而入,向后飞出数丈,方才钉在甲板之上。秦浪挥刀劈断身边两处长索,怎奈那长索不断飞来,转瞬之间钉在甲板之上的长索已有百条至多。

此时敌船之上数百名武士在箭矢的掩护下,同时牵动长索,两艘敌船向秦浪方迅速靠来。

只听轰然巨响,两艘敌船同时靠在大船两侧。船身剧震,数名武士站立不稳登时跌倒于地。数百名敌方武士跃向大船,秦浪怒吼一声向敌人攻去。

「傲天刀」寒光霍霍,刀影过处鲜血飞洒,红艳的色彩发出晕眩人眼目的凄厉之美。

三股强劲的大力同时攻向秦浪的身躯,秦浪大喝一声,身躯高高跃起,避过攻击的同时傲天刀在空中旋转成一个巨大的光环,刀尖分指发动攻击的三名敌人。

「千手毒狼」孟若水一声冷笑,丈二红缨直指天空,直奔傲天刀刀尖而去。柳若残剑尖化出万点寒芒,分指秦浪身躯十处重穴。焦若火一如既往的稳健,他的双拳一出立刻将师弟们的气势比了下去,但刚好将两人的不足弥补。

秦浪一眨眼间已冲到他们而前。寒气侵骨的刀尖忽然出现于三人当中某一点。这一点正是孟若水的枪尖,傲天刀准确无误的击在枪尖之上,孟若水的身躯剧震,这细微的抖动立刻破坏了三人默契的节奏,秦浪的眼睛有如阳光般明亮灿烂,借着下落之势,他的第二刀已经劈在枪杆的前端。

枪头齐齐断去,余势未歇,弧形向空中弹射而出,它刚好封住了柳若残长剑的路线。焦若火的拳风已经袭到了秦浪的面门,不管情况如何,他出拳的路线始终不变。

焦若火的双拳重重击在「傲天刀」的侧锋,秦浪借着他这一拳之力倒飞出三丈之外。立刻脱出了三人的包围圈,焦若火静静点了点头,他从这片刻的交手中马上看出秦浪的武功在这几日间又上了一个台阶。

孟若水的长枪已经是第二次被削断,他怔怔看着甲板上的枪尖,也许该是考虑更换武器的时候了。

柳若残的长剑微微的颤抖,他明白这绝对不是因为恐惧,他的情绪再次被满腔的妒火点燃了。

焦若火向前斜斜的跨出了一大步,第二轮的攻势从他的双掌开始引发。

第一章 背水一战(修)

秦浪的目标是焦若火,因为他才是三人中最有威胁的对手,焦若火从未使用过武器,他根本没有必要使用武器,他的双手本身就是最为强大的武器。

焦若火双掌挥出,宛若奔雷。两股巨力分袭秦浪肋下,孟若水弃去断枪,双手连续射出十柄飞刀,刀尖之上隐隐泛出幽蓝之光,显然上面淬有剧毒。秦浪不敢大意,「傲天刀」闪电般向那飞刀同时迎去,身躯已然向后倒退。

柳若残早已绕至秦浪身后,封住他所有退路。三人此次均是全力一击,手下不留任何情面。秦浪的形势严峻到了极点。

「傲天刀」将飞刀无一疏漏的磕飞出去,反弹的飞刀去势不歇,恰巧阻住焦若火的拳路,焦若火刚猛的拳风立刻将飞刀震得向一旁飞去,他的拳势也在这突然的干扰下微微一顿,就是这片刻的时机,秦浪已经发生了由死到生的巨大改变。

他的身躯向右侧横向移动出两寸,要害刚好避开了柳若残势在必得的一击。他清楚的感到剑气已经侵入他左肩的肌肤,柳若残英俊的面孔上露出无比残酷的笑容。他忽然感到一阵柔和的拳风,还未来得及回身去看,一只干枯的拳头已经轻轻击在他的右肩,柳若残的身躯如同腾云驾雾般飞起,重重的撞在船舷之上,长剑脱手而飞,在空中划出一道耀眼的银光,没入滚滚东流之中。

梁伯依然意定神闲的抽着他的那袋旱烟,他微笑着道:“本来我不想偷袭一个晚辈,可是你也太过卑鄙了!”他说话的时候双腿连续踢出,又有四名敌人被他踢落船下。

秦浪的每一刀都抢在焦若火之前,焦若火强大的拳势被他压制,始终到达不了攻势的巅峰。傲天刀与他的双拳从未真正的相撞,两股气流的碰撞让两人的身躯不住的晃动。

孟若水怒吼一声,以「漫天花雨」的手法掷出无数钢针向梁伯射去。梁伯冷冷道:“米粒之珠,也放光华!”手中烟杆在身前划出一个圆圈,那钢针碰到烟杆之上,居然被尽数沾住。看来烟杆之上必然含有磁石的成分。梁伯手臂轻颤,钢针反激而出,「嗤!嗤!」破空之声不绝于耳,声势骇人,孟若水大惊失色,身躯一个到翻,向船下坠落。

此时敌船之上猛然传出惊呼之声,秦浪「唰!」地一刀逼退对手。却见两艘敌船向河中缓缓沉去,看来柳真等人已经得手。

焦若火心知大势已去,不敢恋战,虚晃一拳,抓起身边柳若残向己方逃去。

秦浪也不追赶,连忙指挥手下斩断附在甲板上的长索,以免被敌船拉入水中,过不多时柳真率领几名手下自绳梯来到甲板。他的肩头犹自插着半支羽箭,大概是战斗中被流矢所伤。

秦浪向他宽慰的一笑,连忙令手下医官为受伤士兵处理伤势。两艘敌船在身后已经沉没了小半,残存的敌人坐着舢板分批向河岸退离。

柳真笑道:“恐怕他们经此一役,很难在短时间内组织起有效的进攻。”秦浪表示同意,一名手下武士前来通报道:“玄烈公子!我们此战共折去二十二名士卒,重伤的共有十七人。”秦浪追问道:“水手还剩下几人?”武士答道:“目前能够操桨的水手只剩下十一名!”秦浪面露忧色,目前的情形必然将影响到大船的行进。

他命令道:“你去组织十名身强力壮的武士先补充水手的位置,其余未受伤的武士随时准备替换!”武士领命去了。

柳真感叹道:“我方战斗力只剩下原来的四成,但愿前方不要再有波折!”

秦浪缓缓摇了摇头道:“朱有贞绝对不会让我们顺利返回大梁,如果我没有猜错,他必然会在梁晋的边界集结所有的力量全力一击。

两人对望一眼,俱觉心情沉重,此时梁伯向两人走了过来。秦浪恭敬道:“梁伯有什么吩咐?”梁伯用力吸了两口旱烟道:“我们的行程已经全部暴露,说说你们目前的打算?”

柳真建议道:“不如我们弃船改走陆路?”秦浪反对道:“我们的目标过大,集体弃船走陆路更加危险,我们的行程定然处在朱有贞的严密监视之下,再说今日之战极有可能惊动李存勖一方,若是他从中阻挠,我们的处境会更加困难。”他顿了顿道:“但愿李存勖不要加入进来。”

梁伯点头道:“于今之计,我们只好沿原路走下去,李存勖目前率兵仍在幽州,一时间恐怕鞭长莫及,朱有贞若想重新调派人手,形成有效的攻势,最快也要在大梁边境,我们必须日夜兼程,争取在他人员调动完成之前回到大梁。”

秦浪却摇了摇头道:“如果这样下去,我们到达大梁的机会一样渺茫!”梁伯双目望向秦浪,秦浪低声道:“大船已经成为众矢之的,如此巨大的目标绝对无法轻易摆脱敌人的追踪。”他目光炯炯望向远方,梁伯追问道:“你的意思是……”秦浪毅然道:“我们必须分开!”

梁伯双目一亮,秦浪道:“我率领大部分武士继续驾船沿原路行进,梁伯和柳兄率少数精锐武士上岸从陆路前往大梁。”

柳真反对道:“那样你的处境不是更加危险?”秦浪道:“现在只有这个方法才能牵制住敌人,而且……”他转向梁伯道:“恐怕「无双城」那边肯定也不平静!”

朱有贞怒吼一声,一剑将面前木几从中劈开,赵轻裘果然老奸巨猾,留在城中祭祖的根本就不是赵可儿。他转向身旁武士大声道:“胡人还没有消息吗?”武士战兢兢道:“刚刚收到消息……胡国派出的三大高手……已经在「百折湾」等待。”朱有贞冷冷道:“赵可儿必在船中!”他将长剑掷到一旁,擦了擦额上汗珠,向那武士道:“「玄机楼主」已经前往边境接应,你去把「冰火双奇」再给我找来。”

底舱中梁伯和柳真率领三名武士已经换好了水靠,静待出发,他们将知情的人数缩小到了最小范围。秦浪的目光在中间一个身材稍显瘦小的武士身上停下,那武士面色黝黑,一双眼睛却是极为明澈。秦浪微微笑了笑,那武士目光垂了下去。

天色已经全黑,夜风送着阵阵涛声传入耳边,秦浪来到柳真面前嘱咐道:“柳兄重任在肩,绝不可感情用事。”柳真重重点点头,他哽咽道:“前途凶险,玄烈兄定要保重!”

秦浪微微一笑,久未说话的梁伯开口道:“我送你一句话……”秦浪望向梁伯。“打不过,逃!”梁伯将烟杆斜插入腰间。挥手道:“趁着天黑,出发!”柳真上前一步握住秦浪手臂激动道:“我在大梁等你!”秦浪信心百倍道:“到了大梁我们再到「天然居」痛饮一番!”

十三郎默默注视着河边的美好倩影,整个人仿佛痴了。

月光如水静静照在水边少女曼妙的身影之上,迎着黄河送来的夜风,一袭湖绿色的长裙随风拂扬,满头丝缎般的长发随意的披散在肩头,整个人宛如静夜悄然开放的百合。

她仰望着天空中的那轮明月,许久方才幽然叹了口气。不知她芳心之中为谁人牵挂。那少女缓缓回过身来,一双湛蓝色的美目惹人迷醉,赫然竟是胡国国师天娜。

她的美目望向十三郎道:“师兄有什么事情?”十三郎有些慌张道:“我是看师妹久未回营,担心……”天娜打断他的话语,微微笑道:“都准备好了吗?”十三郎点点头道:“此次肯定万无一失。”

天娜再度转过娇躯,目光投向远方,芳心中浮现出秦浪亲切的笑容,两颗晶莹的泪水顺着她无暇的俏脸无声流下。

第二章 三大高手

秦浪放慢了行船的速度,大船配备的供给十分充足,他心中极为清楚,眼前的平静只是一个假象,无数的敌人在暗中窥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算上船上操桨的水手能够战斗的武士只剩下不到三十名,他必须保证每个成员有足够的休息时间,这样才能保持最佳的战斗状态。

孔千寻扬鞭指向蜿蜒曲折的黄河道:“秦兄弟现在恐怕已经快到「百折湾」了!”「天鹰」辛九和周铁争紧跟在他的身后,周铁争道:“「虎啸滩」一战名动天下,老周恨不得也在那里耶!”孔千寻叹道:“朱有贞此次势在必得,不知秦兄弟现在怎样了?”「天鹰」辛九默然不语,这次是他坚持要跟来,孔千寻考虑到他和赵可儿的特殊关系本来颇为犹豫,但是想到辛九的追踪之术独步天下,对他们此行有莫大帮助,方才同意。

辛九道:“从我们得到的消息,「虎啸滩」一战发生在十日之前,而且他们一路并未改变航线,我们争取在「百折湾」和他们会和。”

周铁争大笑道:“朱有贞这龟儿子若是再敢伏击,老子必然将他杀个片甲不留。”

孔千寻回身望了望手下百名骁勇骑士,大声道:“今夜我们连夜赶路,争取在明日日落以前抵达「百折湾」!”

天空淅淅沥沥的飘起了细雨,船上所有投石机都已经修葺完毕,除去十五名操桨水手,剩余的十余名名手下全部严阵以待,秦浪的目光静静盯着远处的一叶孤舟,那艘小船已经整整尾随了他们一个上午。从秦浪的角度看去可以清晰的看到船上是一对年老的夫妇,老妇在船尾操桨,老者披着一身蓑衣在风雨中垂钓。

小船几乎保持着和大船相同的速度,秦浪微微皱起眉头,一片阴云笼罩心头。

手下武士通报道:“玄烈公子,前方就是「百折湾」了,秦浪点点头,他的目光始终无法从那艘小船上移开,这一对老人出现的太过诡秘。秦浪低声道:“将船尾投石机瞄准那艘小船,他们一有异动,便击沉小船。”

雨点越来越大,秦浪的视野开始模糊起来,那老者坐在小船船头依旧纹丝不动,秦浪几乎可以断定他们的目标必然是自己。他大喝道:“传令下去,弓箭手准备,严防前面来敌!”

此时了望台上武士大声道:“前方有一艘帆船迎面而来!”秦浪回身望去,但见朦朦烟雨之中一艘五桅帆船破浪向己方划来,船速极快,距离迅速的拉至四十余丈,船头立有一人白衣飘飘,宛若凌风,秦浪看得真切,此人竟然是纠缠不休的十三郎。

一声凄惨的喊叫震彻天空,了望台上的武士自高空跌落,他的胸口插着一根颤动不止的铁制鱼杆,秦浪向小船望去,却见那小船如离弦之箭般向己方飞速靠近。那垂钓老者手中鱼杆已然不见,显然了望武士是被他掷出鱼杆所杀,在那么遥远的距离尚有如此准确的杀伤力,可见老者武功已臻化境。

船尾三座投石机同时发动,三块巨石呼啸着向小船攻去,那老者身躯宛若大鸟般飞骑,双足准确的落在最先袭到的巨石之上,右掌就势挥出,只听轰然一声巨响,第二块巨石让他一掌推的向后倒飞出去,老者身躯再次飞升,踏中第二块巨石,双手螺旋挥出,将第三块巨石拨转方向向船上掷出,声势丝毫不逊于投石机所发。

秦浪自知单凭肉掌绝对无法接住巨石,大吼一声,「傲天刀」一式「凄风苦雨」,向巨石大力劈出,寒光突闪,巨石被长刀绞的粉碎。身边武士同时发箭向那老者射去,那老者一声怪笑,十指凌空虚抓,将来箭尽数抓在手中,身躯来势却未见任何停歇,已然掠到大船之上,手中羽箭激射而出,声势骇人,比之强弩犹有过之。

三名武士躲避不及,惨呼一声命丧箭下。秦浪一刀「肝肠寸断」,狂风骇浪般向老者攻去,那老者反足踢倒一名武士,双手向秦浪手腕拿来,秦浪刀锋一转向他双手削去,老者身法奇快,闪电般已经欺至秦浪身后,秦浪怒喝一声握刀反手向后直插而去。

老者身躯疾退丈余,伸手自武士尸首之上拔出铁制鱼杆,冷笑道:“有点意思!”鱼杆轻颤,向秦浪胸前大穴刺来。

秦浪不退反进,傲天刀向鱼杆斩去,那老者似乎知道他手中兵刃锋利无匹,手势一沉,避过刀锋,鱼杆从侧方向秦浪腰间袭来。秦浪侧滑一步,「傲天刀」自下而上向鱼杆削去。

老者怪叫一声,鱼杆平贴在「傲天刀」之上,秦浪身躯一震,只觉一股无形吸力几乎将手中长刀牵引过去。

秦浪双手握刀,用力从鱼杆之上挣脱开来。此时一个嘶哑声音叫道:“老头子,应不应付得了?”却是那老妪也冲上船来,她手持一根船桨,下手极为狠辣,一合之间已将身前武士击得脑浆迸裂。

老者怪笑道:“对付个娃娃,老子还绰绰有余。”所话间又连续刺出三杆,他内力极为浑厚,鱼杆破空隐有风雷之声。

秦浪连续三刀劈在老者鱼杆之上,鱼杆竟然只出现三道浅浅刀痕,秦浪双臂却被震得酸麻无比。老妪讥讽道:“老头子,我看你是越老越不中用了,打了这么长时间,竟然连个小娃儿都拿不下来!”那老者大怒道:“你懂个屁,老子是想看看他刀法!”

他被激的好胜心起,漫天杆影向秦浪包围而来。船头出忽然惨呼阵阵,十三郎已经登船从前方杀了过来。秦浪心中暗暗叫苦,不知朱有贞从何处寻了这么许多强劲的帮手。

十三郎一望到秦浪,眼中立刻迸发出狂热的光芒,他一路径直向秦浪方杀来。

秦浪被那老者已逼到中舱附近,老妪虽不相帮,却恰巧守住退路,秦浪根本无法靠近船舷。此时十三郎业已杀到,唰地一剑刺向秦浪胸前。

那老者鱼杆一抖,「啪」地隔住他刺来的一剑,怒道:“他是我的,谁都不可插手!”幸存的几名武士见势头不妙,连忙向河中跳去,大船之上仅剩下苦苦支撑的秦浪。

老者攻势宛如狂风暴雨,一杆快似一杆,秦浪在强大的压力下苦苦支撑。

在场的每一人无不佩服秦浪顽强的意志力,天娜飘然落在甲板之上,她的明澈的美目幽然落在秦浪的身上,与秦浪的目光刚好相遇,秦浪虎躯不由一震,他万万没有想到在这种情况下会遇到天娜。

天娜却未曾认出易容后的秦浪,老者久攻不下,脾气越发暴躁,大吼一声,身躯离地而起,一杆向秦浪头顶击落。

秦浪正在神不守舍之时,慌乱间「无间步法」自然使出,向右后方反冲而去,他落脚之处正靠近天娜所站的位置,天娜「凤翎剑」闪电般抽出,封住秦浪去路,秦浪忽然低声道:“相思湖畔,荡舟之情,终生不忘……”

天娜娇躯巨颤,一双湛蓝色美目中充满无法置信的神情,却见秦浪虎目炯炯,流露出的正是令她魂牵梦萦自信而坚定的眼神。老者鱼杆携万均之势已然攻至秦浪胸前……

第三章 情意绵绵

「傲天刀」和老者手中鱼杆撞击出惊人的巨响,鱼杆之上出现了一个小小的豁口,秦浪不由自主向后倒退了一步,胸口仿佛被巨锤击中,双臂被震得几乎失去了知觉。

老者狞笑一声,鱼杆再度向秦浪胸前刺来。他从秦浪神情中便已经看出,秦浪绝对无法抵挡住此击。

天娜娇斥一声,娇躯已然挡在秦浪身前,凤翎剑寒光一闪,向老者鱼杆迎去。那老者一怔,鱼杆在空中硬生生顿住,奇道:“国师,你做什么?”就在几人错愕之间,天娜拉起秦浪手臂向船下跃去。

十三郎反应最快,怒喝一声,手中长剑追风逐电般向秦浪后心刺去。天娜对他剑路极为熟悉,反手一剑向十三郎胸前刺去,十三郎不得已回剑去格,悲愤道:“师妹……”便是在这片刻迟疑之间,两人已经落入滚滚东流之中。

十三郎怔怔望着波涛汹涌的水面,双目之中充满了仇恨与悲怆,他不明白天娜因何会这样对待自己。身后老者幸灾乐祸道:“我还真不知道那小子居然是国师的小情人!”十三郎猛地回过身来,死死盯住老者,几欲喷出火来。老者知道十三郎性格向来冷酷无情,不由得暗自提防。

孔千寻一行来到「百折湾」时,一切都已经重新恢复了平静。大船已经被毁,船身大半都已经没入了水中,孔千寻大惊失色道:“不好!我们来晚了!”

辛九在不远处发现了一个奄奄一息的武士,众人急忙围了过去。那武士胸口鲜血仍不住流出,孔千寻伸指封住他穴道,替他止住血流,追问道:“可曾见到玄烈?”那武士无力的摇摇头,挣扎道:“都死……了……”便昏死过去。

众人俱是大惊,周铁争最沉不住气,哇哇大叫道:“我非杀了朱有贞这个龟儿子给秦兄弟报仇不可!”辛九担心的不仅仅是秦浪还有可儿,眼前登时一黑,热泪已经夺眶而出。

孔千寻冷静道:“秦兄弟向来足智多谋,不会轻易遇害,我们在附近再好好找找!”周铁争点头道:“大哥说得对!秦浪这小子福大命大,应该没事。”众人分头在四处搜索开来。

秦浪和天娜相互搀扶着爬上河岸,他们俩都是一脸一身的冷水,但彼此的心却软软地融化在某种醉人的温暖里,他们终于又见到了对方,这一切曾经是那么艰难,而这一刻来得又是那么轻易。天娜芳心中暗道:“这一刻意味着什么?是梦醒了,还是梦刚刚开始…你能理解吗?秦浪?”秦浪依然未从刚才所受震击中恢复过来,加上刚才落水时又呛进不少浑水,剧烈咳嗽个不停。

天娜柔夷轻抚秦浪后背,关切道:“你……没有事吧?”一双明澈美目晶莹有泪。秦浪许久方才缓过气来,笑道:“怎么每次见到你总是要被人追杀?”天娜方才放下心来,轻轻啐了一口道:“你一副贼眉鼠眼,天生讨打的模样,谁看都想揣上一脚。“

秦浪望着天娜曼妙无比的身姿,不由一呆。天娜见他失魂落魄的模样,方才想起衣物俱被河水浸透,娇躯曲线毕露,俏脸一红,嗔道:“你死盯着我作什么?”秦浪微笑不语。天娜伸指戳在他额头上道:“你越变越坏!”秦浪心中一荡,伸手握住天娜纤手深情道:“天娜,我一直都在想你!”

天娜含羞垂下头去,小声道:“那你为何不来找我?”秦浪忽然想起死去的雪歌,笑容登时凝住。天娜看到他神情异样,知他这些日子定有大事发生,岔开话题道:“你为何打扮成这副模样?”秦浪叹了口气道:“说来话长,我们先找个隐蔽之处躲起来再说。”

孔千寻神情严峻,他们已经整整搜索了一天一夜,除了不时看到的武士浮尸,并未发现秦浪和赵可儿的踪迹。「天鹰」辛九从水下浮出,他远远向孔千寻摇了摇头,看来并没有什么新的发现。

他顾不得擦去身上水渍,来到孔千寻身边道:“我仔细搜查了大船,秦浪和可儿都不在船上。”孔千寻分析道:“现在有两种可能,一是秦浪带可儿突围而去,二是秦浪和可儿已经被敌人掳走。”

周铁争插口道:“只要秦兄弟未死我们便有办法找到他。”

孔千寻道:“此事必然是朱有贞一手策划,我们只有从他那里入手,方可找到秦兄弟的踪迹。”辛九点点头道:“我们马上赶回大梁,若是秦浪和可儿安全抵达自然最好,如果有任何意外,我们再想办法营救他们。”

秦浪自附近农家中买了两套粗布衣衫和一辆牛车,天娜换上后丝毫未因粗布衣衫而减丝毫美色,绝世姿容显得越发明艳,秦浪望着天娜俏脸叹了口气道:“你这对蓝眼珠子如何掩饰?”天娜佯怒道:“我生来便是如此,眼睛蓝招你惹你了?”

秦浪干咳道:“我是想夸你美丽,只是表达方式不太恰当!”

天娜转怒为喜,抛过一个醉人的眼波,轻声道:“天下间不止你一人懂得易容之术,要知道我师父可是无所不能的天纵之才!”她提到师父时双目中充满崇敬,骄傲的眼神。秦浪心中忽然酸溜溜的,心道:“什么了不起的人物值得天娜如此推崇。”小声道:“从你那个师兄便能看出你师父有多了不起!”天娜何等聪颖,立刻听出秦浪语中的醋意,知他在乎自己,芳心窃喜,故意道:“那是自然,我师兄也是难得的英雄人物!”

提到十三郎秦浪醋意更浓,气呼呼再不说话,天娜见好就收,温柔道:“可是天娜心中却没有其他男人的任何位置。”言语中透出对秦浪的绵绵情意。

秦浪心中感动之极,伸手揽住天娜纤腰。低声道:“亲一个!”天娜俏脸一红推开他道:“不要鼻子,光天化日你不害臊?”秦浪也只是说说,并没有真想付诸行动的意思。

两人对视一眼俱觉心中甜蜜之至。

秦浪柔声道:“你这次救了我,不怕胡国大汗找你麻烦?”天娜轻声道:“你记不记得我上次在契丹怎样说的?”秦浪臂膀紧了紧,将天娜诱人的身躯更加充分的贴在自己身旁。他又怎会忘记,天娜说过再见自己的时候,赶她也赶不走。秦浪轻吻天娜香腮道:“我们永远也不会分开!”天娜纤手轻抚秦浪健硕的胸膛,娇羞无限道:“我向来很小气,你绝不可以欺负我。”

朱有贞仿佛苍老了许多,他万没想到中了敌人暗渡陈仓之计,赵可儿抵达大梁的消息已经得到证实,朱有硅势必会加紧对赵可儿的保护,自己再想下手已是难上加难,他此次的行动最后以失败告终。玄烈!他从心底呼喊着这个令他恨之入骨的名字,你必须要为这一切付出惨痛的代价。

孔千寻一行刚刚来到大梁边境,便听说赵可儿已经安然抵达的消息,一个个绷紧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周铁争乐呵呵道:“我早就说过秦兄弟不会有事。”孔千寻瞪了他一眼道:“你几时说过?”周铁争向来对他极为畏惧,讪讪闭上了嘴巴。

辛九道:“据目前得到的消息,并没有关于秦浪音讯,还不能证明秦浪已经安然到达大梁。”孔千寻点点头道:“现在我们最要紧的是尽快赶回大梁。”

秦浪扬鞭驱赶着牛车,天娜幸福的偎依在他的身旁,微风席席迎面拂过,秦浪的心情许久未像今日这样平静轻松。

天娜从秦浪的口中知道雪歌的事情,她虽然未曾和雪歌有过交往,依然为她对秦浪的一片深情感动,她会用自己的柔情抚平秦浪心中的创伤。

她妙目盯住秦浪道:“你最近武功进步了好多,居然能和「铁臂钓叟」激战了这么许多时间,要知道他可是胡国三大高手之一。”

秦浪道饶有兴趣道:“另外两个是谁?”天娜如数家珍道:“你都已经见过,一个是我师兄十三郎,一个就是铁臂钓叟的老伴「笑婆婆」。”秦浪道:“十三郎是你的师兄?”天娜点点头道:“他自小便在我师父门下学艺,不过比起我还是入门晚些,师父因我年纪比他小故而让我叫他师兄!”秦浪笑道:“他的剑术十分厉害,上次在无双城我差点死在他的剑下!”天娜道:“若是他再敢伤你我定不饶他。”

秦浪目光投向远方,信心百倍道:“下次他绝对没有那么好的运气。”天娜痴痴的望着秦浪坚毅的面庞,秦浪最为吸引她的便是那种强大的自信,与斜睨天下的气魄。

秦浪道:“此次朱有贞定然恨我到了极点,大梁已经非久留之地。”天娜道;“朱有贞为人心胸狭隘,睚眦必报,这也正是他始终无法成为一个优秀的统领的原因之一。”

秦浪笑嘻嘻道:“我倒想听听天娜大小姐心目中何等英雄才能成为真正的领袖?”

天娜翘起可爱的樱唇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秦浪笑道:“我终于发现为什么这么喜欢你了……”他顿了顿方道:“你会变着法子哄我高兴!”天娜深情道:“天下间令天娜心折的只有秦浪一人,难道这不就充分证明了吗?”

秦浪淡然一笑道:“我从未想过去争夺天下,我根本不在乎所谓的名利,等到我替雪歌报完仇后,便统领你们几个归隐田园。”

天娜嗔道:“你好贪心,和天娜在一起居然还想着别的女子。”秦浪振振有词道:“我也是没有办法,你们每一个对我都是情深意重,我若是辜负了任何一个,那我秦浪还算人吗!”天娜低声道:“我不管你心中还有谁,你绝对不可以对不起天娜,不然我做鬼都不放过你。”秦浪笑道:“你放心,我若是对不起你,便罚我陪你在地下做一对风流鬼。”天娜妩媚一笑,倾城倾国。

第四章 小镇遇袭

三日之后两人来到梁晋边境的「崇岩镇」,这里是通往大梁的必经之路。两人将早已准备好的人皮面具戴上,打扮成寻常农家兄妹的模样。秦浪忽然想起一事,向天娜道:“此次回胡国可曾见到黛雅?”天娜气得给他头上一个爆栗,嗔道:“你到底心里有没有我?”秦浪笑道:“我只是随便问问,再说黛雅毕竟救过我的命嘛!”

天娜白了他一眼道:“她是我的好朋友,我自然会去见她,她好的很呢。”秦浪忍不住道:“那,她还有没有说过别的话?”天娜笑道:“你还敢说没有打她的主意?她中秋时分要回到中原来!”秦浪惊喜道:“真的?”天娜点点头,酸溜溜道:“我怎么未见你这样牵挂过我?”秦浪笑道:“我对你们是两种不同的感情,对黛雅我是真心真意的感激,对你我是死心塌地的爱!”天娜心中甜蜜无比,轻轻偎在秦浪肩头,柔声道:“难怪师父说女人恋爱时会变得很笨,别人对她说什么假话,她都会相信。”

秦浪摇头道:“他说得不对……”天娜望向秦浪。秦浪慢条斯理道:“女人生完孩子才会变得很笨。”天娜羞的满面通红啐道:“谁愿意跟你生孩子了?”秦浪笑道:“现在你可能不愿意,不过你日后一定会求我跟你生……”天娜见他越说越不像话,干脆捂上了耳朵。

孔千寻从朱有硅府邸回到居处,辛九和周铁争从他的脸上便看出形势不妙,辛九急切道:“怎么?可儿没有到达?”孔千寻摇了摇头道:“她没事,「塞外飞龙」梁北尘陪着她,「情刀」柳真也到了。”周铁争追问道:“秦浪呢?”孔千寻道:“原来秦兄弟和他们早就分开了,将敌人的注意力全部吸引到了水路,不然赵可儿也不会这么平安的到达。”周铁争一拍大腿赞道:“好汉子!天下能像秦兄弟这般临危不惧的男儿能有几个?老周真是佩服的很呢!”

孔千寻不安的在院中踱了几步,斩钉截铁道:“如果秦浪脱困,他一定在回来大梁的路上,朱有贞此次计划全盘落空,对秦兄弟已是恨之入骨,势必在归途中设下重重埋伏,我们必须折返回去接他。”辛九和周铁争同时点了点头。

天色渐暗,崇岩古镇显得越发萧条,街道上除了翻飞的落叶,便见不到任何人的踪影。天娜奇道:“此镇根本不像有人居住的样子!”秦浪表示同意,低声道:“近年来李存勖和朱温征战不断,恐怕老百姓为了躲避战火都搬到别处去了。”天娜秀眉微颦道:“好像没有那么简单……”

语音未落,却见十三郎白衣似雪幽灵般出现在两人的前方。他的目光充满了悲愤,当落到天娜身上时却露出一缕柔情,他低声道:“跟我回去!”天娜与他同出一门,知道区区一张人皮面具断然瞒不住他。冷冷道:“我绝不会跟你回去!”

十三郎双目望向秦浪露出无限杀机,阴沉道:“你以为师父会让你和这个小子在一起吗?”天娜坚决道:“我天娜决定的事情,从来未曾改变过。”

十三郎缓缓抽出长剑,浓重的杀气弥散开来,他一字一句道:“为了这样一个人,你放弃了拥有的一切权势地位,值得吗?”天娜娇躯挡在秦浪身前。

秦浪轻轻推开天娜,微笑道:“这是男人之间的事情。”他的右足向前跨出大大的一步,「傲天刀」一声轻吟,从刀鞘中露出一半,两人周围的落叶顿时被杀气激得飞扬而起。

十三郎的心脏因为痛苦而剧烈的抽搐着,天娜充满深情的目光自始至终都未曾离开过秦浪的身躯,这是一种他从未感受到的目光。

十三郎发出一声嘶哑的狂吼,长剑破空而出,他们经过几次交手,相互之间对彼此的武功已相当熟悉,秦浪挥刀迎出,忽听天娜娇呼一声。

两人心中俱是一惊,却见一个佝偻老者悄声无息从高处一掌向天娜头顶击落。秦浪顾不得挡住十三郎长剑,刀势一变向那老者后心刺去。

十三郎同时发动,一剑向老者手掌封去。两人都是心系天娜安危,登时放开了彼此敌对的立场。那老者一声狂笑,化掌为抓向秦浪手腕拿来,右足向十三郎胸前踢去。秦浪此时方才看清来者竟然是「玄机楼主」曲不直。

秦浪大喝一声,拔空而起,身躯腾升的瞬息,人已倒翻回来,臂肘挥掠,顷刻间刺出一十三刀,化为一蓬夺目的银色光华,暴泻急卷,向曲不直身躯刺去,十三郎长身飞起,手中剑快不可言的急刺曲不直肚腹双腿,其动作之紧凑,时空衔接之准确实为年轻高手之罕见。

天娜娇斥一声加入战团,手中长约三尺,宽约两指的「凤翎剑」,流闪着盈盈尾芒,将十七剑合为一式,骤然刺向曲不直身躯。

曲不直冷哼一声,斗然拔高丈余,立时避开三人攻击,身躯在空中螺旋上升,他的双拳随着急促的旋转动作,向周遭每一个方位迅速击出,拳风在空气中爆发出「蓬、蓬」巨响,非但具有极大的震撼效果,其实际上的杀伤能量,更是惊人。

秦浪一刀劈空,「傲天刀」锋刃微颤;虎躯跟着刀口颤扬的角度翻转,匹练顿成,寒焰四溢,好比一道弯苍中的流虹,对正扑来的曲不直长射迎冲。十三郎应合着秦浪的招式,旋转如轮,团团的弧影泛带着耀眼的银辉交相层叠,互为穿回。

两个人迎着曲不直的反击冲了上去!三件兵刃的冲击同时与曲不直的拳风在空中相撞,迸发出可怖又连串的音浪,更由展现于时空的速度太过快捷,各种形状的彩焰便被扭曲了,扭曲得四散蹿飞,一片零落,光的图案炫映破碎,十三郎的长剑为刚猛的拳风震得反弹而出,剑锋向秦浪方向划去。

秦浪闷哼一声,闪身而出,他的左颊上明显的有一条寸许裂口,肩头处也有一片殷红,显然是被弹起的十三郎剑锋误伤,然而他的神态却极为平静冷峻,这些创伤,似乎对他并没有多大影响。天娜心系秦浪,反手挽起两朵剑花,退出战圈。这样一来十三郎压力顿时倍增,他手中长剑已被曲不直强大的压力逼的弯曲如弓。

秦浪倒退丈许,刀插入士,没有人看清他解开弓囊的动作,也没人看清他搭箭张弦的过程,只见刀插在地,一抹白光已出,连续五道闪闪的光芒横过人们的视线,宛如心念萌生的瞬间,五支羽箭先后向曲不直犹在空中的身躯射去。

第五章 我为卿狂(一)

曲不直冷哼一声,双足风车般踢出,秦浪所射出箭矢登时被踢的四散飞出,经此一缓,十三郎趁机从他强大的压力下脱开身来,手臂轻抖,长剑登时化成数十节,灵蛇般卷向曲不直右膝。曲不直轻轻咦了一声,显是十分惊奇。两指斜斜伸向来剑顶端,口中道:“你是「天孤客」的什么人?”

天娜看到形势危急,挺剑重新加入战团。曲不直怪笑一声,右手两指已稳稳夹住十三郎剑身,曲起左手中指准确无误的弹在天娜手中「凤翎剑」之上,只听「嗡!」地一声,天娜纤手一麻,「凤翎剑」脱手而出,剑尖直指秦浪胸前飞去。

「凤翎剑」未到近前,一股无匹的罡风已先袭至,秦浪不敢硬接,身躯微侧,「傲天刀」搭在剑身一侧,反手向下一沉,伴随着星火点点,刀剑摩擦出刺耳的长鸣。秦浪左手已然握住剑柄,虽然长刀卸去剑身大部分力道,他的身躯仍旧被「凤翎剑」余势带的向后冲出三步。

曲不直心中长叹,眼前这三个晚辈个个均要比自己几个不成器的徒弟强上许多,自己空有一身惊人艺业,却后继无人。

秦浪走到天娜身侧将「凤翎剑」交到她手中,趁机在她柔夷上轻轻一捏,天娜美目望向秦浪,含情一笑,十三郎看在眼里,心痛之极。一颗心仿佛顷刻间裂成千瓣万瓣。

曲不直冷冷道:“看在「天孤客」的份上,今日我放过你们两个。”

他转向秦浪道:“你今日必须要死!”他双手缓缓扬起,周身骨节发出爆竹般脆响,强大的杀气令众人呼吸同时为之一窒。

天娜回剑先行向曲不直刺去,却被十三郎斜行一剑挡住。天娜怒道:“你作什么?”十三郎横剑挡住她去路,痛苦道:“师妹,我们何苦为一个外人做无谓的牺牲!”天娜知道他心中向来暗恋自己,恨极秦浪,想趁此时机除去这个情敌。美目如冰道:“再不让开,我先杀掉你……”十三郎心中一横,暗道:“今日拼着让师妹伤心,也需先除去秦浪这个劲敌。”

秦浪面对强大的对手,心无旁鹜,他深知上次在大梁是因为曲不直自持身份自己才侥幸逃脱。此次他心中已动杀机,自己生机渺茫。

曲不直双眉微微一动,秦浪观察入微,「傲天刀」先发制人,呼啸着向他胸口刺去。曲不直暗赞一声,秦浪在年轻一代中却是其中翘楚,他时机把握的准确之极。曲不直轻描淡写的挥出一拳,秦浪一怔,自己居然未感到任何的拳风。

「傲天刀」以惊人的速度向曲不直的胸前推进,曲不直神情未见丝毫改变,枯材般的拳头忽然青筋暴出,他的身前猛然形成一个无形的气旋。秦浪的身躯被这猛然出现的气旋扯向前方,「傲天刀」顿时偏离了原有的轨迹,刀尖变成刺向曲不直腋下空隙。秦浪暗叫不妙,左手握拳向曲不直来拳迎去。曲不直心中暗笑,秦浪此举无异于飞蛾扑火自取灭亡。

此时秦浪却出乎意料的弃去了「傲天刀」,右足斜行跨出,自气旋的中心逃脱出来,但终究无法摆脱曲不直强大的拳势,拳风重重的扫中秦浪肩头,秦浪闷哼一声,身躯向后踉跄退出。曲不直大喝一声,身躯冲天而起,双拳以泰山压顶之势向秦浪头顶击落。

天娜忽然反转「凤翎剑」贴在如雪般娇艳的玉颈之前,凄声道:“师兄,你若再拦我,我便立刻死在你的面前……”一缕殷红的鲜血顺着天娜欺霜赛雪的肌肤缓缓流下。十三郎虎目中猛然充满了绝望的泪水,他大吼一声,反手一剑向曲不直足下刺去。

曲不直怒火填膺,伸足踢向十三郎手腕,双拳同时分击他与秦浪二人。

秦浪依然未从刚才所受一拳中缓过气来,天娜抢在他身前,一剑封向曲不直手臂。曲不直须发根根竖起,显是被几人激起了真怒,狂吼道:“既然你们一心送死,我便成全你们,我倒要看看「天孤客」能奈我何?”

忽然间,数声骏马的长嘶打破了沉寂的黑夜,约百名骁勇骑士高举火把,向众人包围而来。秦浪看得真切,为首之人浓眉重须,双目炯炯有神,正是「盗王」孔千寻,周铁争和天鹰辛九分立他两旁。秦浪惊喜道:“孔大哥!”因他戴着人皮面具,孔千寻一时间并未认出他来。通过声音方知眼前人正是秦浪。

孔千寻大喜过望,但仍未忘记玄机楼主曲不直仍在眼前。作了个手势,众骑士齐齐举弩对准了曲不直,曲不直哈哈狂笑,心中知道今日是决计无法除去秦浪了。他双足一顿身躯向后冲去,众骑士同时发箭,曲不直双袖挥舞,足尖踏在一名武士肩头,将那武士连人带马踏倒于地,身躯向空中弹射而出,转瞬间消逝于夜色之中。

众人再看时,那武士连人带马已然骨骼尽断,登时毙命,相视不禁骇然。周铁争最先从马上下来冲向秦浪,眉开眼笑的在秦浪肩上捶了一拳。正触及秦浪伤处,秦浪痛得哎哟一声躬下腰去,天娜心疼无比,玉臂揽住秦浪虎躯,怒视周铁争嗔道:“你没长眼睛吗?看不到别人受伤了?”周铁争被她斥得满面通红,想反驳两句,一时间又想不起如何开口。

孔千寻心中偷笑,他早已看出天娜与秦浪关系非同一般,他做事向来周密,留意到十三郎呆呆立在一旁,双目充满悲伤望着秦浪二人,心中将几人关系大概已猜了个大半。他拱手向十三郎道:“这位兄台高姓大名?”十三郎冷冷望了他一眼,转身分开人群向远方走去。

秦浪好不容易缓过气来,周铁争辛九围着他不住问长问短。周铁争笑呵呵道:“秦兄弟没事我们就放心了,刚才哥哥不知道你受伤,嘿嘿……”他摸了摸后脑勺道:“不过秦兄弟的身子骨,却是越来越娇嫩了。”

天娜抢白道:“莫说是他,便是头牛也禁不住你没轻没重的一通重捶。”周铁争忍不住道:“你这小丫头为何老是跟我作对?”秦浪连忙拉了拉天娜纤手,示意她莫要说话。

周铁争感觉占了上风似的,洋洋得意道:“我秦兄弟认识的哪个女人都要比你温柔许多!”天娜微笑道:“我觉着你为什么下手如此之重,原来你喜欢你秦兄弟的女人,喜欢便喜欢,你光明正大的和他争嘛!就算争不过也别乘人之危打上两拳出气。”天娜伶牙俐齿,周铁争岂是她的对手,噎得半天说不出话来,老半天才涨红着面孔道:“我何时看上秦兄弟的女人了……”

秦浪一旁连忙陪不是,孔千寻一旁乐得哈哈大笑,周铁争领教了天娜的厉害哪敢再还嘴。老老实实躲到一旁。

孔千寻吩咐手下将大宛马牵到秦浪身边,笑道:“物归原主!”秦浪感动的点点头,兄弟间手足般的情意尽在不言之中。

秦浪所中曲不直那拳伤势非轻,孔千寻令人将牛车绑在四匹健马之后缓缓而行,天娜细心的用罗帕将秦浪肩头伤口包好,秦浪取下破损的面具,面颊上业已被剑锋划出了一道浅痕,天娜道:“若是再深一点,你恐怕要变成个丑八怪哩!”秦浪微微一笑,目光落到天娜曲线柔美的颈前,上面那道血痕依旧清晰可见。想起刚才天娜舍了性命来救自己,心中感动万分。

轻抚天娜玉颈,柔声道:“傻丫头,秦浪何德何能让天娜国师如此垂青?”天娜轻轻偎在秦浪胸前轻声道:“我不愿做什么国师……我只愿每天能够守在你身边……”秦浪心中一阵激荡,紧紧将天娜柔软的娇躯拥在怀中。

车帘一动,周铁争不识好歹的将个大脑袋伸了进来,见到两人情景,连忙缩回头去,大声道:“秦兄弟,大哥让我告诉你已经到了大梁境内,在前面扎营休息!”

天娜俏脸羞得通红,娇嗔道:“这个周铁争好没礼貌,他不知先通报一声吗?”秦浪大笑道:“我这位周大哥为人憨直,向来不拘小节,他不是存心的,你莫要怪他。”

第五章 我为卿狂(二)

天娜小心翼翼的搀扶着秦浪走下牛车,她已经除下面具恢复本来面目,绝世姿容令众人俱是一呆。周铁争暗道:“长得漂亮有什么了不起,哪里比得上晶晶妹子对秦浪温柔体贴!”可是嘴上却不敢说出来。

孔千寻在刚刚燃好的火堆旁坐下,向秦浪喊道:“兄弟过来陪我喝上两口吧!”秦浪和天娜走了过去,周铁争本来极为好酒,可见到天娜过去了,他赌气向辛九那边走去。

孔千寻将倒好的一碗酒递到秦浪手中,微笑道:“我已经将晶晶和如意托付给三绝老人,齐老头还收了晶晶做弟子哩!”秦浪本来早就向问,可是一直没有机会,这对他来说无异于是天大的好消息。秦浪感谢道:“大哥受累了!”

天娜在一旁替他二人烤着野味,并不插言,芳心中却不禁想到,楚晶晶我知道,如意又是哪个?这个死秦浪,趁我不在到处勾三搭四,看我回来不和他算帐。

孔千寻道:“此次无双城之行,兄弟一定历尽艰辛。”秦浪淡然一笑,他将碗中美酒一饮而尽,赞道:“好久都未如此痛快了!”他望向无垠的星空,若有所思道:“孔大哥!朱有贞的实力恐怕比我们想像的还要强大。”孔千寻点点头道:“我此前专门去见过朱有硅,看来朱有贞早就收买了朱有硅的不少下属,不过我想不通,此次他居然能调动这么多的胡国高手。”

天娜盈盈一笑道:“这有什么奇怪!朱有贞本来和拓拔恨就是狼狈为奸。”她将烤好的野味分别递与秦浪二人,擦了擦手道:“无双城和大梁结盟直接损害了胡国的利益,所以胡国出动三大高手也不足为奇,”孔千寻看着秦浪,一脸的疑问,心中暗道:“这小姑娘如何知道这么许多?”

秦浪笑道:“大哥!天娜就是我跟你说过的胡国国师。”孔千寻恍然大悟,大笑道:“如此一来倒是孔某失敬了!”天娜俏脸微红道:“你是秦浪的大哥,便是我的大哥,有什么失敬,不失敬的……”孔千寻与秦浪相视而笑。

天娜道:“此次我前来时只知道要对付什么契丹人……玄烈……,哪里知道居然是秦浪假扮的。”秦浪道:“若不是天娜,我恐怕早就死在黄河里了!”天娜道:“你打扮成那个样子,不出声我还真认不出来。”孔千寻道:“天娜国师为秦兄弟不惜与胡国反目,如此深情孔某深感佩服,来!孔某敬你一杯。”

天娜轻声道:“其实我并非胡国人,之所以我和师兄前去相助,皆因我师父曾经欠大汗一个人情。”秦浪也是头次听天娜说起缘由。

孔千寻笑道:“不知天娜国师师承何人?”天娜微笑道:“我师父平凡的很,还是不要提了。”她站起身来向秦浪道:“我有些累了,先回帐休息。”她向周铁争处看了一眼笑道:“再说,我要是还不走,你那个周大哥就快急死了。”

秦浪二人向周铁争望去,果然见他不住向这边张望,见到天娜离开,连忙喜滋滋的向这边走来。

孔千寻忍俊不禁笑道:“老二是怕倒了你这位红颜知己了。”

周铁争大咧咧道:“辛九这小子就会唉声叹气,快把老周闷死了!”秦浪道:“他定是想着赵可儿的事情,你莫要扰他。”

孔千寻望着天娜远去背影,由衷道:“天娜这个女孩子,的确不简单!”秦浪道:“她和那个十三郎都是一个叫「天孤客」的弟子!”孔千寻身躯一震,脱口道:“什么!”秦浪反问道:“有什么惊奇?”孔千寻神情严峻道:“老弟,你可知天孤客是谁吗?”

秦浪摇头笑道:“我管他是谁?”孔千寻沉声道:“天孤客人称「剑圣」,他的剑法已臻化境,他为人向来孤僻冷酷,做任何事情只凭自身好恶。”秦浪笑道:“那又如何?”孔千寻接着道:“据我所知天孤客根本没有什么女弟子,如果我未猜错,天娜定是他的宝贝女儿!”他望向秦浪叹了口气道:“你找了这么一位老丈人,以后有的你受了。”

秦浪知他关心自己,心中却道:“我倒要看看天娜的父亲能不近人情到何种地步!”周铁争咕嘟咕嘟连灌了几碗酒,抹抹嘴道:“等到了大梁,我们干脆一刀杀了朱有贞,然后返回大漠纵马呼鹰,不亦快哉!”

孔千寻斥道:“朱有贞身边高手如云,恐怕你未到他身边就被人给砍死了。”周铁争反驳道:“大哥总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他不就是手上人马多一些么,有甚么了不起?”

秦浪叹道:“我越来越发现,在如今这个乱世凭一己之力实在是过于单薄。”孔千寻双目一亮,他大声道:“兄弟说得极是,自古以来文弱书生统领千军万马得天下者比比皆是,却未曾见过那个绝代高手凭一己之力夺得大好河山。”周铁争点头道:“曲不直武功在我等之上,不也被我们吓跑了!”他这句话总算说到点子上了。

孔千寻满怀深意的看着秦浪道:“兄弟为何不加入这场争斗中,从根本上挫败朱有贞,李存勖之流的这帮狗贼?”秦浪淡然笑道:“大哥应该知道我对权利向来都看得很淡!”孔千寻大声道:“逐鹿天下未必都为权势,若是你的出发点是拯救万民于水火之中,振臂一挥必然一呼百应。待到一统这乱世之后,还政于民,功成身退,此才谓真英雄也!”

秦浪听得心潮澎湃,双目露出激动之光,孔千寻说得字字句句重重击打在他的心坎之上。自己这些日子以来时刻想着为雪歌报仇,然后悄然隐居,可是在这种乱世之中又怎能真正拥有平静的生活。即便是能顺利除去朱有贞,天下间仍有无数个像朱有贞一样的奸险小人,若是给这帮小人得到江山,天下的百姓又怎能安康?

秦浪道:“大哥教训的极是,秦浪只看到自身的仇恨,却未想过天下间百姓的痛苦。”周铁争一旁插言道:“大哥你说得如此之好,为何自己不去争夺天下,却偏偏让秦兄弟去争哩!”孔千寻笑道:“我对自己还算有自知之明,我凡事过于懒散,行为过于随意,很难服众,绝对不是个好的统领人物。”他望向秦浪道:“其实这并不是一个舒服的担子,如果没有强健的臂膀和钢铁般坚韧的意志,恐怕会首先伤到自己。”

天娜坐在茵茵青草之上,静静的遥望着空中的明月,秦浪悄然来到她的身后,脱下长袍覆在她娇躯之上。天娜向后靠入他怀中,柔声道:“你们谈些什么?”秦浪挨在她身边坐下,笑嘻嘻道:“他们都劝我争天下。”天娜螓首靠在秦浪肩头,轻声道:“你自己怎么想?”秦浪揽住她纤腰道:“你说我要是做了皇帝你岂不就成了我的爱妃了。”天娜盈盈笑道:“不!我要做皇后!”

第十章 我为

谢三娘望着李克宁泪眼中透出万缕柔情,她柔声道:“宁哥,是我累了你。”李克宁眼中仿佛再也看不到其他人,他轻轻道:“傻孩子,都是是我贪图富贵虚名,让你受委屈了。”

谢三娘感动无比,鼻间一酸,泪水簌簌落下。

李克宁向李存勖道:“亚次,我生平从未求过任何人,今夜只要你放我和玉娘离开。我便从此离开王府,再不踏入河西半步。”

李存勖将剑峰抵住谢三娘柔软的胸膛,冷笑道:“你自废武功,我便放你。”

“不可信他!”谢三娘娇呼道。

李克宁目露痛苦之色,心下犹豫不决。

“宁哥……谢谢你对我这么好。我真的好幸福。”谢三娘俏脸充满甜蜜之色,她温柔无比地看着李克宁轻轻道:“你永远是我的男人,是我的骄傲,天下间没有任何人可以让你屈服。”话音未落,她的娇躯猛然向剑锋扑去,利剑透胸而入。

李存勖根本未来及反应,呆在那里。

李克宁悲吼一声,双掌惊天骇地般劈至,李存勖避无可避。心中大骇道:“我命休也。”

秦浪反应奇快,一个飞纵挡在李存勖身侧,以肩膀将他撞向一旁,双掌迎击而出,但觉一股排山倒海的大力当胸撞来。虎躯宛若断线风筝般向后飞出,接连撞断两株梅树,方才停住。落地后口中鲜血狂奔而出。

李克宁没有接着进击,他紧紧抱住谢三娘柔软的身躯,眼泪一滴一滴落在她苍白的俏脸上。谢三娘已说不出话来,她无限柔情的望着李克宁,缓缓合上了眼睛。

她的身躯在慢慢地变冷,李克宁在她褪色的樱唇上轻吻一下,悲声道:“三娘,我替你杀尽这帮狗贼。”

风声萧瑟,李克宁满腔的仇恨将他的功力提升到了极至。

数十名铁卫将李存勖互在身后,李存勖表面仍镇定自若,其实内心恐惧到了极点。

秦浪挣扎着站起身来,他所受内伤极重,此时寻常之人便可轻易结果他性命。

李克宁一步一步走向李存勖,他每踏一步,众人便后退一步。形势紧张的令人窒息。

“爹爹!”一个凄楚的声音唤道,李克宁身躯一震回过头来,郭崇韬弯月刀抵在一个美丽的少女后心,缓步走来。那少女妙目中满是泪水,我见犹怜。

李克宁仿佛被重创般呆在那里。耳边李存勖得意的说道:“你若想救雪歌,便自行了断,以你一命换她一命。”

秦浪怜惜的看着雪歌,此时方了解到李存勖所说的『只要是人,终归会有弱点』指的是雪歌。他的心中忽然对李存勖生出鄙视之感。

雪歌泪眼扫过在场每一人,在秦浪的面上停留下来,目光中充满了无助与绝望。

李存勖冷酷地补充道:“雪歌已服下『碧雪沙』,此毒天下间唯我可解,你不要妄想救她。”

李克宁刹那间仿佛苍老了许多,他的精神已彻底被李存勖击垮。他高大的身躯微微晃了晃,嘶声道:“好、好不愧是朱邪赤心的子孙,我现在才算输的心服口服。”他环视众人一字一句的说道:“亚次,莫要忘了你说过的话。”

李存勖冷冷道:“只要你死,往事我概不追究,大丈夫言出必行。”

李克宁目光移至秦浪身上,他慢慢道:“我不信你,我要他亲口答应我。”他伸手指向秦浪。

秦浪从他复杂的眼神中读到深深的期待,他重重点了点头道:“我答应你,我会替你照顾雪歌。”

李克宁闻言露出欣慰的笑容,再也不看众人,轻轻抱起谢三娘冰冷的躯体,隈在自己怀中,柔声道:“三娘,我来了…世间再没有人能把我们分开……”声音渐弱,直至不闻,众人上前看时,已然自绝经脉而死。

雪歌挣开郭崇韬手臂,扑到父亲尸身上放声大哭。夜风渐紧,吹落花瓣片片宛若飘雪。

秦浪艰难的走到雪歌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香肩,雪歌猛地扭过俏脸,美目中满是泪水,用尽全力叫道:“我恨你!我恨你们所有人!”她用力抱起父亲尸身,走了两步,娇躯晃了晃晕厥过去。

秦浪赶在她倒地前抱住她。牵动体内伤势,喉头一热又吐出一口鲜血。

李存勖一旁道:“秦兄弟不如到后堂休息,雪歌妹子交给我来照顾。”秦浪一言不发,默默抱起雪歌娇躯,缓步向门外走去,众位武士阻住他的去路。李存勖挥挥手示意众人闪开,秦浪分开众人渐渐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雪歌睁开美目,发现自己被秦浪抱在怀中,又羞又怒,伸手推开秦浪挣脱下地,不想竟将秦浪推得重重跌倒在地,昏厥过去。雪歌登时心神慌乱,拽住他肩膀摇晃,仍是不见醒来。四顾俱是黑乎乎一片,早已出了王府,联想到刚刚惨死的父亲,更感孤苦无依,心中酸楚无比『哇!』地一声哭出声来。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身后一个和蔼的声音道:“女娃儿,你哭甚么?”雪歌止住哭声,回身去看,却见那日见到的测字先生关切的望着自己。雪歌如见亲人,泪如泉涌。何太迟叹道:“我最怕见女娃儿哭,好啦!好啦!我只好再多管一次闲事了。”

秦浪醒来时已是翌日清晨,刚巧雪歌端着汤药步入房来,她一身素缟,容颜憔悴。看到秦浪醒了,将汤药放在床前桌上,一语不发的奔出门去。任秦浪在身后大声呼喊,终未回头。

秦浪知她定是责怪自己,叹了口气,将桌上汤药喝了。却听门外也传来一声叹息。声音极为熟悉,竟是何太迟,他在门外道:“这女娃儿真是可怜,父亲死了,又身中奇毒,如此凄惨还不忘照顾心上人,谁知她心上人竟是个傻瓜,一点也不懂女孩家心思,惨啊!惨啊!”秦浪面上一红。又听门外道:“小妮子千万别想不开,倘若跳了河,有人恐怕要后悔一辈子。”

秦浪心中大骇,挣扎着自床上爬起。出了茅舍却未见到何太迟踪影,眼前是一大片桃林,正逢初冬,每棵树都光秃秃地未长枝叶。秦浪扶着树干,三步一停,五步一歇步出桃园,饶是如此,也累的气喘吁吁。

前方果真看到一条大河,雪歌形只影单的站在奔腾的河水边,像一枝白茶花般在风中微微幌动,秦浪骇然叫道:“雪歌,你莫要做傻事。”足下拼命向她跑去。

雪歌娇躯一震,缓缓回过身来,泪水簌簌而下。她颤声道:“你别过来,我自小没了母亲,我爹爹又被你们逼死了,我在这世上一个亲人都没有了,你也不必假惺惺的装做关心我……”她愈说愈是凄苦,哭地喘不过起来。却见秦浪脚下一滑,仰面跌在河滩上,半天都未爬起身来。雪歌这方才慌忙向他奔来。

“秦浪,你莫吓我。”雪歌哭出声来,“我不是真心怪你,我知道只有你对我好,秦浪,秦浪。”雪歌抽泣道:“你快醒醒,你若死了我怎么办……你答应过我爹爹要照顾我,你说话要算数。”秦浪仍然未醒。雪歌抱住他身子泪水将他衣襟湿透,凄声道:“秦浪我不许你死……我从未被别人抱过……你抱了我便要对我负责……”

秦浪听到这儿,哪里还忍得住,『噗!』地笑出声来。雪歌方知他是故意装昏,羞怒无比道:“你这个坏蛋……你……你还敢欺负我。”她挣扎起身,却被秦浪牢牢抱住娇躯,伸拳重重打在秦浪胸口。秦浪胸口剧痛,『哇』的吐出一大口血来。雪歌见状登时忘了生气,心疼不已道:“我气急了…才打你……你痛不痛?”秦浪勉强笑了笑安慰她道:“你不生我气,我便不痛。”雪歌点了点头,由得秦浪抱住她,心中又喜又羞,俏脸通红,越发显得娇俏可人。

雪歌搀着秦浪回到茅舍,太阳已高高升起,何太迟躺在一把破破烂烂的躺椅上正晒着太阳。看到两人,满怀深意地向秦浪笑了笑,他向雪歌招了招手道:“小丫头,你把他放在我身边,到厨房给我们做些饭吃。”

雪歌将秦浪扶到他身边坐下,却不走开。何太迟奇怪的看了看她。雪歌俏脸一红,小声道:“我……不会…”“什么?”何太迟两只眼睛瞪得老大,好像在他心里女人天生就应该会做饭似的,随即叹了口气道:“不会可以学吗,你去试试看,放心,不管做成什么样子,我们都吃的下。”

雪歌只好勉为其难的去了厨房。

秦浪看看何太迟微微笑道:“你故意支开她,是不是有什么话说?”何太迟回身望了望厨房,压低声音道:“小子,真看不出来你哄小丫头的手段高明如斯。”秦浪老脸一红道:“先生莫开玩笑。”何太迟收敛笑容正色道:“不过这小丫头没有几日活头了。”秦浪闻言身躯剧震,颤声道:“甚么,你可说得是实情?”何太迟道:“这丫头中了『碧雪沙』你可知道?”

秦浪四肢冰冷,他一直以为李存勖说雪歌中毒是故意欺骗李克宁,万万没有想到李存勖真的会对雪歌下此毒手。何太迟低声道:“此毒乃是『药王』农非我所制,配方独特,除独门解药外无药可救,不知怎么落到李存勖手中?”

秦浪一怒而起,气冲冲道:“我去找他。”何太迟拽住他臂膀低声道:“你现在重伤未愈,当真不想活命了?再说找他,他就能乖乖的把解药给你吗?”秦浪冲动道:“那我就眼巴巴看着雪歌毒发身亡吗?”

何太迟食指竖在嘴前,示意他小声一点。拉秦浪重新坐下道:“你也莫急,『碧雪沙』虽然无药可解,不过它药性极慢,毒性发作还有半年时间。待你养好身子,再去找李存勖取药也不算迟。”

秦浪按下怒火,心知现在再急也是无用,不如听他的先养好伤再做打算。

忽听何太迟惊叫道:“不好!小丫头自焚了!”身形自椅上弹起,急电般掠向厨房。

秦浪大惊失色,却见厨房浓烟滚滚,心中大骇,挣扎着起身冲上前去,却见房门突然开了,雪歌蓬头垢面地自浓烟中奔出,边跑边咳。

秦浪见她无事,放下心来。雪歌俏脸上抹的俱是炭灰。何太迟无可奈何叹道:“小姑奶奶,我是让你做饭,谁让你烧房子了?”雪歌两眼被烟熏得不住流泪,本来就憋了一肚子的气,听他这么一说那还忍得住,怒道:“都是你,我都说过不会做饭了,你非要我去,不然怎会烧了房子!”芳心中大感委屈,想到自己孤苦伶仃不由得『哇!』地哭了起来。

何太迟被她弄得手忙脚乱,自感无趣,向秦浪道:“你来劝她,我去救火!”兔子般逃了过去。

秦浪递过一方干净的汉巾,柔声劝慰道:“雪歌你莫再哭了,先擦擦脸吧。”雪歌泪光盈盈望着秦浪,接过汉巾在脸上拭了拭,汉巾立时被染的乌黑,想到现在自己模样定是狼狈不堪,不好意思的垂下头去。

秦浪的伤势恢复的极快,远远出乎何太迟的意料之外。

我还以为你最少要躺上七天,没想到短短三天功夫你就行动自如了。”何太迟大为惊奇。

秦浪微微笑了笑,他知道自己之所以能恢复这么快,绝对是因为修炼《无间诀》的缘故,口中却道:“还不是多亏先生医术精湛……”何太迟打断道:“小子!别给我戴高帽子,我自己几斤几两,我还不清楚,不愿说就算了!”

此时雪歌端着刚刚做好的饭菜走了进来,雪白的面颊上挂着两道污痕,不过比起那日的狼狈情景已是天地之别。

她将饭菜在桌上摆好,仰起俏脸洋洋得意道:“何叔叔,秦浪,你们试试看,我厨艺是否进步了许多。”听她口气,便知心情已平复了许多。

何太迟笑道:“不错!不错!”忙不迭地夹了一大口塞入嘴去,忽然表情变得痛苦无比,『噗』地一口吐了出来,雪歌怒道:“你不吃也别糟蹋。”何太迟哭丧着脸道:“大小姐,你到底放了多少盐在里面?”

雪歌一怔,伸筷尝了一小口,入口奇咸,她强忍着咽了下去,嘴上却道:“我觉着很好吗!”秦浪见她如此硬撑,笑得直不起腰来。

雪歌面上一红,伸筷在秦浪头上重重敲了一记,转身出门。

何太迟幸灾乐祸的望着秦浪道:“活该,你也有今天。”秦浪无可奈何的摊了摊手。

李存勖迎风负手站在黄河岸边的一块巨岩之上,衣袂飘飘,宛如乘风,他双目专注地凝视着身下滔滔不绝的黄河之水。

秦浪悄然来到他的身后。李存勖没有回头轻轻道:“我知道你一定会来找我。”秦浪与他并肩伫立,望着远方天水之间,强压心头怒火缓缓道:“为什么?”李存勖微微笑了笑,伸手指向滔滔河水,朗声道:“你是愿做这水中的一粒沙石,随波逐流无力主宰自身命运,还是愿为你我脚下巨岩,俯瞰河水滔滔,把握自己生命?”

秦浪深吸一口气答道:“沙石、巨岩都是没有感情之物,我都不愿做。”李存勖点了点头道:“你是怪我对雪歌太过无情?”秦浪没有回答。

李存勖有点激动道:“我何尝没有感情?你设想一下,如果这次失败的是我,你想我二叔会放过我的亲人,朋友还有玉娘吗?”他顿了顿又道:“现在的形势逼我不能再有任何的感情,我一直把你当成我的好朋友,以为你会理解我的苦心,看来我错了。”

秦浪摇了摇头道:“我不是来听你解释的,你究竟愿不愿救雪歌?”

李存勖双目闪过一缕寒光,反问道:“唤作是你,你愿不愿救一个一心杀你为父报仇的人?”

秦浪心中冰冷无比怒道:“她是你的妹妹,除了你世上已再无亲人。”

李存勖回身盯住秦浪许久方道:“秦浪,你曾经救过我,我也曾经救过你,我们可称得上是两不相欠,我很欣赏你,我也很心疼雪歌。我可以救她,但是你必须给我一个足够的理由。”

秦浪冷冷看着他,李存勖目光又落到奔腾不息的河水之上沉声道:“我父王临终托付我三件大事,我若想成功必须拥有雄厚的财力为基础。”秦浪道:“这与我有何干系?”

李存勖接着道:“你可记得百多年前安禄山掀起的那场叛乱?”秦浪点了点头,李存勖道:“安禄山当年强抢了无数财富,俱藏在一个极为隐秘之处,并根据藏宝处画了一张地图,据可靠消息此图在开封出现。开封乃是梁王朱温的势力范围,倘若藏宝图被他得去,后果不堪设想。”

秦浪道:“你想让我帮您去抢藏宝图?”李存勖点了点头道:“我思来想去,只有你是最佳人选。”秦浪讥讽道:“你不怕看走了眼。”李存勖道:“无双城悬赏万两黄金拿你性命,朱温与赵轻裘素来不和,这样你投奔他救变得理所当然。再者说你遇事机敏冷静,胆色过人,要完成此事两者缺一不可。”秦浪冷冷道:“如若我答应,你就愿意救雪歌么?”

李存勖道:“那是自然,不过前提是你必须把藏宝图给我带来。”

秦浪轻蔑的望着他缓缓道:“其实你之所以选我去,是因为可以用雪歌要挟我。”

李存勖给他说中心思,尴尬的笑了笑。补充道:“『碧雪沙』的毒性半年后才会发作,我想你有足够的时间去行动了。”

秦浪一言不发的转身便走,李存勖在身后叫道:“我会在你到开封之前,替你安排一切必须条件……”

秦浪的心中冰冷无比,他没有料到李存勖卑鄙到这种地步,耳边又想起他刚刚所说的话,自己此刻也许真的像水中的一粒沙石,命运已被别人掌握在手中。

雪歌白衣飘飘的站在茅屋前,痴痴等待着秦浪,看到他的身影,俏脸上方露出一丝欣慰的笑意。她快步迎了上去,向秦浪道:“何先生走了。”秦浪一怔。

雪歌将一封信递过来:“他留给你的。”

秦浪展开信纸上面龙飞凤舞的书道『秦浪小子:李存勖绝非善类,前途凶险重重,你需自行珍重,凡事需三思而后行,雪歌小丫头身世可怜,善良可爱,你切莫负她,否则我定不饶你。』

秦浪看完将信纸撕成碎片,雪歌问道:“先生说为什么走?”秦浪微微笑道,说实在吃不下你做的饭菜,所以走了。”雪歌面上一红嗔道:“你胡说八道。”

秦浪向她道:“收拾收拾,我们马上动身。”

雪歌点了点头,听话的去了,她问也没问去什么地方,芳心中只是想到,无论天涯海角,秦浪去哪里她便跟去哪里。

第十章 血战

秦浪回到军营,秘密将孙通、楚氏兄弟招到「凌烟楼」,他几人见秦浪一脸凝重均知将有大事发生。秦浪不敢透露实情,借口朱有贞想除去自己,故而萌生去意。他计划道:“楚靖、楚雷带雪歌、楚晶晶、绮翼诸女,沿黄河一路东下,入海后坐船向北行进入渤海国境内,渤海与大梁素来交恶,大梁追兵决计不能追到此地。

雪歌哭泣道:“我要随你一路!”秦浪劝道:“你们必须先行离开,我还有些事情要办,你若留在我身边,我恐怕会更加危险。”雪歌知道他说得确是实情,只得垂泪应允。

秦浪向孙通道:“你一定要把住东门,我今晚办完事后由东门逃出。”孙通笑道:“秦统领放心,我和兄弟们一定不会让你失望。”孙通明知此事之后再也无法在大梁立足,仍旧义无反顾的答应下来,秦浪轻轻拍了拍孙通肩头,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此时绮翼一旁冷冷道:“我要和你一起走。”秦浪苦劝,绮翼决然道:“论武功,恐怕你也不是我的对手,我想还不至于拖累你。”楚晶晶劝道:“秦大哥,你就让绮翼姐姐留下吧,也好有个照应,小靖,小雷会照顾我们,你尽管放心。”秦浪心想也不无道理,当下点头应承下来。

孙通先行回营准备,楚靖、楚雷去安排行装。

雪歌首先控制不住扑到秦浪怀中哭泣起来,秦浪轻轻搂住娇躯,又将楚晶晶揽入怀中,分别在两人樱唇上深深吻了吻安慰道:“你们放心,我办完事情就会来追你们,若是快了明日正午就可追上你们。”楚晶晶此时再也顾不得女儿家矜持,搂住秦浪啜泣起来。秦浪好不容易劝住她两人止住哭泣,交待道:“记住无论发生任何事你们都不可停留片刻,行到渤海国境内「观星城」方可停歇,我倘若路上追赶不上,一月之内一定会赶到那里,你们在「观星城」风云客栈中等我!”

两女重重点了点头,秦浪向楚晶晶满含深意道:“晶晶,路上你要多多照顾雪歌。”楚晶晶知他指得是雪歌身上所中之毒,隐隐觉着秦浪此次突然离开一定和此事有关,当着雪歌面前又不好细问。

此时楚靖、楚雷已经准备好行装。秦浪忍住离愁道:“你们该离开了。”雪歌紧紧搂住秦浪脖颈,泣不成声。楚晶晶伏在秦浪肩上不住啜泣。秦浪硬下心肠将两人拥至车上,令楚靖驱车离去。

秦浪望着马车渐渐消失在天水之外,心中酸楚莫明,险些掉下泪来。绮翼轻轻来到他身后娇躯贴在他宽厚的肩背,玉臂揽住秦浪虎躯。柔声道:“你莫要骗我,今晚你是不是要去盗宝图?”秦浪握住她柔夷,缓缓点了点头,将与天娜的协议告知绮翼。

绮翼秀眉微颦若有所思道:“你难道就不怕她和拓拔恨串通好了害你?”秦浪沉思道:“的确有这种可能,我的时间已经不多,无论这次是否有诈,我想都值得一试。”

绮翼知他主意已定,再不说话,紧紧拥住秦浪,秦浪回转身躯,软玉温香抱个满怀。轻轻吻住绮翼秀发。垂头却见绮翼美目之中满是泪光。秦浪心知她担心自己,劝慰道:“你不必担心,有你在我身边,天下没有任何事难得住我。”绮翼无比感动,扑到秦浪怀中哭得越发厉害。秦浪暗自笑道:“绮翼平时看似坚强,毕竟还是女儿家,终究心肠软弱。”

入夜,秦浪与绮翼悄然潜行至王府墙外,只等火起,秦浪想起与天娜相约之事向绮翼道:“你在这里等我,我到前面接到天娜马上来此与你会合。”绮翼点点头,依依不舍拉住秦浪,忽然投身入怀,樱唇猛地吻住秦浪。秦浪揽住她纤腰,两人热吻了许久方才分开,绮翼凄然道:“秦浪,莫忘了我。”秦浪拍拍她俏脸笑嘻嘻道:“又不是一去不回,你放心我马上就回来。”绮翼泪光盈盈望着秦浪远去背影,颤声道:“秦浪,你莫怪我……。”

天娜早已在会合地点等候多时,一身紧身黑色武士服将她美好的身姿展露无遗。接满小辫的头顶戴了一顶红色小帽,显得她格外的俏皮。她望到秦浪,甜甜的笑了笑。“你来迟了!”

秦浪笑道:“恐怕是你来早了吧!”他来到天娜面前道:“我还有一个同伴。”天娜闻言,笑容登时收敛道:“我不是说过不许对外人说吗?”秦浪解释道:“她不是外人。”天娜怒道:“她不是外人,难道我是外人了?”秦浪小声道:“反正人已经来了,你看着办吧!”转身向绮翼藏身处掠去。天娜气得不住顿足,可最终还是向他追去。

秦浪来到原处,四周张望,竟然未见到绮翼身影,一颗心登时沉了下来。额头冷汗不住渗出,天娜见他模样登时明白了七八分,幸灾乐祸道:“怎么,小情人跑了?可千万别被梁王府的人抓去。”秦浪怒气冲冲瞪了她一眼,四处去寻,依旧觅不到绮翼芳踪。天娜居然轻轻哼起了小曲,秦浪虎视眈眈盯住天娜,天娜怒道:“你瞪我干什么?又不是我把你小情人藏起来的。”

秦浪怒道:“找不到绮翼,我哪里都不去。”此时王府内火光冲天而起,一时间哭嚎之声响彻夜空。天娜焦急软语求道:“秦浪快点,时间不多了,等取到宝图,我帮你找她好不好?”秦浪心知,此时再急也是于事无补,只好与天娜飞身跃上城墙。

天娜在秦浪耳边道:“我们沿墙脚向西行,大火起至东方,士兵大都前去救火,西面定然空虚。两人辗转西行,不多时行到朱温寝宫。秦浪愕然道:“你不去朱有硅居处,来此地做什么?”天娜嗔道:“傻子,你是来盗图的还是来看人的?”秦浪恍然大悟,看来朱有硅竟然将图藏在朱温每日休息的寝宫,正应了那句老话: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是最安全的地方。朱温做梦也想不到日思夜想的藏宝图就在自己的身边。

天娜拉住秦浪伏在地上,却见两队武士巡逻经过身前。待他们走过,两人起身迅速掠到内府之中。天娜柔软的小手紧紧牵住秦浪,两人因为紧张掌心都满是汗水。天娜凑到秦浪耳边低声道:“右面就是书房,左面是朱温的卧室,不如你放把火烧死他。”秦浪见这个时候她还有心说笑,不由得暗自苦笑。两人蹑手蹑脚来到书房,天娜掏出两根细细铁丝,在门锁上拨弄数下,门锁应声而开。秦浪深表佩服,向天娜竖起了拇指,天娜嫣然一笑,妩媚之极,两人进到房中,室内未燃烛火,眼前漆黑一片。

秦浪燃着火折子,借着微弱的光亮,四处观望,这间书房奇大,长宽各有二十多丈,室中摆满书架,千万书简,古籍堆放其上。秦浪挠头道:“这么多书,该从哪里寻起。

天娜纵观室内格局,轻声道:“这是一个阵法,你跟着我。”她左走三步,随即又前行五步,接着又向左行,秦浪紧跟她身后,转的头昏脑胀。天娜总算停住脚步,两人来到一寻常书架前,天娜手指点住书架轻声道:“乾、兑、火、雷、风、水、艮、坤……”忽然惊喜道:“是了!就是这本!”她伸手自架上取下一本绢书,秦浪凑过头去。忽然门外传来一声喊叫:“抓刺客!”

两人对视一眼,趁天娜不留意,秦浪一把抢过绢书揣入怀中,天娜怒瞪了他一眼,秦浪得意非凡,此时外面喊声渐近。

天娜低声道:“不好!有他人闯进府中,我们快逃。”两人向门口奔去。

未到门口,门「嘭!」地大开。一团白雾罩住两人,秦浪登时眼泪直流,不能视物。只觉一股劲风当胸袭来,秦浪伸手胡乱去格,却挡了个空,只听「嗤!」地一声,秦浪胸前衣襟被撕去一块,秦浪连忙去捂胸口,已然晚了。来敌身法奇快,瞬间消逝无踪。

秦浪很快恢复了视觉,身边天娜不知到了何处,秦浪心头火起,定是天娜趁机夺走藏宝图溜走了。

此时四周人声鼎沸,还夹杂着恶犬狂吠的声音,显然守卫被这里动静惊醒。秦浪顾不上多想,用事先准备的黑绸蒙住口鼻,飞身向外掠出。

刚出门口,四道霸道的刀气迎面袭来,秦浪手中长剑疾电般分劈两边,阻断四刀合围之势,他凝神以待,思路无比清晰的把握住每一个来敌的具体位置,这些日子来他的不断苦练在此刻看到了效果,他几乎分得清每人呼吸的深浅、长短。正中的两名刀手呼吸较为急促,杀气最为薄弱,秦浪大喝一声,利剑如春花般绽放,分袭四敌,四人挥刀来架,此举正中秦浪下怀,他剑势忽然一变,集中攻向中央一人,剑身呼啸而至,那人面色吓得惨白,身躯向右闪出,刚好隔断身畔同伙刀势。左侧两人急忙挥刀来救。如此时机秦浪岂能错过,身躯如影随形欺近右侧两人身边,剑峰闪电,般划过两人咽喉,形势危急绝不容他下手留情。

不等左侧两人攻到,秦浪已自右侧脱困而出,劈翻几个围上的武士,瞬间逃出内府。府前院落之内,杀声阵阵。秦浪放眼望去,却见天娜被十余人围在正中,正与两个葛衣老者苦苦缠斗,那两名老者赫然是打伤绮翼的「冰火双奇」兄弟。天娜望到秦浪到来,俏脸微微露出盈盈笑意,忽然她笑容凝住,秦浪居然像没有看到她一样,向相反方向杀去。

秦浪此刻心中无比矛盾,他的确想帮助天娜,可是想起刚刚天娜落井下石,趁乱抢去宝图,又硬下心肠,弃她而去。

耳边忽听天娜娇声喝道:“秦浪!你还想不想要藏宝图?”她声音虽是不大,可在夜空中远远传了出去,在场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秦浪又怒又恨,天娜这样一喊,无人不知他就是秦浪,他蒙面已不起任何作用。秦浪只得回转身来挺剑向天娜冲去,瞬间已落入敌人重重包围之中。

秦浪连续数剑逼退身边几名武士,靠近天娜身边。一剑刺向殷于火,殷于火不看来剑,反手就是一拳,一股大力「嘭!」地将剑身击偏。秦浪身躯一震,殷于火也是「咦!」了一声转过身来,显得十分诧异。他感到秦浪剑身传来的灼热内力,居然和自己有七分相似。

秦浪一加入战团,天娜这边压力登时顿减,手中细长利剑织起绵绵剑网,罩向殷于冰。殷于冰神情冷酷,双掌攻势极缓,每次拍在剑网之上,一股寒气便沿剑身传来,天娜剑身轻灵,剑速奇快,两人仿佛一动一静,动静之中暗藏无限杀机。

秦浪这边形势截然不同。殷于火出拳刚猛,虎虎有声,层层热浪一波一波向秦浪袭来。秦浪手中长剑被逼的东倒西歪,渐渐成为累赘。秦浪大喝一声长剑反手掷向身后,一名围观武士躲闪不及,长剑贯胸而入,将他牢牢钉在地上。殷于火拳速不断增快,秦浪已是目不暇接,再到后来,他已经看不清来拳,全凭感觉招架,此时殷于火吃惊更甚,他感到秦浪还击拳风之中,忽而像极「烈火拳」,忽而又极似「玄冰掌」。殷于火绞尽脑汁也想不出自己和这少年有何关系。

殷于冰面色凝重,出掌显得越发费力。天娜觉着他每出一掌,便有一股刺骨寒风向自己袭来。冻得俏脸煞白,连续打了数个冷战。天娜剑法博杂,剑身轻顿,剑势又变,宛如和煦春风向四周扩展而来。殷于冰双掌一挫,全身内力激发而出,须发之上渐渐笼上一层严霜。天娜感到每出一剑都是无比艰难,娇躯寒冷无比,血液几乎将要凝结。

秦浪干脆闭上了双目,滔天热浪从四面八方向身躯涌来。他抛却杂念,分辩出击向自己右肋的一击最为强大,秦浪看都不看,脚步向左滑动,双拳向右侧击出,两股寒流向对方迎出。殷于火大惊,他没想到眼前少年危急关头,仍然能破解他必杀一招。秦浪双拳于殷于冰左手重重相撞,只听「蓬!」的一声,殷于火身躯微微一晃。秦浪倒退三步,还未等站稳脚跟,反手一掌攻向殷于冰。殷于冰正与天娜苦苦缠斗,秦浪时机把握的极为准确。

殷于冰不得已挥掌来挡,天娜看准时机,长剑「噌!」地划出六朵剑花,恰如一朵朵晶莹的雪莲静静开放在暗夜之中。殷于冰、殷于火见到此招同时色变,两人居然后撤数步停住攻击。殷于冰冷冷道:“你是「天孤客」的什么人?”

秦浪趁机走到天娜身边,天娜笑靥如花,风姿绰约。柔声道:“看来你们就是「冰火双奇」喽!十年之前,冰风谷之约想来二位不会忘记!”「冰火双奇」脸色剧变,双双垂下手去。看他两人神情,显然其中必有隐情,天娜携住秦浪轻声道:“还不快走!”两人向周围武士冲去。「冰火双奇」长叹一声,闪过一边。

少了两个强大的对手,两人压力顿减,周围武士功力大都稀疏平常,与两人功力相差甚远,两人杀出一条血路,冲出王府。

追兵被他们远远甩在身后,秦浪发现天娜柔夷仍旧紧紧握住自己。皱了皱眉头,用力甩开,天娜嗔道:“你以为自己很了不起?”秦浪心中恼她,不去理会,飞身跃上骏马向东门而去。天娜俏脸气得通红,上马向他追来。

两人离开王府越来越远,耳边喊杀之声渐渐消失。拐过两条街道,东城门楼一角已然在望,奔过这条百丈长街就可到达。天娜身后娇呼道:“秦浪小心!”

秦浪心中同时生出感应,长街两旁小楼中射出无数羽檄,秦浪苦于手无寸铁,身躯一飞冲天。跨下骏马被射的如同刺猬一般,哀鸣一声,轰然倒地。

天娜纤足轻点在马背之上,娇躯掠向秦浪处。秦浪人在半空,第二波羽箭又已经射到。他心中一凉,难道苍天真的要让他丧命于此吗?

天娜长剑挥出,挑落射向秦浪身躯的来箭,娇躯挡在秦浪身前,故意道:“你不是很了不起吗?”秦浪默不作声,心道:“这丫头牙尖嘴利,任她说什么我只当没听见。”天娜道:“你嘴上虽不说什么,可心里一定在骂我!”足下却不敢有丝毫停歇,缓步走向长街尽头。

拓拔恨一身黑色劲装,意态休闲的阻住两人去路,他的身后站了十数名武士。

他英俊的面孔上依旧带着让人心寒的残酷。他望着天娜冷冷道:“国师,别来无恙!”天娜没有想到他此时会出现在这里。微微笑道:“拓拔将军,你是不是来接我的?”娇躯却护着秦浪向后退去。

秦浪足下未见丝毫移动,天娜回头看去,朱有贞率领数十名武士将后路完全切断。

天娜微微笑道:“拓拔恨!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你当真会打如意算盘,却不知大汗知道你和朱有贞如此勾结会有何感想?”

拓拔恨淡然一笑:“大汗也一样不会想到他信赖的国师会和秦浪有如此交情!”他自腰间缓缓抽出长刀冷冷道:“国师果然智慧超群,居然抢先一步得到宝图,在下深感佩服,此刀名为「龙鳞」,乃是魏王曹丕所铸,国师手中剑名为「凤翎」,龙凤相争,不知鹿死谁手?”他双手握刀,双足稳扎地上,一股强大的霸气,向二人逼来。

秦浪开始以为天娜和拓拔恨共同策划此事,眼前情形将他此前推论尽数推翻。看来拓拔恨与朱有贞之间才是真正的联盟。

风越来越大,地上沙石被风吹起,扑打在众人身上。天娜手中「凤翎」剑斜斜指住拓拔恨,大战即将发动。

秦浪忽然自天娜身畔掠出,他抢在天娜出招之前,一拳攻向拓拔恨,他的举动出乎众人意料之外,秦浪心中清楚的知道,拓拔恨是所有人中最厉害的对手,只有自己缠住他,天娜方可能腾出手来对付其他武士,两人方才有突围的可能。

天娜略微一怔,立刻明白了秦浪的用意,以中对上,上对下,绝对是当前最为明智的选择。

拓拔恨大喝一声,龙鳞刀卷起无匹飚风向秦浪拦腰斩去,秦浪身躯陡然升起数丈,丹田两股寒热不同的气流贯注两臂,隔空击向对手。

天娜宛如游移的闪电,凤翎剑分别袭向拓拔恨手下武士,她出手毫不留情,瞬间已经有两名武士成为她剑下亡魂。可这批武士强悍无比,舍生忘死的冲向天娜。

拓拔恨龙鳞刀卷起一团光雾,将秦浪攻势化于无形。那团光雾忽然集中成一线,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刺向秦浪前胸,秦浪足跟蹬地向后疾撤,只觉前胸一凉,刀锋已经刺入半寸,一股巨力沿刀传来,重重撞在秦浪胸口,秦浪「哇!」的吐出一大口鲜血。

天娜始终注意这边战况,见到秦浪受伤,芳心大乱,拼命向这边杀来,来路却被这十几名亡命武士团团阻住。

秦浪深吸一口气,却没有感到丝毫胸闷窒息的迹象,反而感觉精力比吐血前更为充沛。拓拔恨催动龙鳞刀,攻势又逼近秦浪。秦浪闪身避开锋芒,双拳先后向拓拔恨身躯击出,他出拳比刚才受伤前速度几乎快上一倍。两股罡风先后攻向对手。拓拔恨面色一变,他立刻感到秦浪明显的变化,双拳已然攻到眼前。

拓拔恨反手削向秦浪左拳,左手握拳呼地迎向秦浪右拳,秦浪的眼中拓拔恨出招的速度变得越来越慢,他旋向右侧,避过来刀,右手拳去势不减,只听「蓬!」地一声巨响。两人身躯俱是一震,拓拔恨面孔变得没有一丝血色,秦浪大喜过望,没想到拓拔恨功力不过如此,不等他喘息,双拳再次击出,拓拔恨心中不由得生出恐惧的感觉,他万万没想到,短短时间内秦浪的功力成倍的增长。拓拔恨龙鳞刀斜向挥出,身躯却向后退了两步,显然想闪避秦浪逼人的锋芒。

秦浪岂会放过这样的良机,双拳如狂风暴雨般向拓拔恨接连攻来,拓拔恨被逼的接连退出十多步。

一直旁观的朱有贞此时才发觉形势不对,举手示意手下武士上前相助。

天娜「唰刷!」几剑逼退身边武士,与秦浪会合。秦浪神勇无比,「蓬蓬!」两拳将挡在拓拔恨身前的武士击出数丈,又向拓拔恨攻去,天娜见朱有贞率武士渐渐迫近,小声道:“快走!”秦浪怒视一眼拓拔恨,知道此时绝不可恋战,与天娜双双向城门冲去。

拓拔恨止住身边武士,他身躯微微晃了晃,「噗」地喷出一口鲜血。此时众人方才知道他早已被秦浪重创。

朱有贞冲到他身边怒道:“你明知宝图在他们身上,为何不追?”拓拔恨虚弱无比,冷冷道:“我此刻还不想死。”朱有贞恨恨望着秦浪二人远去背影道:“他们插翅也飞不出大梁的疆土。”他望了望拓拔恨,追杀的念头荡然无存。

秦浪的脚步越来越沉重,他的双腿几乎支撑不住自己的身躯。刚才充满全身的力量,转眼间不知道消失到何处。

天娜马上看出他的变化,玉臂揽住秦浪虎躯,向东门一路疾奔。

孙通终于等到了秦浪,他早已准备好了车马,和两个手下将秦浪扶上车厢。向天娜道:“向东直行二十里,黄河边有一艘船在等你们。”天娜点点头。

孙通拉开车帘深深注视了一眼秦浪道:“大人一路珍重……”秦浪无力的点点头,望着这兄长般的朋友,他的心中无比激动,喉头哽咽却说不出话来。

天娜盈盈笑道:“你也保重!”挥动长鞭,马车疾风般向城外驶去。

孙通目送着马车渐行渐远,向周围喝道:“弟兄们,该是我们上路的时候了……”

第十章 胡女

秦浪和周铁争回到居处,楚晶晶欣喜无限的迎上前来,远远道:“怎么这么晚才回来?饭菜都凉了!”周铁争笑呵呵扬了扬手中厚厚一沓银票,得意洋洋道:“我们两个挣生活费去了!”

楚晶晶听得莫名其妙,秦浪连忙解释。楚靖、楚雷听的两眼冒光,周铁争抽出五千两银票递给晶晶道:“这是哥哥给你的!妹子你拿去买些衣物。”听他口气好像银子都是他挣的似的,秦浪哭笑不得,示意晶晶收下。

饭后,楚靖将他和楚雷二人调查的情况告知秦浪。朱有贞至今仍未回到大梁,现在大梁的内外守卫几乎都已经换成了朱有贞的心腹。孙通在上次私自放秦浪逃走后便再无音讯,秦浪原来的一帮手下大都被朱有贞解职。

楚靖又想起一事,向秦浪道:“奇怪的是朱有硅对失图之事好像并未追究,上次你明明是到王府盗图,他却对外宣称你主要是想行刺梁王,朱有贞在这件事上和他的口径出奇的一致。”

秦浪一怔,楚晶晶一旁道:“朱有硅自然不敢让他父亲知道自己私自藏有宝图,不过朱有贞明明可以趁此机会扳到他的兄长,取其位而代之,却没有揭发,不知为些什么?”

秦浪沉思道:“朱有贞凡事均求万无一失,很多时候反而会因此贻误良机,唯一的解释就是他认为此刻取代朱有硅没有十足的把握,他一定在静候着一个万全时机的来临。”他微微一笑道:“不过这样我们反而有了更多的机会。”

秦浪和周铁争一早便出现在「如意坊」中,坊中那几个宝官早就将他二人记得清清楚楚,连忙上楼将昨日那老者请了出来。

那老者似乎未曾想到两人会再度前来,不由得微微一怔,随即满脸堆笑道:“二位公子来得好早!”

秦浪在赌桌前坐下,周铁争将手中一个装满金银的包裹丢到桌上,大声道:“说恁多干吗!开赌吧!”

那老者伸手从桌上拿起骰盅。却见秦浪微微笑道:“你为何不问问我这包裹内有多少银两?”那老者笑道:“公子说多少便是多少!老朽何须检验。”秦浪又道:“既然如此,我们便开始吧!”

那老者正要摇动骰盅,只见秦浪缓缓摇头,愕然道:“难道公子改变主意了?”秦浪微笑道:“主意我倒没改,不过我想和你换个赌法!”

老者面色凝重道:“公子请言明!”秦浪起身道:“我们二人不赌大小,你摇我猜,我若是猜错一点,我便赔上所压赌注,我若是猜对了,你就赔我相同数目,如何?”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旁观众人都想到,此人是不是疯了,倘若只猜大小他二人机会均等,若是猜骰子具体点数,那机会岂不是微乎其微。

老者面露庄重之色,向秦浪道:“公子请下注!”秦浪从那包裹中摸出一锭纹银最多也就四两左右,周铁争大为不解小声嘟囔道:“怎地就这么一点!”老者摇动几下骰盅放在桌上,双目向秦浪望来。秦浪笑嘻嘻道:“我猜想是个八点。”那老者欣赏的点点头,打开骰盅里面果真是个八点。围观众人均替秦浪惋惜不已。

那老者又开了两次,秦浪却连续猜错,好在他下的赌注不多,仅仅输了二十余两。

秦浪听了几次老者手法,心中渐渐有了把握,他将那包裹银两忽然推倒桌子正中,笑嘻嘻道:“老是如此实在太过麻烦,不如一次赌个痛快,这里是两万两白银,我若猜错便全是你的。”

那老者已知眼前对手必定精通听风辨位之术,他哪里知道秦浪修行的《无间诀》精妙无比,岂非寻常听风辨位之术可比。

老者将那骰盅在手中缓缓晃动,忽然间节奏加快,连摇了十数下方才放到桌上。胸有成竹的向秦浪道:“公子请猜!”秦浪笑道:“老人家好高妙的手法,若我没猜错,这三只骰子定然是一只只摞在一起。”那老者身躯一震,双目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

秦浪道:“最下面朝上是个六,中间是个三点,最上面是个一点,我猜得对是不对?”

老者面上顿时失了血色,黯然想去揭那骰盅,却听秦浪笑道:“晚辈无礼,还是请他人代劳!”秦浪见那老者神情诡异,生恐他在揭盅之时再做手脚。

老者知道他识破自己计谋,长叹一声道:“老朽输了,无需再看。”

周铁争兴奋之极,恨不得抱住秦浪啃上两口。秦浪神情泰然,平静道:“现在我要把这四万两白银全部压上!”围观众人一片哗然,他们还从未见过如此豪赌。

老者双目闪过一缕寒芒,他意识到眼前的年轻人远非只是为了赌钱那么简单。

他毕竟老于江湖,赔笑道:“恐怕公子今日需得扫兴,「如意坊」帐中已经没有那么多银两。”

秦浪步步紧逼道:“若是如此,你可将这间赌坊压上!”围观众人齐声起哄。

老者额头见汗,软中带硬道:“公子是不是有些逼人太甚?”秦浪笑道:“你开赌坊,我来赌钱,任谁说都是照顾你的生意,我何尝逼迫你来?”

周铁争带头闹了起来,一时间「如意坊」中嘈杂异常。

忽听一声格格娇笑,一个无比娇媚的女声自门外传来:“哟!那位公子要赌我的「如意坊」啊!”秦浪面色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微笑,胡姬终于出现了。

胡姬摇曳着她那令男人心醉的身姿,出现在众人的眼前,她比起秦浪上次见她时更加的丰腴,更加的惹人遐思。她身着黑色落地长裙,外罩翠绿色青纱披肩,合体的裁剪将她美好的轮廓勾勒的无比诱人。周铁争望着胡姬随着脚下盈盈莲步微微颤动双峰,张大了嘴巴,几乎忘记了此次跟随秦浪前来的目的。

胡姬的目光落在秦浪的身上,她女人的直觉瞬间感觉到从眼前男人身上传来的超群魅力,他的肤色黧黑,迥异于她终日见到那些养尊处优男人的苍白,深棕色的眼眸中透射出无比犀利的目光,充满着睿智与热情。

胡姬忽然感到自己的心跳在加快,长裙包裹下的肌肤变得有些发烫,她已经好久没有这样的感觉。

胡姬的手下驱散了围观的众人,她娇娇柔柔地坐在秦浪的身边,声音中带着一种暧昧的喘息道:“公子是不是真的想要「如意坊」?”周铁争的呼吸变得粗重,胡姬的声音简直是在摧残他的意志。

秦浪的表情如海洋一般深邃,他的眼睛上下打量着胡姬,胡姬忽然感到他的目光仿佛在一层层剥去自己的衣物。

胡姬的双腿紧紧的搅缠在一起,她的声音忽然低了下去:“其实「如意坊」中值得公子留意的有好多事,譬如说……”她的言辞充满了挑逗。

周铁争感到自己激动的有些发颤,嗓子干的就像冒烟。

秦浪微微笑道:“玄烈早就听说姑娘风华绝代,刚才所为的确是想引姑娘出来一见,还望姑娘莫怪玄烈无礼!”

这个理由他早就已经想好,胡姬敏感多疑,但一向自视甚高,自己需从这里入手,方可取得她的好感。

胡姬樱唇一抿,显然秦浪的一番话说得她内心无比受用,轻轻抛过一个媚眼道:“不知玄烈公子从何方而来?”

秦浪道:“玄烈乃是契丹人,居于黾峒山以放牧为生。”他早就知道胡姬定有此问,事前已经想好了一切应答之词。秦浪将周铁争介绍给胡姬道:“这是我的好友周三……”周铁争忙不迭的自我介绍道:“我也住在契丹……和玄烈一样都是放马的!”他生恐胡姬不注意自己。

胡姬娇声道:“玄烈公子现在在何处安歇?”秦浪也不隐瞒将自己住址照实告之。至于此次前来大梁目的,只说是做生意,具体所做何种生意并未讲明。

寒暄片刻秦浪向胡姬告辞离开,让周铁争将所赢那三万两纹银退给胡姬,胡姬却所什么也不愿收,坚持让他们带走。

秦浪和周铁争离开「如意坊」,周铁争看到四处无人神神秘秘道:“老弟,你若是想用「美男计」,干脆我来……”秦浪故意道:“那岂不是委屈了哥哥了!”周铁争长叹一声,表情真挚无比道:“为了自己兄弟,委屈便委屈了,愚兄豁出去了!”秦浪被他引的哈哈大笑。

两人拐过街角,路上行人渐多,周铁争忽然「哇!」的大叫了一声,秦浪一怔,却见他满脸懊恼的捂住胸口。秦浪只当他又弄什么玄虚,摇头道:“又有何事?”周铁争怒气冲冲道:“奶奶个熊!哪个王八羔子把老子的银票全掏去了!”秦浪看他神情不似作伪,方知他放在怀中的那沓将近三万两银票被人偷去,四周张望人头攒动小偷早已不知逃那里去了。

秦浪见周铁争满头是汗,显然内心十分焦急,安慰道:“反正那些银两也是赢的,丢便丢吗!”周铁争懊恼不已,可事情已然这样,再恼也没什么办法。情绪立时低落下去,和刚才的兴高采烈判若两人。

两人回到住处,楚晶晶从周铁争脸色便看出他肯定心事重重。悄声询问秦浪,秦浪将她拉到一旁附在她耳边将刚才之事告诉晶晶。

再看周铁争托着个脑袋背身蹲在院中,仍然自责不已。

忽听门外响起极为礼貌的敲门声,一个沙哑的声音道:“请问这里有人丢了银票吗?”众人闻言都是一惊。

周铁争噌地从地上窜起,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冲到门前,打开了大门,还未看清门外是谁,便看见一个大大的拳头出现在眼前,周铁争诺大一个身躯被打得倒飞出去,重重落到地上,张口正要大骂,来人一脚有踹在他屁股之上。只听那人怒气冲冲道:“混小子,居然骂我王八羔子,我非揍扁你不可!”

秦浪这才看清来人居然是「盗王」孔千寻,连忙上前拉住「盗王」手臂,孔千寻仍旧愤愤不已,又在周铁争屁股上踹了一脚方才作罢。

周铁争揉着腰眼,傻笑着从地上爬起,孔千寻怒冲冲道:“若不是看在秦兄弟面上,我非要打掉你满口烂牙,看你以后还敢不敢胡说八道!”

秦浪此时已经完全明白,刚才一定是「盗王」孔千寻在人群中盗走了银票,一路跟踪两人而来。

孔千寻笑呵呵向秦浪道:“不是看到那匹大宛马,我还真不敢认兄弟!”

秦浪奇道:“孔大哥何以知道我们来到了「大梁」?”孔千寻伸手扭住周铁争耳朵道:“还不是因为这个混球!”

原来自从周铁争走后,「盗王」孔千寻知他行事向来鲁莽,放心不下,随后也动身赶往幽州,秦浪和周铁争离开幽州的当天晚上,「盗王」便已赶到,从卓不凡口中得知周铁争已经和秦浪离去。

孔千寻笑道:“知道你们前来大梁并不算难,你和朱有贞的一段恩怨天下皆知,况且这个混球,一路上在我们的分部中支取了不少银两。”

秦浪暗忖道:“既然「盗王」都能追踪至此,朱有贞势力庞大,想来必然猜到自己会前来大梁,以后凡事需得加倍小心。”

孔千寻道:“秦兄弟因何杀了「猎王」?”秦浪被触及伤心之事,神情黯然默默不语。

孔千寻看出秦浪神情有异,岔开话题道:“柳若残是「猎王」的师弟,他之所以强抢「腾龙剑」主要是想让卓老爷子替他作一件事情。”

周铁争插口道:“什么事情?”

孔千寻瞪了他一眼道:“「千机楼」势力虽强,但他们主要的势力范围都在黄河以南,黄河以北首推卓老爷子势力最为雄厚,他们想通过送剑,让卓老爷子替他们打听秦兄弟的下落。”周铁争哈哈笑道:“可是他们没想到,如意算盘被我和秦兄弟破坏了!”

孔千寻点点头,又道:“卓老爷子很少赞赏别人,这次却对秦兄弟赞不绝口,他能将生平最爱的傲天刀」送给你,天下间恐怕已经没有第二个人让他如此厚待!”

深夜,秦浪和孔千寻在院中饮酒赏月,孔千寻长叹一口气道:“当今天下,诸藩只为一己之私,互相残杀争斗,却不知周围各族已经趁此时机发展实力,只待羽翼丰满便可挥师中原,百姓的苦难又要继续了!”

秦浪身躯一震,望向「盗王」,他此时方才发现孔千寻看似粗犷的外表下,竟然藏有一颗忧国忧民之心。

孔千寻道:“此次来大梁之前,我去拜会了「三绝老人」,他嘱托我如果见到你便告诉你一句话!”秦浪神情专注,孔千寻道:“莫见烟烟!”秦浪深深吸了一口清冷的空气,沉默了下去。

还是孔千寻打破了僵局:“你一定要杀死朱有贞?”秦浪的双目闪过一抹寒光,他默默点了点头。孔千寻已经从周铁争口中知道了雪歌的事情,他轻轻拍了拍秦浪肩头道:“好汉子,男儿立世当快意恩仇,哥哥敬你一杯!”

秦浪望着杯中明月的一弯剪影,如烟往事涌上心头。

却听孔千寻道:“我已经想好,我留在大梁助你一臂之力!”秦浪抬目望向「盗王」,孔千寻的目光诚恳而真挚,秦浪的内心激动无比,若是能得到「盗王」相助,己方的实力必然大增,对付朱有贞会变得容易许多。

两人双手紧紧相握,孔千寻道:“我在大梁城中最繁华之处已经买下一间铺面,经营古玩珍宝,一来挣些银两,二来可以掩饰我们的身份。”他凡事安排的周详之致,秦浪得此强援,如虎添翼。

秦浪还未从床上起来,便听到周铁争大大的嗓门叫道:“胡姬姑娘……”秦浪一怔,好在自己满脸易容未经特殊药水洗去,对镜自观没有任何破绽,方才放下心来。

却听外面胡姬那娇柔婉转的声音道:“周三哥……不知玄烈公子住在何处?”

周铁争结结巴巴道:“他在左边房中,我这就去喊他。”胡姬娇笑道:“不劳周三哥大驾,胡姬自己去……”

秦浪一惊,连忙去拿衣服,还未来及穿上,胡姬便已推门进来,周铁争慌慌张张跟在身后。

胡姬今天上身穿着一件短袖紧身绿绸上装,下着同色百褶长裙,露出一截粉白的臂膀,诱人之致。

秦浪笑呵呵道:“姑娘硬闯玄烈寝居,不怕被人误会你有非礼之嫌!”胡姬俏生生一个转身掩上房门,将周铁争拒之门外。婷婷袅袅来到秦浪床边,娇声道:“胡姬想做的事,从不怕别人误会!”秦浪笑道:“你莫不是真的想非礼我吧!”

胡姬俏脸绯红,风姿无限的抛来一个媚眼道:“我就算要非礼你,也需等到你心中情愿。”她轻轻偎在床边坐下,美目慵懒的盯住秦浪,阵阵体香传来,秦浪心中不由一荡。忽见胡姬双目在自己身上四处游移,脑中顿时清醒,幸亏事先将肤色全部染黑,不然以此女之精明必能看出破绽。看来她此次前来意在打探自己虚实。

楚晶晶从外面回来,看到周铁争在秦浪门前来回踱步,不住唉声叹气。笑盈盈喊道:“周三哥!”周铁争连忙止住她说话,神秘道:“胡姬来了!”楚晶晶微微一怔道:“那又如何?”

周铁争低声道:“她此刻还在秦浪房中……”生恐楚晶晶仍不明白,补充道:“她都进去半个时辰了,两人不知在里面做些什么!”楚晶晶俏脸一红,嗔道:“三哥!你脑中难道就没有一点正经想法?”转身回房而去。

周铁争怔在那里,自语道:“我招谁惹谁了?他风流快活,我说句话都不行了?”

房门轻动,胡姬俏脸绯红的走了出来,望到周铁争含羞一笑出门而去。周铁争不由一呆连忙冲入房去,正看到秦浪自床上起来,愤愤道:“好小子,你们在里面做些什么?”

秦浪看似疲倦的打了个哈欠,反问道:“孤男寡女关在一间房里,你觉着会做什么?”周铁争瞪大了眼睛道:“好小子,我早就知道你们……”他重重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你如何对得起晶晶?”秦浪焉能不知道这小子何等用心,险些没把肚子笑破。

周铁争还从未像现在这般多愁善感,不住的咳声叹气,孔千寻怒道:“你是不是吃错药了,少在我眼前乱晃!”周铁争长叹一口气,偷看了一眼秦浪道:“你哪会懂得我内心中的痛苦!”秦浪再也忍不住,「噗!」地一声将口中茶水吐了出来,笑道:“你千万别那么痛苦,胡姬只不过是前来约我们晚上到「天然居」吃饭。”

周铁争听得真切,大喜道:“她当真是说我们?”秦浪笑嘻嘻点了点头。周铁争兴奋之极,差点没跳起来。「盗王」孔千寻无奈的晃了晃脑袋。

秦浪三人准时来到了「天然居」,眼前的一切依然和当初来时一样,胡姬笑盈盈引三人入席,她清晨去时未曾见过孔千寻,秦浪介绍道:“这是我大哥孔孟!”胡姬娇笑道:“从名字就可看出孔大哥学识渊博!”孔千寻笑道:“学识倒不敢说,酒量渊博还差不多。”

此时小二奉上美酒,孔千寻深吸一口气,赞道:“三十年的「玉瑶津」!”胡姬格格笑道:“孔大哥好厉害,酒坛还未打开你就能说出酒名,小妹实在佩服!”她美目转向秦浪娇声道:“玄烈公子此次前来大梁有何目的?”

秦浪微笑道:“我们兄弟此次从契丹带来了一批珍宝,想在此地卖个好价。”胡姬媚笑道:“公子何以偏偏选中大梁?”

秦浪道:“实不相瞒,我们三人并非放牧为生!”胡姬双眉一动,却听秦浪道:“这些珍宝俱是我们在契丹国境抢劫所得!”这是秦浪事先和「盗王」商议好的对策。

胡姬显然对这个解释颇为满意,娇滴滴道:“我早就看出……玄烈公子不是个好人!幸亏奴家原来不曾到过契丹,不然岂不是要被你强行掳去,若是被你……那奴家该如何见人!”秦浪神情不变,心中暗道:“此女确有一番手段,难怪能在大梁城中站住脚跟。”

周铁争听得面红耳赤,浑身发酥。可惜胡姬却似未见到他一样,媚眼望向孔千寻道:“孔大哥此行带来了什么宝物?”

孔千寻神秘一笑,自怀中掏出一个锦盒慢慢推到胡姬身前。胡姬伸出纤纤玉手将锦盒打开,双目顿时一亮,但见那锦盒之中放着一对碧玉蝴蝶,以和阗玉制成,栩栩如生,震翅欲飞。胡姬一观便知此物必定价值连城。

孔千寻道:“这对玉蝴蝶,算是孔某送给胡老板初次见面的礼物。”胡姬笑靥如花道:“胡姬哪敢受孔大哥如此贵重的礼物!”孔千寻奉承道:“这对玉蝶哪及得上胡老板的绝代风华!”胡姬这才喜孜孜的收下。

周铁争暗暗叫苦,完了,看来孔老大也对胡姬有了意思,自己更加没有指望了。

秦浪道:“我们在城中开了一间店铺,还请胡老板多多帮忙,介绍几个王公贵族前来捧场。”胡姬道:“玄烈公子尽管放心,胡姬必定全力相助。”

第怒十章 怒啸

「情刀」柳真孤独的站在船尾,他的双手用力抓在护栏之上,十指深深陷入护栏之中。残酷的现实让他几乎痛不欲生,短短数日之间,情同手足的结拜兄弟一个个背叛了他,难道权利的诱惑竟如此强大。

秦浪同情的望着柳真,他能够体会的到柳真内心的痛苦。走上前去轻轻拍了拍柳真的肩头,柳真回过头,他的眼中噙着泪花:“对不起……”

秦浪淡然一笑道:“把我当朋友的话,你就永远不要这么说。”柳真感动的点点头,他调整了一下情绪,指向前方道:“如果敌人得到消息,他们伏击我们的最佳地点,应该是在李存勖境内的「虎啸滩」。”秦浪望向柳真。

柳真分析道:“「虎啸滩」是黄河中地势最为凶险的河段,河床中布满暗礁,加之河面极窄,水流湍急,大船通行本就极为困难,实在是伏击的绝佳地点,我大哥……”柳真停顿一下,复道:“王独、顾贺我们在为寇之时,多次在那里阻击过路商船,对那里的地形极为熟悉,他们肯定不会放过这个绝好的机会。”

秦浪点了点头,对他的分析表示认同。追问道:“你估算一下,我们到达那里大概还有几日航程?”柳真道:“以目前的船速,三日之内我们必定会到达「虎啸滩」。”秦浪目光望向远方,平静道:“我们此次弓箭的配备十分充足,敌人不管多么强大,都将付出惨重的代价。柳真似乎被他表现出的镇静和勇气所感动,激动道:“我去吩咐弟兄们准备武器,随时等候敌人的到来。”

朱有贞静静躺在藤椅之上,望着天空呆呆的出神,他身边沏好的一杯热茶早就变凉。自从接到秦浪返回的消息的一刻起,他的心情就再未平静过。赵可儿依然留在无双城,并未随同迎亲队伍一起返程,他总觉着整件事情过于蹊跷。拓拔恨为什么迟迟都未动手?

天空一片浮云飘过,阴影投射在朱有贞本就阴郁的脸上,他的眼睛忽然发亮,这艘船一定有古怪,他要不惜一切代价,将它毁灭于黄河之中。

河道忽然变得狭窄,滚滚浊浪用力的拍打在船身之上,秦浪指挥着众武士将弓箭备好,严守在船舷两侧。

此时柳真远远喊道:“玄烈兄!梁伯要你过去!”秦浪点了点头,向船头走去。

梁伯站在船头,手中的烟杆一刻也未离开过他。秦浪恭敬道:“梁伯找晚辈有何事吩咐?”梁伯指向水中道:“前面就是「虎啸滩」,地形险峻,我们大船行进将会十分困难,我命令他们放慢了行船速度。”秦浪道:“我已经让手下准备停当,随时准备迎击敌人。”

梁伯道:“你从手下调拨二十人供我派遣。”秦浪欣然从命。梁伯道:“你可以带人到船头布防。”秦浪大喜,连忙回去安排。

十五名弓弩手在船头严阵以待,柳真忽然指向前方河道惊呼道:“玄烈兄!竹排!”秦浪正在饶有兴趣的看梁伯指挥着武士装配投石机模样的器械。闻言身躯一震,冲向船头向前方望去,但见百丈之外的河水之上并排漂浮着无数长长的毛竹,前端俱被削得尖锐无比,每隔五丈便置有一排,中间以粗大的绳索相连。

柳真道:“这是我们以前常用的手段,船只若是碰上,竹排尖端可以戳穿船身。”秦浪道:“怎么办?”柳真道:“竹排的两端系在两岸之上,必须先行斩断绳索的连接。”秦浪道:“我去砍断它!”柳真道:“竹排下面可能设有埋伏,你需要加倍小心!”

此时船身忽然剧震,显是触及暗礁之类的障碍,二人连忙探身向船下望去,却见船前不知何时起多出无数黑色浮球,那些浮球一触及船身便牢牢沾在船身之上,柳真大惊道:“火龙弹!水下有人!”秦浪抽出「霸天弓」一箭射向水中,只见那入水之处血花泛起,柳真怒道:“他们放置竹排意在扰乱我们的注意力,真正的目的是释放火龙弹。”秦浪不解的望向柳真。

柳真解释道:“火龙弹中饱含桐油,遇火即燃。”梁伯让人将船只停了下来,此时河面上火龙弹越冒越多,船身被沾了整整一圈。

正前方数十艘小艇逆水向秦浪方划来,秦浪大吼道:“你们守住各自位置,我去斩断绳索!”腰间「傲天刀」弹射而出,身躯如流星般向前方竹排投去。

秦浪双足轻轻点在竹排之上,挥刀向粗索斩去。猛然一缕劲风向胸前袭来,秦浪一怔,刀身一转反手劈出,「当」的一声,一支羽箭应声而落。

却见一个白衣男子行云流水般踏在竹排之上,飞快的向秦浪冲来,他手中弓箭不见丝毫停歇,连珠炮般接连射出一十二箭,箭箭直奔秦浪要害而来,秦浪立刻认出此人便是那晚在无双城刺杀自己的白衣人。手中「傲天刀」接连劈飞射向自己的羽箭,那白衣男子已经欺至距离秦浪不足十丈处。挥手弃去强弓,一声轻吟,长剑自腰间弹出。

秦浪趁此时机一刀劈断粗索,竹排瞬时间被水流冲开,两人的距离被不断拉远。

那白衣人一声长啸,回身劈断连接竹排的绳索,内力驱动足下竹排,破浪向秦浪冲去,秦浪大吼一声,身躯拔高而起,手中「傲天刀」先行向白衣人攻去,白衣人足下轻点,身躯螺旋形飞升,足下竹排立刻瓦解,他的身躯在空中连续转了数十个圈子,手中剑向来刀迎去。

梁伯面色微变,脱口道:“「冰风奇旋」!……他是天孤客的弟子?”柳真闻言一震:“就是那个被称为「剑圣」的天孤客?”梁伯面色凝重的点了点头。此时那十数只小艇渐渐拉近了距离,前方竹排已经被水流冲开,柳真大喝道:“全力划动大船向小艇冲过去,争取在敌人攻击前撞翻他们。”

刀剑在空中相撞,两人的身躯同时被对方的潜力震的倒飞出去,秦浪的双足稳稳落在竹排之上,白衣人冷冷道:“我叫十三郎!”利剑「唰」地向水中斩去,剑气逼起一道深深的水痕向秦浪足下竹排飞速攻去。

秦浪淡然一笑,「傲天刀」缓缓劈出,刀气击在水面之上发出蓬然巨响,一道白色水箭向对方迎击而去,两股水流在正中相撞,立时水花飞溅,四处射出,水珠在阳光的照射下发出流光异彩的光华。

大船自两人的身边缓缓驶过,两人的目光胶着在一起,仿佛身边的一切都和他们已经无关。

十三郎前跨三步,足下竹排破浪向对手冲去,立时缩短了和秦浪之间的距离,他双手擎剑幻出万朵剑花向秦浪劈去。秦浪早已凝身止步,半旋身子面对十三郎作好迎击准备。在眩目剑光中有三剑才是真正攻击主力。而这三剑快得好象有三把锋利的长剑一齐劈出。任何人纵然铜皮铁骨也一定挨不起其中任何一剑。

长剑瞬间已至眼前,秦浪手中「傲天刀」忽然闪亮一下,虽然光芒不比十三郎大片剑光强烈,但人人却都清楚的看出那是「傲天刀」的光芒。

十三郎的剑幻射出大片光彩罩向秦浪,可是傲天刀刀光正闪现的刹那,十三郎手中的长剑的光彩忽然合为一束强光,虽然剑锋已距离秦浪面门不及一尺,却仿佛凝滞于空气中。

刀剑再次相撞,两人足下竹排都是一沉,河水漫过两人足面。

大船在水手的全力驱动下,速度不断的加快,与那十数艘小艇的距离拉近到二十丈左右,对方燃着了火箭,梁伯大喝道:“投石!”刚刚装配完成的十余座投石机立刻显现出了强大的威力,巨石几乎同时间向对方船只投射去。

此时那小艇中无数火箭向船身沾满的「火龙弹」射来,巨石落处,四艘不及闪避的小艇被拦腰击断,众人还未来及高兴,船下「火龙弹」被火箭射中已经开始燃烧起来。

柳真面色严峻,大船的底部已开始燃烧,倘若底板烧透众人将面临船毁人亡的命运。梁伯神情镇定自若,他挥手下令道:“放水!”却见从船身之上探出几十个水喉,早已储备在水箱中多时的河水银龙般向船底燃烧出喷落。

柳真又惊又喜,梁伯微笑道:“这种火攻也太小儿科了,船的中舱早就储备了大量的河水,况且此船通体都刷有避火漆,敌人奈何不了我们。”

秦浪眼前那支窄而薄的银色利剑,忽然象迷蒙烟雨满天弥漫逼人而来。既象烟又象雨,没有人能确知其中那一缕烟那一丝丽会沾染于身上。

但秦浪看得见。傲天刀刀挥闪二下。“叮叮”二声,那漫天迷蒙烟雨忽然消散,恢复艳阳晴明朗然的天气,足下竹排四散而开,顺着汹涌的河水向下游流去,秦浪立于两根长长毛竹的前端,他双足并拢将两根长竹并在一起,十三郎的足下仅踏在一根长竹之上。

他们屹立对峙相距只有一丈左右,十三郎白衣如雪,他的朗目中发出逼人的寒光,秦浪坚毅的脸上不见任何的喜忧。

天空忽然变得阴郁起来,滚滚流水送着两人向下游漂去,一丝细雨轻轻落在秦浪的脸上,他的攻势突然发动,傲天刀划出一道精亮的光芒,连续三刀向十三郎攻去,一刀快似一刀,一刀比一刀更为霸道,十三郎手中长剑以同等的速度准确的迎击在「傲天刀」之上,刀剑撞击的声音令两人周围的空气都为之震荡。

十三郎冷哼一声转守为攻,凝聚全身功力刺出惊天的一剑,剑身被内力催动,泛出夺目的光华。秦浪微微一笑,一刀横向斩在水面之上,两人的中间立刻多出了一面薄薄的水幕。十三郎眼前的目标霎时变得朦胧了起来。

「傲天刀」再次斩向水面,一道白亮的水箭向对方足下射去。长剑「蓬」地一声,冲破了水幕,剑气在水幕的正中形成了一个大大的圆洞,秦浪的身躯已经在向后方反冲而去。剑气激起的水珠已经先行射在他的身上,火辣辣的疼痛。

十三郎的唇角泛起残酷的笑意,他自信秦浪绝对无法躲过自己这全力的一击,忽然他的笑容凝结了,他感到足下长竹轻微的破裂声。

水箭自长竹的尖端裂口,飞速的向他的足下冲来。他终于明白秦浪击起水幕的用意,剑气在距离秦浪两尺处硬生生凝住,十三郎反手一剑平平击在水面之上,他的身躯借着水面的弹力轻轻落在不远处的礁石之上,长竹在他的身后完全破开,十三郎望着秦浪远去的背影仰天发出一声震彻云霄的怒啸。

大船重重撞在小艇之上,又有三艘小艇被撞得四分五裂,船上武士弯弓放箭射向落水的敌人,鲜血霎时将河面染红。柳真直呼痛快,却见身边梁伯的脸色忽然变得凝重起来。他顺着梁伯的眼光看去,却见前方两艘与己方同等级数的大船破浪驶来,梁伯传令放慢了船速。

秦浪催动足下长竹顺水来到大船之下,手下武士连忙垂下绳梯,秦浪飞身攀缘而上。

柳真充满喜悦的迎上前去,重重在秦浪肩头捶了一拳。两人来到梁伯身前,梁伯指向前方敌船道:“那两艘船才是敌人真正的主力。”柳真眉头一皱,主动请缨道:“我下水去将他们凿沉。”秦浪反对道:“那样岂不是太过危险?再说船身如此巨大,一个小洞根本危害不到整船的行动。”

梁伯道:“我倒是认为柳真的计策可行,不过此事一人行动太过冒险。”他挥了挥手,手下六名水手来到身前,梁伯道:“他们水底功夫都是一流,你率他们一同前往。”秦浪还要反对,却听柳真道:“玄烈兄尽管放心,我水中的功夫恐怕天下间能超过我的没有几个。”秦浪知道他一直为放走顾贺之事内疚,急于想做些事情补偿,只好点点头,嘱咐道:“你要多加小心。”柳真重重点了点头,换好水靠率领六人跃入水中。

众武士弓弩在手,全神关注着敌人的任何动向。对面两船渐渐逼近,秦浪镇静道:“等到他们进入射程方可出箭。”梁伯道:“船头由你指挥,我去后方察看!”

秦浪点点头,此时两船成夹击之势向己方靠来。秦浪抽出身后「霸天弓」瞄准了敌船长帆,他们使用的箭矢全都经过了改装,前端裹以油布,以便对敌人行火攻之术。

秦浪大喝道:“燃火!”众武士在身边炉中点燃箭矢。秦浪率先一箭向右侧敌船主桅,一时间火箭如流星般漫天飞舞,敌船主桅登时燃烧起来。投石机同时起动,喊杀之声震彻云霄。

忽然对方战船之上,数十根长索向大船射来,秦浪看得真切,那长索俱是系在手腕粗细的箭矢之上,显然驱动它们的机弩极为强大。

两名武士躲避不及,被巨箭贯胸而入,向后飞出数丈,方才钉在甲板之上。秦浪挥刀劈断身边两处长索,怎奈那长索不断飞来,转瞬之间钉在甲板之上的长索已有百条至多。

此时敌船之上数百名武士在箭矢的掩护下,同时牵动长索,两艘敌船向秦浪方迅速靠来。

只听轰然巨响,两艘敌船同时靠在大船两侧。船身剧震,数名武士站立不稳登时跌倒于地。数百名敌方武士跃向大船,秦浪怒吼一声向敌人攻去。

「傲天刀」寒光霍霍,刀影过处鲜血飞洒,红艳的色彩发出晕眩人眼目的凄厉之美。

三股强劲的大力同时攻向秦浪的身躯,秦浪大喝一声,身躯高高跃起,避过攻击的同时傲天刀在空中旋转成一个巨大的光环,刀尖分指发动攻击的三名敌人。

「千手毒狼」孟若水一声冷笑,丈二红缨直指天空,直奔傲天刀刀尖而去。柳若残剑尖化出万点寒芒,分指秦浪身躯十处重穴。焦若火一如既往的稳健,他的双拳一出立刻将师弟们的气势比了下去,但刚好将两人的不足弥补。

秦浪一眨眼间已冲到他们而前。寒气侵骨的刀尖忽然出现于三人当中某一点。这一点正是孟若水的枪尖,傲天刀准确无误的击在枪尖之上,孟若水的身躯剧震,这细微的抖动立刻破坏了三人默契的节奏,秦浪的眼睛有如阳光般明亮灿烂,借着下落之势,他的第二刀已经劈在枪杆的前端。

枪头齐齐断去,余势未歇,弧形向空中弹射而出,它刚好封住了柳若残长剑的路线。焦若火的拳风已经袭到了秦浪的面门,不管情况如何,他出拳的路线始终不变。

焦若火的双拳重重击在「傲天刀」的侧锋,秦浪借着他这一拳之力倒飞出三丈之外。立刻脱出了三人的包围圈,焦若火静静点了点头,他从这片刻的交手中马上看出秦浪的武功在这几日间又上了一个台阶。

孟若水的长枪已经是第二次被削断,他怔怔看着甲板上的枪尖,也许该是考虑更换武器的时候了。

柳若残的长剑微微的颤抖,他明白这绝对不是因为恐惧,他的情绪再次被满腔的妒火点燃了。

焦若火向前斜斜的跨出了一大步,第二轮的攻势从他的双掌开始引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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