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江湖谋 - xp1024.com
《乱世江湖谋》


第一章 楔子

缘生缘灭,花开花谢,一切的因果只是命中注定。

天启大陆,本是一片乐土,而无数国家的崛起与帝王的野心,却打破了这片祥和。

在不知经历了多长时间,这个战争频发的大陆到了光剑时代,此时,人们也迎来了短暂的宁静。

国家的兴亡替代,也逐渐有了表面的平静。此时,中原只余西晋、西燕、南木、东吴、东安及北周六国,以周国最为强大,木国其次。

与此同时,北方蛮夷也逐渐强大起来,建立了许多国家,其中以西北柔然,东北胡合发展最为迅速。

在这个混乱的时代,江湖武艺渐渐兴起,甚至蔓延至朝廷。

同时,细作的兴起也令各个国家心惊胆战,却又纷纷跃跃欲试。战争的残酷让人与人之间的信任也渐渐消失殆尽……

光剑七年,南木七公主木雪莹在南木皇城陵西出现,传闻从小文学方面技艺精湛,才貌双全,举世无双,是天下难得的奇女子。年方九岁便作弹名曲雪云散,十二岁奏出血月散,这两首曲子传扬整个大陆,也让她的名声传扬下去。

光剑二十年至二十三年,木雪莹涉足朝廷,不论外交还是朝廷内部,都有着重大影响,短短几年,便使其一跃成为仅次与北周的第二大国。

木雪莹看似暴虐毫无章法,却将那些有不臣之心的奸佞之臣、贪官污吏都处理了,看似随意却替换了一群有才有志的能人学子。

她的残酷手段让大臣们恭敬却不敢讨好,让百姓称赞道好,也让个个国家都不敢将她当成一名普通女子。

光剑二十三年,木孝主驾崩,其二子木凌志继位,称平主,木雪莹在禅院为父守孝一年,年十五岁,光辉不再。

守孝期间,民间谣言四起。木雪莹之前所有的才能都是借助旁人之作的废物名声传遍了整个大陆,甚至连她引以为傲的琴艺也备受质疑。纵使木国百姓拥护,始终对木雪莹坚信不疑,却也堵不住这天下悠悠众口。

然,即便如此,她的叱咤风云仍旧让人难以忽视。

光剑十一年,周国嫡子九皇子南宫轩澈七岁继位,七年后宣太后正式宣布归政于皇帝,称周文主,从小文武双全,天赋过人,是周国闺中女子倾慕的对象,甚至其他国家很多的女子也为之倾心。

宣太后为巩固政权,一连为其娶了四个嫔妃,但由于种种原因,至今甚至连一个怀孕的也没有。

久而久之,民间有传言道,当今文主虽才貌双全,却爱好男宠;也有传其对女子有洁癖,且四位妃嫔尚为处子之身,更有甚者说文主皇帝不举。

总之,说法多如星辰浩瀚,更是成为了天下一个谈资。

光剑十八年至今,因为周文主治国有功,周国发展迅速,由原本腹背受敌的国家成为了号令大半中原的最强国。

但未来,不是谁三言两语可以说的清的……

光剑二十四年,南木皇宫。正值春天,老树生新芽之际。

风轻轻吹来,拂过木雪莹的脸庞。木雪莹转身提了气,跃到树上站着。峨眉纤细,目若清泓,肤若凝脂,一头乌黑的发帘散乱披在略显瘦弱的肩上,一身白色纱衣,不带一丝点缀,却是说不出的出尘脱俗。

与这尘世,显得格格不入。

在这木国禅院里面,木雪莹已待了整整一年,由最初的厌烦,暴躁,到了如今的平静,看淡。此地与皇室的冷宫相邻,其实也并无太大差异,只是这禅院内较为安静,若无正事,绝不会有任何的侍卫及太监前来打扰罢了。

木雪莹在这里辟了一块土地种药材,也没人来管过,几个月前木凌志来过,竟是默认了她的行为。

看着远处那喧闹繁华的宫殿,木雪莹的记忆回到了从前。在那片宫殿里,她曾怒斥过那些文官,也亲手写过那明晃晃的圣旨,更是当着众人的面,亲手斩杀了官员,让众人不敢怒也不敢言。

在她十二岁至十四岁间,掌控木国大权,政治、军事,她都提出了相应的政策,让本来宠爱她的父皇无比骄傲,也让文武百官无话可说。

然,现在的木雪莹,堂堂一国公主,却是落得如此这般田地。自父皇木殷衽死后,木凌志便以为父尽孝为由,夺了木雪莹的政治大权,将其赶到皇宫的禅院,不让人打扰,也变相地软禁了她。知道她武功不俗,甚至这整整一年,明里暗里,都不断派重兵把守,唯恐木雪莹做出什么威胁他的事情来。

一年里,没有杀戮没有争夺,甚至连朝廷官员也没怎么换,就仿佛,木国的一切都没有改变。

“不好了!公主!不好了!”

远远地听见痕玉慌张的声音,木雪莹不禁回过神来浅浅地斥责道:“这么大的院子就你一人在嚷嚷,当真是我惯坏了你,怎么遇个事便没规没矩的!”

一年的念佛静心,木雪莹没有了掌权时的娇纵跋扈,没有了斩杀贪官污吏的咄咄逼人。仿佛这一年,真的磨平了这个公主的棱角。

瑾月也听见了声音,从一旁的禅院内走了出来,没有斥责,但眼中却尽是忧愁。

望着没话喘气的痕玉,瑾月大着胆子猜测道:“早前听说周国派来的使者是来结亲的,莫非皇上真要将公主远嫁他乡?”

见着痕玉连连点头,雪莹愣了一下,手中的锦帕也随之落地。

“皇兄终究还是将我送给了周国。”木雪莹淡淡的自嘲,就是连自己的婚事,也改变不了那颗冷漠的心。

寒风过境,她有些冷冽地打了个喷嚏,竟使得她从树上摔了下来,幸而木雪莹反应及时,在空中旋了一个圈才不至于摔在地上,一头长发也随之飘舞,犹如舞蹈的白色精灵。

此时,木雪莹远远地望见了刚下朝的皇兄木凌志,二话不说回了房间。

只是换了个地方等候,头发也不曾梳起,瑾月见状,出声道:“公主,这头发……”

木雪莹淡淡地扫了一眼肩上的长发,出声道:“无妨,既是有求于我,想来也不会在意这些。”

木雪莹拿起瑾月未绣完的花,假意绣了起来。

只片刻,痕玉的声音便在门外响起:“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起来吧。”

“谢皇上。”

闻言,木雪莹放下手中的绣活,眼中却没有什么情绪波动。

第二章 人归何处

见此情形,瑾月便将绣活收拾到一旁,木雪莹也只淡淡地扫了眼,没有说话。瑾月和痕玉虽自幼便跟随一起入宫服侍,然瑾月比痕玉稳重,心思也更加细腻,比之痕玉,也更为了解自己。

一年的修禅悟道,木雪莹早已养成了面不改色的习惯。即便是这种关乎自己生死的婚姻大事,她也丝毫不见慌乱,只起身拢了拢头发,预备行礼,出乎意料地,木凌志只是进门的时候摆了摆手。

“免了,过来坐吧。”

听着这微微有些窝火的声音,木雪莹不留痕迹地看了一眼木凌志。他的脸比几个月前见到的还要憔悴,似乎还有些不自在。

木雪莹斟了一杯茶,放在木凌志面前,道:“近日皇兄脸色不太好,这紫甘草泡的茶可以促使血液循环,愉悦心情皇兄尝尝吧。”木雪莹也猜测到了事情的始末,却也没有提及。

木皇接过,象征性地喝了口,接着便是两人无尽的沉默,木雪莹也没准备说话,先说话便失去了先机,故不可先行开口。

“皇妹,事情……是这样的。一年守孝之期也早已过去,你的婚事也该提上日程了。何况,这里毕竟不是江湖,十八之前成亲在江湖上算是早的,可按照朝廷的制度,我国女子十四便可成婚。”

“身为皇室,很多事情都是身不由己,婚事更是做不得主。目前比你年岁小的公主都出嫁好几位了,但你却迟迟没有归宿。”

“雪莹你也十五了,不是小孩子了。想必……你也知道了,皇兄也不想将你嫁去远方,可奈何众大臣皆同意将你嫁给周国文王。”

“此番周君爱慕皇妹的琴技,为表诚意,他特令使者前来,并许你皇后之位。其他都未提及分毫,只一点,便是指明了让南木七公主去周国,与周国修秦晋之好。”

“皇兄在位不过一年,不比几朝元老有权威,即便身为君王,有些事情,也不得不做。你涉足过朝政,也应当知道两国的实力差距,南木虽为南木,但地处西南,亦不临海,而且人少地稀;反观周国,却是人强马壮,地大物博。我们木国根本没有对上周国的实力,况且还有虎视眈眈的其他几国,因此……”

木凌志的戏也是做足了,理由的确充分,充分到她根本无法反驳。

若是不去,那么两国交兵,便是她的过错,而她深知朝廷的政治手段,却执意不同意,那么便是明知故犯,罪加一等了。

若是她答应了,好的话可以为木国所用,坏的话,只要开战,她必然不得好死。

这木凌志也的确是个有头脑的人,不管她选哪样,自己都是疼她的哥哥模样,实在不行,他即使大义灭亲,也不会有人议论他什么,倒真是一招好棋。

“皇兄也不必为难,为国效力本就是雪莹分内之事,既是指名我去,为了木国百姓安危,臣妹也必不后悔。”

其实木雪莹一早便知道自己逃脱不了这个局面,便起身单膝跪下,不带丝毫迟疑,但言辞温婉平淡,神色间也没有话语中那般在意。

话声刚落,木凌志的面容却没有意料中的缓和,反而更加不悦,但眼中却有一闪而过的讶异,随即而来的是神伤。

“你竟是连反驳也不肯了吗?”木凌志沉默了一会,缓缓开口。

木凌志从来不知,昔日那个小丫头,那个活泼的小丫头,变成了一个刽子手,又在这一年里,变成了这么明事理的姑娘。

当然,身为她的亲哥哥,木凌志还是知道,自己对不起她的太多太多。

将他的神情变化看在眼里,木雪莹心里也泛起一丝冷笑,从前她或天真无邪或凶狠毒辣,又怎会有这一番誓言,若是从前的自己,必然要与他争锋相对,又少不了一番吵闹。

可如今,他是想错了,自己连与他争锋相对的念头都没有。

木凌志,这样对我,你可曾有过后悔?

“即便雪莹反驳,可有用?”言语中透露着丝丝凉意,扎得木凌志心疼,只想逃离此地,他仿佛看见了自己最亲的七妹,眼中透露的嘲讽。

是啊,居然要靠联姻才能维护国家的安宁,木凌志这个皇帝,当的真够窝囊的。说得好听是联姻,说得难听一点,便是卖妹求荣。

即便这门婚事是先皇定下来的,可木凌志从来没有对外泄露过,尤其对木雪莹隐瞒得死死的,也不知道木雪莹如今是怎样的恨自己。

木凌志苦涩地笑了笑,木凌志从袖中取出一件东西,接过来,却是一封信。

木雪莹一头雾水,正欲拆开,他却凑近了些,压低音量道:“雪莹,若你能平安到达周国,顺利成为皇后,那时再看此信。如今抛开北夷不说,在中原,对于周国而言,即便我们为其附属国,与其联姻,木国也仍是他们最大的隐患,若能平安抵达,一切便靠你了。”

这话,雪莹多少听出些端倪,原本冰冷的心也更加发寒,她强装不知:“雪莹不知,还请明示。”

他一愣,脸上淡淡的笑了,满是掩不住的疲惫,即便仍旧俊朗不凡,但明显有些心力憔悴。

“周国使臣会在半月后与你的嫁妆队伍随行,他们此行……就是来迎接你的!”

木凌志眼中的无奈与担心转瞬即逝,可落在雪莹眼中,心里却仿佛被什么绊了一下,好不是滋味。

木凌志顿了顿,便欲离开。

他知道,如今没有任何立场留在这里了,在这里,他更多的,只会是愧疚,和无奈。

不过才起身,雪莹便不由自主的开口:“皇兄且留步,请稍等一下。”

他停下,却也不曾转身。木凌志已经没有脸再见她了。

雪莹没有多想,起身去了床头柜,将一个紫檀木的盒子取出来,打开瞧了下,没错,便快步走向木凌志,语气仍旧淡淡的。

“皇兄,臣妹见皇兄有些疲劳之色,臣妹这里有些许草药炼制的丹丸,皇兄且带回去,每日服一粒,随即散散步,不出十日,心情便会大好。毕竟,日后……我也不在皇兄身边了。”

说到最后,雪莹直接将这个足有整个脑袋大小的盒子递送至皇兄面前。

令她奇怪的却是,木凌志没有丝毫犹豫,只微微点头接过,便走了出去,使得木雪莹原本解释的说辞到了嘴边又吞了回去。

到门口了,木凌志停顿了半晌,幽幽叹了口气,飘进来一句话。

“雪莹,日后,不论你怎么做,我们都不怪你。”

说完,木凌志便大步离开,若仔细看,竟是有些仓惶出逃的意味。

第三章 变了模样

木雪莹快步追出了门,却停下了脚步没有继续走,只一直望着皇兄远去的方向没有移动,直至不见了他的踪影,也不曾见他回头。

木雪莹心中闪过一丝慌乱,似乎此去周国,便再难回故土。

木凌志此举,是想迷惑自己,取信于自己,让自己做一个忠心木国的细作?还是仅仅是他本身的肺腑之言呢?

木雪莹不敢去想,甚至不愿猜测其中的深意,无论是哪一种,如今,都是一种伤害。

“公主,没事吧?”瑾月见皇上没影了,这才走近木雪莹。

“木凌志这些话,还不至于让我有事。”木雪莹自嘲地摇摇头,这个地方,这些人,早就变了样子。

“公主不可,此乃皇宫,皇上的名讳还是说不得的。”瑾月连连劝道,痕玉也没了胆气。

如今的南木早已不是三人呼风唤雨的南木了,所有的人,都是当今木皇的人,甚至这禅房暗处,也藏着监视的人。她们虽然绝口不提,却不代表她们没有发现。

见她们被吓着,木雪莹便敛起冷意,随即敏感的察觉到方才对面的几棵树上有人的气息,不由得提高了警惕。

“进去说吧。”

不知道来者是敌是友,木雪莹也迟疑着是否要动手。但想着毕竟是皇宫,自己如今的身份还是比较隐秘的,应当不至于招惹杀身之祸。

思及此,木雪莹走回了房间。此刻还有更为重要的事情需要解决,那就是两个丫鬟的去留。

平日木雪莹待这两个丫鬟是极好的,这一年的修禅让木雪莹变得内敛许多,三人相处也没什么架子。因而木雪莹坐在了床榻上,瑾月和痕玉便随意拿了一张板凳坐在两旁。

“瑾月,痕玉,你们二人自进宫便跟随我,我也待你们如姐妹。说实话,你们二人,痕玉活泼好动却粗中有细,又身怀武功;瑾月聪明伶俐且做事沉稳,又懂得医术。我若将你们带去周国,自是会帮助很大,但我不愿你们与我冒险。此去吉凶未卜,我必须为你们打算。明日我便向皇兄求个恩典,让你们出宫吧。”

“不,不要,我要留在公主身边。”痕玉立即出口反对。

“公主,于公,我们欠公主人情,无论如何也要还的,于私,我们也视公主如亲人,此刻我们怎样也是舍不得离你而去的,何况是这样危急的时候。”按捺住心中的紧张,瑾月面色平静道。

木雪莹张口还要说什么,瑾月又抢先道:“公主这样说,莫不是不将我们视做姐妹,或是认为我们不能保全自己,会是累赘,所以要将我们丢弃?”

“罢了,你们留下吧,我不丢下你们。”

木雪莹又张口,却只有无奈叹气。瑾月虽不多话,但偶尔说出的话,却都是伶牙俐齿,有条有理,让人无法反驳。

瑾月闻言,心中松了口气,面上却只是微微笑意。痕玉则是毫无顾忌露出了笑容。

虽说路途九死一生,可木雪莹还是让她们将该带的丹药和草药收拾起来。

细聊了几句后,才想起屋外还有些人没解决。木雪莹将头发随意收拾了一下,保证与外面的人动手的时候不被干扰。

瑾月武功不是很高,偏又喜欢钻研医毒,为了保命,瑾月对轻功十分上心,也因此,她的毒术还有轻功很高,甚至在探听人的气息方面比木雪莹还要灵敏一些。

痕玉本就没静下心,也就完全没有察觉,只兴奋的跑到隔壁药房去收拾草药。

木雪莹也没有出声提醒,待头发挽好,瑾月又替她重新整理了衣着。

两人出门,瑾月本想将公主挡在后面,雪莹却摆摆手,径直开门向树下的石桌走去,瑾月则去了厨房。

“阁下既然来了,为什么不现身?”木雪莹坐在石桌旁,冷然道。

此时的木雪莹一身素衣,不施粉黛,头发也是仅用一根发带扎住,白皙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眸子里带着疏远和冷漠,全身散发着高冷的气息如同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若远远的看一眼,便能知晓这是一个还未长成的美人,但一走近观察,便又觉得是一个刚刚出道涉事未深的小丫头,不轻易令人设防。

只是,被发现的这人却不仅仅注意到这点,他还看见了木雪莹送走木凌志的整个过程,包括那一闪而过的忧伤和绝望。

见来人还不现身,木雪莹嘴角一勾,手中多出几枚银针,飞上树去。

那银针射出的力道比普通人更加狠绝,似乎没想给对方留活路。然木雪莹却知道这银针刺不中他,不过逼他现身罢了,能闯皇宫的人,身手必定不差。

这样的人,果真是那个传遍天下除了琴技名扬天下其余一无是处的凶残女子吗?白衣公子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冷笑着。

这个小丫头,还真是有趣得很呢!

雪莹没再说话,在石桌坐下。一阵风功夫,她的左手旁就多了个白衣公子,桌上也多了那几根银针。

“见过公主殿下。”话是这般,却没有丝毫敬意。

男子肆意飞扬着黑亮垂直的长发,斜飞着的英挺剑眉,细长却蕴藏着锐利的黑眸,削薄轻抿的唇,棱角分明的轮廓,修长高大却不显粗犷的身材,宛若黑夜中的鹰,冷傲孤清却又盛气逼人,孑然独立间散发的是傲视天地的强势。

然而只一瞬间,白衣男子面上露出风情万种的笑容,宛如谪仙般美好,竟是世间不可多得的美男子,

若是一般女子,早就沉迷在这笑容里,可木雪莹却丝毫不为所动。

“阁下有何指教,不妨直说。”木雪莹淡淡扫了他一眼,没有在意语气之中的轻佻。

此人没有答话,反而用折扇抬起木雪莹的头。

“冷若冰霜,貌美如花,当真一个绝世美人!传言果然不假。”

木雪莹不由得蹙眉。

“住手!”痕玉面色不善地看着来人。

两人不约而同的偏头,只见痕玉站在草药屋的门口,手中还有装瓶的药材。男子没有说话,只收回折扇,坐在旁边的石凳上,自顾自扇着,似笑非笑地看着痕玉。

“痕玉,回去。”木雪莹淡声道,眼前这人分明深藏不露,即便痕玉武功不俗,却也不是此人的对手。

痕玉止住要往前迈的步子,却没有回去的意思,精致的小脸上布满了委屈和愤恨。

“公主,此人对您太过无礼!应当让奴婢替您教训他。”

木雪莹微微蹙眉,正欲说话,刚从厨房出来的瑾月适时开了口:“痕玉,公主让你回去,自当另有打算。”

痕玉望了瑾月一眼,见她手中提着茶壶,又望了石桌旁的两人,跺了跺脚,眼神有些复杂地进了另一个屋。

痕玉离开后,瑾月便提着茶壶向木雪莹走来,好似什么都没发生:“公主,茶来了。”

“让公子见笑了。”

木雪莹点头算表了歉意,亲自为客人斟茶,白衣男子只是笑而不语。

第四章 你太心急了

瑾月见状,便退至一旁低头不语。

不过才斟了茶,木雪莹右手边又出现一名青衣男子。木雪莹面不改色又倒了一杯茶,这才坐下。

“哟,师弟,怎么,你也来了?”

青衣男子嬉笑道,对眼前人比自己先到置若罔闻。

白衣男子似笑非笑的看着对面的人,说出的话却是寒冷得不带一丝温柔。

“师兄,这句话,不应该由我说吗?这么热的天气,师兄怎么舍得过来?若师弟没有记错,师兄此时,不应当在木国吧?”此刻不过三月,其实并不算热,白衣男子不过话中有话罢了。

青衣男子闻言一顿,闪过一丝懊恼,随即面不改色。

“师兄不过是来看看这所谓的第一才女变成了怎样的废物,哦错了,师兄忘了,她本就是废物,不是吗?哎呀,听闻公主很是嗜杀暴怒,不知我这样说公主的坏话,会不会被公主灭口啊。”

“雪山云雾,好茶!”白衣男子好看的眉弯了弯,似没听见青衣男子说话一般。

“公子过奖。”木雪莹神色淡淡,绝色的脸庞没有一丝动容。

“师弟,看来传言的废物居然还会泡茶?哦,不好意思,这不是旁边那个婢女泡的吗?我倒是多心了。”青衣男子见眼前的白衣女子不为所动,继续羞辱道。

“说得很好,瑾月,还不谢过公子。”

“瑾月的手艺是宫里最下乘的,没想到居然能得到公子赞赏,多谢公子。”瑾月微笑着福了一礼,面上却没有荣幸的感觉。

赞赏一个手艺最下乘的宫女,无非是男子自取其辱,青衣男子眼神微变,似有波涛暗中涌动。

“两位,如果是叙旧,就请去城里的茶馆酒肆。我这座小庙,可容不下两位。两位又何必浪费我的时间。”

木雪莹依旧看着手中的茶杯:“瑾月,你还有事,先去忙吧,左右我不过一个闲来无事的废物,倒也不碍什么事。”

“是,公主。”

瑾月抬头,心下看不懂公主,却还是点头福身,随即便走进了一间药房。

“哼,你这两个小丫鬟,啧啧,好像不怎么忠心啊。”青衣男子嘲笑着。

“莹儿,有些人有些事,你可得留个心眼。”见着人进去了,白衣男子才似不经意般说道。

“还请公子慎言,小女的闺名不是什么人都能叫的,我与公子并不熟,若让有心人听了去,我与公子都是够费神的。两位,若无事便离开吧。”

木雪莹站起身来,缓缓施了一礼,仿佛没有听见两人话中含义,准备转身离开。

青衣男子见状,冷笑一声。

“我今日来此,本以为会见着一个不同的人,如今看来,传说中的天才与废物,竟也不过如此。我倒不知道,曾经手握政权叱咤风云的七公主,何时变成这副受气模样。”

“不知公子想做什么?既然不以真面目说话,本宫倒是听得不清不楚了。”

木雪莹冰冷的声音响起,在人耳中,竟不像夸奖,反倒同地狱的魔鬼一般,让人不寒而栗。

青衣男子闻言一顿,确实,以他的面容,不适合出现在木国。他此次前来,确实是易容了,不过这小姑娘竟能一眼看穿自己的易容,只怕并不如传闻那般无用,若是将来与南宫轩澈真的联结在一起,只怕是够天下人吃一壶。

“传言南木七公主说是样样精通,实则虚有其表,只会弹琴。依在下之见,这琴曲是否是你本人所作,也很难说啊。”

“是与不是,与公子有何干系?”

木雪莹淡淡的反驳,没有示弱,却也听不出丝毫情绪,也没有因青衣男子的怀疑产生任何的慌乱。

白衣男子眼中闪过一丝赞赏,却仍不打算插嘴。

“自是与在下无关了。只不过,我还记得四年前那些不为人知的事情。不知公主,可还记得?”青衣男子也闪过一丝惊讶,却不死心,他这个师弟来了,本身就是对这个公主的一种维护,自己这次不能成功,之后想下手就难上加难了。

此次这人来了,却一直没有开口,只怕也是在估量这个公主的价值,他可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若是让两人彼此厌烦,自是最好不过的。

“听说白家大公子白翊本与南木七公主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可四年前,他却娶了公主你的最亲的三皇姐木雪珍,而且似乎还是你最爱、最亲近的姐姐。听闻当时公主你,可是连他们的拜堂成亲也没有参加。都说是受风寒了,可我怎么觉得不是呢!这不,特地来求证公主了。”

从他开始说话,木雪莹便有不详的预感,感觉到他说的内容后,更是四肢都开始发颤。她本以为一年了,该放下了,却还是在听见这事时感受到了钻心的疼。

“对公主无礼,去死!”

伴随着话语,痕玉持剑冲了过来,青衣男子起身,与痕玉打斗起来。

木雪莹还在颤抖,突然,一只手从桌下握住了她冰冷的小手,大手的温热传递过来,蔓延至全身,她似乎没那么冷了。

木雪莹偏头看着白衣男子的眼睛,那么深邃,叫人看不透,没有任何的戏谑,此刻却有着安定人心的力量。

白衣男子并不清楚,自己方才为何要那样做,只是从身旁这个女子身上,感觉到了彻骨的悲伤,白衣男子只觉得若是自己不抓住她,这人便要从眼前消失。

木雪莹定了心神,恢复了正常,想抽出手,却无法动弹,只得瞪了一眼这人,方才抽回了手。

痕玉武功不弱,但青衣男子实在是高手,几招下来,痕玉几乎完全处于被动局势。眼瞧着痕玉快被暗器所伤,雪莹发出几枚银针的同时叫道:“瑾月,剑!”

闻讯而来的瑾月立即将剑抛出,并起身接住落下来的痕玉,又转了个圈才缓缓落地。

木雪莹脚下一点,轻巧的起身,用剑接住对方几枚暗器,并接下了攻击。

“公主!”

痕玉急切地叫出了声,她没想到自己如往常一样没脑,居然会让公主陷入危险,顾不得瑾月的阻拦要冲上去。

瑾月无奈,用手在痕玉眼前一挥,痕玉便昏了过去,她用一种白衣男子看不懂的复杂眼神望了他一眼,随即扶着痕玉,一步一步走进房门。

白衣男子从一开始便注意到了这两个丫鬟,他早也看出两人是有功夫底子的,但对木雪莹忠心耿耿,自己也就没有插手。

只是现在才发现,这两人,根本不似普通的只听主子吩咐的丫鬟,更有一种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一般。

瑾月转身前看的那一眼,带着激动和兴奋,更多的情绪,便是他,也不明白其中的缘由。

白衣男子心里暗笑,这一趟,有趣的事情,越发多了。

扶痕玉躺下,瑾月才柔声道:“一切竟来的这样快,已经不远了,痕玉,你实在是,太心急了。”瑾月温柔的笑了笑,走了出去。

第五章 知音难觅

碍于白衣男子在场,青衣男子也不敢真的对木雪莹出手,木雪莹也没有露出实力,于是两人只是随意过了几招,便停下了。

“公主的丫鬟似乎很护主呢。可真是主仆情深。”

青衣男子浅笑着坐下,话中的意思却不由得令人深思。说得浅薄是指两个婢女忠心耿耿,说得深入,就是两个婢女,居然不听主子的命令,这种婢女的忠心,可就值得令人怀疑了。

话语间,瑾月又走出来,一脸的淡然,仿佛并没有听见青衣男子言语中的深意一般,双手接过雪莹手中的剑,便低头在一旁候着,俨然一副忠心听话的模样。

“皇宫内院,耳目众多,两位还是尽早离开吧。”

再一次下逐客令,木雪莹的话已经不再温和,冷漠中更带了丝寒意。

“可公主还没回答呢?莫非公主当真对那白翊余情未了?”

青衣公子仿佛没有听出木雪莹言语中的不满,仍旧不依不饶追问着。

“当日。”

木雪莹眼中有些空洞,随即定了定心神道,“我的确是身染风寒多时,随后也卧病几个月才恢复,而且,那却是意外,并没有所谓的借口或者谋划。我与白翊,原是我多想了,他们二人,郎才女貌,天作之合。这个答案,你们可满意?”

“三公主不是和公主是最好的玩伴么?居然连婚礼都不让你参加?”青衣男子轻声笑道。

确实,身染风寒,却错过了亲姐姐的婚礼,这要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木雪莹也是不信的。而且当年以皇帝的能力是很轻松就能把婚礼延迟的,可却在她卧病在床时悄悄把婚礼举办了,明显是有猫腻的。

木雪莹心下了然,知晓了对方的意图,脸色顿时冷了下来。

“公子可知,我身染风寒那几个月,在木国,是禁语?”上一个询问当时情况的人,坟头草都有人高了。

“看来师兄那里很闲。”青衣男子还欲说些什么讥讽的话语,白衣男子不咸不淡的开口了,里面的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见两人还是没有走的意思,木雪莹蹙眉道:“为何还不离开?”

她已经连应付两人的心情都没有了。

木雪莹的语气只是一瞬间,便恢复了从前的冷漠淡然,仿佛刚刚语气的自嘲和落寞,只是幻影。

“我本是爱好音律之人,此番来,便是希望能听公主弹奏一曲雪云散和血月散,即便是其中一曲,澈也足矣。”白衣公子此刻说话了,言语之中仍带有些放荡不羁,仔细一听却能听出还带了丝丝认真。

“你还不走么?”木雪莹没答话,抬头望着青衣公子,毫不掩饰自己的不耐。

青衣公子挑挑眉,没有说话。

木雪莹也不理他,对瑾月道:“取我的伏羲琴来。”

“是。”

“我瞧着你的两个丫鬟,来历似乎不简单,记得当心。”

白衣公子看着瑾月的背影,低声提醒。

“她们是真心对我好,这便够了。”木雪莹的话语软了许多。

伏羲琴很快就拿来了,木雪莹略略思考一下,道:“雪云散和血月散,我此刻却是弹不出那样的深妙,血月散有些急切,我便弹奏更纯粹些的雪云散吧。”

只是急切么?白衣男子心中冷笑,只怕是担心自己心性不坚会走火入魔吧?

话尽,清脆的声音便缓缓响起,如同二月春风,吹尽了冬天的寒意,带来润物的细雨,两名男子也不禁沉浸于此。

瑾月在一旁看着,她知道,公主没有放下,而这两首大陆名曲无论哪一首,都会勾起她的回忆,无论悲伤或喜悦,如今都是一种伤害。她想着,又再次将目光投向了两名男子。

一曲终了,两名男子都鼓掌。

然白衣男子浅笑道:“果然是弹奏不出曾经那样的精妙了。”

“哦?师弟听过吗?我可不记得师弟当年在木国。”青衣男子略带嘲讽之意。

“我之前不曾听过,公主的技艺自是好的,但弹琴的心不是曾经那样纯粹,如今物是人非,这个,师弟还是可以感受到的。”

木雪莹眸子里闪过一丝动容,毕竟她是真心爱琴之人,能遇知音,自当是高兴的。

“敢问两位公子大名,家在何地,日后定当拜访。”

木雪莹的话语中,不再是那么的冰冷淡漠。

白衣男子浅笑:“在下安澈,是周国一名商人。”

青衣公子听了面不改色。

“在下安宇,侠客一名,游历四方。”

白衣男子也并无惊讶之处,木雪莹看不出真假,索性也不想了。

三人又探讨了一下琴律,主要是安澈与木雪莹交流,安宇只偶尔插上几句,毕竟他不如何精通音律。然不论再怎么聊,三人也丝毫不提有关政治的事情,比如联姻。

木雪莹见天色不早,便起身道。

“与两位探讨琴音,令小女茅塞顿开。如今天色不早,我也不留二位,两位若还要坐,便坐吧,小女还有事,也就不奉陪了。”

见木雪莹是真的不奉陪,两人才互相看了一眼,接着便消失不见。

半月后,木雪莹仍旧一袭白衣,跪在皇宫门口,有一人来宣旨,册封永嘉公主。声音十分耳熟,木雪莹不禁抬头,却是白翊,她报复了三年的人。

接旨后,白翊将她扶起来,一脸的温和:“公主请起。”

木雪莹顿了顿,不留痕迹躲开他的手,淡淡的道:“我竟没想到,他竟让你来宣旨。”

“让微臣宣旨,无非是为了证明,公主与微臣没有私情。”白翊不卑不亢。

“白翊……当年,是否有隐情?”木雪莹迟疑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口。

痕玉和瑾月闻言一顿,随即看向了白翊。

白翊眼底闪过一丝惊讶,还有不易察觉的痛苦,却仍是摇头:“并无隐情。此行周国使臣会慢公主半月,还望公主一路平安。”

周国的使臣就在不远处,此时,不能说任何有关感情的话。

木雪莹点头,不再多说,随即转身,准备上马车。

“公主,雪珍想与你道个别,你看……”白翊看着那抹白色,眼中带着期盼。

木雪莹停住,转身,摇头:“不用了,日后会再见的。你替我,把这封信给她吧。”说着,痕玉将一封信递给木雪莹,木雪莹递给了白翊。

白翊点头,将信收入袖中。

到了马车旁,木雪莹停了下来,眼神落在了下方,面上看不出表情。

“这三年我做的错事,可以原谅我吗……姐夫?”

第六章 情投意合

姐夫!

四年了,木雪莹第一次这样称呼他。

白翊心中惊讶,一抹苦涩转瞬即逝,取而代之是欣慰。

“当然,你永远是我们的妹妹。”

木雪莹微微颔首,转身上了马车。

城楼上。木雪珍和木凌志并肩望着远去的车队。

“你舍得吗?她好歹是我们的妹妹,这样对她,是否太不公平,一个孩子,偏偏承受这样的磨难。”木雪珍问道。

皇帝木凌志摇头:“把她变成现在这模样,日后,可以少些苦头。”

“为什么要自己去宣旨?翊,这样不是会更难受吗?”

木雪珍看着身旁走来的白翊,声音有些苦涩。

“她必须过这一关,否则,以后会被人拿来诟病的。这封信,是她让我给你的。”

白翊将信拿出来递给了雪珍。

木凌志看着渐行渐远的马车长队,缓声道:“莹莹,当你得知真相的时候,不要怪我们。”

“七妹!”

雪珍看着信,不顾公主身份,对着远处渐渐模糊的队伍叫道。

木凌志回神看她,她竟是没了力气,白翊见状连忙扶住她。

“信上说了什么?”木凌志夺过信问道。

“皇姐,这一次,是我最后一次与你说体己话了。我已经知道,我不是母后的孩子,每次去母后那里,她虽然竭力表示对我的爱,可我本是心细之人,我一直都能感受到母后是不喜欢我的。我之前一直觉得是自己不够出色,因为你和皇兄一直对我很好。

“后来我发现,母后对你们两个,和对我,其实是真的不同。母后会对指责你们的错处,可对我,她似乎不敢,或是不关心。

“我曾问过父皇一次,我是不是母后亲生的,父皇当时很生气,问我是不是母后对我不好,我说不是,我说了我的疑问。后来,悄无声息的,母后也会责骂我了,可这样,只会增加我的怀疑。

“在我代替父皇执政期间,我查到了自己不是亲生的证据。皇姐,对不起,我对你和白翊哥哥做了这么多的错事,甚至让你们妻离子散,甚至皇兄来阻止,也被我关了起来。

“我不明白,为什么父皇会宠我到如此地步,明知道我会嫁到周国,却还是容忍我摄权,明知道皇兄会继承皇位,我将皇兄软禁之时却不阻拦。其实当时我就知道,即便父皇有些力不从心,对我做的事情却是一清二楚,有大臣对我关皇兄、流放白翊颇有微词,趁我不在陵西,面见父皇,说了这些,可父皇却没有指责我,也根本不谈及这些。

“我真的不明白,后来我知道自己不是母后亲生的了,也拿证据问过父皇,他却头一次劈头盖脸骂了我。我想,我的母亲,一定是父皇真心爱着的女人。

“是的,三年前我就知道自己会被远嫁周国,却还是继续摄权,还是关了皇兄。我不知道原因,所以我恨。我想,过了这一年,我应该变坚强了。或许要谢谢你们让我成长,只是,一直不明白,不明白你们为什么不肯告诉我事情真相,是认为我没有能力改变一切,是吗?你们都知道,却不告诉我,宁可让我恨你们。”

“原谅我,我真的会恨你们,我早已不是曾经那个年少无知的孩童了。我想我应该已经成为了、父皇和你们所希望成为的那种人。我不会原谅你们,还是会恨你们的背叛,你们带给我的伤痛,或许会陪着我死去。我会用我的方式保护木国,不是为你们,也不为父皇,只是为了百姓,为了不生灵涂炭。”

马车上,木雪莹假寐着,睫毛上还残存着泪。

“公主,还是怨恨他们吗?”痕玉轻声问道。

瑾月在一旁对着痕玉摇头,示意不要问了。

“我当然恨他们,当初的一切,也是他们逼的。若非他们,我也不会落到今天这个下场。我讨厌背叛!”

木雪莹没睁眼,冷冷的说了这番话,似有所指,便不再言语。痕玉也识相的闭嘴。

木雪莹与木雪珍,木凌志三人感情很好,白翊因为与木凌志相熟,却先认识了木雪莹,而后才认识了雪珍。四人从小一块长大,相比白翊和雪珍,雪莹与白翊更熟悉些。

四年前,木雪莹还是十一岁的小女孩,可二哥凌志已经二十岁,三姐雪珍十六岁,白翊也十七岁了。当时,木雪莹如往常一样准备去找白翊玩耍,没有让侍卫通报便进去了。走到正堂外,里面传来几人争辩的声音,她便打算在外面等着里面说完再进去,只是却误听了内容。

“翊,雪珍是我的妹妹,脾气与你相投,又是一国公主,娶她是情理之中。”木凌志苦口劝道。

白翊迟疑着:“可雪莹她……”

“她还小不懂这些,况且你们本就有缘无分,这些你也早已知晓,你与珍儿情投意合,这些,朕会告诉她的,你只需告诉朕,你愿不愿意娶三公主为妻?”皇帝的威压不断逼来,令白翊不得不应。

“能得三公主的心意,此乃白翊的福分,自当愿意。”

白翊这番话才说完,雪莹便出现在门口,眼中含着泪:“你们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恨你们……”

木雪莹狂奔了出去,身后传来了几人焦急的声音:“莹莹,莹莹,别跑了。”

白翊追了出去,木凌志和皇帝却只是站在门口,直到看不见两人的身影。

“父皇,这样对莹儿,不公平,她什么都不知道。”

“皇家,哪里来的公平可言,就是一般朝臣,也有许多难言之隐。”

“可她……”

“朕也舍不得,可这事当初就定下来了。谁知道莹儿会喜欢白翊呢。莹儿还小,这些情爱之事,应当不会入骨的。”

白府里两人叹息,而白府外,木雪莹跑得太急,竟摔了个踉跄,白翊乘机追上她。

木雪莹还要跑,却被白翊拉住了。

木雪莹回头,直接扇了白翊一巴掌,白翊当场愣住了。

“莹莹,我……”

木雪莹也愣了,可她管不了那么多了,眼泪也是夺眶而出。

“白翊哥哥,为什么?为什么你们要这样对我?你们是我最亲的人啊!我那么相信你们,可是为什么?”

第七章 蚀骨之痛

木雪莹丝毫不相信方才听到的话,一遍又一遍地朝着白翊大声问道,可白翊什么都没说,只是一阵又一阵的沉默。

“翊哥哥,告诉我,刚才我听到的都不是真的,好吗?”

木雪莹心里颤抖得发慌,她含着泪,期盼可以听见不同的声音,可白翊只是低头看着,缓缓松开放在木雪莹肩上的手。

“莹莹,抱歉,我对你,真的只是出于兄妹,没有男女之情,而你姐姐,才是我白翊此生所爱。”

木雪莹感觉自己的心都碎了,是爱吗?她说不清楚,可那种痛,像是噬人之骨一般侵蚀她。她略带讽刺地笑了笑,将白翊的手推开。

“白翊,你走吧,我不想看见你。”

白翊听了,停顿一会儿,还是站起来,从她面前离开。

“从今以后,我与你们,再无瓜葛!”

木雪莹看着白翊的背影,大声吼道,有着说不出的凄凉。

白翊听见了,仅是顿了顿,还是给她留下决绝的身影。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木雪莹还想再说什么,却只是狠狠咬了咬唇。

大雨中,没人再来理会她,直至她晕倒在原地。

醒来之际,木雪莹已经在自己殿中,旁边是痕玉在守着,见她醒来,高兴的叫着:“太好了,公主醒了,瑾月姐姐,快来啊。”

瑾月立即快步进了殿门。

“我怎么回来的?”木雪莹揉着头,有些无奈呃地问道。

“我和痕玉见公主迟迟不归,前去寻找,后来发现您倒在大街上,便将您背回来了。”瑾月的眼中满是心疼,木雪莹的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

“我睡了多久了?”

“已经有小半个月了。”

木雪莹讶异,却没有再说话。居然已经昏睡了半个月了,自己的身体因着练功,根本不会弱,不过淋了一场雨,怎会弱到昏睡半个月。

木雪莹替自己把脉,脉象却是说不出的紊乱。

还没来得及思虑这些,却听见了不远处的嘲杂。她耳力不错,殿内又是异常的安静,宫女太医都不在。

“外面在做什么,这么喜庆!”

“没有没有,您想多了。可能是夏天知了多,吵着您了。”

瑾月笑着,脸上却有些不自然,痕玉则是直接委屈得快哭了。

木雪莹心里开始打鼓:“怎么回事?说。”

“皇上已经下旨将白大少爷和三公主,择日成婚,如今正在下聘呢。”痕玉委屈的向木雪莹抱不平。

瑾月慌忙捂住她的嘴,痕玉意识到说错话的时候,木雪莹苍白的脸已经呆了,缓缓低头,没有说话,紧握的双手却出卖此刻她的心情。

“你们都出去吧,我想静静。对了,他们成亲的时候,瑾月再帮我准备一份贺礼送过去吧。”

“是。”

临走前,瑾月担心的看了一眼低着头的木雪莹,看着她苍白的脸上,眼泪一颗一颗地滴落,终还是拉着痕玉离开了。

“我是不是说得太重了?”走远后痕玉问道。

“没有,她迟早要知道的,你这么说,也是必须的,只是她的身体……不知道能不能承受得住。”

瑾月眸子里有些忧伤的看着远方,那里,正下着聘礼。

当木雪珍和白翊成亲时,木雪莹便已经不再是曾经那个单纯善良的女孩了,她成为了魔鬼。

当两人拜堂成亲入洞房时,木雪莹还在床上痛的翻来覆去的打滚,她感觉自己的身体在痛,全身都在痛,尤其是心,更是像被针扎了一般,连麻沸散也缓解不了痛楚。

木雪莹痛得满地打滚。她的父皇过来了,却是抱都不敢抱,连太医也不给她宣,她以为是父皇不在意自己,后来才知道,不是不宣太医,而是太医,根本没有用。

除了她的父皇,除了瑾月痕玉,再没有人知晓,这个受尽宠爱的公主,生不如死,几次几次的寻死,几次几次的救下,甚至到后来,绳子绑不住她,只得用铁链将她的手铐起来。

木雪莹偶尔冷静下来的时候,看见了父皇看她的眼神里,藏不住的内疚和心痛。她的心里更加难受,也更加的怨恨,只有怨恨,才能减少自己身体上的折磨。

如果不是父皇这个举动,如果不是硬生生要拆散自己和白翊,如果这四个人没有背叛自己,或者从一开始就不对自己好,不宠自己,让自己以为一切都唾手可得,自己也不会变成如今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偶尔透过镜子,看见被自己折磨出来的一道道血痕,木雪莹只有恨,而恨,让回忆更加深刻,她始终记得自己的父皇,自己的皇兄,还有自己的姐姐和自己喜欢的人,一个个都一起背叛了自己。

这些记忆,让木雪莹更加的痛,更加的疯狂。

是了,木雪莹身上有毒,而且是打小就有的毒,这几个月的时间,瑾月和痕玉搬来很多医书,也暗中寻了师父柳同来,每当木雪莹痛楚稍轻,还有意识的时候,就一起研究,一起制药,再由木雪莹亲身试药。

谁也不知道,那几个月,木雪莹经历了什么,只知道,从她再次出来见人的时候,原本胖嘟嘟的婴儿肥不见了,眼神也变得尖锐犀利,自那以后,木国的天就变了。

太医在那段时间都被宣进去,世人只道是公主病重,皇帝心疼才每天请大批太医,却不知,那些太医进去之后只是被关进了一座小宫殿,只有偶尔听见几声凌厉而令人心惊的叫声。

太医们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但很明显,如果泄露出去任何事情,他们自己,甚至一家老小,都会小命不保。

有人曾在大殿上提及此事,只说有太医因为木雪莹的病导致神志不清,于是被木皇命人当场斩杀,还有人不死心,也落得同样的下场。

那几个月就逐渐成了所有人绝口不提的事情,成为了禁语。

木雪莹的脾气完全变了,原来的温婉天真,变得嗜血残忍,木皇在场的时候,木雪莹还会收敛一些,一旦离了木皇,木雪莹的面目便完全展漏无疑。

木皇的身体本就不好,再加上那几个月陪着木雪莹看见她忍受非人的折磨,也就跟着每况愈下。

那个年末她凭着各种手段,让父皇更宠她,甚至将政权放给她,让她管理朝廷,将木国治理得井井有条,同时也让自己的报复施展开,木国所有有野心的皇子,全部都被木雪莹以不同的方式下了狱,该流放的也都远远的送走。

第八章 魔鬼?还是天使?

有臣子上书弹劾,直接被木雪莹压在了内阁,第二天上朝,有臣子的乌纱帽便掉了,甚至还有因为贪污受贿直接关押斩首的。

外人都只当是皇帝老糊涂了,竟然让区区一个公主涉足朝政,只有木雪莹知道,那是他对自己的愧疚,因为拆散了自己和白翊,从而让自己体内的毒爆发,这是他的错。

因为曾经的善良,她九岁创作了雪云散,因为心中的仇恨,她十三岁创作了血月散,一个宛如天堂,一个仿入地狱,这两个曲子,让她名动天下两次,并且加上她的政绩,更是传得越来越玄乎。

殊不知,一切只是,天使向魔鬼的转化而已。

马车上,木雪莹突然惊醒,吓了痕玉和瑾月一跳,连忙问道:“公主做噩梦了么?”

“没事,只是被吓到了而已。对了,现在到哪里了?”

“公主,才出发没多久呢,离玉麟山庄还得有半个月呢。”痕玉答到。

木雪莹摇头:“不是那里,是红樱镇,那里常有武林人士出没,经常会有仇杀,若是有人想杀我,趁乱也比较好下手。”

瑾月了然点头:“还有五六天行程吧。公主是想逃走吗?”

木雪莹赞赏地看了瑾月一眼,笑到:“还是你聪明,一眼就知道我在想什么。”

“周国不会那么容易让我到达的,红樱镇是一个好下手的地方,趁乱我们是可以逃走的。不过那时也是危险万分,如果可以,我们需要一个帮手。”

“帮手?”痕玉不解。

“如今我们的人无法联系,如果外界的帮助寻求不到,我们就只能靠自己,不过……”木雪莹看着两人,思忖了一下,“我想会有人帮我们。”

瑾月和痕玉对看一眼,只看见对方眼中也是同样的不解,但木雪莹的话,向来不会出错,两人也不会怀疑。

“公主……是不打算去周国么?”瑾月迟疑了一下还是问道。

不去周国么……

木雪莹眼眸沉了沉,拿出准备好的地图,似不经意的说道:“我已经很久没有出宫了,来看看吧。”

几人也就跳过那个棘手的问题,开始讨论未来的行程。

“李将军,我们现在到了哪里啊?”痕玉听从安排,掀开帘子问道。

“此处再行小半日,有个繁华的小镇可以休息。”李敖骑在马上,稍稍颔首。

“如此,那便劳烦将军一会安排休息,公主有些乏了。”

“是,属下遵命。”

在二皇子木凌志继位后,木雪莹被安排到了禅房,名曰守墓,实则惩罚,更多的,是保护。虽然艰苦,却让她学会了忍,忍受曾经不能听的冷言冷语,忍受曾经没有吃过的苦,更是有了时间钻研医学。

那两人成亲那年,木雪莹才发现自己中了奇毒,天下奇毒榜单位列第一的奇毒,肩上出现了一只赤色蝴蝶,查阅古籍她没有找到,便查阅江湖野史,最终冒着被杀头的危险,找到了这种毒——七色彩蝶,是一种慢性毒药,七种色彩代表了人的七情,当七种色彩都变化后,人就慢慢化为一摊血水。

但是不仅仅是如此,如果受到伤害,哪怕是一个小伤口,都会引起毒发,痛不欲生,却不致死,所谓的生不如死,大抵就是这样了。如今,木雪莹经历了父女情、姐妹情、男女情,一下子让彩蝶变成了黄色,自然每次受伤,都会痛不欲生。

从木雪莹的症状来看应是胎毒,只是之前木皇将她保护得太好,没有经历痛彻心扉,所以胎毒一直潜伏在体内不曾发作,但自木雪莹在雨中昏倒之后,胎毒爆发得猛烈,即便心情平静,但倘若身体受到伤害,哪怕一点点伤口,都会尝到蚀骨之痛。

幸而早年木雪莹出逃之时,有幸成为医圣柳同的关门弟子,瑾月虽不能拜入门下,却也跟着习得医术。

几人寻了柳同悄入皇宫,几个月下来,虽不能找到解药,但还是可以学得压制此毒,可以不受蚀骨之痛,当然,也不得不控制自身的七情六欲,尤其是爱情。

在木国没有易主之前,木雪莹一直都是整个大陆盛传的天才,木国的活菩萨。而木凌志继位这一年间,民间对木雪莹的看法存在了分歧,因为另外一个传言说,木雪莹除了弹琴,其余都不会做,甚至治理国家也是先皇的主意,所以先皇一经驾崩,木雪莹便只能被打回原形,即便是关去禅院,也没有反抗,对此,木国皇室仿佛默认了此事,就连本人也不曾有过澄清。

事实上,木雪莹不仅不澄清,反而还暗中推波助澜了一番。

长队逐渐进入小镇,一年都没露面的七公主终于出现了,众多百姓都争先恐后的把头往前凑,希望一睹她的真容。

木雪莹已经很久没有享受过这种待遇了,那三年的辉煌似乎已经成为泡影,此刻却击打着她的心。

“公主,休息的地方到了,还请公主移驾。”李敖恭敬的拱手。木雪莹点头,随即接过瑾月手中的白色帷帽戴上。瑾月痕玉依次下车,又接住木雪莹的手,将她扶下来。

感觉到周围有几处不寻常的目光盯着自己,木雪莹微微侧身望了望,却又看不出不同。

百姓们都被士兵挡住,不许上前。木雪莹刚想抬脚进客栈,却听见不远处传来的抽泣。随即,木雪莹顿住脚,看了眼痕玉,痕玉会意的靠过来。

“问问李将军,能否借几锭银子给我。”

“是。”

趁痕玉说话的空,她又看了眼瑾月,低声道:“让百姓做自己的事吧,我不想妨碍他们。”

瑾月点头,抬头道:“各位父老乡亲,公主殿下不愿打扰你们的日常生活,所以请大家都回去忙自己的事吧。瑾月替公主感激不尽。”

百姓逐渐散开,痕玉走到木雪莹身边,示意自己拿到银子了。

“走吧。”木雪莹不多言,先去买了点吃食,随即转身走向哭声的根源,身后李将军派了四个护卫跟着,木雪莹也没说什么。

拐了几个弯后,雪莹看见了一个三十多岁的老妇和两个七八岁的娃娃,此刻正抱在一起哭泣。

木雪莹撩起帷帽的帘子蹲下来,语气温柔:“大娘,您为什么哭啊?”

妇人抬头:“不瞒您说,老妇人黄丽与一对儿女因丈夫意外死去,不得已来投靠亲戚,不想亲戚已经搬走,我们也遭了小偷,偷去所有家当,如今不知该何去何从了……”说着眼泪又掉下来。

第九章 确实聪慧

雪莹让痕玉扶老妇人起来,又将手中烧饼分给三人:“大娘,想必你们饿了很久了吧,这个给你们。”

“姑娘,姑娘真是大好人啊。”

“错了大娘,这位可是七公主。”黄丽一听,慌忙要跪下磕头。

木雪莹连忙阻止:“大娘可别这样,我承受不住,会折寿的。”

“痕玉,钱袋。”痕玉本来只想拿一部分银子,但看着木雪莹,还是把一大袋银两放在黄丽手上。

木雪莹抢先一步道:“大娘,您放心,我只是想借钱给您做些小生意,日后您赚钱了,再还我便可。”

黄丽一脸感激:“多谢公主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满街的百姓都呼声不断:“公主殿下真是个大善人啊。”

“是啊是啊,公主殿下的心真好。”

“……”

木雪莹笑着点头,也不多言,揉揉小女孩的脸,便转身离开了。

“公主,要去查查那三个人的身份么?”瑾月低声问道。

“不用了,对方对我没有恶意,随他吧。”木雪莹状似不经意般看起街边商贩的物品,对方就是想引起自己的注意,可她这人,天生不喜欢被人牵着走。

“是。”

“瑾月,痕玉,你们先拿着一些银子去玩玩吧,我带着他们几个很安全。”木雪莹当着几个侍卫的面轻声道。

瑾月点头,带着痕玉离开去准备一些三人需要的东西。

四个侍卫没有说什么,扔了一袋银子给两人,又继续跟着木雪莹。木雪莹走着走着,便买了几串糖葫芦,给身后侍卫一人一串。

几人哪里受过这样的恩惠,吓得连忙拒绝。

“这糖葫芦并没有毒,我已经试过了,你们是觉得我要嫁到周国,所以也不把我视作木国人了,是吗?”木雪莹声音有些清冷,却有让人无法拒绝的威严。

“没有没有,属下知错。”

侍卫纷纷告罪,接过了糖葫芦,默默吃了起来。

几人也没发现,跟着公主的步伐越走越远,终于到了人迹罕至的地方。身后侍卫面面相觑,出口道:“公主,不能再走了,否则回去便晚了。”

木雪莹没听到一般,继续走,正当几人想再次开口劝时,木雪莹已经停了下来,冷冰冰的开口道:“阁下怎么来了却不敢现身呢?”

“什么?”

几个侍卫闻言大惊,纷纷警戒起来。要知道一路走来,他们根本没有发现有人跟踪。但不过瞬间,连剑都没拔出来便晕了过去。

“你这些侍卫,真不中用,若是你真被绑了可怎么交差啊。”

一名男子白衣飘飘带着戏谑的声音。

木雪莹盯着他看,没有说话,来人正是私闯皇宫的安澈。

安澈迷人的脸上绽放了一个颠倒众生的笑容,不好意思地转过身背对她:“望着我莫不是喜欢上我了?”

木雪莹内心有些无语:这家伙自恋狂吧。面上仍不动声色:“公子到底想做什么?”

安澈瞧着木雪莹,不自觉想逗她:“自然是想来看看莹儿过得好吗?”

木雪莹冷道:“公子与我似乎并不熟,还请称呼我木姑娘或公主。”

安澈转过头,脸上丝毫无公害,笑容如清风明月:“你我都有肌肤之亲,还特地弹奏琴曲一首赠与在下,莹儿,难道这还不熟?”

话说得如此暧昧,但两人分明只是见过一面,难道就能说很熟了吗?

木雪莹只觉得面前的人十分危险,如果可以,她真的不想与此人接触。

然而自己此时并没有人手可以用,为了不打草惊蛇,她没有去联系手下人。若是眼前人可以相助,倒也不失为一个好机会。

木雪莹沉默了一会,摘下帷帽,笑道:“若公子与我相熟,不如帮我一个小忙?”

见状,安澈笑容更甚:“莹儿想做何事,澈定当竭尽所能。”

“话可不要说太绝对啊……若是雪莹请公子做的,乃是可以杀头的大罪,公子还会答应?”木雪莹没再纠结称呼的不妥,掩嘴笑道。

安澈心中猜到了些许,掩饰住一闪而过的诧异:“莹儿的请求,在下自当遵从。”

木雪莹心中一怔,看向眼前的男子,温和有礼,虽语气轻佻,眼中却满是认真。

“既是如此,雪莹便信安公子一次。此行五六日,有一红缨镇,不出意外的话,应当有埋伏。我希望安公子……”

“护送公主安全离开?”安澈浅笑道。

“不仅如此,我希望公子为我准备一辆马车,以及三匹马。届时可以助我离开。”木雪莹缓缓道来,眼睛正视安澈。

此刻,安澈才终于正视起眼前的女子。

在此之前,安澈不曾见过这个女子,只是木国的探子传来的消息,所以知道这是一个具有文治武功又精通琴棋书画的奇女子,做到了许多连男子也做不到甚至想不到的事情。

但许是男子思想所致,安澈并不把木雪莹放在与自己对等的地位。就连那两首名动天下的琴谱,他也只是觉得太过小家子气了,毕竟都是小女儿情怀,他这种心怀天下的人,根本不为所动。

他本只认为眼前的女子聪慧,但也只是小聪明。但现在,他发现,这个女子确实很聪明,不仅仅是后宫墙院那种勾心斗角的聪明,还有面对大事的冷静和魄力。

此去大周,路途不知道有多少刺杀,根本没有国家会对这场联姻无动于衷。

不说木国皇帝与这个掌权的女子有众多不和,但这个女子仍然是木国最受宠最有声望的公主,是获得民心的公主。倘若这个铁血女子嫁入周国成为皇后,辅佐周文主,拿下木国根本不费吹灰之力。

至少不论是否拿下,短时间内,木国不可能与周国发生矛盾,毕竟木雪莹手中有众多关于木国的机密。无论怎样,木国和周国都是暂时成为一体的,其他几国根本不会希望看见兵力最强大的两个国家结盟。

就这样来说,作为木周联姻的棋子,木雪莹就是一个十分危险的存在。如果能让她死在路上,自是最好的,所以现在其他国家会派刺客疯狂追杀。

然,木雪莹不仅仅想到了这些。

让一个对木国感情深厚的女子嫁入周国,面临的不仅仅是这些,还有未来的丈夫,周国的天子。

第十章 雪莹困境

周国皇帝本身是一个满怀抱负并且谨慎的人,这样的人,有常人没有的自负,更加不会轻易信人。兴许骨子里根本看不起自己是个女人而选择不与自己合作,甚至可能会因为忌惮自己的势力,从而将自己除之而后快也不一定呢。

周国众大臣,还有百姓,也会不信任此人,日后说出的任何木国秘密,且不说朝臣是否相信,就算相信了她的言语,日后查出消息是真的,会被认为心狠手辣,欺师灭祖;若查出消息是假的,这个皇后也就算废了。

安澈并不知道木雪莹实际如何想的,但能想到这些,木雪莹已经不是个花架子了,此刻看向木雪莹,声音也不自觉带了些许认真。

“你是真的不想嫁给周皇,还是仅仅躲避路上的刺杀?”一辆马车,三匹马,木雪莹是准备死盾,日后隐姓埋名吗?

木雪莹没想到自己一句,竟给安澈透露了这么多的信息,不过她不回答问题,只是将计划全盘托出:“那辆马车会载着几具尸体落入悬崖,而我会带着两个婢女离开。”

如此明显的回答,若安澈再不懂,就不是他了。

安澈默了默。树上躲着的江易只觉得四周空气都凝固了,自家主子是什么情况,明明一直视女人没麻烦,也从来不碰女人的,上次在禅院也就算了,如今为了这个公主,居然再次打破了原则,看如今这个形势,主子是又要出手干预了。

木雪莹也感觉到眼前的人有些不对劲。

“安公子?安公子?”

安澈回了神,语气冷了许多:“公主所说的,在下会安排好,在届时会与公主的人接头。”

察觉到安澈言语间的变化,木雪莹有些疑惑,却没有多说,对着安澈施了一礼。

“如此,多谢安公子了。”

“不必,公主先回去吧,这里人烟罕至,太过危险了。”安澈脸上有着不同于往常的淡漠,言语中更是冷了几分。

木雪莹点头,将帷帽重新戴上。安澈对四个侍卫解了穴,便不见了人影。

侍卫一个个起身,木雪莹已经缓缓往回走了。

身后几个侍卫不知所措,慌忙跟上。若是公主出了事,他们可是吃不了兜着走啊。

晚上。

夜幕降临,木雪莹却迟迟睡不着,逐渐到了深夜,木雪莹睡得迷迷糊糊的。

恍惚中,木雪莹看见了她的父皇在远处招手。

“过来啊,莹儿。父皇带你去玩好不好?”

木雪莹忍不住跟了上去。

此刻安澈正在木雪莹睡觉的屋顶上,见木雪莹使了轻功从窗口飞出去,心下好奇,便跟在了后边。

木雪莹出了小镇,走到了一处山崖,向前走了几步路停下了。

梦中,木雪莹跟着她的父皇白府门口,她的父皇站在门口招手。

“来啊,莹儿。”

“我不去,我不去,我不要看见他们!父皇,我恨你!我恨你们!”

山崖处,木雪莹吼了一声,蹲在了地上抱住了头。她的两边出来几个刺客,缓缓靠近她。

安澈已经看出来木雪莹不对劲了,此刻见了刺客,立刻掷了三支飞镖,随即抽出腰上软剑,飞身而出。

飞镖的声音一下子惊醒了木雪莹,她一睁眼,便看见两个刺客的剑刺过来,不由得往后一退,手中使了毒针飞出去,当下与几人打斗起来。

安澈见她清醒了,心下稍安。

很快几个刺客见打不过,互相使了眼色,立即撤回,消失得无影无踪。

“你没事吧?”安澈等了一下,见四周没有动静,才问道。

“小心!”木雪莹摇头,当下还要说什么,安澈已经拉着木雪莹往自己这边退。木雪莹有些恍惚,被拉一下毫无防备,撞进了安澈的怀抱。

一支箭从手臂上擦过去,木雪莹皱眉,意识到不好。

安澈再次警惕的看了看四周,见一个声音越来越远,知道了那人已经被带走,方才扶着木雪莹在地上坐下,开始查看伤口。

“箭无事,替我、替我拿药。右边袖袋里,白瓶三颗。”

木雪莹的声音很挣扎,手不断的握紧,身上的痛不断钻心起来,手上的擦伤也在不断浸湿衣衫,逐渐渗出黑红。

安澈虽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看见木雪莹如此难看的神色,立刻察觉到木雪莹本身可能带有问题。当下也顾不得男女有别,缓缓将大手伸进木雪莹的袖子,触到光滑的肌肤,安澈愣了一下。

“啊!”一瞬间木雪莹忍不了疼痛,直接挣脱了安澈的禁锢,躺在了地上,不断地打滚。

安澈的理智被拉了回来,看见木雪莹痛苦的模样,立刻点了她的穴,将药从袖中拿出来,一堆的瓶子,白色的小瓶只有一个,安澈拿起来,倒了三颗出来,小心喂木雪莹吞下去。

很快,木雪莹不再痛苦的嚎叫,但紧闭的双眸还有紧蹙的眉头出卖了她。

安澈轻轻拍下木雪莹身上的尘土,温柔的抱着木雪莹离开,身后一地的尸体,化为了血水,浸入土地消失不见。

木雪莹没有挣扎,她知道,服了药的她,没有力气走回去。

安澈把木雪莹送回了房间,便离开了。

不一会,瑾月端着水盆走了进来,见到浑身狼狈的木雪莹,一脸的担忧。

“公主怎么出去了?”瑾月一边脱下木雪莹的衣服一边轻声道。

“我也不知,等我睁眼,已经在山崖边上了,周围都是刺客,安公子已经和他们打斗起来。”木雪莹任她脱下衣服,处理伤口。

“那奴婢一会去问一下安公子。”瑾月点头,替木雪莹换好衣服。

“去的时候将药拿回来。”安澈给她喂了药之后,并没有将药瓶放回去。

“是。如果安公子问到这毒……”瑾月扶她躺下,言下之意不言而喻,公主中毒这种事情,先皇当年没有昭告天下寻求名医,肯定在忌惮什么,如今公主又要去联姻,若是有心人知道她的事,再拿来做文章,其严重性更是不可估计。

等了半晌,木雪莹却没有再吭声。

无奈,瑾月退下,来到了另外一间房。

“不知公子是否知道公主为何去了山崖?”

“她自己不清楚吗?”安澈抚摸着手中的瓶子,语气淡漠。

瑾月看了看安澈手中的瓶子,心中扑通一跳:“公主说,她一睁眼便看见了不远是山崖,周围是刺客,而公子已经与刺客打斗起来。”

第十一章 险象环生

这样么?安澈眼眸一动:“我在屋顶赏月,见莹儿从窗户跳出,一步步走远,心下好奇便跟了过去,只是她走到了山崖处,却突然停了下来,又大叫了一声。而后出现了刺客,那些人慢慢靠近她,她却一动不动,我见她不对劲,便出手相救。”不知刺客是什么身份,但很明显,公主着了他们的道。

“多谢公子相告,还请公子将我家公主的药还给我。”知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瑾月便立刻转移了话题,她并不想和这个人待在一个空间,她怕自己会忍不住全部招了。

“她身上的毒怎么回事?”安澈似没听到般反问。

瑾月将在屋内的情况说了,安澈只是笑了笑。

“你说吧,回去的时候也将实话告诉她便是。”

“是。事情是这样的……”涉及到木雪莹与白翊的感情之事,瑾月不能肯定,眼前这个男子是否能忍受自己的妻子对其他男人有情,哪怕只是曾经。

黑暗中,瑾月只能透过月光,看见安澈渐变的神色,四周的温度也骤降,瑾月的心里闪过一丝惧意,却只能硬着头皮一动不动,绕是她这样经过风浪的人,也几乎承受不了这样的威压。

“下去吧。”半晌之后,安澈冷冷的开口,将手中的药瓶随手放在了桌上。

瑾月心中松了口气,应了一声,拿了瓶子退下。

“江易。”

“属下在。”一道黑影闪过,桌旁多了一个黑衣人。

“人呢?”

“正在严刑逼供。”

“我记得有些人似乎答应不会出手的,是吗?”

“是。”作为最了解安澈的人,江易自然知道主子这是什么意思。

“那就砍了吧。另外,查查柳同先生还有师父此刻到了何地。顺便去问问那边,七色彩蝶的事情,忽悠,也要有个限度!”

安澈低着头,看不出神色,语气也冷冰冰的。

“是,属下遵命。”江易应了一声便离开了。

安澈眼前又出现了木雪莹躺在地上四处翻滚的那一幕,想到这几年都是这样生不如死,他的心中划过一丝异样。

他发现,自己的东西,好像很久以前就被人觊觎了。而事情,却是脱离了他的掌控,这让他内心有些不安。或许是因为觉得有些辜负对那人的承诺吧,安澈这样想着。

“老东西,你们惹怒我了。”

安澈冷冷勾起一丝微笑,右手手掌缓缓张开,一颗药丸静静躺在那里。

第二天,队伍一如既往启程,木雪莹仿佛并没有受伤一般,瑾月扶着木雪莹,只有她知晓公主此刻全身的力量大部分都压在自己的身上。

木雪莹制的药,虽然可以压制毒性不发作,但却有副作用,用药后整整一天都会手脚无力。

马车上。

木雪莹听着瑾月将昨日的情况说了一遍,暗自沉思。

“昨晚为何不将我叫醒。”痕玉看着木雪莹的包扎着的手臂,面上满满的担忧。

“就是怕你担心,我才悄悄离开的。”瑾月握着痕玉的手安抚道。

“公主可有猜到昨日是谁动的手?”痕玉试探道。

“对方应当是施展了魅心术,是空谷家族的秘术,不过他们从不现身,如今怎会舍得对我下手?那些人的招数却又不像他们本家的功夫。”木雪莹暗自沉思起来,“具体我也不太清楚,不过,既然来了,我们也不必惊慌。”

瑾月和痕玉闻言也都不自觉蹙眉,居然可以在不知不觉中对公主施展魅心术,是这术法可怕还是那人可怕。昨日也多亏安公子发现了,若是安公子没有发现,或者公主跳下了悬崖,后果不堪设想。

五日的夜晚格外的宁静,木雪莹以身体不适为由,提前回了房间。痕玉和瑾月已经换了江湖行走的衣服,也收拾好了东西,在房间等候多时。木雪莹一进来,瑾月便拿出衣物让木雪莹换了。

本来痕玉是想买包子,但考虑到包子的味道会打草惊蛇,便换成了干粮。几人草草吃完晚饭,便稍稍闭眼休息。

半个时辰后,客栈的灯一一熄灭。木雪莹睁开了双眼,痕玉和瑾月也都提高了警惕。

不过一炷香时间,楼下便传来了打斗声,有些人受不住迷药直接瘫倒在地,但大部分人还是服了解药。

木雪莹三人提着剑,等待着敌人冲进来。

很快,一个黑影过来,房门“嘭”一声倒塌,木雪莹一手毒粉撒过去,转身带着两个丫鬟跃窗逃走。

“追!”

紧随而来的黑衣人在前面黑衣人倒下后发出指令,跟着飞身而下。

木雪莹三人速度不快,只直接穿过了两条街,黑衣人便追了上来包围了三人,瞬间便开始了混战。

痕玉此时杀人根本不留余地,若安宇在,便能发现此时的痕玉,根本不似在宫里打斗那般花架子,相反,痕玉出手十分凌厉,刀刀入骨。

瑾月武功不弱,但比起这些专业的杀手,还是不行,她配合自己的轻功迅速,加上手上的剑淬了毒,几乎一刀一个,不时飞去一把毒粉,倒也能应对。

木雪莹的武功不弱,用毒也是一流,这些杀手也根本难不倒她。

很快解决了一批刺客,又赶来了一批,与前一批人完全不同,还没动手,就能感受到对方勃勃的杀意。

三人对视一眼,知道对方不简单。

很快又混战起来,三人本就厮杀了一阵,体力不足,如今更是吃力。

就在一剑要刺到木雪莹时,隔空来了一把剑将其挡开,木雪莹也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一股熟悉的水墨香传来,令她的心莫名的心安。

不等木雪莹出神,安澈搂着木雪莹转了一圈,又解决了一个刺客。木雪莹立刻回过神来,本想挣脱,却发现这个手搂的格外的紧。看安澈此时对付这些人绰绰有余,不由得稍放下心,只是没有料到安澈的的武功竟是如此高深。

刺客们都看见了这两个人,知道眼前的女人才是目标,很快都向这里转移。

“人越来越多,你快放开我!”见围攻的人越来越多,木雪莹眸中闪过杀意,试图挣脱,安澈不答,手中的剑却越发的凌厉。

树林里,有一支箭轻轻被搭在了弓上,对准了目标。

木雪莹还在挣扎,一支箭“咻”一声过来,安澈耳边已经被刀剑声淹没,没有任何反应。

第十二章 情愫初生

木雪莹看着那箭射过来,竟是朝着安澈的,身体比思想更快行动,直接用身体推着安澈后退。箭直接没入了木雪莹的左肩,可想而知,若是没有推开,那箭会直接射入安澈的心脏。

“公主!”痕玉和瑾月二人见状,都想从打斗中逃离出来,痕玉轻功不够,只能以杀人来发泄自己的怒火,瑾月则很快赶到了木雪莹身边。

安澈难以置信,他当然看出了这箭是针对自己的,他是可以躲过的,但看见这个女人为自己挡箭,心中还是涌起一丝异样的情愫,这个女人,怎么可以这么傻,明明身上就中了毒,居然还要为自己挡箭。

“杀无赦。”

安澈一声令下,众人加快了步伐。

安澈抱着木雪莹到了一旁,瑾月随之而来,喂木雪莹吃药,有两个手下自觉的护在面前。看见流出黑色的血,安澈眼中闪过一丝怒意,将木雪莹交给瑾月,自己提着剑就冲进了,一剑一人,凌厉的剑法和毫不掩饰的杀气让手下人心惊,主子有多久没有这样大的怒气了?

打斗被安澈以一种诡异的速度结束了,放箭的人被抓了活口,口中的药也被拔了出来,卸了下巴。

马车上已经有三名戴了人皮面具的死人,瑾月和痕玉将衣物换在了三个死人身上。

马车向着前面跑去,不远处是山崖,跑的路上,有人用带火的箭射在马车上,随即融入了一片火光。

此刻,木雪莹一行人已经进入了一个小宅。

“公主,我……”瑾月看着还插在木雪莹肩上的箭有些犹豫,她虽习得医术,却没有拔过人身上的箭,最多也只为动物拔过,而这箭,几乎直接从背后穿透了肩膀,还带着剧毒,仅仅看着便令人心惊胆战。

“无事,这大晚上的找不到大夫,何况,我也相信你,不要有太大压力。”木雪莹苍白的脸上勉强露出笑容,她自己就是大夫,这肩上的伤必须赶紧处理,箭在身体里待的越久,就越危险。

瑾月看着如此相信自己的木雪莹,轻轻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轻轻剪开木雪莹的几件衣服,露出触目惊心的伤口。

那只淡黄色的蝴蝶,此刻已被染得黑红。

“若非这毒,只怕我已经身亡了。”木雪莹自嘲道,瑾月眼中染上一丝担忧,那箭上的毒,分明就是十大奇毒之一云游,三日没有解药必亡。来人当真是存了好毒的心思!

因为普通的麻药对木雪莹没有作用,对于拔箭的痛,木雪莹就只能承受。瑾月先封了木雪莹几处大穴,又在箭的四周撒了止血散,防止血液流失。找准方位后,瑾月深吸一口气,直接将箭拔了出来,此时木雪莹的脸已经呈现出惨白色。

瑾月很快撒了大量的止血散,又将准备好的药贴贴在伤处,用绷带缠了起来。

另一边,安澈坐在椅子上,俊美的面庞此刻只有冰冷和肃杀,静静看着地牢里的人,不带一丝感情,浓浓的血腥味和身上的血色,无一不表明他已经受过了审讯。

很长一段时间,安澈都没有吭声,沉默的空气让周围的人受不了。

“你要杀就杀,这么磨磨唧唧的,算什么男人!”半晌,黑衣人终于受不住这样冷凝的空气,开口道。

“杀了吧。”安澈冷冷的收回目光,站起身来,转头就走。

“处极刑。”

“你难道不想知道究竟是谁想杀你吗?我知道许多对你有用的东西。”略显急切的语气表示了黑衣人对求生的欲望。

极刑,其实是凌迟的改良版,不论多少刀,刀刀入骨,痛不欲生,肉从骨上剃除,即便是会被痛晕,却仍旧会用药吊着口气,是真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安澈的脚步不停:“想杀我的人也不是一个两个,我有耐心。”

安澈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他的敌人很多,即便是知道幕后之人,一时半会也动不得,但不管再多的敌人,他都会一一铲除。

“等等,我告诉你我知道的东西,你给我一个痛快。”黑衣人终是意识到自己活不了,他根本没有谈判的筹码,只能退而求其次希望对方给自己一个痛快。极刑是真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他可能会在半路上痛晕,却始终不会死。

安澈停下脚步,没有转身。看见碰到自己手指的小刀离开,黑衣人叹了口气,随即将自己所知道的都说了出来。

“那箭,其实是有剧毒的……”

“还好吗?”安澈大步跨进木雪莹的房门,瑾月懂事的端着水盆退下。

“既是活生生的在你面前,自然是好的。”木雪莹语气淡淡的没有起伏,“那人怎么样?”

安澈眼眸一闪,语气竟是有了丝丝抱歉:“那人是来杀我的,竟是连累你了。”

“无妨,本也是你帮我的,那人也只是想取巧罢了。”知晓安澈不愿透露消息,只适宜的转移话题,谁也没有提起那箭上的剧毒。

“怎么那么傻?为什么要替我挡箭?”

安澈到底是问了出来,不自觉带了一丝责怪和心疼,即便心里清楚木雪莹不会是因为喜欢自己才挡箭,可他还是想听她亲口说。

“我当时脑袋有些懵,只是想着射中你的话,会直接刺入到你的心脏,所以我就直接推开了你,本来以为自己可以躲过的,却没料到那箭这般凌厉。”

“也是我太过愚笨,以你的武功,只怕早就发现了他,那箭你自然是能躲过去,我却没有想到这一点。”

现在冷静下来,木雪莹才发现自己的行为是多么愚蠢,身上带毒,本就不能受伤,居然还傻乎乎替人挡箭。

“不必自责,只是,下次不要再这样了,我不想再看见你受伤了。”

说话间,痕玉端着药碗走了进来,安澈起身接过了碗,示意痕玉退下。痕玉出奇的没有反驳,只是温顺的退下,并贴心地关上了房门,木雪莹一时间竟愣住了。

药勺到了嘴边时,木雪莹还盯着门口若有所思,难道安澈就是她们背后的主子吗?不,不可能,若是主子,那么当初在禅院,痕玉就不会想要杀了安澈,那么,他们背后的人,和安澈应当有所联系吧?

第十三章 谈何护天下

“莹儿?莹儿?”

木雪莹回过神来看着安澈:“怎么了?”

才说完,眼神落在安澈手上的药碗里,白皙修长的手指与黑乎乎的药汁,有了鲜明的对比。

木雪莹连忙把头往蚊帐里偏,安澈一愣:“怎么了?”

“我……我不喝药。”木雪莹嗫嚅着说道,难得有了一丝害羞与惊慌,头也稍稍埋了下去。

安澈本想再问为什么,随即又想到了木雪莹的病,知道了对方一直都是吃的药丸,不禁失笑,眼中带了些许笑意,这姑娘不怕刀光剑影,居然还怕药苦?

“乖,听话,把药喝了。”

安澈不自觉放软了语气,竟是带了一丝自己都不曾察觉的宠溺。

木雪莹眨了眨大大的眼睛,微微抿着唇,有些倔强地摇头,但冷淡的脸上却传达出一丝楚楚可怜,添了一丝风情。

那动人的水眸不知怎的,眨到了安澈的心弦,当下冒出一丝恶毒的趣味。

“小丫头……真的不要喝?”

“不喝,你让人端走吧,我恢复的速度本就比常人快一些,吃一些药丸便可。”

木雪莹并未听出安澈的心思,仍旧固执地摇头,拒绝喝药,瑾月痕玉从来不违背自己,所以她也从来不会去喝这么苦的药汁,如今遇见这安澈,虽摸不清对方心思,但想他也不敢对自己如何,好歹自己还舍身救了他一命呢。

安澈勾了勾唇角,点了木雪莹的穴,让她动弹不得,喝了一口汤药,俯身靠近木雪莹。

木雪莹从他点穴就有不好的预感,如今看了安澈喝药,向自己缓缓靠近,怎么也都知道了对方的意图,脸上出现了一抹红晕。

“你、你要干……”话没说完,安澈一手拿碗,一手搂住了木雪莹的纤腰,吻住了木雪莹的唇。一股热流穿过口齿,木雪莹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眼前绝美放大的五官,心跳停了一瞬,不自觉的吞了口水,药汁顺流而下。

触及到那温软的红唇,安澈有一瞬的僵硬,但很快恢复了正常。

“是你喝,还是我帮你喝?”安澈松开木雪莹,眼神看向他处,不自然地问道。

他怎么心跳得如此快,身上的温度也上来了,只是喂个药而已,难道对她动心了吗?

木雪莹只感觉自己的脸火辣辣的,竟是连生气也来不及,心乱得连话题被挑开也不知:“我会喝,不用你帮。”语气带着些许慌乱,木雪莹低着头,错过了安澈耳尖的通红和脸上的懊恼,接过药碗,一饮而尽。

一碗药过后,嘴中塞了一颗东西,苦涩逐渐被甘甜所逼退,竟是一颗糖衣药丸。

“时间太紧,也不知道你会怕药苦,没有准备蜜饯,你先忍受一下。”安澈温柔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木雪莹只觉得心尖一颤。

木雪莹尴尬地将头偏向内侧,闭上了眼,心中如湖水一般吹起阵阵涟漪。

安澈见她不理自己,便扶着木雪莹躺下,便拿了被褥盖上,动作轻柔,若江易看见,只怕下巴都掉到了地上,要知道,他们主子,从来都不懂温柔为何物。

出了房门,安澈起身跃上了屋顶,思绪中闪过许多片段,自己本来只是突发奇想,要来看一眼自己这个不曾谋面的未婚妻,但从见到木雪莹的那刻起,自己便控制不住想要靠近她。

方才更是莫名其妙,让那人乖乖喝药有千百种方式,自己怎么就选了这种方式,居然忍不住借了喂药的岔,亲了她,平时的自制力究竟去哪里了。

安澈有尝试对木雪莹冷酷,但他发现,自己根本做不到,甚至木雪莹的情绪,还会牵动自己的心弦,这对他这样的人来说,并非一个好消息。因为这意味着,他拥有了一个软肋,日后,若有人想对他不利,只需对软肋出手,便是将他拿下了。

虽然他对感情之事并不亲厚,但让他真的埋葬自己的心绪,弃木雪莹于不顾,他也是万万忍不下心的。

他清楚地知道木雪莹在木国的过往,在木国的暗桩一直都注意着木雪莹,之前没有禀报,是因为他不在意,自前几日木雪莹受伤,他从瑾月那里知道原因后,便命人去拿了关于木雪莹的所有资料来。

安澈是作为局外人的角度,看到的是与木雪莹这个局中人所完全不同的层面,这些资料里,足够让安澈明白,木雪莹当初的艰难,在木雪莹没有心计之时,只有木国先皇宠着,纵然先皇瞒着木雪莹替她解决了所有的事情,但仍旧有许多瞒不过的事情追杀到木雪莹身上。

在七色彩蝶毒发后,木雪莹仅凭一己之力,向上欺瞒君王,向下镇压朝臣,在一群轻视女人的男人面前夺权,事之艰难,可想而知。

安澈也知道,自己若真的对木雪莹存了不同的心思,那么将来在周国朝臣以及各国面前,会遇见更多不可知的磨难。

可惜,他南宫轩澈,从来不是一个逃避问题的男人,既然已经发现了这样一个人,他定然不会放弃,若是连喜欢的女人都保不住,谈何保护天下?

想到木雪莹冷冷清清的模样,安澈又不禁哑然失笑:“小丫头,为了你,我是真的没有好日子过了。”

既然要给小丫头铺一条平稳的路,那么他或许,真的不能陪着她下一段路了。

客厅之内,瑾月和痕玉还在等候,毕竟不是她们的地盘,也不能随意走动。

“只是喂个药,为何这般久还没出来?”痕玉平静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裂痕,瑾月只是扫了痕玉一眼,后者吐了吐舌头,看向了一旁。

“两位不必着急,我家主子在,小姐必定不会有事。”

痕玉瞥了一眼江易,没有说话,但眼中的轻视显而易见。

江易是以自家主子为荣的,如今看见这人如此,还只是区区一个婢女,居然对自家神圣的主子如此,顿时不乐意了。

“姑娘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看你怎么想了,若不是为了你家主子,小姐也不会受伤。”虽然瑾月对她解释了几句,但痕玉还是有些不满。

江易冷哼一声:“以主子的身手,本就不需要小姐帮忙。”

第十四章 不敢深想

“江易你什么意思?若不是你家主子吃小姐豆腐非得搂着小姐,至于给那人可趁之机吗?”

“你以为我家小姐需要你主子救?若不是你主子来捣乱,小姐根本不至于受伤!”痕玉如炸药桶一般,瞬间就炸了。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吵了起来,瑾月看着这两人,有些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

“行了,你们都少说几句吧。”

于是乎,安澈走来时,正好看见痕玉与江易大眼瞪小眼。

“公子可令小姐喝下药了?”瑾月起身问道,明显对木雪莹不喝药之事了然于心。

安澈点点头,坐在了主位之上,这两个不是一般的婢女,能陪着木雪莹到如今,在木雪莹心中的地位自然不一般,而她们本身,也有着不寻常的能力,安澈自然不会把她们当作普通的丫鬟看待。

“莹儿太劳累,现下已经睡了。接下来要去的地方就由你们先去打点吧,我稍后带着莹儿来,她的伤并不轻,还是需要养些时日。”

安澈说起谎来一本正经,瑾月和痕玉都以为木雪莹将接下来的脚程告诉了安澈。

痕玉看了眼瑾月,示意她做出决断,瑾月沉思片刻道:“便有劳公子照顾我家小姐,瑾月便先行一步,在玉麟山庄等候。”

又转头看向痕玉:“痕玉,你便直接去念安寺吧,届时我们再汇合。”

痕玉点头,也不多问,明显是木雪莹提前安排好了的。

两人对着安澈告辞,便动身离开。

念安寺?玉麟山庄?安澈若有所思。

念安寺是在周国离木安两国都比较近的地方,此去需要一个月,平日里香火鼎盛,不论是江湖还是朝廷,都对念安寺十分敬重,里面更是博学的无心大师的出处。

“主子,是否要派人去念安寺查探一番?”一旁的江易低声问道。

“让人留心着。”安澈没有反驳,念安寺毕竟是周国一处繁华之地,虽比不得国都的报国寺,却是报国寺的出生之地,众多弟子都是从念安寺转移到的报国寺。

玉麟山庄是木雪莹一行人的下一个目的地,而玉麟山庄面上是个镖局,实际上却与玉阁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这是安澈手下人打入内部才查到的消息。

玉阁是天下数一数二的情报组织,手中的势力遍布中原六国,甚至连胡合柔然这些偏远的北方也都有迹可循。

玉阁给人的感觉就是十分神秘,玉阁阁主梅玉更是神出鬼没,江湖人都称一句梅小姐。江湖人根据所见所闻描述,梅玉一身白衣,头戴斗笠,手中只一把寒玉箫,身后婢女总是四个头戴面纱、身着淡粉衣衫的绝色少女,梅玉本人武功深不可测,婢女武功也不可小觑,每每出现都是救人于水火之中,令江湖人敬佩。

如今竟是要去那里,那么木雪莹,与玉阁,与梅玉有什么关系呢?还是说,她仅仅是想买消息?然而一般要买消息,去的都是些明面上的地方,像玉麟山庄这种十分隐蔽的驻点,常人根本不知道会与玉阁有联系。

安澈发现,自己似乎并不了解这个未婚妻,自己在木国的暗桩,甚至连木雪莹背后有势力都没查出来,最多查到了白翊还有木凌志等人的事,以及木雪莹偷偷去过安国,并且与安国五公主有些私交而已。

安澈联想到安国的现状,他似乎知道了一些木雪莹的想法,但又不甚清晰。

良久,安澈紧抿的唇勾起一丝浅笑,笑却不及眼底:“真是让我越来越好奇了,莹儿,会是你吗?”

木雪莹醒来的时候,已经坐在了马车上,身后是枕头,身前是薄被,安澈见她醒了,便收了她身前的被子,从暗格拿出还在温着的汤药放在桌上。

木雪莹一看见汤药,便想起安澈的唇,眼眸闪了闪,没有说话,完好的右手端起药碗。因为是马车上,一口气喝担心噎着,木雪莹便小口小口喝着,药汁的苦涩令她忍不住紧蹙眉头。

安澈见状,勾了勾嘴角,这丫头,居然真的怕苦,担心木雪莹噎着,也不出声。

待喝完药,木雪莹的脸色也重新变成了面无表情。

安澈又从袖中拿出事先命人准备的蜜饯,拿了一块递到木雪莹嘴边,木雪莹伸手想拿,但安澈却没有理会,木雪莹微不可察的红了耳尖,微微张嘴把蜜饯吃掉。

“多谢。”

“无事。”安澈简言意骇,把药碗放回暗格后,剩下的蜜饯则放在桌上,便靠在车上假寐。

木雪莹又拿了一块蜜饯,小口吃着,低头半晌也没听到安澈继续说话,心里好奇,问道:“我们现在去哪里?”

“玉麟山庄。”安澈淡淡的语气不带一丝情绪,连眼睛也没有睁开。

木雪莹心中一惊,抬头望了一眼安澈,见对方没有察觉,又垂下眸子,用睫毛掩住了情绪,心想,只怕是瑾月告诉安澈的,以安澈的能力,若安澈真的用强力,只怕瑾月也没有办法忤逆。

“瑾月和痕玉人呢?”就算瑾月真的对安澈屈服了,但也不可能真的不在自己身边伺候,她方才摸了身上,并没有压制毒性的药丸,以瑾月的机智,也不应该将药留给这个敌友不明的人才是。但随即又想,以安澈的性子,若是无赖起来,那两人也不是他的对手。

“你的伤还需多养几日,我便让她们先行一步,瑾月便先去玉麟山庄等我们,至于那个有些冲动的痕玉,被瑾月安排去了念安寺。”安澈并不想有挑拨的嫌疑,便将话与她挑明了说。

“……”

木雪莹一时有些语塞,不知该回答什么,到现在她不可能不明白,几个人都中了这个人的计,居然透露了自己接下来的计划,而安澈也在明晃晃的告诉她,这两人和他没有关系,他对自己并没有恶意。

但木雪莹信吗?

当然不会信!这人抓了两次刺客,若是所料不错,都是冲着自己来的,但安澈却是一次未提,要么这人是他派的,要么,这人的身份……

木雪莹收回了思绪,不敢深想,但不管是哪一种,这安澈对自己不坦诚是事实,即便日后真结成同盟或者是要合作什么事情,这人也都是不可完全信任的。

第十五章 日后我陪你

安澈微闭着眼睛,却是把木雪莹所有的表情都收至眼底,这个小丫头,果然不相信自己。

“怎么了?担心她们的安危么?”安澈语不惊人死不休,“放心,念安寺那边,我已经让人跟着了,玉麟山庄倒没有,毕竟我们过几天就能到那里,何况,那里的路,还真是崎岖。”

玉麟山庄的秘密,被发现了!

“安澈!”

木雪莹的万年冰山脸终于一点一点崩塌掉了。其实说是冰山,不如说她只把一切看的很轻,根本不在乎,所以脸上的表情一直都是冷冷清清的。

驾马的江易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鞭子吓到了马儿,整个马车也颠簸了一下。

木雪莹本就没有什么力气,再加上毫无防备,身体直直的往前扑,眼看着要撞到车门板,却没有想象中的疼痛。木雪莹轻轻睁眼,只看见了一个坚实的胸膛,没等抬头,安澈便避开了伤口,将木雪莹整个人搂在了怀里。

“你……”

“这么不小心,是不是觉得伤在你身,痛在我心,所以你就心安理得的报复我?”安澈的声音带着一丝蛊惑。

木雪莹的耳尖再一次不争气的红了,想挣扎着起身,却不小心碰到了伤口,疼得又重新坐了回来。

“刚刚才说了,怎么又忘了,莹儿,你果然是在报复我。”安澈搂着木雪莹,声音低沉邪魅,在木雪莹的耳边吐着热气。

木雪莹有一瞬的分神。

安澈仍在木雪莹耳边沙哑着声音道:“小丫头,你可真是不让人省心。”

木雪莹深呼吸了几口,逼迫自己冷静下来。

是了,眼前这个人非常危险,而且对自己不知道是什么企图,是敌是友还未可知,万一对方是想用美男计,让自己离开周国,这样就会瓦解周木两国的联盟,而自己也会的面临叛国的嫌疑,甚至,可能让木国与其他小国联盟,从而站到周国的对立面,那么木国,也可能会被周国记恨。

冷静下来想到这些,木雪莹心中有些不淡定,因为是敌非友的可能性很大,这个人的身份,必须去查。

“安公子,可以松开我了吗?”木雪莹的声音不带一丝波澜,是了,之前的脸红害羞,都是因为木雪莹对安澈没有任何警觉性,如今防备着,自是不会对感情之事有异样。

安澈眼中划过一丝赞赏,扶着木雪莹坐在对面:“莹儿,叫我阿澈吧。”

“安公子,你我萍水相逢,你愿意救我,我很感谢,我与玉麟山庄有些渊源,可答应公子,让公子免费获得一个消息。”木雪莹的声音格外的冰冷,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安澈的势力深不可测,知道玉麟山庄与玉阁关系根本不奇怪。

“莹儿,你竟是,这样伤我的心。”安澈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木雪莹却是看着安澈的眼睛,一丝动摇都没有。

“此去山庄若是乘车,约有七八天的行程,公子可以好好想想,想要知道什么消息,此消息只要不违背玉阁的规矩,都可应允。待离开山庄之后,小女便不叨扰公子了。”

意思很明显,玉麟山庄之后,各不相见。

“我不会同意的,如今的形势并不明朗,我若离开,并不放心。”安澈立刻冷了下来,骨节分明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桌子,语气是不容拒绝的生硬。

木雪莹没再说话,毕竟不知道对方是敌是友,若是敌人,此刻自己再反驳,会很容易激怒对方,而自己没有力气,万一逼急,自己是没办法逃脱的;若是朋友,也不会是周皇,更可能是周国的王爷,就是不知道是不是对周皇忠心的了。

但是很明显,这个人太有心计,势力更是大到自己不能想象,对方的武功也应当在自己之上,根本不是对手。

而反观自己,自己的人手也不在这里,而且自己与玉阁的关系也可能已经暴露,若对方拿自己威胁玉阁,后果更是难以想象。

为今之计,只有先不惹怒对方,待到达玉麟山庄,保证人身安全,再去查探对方消息。

安澈看着木雪莹冰冷的脸庞,不禁失笑,眼中却带着无尽的凉意:“你是真的不去周国吗?”

木雪莹垂着头,不搭话。

“如果你想着不去周国、认为那些烧焦的尸体可以让你逃过的话,那你应当是痴人说梦了。”安澈毫不留情道出了现实。

“南木和大周的联姻势在必行,木国不会宣布你的死讯,周国也不会允许你死。”安澈冷然道。

木雪莹看着眼前的人,虽面无表情,可声音中的厉色和冷酷,是做不了假的。这个人,是希望自己去周国的吧?

木雪莹低头掩去眼中的凉意,从来没有人会考虑她是不是真的愿意去周国,也没人会在乎她去了周国是不是能活下去,是不是能过得好。他们都只会拿一些道德仁义、朝廷纷争束缚着她,逼迫她就范罢了。

半晌,木雪莹轻声道:“能不能不要以己度人。”每个人,都是这样,自己怎么想,就会想当然也认为别人也是这样想的。

安澈缄默了一瞬,毫不掩饰自己的惊讶:“你……要去周国?”

“毕竟是从小玩到大的,我了解他,他也知道我的性格,我怎么可能忍心看着木国百姓陷入战乱,所以周国,我是去定了的,况且,我也有自己的谋划。”

“那三具尸体不过是我给自己偷几天懒的理由罢了,便是这样的机会也不给我吗?”木雪莹嗤笑一声,眼中是藏不住的自嘲和冷意。

安澈看着木雪莹,浑身散发着孤寂和冰冷,他的心里也莫名的难受。

许是觉得自己的话伤到了她,安澈直接起身坐到了木雪莹身边,从身后抱住木雪莹,双手握住木雪莹的手,木雪莹的手很冷,几乎没有温度。木雪莹也没有力气反抗,只得任他搂着,眼中的寒意却越来越深。

安澈有些心疼地用内力替木雪莹取暖。

“别怕,我虽不能陪伴你的从前,但你的日后,我会在你身边,定不会让你受委屈。”既然自己认定她,那自然是要好好呵护的。

第十六章 此人不凡

木雪莹心里划过一丝暖流,却融不了那座冰山,冷然道:“无事,放开我吧。”

她能感觉到背后那人的一丝真心和郑重,可这几年的心寒,早已让她失去了真心,也失去了勇气。

“其实你可以找人替你入宫的,毕竟见过你的人不多,周国就更少了,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帮你。”安澈将她的手捂热后,重新坐在了木雪莹对面,言辞皆是为木雪莹考虑。

“周皇并非好糊弄的人。”木雪莹抬头看了眼窗外,心里如明镜一般。

“若是我能让他同意呢?”安澈不愿看见这个人儿再受这种苦楚。

木雪莹一怔,随即淡淡地摇头:“即便如此,我也不会离开。”

安澈默了默。

“所以你是准备辅佐他吗?”

“周皇……说说看,你对他有何看法?”没得到回答,安澈思忖了一下,又问道,他想知道木雪莹对这位少年皇帝的看法。

木雪莹回头看向安澈,没看出什么情绪,又低头思索了一下,毕竟这个问题还是很难回答的,她不知道安澈与周皇是不是一个派系的,所以褒贬万一与眼前这个人的想法差太大,可能就会引起自身的危险。

“我对他的看法……”

“就平心而论即可,你不用考虑我的立场。”安澈似看出木雪莹的思虑,出声打断。

木雪莹听了安澈这话,这才放下大部分顾忌,缓缓道来。

“据我所知,周皇七岁继位,至今已经有十三年了,周国宣太后在其十四岁时归政于他。周国原本和其他国家一般,甚至处境还要艰难一些,颇有些四面楚歌的意味。”

谈到政治大事,木雪莹的情绪不自觉涨了起来,眼中带着点点星光。

“虽然宣太后有些治国之道,但到底是没有令周国兴起,只能是维持现状,周国真正兴起是在周皇十二三岁的时候,也就是归政的前一年。我猜想,应当是周皇建议了一些措施,经过一年,看到了成效,所以宣太后就交给他自己掌权了。”

“这怎么说?”安澈颇有兴趣的问道,把茶具从暗格里面取出来,开始泡茶。

木雪莹看了安澈一眼,解释起来:“虽然了解不多,但我觉得宣太后根本没有垂帘听政的爱好,毕竟垂帘听政久了,起早贪黑、腰酸背痛,还要费心费力,挺累人的,而且我感觉得到,权势并不是她所求的,所以她和周皇应当都希望有一个合理的契机,让权力正式转到皇帝手里。”

“我记得光剑十七年的时候,周皇治理了水患,似乎效果还很不错,让百姓欢呼,想必因此他获得了百官的认可,朝臣收了暗示,就主动上书请求太后归政了。”

“所以周皇真正掌权的时间至少是七年,七年他治理了水患,开垦荒地治理了饥荒,也改革了税收制度和为官制度,军队也得到了训练,其实只看这些,我就知道,周皇是一个有才能的君主。”

“更何况他还将臣子们都笼络得如此之好。”

木雪莹又看了一眼安澈,见他似乎专注于泡茶,没有不悦的迹象,又接着说下去。

“他上位这么多年,没有残害手足同胞,也没有对曾经落井下石站错队的官员进行清理,这是一种怀柔政策,但同时,他对一些犯错的臣子进行惩戒,其中也有他本身的亲信,这是一视同仁。我觉得他会是一个明君。”

“纵然这些都只是表面的事情,但他愿意这样做,至少证明周皇本人有心怀天下百姓的胸襟,懂得与木国联姻,还挑取了我这样一颗棋子,有深谋远虑之思,这可是一盘大棋。周皇此人,却是不凡。”

木雪莹整段整段的话都是在夸周皇,然而,谁能说她说的不是事实呢?

“至于他本人,说一不二,很多时候都是独裁,手上的鲜血自然也不少。不过在我看来,这样倒也不错,一国之君,若是不能杀伐果断,那也就不适合做大事了。”

“你对他评价倒是挺高的,也不像一般的小儿女,看的都是他薄情寡义有断袖之癖的一面。”

安澈悠悠道,语气中看不出是褒还是贬,随手将茶递给了木雪莹。

“薄情?断袖?”木雪莹浅浅嗤笑一声,好似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怎么?莹儿还有别的见解?”安澈的眼眸一亮,随即恢复了淡然。

“我并不觉得他薄情寡义,相反,我觉得他十分重情义,三年大选选的只是宫女,几乎没有嫔妃,并不是那些为了权力都牺牲婚姻的人。”

木雪莹喝了口茶润润嗓子:“这是为他自己,但更多的,却是拯救了那些女人,既然不爱,便放他们自由,这一点,是大多男子都做不到的事情。”木雪莹语气中带着点点艳羡,很快又消失不见。

“如果我猜的不错,他其实在等他的一心人,又或者,他这样做大事的人,本就没有想过伴侣吧,那些谣言也许都是他自己传的,而他的后宫,可能都如传言,都是处子之身,断袖也不过是他本人躲避女人债的借口,只是我不太明白……”

说到此处,木雪莹不禁面露疑惑。

“不明白什么?或许我可以为你解惑。”安澈故作高深问道。

木雪莹被安澈的模样逗笑了,思绪也被打断,只得提出了心中的疑惑:“他的皇后之位必定许给他的一心人,却为何要迎娶我为他的皇后?毕竟以我的能力,还有木国作为后盾,想保住自己,轻而易举,我的地位就会永远是皇后。”

“而且他这个决定……其实并不明智,甚至和他在感情上作出的决定相反,而在政治决策上,一个异国公主,最多许一个贵妃位,哪里需要将宝贵的皇后之位让出来呢?不小心还会让扰乱朝臣的心,简直横生事端!”

说到后面,木雪莹不自觉带着一丝恨铁不成钢,看的安澈纳闷:居然有人觉得自己品阶给太高了!

“你倒是很客观。居然评判起旁人的决定了。”

安澈蹙眉,觉得还是解释一下比较好,不能让她太过忧思,“这个决定我倒是知道的,其实也算是娃娃亲吧,似乎是在你还没出生的时候就被定下来了。”

“当时也并不知道你是他国公主,所以这门亲事的初衷并没有带很重的政治色彩。当时定的时候周皇还不是太子,定下不久就被立为了太子,而你就是福报,所以当时宣太后亲口将你定为太子妃。”

“你对应的,自然就是皇后。”

第十七章 试探么

木雪莹听见这话时,不由得惊住了。她只在两三年前意外在父皇的卧房发现了信件,知道自己是要嫁到周国去的,所以不能嫁给白翊,却不知这内里还有这样的事情。

自己的父皇肯定不愿意把自己嫁过来的,而且他也没有手段让自己直接被定为太子妃,那么就是自己的母亲,给定的娃娃亲了。

这么紧密的消息,连自己的玉阁都没能查探到,眼前这个深藏不露的人,又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呢?想到此处,木雪莹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安澈,可眼前的人只是假寐,任木雪莹再怎么问,都得不到任何回应。

木雪莹觉得,应当是自己在周国下的功夫少了,或许是强龙不压地头蛇,又或许是,当初的痕迹被抹杀之前,这个人就去探查到了。这样一思虑,又觉得后者可能性更高,毕竟要从周国,送一个婴儿去木国都城,不可能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的,只可能是被双方抹掉了。

“安公子倒是厉害,连玉阁也查探不到的消息,居然被公子查到了。”雪莹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怀疑和审视,对自己不是木国文太后亲生女没有丝毫惊讶。

“这又如何?玉阁建立时间也不过七八年,想要知道以前的消息,自然需要在更早的时候查探。”安澈说着说着,像是想起什么般,话锋一转,“当初建立玉阁的初衷不会就是为了寻找你的亲生母亲吧?”

木雪莹抬头看了一眼安澈,不得不说,安澈真相了。

小孩子对感情一类都很敏感,文太后对她几乎是放任,不论做的事情是对是错,文太后都是采取默认的态度,那种母爱是虚无缥缈,是不真实的。

所以木雪莹很小就起疑心了,七岁那年就开始建立玉阁,八岁逐渐成型,但是,除了找到证明自己非文太后亲生的证据外,找不到任何关于亲生母亲的痕迹。

见木雪莹没有理他,安澈也不尴尬,转移话题说道:“玉阁也是七八年,周皇治国也是七八年,莹儿,你到了周国,可会将玉阁势力对他袒露?”

试探么?木雪莹眼里划过一抹沉思,她现在知道,眼前的人至少是会放自己到周国去的,或许这个人也想看看自己在木国和周国会选择哪一个吧。

“以公子对周皇的了解,你认为,他对我的到来是欢迎还是排斥呢?”

木雪莹也在试探安澈,但问的却是一个非常关键的问题,毕竟,未来所要做的一切都是要建立在周皇对她没有敌意的情况下,如果对方容不下一个有势力并且会干涉朝政的皇后,那么木雪莹自然不会暴露自己的势力,甚至还会藏巧。

“他对莹儿……”安澈似是回想起什么了,展开一个大大的笑容,勾人心魄,看的木雪莹心里一惊,只觉得对方是个妖孽,“不会有敌意的。”

木雪莹点点头,算是信了安澈的话。

“莹儿还是希望周皇统一天下的吧?”安澈的笑容更大了,木雪莹偏头不再看他。

“天下乱了这么多年,如果不统一,百姓们仍旧是处于水深火热中,中原六国,木周吴三国皇帝是年轻人,安晋燕都还处于争夺皇位当中,那些老皇帝没什么作为。”

“而我二哥,呵,我太了解他了,他没有统一天下的气魄和智谋,也没有野心。吴皇夜曦太过阴沉狠毒,相比之下,周皇南宫轩澈即便是不容人,我也不得不承认,他是最适合辅佐的人选。”

木雪莹轻声分析着天下战局,她考虑的都是天下,本身的站位就比较高,何况本来就怨恨着先皇以及木凌志,因而也并不在乎木国是不是会灭亡,只要不是被她败掉,从而引得木国百姓唾骂就行了。

驾马的江易毕竟是有武功的,里面的谈话几乎听了个遍,心里那叫一个紧张,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

但到底是跟在安澈身边久了,经历的事也多,面上还是十分冷静,对木雪莹的佩服也不自觉加深了,自家主子有她相助,想必会势如破竹。

只是,小姐,你这样大刺刺谈论我们主子,真的好吗?

“那么莹儿去了要怎么做呢?和周皇谈判?与他谈合作吗?”安澈带着一丝审视,此刻的安澈在听见这一系列分析后,已经把木雪莹当成了一个男子,语气也不自觉生硬起来。

木雪莹明显是准备与周皇合作,虽然这丫头没有对自己抱有敌意,可这种谈合作的方式还是令自己不爽。

木雪莹像看白痴一样给了安澈一个眼神,表示自己不想回答,靠在车上假寐。

“能问公主一个问题么?”

木雪莹睨了他一眼,仿佛在问这人话为何这么多。

“一年之前,以你叱咤木国的雷霆手段,还有木孝主当时的宠爱以及百姓的支持,完全可以继承木国皇位并且将木国治理得很好,但是你却并没有选择这样做,这是为何?”安澈并不介意木雪莹的冷淡,自顾自问道。

木雪莹眼中划过一抹凌厉的杀气,又很好的被掩饰过去。

“志不在此罢了,安公子何必有此一问。”语气淡淡的,仿佛方才的杀气从不曾存在。

安澈动了动眼眸,方才的杀气虽然一闪而过,但对于他这种刀口舔血的人来说,轻易便察觉了。

看来这其中并不仅仅是因为对木皇的关心了,只怕是涉及到更大的秘密,木雪莹嗜杀的心也分明没有消退,而这一年的修禅,究竟是谁,这么有本事,能让叱咤风云的木七公主放弃手中的权力而吃斋念佛,他倒是想去拜访一下。

安澈笑了笑,笑容让木雪莹有些发怵,却是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行至傍晚,三人便易了容找了间客栈投宿。

“两间上房。”没等江易开口,安澈便抢先说道。

木雪莹以为安澈有什么事情,便也没有说什么。

安澈却跟着她上了楼,到了门前,木雪莹终于忍不住开口:“跟着我干什么?”

“娘子,你我夫妻,床头打架床尾和,你就不要生为夫气了。”

安澈贱笑着冒出一句,隔壁刚要踏进房门的江易一个踉跄扑进了房间,然后迅速关上了房门。

第十八章 情耶?欲耶?

木雪莹也听见了隔壁的动静,但碍于楼下还有人,为防安澈再说出什么不要脸的话,木雪莹只得瞪一眼安澈,率先走进了房间,安澈赶紧跟着进门,像个讨好妻子的丈夫一般,殷勤地关上门。

“你想干什么?”木雪莹冷眼看着安澈平淡无奇的脸。

“娘子受伤了,为夫替娘子换药。”安澈一本正经的说着,已经将手上的包袱打开,拿出绷带和纱布,为木雪莹配药,将后背留给了木雪莹。

一阵风拂过,木雪莹手中的银针已经抵在安澈的脖子上,只有稍微一动,便能刺入。

“你究竟什么目的?”木雪莹低声道,刹那间,杀气尽显。

安澈只是带着淡淡的笑,手上动作不停:“我说,我喜欢你,所以想要获得你的芳心,你信吗?”

“不信!别把我当傻子,你既然已经猜到我跟玉阁关系不寻常,也应当知道,我并非好糊弄的人。我不管你跟着我有什么目的,但你最好别让我发现,否则,我不介意动用所有力量与你为敌。”

所有力量?安澈眼中划过一抹幽光,直起身来,丝毫不在意那脖子上的束缚。

“小丫头,你不信我,又何必问我?你既然想知道我的目的,为什么不去查我?我并没有易容,以玉阁的力量,想查我,难道不是很简单的事吗?还是说……”说着,安澈弯下腰靠近木雪莹,木雪莹小心拿着银针,眼中的杀意因着微微的慌乱渐渐消散。

“你担心,结果是你所害怕看到的那个,因为……你对我,动了心。”

薄薄的嘴唇轻轻吐出话来,整个人又猛然向木雪莹凑近几分,木雪莹心中一慌,看着安澈脖子上渗出了血,手上的银针也猛然掉在了地上。

安澈笑了,搂住木雪莹的腰,闭上了眼,轻柔地吻了上去。

木雪莹此刻,已经被安澈方才的话扰乱了思绪,纵然曾经喜欢过白翊,却也不曾这般心乱如麻,仿佛她一直忽略不见的感觉,都被这一句话打开了来,倾泻而出。

此刻安澈的吻不似喂药时的僵硬和短暂,他刻意缓慢地尝着小丫头的唇,除了心中的悸动,更多的是试探她对自己的反应。木雪莹看着眼前的平淡无奇的脸,脑海里却不自觉浮现出安澈那张邪魅的脸,心中从最初的心乱如麻,慢慢恢复了平静,有些笨拙地回应着安澈。

也许自己真的心动了,那么,就让她小小放纵一下,小小任性一下,可好?

感受到怀里人的回应,安澈心中愉悦,但顾忌着木雪莹还在伤中,只是轻柔的吻了一会,便放开了木雪莹。

松开木雪莹后,安澈捡了银针递给木雪莹,又去弄那药膏和绷带。

木雪莹则低头拿着银针,坐回了床边。

两人都绝口不提方才的吻。

半晌,安澈拿着绷带坐在木雪莹身边。

木雪莹看了一眼安澈,眼中带着习惯性的冰冷,后者却已经偏过头去并闭上了眼睛。

到底是个女儿家,木雪莹身边也一直都是女子,此刻心中斗争了一番,到底还是江湖人在外的不拘小节战胜了闺中女子的礼仪。

因为绷带要穿过手臂绕到胸前,所以不能只露出肩膀。木雪莹单手缓缓松开腰带,将左边的衣服一件件褪下,很快只剩了肚兜。

安澈黑暗中,只感觉到一只嫩滑的小手握上自己的大手,将两个手放定了位置。

“赶紧吧。”木雪莹的声音,带着点点羞愧。

安澈点头,迅速解开木雪莹肩上的绷带,又小心翼翼取下伤口处的纱布放在床头柜上。

取下容易,上药却有些犯难了。

木雪莹只感觉有只手在自己左背上摸着,有些清清凉凉却又痒痒的感觉,不由得有些恼怒:“你在干什么?”

安澈语气中有些无奈:“我在摸伤口在何处,又担心你会疼,所以不敢用力。”

这样吗?木雪莹看了一眼安澈,他手上果然拿着纱布,只得轻轻吸了口气,有些吃力地用手带着安澈的手,放在肩膀伤口处。

安澈点头,轻轻贴上纱布,又将绷带放在纱布处,一圈一圈绕了起来,不时碰到不该碰的地方,木雪莹只能紧紧咬着唇,让自己不至于羞愧死。

好不容易,安澈终于弄好了,不等木雪莹说话,安澈很自觉的拿起褪下一半的衣物,小心让木雪莹穿上,又体贴的摸到腰带处,替她系上腰带。

“吃够豆腐,该放开了吧。”木雪莹冰冷的声音,带着难掩的恼怒。

安澈赶紧松开木雪莹,心中奇怪,自己怎么又忍不住趁机揩油了,小丫头不会认为自己是个遇见人就揩油的登徒子吧?

“莹儿,抱歉,我……不是故意的。”安澈的语气中不自觉带了些懊恼,木雪莹也没再说话,起身到了桌边,将手中的银针放在烛火上烤着。

安澈眼眸闪了闪,自己似乎真的有些不对劲,是那毒的原因吗?

“你好好休息,我出去一下。”说完,安澈匆匆收拾了纱布,从窗边飞了出去。

木雪莹手上的动作微微滞了滞,却没有开口说话。

安澈身上带着毒,那毒似乎有微微的催情作用。

她方才握住安澈手腕时,已经发现了,并且那毒,需要一味药材,而那味药材,与自己若需要的一味药草正好在一处,若是安澈开口,自己并不介意搭一把手。

只是,自己的一时放纵,似乎成了一个笑话,木雪莹自嘲地摇头。

这一晚,安澈彻夜未归,第二日,仿佛一切都恢复到了最初疏离的模样,即便每天安澈还是会给木雪莹换药,但两人间的隔阂,似乎越来越重,安澈甚至从马车里面坐在了马车外边,和江易一同驾车。

江易也隐隐觉得有些奇怪,却又说不出到底是是奇怪在哪里,但两人身边冷凝的气息,明显很不对劲。

安澈是因为不想让自己的出格行为吓到木雪莹,让木雪莹觉得自己是个登徒浪子,更担心自己会对木雪莹做出些什么来,所以刻意疏远木雪莹。

而木雪莹,却是认为安澈之前的行为,都是因为他身上的毒带有一定的情欲,以及一定的试探,并非是他本身真的动情,自己的那一时放纵,已经是自己输掉的一个证明了,她的骄傲不允许她,再犯同样的错误。

第十九章 我必让他,碎尸万段

“莹儿,我们好好谈一下吧。”安澈也察觉到木雪莹刻意的疏远,终于,过了几天,他忍不住掀开马车帘子看向木雪莹。

木雪莹正闭着眼睛小憩,听见安澈说话,也只是神色淡淡地扫了一眼,随即合上了眼眸。

“安公子想说什么想问什么,也不用问我,说便是。”

话语淡淡的,却是有让人生气的本事,安澈的脸立刻沉了下来,从车外直接到了里面坐下。

“你这几天怎么了?似乎对我很是疏远。”安澈尽量用平静的语气说话。

“没怎么,多谢安公子关心,只是安公子想多了。”

“想多了?”安澈心中莫名不舒服,反问道,“为何不问我为什么疏远你?”

“你我本就萍水相逢,纵使安公子帮我,但我也为了公子,付出了相应的代价,再者,我本就答应以自己的人情替公子要玉麟山庄一个消息,届时,你我也算银货两讫。”

闻言,安澈不由得生出一股恼怒,这女人,是真的这般绝情吗?不,不可能,明明那日,她还动了情,这中间,究竟发生了何事?

“小丫头,告诉我,你究竟发生了何事?明明前几日你还……”安澈克制着想抓住木雪莹肩膀的冲动,说的话却是出卖了他。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罢了,安公子未必想得太多。”木雪莹冷冷地打断,并不想与他过多纠缠。

“你……”安澈声音暴怒,随即立刻冷静下来,冷笑着,语气却是无比冷酷,“好,很好,小丫头,我不管你如今是何想法,但我告诉你,我看上的人,绝不会放她离开!你注定逃不了,你是我的,也只能是我的!你若是再爱上旁人,我必将他,碎、尸、万、段!”

说完,安澈立刻掀了帘子坐在江易身边,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江易心中暗自叫苦,主子许久不曾这样生气,如今竟为了这个女人再三发怒,如今这个情形,只盼这个木国公主不是敌人才好。

马车里,木雪莹闭上了眼,尽量让自己忽略那段话,但安澈口中浓浓的占有欲,还有眼中的狠厉,都无一不表示这人的认真。她丝毫不怀疑,这人说得出就做得到,只要她木雪莹敢爱上其他人,那人必定不得好死。

这个安澈,手段如此狠厉,甚至方才,木雪莹几乎感受到那与生俱来的上位者的气息。

是吴皇夜曦吗?能够这般狠毒,能有这般大的势力。安澈,究竟对自己是什么心思?想让她就这样屈服?不,不可能,她木雪莹从来不是一个认命的人,上天从一出生,便想夺她的命,但她不是仍旧与天相斗,活到了现在吗?

木雪莹抚着自己的胸口,那里正隐隐作痛。

木雪莹忍不住苦笑:怎么办?好像连它都想屈服了呢!木雪莹,你怎么这样没用,分明要断情绝爱,看破红尘,这样狠辣恶毒的心肠,有什么资格喜欢人,怎么就轻易被打动了呢?

一路上,两人再没说过话。

因为安澈刻意的吩咐,马车十分缓慢,几天的路程,竟连续坐了十天。而这十天中,没有追杀也没有任何木国七公主死亡或者失踪的消息传来,都印证了两人的猜测。

送亲队伍还是继续前行,木雪莹要做的,就是在队伍到达周国京都进入皇宫之前混进去即可。队伍慢慢悠悠的前进,甚至不时会有些刺杀,使得原本就慢的行程,可能会拉长到七八个月。而到达京都驿站后,送亲队伍会陆陆续续到达,面见皇帝太后之类,也会花些时间。

这样一算,如今不过二月,她有接近八个月的时间完成自己要做的事情。

木雪莹并没说假话,这伤虽严重,但她本人恢复能力很强,不过十日,伤势便已经大好。

“你的伤倒是好得很快。”最后一次给木雪莹换药,安澈摸到那细小的伤口,还是说了一句。

“有失就有得,它带给我痛苦,也给了我便利。”

木雪莹言辞模糊,但安澈确实听懂了,想到自己身上的毒,不由得勾起唇角,或许是有得吧。

“伤差不多没有大碍了,换成马匹吧,不然,有人该着急了。”

安澈眸光闪了闪,是啊,有人该着急了。

因为木雪莹执意骑马,再者,去往玉麟山庄,还需要木雪莹带路,所以三人便换了马匹赶去了玉麟山庄。

不过才进了山林,木雪莹便让两人下马,然后带着两人左拐右拐,这才来到了山庄。

见有人来到,立刻有人恭敬地迎进了大门。

到了客厅,两人坐定,江易则在安澈的身后站着。

不过小坐一会,一男一女便走了出来,男子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女子也只比木雪莹略微年长,举手投足都不拘小节,一看便是江湖人出身。

“木小姐。”两人对着木雪莹抱了抱拳,木雪莹颔首,“这位是安澈安公子,这位是木翎姑娘,这位是木航大哥。”

“见过安公子。”两人又是一礼。

几人客套了一下,木航便起身道:“翎儿,带安公子和他的手下去客房,木小姐和我还有点事商量。”

木翎瞧了一眼木雪莹,不舍的将目光移开,落在安澈脸上,撇了撇嘴:“还请安公子跟在下走,两位的房间在西厢。”说完便大步走开了,颇有傲娇小姐的模样。

木航不由得有些不满:“翎儿这性子,要改改了,毕竟是外人在场。”

“无事,她也是许久没见我,想的紧了。我们走吧,瑾月在哪里?带我去吧。”木雪莹只是轻声带过。

“是,小姐要的资料都已经从各处搜来更新过了,瑾月正在房中处置一些不要紧的资料。”

木航在前面引着路,不一会进了一间普通厢房,又走进内室,开了机关,走过一段密道,里面是一个房间,此刻堆满了各种纸类文卷,瑾月坐在唯一的桌子边埋头,桌上也几乎堆满了东西,见木雪莹来了,便起身迎接。

“小姐,按照小姐要求,这些都已经分过类了,靠门边的是已经整理出来不太重要的东西,桌上的东西是周国皇帝朝臣的情况,这边是其他国家比较重要的人物资料,这一边是目前的江湖情况。”

第二十章 本色笑容

“另外人像画卷因为太多,就被放在另外几个房间了。”

木雪莹点头,在桌子旁边坐下,似想起什么又抬头道:“查一下安澈,就刚刚和我一起来的那个人,还有他的师兄安宇。”

“是,属下遵命。”木雪莹又嘱咐了几句,木航应了一声便离开了。

瑾月听了这话,目光闪了闪,随即低头继续处理那些未分类文卷。

另一边,木翎自带着安澈两人离开,便是一个好脸也不给他们。

“木翎姑娘,不知莹儿和你们玉麟山庄有什么渊源呢?”安澈语气温润,似乎没有发现木翎的不快一般,江易的脸色有一瞬的僵硬,随即恢复了正常,主子一般这样温软的语气,通常都是有所图谋的,而自己只需要眼观鼻鼻关心,尽自己的本分就好。

木翎看了一眼身后这个风度翩翩的男子,冷哼一声:“莹儿?伪君子!”

“雪莹小姐救了我和大哥,让我们免遭贼人之手,救命之恩自然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言下之意是,木雪莹只是与他们兄妹二人有联系,与旁的没有任何牵扯,同时也在表明,玉麟山庄与那玉阁没有联系。

言罢,木翎又瞥了一眼安澈,有些恼火:“要不是你们,我应该是跟雪莹小姐待在一起的,而不是跑来给你们带路!”

最后的江易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一直都是主子的美貌是祸水,从来没想到,如今……居然会遭到女人的嫌弃,还是为了另外一个女人!等自己回到周国,定要和江容他们分享这个趣事。

安澈也有些郁闷,听见江易的笑声,直接往后面甩了一个眼刀,江易安静了,可不断起伏的肩膀还是暴露了他的笑容。

“那么木翎姑娘可知,我家莹儿与玉阁又有什么渊源?”安澈将“我家”两字刻意咬重了些,他相信,眼前的姑娘会明白的,自己和莹儿的亲密。

不过可惜,安澈又一次估计错了,眼前的女孩并不是一般女子,这可是对她家主子十分崇拜的脑残粉啊。

“你家?不知廉耻,不知道雪莹是我们家的吗?若是她们知道,你吃不了兜着走!到了,这里是安公子的房间,走过去那间是公子手下的。”

这次是真的把木翎惹火了,连小姐二字也没了,说完转身就走,木翎觉得,如果再不走,她怕自己的拳头会出现在这个不知廉耻的浪荡子脸上。

安澈碰了一鼻子灰,想转头叫江易,却是连人影都没了,一肚子气没处撒,只得推了门走了进去。

书房里,木航才放走了一只鸟儿,门就被大刺刺踢开,木翎走进来坐了下去。

“成何体统!好歹还有客人在,你的性子要改。”

木航关了窗,走回桌案前坐下,虽是大声吼叫,却不见丝毫斥责之意。

“那位公子怎么样?”

木翎给自己倒了杯茶,喝了口,想了想,才说出自己的想法:“小姐碰了个硬茬,这人不简单,我已经让人监视起来了。方才那人还问了我,小姐与玉麟山庄的关系,又问了小姐与玉阁的关系,估计已经猜到了小姐就是玉阁阁主梅玉。”

木翎此刻一脸慎重,根本没有方才的怒气和愚笨。

“确实,主子方才还让查一下这个人,或许连主子也应付不了。你方才怎么回答的?他起疑了吗?”木航忧心忡忡地问道。

“这倒没有,他老是‘我家’、‘莹儿’的称呼,我挺膈应的,本来就没什么好印象,第一句糊弄过去,第二句就直接发脾气走人了,也幸好当时走到了厢房,不然我也不知道要怎么脱险了。”

木翎有些后怕,这种人,一来就是直指中心,根本连准备的时间都没有,若非自己机灵,早就露馅了,实在是可怕。

“小姐现在在哪里,已经开始看资料了吗?”

“嗯,我们还是不要打扰得好。”

两人商定后,便又开始忙起各自的事情。

木雪莹在密室一待就是一天,期间只有木翎来给两人送过一次饭。待再次叫她们时,已经是晚上了,必须得露面,不然安澈都以为自己跑路了吧。

木雪莹看了一天文案,本就是过目不忘,只在心里默记一次,就对江湖以及当今的格局了如指掌了。

一到客厅,发现三人已经到了,江易倒是不在,瑾月见状本想退下,木翎眼尖,却是直接拉着瑾月坐下了:“我们都是江湖人,哪里拘束这些。”

说完眼神还挑衅地瞟了一眼安澈,木雪莹只轻笑了一声,没有说话。这明显是指桑骂槐,让江易不与自己同桌。

“雪莹,这个人好无赖,居然说你是他家的,还不要脸的叫你莹儿,真是气死我了!”木翎见木雪莹不为所动,再添了一把火。

木雪莹的脸色突然就沉了下来,沉默半晌,却只是云淡风轻的来了一句:“吃饭吧。”

一下子没了下文,气氛突然冷凝起来。

木翎心道不好,自己好像真的说错话了,本来只是想让小姐提个心眼,或者把人撵出去,不想竟然踩到尾巴了。

一顿饭吃得极其尴尬,只有瑾月和木翎说了会江湖趣事。饭毕,木雪莹看着安澈,目光冷淡疏离:“安公子,我答应过,你可以免费提一个想要知道的消息,只要不违反规矩,都可给出。”

安澈不为所动,冷笑一声:“你想摆脱我,我偏不如你意,我不想知道任何消息。小丫头,想离开我,你休想!”说完,不待木雪莹反驳,便在众人神色各异的目光中起身离开。

木雪莹起身走了几步,看着安澈的背影,张了张嘴却又没说什么,转身又回了密室,继续看那些充满阴谋诡计的东西,不由得一阵心烦。

随意翻了翻,却猛的看见一份东西,封面赫然是空谷家族,木雪莹很快看完了内容,笑了笑:“老头子,看来,你们是嫌活得太久了啊。”眼神不明不灭的,若是瑾月在此,定会发现,这是那三年中,木雪莹露出最多的笑,嗜血一般的笑容。

连续三天,木雪莹才看完那些文卷,放下手中最后一本皇家秘史,跟着瑾月去了另外一个密室。

第二十一章 幸相识

木雪莹封闭自己的这几天,安澈也一直都住在山庄里,不时会去四处走走散心,却绝口不提离开。

木翎也忍不住发牢骚:“大哥,让他这样走下去也不是办法啊,走完庄里又走庄外,我总觉得他在探查我们的秘密,也不知小姐从哪认识这样厉害的人,也不让我们赶走他,不如我们将他困在阵里?”

木航摇头,此刻两人正站在最高的一座楼上,远远地看着安澈与江易,这两人一边走一边还念念有词。

“小姐必定有她的打算,我们若真将他困了起来,那也好,只是我担心,困不住他,反倒更暴露我们本身的秘密。翎儿你看,他走的路,看似杂乱无章,实则乱中有序,只怕,他也是懂五行阵法的人。”

木翎仔细望着,却发现果然如此,叹了口气,有些发愁。

其实,并非是木雪莹有打算,而是木雪莹根本不知道这事,木翎禀报的时候,只告诉了瑾月,后者只是一笑了之,告诉她不必多管,小姐自有安排,木翎便再也没有提过此事。

“这里是属于周国一些重要人物的画像。”看着木雪莹毫不犹豫拿起周皇的卷轴,瑾月还是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公主,这……是安公子的资料。”

顺着瑾月的目光看去,她的手上确实拿着一个文案,木雪莹挑了挑眉:“放那里吧,你去整理那边房间的资料吧,我先看画像。对了,下次还是叫我小姐吧,公主这个词,太束缚我了。”

说着便打开了画像,画上之人,三千墨发高高束起,一双桃花眸微沉,薄唇微微张着,身着龙袍,即便只看画像,都觉得此人绝世无双,勾人心魄。

木雪莹盯着手中的画像,不由得生起一丝熟悉之感,为何她觉得似曾相识呢?

瑾月看着木雪莹的目光闪过一丝惊艳,随即陷入了沉思,也不打扰,将资料放在桌上,便退下去方才的密室搬动那些文卷了。

木雪莹将画卷摊在桌上,仔细看了起来,她可以肯定,自己见过这个人,那么,是在哪里呢?

在哪里呢?

木雪莹往后走了几步,又抬头看,一眼看见了画卷旁的安澈那份资料,脑海中出现了安澈的脸,一下子与画像之人重合起来,安澈和周皇的脸居然有九分相似!

木雪莹曾经缠着千面老怪学过易容之术,因而深谙此道,所以见到安澈的第一眼就知道对方没有易容。

想到这里,木雪莹立刻翻出周皇的胞弟,裕王南宫轩逸的画像,眉宇之间有着微微的相似,但气息却完全不同。

裕王年轻,没有阅历,并没有太多杀气,多的只是俊逸与冷峻。但周皇却多了些冷硬的线条和淡淡的上位者气息。上位者气息?安澈不就有过这样的气息吗?

安澈就是周皇!

得到这个结论,木雪莹愣住了。

“你不信我,又何必问我,为何不自己去查?”安澈熟悉的话语在脑海中响起,木雪莹眼中闪过一丝复杂。

是了,能够知道南宫轩澈与自己指腹为婚这么隐秘的事情,愿意在自己危难的时候会挺身而出,甚至知道自己要嫁给周皇,还依然调戏自己……一切都是因为,自己本就是他的妻啊。

他想方设法帮助自己,又打探自己对他的想法,无非就是想知道两人是否可以合作吧?

知道是这个结果后,虽然恼怒南宫轩澈的欺骗,但不得不说,木雪莹心中,是真的松了一口气,幸好,不是夜曦,不是敌人,否则自己,就真的要对付他了。

木雪莹快步上前,翻看安澈的文卷,拜在北冥宗门下,而北冥宗,所有弟子都姓安。安澈的文卷十分稀少,出现的时间也总不是连续的,明显是一个假身份。

“南宫轩澈,你很好。”

木雪莹合上文卷,看着那副画像,悠悠开口,听不出是喜是怒。

又到了晚上,木翎还没来叫人,木雪莹就已经走到了客厅,下人正在上菜,安澈带着江易也才刚刚坐下。

“小姐今日怎么这么早就到了?翎儿刚刚才离开。”木航起身做了一礼。

“我方才在路上看见翎儿,她去找瑾月了。”木雪莹回了一句,也在桌边坐了下来。

“莹儿,我……”

“阿澈,你想知道什么消息呢?”

安澈刚刚开口,木雪莹就直接打断掉,言语中听不出情绪。

安澈看着木雪莹,眼眸微眯,嘴角微微勾起。

“你在玉阁的身份。”安澈不冷不热的开口。

木航在桌下的手微微握拳,江易眼里也闪过一丝诧异。这毕竟是一个很敏感的话题,一时间,桌上剑拔弩张,仿佛一瞬间就可以打起来。

“你不是已经猜到了吗?可以换一个问题。”木雪莹看着安澈,眼底划过一丝狡黠。

木航和江易很识相的没有开口,静等下文。

“不,我想听你亲口告诉我。”安澈眼中带着温柔笑意看着眼前的妙人,笑容触及眼底。

抬头看了一眼安澈,木雪莹没有说话,空气一时有些凝结,但两人之间,明显涌动着不为人知的暗流。

“公子想知道,告诉公子也无妨,我就是梅玉,玉阁阁主梅玉!”木雪莹也不藏着,直接说了出来。

“小姐!”刚刚到大厅的木翎有些震惊,毕竟木雪莹是梅玉的事情,只有玉阁核心一些人员才知道。

瑾月仍是一脸淡定,丝毫没有被影响,在自己把安澈资料交给木雪莹的时候,她已经料到了结果。

木雪莹淡漠的眼神依次划过木翎,瑾月,江易,落回了安澈脸上。

“明天一早,我们就离开山庄,安公子也尽早离开吧。”称呼又变回了安公子,安澈心中纳闷,却没有再说什么。

木雪莹说完,便坐了下来,不等旁人,自己使了筷子开始吃饭。

安澈也不说话,跟着坐下便吃了起来。

饭后,木雪莹先去找了木翎:“翎儿,安排一下,一个月后的武林大会,我要去参加。”

“是,小姐。赤蛇草还有半个月成熟,目前除了我们还有两队人马在山下潜伏,其余都是一些乌合之众,不足为惧。”

“行,先去夺赤蛇草,再去参加武林大会。”

“是。”木翎应了一声,目送木雪莹回房,木雪莹前脚离开,木翎后脚便收拾东西连夜离开。

木雪莹刚刚推开房门,便察觉不对,手中一枚银针对着床射了过去。

第二十二章 隔阂

“小丫头,年纪轻轻,怎么总爱玩这些危险的东西,不小心伤到人可就不好了。”安澈从黑暗里走出来,手中拿着一枚银针,语气中仍带着些许以往的不羁,他的小丫头,可爱是可爱,偏偏浑身都是刺,让人靠近不得。

“我若有心伤你,那针上必定淬了毒。只是我还没去找你算账,你倒是自己来了,莫不是心虚了?”木雪莹关了门,在一边的椅子上坐下。

安澈不以为然坐在了桌子的另一边,给自己倒了杯茶,又倒了杯茶递给木雪莹,言语中满是趣味:“我想你了,怎么就不能来了?不过,来见自己未婚妻都要这样偷偷摸摸,这感觉可真不好。”

“哦?那么我应该怎么称呼你?”木雪莹冷笑一声,眼神紧紧盯着南宫轩澈,言辞突然犀利起来,“安澈安公子?还是周皇南宫轩澈?”

安澈,不,南宫轩澈支着手看着木雪莹,嘴角勾起一丝微笑:“莹儿想怎么称呼都可以,当然,如果叫我阿澈,我会更开心。”

“你倒是隐藏的深!就不担心我真的杀了你?”木雪莹似笑非笑看着南宫轩澈,眼中尽是寒光。

“事急从权,我那师兄突然出现,我也来不及告诉你,之后更是找不到时机。不过……”南宫轩澈突然起身凑近木雪莹,温柔的声音带着哄骗,“若是莹儿气不过,为夫愿意补偿,只是莹儿可得答应,不能再生我气了。”

要知道,他从来没有瞒过木雪莹,木雪莹只要看见南宫轩澈的画像,便可知道自己的身份,谁知这个小丫头居然一直不敢去查,若不是自己激她,只怕她会一直自欺欺人下去。

木雪莹仍旧带着笑,当下点了点头,她也没想好要如何出气,索性看看这人能有什么花样。

但过了半晌也没听见下文。

木雪莹本以为会听见他说些什么,却什么都没听见,不由得好奇:“怎么不说话了?”

南宫轩澈放了杯子,一把拉住木雪莹坐在了自己腿上,不待木雪莹回神,直接低头吻住了木雪莹。

不同于以往,南宫轩澈的唇舌柔韧而极具占有欲,几乎要将木雪莹吞入腹中一般。好一会儿,在木雪莹几乎要窒息的时候,南宫轩澈才松开,把头埋进了木雪莹的发间,淡淡的茉莉香萦绕鼻尖。

“这就是我的补偿,莹儿可满意?”带着男性特有的磁性,木雪莹的脸不争气的红了。

“嗯。”木雪莹低低应了一声,方才,她确实忍不住回应了他。

“不生气了就好。”南宫轩澈抱着木雪莹,喃喃道。

良久,南宫轩澈又道:“抱歉,有些事情需要我回去处理,所以不得不暂时离开。”

南宫轩澈的声音里带了一丝不舍,一丝愧疚,甚至还隐隐有些委屈,天知道他是为了谁才准备辛苦奔波的。

木雪莹听懂了话,南宫轩澈已经在木国花了许多时间了,国不可一日无君,想必朝廷上出了事,他不现身没有办法解决。

自从知道他的身份后,木雪莹的戒心便减弱了许多,毕竟南宫轩澈不是暗示了,不会对自己有敌意么?而且知道自己有心助他,应当是与自己站在同一阵营的。

“没事的,又不是永远见不到了。”木雪莹搂着南宫轩澈的脖子,白皙的小手轻轻拍着安澈的背,自动忽略方才那个满含情谊的吻。

“我不想你受伤,本打算一路保你平安,但有些事情必须提前处理。那边的事情我会尽早处理好,然后过来找你。”

南宫轩澈吻了吻木雪莹的发丝,心中有些无奈,他是真的舍不下这个人,想直接带回去。可他也知道,他的小丫头是个有主见的人,一路上肯定有自己的安排,就算自己强行带走,她也一定会生自己的气。

“放心好了,我的武功不弱,你是知道的。如果可以,待我把自己要做的事情做好,就尽早去南宁。”

两人又不轻不重的说了几句,安澈是周皇的事情仿佛已经被两人默认,木雪莹也仿佛很自然就接受了这个结果。甚至安澈偶尔的亲密动作,也因为木雪莹的一次次忽略变得顺其自然,谈合作的事情,也没有再被提起,成了心照不宣的事情。

“阿澈。”木雪莹轻声唤了南宫轩澈,在南宫轩澈听来,竟是有一分撒娇的意味,软软的,听着耳朵都化了。

“何事?”南宫轩澈把头抬起来,与木雪莹对视,声音带着蛊惑人心的力量,说不出的温柔。

木雪莹眨着眼睛看着南宫轩澈,有些好奇:“你堂堂一国之君,怎会亲自来寻我?”

“当然是不放心你了。”南宫轩澈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一抹足以令人深陷的温柔,“来之前我就对你好奇得紧了,所以这次趁着出来办点事情,就直接来看你了。”

木雪莹点点头,眼神明灭不定,心中涌起说不明的情绪。

她心里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是两国结盟一颗很重要的棋子,甚至将来会辅佐他统一天下。可南宫轩澈,作为帝王,一举一动都代表了不平凡,即便她是一国公主,即便她再重要,也不可能让一国之君屈尊,放下手中的事情来看她,甚至还什么都不做,陪着自己这么久。

这当中,一定有更加不为人知的目的。

只是合作,只是交易,木雪莹,你一定要认清这一点,一定不要陷进去!

木雪莹把头靠在南宫轩澈的肩上,也不说话,但周围的暧昧气氛明显慢慢散去了。

南宫轩澈松开木雪莹,看着那双暗淡下去的眼睛,心下有些奇怪。

“怎么了?可是不舒服?”

见木雪莹没回答,南宫轩澈也不再追问,毕竟时间还长,两个人,可以慢慢交流。

“别多想,待我处理好那边的事情,会尽早来接你的。这枚玉佩你拿着,若是我的人,看见这枚玉佩,就会听命于你,却不会暴露你的身份。”

南宫轩澈从怀里拿出一枚清透刻着奇怪字符的玉佩,说不出的典雅和高贵,替木雪莹系在腰间。

“并不需要,玉阁的人手遍布天下,他们会保护我,我本身武功也并不低。”木雪莹伸手要去扯下玉佩,却被南宫轩澈温暖的大手握住。

第二十三章 中毒

“那是你的人,我希望是自己的人保护你,况且你的人取消息是好手,功夫却不一定很好,我的人看见玉佩就会在暗处保护你,这样我放心。”南宫轩澈一本正经地关心木雪莹,毕竟这是他的妻子。

可木雪莹不是傻子,这玉佩放在她身上,岂不是明晃晃的监视,自己的行踪也会随时暴露给南宫轩澈,但转念一想,两人既是合作,自己的行踪他知道了,若有事,也方便找到自己,何况,这玉佩能令人听命于自己,也算给自己一个助力了,这,也算是变相关心自己吧?

木雪莹这样想着,眼神也就稍稍柔和一些,点了点头。

“你什么时候离开?”

“半夜吧。”

“这般着急,出了何事?”木雪莹笑着问道。

南宫轩澈眼眸闪了闪,微笑着点了点木雪莹鼻子:“也没什么大事,告诉你也只会让你心烦,待为夫处理之后再告诉你。”

木雪莹挑眉:“好吧,可别让事情落在我的手上,否则,我可指不定会做些什么。”

南宫轩澈笑容更甚,只怕事情更难处理了,他的小丫头,看起来并不好说话呢。

两人又打哑谜般说了几句,南宫轩澈便抱着木雪莹在床上放下,在木雪莹以为他会对自己做些什么时,南宫轩澈只是翻身躺在了木雪莹的身旁,温柔的在木雪莹眼角落下一个吻。

“放心,小丫头,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等你真正爱上了我,我自然不会放过你。”

所以,是等她的心吗?木雪莹眼眸微沉,却始终没说什么。

这样说着,南宫轩澈却是真的没有如之前一般动手动脚,只是伸手将木雪莹圈在怀里,下颚抵着木雪莹的头,闭上了眼睛。

“睡吧,时间很长,不急在一时半刻。”

面对这样的南宫轩澈,木雪莹纵然满怀心思,却说不出拒绝的话来,只得乖乖躺在南宫轩澈身侧,两人相拥而眠。

一觉醒来,身边空荡荡的,已经没有熟悉的气味,南宫轩澈明显早已离开,木雪莹心里有些空落落的。

“小姐,安公子大半夜便离开了。”木航看见木雪莹,拱手道。

易容过的木雪莹点头:“正好,我也走了,你不必送。”看着同样经过易容的瑾月正牵着马在门口等着,木雪莹便不再多言,迈步离开。

木航站在门边,目送两人驾马走远后,转身回了书房,将两人进密室的机关开启,又另外改了一些门道。

木雪莹带着瑾月,一人上了一匹马,驾马离开,身后,各种树木景象不断悄悄的移动,不一会儿又入口便歪歪扭扭的拐到了另外一边。

易容后的两人姿色平平,属于在百姓中最泛滥的一类。两人快马加鞭日夜兼程,终于在十天后到达了赤焰山山脚,挑了一家十分普通的客栈,走了进去。

“小二,先吃饭再投宿,要两间上房。”瑾月对着店家说道,挑了一个附近没什么人的地方坐下。

“好嘞,这是菜单,两位看一下。”小二见有人来便机灵地上前。

木雪莹打量了一下这家客栈,这家客栈并不怎么出色,客人也不太多,基本只能算半满,客人大多都是江湖人士,而非本地人。

但即便是如此,这么多的客栈,这又只是普通的客栈,所以可看出这个小镇陆陆续续聚集了许多人。那些人见她们进来都悄悄往这边瞧,不时还有人在打量讨论,很明显,那些人的目标,应当也在赤焰山上。

赤焰山不是一座山,而是群山。山中的东西也不止赤蛇草,还有赤炎果、赤炎根、萝株草等一系列药物,还有各种猛兽,每年都有一些宗派会派一些弟子来历练,能不能取到有用的东西都是其次,最重要的都是经历。

瑾月点了几个菜,直接付了五天住宿的钱。

“这些都是一些宗派人么?”木雪莹边喝水便低声问瑾月,瑾月提前到玉麟山庄,对于这些事情和人她更为了解。

“是,今年很多东西都会成熟,所以来的人比以往多了许多。”

“木澜在哪里?”

木澜是负责训练人手的高手,因为被仇人追杀,重伤之际路遇木雪莹,被木雪莹所救。这几年除了训练一些人手,就是负责联系医圣柳同和驻扎一些需要的药材,目前木雪莹所需要的几样必备药材所在地都在木澜掌握之中,每年都会轮回巡视,再过几日赤蛇草就要成熟,木澜也回到了这里。

菜很快就端上来了。“两位请慢用。”小二说完就走开了。

瑾月低头吃菜:“一会我去联系一下他,应当早就到了吧。”

木雪莹没有说话,算是默认。

两人吃完饭,去厢房整理了一下,木雪莹出门去了趟厨房,瑾月直接出了门。

当木雪莹从厨房出来,才上楼,却发现瑾月的房门口站了几个人,不由得加快脚步,门口的人见她来了,知道是跟刚刚那人一起来的,不由得自动让开一条路。

踏进瑾月的房门,里面有四个人,站着一男一女,瑾月的药包旁边有一个年轻男子明显已经中毒不省人事,另外一个男子则是双腿发颤,明显被吓到了。

那女子也看到了木雪莹进来,直接大声斥责,旁边的男子想阻止已来不及:“快给他解毒,你们这些不入流的,只知道用些下三滥的手段,若是让我爹知道了,我们凌霞宗不会放过你们的!”

木雪莹本来还想着救那人,听完这话却是不打算了,只听她冷笑一声:“看来凌霞宗很有能耐,并非我们这些人可比。既然如此,那请小姐将他带回宗里,想必能解毒的大有人在!”

瑾月下的毒,木雪莹相信,很少有人能解。

“你……”

那黄衣女子还要说些什么,一旁的紫衣男子连忙上前一步拱手道:“这位姑娘,实在不好意思,都怪我们宗门管教无方,这人子霖会带回宗里请宗主处置,还请姑娘大人有大量,先替子玉解毒。云秀不懂事,冲撞了姑娘,还请姑娘不要介意。”说完,再施了一礼。

“大师兄,何必对她这般有礼,也不知道她用了什么东西,才……”

“闭嘴!”叫子霖的男子冷声喝道,又抬头向木雪莹道歉,“还望姑娘见谅,云秀平日被宠惯了,所以有些娇纵。”

木雪莹看了一眼这个年轻男子,风度翩翩,一表人才,倒是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

第二十四章 言重

“你看什么看,我大师兄也是你能妄想的吗?不瞧瞧自己什么模样!”叫云秀的女子见眼前姿色平平的女子盯着大师兄看,不由得气打一处来。

不待男子出声,木雪莹便勾起嘴角朝着云秀走了过去。

明明是一般平民的脸,可那眼神却是有慑人的力量,逼迫着云秀不自觉向后退。退了几步后,子霖伸出一只手,挡在两人中间,不说话,但威胁之意很明显,她若是再往前一步,这人便会动手。

木雪莹注意到了这只手,只冷笑一声,从云秀另一侧,轻轻擦着云秀的肩膀,走了过去。在那个晕倒的人面前站定,蹲下,仔细看了症状,又用一张手绢搭在那人的手上,把脉。

一旁的云秀张了张嘴还要说些什么,就被子霖一个眼神止住了。

木雪莹把完脉,拿出一颗药丸,冷冽的眼神看向旁边那个打颤的男子。

“喂他吃。”男子颤颤巍巍的接过药丸,又颤颤巍巍的上前,每一步都像走在尖刀上一般。

木雪莹就那样看着他,不说话。男子正一脸赴死的模样要上前喂药时,子霖拿过药丸,一脸温柔道:“我来的吧。”说完便捏着那人的嘴巴塞了下去。

木雪莹不免高看了此人一眼,随手拿出银针,对着几个穴位扎了下去。那人的脸色逐渐恢复了正常,随后吐出一口污血,悠悠转醒。

“不知公子拿了我们什么东西!”木雪莹并没有收针,冷冷地问道。

那人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倒是一旁颤巍巍的男子直接跪趴了:“饶命啊,饶命啊,三师兄想看看姑娘带了些什么东西,就带着我过来了,我们没想拿什么。”男子脑子里只想着活命,但脑袋也转的快,只知道坚决不能说偷,如果说了,别说眼前的人不会放过自己,就是宗主也不会放过他的。

见这人说了,这个三师兄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但明显,这是一个很笨很狂妄的人,只见他对着木雪莹嚷道:“我只是无意进来看看,担心有人拿了你们的东西,谁知道你们竟然给我下毒,真是不识好人心!也不看看你们这种人,能有东西让小爷我看上?啊……”

那人还要骂,木雪莹毫不客气拔掉一根银针,很快针孔那里就流血了,源源不断。

“公子最好把东西交出来,我可以看在你们大师兄的面子上,过往不究,若是不然,我只能从你的尸体上找到我的东西了。”木雪莹的声音清冷,说出的话确是让在场的人背后一凉。

“三、三师兄,血、血、你流血了。”跪下的那人结结巴巴的说道,瞬间就被吓晕过去了。

三师兄看到自己的手臂往外不住的流血,不由得吓了一跳,恼羞成怒:“你这贱人!对我干了什么!”说着便握着拳头向木雪莹挥来。

子霖连忙去挡,还没到木雪莹身前,木雪莹已经闪到了三师兄的背后,又拔掉了一针,手臂上的血不流了,背后却冒出来了。

“三师兄,你的背后,血。”云秀被吓得脸色惨白。

“子印,快向这位姑娘道歉!”子霖此刻已经意识到,这个女子恐怕不是一般的人,有这等医术,还有这么快的身手,武功绝对不在他之下。

子印丝毫听不进大师兄的话,转身又是一拳,木雪莹又闪到了一旁,拔了对方腿上一针,背后停止了流血,但腿上又不住的冒血。

子印流了许多血,不禁有些头晕了,嘴里还是忍不住骂道:“你这个贱人!快给我止血!”

“畜生的嘴巴。”木雪莹语气仍是不轻不重的,“果然吐不出象牙!”然后拔掉了剩下的银针。血已经止住了,子印的毒又开始蔓延。

木雪莹在他面前蹲下,说出来的话如同罂粟一般:“既是说不出好话,也就不用活着了。”

意识到这个女子并没有开玩笑,真的是想要自己的命,一股莫名的恐慌笼罩在心头,他转头看向子霖:“大师兄大师兄,你救救我,救救我,我不想死啊……”

子霖很是无奈:“子印,向这位姑娘道歉吧。”

子印本来还在犹豫,但感觉毒素开始蔓延,而自己也离死亡越来越近,立马就跪了下来:“这位姑娘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我不该鬼迷心窍,看见东西就想拿,这个盒子我没有打开过,就只是觉得很精致。”说着说着又想起被自己偷拿的东西,立刻从怀里拿了出来,是一个精致的檀木盒子。

木雪莹看了一眼,确认没有被打开,便接了过来。子印原本还想着木雪莹会中毒,但是很奇怪,木雪莹拿着跟没事人一样。

“你们走吧,以后别乱翻别人的东西,否则,拿了不该拿的,这命,也就留不下了。”木雪莹将木盒随手放在桌上。

“那我的毒……”子印以为木雪莹不救他,子霖却是直接拦着子印,又命人把地上晕倒的那个抬走。事情很明显,木雪莹在吓唬子印,子霖很明白,若是自己不明事理,那么这一行人,可能都会成为亡魂。

“多谢姑娘手下留情。”临走前,子霖深深看了木雪莹一眼,木雪莹此时正在将方才的手帕在火上燃烧。

另一间厢房内,云秀十分不满:“大师兄,你为何拦着我们,要我说,我们直接冲上去绑了她,不信她不交出解药。”

“大师兄,你为什么不逼她救我?是不是觉得我挡了你的路?”子印觉得自己要死了,也顾不得平日的情义,直接问道。

子霖冷冷地扫了两人一眼:“给我安分点,那两位,不是我们惹得起的人,她的武功在我之上,用的毒,我们也解不了。子印,她已经给你解毒了,若是方才不诈你,你会乖乖把别人的东西交出去吗?”

两人听了这话,都是一惊,想不到此人居然如此厉害。

“你们以为,来这里的人都是泛泛之辈吗?除了我们这些宗派的弟子来历练,其他人,都不是好惹的,她们只有两个人,就敢来赤焰山,无论背景实力,自然比那些人还要强势,这些天你们最好老实点,别再打她们的主意,她这次肯放过你已经是仁至义尽,我看那盒子不是什么凡品,你若是看见了里面的东西,可能真的是一具尸体了。”

为了打消这些人的心思,子霖只得把话说重一些,殊不知,这些不是说重了,而是事实。

第二十五章 夫人

“小姐,这是……”

瑾月一回来,就看见地上几滩血,木雪莹正在擦拭银针,放钥匙的盒子在桌上,显而易见,在自己走后,有人来偷了东西。

“凌霞宗的人想来偷东西,估计是看见上好的檀木,所以起了贪心,不过那人没有打开盒子,所以我也没杀他,凌霞宗的三师兄子印,就让他多活一会。”木雪莹的眼中划过一抹杀意。

“小二把我另外一边的那间房给你了,这里他们一会来收拾。”木雪莹说着,将银针放回袖袋里。

“是,小姐。”瑾月上前收拾了东西,跟着木雪莹进了她的房间。

“我方才已经联系过木澜,他说目前除了我们,还有两批隐藏的势力,其余都是来历练或者单个的江湖人手,不足为惧。那两批势力目标都是赤炎果,而不是赤蛇草。所以我们的压力应当不大。”瑾月低声道。

“挺好的,不过我记得师父他老人家似乎需要赤炎果。”木雪莹在思考要不要把这果子给抢了,只不过,似乎南宫轩澈也需要这味入药呢。

瑾月见她打了赤炎果的主意,思索了一下,到底是还是跪下了:“小姐,奴婢自作主张用柳老的标记联系了另外一批人,正是另外两股势力中的一股,而奴婢正好知晓,他们所要救的人,正是柳老要救的人。”

木雪莹只淡淡的看了瑾月一眼,眼中没有任何的惊讶之意:“起来说话。”

“是。”瑾月知晓木雪莹向来说一不二,若是她不起身,木雪莹就会真的生气。

“小姐,我知道,我和痕玉已经自从十年前被小姐救下从而服侍小姐,如今一系列的事情都值得怀疑,但是我们仍是以前那句话,还请小姐相信,我们是忠心于小姐,绝对不会背叛您的。”

“那人只是担心你受到伤害,才会让我们来到您身边,如今小姐若有想问的,除了一些关于幕后之人的身份,其他都会告诉小姐。”

瑾月和痕玉十岁被救下,从而服侍木雪莹长大,可以说三人是青梅竹马,说没有感情是骗人的。

可当初被救下,也是有心人设计的,木雪莹其实一直都知道,不会那么巧,自己当时才五岁,偷跑出去玩都能从一群人手里把人救走,然后两个人就对自己忠心耿耿,怎么可能有这么好的事情。

事实证明,这两人确实是值得信任的,自跟随木雪莹以来,两人与幕后之人几乎没有交情,甚至比一般的丫鬟,更要聪明机敏。

只是最近,两人有些越界了……

“这几日我没时间问这些,待拿到东西之后吧。你先把你当务之急想告诉我的事情告诉我。”

“其实那批人的主子,便是周皇,柳老要救的人,也是他。”

瑾月也不再犹豫,毕竟自己忠于的主子是木雪莹:“他们说,周皇中了天下奇毒第九名燕离子,不过柳老已经写出药方了。其中一味便是这赤炎果。其余的他们不信任我,我再问,也没办法得知。”

木雪莹眼中闪过一丝诧异,瑾月居然知道如何联系南宫轩澈的人,但随即恢复了平静。

“瑾月你联系一下,今晚让木澜过来。对了,阿澈那批人,让他们的头儿过来,如果不信我……”木雪莹想了想,眼中划过一丝趣味,“就跟他们说,他们主子的心上人来了。”

瑾月有些惊讶木雪莹对周皇的称呼,抬头看了一眼木雪莹,张了张嘴,话到嘴边,还是变成:“是。”

随即去了隔壁房间。

木雪莹将玉佩从怀里拿出来,放在手上细细把玩着:“阿澈,你这玉佩,如今可是派上用场了。你不会早就料到我会来这里吧?你……究竟知道多少呢?”

木雪莹这次没有犹豫,将玉佩系在了腰间。

晚上子时,瑾月钻进了木雪莹的房间,窗外也闪过两抹人影,

“木澜见过小姐。”其中一抹高大的身影对着木雪莹抱拳,在外对木雪莹都称小姐。

另外一抹身影只是站着,有些犹豫。木雪莹是主子的未婚妻不错,但却不一定会是未来他们的主子。

“姑娘是……”

木雪莹站了起来,腰间的玉佩在月光下格外夺目,男子当即单膝下跪,表示自己的歉意,语气中带着恭敬:“江戈见过夫人。”

先不说对木雪莹是否服气,只这龙行令便代表这未来夫人地位的承认。

瑾月和木澜也看见了那枚玉佩。不过木澜从来不关心玉佩的来历,该他知道的,小姐会告诉他,不该知道,他没必要了解。

瑾月本不知道玉佩的来历,但看江戈的反应,也明白是周皇给的身份象征,不过她并未有许多惊讶,毕竟,她觉得自家主子征服周皇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起来吧。”木雪莹再次坐下,将玉佩摘下来在手中把玩,见江戈起身,神色并无不满,当下心中满意,“这玉佩我本不想佩戴,但如今这玉佩却避免了自相残杀。”

木雪莹简单解释了一下为何最初进镇时没有佩戴玉佩。江戈心下了然,这夫人确实不同凡响,不想佩戴玉佩便是不想依靠自家主子的势力,甚至易容进镇,看来他私下要给其他人通个气了,不能随便插手夫人的事情。

“属下明白了。”江戈抱拳示意,“不知夫人想要如何帮主子拿到赤炎果?”

木雪莹此刻终于意识到江戈的称呼,神色间有些尴尬:“江戈,夫人这个称呼还是不要叫了,和他们一样称我小姐吧。”

江戈一愣,随即意识到眼前的人还是个十五六岁的孩子,夫人确实叫的有些老了,还得把这件事也回禀一下。

“是,小姐。”

木雪莹点点头:“你俩相互认识一下,木澜是我的人,江戈是周皇的人,接下来你们会联手拿下我们要的东西。这山中地图带来了吗?你们先把赤蛇草和赤炎果的方位和成熟情况告诉我。”

木澜和江戈对视了一眼,皆看见了对方眼中的庆幸和笑意。几批人私下是交过手的,自是知道对方实力深浅,如今两股势力合二为一,又有堂堂智谋无双的木雪莹在,更是如虎添翼。

第二十六章 被鄙视了

木澜拿出地图在桌上摊开,四人借着月光看着手中的地图。

“赤炎果在这里,赤蛇草在这里。”

瑾月通知两人前来时,就跟木澜通过气,让他准备好地图还有标记。

木雪莹还是第一次看见赤焰山的版图构造,确实药兽都很多。

赤蛇草附近十分多蛇,更是荆棘丛生,生长的地势也险峻,若是去了半路遇到截杀,只怕很难脱身。赤炎果更是生长在悬崖之上,路途许多猛兽,悬崖之下的深潭中还有鳄鱼,山里还有有毒的雾气。

“赤蛇草再过三天成熟,赤炎果还有两天。”江戈答道。

木澜不再出声,任木雪莹思考。

江戈并不了解木雪莹,只是听传闻中南木七公主有褒有贬,但褒大于贬,尤其以民心论,更是有功之臣,对于其他的,却是什么都不知道,最多从江易口中得知,此人于主子有些不同,知晓是个不同于其他女子的人罢了。

江戈本想再开口询问,却觉得另外两人都不开口,自己也就谨慎的不开口,选择了拭目以待。

木雪莹心中有些计较后,再次问道:“如今可以知道的,还有几股要与我们争斗的强势势力?”

“另外有一批人马,实力很强,大多人身形都很是粗狂,可能是燕晋人士,目前住在最高档的玉龙客栈。”江戈迫不及待的开口回答。

“小姐,我让人去试探过,他们的性子很是暴躁,几句话就要动手,而且我们跟踪他们的人说,看对方到了柔然边境,那边的人还没消息过来。西晋大皇子派来的手下都已经事先灭了口,并不足为虑。其他的人马似乎都隐藏的很深,目前没有发现什么高手在。”木澜谨慎的开口,也不说没有其他人手。

这话让江戈目瞪口呆,这人的探查能力很强啊,居然把人都跟到了胡合去。听这意思,他们在胡合还有人手。

“小姐你们……”江戈还是有些不相信,这种人手居然在木雪莹手里,如果为主子所用,必定事半功倍。

木雪莹瞥了一眼江戈,看出了他的垂涎之色:“你好好跟木澜学学,我要的信息是这种,回去得跟阿澈提一下,他手下的人可都不怎么机灵!”

江戈有些尴尬,随即有些后怕了,这状要是告了上去,他们不是全得回炉重造嘛。

“小姐,别呀,这事我改,也给兄弟们通个信,让他们也机灵着点。”这事只能是私了啊,不然他会被其他弟兄给揍死的。

“既然要通信,就顺便告诉他们,如果看见我,除非必要的时候,都不要联系我,也不要随便把我的消息传给你们主子,如何?”木雪莹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赤裸裸的威胁啊,江戈觉得眼前的人好像和主子有些相像啊,都是一样的腹黑!

可他能怎么办?

“好,小姐英明!”江戈深吸一口气,昧着良心夸奖道。

木澜和瑾月有些同情江戈,当然,还有那些莫名中枪的兄弟们。

“过奖。”木雪莹一本正经的谦虚让江戈一口老血涌上心头,最后不得不强压下去,勉强带着微笑。

“赤炎果先成熟,而且是必须要拿的,拿到之后那批人追杀过来,第二天拿赤蛇草就会有些麻烦。我现在有个计划是这样的,首先……,你们看这样行不行?”木雪莹指着地图的路径慢慢将计划说了出来。

“好!确实是一个好计划。”

江戈已经从最初的恭敬,带了些敬佩之意。不愧是主子看上的女人,真不是寻常女子可比的。

说完之后,在江戈敬佩的目光中又道:“我不太放心只有我们三批势力,毕竟这么多东西成熟,即便没有许多人需要,但总有些医毒世家会想要这些宝贝。为防他们会打我们一个措手不及,我准备……”

絮絮叨叨说完,最后又问道:“都听明白我的计划了吗?”问的是大家,目光却是落在江戈脸上。江戈见三人都望着自己,更是尴尬的红了脸,自己居然是最不令人放心的一个,真是受打击。

“小姐放心,江戈已经明白了。只是这样的话,若是有不明势力出现,只怕小姐会陷入危险之中。”江戈本听到先前的计划,还觉得眼前人把自己放在了比较安全的位置,听见后面这些话不由得觉得这个万一,很有可能成真,那么到时候,两方人手都顾不上木雪莹,她会陷入很危险的局面。

“无事,我会带着瑾月,利用余下的时间,做好完全的准备,你们到时候也可以拨人来帮我。”木雪莹考虑得很全面,并不把自己处于危险之地的事情看在眼里。

“是,小姐,到时候我们会全力配合的。”江戈回答道。

“我不怀疑你们主子的能力,所以不要让我失望。”言下之意就是,我还是相信你的实力,但如果把事情办砸了,回炉重造肯定没得商量了。

江戈也明白此事的重要性,严肃的点了点头。

决定了计划,两人便要飞身离开,木雪莹又拦住了江戈:“那批人是柔然人的事情,你记得提醒一下阿澈,也让他提前有个安排。”

咋一听见这个是称呼,江戈还有些蒙,随即立刻意识到这是主子的名讳。

“小姐,这称谓……”

“哦,没办法,你家主子非得让我这样叫。”木雪莹有些无奈,似乎自己叫这个称呼多难为情一般。

江戈本还想善意的劝劝木雪莹换个称谓,因为记忆里这样称呼主子的女人,即便都没活着但好像都不是正常人了,是的,不是死,而是脱离正常。

如今听见木雪莹这受了多大委屈一般的回答,江戈心里顿悟:原来是主子倒追的小姐!心里对木雪莹的身份地位评价又高了几分。

江戈应了一声,恭敬的退后,闪身不见。

“柔然人……瑾月,你知道他们为什么想抢夺赤炎果?莫非是……下毒之人?”木雪莹思索着各种可能。

“小姐先别急。等那边传来消息,一切就明朗了。”瑾月出声安慰道。

“嗯,你先去休息吧。”瑾月的安慰并不能让木雪莹少一些担忧,只在心里筹谋着,等下次见到那家伙时要问清楚。

第二十七章 医毒世家

第二天清晨,就有人就来敲门了,来人很规矩,只敲了三声,便立在一旁不再说话

木雪莹本来还在制作药丸,见状,收拾少许不能见人的东西,又缓了缓,才上前将门打开,却是凌霞宗的大师兄子霖。

子霖向木雪莹优雅的做了一揖,说出的话语让人如沐春风:“这位姑娘,不知能否进去说话。”

木雪莹淡淡的扫了一眼,这人只带了一个人来,比之前有礼许多。木雪莹没搭话,只是转身走了进去,继续配自己的药,子霖也守礼,不曾凑走近观看,只在门口走进来几步,远远的看着。

“一大早前来打搅姑娘,是子霖的失礼,但救治云秀师妹却是迫在眉睫。”云秀自昨天从这里离开之后,便全身发痒,一开始只是微微有些痒,大家甚至她自己都没注意,可到了今早,竟是全身都起了红点,去请大夫,大夫却是什么都诊断不出。

子霖仍是温文尔雅,见对方没有任何触动,也没有提条件的意思,只得又道,“若姑娘此行有需要我等帮忙,我等自会全力相助。”

听见此话,木雪莹终于有了反应,但手上的动作依旧流畅。

“公子为何觉得在下需要帮助?”

子霖哽了一下,道:“出门在外总是需要朋友的,何况如今就姑娘两人,若是多一个人,也能多一份保障。姑娘不妨提出条件,日后也免得伤了和气。”

木雪莹听了这话,不免轻笑一声,到底开门见山讨人喜欢些:“我虽不缺人手,但多一个人却也能轻松一分,不过你的师弟师妹很弱,去了也不过是拖我后腿,所以……我只需要公子替我办几天事便可。不知公子意下如何?”木雪莹将药丸分别装进不同的药瓶。

木雪莹的话是实话,子霖也不恼,只略微思索了一下,没有立即答应:“不知姑娘要夺什么药材?”

“具体你不需要知道,其他一切我已经安排就绪,你只需要和我一起,拦截一些不必要的麻烦。”木雪莹的语气陡然变得冰冷,眼中闪过一丝杀气。

子霖也意识到一丝危险,但此刻云秀的情况不能再拖了,她的脸都快被抓花了。

“好,我答应你。”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凌霞宗对他来说到底还有利用价值,子霖不再犹豫,果断答应下来。

木雪莹从袖中拿了一个瓷瓶,倒出一颗药丸,放入子霖伸过来的手上:“这药能止痒三天,不过不能消除斑点,待合作结束,我会把解药给你。”语气依旧淡漠,仿佛方才的杀气并非是她所发出。

子霖点点头,拿着药丸刚刚踏出房门,一声淡漠的声音传来:“你今天带他们去历练吧,明晚合作开始。”

“好。”知道了这人说的是什么,子霖脚步微顿,头也不回走了出去。

木雪莹见他离开,便快速收拾东西,提前进入了一次赤焰山,深入了解一次地形,顺便试一下自制解毒丸的功效。

正和瑾月在半路上走着,迎面走过来一个俊俏的绿衣公子,身后跟着几个小厮。木雪莹正要躲开,那人却一手持扇一手抓住木雪莹的手腕,木雪莹手中多了一把匕首,立即向前扫去,男子不得不放开手,然后退后一步。

“你这姑娘倒是好本事啊。”绿衣公子有些皮笑肉不笑。木雪莹则暗惊:他中了自己手上的毒居然跟没事人一样。不禁抬头打量这个男子,面容很熟悉,再仔细回想,便一下子想到,此人是江湖医毒出名的江南慕容世家的嫡三公子慕容苏,面容风度翩翩,却十分擅长毒道。

想到这里,木雪莹微微拱手,眼色之间却没有丝毫敬意:“在擅长医毒的三公子面前,不过班门弄斧罢了。”

慕容苏也没想到,此人居然认识自己,眼中划过一丝诧异,随即轻佻笑问:“姑娘你……认识我?”

瑾月当初跟着看了一些江湖世家,尤其是医毒世家,因此木雪莹一提及,立刻想到了此人,面上仍不动声色,正视前方,一时间分不出谁是主谁是仆了。然而想到要取的东西,心中涌上一丝担忧。

木雪莹仍旧声色淡淡的:“奉劝慕容公子,不要干涉我们的事。”说完便和瑾月绕了过去。

慕容苏身形一闪就去拦木雪莹,另外有两个小厮去拦瑾月。木雪莹一个翻身绕到了慕容苏的身后,慕容苏手中的扇子已经放在了木雪莹的脖子上,扇沿上的飞刀霎时露了出来。

瑾月只是一个瞬间到了两人身后,两个小厮都直接倒下,没有任何异样,如同睡着一般,余光看见木雪莹被钳制,不过嗤笑一声,看向了别处。

慕容苏见状心下思索,估计这两人是同门高手,奉师命前来,但两人心不合。

木雪莹不见一丝慌张,冷笑一声:“慕容公子,确定要与我西晋百里家为敌?”

“百里世家?”慕容苏半信半疑,西晋以毒出名,其中百里世家、司徒世家、轩辕世家更是三足鼎立之势,百里世家最近两年已经有隐隐压制其他世家的趋势。

“如何能证明?”慕容苏又出声道。

木雪莹又是冷笑一声,不过没说话,很快慕容苏的手就不自觉垂了下去,这时才意识到自己居然中毒了,不由得大惊:“你……居然对我用毒!”

“好好跟你说话你不听,非要自取其辱,师姐我们走吧。”木雪莹看都不看倒在地上的慕容苏,说了一声就和瑾月向前走去。

慕容苏此刻是知道了,这就是对方证明的方式,她们不是心不合,那个师姐的笑并非是对着木雪莹,竟是嘲笑自己不自量力。可他现在没有任何办法,连话都说不出,只能眼睁睁看着两人走远。

几个小厮连拦人的勇气都没有,没看见连自家公子都倒下了吗?自己这么弱鸡,冲上去肯定是炮灰啊。待两人走远了,小厮才手慌脚忙的扶起慕容苏,喂他吃解药。

慕容苏让人把那两个小厮唤醒,然而怎么叫都叫不醒。半个时辰后,慕容苏恢复了知觉,亲自查看,这两个睡着的人竟已经成为了尸体,此刻,慕容苏已经不得不相信那两个人是百里世家的人了。

第二十八章 万事俱备

“我们走吧。”

冷静下来,慕容苏对空气使了个眼色,随即带着几个小厮走下山去,而身后两具尸体便凭空消失掉了。

得知慕容苏让人把尸体准备运回江南后,木雪莹立刻发布给玉阁,让人在运尸的路上把尸体毁掉。毕竟是瑾月特制的求仙毒。虽然一般人不会分解毒素,但如果运到江南慕容家,那些老前辈肯定会研制相应的解药,不到万不得已,这种杀人于无形的药都是不会用的。

方才也不过是为了证明两人师出百里世家罢了。

为掩人耳目,木雪莹和瑾月去了五六个不同药草的地方,赤炎果和赤蛇草所在之地都藏在其中,因为路径原因,两人只是和其他人一样在远处观望。

到了毒雾深处,两人尝试了丹药,世面上卖的解毒丹可以在毒雾中坚持一个多时辰,而她们自制针对此毒雾的解毒丹可以坚持三个时辰,还是多亏了柳老的独门研究,不由得是一件幸事。

下午回到客栈,慕容苏已经在坐在门口最近的桌子悠悠的喝茶,见到两人进来,很是客气的做了一个请的姿势,那抹绿色,竟是让吃饭的一些人看呆了。

二楼的云秀此刻看见木雪莹两人走向慕容苏,心中更是怒火中烧,凭什么这种无颜女能得到俊公子的青睐,大师兄也护着她们,不让自己去为难他们,楼下这个绿衣公子也是这样,真是个贱人!不仅丑,还是个妖女!

云秀冷哼一声,强迫自己压下怒火,低头吃饭。一旁的子印也在心里发誓:一定要让这两个贱人好看!

瑾月落后木雪莹一步,瞥了一眼楼上,不由得冷笑一声,眼中的轻蔑之意被慕容苏看的一清二楚。

几人坐下后,小二就上了菜,都是这里的招牌菜。

“两位,上午对两位冒犯,还请原谅在下的无知。”慕容苏倒了一杯酒,起身说道。

木雪莹神色自若:“不知者无罪,公子有话直说。”也不等慕容苏说什么,自倒了一杯酒饮下,瑾月如同没事人一般,在旁边静静的吃菜。

慕容苏有一瞬间的呆滞,这姑娘又不按套路出牌。

“说实话,在下并不想与姑娘为敌,如果可以,姑娘想要取什么药不如告知在下,兴许还能帮助两位。”

慕容苏一脸的真诚,开玩笑,百里世家与朝廷相连接,根本不是他们这种江湖上的世家可以媲美的。

木雪莹犹豫了一下,看向吃菜的瑾月,慕容苏也跟着她的目光落在努力降低存在感的瑾月身上。

被发现的瑾月丝毫没有抬头:“师父嘱咐过,尽量不和人结仇,你要说便说,我只当不知道。”

木雪莹微微点头,看向慕容苏:“玲珑草、赤蛇草、赤炎果,这三样,必不可少,我们不想树敌,也不需要帮助,公子只需不干涉便可。”

三种都是至毒的药草,慕容苏不疑有他。

“玲珑草不瞒两位,其实在下也需要,也亏得不止一株,因而我们也不会为敌。”

慕容苏本想提醒这两人,赤蛇草和赤炎果很受欢迎,但随即又想看看这两人的本领,也就不多说话,吃完饭后便分道扬镳了。

厢房内。

“公子此行不是还要取赤蛇草吗?”一旁慕白不解的问慕容苏。

“这东西五年长成,又十分稀少,如今许多人都虎视眈眈。我本就只是来试试,能否拿到对我并无太大影响。百里家要它,岂敢争夺。”慕容苏一脸的漠然,并没有因为失去赤蛇草的机会而有波动。

“那两具尸体提早送去江南,那两个小丫头挺有意思的,找人跟着。”

“是,属下遵命。”

天色慢慢暗淡下去,木雪莹躺在床上有些无聊,开始思考自己这几个月的行程。从木国都城到周国都城其实只需要几个月,若是这种送亲队伍,也不过五六月而已,即便路上追杀拖延再久,也不会超过八个月。

木雪莹是一个有野心的人,就从她把持木国朝政三年就可以看出,虽然以为父皇分忧和复仇为目的,但她的所作所为都是身为重臣所热衷的事情。

木雪莹自从三年前知道自己要嫁到周国当皇后,统一天下这种想法就更加强烈了。木雪莹准备在这八个月里尽量在中原六国布局,周国在她去之前可以放一下,而木国并不在她的考虑中,因为她不会让木国消失。

如今蛮夷那两个大国也蠢蠢欲动,木雪莹不得不把这两国放在行程里,然而自己只剩下七个月时间了,要去六个国家,木雪莹觉得自己需要另外筹谋一下。

直至傍晚酉时,瑾月才踏进木雪莹的房间。

“方才的路上被跟踪了,耽误了些时间。”

“没事,反正时间还长。”木雪莹对瑾月向来很放心,交给瑾月的事情,几乎是没有纰漏。

“我把东西给他们了,之前的布置已经好了,大约再过一个时辰,他们就会过来。”瑾月坐在一旁给自己倒了口水喝。

“小姐!”一个时辰后,木澜和江戈果然出现在房中。

“屋外有人监视,我们把他打晕才进来的。并未让人发现身份。”江戈抢先一步说道,木澜仍旧面无表情,丝毫不理会这人的幼稚。

木雪莹点头,对江戈的示好没有理会:“都安排的怎么样了?”

“我们负责埋伏的人已经安排上了,山里、山路、还有客栈等各处,都已经吩咐相应的人手了,药物也让人分发下去了。”木澜不慌不忙道,明晚要夺的是赤炎果,他们这批人能不露面就不露面。

“我手下分成两批,一批跟我一起去夺果子,另外一批跟随暗处保护,那份假东西会放在我在手里,具体计划也都吩咐下去了。”江戈也不示弱。

“行,不过你们还是要小心一点。届时我不会出面只会暗中观察,我另外找了一个人作为帮手,所以你们拿到东西后一定要潜伏,不能来找我。”

“好。”木澜和江戈对视一眼,答道。

“明晚入夜动手,如果对方先动手,就按照临时计划行动。”木雪莹思考了一下,补充了一句。

第二十九章 连环计

很快便入夜了,江戈和木澜等人都提前两个时辰埋伏起来了,子霖也来到与木雪莹两人约定的地方。

“公子,那两位出门了,身边还跟着一个男子。”

慕容苏握着的扇子一收,嘴角一勾:“走吧,看看本公子能否有机会英雄救美。”慕白点头,两人消失在了原处。

木雪莹带着子霖来到了山脚进山的大树下,瑾月则去了出镇的地方。

一声鸟鸣传出,木雪莹笑了笑:“有人来了。”什么人,木雪莹没说,树上的子霖虽觉得是废话,但也不多问。

东风起,空气中,有着一丝不寻常,子霖意识到空气不对劲时,已经吸入了一刻钟,但并不觉得身体有何异样,低头瞧了一眼在树后打坐休息的木雪莹,猛然想起出门时木雪莹给自己吃的丹药,心底一惊:这两人好生厉害。

山上,过了一刻钟,没有人去采摘果子,江戈便领人现身去了悬崖,暗处的一批人也悄悄跟进。到了悬崖,有几个人悄悄捏碎手中的丹药,江戈领了两个人,去悬崖,其中一个人戴了天蚕手套,摘了果子放进小盒里。

刚刚上到崖岸,首领打扮的江戈将手中的盒子放进袖中。一批人便将这些人围了起来,一瞬间便厮杀起来,暗中的一批人也立刻出现,从后面将这批人包围杀掉,空气中的药让这些人的内力逐渐消失,逐渐落入下风。

荆棘丛外,木澜隐藏的一批人在江戈他们进去时便捏碎了药丸,不易察觉的气味漫入空气。听着荆棘那边有打斗声,这边隐藏的时候人便出现了,木澜等人直接将人围杀掉。

江戈等人过来时,空气中已经恢复了平静,只有地上的尸体昭示着这里发生了一场战役。

江戈等人如没看见一般,直接越了过去,下山的路上没有什么阻碍,谁也不会发现,他们的队伍里少了一人。

在他们离开一会后,木澜留了一些人在外面毁尸灭迹,自己带了几个人进了荆棘丛另一边,手下人继续清理现场,木澜则自己带着天蚕手套,绑了绳索去了悬崖,小心将那颗毒草从石壁上连同石头一起挖出来,放进盒子。

是的,木雪莹准备仔细钻研并养这个植物,作为一个对毒药感兴趣的人,将它据为己有是个很大的诱惑,慕容苏也有这个想法,只可惜被木雪莹断了念头。

木澜上崖后,跟着用化尸散毁尸灭迹,待都毁掉后,一行人便跟着下山,不过,他们不到山脚,只在半山腰再下去一点的地方汇合,然后按兵不动。

慕容苏答应不出手阻拦便确实不会阻拦,只是木雪莹预料的没错,确实还有高手潜伏在客栈。虽然已经在每个客栈的水里都投了迷药,整个路上和客栈也都弥漫着降低内力而且很难察觉的药物,这些东西对于杀手一类来说,几乎是致命的,但医毒世家如慕容苏一类,有和没有并没太大差别。

江戈一行人快到山脚的时候,便出现了两批人,都是平常打扮,穿着像普通的宗派之人,话语中却并非如此。

“哟,你们怎么来了?”

“这句话不应该是我问你吗?山上已经有过厮杀了,不想死最好找个地方躲起来吧。”

“呵呵,都是为了王爷,何必这么自相残杀呢。不如我们一起去抢,功劳算我们两家一起的?”

“休想!到手的东西,你觉得我会让人?”

“司徒裘,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

瞬间木雪莹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哟,哪里来的人,这般丑还敢出现!要不要跟小爷回去,保证给你脱胎换骨?”

司徒裘一脸的狂妄,心中却是有些心惊,此人武功甚高,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自己竟然没有发现。

“姑娘莫不是也要来分一杯羹?”与司徒裘吵架的人恢复了温文尔雅的模样。

木雪莹看着这两人,从记忆里知道了一个是西晋司徒世家的公子司徒裘,一个是西晋轩辕世家的公子轩辕与涯。

“两位好手段,可惜了,给王爷治病的东西,必须由我呈上去。”木雪莹冷笑一声,晋国四王爷华天凌不知道惹了谁,被下了一种毒,赤炎果是其中一味药材。

“你是谁?”司徒裘立马变了颜色,这人很明显,也知道四王爷中毒的事情,这就意味着对方背后有西晋的势力。

“莫非姑娘是百里家的人?”轩辕与涯思索着问道。

“不是!”木雪莹愣了一下便否认了,但很明显,两人都不相信这话,都认为是百里家的人,因为这么一个向华天凌示好的机会,即便百里世家站在华天晏那边,也不应该会放弃。

如果这人是百里世家的人,那么暗处应当还有她的人,肯定不能随意撕破脸,斗起来,司徒世家和轩辕世家可能都吃不了兜着走。

两人看向木雪莹的眼神中已经有了一丝忌惮。子霖看着这一切,心中也有些人认为这两人都是百里世家的人,只有这样的高手,才能做出这样不令人察觉的药吧。

说话间,子霖已经将手中埋在土里的绳索拉了一下。

江戈等人很快来到了木雪莹身后,话不多说,就开始动手,木雪莹也不多说,给了子霖一个手势,一身黑衣蒙面的子霖就加入了战斗,不过他们两人对上的是司徒裘和百里与涯。

慕容苏站在暗处,看着这些带着毒药的厮杀,他又将视线转向了出镇处,瑾月听见了那些兵器打斗的声音,缓缓拉起手中的绳索,空气中又多了一丝毒药的味道。

司徒裘和轩辕与涯很快都意识到木雪莹与这些黑衣人是一伙的,很默契的对视一眼,然后迅速撤掉。

木雪莹见状也不追,只收了手,示意子霖退在一旁。子霖虽不解,但也不说话。

江戈只轻声说了一句,:“多谢。”然后带人离开。

实际上,不论是逃还是离开,都只有穿过小镇出镇一条路。

司徒裘和轩辕与涯带着残余人手狼狈的逃到小镇出口,却发现已经中毒,顿时觉得不好,瑾月慢悠悠的走到一行人面前,身后出现了几个黑衣人。

第三十章 祸水东引

“两位拿走了赤炎果,不如留下来做客吧。我对这果子的模样挺好奇的。”瑾月声音有些冷清。

司徒裘和轩辕与涯等人内心有些欲哭无泪,他们根本没有拿到赤炎果啊,这人哪里看出他们得手了?

“姑娘,我们并没有拿到果子,身后有一批黑衣人,赤炎果在他们手里。”这行人已经因为中了毒,如今已经不能动弹,都倒在了地上。

瑾月围着几人走了一圈,还没说话,江戈带了几个人追了上来,语气很急,似要杀人一般:“拿出赤炎果,饶你不死。”

“哦?赤炎果不是在你们身上吗?”瑾月笑道,“这些人可是说赤炎果在你们手上呢”

江戈蒙着面,嘴角却不经意勾起:“司徒裘与我打斗的时候,将赤炎果偷走了。”

“没有没有,我根本没有拿啊,姑娘你要相信我们。”司徒裘无措的摇头,似乎完全不知道是这个结果,但狡猾如他,还是把轩辕与涯和自己弄成了一伙。

轩辕与涯有些怀疑的目光落在了司徒裘脸上,见他一脸慌张,怀疑便减弱了几分。

瑾月思考了一下,仿佛在考虑谁的言辞更可信。

“明显,他们现在就跟落水狗一般,没办法从你手上拿东西吧?”想了想,瑾月又道:“你们走吧,本姑娘的不想伤及无辜。”

司徒裘和轩辕与涯都有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的感觉,刚才担心吃解药会激怒对方,所以都没有服解药,听她这么说,慌忙自己吃了药,相扶着离开。

直至听不见脚步声,江戈便也带着人离开了。

“把消息传出去吧。”瑾月对着身后的黑衣人挥挥手,看也不看江戈,转身回了客栈。

客栈里。

“姑娘,那批黑衣人是你的手下?”子霖有些不敢相信,既然有这般厉害的手下,为何还需要找他帮忙呢?而且他似乎没帮什么忙。

木雪莹摇头:“借了旁人的势罢了,那样东西也已经不在他们手里。”

木雪莹拿出解药:“这是根治你那小师妹的药。明晚就不需要公子现身了。”

“这……”子霖有些犹豫,他其实挺想结交木雪莹的,可如今就已经下逐客令了。

“在下萧子霖,姑娘方便透露姓名么?”说完,子霖又觉得自己似乎有点唐突,“姑娘切莫误会,在下只是想结交姑娘,若姑娘不愿说,也无事。”萧子霖的话里竟不自觉透露出紧张。

木雪莹半晌不说话,就在萧子霖准备放弃的时候,木雪莹开口了:“在下姓梅,江湖都称我一句小姐。”

木雪莹站起来,踱步到窗前:“我不是良善之人,奉劝你一句,你那个师弟还有那个师妹,若还要设计害我,我并不介意灭了凌霞宗!”

是了,杀了云秀,以宗主护女的性子,就是与凌霞宗为敌,那么木雪莹只有灭了这个门派的。

木雪莹觉得自己的逻辑很不错,萧子霖心下却愣了愣,没在意木雪莹的自称,但打算结交此人的心思却越发强烈。

“梅小姐,不知子霖在哪里可以找到小姐?”

木雪莹突然抬头,看着萧子霖,实际上却是看的门窗之外,瑾月回来了。

“在下见公子时,自会去西燕上门拜访!”木雪莹加重了西燕两字,萧子霖的眸光中出现了明晃晃的杀意:这人知道了他的身份,知道了他最深的秘密!

“公子可以走了。”木雪莹仿佛没有看见那人眼中的杀意,淡淡的转身,把后背留给了萧子霖。

此时,是杀了木雪莹最好的机会,但萧子霖到底是隐忍了许多年,此时不由得冷静下来。

姓梅,江湖人称小姐,虽说江湖上梅姓不少,但名声鼎盛武功高强的女子,又能被江湖人敬一句小姐的,只有那么一个:玉阁阁主梅玉!

想通这层,萧子霖的后背浸了一丝冷汗,梅玉功夫深不可测,背对自己只怕也是给自己一个投诚的机会,若是方才自己出手灭口,应当是连命都没有吧!

“小姐,子霖太过失礼,还望恕罪。”萧子霖此刻的神色已经带上了恭敬,将袖中一枚檀木令牌双手递上。

“这枚令牌是子霖幕僚身份的证明,若小姐要来见我,只需亮出这枚令牌,便会有人以上宾待之。”

萧子霖的心思木雪莹是懂的,得了这枚令牌,便是萧子霖的幕僚了,即便不做有助于他的事情,也会被视作一派,不过这也合了木雪莹的心思,她本就是要去西燕布局的,这正是给了她一个理由。

木雪莹接过那枚令牌,令牌很袖珍,但上面的痕迹非常人所能模仿,是特有的手法。

“公子的好意,在下收了,日后定当拜访。”木雪莹也表示了自己的善意。

两人的目的都达到了,萧子霖也没必要久留,直接告辞,刚要开门,门却从外面推开了,瑾月作了一个请的姿势。

萧子霖没说话,对着瑾月颔首,迈步离开,直到走回自己房间躺下,才敢大口呼吸,瑾月明显早就到了,可是自己却丝毫没有察觉,梅玉的侍女都不寻常,果然不假,方才自己若是有一丝要杀人的动作,想必已经身首异处了。

梅玉设局结交自己,明显是有所图,可玉阁一向不干预朝政,她这般接近自己,究竟有什么目的呢?

萧子霖不敢往下深想,他担心自己会想通一些事情,从而被灭口,毕竟自己在燕国并不是唯一的合作伙伴。与虎谋皮,他没有选择,方才若是自己不同意,死的必然是自己。

“小姐。”瑾月在萧子霖离开后,便转身进了房门。“事情已经吩咐下去,明天一早,江湖就会流传赤炎果落入晋国司徒世家手里的消息。”

“嗯。这个也得手了。”木雪莹将手中把玩的令牌递给瑾月,瑾月看了一下令牌,然后收进袖中,木雪莹身上是不会有其他男子的东西,南宫轩澈的玉佩能在木雪莹身上,只能证明南宫轩澈在木雪莹眼里不同。

“慕容三公子一直在暗处,看到了发生的一切,包括镇外的那场戏。”瑾月再次开口。

木雪莹皱了皱眉,这人明显比自己想的还要难缠。

“刚刚的谈话他听见了吗?”

第三十一章 怀疑扎根

“应当没有听见,他在另外一处,距此百里外,我们这里也有一直人守护,他自是不能近前。”

“好,那便以静制动吧。”

木雪莹想了想,便让瑾月去休息了。

第二日,镇上少了许多人,大家都去追司徒裘了,确切的说,是他手上的赤炎果。

木澜带人去取赤蛇草和玲珑草都十分轻巧,没什么高手,只有一些不知死活的人,非要往上凑,也就直接被牺牲了。

而司徒裘自逃走以后,便在自己的包袱里发现了赤炎果,不由得心中一喜。轩辕与涯见他整日愁眉苦脸,却没太大的悲伤,只是苦恼居多,再加上不时有人追上,虽被几人用毒灭掉,但江湖都这么传言,轩辕与涯的怀疑也就日益加深了。

终于有一天,两人一言不合吵了起来,分道扬镳。

“小姐,那两人已经闹翻了。”瑾月笑了笑。

木雪莹和瑾月此刻已经在去武林大会的路上,木澜和江戈完成了任务,已经离开了。赤炎果和赤蛇草此刻应当被带去了玉阁。

“云秀他们,收到我们的礼物,应该很开心吧?”木雪莹笑着,敛去眼中的寒光。

“嗯,他们应当很开心,毕竟小姐可是帮她完成了终身大事呢。”想到凌霞宗的云秀和子印,瑾月心中冷笑,当真是蝼蚁,不自量力!

临走之前,云秀和子印还在设计木雪莹,想把自己和木雪莹用迷晕卖进窑子,虽然用的是北夷的蒙汗药,却对两人毫无用处。且不说木雪莹本身带毒,这种小儿科药物根本无用,瑾月也有百毒不侵之体,就是仅仅她们本身为用毒之人,对药物都非常警觉,所以药物漫入房间的第一瞬就被发现了。

索性两人一不做二不休,把云秀扒了衣服扔进了子印的房间,燃了特有的熏香,熏香只燃一个时辰,天亮之前会把香灰换掉,什么痕迹都不会留。

木雪莹此刻心情确实不错,就连慕容苏这个烦人的家伙也被他跟过来的未婚妻缠住了,派来跟踪的尾巴也都被甩掉了。如今离武林大会还有半个月,两人就慢悠悠的骑着马,不慌不忙。

“瑾月,如今正好有时间,便说一下你和痕玉的事情吧。”木雪莹想到之前因为要办事而延后的质问。

提起这个话题,木雪莹的语气丝毫没有情绪,她的怀疑不是一点点了。相比其他丫鬟,瑾月和痕玉无论是胆识、智慧,还是远见,都远远超乎那些人,甚至比许多小姐还要聪慧,识大体。

两人比自己年长五岁,且做事从不需要自己操心,尤其是瑾月。痕玉忠心于自己,但论听话的话,她很多时候都是听从瑾月的吩咐。甚至木雪莹不在的时候,两人可以很自觉做出应对,就好似木雪莹的两个分身一般,明明不凡,却对自己忠心耿耿,而且是有思想、一心为自己的丫鬟。

木雪莹的怀疑在两人进来没多久就开始怀疑,建立玉阁后更是直接问了出来,当时瑾月的回答就是,绝对一心为她,只不过是被人设计而来。

这次联姻后,木雪莹看出来了,瑾月认得南宫轩澈,而且瑾月似乎知道那个安宇是西晋大皇子华天宇。

而且,瑾月和痕玉得知自己要嫁给南宫轩澈的消息,都是与往常不同,反倒是一心想劝自己认命嫁过去。在得知自己有逃跑不想嫁的想法时,两人豆有些落寞。

木雪莹相信,瑾月和痕玉对自己忠心,但经过这段时间,她知道,这种忠心也是有一丝她不明白的执念在里面,这是一个不可控因素,如果可以,木雪莹并不想失去这两个帮手。

“小姐,当初,我和痕玉是一群练武之人中最机敏聪慧的两人,师父便挑选了我们两人送到小姐这里。”

“我们临走前,师父还有那人给出的要求就是,我们到了小姐身边,就是小姐的人了,要努力保护小姐,等小姐十五岁成年后,护送小姐嫁入周国,日后的命运日后再说。而且说小姐身上带着胎毒,具体是什么,他们也不知道,只说发作起来会很痛苦。”

“传消息这种,师父和那人都没想过干扰您的生活,所以不曾交给我们联络的方式,只说,若有需要联系的时候,他们会传信给我。”

“我和痕玉来之前,因为我的性子比较沉稳,所以师父叮嘱,让痕玉多听我的话,不能坏了您的事情。”

“但其实师父和那人对您了解比之旁人,多不了什么。至今他们只传过一次信,便是小姐当年发病后性情大变,他们很担心您,问您发生了什么,我只回了说您身上的胎毒是七色彩蝶,然后发病了,其他什么也没说。”

瑾月说完这些,便等着木雪莹慢慢消化,心中有些忐忑,不知道小姐会不会信她。

木雪莹听完这些话,想了许多。对方知道自己是胎里带的毒,那人明显见过自己母亲,而南宫轩澈也是见过自己母亲的。虽然瑾月和南宫轩澈都不肯透露具体是谁,但木雪莹已经隐隐猜到是周国一些比较显赫的世家,而且那个世家还与江湖门派有牵扯。

“你的师父……还有那人,都不能透露吗?”木雪莹犹豫了一下,长长睫毛垂下,遮住了深邃的眼眸。

“抱歉,小姐,事实上,我们也不知道那人是谁,但是师父和那人的相关信息,都不能透露。”瑾月语气中也带了一丝无奈,“或许您去了周国后,一切都会浮出水面。”

木雪莹没有说话,她去周国,肯定也能知道所有真相,但这种脱离掌控的感觉,她不喜欢,她甚至担心事情的真相,自己会接受不了。

“你放心,你和痕玉,日后若要离开,我会给你们一个体面的身份,不会让你们吃亏的。同样,我依然信任你们。”木雪莹顿了良久,才出声,话里的意思,却是连她自己也不相信。

“小姐放心,我和痕玉不会离开小姐的。跟着小姐的日子,很充实也很刺激,我们很喜欢。”瑾月知道木雪莹只是对自己之前的隐瞒有些生气,却没有真正生气,也就不自觉放松了一些。

第三十二章 表妹知涵

木雪莹喃喃道:“刺激么?你们还真是口味独特。”

“是啊,我和痕玉都觉得很神秘,身份也是多变的,多刺激啊。”瑾月笑了笑,并没有察觉木雪莹的不对劲。

“可……我要把你们带进深宫。日后自由的时间就会少许多。”木雪莹不自觉想到了皇宫,那个让她十分排斥的地方,神色有些暗淡。

瑾月也发现自己一放松就有些口不择言,不由得有些愧疚:“小姐对不起,我不该提起这个的。”

“没事,我只是不想你们两个和我一样。”木雪莹本身要嫁过去也不说什么,可痕玉和瑾月两人这般优秀,根本不应该在后宫那种地方度过的。

话题再一次沉重,两人都默契的不开口。

行了几天路程,到了一片山林,四周都荒无人烟,木雪莹两人心生警惕,脚步不自觉放轻。

一片打斗之声起,木雪莹不等犹豫,把缰绳扔给瑾月,运了轻功径直而去。

身后的瑾月心里叹了口气,她其实对小姐还是有隐瞒的,她这些年暗中调查周国的人,也令人观察着周国某些人的动向,所以即便她当初不知道那人是谁,经过调查也是知晓的,因而当初她一眼认出了南宫轩澈。

木雪莹到的时候,眼前是一个湖,湖中心有一个小亭,与湖岸隔绝。碧波荡漾,还有雾气围着周围的山林,亭中还有一白衣女子弹琴,不可谓不美。

然实际情况是,木雪莹找到一条小径进去,湖边围着一群黑衣人,湖中心一个白衣美人,以琴声攻击四周的黑衣人,但明显,黑衣人十分多,很快便有人接近的四角亭。

木雪莹见状,一枚银针以内力催之,将那人打落,然后从湖岸加入了战斗。

十多个黑衣人,虽武功不俗,但架不住这琴音,还有不知从哪里来的剧毒银针,很快便都死了。

木雪莹对那白衣女子点了点头,然后便搜了一个黑衣人的身,见没什么东西,又扒了那人的上衣,果不其然,左肩上有一梅花印记,木雪莹心下了然,直接用了化尸散,将这个人连同衣服变成一摊血水。

“姑娘,不知可否透露姓名,这般胆大的女子,知涵觉得十分有趣。”那白衣女子已经抱着琴来到木雪莹两步远的位置,她的脸上带着面纱,看不清容貌,但只瞧那双凤眸,便知是一个大美人。

木雪莹此刻仍是易了容的,一时间,叶知涵并不能认出人来。

“在下木雪莹,不知姑娘是?”木雪莹见她自称知涵,心里有了些许怀疑,周国叶国公府的大小姐,便叫知涵。

“小女姓叶,名知涵,公主可称我知涵。久仰公主大名,今日不知能否见得真容?”叶知涵有些激动,但又不断克制,当即摘面纱,满脸的殷切之色,毫不虚假。

木雪莹只感受到满眼的真诚,没有任何的算计,那股莫名的亲切,让她不自觉点头,随即卸了妆容。

看着叶知涵那与自己有三分相似的容颜,木雪莹感觉自己的心里有隐隐的猜测,但那个猜测却有些让人承受不住。

“公主长得真好看,我见着公主只觉得有股亲切之意,不知我可唤你莹姐姐么?毕竟公主可还是大我三个月呢。”叶知涵已经没有那般激动,似无意般说道。

大三个月么?那便不是自己的亲姐妹了,木雪莹心里刚刚升起的火花又熄灭了。

不过叶知涵没有说错,木雪莹看见叶知涵的那刻,也觉得万分亲切。

“当然可以,其实我见着知涵妹妹也觉得十分亲切,不带骗人的。”木雪莹很是真诚,不自觉中露出了一个笑容,与平常清淡的笑容不同,这次竟带了丝烟火气。

两人聊着聊着,牵着叶知涵的马走出山林,瑾月已经等候多时了,见到叶知涵的时候也没有诧异,只微微弯腰:“叶小姐好。”

一句话,戳破两人假装不知道身份的默契。

叶知涵也不尴尬,继续和木雪莹聊着天。两人从琴棋书画聊到几国历史,从修身养性聊到治国安邦,逐渐竟是生出惺惺相惜之感。

两天后。

“莹姐姐,实不相瞒,我本是偷跑出来的,如今要回去了,这两天与你聊天,甚是愉快,如果可以,我希望,能在家里看见你。”叶知涵很是认真,话中的意思让人忍不住深究。家里?谁的家里?周国?皇宫?还是……叶家呢?

木雪莹没有挽留,送叶知涵出了客栈。她知道,叶知涵不一定是回家,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有自己的秘密,她自己不也是要去换身行头吗?

路上,叶知涵牵着马慢悠悠的走着,面前出现了一个人,于是叶知涵跟了上去。

院子里。

“已经见过了,说说看,有什么想法?”南宫轩澈倒了杯茶,推到叶知涵面前。

叶知涵眼里划过一丝精光,看来自家阿姐已经被这人放在心上了啊,脑海里闪过木雪莹的音容相貌,不禁露出了笑容。

“美!比我略胜一筹。”叶知涵很中肯的给了这个评价。

其实这个评价已经很高了,叶知涵本身就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而且治国之道也很有心得,从小跟在南宫轩澈和自家父亲身边,耳濡目染,天赋过人却从不自大,虽对人良善,却绝不是愚蠢。

周国宣太后十分喜爱叶知涵,对于皇后是异国公主一直有些心结,毕竟当初定下的时候她并不知道那是一个会养在异国的公主。

见叶知涵与自家儿子投缘,也就总想将叶知涵指给南宫轩澈。叶知涵与南宫轩澈青梅竹马,朝中许多人都看在眼里,几乎都是默认的事情。不过两人本身却毫无男女之情,皆是兄妹相称。

“莹儿……确实很好,你这般说,应当是服气了吧?”南宫轩澈对于这个妹妹,其实猜不透她的心思,如果说对自己没有情义,为何还要逃出来看木雪莹呢?这分明是一场比试!

叶知涵一眼看出了南宫轩澈的怀疑,不由得有些恼怒,觉得两人多年的情义都白费了,随即又是一抹轻笑。

“哥,嫂子还没进门呢,这就觉得妹妹会欺负她了?”顿了顿,叶知涵又道,“我当初逃出来,就是知道了所有的事情,征得母亲同意,这才出来的。”

第三十三章 奇葩父母

“从小呢,父母就在我耳边念叨,让我对你啊,只能当哥哥,不能有男女之情。我呢,这么聪明的人,我怎么会喜欢一个当皇帝,后宫佳丽三千的人呢?我是真把你当哥哥,尊敬而亲切。”

“只是见莹姐姐,几乎成了我的一个执念吧。父母一直在耳边念叨,说我不能跟表姐抢,说她如何如何可怜,如何如何惨,说如果我喜欢上你,他们两个也会为难什么的。我听久了,也就好奇得很,总觉得,要见她一面,看看是个什么样的人。”

“如今,我见到了,心里的执念也就放下了。我是真心当她是我姐姐的,如今更是引为知交,不说本身就是我表姐,即便没有亲缘关系,我叶知涵,也愿意护着她!”

叶知涵说着说着又苦笑一声:“可惜了,哥哥现在见知涵,竟是连妹妹都不肯唤了,当真是我的失误。也难怪,太后娘娘一直想让我成为儿媳,外人都不信我对你纯良,甚至连自家父母也不信,你这局中之人又如何能信呢?”

都说父母是最护犊子的,可她的父母,纵然一直对她很好,却在她和莹姐姐面前,天平永远偏向莹姐姐,若非她本身将事情看的通透,只怕会钻牛角尖,恨上木雪莹吧?做女儿,混到她这个地步,也是没谁了。

“妹妹,我……”南宫轩澈听了这些话,其实已经信了,奈何曾经觉得女人太过阴险,诡计多端,所以觉得这个妹妹可能也是一样,不料,果然是自家的妹妹,竟一直都看的如此通透。

“世上,大约只有莹姐姐信我了吧。”叶知涵有些心凉,但也庆幸,莹姐姐是信她的。

莹姐姐这样的人,聪明,而且不会轻易被他人说动,只要从心里相信了一个人,就会掏心掏肺对她好,这一点,叶知涵在了解木雪莹的经历以及这两天的相处后,就已经确定了。

只要莹姐姐这般通透的女子信她,其他人即便是不信,日后也会相信,自己也不会担心会因此而受到什么迫害。

南宫轩澈听见最后这句话,心头有些愣了,他怎么不知道,两个人见一面,就可以这般相信彼此,而且这还是两个女人。不过转念一想,毕竟两个都不是什么世俗女子,能够引为知交,也就不是太奇怪了。能够少一件麻烦事,也实在是自己之幸,日后也不用为难。

“妹妹,我其实是信你的。我……”南宫轩澈只觉得这个妹妹的天平偏向了木雪莹,潜在的危险意识让他忍不住出声解释。

“你别解释了,我知道,你是觉得你这个妹妹,跟那些女人一样。我可不想听这些话,另外,我还得告诉你,我莹姐姐也不是那样的女人,你最好不要负了她,否则,我叶知涵第二个揍你!”

第一个是谁大家都心里清楚,叶知涵佯装生气的握紧拳头,说完便放下茶杯,准备去自己的房间。

“我一会写封信给太后,你一会捎过去吧。我呢,就先在外边游历,这事,你得帮我一下,我可不想回去的时候被我父亲责罚。”说完,叶知涵就大步走开。

南宫轩澈眼中染了笑意,声音也带了一丝温度:“妹妹,谢谢你。”

有了叶知涵的亲笔书信,太后那关就很容易过了。毕竟,叶知涵是一个不输于男子的人,她的意见往往考虑得很全面,况且在太后面前得宠,又是和木雪莹处于“情敌”的位置上的,分析更加不会偏向木雪莹,这样才能令太后信服。

南宫轩澈回想起之前一天晚上在叶家书房的时候,与叶城的谈话,在两人谈完一系列公事后,叶城有些羞愧地提起了叶知涵。

“皇上,臣有一事相求,涵儿私自离府,留下书信要去寻找她的亲表姐木雪莹。她虽自幼懂事,但涉及男女之事,臣还是担心她会一念之差,铸成大错。臣希望皇上可以将她带回来,不论用什么方法,毕竟,臣不想莹儿受到任何伤害。”

南宫轩澈起初是不相信叶知涵会对自己有男女之情的。但知女莫若父,连叶城夫妇都不相信,他自然也开始怀疑。

“还请叶卿放心,知涵只是外出游历,朕会保证她的安全,完好归来。”南宫轩澈话中的意思让叶城思虑甚多。

虽是保证涵儿的安全,但另一层含义便是涵儿斗不过莹儿了,而莹儿居然能被皇上这般高看,可见以后地位不会低。

叶城和南宫轩澈又聊了几句,南宫轩澈便离开了叶国公府。叶城唯一的妻子,国公府的当家主母上官婉端着参汤走了进来。

“阿城,喝点参汤吧,别再为她们俩着急了,依我看,涵儿和莹儿都是懂事的孩子,应当不会闹出什么事来。”上官婉给叶城盛了一碗汤。

“唉,我只怕她们姐妹会反目成仇,到时我们该站在何处?”

叶城只觉得南宫轩澈太优秀,涵儿又是青梅竹马,外边传言那么多,就连太后也属意于她,涵儿多半都会生出些不该有的心思,一个是姐姐的遗孤,一个是亲生的孩子,叶城不知最担心的事情若是变成现实,自己要如何选择。

上官婉也很忧心,莹儿自小便可怜,失去亲身母亲,去了一个陌生的地方,身上还带着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发的胎毒,历经磨难。

“涵儿离开的时候,我已经把我知道的剩下所有事情都告诉了她。涵儿说过,她对皇上没有男女之情,只是当成兄妹,或许我们应该相信她,毕竟涵儿不是一般的女儿家,不能看成那些世俗女子啊。”

上官婉虽然这样劝说,心里却有些没底,这个年纪正好是心里悸动的时刻,自家女儿又是极其聪慧的人,若是自家女儿想隐瞒,他们也是看不透的。

“我们还是休息吧,待皇上传回消息,一切才能明了。”

叶城点头,还是没有将皇帝对木雪莹的高看说出。

几日过后,信到了宣太后手中,一个大信封内,装着两封信。

宣太后看了两封封面,直接拿了簪花小楷的那封看了起来。一旁的庆嬷嬷就看着自家小姐的脸色变了又变,最后紧紧皱着。

第三十四章 小气太后

在太后抬头的时候,庆嬷嬷小心翼翼问道:“小姐,涵小姐对这未来皇后可是评价不好?”

宣太后面色有些难看:“嬷嬷,涵儿对那孩子评价挺高的,说是比涵儿本身还要稍胜一筹。”

说着,宣太后把信递给庆嬷嬷,庆嬷嬷没有回答,而是拿着信细细看起来,看完后,本身却没有太后那般皱眉。

“小姐,其实老奴倒是认为是件好事,涵小姐只把皇上当作亲哥哥,这话其实没有撒谎的必要,以涵小姐的作为,没有任何人可以逼迫她。而能让涵小姐这般评价,这般维护,想必这木国公主也着实有过人之处的。涵小姐和公主能够引为知交,日后也避免了冲突,小姐何乐而不为呢。”

庆嬷嬷自小陪着太后,称呼也就一直是小姐,几十年的感情,因而很多时候她的话太后都能听进去。

“小姐不妨再看看皇上的书信,若是皇上也认同这个皇后,咱啊,也不必这么担心,毕竟这儿孙自有儿孙福啊。”庆嬷嬷悄悄引导着太后往好的方面想着。

太后没说话,但还是把手上自家儿子的信打开,匆匆看完之后,直接把信扔到了地上。

庆嬷嬷心里咯噔一下,心道不好,把信捡起来细细看了。

信上说了对木雪莹的赞同,也表达了对叶知涵只有兄妹之情,但是这种兄妹之情无可替代,最后还希望太后替自己可以下个旨意,给叶知涵一个恩典,册封叶知涵为荣和公主,并且婚姻自主,末了还不忘让太后去跟叶国公解释一声,自己和叶知涵都没有男女之情,请二老放心。

然后呢,因着大家都误会叶知涵,叶知涵要耍一下小孩子脾气,顺带还要去江湖历练,南宫轩澈会保护好她,只是短时间内就别想见着她了。

庆嬷嬷看了顿时猜到宣太后为啥气了,这俩人明显串通一气,都是兄妹之情,而且这最后的意思明显说了,叶家两位也根本不乐意看好自家女儿与南宫轩澈,这不明显说太后多管闲事嘛。

庆嬷嬷忍住了笑,劝道:“小姐,儿孙自有儿孙福,皇上和涵小姐都是玲珑一般的心窍,老奴觉得,不如就让他们自己处理这些事,小姐也能落得清闲。”

宣太后听了这话,还是有些不开心,像是作气一般,说出的话都带了一丝矫情:“哀家就是觉得自己拉了一门亲,结果不管是这两个人,还是亲家,都不领情,就我一人还热和着,还热了十多年,他们也不早些告诉我。”

听着连自称都省了,庆嬷嬷知道,太后是小孩子气,并没有因此对未来皇后产生排斥,如此,这事就不难解决。

“小姐啊,事已至此,反正还不都是叶家的姑娘,咱不妨就等以后见着那永嘉公主,瞧瞧这姑娘能不能入咱的眼,然后再做决定,如何?”庆嬷嬷给了太后一个台阶,做决定,以后的决定是什么,谁知道呢。

太后听了这话,心里稍微好受一点,反正都是叶家的人,自己怎么做,只要叶家没啥意见,自己以后悄悄接受了就是。

这样想着,宣太后当即命人拟旨,命人送入叶国公府。

旨意才被太监送走,宣太后冷静下来了,就觉得有些不对劲,抬头望向庆嬷嬷:“庆儿你个死丫头,莫不是被那两个给贿赂了?”

庆嬷嬷不太怕,只是作出诚惶诚恐的表情,躬下腰道:“小姐这是什么话,老奴可是一心向着小姐的。老奴其实知道,小姐不喜欢那永嘉公主,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当年上官大小姐的欺瞒,但恕老奴说句实话,永嘉公主到底是无辜的……如今事情也都过去了,小姐不如将此事放下,交给皇上去处理?”

庆嬷嬷察言观色,说出最后两句话。

宣太后就抬头盯着庆嬷嬷,庆嬷嬷微微曲着腰,微笑着看着宣太后。不一会,太后就笑出来了,两人就这样笑着。

半晌,宣太后才恢复严肃:“算了,这事就翻过去了,收知涵为义女,封为荣和公主,婚姻自主,算是澈儿替哀家想得周到,给涵儿的弥补。等这个未来儿媳妇来了,我们俩再仔细看看。现在先扶哀家去着装吧,一会还宣了我上官妹子进宫呢。”

“是,老奴扶您起来。”庆嬷嬷扶着太后起来,回寝殿着装。

一纸圣旨,昭告了天下,叶知涵与南宫轩澈再无可能,解了所有人多年来的担忧,也让宣太后不掉面子。

陵山,白穆白盟主府。

武林大会即将来临,来参加的江湖人士络绎不绝。

一袭白衣的女子头戴斗笠,气质出尘,手中一只寒玉箫,四个淡粉衣衫的侍女戴着面纱。前面两个侍女手中无物,是梅玉的侍女梅和兰,后面两个侍女,左边一个持剑,是竹,右边一个抱着一把琴,是菊。五人气质都十分出尘。

到了白府门口,门口迎客的是白府大公子白锋言,侍女梅递上请柬。

“玉阁阁主,梅玉。”白锋言轻声念出,然后面不改色,这是自家小妹叮嘱要亲自招呼的人,虽纳闷小妹为啥会认识这种身份的人,但结交这种朋友确实有利无害。

“梅小姐,这边请。”白锋言让人招了白紫凝去不远处等候,然后又对梅玉说道。

周围人一见这五人白衣,来人又是一把寒玉箫,已经开始议论纷纷,猜测身份,如今听了称呼是梅小姐,已经是肯定了这个人是玉阁阁主,当下态度和眼神都不自觉带着敬畏。

“梅小姐自这边往前,我家小妹紫凝会亲自招呼小姐。”白锋言说着就告退了,梅玉微微颔首。

不过走了几步,淡黄衣衫的白紫凝就带了个丫鬟走了过来,递给丫鬟一个眼神,那丫鬟便乖乖离开了。

白紫凝也不表示亲切,略带恭敬道:“梅小姐这边请。”

上了三楼,到了门口,梅和兰推开房门,率先进去,立在一旁,剩下两人则站在门口望风。

门关的一刹那,白紫凝就抱上了梅玉,梅玉有些无奈的把斗笠拿下来,一旁的梅接过斗笠放在手中。

“玉儿,我好想你啊。一年不见,过得好吗?”白紫凝声音放低,却仍忍不住眼红,声音也带着哽咽。

“没事,我过得很好。我也很想你啊。”梅玉声音不自觉放软。

第三十五章 惹是生非

白紫凝是梅玉很好很好的朋友,当初玉阁筹建不久,两人便相识了,白紫凝也一直帮着梅玉做些事,顺带打理玉阁产业,一年不见,中间虽有书信,但见了面还是止不住感动。

看着梅玉面上还戴着面纱,白紫凝不由得嗔道:“也太谨慎了吧,可有易容?”

梅玉摇头,有了斗笠,又有面纱,在这里,应当不会被发现。

“我是觉得你不会想我用着假面见你,明日武林大会时,我就会易容,然后不带面纱。”

白紫凝愣了愣,原来是为了自己。

敲门声响起,梅为梅玉带上了斗笠,则去开门,门开了,白紫凝的婢女正端着茶水,兰便直接接过了茶水。那婢女愣了愣,然后尴尬地退了下去,临走前将门贴心的合上。

“还是这般谨慎。”白紫凝笑了笑,替梅玉斟茶。

“你那个婢女还挺机灵的,可以训练一下。”梅玉眉眼带笑,白紫凝有些护犊子了,这人又想训练了作为己用。

“好呀,你居然老是想着要我身边的人为你做事,伤心。”

“好啦,那我不用就是,你知道我不是这意思。”

梅玉有些无奈,自己是觉得给白紫凝训练些有能耐的人保护她,不过仔细一想,好像训练了好几个,只有一个留在白紫凝的身边,其他人都真的为自己做事去了。

“放心吧,我让莲儿去教她了,这个丫头你可别想了。”白紫凝狡猾的笑了笑,又道,“我要去招呼其他人了,你记得别惹是生非哈。”

说完,白紫凝就飞似的跑掉了。

梅玉盯着打开的房门,默默说了一句:“我能去哪里惹是生非。”

梅玉看着身边的梅兰二人,笑了笑,道:“梅兰,你们俩待着,竹菊陪我去逛一下,毕竟本阁主还是头一次来,兴许能遇见什么有趣的事也不一定。”

梅兰竹菊四人,其实都只是代号,跟在梅玉身边的四人,就被称为梅兰竹菊,只要戴了面纱,谁也不知道是谁。而四人,通常每次出现的人都不一致,都是各自选了一个名字,拿了对应身份的东西。

梅玉并没有大张旗鼓地来过,但本身,带着瑾月和木翎来过。如今的瑾月,便是抱琴的菊,木翎,则是持剑的竹。

梅玉踏出房门,房门便被关上,梅玉没有说,竹和菊也就没有放下东西,直接跟在梅玉身后。

梅玉借着斗笠,眼神四处观望,看着那些打开的厢房,一边观察着那些人,一边在脑海里寻找名字,比较重要的记在了脑海里。竹菊二人则目不斜视,保持着高冷美人的气质,暗里却在感受这些人是否有敌意。

梅玉正看着,却有一个戴面具的紫衣男子仿若察觉了她的目光,含笑与梅玉对视。

“你就是梅玉?在下楚怜心,见过梅小姐。”一个淡黄色衣衫的女子从众人中穿过,走到梅玉面前,声音在众人低语的场合显得尤为突兀。

梅玉收回目光,微微点头,却不说话,一旁持剑的竹开口道:“确实是梅小姐,敢问姑娘何事找我家小姐?”

“堂堂小姐竟是不懂得规矩的人,都是同来参加大会的人,连与我打个招呼都不肯,莫非觉得我们在座之人都不配与小姐打招呼吗?”楚怜心嘲笑道,言语中竟是将在场之人都包括进去,一时间众人有些怒火,纷纷觉得是梅玉无礼。

“姑娘好生放肆,我家小姐已经与你点头致意,分明是楚姑娘无心结交,忽视我家小姐,否则不会没有看见我家小姐的举动。况且,仅凭姑娘一人无礼,竟是认为可以代表在场的各路英雄豪杰吗?”

木翎扮演的竹现在很不开心,居然侮辱自家小姐,作为小姐的忠粉,这人简直不可饶恕。

楚怜心的脸涨成了猪肝色,不禁恼羞成怒:“贱人,分明是你不知廉耻,勾引我家致哥哥,我要杀了你这个狐狸精!”

说完便提剑冲上前来,梅玉只是如普通人一样退后一步,没有使用内力,竹菊二人挡在前面。致哥哥?慕容苏的大哥慕容致么?梅玉心中想着,眼神落在楚怜心身上。

“轻罚便可。”

声音不大不小,温温柔柔,足够让整个院子的人都听见并为之心动,只觉得梅小姐十分善良。

听完之后,菊也就没有上前,竹几招便扣住楚怜心的手,楚怜心手上的剑落地,竹又一记扫堂腿让楚怜心的腿跪下,剑甚至没有出窍。

竹的声音带了一丝怒气:“道歉!”

楚怜心不为所动,咬牙硬扛着,她不能道歉,也不甘心,难道自己要这样屈服吗?

“我家小姐与那劳什子她的什么哥哥压根不认识,若说倾慕我家小姐的人,不说一千,也应当有八百。人美吸引了旁人的关注,莫非还是我家小姐的错么?”瑾月扮演的菊此刻说话了,声音带着一丝愠怒,却又有一丝替小姐感到委屈。

众人纷纷摇头。

“不是不是,倾慕梅小姐是我们心甘情愿的,怎么能是小姐的错呢?”

“他们管不住自己的心,怎么能怪小姐呢?”

“这个楚怜心分明是来找茬的,就是嫉妒小姐貌美又受欢迎!”

“是啊是啊,不知道是哪个门派的,梅小姐真是仁慈,居然放过了她!”

众人不论男女,都站在了梅玉这边,而群众的眼睛,永远都是雪亮的。听见四周的议论,楚怜心几乎要气昏过去,可她不能,否则,她的一世英名就没了。虽然,她的一世英名,从她方才出言不逊的时候就没了,但她浑然不觉。

此时白紫凝出现了,先向两位行了一礼:“两位身在盟主府,还请遵守这里的规矩,若是想打,明日会有特定的擂台,供两位切磋武艺。”

竹听了这话,并未松开跪着的楚怜心,只是抬头看了一眼梅玉,见她点头,竹才将楚怜心往前一推,毫不留情的松开手,楚怜心便摔在了地上,竹捡起楚怜心的剑,嫌弃的扫了一眼,随手往身后一扔,剑直接刺进楚怜心眼睛面前的地面,直接将人吓晕了过去。

见人晕了过去,竹的声音带了一丝抱歉,瞟了一眼梅玉,对着白紫凝道:“抱歉,方才只是觉得剑有些劣质,却没料到楚姑娘胆子不大。”

第三十六章 血楼紫少

若不是在大庭广众,此刻,白紫凝一定会对着这主仆翻白眼,有这么腹黑的人嘛,自己收了好名声,让对方受了辱中了毒还要给别人惊吓,人家都昏过去了居然还不忘毁了对方的名声。

“事情到此为止,还请阁主给紫凝一个薄面,不要再生事端,不知可好?”白紫凝盯着梅玉,都快盯出窟窿了。

“扰了府上清静,是梅玉的不是。”梅玉很没骨气的应了下来,自己似乎又给紫凝惹麻烦了。只是经过刚刚的事情,一时半会应当不会再有不识相的人来找茬了。

白紫凝得了准话,便让人送楚怜心回房,自己也告辞了。

“轻罚便可,呵呵,这丫头……”一个厢房的窗前站着一个紫衣男子,面上一个黑色面具,遮住了大半的容颜,只露出锋利的嘴角,手中折扇轻轻摇着。

“主子这是何意?”一旁同样戴面具的黑衣男子看着楼下那抹白色,有些不解。

紫衣男子没有回答,只一跃而下,落在了梅玉面前,黑衣男子稍慢一步,跟着落在紫衣男子身后。

“梅小姐,你我能在此相遇,还真是有缘呢!”邪魅的声音从这人口中吐出。

梅玉心中隐隐猜到了是谁,这种身份,自家侍女是不能开罪的,便抢在侍女前面开口道:

“紫少说笑了,不过同为盟主邀请,说到底,也不过是与盟主有缘。”

紫少,天下排名第一的杀手组织血楼楼主,人称紫少,并不知晓真名,也没有人见过真容,一直以黑面示人,但露出的薄唇以及完美的下颚,都足矣证明这是一个美男。

血楼,曾经一直默默无闻,自十年前覆灭上一个第一的杀手组织成名,陆续接了订单,凡事接手的订单,从没有失败的,逐渐成为排名第一的杀手组织。有人四大护法:无影、无踪、无法、无天。

紫少也不诧异,收集信息为名的玉阁,能知道自己身份并不奇怪。

“梅小姐,在下正愁无人陪同赏景,不知梅小姐可否赏光。”紫少也不管对方是否同意,已经侧身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玉阁和血楼平时都是井水不犯河水,互相忌惮,玉阁不会查探涉及血楼的事情,血楼也很识相,从来不接要与玉阁有联系的暗杀。

如今紫少相邀,梅玉虽有些诧异,却也不好驳了对方面子,毕竟这紫少似乎脾气并不太好,梅玉并不想与血楼杠上。

梅玉微微点头,向前走了两步,到了紫少跟前,两人并肩而行,身后的两女一男都只在心底诧异,却也不敢有所表露,只刻意与两位主子拉开些许距离,跟在身后。

“玉儿很是毒辣,本少很是欣赏呢。”紫少有些慵懒的声音传来,梅玉知道这人发现了方才竹的手脚。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噬梦’是新研究的东西,正好有人愿意做实验,何乐而不为。另外,还请楼主注意身份,玉儿的称呼并非阿猫阿狗都能叫的!”

“玉儿……”叫着,紫少靠近了梅玉,梅玉则毫不留情往旁走了一步。

“紫少还是注意身份!”

“本少对玉儿心生爱慕,不知能否联姻,让两大势力联手呢?”紫少邪魅的笑了笑,遮住眼中一片阴霾。

梅玉顿住了脚步,身为梅玉的时候,被调戏还无可奈何,她还是头一遭,语气也不自觉带了些怒气:“紫少,本阁已有心上人,还请你自重。虽然我玉阁实力不强,与血楼无法硬碰硬,但若楼主一定要与我玉阁为敌,玉阁也不介意暗中耍手段!”

声音不大,确是让两人都听的清清楚楚,威胁之意也十分明显。紫少若是识大体,便知道收敛,不再纠缠。偏偏这紫少好似没听懂一般,有些无赖。

“本楼主,并不介意阁主有心上人,本少可与阁主先做朋友,阁主不妨给一个机会。”

紫少嘴角的笑容越发张扬,梅玉只觉得背脊一阵阴寒,此人太过危险,若是可以,她不想再与此人待在一处。

“梅玉有些乏了,先行告辞。”梅玉说完便要转身离开。

“且慢,玉儿这玉佩,似乎很别致啊。”紫少将手中的东西在梅玉眼前晃了晃,梅玉往袖中一摸,这才回发现南宫轩澈送的玉佩果然不见了。

“将玉佩给我!”梅玉说着便伸手去拿,紫少往后一侧,躲了过去。

“我看阁主这般不食人间烟火,不似喜欢俗物的人,不知玉佩,是何人所送?”紫少嘴角的笑容似乎从一开始就没变过。

梅玉又夺了两下,失败后才有些后知后觉,自己竟是被冲昏了头脑,居然没用武功,当下轻轻吸一口气,冷静下来。

“本阁自认不曾得罪楼主,楼主为何这般想与我为难?”

紫少见她这么快恢复平静,不禁觉得无趣,心思一转,又问道:“这莫非……就是你心上人与你的定情之物?”

梅玉这次没有再说话,手持寒玉箫,便攻向紫少。她算是知道了,这人就是个无赖,故意拿她打趣罢了。

紫少使了轻功飞身上树,梅玉对两个侍女留了一句“在这等着”就追了上去。紫少也对着黑衣男子说了一句:“无影保护她们。”

“这是什么情况?”竹问道,不知是问菊还是问无影。

“你们小姐与我家主子,很是般配。”无影道。

“你!无耻!分明是你家主子看上了我家小姐。”竹有些气急,但又不好发作,毕竟自己现在是高冷的侍女。方才虽与两人隔得有点远,但都是习武之人,许多话都听了进去。

“无影,你家主子……可有心上人?”菊的眼神还是在空中打斗的小姐身上。

“这……”无影有些犹豫,他能说,主子身为另外一个身份时,确实有个女子,被特殊对待吗?而且那个女子……

其实无影不待在血楼的时候,名字叫做江容。而紫少,正是南宫轩澈。

江易之前就说过,主子对这个异国的未婚妻很特殊。方才他还不知道是谁,但当他看见主子抢过来的那枚玉佩时,就已经知道,这位梅小姐就是主子的未婚妻。

所以无影要怎么回答呢?说主子有喜欢的人,还是自己的未婚妻?那为啥还要来纠缠梅玉?只怕梅小姐看主子的眼神都会变味吧?

第三十七章 结盟

说主子没有喜欢的人,那等以后未来夫人知道了此事,只怕会剥了他的皮,毕竟梅小姐已经将主子送的玉佩贴身收着了,已经表示主子是她的心上人了。

犹豫再三,无影给自己想了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主子的心上人应当是梅小姐吧,毕竟从来没有看见过主子对谁这般不同。”

无影以为自己给了一个最好的答案,岂料竹和菊都变了颜色。

“小姐必须喜欢她的未婚夫,也只能和她的未婚夫在一起,回头告诉你家主子,让他死心吧。”竹冷冷的话语,没了方才的漫不经心。

“你家主子来晚了,虽然我觉得,你家主子比小姐未婚夫好。”菊轻轻说道,她知道安澈是南宫轩澈时,印象就不太好了,所以并不太喜欢这个未来姑爷。

无影嘴角悄悄勾起,他似乎,知道了主子了不得的事情啊。这两人虽然意思不一致,但很明显,对他家主子不太满意啊,这件有趣的事情,无影觉得,自己可以找时间去和江易他们私下分享一下。

“玉儿,这东西对你,当真如此重要?”紫少其实有些不敢相信,毕竟木雪莹好歹报复白翊整整三年,又是自小的爱慕。

即便再怎么觉得自己比白翊有吸引力,可坦白来说,紫少并不相信木雪莹已经放下了白翊,他是愿意给木雪莹时间,让她慢慢把心腾出来,不过这么快,让紫少觉得,这只是木雪莹合作的表现,并不是对自己的在意。

“是,这是我心爱之人的东西。我并不知道如何开罪了紫少,还望将东西还给我,这玉佩,对我很重要。”梅玉并不清楚紫少心中所想,只得理清头绪据实说出。

紫少一个快速近身,一手搂住了梅玉的腰,另一只手将玉佩放进梅玉手中,低声道:“有笔交易,晚上见。”说完便飞快离开了。

是夜。

梅玉躺在榻上,久久不能入眠,白天的一幕幕还在脑海中反复出现,尤其是当时回房后,竹菊二人告诉她,紫少应当是喜欢她的,更是让她有些心烦,她这样的人,早就没有了自由,谈什么喜不喜欢呢?

那么南宫轩澈呢?梅玉并不知道自己算不算喜欢他,可这个人,却毫无预兆地跳了出来。

窗忽然开了,梅玉起身,走到窗边,刚刚关好窗,一阵风拂过,一只手搂住梅玉的腰一带。梅玉还来不及反应,一阵天旋地转,梅玉已经坐在来人身上。

梅玉嗅到白天的那股檀香味,手中的毒针收回,立即推开紫少,起身,玉箫放在了紫少的脖子上。

紫少也发现了梅玉在坐下的瞬间杀气消失,只剩下浑身的冷意。

“玉儿,我来是想和你谈一笔交易,我们不用联姻,结盟可好?”紫少毫不在意脖子上的玉箫随时会夺取他的性命,仿佛正常聊天一般,眼神直盯着梅玉,嘴角带着笑,似要看透梅玉的内心深处。

为了避免这人再对自己动手动脚,梅玉并未移开玉箫,眼神犀利的盯着紫少,脸上的面纱早已在刚才被取下,露出一张美丽精致的脸,是木雪莹无疑。

“你是知道的,旁人不会允许这么强的两个组织绑在一起,这样只会遭到他们的围攻,我不会让玉阁陷入危险,这也是我对你一再忍让的原因!”

梅玉已经不想再客气了,索性也就不再忍让。这个人完全软硬不吃,甚至得寸进尺,让人无法忍受,在他面前装小白兔打哑谜根本没用。

“我知道,我的意思是,我们私下结盟。”紫少说着,拿出一块令牌放在桌上,上面刻着个“无”字,“拿着它,玉阁做的消息生意很多时候应当会遭到暗杀吧,毕竟都是刀口舔血的生意,有这无字牌,你们若需要保护,或者你要灭一些人的口,这东西,可以让你调遣我们楼的人,不需报酬,如何?”

这意思,梅玉懂了,稍微思索了一下,同意了,转身去打开自己的包袱,挑了一块银色令牌,递给紫少。

“这银玉令,可以到玉阁任何一处拿消息,同样不收报酬。”其实还可以在危急时刻号令部分玉阁势力,但梅玉并不觉得紫少需要,所以没有说。

两个都是正经生意人,既然紫少不收报酬,梅玉也不会开口要报酬。这笔交易,都给了对方相应自家的权力,类似联盟,确实是件互利的事。

紫少拿着手中的银玉令,笑着问道:“可是还有金玉令和铜玉令?”

不得不说,紫少真相了,梅玉让人做了两枚金玉令、三枚银玉令、四枚铜玉令。不过这些,梅玉不会告诉他,只是冷睨了紫少一眼,转身将无字牌放进了包袱里。

“既是结盟,我的面容,相信公子不会泄露出去,如此便请走吧。”梅玉打开窗门,示意紫少离开。

紫少看着床上的包袱,又将目光放在梅玉清丽的背影上,犹豫了许久,飞身离开。

梅玉见人离开,关了门窗,转身准备上床,却瞧见了桌上那枚玉佩,一摸身上,玉佩又没了,不禁纳闷,怎么又让那人把贴身的东西拿走了。转念又气急,这个人,才见多久,居然次次都能惹自己这个清淡性子生气,竟是比南宫轩澈还要无赖。

紫少离开后,没有回房,而是躺在屋顶看明月。

那人将自己送的玉佩虽然很少系在腰间,却是一直都贴身放着。方才他分明看见,那女人的包袱里,有所谓的金令银令铜令,还有几个完全不同构造的身份牌和不属于主人的配饰。

那些木雪莹都没带在身上,却偏偏将自己送的这个贴身带着,即便是向自己表示合作的诚意,也只需要在自己面前带着就行。可木雪莹即便是在作为梅玉的时候,也将那玉佩贴身带着,是木雪莹真的把自己放在心上了吗?可她把喜欢了那么多年的白翊又置于何地呢?

紫少有些纠结,自己居然在为另外一个男人抱不平,可他确实担心,自己上心的这个女人,会是个水性杨花的人。

因为不知道要怎么与木雪莹相处,索性不来见她,却抵不住自己的思念,匆匆处理好事情,便马不停蹄赶了过来。过来了,却又只得以紫少的面容与木雪莹说说话。

第三十八章 大会前夕

甚至前不久,跟着她叫痕玉的婢女去念安寺的人又来了消息,痕玉自进去到现在一个月了,至今也没出来,估计人已经不在里面了。

那么木雪莹究竟安排痕玉去做了什么呢?紫少有些猜不透木雪莹的想法,可木雪莹不愿据实相告,他也只得装傻。

木雪莹,你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第二日,武林大会,台上给每个有显赫名气的人都备了一张桌凳,身后跟着弟子或者随从,台下正中间有一个大擂台,两边各有两个小擂台。好巧不巧,梅玉的前面一位正是紫少,偏头望向盟主白穆的时候,正好能看见紫少。

梅玉此刻戴了人皮面具,头带白色斗笠,身后站着梅兰两个侍女。紫少身后站着无影无踪二人。

白穆说了一些客套话,便让那些想要切磋的小辈自行上场。

“梅小姐,本少敬小姐一杯。”紫少说着,便一饮而尽,“敬在下对小姐的一片痴心。”

梅玉本来都跟着喝下去了,还没喝完,听见最后一句话,差点被茶水呛到。

周围有头有脸的门派都大惊,暗自摇头:若是这第一的情报组织和第一的杀手组织交好,将来谁能扳倒他们,真是武林一大威胁,要尽早铲除啊。

梅玉继续喝完杯中的酒,又倒了一杯,清冷而略带愠怒:“紫少言重,梅玉已经说过,心中只有未婚夫一人,紫少若是忘了,梅玉不介意再提醒一次。这杯酒,敬紫少,愿紫少可得一心人。”

说完,也不顾紫少,直接一饮而尽。

闻言的众人这才暗里松了口气,不过是紫少自作多情,人家梅小姐与自己未婚夫感情无人能及,再这样下去,两个组织应当会闹翻吧,这对众人来说,倒是一件好事。

紫少看着杯中的酒,没有饮下,昭示着本人的不高兴。

梅玉看向擂台,那抹白色身影让梅玉的眸中划过一丝光亮,似乎是叶知涵,不过此刻是提着剑,随身的琴不知所踪。梅玉看了一眼梅,梅向前一步凑耳过去。

只见梅玉说了几句,梅点头,悄悄退下,转身的瞬间,看了一眼台下,那抹白色十分显眼。

紫少也看了眼台下,无影也悄悄退下。

接下来,梅玉不知在想什么,一直都低头不语,别人与她搭话,也都很少回应,大都是侍女梅在回答。

上午,小辈们各自切磋武艺,那个楚怜心昨天被竹下了药,直接陷入了昏睡,做着各种不同的噩梦。所谓“噬梦”,就是这般,在梦里不知不觉吞噬人的心智。

午饭后,梅玉回了房间,却瞧见那白衣女子坐在房中,看见见梅玉回来,当下起身行礼,声音恭敬而疏离:“梅小姐。”

梅玉示意侍女关门,这才摘了斗笠,露出一张平淡无奇的脸,坐下:“姑娘有何问题请说。”

“知涵与小姐并无交情,小姐为何将这般贵重的东西给我?”叶知涵将一枚令牌从袖中取出,赫然就是与昨日给紫少的令牌相同的银玉令,“无功不受禄,还请梅小姐收回。”

梅玉看着递回的银玉令,浅笑着伸手推了回去:“不必收回,这银玉令只会获得免费消息罢了,也不会给我带来什么危险,危急时刻拿着它来玉阁,还能护你周全。何况,我相信你有分寸,不会滥用。是吧,涵儿?”

叶知涵听着听着,被最后一句刻意咬住的涵儿吸引了注意力,不禁抬头看向梅玉,那双明亮的眼睛,与这张平淡无奇的脸完全不符,那双眼睛应当配一张美丽动人的面容,例如……莹姐姐的脸。

想到这,叶知涵不自觉睁大了眼睛:“你、你、你、姐姐……”

话没说完,梅玉点了点头,叶知涵握住梅玉的手,很快平复了心情:“这样便好,去了也不会受人欺负,你要相信,哥哥是把你放在心上的,太后娘娘也对你是善意的,我……”我并没有非分之想。

“你也是把我放在心上的,我懂的。”梅玉知道叶知涵要说什么,一句“我懂的”,尽在不言中。

叶知涵微笑着点头:“哥哥会对你很好,我的心如今是在你这边的,最近会在外游历,待你们成亲之日,我会再回来,送上独一无二的大礼,届时谣言自然不攻自破。”

“……”

下午,白穆又开口了:“各位,有人得了一枚百蛇蟒的蛇胆,还有一份珍惜的《梧桐木》曲谱,如今我以这两样东西为噱头,众位都上台来,最后留在台上的人,便可带走这两样东西。”

紫少看见这两样东西被端上来之后,就知道木雪莹的第三站为何在这里了。

两样东西,必有一样令其不得不来,曲谱可以再有,这百蛇蟒却是可遇不可求,蛇胆更是难保存,紫少相信,梅玉的目标,是那枚蛇胆。

白穆说完话后,有些人便不断起身离座,等了一会后,梅玉戴了面纱,摘下斗笠,然后才不慌不忙起身,仍旧拿着自己的寒玉箫。

紫少也起身,路过梅玉的桌子时,对面前的侍女道:“可以将琴借在下一用么?”说着还不忘飞一个媚眼过去,下午跟在梅玉身后的是竹菊二人。

菊犹豫了一下,刚想拒绝,却发现开不了口,动也不能动,紫少笑着拿过琴,跟着梅玉飞身而下。剩竹菊二人瞪大了眼睛,毫不掩饰的震惊。

竹骂了一句:“登徒子!居然肖想我家小姐。”

这样才堪堪消除众人心里对两人方才借琴的嫌疑。

擂台上,站了许多年轻人,梅玉看了几眼,慕容致在场,但慕容苏并不在,萧子霖也没来,估计西燕有事要处理已经离开了吧。叶知涵本来要上擂台,看到梅玉在,便放弃了,叶知涵向来很客观,知道自己武功比不上梅玉,梅玉既然要上场,便说明有她需要的东西,自己也就不夺人所好。白紫凝也没有上场,估计是盟主担心她受伤所以不让她上场。

紫少随后而来,梅玉瞥了一眼,发现自己的檀玉琴在对方手里,眼眸闪了闪,自己那两个丫头,有木翎在,即便瑾月想给,也不应当把琴给他,那他用了什么手段拿到的?

第三十九章 你什么时候,这么仁慈了

“比赛正式开始!”

话音一落,擂台上就开始了混战。

规则粗暴简单,只要没有离开擂台,都能爬起来再战。梅玉和紫少,一支箫一把琴,站在那里尤为突兀,旁人都知道这是两座大神,也不敢冲上来打斗,一个是女神般的人物不愿亵渎,一个是修罗般的人物,众人担心自己还没靠近就没命了。

身边不断有人飞下去,梅玉和紫少眼中逐渐只剩了彼此。

紫少盘坐在地上,琴音逐渐响起,梅玉听着愣了一下,曲子竟是自己创的雪云散,这不是逼自己用血月散克制嘛。血月散通常带有嗜杀之气,若带了强势的内力,一不小心便会血流成河,甚至弹琴之人心智不坚也会走火入魔。

紫少昨天知道了她的身份,所以想以此来试探自己是否放下过去吗?

梅玉并没有急着吹箫,只是不停地抵挡,大脑飞速运转,微微有些恼怒,这人知不知道,若是自己真的带了内力吹奏血月散,一不小心真的会血流成河!

偏偏在场的人都听出了紫少弹的是雪云散,目前唯一能匹敌的便是血月散,这是紫少对梅小姐发出的什么挑战,只看梅小姐敢不敢接下。

那些有名的门派只以为是梅小姐的拒绝惹怒了紫少,所以紫少决定公报私仇。毕竟这血月散不是任何人都能弹奏的,何况若是用箫,难度更甚。

最终,梅玉不再犹豫,也无法再犹豫,若是再犹豫,只怕整个人。用箫再次回挡一下,在空中翻了个跟头,腾空吹奏血月散。

因着曲子肃杀之气太重,梅玉刻意收敛了一些气息,在某些太过杀戮的地方变了音符,若非十分熟悉之人,根本不会察觉。

紫少眼中划过一丝诧异,他听出了梅玉应下挑战却又不愿尸横遍野的那点怜悯,当下加深了内力。

木雪莹,你什么时候,这么仁慈了?

梅玉感觉到对面天使般的力量越发强大,仿佛要带自己脱离苦海,到达一片乐土。

梅玉只得强制自己去看清天下战乱,百姓流离失所,苦不堪言,如同地狱。

虽是对着彼此,但音符到了擂台上其他人面前,各自具有各自的杀伤力,一时间,众人呈现出又怒又喜的状态,都纷纷忍不住跳下擂台。

两人跟着跟着将内力逐渐加深,梅玉很清楚,再继续下去,要么自己会承受不住肃杀之气而受伤,要么便是连擂台之下的人都不能幸免,内力深厚的吐血,内力薄弱的震断经脉。

梅玉没有选择,一边加深内力,一边落在擂台上,向擂台边缘退去,眼中带着不服输的倔强。

此刻她才真的明白,这紫少分明是知道这个结果,故意逼自己不得不认输。

就在梅玉准备跳下去的时候,紫少确却是一个后空翻,与梅玉同时落地,两首曲子也同时戛然而止。

半晌,四周有白紫凝带头,响起热烈的掌声。

梅玉诧异的看了一眼紫少,飞身回了座位,盯了菊一眼,仿佛在问瑾月是不是故意的,菊有些无奈的摇头,她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啊。

梅玉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重新戴上了斗笠。

紫少回了座位将琴递给无影,无影转身递给菊,道了一声多谢,然后收获了两个白眼。

“这两首曲子,果然精妙,令人回味无穷,不知众位觉得紫少与梅小姐,谁的技艺更胜一筹啊?”白穆爽朗的夸赞后,将难题推了出来。

“我看啊,当然是梅小姐赢了,梅小姐一开始都没有接招,是紫少逼着她出招的,本身梅小姐可以不用曲谱也能赢的!”

“我看应该是紫少赢才是,紫少的内力明显比梅小姐高许多啊。”

“不不,是梅小姐赢,梅小姐用的箫,本身就要吃亏,若是弹琴,应该要比紫少强许多。”

“紫少赢,方才紫少是看见梅小姐要跳下擂台,这才跟着跳下去的。”

“……”

一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争执不休。

“这……紫少、梅小姐,不知两位觉得谁更胜一筹?”白穆见议论纷纷,达不成一致,只好看向那两个主人公。

“是紫少赢了,本阁无话可说!”梅玉带着一丝愠怒,明显结束后不会放过紫少。

“其实白盟主,本少认为,我与梅小姐,可以打平手,可以将两样东西,分成两份,一人一物,盟主觉得如何?”紫少知道自己有些过了,立马打算将功折罪。

“甚好甚好,不知紫少喜欢哪一个?”白穆其实只是随口一问,他和众人一样,认为女子会选择曲谱,男子则选择百蛇蟒的蛇胆。立在一旁的白紫凝愣了一下,她忘了跟爹爹说,玉儿要蛇胆了,偏偏爹爹先问的紫少,这可咋办啊?

“盟主,本少寻找这曲谱许久,今日得见,真是紫某的荣幸。”紫少语气有些开心地说着,又看向梅玉,“梅小姐应当不会夺人所好吧?”

梅玉看了一眼装腔作势的某人,心里笑了的四仰八叉,面上仍吃力的绷着,假装自己不乐意的点头:“既然如此,盟主,曲谱本阁让给他,我便要那蛇胆吧。”

梅玉递给竹一个眼神,竹走了上去,接过放蛇胆的盘子。

在众人眼里,分明就是紫少得了便宜还卖乖啊,真是苦了女神,竟然得不到想要的东西。

梅玉将众人的神色看在眼里,心里则笑出了一朵花,心道这紫少总算是做了一件好事,虽然自己对于梧桐木也很垂涎,但相比之下,救命的东西显然更重要。

武林大会仍在继续,梅玉借不适已经退了下去,才到院子里,便有一白衣男子拦住了去路。

“梅小姐,在下慕容致,这厢有礼了。”慕容致一身的书香气息,脸色略显苍白,与方才在擂台上看见的完全不同,想必方才在擂台上受了不少内伤。

“慕容公子有礼。”梅玉很给面子出了一声,算是对慕容苏有些愧疚吧,毕竟当初慕容苏的未婚妻能找到他,这里面还有自己一份功劳。

梅玉不太清楚这人什么目的,也不想与他多交流,应了这么一句便绕过了这人继续往前走。

第四十章 因为爱,所以伤害

“梅小姐。”慕容致闪过一丝尴尬,转眼又恢复如常,“致久闻小姐英名,不知能否有幸请小姐移驾去前面的四角亭一叙。”

慕容致只听梅玉亲自出声与自己打招呼,便知道自己的身份远高于楚怜心。昨日楚怜心欺辱不成反受辱,梅玉说的唯一一句话还是对侍女说的,楚怜心连与梅玉说句话的资格都没有。

斗笠下的神色晦暗不明,梅玉觉得,自己应当是在佛前一年收敛了脾性,竟是任何阿猫阿狗都能与自己交谈了。

梅玉没有说话,身后的菊挡住慕容致的目光,声音冷冰冰的毫不客气:“公子,我家小姐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邀请的,今日的冒犯,小姐不会计较,慕容公子请便。”

说罢,三人继续往前走去,慕容致本心高气傲,如今又这般被一个侍女羞辱,心中更不是滋味。

“梅小姐,敢问致在何处惹怒了小姐?致自认从未得罪小姐,也从来不与玉阁为敌。”慕容致尽量让自己保持冷静,毕竟这玉阁阁主不是他能得罪的。

“慕容公子,楚怜心因你受过,若非看在令弟的面上,本阁会让公子有同样的待遇!”梅玉的声音不怒自威,“如有下次,就不会这么简单了。”

最后几个字慢慢吐出,令慕容致背后生出一丝冷汗。楚怜心从昨日被吓昏后至今都没有醒来,绕是他也诊断不出是何原因,不想,竟是梅玉下的手,只是想不到,自家弟弟竟然认识梅玉,若是慕容苏有玉阁相助,自己的族长之位可就岌岌可危了。

慕容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梅玉已经带着人离开了。

一步踏入房间,梅玉警惕心一起,侧身退出几步,来人扑了个空。

“玉儿一点也不怜香惜玉,竟然不接住我。”紫少的声音听来竟带了一丝委屈。

梅玉扫了一眼房间,梅兰二人躺在地上,示意竹菊叫醒两人,又快步走到床边,包袱并没被翻动,心才好受一些,随手摘下斗笠放在了桌上。

“放心好了,本少没有动这里的任何东西,就这两个丫头也是自己摔倒,与我无关。”紫少在榻上懒洋洋的躺下。

“若是动了我的包袱,你也不会好好坐在这里了。”梅玉说着,走到一旁坐下,见梅兰醒了,便问道:“怎么回事?”

两人都纷纷摇头,示意自己什么都不知道,连紫少什么时候来的都没有察觉。

梅玉暗自警惕起来,紫少的武功居然这么出神入化,心中暗自心惊,之前的切磋,只怕都是对自己手下留情了。

“行了,我知道了。都出去吧。”梅玉有些疲倦,坐在了桌边,扯下了面纱,并未易容。

梅兰竹菊都是一惊,但也没有说什么。梅兰走了出去,竹菊二人却是迟迟未动。

“怎么不走?”梅玉揉了揉眉心,发现还有两人,言语中多了一丝疑惑。

“孤男寡女,不好。”提剑的竹顿了顿,生硬地说道冒出一句话来。

梅玉感觉头上飞过一片乌鸦,她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与紫少共处一室有何不妥,经竹提醒,不由得红了耳根。

“咳咳,出去吧,他是朋友,无所谓男女。”

菊的神色有些复杂,过了一天,这两人之间,仿佛关系近了不少,看了一眼榻上闭着眼睛的紫少,拉了拉竹,两人走了出去。

“你怎么来了?”

紫少不吭声。

“谢谢你把蛇胆让给我。”

紫少侧过身给梅玉留了一个后背。

梅玉有些纳闷,自己没惹到他吧?梅玉走近戳了戳紫少的后背:“诶,你到底怎么了?”

紫少突然转身,拉了一把梅玉,梅玉一个踉跄往前扑去,紫少闷哼一声,梅玉急忙用双手撑起来,想看看紫少有没有事。盯着紫少的眼睛,两人脸的距离竟是不到一寸。

梅玉脸微红,在紫少的手刚刚触摸到梅玉的后脑勺时,梅玉迅速站了起来,背对紫少:“抱歉,没有站稳。”

紫少在空中的手顿住了,眼中划过一丝懊恼,刚刚应该迅速一点的,错过了一亲芳泽的机会。

“无事,只是想来问你,什么叫做,‘看在令弟的面上’,玉儿和那慕容致的弟弟,是什么关系?”紫少面上带了一丝怒意,方才他本想回自己房间,听见园子里两人的对话,不自觉就进了梅玉的房间。

梅玉愣了愣,解释道:“慕容致的弟弟慕容苏,我之前去赤焰山办事的时候和他有些交情,方才那么说,不过是想让两人狗咬狗罢了。”

紫少本还有些怒气,在听见‘狗咬狗’的字眼时,不自觉勾起了嘴角。

梅玉解释完,这才意识到自己在说些什么,担心紫少生气?可是自己的事情,与他何干?当下放冷了语气:“我们不过是结盟,说白了只是交易,紫少未免管的太多了。”

结盟?交易?紫少的怒气又上来了,眼中波涛汹涌,不论是紫少,还是南宫轩澈,在这个女人眼里,都只是一场交易吗?这个女人的心,是石头吗?

紫少起身走到梅玉身边,拽着梅玉的手:“所以在你眼里,别人的感情就是一场交易是吗?无论是我还是你未婚夫,甚至当初的白翊!你为了荣华富贵所以放弃了白翊,攀上你未婚夫,如今我有利用价值,你又利用我对你的感情!你说你是这样的人,朝三暮四,我当初怎么没发现……”

话还没说完,梅玉便气的打了紫少一巴掌,即使隔着面具,也能感受到面具下的疼痛。

梅玉带了人皮面具,也抵挡不住满脸的泪水。她感觉自己受到了侮辱,自己内心的伤疤,被这样扭曲、残忍的撕开,梅玉感觉自己已经不能呼吸,连斥责也做不到,方才那个巴掌,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梅玉瘫倒在地上,一只手紧紧的捂着胸口,一只手捂住嘴巴,让自己不哭出声来。

这个巴掌让紫少冷静下来,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都说了些什么混账话,他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梅玉,就把脏水往梅玉身上泼。

第四十一章 失了分寸

没有思考,紫少直接跪了下来,双手环住梅玉,紧紧地抱住梅玉,只觉得怀里的身躯是这样的柔弱不堪,自己方才怎么就失了理智,说出那样的话来。

梅玉使不上力气,只狠狠的咬住面前的肩膀,紫少一声不吭,只是将梅玉抱得更紧:“对不起。”

紫少的右肩被咬出了血,和着泪,慢慢浸湿了衣衫。浓浓的血腥味传来,梅玉才松了口,头枕在紫少的肩上,双手不住的捶打紫少的胸膛:“为什么?为什么?我恨你,我恨你,我明明什么都没做……我就这样不堪,注定得不到爱吗?你们所有人,都要这样……”

紫少的话,勾起梅玉四年前的回忆,那些背叛,那刺红的烛火,那欢乐的鼓声,至今都是那么的令人心痛。

梅玉的低声抽泣让紫少的心不断地抽痛:“对不起,不是你的错,我爱你,我们都很爱你,抱歉……”紫少的声音带着不住的愧疚,双臂不由自主加重了力气,赤裸裸的表达让梅玉的心颤了颤。

梅玉没再吭声,逐渐停止了哭泣,心仍旧在痛,可她却已经变回了冰冷的模样,甚至还有些懊悔,怎会在紫少面前失了分寸。

梅玉松开紫少,试图起身。

感受到怀里人的挣扎,紫少直接将她打横抱了起来,轻柔地将梅玉放在床上。梅玉只觉得这个动作无比的熟悉,她竟然想起了南宫轩澈,那人的怀抱也是如此,温暖的让人有安全感。这个想法只是一闪而过,梅玉可不觉得两人会有联系,毕竟两人的身份背景,她都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梅玉看见了紫衣上明显的血红,眼中闪过一抹复杂,却还是坐起身来,示意紫少露出伤口,接着从床头柜里拿出上好的伤药。

紫少在床上坐下,梅玉放好药一抬头,便看见紫少像个妖艳女子一般,所有衣服半脱,露出一个有力的右肩,那个血红的牙印格外的扎眼。

这人看着高高瘦瘦,一副云淡风轻的书生模样,内里却还有如此肌肉,当真是人不可貌相。

梅玉默默移开视线,清洗伤口、上药,又拿纱布包扎了伤口。

刚想收拾伤药,紫少却是轻轻握住了梅玉的左手,还不待挣扎,紫少便涂抹了一层药在梅玉的手腕上,梅玉低头一看,本该白皙水嫩的手腕不知何时染上了一片紫红。

紫少轻轻替梅玉揉着手腕,冰冷的面具下是一片温柔:“抱歉,捏疼你了。”

梅玉心里有些莫名的不舒服:“紫少,你不用对我这么好,我们没有缘分。”

紫少的手顿了顿,没有回答,细细揉了一刻钟,才替梅玉把药都收起来。

第二日,梅玉安静地待在屋里,没再出去惹是生非,紫少也没再来过,却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竹菊两位姑娘有礼,还请禀报梅小姐,江南慕容世家慕容苏求见。”

“还请公子稍等,竹这便回禀小姐。”

敲门声响起,竹随即推门而入。

“小姐,江南慕容世家三公子来了,不知小姐见不见?”

慕容苏?梅玉正拿着一本琴谱看着,听了这人的声音,不自觉又想起慕容致,自己本来还想做个渔翁,现在看来是不行了,对上慕容苏,慕容致这个大公子,似乎没有丝毫反抗之力啊。

“请慕容公子进来吧。”梅玉带上面纱,从床边走到了桌旁坐下。

“是。”

“公子,我家小姐有请。”

慕容苏对着竹微微点头,迈步走了进去,只一眼便看见了床头柜上的琴谱,不由得一笑。

“梅小姐,慕容苏有礼了。”慕容苏一袭绿色锦袍,一副温文尔雅的谦谦君子模样,令人不自主生出好感。

“公子请坐。”梅玉微微点头。

“梅小姐方才是在钻研曲谱吗?不知苏是否打扰了?”慕容苏虽这样说,却是在梅玉对面坐了下来。

“自是不会,不知慕容公子前来所为何事?”梅玉的声音听不出喜怒,清透得去三月的泉水一般,令人无法生厌。

“苏也是喜好音律之人,对于小姐昨日改编的血月散,十分喜爱,不知小姐可愿将曲谱借于苏誊写弹奏,日后必定也是小姐的名作。”

原来不是没有来,而是对于那两件东西不甚在意,所以没有参赛罢了。

梅玉看了一眼梅,后者会意,将床头柜那份曲谱取了过来。

“公子,昨日改编的曲调,梅玉已经在原曲谱上做了标注,公子日后若要宣扬,不必提及梅玉。”

慕容苏接过曲谱,细细品味,不住地赞叹,若不是梅玉知道此人不好对付,只怕是真的相信,他只是一个爱曲成痴之人了。

“每每最为关键的地方,小姐都改的如此之好,吹奏时也掌握得极好,少了些儿女情长,却多了些天下苍生,如此精妙,小姐为何不愿宣扬?错过这一琴谱,岂非是世人一大遗憾?”慕容苏评判得如此到位,令梅玉心中微微讶异,这人竟是真的听了出来!

“多谢公子谬赞。只是公子已然听出梅玉的心思,若此曲出世,我玉阁,只怕难以置之度外。”是了,若是世人知道了堂堂消息组织阁主,拥有怜悯天下百姓之心,定会以为玉阁在几国间站队,并参与朝廷纷争,届时,不仅朝廷,只怕江湖也不得安生了。

“是苏愚昧了,竟没想到此处,多谢小姐提醒,若是小姐不嫌弃,苏愿意将曲谱珍藏,若有那一日……定当为小姐正名。”慕容苏眼中带着郑重,内心却是思虑万千。

梅玉起身,对着慕容苏行了一礼:“如此,多谢慕容公子了。”

慕容苏还要再说些什么,门却随着一个声音打了开来。

“梅小姐,咦,慕容苏?你怎会在这里?”

白紫凝本来要说事情,但门外的竹菊已经说过慕容苏在里面,在外面听了几句,觉得时机到了,便闯了进来。

“白三小姐。”慕容苏起身拱手作了一揖,不见丝毫恼怒。

白紫凝也回了一礼:“慕容三公子有礼。”

“白小姐来此,不知是否有要事?”梅玉微微颔首。

白紫凝微微点头,刚要说话,看见慕容苏不识相,只得出声问道:“家父有事,命紫凝来相告阁主,不知三公子可否回避?”

第四十二章 都是假象

慕容苏微微点头,看向梅玉:“既然如此,苏便告辞,此物,苏等着小姐来取的那一天。”

留下一句不明不白的话,慕容苏便将曲谱收入袖中,转身离开。

估摸着人走远了,白紫凝才撇嘴坐下。

“玉儿,你可别被这人的外表骗了,一肚子坏水,话里话外都带着坑,就等我们跳呢。”

梅玉微微一笑:“也是我算计人在先,赤焰山那里,我把他的未婚妻算计进去了,昨日,又欲挑起他们兄弟自相残杀,他没来找我拼命已经不错了。”

闻言,白紫凝忍不住笑了:“居然是这样,我就知道,没什么人可以难住你,也难怪以他这样的性子,会沉不住气来找你了。”

“嗯,不过那琴谱,他分析得确实很不错,若是能结交,我也不打算与他为敌,这用毒世家,到底是有实力和底蕴,并非我们可以动摇。”

白紫凝愣了愣,结交?那个人?

“他这样的人,只怕很难结交,更何况,他知道你对他做的事情,心里也不会诚心交好吧。”

梅玉沉默了一会,她对这个人并不了解,但紫凝混迹江湖,明显对此人很是熟悉。

“凝儿。”梅玉看向白紫凝,眼中带着一丝危险的笑容,还没说出下面的话,白紫凝便连连摆手:“不去,我跟他也有仇,才不会帮你拉拢他呢。”

“别呀,我的好凝儿,你可是我最最好的姐妹呀,慕容世家,极有可能知道我身上胎毒的出处,这件事的重要性,你不会不知道吧?”梅玉走到白紫凝身边,拉着她的手,轻轻摇着。

白紫凝本来还要拒绝,但想着这梅玉这些年受的苦楚,纠结了一下,还是点头同意了。

“谢谢凝儿,就知道你最好了。”梅玉带着一丝得逞的笑意,坐了回去。

白紫凝有些无奈:“玉儿,明知我心软,你呀,就知道威胁我,如果是溪儿,肯定不会像我这样,屈服于你的淫威之下。”

梅玉轻轻笑了笑:“她肯定不会任我胡作非为,不过她现在,也没有那么轻松了。”

白紫凝点头,到底是离安国双诞辰不远了。

“你这样急着过来,应当有事吧?”

“嗯,确实有事,那个楚怜心,是周国礼部尚书家旁支的女儿,但被礼部尚书养在膝下几年,很是宠爱,这礼部尚书楚雄还挺得你那未婚夫信任的。如今,她昏迷不醒,期间只接触了你,如今应当是怀疑你了。”白紫凝想到正事,立刻严肃起来。

梅玉微微点头,她还奇怪这楚怜心哪里来的胆子,敢挑衅玉阁阁主,即便是因为慕容致对自己嫉妒在心,也不应该这样冒失,原来是因为有后台啊。

只是这后台,可能不够硬呢。

“梅,可有解药?”梅玉笑着问道,梅立刻拿出解药递上。

梅玉接过药瓶,拿出一粒药丸,又从袖中拿出另外的药,迅速加工起来。

“这样就很不错了,沉香丸。”看着梅玉露出一丝嗜血。

白紫凝微微讶异:“有什么效果?”

梅玉神秘一笑:“我也不知道,你找人让她帮我试一下吧,记得要关注结果哦。”

“……”

白紫凝无语,果然,这才是梅玉本来的风格,念佛神马的,都是假象。也不多说,当下收了药丸,两人又说了些未来的打算,白紫凝便起身离开了。

两日后,梅玉重新换了装束,变回了木雪莹。

木雪莹此刻带着瑾月,身边跟着紫少还有无心,两个戴面具的人显得格外显眼。

木雪莹非常后悔,自己为什么认识了紫少这个人,几天前的愧疚此刻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若是旁人发现这人就是紫少,只怕就会将自己与梅玉联想到一起。

“你究竟要跟着我们走多久?”木雪莹忍不住了,眼前这个人从自己变回木雪莹就凭空冒出来,跟着自己,一直到了现在。

“怎么了?我只是正好同路而已。”同路?木雪莹都没说自己要去哪里,这人怎么知道是不是同路,木雪莹只觉得心中闷得慌。似乎两人从那晚情绪爆发后,关系就亲近了许多。

“玉儿,我想最后再认真问你一句,你真的不愿意跟我浪迹天涯吗?”紫少突然正经起来。

木雪莹没有半点思考,脱口而出:“我不愿意,也不可能,所以你也不需要再问了。”

“如果不考虑任何因素,你会跟我走吗?我想听你一句真话。”紫少的神色带着无比的认真,他愿意给木雪莹一次离开的机会,只要她说出来,他便会放她离开。

木雪莹愣了愣,心中划过一丝异样,还是摇摇头道:“抱歉,我承认,你对于我,确实有些不同,我也说不上来是为什么,可能是因为你有着和我家阿澈同样温暖的怀抱,这点让我有些触动吧。”

“我承认自己可能侮辱了你对我的感情。但是我还是要说,阿澈于我而言,是独一无二的。先来后到,既然有了他,我便不会对其他人动心了。”

“所以,很抱歉,但我衷心希望,你能找到一个喜欢你,不掺杂一丝杂质的人,幸福地生活。”

不管紫少出于什么目的,但至少喜欢自己,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方才的话里话外,也都是对自己的考虑和维护,木雪莹不得不承认,自己是有一点心动。

对于这样的人,木雪莹不介意对他好一点。

但她身上的担子太过沉重,这已经不仅仅是维系两国邦交,而是一个更大的事情,而且,周国,还有她素未谋面的亲人,更有她日后要一起生活的丈夫……

她,已经没有回头路可以走了。

这话对于其他人,明显有些诛心,但对于紫少,却是一件十分开心的事情,至少这人不是水性杨花,轻易移情别恋的女人。她是因为紫少有与南宫轩澈的相似点,才会对紫少有不同的情绪。

“好,玉儿,既然你已经做了选择,我也不会再提此事了。不过你能跟我说说,你现在是打算做什么吗?为何迟迟不肯去周国?”说完发现木雪莹警惕地看着自己,紫少才意识到不对。

第四十三章 帝王心

“别误会,我可没别的意思。”木雪莹还是盯着紫少的黑面具。

“毕竟我跟朝廷也没什么关系。只是很好奇,既然你选择了南宫轩澈,为什么不寻求他的帮助呢?是你还不信任他吧?”紫少很是轻松平常的解释道,仿佛是在问“你今天吃饭没有”一样正常。

木雪莹朝身后看了一眼,无影和瑾月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离自己百米远了,当真是她专注思考聊天,居然没有注意到这点,还是她已经全然信了眼前这个话不着调的男人呢?

木雪莹微微垂眸,看向前方,对紫少的话充耳不闻。

“玉儿为何不说话?莫非……本少猜中?”紫少似笑非笑地看着旁边的人。

“应当是吧。”两人这些天如同朋友一般,木雪莹对紫少确实少了许多防备。

“帝王之心难测,本就互不信任。我既不了解,自然需要多一些筹码傍身,证明自己有能力伴他左右,辅佐他匡扶乱世。”

是啊,帝王心难测,甚至他自己,也猜不透。

紫少眼眸微沉。

“那么玉儿接下来要去哪里呢?”紫少掩去眸中暗光,不动声色问道。

木雪莹的眸光轻轻看了一下身后聊天的瑾月,这才问道:“紫少不如猜猜?”

看了眼面前的路,这是往安国的。

紫少笑了笑:“我可不信你会去安国,离安皇的寿辰还有三个月呢,你与安国本来就有交情,就算布局谋划,也用不着拿它开刀。”

木雪莹勾了勾嘴角,言语中带了一丝真诚:“这些天与公子聊天,总觉得十分投缘,不想竟是让我再生出一位知己来。”

言下之意便是紫少猜对了。

木雪莹确实没必要拿安国开刀,因为已经开过刀了,安国的六公主安楚在不久后,会嫁到周国联姻。

“再?不知在我之前,谁有幸能成为玉儿的知己?”

“周国的知涵小姐,如今,是荣和公主了。”木雪莹说这话时,颇有“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欣慰。

紫少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原来妹妹并非单方面视木雪莹作知己,竟是双方默认,这倒不失为一件幸事。

“我后来还送了一枚银玉令给她,算是给这个妹妹的嫁妆之一吧。”木雪莹看不见紫少面具下的神色,索性看着路。

“你倒是对她好,也不见得你给过你未婚夫什么东西啊?”紫少低声喃喃道。

他才不会承认自己有些嫉妒了,他这个正儿八经以后会是木雪莹最亲密的人,居然什么东西都没有得到。

“他呀。”木雪莹听见这话,也不在意,狡黠地笑了笑,“你那天不是问我是否还有金玉令、铜玉令吗?当你是朋友,我便不瞒你。那些东西,都确实是有。”

“当初我令人做了两枚金玉令、三枚银玉令和四枚铜玉令,金玉令就是象征梅玉的身份独一无二,一枚是我自己的,另外一个,便是留给他的。”

紫少如同吃了蜜糖一般,心情迅速大好,但又陷入沉思,金玉令象征梅玉本人,如今不肯给自己,分明是自己不合格,看来自己需要多加努力了。

“看来他需要多努力了。诶,不知道铜玉令有什么作用呢?”

“铜玉令只是个身份表示罢了,代表来人想要的消息会提前得到,来人若要来求庇护,我们自会保护他。”

“不过嘛,银玉令都给出去了,铜的倒是只给了一个,你说我是不是要再做几枚银玉令啊?”木雪莹一本正经的考虑着。

“哦?”紫少的重点明显和木雪莹不同,“你另外一枚银玉令和铜玉令都给了谁啊?盟主的女儿白紫凝?”

木雪莹狐疑地看了一眼紫少,这人是想打探谁与自己亲近?心里藏着什么心思!

“别想多了,我对你没起什么心思,就是想着,我们好歹是合作关系,知道分别是谁与你交好,日后若是有关于他们的生意,我就跟你说一声,也不接这个是生意,你觉得呢?”

紫少迅速给自己找了一个非常合理的理由,毕竟能和木雪莹如此交好的人,还需要令牌保护,相信仇家肯定不少。木雪莹本身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木雪莹想了想,确实如此,便丝毫没再怀疑紫少的用心。

“我把那枚银玉令给了白紫凝,铜玉令给了安国的五公主安溪。”木雪莹想了想,又补了一句,“都已经过去五六年了。”

最后一句话证明了这两人在自己心里的地位,毕竟,玉阁也才建立七八年而已。

紫少很识趣,没有再问为什么安溪是铜的而白紫凝是银的。因为这是显而易见的,安溪需要的其实不是特权,而是保护。

何况,安溪身为公主,也许某一天会代表安国,可能与木雪莹有利益冲突,谁也不能保证,安溪可以一直是木雪莹的好朋友,一直都不变。

可白紫凝不一样,她本就是自由之身,与木雪莹在同一战线,而且相当于是玉阁的一支暗线,许多时候需要权力,木雪莹自是信任她的。

而且身为江湖人,又是盟主的女儿,仇家自然不会少,危急时刻能号令少许玉阁的人,也算是一种保护了。

“我竟不知道,你还与安溪有联系,我本以为你只是与安皇有交情,之前还很纳闷,为何安国联姻的不是已经十五岁的安溪,而是十四岁的安楚,原来问题是出在你这里。”紫少含笑着,做出恍然大悟的模样。

“两国联姻的人选并未完全确定,消息也被封锁,你这消息倒是够灵通的。”木雪莹审视的目光落在紫少身上,紫少只觉得背脊一凉。

“那倒不是,不过本少混迹江湖多年,自然有自己的消息渠道,这个消息确实也很隐秘。还是碰巧半年前安楚来血楼想买你的命,我是从她口中知道这个风,后来又派人去查了一下,不过嘛,她这单生意我只接了一半,只说自己试试。”

“这么说,我在路上被暗杀,其中有你的人?”木雪莹听了安楚要杀自己,丝毫不惊讶,只是把目光落在后面一句。

第四十四章 火气不小

“没有没有,我可从来没有派过人来杀你。之前就觉得你跟玉阁关系不浅,有所怀疑,本少这么聪明的人,怎么可能做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情,即便当初接了,却也根本没有出手,以至于后来都忘记这单生意了。”

紫少连忙摆手,示意自己无辜。

木雪莹瞧了一眼紫少,知道对方故意透露这个消息,也就不再深究话中的漏洞。

“不过话说回来,你和安楚看来仇结的挺大的啊?”紫少打趣道。

“我还没去封杀她,她倒是想先买我的命了。”木雪莹眼中毫不掩饰的讥讽。

紫少算是看出来了,这两人是相看两生厌,而且应当是安楚惹到木雪莹,于是木雪莹忍不住出手,决定了安楚的婚事。

“不过安楚这人还是挺能折腾的,你就不怕她嫁过来后每天找你的麻烦?听闻她各方面与你也差不多,也都是和亲公主,你就不怕她抢了你夫君?”紫少是个不嫌事大的,有种幸灾乐祸的感觉。

木雪莹斜睨了紫少一眼,悠悠叹口气,不无讽刺地答道:“是我的别人抢不走,不是我的,没人抢也会离开。不过……安楚那样的,阿澈如果能看上,应当是他眼瞎了吧?那种人,与我放在一起比较,真是有辱我,安国第一才女和安国第一美女,呵,左右不过是个耍手段的卑贱货。”

句句都透露着对安楚的鄙视,还有对南宫轩澈的高看。

“咋了?我看你这火气不小,那个安六公主有些什么腌臜事,说说呗?”紫少明显感觉,此刻的木雪莹,有了些许烟火气,甚至隐隐散发着曾经掌权时的风华绝代,似乎随时都会脱离掌控,那种未知的感觉,令紫少莫名的不安。

木雪莹也不看他,回忆了一下,平复了心绪才缓缓开口。

“九岁那年,我偷偷藏在使臣队伍里去安国,在皇宫里救了被推入水中的安溪。后来有一次,我躲在暗处,看见了安楚羞辱安溪,最后还在安皇面前装纯良,我当时是第一次见安皇,也就没敢暴露自己。”

“安溪是皇后之女,却过得十分凄惨,连皇后都偏心安楚,总是对安溪视而不见。后来有一次,被安楚发现我私自接济安溪,于是……我们两个人一起被拉进了安楚的私牢里,折磨了四五天。使臣发现我在宫里不见了,却也不敢大肆搜查。”

“若非我当时用了些技巧,让玉阁的人来救我,只怕早已成为一具尸体了。当时出来的时候……我记得,眼睛都睁不开,那天的太阳,很刺眼。”木雪莹抬头看了看天上的太阳。快要入秋了,此刻,太阳已经被云遮住了光芒。

紫少的眼中闪过一丝杀意:“我去让人废了她。”

他的人,何时容得他人随意欺负?

“别。”见紫少关心的眼神,木雪莹露出嗜血的冷笑,“等她进了周国后宫,我会让她,开心到自然死亡。”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知道木雪莹曾经的行事作风,紫少已经可以预见未来安楚的下场了,当下才收敛了杀气。

“安溪是个好女孩,在那次救她之前,我就私底下遇见过她,那次地牢求生后,她本想就此诈死,毕竟那个皇宫里,她是爹不疼娘不爱的,连宫女都能欺负她。我当时保不了她,但我知道她想报仇。”

“所以教了她,忍辱偷生,怎样求生,怎样求得安皇的关注。回去后,我就写了书信给安皇,他毕竟还算一个明君吧,我给他提了一个治国小意见,见他采纳后,我断断续续提了一些,安溪也断断续续提了一些人才。安溪便逐渐站稳了脚跟,在安皇面前有了一定的地位。”

“可惜,我太高估安楚的品格。我本来以为安楚不会太无耻,却没料到,三年前她居然连安溪创的曲谱都要抄袭,甚至还诬陷是安溪抄袭她的。”

“那时,我已经掌控了木国,气急了,一怒之下,我请安皇以惩罚之名将安溪送去寺庙抄写佛经,但私底下我便带走了安溪。商量之后,我决定把安楚远嫁,断了她这些恶毒的心思。”

“我几乎每年至少去一次安国,都是安皇与安溪同一天的生辰,几乎每次,安楚都会想方设法想弄死我,我一开始也一样,想弄死她,后来与安皇商量了她的婚事后,我就没有再弄死她的欲望了。”她要看着安楚,一步步,落入地狱。

木雪莹仿佛说着一些事不关己的事情,但眼中的嗜杀暴露得彻底,紫少轻轻握住木雪莹的手:“放心,她去了周国,日子肯定不好过。”

木雪莹不动声色的抽出自己的手,掩去眼中的杀气。

“我这次去就是为了见证他们敲定两国的婚事。话说回来,安国的皇帝,不一定只能男的来做。”话中包含深意,木雪莹也不解释,紫少却是听懂了,安国的棋,竟是这样摆的。

“有你这样的贤内助为他谋划,他倒是什么都不担心了。”紫少不经意间道,眼中的笑意却是藏不住。

“他有意扶持四皇子安泾川,这是匹好马,可惜我怕他驯服不了。”

“你要相信你的丈夫,他这样的人,没有成不了的事!”

“……”

“不过,你背着他布局,就不担心你们的局出现冲突吗?”

“他的局我还不太清楚,应当早就开始布置了。而我……我的棋也早就想好了棋路,我只是做我想要做的罢了。”

紫少眼中划过一丝暗流:“你这丫头心倒是挺大,就看那人能不能容得下你吧,可别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不会的,毕竟不是没有转圜之地。”木雪莹对于自己的计谋,从来很自信,这样想着,又看向紫少,“不过嘛,紫少,你是知道我的面容,我却不知道你长什么样,是否有点不公呢?”

紫少对于木雪莹这个话,丝毫不惊奇,竟是早已想好了说辞。

“等你和你未婚夫真的互相信任、情比金坚的时候,我会让你看的。”

“……这是为何?”

“因为……”紫少突然驾马凑近木雪莹。

第四十五章 戏弄

紫少突然凑近木雪莹,看见对方微红的耳尖,不由得邪魅地笑了笑:“因为我担心,莹儿看见我绝美的面容后,就会爱上我,哈哈哈。”

紫少只是大声笑着,木雪莹意识到又被戏弄了,知晓对方不愿说出原因,只当现在不是最好的时机。等他愿意的时候,自然会给自己看的。

紫少还要说话,无影已经追了上来,对着紫少耳语了几句。

“我还有事,得离开了,现在,你可以放心去你计划的地方了。走之前,还是好心提醒你一句,如果可以,你还是和他商量一下,毕竟多一个人在,会少受累一些,他也不一定会乐意看见他的女人宁愿在外奔波而不求助于他。”紫少神秘地笑道,与无影驾马飞驰而去。

“小姐,如今去哪里?”

因为紫少的跟随,她们不得不朝着安国方向行走,但木雪莹明显没打算现在去安国。

“你先去把溪儿带回东安,让她准备一份礼物给安皇,再针对安国的现实处境提一点意见,安楚不出意外,明年就要送去周国,今年的寿辰,是她唯一翻身的机会,毕竟以后安溪又会离开,让她小心点。”

“是,那……不知小姐去哪里?”明知木雪莹对自己还有隔阂,瑾月还是硬着头皮问道。

“你一向会想我心思,不妨猜一猜?”木雪莹嘴角带着淡淡的笑。

瑾月看着木雪莹的侧脸,只觉得那抹笑容无限诡异,让她心中不自觉生起一丝寒意。

“瑾月觉得……小姐既然这样吩咐了,那小姐应当会在寿辰上出现,中间还有两个多月,应当不会去安国了。周国也已经派了痕玉前去,小姐也应当不会去周国,至于其余几国……恕瑾月愚钝,猜不到小姐要去何处。”瑾月思虑许久,谨慎的开口。

“瑾月你可知,我后来又传了消息给痕玉,让她做了何事?”木雪莹也不去看瑾月小心翼翼的表情,她虽然能一直接受两人,可到底出处还是别人家的,她用着还是膈应。

“瑾月不知。”

“我让她去查叶国公府。”木雪莹故意停了一下,看向瑾月,脸上笑意不减,“你说,她会查到离人谷吗?”

瑾月的瞳孔不自觉瞪大:“小姐你、是、竟是怀疑我们吗?”背后之人是叶国公,她们的师父是离人谷谷主,木雪莹如此,是在试探痕玉,试探她的忠心,同时也是为了验证瑾月的话是否属实,验证瑾月的忠心。

“我不否认,确实有这层心思。不过你应当相信她,也相信你自己说的话,不是么?”

瑾月此刻看着眼神冰冷的木雪莹,心中第一次升起一丝惧意,这样冰冷的眼神,代表着木雪莹将自己封闭起来,代表着木雪莹的不信任。

此刻瑾月发现,自己跟了木雪莹十年,竟是从未了解木雪莹,原来她竟是这般无情的人吗?

“小姐……”瑾月逼迫自己冷静下来,强迫自己说出绝情的话,“如今是要放弃我们了吗?”

木雪莹只觉得心中一痛,左手不自觉抚上胸口,瑾月见状,有些担心自责,自己不该问这般诛心的话,可如今已经问出口,便怎样也要个答案。

木雪莹深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的情绪恢复到平稳状态。

“你应当知道,我的身子,受不住背叛,当年的模样,你不是不清楚,七色彩蝶,每次疼痛都会比之前加总更甚。当初你有心,师父也有意,于是我见到了柳老,得到了他的真传。以他的医术,应当已经诊断出我中的毒了,也就代表你很早就知晓了我的毒,包括毒性、毒因。”

“对此,你什么都没说,这是其一。你私下让人去查了当年派你来找我的人,其实很早你就查出来了,毕竟这事情,牵扯不大,然而你依旧选择了隐瞒,这是其二。

“你早在深宫禅院便一眼认出了南宫轩澈,却装作毫不认识,对于我和他独处,也持默认态度,我昏迷不醒之际,你还将你和痕玉的脚程透露给他,直接让他知道了我的底牌。”木雪莹不慌不忙一条条说出,每一条,都是背主。

瑾月只觉得心中有什么堵住,十分难受。她以为这些并不明显,她以为公主不会发现,即便发现了,也只当是南宫轩澈太过聪明,自己套出的话。可惜,瑾月却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了。

“其他的,还需要我说吗?”

“你明知我受不了欺骗,当初却不肯坦白,还做如此动作,让我很难,不怀疑你。”木雪莹尽量让自己的心变得冰冷,这样便不会有感知,便可以不让毒发作。

“小姐,瑾月对您是忠心耿耿的,绝对没有要害小姐的意思,痕玉更是一心护着小姐,她什么都不知道。”瑾月忍不住红了眼眶。

木雪莹轻轻闭了闭眼,道:“瑾月,你还是没有意识到错在哪里。我不知道你为何有这些执念,就像痕玉更能听进你的话一般,不过我从来也没干涉,你明白吗?”

瑾月对她的忠诚,丝毫都不怀疑,对于忠诚的人,木雪莹不介意给一次重生的机会。

瑾月当下没说话,将木雪莹的话听了进去,慢慢在脑中消化。良久,瑾月才开口道:“瑾月知错了,不应当将自己认为好的,强加在小姐身上,我不应当瞒着小姐,更不应当背着小姐透露消息。小姐是个有主意的人,若下次遇见这类事情,我一定禀报小姐,请小姐拿主意,还望小姐原谅瑾月。”

瑾月将头深深低了下去。木雪莹见她是真的知道错了,这才满意的点头,言语间也不自觉缓了语气。

“你想明白了便好,我也并非不信任你们,才存心要试探,痕玉的事情我只是方才想到,这才拿来诈你,并无试探之心,她去的目的本就是帮我寻找母亲的下落。”

“只是,我目前却是想知道一件事情,你不能再瞒我。”木雪莹正色道。

“小姐问便是,瑾月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瑾月以后便只会有这一个主子,日后她也不会再擅自越界。

“南宫轩澈可是联系了你,想让你为他所用监视我?”

第四十六章 一场赌约

“这怎么可能?”瑾月本以为是十分大的事情,自己可能又要再添一条罪状,却不料,竟是自己从不知晓的事情。

“小姐,其实你应当知道,我和痕玉对这个未来姑爷,并不怎么满意。所以先不论我本就与他无关,单这一条,我就不会愿意听他的话。”瑾月说出来心中所想,不知道周皇若是知道自己说他坏话,会不会让自己死无全尸。

正在赶路的南宫轩澈打了个喷嚏,有些纳闷自己身体何时变得这么弱了,不过不用想,肯定是那小丫头在背后骂自己呢。

木雪莹一点也不知道,某人给她安了一条罪名。当下只在不断的思索,却是不言语。

“算了,想不通的事情就不想了。”木雪莹有些烦躁。

“瑾月你去办事吧,尽量盯住安楚的一举一动。我自有我的去处,总之我会提前几天去找你们。”木雪莹的语气重新变成淡淡的,瑾月只得领命离去。

瑾月和紫少都离开了,木雪莹立即调转了方向,驾马而去,目的地,是西燕。

痕玉在木雪莹受伤后就出发去念安寺,不过赶了几天路,就发现自己已经被盯上了,本想去玉阁一处驻点脱身,但想了想,那样会暴露玉阁,索性将计就计,直接去念安寺。

从木国穿过边境进了周国,痕玉一直都是慢悠悠的,穿过一片树林,突然看见一只熟悉的云雀,索性在一个湖泊旁边停了下来,下马洗脸稍作休息。

云雀是专门训练的传信鸟,不像信鸽带着信筒,它们,用的是鸟语。云雀此刻就停在一旁的树上,叽叽喳喳,痕玉听懂了,也低声说了几句鸟语,然后起身继续上路。

木雪莹传信说,自己的亲生母亲还应当与周国叶国公有关,让痕玉在办完念安寺的事情后,便继续去着手调查这件事,不必急着汇合,而且安澈就是周皇南宫轩澈,还派了人跟踪痕玉,让她一切小心。

痕玉只是与瑾月同出一处,对于两人幕后那人,痕玉并没什么关注,她要做的,就是替小姐完成她想要做的事情。在心中做了一番盘算,痕玉一路走一路停,在不经意间瞒过跟踪的人给木雪莹传递了消息,一个多月便到达了念安寺。

才进寺门,痕玉一改之前的漫不经心,满脸都是急色,一旁很快有小沙弥过来接过绳索,牵走了马儿。

痕玉一身的风尘仆仆进了正殿,拜了佛,捐了香油钱,周围依旧是虔诚拜佛的妇人。

“阿弥陀佛,敢问虚无方丈可在?”痕玉一脸真诚,面上却是止不住的焦急。

“施主请随我来,方丈正在禅房休息。”殿中一位小沙弥正好闲置,见痕玉如此问,心一急,只以为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顾不得方丈早上还告诫了不得让人打扰的话,便热心的在前面引路。

到了后院虚无方丈的禅房,小沙弥才记起住持说了不让人打扰,但如今人都带到了,只得硬着头皮出声:“方丈,有位女施主有急事寻方丈,故而弟子将她引来。”

正在打坐的虚无方丈闻言没有责备,只是叹了口气:“罢了,是福不是祸,到底是躲不过。圆真,你离去吧。”

那位叫圆真的小沙弥将门推开,回头看了一眼痕玉,痕玉的脸上已经平静的没有一丝波澜,仿佛方才的急切只是幻觉。圆真一边走一边摸着脑袋纳闷:“奇了怪了。”

痕玉走了进去,将房门重新合上,捡了一个蒲团跪坐下来。

“方丈,不知无心大师身在何处?”痕玉来此,无非就是为了一年前,木雪莹与德高望重的无心大师一个赌约。

在木国先皇弥留之际,无心大师乔装打扮路遇同样乔装的木雪莹。两人交谈一番,木雪莹便将无心大师迎进了皇宫,只说是父皇的心愿。

无心大师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木雪莹竟真的同意和他定下约定。

木凌志被木雪莹找来时,无心大师就在一旁,木雪莹交权交的十分爽快,无论是军权还是政权,木凌志见面还没提,木雪莹就自动提了出来,并且以父皇的时候名义立了木凌志为太子,亲眼在朝堂上见证了宣旨的时刻。

甚至在下朝后,还召了一些忠心于自己的人,当着木凌志的面,敲打了一番,申明自己所做本就是为了父皇,不做任何虚假,无论日后效忠于谁,都一定要守护木国百姓之类大义凛然的话,虽坐实了与木凌志不合的事情,却是自愿将权力都交了出去。

“大师,我都按照你的吩咐做了,大师可否告诉我,我的身世?”木雪莹一脸不耐烦,三年的嗜杀狂妄,并非一朝一夕可以改变。

“老衲不曾想到,木施主交权竟是如此爽快,而且选中的居然是二皇子。”无心大师感慨一句,木雪莹挑挑眉,没有说话,在一旁喝着上好的茶叶。

“不过……世上并不是没有女皇的先例,木施主手握大权,又有民心,何不试着……”

“大师来此莫不是想与本宫说这些,若是如此,那么大师可以走了,本宫不欢迎!”无心大师还没说完,木雪莹只气得摔了杯子,挥手让痕玉送客。

“且慢,老衲只是好奇。”无心大师面带微笑,也不在意木雪莹的怒气。

“施主身上杀气太重,需在宫中禅房静心念经一年,洗净铅华,不知施主意下如何?”

“好。”木雪莹没有犹豫,直接应下。

“老衲说的是,施主以及施主的两位婢女,一步都不能离开禅院,不知施主明白与否?”无心法师重申了一遍,这一次说的缓慢而富有深意。

木雪莹看着无心大师,眼中露出毫不掩饰的杀意,眼前这个人居然知道自己与玉阁的关系,知道只有这两个丫鬟才是自己与外界联系的心腹。无心大师仿佛丝毫没有察觉,依旧微笑着看着木雪莹。

木雪莹闭上了眼,紧握的手终究还是慢慢松开了。

“本宫……知道了。”这一年,她不会再有动作。

“此事,老衲会告诫太子,将来以施主守孝的名义在禅房静心一年,无事不会扰了施主清净。”

第四十七章 叶国公府

两人又聊了几句,无心大师便要起身告辞,路过瑾月和痕玉时,顿了顿,看着瑾月道:“这位施主跟着木施主许久,身上戾气过重,佛门之地于她并无益处,反倒会有劫难。”

“木施主日后若来寻老衲,不如请这位施主。”无心大师指着痕玉,这是三人中唯一一个戾气较轻的人。

木雪莹闪过惊讶之色,瑾月和痕玉相比较,瑾月更加稳重,竟不想她戾气比痕玉更甚,大约是被自己感染了吧。

“本宫记得了。”木雪莹点头,乔装打扮亲自送了无心大师出城。

两个月后,木皇驾崩,木凌志继位,一切井然有序,木雪莹一纸守孝书呈给了木凌志,木凌志毫不犹豫准了。木雪莹只带了几身白衣,与痕玉瑾月一同住进了禅房。

天下都以为守孝之事是木凌志相逼,却不料,若没有木雪莹的愿意,木凌志再如何逼迫也成不了事,众人更是不知道,无心大师,这个北周名僧,竟在其中扮演了如此重要的角色。

“无心师伯此刻,正在闭关,施主不妨在客房住下。”

“敢问大师何时能够出关?”痕玉不依不饶。

虚无方丈略显无奈:“七日后,后山。”说完便闭上眼睛打坐,不再说话。

“如此,便多谢方丈了。”

痕玉得了准信,也不久留,找了那个圆真和尚,让他给自己安排一个厢房。

夜里,痕玉悄悄从后山离开,直接去了玉阁在这座城的一处产业,负责这座城的管事蓝亭已经带着痕玉要的资料在密室等着了。

“痕掌事,都在这里了。”蓝亭指着屋里的文卷道。

玉阁的制度如同一个金字塔,顶尖是阁主梅玉。下一层与梅玉直接交流的就是木姓人士,瑾月和痕玉虽不姓木,却也是这一级别的人,他们都被称为掌事。除了一些特殊安排的人如同瑾月、痕玉、木澜等,以防意外,其他人都是两人一起分别掌管一个国家的消息系统,木翎和木航就是如此。

为了不发生矛盾,每个国家的两个掌事都安排的一男一女,由于女子更为灵活,且最关键一点是,梅小姐不喜男子近身,所以一旦需要联系这些掌事时,几乎都是女子离开驻点,为表对男子同样重视,若到了每个驻点,必定是由男子亲自接待。

且每国掌事的驻点都非常的隐蔽,不会轻易让人与玉阁联系起来,而且里面无论是机关还是所保存的资料,都非常多。

而每座城都有两个蓝姓人士管理城中所有渠道,蓝亭就是其中一个,都被成为管事。每个情报点的老大都被叫做店事。

痕玉拿着文卷便开始看,蓝亭就默默的待在一旁等候指示。

叶国公叶城,目前一家四口,目前有一儿一女一个妻。

叶城年四十,二十三年前从一个江湖游侠参加科举成为了周国武状元。经过五年奋战,叶城成为一军统帅,手握二十万精兵,一直对周国忠心耿耿,很得先皇赏识,也恪尽职守。对于当时的皇位之争,从不站位,即便是南宫轩澈五岁被立为太子,叶城也没有丝毫巴结。先皇驾崩后,叶城带着几位老臣为宣太后巩固政权,送南宫轩澈上位。

当今周皇对叶城十分信任,两人私下关系十分密切,互相也通了许多书信。

叶城本身没有兄弟姐妹,只知道师承离人谷。

叶城只有一个妻子,名上官婉,曾经的南侯府上的嫡二小姐,年轻时性子急躁,现在却是为人温婉贤淑。

北周先皇在世时,上官铭娶了先皇唯一也是最为疼爱的小姑姑,当年的小公主南宫清,现称大长公主,因而上官铭得了一个十分荣誉的南侯这个头衔。

上官铭对长公主十分敬爱,两人也是一夫一妻,在当时成为一段佳话。

南侯府一共两个女儿一个儿子,长女上官燕外出游历至今未归,三弟上官远十二年前追寻长姐脚步至今也了无音讯,南侯府就此败落。

南侯上官铭在十四年前身体开始衰弱,卧病四年离世,之后长公主直接入住报国寺为国祈福,常年不见人。上官婉每月十五都会去报国寺烧香,为长公主尽孝。

奇怪,有些地方不对啊。

痕玉暗自纳闷,明明看上去,这两人的资料都很正常,但是仔细琢磨,却又有些不对。

“亭儿,离人谷是不是很多年都没动静,如同死了一般?”

“是的。”蓝亭想了想回答,虽只身为一城管事,但她对很多实事都是有了解的。

痕玉立即抬头道:“亭儿,你传信给木杨木柳,让他们查一下离人谷,还要仔细查一下关于当年南侯府的事情,尤其是南侯当年得病的原因。”木杨和木柳就是管理庞大周国的人。

“是。”

是了很不对劲,痕玉本身就是出自离人谷,如果没来小姐身边,她本身就会在离人谷待着,离人谷与医圣柳同甚至毒仙方其都有渊源,如果南侯有病,叶城是个孝顺的,肯定会想办法治好南侯的病。

蓝亭转身刚想走,痕玉又道:“再仔细去查一下南侯府的嫡大小姐。”

亲身父亲卧病在床四年,这个大小姐都在外游历,是真的不孝所以游历?还是出了什么意外?

“是。”蓝亭得了命令便离开对木杨木柳传信去了。

痕玉又继续看下面的资料。

叶家有大女儿叶知涵,小儿子叶知秋。

叶知涵如今十五岁,知书达理,自幼与周皇同被叶城等人教导,十分得宣太后的喜爱,前不久周皇下了圣旨但是被太后的心腹太监带去叶府宣旨,太后认叶知涵为义女,皇帝认叶知涵为义妹,封为荣和公主,婚姻自主,算是解除了外间对她与周皇的传言。

如今叶府对外是叶知涵去了离人谷看望师祖,但是经查实,叶知涵两个月前离开了叶府。一个月前已经离开周国去了木国。

叶知秋今年九岁,被教养得很好,不似一般官宦人家的纨绔子弟,平时饱读诗书,也一直都在习武,叶家夫妇如今已经有要送叶知秋去军营的想法了。

第四十八章 无心大师(1)

看到这个消息,痕玉只觉得叶知涵这人十分有趣,人去了木国不久,北周就传来封为公主辟谣的事。而小姐应当是知道这事的,只是既然没告诉她,那么她也不需要管那么多。痕玉只暗自记在了心里,不与叶知涵为敌。

因为路上耽误的时间很长,木杨木柳也就有足够的时间把所有关于叶国公府的资料都送过来,痕玉方才也只看了一个简述,剩下还有大把大把的资料。想了想,痕玉决定去旁边的榻上休息,等白日里再来细看。

六日后,痕玉偷偷潜回了禅房。

第二天清晨一起床,痕玉就收拾了自己,到了后山,虚无方丈已经在那里等候了,见痕玉来了,微微点头:“施主。”

“方丈。”痕玉也双手合十,行了一礼。

“师伯正在山上的禅房打坐。”见痕玉点头准备上山,虚无方丈又道:“师伯应当需要洗漱了,施主可以为师伯打水送上山去。”

痕玉点头:“多谢方丈。”明白了,是给自己一个借口上山吧。

痕玉转身去了厨房,厨房竟是空无一人,想来是这般早寺中还无人起床。痕玉只得自己从井中打水,又自己劈柴,烧水,也幸得在木国禅房时,她劈过柴烧过水,因而并不觉得困难。

水烧好后还有多,痕玉提了水出门,到了后山,虚无方丈仍旧坐在那四角亭里。

“方丈,锅里还有热水,方丈可令小沙弥来服侍洗漱。”痕玉站在原处弯腰行礼,又提起水桶往山上走去。

虚无方丈本来闭眼念经,听了这话,睁眼看着痕玉那瘦弱却倔强的身影,叹了口气,用内力踏了踏地,转身离开。

因着树木繁多,轻功无法施展,痕玉只得提着水桶一步一步往上爬,到现在她若是看不出这两人故意为难于她,就真是个傻的了。

虽在心里埋怨,但步子却是越发快了,她可不能让那人再挑刺,痕玉本就是习武之人,身体康健,又用着内力,一刻钟后,便到了山顶,山顶种着桃树,此刻已经慢慢进入秋季,也都结了小小的桃子。

痕玉摸了摸水,还是热的,这才放下心来,敲开了木门。

门吱嘎一声开了,里面没有声音。

“弟子痕玉,为大师送来洗漱水。”痕玉将木桶放在地上,恭敬的低头。

没有说话,水桶已经自己腾空进去了,门迅速就合上了。

痕玉忍了忍,为了小姐的身世,什么辱都能受。

“无心大师,弟子痕玉,本是南木七公主、前来周国和亲的永嘉公主的贴身婢女,为履行与大师的约定而来。路途不顺,迟了两月有余,望大师慈悲为怀,不与计较。”

痕玉将话说的十分圆满,语气神色都是恭敬虔诚,她可没忘记一年前,无心大师说自己是三人中戾气最轻的人,自是不能将嗜杀那面展现出来。

不一会,里面便传来水声,估计大师是在洗漱。痕玉就站在外面静静等着,念佛之人,最不缺的就是耐性。

约摸一炷香后,门打开了,痕玉很懂事的走了进去,无心大师虽已洗漱完毕,但仍旧盘坐在床上。一身素色长衫,约摸五十岁左右,颇有几分仙风道骨。

“大师,弟子痕玉,为履行一年之约而来。”痕玉恭敬地行了一礼。

“虚无这般容易放你来见我了,如此可见,施主身上的戾气却是消散了。一年修行,不知施主,是否心如止水?”无心大师闭着眼睛,只是万物的感知告诉他,眼前的人,很平静。

“惭愧,虽修行一年,不似以往容易杀戮,但留恋尘俗,至今不能心如止水。”痕玉嗅着房间里上好的檀香,不自觉放松下来,也不再焦急。

“如此,甚好。”无心大师很高深的说了一句,“木施主如今可好?”

痕玉琢磨了话中含义,猜想大师要问的是小姐的变化吧。

“小姐如今……不似以往暴躁易怒,多了许多平和淡泊,修行一年只吃斋菜,平素也甚少吃荤腥,也不穿华丽的衣衫。只是弟子以为,小姐原就是怒气大于哀怨,修行一年,没了怒气,所谓的平和,只是无尽的悲伤与失望罢了,并非是个好兆头。”

因为相信无心大师这种世外高人不会喜欢听那些虚妄之言,所以痕玉没有说谎,只尽着自己的本心。

无心大师直到这时,才睁开了眼睛,望着跪坐的女子,女子此时一身淡黄衣衫,并不刻意投僧人所好。衣袖和裙摆还有灰迹和水渍,脸上没有刻意与人为难的面相,也没有闺阁女子的做作和普通婢女的胆小,只是落落大方地跪坐在地上,眼神清透不惧。

“施主很是聪慧,也富有慧根,不愧,是离人谷的弟子。”无心大师毫不吝啬夸赞道。

“大师,我佛慈悲,还请大师替小姐解惑。”没有理会无心大师的称赞,痕玉拜了拜,道。

“不知施主如今可知木施主的生母身份?”

“若是弟子所料不错,小姐的母亲当是大长公主的长女上官燕。当年之事,痕迹似乎被刻意抹去,弟子猜测上官大小姐应当遭遇不测,不知大师可知,此事,有何内情?”

“具体事由,老衲也了解甚少,事发之时,老衲还在外出游历,不过当年之事,自会有人告诉她,施主不必过于担心。只是一年前,老衲曾经卜算一卦,算出上官小姐,尚在人世。”无心大师将自己知晓最重要的一句话说了出来,没有否认,木雪莹的母亲确实是上官燕。

一年前尚在人间?这是什么意思?痕玉不太理解,出声问道:“大师既然一年前便卜算到了此卦,为何不在当时告知小姐?”

“阿弥陀佛。”无心大师并没在意痕玉的冒失,“一年前时机未到,即便告知此事,也无头绪查找。再者,当年木施主性情暴虐,迷恋权位,深陷怨恨无法自拔,说了不过徒增烦恼罢了。”

痕玉冷静下来,才发觉自家小姐确实阴晴不定,当时若说了此事,只怕小姐会更加疯狂。痕玉不是瑾月,不会刻意想太多,她的关注点,几乎都在小姐身上,也因此,痕玉很早就隐隐发觉,自家主子似乎对权势有着不一般的眷恋。

第四十九章 无心大师(2)

当下敛了心神,痕玉又恭敬地一拜:“弟子鲁莽,冲撞了大师。不知大师可知,夫人此刻身在何方?”

无心大师没有否认,只是闭着眼不说话。

“弟子知道大师不应插手凡尘之事,但小姐这些年来都在寻找自己的生身母亲,为此不知吃了多少苦头,甚至还进了禅院,整整一年不问世事。如今知道夫人尚在人间,却不能与之相见,是多么的痛苦!”

见无心大师脸上闪过一丝动容,痕玉又趁热打铁:“还请大师看在一个急切渴望母爱,甚至耗费心力创建情报网也对母亲一无所知的可怜女子份上,将夫人的行踪告诉弟子吧。弟子愿意为此做任何事!”

任何事?无心大师这才正视起这个丫鬟来。

“你有佛缘,可愿做我关门弟子?我准你带发修行。”

带发修行!成为无心大师的关门弟子!

这可是顶天的荣耀,无心大师即便是各国皇帝,也都是礼让三分,而无心大师似乎还不曾有过弟子,如今愿意收痕玉为弟子,而且允许带发修行,痕玉本应该高兴,可想着自家小姐,痕玉的脸色暗淡下来。

“多谢大师,只是弟子要伴小姐左右,不知可否让弟子在替小姐寻回母亲后,回来听师父教导?”

无心大师看了一眼痕玉,眼中带了一丝惋惜:“罢了,如今我仍旧收你为徒,待你日后……日后若是有缘,为师会亲自教导于你。只是痕玉,你需想清楚,五年之内,你会有一劫数,若是此刻随我遁入空门,五年后,为师自会放你回木施主身边。”

五年内的劫难?痕玉知道,无心大师并非说假话,定是已经算到了什么,而自己入了他的眼,才能得到这般照拂。当下诚心的向无心大师叩了三个响头,又端了一杯茶,算是行了拜师礼。

“还请师父告知弟子,夫人身在何处?”痕玉仍旧没忘自己来的初衷。

小没良心的!无心大师心里划过一丝无奈。

“如今,应在柔然,也兴许会在胡合。”

“此话如何说?”痕玉不太清楚这里面弯弯绕绕。

“你只需在你家小姐到了周国,见了该见的人,再将此事告知于她,她便会知晓何意。”

痕玉知道自己不是这方面的料,也不反驳,静静的应下了,心中却是生疑,为何不能在此时告知小姐?

“回去吧,这次,虚无也帮不了你。”

随着苍老的声音传至耳边,没等痕玉反应过来,人已经置身于桃林当中,木桶也落在身旁。痕玉只得撇撇嘴,提着木桶往山下走。

很快,痕玉知道了无心师父那句话是什么意思。这座桃林仿佛是一座迷宫,走来走去都一直身在其中。

木雪莹本身是找人学了关于机关阵法之事,否则一国掌事身处的地方,很容易就会被人发现。

可惜痕玉对此类多用头脑的事情并不感兴趣,只是学了个皮毛。若是瑾月在,便会发现这个迷宫,其实是一个阵法。

等痕玉下山,天已经彻底黑了。痕玉也顾不得自身狼狈,快步往下。路过凉亭,竟发现虚无方丈仍旧坐在那里。

“多谢方丈。”痕玉走近几步,对着虚无方丈行了一礼,抬头一看,亭中空无一人,仿佛方才只是幻觉,痕玉摇摇头,迈步离开。

痕玉很快便收拾东西回到了蓝亭那里。

“亭儿,我这便要离开这里去天香阁,不过念安寺那里,你多留意一下。寺外跟踪我的人,你也不必伤他们,那些人,只是听命保护我,其心无害。”

天香阁便是木杨木柳所在的地方,也是玉阁的驻扎地。

“是,痕掌事现在便要启程吗?”“嗯。”

很多事情在一个管事这里安排,已经施展不开,管事权力太过有限,痕玉必须去天香阁,让木杨他们去联系,比如柔然,又比如胡合。

驾马飞奔离开,痕玉心中有些焦躁。

小姐,快些来周国吧。

此时,木雪莹正在西燕皇都景城,一副俊俏公子哥模样,洋洋洒洒走进这里最有名的醉月楼。

“不知这位公子要坐哪里?”一位小二恭敬有礼的上前一步,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语言不带谄媚,可以看出这个小二并非捧高踩低之人。

木雪莹点头:“本公子是来赴约的。”一道舒服文雅的男声响起,小二识趣地离开,既然是赴约的,便不需要人带路。

木雪莹拿着扇子不轻不浅地扇着,一步步上了楼,竟是惹得周围的女子回眸不断。

木雪莹在众人的注视下上了三楼,进了一间包房。三楼是给一些贵客准备的隔音包间

房中一个二十多岁一身雪青色锦缎的男子正坐在里面品茶,眼神落在窗外,面相俊美,见有人进来,这才将目光落在来人身上。

“雪儿,你来了。”陆梓昀笑到,让人如沐春风,不似南宫轩澈那般冷峻,也不似紫少那般邪魅,让人心情不自觉好起来。

“陆兄,雪儿这厢有礼了。”木雪莹收起扇子,做在陆梓昀对面。

“你这性子,怎还是这般调皮。”陆梓昀话语中带着一丝宠溺。

“哈哈,昀大哥,雪儿这些日子可是又帅气了。”

木雪莹一脸纯真,仿佛此时,她仍旧是那个一脸无害却心中腹黑的女子。

“此番前来,可是有要事?”陆梓昀很清楚,木雪莹的时间很宝贵,尤其是在现在,都说她还在和亲途中,时间更是紧迫,能让她亲自前来,西燕必定有大事发生。

“一年多不见,昀大哥难道都不想跟雪儿叙叙旧吗?”木雪莹拿着一杯茶水喝着,嘴上带着俏皮。

“雪儿。”陆梓昀的脸沉下来,“这一年,你都经历了什么?”木雪莹如今的样子是装出来的,陆梓昀和木雪莹已经相交四年,在木雪莹开始复仇不久两人就相识直至现在,怎会不清楚,木雪莹不希望自己担心,可如今这个样子,只会让他更担心。

“昀大哥,我想请你作一幅画,画中……是这几个人,具体的要求也都已写在上面。”木雪莹从袖中取出一卷纸,放在桌上。

陆梓昀打开看了一眼点点头,眼神有些复杂。

“你如今来这里,打算做些什么?”

他是丞相府庶子,家中有才能的哥哥入了仕途,自己即便一身才华,也不得施展,只因担心引起皇帝还有丞相及嫡母的猜忌,平日里都是吟诗作画,游山玩水,也就蹉跎到了二十五的年纪却一事无成。也因此,陆梓昀被称为画中仙,他的画作,千金难求。

第五十章 生来亲人

木雪莹的眼神闪了闪,下意识看了一眼手中的茶水。

“不必骗我,你每每想要骗我,都会看一下手中之物。若是不能说,便不说,我不勉强。”陆梓昀依旧温柔,却让木雪莹生出一丝愧疚,但瞬间也划过一抹警惕,自己撒谎的动作,竟是如此明显,看来要改了。

陆梓昀将木雪莹的神色看在眼里,心中划过一丝疼痛,究竟发生了,让这女子考虑得这般多了:“雪儿,如若不然,你随我隐入山林,我带你游山玩水,可好?”

“昀大哥说笑了,雪儿没有这样的机会。”

“不,雪儿,你知道我意思的,我……”

“陆兄,我以为,你也知道我的意思。”木雪莹打住了陆梓昀的话,轻吸一口气,“我对陆兄无意,只当陆兄是哥哥,陆兄可能懂?”

陆梓昀的激动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无尽的沉默。木雪莹不再吭声,陆梓昀对自己好,自己是知道的,只是自己对他,却是升不起丝毫男女之情,之前或多或少也暗示了自己不会喜欢他,可陆梓昀都是打马虎眼混了过去。

木雪莹这次也是真的要把这件事说清楚,以陆梓昀的实力,若是被有心人拉拢利用,只怕会是周国的一个阻力,木雪莹不能让这种情况有一丝一毫的可能出现。

“如果,没有这个必须嫁的旨意,你是否,会答应我?”陆梓昀仍旧不死心,即便心中一片死灰,却还是想问清楚。

“梓昀,抱歉。有些人,注定生来是亲人。我当你是亲人,即便我死,也会保你,只是这种感情,不是男女之情。无论是否有婚约,是否有旁人出现,我的心,都给不了你,抱歉。”

木雪莹的话十分绝情,陆梓昀听见了答案,心中不知道是何感受。悲伤吗?可雪儿说,愿意为他献出生命。开心吗?怎么可能开心!无论如何雪儿都不会喜欢他,这无疑是一个无比残忍的答案。

良久,陆梓昀才找回自己:“你如今,怎会想与我说得这般清楚明白?”

之前,即便是察觉到了陆梓昀的异样,木雪莹都是选择的逃避。

“因为……”木雪莹仿佛想到了什么,浅浅的笑了笑,“有人给了我启示,我不应该为了一己私利,与你保持这种让人误会的关系,尤其是这种误会,会让你受伤。”

陆梓昀看见了那抹笑容,心中有些苦涩,到底是喜欢上别人了么?

“你喜欢的那人,与我相比,如何?”

陆梓昀的问话让木雪莹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不,他不是我喜欢的人,我只是觉得与他是知音,我曾让他误会我对他有意,当时两人发生了争执,是他让我知道,不喜欢一定要提前说。”

“可你必然有喜欢的人了,是吗?”陆梓昀的话不似问,是肯定。

木雪莹闪过一丝犹疑,不太确定是否是喜欢。陆梓昀却是看出来了,心中更是苦涩,这下,便是自欺欺人也不可能了,木雪莹前后态度变化许多,没有否认,便是承认了。

“是你未婚夫吗?”木雪莹愣了愣,睁着眼睛看着陆梓昀,仿佛在问他为何如此敏锐。

见了这副模样,陆梓昀有何不懂,分明就是周皇,自己,似乎不得不放弃了,可是……白翊呢?

“雪儿,你的心里是如何看待白翊的?可还有他的位置?”

木雪莹的眼神一瞬间黯淡下来,不似以往怒目相对,只是浑身的悲伤。

“抱歉,雪儿,若是不想说,不说便是。”陆梓昀知道白翊的地位非比寻常,却没想到还是影响这么大。

木雪莹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昀大哥,我……或许你不太相信,其实我也不太相信,只是我以为,我对他,似乎早就没有什么男女之爱,在知道他要与三姐在一起的时候,心思就断了。只是每每想到他,我就会想起三姐,还有二哥,还有父皇。”

木雪莹顿了顿,抬头看向陆梓昀:“我的心里,他们似乎一直都是一体的,我一直生气的,不过都是他们的背叛和欺瞒。如果当初他们和和气气与我说,我可能不会这样生气,或许,还会祝福他们吧。”

“至于未婚夫,我不太清楚自己对他是什么感觉,但或许更多的也是互相利用吧,只是他在我心里,确实不同于旁人,有时候他靠近我,我甚至会心跳加速,也会面红耳赤。”

木雪莹说着,眼神不自觉柔和下来。她不介意说的刻骨一点,让陆梓昀彻底的放下自己,若现在不痛,日后伤害只会更大。

“雪儿。”这一声让木雪莹回过神看向陆梓昀,陆梓昀却突然将整个人都逼近了。

木雪莹吓了一跳,立刻向后跳开:“你干什么?”

陆梓昀垂眸,并未掩饰眼中的失落,道:“原来这就是差别。”

木雪莹瞬间意识到自己方才做了什么,南宫轩澈靠近,自己甚至连反抗都不曾有,紫少靠近,自己虽未反抗成功,可确实是反抗的,而陆梓昀靠近,自己下意识便躲开了,可见态度分明。

“抱歉,我只是被吓到了。”木雪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毕竟事实摆在眼前。

“无事,雪儿是真的不肯告诉我,来这里的目的吗?除了画作。”陆梓昀一瞬间恢复了谪仙的模样。

“我……其实是来布局的。大哥也应当知道,小妹志向远大,不甘做一只困兽。”木雪莹的眼光闪了闪,还是将实话说了出来。

“大哥,若是日后……大哥可会与我为敌?”木雪莹话没说完,陆梓昀却是懂了,没有丝毫犹豫。

“不会。”

“多谢大哥。”木雪莹起身行了一礼,陆梓昀的眼神闪了闪,温润地笑道:“何时与我这般生疏了?到底是兄妹,不是么?”

木雪莹看着陆梓昀的脸,依旧带着笑容,也便跟着尴尬地笑了笑。

“是小妹心性窄了,连大哥都不信了。”

陆梓昀点点头:“你时间紧迫,要做的事情还多,大哥就不逗留了,三日后令人来此取画吧。”

“嗯嗯,多谢大哥。”木雪莹笑了笑,很是真挚。

陆梓昀起身才走了几步,又想起了什么,道:“若是需要人手,雪儿可以当伯乐,请我这千里马相助。”

虽然像是玩笑话,可木雪莹知道,陆梓昀不放心自己,想帮助自己,同时也想要施展自己的抱负。

第五十一章 进青楼

“谢谢。”木雪莹轻声道。

门外的陆梓昀似乎没有听见这句话,只是一步一步往前走,双腿已经麻木,脸上带着一贯的温文尔雅,心中却是难受至极。

他脑海里不自觉浮现出与木雪莹初见的场景。

三年前,木雪莹化名沐雪,自己化名陆云,当时的木雪莹扮成锦衣小公子,自己当时已经二十二岁,木雪莹在自己眼中不过是个胡闹的小孩子,可木雪莹却一次次刷新了他的三观,原来,人生,还可以这样。最后,连他自己都在不知不觉中将这个小女孩放进了心上。

雪儿,好妹妹,我会尽自己的力量帮你。陆梓昀一脸温和,从今以后,这个人,只能是自己的妹妹!

木雪莹多停留了一刻钟,然后离开去了一个绸缎庄,摇身一变,再次走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个满脸胡渣的糙汉子,一脸的凶神恶煞。

木雪莹毫不在意旁人的目光,左看看右看看,不知不觉到了怡红院,两个妩媚的女人正对自己招手。

“官人,快来啊。”

糙汉子眼睛都瞪直了,感觉哈喇子快流出来,这才用袖子胡乱擦了擦脸,大步左拥右抱走了进去。

一位身着青衣,不过三十年华的女人,捏着帕子走上前来,这里人都叫她青妈妈。

“不知官人想找什么样的姑娘服侍您啊?”

木雪莹推开身边两个姑娘,取了一个银元宝放在青妈妈手上,青妈妈一摸便知是空心假元宝,假意咬了一下,脸上笑容更加真挚。

“大爷想找这里的头牌牡丹姑娘。”声音粗狂沙哑,丝毫没有一丝娇气。

“哎哟,这可真不巧,牡丹姑娘今日身子不适,不如让杜鹃来服侍爷吧,咱们这的杜鹃也是头牌呢。”

对上了暗号,木雪莹笑了笑,佯装不信:“是吗?青妈妈带我去看看,如果把爷伺候好了,保管以后常来光顾。”

“诶诶,好嘞,爷这边请。”青妈妈引木雪莹去了杜鹃的房间。

“行了,青妈妈生意好,先去忙吧,这里就不用你待着了。”木雪莹说完便推门走了进去。

青妈妈知道主子警惕,担心被人发现起疑心,便不再久留,假装要如厕,招呼了几声便去了茅房。

辗转回了自己卧房,青妈妈拿出那个元宝,轻轻捏碎,元宝中的纸条便呈现出来。青妈妈将纸条拿起来看了看,将手一扬,一个暗卫出现在房中。

“按照这上面去做。”青妈妈将纸条递给暗卫,暗卫接过仔细看了,便将纸条点燃,丢进了火盆,闪身离开。

青妈妈看着纸条慢慢燃尽,笑了笑,笑容说不出的诡异,眸中又闪过一丝兴奋。

“终于要动手了。”

喃喃一句,青妈妈便大步离开,带着熟悉的笑容回到了众人视线中。

木雪莹一走进去,里面便有两女一男在此等候,见人来了,便恭敬的拱手,木雪莹点头,普通装扮的女子示意木雪莹随自己来。

“你就是杜鹃?听说你弹得一手好琴,弹来听听。”

“杜鹃见过大爷,愿为大爷抚曲。”

身后千娇百媚的女子和那名男子已经交谈起来,男子的声音与木雪莹方才的声音无异。

木雪莹很快被带进了密室,密室中已经有一名女子等候,木雪莹此时才将面容去掉,露出了姣好的女子面容。

“木兰见过小姐。”

“蓝羽见过小姐。”

两人齐声道。方才带木雪莹进来的女子便是蓝羽。

木雪莹点头,一般梅玉说明了自己会在这里待一段时间办事,掌事和相应的管事是必须到的,本来负责怡红院的店事也应该到场,不过方才木雪莹已经开口让她不用来了。

“不必多礼,都坐吧,青姨另外有事,方才已经让她不用来了。”木雪莹的声音温和得如山间溪水,令人畅快。

“这里都是小姐开口要的详细资料,不知小姐接下来有何安排?”木兰问道,眼底闪过一丝狂热,心中对于一年未见的小姐很是激动,丝毫不亚于当初的木翎。

蓝羽此刻只是恭敬的坐在一旁,小姐此刻来了西燕,还要滞留一段时间,必定是有大动作,自己身为这西燕皇都的管事,想来这段时间会有的忙了。

木雪莹走到椅子上坐了下来:“我估计在这里待一个月,羽儿在这里替以言九玉的名义购置一处宅子,要求是,地段繁华,但宅子需要低调而高贵,最好是离醉月楼还有这里都近一些。”

“是。明天可以办好。”蓝羽点头。

简单的对话,木雪莹没有提到假身份,没有提到地道,也没有提到下人,相信蓝羽会办好。当初就是因为蓝羽考虑办事都是周全迅速,所以才将皇都这么重要的地方交给她。

木雪莹没再说话,低头看了起来。当初在玉麟山庄的时候,只是看了每个国家一些世家大族还有皇族的主要人物罢了,如今却是详细了解这些人之间的恩怨情仇。

燕国地处西北,商业繁华,与各国往来甚密。上接柔然,经常发生摩擦,因而军队时常都在训练。

如今的皇帝萧冥四十来岁,只能说能使百姓安居乐业,并没什么才能,膝下皇子稀少,还未立储,如今只有三皇子萧禾、六皇子萧炎、十一皇子萧默。

萧禾是当朝柳贵妃之子,总是礼贤下士、对人温文尔雅,很得朝臣支持,但其私底下却是阴险狡诈,可以说是一只笑面虎。

萧炎则是手握军权,为人残暴,不善言辞,虽母亲早亡,却拥有一定的话语权,正受宠的云嫔是他的人。

至于十一皇子萧默,因为本身双腿残疾,虽有父皇怜悯喜爱,也只是一个闲逸皇子,并无实权,也从不参与党派之争,与陆梓昀私交颇深,应当是同病相怜,故而引为知交。

萧子霖不过是一个武状元出身,凌霞宗的大弟子,为官八载,从小小兵将一步步成为如今的大将军。为了分萧炎手中兵权,得皇帝看重,所以赐了一座将军府邸。然萧子霖实际上是皇帝遗留在外的皇子,但若要争权,可谓是十分艰难。

“如今这朝堂可发生些有趣的事情?”木雪莹一边看一边问道。

第五十二章 好好的白菜,就被猪拱了

木兰与蓝羽相视一眼,最后蓝羽想了想,开口道:“前不久萧子霖回到朝堂,为皇帝带了几颗养身丸,再加上之前,又从萧炎手里拿了部分军权,最近又维护了京都治安,如今正是炙手可热的时候,萧炎与萧禾都想拉拢他。

木兰跟着补充道:“萧子霖买通了皇帝身边的一个人,那人刚好是我们的人。另外后宫里也有几个他的棋子,如今他还没有什么其他的动作。”

“另外,前不久的皇帝寿辰,萧禾设计萧炎不成,反而设计到了皇帝床上,那个女人虽是萧禾的人,但最早却是萧子霖的人。”

不得不说,萧子霖目前确实是火热得很,无论是暗中的谋划,还是明面上的荣耀。能有手段买通皇帝身边的人,倒也是他的能耐,即便,那人是玉阁的暗线。

“看来他确实是不错的人选,不过这萧炎……”木雪莹勾起一丝玩味,看来自己的确要与那人通一下气了,否则乱了计划也是不知。

“去看看,周皇的联络点在哪里?嗯……还有血楼的联络点,另外,再去看看醉月楼的主子是谁。”

“是。”蓝羽点头,当即退了下去。

“小姐?”蓝羽一离开,木兰就在一旁松懈下来。

“怎么了?”

“对于燕国,小姐打算怎么做?”木兰一脸好奇。

“你别是被翎儿带偏了吧?也变得稀奇古怪起来。”木雪莹抬手点了点木兰的头。

“小姐要对燕国动手了,我当然想了解一下了。”

“一会羽儿回来,我会对你们细说的,毕竟在这里最多一个月,我就会离开,后续的事情需要你们完成。”木雪莹看着木兰,一脸严肃。木兰也收起松散的模样,慎重点了点头。

木雪莹又低头看着资料。半个时辰后,蓝羽回来了,面色不太好。

“小姐,周皇的联络点、血楼的联络点甚至醉月楼的主子,都没查出来,不过醉月楼的主子应该是周国的。”

木雪莹听了消息也不怎么惊讶,只是点点头,笑了笑:“若是轻易被我们找到,他也不配做我夫君了。”

闻言,木兰和蓝羽脸色都格外的精彩。她们都知道小姐就是木雪莹,也知道木雪莹要嫁给周皇,不过小姐是可以有替身的,所以对于这个明面上的姑爷,他们都没什么感觉。如今被小姐亲口说出,分明就是承认了这个姑爷的身份。

小姐这个大白菜就这样被猪拱了吗?那头猪还是一早被预定好的,小姐居然都没反抗。当初小姐不是还不怎么在意这门亲事嘛,怎么现在就承认了。

木雪莹这话若是在武林大会传出来,并没什么可信度,毕竟大庭广众之下说出的话,可信度都不怎么高。可如今却是私底下说出来的,很快这个消息会传至整个玉阁,所有掌权者都会知道小姐确实有了姑爷,日后见了姑爷也都是要礼让三分的。

“是,小姐。那么接下来怎么做?”木兰有些低落问道,她实在是不敢相信,小姐居然这么轻易被拱了。

“既然找不到他,那便只有让他来找我了。”木雪莹把怀中的玉佩拿出来,笑了笑,笑容不及眼底。

周皇的玉佩!木兰从白紫凝那里知道的消息也包括这个,未婚夫的定情信物,还是被小姐贴身带着的。听见是一回事,实际看见却是另外一回事了。

木兰觉得心中一口老血快要喷出,蓝羽一脸不解地看着好似受伤的木兰:“兰掌事,你怎么了?”

“你不觉得,咱家白菜就这样被猪拱了吗?我好心痛。”木兰抚着胸口,在蓝羽耳边低声道,木雪莹是习武之人,却也听得一清二楚,不由得笑了

“他若是知道自己被你比做猪,想必是杀了你的心都有了。”

“那又如何,他若是想随意打杀了小姐身边的人,不说玉阁的人,就是小姐也饶不过他。我才不怕呢。”

木兰知道小姐护短的心,故作蛮横道。

“若姑爷当真喜欢小姐,必定会尊重小姐,不会动小姐身边的人。”蓝羽也笑了笑,她没有木兰那么疯狂的崇爱,却有最忠诚的心。

木雪莹点头,蓝羽的话是说到点上的。

南宫轩澈如此聪明的人,想必早已猜到自己离开队伍的目的,却没有阻拦,反而将玉佩交给了自己,虽是一份监视,可更是一份权力,交了玉佩,也是交了信任与尊重。那人尊重自己的所作所为,也选择不干涉自己,却在默默为自己提供支持,让自己需要的时候,可以动用他的势力。

木雪莹想得出了神,也露出了真挚的笑意,木兰和蓝羽都看呆了,这副笑容,分明是犯花痴的笑容,竟然还当着下属的面出了神。木兰突然觉得,这个姑爷好像有点重要,需要发消息让姐妹们都盯着,若是姑爷是个好的,那就替小姐拔除姑爷身边的烂桃花,若不是个好的,那么,这个皇帝也是可以换人的。

“咳咳……”蓝羽不经意间咳嗽了一声,把木雪莹带回了现实。

木雪莹神色有些尴尬,自己方才居然当着下属的面出神了,这可是从未有过的事情。为了转移注意力,木雪莹很快和两人切入了主题,说到了接下来对燕国的谋划。

说完后,木雪莹又补充道:“总之在我走后,这里的情况需要你们时时刻刻都了解,有需要决策的时候便传信给我,若是实在来不及……丞相府庶子陆梓昀,他是我的好友,虽不知我这个身份,但他为人很通透,实在万不得已,便去找他要意见。”

“是。”

木雪莹只说了大体的计划和走向,具体还要视情况而定。

想了想,木雪莹决定不看这些阴私事了,到底还有件事要办。

“你们知道这些秘事便可,我还有事,待我回来的时候,你们讲给我听便可,到底之后还是你们处理这里的事。”

“是。”木兰和蓝羽有些无语,分明是小姐发懒不想看,才把主意打到属下身上。

木雪莹才不理会这两人呢,重新易好容,便施施然回到之前的房间。杜鹃仍旧在抚琴,一切安然无恙。若是外面有什么响动,两人必定会躺在床上并拉响警铃。

见木雪莹回来,男子恭敬的退下,杜鹃依旧笑意晏晏,转了转手便停了下来。

第五十三章 最毒妇人心

“爷可是要走了?”杜鹃娇俏地起身问道。

“美人的手艺极好,爷我可是喜欢得紧。不过爷呢,刚刚想到今天还有事,改天还会来找美人的。”说着,木雪莹用自己伪装的粗糙大手摸了摸杜鹃的小脸,留下一张银票,转身离开。

杜鹃看着那张银票笑了笑,小姐还是没改那性子。

木雪莹也不用招呼,青妈妈看见他的时候,迎了上去,两人寒暄了几句,木雪莹便离开了。

木雪莹走出青楼不远,便将玉佩拿在手中把玩。

她找不到那人,可不代表那人找不到自己。

很快便有两三个神色不明的人跟在了木雪莹身后。木雪莹也不在意,左拐右拐进了死胡同,几人便拦住了她。

“壮士,敢问这玉佩的主人现在身在何处?”一名男子抱拳问道,既然拿玉佩出来乱晃,分明是有事找他们。

“带我去见你们老大。”

……

一处宅子里,木雪莹坐在主位上,一副大老粗的江湖人模样,地上躺着三个男子。

很快有个人快步走了进来,正坐着的木雪莹定睛一看,居然是醉月楼的周掌柜,不由得愣了一下,这也就是说,醉月楼,其实是南宫轩澈的产业。

周掌柜没有见过这个糙汉子,自是不识,看了一眼地上被打的鼻青脸肿的三个人,不由得出声问道:“不知道公子为何将他们打成这副模样?”

木雪莹看了一眼周掌柜,随意在高堂上翘起了二郎腿。

“他们怀疑我。”木雪莹淡淡地看着手中的玉佩,轻声道。

周掌柜也看到了玉佩,心道不好,小姐竟是到了燕国来。

“怎么回事?”周掌柜转头看向地上几个人,声音不怒自威。

几个人有些无奈,他们也没说什么,无非是觉得这个汉子不带他们见小姐,觉得他绑架了小姐之类的。这汉子说自己是木雪莹,几人不信,然后这人就一言不发,对他们出手,然后让他们带自己到这里来了。

他们也很无辜啊,莫名其妙被打了一顿,有苦说不出。

周掌柜不是这几个没脑子的家伙,一听二话不说,对木雪莹就单膝跪下:“醉月楼掌柜周科见过小姐,手下人鲁莽冒犯了小姐,望小姐恕罪。”

几个小伙听了这话愣了愣,但周科的话向来很管用,几人立马相信了这个糙汉子是小姐,连忙跪下道歉。

木雪莹也不是小心眼的人,当下也不伪装自己的声音,只淡淡地道:“起来吧,是我伪装得太好了,不怪你们,只要你们不怪我动手便可。”

几人连忙摇头,怎么敢怪小姐,先不说主子会要了他们的命,就是本身三个大男人被一个女子打成这样,说出去也是他们无能没脸。

“负责你们这里的人什么时候来?”

“知道小姐有事,之前便通知了江天,他应该很快就来了。”

话音刚落,一个锦衣公子便走了进来,一进来便看见主位上坐着翘着二郎腿的粗莽汉子,还有刚刚站起来的三个鼻青脸肿的手下,以及一脸谦卑的周科。

江天本想发火,但还是忍住了,这到底是小姐身边的人,不能太过无礼,听说小姐是个护短之人,得罪了自己可没好果子吃,当下露出一副笑容在一旁坐下。

“不知小姐现在身在何处,为何让你来传信?”

木雪莹挑挑眉,变了五大三粗的声音:“如何,我不想让你见她,你奈我何?”

江天到底年轻,沉不住气:“你这糙汉子,本公子看在你是小姐的手下才敬你三分,竟是如此不知好歹!”

“你们主子现在在哪里?我要见他。”木雪莹不想理他,这人的性子,真是容易得罪人。

周科本想开口提醒江天,见了木雪莹的眼神,也就不再开口。

“你这糙汉子,主子的下落我才不会告诉你,小姐竟然让你来,还将我的属下伤成这样,我要告到你主子那里,让她责罚你!”

木雪莹勾了勾唇,站了起来,慢慢走到江天身边,绕着江天走了一圈,眼神看的江天心里一哆嗦:“喂、你、你可别想打、打我的主意,我、我不喜欢男人。”

木雪莹觉得莫名其妙,重新坐了回去,笑道:“你觉得你和你主子比,谁更好看?”

“当然是主子!”江天毫不犹豫,虽然自己有几分钟俊俏,却远远及不上主子。

“那么,本小姐如何会看上你!”木雪莹不再使用粗哑的声音,露出原本空灵甜美的嗓音。

江天一愣,这是个什么情况?糙汉子居然自称本小姐,发出女人的声音。

周科终于忍不住了:“小子,这是小姐,不过是易了容。”周科已经是做爹的人,年长江天一辈,也不称江天为少爷或者老大。

想到方才自己说的话,江天不由得吓了一跳,想起身告罪,却发现浑身不能动弹。

“这、这是怎么回事?为何我动不了了?”

“不是说我是糙汉子吗?不是要告状吗?本小姐倒要看看,你要告什么状!”木雪莹冷笑道。

江天只觉得背后一阵凉意:“小姐,我是糙汉子,我说错了,我不该以貌取人,不该只相信眼睛看到的东西,盲目自信,口出狂言,还请小姐饶了我,解了我身上的毒吧。”

这么快就意识到自己的错误,看来南宫轩澈这手下确实是个好苗子,就是不知道会不会改。

木雪莹打算让这人吃点亏,笑道:“你要知道,最毒妇人心。”说完,木雪莹的眼神看向了那三个鼻青脸肿的人身上。

江天顺着木雪莹目光落在那三人身上,瞬间知道自己没有好下场了。

当初江易江戈甚至连一向不多话的江容都发表了意见,提醒大家要小心应对这个未来夫人,甚至连这人手下的人也都不是省油的灯,自己方才怎么就给忘了呢?而且小姐身边到目前为止都没有男子出现过,这个糙汉子肯定是假的啊,自己方才居然没想到这点。

江天现在悔不当初,一副认命的样子。

木雪莹也不去猜江天在想什么,问道:“你家主子现在在哪里?”

“主子现在……在西晋,和故人叙旧。”江天想了想才道。

第五十四章 疑心

“去了西晋?”

木雪莹一阵狐疑,心中莫名有些不舒服,去了西晋,手下却并没人告诉自己,那就说明那人故意遮掩行踪,不仅对外隐瞒踪迹,对玉阁也刻意隐瞒,如此作为,分明不想让自己知道。

这是不信任自己吗?

木雪莹觉得心里闷闷的,自己在这里抓紧时间为那人奔走,可玉麟山庄一别,那人过了这么久都不曾来见自己,那是否说明,那人对自己,真的只是利用,并无多少真心?

木雪莹看着玉佩,不自觉握紧,似要将玉佩嵌入肉里一般。

“小姐?小姐?”江天并没注意到木雪莹的神色,那满脸的大胡子,谁能看出有什么脸色变化啊。

木雪莹回了神,眸色不明地道:“你告诉他,一个月,我在这里待一个月,七月底我便会离开,若还想要你恢复正常,便来燕国找我。”

声音没有一丝起伏,江天终是察觉到了不对劲,不过还没开口问,木雪莹便立马离开了这里。

“奇怪,小姐这是怎么了?”

周科摆摆手,然后几个属下回房上药,自己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方才木雪莹的神色和动作被他看的一清二楚,心里明白,这小姐怕是心里起了疙瘩,不过这些事也不是他们这些人能够管的。

“给主子写封信吧,说一下这里的情况,小姐应当是有事找主子。”

“嗯,我估计自己要大半个月都动弹不得了,你执笔吧。”江天想了想,以自己的身份,主子根本不会很快过来,又道:“你就多说一句,是小姐想念主子了,估计主子能够看在小姐的份上提前几天来景城。”

周科点头,转身离开,只留下独自坐在那里的江天。没人管他,只在那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直到晚饭时间才终于有人想起,好像少爷还在那里坐着。

周科提笔,将江天得罪木雪莹的话一笔带过,说了一下近况,便将纸放在一旁晾干。

脑海里不自觉浮现木雪莹的神色变化,犹豫再三,还是另外拿了一张纸质不同的宣纸,提笔说了自己的看法,末了说明是自己的想法,与江天无关。

看着离开的鸟儿,周科轻叹一声,希望不要辜负小姐,小姐那神色,分明是将主子放在了心上,若是主子辜负了小姐,只怕以小姐的脾气,不会放过主子。

西晋,四皇子府后院。

“拿回来的赤炎果是假的,可惜了啊,不知道是谁这么聪明,你可知道,那赤炎果十分逼真,司徒裘一路被追杀,回来却发现是个假物,当时就气晕过去,真是打的一手好牌。”四皇子华天凌笑道,一身锦衣华服,面容温润如玉,只一笑,便觉得身边的花草都失了颜色。

对面坐着一个白衣男子,面目俊冷,如同一个谪仙,令人不敢靠近。

“不过是个蠢货,让轩辕家和司徒家彻底反目,这个假东西倒也值得。”

“不过你身上的毒可解了?到底不是他们拿到的,也不欠他们人情。”华天凌问道。当初南宫轩澈可是因为自己才中了毒,因而商量一下,决定对外宣称自己中毒,现在还是带病之身,将养在家。

“自然是解了。”南宫轩澈挑挑眉,勾起一丝微笑。

“哦?谁能拿到那东西,我可不信是你的手下。”

南宫轩澈正要说话,江易便现身了,手中递上一封信。南宫轩澈拿过信,仔细看了,却发现还有一张纸,又继续看,神色却是不自觉加深,一用内力,手中的纸条化为灰烬。

“怎么了?”

“不必回了,再过几日我便过去。”江易听了便隐身在了暗处。

“发生什么事了?不是准备在这里多留一些时日吗?”华天凌有些不明白。

“她在燕国,想见我了。”南宫轩澈温柔地笑了笑,说不出的性感。

华天凌知道了,是木雪莹,这家伙已经不是第一次提起这个人了,每每提到此人,就忍不住露出温柔的笑容,让他忍不住发怵。

“哦?看来她是准备向你露底了。”

“我已经知道她的身份,这次,无非是表明她准备信任我了。”南宫轩澈笑容越发扩大。

“嗯,看来你倒是混得不错,不过她跑去燕国做什么,若是被人发现堂堂公主居然逃跑,这滋味可不好受。”华天凌戏谑道。

“我的妻子,自是在为我谋划。”南宫轩澈眼中染上一丝柔和。

华天凌有些无奈,自己这是被明晃晃喂了狗粮吗?

“行了行了,你有妻子真不错。不过话说回来,你这妻子野心不小啊。”

没和南宫轩澈露底便一个人跑去了燕国,说明很早这姑娘就有了一统天下的心思,确实胃口不小,倒是对了南宫轩澈的心思。

“本非池中之物,我的妻子,自是我惯着。你方才不是还问,是谁拿到了赤炎果,谁弄了假果子吗?”南宫轩澈笑着看着华天凌。

华天凌自然不是白痴,一听这话立马猜到是木雪莹,想到司徒裘现在还躺在床上,不由得心中发麻。

“这姑娘和你,可真是绝配,都是心狠手辣的主。”可不是嘛,那轩辕与涯和司徒裘都没招惹她吧?平白就成了靶子,被拿来当了替罪羊。

“我的女人,自是和我一条心。她还不知道我在这里布的局,也不知道你是我的人。待她谋划完那边,估计会过来动动手脚。”南宫轩澈笑道。

“皇帝老糊涂了,怕死得很。晋国被我,华天宇还有华天晏三分,圣女慕雅也不问朝政,如今这样的局势,只怕她没这个本事横插一脚。你如此说,莫非是想让我给她放水?”

并非华天凌看低木雪莹,只是这说的确实是实话,如今的形式很分明,若是早些年,想必还很轻松,而现在这样紧张的局势,根本插不进脚。

“你不用放水,只要知道人是我的,必要的时候帮她一把便可,我相信她有自己的谋算,不会失策。”

“若是她帮了其他两个人或者圣女,你打算怎么办?”

“我不觉得这些人能成事。”南宫轩澈垂眸,“你是真的不认识她吗?”以木雪莹的智慧,必定可以看出,华天凌比其他人更有前途。

“并不认识,虽然木晋相邻,但我从没见过她。”

第五十五章 画像

“那你和梅玉有交情吗?”

南宫轩澈本只是随口一问,岂料华天凌脸色立马就变了:“她……竟是梅玉?”

南宫轩澈见这架势,立刻明白了,当即点点头,脸色却也沉了下来。江湖上传言梅玉都是讨厌男子,因而身边从来没有男护卫,华天凌居然和梅玉有交情,南宫轩澈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滋味。

“你们有何交情?”

“诶,你别误会,那就是一件小事,她自以为我被追杀不能脱身,便带着三个女的将我掳走,折磨了小半个月,简直是不要命。”看着南宫轩澈脸色又沉了下来,华天凌慌乱的眼中划过一丝狡黠:到底还是动心了啊。

“折磨我的可不是她,是她身边的人,她压根不看我一眼。”

“不过嘛,既然她是你夫人,不如你帮我要一个她的人,如何?”华天凌笑了笑。

“怎么?要报复她?莹儿本身护短,想要她的人,你只能去抢,不,只能去偷,被发现是你要折磨她的手下,只怕会死无全尸。”南宫轩澈不紧不慢地说出惊悚的话语。“你你你,你说你这个人,我可没说是报复她,我只是看上那个女人而已。”

“你还能看上她身边的人?是侍女么?”南宫轩澈有些不信,华天凌虽然表面上游玩花丛,魅惑姑娘,可内心却实实在在是个冷漠的人,与自己一般无二。

“那人不像侍女,另外两人与你夫人的交流才像主仆,那人与梅玉……总之,像是朋友但基本都是以梅玉为中心。”华天凌努力回想着那几个人的聊天。

“安溪么?”南宫轩澈听到华天凌的最后一句描述,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安溪。很大程度上,安溪与木雪莹,就如华天凌与南宫轩澈一样,是朋友也是下属。

“安溪?东安公主?她什么时候和你夫人感情好了?”华天凌说完,意识到不对,“莫非如同你我一般?你这夫人,啧啧,胆子果然不是一般的大,竟然想要当女皇……”

“只是也不一定是她吧,我记得那人脾气善变,折磨我的时候总是一副笑里藏刀的样子,但平时又是冷若冰霜,说出的话也不依不饶,有一副巧嘴。与你夫人交好的人都有哪些啊?”

“盟主的女儿白紫凝,安国的安溪,另外还有我妹妹知涵,不过知涵……她们是几个月前才认识的知音,不会是她,至于其他人,我目前还不知道,不过我觉得应当是没有了,她的梅玉令,除了我,目前就只给了这三个女人。”

“白紫凝?”华天凌摇摇头,“我见过她,那个女人的相貌我也看过,她们长相不同,而且听说她聪明乖巧,对人有礼,不太可能是她,莫非真是安溪?”

南宫轩澈看着华天凌,不禁摇摇头,果然是色令智昏吗?

“怎么了?”华天凌看着南宫轩澈,丝毫没觉得自己钻牛角尖。

“江易,给他解释一下。”

江易从暗处跳了出来,两人的话他是一直都听着的:“王爷,打个比方,还请王爷不要怪罪。”

“无事,你说。”

“王爷和我家公子相熟后,可还是良善之人?”说完,江易便消失不见。

这话还真没毛病,自华天凌幼时被这厮救了以后,再也没有过心慈手软,腹黑程度都快赶上这厮了,当真是近墨者黑。

也就是说,能与木雪莹交好的朋友,能是省油的灯吗?即便当时还良善,如今只怕是心肝都黑了吧?

“而且莹儿的易容术出神入化,方才我手下便已经被欺骗了,只怕你看上的人,也是学到精髓的。”

华天凌眼中划过一丝异样,是这样吗?他也是会易容术的,当时面纱被揭开,那绝色的面容,柔嫩的触感,没有丝毫作假的痕迹。

“那么安溪呢?是个什么样的人?听闻要送公主去你那里和亲,可是她?”

“这件事情被我家夫人插手,自然不会是她,况且,她是要夺皇位的人。”

“此人我并不了解,不过莹儿说,那是一个很好的姑娘,也是一个很可怜的人,她与你,其实最是相似,只是,她的亲生母亲还在世,还是当朝皇后,却不仅不帮她,还帮助她的仇人安楚。”

“近三年都在祖祠里祈福,不过人在不在就不知道了。前年,她的母后怀疑里面没人,借口想探望安溪,强行闯进去,被安皇关了起来,还下令除安溪允许之人,任何人都不得探望。”

“由此可见,虽然三年前被诬陷盗取安楚的创作,地位却根本没有动摇,仍和之前一般,提了很多政见,也很得安皇喜欢,有一定的势力。”

南宫轩澈对于这样一个敢于争夺皇位的女子,其实是很敬佩,能在朝上拥有一席之地,虽有木雪莹的功劳,可更多还是安溪自己的本事。

华天凌沉默半晌,道:“两个月后,安皇和安溪的双诞辰,你会去,帮我弄一幅她的画像吧。”

南宫轩澈挑眉,点点头,其实他也感觉,应当是安溪,白紫凝似乎没有学到木雪莹的精髓,况且自幼受尽宠爱,看着也不像是受过挫折而悲伤的人。

至于华天凌描述的性格,和木雪莹其实很相似,那便应该是自小跟在木雪莹身边学习,才会不自觉流露相同的感觉。

就如同华天凌,性格与自己也十分相像,只是脑子不如自己。

“不对啊,我有她的画像,随我来。”华天凌后知后觉,想起自己曾经画了不少那人的画像,起身就走。

南宫轩澈跟在后面,不知道在想什么。还没踏进书房,华天凌已经拿着画像慢慢在书案上展开。

这是怎样一个绝色佳人,肤白如雪,眉眼盈盈,三千青丝垂下,一身白衣,手抱一柄琵琶,抬头望着窗外明月,说不出的风情万种。

看见白衣的刹那,南宫轩澈以为是木雪莹,但看见脸的时候不自觉松了口气,此人与木雪莹的身形气质都十分相像,都不自觉流露出悲伤和倔强,只是面容不同。

“与梅小姐很像吧?”

南宫轩澈没有回答,因为确实很像,就像方才,他几乎都快以为是同一个人了。

“不过她不是梅玉,梅玉比她要冷许多,第一眼见梅玉的时候,她整个人就写着四个字:生人勿近!而这人虽冷,可到底情感会多一些。”

第五十六章 鄙人言九玉

“其实你有没有发现,梅玉身边的人,尤其是跟着的梅兰竹菊,打扮气质和她都很相像,若是梅玉离开,这些人随便一个都能顶上。你家夫人倒是聪明。”华天凌意味深长地说道。

南宫轩澈回想在盟主府的时候,梅玉的婢女教训楚怜心,说话伶俐,武功一流,用毒也是一流,气质也是上佳,虽不知道梅玉这般用意,但隐隐猜到什么。

“她比你家那位美吧?”华天凌很自然跳过刚才的话题,那位不是他需要关心的,只能点到为止。

“画拿来,我给莹儿做画一幅。”南宫轩澈脸色一沉,将画像扔给华天凌,直接铺纸作画。

一刻钟后,南宫轩澈停笔,华天凌有些将两幅画都铺在桌上,看了看。南宫轩澈画的是武林大会擂台上,木雪莹面对自己吹箫的时候,不过南宫轩澈将面纱去掉,换成了本来的容颜,眼中的怜悯与杀气都若隐若现。

“不愧是一家人,这杀气像你。”华天凌赞不绝口,“不过还是我这位更好看。”

“我家莹儿好看!”

“我这位好看!”

“我家莹儿好看!”

“我这位好看!”

两人像两个小孩一般争执不休,谁也不服输,半晌,两人突然齐声喊道:“江易!”

看戏的江易没有防备,立刻从房梁上摔了下来,他只想好好当个暗卫,怎么就成这样了。

“你说,谁更好看?”华天凌笑意晏晏,看的江易背后发寒,南宫轩澈则是淡淡的扫了江易一眼,杀气若隐若现。

江易对着两股强大的气场,颤颤巍巍走近看两幅画,脑袋里却是在想要如何保命。

思虑许久,江易感觉温度越来越低,快要支撑不住时,开口了:“属下认为,两位姑娘都很好看,在属下眼中没有高低之分。可能情人眼里出西施,所以两位才各执一词。”

气温回升了不少,江易知道,命是保住了。

“回去吧。”

江易连话都没有回,立即闪了。

“看你把人吓得。”华天凌笑道。

“你可知,无论这女子是谁,你现在都不能告知她。”南宫轩澈坐在了一旁。

华天凌不可置否:“放心,我只是想知道是谁,至少要保证自己还有机会吧?”华天凌自然知道,如今随时都有可能爆发战争,况且那女子与自己的身份极有可能摆不上明路,即是如此,华天凌不会节外生枝。

“安溪你放心,她和你一样,事成之前都不需要伴侣来碍手碍脚。”

碍手碍脚?好吧,对于这种可以拼实力的人来说,并不需要联姻来获取势力。

“至于白紫凝,她也不过十六岁,想必短时间也不会成亲,若是成亲,她日后就没那么方便为莹儿探听消息,本身也没了自由,江湖儿女二十岁未成亲的多了去了,你也不需担心。”

虽然有些诅咒人家没人娶,不过不可否认,说的却是实话。

“放心,我有分寸,不会乱了自己也误了旁人。”

“你不打算告诉她,我和你的关系吗?”华天凌问道,有些难以置信。

南宫轩澈没出声,算是默认。

“那她知道你的事情吗?”

南宫轩澈摇摇头:“我不会告诉她。”

“为何?”华天凌惊讶出声,“你可知,信任是双方的,若是她发现你欺瞒她,后果不堪设想。我虽然没见过木雪莹,但我也知道这是个烈性女子,若真到那时,只怕你不会好过。”

南宫轩澈看着茶盏,不知在思索什么,没有说话。

“算了,不知道你怎么想,总之还是提醒你,她再如何也是个女子,即便很多时候不会犯普通女子的错误,可总有一天,她会因为不信任你而误了大事。”

南宫轩澈沉默半晌,才道:“有些事情不会告诉她,她有能力,若是我告诉了她,给她行了方便之门,她是不会乐意的。我只需要在她需要的时候,帮助她。她会懂我的。”

华天凌沉默着,他确实没想到,那女子居然能在南宫轩澈心里有这种地位,将来若是对南宫不利,只怕也是顷刻之间。

“总之,别让有心人抓了把柄挑拨了你们,那女人,不适合做敌人。”

南宫轩澈冷冷地瞧了一眼华天凌,冷哼一声算是应了。

燕国。

一名玉树临风的俊俏公子,踏上将军府的台阶,不似见陆梓昀时的文人风骨,更多了些男子气概。

“敢问公子何事?”

“将军欠在下一个人情,如今前来找将军说理。”公子将手中一枚信物拿出来。

看守之人接过细细看了,有一人便道:“不知贵客来访,公子请进。”

翩翩公子被引了进去。

“公子且在这里等候片刻,我家将军很快就到。”

一个婢女很快端来茶水,为这少年添上茶水。

木雪莹点头,温润的嗓音响起:“多谢。”

婢女的脸登时便红了,胡乱点点头,退了下去。

很快,人便来了,此时的萧子霖完全没有当初赤焰山的温文尔雅,举手投足都透露着将领的豪气,真真一个忠心为国的好男儿一般。

在主座上坐定,萧子霖打量起这个少年,一身白衣,不过十八九的模样,一举一动间都透露着此人的不凡,即使是在萧子霖刻意释放的威压之下,依旧面不改色。

萧子霖来之前看了那信物,分明是自家幕僚令牌,而他的幕僚们,这几日都是见着的,如果说他还将令牌给了谁,就只有两个月前,把令牌给了梅玉,当时并不对此抱什么希望,只是想着能交好绝对不能交恶。

“敢问公子大名,为何而来?”萧子霖收起威压,爽朗的声音响起。

“将军,”木雪莹起身,“在下言九玉,当初收了将军信物,既是前来相助将军的。”

果真来了吗?梅玉究竟要如何?萧子霖心中思虑万千,本来凭自己现在的模样,想要做什么都十分艰难,梅玉既然派人来了,只怕是……罢了,事到如今,自己不答应根本不行,那信物还是自己给出去的,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公子既是奉小姐之命前来,我自当好生相待。不知公子家住何处,待其他人来了之后,子霖也好命人去告知公子。”

第五十七章 公子大才

“将军称我九玉便可,我家小姐对于将军的近况都知晓,已经将一些建议告知与九玉,九玉自当竭尽全力,帮助将军,只是,还望将军能信任九玉,毕竟我们还要合作许久。”

“既是长久合作,不知公子能否告知子霖,这么多人,为何独独选择了子霖?”可千万别说是因为在赤焰山有了交情,大家都不是傻子,自然知道那只是一个见面契机。

“小姐之心,九玉也不敢随意揣测,但,将军可知,一年前六皇子曾有一次围剿了一个土匪村?”木雪莹颔首道。

“这自是知晓,那些土匪都武艺超群,当初六皇子费了很大的力,竟是只抓到几个活口,随后也都被尽数救走,那个村子,也在一夜之间消失不见,公子这般说,莫非那村,竟与梅小姐有关联?”

这事萧子霖当然不会忘,自己本来只有东边对北周的军权,正是因为这事,皇帝对萧炎发了脾气,将京都护卫军左翼交给了自己,还封了将军府邸。

木雪莹颔首,丝毫没有因萧子霖的惊讶而有情绪露出:“本也只怪我们派去他身边查探消息的人暴露了,回来之时,居然暴露了据点,他便谎称是土匪,进而请命缴杀了那里。”

也不管萧子霖是何心情,木雪莹又带着浅笑问道:“将军可知,为何我们的人会暴露?”

萧子霖本没有察觉什么,听了这话也不由得奇怪,玉阁之所以是天下第一阁,便是探查消息的能力无人能及,怎会这般轻易暴露?不由得摇摇头,示意言九玉继续说下去。

“是三皇子。”木雪莹笑意晏晏,可那笑容里透露的点点狠辣一览无遗,萧子霖心中大惊,这个皇兄竟是这般有心计,还能看透玉阁安排的探子,萧子霖不太相信,也不敢相信。

“不,将军,他们两位都不知道‘土匪们’的真实身份,三皇子是为了离间六皇子,歪打正着。若是知道那人是我们的人,他想必更愿意以此来威胁我们,不过……可惜了。”木雪莹笑着,杀气尽显。

萧子霖只觉得这杀气很熟悉,却是没有过多关注,只一心想着言九玉方才的话。很明显,这两个皇子自己窝里斗就算了,还利用玉阁的人,甚至暴露了玉阁的一个据点,偏偏阁主梅玉护短,这两个人,显然都被玉阁记恨上了。

“但是十一皇子有皇上宠爱,九玉你为何不去辅佐于他?若是你们,治好他的腿,应该不难。”

“他?”木雪莹眼中飞快划过一丝异样,很快被冷笑取代,“胸无大志,无心皇位,自甘堕落,即便知道有人能治好他的腿,也无动于衷,你觉得,我们会的选择他合作?”

玉阁的话,自是不必怀疑。萧子霖没想到会是这样,那个皇子,竟是真的无心皇位,

“既是如此,我知道了,相信九玉会为我带来福音。”萧子霖声音温润了许多。

木雪莹微微点头:“不过将军可以试着与十一皇子交好。”

“他本身无心皇位,只想平安一世,但那两位皇子,都是心狠手辣,日后无论谁登上皇位,多半没有他容身之地。将军与他交好,他本身又有皇帝万千宠爱,自会为将军带来福音。”

萧子霖大惊,他的其他幕僚也有人提出与十一交好,但都是建立在讨好利用之上。言九玉这话中意思,他知道,两人互利互惠,诚心相交,十一帮助他在皇帝面前美言,而他日后保十一无忧。

何况他也并非不能容人之人,十一无心皇位,他若日后登基,自会给十一一身荣耀,保全十一后半辈子无忧。

想到这些,萧子霖知晓梅玉是真心要助他,这言九玉明显不凡,能让此人来助自己,还告诉了自己缘由,已经是极大的诚意。

萧子霖起身,对着木雪莹恭敬一拜:“子霖知晓了,九玉日后称我子霖便可,我只说九玉是我江湖好友,不会暴露身份。”

木雪莹点头:“子霖放心,我会助你,只要事成之后,将那两人交与我便可。城中醉月楼斜对角言府,九玉恭候大驾。”萧子霖只能感叹,梅玉护短之名,名不虚传,而这些手下,确实优秀得令人无法抛弃,只想当年那个土匪村无一人伤亡便知。

送走言九玉,萧子霖便去命人通知那些幕僚,准备介绍言九玉。

两日后,木雪莹应邀而来,刚进私宅就被萧子霖带了进去,左拐右拐进了一个房间。

房间里已经有五个人,两个年轻人,三个中年男人,看见这个不满二十的人,虽没面露怀疑,却也是一片难看之色。

“几位,我为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言九玉,是我在江湖结识的一位好友,如今九玉的事情结束,便赶来帮助子霖。”

“不知这位公子有何能力辅佐将军,若是只有一片赤诚心,还是早日离去。”其中一位中年人便开始发难了。

“自是不止。”木雪莹制止萧子霖接下来的呵斥,笑道,“再过半月是十一皇子生辰,而十一皇子虽无实权却受尽皇上宠爱,想必几位都在为如何讨好他而发愁吧?”

虽然确实如此,可讨好一词说出,几人都不由得脸色一黑,只有萧子霖面色如常。

“只是几位不知,十一皇子根本没有夺位之心,他没有去寻名医将腿治好,也没有去培养什么暗中的势力,只有几名皇上给的暗卫护身而已。”

“他只想日后平安一生,过好后半辈子,日后做些自己想做的事情,他没有治好自己的腿,已经向众位皇子表明,自己不会成为他们的阻碍,你们可知?”

“所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几位连他真正想要的是什么都不知晓,这幕僚当的……”

这几个人都面面相觑,哑口无言,这小子口齿伶俐,对当局的分析也十分到位。他们也都知道,只有知道对方想要什么才能堵上对方,而十一皇子,他们几个,也确实没有想到该怎样讨好。

“张某知错,不知公子有何见教?”一名年轻男子很快想明白,问道。

第五十八章 友者,诚者

“将军为官八载有余,想必诸位也与那两位皇子相处多年,脾气秉性甚是了解。九玉想问一句,若是那三皇子或者六皇子上位,十一皇子是否能够活命?”木雪莹未免这几人对自己嫉妒成性,只得步步引导。虽然她不怕事,但多生事端究竟是烦心的,不如与他们和谐相处。

相处多年,他们自是知道三皇子没有表面那般仁慈,贤能之才若不为他所用,便为他所杀。至于六皇子,所展现的也是残忍果断一面,根本不容人。

“无论二者谁即位,十一皇子只怕都……”一名中年男子叹息一声。

年轻男子也想通了此事,反问道:“公子意思是,只要将军可以让十一皇子明白,将军即位绝对不对付他,这十一皇子便能为我们所用?”

木雪莹颔首,不再说话。

最开始吭声的那名男子叹了口气,单膝跪下,道:“公子大才,方某无能,还出言不逊,甘愿受罚。”

“起来吧,只此一次,如今九玉前来,子霖不希望你们有何矛盾,要知九玉此次只是为了帮我,即便日后子霖有幸成功,九玉也不会留在朝廷,你们明白吗?”

几人互相看了看,皆是惊讶之色,随即点头。

木雪莹讶异,看了一眼萧子霖,这幕僚似乎更像属下啊,居然还能在被顶撞后心甘情愿受罚。

似是看出言九玉不解,萧子霖爽朗一笑,道:九玉不必讶异,我的幕僚都是心胸宽广,不会窝里斗的人,若是那种,我也不会用了。”

木雪莹点头,没再说话,这萧子霖能忍到如今,果然也不是好摆布的人。

“敢问言公子,应当送十一皇子何物?”

“只需一幅画便可。”木雪莹轻笑道。

“此话怎讲?”

“十一皇子与丞相府二公子交好,将军只需将去向二公子求一幅画,让二公子知晓将军与十一皇子无意交恶便可,二公子了解十一皇子,自会知道画什么会让十一皇子放下戒心。”

“之后相信十一皇子会找机会与将军相见,请将军解惑,将军到时与他坦诚相见,自是最好,如何打动他,将军自是比九玉更了解。”

木雪莹虽是回答那人的话,却是看着萧子霖,萧子霖既然能忍这么多年,自然有些能力,如何让画中仙同意提笔作画,自是不用她担心。

更何况,木雪莹也在拿画的时候见过陆梓昀,大致说过自己要做的事情,更是提醒陆梓昀,让他告知十一皇子萧默,即便同意了萧子霖,也不可轻信于他。

萧子霖点头:“如此就多谢九玉了。如何打动二公子,子霖知晓了,不会令旁人知晓的。”

几人又聊了一些朝廷之事,木雪莹便借口离去了。

五个幕僚都知道,只怕这人的身份根本不是将军好友那般简单。将军呼他九玉是为了笼络他,言语中都是恭敬,而言九玉刻意叫萧子霖为将军,虽不乏恭敬,却始终多了丝桀骜。

“雪儿,这位便是十一公子,默兄,这位便是之前为你介绍的,玉阁的沐雪。”

醉月楼,看见木雪莹进了房间,陆梓昀便起身为两人介绍。

“沐雪姑娘。”萧默一袭月牙白锦袍,坐在轮椅上颔了颔首,眉宇之间带着淡淡地病弱与哀愁,令人忍不住心生怜惜,声音也带着些许柔和。

木雪莹浅笑着行了一礼:“十一公子。”

“沐姑娘请坐,不必与我客气,你既是梓昀的妹妹,便也是我的妹妹,若是不嫌弃,我便也唤你一声雪儿,你随梓昀一般称我为默兄便可。”

木雪莹微微点头,坐了下来。她此刻易容成一般容貌的女子,特地请陆梓昀约了萧默出来,只是有一笔交易要做。

“不知默兄对沐雪的建议考虑得如何?”既是交易,木雪莹便也不藏着掖着,对于萧默这样不喜城府的人,开门见山是最好的方式。

萧默微微惊讶了一下,随即沉思道:“雪儿的建议其实对我百利而无一害,只是,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雪儿的目的,不知能否告知默?”

木雪莹讶异的将目光移向一旁喝茶的陆梓昀,后者只是淡淡一笑:“因不知道你是否允许,所以我不曾将你的想法告知默兄,想着等你们见面的时候细谈,应当会更合适。”

木雪莹心中有些愧疚,昀哥哥到底还是为她着想。萧默到底是西燕的皇子,即便心中悲戚,郁郁寡欢,却不代表,他愿意卖国,这,说到底,还是背叛了西燕,背叛了他的国家!

昀哥哥担心实话说了,会令合作还未开始便结束,所以将选择权交给自己,甚至没有将自己的真实身份告诉萧默,明明他们二人惺惺相惜,却偏偏因为自己生了嫌隙,日后若是暴露出来,只怕两人的友谊,也会就此破裂吧。

犹豫再三,木雪莹眼眸微动,起身对着两人深深鞠了一躬,还是决定实话实说,她不能因为一己之私,破坏了两人多年的友谊。

“抱歉,雪莹不愿欺瞒十一公子。”从木雪莹的自称,陆梓昀便猜到她要说什么。

“雪儿!”

木雪莹对着陆梓昀淡淡一笑:“昀哥哥,多谢你,但我在不愿日后伤害你们的感情,有些话,还是现在说清楚。”

又看向萧默:“十一公子,沐雪本名木雪莹,是木国的七公主,北周未来的皇后,同时玉阁的阁主梅玉,也是我。”

如此坦诚,萧默一听便已经猜到,此人与自己做交易的原因了,只是她原本可以欺瞒自己,这样,自己也会欣然同意这笔交易。甚至梓昀已经帮她瞒住了自己,她却因为陆梓昀与自己的感情,还是放弃了隐瞒。

“敢问公主,与木国是当真不合?”众人皆知木皇与木雪莹不合,甚至木皇上位后还软禁了木雪莹,但总有些看得透彻的人会猜到其中有猫腻,萧默正好是其中一个。

“是。”没等萧默心中怀疑,木雪莹又冷声道:“在出嫁之前,我与木凌志并未真正不合,甚至当初他登上皇位,也是我力排众议,至于软禁之事,谣言是他传出去的,但禅房静心之事,是我与旁人打了赌约,自愿进去的。只是现在……”

第五十九章 真假九玉

木雪莹似是勉强一笑,省略了后面的话。

只是,她却怎么也没想到,不过随口一说的话,居然成了现实。

“其实天下战乱多年,百姓也都流离失所,苦不堪言。十一公子不认为,应该有个结尾了吗?”

萧默和陆梓昀心中都是一惊,身为女子,当初既然能放下一切进入禅房,木国与她的恩怨,自然不值一提。此时提及天下百姓,不仅更令人信服,也让旁人多了几分钦佩。

若是旁的女子提出这个观点,他们自是不会信,甚至会嗤笑此女异想天开,可眼前的人,是掌握南木政权与民心整整三年的木七公主,背后还有令人难以想象的玉阁势力。这样为国为民的人,根本不会开如此大的玩笑,唯一的可能便是,这些都会被付诸实践,成为现实。

萧默心中了然,看向木雪莹的眼神也带了几分柔和与敬意,少了几分疏离。

“雪儿姑娘的话,默记下了,只是此事事关重大,还请姑娘允许默回去思虑片刻,生辰之前,定当给姑娘一个回复。”

木雪莹点头,萧默如此聪明,定然明白了自己的意思。

“若是有事寻我,往西街怡红院,青妈妈处递消息,第二日中午,我便会在此等候。”

这话,不仅对萧默,也是对陆梓昀说。西街怡红院,是她的产业,那青妈妈,是她的人,即便日后有事找她,也可往那里传消息。

萧默点头,看向陆梓昀,见他目不转睛看着木雪莹,轻叹了叹:“梓昀,该回去了。”

陆梓昀神色不明:“雪儿,默兄二十生辰,你可会来?”

木雪莹点头:“自然会的。”身为萧子霖的幕僚,言九玉难道不应该去吗?

陆梓昀心中微微松了口气:“好。”接着便推着萧默离开了。

木雪莹沉默了片刻,看着门口不语,掌柜周科走了进来。

“小姐。”

“何事?”

周科叹了口气:“十一皇子生辰那日,小姐还是别去了吧。”

“这是为何?”木雪莹并不放心让阿音单独去应付,毕竟他还在熟悉阶段,也不知道能够熟悉到哪个阶段。皇宫之事,稍不注意,便会生出危险。

“恕周科多嘴,主子已经在来的路上。若是知道小姐撇下他去皇宫,即便是为了小姐的安危,主子也应当不会同意,此举……反倒容易令主子与小姐生了嫌隙。”若是主子来了看见陆梓昀问了那句话,只怕会误认为小姐是为了陆梓昀才去的皇宫。

木雪莹却似不在意一般道:“嫌隙又如何?生得还少吗?我做自己的事,也并未碍着他什么。”

向门口走了几步后,木雪莹又回头看向周科,微笑道:“周掌柜,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有些话,我不说,想必掌柜也明白。”

木雪莹似笑非笑的眼神令周科莫名发寒,脸色也瞬间苍白起来,木雪莹没等他回答,便转身离开了。

良久,周科恢复了知觉,也考虑清楚了,立刻转身去了暗室。

小姐,希望你,不会让我后悔自己的举动。

回到言府,门口有两个家丁,里面则是只有两个丫鬟,见了言九玉回来,福了一礼,便退了下去。

木雪莹进了书房,打了个响指,跟着的一个暗卫就出现了。

木雪莹没有多说,开了一旁的暗道离开了,暗卫脱下黑衣,里面是与木雪莹一样的衣服,同时露出一副面容,明显就是言九玉的模样。在书房看了会书,便开门去厨房卧房转了一圈,一举一动甚至声音身形俨然就是言九玉。

如此过了十天,木雪莹道:“阿律,在这里守着,阿音,这次跟我一起去。”

阿音立即现身,没有说话,跟着木雪莹走进密道。另一男子立刻现身,佯装为言九玉仍在的模样。

两人左拐右拐去了怡红院一个房间,阿音很快将外面一身黑衣脱下,坐在木雪莹的对面,桌子上横着一把扇子。

木兰和蓝羽很快走了进来,看着桌子两边坐着两个一模一样的言九玉,登时明白了,这是木雪莹想看看阿音能不能在木雪莹离开后撑起这里的局。

她们二人都是知道言九玉平日的举手投足还有言谈喜好的,此刻也是最能看出差别的人。

“这是在考验我们吗?”木兰笑了笑,在两人对面的坐下。

木雪莹和阿音都没说话,歇了会,阿音才道:我还有半月便要离开了,阿音平日也不让人担心,但反应和脑子到底都需要考验,坏了事总是不行。”

木兰点头:“确实,那么,假若我现在便是那人。”

“九玉,十一皇子这步棋,确实妙哉。只是接下来,我们要怎么走呢?”木兰立刻变了声音,看向阿音。

“皇后!”阿音温文尔雅,吐出的声音却让人不觉生寒,“当今皇后无所出,虽然六皇子对其敬爱,一直试图拉拢,但明显诚心不足,不然也不会扶持一个区区云嫔了。”

“将军可试着与皇后交好,甚至可以将身世告知皇后,九玉相信,皇后对于平白有了一个儿子会很是欢喜。”萧子霖生母早亡,母族更是普通商户女,毫无势力可言,所以与皇后做如此交易,皇后会很是乐意。

木兰笑着点头:“九玉果然大才,若是日后能够功成,不知九玉是否愿意留在朝中,子霖愿以丞相之位待之。”

阿音扮的言九玉脸色微沉,随即笑道:“将军,九玉已经说过,只要事成之后可以将那两人交出来便可。若是将军要打九玉的主意,别怪九玉没有出言提醒,小姐最是护短之人!”

“若是想挖小姐的墙角,将军最好三思,九玉既然能扶持将军,自然不会介意扶持其他人。若是将军欲将我除之而后快,那将军最好想想您的两位兄长,还有那所谓的土匪村!”

“我家小姐说过,对于这里的皇位上坐着谁,并不感兴趣,若是惹急了小姐,自是不介意扶持一个傀儡,将军觉得呢?”

阿音一脸诡异的笑,用着言九玉风度翩翩的模样盯的木兰背后生寒,急忙点头:“行了行了,你过关了,别这么对着我笑,都快吓死我了。”

第六十章 都是醋坛子

蓝羽一直在一旁坐着没有说话,此刻见木兰投降了,立马站起身来,粗狂的声音响起:“九玉,多谢你的计谋,虽说梅小姐也在其中费心,但到底这些日子,也是九玉你一直在子霖身边出谋划策。今日这些美姬,本将军就赏赐给你了!”

阿音看着蓝羽,心里咯噔一下,眼睛立马移到木兰身上,瞬间冷静下来,进退有度:“多谢将军,不过九玉心有佳人,已经发誓只娶她一人。待事情完成,便会离开,将军好意,九玉心领。”说完,还作了一揖,令人无法生疑。

蓝羽此刻默默垂下头,坐了下去,没再说什么,她的问话其实是有私心的。蓝羽不知道阿音是否真的有心上人,那心上人又是何人,但阿音此刻的拒绝明显可以表示,他能在面对突发情况时做出最好的反应。

“行了,阿音过关了。”木雪莹对这个考验做了最后的判断。她也看到蓝羽和阿音之间的不同寻常,只怕是平时做事时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再看一眼笑着看着自己的木兰,木雪莹就知道,这两人的事情,怕是木兰也不知道,也就没有挑明。

只要两人不给自己添乱,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木雪莹也没什么空闲去管这档子事,看两人的模样,心里也都是有数的,木雪莹也就不怎么担心。

“阿律虽然有时候也能顶替扮演这个角色,但他太过憨厚,只担心会坏事,所以我选择阿音你成为这个角色,而你弟弟则是保护你,万不得已可以来报信。我一旦离开这里,许多事情就鞭长莫及了,而羽儿她们会好好帮你们出谋划策的,也不必太过担心意外的发生。”

“具体的决定之类,阿音你觉得可行便应下就是,只要不偏离整体计划,我都没意见。”言下之意便是将决定权交给阿音了,管你怎么折腾,别捅到不能收拾的娄子就行。

“是,多谢小姐。”阿音与阿律是双胞兄弟,但两人除了互相感情深厚,都天赋异禀,其他没一点相像,阿音更偏向脑袋转的快,而阿律则是习武成痴。

木雪莹看着几个人心有所思,摆手让阿音和蓝羽先下去。

“有他消息没?”木雪莹揉了揉太阳穴,前日六皇子萧炎拜访了言九玉的府邸,言语中里里外外都透露着请言九玉做幕僚的意思,这人并没有传言那般暴戾,反倒是透露着一丝和善。

木雪莹拿不准这是六皇子本人的意思还是南宫轩澈的意思,当时只是敷衍了过去,萧子霖因为此事还询问了自己,弄得木雪莹一个头两个大。

“小姐,姑爷正在晋国四皇子府,是跟着毒仙柳白一起去的。”毒仙柳白是医圣柳同的弟弟,两人素来都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在江湖上也是十分敌对。不过木雪莹是知道,两人是因为担心仇家知道对方是自己的软肋,才刻意如此的。

“去救那四皇子的命?”木雪莹记得南宫轩澈也中毒了,而且正好是自家师父要救的人,不过这厮怎么和毒仙也扯上关系了?莫非他也知道这两兄弟的内情?那毒,莫非是他为了救四皇子华天凌所以才受的?

木雪莹眼眸微眯,觉得胸口闷闷的,他果然,不信任自己。

“四皇子府太过严密了,府里勘察的消息是四皇子中毒,但暗里总觉得有些古怪,有段时间姑爷有些不对劲,所以这消息目前还没有被完全确认下来。”木兰也有些不解,玉阁的人探查消息都是一等一的,这种似是而非还是头一次出现。

“如果没有去查南宫,原本的消息是怎样?”

“那四皇子中毒应该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小姐的意思,莫非是……”木兰说到这里,突然大惊失色,捂住了嘴。

木雪莹轻笑一声,压下心头的苦涩,看来这华天凌和南宫轩澈之间,果然有事情。

西晋这步棋,不知道自己还应不应该走下去,又或者只需要插足一下,做些手脚就行,又或许……那人并不想自己插手,没有自己,他依然处理得很好,不是吗?

看来自己和南宫轩澈的事情确实要商量一下了,即便没有信任,却不能没有合作态度,不然没有默契,这可是一件很难受的事情。

“没事了,让那里的人不用再关心这件事了。”

木兰只觉得小姐的气息有点捉摸不定,但眼下明显不是提问的好时机,只得领命而去。

南宫轩澈,你,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自此之后,木雪莹便跟着做了几天暗卫,阿音直接上任言九玉,竟然把握的毫无违和感,木雪莹便放手让阿音阿律去了。

这天,木雪莹安排了玉阁的琐事,空闲了下来,直接去了醉月楼对面那栋宅子,他们的少爷江天正躺在床上,知道木雪莹来了,便让人将自己扶着坐起来。

木雪莹进门的时候,刚好看见两个人架着江天到椅子上。

“小姐请坐。”

江天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木雪莹自上次离开后,中间来过两次,两人聊的也还比较熟稔,不过大多时候都是木雪莹问,江天只是回答。

木雪莹问的大都是南宫轩澈小时候的事情,江天只以为小姐是想更了解主子,也都据实相告,只除了少部分主子交代不能泄露的事情。

木雪莹也很暗自懊恼,这江天虽然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话里却从不含糊,自己询问的事情,只要与十五年前粘上边,瞬间就被扯过去,推说自己当年在外办事,对皇都之事一无所知。

“小姐今日又想问些什么呢?”江天见木雪莹只是喝茶不说话,只得开口问道。

“你家主子身边,好像一直没有女暗卫,似乎连女侍卫也没有,这是为什么?”木雪莹瞧了一眼江天。

江天看了一眼木雪莹,似笑非笑道:“主子这是为了未来夫人,也就是小姐你着想的。”

“这话怎么说?莫非是觉得女人都是醋缸子不成?”木雪莹眼眸一转,语气只带了些许笑意。

“不过如果我说了,小姐只怕是要生气吃醋的,不是醋缸也要装着醋了。”江天想给自己留条后路,他可不想夹在中间难做人。

第六十一章 唯一的主子

木雪莹心中笑了笑,只怕是真有女人勾引南宫轩澈,不过,那人的手段,虽然自己不曾见过,但比之自己,应当有过之而无不及,十分残忍才是。

“你说吧,我也不怕那些杂七杂八的人。”

“这可不是杂七杂八的人,而是知涵小姐,主子的青梅竹马。”

江天说着,刻意停顿下来观察木雪莹脸色,他不是江易江容,不知道木雪莹与叶知涵的事情,若是知道,只怕不会如此藏着掖着。

“涵儿?涵儿出了何事?”木雪莹一听,语气稍急了一下,想着知涵聪明伶俐,定不会吃亏,又恢复如常,“想必是有女侍卫觉得涵儿挡了路,所以想除之而后快,又被你家主子还有涵儿发现了,所以一不做二不休,把身边所有伺候的女子都打发的远远的,是或不是?”

江天愣了愣,听这意思,这小姐并没有吃醋,而且这称呼,明显与知涵小姐相熟啊。

“小姐你、你认识知涵小姐?”

“别以为你家主子和涵儿是青梅竹马就感情不同了,我和涵儿的亲密,可不是他俩能比的,你也不会明白。”木雪莹神秘地说道。

亲密?是自己想歪了吗?所以知涵小姐对自家主子这样优秀的人,居然一点男女之情都没有,却是和小姐亲密……江天感觉自己好像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而且自家主子,头上似乎有了不同的颜色。等日后一定要悄悄和兄弟们分享,免得兄弟们撞了什么不该撞见的事情,又挨一顿揍。

“既然如此,那属下就据实禀告吧。”江天吞了吞口水,看向木雪莹的眼色都带了些不同。

“与小姐所料差不多,毕竟主子太过优秀,是个女子只怕都会被迷住,而知涵小姐也是同样很优秀,加上不管谣言还是太后那里,对知涵小姐都非常看好,女侍卫也以为是如此。”

“有个女侍卫很是嫉妒,有一次心生一计,想要设计知涵小姐,却被知涵小姐发现反将一军。那次后,主子意识到让女子跟在身边非常危险,本想下杀令以绝后患,但好像是被知涵小姐劝了下来。后来那些女人就都被送到一个地方训练,对主子有不同心思的都被拔了去,准备交给未来夫人,让夫人可以自保。”

说着,江天又笑了笑:“只是属下没想到,夫人并不需要那些人,夫人自己的实力与势力,只怕都快与主子相抗衡了吧?”

木雪莹挑眉,点点头,算是默认了这个说法。

“不过很可惜,你家主子不信任我,我也不信任你家主子。”所以她没把金玉令给南宫轩澈,南宫轩澈也没有把那支势力交给自己,甚至互相的行踪,也都设法瞒着对方。

“小姐还请不要多想。主子既然将龙行令交给小姐,就已经默认了小姐的夫人身份,日后也是除了主子以外唯一的主子。相比之下,那支队伍并不那么重要……若是江天所想不差,在小姐嫁过去后,主子会在合适的时候交给小姐。”江天急急地开口,他可不想因为自己说的话而伤了两个主子的和气,不然他可吃不了兜着走。

“除了他以外唯一的主子?”木雪莹喃喃道,仿佛在思考这句话的可信度。

“是真的。小姐一定要相信,而且我们经过这些事情,也都逐渐认可了小姐,想必等全都认可小姐后,主子就会正式告诉小姐,龙行令的用法还有本身代表的含义。”

用法和意义?木雪莹闪过一丝了然,这玉佩能代表身份,想必不单单是一枚玉佩,里面还暗藏玄机,只是当时南宫轩澈还不想告诉自己吧。

木雪莹拿出手中的玉佩,仔细看了看,却只能发现这是一枚精致的古董玉佩,是何材质如何雕磨也无法判断。

“放心吧,此事与你无关,我叫他来,本就是为了解决此事而来,不会多生事端。”

又过了几天,便有人传了消息,说南宫轩澈已经到了。

木雪莹只看了信,不再多说,从暗道里离开,顺便换了一身小女儿装扮,直接带了个普通模样的人皮面具。

醉月楼对面的宅子。

木雪莹走了进去,吩咐了下人几句,便跟着被带去了书房,推开门,一阵风拂过,木雪莹被带了进去,门随之关上。

木雪莹嗅到了熟悉的味道,放下了杀意,见自己坐在南宫轩澈腿上,不由得恼怒,轻轻推了推南宫轩澈。

南宫轩澈却抱的更紧了,木雪莹低声道:“阿澈,你弄疼我了。”

闻言,南宫轩澈才不情不愿地松开手,木雪莹赶忙起身走到桌子对面坐下。见着这人情绪低落,小手轻轻握住南宫轩澈的手,也不言语,只看着他。

“你今日没将玉佩放在身边。”语气带着些幽怨。

木雪莹本以为是什么事,却不料是这事,不由得轻笑出声,一边笑一边取下人皮面具,见南宫轩澈的脸更黑了,才止住笑。

“这些日我没带着那东西,将它好好放着的。我在扮演另外的身份,那玉佩容易暴露我。”

“言九玉么?你怎么就想着帮扶他了?那人不是个好驾驭的,日后养成了豺狼,只怕会反咬你一口。”南宫轩澈反手握住木雪莹有些冰冷的手,“即便是为我,你也不必这样的,何况我不需要你有任何利用价值,即便你一无所有,我喜欢了,便都不在意。”

突如其来的情话让木雪莹愣了一瞬,让她这些日子的心结松了下来。

“为何不让我知道你的行踪?是去为我铺路吗?”

木雪莹不是不懂,南宫轩澈若是心中有她,那去西晋瞒着她的事多半都有这条,不想让她多想。

“没有,只是有些事情不得不去办。这么久没见你了,也不见你想为夫啊?”南宫轩澈眼睛定定的看着木雪莹,轻轻吻了一下木雪莹的手背,吓得木雪莹立即缩回了手,放在桌子下面。

“放心,莹儿不用多说,之前你与那陆二公子的话,我都知道了,你对我的心意,我也知道了。”南宫轩澈仿佛没发现木雪莹的害羞一般,继续说道。

“什么?你、居然监视还偷听我们,这般不信任我?”木雪莹只觉得这些日子的气一下子爆发出来。

第六十二章 表白

“莹儿可是冤枉为夫了。这里本就是为了获取消息开设的,那些房间都有传声筒,他们只是将对话都抄写下来了。何况莹儿的易容术,我都不一定能认出,他们自然不知道。”南宫轩澈不慌不忙解释道,又巴巴地伸出手想牵木雪莹的手。

木雪莹想了想,似乎也是这个道理,她自己的地方也差不多是这些设置,而自己的易容术是很精致的,自然不会被认出,心里的气也就消了一半。

见南宫轩澈伸手过来,却没理他,毕竟不信任这个问题已经被自己提出了,自然要解决。她木雪莹既然决定要与此人相处下去,坦诚是必不可少的。

“我们谈谈吧。之前一直没有时间,如今便正式谈谈。”

“你且放心,我没有不信任你。我既然心悦你,自然不论你做什么,我都不会怀疑,哪怕是你日后拿刀子指着我,我也不会怀疑你。”南宫轩澈笑道。

木雪莹心中一惊,猛然抬头,却撞进了那深幽却刻清晰印出自己面容的眸中。“阿澈,你……”木雪莹垂下眸子,南宫轩澈的手仍旧伸着,木雪莹犹豫了一下,还是将手放进了这人手中,跟着下了榻,任南宫轩澈牵着自己走到他身边,坐在了他的身边,也没有反抗。

“我信你,你也要信我,有些事不告诉你,是因为我觉得,你可以自己发现。你不是一个愿意躲在我羽翼下的人,所以我不会阻止你去做你想做的事情,但我会在你身后,做你永远的保护伞。”只要你不离我而去。

“你若累了,回头就能休息,我也会替你处理好所有事情。至于你的身世,我其实没有权力告诉你,只能等你去周国见了叶国公和国公夫人,由他们两个告诉你,你也放心,你的母亲很爱你,叶国公他们,也都一直念着你。”

木雪莹只觉得心里一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么多年,木雪莹遇见过许多男子,他们或温柔或霸道,或腹黑或善良,可眼前这个男子,是唯一一个说愿意当自己保护伞,却不阻止自己行动的人。

因为知道自己心大,知道自己不想被人主宰,所以堂堂帝王,愿意陪着自己玩闹,不论对错,只因为自己认为,这是自己想做的事情!

“阿澈,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木雪莹将头埋在南宫轩澈的胸口,不想让他发现自己已经哭了。

“傻瓜,你是我认定的人,我的女人,自然要宠,不对你好,那你让我对谁好呢?”南宫轩澈搂着木雪莹,轻轻抚着木雪莹的背。

“你这些日问江天的事情,我都知道了,那支队伍我本想等你到周国了就交给你的,之前的时候你也没来得及知道我的身份,等知道的时候,我也急着要离开,事情一多,竟是把这件事给忘在一边了,你放心……”

“没事,也不必急着给我,我信你。你也放心,我对知涵,当真将她看作妹妹,如今也是知交,她对你没有想法,我也很清楚,所以不会对她还有叶家以及太后,生出任何不满的。”木雪莹轻轻抬起头,看着南宫轩澈,一字一句道。

南宫轩澈看着认真模样的木雪莹,那双因眼泪而越发动人的眸子,只觉得心头一软,重新抱着木雪莹。

“你竟是如此通透豁达之人,得妻如此,夫复何求!”南宫轩澈叹道,想到那日她的无助,心中一紧。

“我如今还要与你道歉,有件事情,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木雪莹没有说话,静静等待下文。

这次,南宫轩澈没有卖关子,带了些许正经。

“之前我误会你是心志不坚定的女子,以为你朝三暮四,直到前几日,醉月楼把你与陆梓昀的谈话给我看了,周科也将你当时找我时的情绪变化告诉了我。那时,我才知道,你对我是动了心的,而我自己却错得如此离谱。”

“我只想着你如何如何报复了那人整整三年,却不知,当时让你伤心痛苦的不止他,他在其中只是小角色,其他几人加上他,所有人的背叛,还有七色彩蝶的毒性在其中,这些才是你当年执着复仇的关键。”

“莹儿,对不起,日后,阿澈再也不会生你的气了,再也不会因为这些无中生有的事情吃醋,甚至赌气不来见你了。”

说完话,南宫轩澈发现怀中的女子不断颤抖,赶紧松开了木雪莹,却发现她捂着脸,面上已经泪流满面。

南宫轩澈只觉得心中隐隐发疼,轻轻拭去木雪莹脸上的泪水。

彼时,他后悔让怀中女子伤心,但却不后悔提起此事,他知道,两人若要真的在一起,必须互相信任。此次,就是他不信任木雪莹,所以才会隐藏自己的踪迹,甚至隐瞒自己所知道的消息。

若是不提此事,日后被木雪莹发现自己的身份,以及他隐瞒的其他事情,只怕永远不会原谅他。

“莹儿,对不起,让你受委屈,是阿澈来迟了。”

“没有,没有。”木雪莹声音带着哽咽,终于带上了属于烟火人的情绪。

只是她还是不能抬头正视南宫轩澈:“我从来没想过会有人能理解我的感受,所以也都没有解释,毕竟当时都以为我是因爱生恨,我想就算解释了也不会有人相信。甚至相交四年的陆梓昀也没有信我,我以为不会有人相信了。却没想到,没想到……”相信我的,却是我不信任的你。

“你放心,日后,我不会让你再受此等委屈,谁也不能让我的莹儿,受到委屈!”就算是我也不行!

南宫轩澈眼中的杀气一览无遗。木国那些人,敢伤害莹儿还不知悔改,不如直接让人暗杀掉,换个傀儡上去!只是看着低头伤心的木雪莹,南宫轩澈的眼神闪了闪。

要不要动手呢?还是让莹儿自己决定吧,毕竟还是她的亲人。想到这,南宫轩澈又收回了杀气。

木雪莹感受到这人情绪的转变,却是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想到如今不安定的局面,木雪莹还是决定问一句。

第六十三章 别这样,会心痛

“阿澈,有句话,我只问一次。”慢慢平静下来,木雪莹的眼光有些闪躲,她的心里其实没底,毕竟这是一个有统一天下抱负的人,而未来的一切,其实有很多未知数。“日后,你可能做到,一心一意待我?”

虽然南宫轩澈确实只想要一个一心人,但后宫佳丽三千人,总会有人吸引住他。

“你也别想多,如果做不到的话,我们可以简单谈合作,你是知道我这病的,根本承受不了许多打击,所以如果要辅佐你,有些事情能避免还是尽早避免唔……”

因为担心南宫轩澈误会,木雪莹话说的有些急切,但还没说完便被安澈封了口,接着轻巧的撬开贝齿,与木雪莹的小舌纠缠不在一起,似惩罚般激烈的攻城虐地。

直吻到木雪莹身体发软,无力的靠在南宫轩澈怀里,环住脖子的手里也无力的扯着男人的衣襟,南宫轩澈才松开。

木雪莹接触到新鲜空气,不由得大口大口喘息起来。

“莹儿,你也知道我在等一心人,如今你是我的皇后,却还是想与我谈简单的合作吗?”

“我……”

“我的心里本就只容了你一人,你可知道,当初指腹为婚,你出生时,我就在你的身边,这婚事,亦是我同意的。若说当初只是觉得你粉嫩粉嫩的可爱,如今,是真的喜欢得紧了。”

“我来到南木,最初的原因确实只是答应了某个人,要好好照顾你,所以便来了南木。可是那日,我临时起意去了皇宫,却看见你眼中闪过的悲伤,那时我便对你起了兴趣。”

“而后慢慢相处,我也慢慢了解了你,我知道,你冷漠的外表只是你保护自己的一种方式,你每次都会让我耳目一新,你有深谋远虑,也能够杀伐果断,心思缜密,这些都让我欣赏不已,也开始正视你。”

“但我不是因为这些才喜欢上你,也许是因为不想见你难过,也许是你的坚韧,总之,早在你替我挡箭的时候,我的心里难受,那时,我便明白了自己的心意。”

“你将我看的透彻,我虽冷酷无情,但对你,我却始终做不到那般狠辣,甚至不愿对你厉色,这也只对你。”

“我的心只有一块,难道还能分成几瓣不成?我知道你经历过背叛,甚至不敢相信旁人,但你信我一次,我南宫轩澈绝不会失信于你。”

南宫轩澈的眼睛不再那么勾人,眼中亦是从未有过的认真,甚至有些许的急切。

他知道木雪莹很难相信人,所以才费心解释一番,却又担心木雪莹会觉得自己冒失,不相信自己。

木雪莹看着南宫轩澈,眼眶一下子就又红了。

“别哭,我说这话不是让你哭的,只是想你不要误会我,虽然一开始求娶是打了木国和你的主意,但我对你也从未有敌意。

“而且与你相处的这段时间,我是真爱上了你。若是你不想木国灭亡,我就不打他们的主意。你的那些亲人,只要你不说话,我也不会对他们动手。”

南宫轩澈有些手忙脚乱,毕竟这还是他第一次对女孩子表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得用衣袖轻轻替木雪莹拭去眼角的泪珠,丝毫没有察觉自己宠溺之下说出话语的重要性。

“我,我信你,你若负我,我会亲手杀了你。”

木雪莹看着南宫轩澈,一字一句,认真的回答。对于话里的内容木雪莹并没忽略,不过此刻并不是讨论政事的时候,她自己也需要再思考一下。

南宫轩澈的话无疑又是一颗炸弹,愿意为了自己放弃攻占一个国家,因为尊重自己,所以不会为了给自己报仇而不顾自己感受,木雪莹说不出心中是什么感受,只是觉得很暖。

她有多久没感受这样的温暖了?

似乎很久很久,久到她只剩下依稀的回忆。

只记得,这样被人捧在手心里的感觉,真好。

“好,届时不用你说,我也会自杀谢罪。”

南宫轩澈感受到木雪莹逐渐平稳的心跳,知她是冷静下来了。

两人情绪都逐渐平稳下来,南宫轩澈决定先行开口:“莹儿如今是什么想法?”

“如今我们把话说开了,虽然胎毒还有从前的经历让我无法全心全意相信别人,但我还是会试着全身心的相信你,所以阿澈,你也要同样的相信我。”

说着,木雪莹从袖中拿出一颗药丸,也不看阿澈,直接塞进了自己嘴里,双手环住南宫轩澈的脖子,主动吻了上去。

南宫轩澈先是睁大了眼睛,随即,一只放在肩上的手扣住的木雪莹的头,加深了这个吻,连带着那药丸,刚一被木雪莹送至嘴边,就被南宫轩澈卷去吞掉了。

两人动情地相拥吻,结束之时,南宫轩澈不自觉舔了一下嘴唇,带着意犹未尽的笑容,木雪莹不由得想转身离开。

“莹儿,你方才喂我吃的是什么药?”南宫轩澈并没有什么因为方才的欢好忘记过问之前的事情。

“就是解毒丸罢了,它可以算是解百毒了,我刚刚已经让人去弄药浴,连泡七天,你就是百毒不侵之人了。”

“是吗?”南宫轩澈看着木雪莹,那一脸为自己好的模样还是让南宫轩澈不自觉缓了语气。

“莹儿,不是说不要隐瞒吗?你这样,让阿澈如何相信。”

“我……”木雪莹有些语无伦次,是被发现了吧?

“你用了自己的血,为我炼制解毒丸。”南宫轩澈肯定的语气让木雪莹心头一震,还是被发现了。方才她选择这种方式让他吃下,就是担心会被猜到其药引而拒绝食用,却还是被猜到了。

中了七色彩蝶的人,其血本身以毒攻毒就可以克制比其弱的毒,以此炼制解毒丸,更是能解许多稀罕的毒。这也是之前中的箭都是带有剧毒而木雪莹却没有毒发的原因,因为她本身就是剧毒无比了。

“我,阿澈,我只是不想让你难过,所以没有说。”

“以后不要这样了。”南宫轩澈抱住木雪莹,“不要伤害自己,知道吗?这样你会毒发,也会很危险,我也跟着心痛。”

木雪莹感觉到了眼前人的小心翼翼,不由自主地答应下来。

第六十四章 扑朔迷离

“有些事情你可以不告诉我,但在受伤这件事上,我不允许你有隐瞒,否则日后我不在你身边的时候,会乱想,会担心你是不是受伤却瞒着我,你知道吗?”

南宫轩澈的话有如钉锤,字字敲在木雪莹的心上。

“以后不会这样了。”木雪莹轻声道,带着不容置疑的保证。

“只是你也不要再为了那劳什子华天凌挡伤了,你不心疼,我也不许。”

木雪莹的话里带着一丝醋意,自己的男人帮别人挡伤,就算那是个男人,那也不行,木七公主的脾气和醋性可都是很大的。

“没有,当时那箭本就冲着我来的,天凌为帮我找药才谎称是他中毒的,一方面也是为了迷惑他的兄弟们。”对四皇子的称呼已经表明了两人的关系。

“西晋你已经动手了,我也就不再去布局,我派个擅长毒蛊的人去辅佐他吧,晋国到底是有苗族人在,那个圣女也不是什么善茬。”

“好。不过天凌还不知道你已经知道他和我的关系,所以他会帮你,但只是在危急时刻会出手。”

“我本就不知道你们的关系,我还不知道你和燕六皇子萧炎的关系呢。”

没有追究南宫轩澈的说辞,木雪莹的声音却带着些许任性,说完连自己也愣住了,在这个男人面前如此的撒娇,自己竟然放下了所有防备,只是跟着心走,才见过几次,居然就这般相信他了?

“天凌幼时十分凄惨,母妃早亡,晋皇根本不在意他的死活,有次被他的兄弟们带到山崖差点摔死,被我所救。对他来说晋国所有人都十分令他憎恨,所以我也在帮他复仇,我和他算是好友一类,但大体上都会听我的话,与其他属下不同。”南宫轩澈没有在意木雪莹不对劲,说道。

“这岂不是与我和安国的五公主安溪一般?”木雪莹惊讶出声,没有经过多少思考。

“安溪公主?你们也是如此?”南宫轩澈笑了笑,没有多少惊讶之色。

木雪莹将自己与安溪的关系甚至与安楚的仇怨简单说了。

“所以你知道怎么做了?”木雪莹笑意盈盈地看着南宫轩澈,眼睛越发的勾人。

“放心,敢伤了我的女人,怎么可能让她好过!”南宫轩澈摸了摸木雪莹的发顶,浑身是刺的小刺猬,如今温顺的像只小白兔。

许是听到了什么甜言蜜语,木雪莹的笑容越发灿烂。

“那萧炎,其实和你对萧子霖差不太多,你对他也不必留情,我让人告诉他,言九玉是一个隐世高人之徒,若有他的帮助,必定如虎添翼。”

“他前些日子来找过言九玉,确实想让言九玉为他所用,我心里倒是有了一个好计策,当时也并未回绝他。言九玉可以在两人之间周旋,利用萧炎达到萧子霖的目的。”

木雪莹话没说完,南宫轩澈却是懂了。说到底萧子霖如今只是个将军,目前也只是中立,支持皇帝本身,若是暗里假装投靠六皇子,面上争取分得更多的军权,两人联手把二皇子拉下来,然后萧子霖再对外表露身份,想必能看到一场好戏。

“在这里再待一阵子,十一皇子生辰过后,你准备去哪里?”南宫轩澈拿出一副棋,把黑子让给了木雪莹。

木雪莹毫不客气接过黑棋落下一子。

“如今离安国双诞辰还有一个多月时间,西燕穿过周国,再到东安,也得花上将近大半月的时间。西晋我不去了,自然应该直接去安国了。”

“安溪也应该早早到达那里了,她本身就是个稳重的人,她的智谋加上有瑾月在旁,只要那些隐世家族不来干预,应该不会出太大意外。”话是如此,可木雪莹脸上却没什么担心。

提到隐世家族,南宫轩澈眼色沉了沉:“空谷家族为什么出手,莹儿可查出来了?”

“可能是安楚,不过……”木雪莹顿了顿,还是说出了自己的疑虑,“我总觉得她是被当枪使的那个。”

“怎么说?”

“空谷家族作为隐世门派,隐于安国,但这些年都没有出手,我与安楚的仇恨不是这两年才出现的,已经有七八年了,可那群老头子一直都没有对我出手。自半年前我要嫁给你的消息传出来后,他们才开始对我出手。甚至安楚找到血楼要追杀我也不过是一年前的事情。”

木雪莹下了一子,苦苦思索着原因。

“莹儿的意思是,他们本身就是针对你我,又或者是,针对木周两国。”

有人成心要破坏这门婚事,但对木雪莹似乎是也是抱着可有可无的杀心,似乎即便她去了周国,也没什么影响。

“谁会如此呢?与空谷家族那群老东西有联系的,都有哪些人?”南宫轩澈不由得再次出声,桌上的棋局也渐渐形成两派之势。

“空谷家族现任家长是姬封,一个四五十岁的男人,不过他头上还有五个七老八十的老头子,下边还有许多人,甚至外界也有许多记名弟子,这样的牵扯,想要抓住始作俑者,并不容易。”

木雪莹又落下一子,神色不自觉带了些肃杀。

“你这些日子可查出些什么来?那几个老东西应当不会蠢到这种地步,居然派人来杀掉你。”南宫轩澈看着棋局,

“他们与安国,东吴甚至柔然也有交集,不过还有一件事是我想不到的。”

“什么事情?”

“他们居然还跟我哥有交集!不过也都是些名下弟子,真正那些知情的掌权者,也不知道是什么心思。”木雪莹略微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毕竟要相信南宫轩澈,这是第一步。

“木皇?他没有对你提过此事么?”南宫轩澈没有什么震惊之色,仿佛只是在陈诉一个事实。

若是告知木雪莹,日后也许木雪莹会成为木国一个助力,若是那群老东西真想杀了木雪莹,木凌志也应当将此事告知与木雪莹,毕竟这宠着看着长大的妹妹,血浓于水的亲情,以木凌志那样重情的人,根本割舍不下。

“他从未提过此事。但我和他的感情,虽然外人眼里分崩离析,但我清楚他对我的好,此事,只怕……”

第六十五章 信,或不信

木雪莹说着,突然想到那封被木凌志塞到手上的信,还有那日他的一些不清不楚的话语,心里突然涌上不详的预感,原本的怀疑,似乎一下子涌了上来。

“不论你怎么做,我们都不会怪你!”

“不,皇兄他……只怕是告诉我了。”似乎意识到什么,木雪莹便立刻要起身。

南宫轩澈起身拉住木雪莹,为她整理了一下衣衫,又拉了头发挡住方才动情之时留在木雪莹脖颈上的红痕:“整理一下再去吧。”

木雪莹愣了一下,随即意识到这人的意思,脸不禁染上了红色,站起身来掩饰道:“你去泡个药浴,我去命人将我随身的包裹取来。”

说完也不理睬身后的人,在书案上写了几笔,又拿了一个银元宝,把纸塞了进去,出门便道:“江天在哪里?”

“来了来了,小姐有何吩咐?”闻声而来的江天狗腿地笑道,好不容易被解毒,他可不能再惹小姐生气了。

“去一趟怡红院,只说你要找姑娘相陪,将此物交给那老鸨,自会有人将我要的东西给你。”木雪莹将那银元宝递给江天。

江天伸手一摸,便知是个假的,但脸上却面露苦色:“小姐,我去就去,可找姑娘相陪?这事就算了吧?”

“放心,那些姑娘又不是豺狼,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得了木雪莹的安慰,江天还是不放心,青楼里的女子可都是如狼似虎,自己这纯情的人进去还不被吃干抹净啊?还欲说些什么,南宫轩澈却开门走了出来,只得领命慌忙离开。

“看来你这主子有点吓人啊?”木雪莹打趣一声。

“莹儿不如说,是你还没让他心服口服到不问话的地步。”南宫轩澈牵起木雪莹的手,往自己的住所走去。

“这可不一定,或许是我太和颜悦色了。”

“让他去做什么了?”

“我让他传信去拿我的东西,青姨看到我的话语,自然会把我要的东西给我。”木雪莹任由他牵着走,路上偶有不长眼的下人,但都迅速行礼然后躲开了。

木雪莹心中好奇,要知在这人来之前,这大宅子里虽不吵闹,却也是一片静谧祥和,如今却是处处多了些谨慎之色,只怕跟他们主子来了脱不了干系。

“莹儿在想些什么?”

“在想他们为什么如此怕你!”木雪莹毫无防备,脱口而出,只说完便后悔了,一个能服众的严厉主子,手下人自然都是如此。只有她这种宠着手下人的主子,才会有人与自己唱反调。

“可能这就是主子的不同,给带来下人的氛围也就不同吧。莹儿可知,在我这里,我本身也是严苛之人,不苟言笑,我手下的人也就跟着习惯了我的方式,我也从来不觉得有何不对。”

“不过周科倒是与我说过你来这里的效果。他们看着你,不论男女,都会露出笑容,你也是回之浅笑,甚至有时候还会与你攀谈几句。就如方才,江天与你讨价还价,我一出现,他便直接跑掉了。”

南宫轩澈笑了笑,或许正是木雪莹这种平易近人,才会让那些奇能异士都忠心耿耿吧。

“我们两人出生下来本身面临的处境就不同,你也不必觉得他们对我不敬什么的。我反倒觉得,在江天心里,兴许我这个小姐比你还要让他害怕呢?”木雪莹狡黠地笑了笑。

“你呀。”南宫轩澈点了点木雪莹的鼻子,一脸无奈的样子,“他只怕是再也不敢近你的身了,免得你一个突然不开心,又让他动弹不得。”

南宫轩澈虽然对人严苛,但却不会无缘无故发脾气,每次生气,手下人都是知道原因的。木雪莹就不同了,突然变了脸色,不,只是心里变了脸色,面上都还是带着笑,然后突然自己就变成出气筒了。江天心里那叫一个冤枉,连原因都不知道,就在床上躺了大半个月。

“行了,你进去吧,药浴应该都好了。”到了住处,木雪莹见那些丫鬟小厮都低着头不言语,只得笑着把南宫轩澈推进门去。

“你呀,行了,你们都下去吧。”南宫轩澈简直没了语言,一句话让丫鬟小厮都飞奔着逃了,不是不敢在此伺候,实在是主子气场太强大了。

木雪莹看着最后一片一角也消失不见,不由得叹了口气,感情平日里,这人就是这样生活的。

一转身,却发现南宫轩澈已经在脱衣服了。木雪莹吓了一跳,克制住自己的尖叫,背过身去。

“你、你就这么急不可耐,好歹等我出去啊。”

“无事,反正莹儿迟早会看光我的。”温热的气息吐在木雪莹耳边,吓得木雪莹直接转身后退一步,这人竟是已经把上衣脱完了,露出精壮的肌肉,木雪莹不自觉吞了吞口水,这人什么时候到自己身边来的?

“莹儿可是觊觎我的身体了?不用担心,这些原本就是莹儿一个人的,不信可以来摸一摸啊。”南宫轩澈的声音带着无尽的蛊惑,好似要将木雪莹吞掉一般。

木雪莹刚刚抬起手,突然回过神来,脸又不争气的红了,习惯冷冰冰的木雪莹哪里禁得住这些调戏,到底还是一个不经人事的女子,当下就跑出去了。

南宫轩澈的笑容在木雪莹离开的一刹那便收回了,取而代之是一脸的冷酷。

“江容!”南宫轩澈踏进了浴桶。

“主子。”江容一身黑衣,闪现出来。

“你说她,为何到现在都没有问我?”走进浴桶,身上逐渐传来药浴洗涤的疼痛,南宫轩澈却是连眉头也没皱一下。

“或许因为小姐相信主子吧,也或许……”江容踌躇着,不知要不要开口。

南宫轩澈睨了一眼:“什么时候连你也开始磨磨蹭蹭的?”

“或许是因为小姐一早便对主子用情至深,所以无论主子怎样做,她都不会怀疑。小姐虽然面容冷,对人也冷,但对她好的人,她都是十倍待之,有时候这情,也会让她陷入其中。兴许她早已察觉到什么,但不肯相信而已。”江容单膝跪下,立即把话说完。

第六十六章 算前言(一)

是了,木雪莹平日里总是一副冷冰冰,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可骨子里分明还是一个重情的人,甚至还会因此做出一些意想不到的事情,好比掌大权那三年,即便那些人背叛了她,甚至不断做出令她伤心欲绝的事情,可她实际上还是在为木凌志谋划,就连其他几个皇子也都被木雪莹设计得没了反扑之力。

还有瑾月痕玉那两个丫头,派到木雪莹身边便是居心不良,可木雪莹仍然念着她们的好,仍旧信任她们。

“听闻女子用情至深便会一心一意为那人筹划,这么多年,见过无数阴险狡诈的女人,却不知这样的人,竟真的让我遇上了。”南宫轩澈静静的闭上了眼,任身上的疼痛流窜,“你出去吧,去跟着她。”

“是。”

江容才出这个院子,便发现那白衣女子站在不远处,正抬头看着一棵树。

“小姐。”只一眼,江容便知道,方才的话,小姐已经知道了。

“江容,你说这树叶都快掉光了,为什么还没死呢?”木雪莹冷冷清清的话语响起,一片黄叶落在木雪莹手上,瞬间腐化掉了。

“因为来年开春之时,他还是能够生根发芽,焕发生机。”江容想不出木雪莹的意思,只得实话实说。

“你说这树年复一年,发芽落叶,会不会有心力憔悴的那天,然后死去呢?”

“属下明白了。”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江容也明白木雪莹的意思了。木雪莹的心是热的,对南宫轩澈的心,也是热的,不过若南宫轩澈敢于背叛她,那木雪莹绝对会让南宫轩澈死的比那叶子惨。

再抬头,木雪莹已经走远,一个药瓶飞了过来,江容起身接住。

“倒进药浴里,泡一个时辰,我就不去看他了。”

江容苦笑一声,回到房里,将方才的话一五一十说了,又将那瓶子里的黑色液体倒进桶里。

南宫轩澈并没有生气,只是轻笑一声:“看来我是白担心了,原本以为她是个心慈手软的丫头,原来那身刺,只是被藏起来了。”

这样才好,若是那些人真的对她不利,想必她不会心慈手软。

南宫轩澈看着那越发深邃的药浴,心中一片疼痛。方才那药瓶里的,不就是木雪莹的血么,服了药丸泡七天药浴,哪有那么简单,里面的药引是必备的东西,木雪莹为了避免南宫轩澈不同意,早已将血提前存了起来。

可他却也是跟着毒仙柳白学过医术的,怎会不知道这增强体质的药浴呢。

江容看着手中略带香气的药瓶,还是将瓶子放在桌上,闪身离开。那瓶子里的分明是毒,但既然主子相信小姐不会害主子,江容也就没有说什么。

江天走进院子的时候,木雪莹正坐在那里小酌着周科的佳酿。

“小姐,东西带来了。”江天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匣子,放在桌上。

“不知主子去哪里了?”

“他在泡药浴,怎么,你要去陪他?”木雪莹放下酒杯,伸手拿过小匣子,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瓶,倒出一滴自己的毒血在小匣子上面。

“不不不,江天告退。”江天虽然嬉闹,偶尔也能与木雪莹开几句玩笑,但主子的秘密却不是他能探寻的,当下便离开了。

小匣子很快打开了,里面除了信还有些其他物件。木雪莹便取出了信,然后把小匣子放在桌上,打开信看了起来,看着看着,脸色逐渐难看起来。

“来人,拿酒来!”

“小姐……”丫鬟有些犹豫,小姐现在看起来并不对劲。

“放心,我没事,你去拿几坛酒来。”木雪莹若无其事将信放回了小匣子收了起来。

几坛酒?确定没事吗?

丫鬟到底还是听话的拿了几坛酒来。

当南宫轩澈沐浴出来看见木雪莹的时候,木雪莹已经拿着酒瓶往嘴里灌酒,桌上放着好几个空瓶子,那匣子已经不见了。

南宫轩澈才沐浴结束,门口便有丫鬟急急的等在那里,能忍着他的气场来报信,木雪莹的人缘明显很不错,能得人心。可谁能告诉他,他走过来看到的,为什么会是一个酒鬼模样的女子,在不停地喝闷酒?

“江天,怎么回事?”

“我将小姐要的小盒子取来后,便躲在了一旁。小姐打开了盒子拿出信看,期间脸色苍白了许多,而后便开始让人拿许多酒来,一直在灌自己,看起来很不好……”

没等话说完,南宫轩澈大步迈过去,一把夺过木雪莹的酒,道:“你不是一向坚强吗?怎么现在撑不住了?”

木雪莹只是看了一眼南宫轩澈,对他的冷嘲热讽毫不理睬,继续拿起一瓶酒喝了起来。

“木雪莹你说话啊,怎么现在哑巴了?那么多年不是都过来了吗?怎么现在一点打击就受不了了?……”

此刻的南宫轩澈一改往常的少言寡语,像个八婆一样不停地刺激木雪莹。

江容江天还有一干下人都识趣地躲了起来。唯恐主子一个生气,将自己责罚了。

“你走。”木雪莹对于这些话没有任何感觉,只是轻轻吐出这两个字,不带一丝感情,冰冷到了极点。

“怎么?才和我立了誓言,立马又要抛弃我了?”

“你别无理取闹。”木雪莹冷冰冰的一直喝酒,不想跟南宫轩澈说话。

“你是因为你哥哥,你姐姐,甚至那个白翊,所以就不想跟我说话了?”

“还是因为你同意了他的决定,所以不敢面对我了?”

“又或者你是不敢面对自己的真心,你又想把自己重新冰封起来是吗?”

“木雪莹你看着我!看着我!”

南宫轩澈拿下酒瓶摔在地上,双手放在木雪莹肩上,迫使木雪莹看着自己。

“是!我不想看见你!我不想看见你们任何人!”

木雪莹甩开南宫轩澈的手,大声叫道,瓶子也直接落了地成了碎片。

“你们所有人都在骗我,你以为我心里好受?我一直护着的哥哥居然要派人来杀我,他要杀我啊,那些信息都是他泄露的,你以为我心里好受吗?”

“我一直都以为他最多是利用我,想让我帮他躲过灭国的大难。当初我就是再恨他,再怎么报复他,我都以为他是理解我的。”

“你知道吗?当初即便没有无心大师劝我,我都不会当这个女皇,提拔的那些人本来就是给他准备的!”

第六十七章 算前言(二)

“可我怎么都没有想到,他居然是空谷家族的关门弟子,我对他不好吗?他为什么要把我的事情告诉那些人,让那些人来索我的命!”

“不!”木雪莹痛苦地叫道,脸上满是泪痕,双手捂着头,她的心真的好痛,几年来做的事情,不紧不领情,还费尽心机想置自己于死地。

“他是想把我折磨死,那些箭,本来就不是要我的命,而是他们在试探,试探我是不是真的中了那种毒,然后好折磨我。”

“那封信就是催命符,他们想要让我痛不欲生,那是我的哥哥,我的亲哥哥啊,为什么要那样对我!为什么,我恨他!我恨他们!”

木雪莹跪了下来,抱着头,陷入了痛苦之中,她仿佛在一瞬间,看穿了所有她最不愿意看透的事情。

“我说为什么父皇没有把我中毒的事情告诉他,原来父皇一早知道他不可靠,知道白翊靠近我是有企图的。我说怎么父皇会同意我掌权,甚至不惜偷偷给我一道传位圣旨,原来都是担心我,他为了我,忧心到死啊,可我却因为埋怨,连他的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木雪莹从一开始,便一直怨恨先皇,因为他是一国之君,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所以,即便是白翊与木雪珍真的相爱,只要他不同意,白翊和木雪珍便不会成事。

更何况,白翊与木雪珍没有爱情,这点,木雪莹十分清楚,那便是先皇自己的所作所为,下面的人纵然地位再高,也高不过这皇帝。

所以木雪莹一直最怨恨先皇,更怨恨那至高无上的皇位。因为有权力,可以让旁人敢怒不敢言。

木雪莹想知道这权力如何强大,也为了报复所有人,所以她争权夺势,不择手段,甚至想过亲手将木国送上亡国之路,只是那些百姓,或许还有她原本的仁慈,让她舍不得毁了这一切。

如今,她真的好后悔,为什么,自己当初那么任性,先皇早就塞给她传位圣旨,可她却丝毫不为所动,先皇身体不好,木雪莹也从来没有替他把过脉,没有做到一点医者本分。甚至先皇驾崩之际,木雪莹本人还在外面,听了消息也只是一笑而过,没有悲伤。

从空谷家族对她施展魅心术开始,木雪莹就隐隐怀疑着,可她到底相信了那些人那么久,不知是太过信任还是不敢接受现实,木雪莹从来不曾深想,直到看见这封信,木雪莹以为是道歉信,看了才发现,哪里是道歉,分明是来诛心的!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我恨你们!”木雪莹的声音逐渐从崩溃变成了狠绝,双手逐渐握紧,分明是陷入了绝对的仇恨之中。

“莹儿,莹儿,看着我,看着我,你信我,我绝对不会骗你,你要信我,我再也不会骗你,不会伤你了。”南宫轩澈心中没由来有些慌张。

“不!”木雪莹推开南宫轩澈,情绪如同断了线的风筝,四处乱飞。

“你也在骗我!你也在骗我!南宫轩澈,你对我只是利用,还有欺骗!你如果只是要和我做交易,你就直说啊,为什么还要我的感情,如今我最后的感情都给了你,你却一直隐瞒我,甚至不断欺骗我,我的自尊,我的感情,在你眼里就这样不值一提吗?”

“我没有!莹儿,我没有对你说谎,即便没有那毒,我对你仍旧是深爱的,哪怕你要我的命,我也会亲手把匕首递给你。”南宫轩澈用力把木雪莹抱紧。他就知道,木雪莹这样已经缺乏太久安全感的人,经历那些刻骨的背叛,很难很难完全相信一个人,无论自己嘴上如何解释,木雪莹如何说信了,但内心都没那么容易接受。

“不,我不相信任何人,我再也不想相信人了,你们所有人,所有人都在逼我!逼我去做自己不想做的事情,逼着我往火坑跳,从来也不会在乎我的感受!从来都只会把想法强加在我身上!”

“皇兄、皇姐、白翊、父皇,甚至还有那个你口中深爱我却不曾谋面的母亲,她也是从来没有想过我自己的想法,你们都是自私的人,只会为自己考虑,你们自以为这样对我好,可你们从来不关心我真正的想法。”

“南宫轩澈,你也是,你自以为是的喜欢,自以为是的包容,你自以为自己多么伟大,居然肯陪着我‘胡闹’!不过是看我有利用价值罢了,或许到了周国,我的利用价值还不止这些吧?南宫轩澈,你和他们,没什么区别你知道吗?”

“莹儿,我……”南宫轩澈僵硬了一下,看着木雪莹那仿佛看透一切的悲痛眼神,向来巧舌如簧的他,却罕见的沉默了,只觉得到嘴边的话都艰难的说不出。

木雪莹这一次没怎么用力便推开了南宫轩澈,跪坐在了地上,弱小的身影看起来无比可怜。

“你不必解释什么,说你之前有利用我的心思,而现在没有了?还是说你是真的爱上我了。”木雪莹低着头冷笑一声。

“这话只怕你自己都不会信吧。呵,南宫轩澈,其实你也清楚,我背后的势力不止一个,能够放心大胆并且物尽其用的唯一方法,就是让我爱上你,而且是彻底爱上你,所以即便一直认为白翊在我心里有重量,你也从来没有生气,你有的,永远都是算计。”

“什么甜言蜜语、英雄救美、日久生情,南宫轩澈,你当真是好算计!你瞒着我的事情不止一件了吧?周国对我动的手,你以为你不说,我就不知道吗?你自以为可以瞒住自己的行踪,也可以瞒住那些消息,却不知,所有的事情,我早就知道了。”

木雪莹抬头看向南宫轩澈,后者却是眼睛微闭,不敢回答,只因为,那些,都是真的。

他一开始,对木雪莹,是真的存了利用的心思。

红缨镇那次,并不止一路杀手,后来去查,却发现很多蛛丝马迹都被清理掉了,木雪莹曾一度陷入迷茫,可惜,南宫轩澈算漏了一个人,一个他很轻易便忽视的人,那个巧遇的老妇人黄丽!

“你赢了,我木雪莹败了,我爱上了你,如今,我的心已经千疮百孔,我再也没有后顾之忧。木国会被我亲手断送,我会全心全意帮助你,这样,你可满意?”

木雪莹苦涩地咬着唇,让自己不至于在南宫轩澈面前失态,心中却是痛得无法呼吸。

第六十八章 总轻负(一)

木雪莹咬着唇,颤颤巍巍地从地上撑着站起来,转过身背对南宫轩澈,走了几步,闭了闭眼,说出了这些日子里,她最不愿意接受的事情,内心最深刻的恐惧。

“南宫轩澈,你对我,可有一丁点真心?”

木雪莹才往前踏了几步,钻心刺骨的痛便蔓延至全身,大脑一阵眩晕,一时不察直接跪了下去,双手紧握。

南宫轩澈被这一响声拉回了悲伤的情绪,立刻大步走了过来。

“你别过来!”木雪莹狠狠地盯着南宫轩澈。

南宫轩澈竟是真的止了步,双手紧握着发出响声。

“告诉我,地牢在哪里!”木雪莹冷冷地问道。

南宫轩澈从瑾月那里知道,木雪莹当年毒发的时候就是拿锁链锁住,此刻已经隐隐明白了原因,除了自己,只怕那信上是更多的背叛,还有木雪莹如今深深的自责和后悔,甚至深刻的怨恨。

“不,莹儿你抱着我,我不会再让你一个人去承受了。”南宫轩澈猛然冲到木雪莹身边,不顾木雪莹的挣扎,紧紧的抱着木雪莹,迅速用轻功进了自己的房间,将木雪莹的衣服往下一拉,左肩那只蝴蝶,已经在逐渐变绿,果然如此。

木雪莹推开南宫轩澈,将衣服拉回去,一个翻身从窗子跑了出去。

“江天!江天!”木雪莹双手指甲深深陷进肉里,黑红的血液从指尖流出。

江天很快跑了出来,随之而来的还有江容。

“小姐有何吩咐?”江天看着站在不远处的那个人,虽然已经接近傍晚,但滴落在地上的血仍旧看的触目惊心。

“带我去地牢。带我去地牢!”

“莹儿。”赶来的南宫轩澈试图将木雪莹环进怀里,木雪莹却是躲开了,甚至低头不愿看他。

“你走!我不想看见你!”木雪莹的话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此刻她的身体如同被无数针扎一般,天知道她是如何撑着不倒下去。

“主子?”江天有些犹豫地看向南宫轩澈,他并不知道木雪莹身上有毒。

“带她去。”南宫轩澈眼睛看着木雪莹滴血的手指,缓缓开口,然后消失不见。

“是。”江天立刻带着木雪莹去了地牢。

在南宫轩澈消失之后,木雪莹却在消失的瞬间跪倒外地,几乎是一步走一步摔,爬进了地牢最深处,让江天将自己的手脚还有脖子和腰,全部都锁了起来。

“你走吧,别让他来见我。”木雪莹闭着眼,两行血泪流下。

江天看着这个女子,心中划过一丝心疼,方才他本想扶木雪莹一把,但木雪莹躲开了,没有原因,没有斥责,但江天知道,自己是逾越了。

“主子。”江天一出地牢,便看见南宫轩澈站在入口那里。

没有二话,南宫轩澈便要进去,方才,他虽然消失不见,却一直躲在暗处,亲眼看着木雪莹一步一步从地上爬进地牢。

若非强大的自制力,还有江容在一旁拦着,南宫轩澈真的想冲过去抱住木雪莹。他现在无比痛恨那个给上官燕下毒的人,甚至开始怨恨上官燕,若非是她,木雪莹根本不会受如此苦楚,死了便死了吧,为何还要把这种痛苦遗留在她的女儿身上!

“主子留步。”

南宫轩澈停下,看了一眼江天,江天知道自己逾越,却还是硬着头皮开口:“小姐说,不让主子去见她。小姐很在乎主子。”

“去领罚。”说完,南宫轩澈又要抬脚进去,江容便现身道:“主子还是不要进去得好。”

“小姐不想自己狼狈的样子被主子看见,更何况主子看见了只会为小姐心痛,只会多一个人心痛,小天也只是为了两位主子着想罢了。”

南宫轩澈看了一眼两人,顿了许久,眼神有些晦暗:“下不为例。我只进去看看,不会让她发现。”

消失在地牢入口后,南宫轩澈只觉得脚下生铅,每走一步都沉重万分,才下完楼梯,一阵凄惨凌厉的叫声便从远处传来,只听那声音便已经感觉到万般折磨。

南宫轩澈毫不犹豫,所有之前的警告,全都被抛之脑后,立刻冲到了木雪莹的面前,才发现,原本美丽得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手铐、脚铐,几乎所有铁链都被磨出血来,白色衣衫此刻已经染成了红色。

木雪莹整个人已经落入了地狱,全身充满了血迹,整个人还在那里叫嚣,那力气,仿佛铁链随时会被挣脱一般。

南宫轩澈冲上去抱住木雪莹,仿佛这样便能减轻一点痛苦一般,可这毒发,一旦深入,再也不是平复情绪所能解决的了。

他感觉自己的心好疼,疼到无法自拔,可即便再疼,也没有眼前这个人儿这样,仿佛一碰,便会碎掉。

这一刻,他后悔了,他应当提前对木雪莹坦白,这样,至少在此刻,木雪莹不会这样痛苦。

如今的木雪莹,仿佛被全世界背叛,从父皇,兄弟姐妹,爱人,未曾谋面的母亲,甚至还有陪着自己一起长大的痕玉和瑾月,一个个全部都背叛了自己。

“小丫头,你好起来,一定要撑过去,我答应你,等你好了,一定放你离开,再不诓骗你了,好不好。”

说到最后,南宫轩澈的声音几乎变成了祈求,他不想再看见木雪莹如此痛苦了,真的好难受,早知如此,他应该好好保护她,不让她去接触这些痛心的事情,这样,她的痛苦,会不会少一点?

他如今真的好后悔,后悔对木雪莹的隐瞒,后悔没能一早陪在木雪莹身旁,为她披荆斩棘,甚至知道她困在牢笼无法挣脱,他却还是宁愿将她变成金丝雀,将她束缚在皇宫后院。

他是真的错了,如果离开能够让她快乐,那么他,愿意放她自由!

“啊——”木雪莹整个人沉浸在痛苦之中,只觉全身都在痛,几乎肝肠寸断。恍惚中有人抱住自己,木雪莹只觉得被抱住不能动弹后,疼痛越发清晰,本能反应让木雪莹用内力一震,南宫轩澈直接飞了出去。

江容和江天赶到的时候,正好看见南宫轩澈撞到铁门,口吐鲜血一幕。

“主子,回去吧。”江容到底有些不忍,开口劝道。

第六十九章 总轻负(二)

看着南宫轩澈纵然口流鲜血,却还是站了起来,毫不犹豫冲过去抱住了那几乎被染成红色的女子,江天一动不动盯着,原来,这就是爱情么?

眼见主子再次被内力弹飞到铁栅栏上,江容有些不解,正要出声,江天却拦住了他,拉着他离开了地牢。

“为什么阻止我?”

“你说了主子也不会听的。”江天望着天空,不知在想什么。

“小天,你动心了吗?别忘了,那是主子的女人!”江容作为众人中的老大,与江易都是一样的声望,下面的兄弟也大都会听进他的话。

“不,我没有动心。”出乎意料,江天没有一丝慌乱,只是有一丝遗憾,“只是羡慕,主子很幸福,能有这样一个女人,会为主子牺牲,也会为了主子四处奔波,小姐也很幸福,主子愿意为了她不在乎自己,甚至放下自己的尊严。”

“大哥,你心里难道没有一点羡慕吗?”江天看向江容,江容与江易不同,江易很多时候都会笑,但江容一直都是冰块脸,几乎没什么表情触动。

江容顿了顿,还是出口道:“跟着小姐这段时间,你似乎长大了不少。”

“那是,小姐还是很能教导人的,如果你有机会跟着小姐,或许也能改掉你冰山的性格。”江天吊儿郎当的模样又出现了,没等江容发火,立马跑掉了。

江容看着远去的身影,迟疑了一下,还是转身去了书房,或许,他应该去找正在南木的江易了解一下这位未来夫人了。

地牢里。

不知过了多久,木雪莹痛得昏死过去,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木雪莹只发现自己被一个衣衫褴褛、浑身狼狈的人抱在怀里,她一偏头,此人就抬头看向她,却是南宫轩澈。

“你……”木雪莹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却觉得无比的感动,这人竟是一直在这里陪着。

“你走吧,我不需要你陪着。”狠了狠心,木雪莹闭眼,将头偏向一旁。既然已经在混乱中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木雪莹也不打算再掩饰,她本就是个极度缺乏信任、缺乏安全感的人,她所有的安全感,都是自己给自己的。

南宫轩澈端碗的手顿了顿:“先吃饭好吗?”

木雪莹看了一眼饭菜,虽然很饿,但还是硬气地撇过头去。

南宫轩澈叹了口气,原本憔悴的脸越发苍白。

“小丫头,我承认,当初带着目的去看你,因为我欠你母亲一个人情,她将这个人情,用在了你身上,希望日后我能好好照顾你,她说……”

“即便你日后想要去江湖闯荡,又或者是去经商,让我一定要放你自由。上官大小姐她……很爱你。”

南宫轩澈看着木雪莹,终究还是将话说了出来,他曾经给过木雪莹不止一次机会,想放她离开,除了自己做出的让步,其实很大原因是因为上官燕的临终嘱托。

木雪莹看着地面,眼中已然全是泪花。

“我承认,最初瞒着你,是带了利用的心思,而后来,我是真的喜欢上你,只是你这个人,不带其他。你没有安全感,而我,是有强烈占有欲,我害怕你知道你母亲的嘱托后,就会从我身边离开。”

“或许之前我不懂爱,以为爱是占有,所以一直都想把你拘在身边,却打着包容你的旗号。我想给你打造一个安全的周国,以为那样,你会喜欢和我待在一起。就不会从我身边离开。对我的自私,还有对你的隐瞒,向你道歉。”

“我现在已经想通了,等你把伤养好,去了解你的身世后,我便送你离开,只对外称皇后重病修佛便可。你去做你想做的时候,我不会再拘着你,让你当金丝雀,但你若想回来,皇后之位,随时都是你的。你看可以吗?”

木雪莹不禁抬头看向南宫轩澈,睫毛上还残存这泪珠。

“你……说真的?”木雪莹的声调不自觉提高。

看见木雪莹眼中带着的神采,南宫轩澈知道自己的心在疼,可若是能让木雪莹开心,那么他什么都愿意。

只见他温柔地点头:“我再也不骗你,你想离开,随时都可以,想回来,也都一直给你留着。”

木雪莹笑了笑,这人,居然真的肯放自己自由,不过这话,日后看他表现才能决定可不可信。

“我知道你不会信,所以日后看我行为,你再决定是否原谅我,可好?”南宫轩澈微笑着,戳破了木雪莹的想法。

木雪莹被戳穿也不尴尬,理所应当点点头。

“所以先乖乖吃饭,可好?”南宫轩澈现在完全一副哄小孩子的模样,眼中却是无尽的疲惫,血丝布满了眼睛,浓浓的黑眼圈挂在下面,木雪莹的眼中有些苦涩,鼻子一酸,点下了头,任南宫轩澈喂自己吃饭。

“我折腾了多久?”木雪莹一边吃饭一边问道。

“两天了,刚刚好不容易睡了一个时辰,没想到又醒过来了。”

说话间,木雪莹才发现,南宫轩澈脸色有些苍白,木雪莹回忆起,自己方才模模糊糊间,似乎有人靠近了自己,而自己受不了那样清晰刻骨的痛,便用内力直接弹开了。

木雪莹盯着南宫轩澈,一股浓烈的血腥味传来,木雪莹本以为是自己的血,现在看来,这分明是南宫轩澈的血。

“阿澈,我不值得你为我如此。”木雪莹有些心疼,此刻她已经麻木了,若非心脏那里绞痛,木雪莹根本察觉不到这血腥。

“无事,莹儿,我只是恨自己不能替你受苦,也无法替你解毒,你放心,我已经让江戈去找你目前需要的药材了,毒仙还有医圣也都在寻找,你一定要熬过去。”

南宫轩澈说着,似想起了什么,又出声道:“叶国公那里,我已经让人传信过去,若是征得他们同意,我可以让人去寻知涵来,她母亲已经将所有事情告诉了她。”

“我对此事了解并不多,但你要相信,你母亲,是真的很爱你,还有叶国公和国公夫人,他们一直都念着你的。”

提及母亲,木雪莹又想起木凌志那封信,狠绝地闭上了眼。

第七十章 不是意外

其实木雪莹本就很惨了,木凌志却始终不肯放过她,若是将来等木雪莹到了周国再拆开那信,心中不仅恨木国,只怕连周国也是要一并恨上的。

木凌志,你这步棋,当真是狠!木雪莹闭了闭眼,让仇恨不至于占据她的全部,道:“我知道,痕玉已经把她查到的消息告诉我了,南侯家的大小姐上官燕,应当是我的母亲,知涵是我的亲表妹。”

南宫轩澈点头,待木雪莹吃好后,他才自己用了几口饭。

木雪莹看着南宫轩澈吃饭,苦笑道:“你记得把我的血用瓶子保存起来,你陪了我两天,那药浴也错过了,我不想你日后和我一样。”

南宫轩澈的手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暗光,又若无其事地吃饭。

“你若是不愿,待我毒发平息后,只有自己取血了。”木雪莹见南宫轩澈没有说话,便知道对方不会照做,只得换了个方式威胁他。

南宫轩澈很是无奈:“你呀,就知道威胁我。”这样算是同意了木雪莹的要求。

“其实你有没有想过,你父皇或许不是病重死亡。”南宫轩澈一边吃一边问道。

不是自然死亡?木雪莹的脑袋一下子炸了。

“可是我的医术……”

“也许不是中毒呢。”南宫轩澈还是决定不瞒着木雪莹,尽量将语气放平和。

“我其实一直在查,关于你父亲的事,发现他似乎是中了蛊毒,虽然一直没有查到是什么人、什么时候动的手,你之后可以让人查一下这件事。”

木雪莹本来还想说些什么,但疼痛又一次来临,木雪莹狠狠地咬住牙,整个脸都快拧到一块去了,她不想让自己发狂的样子让南宫轩澈看见,即便之前已经被看见了,可那时她并不知道是南宫轩澈,如今当着他的面,木雪莹不想太过狼狈。

南宫轩澈一看木雪莹脸色变了,立刻扔了碗筷抱住木雪莹:“莹儿,莹儿听我说,我不在乎你狼狈的样子,你也不要管,好吗?我们本就是一体,不管你变成什么样,我都不会在意,我们一定会撑过去的。”

木雪莹迷迷糊糊听见这暖人的话语,脑袋一片空白。

痛,好痛!全身仿佛被针扎穿了一般,痛得让她难以抑制。

随着一滴血泪流下,木雪莹开始控制不住全身颤抖,痛得让她再一次摆脱南宫轩澈,用头往后面的墙壁上撞去。

南宫轩澈见状,立刻冲上去抱住木雪莹,任木雪莹再怎么挣扎,南宫轩澈也没有松开手。

木雪莹就这样,断断续续痛了半个月,这次毒发才算是彻底过去了。

木雪莹醒来的时候,身边是一个小丫鬟琴儿,正是之前偷偷给南宫轩澈报信的那个人。

“小姐,您醒啦?”说着,琴儿将木雪莹扶起来,又倒了杯水,喂木雪莹喝下。

“你家主子呢?”木雪莹只记得自己是又一次在地牢昏过去的,醒来却被移到了这里,应该是阿澈把自己抱过来的。

“小姐,主子他……”琴儿的脸色有些犹豫,不知该不该说出来。

“你说吧,他是不是伤的很严重?”木雪莹知道,自己在痛苦的时候,弹飞南宫轩澈的内力一定不弱,只怕他身上并不好。

“昨天主子将您抱来房间后,只说了句好好照顾您便昏倒了。诊治之后,我看江少爷和江总管脸色都很不好,总管他们都不让告诉您,说是怕您难过……”琴儿并不知道木雪莹的毒,只以为总管他们瞒着是担心小姐伤心自责,但在她看来,主子和小姐如此相爱,小姐有权利了解主子的情况。

木雪莹用手轻轻抚在胸口,那里正疼得厉害,闭了闭眼,努力压制自己的情绪波动。

“琴儿,带我去看他。”

“是。”琴儿说着,服侍木雪莹更衣,引着她去了南宫轩澈的屋子。

“你去忙吧。”木雪莹说着,便轻手轻脚去了卧房。

到了门口,里面传来了江容和江天的声音。

“主子如今的情况很不好,我让人去找那魔音泪和木蓉,但是希望也很渺小,不如去找小姐,看看她有什么办法吧?”江天的声音带着一丝疲倦。

“小姐的病你不是不知道,而且以小姐的头脑,必定会猜到,主子的伤是因为她而起,我只怕会加重她的病情。”木雪莹没想到,江容竟是向着自己说话。

“老大,我没想到,你居然向着小姐。”

“两个主子必须要有一个主持大局,主子如今昏迷不醒,便只能将事情都交给小姐。”江容并不轻易偏向谁,此次也是事急从权。

“不必。”木雪莹推开房门,不在乎两人异样的眼光,走到南宫轩澈身边,拿了帕子打湿,轻轻擦拭着床上男人的睡颜。

“你们不用担心我会因此而毒发,如今他还在危险中,我不会让自己有事的。”

擦完脸,木雪莹便伸手把脉,只瞬间,木雪莹便睁眼看着南宫轩澈,眼中的痛无法言喻,左手更是紧紧按着自己的胸口。

“怎么会这样?”南宫轩澈伤了五脏六腑,损了心神,如此重伤,木雪莹难以想象,这些天,为了不让自己受伤,南宫轩澈付出了多少。

“小姐。”江容见木雪莹似有异状,冷声提醒。

木雪莹被这声叫回了现实,稳了稳心神,目光逐渐坚定,声音也恢复了往日的冷静:“我如今写个方子,江天一会把它给怡红院的青妈妈,那些药材我们玉阁都有,不出三日便会有人送来,最多八日他就会醒,你们不必担心,只是,他身子太过虚弱,至少需要养上半月。”

听了这话,两人都不自觉松了一口气。

“小姐,如今主子昏迷不醒,这些天堆积的事情有些必须要主子定夺,主子说过,小姐是除了他以外我们唯一需要听命的人,所以还烦小姐来处理这些事情。”

“就不能让小姐休息一下吗?”江天有些不乐意地嘟囔着,见江容盯了他一眼,也就不由自主地闭上了嘴。

“没事,我毒发过后,身体反而比之前更好一些。既然你家主子这般看重我,我自然不会让他失望,江容,带我去吧。”木雪莹将写好的东西又放进一个随手折好的元宝里面,扔给了江天。

第七十一章 靠自己,才是王道

江容点头,转头走了出去,木雪莹看了一眼床,也跟着走了出去。江天没再说话,叹了口气,认命的去乔装打扮,一会好去青楼,可怜他翩翩少年郎,居然沦落到当跑腿的份上。

“安泾川?”木雪莹看着手上的信件,不由得露出冷笑,这人如今,算是落到自己手上了。安楚自以为依附上一个安国最火热最有权力的皇子,就可以高枕无忧。但木雪莹和安溪会用事实告诉她,只有靠自己,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安泾川准备在双诞辰那日,对安溪动手。如今局势已定,去和亲的一定会是安楚,而安溪就一定会留在安国与自己争夺皇位。之前安泾川都认为安溪一届女流,即便再狂妄,也只能落得一个联姻的悲惨下场,所以安泾川都一直忍着没有动手,甚至之前安楚想告诉安泾川,是自己去联姻,有木雪莹私下里做手脚,安泾川也并不怎么相信。

此次联姻人选定了安楚的消息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走漏了风声,所以安泾川便想向南宫轩澈寻求帮助,届时让南宫轩澈领头作证施压,毁了安溪名节。

一个道德沦丧的女人,即便再有才,也不能被世人所接受,更何况是当女皇。

“想毁溪儿名节?安泾川,你想得可真美!”木雪莹冷笑一声,抬头看向江容,“不知道你们主子介不介意少一颗棋子呢?”

江容只觉得此刻面前坐着的女子,脸上的笑容和气场,竟与自家主子有些相似,不由自主地点头:“小姐可以随意处置,主子不会怪罪。”

木雪莹点头,安泾川想害安溪,却又想置身事外,当真是好精的算盘,想了想便用南宫轩澈的笔迹开始回信。

一连处理了许多事情,一旁的江容都有些难以置信,那些信以防万一,自己都是一一看了,虽猜不到主子会如何做,但小姐的做法明显是很有利的,或许江易说的没错,小姐是能够辅佐主子的人,甚至比知涵小姐更有能力。

过了两天,药材全部都送了过来,木雪莹知道了,只淡淡地说了一句:“送去煎药吧。”随即转身离开。

一连几天,木雪莹都没去看南宫轩澈一眼,只是在处理两个人的事情,毕竟现在知道了空谷家族居心不良,又多了一些事情要安排。

至于萧默的生辰,木雪莹已经交代给阿音了,也传信对两人告罪了,所以也没什么其他的事情需要出去。

之前用弓箭射伤木雪莹的人,都被南宫轩澈扣了起来,得知一个来自于空谷家族在安国的人手,一个则是来自于吴国。这些人要杀她的目的还不清楚,不过木雪莹相信,到了安国,一切便可明了。

“莹儿怎么对我如此狠心?”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了一丝病弱。木雪莹只觉得鼻子一酸,转身看向那人。

“你怎么来了?”

“当然是担心我家夫人太过劳累,所以就赶过来了。”南宫轩澈拿了个凳子在木雪莹身旁坐下,“不过夫人好像一直都没来看过我,这里可真疼。”

南宫轩澈指着自己的胸口,哀怨道。

木雪莹哑然失笑,牵过南宫轩澈的手把起脉来,南宫轩澈剩下一个那只手很自觉地搂住了木雪莹的腰。

“看来昏迷这几天调养得不错啊。”木雪莹脸红了一下,正色道。

南宫轩澈只是环着木雪莹,看了一眼桌上正摊开写了一半的信。

“有你的药浴调养,自然好得快。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没事,我们本就是一体,何况,你的伤,还是为了我才受的。”木雪莹有些抱歉地说道。

“瞎说,我甘之如饴。”南宫轩澈刮了一下木雪莹的鼻子,浅笑道。

“我明天打算离开去安国了在这里耽误了一些日子,也幸得西晋我没有再做打算。”

木雪莹的目光闪了闪,想挣扎出怀抱,却被牢牢禁锢,只得靠在南宫轩澈的怀里,却是不敢用力。

“行,你先离开,我会过几天再走。江容把你做的安排都告诉我了,放心,不会露馅的。”

两人都清楚,根本不能同行,两人的身份如今都是绝对保密的,而且两人都有各自的事情要做,儿女情长,此时并不是两人最关心的。

“嗯,你还有几天的药浴没泡,江容会监督你的。可别偷懒。”木雪莹继续着手将手中属于南宫轩澈的回信写完。

南宫轩澈笑了笑,看着木雪莹落下属于自己的笔迹,忽然发现,自己似乎并不知道这小丫头的字迹。

“莹儿,你的字迹如何?”

木雪莹心思一转,抽出一张白纸,娟秀的字迹跃然纸上,木雪莹在左下角处随手画了一朵梅花,又将纸折了一下,在折痕三分之一处轻轻咬了一下,再折一次,又咬了一下,然后又折了一次,装进了信封,递给了南宫轩澈。

南宫轩澈笑了笑,打开信封,仔细瞧了一眼这纸,又装好。

“江容。”

“在。”窗子一开一合,江容便站在了书案前。

“这是小姐的信,日后可不要识错。”南宫轩澈将信递给了江容,江容接过信便消失在了原地。

木雪莹与南宫轩澈相视一笑,默契不言而喻。

两人都是走一步而算十步的人,更何况两人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两人本就缺乏一些信任,若是被有心人利用,让两人有了分歧,无论是对两人,还是对未来的大局,都是十分危险的。

如今木雪莹熬过去了,但对于木凌志那封信的恶毒,仍旧绝口不提。她不提,南宫轩澈也不问。关于木国,南宫轩澈有暗棋,却也只是按兵不动,只因木国必须由木雪莹亲自处理。

南宫轩澈知道,只要木雪莹想,哪怕只是动动嘴皮子,木国仍旧会是她的囊中之物。亲眼看见她毒发,那般的痛苦之后,南宫轩澈已经想明白了,爱一个人,不是囚禁中的放任,而是尊重。

因为尊重,所以南宫轩澈只会暗中监视着木国。

对此,木雪莹很感激,但她还是没有将一切告知,毕竟,她自己也没有想好要如何做。

距离安国双诞辰不到一月时间,木雪莹离开后,便快马加鞭赶去了东安。

第七十二章 筹谋

“主子,该泡药浴了。”

江容走了进来,后面跟着几个小厮,很快将浴桶准备好,又将药浴倒了进去。

南宫轩澈从窗边回神,眼中划过一丝笑意,小丫头还是没有完全相信自己,不然那金玉令就应该在自己手里了。

“小丫头的那些决定,都传出去了吧?”南宫轩澈脱了衣服,迈入了浴桶。

“都已经吩咐下去了。”江容对于主子的话,从来都没有怀疑,即便是要多一个主子,江容都不会眨眼,若是没有主子便没有今日的他。

“陆梓昀这人,可以暗中保护一下,是个可用之人。”虽然不太喜欢这人,但南宫轩澈也知道,小丫头已经拒绝了他,而且这人的才华,比其哥哥更甚,确实不应该被磨灭。何况,这人在自己来的第一天,便给自己递了帖子,如今,也该是见的时候了。

“念安寺那里可有异动?”

“据消息传来,那个丫鬟应该在去了最多半月,便离开了那里,有人看见她奔周国北边去了,但路上被跟丢了。我们的人在寺内根本见不到方丈,无心大师也闭关未出。”

南宫轩澈并不太讶异,小丫头失言的时候,便提到了无心大师,只怕是无心大师以什么作为条件,才让当时嗜血残暴的木雪莹甘心念佛吃斋,而在当时,唯一能牵动木雪莹的,便是她的身世。

看来需要找时间会一会无心大师了。南宫轩澈嘴角勾起一丝冷笑,笑容不达眼底。

“安排一下,一会我要去见一下十一皇子。”

“是。”

木雪莹因为时间的原因,一路都不曾停留,只半个多月便赶到了东安。

痕玉因为一直在调查木雪莹身世,虽然南宫轩澈提出只要木雪莹到了周国,便能知晓此事,但木雪莹仍旧不安,且痕玉也说了还有要去探查的东西,木雪莹也就放任她去了。

安国,罗城。

“木荷见过小姐。”

“蓝冰见过小姐。”

木雪莹一到东安皇都,两人便已经在楼里等候。

“瑾月与安小姐人呢?”因为安溪本人身份保密,所以都称作安小姐。

“瑾月与安小姐一个月前便到了此处,十天之前进入公主府内住下。”木荷轻声说,她和瑾月的感情还是不错,平日也就互相叫的名字。

“目前都有些什么情况?”

木荷与蓝冰对视一眼,最终还是由蓝冰上前一步回答。

“多亏小姐提前传来消息,四皇子确实已经开始在调派人手,只等十二天后的陷害。另外六公主和皇后都分别访问了一次公主府,给安小姐带了礼物。但这只是她们的表面现象,虽然礼物也有鬼,但我们的人发现,她们私下也都有行动。”

“公主府的人至少有一半都已经被收买了,包括府内的总管,瑾掌事与安小姐决定将计就计,利用这些人,向他们背后的主子传递假消息,假装要在双诞辰上对六公主出手,并且嫁祸给四皇子。”

“两天前,公主府经历了一场我们伪装的刺杀。如今安小姐还在床上养伤,昨日安皇带着皇后还有几位公主前来看望了一次,待了一刻钟便被瑾掌事差人送走了。如今的公主府基本上算是人心惶惶。安皇因为瑾掌事私下留过消息,知道安小姐并无大碍,目前还是偏向安小姐的。”

木雪莹点头,对于两人迷惑对方的想法表示赞同。

“小姐,目前北周派来的使臣是和周皇最要好的裕王南宫轩逸,此次联姻的事情还没有传出来,只是少部分人知道。”

“东吴因为没有其他皇子,只派来了使臣,不过却是礼部尚书梁忠,为人奸诈,处事圆滑,此次前来应当带有其他的目的,不过他为人太过谨慎,一点口风也不漏。”

“另外……虽然小姐离开了,但南木还是象征性派了白翊出使东安,在他们出发不久,三公主也悄悄跟了上去,估计是猜到小姐会在这里出现,所以来寻小姐的。”

“这三国,估计就最近几天,便会到达罗城。”

木荷犹豫着,悄悄观察着木雪莹的神色,还是把话一口气说完了。

“北周、东吴、南木,西晋还有西燕没有人吗?”

木雪莹看着手中的茶,嘴角勾起一丝冷笑,眼中迅速闪过一丝杀意。

“西晋和西燕因为路途遥远,两个月前便派出了使臣,几天前和安小姐一起到的,当时安小姐也就刚好迎接安置了两国使臣。”

“西晋派出的是大皇子华天宇,西燕派来的是二驸马南飞,是燕三皇子萧禾的人马。目前两人都一切正常,似乎是真的只是来送礼的。”

蓝冰将接下来的话补上,并没把话说绝对。

“华天宇、南飞?看来是都收到要联姻的消息了,这次的宴会,会比以往更加有趣。”木雪莹眼中的寒意愈发明显,敢算计她?就要做好输的准备!

“告诉安小姐,这些使臣,都知道安楚要去北周联姻的事情了。另外,荷儿,再去调些高手过来,把这些使臣都监视起来。”

木雪莹又转了转眼眸,似是想起了什么。

“冰儿,去看看这罗城有没有血楼的地盘,此次,我要用一下他的人手了。”木雪莹从袖中拿出一块令牌,正是紫少给她的无字牌。

木荷与蓝冰听了这话,都意识到了只怕双诞辰没那么太平,应了一声便退下去做事了。

木雪莹看着手中的茶水,陷入了沉思。

北周是来联姻的,南宫轩逸与南宫轩澈是一条裤子的人,所以对于他们自己不必担心。

南木派来了白翊,还跟着木雪珍,多半都是为了自己而来,这也只怪自己与安溪太过交好,这生辰又是自己必来的时候,木凌志他们正是抓住了这一点,才会让白翊前来,多半是为了降低自己的戒心。

那么东吴呢?东吴皇帝夜曦阴险残暴,如今东吴只剩下他一个皇子,还有一对嫡亲的双胞胎妹妹七公主夜羽阳和八公主夜羽裳,如今也不过十三岁,目前也都没有和亲的打算。那么吴皇此行,究竟算盘打在哪里呢?

至于西燕驸马南飞,若是所料不差,应当是萧禾派来与安泾川接头的人吧,此行只怕还想要将安溪身后的自己给揪出来。

第七十三章 另有其人?

而西晋的华天宇……安宇,是猜到南宫轩澈会来,所以亲自出马了吗?还是猜到自己会来,所以想除掉自己呢?

未来几天,这里注定不太平了,而自己,也无法现身。

一只云雀很快停在了窗边的大树上。

“小姐,我是瑾月,已经收到消息,这些人只怕是表面冲着安周联姻而来,实际却是想对付安小姐背后的您,还望小姐别中计,万事以自己安危为重,安小姐这里也会再多走几步暗棋,小姐还请安心。”

木雪莹笑了笑,瑾月了解自己,不过一句话,便清楚了她与安溪的处境,相信自己再派些人去,不会出什么大乱子。

“不必担心我,我已经在暗中调派人手,会有另外一个势力护着,那些使臣也都派人监视着。他们一定会想方设法利用你们让我现身,我不会来救你们,但我会让一些特定的杀手来保护你们,你们在明处,还要多加小心,接下来没有危险便不要轻易联系我了。”

木雪莹用鸟语轻轻说了几句,听见小翅膀扑哧飞走了,才心下稍安。

“小姐,”蓝冰很快走了过来,“西边赌坊是血楼一个驻点,小姐要和他们做交易吗?”

木雪莹笑了笑:“这次诞辰不同以往,我的身份不能暴露,所以我们在明处的人,大都不能动,只得求助外援,不过紫少和我私交还不错,用用他的势力,也是不会怪我的。”

蓝冰点头:“小姐要亲自前去吗?”

木雪莹颔首:“我这次出去,不会再过来,有你和荷儿在这里,我还是放心。”

蓝冰冰冷的脸上划过一抹诧异,不禁抬头望向木雪莹,外边实在是危险,尤其这几天,那几个国家的人要到了,只怕会更加热闹。

“小姐你……”

“无事,我有分寸,你若有事,便让云雀寻我。”

木雪莹一边说着,一边拿着衣物去了屏风处,很快,一个粗布衣衫的糙脸大汉便出现了。

不再理会蓝冰,木雪莹从暗道离开。

城门口,木雪莹这个粗糙的汉子便跟着进城了,像一个没见过世面的人一样,这里看看,那里逛逛,慢悠悠地走着,手里很快多了几个肉包子,糙汉子一口一个地吃着不知不觉到了赌坊,两下吃了包子,随手在衣服上擦了擦,便走了进去。

糙汉子在赌坊东看看西瞧瞧,半天也没有下注。

“客官可有想玩的?”有个闲着的小厮看不下去,走过来问道。

木雪莹故作神秘地在小厮耳边道:“我要杀人。”

小厮听了这句明显属于女人的声音,也不惊讶,只是低声道:“请跟我来。”

很快,木雪莹跟着小厮到了一个房间。

“不知道客官想要杀什么人?”小厮问道。

木雪莹笑了笑,将无字牌拿了出来,小厮立刻严肃了起来,恭敬地拜了一拜。

“客官请稍等,兹事体大,我这就去寻东家。”

木雪莹点头,转身打量起这间屋子。

很快,所谓的东家便到了,木雪莹转身,才发现是一个蓝衣的年轻公子。

“属下无踪,不知姑娘有何吩咐。”无踪施了一礼,他才不会说,自己也是才到这里没多久,还是被主子逼过来的,只是因为觉得夫人可能会用到自己。

“无踪?怎么,难道手里没人,居然需要护法亲自驻守?”木雪莹的男声浑厚,没有一丝女气。

“无踪过来办事,只因无字牌是仅次于主子的命令,所以由无踪亲自过来接待小姐。”无踪,也就是江莫,已经猜到眼前人便是那恐怖的未来夫人,连称呼也连忙改了。

“仅次于他?”木雪莹眼中划过一丝笑意,看来紫少诚意十足啊,“无踪,我这里有些事情,不方便玉阁明面上的人出手,所以……”

“小姐放心,目前附近能调来的人手有一百一十一人,其中五十名三等杀手,四十名二等杀手,十八名一等杀手,还有加无踪一起的三名特等杀手供小姐使用。”

木雪莹愣了愣,这人手是提前准备的吗?居然这么多,不过正和她意。

“替我谢过你家主子。我此次还没有杀人的打算,不过我需要四人二等高手掩藏气息,充当公主府五公主安溪的近身侍卫,而各个使臣处,我需要一等高手人监视他们的一举一动,虽然我的人已经去了,但他们大都是明处的人,所以需要血楼在暗处,方便观察。”

“另外十一日后的宴会,皇宫我需要三十名三等高手还有十名二等高手在里面……”

“至于你……若是不介意的话,不如当我的贴身护卫如何?”木雪莹看着无踪,眼中露着精光。

“不知道小姐会以何种身份出现在宴会上。”

“落莺阁少主嫣然。”木雪莹看着无踪,不带一丝犹豫。

“落莺阁?小姐居然掌管着两处……”无踪瞪大了眼睛。落莺阁也是一个神秘的组织,类似于血楼,但凡出手,必无遗漏,只是落莺阁很少接生意,也很少与人作对,所以并没有什么仇家,也没人知道落莺阁背后势力如何,甚至连驻点都没有,似乎就是一个传言中的组织。

木雪莹看了一眼无踪,眼中划过一丝冷意,冷笑道:“本阁掌管什么,似乎不是护法应该了解的。”

“无踪失言,望小姐恕罪。”无踪单膝跪下,头也低了下去,他倒没想到未来夫人的气势会与主子相差无几,令他毫无防备,下意识便跪了下来。

“无事,你起来吧。嫣然可不喜欢多事的护卫。”

木雪莹说了一句似是而非的话,无踪愣了愣,小姐的意思是,这嫣然另有其人?还是这个落莺阁不是小姐名下的?

“替我随意安排一处客栈吧,此次进宫,我只带两个护卫,一个是你,另外一个你看着办吧,暗中可以留两个高手保护。一会再帮我送份帖子到公主府去,她们会知道怎么做的。”

无踪点头,立即执行命令,很快,方才的小厮便出现了,领着木雪莹七拐八拐地进了一个客栈。无踪则是去分派人手,顺便给自家主子报信去了。

第七十四章 绿了

对于无踪私下的动作,木雪莹也只是一笑了之,并未多加干涉。

七日过后,一只鸟儿飞来又离开,木雪莹便知道,时候到了。

“阿梁,收拾一下,我要出去了。”阿梁就是血楼四大护法之一无法,南宫轩澈给了姓氏江,江梁,不过对于木雪莹,只需要知道他们曾经的名便可。

“是。”江梁话比江容还要少。如果江容的冷淡是为人刻板固执,那么江梁的冷淡则是从骨子里出来的,从来不问为什么要,甚至从来不会多想?

此刻听了木雪莹的话,立刻就收拾了一些东西。

很快,一个面容娇俏、绿色衣衫的女子,身后跟着一个冷气逼人的普通面容男子出现在了大街上。

因为男人身上气场太强,四周的百姓见了都不自觉让开了一条路。

“阿梁,收一下气场,吓到人了。”嫣然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满,却没有木雪莹往日的冷淡,反而带着些许俏皮。

阿梁没说话,但身上的气场明显弱了许多。

听见远处逐渐逼近的声音,嫣然笑了笑,买了两串糖葫芦,在路上吃着,蹦蹦跳跳还转着圈。

“少主,慢着点。”阿梁还是劝了一句,对于嫣然,都是叫的少主。

“我都许久没有出来了,你可不许拦我。”女子笑意晏晏,面对阿梁,却朝着后面大步走去。

“姑娘让开!”一个声音传来,很快被马蹄声淹没。

嫣然听见了马蹄声,立刻转身,马儿却已经逼近,嫣然脸上笑容凝固,眼看着就要撞上,一个青衣身影掠过,将嫣然带离开来。

嫣然想象之中的伤痛没有来临,不禁睁开了眼,却是在一个青衣男子的怀抱中,嫣然慌忙推开男子,脸上红晕若隐若现。

“多谢公子救命之恩。”嫣然行了一礼,似害羞一样低下头,眼中却是划过一丝诧异,怎么会是华天宇,她本来以为车里的白翊会出来搭救,真是失策。不过被华天宇所救,似乎也是一个不错的想法。

嫣然此时并不知道,因为南宫轩澈上了南宫轩逸的车,而他从来不按套路出牌,在进城之后,很快超过了白翊的队伍,此刻要撞上嫣然的,就是南宫轩逸他们。

嫣然离开之时,太过突然,江梁根本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也来不及传递消息,南宫轩澈也根本来不及收到江莫的消息,此刻一眼看出这绿衣女子的心思不单纯,自然不会让人去救。

“姑娘可有大碍?”华天宇与赶过来的阿梁扶着嫣然退至一旁。

“少主,可有事?”阿梁此刻像极了一个普通的小厮。

马车慢慢从眼前行驶过去,窗帘轻轻摇着,嫣然眼神看着车里,一个戴银色面具的男子与之对视一眼,立即被窗帘遮住了。

“那是北周裕王的马车。”似是看出嫣然的疑惑,华天宇开口道。

南宫轩逸?难怪不肯来救自己,只怕是看出了自己心怀不轨,不愿多生事端。

“嫣然多谢公子,这就告辞了。”嫣然面上的诧异一闪而过,被华天宇迅速捕捉到。

嫣然刚要离开,双腿却有些发软,华天宇不留痕迹挤开阿梁,扶住了嫣然,顺便把了一下脉,竟是个不会武功的弱女子。

“姑娘住在何处,天宇无事,可送姑娘一程。”

嫣然的脸色又不由自主红了一下:“既然如此,嫣然多谢公子,阿梁前面带路吧。”

华天宇扶住嫣然,一步一步慢慢走了过去。

“八哥为何不让我去救那女子?”

马车上,南宫轩逸有些奇怪地问道。

“那人心思不纯,只怕是故意的,你还是别去理她。”

南宫轩逸自然是知道这人有心思,不过他向来是不嫌事多的,瘪瘪嘴:“这有啥嘛,救个女人也是不错的,说不定那人与木国还有些关系呢,要知道我们可是占了木国三驸马原本的位置。”

“三驸马?可是白翊?”南宫轩澈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

莫名的低气压让南宫轩逸忍不住坐远了一点。

“就是他,哥你怎么了?”

“让白翊救她,这女人想做什么?”南宫轩澈问出了声,方才他看见那女子,眼神格外的熟悉,又看见了阿梁给自己做了一个隐蔽的手势,虽然阿梁只是普通的面容,但那个手势是他们内部的手势,能让他们跟着的女子,只有木雪莹了。

“这女人?”南宫轩逸惊讶出口。

“你嫂子。”南宫轩澈冷冷地说完这句话,便闭上了眼睛,心里给江梁还有江莫记了一笔,若是他们告诉自己,那自己说什么也会出去救她。

南宫轩逸眼睛转了转,他知道了什么?嫂子乔装想要出现在一个以前喜欢的男子面前,还要让对方英雄救美?

这也没什么,可是刚刚被另外一个男子救了,那个男子……似乎是西燕大皇子华天宇,而且,还是当着自家哥哥的面被人救了。

南宫轩逸悄悄看了一眼自家哥哥的头顶,感觉那里好像一片绿光。

南宫轩澈突然睁开眼睛,看向南宫轩逸。

“你看什么?”

“我?我没有,哪里看你了?我才没看你头顶呢,嫂子没有给你戴绿帽子,所以你没有绿……”南宫轩逸有些口不择言,笑着掩饰,却发现越说越错,赶紧捂住了嘴,有些可怜的眨眼睛。他不过十七岁,虽然外界传言冷酷无情,不苟言笑,但那也只对外人,在这个养自己长大的同胞哥哥面前,永远也是个孩子。

“她才不是这样的人,你可别忘了我跟你说的。你嫂子向来有仇必报,你如果得罪她,我说情也救不了你。”

见自家弟弟满眼的不信,也不恼,这家伙就是得吃点亏,不然不受教。

“几国使臣,基本除了我们,其他人都要对付安溪公主,更想引出她背后的人,也就是你嫂子。这些情况她也看出来了,如今我的人手也给她用了,如今她要以落莺阁嫣然的身份出现在众人面前。我不好现身,所以你能帮则帮一把。”

“落莺阁?”南宫轩逸对于江湖上的事还是有所耳闻,此刻听见眼中闪过诧异,“嫂子是阁主?”

“她应当不是,但落莺阁幕后之人,应当是她。你小子也别怪我没提醒你,她不是个好惹的人,梅玉你也知道,就是她,梅玉护短,脾气也不怎么好,她身边就是婢女,也不是普通人,你如果惹恼她,只怕是要吃苦头。”

第七十五章 狗腿

鉴于是亲弟弟,南宫轩澈还是出言提醒了一句。

岂料南宫轩逸听了梅玉的身份,不仅没有歇火,反而跃跃欲试。玉阁阁主梅玉是自己嫂子,这要是说出去,得多骄傲啊,南宫轩逸一想就觉得很厉害。

看见自家弟弟这般,南宫轩澈挑眉,看来,他是有好戏看了。平日里把这个胞弟惯得坏了,居然以为未来嫂子是个软包子任人拿捏,到底是缺了些阅历。

“哥。”南宫轩逸此刻笑得像一个狗腿子,“等有机会,介绍嫂子给我认识呗?再去讨个令牌给我玩玩,有这么酷的嫂子,说出去肯定倍有面子。”

“你哥就不酷?”南宫轩澈微眯着眼看着他。

“那你的身份不能往外说嘛。”南宫轩逸嘟囔一句。

“她的身份也不能往外说,甚至两个势力合作,也不能外传。”南宫轩澈毫不留情戳穿自家狗腿弟弟。

“那不管,我可是听说她手下人才辈出,而且各种技艺都会,我说什么也要去学一点傍身。”

南宫轩澈看着这人,有些无语,说得好像自己这个哥哥亏待他,没有教他武功一样。

“等有机会介绍给你认识吧,不过她应当是知道你的。”

“好嘞。”南宫轩逸立马坐了回去,突然想到什么,脸又垮掉了,“哥,似乎南木的三公主也一起来了,嫂子这次没达到目的,只怕后面还要去见那个白翊,那,那个三公主怎么办?”

三公主?南宫轩澈心中立刻明了,只怕木国就是想用以往的情谊来引小丫头现身,而小丫头明显是准备先发制人,自己竟是意外破坏了她的计策。

“哥?”

“没事,你嫂子对我一心一意,这点毋庸置疑。以前不过是那群人背叛她,她又有些执念罢了。你只需要把我交代的事情办妥就行。”

“办妥……是安楚嫁给你的事情?不如嫁给我算了,嫁给你,我怕嫂子吃醋。”南宫轩逸有些担忧,他可不想让未来嫂子记恨自己。

“放心。”南宫轩澈有些好笑的摸摸正在纠结的弟弟,“这个联姻人选,本就是你嫂子促成的,仇人,当然要放在眼前,不然指不定在背后捅什么刀子。”

仇人?好吧,感觉到南宫轩澈身上的冷意,南宫轩逸很自觉为安楚默哀,自家哥哥记恨的人,只怕是生不如死了。

“放心吧,事情都会处理好的,对了,那个五公主……我是否需要帮她?”

“她……似乎有人看上她了,你可别动什么心思,也不必帮她。”南宫轩澈意味不明的说,“若是连这点事情都处理不了,也不配与莹儿做朋友了。”

南宫轩逸瘪瘪嘴,只感觉自己被人嫌弃,这是连人都还没见到,就断了可能。

“行了行了知道了,我要看上的人,肯定不是这种一心报仇,心有谋略的人,心思太重,我才不喜欢。”

南宫轩澈不可置否,自家弟弟自幼生活便是一帆风顺,与安溪,木雪莹这样历经磨难的人,自是到不了一块的。

“王爷,到了。”马车外的声音传来。

“秋大哥,走吧。”南宫轩逸很快恢复一脸的平淡。

南宫轩澈点头,示意南宫轩逸先下车。

不过才下车,安泾川便出来迎接了。

北周、南木、东吴,几乎都是同时到达,安泾川便将人都迎了进去。

客栈里,华天宇和嫣然两人相识,第二日又邀嫣然游湖,两人相谈甚欢。

“公子,你我相识,甚是有缘,不知公子家住何方,听公子口音,应当不是本地人吧?”

嫣然此刻与华天宇在客栈用饭,几乎算是谈笑晏晏,两人都刻意找了话题,说话间也亲密了许多。

华天宇如今只知道这是一个有些小聪明的女孩子。

“天宇不才,正是西晋大皇子华天宇,来此,是为安皇与安国五公主的诞辰道贺。”

“哦?你也是为了他们而来?”嫣然眼中划过一丝诧异,很快却被华天宇捕捉到了。

“姑娘莫非也是?不知姑娘是何身份?”

嫣然的笑容僵硬了一下,道:“嫣然是应了皇上与公主的邀约才来,只是公主如今昏迷不醒,我令人送了帖子,也没人理我,皇宫我也进不去,如今……”

说到这里,嫣然苦笑了一下:“我如今是不知道该何去何从了,实不相瞒,方才嫣然是知道会有马车经过,所以故意出此下策想赖上他们,然后跟着一起进宫,岂料那马车上的人,居然这般无情,还多亏了公子,否则嫣然此刻,只怕已经……”

嫣然此刻绘声绘色,还带着些许怒气和感激,就连站在门口的阿梁,也不禁要在心里竖起大拇指,不过想着自家主子,阿梁觉得,小姐只怕是惨了。

“嫣然,不知我可否这样唤你。”

“自是可以的,我们江湖女子,没那么讲究。”嫣然有些天真的笑了笑,小女儿姿态无疑。

“嫣然,我如今带人住在驿馆,若是想要进去参观皇宫也是可以的。你若是想进宫,由我带你进去,也是一样的。”

华天宇此刻已经知道嫣然是帮助那安溪的人,既然如此,这嫣然的心计,只怕要重新审视了。

“这,公子是皇子,带我进去自然也是一样的,不过嫣然跟着进去,不知会不会给公子带来麻烦?”

“放心,本皇子带个女子进宫,不会出事,只要嫣然不惹事便可。”

嫣然睁着水灵灵的眼睛,盯着华天宇,见他有些不自在地移开视线,笑出来声来:“放心吧,嫣然受皇上邀约,只要见了皇上,没人会欺负我,不然,我姐姐可不是吃素的。”

“你姐姐?”华天宇感觉自己似乎遗漏了一个问题,方才那护卫口口声声叫嫣然为少主。

“是呀,我姐姐落莺,她是落莺阁的阁主。”

落莺阁阁主?华天宇心中跳了一下,这可是一个神秘的组织,势力无人能晓。若是能有这股势力相助,只怕自己可以如虎添翼。

想到这里,华天宇依旧笑容不改,心中对于这个单纯的姑娘多了几分算计。

“嫣然不如今日随我进宫去,若是看见北周那混小子,也好出口恶气。”

嫣然眼睛转了转,笑了笑:“嗯嗯,本少主定要让他好看。”

第七十六章 现身

商量好了后,华天宇便推说自己要去驿馆先处理一些事情,一会过来接嫣然,嫣然则嬉笑着送走了华天宇。

“小姐你……”江莫有些无奈,江梁方才已经将主子在车上的事情告诉他了,可小姐并不知道紫少就是主子,如今是真心不好提起,若是告诉小姐,说周皇在马车上,那么要如何解释他们知晓这个事情呢?若是不说,只怕主子如今火气大的很,他们俩可就惨了。

“小姐,裕王马车上有两个人,只怕……”江梁破天荒一大句话,江莫暗自赞赏的看了一眼江梁。

“那又如何?反正我身正不怕影子斜,就算他们告状,哪怕他人在我眼前,我也是不怕的。”末了,嫣然转身看着他们,“反正他也不知道是我。”

说完又转身收拾衣物。

江莫江梁只感觉自己做错了事情,尤其是江梁,为何要做那个手势,若是不做,主子不知道,不就根本没有这些事了。

“小姐,我……”江梁有些生硬地开口。

“小姐,你先慢慢收拾,我和阿梁先去门口看看大皇子来没有。”江莫打断江梁未说完的话,拉着便跑掉了。

留下嫣然一脸的浅笑,笑容不达眼底,知道又如何,她会怕?不过这两个护法倒是蛮奇怪的。

“你,为啥拉我?”到了隐蔽之处,江梁摆开江莫的手,不解地问道。

“你傻了?若是告诉小姐,只怕会气主子瞒她,我们吃不了兜着走!”

“若是不说,我们放纵小姐给主子戴绿帽子,我们还是吃不了兜着走!”江梁毫不留情戳穿了他。

江莫瞬间变成苦瓜脸,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总之不要说,要相信小姐,她会解释清楚的。”

江梁瞥一眼江莫,对这话表示怀疑。

“走吧,不然该等急了。”

“嗯。”

嫣然带着两个提行李的护卫,不过才到门口,便有马车在此等候,看见马车上的人对着她招手,嫣然笑了笑,上了马车。

因为是西燕使臣的马车,一路无比顺利地到了皇宫。

进了皇宫,嫣然看着这熟悉的一景一物,小跑了几步,笑着转了个圈,华天宇若是能看见,便会惊讶于这天真烂漫笑容里的嗜血残忍。

“嫣然慢点。”华天宇只觉得哭笑不得,就这样一个人,当初怎么会想到把五公主救出去并帮助她到如今地位的?只怕,还是落莺在背后操纵吧。

嫣然已经听见不远处的声音,知道那几个人已经到了,笑容更加天真无邪了。

“公子,你要带嫣然去见皇上么?不如嫣然自己去好了,虽然许久没来,但路还是能找到的。”

嫣然闭着眼,站在一处石头上张开怀抱,不远处是一个水池。

“嫣然,快下来,别掉进水里了。”华天宇看见了踱步而来的一行人,笑容更甚。

“四皇子,裕王,三驸马,梁尚书,二驸马。”华天宇对着一行人拱手。

嫣然眼中惊讶一闪而过,居然六国都聚齐了,真的是很给面子。

嫣然偏头,睁大了眼睛:“你们……”

脚下突然一滑,嫣然大叫了一声,闭上了眼睛,认命的落入水中。

一个白色身影掠过,一阵熟悉的墨香传入鼻中,嫣然心中咯噔一下,暗道不好,睁开了眼睛,银色面具映入眼帘,眼神是说不出的熟悉。

嫣然慌忙推开来人,退后几步,到了华天宇身边。

“多谢公子。”嫣然行了一礼。

“不知这位是?”华天宇适当开口,解除了嫣然的尴尬。

“这位是毒仙的关门弟子秋水寒,此次随我来见见世面。”裕王不慌不忙走到白衣男子身边,打量着眼前这个女孩子,面容娇俏可爱,脸上还有未消失的红晕。

“这位姑娘是?”

华天宇笑了笑,道:“裕王不记得了?方才在大街上,这位姑娘差点被裕王的马车撞伤,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裕王不应该对她道歉吗?”

裕王的讶异表露得恰到好处:“哦?是吗?本王不记得了。”

“你就是裕王?”嫣然早已调整好心情,此刻有些咄咄逼人。哪怕南宫轩澈确实在场,她也必须按照计划下去。

“是。”裕王知道这是自家嫂子,也知道她在做戏,却还是有些担心自家哥哥,万一沉不住气暴露,只怕就功亏一篑了,眼神不留痕迹看了一眼秋水寒,见他只是定定地看着嫣然,心中压力很大。

嫣然绕着两人走着:“本少主差点被你们的马车撞了,你们不道歉吗?”

走到他们身后时,轻声说了一句:“忍住。”

裕王也笑了笑:“本王若是不呢?”自家哥哥还不知道是什么心情,他可不敢在老虎头上拔毛。

“水寒代替王爷向姑娘道歉。”秋水寒微微拱手,温润的声音传来。

裕王眼中闪过一丝讶异,这未来嫂子的分量这般重吗?区区两个字就让皇兄气消了?

嫣然心中稍稍放心,面上却是不依不饶,还要说话:“本少主不管,他是王爷……”

“少主,先去见皇上吧。”江莫实在看不下去自家主子这般,忍不住出声劝道。

嫣然看了一眼江莫,有些不情愿:“算了。”

又转向华天宇:“公子与他们在这里一同逛逛吧,嫣然许久未见皇帝伯伯,便先失陪了。”

说完,对着华天宇行了一礼,又对着周围的人行了一礼,这才迈步离开,边走还边嘟囔道:“什么人嘛,撞了人还说没撞到,虚伪!居然还不肯道歉……”

“大皇子,不知这位嫣然姑娘,是何身份?”安泾川问出了众人的心声。

“嫣然?”华天宇笑了笑,“落莺阁少主,阁主落莺的妹妹,此刻是受公主与皇上之邀而来。”

这样么?众人心思不一。

白翊心中有些不是滋味,落莺的妹妹嫣然么?可为何方才,他总是有种熟悉之感。可这嫣然的一举一动,无论是脸还是身高,都与莹莹完全不同,莫非莹莹是真的不来吗?

华天宇则是暗自扫了一眼众人,几个人当中,至今未娶的当属安泾川、裕王还有自己,但嫣然帮助五公主,对安泾川明显厌恶至极,而如今对裕王也是不满,唯独对自己是温柔相待,那么他,可是要好好努力了。

第七十七章 错认

梁忠轻轻擦了擦汗,身边都是各国皇子驸马,气场身份,都不是他一个尚书惹得起的,只有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不过很明显,那嫣然以及背后的落莺阁应当就是安国五公主的后盾,只是这嫣然是真的单纯还是装出来的,就需要好好观察一下了。

南飞不动声色看了一圈,与安泾川对视一眼,看见了彼此眼中的深意,不留痕迹点了点头。

只有裕王还有秋水寒心中明了,如今算是推到风口浪尖上了,能不能逃脱,还得看接下来的计划了。

因为事先瑾月收了嫣然的帖子,暗中传递了消息给安皇,所以嫣然才到宫殿门口,便有一个老太监迎了上来。

“小姐可是来了,皇上已经等候多时了,房间早已收拾出来了,小姐进去吧,奴才这就带着他们去小姐的房间。”

嫣然对着老太监笑了笑:“嫣然多谢崔公公。”房间是一早就按照嫣然要求准备好的,所以她知道在哪里。

转头又看向阿莫阿梁:“你们随崔公公去吧。”

“是。”

看着嫣然大步走了进去,阿莫也对着崔公公笑了笑:“还请崔公公带路吧。”

崔公公虽然依旧是和颜悦色,却没有方才对嫣然的那股亲切感。

“跟咱家走吧,在东边静音殿处,嫣然小姐不是第一次来了,也知道房间,所以你们也不必担心。”

“多谢公公。”阿莫虽然讶异小姐的亲和态度能得这皇帝心腹太监的喜欢,面上仍旧毕恭毕敬,心里对于小姐的安全,稍微放心了些,至少这皇帝是向着小姐的。

华天宇等人还在继续逛着花园,却完全没有了之前的兴致,都因这突如其来的落莺阁少主,各自心怀鬼胎。

在逛了将近一个时辰,几人已经去了御花园的亭子里歇脚,嫣然的身影才重新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四皇子,裕王,秋公子,大皇子,白驸马,南驸马,梁尚书安好,奴才带嫣然小姐来见见各位,不知几位可都愿意?”

崔公公亲自领着人来的,分明就是安皇表示的恩宠,故意向这些人介绍嫣然,哪里敢说不同意,都很给面子的点头。

“嫣然小姐是落莺阁阁主落莺的妹妹,与五公主素来交好,陛下也将嫣然小姐视作亲生女儿一般。”

崔公公对几位笑着说完,又转身看向嫣然,脸上笑意更加深了。

“嫣然小姐,这位是我国四皇子,这位是周国的裕王殿下,这位是木国的三驸马白翊公子,这位是燕国的二驸马南飞公子,这位是吴国的礼部尚书梁忠大人,这位是毒仙的关门弟子秋水寒秋公子,这位是晋国的……”

“这位我知道,是西晋的大皇子,在大街上还是他救了我呢。”嫣然对着崔公公笑了笑,又转身看向在座各位,福了福:“嫣然见过各位。”

崔公公到底是只老狐狸,心中多了些什么,面上却是笑容更甚。

“既然嫣然小姐已经认识他们了,咱家这就去回禀陛下去了。另外还请四殿下多多照顾嫣然小姐。”

不等安泾川说话,嫣然便噘着嘴道:“哼,崔公公就是舍不得皇帝伯伯,所以过来一会就要回去。”

“哎哟,老奴这不是担心嫣然小姐会因为老奴在拘得慌嘛。”崔公公笑的更加和蔼了,活生生一个哄孙女的模样。

“知道啦,那嫣然得空了再去找崔公公玩。”

“奴才告退。”崔公公对着亭中行了一礼,才退开。

众人心中生疑,这个少主叫安皇为皇帝伯伯,只怕与安皇交情匪浅,崔公公作为皇帝的心腹,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很多时候,他的表现,便体现了皇帝的态度。

更何况这个崔公公一向以奴才自称,从不倚老卖老,方才与嫣然说笑时,竟是拿老奴一词出来,两人俨然一副祖孙模样,态度可谓深厚。

安泾川更是心中警铃大作,若是连父皇都站在安溪那边,自己的希望将会更加渺小。

“嫣然小姐。”白翊此刻忍不住出声,“不知嫣然小姐的姐姐,如今可好?”

嫣然原本望着崔公公身影的目光收了回来,在秋水寒和华天宇中间的空位坐下。

“我姐姐?她为何过得不好?”嫣然巧笑倩兮,明知道白翊问的是自己,却仍装作不知。

“既然是好,便请小姐回去之时替我带一句话,便说,我也过得很好。”白翊只以为嫣然是因为碍于木雪莹要嫁入周国,江湖身份不宜暴露所以没有承认,便开口说道。

此话一出,周围几个人脸色都变了,原来南木七公主就是落莺阁阁主落莺吗?如此,这落莺阁,只怕也留不得了,它只会随着木雪莹嫁入周国,成为周国的势力。

嫣然心中划过一抹伤痛,原来这些人是如此狠心,竟是想置自己于死地。

“公子这是何意?我家姐姐与我是亲生姐妹,她的事情我都知道,与你又如何认识了?而且,家姐三年前就嫁做人妇,如今我侄子也不过满月不久,公子是想挑拨我姐姐和我姐夫的关系,还是想坏我姐姐声誉?”

说着说着,嫣然激动地站起身来,大声质问道。

见她一板一眼,在场的人都信了她的说辞。

“我……”白翊还想说些什么,嫣然却毫不客气地打断:“公子以为自己是何人,若嫣然没有记错,公子是一个驸马吧?如今是怎样?是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吗?”

白翊只感觉这话有些咄咄逼人,事实也却是如此,嫣然此刻便是一个刁蛮、说话不经思考的江湖小姐。可他方才见着嫣然站在水池的石头上时,分明给他一种莹莹的感觉啊。

“抱歉,是翊的不是,认错人了,只是方才瞧见嫣然小姐,似是故人,所以有感而发,失礼之处,还请嫣然小姐原谅。”

“认错?公子连我姐姐模样背影都不曾见过,也不曾见过本少主吧?哪里来的认错一说?”嫣然此刻已经有些气炸了,但也是真有些生气,白翊不应当如此没有城府,那便是他故意搅混水了。

白翊被当面戳破,倒也不恼,起身:“抱歉,是翊猜错了,在此为嫣然小姐以及落莺阁主的声誉道歉,还请原谅翊的失言。”说完,鞠了一躬。

第七十八章 不过小妾

嫣然却没打算放过他,正要说话,一旁的安泾川便语气不善地开口了:“还请嫣然小姐看在本皇子的面子上,不要再咄咄逼人了。”

嫣然看了一眼安泾川,语气一下子冷下来:“你是什么东西,本少主要给你面子!皇帝伯伯让你关照我,莫非就是让你教我如何受委屈,如何在自己家人声誉受辱时忍气吞声?”

顿了一下,不等安泾川开口,嫣然又毫不掩饰讥讽道:“既然如此,我可不可以这样认为,你的母妃即便日后受到诬陷,哪怕是与旁的男人私通,被捉奸在床,你也不会对那人‘咄咄逼人’,是吗?”

这话不可谓不毒,安泾川的母妃是不受宠的月贵妃,若是私下给安皇戴绿帽子,安泾川又不说话,那么月贵妃只怕会死无全尸,朝臣也不会支持一个母妃红杏出墙的皇子。

安泾川听了这话,只觉得背后冒出虚汗,嫣然这话是什么意思,是暗示要对自己母妃动手吗?

“你、你……”安泾川不知是生气还是畏惧,话都说不完整了。

“嫣然小姐,四皇子也只是以和为贵,所以才出口打断小姐,还请嫣然小姐见谅。方才关于四皇子母妃的话,小姐还是不要再说了,毕竟,污蔑皇室中人,若被有心人听见,小姐也会惹祸上身。”南宁见自己盟友被扰乱了心神,暗骂一声蠢货。

这女人既然当面说了,若是月贵妃真出事了,第一个怀疑的就是她,所以很明显,这女人不会动手,只是为了吓唬他。

“污蔑皇室中人?”嫣然嘟囔了一下,就在众人以为她要偃旗息鼓的时候,她又道:“横竖也只是皇帝伯伯的小妾,一个妾室罢了,也不算皇室中人吧?我又没说皇后娘娘的坏话。”

妾室!安泾川感觉自己口中一片腥甜,强压下去,脸色仍旧不好。

众人也脸色各异,敢说堂堂贵妃是一个妾室,胆子也是真大,不过说出来却也没毛病,因为即便是贵妃,也确实是妾,按照嫣然这种受宠的程度,即便闹到皇上那里,只怕也是偏向嫣然的。

梁忠作为唯一一个与皇室没有关系的人,此刻只是默默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绕是他这样圆滑的人,面对这种狂妄却受宠的人,也毫无办法,如今看来,皇上交给自己的任务,似乎更难完成了。

“好了,嫣然,别闹小孩子脾性。”华天宇看了一场好戏,却还是出来打了圆场,也算是给了双方一个台阶下了。

嫣然还是很给救命恩人面子,只是不情愿地点点头:“好吧,公子都这样说了,嫣然自当听话。”

秋水寒的目光一直在嫣然身上,这个看起来不过十三、十四岁的身体,天真无邪却又聪明伶俐的模样,实在让人升不起厌恶之心。

而小丫头此行明显是改变了计划,将自己与华天宇绑在一起,若是后面出了什么事,也有华天宇担着,她自己本身只是落莺阁少主,安皇也不会为了嫣然一个少主与落莺阁结仇。

只是看着小丫头与安皇还有崔公公的关系,始终不平凡,似乎比与安溪更为亲密,看来是有些事情还没告诉自己,不过如此也好,省的自己还要为她操心。

“参加各位大人,皇上皇后已经在玉衡殿等候,为诸位接风洗尘,还请诸位移驾。”一个掌事宫女模样的宫女,身后跟着两个小宫女,来到他们跟前,解决了燃眉之急。

嫣然看了一眼这掌事宫女,笑着跳到这人旁边:“欣怡姐姐怎么亲自来了?”

欣怡没有理会,仍旧弓着背,等待这些主子的回应。

“好了,欣怡你先行回禀父皇。诸位,奔波了许久,想必也饿了,还请随我来。”安泾川见这欣然不理会嫣然,心中有些奇怪,但很快被洋洋得意掩过去,到底自己才是这里的主人。

嫣然有些不满地嘟起嘴巴,一言不发看着欣怡。

等一行人都起身了,欣怡才带着两个宫女起身,刚准备转身走,却瞧见了嫣然那撅着的嘴巴,不留痕迹地看了一眼安泾川,伸手拉走了嫣然。

“嫣然小姐还请随欣怡来。”说话恭敬有礼。

说罢,便抬腿走了过去。

“欣怡姐姐不是不理我了吗?还拉我作甚?”嫣然只一副受气包的模样,不情不愿跟着欣怡走。

欣怡看着这小姑娘,有些哭笑不得:“嫣然小姐,方才欣怡不是在办正事嘛,嫣然小姐又不是不了解欣怡,别气啦,嘴撅着都可以挂酱油瓶子了。”

嫣然立刻红了脸,立刻追着欣怡打闹:“好你个欣怡,居然取笑我!”

到了远处,也没看见两个小宫女,嫣然便靠在欣怡身上,借着这段路没人,低声道:“一会可有异常?那些房间检查过吗?可有不同?”

欣怡是玉阁埋在安国的暗线,也是为了帮助安溪才放进来的。

“六公主也在殿中,她们今天应当不会出手,小姐门前大树下有一个巫蛊娃娃,前天六公主面色不好去见皇后,出来的时候就开心了,而后又去了正在布置的那些房间。

“皇后好像还准备在食物上动手脚。另外,六公主会在三日后的诞辰上准备弹一曲凤求凰,会请裕王吹箫,而安小姐或者七公主跳舞。”

嫣然依旧笑的明媚,远远看见,只以为是两个小姐妹说着打趣的悄悄话。

“欣怡姐姐做得很好,兵来将挡,毕竟大人物还是站在我们这边的。”

“是,嫣然小姐,我们快到了。”听见后面的脚步声靠近,不远处也看见了宫殿。

嫣然没说话,靠着欣怡,眼睛却不由自主闭上了。

任欣怡扶着走进了宫殿。

“嫣儿这是怎么了?”安皇和皇后已经坐在了主位之上,见这人昏昏欲睡,安皇开口问道。

欣怡轻轻推了推嫣然,见她站好,这才对着皇帝福礼道:“回陛下,嫣然小姐方才追着奴才玩,有些疲倦,奴才便扶着小姐进来了,还望陛下恕罪。”

安皇刚抬手,皇后便轻声笑道:“欣怡你身为陛下的掌事大宫女,怎的如此不懂规矩呢?若是与嫣然打闹,伤到哪里了,可如何是好?”

第七十九章 皇后的麻烦

安皇听了这话,脸色微沉了沉,自己身边这个大宫女,今日确实有些忘形了。

“嫣然见过皇帝伯伯,见过皇后娘娘。”嫣然不会在嘴皮子上被皇后抓住把柄。

“皇后娘娘这话可是有些不对了,欣怡姐姐在皇帝伯伯身边不可谓不尽忠职守,只是嫣然天生活泼的性子,私下与皇帝伯伯,崔公公还有欣怡姐姐,甚至还有华大皇子等许多人都交好。”

“我们江湖儿女,对于身份之类并不太看重,而且是因为方才欣怡姐姐只顾着传达皇帝伯伯的旨意不理嫣然,嫣然耍小性子,欣怡姐姐是为了哄我,才陪我玩闹的。”

说罢,又把视线从安皇身上收回来,低头装委屈,嘟囔道:“更何况,如果说到礼节,欣怡姐姐明明就是皇帝伯伯身边的人,皇帝伯伯都没说责怪,皇后娘娘却想要责罚欣怡姐姐,不是更不懂礼节嘛。”

皇后从嫣然低头开始就有不好的预感,此刻整个人都不好了。

虽然在嫣然口中只是不懂礼节,可放在皇室当中,便是逾越,越权是一个大罪,更何况是想要越皇帝的权,稍微不注意,便是一顶不敬之罪的大帽子扣下来。

安皇脸色果然变了,欣怡平时一直都是尽职尽责,对自己绝无二心,很多时候连皇后的账都是不买的,这次明显是嫣然的小性子,嫣然的磨人功夫自己都是无可奈何的。而皇后却想要拐着弯想折了他身边的人,甚至在自己没有说话的时候,皇后就出口想责罚欣怡,当真心机叵测。

“皇上,臣妾对皇上忠心耿耿,绝无此意啊。方才只是想同嫣然开一句玩笑,一时失言,还请皇上恕罪。”皇后立马就跪了下来。

到底是患难夫妻,这一哭,安皇的气便消了许多。

“行了,起来吧,让小辈看见也不害羞。”

“多谢皇上。”皇后起身坐下,身边宫女上前为皇后整理妆容。

嫣然却是不开心的看着安皇:“皇帝伯伯,那你还要罚欣怡姐姐吗?”

“朕什么时候说要罚她了?”安皇也赌气一般望着嫣然,然后看向跪在地上的欣怡:“起来伺候,以后没有朕的旨意,这宫里,谁罚你,你也不用理会!”

“多谢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欣怡扣头谢恩,心中暗赞小姐手段高,这样一来,自己的位置更为稳妥了,之前很多时候不卖这些人面子,虽有崔公公护着,却难免吃些苦头,现在却是不会了。

皇后心里那叫一个恨,这小妮子好会说话,这样一来,即便是想对欣怡使绊子,还要再掂量一下了。

“咦?你怎么还站在那里?”安皇看着殿外走进来的使臣们,又发现嫣然还站在那里不动,不由得问道。

嫣然对着安皇翻了个白眼,哼哼道:“皇帝伯伯没说让我坐在哪里啊?只怕是嫣然突然来,皇帝伯伯位置都没给嫣然留。”

安皇看了一眼四周,正巧自己身边有个位置,便道:“你这丫头,来朕这里。”

嫣然乖巧的应了,屁颠屁颠地跑到安皇身边坐下,丝毫不理会脸色惨白的皇后。

“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安泾川带着一群人从殿外进来,都是会武功的人,耳力也不弱,方才殿里的话都一字不漏,听了进去。

安泾川对于这个女人能够坐在父皇身边非常不满,不过想到接下来的计划,又释然了。

说了几句客套话,几人便入座了。

从安皇这边,依次是嫣然、裕王与秋水寒、白翊,皇后下手则坐了安泾川、华天宇、南宁、梁忠。

“皇上,皇上可是忘了楚儿?”皇后低声提醒道,安皇端酒的动作一顿,确实,嫣然那个位置方才楚儿来了,原本想着坐在那里的。

安皇对着欣怡招手,在欣怡耳边低语一句,欣怡得令退下了,很快,欣怡带人在白翊下手摆了一张桌子。

一群身姿妖娆的舞女扭着腰进来散开。嫣然左手支着脑袋,看的不亦乐乎。

“嫣然小姐对这舞蹈倒是喜欢得很。”秋水寒特意坐在裕王的右边,与嫣然只离了几步,此刻说话恭敬而疏远。

嫣然偏头看向秋水寒,笑的一脸无害:“是呀,嫣然对安国的舞蹈可是喜欢得紧呢。”

很快,舞女们手中的丝带飘了起来,随着众人起舞,一个亮黄色身影飞入了众人眼中,如同仙女一般,令人眼前一亮。

嫣然看着那个身影,霍然起身,看向安皇:“皇帝伯伯,嫣然敬您一杯,虽然安溪姐姐还在养病,但嫣然知道溪儿姐姐也是念着您的,所以这杯酒,也是替溪儿姐姐敬您,希望安国繁荣昌盛,皇帝伯伯也福寿绵长。”

安皇把目光收了回来,众人的眼光也都被这悦耳的声音拉回了视线。

“你个小机灵鬼,既然要替溪儿敬酒,自己也要敬我,却只是喝一杯,该罚。”安皇佯装恼怒,眼中的笑意却是怎样也遮不住。

嫣然吐了吐舌头,甜甜地笑道:“皇帝伯伯,姐姐说,嫣然还小,不能喝太多酒,而且嫣然酒量不好,皇帝伯伯这美酒又醉人,嫣然这不是担心自己出洋相嘛。”

“你这丫头,想偷个懒不喝酒,还把朕的酒给夸了一顿。这样吧,朕不罚你,来与朕碰个杯吧。”安皇笑着举起酒杯。

嫣然点头,拿着酒杯,开心地走到了安皇的身边,崔公公满脸笑意,很自觉地后退一步。

众人包括皇后都有些目瞪口呆,似乎都没想到,这个女子竟然真的起身到了皇帝身边,堂而皇之与安皇碰了个杯。

“诸位。”安皇起身,众人也不好坐着,都端着酒杯起身。

“诸位千里迢迢而来,今日朕以这杯酒,替朕,还有尚在病中的溪儿,敬各位一杯。”

说完,先饮了下去,嫣然也跟着一饮而尽,见众人重新落座,嫣然也嬉笑道:“那嫣然也下去坐着了。”

“你呀。”安皇很是慈爱地点了点嫣然的鼻子,示意她下去,就仿佛嫣然才是他的亲生女儿一般。

至于正在跳舞的安楚,安皇没再给过一个眼神,这个所谓是东安最受宠名声最好的公主,仿佛也不过尔尔。甚至涉政的安溪,也是方才嫣然提及,安皇才提了一句。

第八十章 舞姬

嫣然落座不久,便不由自主称赞道:“皇帝伯伯,这舞姬的舞姿真是好看,身体也是如此柔软,嫣然之前从没见过能跳的如此好的舞姬呢,不知道皇帝伯伯愿不愿意割爱啊?”

在场的人既然来了安国,对于这皇室中人自然都是知道的,这黄衣女子哪里是舞姬,分明是安国的六公主,此刻都再一次被嫣然惊到了。

出乎意料,对于嫣然羞辱安楚,羞辱安国的举动,安皇的反应也再一次惊呆众人。

安皇并没有生气,只是有些无奈:“你呀,怎么就是喜欢这些个舞姬呢?中间的那黄衣女子是老六楚儿,你之前两次都没见到她,也难怪不认识了。如果你要想学跳舞,倒是可以让她教你。”

“哼,皇帝伯伯就知道打趣嫣然,嫣然只是喜欢看这些舞女跳舞罢了,才不要去学呢,既然是皇帝伯伯的掌上明珠,嫣然就不讨要她了。”嫣然撇撇嘴,道。

正在跳舞的安楚自然听见了这些话,她只觉得心中恼火。这个嫣然,就是贱人一个,不知道用了什么诡计,居然让父皇将自己当作一个下贱的舞女也就算了,居然还想将自己当作一个物品讨要过去,自己一定要让她死无全尸。

“嗯,你知道就好。”安皇意味不明地笑着说道,不知是因为那句不讨要,还是因为那句掌上明珠。

一曲完毕,安楚一个转身停在了中心处,对着安皇盈盈一拜,动人的声音响起:“楚儿见过父皇、母后,见过四皇兄以及各位大人。”

“起来吧,下次不要再这样了,一国公主,像舞女一样,成何体统。”安皇的声音有些不悦。

安楚愣了一下,眼神扫过嫣然那里,仍旧不想退开,那明明是留给自己的位置,凭什么让那个小贱人坐去了。

安楚刚想开口,皇后便打断了:“楚儿,今日有贵客来临,你便退至一旁吧。”

很快一个宫女便来到安楚身边,低声道:“公主请随奴婢来。”

安楚抬头看见皇后略带严肃的脸,咬咬牙,还是退了下去,换了服装才不情不愿坐在了最后一个。

不过是个接风洗尘宴,嫣然低头看着眼前被端上来的食物,拿起了筷子,看了一眼安皇。

“诸位随意用餐,这本是给诸位准备的洗尘宴,不必太过拘束。”说完,安皇给了嫣然一个放心的眼神。

嫣然咧嘴一笑,埋头吃了起来,大部分的菜都在吃,倒不是因为在皇宫的习惯,而是摆在她面前的,几乎都是她爱吃的菜,若是旁人细看,便知安皇给她准备的菜与旁人的不同。

“嫣然小姐,水寒敬小姐一杯。”秋水寒看见了嫣然桌上的菜,眼中微微带笑,端起了酒杯,看向嫣然。

嫣然盯了一眼秋水寒,撇撇嘴,有些不情愿,纠结了一下,还是端起酒杯:“看在方才公子救了嫣然,这杯酒就当作多谢公子伸出援手吧。”

说完嫣然便一饮而尽,秋水寒也不含糊,同样一饮而尽。

安皇也听见这话,倒是没有多问,方才嫣然在书房已经告诉他了。

嫣然喝完便继续埋头与菜做斗争,从安皇的方向,完全就是个可爱吃菜的女孩模样,安皇不禁慈爱地笑了笑,竟是完全忽略了一旁的皇后。崔公公和欣怡也相视一眼,偷偷笑着。

嫣然只是低着头,眼中带着一丝嗜血。

不过才开始罢了,皇后,安楚,安泾川,你们可准备好接受我和溪儿的反攻了吗?

一场接风宴,在众人的相谈甚欢,皇后、安楚还有安泾川的怨恨嫉妒中过去了。

嫣然只是笑着离开,带着几个分配过来的宫女到了自己住的宫殿,与那些使臣的宫殿中间隔得并不远。

“少主。”见嫣然回来了,江莫江梁上前一步拱手道。

“你们去休息吧。”

“是。”因为知道嫣然没有人守夜的习惯,两人都退下了。

“红儿,让他们烧点水吧,我今天好累啊。”

嫣然敲着自己的背,走进房间。

宫女都还是从前那批伺候自己的人,嫣然毫不掩饰自己的疲惫,这些人当中陆陆续续都被收买了,不过红儿却一直都是自己的人。

经过一番洗漱后,嫣然毫不客气吹了灯,躺在了床上。

恍惚中,一阵熟悉的味道扑鼻而来,嫣然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你怎么来了?”嫣然低声道,没了旁人,嫣然全身心放松下来,声音不再稚嫩悦耳,只带着些许谨慎和疲惫。

“无事,只是许久不见,想抱抱你,睡吧。”南宫轩澈本来打算质问小丫头,但听见她疲倦的声音后,话到嘴边还是改了。

“不问我为什么?”木雪莹翻身,面对着南宫轩澈,虽然是黑暗中,却仍旧能够感觉彼此炙热的视线。

“我能猜到一部分,剩下的,日后再说也可以,今天你累了。”

木雪莹没有说话,只是伸手,摸到了南宫轩澈的脸,凑近亲了一下。

“他是把我当作亲生女儿看的,毕竟我对他没有任何利用之心,救溪儿的是我,在背后做后盾的却是姐姐落莺,对他提建议的是落莺,我只需做一个没有心计的好女儿便可。”

南宫轩澈应了一声,与他所想差不多,毕竟安皇话里话外都是宠溺和慈爱,并未透露出男女之情。

“你提醒一下轩逸,安楚知道自己改变不了联姻,已经把主意打到他身上了,让他留点心,别被迷惑了,这女的,必须是你的后妃。”

“你放心便是,我与他讲过如今的形势,刚刚他也看出来你这个嫂子对安楚、安泾川还有皇后的敌意了。你是不知道,他知道你的身份后,对你十分崇拜,一直想着我给你介绍他。”

木雪莹莞尔:“等这里事情结束,我可以跟着你们一起回去,他自然可以见到。”

“嗯,他虽长你两岁,却是小孩子脾性,你多担待一些。”

木雪莹听出了一丝不对,这是暗示自己,这个小舅子很容易给自己惹祸,所以让自己放他一马吗?堂堂裕王,不是一直都是周皇的左右手吗,派兵打仗、行军作战都是好手,如今是什么意思?传闻不如一见?

第八十一章 安五公主

“这里面有五颗百毒丹,他若是中了什么毒,让人给他服下,可以迅速见效,就当作我这个嫂子给他的见面礼吧。”木雪莹将事先便准备好的香囊放进南宫轩澈手中。

“嗯。”南宫轩澈应了一声,没有下文,到底是给轩逸的见面礼,他也不好不收。

“这一次,我要把你的棋子废了,你可千万别伤心。”嫣然微微笑道。

“放心吧,你要如何做,只需告诉我,我只管配合便是。另外,小丫头,还没告诉你,我师承毒仙,这本就是我另一层身份。”南宫轩澈道。

“猜到了,你也不必如此担心,这种事,我自是信你的。欣怡和红儿都是我的人,崔公公是忠心于皇帝,不过内心也是把我当孙女,若有事,与他们说,都是可以让我知道的。”

木雪莹还要说话,南宫轩澈却在她额头落下一吻:“不早了,快睡吧。”

两日后,安溪身体稍稍养好一点,便带着瑾月进了宫,面见了安皇,两人洽谈了几句国事,以及对当今天下六分的看法,安溪的回答都令安皇十分满意,直到崔公公进来禀报嫣然小姐在外等候,安皇才放了安溪离开。

一到殿门口,安溪见到嫣然,想到她的处境,眼中忍不住浮上了水雾。

嫣然连忙过去挽住安溪的手,笑道:“溪儿姐姐,好久不见,我们去皇帝伯伯的御花园玩吧。”

“嗯,走吧。”千言万语涌到嘴边,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

瑾月和红儿很老实的跟在身后。

到了御花园一处四面开阔的亭子,瑾月便和红儿下去端茶端糕点。

“莹儿,你过得还好吗?”安溪拥住嫣然,低声道,自南木换帝后,两人再没相见过,中间一年嫣然来过,但却不是木雪莹,而是安溪另外找人扮的。

“我很好,未婚夫他,也待我极好,他知道我的事情,因为担心我,甚至换了秋水寒的身份来保护我。溪儿,你可还好?”

“我自然是好的,你放心吧,我不会再让人踩在脚下了。”

嫣然抱着的动作一紧,眼中微微厉色:“放心,诞辰之后,他们,再翻身之日。”

“嗯,你此行凶险万分,一定要小心。他们不会再因为你的身份对你有所顾忌。”安溪还是有些担忧,只有在面对木雪莹时,安溪才会将脆弱的那一面展现出来。

……

直到瑾月和红儿走进,两人才稍稍擦了擦微红的眼睛。

“最辛苦的几日,我们要坚持住。”嫣然微笑道,瑾月和红儿微微点头,安溪也看着嫣然,笑了笑。

“明日的诞辰你可有插手?”嫣然看着瑾月和安溪。

“没有,我自受伤后,便将事情推了出来,她们倒也抢得厉害,最后竟然是四个人一起来举办,真是难得。”安溪眼中带了一丝戏谑和讽刺。

“月贵妃和皇后什么时候这么和谐了?前几日我还是说月贵妃是小妾呢,也不知道她们能不能继续联盟。”嫣然抱着茶杯小口小口泯着。

“到底是以安楚为连接,她若是不在了,这两人的和睦,自是也不可能再继续。对了,你三皇姐曾让人递了帖子来,想见你一面,红儿应该告诉你了吧?怎么也没见你回复?”安溪看了一眼红儿,红儿颔首。

“她想见我,我就一定要见她吗?”嫣然的声音轻了许多,却带着一丝嘲讽。

“我临走之前,木皇给了一封信,让我到了周国再打开,半个月前我人在燕国,看了那信,这才恍然大悟,看透他们一直利用我,父皇便将我的病一直瞒着他们,也不让我将自己的势力告诉他们,我之前不懂,看了那信才知道,他们所做的一切就是为了让我毒发,还要利用我,来达到他们的目的。”

看见安溪和瑾月都难以掩饰的惊讶,嫣然低头苦笑了一下,抬头道:“总之,他们是空谷家族的人,空谷家族几次试探都是他们提供的信息,我这样说,你们应该能猜到木皇派他们夫妇来的用意了吧?”

安溪轻轻握住嫣然的手:“你放心,即便他们背叛你,我安溪,也永远站在你这边,你一定不要被他们打倒,你还要去寻找你的母亲,还有你的外祖家,他们肯定很疼爱你,是不是,瑾月?”

瑾月用力点头:“小姐,我和痕玉就是最有力的代表,还有知涵小姐,她们都对你很好。”

嫣然看着她们真诚的眼睛,又看到红儿坚定的眼神,鼻子一酸,眼眶突然就红了。

嫣然没有说话,将自己的头埋进安溪的怀抱,有些人不必执着,她要抓住的,是真正待她好的人,而不是去在意那些不断背叛自己的人。

“谢谢你们。”

安溪没有说话,轻轻拍着嫣然的背。

“有人来了。”红儿突然开口道。

嫣然立刻收敛自己的情绪,瑾月和安溪也各自整理情绪。

“溪儿姐姐,你明天就十六岁了,又长大了一岁呢。”嫣然笑嘻嘻地说道,眼中的水雾却还是没能散去。

安溪见状,立即用手敲了一下嫣然的额头:“你呀,连我都打趣了,真是越发大胆了。”

“哎哟,痛,溪儿姐姐你真是狠心。”嫣然声音带着笑意,鼻子却是更酸的了。

“本王是北周裕王,这位是毒仙的徒弟秋水寒。却不知两位是?”

裕王虽然知道两个人是谁,但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

“安国五公主安溪见过裕王,见过秋公子,这位是落莺阁少主嫣然小姐,想必前几日,两位都已见过嫣然了。”安溪抱着嫣然起身,嫣然仍旧背对着那两人,但心中都放心不少,毕竟不是其他人。

“原来是五公主,失敬失敬,本王走的有些累了,不知在此休息可会打扰两位。”

“自是不会,两位请坐,月儿看茶。”

两人在安溪二人对面坐下,嫣然这才抬头看向秋水寒。

“你怎么了?发生何事?”秋水寒看见嫣然微红的眼眸和鼻子,明显是哭过的,不由得开口问道,此刻四周虽看不见人,暗中却是有无数眼睛看着,他无法不顾及大局,将木雪莹搂入怀中。

“只是有些感动,即便再有什么事,总还是有人在我身边的。”嫣然看着桌子,低声道。

第八十三章 你喜欢就好

南宫轩澈眼中划过一抹笑意,他的小丫头,可是来日方长呢。

木雪莹很快恢复了知觉,立马从南宫轩澈身上跳起来,退到三尺以外才坐下。

“莹儿……”

“嗯?”木雪莹并不抬头。

“为何坐的那么远?”

“……”

“给你。”

木雪莹刚想问是什么,一道抛物线划过,木雪莹下意识伸手接住了,却是一面镜子,拿过来一照,木雪莹只觉得要打人,整个唇瓣都是肿的,就像吃了辣一样。

“你……”木雪莹气的把镜子往桌上一拍,拿出消肿药涂在嘴唇上。

“给。”南宫轩澈讨好地从怀里拿来一盒胭脂。

木雪莹瞪了一眼面前的人,打开了胭脂,只一看便知道是精品,没有什么劣质品的香味,只是淡淡的一片清香。

木雪莹是女孩子,对于这类东西不仅喜欢,而且异常的挑,通常都只用自己那几家的东西,还是根据自己喜好定制的,如今见了这个却也是爱不释手。

“你们店里竟也有如此好的东西。”木雪莹毫不犹豫放进了自己的袖子。

“你喜欢就好,我平日见你不施粉黛,还以为你不爱这些东西。”南宫轩澈包含宠溺地说,他才不会说,这东西是他根据木雪莹的体香,闻了千百种才找到的一盒。

“我自然是喜欢的,只是我实在太挑剔了,就是自家做出来的东西,也很少有合心意的,所以我用的东西大都是定制。不过你这款胭脂,竟是比我定制的那些还要好,阿澈,谢谢你。”

“谢我,拿什么谢我?”南宫轩澈邀宠般指着自己的脸。

木雪莹也不扭捏,走过去搂住脖子便落了一吻在脸上。她知道,能找到这样独特的胭脂,南宫轩澈一定花了很多心思。

“谢谢你,我心悦你。”

南宫轩澈起身抱住了木雪莹,却出奇得没有其他动作。

“你喜欢就好。”

你喜欢就好。

木雪莹只觉得心中一股暖流,就凭这句话,她日后也会无条件信任他。

“胭脂你很挑,那这些首饰,你也有特别喜欢的吗?日后便让他们按你的喜好来做。”

木雪莹有些哭笑不得,这么急着送东西,是怕自己会跑掉吗?走到首饰旁边,仔细看了,挑了几只出来。

“这么挑吗?”南宫轩澈有些沉默,若是如此,日后想送首饰只怕还得多费心。

“才不是,这些首饰都挺好看的,这几只是不喜欢的,其他的都给我包起来。”木雪莹白了一眼南宫轩澈假意猖狂道,跟他在一起,自己总是不自觉放松警惕,也会像平常女儿家一般肆意使小性子,却是没由来的安全。

南宫轩澈笑了笑,就知道小丫头喜欢,看了一眼那些首饰,日后就送这一类型的。

“公子,亥时三刻已过。”门外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木雪莹没有说话,抬头看着南宫轩澈。

“要去见她吗?”

“嗯,该去了。”

“按原计划进行。”南宫轩澈开了门,低声道。

门外的人却是江容,木雪莹见状,朝南宫轩澈点点头,戴上斗笠转身走了下去。

“砰砰砰!”

“请进。”

门吱呀一声,门外走进一个白衣女子,头戴斗笠,不慌不忙关了门,在自己面前坐下。

木雪珍只感觉自己的心在怦怦跳,自己的妹妹,就在眼前,可她仍旧不敢相信。

“七妹……”

木雪莹听见这一声情并茂的呼唤,心中忍不住抖了一下,摘下斗笠放在一旁,面容是木雪莹无疑。

“三公主不必如此,这么费心,甚至不远千里迢迢来安国见我,不知有个见教?”

木雪珍已经泪流满脸,声音带着些许委屈:“七妹,如今,竟是连三皇姐都不肯叫了吗?我知道,我和翊都对不住你,皇兄也对不住你,可是七妹,你要嫁到周国,是父皇早就决定好的事情,我们根本改不了,我们也是有苦衷的啊……”

“够了!”木雪莹忍不住起身打断,“三公主,我最不喜欢的,就是推卸责任,最讨厌的,就是背叛,最令我受不了的,就是背叛之后还死不认账。三公主,你千里迢迢来见我,就为了说这些?”

看着一脸寒意的木雪莹,木雪珍有些难以置信。

“七妹,我……”木雪珍很艰难地深呼吸,稍微平复了一下心情。

“抱歉,我为自己、为白翊、为皇兄,也为已逝的父皇,对你说一声抱歉。”

“当初你临走之前,留下的那封信,我只是以为,你已经原谅了我们,所以方才才……一时间太过激动,莹莹你,别介意。”说着,木雪珍忍不住红了眼睛,还是努力止住了,样子有些倔强却让人生怜。

木雪莹微微有些动容,眼神也不再那么寒冷,重新坐了下来。

见状,木雪珍连忙起身为木雪莹斟茶。

“本来这次皇兄只派了翊前来,只是我有眼线听见皇兄说,这里会看见莹莹你,所以,我便偷着跑出来了。”

“我当初看见这封信时,便想要追出来,但明面上,我们还是水火不容,皇兄和翊都拦住我,也与我说了许多,莹莹你本身的联姻之路就会很艰辛,我不能再给你增添困难,我还是要追,他们却是将我打晕了。”

木雪珍将那封信拿了出来,上面已经已经沾了些许不明的痕迹,一看便知是保留此信的主人流了不少泪。

“皇姐,木已成舟,你……不必为我担忧。”木雪莹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声音不自觉软了下来。

“莹莹,实不相瞒,皇兄找了翊,似乎拿了我两个孩子威胁他,让他把你带到一个地方,然后会让你做些什么,皇兄对他保证过,不会对你出手,带你去是为了帮你。”

“莹莹,你身上的胎里病需要救治,皇兄跟翊保证了,带你去是为了帮你治病。”

说道此处,木雪珍跪了下来:“对不起莹莹,翊本来想骗你,还想让我来骗你,虽然是对你好的,但三姐不想瞒你,莹莹,请你看在两个侄子的份上,跟翊去吧。”

木雪莹连忙蹲下来,将木雪珍扶起来,有些无奈:“三姐,你这又是何必呢。”

第八十四章 喂药

木凌志居然是用那两个不到四岁的孩子做诱饵,究竟是威胁他们?还是为了威胁木雪莹,答案自然不言而喻。那对双胞胎,可是被木雪莹带了两年的,对他们的感情,毋庸置疑。

“莹莹,我相信皇兄不会对你不利的,他当初放任你在禅院,随意你做什么,就能看出他对你仍旧有儿时情谊的。”木雪珍不肯起身。

“三姐,你先起来吧。”木雪珍知道不能逼得太过分,便起身坐了回去。

“三姐,你既然相信他对我这个送他进牢狱的人还有情谊,那为何不相信,他是无心绑架小秋和小冬呢?”

木雪莹苦笑着看着手中的茶,轻轻泯着,只觉得口中更是苦涩非常。

木雪珍愣了一下,似是想到了什么,也苦笑着摇头,道:“是为难你了,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皇兄已经变了,他连自己的侄子都能利用,对你这个凭空而来甚至仇恨报复过他的妹妹,又怎会这般好心,想帮你治病呢!是我太自私,竟然为了自己的孩子,想要来牺牲你。”

木雪莹心头一软,伸手握住木雪珍的手。

木雪珍讶异抬头,木雪莹只是笑了笑:“皇姐,我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何况他们两个我还带了两年,又怎会眼睁睁看着他们因我而受伤,毕竟他们什么都没做,还是那么无辜……”

“莹莹你……”木雪珍眼中惊喜与内疚交织着,以至于她忽略了木雪莹最后一句话的深意。

“莹莹,你的大恩,姐姐的无以为报,替那两个可怜的孩子,跪谢于你。”木雪珍知道无法回报,只能下跪。

“姐姐,你起来吧,姐妹之间,谈什么谢谢。”木雪珍眼中闪过一丝异色,但木雪莹似乎并没有看见。

“皇妹,你……是真的有病吗?”木雪珍犹豫再三,还是问出口。

“是啊,似乎是传下来的,以前还不知道,后来病发作才知道的。”木雪莹没有犹豫,为木雪珍倒了杯茶。

“姐姐还想知道什么,就问吧。”

“不,莹莹,我没有其他意思,就是想知道皇兄说的是不是真的,毕竟这些从未听你提起过……”说着说着,木雪珍声音不自觉小了起来。

木雪莹听了,眼中闪过一丝痛色:“他……了解得还真多!”

木雪珍只是无奈的笑了笑:“是啊,就连我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手中就有了那么多权力,甚至还抓住了那么多把柄,让那些人都那么听话。”

木雪莹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很快消失不见。

“有什么疑问你就问吧,毕竟我跟你们去了之后,也不知道能不能活下来。”

“不,你能活下来的。”木雪珍不相信木雪莹的话,紧紧地抓住木雪莹的手臂。

木雪莹抬头看向木雪珍:“姐姐这话怎么说?”

“这……翊前几天从皇宫回来,结合皇兄的话,推测出莹莹你应该是落莺阁的阁主……”木雪珍有些难受,还是说了出来。

“所以姐姐的看法呢?”

木雪珍不太明白木雪莹问这句话的意思,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到:“我……所以还想问一下,莹莹是否真的是……落莺。”

木雪莹只觉得心中有些什么再次破碎,所以根本不相信自己吗?

“是,我就是落莺阁的阁主,所以因为这样,姐姐就觉得我一定能活下来,是吗?”

木雪珍只感觉有些东西在流逝,仿佛失去了什么。

“不,我只是,我只是,是我自私,我不该用你的命换两个孩子的命。莹莹,你就当我今天没有来过吧。”说着,木雪珍就起身离开。

看着木雪珍走了出去,木雪莹有些无力地瘫倒在地,到底是心软了。

南宫轩澈很快出现在门口,迅速抱住了木雪莹。

“别为他们难过,我会一直陪着你,你不需要在乎他们,你只要知道,即便天下人都背叛你,我也一定会坚定陪在你身边,你只需要我就够了!”

南宫轩澈强迫木雪莹看着自己的眼睛,毫不掩饰自己的占有欲。

木雪莹看着他的眼睛,里面全心全意都是自己,木雪莹像是被魅惑了一般,用力的点头,心中的伤痛似乎都在刹那间消失不见,只剩下眼前的这个男人,堵在胸口。

“抓住她了吗?”觉着心里好受很多后,木雪莹才开口问道。

“知道你下不了手,所以人一早就埋伏好了,她带来的人也都被迷晕了。”

木雪莹点头:“阿澈,我想去看看,他们会对我做什么。”

南宫轩澈本身不会是一个被情感所牵动的人,更多时候都是冷血动物,这也是宣太后想撮合他与叶知涵,也一直都没成功的原因。

此刻听见木雪莹这般说,南宫轩澈不带丝毫犹豫:“不行!”

“阿澈,我……”木雪莹还想说些什么,南宫轩澈却点了她的昏睡穴。

“我会找人去,这件事,你就不要冒险了。”看着怀中昏睡过去的木雪莹,南宫轩澈低声说着,眼中的残忍若隐若现。

“公子。”江容在门外低声呼唤。

门吱呀一声开了,南宫轩澈看着怀里的人儿无限温柔,说出的话却如同地狱罗刹。

“喂药,然后送出去,告诉她,七公主会去。”

“是。”

江容心中微微讶异,那药,可是很少会用的。

五公主府。

安溪正和瑾月在卧房小声商议政事,秋水寒却抱着昏睡的木雪莹出现在房中,吓了两人一跳。

“这是怎么回事?”安溪虽对外是病中,躺在床上,实际却是穿戴整齐,此刻直接下床,将位置让给了木雪莹。

“点了睡穴,来的时候隐蔽,没人发现。”

南宫轩澈解释一句,便低声将方才的事情说了出来。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他们竟是舍得如此对莹儿,公子做得对,莹儿太过重情义,此事不能让她插手,不知公子想要如何?”安溪一言一语都显示了此人的关心与豪气,与一般柔弱女子截然不同。

“我手下没有女子,所以找一个莹儿身形相似的人,还需由两位来做,我派人在暗中保护。”南宫轩澈在来的途中,便已有了对策。

第八十五章 诞辰

“另外,还有一事,待明日宴会后,瑾月姑娘,你是何去何从?是留在这里,还是与你家小姐同行?”南宫轩澈问道。

瑾月并没接到其他命令,当下只摇头。

“目前还不知道,小姐没有其他吩咐,我帮助安小姐做完这些事情后,应当会随小姐离开。找一名与小姐相似的女子,我这里已有些许人选,一会就去传信。”

南宫轩澈微微点头,将到口中的话收了回去。

玉阁最不缺的,就是与梅玉身形相似的女子,尤其是有机会跟在梅玉身边的侍女,无论武功智谋,都是一等一的好。

“这几日我会通知手下人,让他们把莹儿瞒着,明天的事也需要她打起十二分精神。瑾月,你给木翎他们传信,让他们派人护着那两个小孩子,万一真出事,便把他们带走。”

安溪看着床上躺着的人,眼神有些许柔和:“到底莹儿很疼爱那两个小孩子,若是他们出事了,她心里也肯定会不好受。”

“是。”瑾月点头,立刻就去了书房。

“周皇对我的态度似乎有些奇怪?不知安溪做了什么令周皇不满的事情?”见秋水寒盯着自己,安溪也不怯弱,大大方方的坐了下来,开口问道。早前,她便意识到南宫轩澈态度有些奇怪,当下也不拐弯抹角。

“并没有。”南宫轩澈将目光重新落在木雪莹脸上。

“你能帮她易容回嫣然的样子吗?一会我好送她回去。”

涉及木雪莹,南宫轩澈声音少了些寒气。

安溪也知道这人转移话题,她也就顺水推舟,在床下一个暗格拿了一个盒子,里面都是易容的东西,人皮面具以及各种工具。

木雪莹并没有戴人皮面具,而是本貌易容,所以安溪便用了手绘,当着南宫轩澈的面,将木雪莹的脸,活生生变成了嫣然的脸。

“你送她回去的时候让红儿把她的衣服换了,我这里没有嫣然少主的衣服。”

看着嫣然,南宫轩澈眼中划过一抹精光,抱着人便飞身离开。

第二日,嫣然醒过来,便发现自己在床上,不由得懊恼,自己居然如此没有防备,让南宫轩澈点了穴道。

下床坐到梳妆镜前,呈现的是嫣然的小脸,衣服也是嫣然的服饰,不由得松口气,那人还算有良心,让人给自己易容还换了衣服。

“红儿。”

红儿早已在外面侯着,听这话便端着水盆走了进去。

“小姐。”

“替我梳妆吧。”

红儿看了一眼嫣然,愣了一下,上前帮着梳妆。

“小姐昨晚可是醒了?”

“没有,怎么了?”

“小姐昨日被送回来入睡时,并不是这件衣服。”

并不是这件衣服!

嫣然一抬头,果然看见了昨日穿的那身衣服,在一旁的屏风上挂着。

“另外,小姐……”红儿有些害羞,低着头,指着嫣然的领口支支吾吾还是开口了:“小姐,姑爷留下痕迹,红儿还是帮您遮掩一下吧?”

痕迹?嫣然拉开领口低头一看,胸口小腹到处都是红痕,登时有些火冒三丈,该死的登徒子,居然趁她昏睡,对她做如此之事,但全身,却并无所谓的酸痛之感,当下才稍稍放了心,至少那人,还没有这么丧心病狂。

一抬头,入眼便是红儿那巴不得消失的模样,嫣然只觉得有些尴尬。

“好了,那个,红儿你……别多想,你家小姐还是完璧之身,那登徒子就只是吃了点豆腐,就拜托红儿帮我掩盖一下了。”

红儿点头,一脸暧昧的帮着嫣然处理身前身后的痕迹。

“昨晚去宴会,可有什么事情发生?”嫣然尴尬的转移话题,同时心里默默给南宫轩澈记了一笔。

“昨天,嗯,小姐你猜的不错,那木国使臣果然来了,话里话外都在给杉杉挖坑,不过有裕王殿下偶尔帮衬一下,也没露什么马脚。只是……”

“宴会上,燕国皇子一直很殷勤,还对杉杉动手动脚的,杉杉也都是按照嫣然的习惯,没有露出什么不对。不过红儿还是想给那个皇子记上一笔,杉杉被他弄得一回来就吐了,小姐可要帮杉杉报仇。”

红儿一本正经的告状,嫣然也一本正经的点头:“让杉杉放心,她的仇,我一定给她报。”

这就是江湖上梅玉护短之名的由来了,即便是小事,只要手下们告了状,或者被梅玉察觉到,梅玉都会毫不犹豫地报仇,也因此,所以玉阁的人都忠于梅玉,七年来,从不曾有人背叛。

服侍着嫣然穿戴完毕后,已经到了辰时。唤了了阿莫和阿梁,嫣然便出门了。

“皇帝伯伯,溪儿姐姐。”嫣然才走到远处,看见安皇和安溪正的并肩走向大殿,安溪正一脸严肃的说着什么,便高兴地扬手。

两人停下脚步,都望着嫣然,脸上的不自觉露出了笑容。

“嫣然祝皇帝伯伯万事无忧,祝溪儿姐姐心想事成。”嫣然走到两人中间,一手挽一个,好不亲密!

阿莫和阿梁一人端着一个礼盒,走上前来,红儿便将一个盒子都打开了。

“嘻嘻,嫣然知道皇帝伯伯总是腰腿酸痛,这个竹席和竹枕呢,可是嫣然花了好大功夫,找的可是深山的竹子,还用了好多好多难找的药材,浸泡、晒干,过了两三年才做成的,这可是世上唯一一套呢,皇帝伯伯可要用哦。”

安皇连连点头:“嫣儿有心了,皇帝伯伯会睡的。”

嫣然却把头看向一旁的崔公公:“崔公公,您一定要提醒皇帝伯伯,记得把这个换上,我怕皇帝伯伯事务繁忙,会忘记。”

崔公公轻轻掩嘴笑着点头:“是,老奴记下了。”

这哪是事务繁忙,分明就是说安皇太懒,不想换而已。

“你这丫头,朕记下了,崔进,把东西拿回寝殿换上。”安皇有些哭笑不得,让崔公公立马去换。

“嗻。”崔公公接过盒子,便转身离开了。

“这个呢,是溪儿姐姐一直都想要的书,嫣然前些日子才找到,便差人送了过来。”

“哦?书?”安皇好奇的拿过了书,看了一眼,却是一本关于整个中原的地理结构的书。

第八十六章 晋国寿礼

“是,溪儿一直都想看,之前只在父皇的书房看见誊抄的残文,所以一直垂涎着,没想到嫣然这般有心。”安溪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

安皇看见这本书,立刻知道了安溪的谋划,心中更为满意,脸上也笑的十分欣慰。这个女儿虽然并不知道如何讨自己喜欢,但对自己一直都是敬爱有加,也有谋略,能当大任。这样的人,本就不需要卖力讨自己喜欢,只需要露出自己的实力,便可让他重视。

“如此也好,嫣儿的心意,你快让人收下吧。”

“是。”安溪一个眼神,便有丫鬟上前收下礼物。

“不知道嫣然是不是第一个来给皇帝伯伯和溪儿姐姐送礼的人呀?”嫣然眨着亮晶晶的眼睛。

安皇看了一眼安溪,严肃道:“不是。”

“啊?”嫣然立马变成苦瓜脸,“嫣然居然不是第一个,那第一个是谁啊?”

看着嫣然那副模样,安皇立刻大笑起来:“朕和溪儿最早相见,自然是互相送了生辰礼物,嫣儿当然只能是第二个了啊。”

听了这话,嫣然才转悲为喜,转了转眼珠,又道:“皇帝伯伯,那嫣然作为第二个送礼的人,皇帝伯伯是不是要给点赏赐啊?”

看着嫣然一脸坏笑的样子,安皇也不多想,大手一挥:“你个小机灵,看上朕什么东西了,说吧,想要什么?”

“还是皇帝伯伯了解我,昨天晚上裕王和燕国大皇子请嫣然吃饭,提到了贺礼,大皇子说他们会送一份很独特的贺礼,所以皇帝伯伯,嫣然想要一点点,就一点点就可以了。”嫣然脸上带着小心翼翼,根本藏不住事。

安皇立马意识到,那不是寻常的东西,笑着问道:“是什么东西,居然还能让你垂涎?”

“这个不能说,我答应过不说,要给您一个惊喜,不然大皇子就不跟嫣然玩了。”嫣然噘着嘴,带着些许固执。

安皇也知道,这小丫头对人对事都是一根筋,便道:“嫣儿放心吧,既然答应了,那朕肯定不会食言,何况还有溪儿在这里,朕不会做一个无信的君父。”

“父皇言传身教,溪儿懂了。”安溪拱手,颇有皇子风范。

不过走到殿门口,安泾川便快步上前:“儿臣见过父皇,诸大臣都已经在此等候,各使臣前来也都在了。”

“嗯,做的不错,进去吧。”安皇面带微笑,也就随口夸了一句,便带着两个小将走了进去。

安泾川低声应了一声,待几人走过,才露出阴鸷的笑容,看着那两个纤弱的背影。

“参见皇上皇后,五公主,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五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诸位平身吧。”

安皇与皇后坐在了大殿之上,安溪作为另外一个寿星,坐在安皇的下侧,嫣然因为来的突然,帖子都已经发出去,位子也已经安排好,嫣然也拒绝了添加位置,提前让人在安溪那里添了一个位置,两人坐在了一起。

“儿臣祝父皇万寿无疆,祝五皇妹早日觅得如意郎君!”

眼见着差不多了,安泾川起身拜道,很快,礼物便被送了上来。

安楚也不甘落后,跟着送上自己的礼物,还有其他的小公主小皇子,也纷纷送了上来。

相比嫣然的贴心还有安溪的孝顺,安皇只觉得这些礼物都太过平淡,即便很是贵重,但总缺了些心意。不过碍于是自己的诞辰,这气氛让安皇的笑容一直不变。

皇子们送完,朝臣们便由丞相带头送礼。

安溪在此期间,一直都带着端庄大气的笑,进退有度,不论那两份礼物相差多大,甚至有朝臣刻意只祝安皇生辰快乐,安溪都不曾变过脸色。

嫣然也一脸安静,将手撑在桌上,支着脑袋,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些人。

这些人,在她们看来,不过是戏子,以这样的方式,看出这些人的心,也是不错的方式。

朝臣们送完礼,最后才是五国使臣。

安皇对于其他四国都不太感兴趣,事实上,也没有多大的新意。现在的关注点,都落在西晋的华天宇身上。

“皇上,天宇奉我晋国父皇之命,前来送一份礼物。抬上来!”

华天宇一挥手,四个人便抬着一个箱子来了。

随着箱子被缓缓打开,安皇的心也被提到了嗓子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大块冒着冷气的寒冰。

“皇上,这寒冰非冰,找到它更是一次偶然,在我晋国一处石壁中开采出来,此物可以入药,若是睡在上面,则会延年益寿,习武之人若是受伤,此物便是疗伤的圣品。”

听了华天宇的介绍,安皇也知道了这东西不可多得,嫣然虽不会习武,但到底是江湖中人,身边需要此物的时候自然会很多,眼神不由自主地划过嫣然,嫣然也笑意盈盈地望着安皇。

安皇暗道一声小丫头骗子,笑道:“晋国有此心意,朕心大悦,也愿两国邦交长久康平!”

“多谢皇上。”华天宇达到目的,也就很自然的退了下去。

送礼之后,便有歌舞上台,安皇只悄悄招了嫣然,众人见安皇没有话说,便自行找人聊了起来。

“嫣儿,宴会结束之后,和溪儿一起过来找朕。”

嫣然点头:“皇帝伯伯,我姐姐也送了一份礼物,声明是给皇帝伯伯的,不过她说,要一会有人表演才艺之后才能拿出来。”

“哦?”对于落莺的话,安皇总觉得是有深意的,毕竟落莺从来不会无的放矢。

“既然如此,嫣儿便先给皇帝伯伯留个惊喜,一会再给朕怎么样?”

嫣然点点头,便退了下去。

看着安皇如此宠爱这个小丫头,众人心里都五味杂陈。

朝臣们看见嫣然被如此宠信,而嫣然又与安溪坐在一起,原本支持安溪的人尤其高兴。而站在安泾川那边的人,则是满脸难受,甚至有些人开始动摇,是不是应该向五公主投诚了。

少部分中立支持安皇的人,都是知情人士,知道安皇有很大部分原因是由于嫣然背后的落莺阁才如此宠爱嫣然,所以他们都是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即便有人来询问安皇对于嫣然的态度,也都是但笑不语。

第八十七章 心计

看着嫣然,皇后手中的帕子都已经扭成了一团。这个女人真是一副狐媚样子,还没长大就已经让皇上如此宠爱,真让她长大了,那么自己的位置可就岌岌可危了,但想到接下来的计划,皇后心中才稍稍平复。

贱蹄子,笑吧,本宫倒要看看,你还能笑道什么时候!

若是嫣然知道皇后心中是这样想的,只会为安溪有这样一个母后感到悲哀,安皇对她只是父女情,这皇后的狭隘心思,真是龌龊。

很快,便有四皇子党太师府的女儿上台献艺。

嫣然脸上永远带着笑容,一会这边看一眼,一会又看向那边,一会又盯着安溪看,有人来与安溪搭话,安溪也依旧从容,被嫣然一直盯着,却不好意思了。

“嫣然,为何一定要看着我?”趁着空闲的时间,安溪看向了嫣然。

“没事,只是觉得溪儿姐姐长大了。”长大了,嫣然的话里包含了很多,安溪听懂了,笑容不变,眼中却划过一丝异样。

“人总是要长大的,嫣然也会长大,不是吗?”

嫣然笑着倒了一杯酒:“溪儿姐姐,这杯酒,敬你。”

“好。”

两人相视而笑,眼中带着只有对方才懂的默契。

秋水寒眼神划过许多人,却总是不经意划过嫣然。

“水寒,敬你一杯?”裕王实在看不下去,低声道。

秋水寒眸子扫过裕王,拿起酒杯,抬了抬手,一饮而尽,裕王也不尴尬,将酒也入了肚。

“好戏要上场了。”嫣然低头,目光扫到一个身影,嘴角勾起一丝笑意。

“父皇,今日父皇与皇姐大寿,各国使臣也纷纷前来祝贺,楚儿也想来展一技之长,献给父皇。”

“当然可以,朕允了。”

“楚儿前不久找到了残曲凤求凰的完整上阙,如此稀罕的曲谱,如果可以邀请在座的公子小姐,配上绝美的舞姿与动人的箫声,那么楚儿也就不留遗憾了。”

最后一句话可以说是动人肺腑,毕竟谁也不知道明天的生辰,安楚还会不会在这里,安楚想为父皇尽孝,也只能在今日了。

安皇听后,心中确实有些不忍,毕竟所有女儿当中,安楚是最得他喜欢的孩子,即便他很是宠爱嫣然,但安楚却是血亲,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如今自己还要把她嫁到周国联姻,对这孩子确实有些不公。

“既然楚儿都这般说,朕便准了,这合奏的人选,便由楚儿你来选吧。”

安楚面上一脸恭敬:“多谢父皇。”

她抬起头来,眼神掠过一干人等,最后落在裕王身上,走上前去,落落大方行了一礼,手中递上一份曲谱。

“素闻裕王殿下箫声了得,不知能否给楚儿一个薄面?”

裕王心里暗咒被兄嫂猜中,面上却是笑的云淡风轻,接过曲谱,看向安皇,道:“既是为皇上祝寿,轩逸自是愿凭公主差遣。”

话中之意令众人一惊,也让安楚心中有些激动,若是真的对自己有感觉了,也就不枉她这几日的费心偶遇。

“如此,楚儿多谢殿下了。”

裕王吩咐了人去取箫,安楚也就继续打量着众人,看似在思考,实际心中早已有数。

“五皇姐,虽然今日也是皇姐的生辰,但楚儿觉得,皇姐的舞姿是极好的。为父皇祝寿,想必皇姐不会拒绝吧?”

安楚一脸大气的模样,仿佛安溪不同意,便是不孝顺。

安溪提前便知晓安楚的计划,此刻听见也没惊讶,缓缓起身走到殿中,跪了下来:“还请父皇见谅,儿臣受的伤还未痊愈,若是以病弱之躯来跳这一舞,儿臣只怕玷污了这高深的曲谱。”

安溪受伤,虽不伤及要害,但也确实没有痊愈,思及此,安皇也体谅地摆手:“无事,是朕忘了,罢了,你身上有伤,便歇着吧。”

“多谢父皇体谅。”

言语之中,丝毫没有提及安楚,也让众人再一次看清楚,这两姐妹确实不合,只怕把联姻的名额给六公主,也是五公主的意思。

安楚没有丝毫的尴尬,继续在众位贵女中打量。

众人都希望能够挑中自己,要知道,那几个王爷皇子,可都是翩翩公子,若是这一舞,让自己被他们看中,这可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啊。

见安楚还在思考,嫣然便知道她在打什么主意,安溪有些担忧的抚上嫣然的手,嫣然反握住她微凉的手,示意不要担心。

果不其然,在安楚打量了两圈后,又将目光落在安溪处。

“楚儿见嫣然小姐身姿卓越,从前几日的谈吐可以看出,嫣然小姐对舞蹈的造诣很高,不知嫣然妹妹可否赏脸,为父皇还有在座的各位,舞上一曲?”

嫣然撇撇嘴,偏头看了一眼安皇,又将目光落在安楚脸上,有些不乐意地道:“就知道拿皇帝伯伯压我,你记得,我是为了皇帝伯伯开心才跳的舞,跟你可没有任何关系!”

安皇也知道,嫣然对安楚有些敌意,若是她不想跳,根本是可以拒绝的,此刻却是为了自己答应下来,心中有些意外之喜。

“好了,嫣儿就当是看在朕的面子上,跳完之后,回头再给你一点赏赐好不好?”

“这还差不多。那嫣然先下去换衣服了。”

嫣然一副喜滋滋的模样退下了,看的众人又是一阵心惊,他们什么时候看见过安皇这么迁就一个人的,对安溪是严厉的栽培,对安泾川则是委以重任,就是最宠爱的女儿安楚,也很少会去迁就妥协。

可惜他们都忽略了,即便是天子,心中也是渴望儿孙绕膝的乐趣,这些天家的皇子公主,谁敢对皇帝撒娇作气,只怕回头就被斩了。木雪莹则是抓住了这一点,嫣然就此诞生。

“小姐当真要去跳舞?”红儿替嫣然更衣,更换头饰。

“不然呢?总要有人配合她,把戏演下去啊,可不能白费他们的一片苦心,你说是不是啊?”嫣然笑意盈盈,眼中闪过阴险的光芒。

红儿点头,没有再劝了,只要小姐心中有数,就不会有危险,这是玉阁对梅玉能力的信服。

第八十八章 落莺的礼物

等裕王的箫取来时,嫣然也正好穿着自带的舞衣上场了,虽然还没长开,但也有一副美人的模样。

安楚心中划过一丝冷意,是觉得穿自带的舞衣便可以逃过一劫吗?天真!

三人互相点头,琴声便缓缓响起,很快,箫声也响了起来。

嫣然站在台中,闭了闭眼,双手慢慢举起,随着音乐跳了起来。虽然是临时起舞,但好在曲谱她是知晓的,舞起来也不怎么费劲。

就在一个转弯时,一根冰针飞了过来,嫣然心中一惊,迅速利用曲调向空中完美一跃,躲了过去。看来有人想要她出丑,亦或者是,想要试探自己是不是真的不会武功,能听见看见这冰针,明显是武功高手。

她已经暴露,不过这也不重要了,毕竟知情的人,很快就会是一具尸体,话根本不会传出去。埋伏在暗中的杀手,早已看见是谁出的手,一会乱起来,死那么一两个人,也不会引起怀疑。

很快,又飞来了两根冰针,嫣然刚准备飞身躲避,那冰针却偏离了方向,直接刺入安楚的小腿,琴声忽然哑了一下,但很快恢复正常。

嫣然知道,某人看不下去,所以出手了,心里一阵甜蜜,舞姿也没有乱。那人见冰针被刺入六公主体内,知道有高人在此,似乎有所顾忌,也就没有再贸然出手。

就在舞蹈结束之时,三人都已经准备行礼,又是三根冰针射了过来,因为相信某个家伙,嫣然一直不曾移动,那针带着原本的力气又在秋水寒的内力催动下,也依次射入安楚的手和腿上。

安楚大叫了一声,向着离自己近的裕王倒去,本以为会落入一个坚实的臂膀,但现实狠狠地打了她一巴掌。裕王不知何时已经退到远处,安楚直接摔到了地上。

有这一声为令,立即有一群蒙面人杀了出来。

“来人,保护皇上,护驾!护驾!”崔公公喊着,将身子挡在安皇面前,安皇神色只是微变,因为他想起刚刚嫣然在上台之前,交给自己,落莺送的礼物,画中仙陆梓昀的画作。

侍卫们围在皇帝身边,大臣们也是纷纷向安皇靠拢,右边有两个刺客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靠近了安皇,就在此时,安泾川突然一剑挡开一个,另一个来不及用剑,安泾川便用身体替安皇挡了一下,剑毫不留情刺穿了安泾川的肩胛骨,安泾川立刻昏死过去,昏死之前还不忘要将眼前这个刺客碎尸万段,只是演戏而已,这么认真干嘛?

安皇的左侧,安溪带着嫣然的两个侍卫早已拿了剑奋力厮杀,置身于危险之中,替众人留下一片祥和。

安楚还没爬起来,混乱的王公小姐们便纷纷将她踩了下去,就连某些不长眼的刺客也踩了上去。

嫣然则早已在混乱发生的第一时刻跑到了安皇身边。

“溪儿姐姐真勇敢,好帅啊!”看着奋勇杀敌的安溪,嫣然崇拜的看着,瞟了一眼刚刚因为挡剑而昏迷过去的安泾川,又撇撇嘴,“不像某个人,被刺了一剑就不省人事。”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安皇听了这话,目光落在安溪身上。

安溪宽大的衣袍已经被割下了许多块,也沾染了许多血迹,不知是刺客的还是自己的。

嫣然嘴里虽然只是鄙视安泾川不如安溪一个女子,可安皇想的却不仅仅是这些。

安皇的眼睛微眯,他本身年轻时也懂武功,自然知道被刺一剑,不会立刻昏死过去,更何况,安溪一个女子都在坚持,安泾川却在给自己挡了一剑后就昏迷过去。

若是真的昏迷,便是安泾川技不如人,若是假的,那么他的心思,只怕就难猜了,为了让自己对他生出愧疚从而更为重视于他?又或者是让自己对安溪生出厌烦之心,从而弃之如履?

想到这里,安皇立刻将手上的画打开,又看了一眼,是了,画作一共两幅,一幅是三人合奏凤求凰,只是在画上跳舞的却是安溪,而且画上安溪摔倒在了地上,与现实情况却是不同。

另外一幅则是安泾川为他挡剑的那一刻,只是自己都看着安泾川,但皇后却看着自己,一旁厮杀了安溪则显得尤为孤零零。

落莺在提醒自己什么?安皇一时间思绪万千。

“姐姐送了什么礼物啊?嫣然可以看吗?”嫣然眨眨眼,凑头想去看,实际上却不是她想看,而是皇后正伸着头想看。

安皇立马合上了画作,却发现皇后和嫣然都伸着头,不由得皱眉,是了,皇后不关心安溪,这是很明显的问题,而且第一幅画上,皇后是看着安楚的,安溪则是一直在沉默的喝酒,难道……皇后已经站在安泾川和安楚这边了吗?但是溪儿是她的亲生女儿啊!

看见皇帝眼中一闪而过的厌恶,皇后心里咯噔一下,这时,头痛药起作用了,皇后立刻揉着头,坐回了凤座上。

此时剩下的刺客已经逃掉了,朝臣也不小心死了一两个,伤了一两个。

“你们几个,把刺客尸体处理一下,你们几个,先扶着几位大人去包扎一下伤口。”

安溪稍微安排几句,见场面控制下来,朝臣也都有序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一些乱了衣冠的人也纷纷告退到偏殿整理衣衫。

安溪回到安皇面前,单膝抱拳跪下:“禀父皇,儿臣辜负父皇的期望,未能拿到活口,请父皇降罪!”

看着安溪浑身的血,安皇又想起那两幅画来,怜爱地走到安溪面前,伸手扶安溪起来。

安溪轻轻嘶了一声,安皇立刻注意到自己扶着的地方,还有鲜血流下,甚至已经染红了他的手掌。

“太医,宣太医,来人,扶溪儿去偏殿休息。”安皇沉着脸,道。

“儿臣不必了,偏殿还有昏迷的四皇兄,太医们也都在忙着诊治,儿臣一点小伤,待一会回府请府医处理一下便可。”

“胡闹!本就有伤,还如此逞强,老四不过被刺了一剑,难道还有你这安国的储君重要?”安皇毫不在意自己的话有多让人震惊。

第八十九章 安溪的决定

是了,皇家的疑虑,最是可怕,怀疑的种子被种下,便一发不可收拾。

安皇如今根本不相信安泾川对自己的敬爱,反而是安溪,一直以来,都是默默地做着身为儿女应该做的事情,从来不居功自傲,也不恃宠而骄,更不会用这样阴险的方式获取他的宠爱。

他早就看出来,围在安溪周围的刺客,都是用的杀招,那杀气根本抵挡不住,他即便没有参与拼杀,却也都感受到了寒意,而安泾川这边杀气却是弱的很。

安溪立刻跪了下来,还没把板凳坐热的大臣们也立刻跪了下来。

“父皇,还请父皇三思,儿臣今日并未做什么,受苦最多的却是四皇兄,请父皇三思。”

“皇上,溪儿这话说的在理,泾川此刻还在昏迷中,如此对他,是否有些不公啊?”皇后顾不得自己的头痛欲裂,也跪了下来。

听见皇后如此,安皇心中的怀疑更加深了:“皇后若是头痛,不如早些回宫休息,这几日便好好休养,不要出来了。”

禁足?皇后一脸茫然,不知为什么就要被禁足,但她此刻必须冷静,否则后面的计划便无法实施了。

“宴会还要进行,还请父皇不要让母后回宫。”安溪一脸正气,到底是她的亲生母亲,求情还是必须的。

“臣妾知错,还请皇上看在溪儿的份上宽恕臣妾。”虽然不愿,皇后还是得承安溪这个情。

就怕你不承这个情,只有承了,一会的事情爆发,才会更加有趣。

嫣然和安溪都如是想着,面前却是不动声色。

安皇见皇后一脸愧疚地看着自己和安溪,只是叹了口气,若是能给溪儿一个面子,让母女关系可以得到修缮,倒也不错。

“让皇后陪着你去东偏殿吧,不会与老四撞上。”

“溪儿遵命。”

“臣妾遵命。”

“皇帝伯伯,嫣然想跟着一起去。”嫣然蹦到安皇身边,脸色虽有些苍白,但到底江湖人见过这种场面,一举一动倒也还好。

安皇慈爱地摸了摸嫣然的头顶:“去吧,你溪儿姐姐身上有伤,你去给她上些药吧,小心着些。”

“嫣然遵命。”

三人很快离开了。

安皇则对几国使臣有些抱歉:“几位初次前来,便受到如此惊吓,是朕的失误,让诸位受惊了。”

“本王没什么事,这样有趣的场面,本王已经许久没见过了,还是出现在皇宫内院,安皇还是好好排查一下,天子眼底,居然有这么多刺客,只怕…”

剩下的话裕王没有再说,但流露的意思却是再明显不过。

安皇点头:“裕王此言有理,朕定会好好排查。”

堂堂裕王都说没事了,其他几个自然是不敢再说有事了。

“四皇子如今重伤昏迷,若是皇上看得起水寒的医术,水寒愿意替四皇子诊治。”秋水寒上前一步拱手。

“如此,就有劳秋公子了。”即便再不喜安泾川的阴险作为,可到底是他的骨肉,还是得治一下,这秋水寒即便不说,他也是有这个想法的,秋水寒与安泾川没有恩怨,若是他诊治安泾川是轻伤,那便是最有说服力的。

“咦?不知六公主去哪里了?”秋水寒刚刚退下,裕王就有些疑问地问道。

直到现在,众人才再一次想起那悲催的六公主。

众人只记得,混乱的前一秒钟,六公主突然摔倒在地,然后大批刺客涌入,众人便再也顾不上六公主了。

安皇在猜到安泾川和安楚暗中勾结在一起后,就对安楚的生死不再担心了,此刻只是摆手:“想必是受了惊吓所以躲起来了,你们两个,去找一下吧。”

到底还是要嫁到周国的联姻公主,安皇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

对此,裕王只是假装没有看见,到底这公主惹了哥嫂什么事,没有娘家支持,也没有夫君婆婆的疼爱,这未来的结局,简直是一眼看到头。

大殿很快清理得一尘不染,甚至还用了香料将血腥味掩盖起来。

小半个时辰后,众人又恢复了喜气洋洋的氛围,仿佛方才的厮杀不存在一般。

“你倒是好本事,居然让皇上如此信任。”偏殿内,没了旁人,皇后也毫不顾忌露出了真面目。

嫣然扶着安溪到了屏风后面,瑾月拿着换的衣服,红儿则是端着一堆伤药和纱布。

“倒也没有四皇兄有胆量,居然替父皇挡剑后直接昏迷过去。”安溪忍着疼痛似有所指,任凭嫣然替自己上药包扎。

“贱蹄子,莫非是忘了自己是谁生下来的?居然这么跟我说话!”皇后揉着太阳穴,丝毫没有大家闺秀的气度。

“呵,皇后这话说的,若溪儿姐姐是贱蹄子,那么皇后你和皇帝伯伯作为溪儿的父母,又是什么东西?如此的辱骂皇室,不知道皇后是有几个脑袋,是嫌自己活的太长了吗?”

嫣然冷笑着,再没有之前的天真,这样的话语,让皇后心中一惊,刚要深入思索,头痛却让她忘了思考,立刻揉着脑袋。

“你个心肠狠毒的人,本宫就知道你不是个好的。”

“我本就不是个好的,皇后若是有心,不如去找一下六公主,这么乱的时候,可不要有什么不测啊。”嫣然冷笑道。

皇后心中一惊,立刻带人走了出去。

“溪儿姐姐想好了吗?”嫣然是在确认安溪是否要对皇后下手。

安溪应了一声,沉默半晌,语气有些落寞:“算了,留她一命,到底是生我的人。”

嫣然点头,只要安溪可以狠下心下手就行,毕竟安溪这个母后,对她可是半点亲情也没有,甚至是巴不得安溪去死的。

“对了,那些杀手挺不错的,哪里来的?”安溪问道。

“冲着你来的杀手,可是他精心准备的,不然你以为那么大杀气哪里来的?”嫣然轻声道。

安溪再一次沉默了,她本来还以为是嫣然从其他地方调来的杀手,或者是周皇的杀手,但对方下手太重,自己一开始留有余地,若非嫣然的两个护卫,只怕自己已经命丧黄泉,后来那两个护卫提醒了一下,自己才用了全力,竟是只能勉强打个平手,若不是那两个护卫,那些人根本死不了。

第九十章 皇后被魇

“你那两个护卫,很厉害。”安溪道。她原以为,那些人会留有余地,如今看来,果然是她太仁慈了。

嫣然笑了笑,笑的一脸狡黠:“他们不是我的人,是我从别人那里抢来的。”

安溪以为是周皇,也就笑了笑:“他对你确实不错,只是感情之事,还是不要太投入,毕竟,这到底是皇家。”

知道安溪误会了,嫣然也没想解释,反而加快了手中纱布的速度,很快,在嫣然的精心包扎之下,即便安溪穿上衣服,也显得有些不平整,一看就知道是受了重伤,即便本身并没有那样严重。

两人到了大殿门口,迎面便遇见了扶着安楚的皇后等人。

安楚此刻虽然被带下去处理了一下,微微湿润的头发却仍旧将她显得无比狼狈。

此刻见了两人,安楚毫不掩饰眼中的恶毒:“贱人!”此刻,哪里还有平日众人眼中看见的娇羞的少女模样。

嫣然刚要回嘴,安溪却不留痕迹拉着嫣然进了大殿。

皇后见状,立刻跟了上去,她可是跟着这两个人出来的,此刻也必须跟着两人进去才行。

“溪儿来了,坐下吧。嫣儿,你过来。”安皇对着嫣然招手。

皇后以及跟着的安楚也走了进来,安皇微微皱眉。

“堂堂公主,这种局面躲去哪里,竟现在才出现,成何体统!”

“皇上恕罪,还有五国使臣在,还请皇上以大局为重。”皇后不动声色挡住安楚,道。

是了,安楚是联姻公主,为了周安两国和平,安皇也必须把气咽下去。

“回去坐着吧。”

“多谢父皇。”

嫣然也不开口,毕竟,她这几日开的口也太多了。

“不知道皇帝伯伯找嫣然何事?”

“你溪儿姐姐伤势如何?”安皇凑到嫣然耳边,低声问道,眼神不留痕迹地扫过安溪神色淡然的面庞,越发觉得,若安溪是男儿身就好了,女子当皇帝,注定比旁人要经历更多更大的压力和磨难。

“溪儿姐姐伤势……”嫣然犹豫了一下,“还不是很重,就是小伤口有许多。”

安皇立刻板着脸:“说实话,不然你的奖励,朕可就不给了。”

嫣然眼神扫了一下安溪,无奈叹了口气,撒娇道:“我就说嘛,我不擅长骗人,溪儿姐姐还非得让我把伤势说轻一点。皇帝伯伯一个大人,居然还想跟嫣然耍赖,哼!”

“好了,朕逗你呢,君无戏言,答应嫣儿的事肯定不会作假。不过你还是要告诉朕,你溪儿姐姐伤势究竟如何。”安皇简直对这丫头没招,根本生不出气来。

嫣然点点头,一脸的担忧:“溪儿姐姐伤口很多,尤其是溪儿姐姐本身的伤势就没痊愈,如今有两处旧伤复发,不过好在都没伤到心脉。溪儿姐姐方才还与我说,那些刺客下的都是杀手,还要多亏我那两个护卫还有燕国大皇子,否则她只怕已经凶多吉少了。”

“皇帝伯伯如果可以,还是尽早让溪儿姐姐下去休息吧,我方才劝她,她一直不听,还不让我跟皇帝伯伯说。说什么,本来四皇子就重伤昏迷,若是再传出她也旧伤复发的事,只怕会使朝纲动荡什么的。”

嫣然虽然不懂这些话,可安皇却是十分清楚,安溪的话非常在理,今日还有五国使臣,若是安国动荡,只怕其他几国也会趁机做手脚,即便周安会联姻,可裕王明显不喜欢安楚,只怕这公主嫁过去也是一步废棋。

“若是短时间不去治疗,可会有后遗症?”这句话,安皇说的极低,以至于旁边的皇后也听不见。

嫣然暗自笑了笑,皇帝伯伯还是关心安逸的,不是吗?

“不会,若是危急生命,就是嫣然,也不会替溪儿姐姐扯谎了。我将上好的药都用上了,血如今是止住的,红儿已经下去熬药了,嫣然将配方的味道掩盖成普通压惊茶的味道,一会溪儿姐姐喝了,会减少许多痛楚。”

安皇赞赏地点头,心下稍安。

“这次还是多亏嫣儿了,你先去照顾溪儿吧,有什么忌讳就别让她犯了。”这是不让安溪去喝别人敬的酒。

嫣然点点头,回了安溪的身旁。

红儿很快也是端了一碗类似压惊茶的东西,并没有中药的味道,只是带着淡淡的甜,只有嫣然知道,这药,比正常的药还要苦上三分。

安溪很听话的喝了下去,眉头也不曾皱一下。

皇后听见了安皇与嫣然大半的话,心思一转,只觉得自己的机会已经到了。安皇正需要合适的机会,结束这场宴会,那么自己便是一个绝佳的借口。

想到这里,皇后只觉得头更痛了,旁边的丫鬟不住地问道:“娘娘,您怎么了?”

安皇终于忍不住出声问道:“怎么回事?”方才自己已经让她如果头痛就回去,她拒绝了,如今在大殿之上如此作为,不知又是什么意思。

丫鬟跪了下来:“皇上,奴婢不知啊,皇后娘娘这几日一直都头痛,今日头更是痛的厉害,这是以前从未出现的事情啊。”

皇后突然直接跪倒在地,大呼头痛。

“从未有过?皇后是什么时候开始头痛的?”安皇瞧着皇后并不似往常一般惺惺作态,反倒是真的头痛,不由得出声询问。

“就、就、”丫鬟唯唯诺诺的不敢开口。

“从实招来,莫不是你自己没有照顾好皇后,所以不敢说话?”

“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娘娘是从三日前开始犯的头痛,那日正好是嫣然小姐进宫的日子。皇上饶命,皇上饶命!”丫鬟不停地颤抖磕头,唯恐下一秒皇帝将她拉出去斩了。

朝臣们只觉得脖子一阵冰凉,今日只是参加个宴会,怎么知道了皇室如此多的秘辛,不知道皇帝回过神来,会不会把他们人头给砍了。

“皇上既然皇后娘娘身体不适,臣等便先行退下,还望皇上保重龙体。”丞相作为安皇的心腹,朝臣中的领头羊,一见形势不利,便立刻起身告退。

安皇自然不会拒绝,一群老臣巴不得今日没有踏进皇宫,立刻就跟着丞相一起走了,速度之快,让众人咋舌。

第九十一章 庇护

本国朝臣都走了,那么其他国家的使臣呢?

安皇看向裕王等人:“不知诸位……”

“皇上,当日进宫的,并不止嫣然一人,甚至嫣然还是由本皇子带进宫的,即便是有所怀疑,我们几个,也都嫌疑。”雪中送炭比锦上添花更让人感动,华天宇对嫣然势在必得,此刻自然不会放弃帮她的机会。

“本王也是那一日到的,便陪皇上走一趟吧。”裕王不慌不忙的开口。

两人一唱一和,将安皇的话堵的死死的,也将其他几国想置身事外的人拉了进来。如今大家都是有嫌疑的人,若是离开,这嫌疑只怕是洗刷不掉了。

“话不可说太早,也许是母后本身没有休息好,才会犯头痛,诸位与嫣然都是冤枉的也不一定。父皇,不如先请太医为母后诊治吧。”安溪微微拱手,动作间也不让任何人扶着,令安皇十分满意。

安皇点头:“崔廷,太医呢?”

“老奴在,太医正与秋公子在偏殿为四皇子治疗。”

“扶皇后过去。”

说着,安皇便大步走开,也没有看嫣然一眼。

嫣然对安皇了解得很,自然知道他现在是在避嫌,一会包庇自己的时候,才不会有人站出来说他包庇自己,这份照顾之心,她木雪莹承了。

偏殿之中,并没有想象中那样生死不明,惶惶不安。

太医们只是满脸疑惑,而秋水寒正在为四皇子施针。

见一大堆权贵进来,太医们纷纷下跪,秋水寒只是从床边起身,对众人拜了一拜,又坐下继续施针。

丫鬟和安楚扶着皇后到一旁的榻上躺下,皇后仍在哀嚎。

“去给皇后诊治一下。”看着这群太医在这里无所事事,安皇心里气不打一出来,御医还不如一个江湖人,真是一群废物,养着他们不知道干什么。

太医们战战兢兢地依次上前诊治,脸色也一个个变得凝重起来。

“如何?”

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最终还是推选最老最有发言权的江太医回答。

“回陛下,皇后娘娘脉象紊乱,但身体并无不适,臣以为,皇后娘娘是中了巫蛊之术。”

“臣也是这样认为。”几个太医纷纷附议。

安皇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巫蛊之术是在皇室中被禁止出现的,如今皇子和储君重伤,本就朝纲动荡,如果国母被魇魔了,那么安国岌岌可危。偏偏怀疑对象,在场的任何一个人,他都不好处理。

“父皇,儿臣以为,在场之人都有嫌疑,但后宫妃嫔也不一定是清白之身,不如请诸位使臣派心腹之人做个见证,与宫中侍卫将皇宫何处都仔细搜寻一番,而至于使臣休息之地,儿臣愿意亲自前往,诸位使臣也可与安溪一同前去。”

安溪言下之意,无非就是,在场的人不能处理,这个锅,安皇自己要找个后宫妃嫔来顶罪,而她安溪可以保证明面上,使臣那里搜不出任何东西。

“如此,甚好,朕也不想冤枉了任何人,裕王,燕国大皇子,嫣然,白驸马,南驸马还有梁大人,为互相监督,以证清白,还请几位随我安国储君一同前往吧。”

储君一词又被搬出来,安皇是不想这些人因为安溪的女儿身轻视于她,同时也是给安溪一个与其他皇室打交道的历练机会。

裕王和华天宇都点头同意,其他人自然不能说什么,派了心腹,嫣然则让自己的两个护卫跟着崔公公去搜寻后宫。几国使臣便跟着安溪离开,嫣然也乖巧的一言不发。

西偏殿就只剩下安皇、皇后,诸位太医,还有床上的安泾川以及正在扎针的秋水寒。

“秋公子,不知我儿可有生命危险?”安皇看见安泾川一脸惨白躺下床上,浑身被扎了许多针,不由得对自己之前的猜测产生怀疑,是否是自己误会他了。

秋水寒扎完最后一针,示意安皇出去,两人单独说,安皇只以为是老四有什么生命危险,立刻同意,两人便走了出去。

“秋公子,不知我儿情况如何?”

“四皇子其实并无大碍,还请皇上安心。”

“并无大碍?可他至今昏迷不醒,甚至太医们如今也束手无策,这是为何?”

安皇有些难以置信,只隐约猜到了什么,却仍旧不敢相信。

“回皇上,水寒方才过来时,诸位太医就已经束手无策,把脉的结果是四皇子重伤过度太过虚弱才会不醒,但水寒随家师出诊,曾遇见过此类病情。”

“这其实是一种药物所致,四皇子内里并无大碍,只是药物使他看起来十分虚弱,但脉象还是十分平稳。只需要昏迷三天,便可苏醒,但水寒以为,皇上不会想看见四皇子昏迷,便为其扎针,相信一个时辰后便可苏醒。”

安皇点头,明白了秋水寒为何要单独对自己说,面上仍旧看不出喜怒:“多谢秋公子,朕确实不想我儿昏迷,此事影响甚大,还望秋公子可以……”

“为病人保守秘密,是水寒作为大夫的操守,自然不会泄露。”

“如此,朕谢过秋公子了。”

“皇上不必客气。”秋水寒作为一个没有立场的看客人,凡事点到即可。

两人进了偏殿,太医正在为皇后施针止痛。秋水寒又为皇后诊脉,得出的结论与其他太医一般无二。

经过方才一事,安皇本就对秋水寒很是信服,如今连秋水寒都这样说,魇魔之事也就更加有说服力了。

安溪不过带人搜查几处住宅,很快便赶了回来。

“父皇,一切正常。”安溪恭敬地低下头。

意料之中,安皇只是点了点头,并没有过多的评价。

“皇帝伯伯,这四皇子怎么满头的针啊,不会伤得很严重吧?”嫣然走到床榻旁边,垂下的眼眸却是有些幸灾乐祸。

“秋公子已经为老四扎针,相信应该很快就会醒过来了。”

“哦?”

嫣然抬头看向秋水寒,撇撇嘴:“毒仙的徒弟?”

“正是。”秋水寒颔首。

“我还以为是虚名呢。”嫣然眼中明显的不开心,看向安皇,道:“皇帝伯伯,可以请秋公子替我讲解这些扎针的手法与功效吗?”

第九十二章 妻奴

分明就是嫣然想要为难于秋水寒,不问秋水寒反而想让安皇直接下令。此刻他有些不悦,一向聪慧的嫣然怎么会在这节骨眼上提出如此无礼的要求?

安溪快步上前附耳道:“父皇,落莺阁与医圣有些渊源,嫣然还是医圣的徒弟。”

医圣与毒仙势不两立,落莺阁也就明显与毒仙站在对立面了,难怪嫣然对秋水寒一直有些隐隐的敌意。

“秋公子不如看在嫣然如此好学的面上,教授一下?”因着嫣然和落莺阁,安皇也有些不太给秋水寒面子了。

秋水寒心中暗笑小丫头记仇,这分明是为了昨晚的事情报仇所以为难他呢。

若是别人,别说报仇,就是前脚提出来,后脚就乖乖闭嘴了。罢了罢了,自己的老婆,就由着她的性子来吧。

秋水寒只做了一个请的姿势,然后两人一前一后到了床边,细细讲解起来。

几个使臣和安皇都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偶尔能听见许多不明白的穴道和药草名。

裕王默默看着眼前的一切,只觉得未来嫂子好霸道,三言两语,就撺掇着一国皇帝把秋水寒放在对立面上,而且好像看自家皇兄的模样,似乎都还心甘情愿,怎么看都有点像……嗯……妻奴,裕王被自己这个想法吓了一跳,但定睛一看,却又觉得理所当然。

半个时辰后,一个侍卫大步冲了进来,见到安皇,立刻跪了下来。

“陛下,陛下还是去看看吧,月贵妃那里……”

说着说着,侍卫还是起身,凑到安皇耳边轻声说了几句,安皇立刻煞白了脸。

另外一个随从也来到安溪身边,悄悄说了几句,安溪瞬间明白了事情的原委,脸色微微变了变。

“父皇,这里有我。”安溪镇定的话语让安皇也恢复了些许冷静。

“诸位,朕有些急事需要马上处理,皇后被魇魔一事也已经查明,与诸位都没有关系,此处,便交由溪儿替我招待各位,朕先失陪了。”

几人一揖都没做完,安皇便匆匆带人离开了。

很快,使臣派去的心腹都纷纷回来了,各自耳语几句,一时间几人的脸色都有些精彩。

这还能怎么说,月贵妃担心自家儿子被皇后拉拢了去,所以对皇后施了巫蛊之术,而皇后为了让四皇子真正依附自己,也为了抓住月贵妃的把柄拿捏她,所以找了个男人设计到月贵妃床上去了,这事,还真不是他们这些其他国的使臣可以干预的。

“既然安皇有事,本王就先回去了。水寒便留在这里等四皇子苏醒再回来吧。”裕王可不会傻乎乎惹怒自家皇兄。

其他几个人也有些无奈,跟着裕王告辞离开,毕竟后宫这等秘闻,还是少去掺和比较好。

安溪对着一干人等拱手,送走几人后,又转身看向躺在榻上的皇后。

“母后,儿臣知道您不喜欢儿臣,却不知,您竟然如此,是否四皇兄的分量,比我这个亲生女儿还要重?”

安溪双手紧握,看着一脸心虚的皇后,还是深深吸了口气。

“来人,将皇后娘娘带回凤鸾殿,严加把守,在父皇的旨意下来之前,不许任何人进出。”

“是。”

皇后此刻头上扎着针,又被秋水寒点了哑穴,此刻根本不能说话,只能狠狠地瞪着安溪,落在一旁的太医眼中,更是坐实了安溪方才说的话。

送走皇后,安溪便看向这几个太医,言语不怒自威:“诸位太医也不是第一天进太医院了,出了这个门,什么话该说,什么不该说,想必诸位比本宫更有经验。”

几个太医慌忙下跪:“微臣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

“这便好,本宫不想从外面听见任何的风言风语。寒总管,送几位大人出宫。”

“是。”一旁的寒心立刻一挥手,几个侍卫将迅速几位太医架了出去。

殿里该清理的人都清理出去了,安溪才看向嫣然。

“人都走了,别装了。”安溪声音带着些许揶揄,嫣然方才虽然在谈论扎针,但眼神一直往自己这里瞟,她可是看的清楚。

嫣然无奈吐舌,看了一眼门外,被两个侍卫守着,不由得走向安溪。

“你可还好?”

“应当还好吧,到底是我的母后,不是吗?”安溪无所谓笑笑,没有丝毫方才的不忍,毕竟这事还有自己的手笔,若真是不忍了,才是真的虚伪。

嫣然撇嘴:“我又没问这个,我是指你的伤势。”

说着,嫣然拉着安溪稍微把了下脉,并未发现不适,这才松了口气。

“这个人,你们准备怎么办?”秋水寒看着嫣然,坐在了她的对面。

“还能怎么办?皇帝伯伯的儿子,想要迫害安国未来的储君,也不知道他有几条命。”嫣然笑意盈盈的望着床上被扎成刺猬的人,“不过那个西燕的二驸马,该吃些亏了呀。”

不知怎么,秋水寒突然想起天凌跟自己描述的那个人,分明与莹儿如今的模样十分相似,但面貌却又不是一样的,莫非那人是真正的嫣然小姐?看来等这里事情结束,要找个机会问一下了。

“秋公子,他什么时候能醒?”安溪仍旧是一脸淡笑,望向秋水寒。

“不知公主希望他在什么时候苏醒?”安泾川其实早就可以醒了,不过秋水寒扎了他的昏睡穴,所以至今昏迷。

安溪颔首:“多谢秋公子,想必皇兄并不忍心看见月贵妃如今的下场,昏迷到晚上是最好不过了。”

现在也不过午时,待到傍晚,该处理的事情都处理了,即便安泾川醒来,也翻不出什么花样。

“走吧,本宫送两位回去,一会,也好去父皇面前替母后求求情。”安溪笑容中透着丝丝凉意。

从相见到现在,这是秋水寒第一次从安溪身上看见真正的情绪流露,只怕是与莹儿待在一起久了,所以两人都用不同的情绪将真实的感情掩饰起来了,木雪莹是冷淡,面无表情,而安溪则是浅笑,最为雍容大度的浅笑。

“公主请。”秋水寒绅士地向旁边跨了一步。

待安溪找到安皇的时候,安皇只是坐在月贵妃的宫殿里,脸上阴沉沉的,桌上摆着那两幅画,崔公公一早被赶到了宫殿门口。

第九十三章 不配

“父皇。”安溪谢绝了崔公公的提醒,走进了宫殿。

“溪儿,你来了,坐吧。”被戴了绿帽子的安皇没有意料之中的暴怒,取而代之,却是无尽的疲惫。

安溪在下首坐下,只顿了顿,便要开口。

“父皇,此事……”

“溪儿,朕不想听你为你母后求情,这件事,也不需要你的善心。朕只想问你一句,今日的事情,你可知情?”

突然犀利的话语,令安溪诧异,抬头看着面前疲倦的安皇,终究没能将准备的谎话说出口。

“是,溪儿一早就知道了,那两幅画嫣然也给溪儿看过。”

安皇眼神复杂的看着安溪,良久,才叹息道:“朕想听真相。”

眼睛看见的,不一定是真相。这句话,在皇室中,从来都是恒古不变。

“那个巫蛊娃娃,原本是皇后娘娘和六公主埋在嫣然宫殿的。”

安溪垂下头,在安皇的震惊之下缓缓说道。

“只是在嫣然进宫的时候,落阁主的人发现了不对劲,便将巫蛊娃娃埋去了月贵妃宫里。今天的那些杀手,是四皇子与燕国南驸马一起密谋的,六公主也参与其中,皇后应当也是知情的。”

“六公主知道自己联姻是不能改变的,于是想尽办法勾引裕王,跳舞那件事,原本是准备裕王英雄救美,而本来跳舞的嫣然被人中伤在地,以此为号,那些刺客便会冲出来厮杀。”

“至于月贵妃被抓奸一事,原本与皇后娘娘无关。在此之前,有个男子在溪儿歇息的地方,拷打之下发现是四皇子为溪儿准备的。”

“我本想趁机用此人设计月贵妃,但手下人刚好撞见月贵妃偷情,所以溪儿让人做了一点手脚,让两人今日一直都在一起,至于四皇子准备的那人,还在宫中昏迷着。”

安溪跪了下来,没有为自己所作所为求情,或者找借口。

她说的话三分假七分真,甚至有些疑点并没有说,但她相信安皇不会再去追究这里。如今既然把话摊开,安溪也就连称呼都改了。

安皇沉默了片刻,猛然想起安溪身上还带着伤。

“起来坐下吧,朕需要冷静一下。”

“是。”安溪静静起身,坐在一旁不言语,脑袋里却是在飞速运转。

如今出了月贵妃的事情,父皇是不会考虑把皇位传给安泾川,其他几个皇子公主也不成大器,这个皇位,只能传给自己,也就代表他不会动自己。不过他对自己的看法,应当也是变了吧,到底这事自己是将计就计,设计了所有人,也包括了这个帝王。

“父皇如今想要问什么,溪儿都可以如实回答。”说着,安溪抬头看向安皇,眼中带着丝丝寒意,如果凑近些,还能发现隐藏在深处的那抹仇恨。

安皇被那眼神看的有些心惊,这是安溪第一次在他面前露出这样的表情。

“溪儿,你的母后,应当……”

“父皇,事到如今,您也别怨儿臣。父皇不知道皇后娘娘曾经对我做了什么,就由我这个女儿,亲自告诉父皇,你的发妻,都对她的女儿做了什么吧。”

如今既然撕破了脸,安溪也没必要再隐瞒了,那个女人,根本不配做她的母亲,只是她笨,一直以为,那个人是又苦衷的,却没想到,那个女人,心里想的,永远只有她自己。

“溪儿出生那几年,父皇一直宠爱着安楚的母妃雨贵妃,也对安楚格外宠爱。雨贵妃在安楚四岁时就病逝了,因为溪儿体弱,所以安楚被养在了皇后名下,这些,父皇都是知道的吧?”

对于安溪的咄咄逼人,安皇的心情有些沉重,不由自主点下了头,他似乎,猜到了什么。

“但父皇可能不知道,我出生时,身体健康,无病无灾。雨贵妃缠绵病榻一年,那一年里我的身体也每况愈下。安楚被养在皇后名下后,父皇也跟着重视起皇后来。父皇可能想不到,我当时的处境,连最下贱的宫女也不如。”

“那几年,安楚每天都带人来折磨我,让我去蹲粪坑,被人用尿淋,被鞭刑,每个夏天和冬天,我都穿着单衣站在院子里,任意一个宫女太监,都可以欺负辱骂我。”

“而我的亲生母亲,那个万分荣光的一国之母,大多时候都是抱着安楚,都在哄着她,甚至还怂恿安楚,把我埋进土里,让我学狗叫,每天叫我,都是叫贱蹄子。父皇,你可觉得,她是个合格的母亲?”

安溪狠狠地说着,忍不住红了眼眶,微微擦了擦眼睛,那段苦不堪言的记忆仿佛又涌进脑海。

“四年,整整四年,除了我的奶娘,没有任何人会关心我,甚至后来,奶娘为了我差点丧了命。父皇,你觉得,我该不该恨她们?”

安皇眼睁睁看着安溪说话,却是连回答的勇气也没有。

劝安溪不恨吗?可这样的母亲,还能叫做母亲,还有资格得到尊重和敬爱吗?明显不能。可是怨恨生母,这样的事若是被人发现拿来大做文章,安溪的名声也就毁了。

一国未来的女皇,怎能有如此弑母虐母的名声,而且还是安国,还是女子。

安溪闭了闭眼:“九岁那年,我遇见了嫣然,是她给了我光明,让我重新感受到了快乐。那几日,她会偷偷进宫,给我带吃的和玩的。但是皇后和安楚的眼线太多,很快,我们便被发现了,安楚带着一群人,将我和嫣然一起,关进了凤鸾殿的地牢。”

“她是偷跑出来的,若不是嫣然会一点传消息的独特技法,根本不会有人发现她不在了。两个小孩子,就那样饿了整整两天,期间还被安楚用了刑,被人找到的时候,我们已经奄奄一息了。”

“只差一点,父皇,只差一点,你就再也看不见我和嫣然了。”安溪苦笑着,不知道是因为安皇还是因为自己。

“溪儿,朕很抱歉,如果朕知道你在遭受这些,朕是绝对不会坐视不管的。”此刻,安皇语气中带着无尽的愧疚,他没有想到,只是因为他专宠着雨贵妃,竟是让这个孩子,在那么小的时候就承受了那么多。

“父皇,还记得三年前那本琴谱吗?”安溪自顾自说道。

第九十四章 送死

“那本琴谱,是你所创?”

想到那时安溪一脸倔强绝不道歉的模样,还有安楚一脸的善解人意,还有皇后不时的添油加醋、大义灭亲,安皇一下子明白了,分明就是那两个人的计策。

而当时安溪已经开始涉足朝政,提出要将她送进宗祠时,朝堂大半的人都是持赞同意见,只怕其中,老四也插了不少手。

“是啊,可是父皇当时并不信我,不是吗?”安溪声音中透露着点点怨恨,眼中泛着泪光,忍受了那么多年,似乎在此刻,面对这个父亲时,所以的委屈都一下子爆发出来。

安皇的心一下子便软了下来,大步走到安溪身边,慈爱地抱住安溪。

“溪儿,朕……是我这个做父亲的失职,是我对不起你。”

安溪没有多说什么,她需要的不是倾诉,也并非同情,说这些话,不过是想断绝皇后再翻身的可能罢了,她安溪,不需要那样的母亲。

擦了擦眼泪,安溪从安皇怀中退出,再说话已经是一副平淡模样:“父皇,儿臣并不想以此博得同情,只是告诉父皇,儿臣如此反击的理由。”

“溪儿,你有勇有谋,朕很欣慰,争夺皇位,本就是一件残酷的事情,朕之前认为你虽有贤能,却心慈手软,所以朕才将权力交给老四。如今看来,是朕想错了。”看见安溪恢复得如此之快,安皇心中更为赞赏,未来由溪儿治理安国,定会比自己更好。

这样想着,安皇面上一片感叹。

从一开始,安溪给他的感觉便是待人恭敬有礼,处事也不拖泥带水,具有女帝风范,只是面对这些人的明枪暗箭,安溪从来不曾反击,犹如打在棉花上一般,只进不出,让安皇虽有些失望,却仍旧为她的仁慈心肠所打动,相比安泾川还有其他几个皇子,安溪是最具智谋也最为仁慈的人,这样的人,虽不能使安国更为昌盛,却也能保它安康。

“父皇,难道不生气吗?”不生他们的气,也不生我的气吗?

安皇摇头:“溪儿,你可知,曾经的皇位争夺,众多皇子的才能都远胜于我,却为何是我成为了皇帝?”

对于曾经的事情,安溪并不了解,这些年,她都只顾着提升自己的实力,对于这些已经不在人世或者还在狱中的皇叔,并不关心。

见安溪面露疑惑,安皇在她旁边坐下:“因为其他皇子,为人或狠毒,一言不合便放暗箭,或蠢笨,只会被人当枪使。纵然有治国之才,这心,却并非为民。”

“为官为君,使百姓安居乐业才是正道,我虽无谋略治国,却有一份仁爱之心,可保百姓安康和乐,这便是太上皇,当年选中我的理由。”

安溪似懂非懂,但还是下意识点下了头。她并非是仁慈之人,当初夺权的目的很简单,让伤害她的人都付出代价,让伤害木雪莹的人都付出代价,同时,也为了帮助木雪莹,实现她的谋划。

面对安溪的疑惑,安皇只是一笑而过:“如今,朕已经决定把安国要交到你的手里,要保证安国在乱世中的平安,这些对你不利的人,本就要拔除,即便没有今日之事,他日朕传位之前,也会将这些人处理掉。方才在这里,也不过是在等你给父皇一个交代罢了。”

安溪并不知道,安皇是这样想的,此刻心中微微有些触动,再一次跪了下来。

“儿臣,谢父皇庇护。”

“起来吧。朕当年也是这样过来的,当年太上皇看中朕的仁孝为民之心,也不顾一切拔除了其他皇子,这些,也是朕今日要交给你的。”

“……”

两人在月贵妃的宫殿聊了整整两个时辰,出来时,天已经黑了。

“陛下,公主殿下,方才,四皇子苏醒了,一直闹着要见陛下,如今寒总管已经将人关在偏殿,不知陛下要如何处理?”崔公公见两人一脸轻松走出来,便知此时说话不会惹怒陛下。

“溪儿,你当如何?”安皇有心询问安溪,如今两人把话都说开,多了些不言而喻的默契。

安溪略作思考,便道:“若是儿臣……四皇子身体不好,并不宜再掌兵权,自当收了四皇子的兵权,再派人将四皇子送回府上,令其好好养伤。”

“崔廷,你听见了?”见崔廷还愣着,安皇不由得开口提醒。

“是,奴才明白。”崔公公自然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只怕过不了多久,这安国的天,就真的变了。

虽然直到后来,安皇都一直没有立储,就仿佛之前在宴会上承认安溪储君地位的话不存在一般,但安皇与安溪之前,相处的时间越来越多,父女之情也逐渐浓了起来,大多都是安皇和安溪一起处理折子,一起在花园散心,一直教安溪为君之道。

而安泾川,自醒来便功力全失,手中权力也被夺得所剩无几,母族势力也被不断打压,一天天衰弱下去,当然,这已经是后话了。

“见过安皇。”

“嫣然见过皇帝伯伯。”

“裕王,嫣儿,你们来了,坐吧。”嫣然和裕王走进来的时候,安皇正和安溪讨论着一个政策,见两人来了,安皇才抬头看向两人。

“本王此次前来,是为了两国联姻之事,不知安皇意下如何?”裕王直接打开天窗说亮话。

“楚儿如今的样子,嫁过去,只怕会惹怒周国陛下……”安皇明显有些犹豫,他是看明白了,若是将安楚真的嫁过去,只怕会给安国带来灭顶之灾。

“这个还请安皇放心,无论贵国六公主做了什么,都不会与贵国有关,其实本王不妨与安皇还有公主殿下说清楚,与贵国交好,是有利于两国邦交之事,但贵国六公主,惹怒了我皇兄,所以,为了两国邦交,安皇陛下不必担忧。”裕王喝了一口茶,慢悠悠的说道。

嫣然拿茶的手一抖,对于这个小舅子将话直接说出来有些意外。

安皇却是明白了,自己这个女儿,分明就是要去送死的了,但到底还是疼了十几年的女儿,多少有些不忍心。

“楚儿一直都在皇宫里,从未离宫,却不知她是为何惹怒了周皇?”

第九十五章 心慈手软

裕王没想到,这个皇帝这样心慈手软,心中摇头。

“或许本王话没有说清楚,所以安皇还不知道贵国六公主的心狠手辣。”裕王挑眉道,“安楚多次派人杀害我周国皇后,此事,只怕连贵国皇后也不知道,皇兄怀疑安楚背后有人推动,所以想要带走她,不知安皇是否愿意?”

“什么?”安皇惊讶,下意识看向安溪,安溪与木雪莹有交情,安皇是知道的,后者点头,表示自己知道这件事。

安楚一个无权的公主,哪里有本事养杀手,若是皇后都不知情,只怕安楚身后,确实是有人暗中推动,甚至想要离间周安两国感情。如今裕王既然将此事挑明,便表示不会因为一个安楚而坏了两国邦交。

想到这里,安皇调整了心绪:“此事,朕明白了,不知周皇希望安楚何时过去?”只一个安楚便已经表明安皇的立场。

“我国皇后还在途中,不日便会到达皇城,钦天监已经算过,十月十八便是吉日,待皇兄与皇嫂正式成亲之后,还请安皇陛下将安楚即刻送离。”

“好,朕会着人准备嫁妆,两个月后将安楚送去周国。”

一旁的嫣然一口茶喷了出来,裕王什么意思?这是连日子都提前算好了?

“嫣儿,你怎么了?”安皇奇怪地问道。

“可能是茶水烫了吧,嫣然你也真是,怎么不等茶凉些再喝。”安溪忍着笑意走到嫣然面前,背对着安皇。

嫣然瞪着安溪,嘴上却附和道:“是啊,怪嫣然,下次不会了。”

裕王仿佛没看见两人互动一般,与安皇又说了几句话。

“如此,本王便先离开了。”

“溪儿,替朕送裕王出宫。”

“儿臣遵命。裕王殿下,请。”

两人一前一后离开,嫣然却仍旧坐在椅子上,望着安皇不说话。

安皇也不看她,对着崔廷招了招手,后者立刻退了下去。

“皇帝伯伯,是不是忘了嫣然什么东西啊?”嫣然支着脑袋不满的问道。

安皇也不自觉放松了神经,笑道:“你个小丫头,朕担心你抬个大东西招人垂涎,已经命人把东西连同给你溪儿姐姐的赏赐一起送到她府上去了,这下开心了吧?”

“嗯嗯,那嫣然就这样皇帝伯伯啦。”嫣然起身跑到安皇身边,像个女儿一般抱住安皇撒娇。

这样的时光,就好像回到从前木雪莹对着自己父皇撒娇一般,不自觉想起木雪珍,嫣然眼中划过一起冷意。

“皇帝伯伯,那您慢慢批折子,嫣然就先去找安溪啦。”

“行行,你这丫头,有了好东西就急着去看了。”

“哎呀,皇帝伯伯又不是不知道,我们看病的人本就对这些罕见的药物喜爱得很,当然也想早点去研究一下啦。”嫣然拉着安皇的手臂摇动。

“好了,不逗你了,快去吧,说不定还能赶上你溪儿姐姐一起坐马车呢。”安皇摸了摸嫣然的头顶,笑道。

“嗯嗯,那嫣然先走啦。”说着,嫣然恋恋不舍离开了安皇的怀抱,然后飞奔着跑了,她有件更重要的事情去做,那些使臣们都已经陆续收拾行装离开,她得赶紧去和木雪珍见一面,约好离开的时间。

到了公主府,木雪莹便快步走了进去。

“溪儿姐姐呢?”木雪莹拉着一个侍女便问。

“嫣然小姐,殿下才送了裕王殿下离开,此刻才回来,正在寝殿更衣。”

“哦,好,那月儿姑娘呢?”

“月儿姐姐……今天早上出去之后,似乎一直都没有回来。”小丫鬟回忆着说到。

木雪莹心中有些奇怪,但还是让小丫鬟去做自己的事情,这个答案,只有安溪才能给她了。

“溪儿。”安溪刚刚换了便服,抬头一看,便发现了嫣然,立刻屏退了左右。

“怎么了?是舍不得裕王殿下和秋公子吗?”没了旁人,安溪才笑着问道。

“怎么会,你安排瑾月去做什么了,今天一直都没看见她。”看见安溪一如既往地淡然,木雪莹心下稍安,坐在一旁问道。

安溪有些无奈的到了杯茶递给木雪莹:“宫里有些后续的事情需要解决,便让她去了,这么急着找她,是出什么事了吗?”

木雪莹无奈地摇头:“前几日传消息给你那人,可还有消息传来?”

“没有,你不是已经答应他们了吗?想必都在等着你的消息,即便木国的使臣已经启程离开,但他们只要想,那金蝉脱壳也不是没可能。”安溪吹了吹茶,泯了一口。

木雪莹赞同的点头,到底自己才是引导者,那几人为了引自己上钩,肯定会在这里等自己露面的。

“我也是担心则乱,这其中,或许还关系着我的身世。”

“身世?”安溪眼中毫不掩饰的诧异,“你不是让痕玉去查了吗?而且你夫君应当是知道的啊。”

“知道是知道,但他不告诉我,非得等我到了翼城让我姨母姨父他们亲自告诉我。”木雪莹语气中透露着苦恼,虽然南宫轩澈说自己知道得不多,但木雪莹却不会真信了,都是狡猾的狐狸,他想知道的事,谁能拦得住?

安溪沉吟片刻,道:“你别怨我多想,他们会不会是担心,将事情全盘托出后,你便不会留在那里了?”

木雪莹心中微怔,这方面她并没有想过,毕竟她给自己未来的打算,自决定辅佐南宫轩澈之日起,便没有想过可以离开翼城了。安溪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甚至于可以说,这是能够解释这种作为的唯一说法了。若是自己得到的秘密,真的让自己无法承受,或许她真的会逃离,也或许,会因为毒发而亡吧。

“我原本想着,早些知道母亲的下落,也能早一些查到下毒之人,也好早日解了这毒。”木雪莹神色晦暗,“忘了告诉你,如今,已经毒发四次了,这第四次,若不是阿澈,我只怕也熬不下去。若真相如此难以接受,我只怕会毒发身亡。”

已经过了四次了吗?安溪心中跟着有些难受,明明不过才十五岁的孩子,怎么就要经历这么多磨难呢?

第九十六章 孰轻孰重

安溪心疼地抱住木雪莹,带着歉疚:“莹莹,我很抱歉,你一直都在受苦,而我却一直没能为你做些什么。”

木雪莹回搂住她,带着些许温柔:“溪儿,你我之间,不必要如此,何况,你本就是一直在帮我啊。”

安溪眼中划过一抹恍惚,是啊,自己想办法得到这个皇位,不就是为了日后让莹莹和自己有一国的后盾吗?可如今,安皇对她的态度,让她感受到前所未有的亲情,这也是为数不多的对她好的人了,日后安国真的毁在她手里,只怕父皇还有太上皇都不会放过她吧。

“溪儿,你怎么了?”感觉到安溪的恍惚,木雪莹已经猜到了一些,那也正是她所考虑的,但孰轻孰重,对于木雪莹来说,根本不足以犹豫。只是如今看安溪这模样,只怕时间长了,会真的动摇。

“没事。”

安溪微笑着摇头,没有莹莹便没有今日的自己,莹莹已经很痛苦了,自己将来的为难,还是自己受着吧,便不要施加给她了。

安溪不说,木雪莹也就不再点破,如今安溪的地位稳固,日后要如何,也就不是她能掌控的了。

“对了,皇帝伯伯说把给我的寒冰,放在抬过来的礼物里边了,我想去看看。”想到寒冰,木雪莹眸中带了些许兴奋。

安溪原本抬起准备点穴的手不动声色的从木雪莹背后收回来,牵住了木雪莹。

“走吧,东西都放在仓库,带你去拿。”安溪笑着道。

两人正在仓库一一查看,看见寒冰的时候,木雪莹已经愣住了,那日朝堂上看见的寒冰,竟是一半都在这里了。

“皇帝伯伯对我……是真的好。”木雪莹轻声喃喃道,安溪眼眸微微闪了闪,不知道莹莹是否会因为父皇这些好,日后手下留情。

两人在仓库商谈了一下之后的准备,正准备离开。安溪也抬手,打算点木雪莹的穴,恰巧此时,有个小丫鬟来报:“殿下,嫣然小姐,西晋大皇子来访,如今已在正厅侯着了。”

来的正好。安溪正愁找不到拖住木雪莹的理由,此刻华天宇来访,她自然求之不得。

“你下去吧,我们随后就到。”

“是,奴婢告退。”

木雪莹有些头疼,这大皇子还真是阴魂不散,之前就想尽办法跟自己示好,如今更是纠缠不休。

“走吧,他一定要来找死,我也不会手软,一会把杉杉叫来,正好能看见本小姐给她报仇。今天我离开后,她便代替我留在这里陪你了。”木雪莹揉了揉自己的脸蛋,让自己略微僵硬的脸变得柔和下来。

安溪微微失笑,护短的梅玉又出现了,不过今天就离开么?那可能是不行了。

大堂上,华天宇优雅地喝着茶,一位素衣婢女很快走了上来。

“殿下,我家殿下与嫣然小姐正在花园赏菊,请殿下移步。”

华天宇微微颔首,温润的嗓音随之出口:“那便有劳姑娘带路了。”

婢女的脸上染了些许绯红,微微点头,低头转身带路。

华天宇近几日被嫣然冷落的心微微回暖,看吧,自己还是很有魅力的,不过区区微笑和话语,便能让人倾倒。

只有嫣然,那个落莺阁的少主,明明一开始对自己还有些许害羞和好感,即便使小性子,也还是给自己一些面子。偏生最近在皇宫发生了许多事,嫣然也总是找借口不与自己独处,即便那晚设宴款待嫣然,还不得不带上一个裕王……不对,莫非嫣然本就对裕王有意?

华天宇顿时回想起几人的点点滴滴,是了,嫣然当初在大街上,目标便是裕王的车驾,后来到了宫中,嫣然在石头上摔倒,是秋水寒出手救了嫣然,但两人的师父有芥蒂,嫣然也对秋水寒一直都是若有若无的敌意,给安泾川治伤时,分明已经明晃晃的敌意了。

秋水寒跟着裕王前来,行为极有可能是听从裕王的差遣,若这本就是裕王的阴谋,想借此引起嫣然的在意,从而夺得她的芳心,也不是不可能。

华天宇突然回想起那天,安溪进宫,与嫣然在御花园谈笑,裕王后来借口去找安皇,可自己的暗卫明明说,看见两人去了御花园,如此看来,这裕王对嫣然表面的不在意,分明就是给自己的一剂迷药。

南宫轩逸,你可真够狠的,南宫轩澈的狠,竟是学会了大半,若是落莺阁也被周国夺去,日后不说自己无法夺得皇位,只怕西晋的存在也成了问题。

华天宇跟着婢女走着,心中思绪已经飘去了远方,以至于本来可以躲开,却生生淋了一身的水,头上还盖了一块抹布。

“饶命啊,殿下饶命啊,奴婢不是故意的……”婢女早已跪了下来,浑身颤抖,她也不知道啊,明明她端水端的好好的,一个踉跄,水盆就飞了出去,谁知道这个西晋皇子什么时候出现的,居然恰巧不巧,直接淋了他一身。

带路的婢女也没想到会这样,立刻福了一礼:“殿下,还请殿下饶了她吧,她也是无心之失,当务之急是去见嫣然小姐,奴婢带殿下去换衣服可好?”

华天宇方才的思绪完全被水淋了个干净,此刻本欲发作,但想着自己还要用这个带路的婢女,在她面前露出真面目只怕还不行,况且她说的确实在理,去见嫣然才是最重要的,此次必须要把嫣然约出去,他就不信了,嫣然能不被自己打动,实在不行,他还有药,定然会让那女子神魂颠倒,屈服于她。

片刻愣神,华天宇想了很多,脸上恢复了一贯的温和:“罢了,既然你都开口了,本殿便不责罚她了,劳烦姑娘带我去换身衣裳了,这样确实不方便见嫣然。”

婢女点头,挥手让跪着的婢女拿盆下去,向着一侧摆手道:“殿下请随奴婢来,府中经常迎来客往,所以男子的衣物,都是早就备好了的。”

华天宇点头,这个婢女还是个伶俐的,若是能为自己所用,倒也不错。

第九十七章 谁是黄雀

可惜,华天宇并不知道,这公主府至少有一半的人都是旁人的探子,他最大的错误就是,以为这个公主府的防卫水平,是和华天凌府中一般刀枪不入,安插不了探子,却忘了安溪每年大部分时间都不在府中的事实。

华天宇也派人来打探过,然而,遇见的探子,根本就不会告诉他任何消息。

不是探子的普通宫女,却是对这公主府一无所知,这种情况,与在华天凌的四皇子府打探的情况,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而这安国五公主,无论能力还是心计,都不输于华天凌,所以得到情报时,华天宇不带一丝犹豫,就认定这公主府是个铜墙铁壁。

“你叫什么名字?本殿见你挺聪明伶俐的。”华天宇笑得一脸人畜无害。

婢女眼中划过一丝狡黠,回答落落大方却难掩一丝落寞:“回殿下,奴婢银月,是掌管厨房的婢女,公主殿下宣奴婢去花园,便是为了设宴一事,花园无人,公主殿下便命了奴婢来知会殿下。”

“竟是如此,本殿方才以为,你这样聪明伶俐又讨人喜欢的丫头,应当是公主的贴身婢女。”华天宇微微一笑,话语中不带一丝讽刺,让人听了竟是生不出一丝尴尬,反倒有了倾诉的欲望。

“不瞒殿下,公主身边的贴身婢女,都并不好看,如奴婢一般的人,府内并不少,但都被发落到了不同的地方。”银月的失落之心更重了。

并不好看?华天宇脑海里回想起这个公主的面容,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带着些英气,面容也确实算不上好看,最多算个中等姿色。想必,这安溪也是有些忌讳的,方才跪着那个婢女,也明显比安溪好看,看来,他可以在这上面,好好利用一番了。

“银月,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禁忌,你聪明伶俐,若是愿意,我一会可以向公主将你讨来,随我去西晋,不知你可以愿意?”华天宇温柔地看着银月,仿佛真是一心为她着想,连自称都省了。

银月停下脚步看向华天宇,不经意撞进了那温柔的眸子,心中一跳,立刻垂下头来。

“殿下说笑了,银月得恩人相救,本无力自保,恩人才将银月送到公主身边辅佐公主。殿下这话,银月便当没有听过,厢房到了,殿下还请稍等片刻,银月去将衣物取出。”

说着,银月推门走了进去,径直进了内室取衣物,华天宇暗自点头,若是银月真的答应自己走了,那么也就真的不堪大用。如今看来这公主府确实藏龙卧虎,这样一个人,想必是落莺阁送过来的,而安溪明知是落莺阁的人却不重用,想来这安溪与落莺阁的关系,并不如传言那般密不可分。

银月很快取了衣物出来:“殿下,奴婢去门外把风,以免不长心的人冲突了您。”

华天宇点头,从内心里,他并不信任这样一个人替自己更衣。

银月带上了门,带着一抹诡异的笑容转身离开了。

华天宇才换上里衣,却从上到下传来一阵眩晕,倒下之际,他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被算计了。

脑中漆黑一片浑浑噩噩,恢复意识时脑袋里也仍然是昏昏沉沉,隐隐约约听见有女人在耳边哭泣。

“来人,泼醒他。”一个极具威严的女声响起。

“是。”

随后,身上一阵凉意传来,华天宇一个激灵睁开了眼睛,映入眼帘的首先是一截白皙,还有一个漆黑的头顶。

华天宇向四周一望,安溪还有嫣然站在那里,嫣然背对着他,在安溪怀里躲着,一旁似乎还站着一个公公打扮的人。

一个激灵,华天宇立刻翻身下床,却引来周围一堆婢女的捂眼尖叫,安溪也将头偏向他处。

“大皇子最好还是将衣服穿上,我公主府并非烟花之地,容不得大皇子如此放肆!”

华天宇这才意识到自己没有穿衣服,周围还有许多人在。

华天宇立刻捡起一旁的衣裳,床上抓着被子掩面哭泣的女人,还有在场众人的反应,都明显告诉众人和自己,方才这里都发生了什么。

华天宇略带一丝慌乱地穿衣服,安溪则毫不留情地带着嫣然还有小太监离开。

“把衣服穿上!”华天宇厌恶地看了一眼床上那个女人,这种哭泣,他见得多了,分明带着算计,就算这次算计的主使不是她,也跟她脱不了关系。

那女人愣了一下,立刻顾不得在场还有其他人,立刻踉跄爬下床穿衣服。她分明从这人身上感受到一丝杀意,只怕一会若是不得善了,自己也会死无全尸吧。

偏偏在场还有好几个婢女和小厮,等两人下床,便有几人便收拾了被褥枕头离开,剩下两三人进进出出提着水桶,打扫地上的水渍还有四处留下的痕迹。

她根本没办法对着华天宇喊冤枉。

“本殿不知道你怎么爬上床的,不过,你最好识相,别让本殿不满。”华天宇系上腰带,冷冷扫了一眼那颤颤巍巍的女人,率先走了出去,女人则忍着疼痛快步跟上。

大厅里,安溪不悦地坐在主位上,身边站着小太监,嫣然则是没有再出现,说到底也不过是个孩子,经历得也少,这种事情,自是难以接受。

“公主,此事却有误会,本殿一时不察,遭了暗算,还请公主允许本殿将暗算之人查出。”华天宇拱手道,他此刻已经知道,只怕那银月本就是个探子,还有那个泼水的婢女,多半也是个可疑的,只说她为何端着水盆去花园方向,便是叫人怀疑。但他方才,却是出了神,居然没有想到这茬。

“哦?”安溪严肃的脸微微沉了沉,“这样说来,本宫是错怪大皇子了。本宫大多时间都不在这府上,若是出了吃里扒外的人,本宫自当给大皇子一个公道。”

这话其一表明自己并没设计陷害他,其二是表明自己对府上的人一无所知,若是有心人安插眼线陷害自己,破坏两国邦交,她安溪也绝不会包庇。

第九十八章 谁是真话

在华天宇听来,却不仅仅是如此,更是如同一颗闷雷。

大多时间不在府上?华天宇此刻才意识到,自己是糊涂到什么地步,居然连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忽略了,这公主府年久没有人打理,消息自然不流通,自己手下人也难怪查不到消息。

再者,这样宽松的府邸,旁人想安插探子,也是如鱼得水,只是,若真有其他人安插的眼线,这事就需要重新审视了。

“不知公主府上可有一个叫银月的人,是厨房的管事。”华天宇坐下,那跟来的婢女却是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只得静静跟在华天宇身后。

安溪瞧了一眼这个婢女,对着旁边站着的侍卫使了眼色,立刻有人将人拉了出去,华天宇是一个眼神也没给那婢女。

“本宫也不是太清楚这事,不如将所有下人都叫来,殿下当面指认?”说着,得到华天宇同意,安溪又一个眼色,两个侍卫立刻退了下去。

“本殿在大厅等候公主还有嫣然时,那个叫银月的婢女自称是公主与嫣然在赏菊,将本殿骗了去,不知公主可知?在跟着那人去花园时,本宫被一个端水的婢女泼湿衣服,那个婢女便带本宫去了厢房,我换衣服时,那个婢女在门外,而后我便昏倒了,对外界一无所知。”

华天宇已经猜到此事是冲着自己来的,但还是要告诉安溪,而且嫣然多半就在内室听着,碍于颜面才回避了,为了不让她误会,自己也必须将此事解释清楚。

果不其然,安溪微微愣了一下,随即正色摇头:“虽然花园确实有片菊园,但本宫不喜菊花,更不会赏菊,那些花,应当是管家他们准备的。”

“下人来禀报时,嫣然正缠着我在仓库,想找我拿着小玩意,我便让那人先走,而自己随后就到。不过,半路上看见了谭公公来了,便聊了几句,稍稍耽搁了一会,等我们到客厅的时候,客厅没有人,我便派人去搜寻,最后……”

说到这里,安溪也住了口,看着华天宇,脸上带着淡淡的笑,这笑容让华天宇羞愧之余更加恼怒背后设计自己的人,若是被他抓到,定是要千刀万剐的。

“公主殿下,除去关在柴房的彩儿,一共六十三名婢女,张管家正在院里清点人数。”一名侍卫打扮的男子进来行礼道。

安溪点头,看向华天宇,后者点头起身:“劳烦公主带路。”

安溪点头,先行走了出去,华天宇恋恋不舍看了一眼内室,随后走了出去。

“见过公主殿下,晋国大殿下。”婢女们都端正态度行了一礼。

“回公主殿下,婢女六十三名都已到位,不知殿下有何指示。”张管家低头道。

安溪仍旧带着淡笑,看着张管家:“张管家,你一直低着头,是怎么了?”

华天宇此刻已经在婢女面前穿梭,沉浸在自己的脑海里,并未听清安溪的话。

“回公主殿下,奴婢早上的时候不小心被烧伤了,所以不敢抬头,担心惊扰殿下。”张管家有些愧疚道。

安溪微微应了一声,没有再出声。

华天宇很快抓出了那个泼水的婢女,但是怎样看也没能找到那个叫银月的人。

“你们谁是银月,掌管厨房的那个银月。”

很快,有个婢女低着头,磨磨蹭蹭地还是走了出来,华天宇看见来人脸时,心中微微有些失望。

“你就是银月?可是掌管厨房?”

“回大殿下的话,奴婢正是银月,掌管厨房。”银月回答得战战兢兢,生怕自己答得不对就没了命。

华天宇听了回答,更加失落,这声音并不是之前听见的声音,这人也没有带人皮面具。

“你下去吧。”

“是。”银月点头,不慌不忙地退回原地。

“管家,可还有人没到?”

“回殿下的话,婢女六十三名,除去彩儿,都到齐了。”张管家低声应道。

华天宇本来还有些丧气,听见这话,突然抬起头来,目光直直的打在眼前这个深色系衣服的管家身上。

“你,抬起头来。”

“奴婢的脸被烧伤了,担心污了殿下眼睛。”张管家的头垂得更加下去。

这样一说,华天宇的疑心更重了,语气也强硬起来:“本宫命你抬起头来。”

“是。”张管家应了一声,随即缓缓抬起头来,左脸果然因为烫伤贴了一贴膏药,但右脸却不是华天宇想象中的脸。

看出了华天宇眼中的失望,安溪依旧笑容不变,慢悠悠踱步到那个在路上泼水的婢女:“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云儿,奴婢有错,奴婢有错,殿下饶了奴婢吧。”云儿一脸惊恐,不住地磕头,很快额头便起了一片淤青。

“是谁让你端着水盆去花园的?”华天宇被拉回正轨,看了一眼安溪,又将目光落在地上跪着磕头的人。

“奴婢、奴婢……殿下饶命啊,是银月姐姐的月事到了,奴婢是提水去清洗床板的。”颤颤巍巍,支支吾吾,但云儿还是说了出来。

银月?又是她。银月很快跑了出来跪了下来,一脸慌张地说道:“奴婢冤枉,奴婢的月事已经过去十天了,根本不会现在来月事,云儿分明在说谎,她在诬陷我!”

“我没有,明明是你让张管家来找我,说你的月事到了,但没办法清洗,我还想找你关心一下你,但是今天一天我都没有找到你,所以我才直接端水去的。”云儿立刻反驳道。

“你、你血口喷人,我今天明明一直都在,是你被人指使是不是,我从来没找过张管家。”银月微微有些心虚,她今天确实偷偷出去报信了,可以往一直都被她巧妙的躲了过去,今日一回到府上便突然出了事,让她有些措手不及。

“张管家,你怎么说?”

有下人很有眼色搬来了两张凳子,安溪坐在一旁,惬意地问道,华天宇也跟着坐了下来。

被突然点名的张管家愣了愣,这污水怎么又泼到自己身上来了。但看这架势,明显云儿说的真话,而银月有心虚之色,张管家在心里迅速做了决定。

第九十九章 优秀的细作

“回禀公主殿下,确有此事,银月一大早便来找我,只说她有事需要外出,请我找人帮她清理一下床席。”都是替人做事,张管家自然知道银月为什么出去,平时井水不犯河水,但既然准备推银月出去,她自然要把话!说得绝对,不让银月反咬一口。

听见张管家的话,银月心中立刻凉了,自己方才的犹豫,居然令管家选择了云儿,放弃了自己。偏偏她不能反驳,还必须小心应对,否则今日出去之事,自己行为令人生疑,坏了主子大计就真的不好了。

银月当即一脸悔恨,哭诉道:“殿下饶命!殿下饶命!奴婢方才是因为害怕才不敢承认的,奴婢什么都没做啊,奴婢这几日觉得身子不适,告知管家后,便出去买了一些中药调理。奴婢只是害怕,奴婢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求殿下饶命啊。”

不管是不是她做的,此刻都必须咬定自己不知道。

云儿也跟着磕头:“求殿下饶命,云儿真的只是端水过去,什么都不知道,也什么都没做啊。”

“公主,此事……”到底不是自己的人,华天宇也还是要看一下这主子家怎么说。

安溪点头:“大皇子请便,本宫这里的人,但凡有不臣之心,尽可处置,本宫绝无二话。”

意思清楚明白,你放手做,这里的人都无关紧要,你若是觉得都有嫌疑,给出理由,她安溪也不会替人说一句好话。

在场大半的丫鬟都吓得脸色苍白,其中大部分是探子,少部分是胆小的,只剩下少部分问心无愧的人,仍旧屹立不倒。

华天宇点头,看着一旁的侍卫却是对着安溪说话:“还请公主将柴房的那个女人,以及这个云儿、银月,还有张管家都分别关起来,本殿亲自审问。其他人便先散去吧。”

安溪挑眉,对着侍卫微微点头。看来这个大皇子,确实没有想象中那般,是个花架子。

侍卫将众人遣散后,便拖着几人去了地牢。

“不知公主是如何认为的?”华天宇试探道,这几个人,明显都不简单,只是不知道,其中是否有安溪的人。

安溪与华天宇并肩走向地牢,仍旧带着一脸淡笑:“本宫对于这些人,一个也没有印象,这样说,大皇子可明白?”

华天宇点头,继续走着。

安溪又道:“大皇子,公主府虽然内部不严明,但自本宫被刺杀后,父皇便拨了暗卫在门口把守,相信罪证不会离府,方才本宫已经命人去搜了几处住所,想必很快会有结果。”

罪证?药物!还有那身衣物!华天宇微微点头,随即也明白了为什么自己进去公主府中药昏倒,暗卫却迟迟没有出现搭救。

“先去审彩儿吧,如今只剩下她没问了。”华天宇点头,即便安溪不说,他也是这样想的。

一间客房,分明不会有人进入,偏偏彩儿进来了,还趁自己不备,与自己发生了这事,分明其中有鬼。

到了地牢,却听见四个女人在喋喋不休,仔细一听才发现,几个人居然在吵架,话里话外都是说自己冤枉,似乎自己就是最冤枉的,其他人都是坏的,可话里话外却没有道出对方背后有人的消息。

安溪微笑的眼睛中划过一抹讽刺,四个女人一台戏,还真是精彩!

“把她带出来吧。”华天宇指着那个与自己上床的女人,眼中杀意一闪而过,若非猜测有人在背后推动,这种爬床的女人,他都是直接杀掉。

“你家公主已经把你交给本皇子了,你是个聪明人,本殿问什么,你就说什么,若是有一句假话……本宫保证,你不会想知道下场!”看着彩儿被捆在十字架上,华天宇说着,最后一句话凑到彩儿耳边,带着无尽的杀意与狠辣。

安溪没有理会两人,自顾自找了位置坐下,回头看见彩儿惨白的脸色,脸上的微笑也一直不变。

看吧,四个人如何狗咬狗,好戏已经开场了。

“行了,说说吧,怎么来了客房,还趁本殿昏迷,与本宫行了事。”

提起此事,华天宇就一肚子气,自己分明昏迷过去,怎么会对这人行了不轨之事,如果是中了欢好之毒,也应当有意识才对,可方才在房间,他也看见了床上的血迹,也知道,两人确实有了夫妻之实。

彩儿浑身哆嗦了一下,微微有些犹豫。

“你最好收起自己的心思,不然……”华天宇看出这个女人的异心,冷笑一声,在她面前坐下。

“是是,奴婢说。”彩儿打了个冷战,慌不择言:“奴婢本来在房间休息,门口有人敲门,奴婢去开门,却发现没有人,不过地上有一叠衣服,上面还放着一张纸条,说殿下您在客房,不过衣服湿了,客房没有衣物,让奴婢把衣服给您送过去。”

“奴婢当时鬼迷心窍,听他们说西燕大皇子长得很好看,也一直爱慕着殿下,就想着,能够趁着去送衣服的时间见一下,没有想到这其中有什么不对劲。奴婢当时敲了门没人应,推开门的时候,殿下您就扑了上来,奴婢一个弱女子,如何能抵挡殿下的刚猛,而且、而且奴婢心中,还爱慕殿下……殿下,殿下饶了奴婢吧,奴婢、奴婢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了。”

话里真真假假,安溪心中冷笑,果然,派来的都是最优秀的细作,不是吗?

那纸条上面,其实是告诉她,西燕的五皇子华天晏被人追杀至此,虽未受伤,却中了情毒,需要她献身,若是愿意,便可借着送衣服的缘由去那间客房。

偏偏彩儿的主子就是华天晏,彩儿也一直爱慕着华天晏,知道此事,只满心欢喜,抱着衣服便过去了。

推门的一瞬间,她便感觉自己功力尽失,而华天宇扑上来那一刻,彩儿便知道自己被人算计了,可她却没有丝毫抵抗的力气。

但她是个精细的细作,是百里家与华天晏精心培养的探子,只在片刻间便做出最好的反应,在华天宇和自己身上留了痕迹,甚至刻意放了血在床上,都只为了让华天宇可以有一丁点怜惜而放过她。

第一百章 黄雀

只要能放过她,若是日后能跟着华天宇,也算她这颗棋子还能继续为华天晏做事,若是不能,她便回去向主子请罪,争取去其它地方做事。

华天宇听后,心中果然有被恭维的快感,杀意也就减了许多,他之前抓住彩儿的时候把脉,分明就察觉到她没有武功,再加上爱慕自己,所以不能抵挡也很正常,早上的算计,也算是为了让自己怜悯从而给她一个名分。

如此看来,彩儿应当也是被人利用,主导者会是谁呢?张管家、银月、云儿,华天宇用手支着下颚,垂眸沉思着,究竟会是谁?

“公主殿下,我们在她们住处搜到了这些。”正在此时,一个侍卫匆匆上前禀报,另外三个侍卫各自端着一盘东西走了上来。

安溪看了一眼华天宇,后者已经把注意力集中在这三个被黑布遮住了盘子上面。

“是什么东西?”

“回殿下,这个是大皇子所说的衣服,是在银月房间找到的,找到的时候已经被打包起来放在暗格里。”

“这个是一张人皮面具,是在云儿的房间找到的。”

“最后这个,是张管家房间的药汁,可以有使人暂时毁容的功效。”

“另外,在她们房里,都藏有一些暗器,还有暗格。”

事情再明显不过,张管家做贼心虚,那个银月也好不到哪里去,至于云儿,也并非良善之辈,三人分明都会武功。

“可有找到其他催情的药物?”纵使是这样,华天宇也仍旧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

侍卫摇头:“回大皇子,并不曾发现催情之物,甚至门口的暗卫也不曾发现有过此类物品出入公主府。”

华天宇点头,看向安溪,既然已经如此,究竟是三个人中具体哪一个也就不那么重要了,因为三个人,都是细作,而细作被暴露,注定只有一个结局:死!

“大皇子觉得,此事交由本宫处理,定当给大皇子一个交代,如何?”安溪缓缓起身,看向华天宇,带着一如既往地笑意。

华天宇点头,正欲说些什么,彩儿慌忙叫了一声:“殿下!”她如今明显也暴露了,这个是非之地,她不能再待下去了,这次事件,便是一个警醒,若是留给公主处理,公主只怕也不会放过她。

华天宇回头看了眼彩儿,揉了揉脑袋,重新看向安溪:“公主,这人……还望公主行个方便。”

安溪看了一眼彩儿,点了点头:“让人将她送回房间好生养着,明儿送到驿站去。”

华天宇点头,满意地随安溪离开地牢。

到了地面上,安溪才浅笑道:“原本以为殿下饶命是露水情缘,如今却是没想到,本宫这个婢女,竟还能得殿下如此厚爱。”

没等华天宇下意识否认,安溪又似不经意般说道:“殿下如今还是回驿馆去吧,本宫要去陪嫣然了,她此刻只怕,并不想见到殿下。”

华天宇本想反驳,却是说不出话来,只得点头,任由安溪远去,自己也被侍卫往门口引去。

露水情缘么?恢复理智后,华天宇似乎智商也恢复了正常。

彩儿的话,仔细推敲起来,看似慌乱却缜密无比,这并非一个普通婢女所能有的思维,若是普通婢女,说话的逻辑一定是乱的,而不是像她,甚至张管家、银月还有云儿,除了银月中间有细微的心虚,她们虽然表面慌乱无比,字里行间却都是满满的逻辑。

“本宫大多时间都不在这府上,若是出了吃里扒外的人,本宫自当给大皇子一个公道。”

“大皇子请便,本宫这里的人,但凡有不臣之心,尽可处置,本宫绝无二话。”

华天宇脑海里突然想起这两句话,心中一个激灵,那个彩儿,只怕也是个细作,这个公主府,并非他之前认为的那般刀枪不入,之前不就正好出了一次刺杀吗?

恰巧这时,侍卫将他送到了门口,华天宇谢绝了马车,径自步行回驿馆。

不过一个转弯,身旁便多了一人。

“主子。”

“不必多说,我已经知道了。公主府多的是细作,你们重新去查,着重查那个管家,厨房的管事,还有两个叫云儿和彩儿的婢女,这四个人,务必查出背后的主子!”

“是。”

华天宇冷笑一声,到如今,他也意识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自己这次是被活生生当成了靶子,却不得不认栽。

安溪分明是知道这些人背后有人,又或许是,她本身对于公主府的人就不信任,所以才会不留痕迹地提醒自己,趁着这个机会,顺带也能铲除几个钉子,确实不错。

这次,到底是他大意了,背后之人多半就是为了破坏他与落莺阁的关系,当着嫣然的面与人颠鸾倒凤,如今与嫣然的关系想要进展是难上加难了。

华天宇思忖着越走越远,并未注意有人一直在暗处跟着他,直到看见他吩咐完暗卫,此人才悄悄离开。

公主府。

“小姐,你的计策当真是好,简直一箭三雕啊,帮公主处理了人,又给嫣然解决了麻烦,甚至还替我报了仇。”杉杉开心地笑道,之前因为华天宇而生出的不快都消失得无影无踪,显然,木雪莹做的大快人心。

木雪莹只微笑着,之前她们打晕了张管家,木雪莹假扮了银月,引华天宇上钩,杉杉则是扮成张管家,给云儿传递了命令,让她端着水去了花园。

这些,都是各方势力安插的眼线,一个个,都精得跟个人精似的。

对于方才发生的一切,木雪莹虽未现身,但与杉杉两人一直都隐在暗处观察着。

“小姐,你的计策,可真好,就让他们狗咬狗。”杉杉笑道。

两人正站在高处说笑,安溪便从远处走了过来。

“公主。”杉杉对着安溪远远行了个礼,又坐了下来,微笑着说道。

安溪含笑着点头:“你这下满意了吧?”

杉杉连连点头:“自然是满意了,公主你还不知道吧,那药可还有副作用,未来两个月他都会不举,想到美人在怀却不能为所欲为,我就开心。”

第一百零一章 别再有下次了

安溪微微讶异,跟着坐了下来,随即笑着点头,言语间也多了些真情:“我倒是没想到,居然还暗藏着这个,莹儿真是技艺增进不少。”

木雪莹点头:“没办法,他惹得起就该承担后果。那三个人知道消息了吗?”

见着安溪点头,木雪莹又道:“这两天预计就会有人来闯府了,我已经去叫了人手,到时候趁乱帮你清理掉那些细作,终归你要一直住在这里,该清理的人都得换了。”

安溪眼中闪烁着微光,握着木雪莹的手:“莹儿,谢谢你,这样为我着想。”

木雪莹反握住她的手,浅笑道:“说什么呢,我们不是好姐妹吗?同过生也共过死,若是不帮你,我还能帮谁呢?”

安溪眸子闪了闪,是啊,若是不帮你,我还能帮谁呢?

“莹儿,你今日就要离开吗?”

木雪莹点头:“当然,不过会等到人手给你安排好,瑾月也回来之后。日后杉杉辅佐你,我也会比较放心,她毕竟会我们内部传递消息的方式,日后你是真正被推到风头浪尖了,所有人都看着你,巴不得你出问题,纵然你很让我放心,我也不得不提醒你一句,一定要更加小心。”

安溪看着木雪莹的眸子,坚定地点头。

“溪儿,你了解西晋的四皇子吗?”说话间,木雪莹一动不动注视着安溪。

安溪的眸子再次闪了闪:“不了解,不过似乎人挺有才。”顿了顿,又抬头看向木雪莹:“话说,我们那次不是救过他吗?怎么,你准备以他在西晋落子?”

木雪莹点点头,想了想又摇头:“不算吧,他是阿澈的人,所以我便没打算再扶植了。你如果有时间,可以就与他打好关系,然后多了解一下西晋方面的事情,他安插的探子,你可以放他一马,毕竟也一直在帮你。”

“好,放心吧。”安溪没有多问,西晋终究是个复杂的地方,更是苗族人的聚集地。

安溪笑着起身:“走吧,快晌午了,我们去吃饭吧。”

木雪莹含笑着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寒光,或许有些人,是会变的,只是,别让自己为难才好。

安溪刚刚接触到木雪莹的背,木雪莹便用了轻功站在安溪的背后,并点了她的穴。

杉杉很利落得飞身离开。

“溪儿,你真是令我失望!”木雪莹语气淡淡的,听在安溪耳里,却是有种莫名的惊慌。只这一句,安溪便知道,她猜到了。

“莹儿,抱歉……”

“你明知我最讨厌什么,却偏偏犯了我的逆鳞!”木雪莹看着花园里一片的菊花,眼神冰冷得摄人,她经历过什么,别人不清楚,安溪还不清楚吗?安溪与自己有着相似的经历,甚至都被最亲的人背叛,应当是最能理解她才是,可偏偏,安溪做了她最不想看见的事情。

“不,莹儿,你误会了,我是为你好,便是你恨我,我也不能让你以身犯险!”安溪莫名心慌,但并不认为自己做得有何不对。虽然早已知道这是犯了木雪莹忌讳,背着她并且替她私自做了决定,但她既然当时选择了同意周皇的决定,便已经想到莹儿会生气。

她了解莹儿,即便莹儿会生气,也不会真的不理自己。

果然,木雪莹看了她一眼,心中生起的那一丁点怒气,因为那句不以身犯险,还是消失不见。

“那么瑾月,可是代替我去了?”木雪莹并未解开安溪的穴,语气悄悄温和。

安溪沉默半晌,道:“代替你的人是她去安排,但具体安排了谁,他们并未告诉我。”

“南宫轩澈让你瞒着我?瑾月离开之前如何跟你说的?”前一个问题已然是默认,如果没有他,想必以安溪目前束手束脚的情形,也没有那个时间可以对付白翊他们。

“他们……只说跟着去了,我只需负责牵制你便可。抱歉,能代替你的人那么多,我并不知道,瑾月会亲自去……”

事到如今,两人都清楚得很,瑾月扮演了木雪莹,以自己为饵去冒险。能扮演木雪莹的人很多,但能将木雪莹在木国的事情都了解得清清楚楚甚至感同身受的,除了痕玉,瑾月便是最好的人选。

木雪莹点头,解开了安溪的穴道,转身便要离开。

“莹儿。”

木雪莹顿住了脚,抬眼看向安溪。

“能不能不去,那里……太过危险,你如今的身体,根本支撑不住。”安溪眼中带着泪光,向来带着合适微笑的脸,已经染上悲色。

看着安溪,木雪莹只是一字一句道:“溪儿,这种事情,别再有下次了。”

留下这句话,木雪莹便转身离去。

空谷家族一向神秘,势力庞大,甚至还对木雪莹的事情了如指掌,知道怎么做可以将打击放到最大。如今让木雪珍前来,即便木雪莹知道这是一个陷阱,可带着本身的自负以及对空谷家族的好奇和忌惮,木雪莹也一定会去一探究竟。

偏生木雪莹带着七色彩蝶之毒,纵使百毒不侵,可一旦受伤,即便是小小的一道伤口,木雪莹也是生不如死,若是服了压制的药,那便会一天一夜手足无力,那时,便只能任人宰割。

安溪将木雪莹看得很重,所以不愿让她去涉险,甚至在知道是瑾月亲自涉险后,安溪也仍旧想着木雪莹的安危。

但在木雪莹心里,如同安溪一样,不论瑾月背着她做了多少犯忌讳的事情,只要不是真的背叛她,她都会带着绝对性的保护,瑾月在她心里的地位,并不比木雪莹在安溪心中低。

可是这一点,安溪并不明白,又或许她明白,但瑾月在她心里,却是远远比不上木雪莹。如今看着木雪莹离开,安溪却不能拦着,只能眼睁睁看着木雪莹步入危险之中,浑身传来一阵无力之感。

若是她不这么弱,是否就能保护莹儿,而不是让她一心担心自己,为自己出谋划策了?

“安小姐。”杉杉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身后,已然是嫣然的装扮。

“她离开了?”安溪闭了闭眼,并未转头。

“是,小姐从暗道离开了。”

“好,他料得果然不错,当真瞒不住。”安溪轻声喃喃,带着些许难以置信。

第一百零二章 我就不该信你

杉杉没有说话,她知道,安小姐并不需要人回答。

不过片刻,安溪睁开眼睛,眼中重新恢复了一如既往地清明。

“走吧,这两天,我们也有得忙。”

“是。”

木雪莹换装离开公主府后,便直接找了木荷还有蓝冰,得到的消息,却是令人震惊,因为木荷她们,对于这个消息,完全不知道。

“行了,你们下去吧,我想一个人静静。”木雪莹第一次露出了烦恼之色,木荷与蓝冰也知道,只怕其中是出了什么事,但不是她们该问的,也就很听话地下去了。

“南宫轩澈,我就不该信你,还将金玉令给了你。”

因为有了金玉令,所以南宫轩澈才会轻易将隐藏了自己、还有白翊木雪珍他们暗中出城的消息,因为信了他,才会让这件事,这样超出她的掌控,甚至还连这些人的出城时间和方向都不知道。

瑾月替她陷入险境,纵然瑾月也浸过药浴,百毒不侵,可若是受伤,便会完全暴露出来,这样轻易就能被那群人识破,南宫轩澈他们都没想到吗?

“南宫轩澈,你最好保证,还给我一个完整的瑾月!”

脱离自己的掌控,木雪莹有些心乱如麻,似乎从遇上这个男人之后,事情便一早偏离了原来的轨迹。

不过片刻,木雪莹便做了决定,既然消息被封锁,那么,她便亲自去查,她就不信了,自己居然一而再再而三地栽在南宫轩澈手里。

此刻,瑾月已经代替木雪莹,带着江莫江梁两人乔装的手下,混在了白翊一行人中,出了城门便被带着一路往北。

木雪莹假扮嫣然时,一直都没告诉瑾月,江莫江梁是紫少的人,所以当南宫轩澈将两人遣到她身边随行时,瑾月只当之前也是南宫轩澈派人帮助了小姐,而且这两人武艺超群,比自己不知高出多少倍,当下也就没有拒绝,带着两人就上路了。

“莹莹。”此行并未带木雪珍随行,因为南宫轩澈让人给木雪珍灌了药,除了偶尔是清醒,其余大多时候都在说胡话。

“雪珍到底是你的亲姐姐,你……怎么舍得喂她吃如此的狼虎之药?”

木雪莹(瑾月)淡淡地扫了一眼白翊,声音没有一丝起伏:“姐夫如今……是在指责我么?”

“并不是,莹莹,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白翊连忙否认。

“姐夫最好还是称我七皇妹,免得令人误会!”

木雪莹(瑾月)仍旧冷冷的,话里却带着气。

她无法想象,天下怎么会有这么厚颜无耻之人,分明算计利用了木雪莹,甚至已经娶了木雪莹的姐姐,却还能一脸无辜地表达自己的爱和愧疚,若是之前是为了加深木雪莹对木皇的怨念,那么如今呢?知道木雪莹背后的势力难测,所以就来讨好卖苦了?

“莹莹,你如今,可是还在生我的气?”听出了木雪莹的一丝恼怒,白翊心中有些意外的惊喜。

“没有,你想多了。”木雪莹(瑾月)眼中平淡无波,连个眼神也没有给白翊。

白翊却以为木雪莹是嘴硬,伸手想要抓木雪莹的手,江梁立刻想站上去维护木雪莹,江莫却狠狠拉住了他,几乎一瞬间,两人已经将瑾月当作了小姐,也都打心底开始信任她,认为不会出什么事情。

当江莫后知后觉反应到这人不是小姐时,白翊的手已经抓住了木雪莹(瑾月)的手腕。

但只刹那,白翊便嘴唇发黑,四肢僵硬,倒地不起。

与白翊一起的随行人员都是被木雪珍这个善良的主母所收服了的,心中对木雪莹这个第三者本就愤愤不平,此刻见了白翊如此,都纷纷拔剑对准木雪莹,江莫江梁也跟着拔剑,将瑾月护在身后。

木雪莹(瑾月)看着地上异常狼狈的白翊,缓缓蹲了下来,右手拿着三枚银针,随意就要往白翊身上扔。

“住手!你这恶毒的女人,枉少爷和夫人对你这么好,你居然恩将仇报,如今还不知悔改,居然要伤了少爷性命。”白翊最忠心的手下林肃忿忿不平,出口骂道。

木雪莹(瑾月)冷笑一声,手中的银针仍旧朝白翊扔了去,周围的人纵然心中再急,却也因为白翊不敢动手。

“看来我的好姐姐,将你们调教得很不错,一个个的,都是一等一的走狗!”木雪莹(瑾月)丝毫不掩饰眼中的讥讽与杀意,说出的话寒意十足。

“你……”众人恍惚间,仿佛看见了那叱咤风云、以一舌之力,对战群臣的木七公主,顿时都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他们怎么忘了,面前这个人,是曾经敢杀人面不改色,敢当堂怒骂宰相,甚至还骂了连皇上都不敢得罪的御史们的七公主啊。老虎再如何衰弱,哪怕拔光了毛,甚至拔掉了牙齿,也依旧还是老虎。

木雪莹(瑾月)扫了一眼众人的眼神,心中冷笑,这便是那群被木雪珍收服的人么?真是不堪重用!

只是小姐啊,你的那个好姐姐,对你还当真情深!你若是知道,又会神伤了吧?

木雪莹(瑾月)见白翊脸上的乌黑褪去,便将银针拔了下来,江莫很有眼色地递上一块手帕,瑾月接过也没说什么,仔细擦拭手中的银针,含笑说出的话却令人生出无尽的凉意。

“雪莹似乎忘了说了,我的身上一直都带着毒,若是不小心,便会中毒,三皇姐她……可也是这样中的呢。”,

无心大师说,瑾月戾气重,并非没有道理。跟在木雪莹身边,瑾月将木雪莹的性子学了七八分,纵然外表温和,可残暴嗜血,也是她骨子里不能磨灭的。

白翊逐渐恢复知觉,缓缓站了起来。他知道现在的模样,才是木雪莹最常见的一面,可他从来没想到,这一面,如今居然是面对着自己而来。

“少爷,你没事了?”林肃有些讶异。

“不许再对公主无礼,继续赶路吧。”白翊没有再对木雪莹说些什么,此刻,似乎说什么也无用了。那些手下的反应,已经是这些年木雪珍对她这个妹妹态度最好的证明。

第一百零三章 回不去

江莫在心中肃然起敬,不愧是小姐身边的人,举手投足,甚至气势心计,都丝毫不比小姐差。江梁则是讶异之后迅速恢复平静,不管怎么说,瑾月可以自保,都是最好的,只是方才那群人,都是统一的神色,竟是看不出谁才是空谷家族的人。

经历这一件事,江莫江梁也莫名的信任了瑾月,小姐身边奇人异士多,真的不是说说而已,两人之前并未在木雪莹身边出现过,所以也只是听江容江易江戈他们说过,小姐身边有许多才能之人,但本质上,两人都不信,说到贤才,谁还能多过主子呢?

但之前在安国皇宫,看见那假扮嫣然的杉杉,还有那永远一脸淡笑却有储君风范的安溪,甚至还有那神秘的红儿,如今假扮小姐的瑾月,无一不表明,小姐身边,都是能人。

一行人各怀心思,向着北方走去,只等到了城镇,便去买马。

看着天上飞过的几只云雀,瑾月心中微微惆怅,面纱下的嘴轻轻念了念。

小姐,不要怨我才好?

几日后,一行人赶在夜幕降临前到了下一座城镇,投宿了一家客栈。

期间直至吃饭休息,白翊也再没主动找瑾月说过话。

“我吃好了,便先回房休息了。”说着,木雪莹(瑾月)便放下碗筷,起身离开。其他人想拦,却还被白翊一个抬手阻止了。

木雪莹(瑾月)有些神色不明地看了一眼白翊,随后飞身上了楼。

该来的,总会来,不是吗?

敲门声响起时,瑾月正在捣鼓一些毒药,听见门外只有敲门声却没人说话,瑾月便知道这不是自己人。

来人似乎知道她在忙,只敲了两声,便站在门边静静等候,瑾月将一些重要的毒药随身收了起来,便去开门,却是白翊。

“这么晚了,三驸马来找我,不知有什么事?”

白翊眼神有些复杂,落在木雪莹绿得发黑的手,忍不住开口:“你的手,没事吗?”

木雪莹(瑾月)淡淡看了一眼桌边还散开的药:“并没有事,方才在弄药,并未来得及净手。”

白翊顺着目光看去,才放心地点头。

“莹莹,陪我走走吧,最后一次,好吗?”

木雪莹(瑾月)本想拒绝,但听见这一句,眼眸微微动了动,还是点下了头:“稍等。”

随即转身进了门,将桌上的药收拾了一下,放进了盒子,又当着白翊的面放进了床头柜里。

“走吧。”木雪莹(瑾月)一如既往地冷淡,白翊做了一个请的姿势,率先下了楼。

“小姐……”看见白翊上楼一会,就带着瑾月下来了,虽说对她已经比较放心,但要暴露其实很简单,他不得不担心,所以江莫还是开了口。

“阿莫,我曾经的话,你忘了吗?”瑾月冷冽地开口,目光如炬。

曾经的话?什么话?突然,江莫一个激灵,想起那日在赌庄时,小姐说的话。

“本阁掌管什么,似乎不是护法应该了解的!”

虽不知瑾月是如何知晓的,但江莫知道,自己身为近身侍卫,确实逾越了,如此,只会引来猜忌。当即起身单膝跪下:“江莫失礼,请小姐责罚。”

木雪莹(瑾月)眼中的冰寒不减:“别再考验我的耐性,起来吧。”

“是,属下知错。”江莫面无表情,说完,却不曾起身。

木雪莹(瑾月)也没再给江莫眼神,静静从面前走过,白翊眼神微眯,随即跟了上去。

待两人走出客栈,江莫才缓缓起身,看着门口微微愣了愣。不知道,自己塑造这个动情的角色,是否可以打消他们的疑虑呢?

“吃饭吧。”江梁面无表情,开口劝道,江莫点头,坐了下来。

“三驸马想说什么便说吧。”木雪莹(瑾月)冷声道。

“莹莹,我们之间,什么时候,竟这样生疏了?”白翊被木雪莹的称呼深深刺痛了心。

木雪莹(瑾月)沉默了一会,只淡淡的道:当初造成这一切的,不是你吗?”

是啊,造成这一切的,不是自己吗?白翊回想起之前,那群人问自己愿不愿意,他说,愿意。先皇问自己愿不愿意,他回答的,同样是愿意。

“莹莹,跟我走,好吗?我们逃去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永远厮守在一起,我们谁也不理会,好吗?”

白翊顿住脚步,音量不自觉放大,紧紧地盯着面前这个令他难以忘怀的女子,带着难掩的激动之色。

“逃?能够逃去哪里?白翊,你能不能别这么天真!”木雪莹(瑾月)悲凉地笑了笑。

“不,莹莹,这是可以做到的。我带你去找他们,他们会有办法,只要你愿意,你不去周国,我也不再回去,他们肯定会帮我们的。”白翊想抓木雪莹的手,但看着那双发绿的手,还是生生收回了悬在半空的手。

“那三皇姐怎么办?小秋和小冬怎么办?”

一句话,浇灭了白翊所有的心。白慕秋和白慕冬还不到四岁,自己可以割舍木雪珍,却无法撇下他们,两个孩子还那么小,正是需要父爱的时刻,自己怎么能在这时放下他们呢?

“白翊,我们两个,早已经结束了,还没开始的时候,就已经结束了。”木雪莹(瑾月)看着天,微微闭了闭眼,眉头也蹙了起来,明显是难受的模样。

“我们……真的回不去了,是吗?”白翊此刻真的后悔,为何会变成如今的模样,当初分明答应的假成亲,怎么当时醉酒,一觉醒来,便已经与雪珍有了夫妻之实,似乎从那日起,两人便再也回不去了。

木雪珍,敢伤害我家小姐,你很好,想必以后,不会介意家破人亡吧?瑾月想着,一个恶毒的计划在脑中成形。

“白翊,有些事,一旦发生,再无挽回的可能。我们,早在你答应父皇之际,便回不去了。三皇姐很爱你,也很爱那两个孩子,我看得出,否则也不会因为担心那两个孩子来求我,甚至还不惜下跪。看见她这样爱你,我也放心了,日后,你好好与她过日子吧。”

瑾月不知木雪莹并未喜欢过白翊,此刻,将自己想象成小姐,只觉得那个所谓对小姐好的三公主用心太过险恶,必须好好教训。

第一百零四章 挣扎

果真,白翊听了此话,也听出木雪莹语气中的痛苦与挣扎。

不自觉联想到成亲那时,分明与木雪珍说好的假成亲,却在成亲那日,自己独自喝醉酒,第二日醒来,便已经与木雪珍赤身躺在了一起。

那日,木雪珍眼泪婆娑地告诉他,她并不在乎自己心里有木雪珍,那日的事情,她也可以当作没有发生。

自己也正是因为那日,才对她动了恻隐之心,也愿意对她好。后来,她说,她想要个孩子,这样,她的心,可以有个皈依之所,所以,自己也给她了。

如今想来,木雪珍是一早就喜欢自己,为了留住自己,她利用自己,达成她想得到的所有,有了孩子,两人便有了联系,自己再也不可能摆脱她,与莹莹,也再无可能!

为了孩子来求木雪莹,这个理由多荒唐啊,木皇怎会狠心对自己的侄儿动手呢?不过是利用木雪莹对两个孩子的羁绊,所以不惜威胁她,甚至还下跪吧?

白翊一直以为是木雪莹自己对空谷家族的目的好奇想一探究竟,所以才同意来的,却没想到,竟是因为这样的原因,可是他,要不要告诉木雪莹真话呢?

“她、不,莹莹,她……”开了口,白翊还是住了嘴,若是此刻告诉她,她肯定会马上离开吧?后面的计划,也都会一一被打乱。

“莹莹,你可知,我的心里,一直都只有你。”白翊转身,走了几步,背对着木雪莹,掩住了内心的挣扎。

瑾月心中冷笑,面上却是不露声色。

“当初,先皇为一国之君,他的旨意,谁敢违背,而且周国愿意将你纳为皇后,他在那时就已经决定将你嫁到周国,彼时我还是一个官员家的少爷,没有任何官职,相比之下,更是不可能将你嫁给我。”

“我不知道你当时听见了多少,但在我答应之前,先皇将我白家上下几百人拿来威胁我,若是我不答应,便逃不过一个灭族的下场。莹莹,你可知道,我内心有多煎熬?”白翊转过身来,摸着胸口,眼中似有无限悲凉。

“我答应了,可是,我与木雪珍早就达成了意见,与她假成亲,日后好瞒着先皇与你解释,可是,成亲那日……”白翊闭了闭眼,并不想回想那段往事。

“我借酒消愁,第二日醒来,却发现自己……已经和雪珍有了夫妻之实。那日后,我就知道,自己再也不能和你解释什么,我们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我不奢求什么,只求你,原谅我,好不好?”

木雪莹(瑾月)脸上微微苦涩:“翊哥哥,为何之前不说,现在,却要告诉我?”

“对不起,我以为,自己可以看着你离开,你可以在周国过得很好。可是现在,我发现我错了,我也根本放不下你,我不想你嫁给别人,也不想再看见,你将那样陌生的目光放在我身上。莹莹,即便我们没有可能,你也不要与我断了情分,可好?”白翊声情并茂,瑾月差点就要拍手叫好了。

木雪莹(瑾月)的左手轻轻抚上胸口,眸中一片水光,言语中透露着丝丝悲凉:“白翊,你口口声声说,让我不要与你断了情分,可是,你现在的每句话,不都是在算计我吗?”

木雪莹(瑾月)将目光打在白翊脸上,白翊不自觉垂下了目光。

“白翊,你真是自私!为了偷生,舍弃了我,又为了我,甚至抛妻弃子也无所谓。我真的想知道,为什么,为什么我和三姐,都看上了你。如今,你在祈求我的时候,还不忘算计我,这样的真心,真的是心吗?”

“莹莹,对不起,我……受人之命,忠人之事,我也是迫于无奈。”白翊低下了头,他对她的心,从一开始,便带有目的,从来也不曾纯洁。

“白翊,你可知,我若是这次,我的毒发作,我面对的,只有死亡?”木雪莹(瑾月)看着白翊,两行泪从眼中流出。

没有什么,比心爱之人当面背叛,更让人难过了吧,若是站在此地的是公主本人,只怕,是真的活不成了。

白翊明显被震惊到,毒发之后,便是死亡,那些人,没有告诉过他啊。

“怎么会,不是三次吗?短短半年,怎么可能这样快呢?”

“没想到……你们竟了解得如此详细。”

瑾月心中警钟大作,皇宫居然有他们的人,对小姐竟掌握得如此详细。空谷家族,究竟为何要这样做?难道……和上官大小姐有关?

“他们,无所不知,也无所不能。莹莹,他们告诉我,要刺激你毒发,但是你不会死。其他的,他们便再也不肯说了。你如今,是想跑也跑不了的了。”事到如此,白翊也不好再隐瞒,只得从实说道。

“白翊,当真是我看错你了。”木雪莹(瑾月)狠狠地吸了口气,当即盘腿坐在地上调息。

白翊见状,到底是没出声打扰,方才木雪莹的话,他虽然说着不相信,可到底不敢冒险,万一真的已经是第七次,他真的不敢赌。

四周分明有人跟他打手势,白翊挣扎着,还是摇了头,他不想再看见木雪莹如此痛苦,就当是他的恻隐之心吧。

“白大人,你该动手了,或者,你直接把人交给我们,事情也就结束了。”埋伏的黑衣人实在看不下去,站了出来。若是让木雪莹就此平复心情,以她的身手,他们只怕还要耽误许久。

“就不能让莹莹调息一下吗?哪怕一刻钟也好。”白翊到底有些纠结,不忍地看了一眼木雪莹。

“白大人,当初就决定好了的事情,怎么能够反悔呢?而且,这个计划,不还是白大人你提出的吗?怎么,这么快就不记得了?”黑衣人看着闭眼打坐的木雪莹,冷笑着打击道。

乱吧乱吧,你的心越乱,毒发作得越快,我们收拾你才更加不费劲。

地上的人果然皱眉皱的更重。

“胡说,我从来没有提过这个。”白翊看向木雪莹,“莹莹,他在胡说,你不要信他……”

“废话真多,打晕带走。”

第一百零五章 选错

白翊没打算发生争执,所以随身便也没带兵器,闻言,立刻惊慌地看着木雪莹,想让她离开,但还没回过神,便已经被人打晕,扛在肩上。

“小姐已经答应了跟你们去,为什么你们还要来抓她?”

就在黑衣人要动手之际,江莫江梁两人赶到,随着声音而来,两人落在瑾月两边,警惕地拿着剑。

“我家主子等不及,想先见木七公主一面,见面之后,自会送你们去空谷家族,不会误了你们原本的计划。”

黑衣人从这两人身上感受不到任何的杀意,但那种属于杀手本身的敏锐告诉他,这两个人,并不简单。他知道,真正的高手,可以将杀气控制得十分之好。而木雪莹也明显已经平静下来,之前交手损失的兵将都已经告诉他,这个女人,并不好对付。如今三个高手,若是想对付,只怕很棘手。

木雪莹三人本就要去空谷家族,黑衣人自是知道,但他们主子也确实想要见一下这个女人,只要见过后,再继续送几人去空谷家族。若是双方能达成一致,也就不需再兵戎相见。

江莫眼眸动了动,这个建议,不无道理,能避免一场刺杀,也能保护瑾月身份不被暴露。不过此时,还是要看瑾月如何想。

“小姐意下如何?”江莫低头问道。

瑾月也正愁不知敌人是谁,此刻江莫问了,也就勉强睁开眼,道:“行,但需要等到明天再走。”

达成共识,免了一场恶斗,黑衣人自然不会拒绝。

第二天,瑾月刚刚起床,便有人来敲门了。

“小姐可起床了?该赶路了。”

“稍等。”瑾月有些无奈,这些人为什么给人一种很急促的感觉,似乎那人能在这里待的时间并不长。

不过片刻,瑾月便拿着包袱打开了门,蒙着面纱,穿着白衣,俨然一个飘飘出尘的仙子。

来人已经是普通人装扮,不过脸上带了面具,见到瑾月,微微怔了一下,有些僵硬地回神,道:“小姐,时候不早了,该赶路了。”

“多谢。”说完,瑾月颔首,随即便越过他走了过去。

出了客栈才发现,门前停了一辆马车,还有许多马匹,那些黑衣人已经各自牵了一匹马。

“小姐,请上马车吧,这是干粮。”江莫恭敬地走了过来。

瑾月没说话,微微点点头,这里就她一个女子,一起骑马确实挺引人注意的。

而从此刻起,瑾月再没见过白翊,甚至他身边的那群人,也不见了踪影,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

瑾月将思绪理了一遍又一遍,却仍旧猜不到,除了木国那位,究竟还有谁想对小姐不利,甚至还和空谷家族有了联系。

能和空谷家族这种隐世门派搭上关系,并不奇怪,但赶在其眼皮底下劫人,地位分明不低,那就是内部的人了,而成为其内部的人,却是很难很难,没人知道标准,但可以明显知道,这与身份地位权力无关。

玉阁作为排名数一数二的消息组织,这些年里想过无数方法,派过各种各样的人,想要打入空谷家族内部,却都不了了之,只有几名外部的记名弟子,根本不被允许去空谷家族聚集地,这也成为玉阁一大败笔,不知道空谷家族的藏身之处。

这个人,究竟是什么人,居然能和空谷家族有关系,瑾月百思不得其解。

同样不解的,还有南宫轩澈。

南宫轩澈正骑着马,一直保持着较远的距离,玉阁用来交流的鸟儿,此刻被拿来当作追踪瑾月的标记。

在追踪到城镇时,发现一行人突然转了方向,当即命人搜了客栈,果然,在一间屋子里搜到了江梁留下的密信,交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让他们沿着这个方向查,我们现在追上去。”

“是。”

留下两个人,南宫轩澈便带人继续跟了上去。他一直都知道,有股势力在暗中阻碍自己,甚至还在派人制造不利于木雪莹言论,包括周国国内那几个掀起风浪的官员,也都有一只手在无形推动,一切不知是向着木雪莹还是向着自己,又或者是向着木周两国的联姻而来。

南宫轩澈最开始,也因为那个魅心术是空谷家族的秘术,一直以为是空谷家族做的,但是不久前,在西燕与木雪莹的交心之时,木雪莹提出,关于安楚背后有人推动的事情,这让南宫不由得开始怀疑,这背后之人,是否不是空谷家族。

又或者,主导者不是空谷家族,只是空谷家族其中核心的成员,甚至,有可能是因为那人本身,有空谷家族想要的东西,所以空谷家族不得不帮助那人。

毕竟,木雪莹说的对,若是空谷家族一早想要杀木雪莹,肯定会将她扼杀在摇篮之中,而不是等待她如今羽翼丰满,难以下口之时才动手。

究竟是谁呢?

南宫轩澈知道,这一次,瑾月江莫他们选错了。

即便是厮杀,也不应该答应去见那个人。空谷家族不一定对木雪莹有敌意,而且里面错综复杂,一定也分成了许多势力,即便进去了,也不一定会出事;但那个人,对木雪莹带着毫不掩饰的杀意,能让手下激发木雪莹身上的胎毒,绝非是良善之辈。

去了,即便还有命,也只怕会遭受些什么,就如同木雪珍一般。

莹儿已经在四处搜寻,只怕过不了多久,就会找过来了。此去九死一生,若是瑾月有什么不对,莹儿只怕会扒了自己的皮,再也不理自己了吧?

原本两人的隔阂就深,好不容易缓和了一下,自己又亲手将两人关系推回了从前。

南宫轩澈自嘲着想着,但他却没有任何的情绪波动,也不曾后悔。

探查空谷家族的任务还是交给了玉阁的人,毕竟很多蛛丝马迹,只有他们这样的专业人士才能发现,不得不说,金玉令在南宫轩澈手上,才是物尽其用,在此之前,金玉令就是一个摆设。

“主子,来了。”江容低声道。

看着天上那只云雀,南宫轩澈收敛了心绪,调转马头,驾马飞驰而去。

第一百零六章 江湖百晓生

安国皇都内,木雪莹亲自出马探查消息,找遍了整个罗城,却丝毫没有一行人的痕迹,不知道是白翊他们掩藏太好,还是南宫轩澈抹除痕迹的能力太强。

这日,木雪莹在一处酒楼吃菜。一个手持银扇,背上一把素琴,一身淡蓝色外衫,内里白衣的俊俏公子走了进来,上了三楼便到了木雪莹所在的隔间。

“来的真够慢的。”木雪莹毫不留情吐出一句。

来人收了扇子,也不生气,解了背上的琴搁置一旁,直接坐在了木雪莹对面,随即一只脚放在了隔壁板凳上,拿起备好的筷子,吃起菜来。

“你这小丫头,我本来在北周待的好好的,生活多是逍遥。也不看看,我是因为谁才火急火燎跑过来,真是小没良心!”

看着这人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与方才进门的画风截然不同,木雪莹忍不住毒舌:“难怪现在还是孤家寡人!”

“诶,小没良心,怎么说话呢?还想不想知道他们消息了?”作为无所不知的江湖百晓生,东方钰十分讨厌别人提他没有婚配的事情,偏偏木雪莹每次毒舌,三句离不开这个话题。

但话却是不错,八年前木雪莹遇见他,彼时东方钰已经因为通晓天下事成名,人送外号江湖百晓生,那时,东方钰已经二十岁了,在江湖不算老,却也不算小。

如今又过去了八年,整整八年了,东方钰居然还是没找到媳妇,就是在江湖上,也是个老男人了啊,怨不得木雪莹每次唠叨。

“想知道,不过,你也确实该成家了。”木雪莹并不为东方钰的话所动,仍旧劝道。

“你……”东方钰叹了口气,算是败在这没良心的丫头身上了,从袖中拿出一个荷包,扔给了木雪莹。

“喏,给你找到了,他们沿着东方去了。”

木雪莹打开荷包,里面是一张小地图,有几个地方被着重标记。

“兵分两路?一路人马往北,其余往东,怎么会这样?”木雪莹忍不住出声,路线从城门出去,便是一路往北,突然拐了弯,就去了东方,东安已经地处东方了,他们要去见的人,是转移了地方吗?

“去北方的那些人手,都是玉阁的人,若是所料不错,空谷家族应当在北方某处。至于瑾月他们,所有人都去了东方。转向的那个地方,有人看见一前一后两队人马,前一队人马在当天晚上出了事,第二天早上陪着瑾月他们的,几乎所有人都换了。”

东方钰没心没肺地用筷子点了点那个大红标记的地方,又继续吃了起来。

木雪莹看着地图,她知道东方钰什么意思,只怕,此人多半来者不善。

沉思片刻,木雪莹就做了决定:“我去找他们。”

“诶,你现在追去来得及?即便追到,你一个人难道能扭转局势吗?”东方钰见木雪莹起身,立刻跳了起来阻拦道。

“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她为我受伤,他们找的是我,没必要让她替我承受。”木雪莹语气由平淡转为了冷冽。局势有多危险,木雪莹比谁都清楚,她的胎毒,是最致命的。

东方钰沉默了一会,眼神晦暗不明,扯过木雪莹手上的地图,随手取出一只红色炭笔,在地图上迅速画了几笔,又塞回木雪莹手上,眼神有些不自然。

“拿去吧,从这条路赶上去,应当可以追上瑾月他们,不过我劝你还是多等一天,和你未婚夫他们一起,毕竟你感情用事难免考虑不全面,但他不一样,而且原本就是他的计划,应当已经有万全之策了。”

木雪莹定定地看着东方钰,敏感的捕捉到东方钰的不正常:“多谢。”东方钰并没打算与她同行,她也就不多问,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也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行了,你走吧,我要吃饭了。”东方钰又吊儿郎当坐了下来,自顾自吃起菜来。

木雪莹没再说话,收起地图拿起包袱和剑,便推门离开了。

“小没良心的,可别出什么事啊。”东方钰倒了杯酒,喃喃自语,眼中带着一丝迷蒙。

木雪莹牵着马,出了城门便一路飞奔,离开的消息没有通知任何人,但皇城该知道的人,却是都已知晓。

马不停蹄到了下一处城镇,木雪莹决定在这里休息片刻,不然身体会吃不消。

牵着马正沿着街市走着,一个淡蓝色衣裙,头上扎着简单可爱的双平髻,剩下的头发自然垂在胸前,甚是可爱,手上抱着一堆吃的,嘴里还塞着食物,一边走还一边嘟囔着:“哼,你们别想我回去,本姑娘再也不会回去了。”

木雪莹心中一笑,童言无畏,这个女孩子一看就是生在福中不知福,真是够小孩子脾气的,江湖上的风浪,哪里是这样被宠在蜜糖里的孩子可以承受的。

女孩走出去很远,转眼就看不见了,木雪莹收回了目光,又落在了其他人身上,但是很快,两个虎背熊腰的人便互相打了眼色,一起跟了上去。

木雪莹曾经遇见过类似的事情,而且东方钰也给自己说过许多江湖事,自然知道这两人是什么人,要么和青楼有联系,要么,这里的混混,受对方仇家指使,来毁人名声之类。

想着方才那个女孩也不过十三、四的模样,又从未吃过苦头,只怕有的苦头吃。

女孩正抱着一堆吃的,一脸无谓地走着,很快察觉不对劲,往后望了一眼,有个猥琐大叔连忙把脸撇过去装作在看小摊贩卖的东西。

女孩心里一阵心惊,走路的步伐也不自觉加快,却丝毫不觉身边的人越来越少,周围的叫卖声也越来越远。

女孩发觉时,已经走到一处小巷子里,她慌忙转身,想要逃离这里,但那个猥琐的大叔已经站在了巷子口,一脸淫笑。

女孩慌忙转身,方才还是空荡荡的地方不知什么时候也站了一个猥琐大汉。

“你、你们想干嘛?”女孩不自觉咽了咽口水,心中更加忐忑起来。

“小妹妹,出门在外一个人,可不安全,不如跟叔叔回去,保证你吃香的,喝辣的。”猥琐大叔说着,慢慢靠近女孩。

第一百零七章 叶紫衣

女孩明显有些害怕,不自觉往后退着,却仍旧硬撑着装出一些底气,手中的食物也都掉在了地上:“我哥可跟朝廷有关,你、你们如果敢对我不利,我哥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两个大汉却是丝毫不信:“管你是谁,进去了,也都只有乖乖认命的份。放心,我们会送你去最好的楼子,以你这样的姿色,不出两年,必定是个红极一时的花魁,肯定能卖个很好的价钱。”

说着,两人已经离女孩不到两米的距离,女孩也被逼到了一个墙角,眼泪也如线般掉落下来。

“求求你们,放过我吧,我可以给你们很多钱……”女孩的声音好不凄惨,充满了害怕和无助。

就在大汉的一只猪蹄要碰到女孩的手时,一根细细的银针刺穿了大汉的手,大汉“哎哟”一声,跳了起来。

“是谁,给老子滚出来!”大汉骂道。

“最恨欺负女子的男人。”随着冷清的声音传来,木雪莹缓缓从屋顶飞身而下。

“你、你个小姑娘,识相的,就赶紧给我滚,大爷可以饶你不死!”

木雪莹一步一步靠近,手中的银针慢慢举了起来,带着无尽的阴寒:“可是,你似乎,很不识相呢。”

说完,不等两人面露惊恐,木雪莹手中的银针便飞了出去,银针穿过大汉的身体,刺进了地里,两个大汉便不受控制地倒下了。

木雪莹没有理会那个瑟瑟发抖的女孩,拔下了三枚银针,细细擦拭了,又收了起来,便迈步走开。

女孩没有不受控制地委屈和哭诉,因为木雪莹没有去安慰她,见木雪莹要离开,女孩擦了擦眼泪,咬了咬牙跟了上去。

木雪莹自从出了巷子,便发现身后不远处跟着那个女孩,心中微微一笑,继续向前走着。

没人知道,那两个混混,在女孩离开之前还活着,如同被点穴了一般,但女孩离开后,两人便在痛苦嚎叫中便化为了一摊血水,烈阳天里,很快便蒸发掉了,一点痕迹也没留下。

面对木雪莹的漠视,女孩既不生气也不放弃,只是默默地跟着,看着木雪莹进了一间客栈,女孩也走了进去。

木雪莹付了钱,便上了楼,女孩站在门口,有些不知所措。

小二见状,连忙走上前来:“姑娘,您怎么了?为什么不进来呢?”

女孩抿着唇,颇有些倔强和委屈,一直看着木雪莹消失的地方:“她……我要住店,就刚刚那位姑娘旁边的房间。”

瞧着两人的着装都非富即贵,相差至多两岁,小二一猜,两人多半是姐妹,说不定是吵架了,也就笑着劝道:“姑娘,不管有什么矛盾,姐妹间,说开了就好了。”

“这话怎么说?”女孩不太懂这话,为什么突然之间就说两人是姐妹。

“刚刚那位姑娘已经为您的房间付过账了,正是她隔壁的房间,所以还是劝劝姑娘……”

小二后边的话女孩没有仔细听了,只听见了前面一句话,当即笑了笑:“她在哪里,麻烦带我去找她吧。”

“好嘞。姑娘这边请。”小二见自己的话起作用,很是热情的在前面引路。

“咚咚咚!”

“姑娘……”

“让她进来吧。”木雪莹早已猜到这个小女孩会来找自己,因而此刻也并不震惊。

小二好心推开门,又劝了女孩一句,这才离开。

“我想跟姐姐说声谢谢。”犹豫了一下,女孩还是鼓足勇气抬头看向木雪莹。

木雪莹点头:“谢过,你便走吧。”

“不,我……我想跟着姐姐。”女孩咬着唇,明显已经考虑了很久。

“原因。告诉我原因。”

“其一,我想谢谢姐姐的救命之恩,都说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姐姐并非男子,我不能以身相许,看姐姐也并非缺乏钱财之人,所以我愿意为奴为仆,替姐姐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其二,家中将我保护得太好,我从不曾涉入尘世,也想了解一下这江湖人世,姐姐的武功出神入化,与姐姐同行,有安全感。”女孩斟酌了一下,还是将第二点理由说了出来。

木雪莹挑了挑眉,这小女孩挺有意思,也很聪明,稍加训练,兴许可以为自己所用。

“什么名字?”

“姓叶,叶紫衣。”问了名字,应该是代表姐姐收留自己了吧?

叶紫衣?木雪莹想起了叶知涵,不知道那人此刻身在何处。

“可是周国人?”

“不是,紫衣是吴国人士。”叶紫衣诚实的摇摇头。

木雪莹点头:“我叫沐雪,你可以跟我一起上路,只是不必做我的婢女,我并不需要。”

“是,谢谢沐姐姐。”叶紫衣很是开心,露出甜甜的笑容,脸上还有两个梨涡,可爱得令人忍不住想去戳。

“你的房间在我隔壁,你受了惊吓,今天好好休息一晚,明日再启程。”

“是,谢谢姐姐关心。”叶紫衣答应下来,便转身出去了。

不过一会,又响起了敲门声。

“姐姐,下来吃饭了。”

“稍等。”木雪莹的声音并不温柔,甚至有些生硬,收拾了东西,便开了门,正见叶紫衣笑意盈盈地望着自己。

木雪莹有些许的不自然,但脸上易过容,也就看不出什么异样。

第二日,木雪莹拿着人皮面具敲开了叶紫衣的门。

“沐姐姐,这么早啊,我马上去收拾。”叶紫衣开门的时候,只穿着单衣,揉着眼睛,说不出的困倦。

“嗯,先给你易个容。”

“啊?易容,这是什么东西啊?”听见新奇的东西,叶紫衣立刻来了精神,瞧见了木雪莹手上的小盒子。

“人皮面具,你的脸太招摇,如果不想被人找到,最好还是戴上。”木雪莹扬了扬手中的盒子,直接进了门。

叶紫衣立刻笑着点头,立刻走到梳妆台面前坐下。如果不想被家里人发现,自然需要易容。

“关门。”木雪莹一边打开,一边瞥了一眼门口。

叶紫衣尴尬地吐了吐舌头,又起身关了房门。

“如果你想在江湖上混,那么我告诉你,江湖并不像你所想的那样美好,做事都需要谨慎。”

“是,谢谢姐姐,紫衣知道了。”叶紫衣知道木雪莹是对自己好,所以很是认真地应下了。

第一百零八章 生死不论

“会骑马吗?”

“会的,他们教过我。”

“好。”木雪莹不再吭声,替叶紫衣戴好人皮面具。

出了客栈,木雪莹便带着叶紫衣去买了匹马,看着叶紫衣骑马,木雪莹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叶紫衣的骑术很不错,可想而知,教她的师傅,并非普通人。

“沐姐姐,你是哪个国家的呀?”

“北周。”

“哇,姐姐你居然来自周国,我听说周国很是繁华,尤其是皇城,每个月都会有花灯节,是不是真的呀?”

“还行吧,我不住南宁,所以并不知道那里的近况。只是,吴国也挺繁华,并不比北周差。”

“姐姐也去过吴国?”

“去过一次,只是不太熟。”

“嘻嘻,姐姐,吴国皇城锦都,可是很繁华的,我就住在那里,如果姐姐来锦都,可一定要来找我,我们那里虽然比不上南宁,却也是吴国最好的地方,有吃有喝还有很多好玩的好看的。”

闻言,木雪莹侧头看了一眼叶紫衣。

“都有些什么啊,不妨说说。”

叶紫衣沉默了,不自觉垂下眼眸,语气也不自觉低落下来:“我都是听他们说,外面很好玩,只是我从来没有去看过。”

听见话这样说,木雪莹不自觉带了些怜悯,教会了她所有,却偏偏没有教会她为人处世,如何面对人世危险,甚至,连自保的能力也没有,大概,这就是闺阁女子的悲剧吧。

“待我处理好事情,可以带你走遍天下,看尽人间,尝遍美食,你可愿意?”许是从未有人这样,木雪莹不忍心看见叶紫依这种模样,道。

叶紫衣原本黯淡的眸子立刻抬了起来,望向木雪莹,那认真的目光,并不像说笑,叶紫衣眉眼弯弯,重重地点头。

许是叶紫衣的眉眼太过好看,许是那笑容太过真挚,木雪莹心中一软,也淡淡地笑了,这个想法也就生了根。一个人行走江湖太过悠闲,却也实在无趣,她不介意,在日后游历天下时,有这样一个人陪着。

“姐姐,我们现在去哪里啊?”叶紫衣因为方才的承诺显得格外振奋。

“东南方,月城。”看着眼前的路,木雪莹突然加快了速度,向前飞去。

如果以后游历天下,是这样的惬意,那么,她倒是挺喜欢的。

“月城?”叶紫衣不懂,但仍旧驾马追了上去。

东方钰不愧是东方钰,踏遍天下土,识遍江湖人,查到几人路径后,一早便分析出瑾月等人会路过哪里,在木雪莹离开之时,给她画了一条最近的路,去月城,只要木雪莹在他们到达之前,提前到达月城,那么便可拦截一行人。

地图上标记的,瑾月坐的是马车,那么速度便会比骑马下降许多,所以木雪莹想赶在他们之前到达,并非不可能。

“沐姐姐,你听说过一个传说吗?听说只要月圆之夜在月城里的月池许愿,无论是什么愿望,都会实现。沐姐姐,我们到的时候,也去许个愿吧?”叶紫衣看着前面飞驰的人,大声问道。

实现所有愿望?木雪莹并不信这些,她从来都只信自己,信实力。但既然叶紫衣想去,木雪莹也不会拒绝。

“好,到了那里就陪你去许愿。”

“沐姐姐你对我真好,谢谢你。”叶紫衣大声喊道。

木雪莹心情愉悦,露出了笑容而不自知。

或许是许久不曾遇见过这样的人,单纯善良而可爱聪慧,让木雪莹想到了从前的自己,许是因为遗憾自己不曾被人保护,许是不想看见这样一份单纯被磨灭,对于叶紫衣,木雪莹总是不自觉带着些怜悯,也比对其他人多了些宽容,连带着对自己,也多了些放纵。

两人一路上,没有再如木雪莹一人时那般急躁,每到一个集市,叶紫衣总会像一个什么都不懂东看看西瞧瞧,然后一脸期盼地看着木雪莹。

每到这时,木雪莹总是先板着脸,被盯久了,还是无奈同意了:“去吧,只是不能耽误太久。”

“嗯嗯。”叶紫衣立刻一脸的笑容,把缰绳放在木雪莹手中,朝着小摊飞奔过去。

看着这个四处跳脱着的小女孩,木雪莹轻笑着摇摇头,许久的愁闷以及对瑾月的担忧,在此刻被暂时遗忘掉,木雪莹的神经也得到了暂时的缓和。

每每这个时候,叶紫衣都会买许多好吃的拿在手上,一脸求夸走到木雪莹面前,嘴里嚼着东西,还用油手喂给木雪莹。

木雪莹第一次还有些尴尬,但几次之后,也就习惯了。

“姐姐尝尝这个好不好吃。”叶紫衣将手中一个糖人喂到木雪莹嘴边,木雪莹一咬,竟是如此之甜,嘴巴边上也被粘上了黏糊糊的糖汁。

“哈哈,沐姐姐,你现在……好像、好像一个大花猫啊。”看着木雪莹滑稽的模样,叶紫衣空着的手忍不住捂住了肚子,笑得好不欢快。

木雪莹吞下了嘴里的糖人,在叶紫衣脑袋上敲了一下,佯怒道:“死丫头,居然敢揶揄我。”

叶紫衣忙捂着头,委屈叫道:“疼,好姐姐,我下次不敢了。”

木雪莹原本还要说教,见此模样,是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此时,瑾月三人已经走了十几天的路,对于即将要见的人,耐性也快被磨完了。

“还要多久才能到?”江莫已经沉不住气,出口问道,安国再往东,便是海,所到之处也已经越来越偏僻,想要召集人来也会越来越困难。

“怎么,这才过了几天就受不了吗?”黑衣人头子似笑非笑,看着江莫。

“也没事,就是想早些见到你家主子,我们也好早点去空谷家族。”

江莫心中微惊,急忙打哈哈道,对于即将发生的事情有了些许不详的猜测。

果然,顷刻之间,马车停了下来,黑衣人将马车团团包围起来。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江梁拔出剑,眼神犀利地扫视一周,冷冷的问道。

黑衣人头子冷笑一声:“之前对你们客气,无非是空谷家族还需要你们,所以我们才让你们三分,如今空谷家族已经将你们交给我家主子,主子也已经交代下来,只需留你们一口气,实在不行,缺胳膊断腿,就算是死了也没什么大不了。”

第一百零九章 牺牲

眼瞧着避免不了恶战,江莫立刻放出了信号弹。

信号弹飞上天空的一瞬,众人也厮杀起来,部分杀手直接对着马车一剑刺了进去,随着马车的撕裂炸开,瑾月从车顶腾空而起,对着周围便是一把毒粉。

周围刺客立即闭了眼捂住口鼻,躲了过去,有几个没躲过去的,嗅入了毒粉,当即倒了下去。

江莫江梁不愧是血楼的四大护法,本身看着毫无杀意,动起手来却是凌厉迅速,举手投足皆是死人。

相比这些杀手,瑾月武功不足,交手的大多时候都是用轻功在躲,然而杀手很多,好几次都是艰难的躲掉,身上也多了几处伤。

江莫江梁见状,都一边打斗,一边靠近瑾月,努力为她划出一个安全范围,但这样一来,江莫和江梁便开始束手束脚,大多时候只能防卫。

瑾月有些着急,这样下去根本不行,对方人手太多,以一敌十本就需要速战速决,但如今两人因为要保护自己而被迫束手束脚,周皇等人离这里也隔了十分远,时间若是拉长,战局对三人十分不利。

果然,信号弹发出,没有等到南宫轩澈,黑衣人的帮手却是来了一批。

“主子吩咐了,速战速决,别横生枝节。”来的其中一个黑衣人对着原本的黑衣人头子说道,带来的人也跟着加入了战斗。

见状,瑾月不再犹豫:“我先离开,你们随后也杀出去。”

“不行!”江梁毫不犹豫拒绝。

“现在还有更好的办法吗?”瑾月反驳道。

的确,瑾月在这里只能是拖累,让江莫江梁不得不分心保护她,从而压制了原本的实力,再拖下去,两人也会体力不支,届时更难逃走。

不待两人说话,瑾月看准了一个缺口,立刻从包围圈逃了出去。

“别放过,追!”

瑾月的离开也带走了一群杀手,江莫江梁也没了束缚,立刻大开杀戒,一瞬间,地上尸横遍野,那两个黑衣人头子似乎没有料到这两个看起来普普通通、毫无杀气的手下居然如此强大,心中有些后悔小瞧这两人,立刻加入了战斗。

南宫轩澈赶到的时候,江莫江梁刚刚解决最后几个人。

“主子。”两人见到南宫轩澈,也顾不得浑身的狼狈,单膝跪在了马旁。

江容立刻带人下马检查尸体。

“瑾月人呢?”南宫轩澈的脸色阴沉着,从看到信号弹,他就一直往这边赶,花了一个时辰赶过来,却只看到满地的尸体,仍旧没有看到那个女子的身影。若是瑾月出了意外,那个小丫头,那样倔强的性格,两人只是小吵小闹的隔阂,就真的不能修复了。

“瑾月姑娘为了不给我和阿梁造成负担,半个时辰前逃走了,部分杀手也跟着追杀去,属下失职,这群黑衣人都只是小喽啰,那两个管事的黑衣人一刻钟前便已经带人逃走了。”

江莫低着头,羞愧难当,什么时候血楼杀人,也需要一个女子来牺牲了?江梁也低着头,仍旧面无表情,但手上凸起的青筋还是暴露了他的不平静。

“江容,有没有活口?”

南宫轩澈眼神盯着血红的土地,并不开口做任何决定。

江容很快走到南宫轩澈旁边:“主子,马车旁边有几个活口,应当是瑾月姑娘用了迷药。”

“人往哪里逃了?”

“瑾月姑娘往东去了。那群黑衣人往北去了。”江莫很快判断了方向。

“江容。”

“在。”

“你往北追,顺便将查空谷家族的事情也处理一下。”南宫轩澈将一块银玉令扔给了江容。

“是。”

“江梁处理这里的人。江莫,跟我往东。”

“属下遵命。”两人齐声回答。

一个手下将马让给江莫,南宫轩澈立刻驾马往东,江莫也急忙赶上。

“阿梁,别太意气用事。”江容上了马,低声说道。

江梁冷眼看着被搬上马的黑衣人,闻言,眼神微微收缩:“放心,不会。”

江容心中摇头,这么多年兄弟,阿梁心里想些什么,他还能不知道吗?主子不让他跟去,只怕也是猜到了吧。

江容没再多说,驾着马往北去了。

瑾月自逃离之后,便一直狂奔,不时撒些毒粉,凭她的轻功,虽然逃的不轻松,却也不至于被追上。安国东部的联络点,若是瑾月所料不错,再往前,就是月城,只要坚持到那里,她就可以安全。

令人奇怪的是,身后的杀手始终在离她不近不远的地方追赶着,瑾月快,他们快,瑾月慢,他们也会跟着慢下来。

这一点,极速逃生的瑾月,早已丧失了思考的能力,并未注意,因为在她看来,她的速度一直都是最快的,而那些黑衣人,应当也是体力不够,所以没有追上自己。

不知道逃了多久,眼前终于出现了月城城门,瑾月立刻加快了速度。眼看着离城门口越来越近,瑾月没有多想,还未进城,迎面而来的,却是一张大网。

瑾月立刻拿剑想要划破网,却怎样划都划不破。来人没有给她任何机会,迅速近身一记手刀劈晕了她。

“带走。”

临近傍晚,仍旧有进出城的行人,看见了这样的事,却都选择了漠视,似乎这里什么都没发生。

此时,木雪莹正带着叶紫衣已经在到月城的路上。最迟第二天便可以到达月城。

“沐姐姐,你到月城是干什么呀?”叶紫衣歪着脑袋看着旁边的木雪莹。

“救人。”想到现在还身在危险中的瑾月,木雪莹的眸光微微沉了沉,还是说了出来。

“救人?”叶紫衣眼睛转了转,“姐姐要救什么人啊?对姐姐很重要吗?”

想到瑾月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木雪莹微微点头,“是对姐姐很重要的一个人。”

“啊?那我这些天还缠着姐姐到处都是玩,岂不是耽误了姐姐救人的时间?”叶紫衣皱着眉头咬着唇,满脸都是愧疚。

木雪莹听出了自责,偏头看了一眼叶紫衣,不禁摇摇头,伸手摸了摸叶紫衣的头顶,安慰道:“并没有,她们还没到月城呢,我们这两日正好能到,时间也差不多,你也不用自责。”

她已经决定听东方钰的劝告,等着与南宫轩澈汇合,因而并不着急。

第一百一十章 此生难忘(一)

“嗯好的。”这样答应着,但想了想,叶紫衣又道,“对了,姐姐,我们还是快些吧,早些到达月城,今天晚上正好是十五月圆之夜,这样我们一起去许愿,然后明天姐姐就能去救那个很重要很重要的人了。”

木雪莹点头,这个可爱的小丫头呀,还是很为她着想呢。

两人快马加鞭,早上出发,竟是下午临近傍晚酉时便进了月城。

“大娘,请问这里是月城吗?”叶紫衣一进城就拉了个摆摊的大婶问道。

“是啊小姑娘,这里是月城,看你们年龄这么小,应该也是来找月池许愿的吧?”大婶笑道。

“是呀,大娘您怎么知道?”叶紫衣被人猜中心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嗨,你们这样的小姑娘,每次月圆这几天,我们都见得多了,这两天又是月圆之夜,你们不来许愿,还能来干啥呀。”大婶笑着,一脸和蔼。

叶紫衣点了点头,道:“那月池里,岂不是人很多了?”

“月池大的很,晚上又那么长,一时半刻也不会有很多人的。”大婶说着,又看了看两人的衣着,“这样吧,大娘我啊,看你们有缘,卖你们两个小姑娘两个护身符,你们可别小看这护身符啊,这可是被无心大师开过光的护身符,如果带着他们去许愿,这愿望肯定可以灵验。一般人我都不会给的,也是看你们有缘……”

大婶还在絮絮叨叨夸着,木雪莹却扔了银子在摊位上,冷冷地问道:“月池在哪里?”

大婶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但看见摊位上的银子,又立刻抓住了银子,指着一个方向说道:“这里,往这边一直走,看见一个大的岔路口时再左转,到时候你们再问其他人,这里的人都是知道路的。”

“好,谢谢。”对于这种见钱眼开的人,木雪莹向来不会多说,拉过叶紫衣便要走。

“诶,小姑娘等等。”见两人要走,大婶连忙叫了一声。

“有事?”木雪莹冷睨着这大婶。

大婶打了个寒战,只感觉稍不对头便会小命不保,但还是将两个护身符拿了出来,放在叶紫衣手上。

“这个护身符,你们拿着,祝你们心想事成!”

“谢谢大娘。”叶紫衣看着大婶甜甜地笑了。

木雪莹却是直接拉过了叶紫衣转身离开。

“姐姐,这个大娘人真好,还给我们护身符。”叶紫衣说着,将其中一个护身符给了木雪莹。

木雪莹拿过护身符,摸了摸,又仔细看了看,然后收了起来。

“紫衣,出门在外,许多人和事,都不像你所想的那样简单,凡事都得留个心眼。把你那枚给我看看。”

叶紫衣不明所以,但还是依言将护身符放在木雪莹手上。

“姐姐,我看那个大婶挺好的啊,有什么不对吗?”叶紫衣歪着脑袋疑惑地看着木雪莹。

木雪莹摸着没什么问题,便放回叶紫衣手上:“她身为小贩,卖东西才是她的职责,但是她不卖那些小玩意,却拐着弯来忽悠你,这不仅仅为了利益,紫衣,记住,若是我不在,你一个人的时候,对这样的人,不能轻易相信。”

“嗯嗯。”叶紫衣重重地点头,对于木雪莹是十分的信任,低头看着手上的护身符,抬头道,“沐姐姐,替我戴上好不好?”

木雪莹微微笑了笑,点点头,拿起护身符,调了下长短,从面前穿到后面,替叶紫衣戴在了脖子上。

“嗯,好了。”

叶紫衣笑着挽着木雪莹的手:“那沐姐姐,我们现在去月池吧,这样,晚上就可以许愿了。”

“好。”木雪莹笑了笑,找了家客栈将马留下,便动身去了月池。

谁也不知道,这一切,都被瑾月看在了眼里。

她醒来的时候,整个人被关进了一间屋子,双手双脚都被绳子分别绑了起来,浑身也使不上力气,多半武功是被废了,毕竟能让她这样百毒不侵的身体失去力气的药目前为止,她还不知道。四周漆黑一片,她想开口说话,喉咙却是一阵一阵的剧痛。那一刻,她知道,自己的嗓子被毒哑了。

武功被废,嗓子被毒哑,没人知道,瑾月此刻有多绝望,可她始终相信,小姐一定会来救自己出去。

从天黑熬到天亮,瑾月终于看清这间房子的摆设,周围都是空荡荡的,连张桌子也没有,有一个关着的老旧窗子,还有一扇紧闭的木门,瑾月想走到窗子前,但绑住她的绳子长度却只能让她停在离窗子两步远的地方。

瑾月仍旧不死心,一直看着窗子,虽然是关着的,但窗纸却都破损了,可以很清楚的看见下面的人,这间屋子应当是在三楼的位置,即使站在两步远的地方,仍旧能够看清下面繁华的街道。

从清晨到下午,中途有蒙面人扔了两个包子进来,瑾月并不担心有毒,毕竟她是百毒不侵,拿着包子便吃了起来,纵然嗓子火辣辣的疼,但瑾月仍旧相信,小姐会来救她,只要等到那时,她的嗓子一定可以治好,这样一想,即便再委屈,她也不觉得难受了。

偏偏临近傍晚,瑾月忘不了那个声音,那是小姐的声音,她慌忙往窗下看,看见的场景,却是她此生难忘!

纵然木雪莹易容了,衣服发型都变了,但那个淡淡的声音,还有不经意间熟悉的举止,瑾月都忘不了,甚至对面那个女孩叫了一声“木姐姐”,瑾月便直接肯定了,这个人,就是小姐。

那一刻,瑾月立刻激动起来,她张开嘴想叫木雪莹,伸手想敲打窗子,却发不出声音,也敲不到任何地方。看着木雪莹和那个女孩谈笑风生,语言中带着从未有过的轻松笑意,瑾月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

小姐,小姐一定是还被瞒在鼓里,不知道自己出了事情,一定是的!可是,可是她知道自己身处危险之中,甚至人也过来了,难道只是为了陪那个女孩子去游玩吗?小姐她,难道就因为自己骗过她,所以,她就真的一点都不在乎自己的生死了吗?

第一百一十一章 此生难忘(二)

痛苦、委屈、埋怨,都在那一刻涌现出来,看着街道上谈笑的木雪莹,瑾月哭着喊着,不顾嗓子的疼痛,也不顾那粗大的绳子把手脚都勒出了血印,多年的冷静稳重,都在顷刻化为乌有:

小姐,小姐你看看我啊!我是瑾月,我是瑾月啊,我在这里,你快来救我……

可她一点声音都发不出,哪怕嗓子动一小下,她都能感觉喉咙的血腥味和刺痛。

看着木雪莹和那个人牵着手越走越远,瑾月只觉得心也好痛。原来,被人背叛,就是这种滋味吗?

小姐,瑾月知错了,你不要丢下我不管,好不好?

瑾月知道错了,真的知道了,你回过头,来看看我,好不好……

木雪莹没有理她,甚至没有听见任何不同寻常的声音。

今夜的天空,注定不眠。

月池。

叶紫衣兴奋的跑到池子边上许愿,木雪莹却没了心情,不知为何,她的心里闷闷的。

“沐姐姐,快许愿啊。”

“好。”木雪莹笑了笑,握住那枚护身符,闭上了眼:希望瑾月一切平安。

睁开了眼睛,木雪莹眼前突然一片眩晕,顷刻便要向着池子倒去。

睁开眼,映入眼帘却是南宫轩澈熟悉的面容,木雪莹伸手摸了摸眼前的脸,带着男子的温热。

“莹儿,三番两次都要掉进水里,究竟是想谁来救你?嗯?”南宫轩澈微微笑着,最后那声带着明显的危险。

木雪莹猛然想到紫衣,慌忙起身退出南宫轩澈的怀抱:“没有,方才突然睁眼,是真的有些眩晕,上一次也是因为被你吓到一时没站稳才掉下去的。”

南宫轩澈勾了勾嘴角,将木雪莹拥入怀中。

“小丫头,下次可别这样了,我可是会担心的。”

“嗯。”微微点头,木雪莹却不自觉想起了瑾月:“瑾月如今怎么样?按照行程,你们应当是明日才到这里,是不是中途出了什么变故?”

南宫轩澈微微顿了顿:“没有,别想太多,跟你一起的那个女孩是谁?”

木雪莹被转移了注意,发现自己和南宫轩澈正站在月池中间的亭子里,四周都是人,叶紫衣正站在岸边一脸暧昧的看着自己,不由得立刻推开南宫轩澈,朝着叶紫衣踏水过去,南宫轩澈重新戴上面具,跟着出了亭子。

“这是叶紫衣,我的义妹,来自东吴锦都。”介绍了叶紫衣,又看向南宫轩澈,见他戴上面具,微微蹙眉,不知该如何介绍了,“他……”

“我知道!他是姐姐的未婚夫,不然就是丈夫,是不是?”叶紫衣一脸了然的微笑,并没有因为南宫轩澈脸上带了面具而吓到。

木雪莹还没回答,南宫轩澈便抢先答道:“嗯,你姐姐是我未婚妻。”

木雪莹脸上闪过一丝尴尬,随即点了点头:“嗯,紫衣,姐姐有事要和他商量一下,所以先送你回客栈,你看怎么样?”

叶紫衣点头:“好吧,那就不打扰姐姐和姐夫谈情说爱啦,可以找个人送我去客栈,不用麻烦姐姐啦。”

这话正合南宫轩澈的意,当即给了江莫一个眼色,后者立刻客气地开口:“叶小姐,这边请。”

“嗯,谢谢啦。”叶紫衣笑着点头,对着木雪莹眨了眨眼,跳着走开了。

木雪莹脸上有些发热,加之江莫带着面具,木雪莹并未发现这人就是无踪江莫。

叶紫衣没影后,木雪莹一个飞身离开了月池,南宫轩澈紧跟其后,到了一处无人之地,木雪莹冷冷地道:“说吧,瑾月哪里去了?”

只一句,南宫轩澈便知瞒不住,他的小丫头,太聪明,真的不好糊弄。

木雪莹只觉得背后有人轻轻抱住了自己,淡淡的水墨香萦绕全身,南宫轩澈将下颚放在木雪莹肩膀上,轻声说道:“小丫头,是阿澈的不是,这一次,是阿澈的错,你一定,要冷静听完,好吗?”

话没说完,木雪莹便知,瑾月一定是出了事情,双手不自觉握紧了些。

“你说。”

“在之前的时候,是白翊带瑾月他们去,一路往北,后来,空谷家族应当是和另外一个神秘人有合作,白翊准备联合那群黑衣人劫走瑾月他们,被发现之后,瑾月他们决定采取短暂的合作关系,一路便往东过来。”

“昨天在离月城一百里的地方,空谷家族把瑾月他们交给了那个神秘人,神秘人下了命令,生死不论,瑾月武功不行,为了不给两个手下拖后腿,提前逃了出去,如今下落不明。”

“什么叫做,下落不明!”木雪莹闭上了眼,双肩忍不住颤抖。

南宫轩澈紧紧抱住木雪莹:“我从昨天就派了人四处寻找,玉阁的人也已经动用,如果她逃的方向不变,应该会来到这里,她的轻功不错,一定不会有事的,你不要太担心。”

“什么叫做我不要太担心?”木雪莹用力想挣脱南宫轩澈的手,却始终挣脱不了。

“你之前就知道那个神秘人不会心慈手软,你为什么不救她出来?现在人不见了,你居然还打算瞒着我,瑾月武功不好你不知道吗?是你带走她,把她置身危险当中,这是你的计划,但是她人呢?生死不明!”

木雪莹深深吸了口气,冷声道:“南宫轩澈,我告诉你,如果她出了什么事,我木雪莹,这辈子不会原谅你!放手!”

南宫轩澈心中阵阵的抽痛,他太低估那个婢女在木雪莹心中的地位,对自己的计划,也太过于自信了,双臂加重了力气,木雪莹的脸逐渐红了起来。

“放开我!”

“不放,放了,你便再也不会原谅我了。”南宫轩澈的眼眸微微闪动,是,到了此刻,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居然比不上一个婢女,偏偏,木雪莹在他心里,无人能及,他害怕,害怕木雪莹真的不理他,害怕木雪莹再也不肯原谅他。

“放、放开……我快不能呼吸了。”木雪莹被勒得快喘不上气。

见此情景,南宫轩澈立刻松了些许力气,语气也不自觉软了下来:“小丫头,可不可以,不要不理我。”

第一百一十二章 百毒不侵

“你……”

木雪莹一时间有些瞠目结舌,这还是那个杀伐果断、说一不二的周皇吗?从最初的试探到占有,再到放手,或许自己在南宫轩澈心里,真的有了不一般的地位。

但想到瑾月,木雪莹的心还是微微发痛:“你放手,我不会不理你,只是我现在要去找瑾月了,她一定被抓了起来,我不能让她一个人在那里。我不能让她来承受,我们两个的罪。”

说到底,那个神秘人,是为了南宫轩澈还有木雪莹而来,瑾月,确实因他们而受难。

“好,一起。”南宫轩澈并不放开木雪莹,反而将她打横抱着,轻功一运便去了玉阁在这里的驻点绸缎庄。

“可有找到人?”

“属下办事不利,还不曾有消息。”庄主何新是一个中年男子,此刻对着木雪莹拱手道。

木雪莹看着眼前这个人,只觉得这个人身上的气息不对劲,想到瑾月过了一天都没有消息,按照玉阁的办事能力,不应该是这样。

这么一想,木雪莹转了转眸子,微笑道:“老何,对我怎么这般客气了?”

“小姐哪里的话,纵然碧儿那丫头好福气,入了小姐的眼,但规矩不可改,属下还是应该遵守。”何新一脸谦卑,对答如流。

木雪莹想到那丫头,眼神微微黯淡,走到何新面前扶起他:“老何,碧儿的事情,我很抱歉。”

“碧儿?碧儿出了何事?”何新眼中透露着惊讶和着急,但还是很好的克制住了。

“怎么,掌事她们还没告诉你吗?”木雪莹微惊。

何新摇头:“我并不知道此事,管事还不曾告诉我,小姐,碧儿出了何事?”

这个庄主,是假的!木雪莹心中得出结论,面上却是微微叹了口气:“碧儿半月前受了重伤,我已经暗中派人养着,只是,即便是伤好,右手,也再拿不动剑了。老何,是我对不住你。”

何新眼中闪过了震惊、愤怒、悲伤,最后还是化作重重一声叹息,一脸悲戚之色。

“小姐,属下,唉,碧儿没有这个福气,不能再伺候小姐,还望小姐早日将她送回属下身边,到底也是属下的女儿。”

木雪莹也重重点头:“待她伤好,我便派人护送她来月城。时间不早了,老何,你……先休息一下,我便先走了。”

“是,小姐也不要太过忧思。”何新拱手道。

木雪莹眼神微微闪了闪,点了点头,拉着坐在一旁的南宫轩澈便从后门离开了。

看着气息不对劲的木雪莹,南宫轩澈止住了步子,木雪莹也被迫停了下来。

“怎么了?”南宫轩澈的声音带着异常的温柔,让木雪莹不自觉冷静下来,发现没有被人跟踪,转头便抱住了南宫轩澈。

小丫头何时对他这般依赖,南宫轩澈反手抱住了她,但此刻却没有心情逗她,只是耐心哄着:“他可是不对劲?”

“嗯。老何被抓起来了。”木雪莹埋在南宫轩澈的胸口,闷闷地道。

“如何发现的?”方才他也看出木雪莹的试探,对于玉阁的制度,他也了解了一个大概,对于何新的回答,他并未觉得不妥。

“不一样,老何是掌事亲自联系的,而且老何虽然心中在意碧儿,嘴上却一直都不肯认这个女儿,他被抓了,被拷打之际,肯定是故意说出这样的消息,为了让我知道现在的他已经不是他了。”木雪莹只觉得疑团重重,难道当时是知道瑾月会逃到这边,所以特意派人去来抓了自己的人吗?可她自认将身份隐藏的很好,为何会被人识出身份?

不,还有一个人知道她的身份,紫少。但紫少当初没有接单杀自己,也就没必要如此啊?莫非是想设计让自己和南宫轩澈内斗,从而是合作瓦解?

“别急,去探查空谷家族的人很快就能过来,这几日,我们一间一间去搜。”

“我们在明他在暗,我们的一举一动都会在对方的监视之下,阿澈,我很担心。”

南宫轩澈将木雪莹的手紧紧握在手中,似乎想起了什么,眸光沉了沉,轻轻安慰道:“别担心,对方想看我们笑话,便不会对他们动手,我答应你,三日之内,一定把她带出来。”

“好。”木雪莹从来没有如今天一般无力,即便是在罗城,南宫轩澈用金玉令对自己封锁了玉阁所有消息,让她摸不着头脑,也没有像此刻一般,玉阁的驻点被对方发现,甚至被对方偷梁换柱,若非是老何特殊,她也察觉不了异样。失去了玉阁,失去了瑾月,她仿佛什么都做不了了。

玉阁,该整顿一下了。

“现在仔细想想,瑾月有什么特殊的地方,除了可以和云雀进行特殊交流,还有些什么?”南宫轩澈抱着木雪莹,跃上了最高的一座塔顶。

特殊的地方?被南宫轩澈这样引导,木雪莹很快有了思绪:“她泡了我的药浴,所以应当是百毒不侵的体质。她也可以与鸟儿交流,甚至她的嘴里还有一根特制的银针,而且危急时刻可以闭气假死。”

“过了一天也没有消息传来,她一定是被抓了起来。如果是醒着的,却不能联系我,那就只能是……”

木雪莹有些不敢想象,言语也带着些颤抖。

“她没有生命危险,这是肯定的。如果传递不了消息,只能是嗓子被毒哑,而且武功尽失,但也可能是另外一种情况……”

“什么情况?”

南宫轩澈将自己的思考说了出来:“你们虽然百毒不侵,无非是没有遇见比七色彩蝶更厉害的毒。”

“七色彩蝶在天下十大奇毒榜名列榜首,却也是唯一一个江湖失传多年的毒。因为毒性猛烈,还能以中毒之人的血作药引保他人克制百毒,所以此毒才一直在榜单上。但江湖失传的毒远不止这一种,既然它能落在人手被人利用,那么其他的毒也未尝不可。”

“若是有人以毒性更为强烈的毒,破了这百毒不侵之体,令瑾月陷入昏迷,或是限制了她的行为思想,这也不是没有可能。”

第一百一十三章 我选美人

见木雪莹陷入沉思,南宫轩澈又道:“我怀疑,这人与你母亲有关,或许,你应当早日去往周国,了解事情真相。”

“与我母亲有关?”木雪莹喃喃道。似乎一切的一切,都可以牵扯到自己的母亲,可是看目前的状况,母亲多半已经不在人世,这样一来,事情就变得更加扑朔迷离了。

“是,此事结束,便同我回家吧。”南宫轩澈柔声道。

“回家?”木雪莹心中微微一动,许是这词十分美好,在南宫轩澈的注视下,她点下了头,“好,此事之后,我便跟你回去。”

南宫轩澈闪过一丝得逞的狡黠,终于可以把小丫头拐回去了,为了能早点带小丫头回去,瑾月的事情,他必须去找那个人了。南宫轩澈深邃的眼眸染上了一抹阴暗,然而木雪莹陷入瑾月的迷局,并未察觉面前人的异样。

揉了揉木雪莹的头,南宫轩澈温柔地安慰道:“放心,我答应你,一定把他们安全带出来。”

“嗯。”木雪莹有些敷衍,明显不信任南宫轩澈,后者也看了出来,却是没说什么。

回到客栈,叶紫衣还坐在窗边支着手发呆,见木雪莹回来,立刻走上前来抱着她。

“姐姐,这么快就回来了?”叶紫衣笑的一脸无害。

木雪莹微微点头,收拾东西准备倒头就睡。

“姐姐,明日可还要走?”

“不了,姐姐要救的人就在这里,所以还需要紫衣留在这里陪姐姐耽搁几天。”木雪莹摸摸叶紫衣的发顶,疲惫的脸上露出一丝温柔,她是打心眼里喜欢这个女孩子。

叶紫衣点头:“嗯嗯,那紫衣这几日便街上逛逛,听说月城也可好玩了。”

叶紫衣这般说,无非是表明自己并没有不开心,知道她素来聪慧,木雪莹也没再说什么,送叶紫衣回隔壁房间睡觉后,便回到了自己床上假寐。

背后之人并不仅仅是空谷家族,亦或者,不是空谷家族,现任掌门姬封还有那五个老头子,也不应当是会做出和朝廷作对那样没有分寸的决定之人。那么背后,必定有着不可告人的目的。却是什么目的呢?

木雪莹辗转反侧,思索无果,想要了解自己母亲的欲望却是更加强烈了,无心大师一定要等她到了周国才能了解身世,究竟是为何?自己的母亲,那个所谓云游江湖的上官大小姐,究竟去了哪里?这样想着,一直熬到后半夜,木雪莹才稍微睡着了些。

另一侧,看着木雪莹进了房间,南宫轩澈便转身离开,左拐右拐,直接进了一个不起眼的巷子,那里,正有家铁匠铺,此刻已经子时,街上空无一人,铁匠铺却并未关门,昏黄的烛火依旧闪烁着,打在屋外的地上,屋内还有打铁的声音。

南宫轩澈径直走了进去。

“客官,不知道想要打造什么样的铁器?”身穿粗布衣裳的中年男人并未抬头,依旧专心打造手中的长剑,头发已经半白。

南宫轩澈坐了下来,替自己倒了杯水。

“飞刀圣手燕离痕,燕过无痕事难成。”

中年男人了然地笑了笑,拿起手中的铁剑看了看:“客官想要的东西,打造起来可不容易!”

“事可成。”南宫轩澈并不想多说,对于燕离痕,他并没有坑骗的意思,话越少算计得也越少。

中年男人将红通通的铁剑扔进了炉子,随意拿挂在脖子上的帕子擦了擦脸和手,坐在了南宫轩澈对面。

“说吧。”南宫轩澈盯着燕离痕。

“月城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只要不犯事,就不会有任何危险,而一旦有人出事,只能说明那人犯了错。昨天晚上,有人埋伏在城门口,我觉得有趣,便多留意了些时间。”

“他们用天蚕网将人困住,又劈晕那女子,他们很是谨慎,兜兜转转去了月池,又下了水中密道。那密道很久以前我去看过,机关重重,稍有不慎便会搭上性命,劝你啊,还是谨慎些好,一个婢女,纵然有些能耐,却也比不上你的命金贵,何必这么多事呢?”

“说完了吗?说完了我就走了。”南宫轩澈并不理会燕离痕,他南宫轩澈的事,还轮不到别人插手。

“还没,还有句话。”早已习惯这人冷冰冰的,纵然是小辈,燕离痕却也不生气。

“你可想清楚,那个女人,身份可不一般,还牵扯到了隐世大家,以那群老东西盘根错节的势力,想杀她,犹如碾死一只蚂蚁,你若与他们作对,这朝廷,只怕难安。”

江湖势力虽不能推翻朝廷,但千里之堤溃于蚁穴,若是江湖势力真与朝廷作对,这原本就动荡的六国,将会更不安定,乱世之中,兴许这江湖,真能颠覆一个国家。

没有等到回答,燕离痕又开始打铁。

“绸缎庄的人被换了,你可知道?”南宫轩澈冷不丁冒出一句。

“换了人?”燕离痕仔细回想了一下,似乎半个多月前,这人确实有些不同。

“半个多月前,那掌柜似乎还中了一线牵的毒,因为当时看到他耳朵后有条很细的红线。但是后来出去采办一次货物回来,就恢复了神清气爽的模样,红线消失,也没有毒发的任何征兆。”

“他回来之后,都去过哪里,做过什么事?”

“这就不知道了……哦,他去过一次城主府,那个城主一直深藏不露,你最好小心些。”燕离痕不自主带了些关心,到底两人打过多次交道,他是发自内心喜欢这个孩子。

南宫轩澈点点头,转身便走,想到燕离痕方才的话,又不自觉停了下来。

“世人都爱江山,我却不同。江山美人,若一定要选,我宁愿要后者。”

江山美人,我选后者!

我选后者!

看着燕离痕不断放大的瞳孔,南宫轩澈又道:“放心,答应你的事,不会忘。”

“你……”看着南宫轩澈飞身离开,燕离痕叹了口气,又转身打铁。

他哪里是担心南宫死了,自己的事情没人办啊,只是南宫轩澈作为他为数不多的忘年交,让他不得不担心南宫未来的的处境。

第一百一十四章 半斤八两

唉,这里待够了,也还换地方了。燕离痕暗自想着,手中的动作却是不停。

南宫轩澈出了地方,便径直去了城主府。木雪莹如今因为瑾月被抓,完全失去往日的冷静,而且那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义妹叶紫衣,身份还未可知,有些事还是瞒着比较好。瑾月遇险一事,由他而起,自然也应由他来补救。

月城城主洪天武功不凡,背景神秘,根本无人敢惹,虽然立足于安国,但月城,其实算一个江湖城镇,安国本身也都放任月城,几乎默认了它的自立。

“主子。”江莫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南宫轩澈身边。

“如何?是否可疑?”南宫轩澈语气比对着燕离痕不知冷了多少倍。

江莫也知道,主子还在生自己的气,也只得受着:“主子,叶小姐似乎很是单纯,但十分聪明,对于属下的试探并没有察觉,但叶小姐被属下的话语说的有些生气,还拿出了小姐来压属下。纵然叶小姐单纯,但属下之见……”江莫犹豫着,要不要将话说出来。

“别让我猜。”冷酷的语言让江莫立刻说了出来:“主子,属下以为,叶小姐与当时的嫣然小姐,有异曲同工之妙,或许只是凑巧都性格单纯,头脑聪慧,但嫣然小姐的单纯是真是假,说出的话是否为无心,主子都应当清楚,而这个女子,虽然掩饰得很好,将小姐也骗了过去,甚至小姐如今很是相信她。但属下仍旧认为,这样的人,不得不防。”

江莫的话不无道理,若这叶紫衣真的如嫣然一般,那么居心可就真的不一般了,如今还令小丫头如此相信她,若是日子一长,难保木雪莹会上当受骗。

“江梁回来后,让他去查,告诉他,我怀疑这人与你们三人突然被刺杀有关。”南宫轩澈神色中看不出异样,但江莫背后却已经浸湿了,主子知道了,那么主子要如何处理呢?

“是。”

没有理会身后人的思绪,南宫轩澈到了城主府,很利落的躲过了巡逻的人,直接跃向洪天的书房。

果然,南宫轩澈在书房看见了洪天,此人虎背熊腰一脸正色,正在处理月城的琐事。

此人可以用,南宫轩澈在心中下了定义,继续隐在一旁观看。

半个时辰后,洪天整理了所有的事务,起身出了书房。

南宫轩澈立刻给江莫使了眼色,后者立刻小心跟上了洪天,此人武功高深,稍有不慎便会被发现。

见两人走远,南宫轩澈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进了书房。一进书房,南宫轩澈并未翻找,而是细细观察,观察书房的摆设和方位。

一炷香后,南宫轩澈进了密道,等他出来时,书房内坐着洪天,一旁还站着江莫,心中明白,江莫应当被发现了,面上却是不动声色。

“安澈见过洪城主。”并没有被抓包的尴尬与慌乱,洪天不免对此人高看一眼。

“阁下夜探我府邸,不知所为何事?”洪天豪气直言,语气却带着一丝谨慎。

南宫轩澈持着扇子对着洪天一拜:“城主派人在城门口抓了在下的人,在下也是担心则乱,所以闯了城主府邸,事有轻重缓急,还望城主见谅。”

“抓了人?”洪天眼中掠过一丝狐疑,他什么时候下令抓人了?

“城主大人不知?就在昨日傍晚,在下的一位朋友路过城门口,这才看见了事情经过,此事,他没必要骗我。”

看见洪天的狐疑,南宫轩澈已经信了一大半,这洪天到底是江湖人士,只这浑身正气,就能让他刮目相看。而且在抓住江莫时也没有惊动旁人,只这份胸襟,洪天就没必要骗自己。

果然,洪天面露严肃,自己整治的地方居然有人被抓,还是在自己不知道的情况下,当真是砸了自己多年的招牌。

“此事,还请阁下放心,本城主定将凶手抓出,还阁下朋友一个公道。”

“如此,甚好。只是还有一件事,不知城主能否告知在下。”南宫轩澈不卑不亢,全然没有讨好之意。

洪天见他泰然自若,也没法拒绝:“阁下请说。”洪天并没有答应会告知答案,南宫轩澈心中暗道老狐狸。

“半月前,红沙绸缎庄的庄主何新来了城主府,不知所谓何事?”

感受到洪天瞬间释放的杀气,南宫轩澈连面色也不曾变过:“他的主子怀疑他在半个月前就被人抓了起来,此刻的庄主,并非他本人,此事……与我那被抓的朋友也有关系,还望城主告知。”

他的主子,洪天心中思量起来,回想起之前的何新与半月前来找自己的何新,人并没有什么不同,但说出的话,却是之前没有过的。

感受到洪天身上的杀意消失,南宫轩澈将金玉令拿了出来:“城主在江湖多年,对于此物想必有所耳闻。”

洪天睁大了眼睛,这,分明是玉阁的金玉令,上面的光辉与纹路,只有那样一个工匠可以做出,他曾见过梅玉,也有幸见过这金玉令,此刻一下子便相信了眼前人的说辞。

“没想到玉阁也会出岔子。”洪天很快便恢复如常,目光也再不曾落在令牌上。

南宫轩澈心中赞赏,随即将令牌收了起来,道:“城主不也对此人深信不疑吗?”言下之意,无非就是,我们半斤八两,大哥别说二哥。

洪天豪爽的笑了笑:“哈哈哈,你小子有意思,我交你这个朋友,日后若是有需要我帮忙的,尽管说。”在旁人看来,只会觉得洪天大话,高攀玉阁而不自知,只有南宫轩澈知道,洪天背后势力深不可测,能交此好友,对他还有小丫头都是有百利而无一害。

“眼下正有一事。”南宫轩澈似笑非笑看着洪天,后者愣了愣,随即又是一笑,大手一挥,道:“好,此事需要我做什么,尽管说便是。”

等的就是这句话!

南宫轩澈将自己需要的帮助都说了,洪天眉头微微皱了皱,随即展开:“事倒是不难做,不过你要做的事情未免太过危险。”

第一百一十五章 相信他(一)

南宫轩澈不在意的笑了笑:“谢城主关心,在下也算是为城主除去心腹大患了。”

洪天点了点头,随即想到了什么,又道:“其实,你若是不急着带人走,我倒是可以另外再找人来帮忙。”

知道洪天说的是他背后的势力,南宫轩澈也不多问,微微点点头,便转身离开。

“小丫头,答应我,这件事交给我,你陪着叶姑娘四处游玩,散散心就好,无论听见什么消息,从哪里听来,都不要想,也不要有任何行动。”

“你要去做什么?”木雪莹没由来的一阵心慌。

“你不是要信任我吗?这是第一步,这次我不瞒你,我必须要去做一件事,那么,你可信我?”

木雪莹不知道南宫轩澈瞒着自己做了什么,可她现在的脑子,确实已经乱成一锅粥:“好,那么你要小心。”

“沐姐姐。”叶紫衣一走进来,便看见南宫轩澈抱着木雪莹,不由得捂住了眼睛,“啊……你们羞羞。”此刻的南宫轩澈并没戴面具。

木雪莹立刻从南宫轩澈怀里退了出来,走到叶紫衣身边,哄着叶紫衣:“没有,他有事出去,所以来与我告别的。”

失去温柔乡的南宫轩澈心中恼火,脸上一片铁青:“我走了。”也不让木雪莹送,戴上面具,一个翻身便离开了。

“沐姐姐,姐夫那个样子,好吓人啊,他不会怪我刚刚进来打扰你们吧?”叶紫衣抓着木雪莹的手。

木雪莹有些尴尬,安抚着叶紫衣:“放心,他没有生气,他如果敢打你,我第一个不放过他。”

“嗯嗯,那就好,有沐姐姐在真好。”叶紫衣满足的笑了笑,露出一口大白牙,好不可爱!

木雪莹微笑着捏了捏叶紫衣的脸:“好啦,你可别管他,有姐姐在,没人能欺负你。你不会还要出去玩吗?姐姐带你出去。”

“嗯嗯好呀。”叶紫衣笑着点头,拉着木雪莹出了客栈。

“沐姐姐,你说以后你在,会不会一直保护我呀?”叶紫衣看着木雪莹,眼中带着期盼,似乎还有些许的小心翼翼。

木雪莹察觉到不对劲,面上温柔不变:“当然了,姐姐会永远保护紫衣。不过紫衣怎么了?为什么突然这么问呢?”

叶紫衣低头绞着手指,摇了摇头:“没事,就是害怕姐姐以后不要紫衣了。姐姐是紫衣出门在外认识的唯一一个朋友,若是姐姐不要紫衣了,紫衣不知道自己以后还能去哪里……”

说着说着,叶紫衣声音哽咽随即哭了起来,木雪莹也不顾忌是在大街上,直接将叶紫衣抱进怀里,轻抚着她的背。

“紫衣别怕,姐姐怎么可能丢下你不管呢?更何况,我还答应了以后陪你去走遍天下,你忘了吗?姐姐说话从来都没有食言过。”

“真的吗?”叶紫衣抽泣才停,哽咽着问。

“当然,我从来没有食过言。”看着叶紫衣半信半疑点头,木雪莹又问道:“紫衣,告诉姐姐,发生什么事了吗?你怎么会突然就想起这事了?”

“嗯……就是昨天晚上,那个怪叔叔送我回客栈的时候,恐吓我,不不,也可能他本来凶习惯了,但是他说姐姐是姐夫一个人的,即便我是你的妹妹,也不可能一直跟着你,我必须为自己的未来考虑,所以,所以……”

叶紫衣有些犹豫,这话会不会破坏他们的感情啊。

“姐姐,我,会不会破坏你和姐夫的感情啊,我,我不是故意的,你不要去问他。”

木雪莹心中有些不舒服,什么叫做自己是他一个人的?他还是在骗自己,心中还是没想过放自己离开吗?

安抚地摸了摸叶紫衣的头:“放心吧,姐姐不会去问的,不过你也不要在意这个话啦,你只需要跟着我,姐姐不会丢下你不管。他们的话,你不用理会的。”

“嗯嗯,好。”叶紫衣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姐姐,你不是要去救一个人吗?怎么还有时间来陪我啊?”

木雪莹的眸子黯淡下来:“我也担心她,但是你姐夫让我把事情都交给他,我必须相信他。”

“姐姐,你……看起来并不相信姐夫。”叶紫衣有些无措地看着木雪莹,双手紧紧握住木雪莹,一样可以给她力量。

木雪莹苦笑着:“是啊,我并不相信他,当初就是相信他,瑾月如今才生死不明。”

“姐姐,既然不相信他,那不如自己去查好了,姐夫什么都没告诉你吗?”叶紫衣有些难以置信。

自己去查?木雪莹摇摇头,否认了这个想法:“我答应了要相信他,自然不会再去插手。况且,他什么都没告诉我,纵使我想查,也无从查起。”

“姐姐,不要不开心了,不如我们去吃好吃的吧?”叶紫衣并不喜欢这样沉重压抑的氛围,立刻拉着木雪莹走向一个小摊。

“小姐,小姐!”绸缎庄的人找来时,木雪莹和叶紫衣正坐在一旁毫无形象地吃着臭豆腐。

“出什么事了?”木雪莹擦了擦嘴,声音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内心根本没有看上去这么淡定。

“小姐,先回庄里吧,庄主有要事相商。”来人愣了一下,随即一脸惊慌说道。

“好,紫衣你吃好了吗?”木雪莹看向紫衣,后者立刻往嘴里塞了最后一块臭豆腐,点了点头,含糊不清地道:“有吧,有吧。”

木雪莹点头,三人即可赶回了庄里。

“老何,出了什么事?可是有了瑾月的消息?”木雪莹开门见山问道,只有这样,才能不被对方发现,自己已经识破了他的身份。

“是,有人来禀报,瑾掌事在月池下面的密室里。”

“密室里?月池下面有密室?”木雪莹思索着,似乎在思考为什么,但事实上,她想的是,阿澈让她无论发生何事,都不要出手,一定要相信他,那么月池下面这个事情,应当是他故意放出来的烟雾弹吧?

“小姐,应当怎样做,还请示下。”何新恭敬地单膝跪下。

第一百一十六章 相信他(二)

“这有什么好想的,姐姐,我们冲进去,把瑾月姐姐救出来。”来绸缎庄没有瞒着叶紫衣,此刻她正义愤填膺,似乎只要木雪莹一声令下,叶紫衣就能站在月池往下跳。

木雪莹拉住叶紫衣挥动的手:“紫衣,很多事情不能只看表面,知道吗?池水之上是一片平静,但下面若是有密室,通往密室的通道还有出口,如何维持表面的平静,内里都是大有学问,若是稍不注意,兴许费劲力气到了密道,也会被里面的利箭扎成刺猬。”

“啊?这么可怕吗?那我不去了,我什么都不会,去了也是拖后腿。”叶紫衣怕怕地往木雪莹背后躲了躲,眼中仿佛已经看到了被扎成刺猬的自己死相是多么惨烈。

木雪莹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能够让叶紫衣远离危险,也是一件好事。

“那么小姐,我们如今应当如何?”何新再次出声打断。

“越到此刻便越要冷静。”木雪莹淡淡扫了一眼何新,拉着叶紫衣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你们怎么发现月池下面的密室,又是如何发现瑾月在下面留下踪迹的?”

“这……”何新有些踌躇,似乎在想该不该说。

“你尽管说,我自是能够承受。”

“是。”何新此刻才放下犹豫,“我们的人在月池附近发现了姑爷,见姑爷从月池中心的亭子消失,我们的人也就跟着去了,姑爷似乎察觉到被人跟踪,拐了几个弯后就不见了人影。他们到密道入口时,听见了瑾掌事的哭泣,十分凄惨。姑爷似乎在与人打斗中受了伤,一听见这话,他们便留了人在那里,然后回来禀报了此事。”

“受了伤?可还严重?”木雪莹不自觉将此人当成了真正的老何,下意识脱口而出,随即意识到失言,立刻恢复了平静。

“密道可有不妥?”

“没有,据回来的人禀报,他们进去的一路上都很平静,并无大碍。”

木雪莹看着地板,心中思量着,阿澈受伤的消息是否是真的,若不是真的,那么这些人引她前去,无非就是一个陷阱,月池下面,定然危机重重。

若消息是真的,那么阿澈真的在瞒着自己,去探查瑾月的消息,只是他是真的遇到危险了,这些人是想把自己也引过去,好一同赶尽杀绝吗?可她若是不去,若是阿澈当真出了意外,她,只怕会遗恨终生。

究竟,去还是不去呢?

木雪莹陷入了沉思。

“沐姐姐,你在想什么呢?为啥不去救姐夫啊?纵然你不信他,可他还是为你做了这么多,虽然我不太喜欢这个跟我抢姐姐的姐夫,但他对姐姐你,却是极好的。”叶紫衣撇了撇嘴,她说的也只是她所看见的而已。

“紫衣,他临走之前,让我不要去,一定要相信他。我……”木雪莹握住叶紫衣的手,随意扯了一个理由,却也是她如今唯一能够光明正大搪塞何新的理由。

“小姐,纵然和姑爷的信任需要培养,但这种危急存亡之时,能够救出瑾掌事,救会姑爷才是最重要的。还请小姐早日做决断。”

“嗯,沐姐姐,我觉得这个人说的挺有道理的,只要活着,信任这个东西,迟早会建立起来的。”叶紫衣附和着何新的话,也并未觉出什么不对。

“若是救不出,还将自己也搭在那里,这才是得不偿失。”木雪莹如今已经打定主意不去,那么拒绝的理由,只能是自己无情无义了。

“姐姐……”叶紫衣有些难以置信,沐姐姐怎么会说出如此无情无义的话呢,这不是她呀,这些日子相处,姐姐分明是外冷内热的,即便很少对自己说很暖心的话,可她对自己的好,都是不言而喻的,怎么会说出这样不管姐夫死活的话来呢?

木雪莹起身看向窗外,不忍去看叶紫衣那令人心碎的表情。

“姐姐这是考虑大局,你姐夫武功很高,若是连他都要折在那里,我去了也是无用,反而会令幕后之人开心。紫衣,这些事,你以后经历多了,自然会明白。”

“姐姐,你怎么会这样呢?你不是这样的人啊,我不信!姐姐,你明明还教我识人心,可姐夫那么喜欢姐姐,你真的不心动吗?我要去看姐夫,就说,就说姐姐在查探瑾月姐姐的事情,还没有收到消息。”叶紫衣说着,便拔腿就跑。

“拦住她。”木雪莹闭了闭眼,强迫自己不转头就走,她只担心,一转头,她也会心软,她并非不担心阿澈,但阿澈临走前那样慎重叮嘱,若是自己去了,两人的信任,就真的再也巩固不了吧?阿澈,我在努力相信你,一定不要让我失望,好吗?

“叶小姐,还请留步。”何新立刻将手拦在叶紫衣身前,一脸冷淡。

叶紫衣止住步伐,转头看了一眼木雪莹,那决绝的背影,让叶紫衣心中一颤,姐姐对姐夫,当真没有一丝感情吗?可是为什么?姐夫为她做了那么多啊。

“姐姐,如果真的会死,就让紫衣为你赎罪吧。”说完,叶紫衣猛的往前冲,没有木雪莹的命令,何新自是不敢真的伤害到叶紫衣,见人冲了过来,慌忙闪身,叶紫衣便冲了出去。

“紫衣!”木雪莹有些懊恼,为何不自己去拦她,何新分明就想引自己去,怎会甘心拦住叶紫衣呢,当下越了窗户追了出去。

“紫衣,停下。”叶紫衣没有武功,木雪莹很快便追上了她。

“沐姐姐,你对我这样一个逃匿之人都能倾心相救,甚至对我一直都很好,我不信,不信姐姐能够对自己的夫君无动于衷。”叶紫衣定定地看着木雪莹。

“紫衣,事情并非你想的那般简单。”木雪莹思忖着该不该说实话。

“不是我所想?那是为什么?”叶紫衣对这套说辞并不信。

既然决定了要带着紫衣,那么有些事情,也应该说清楚了。下了决定之后,木雪莹搂着叶紫衣,飞上了一处空旷。

“紫衣,有件事情,我应该早些与你说,也就不会的有现在的事情发生了。”

第一百一十七章 相信他(三)

“什么事情?姐姐你说吧,我……都能接受,跟着姐姐了解了许多人和事,很多东西,我都需要接受。”叶紫衣撇撇嘴,明显,最近的事情太多太杂,她即便不能接受,也都被迫接受了。

“姐姐是玉阁的阁主,你是知道的,但姐姐还有一个身份,你并不知道。”

“还有一个身份?”叶紫衣睁大了眼睛,“是姐姐原本的身份吗?”

木雪莹点点头:“姐姐名字叫木雪莹,要联姻到北周的南木永嘉公主。”

“什么?沐姐姐……木姐姐竟是周国未来的皇后,那姐夫他岂不是……”叶紫衣不禁捂住了嘴。

木雪莹点头:“是,他就是北周的皇帝。紫衣,我们两个人身上都有不可推却的责任,即便我放不下他,但倘若他出了意外,我也是不能去赴死的。我不知道你能否懂,但……”

“姐姐,我懂。”叶紫衣握住木雪莹的手,一脸的严肃,“你们的地位不同,责任也大,都有自己的想法和考量,一国的帝后,不能同时出事,对吗?”

叶紫衣突然一脸严肃,又说出如此深明大义的道理,木雪莹一下子僵住了。

叶紫衣抱住了木雪莹:“木姐姐,这里之后,我可能要被带走了。”

木雪莹回抱住叶紫衣,心中一惊:“可是发生什么事了?”

“姐姐是玉阁阁主,玉阁的消息向来最是灵通,紫衣的身份,想必姐姐早已知晓。”

“紫衣你……”木雪莹不知道面对这样的叶紫衣,应该说些什么,一个闯入自己生活的陌生女子,她怎么可能不去查背后的身份。可如今,看着叶紫衣那向来单纯明媚的脸,此刻布满苦涩,竟是像极了自己。

难道,自己真的保护不了这颗单纯快乐的心了吗?

“木姐姐,我很抱歉,骗了你,但是,我只是不想再回到那里,所以用了假名字,我想既然到了外面,自然是需要一个重新生活的名字。姐姐对我很好,但是……我这样的身份,是拥有不了长久的自由的。”

这话,说进了木雪莹的心坎,她一直所期盼的,就是自由,可偏偏,她有着各方面的羁绊,感情、身份,还有世俗,都无一不牵制着她。叶紫衣的出现,让她对自己所期盼的自由重新被点亮。可偏偏,叶紫衣有着与她相似的身份地位,那些东西,竟也要束缚紫衣,把她也如同自己一般囚禁在这深宫之中,不得自由吗?

木雪莹的手逐渐握紧,感觉到手腕的疼痛,叶紫衣不由得叫道:“姐姐,你怎么了?捏得我好痛啊。”

“啊?对不起,捏疼了吧。”木雪莹回过神来,替叶紫衣捏着手腕。

叶紫衣无所谓的笑了笑:“没事,不过姐姐你方才怎么了啊?”木雪莹微微摇头:“那些人可是找到你了?”

“还没有,不过我觉得应该快了吧。”叶紫衣眼神微微黯淡,刺痛了木雪莹的心。

“那姐姐,我们还去救姐夫吗?”没等木雪莹说话,叶紫衣便重新恢复了往日的招牌笑容。

木雪莹犹豫了一下,还是摇头,带着叶紫衣在街上瞎晃。

既然木雪莹没说要去哪里,叶紫衣也不说话,只跟着四处乱走,不时张望着四周的小摊。

等江莫找到两人时,已经是一个时辰以后。

“小姐,还请去城主府,瑾月姑娘已经被救回来了,只是情况并不好,希望小姐有心理准备。”

城主府?木雪莹没有多说,搂着叶紫衣便飞身离开。江莫似是悲伤似是羡慕,随即还是追了上去。

城主府。

一到城主府,木雪莹便放开了叶紫衣,拉住一个下人问了房间,便飞身而去。

进了门,看着床上躺着的人,木雪莹愣住了,随即立刻到了瑾月身边,四处检查,除了手腕还有脚腕处的伤,还有喉咙有些肿,似乎没受什么伤。

瑾月正闭着眼睛休息,听见声响不自觉睁开了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平淡无奇的脸,大街上那一幕幕,不自觉又浮现出来,瑾月慌忙闭上了眼睛,泪水却不自觉从两侧流出。

“瑾月,你怎么了?可还有哪里不舒服?”木雪莹有些心疼地替瑾月擦去泪水,可却如何也止不住,如何也擦不完,木雪莹心中一阵心疼。

“瑾月姑娘的嗓子似乎被毒哑了,武功似乎也被废了,大夫说,受伤那时没有及时治疗,瑾月姑娘的嗓子只怕……”

“闭嘴,你出去!”木雪莹的声音带着难以压制的怒气。

门口的江莫还有叶紫衣都是一愣。

“姐姐……”叶紫衣有些害怕,但还是怯怯地出声。

“紫衣,你也出去吧。”对着叶紫衣,木雪莹压下了火气,又回头去看瑾月,却发现,原本汹涌的泪水,流淌得更厉害了。

江莫和叶紫衣见状,只好退了出去。

“瑾月,张嘴,让我看看,好吗?我一定会治好你的,你要相信我。”对着瑾月,木雪莹话中带着小心翼翼。

瑾月微微张开嘴,喉咙处撕扯的疼痛不自觉紧皱了眉头,将头向着床边,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木雪莹此刻才注意到,瑾月的喉咙不是一般的肿,分明被人毒哑之后得不到救治,还要奋力发声,撕扯到嗓子,所以伤口一直都没能愈合,越来越严重。

“瑾月,你为什么这么傻?我根本不值得你这样做……”想到之前自己对瑾月的怀疑,甚至不惜恶语相向,木雪莹心中一阵一阵的绞痛,右手不自觉抚住胸口。

没再听见木雪莹说话,瑾月忍不住睁开了眼睛,却是看见木雪莹心口绞痛,登时心中一软,伸手握住木雪莹放在床上的手,对着木雪莹摇头,示意她不要难过。

“瑾月,你,你终于不生我气了吗?”木雪莹看见瑾月终于理自己,心中欣喜。

瑾月想开口说不生气,想告诉木雪莹,自己知道错了,想让木雪莹不抛弃她,但嗓子的疼痛让她的脸憋得通红,木雪莹慌忙捂住瑾月的嘴:“先不要说话,你的嗓子损伤很严重,但是你一定要相信我,我一定会治好你的。”

第一百一十八章 心甘情愿

看着木雪莹那样关心自己的眼神,瑾月终究还是软了心肠,点了点头,闭上了眼睛,泪水再次流了下来,但是很快,她想到周皇,想到当时模模糊糊看见南宫轩澈的模样,再次睁开了眼,用手摇了摇木雪莹,想表达,但嗓子的剧痛让她无法开口。

“瑾月,你别急,好好休息,有什么想说的,等治好之后再说,我现在去给你煎药。”

眼见着木雪莹起身欲走,瑾月急得从床上坐了起来,手腕的疼痛也丝毫不顾,想起身拉着木雪莹去找南宫轩澈,还未起身,木雪莹便将她按回床上。两人挣扎中,木雪莹随身的龙行令掉了出来。

瑾月慌忙拿起龙行令,指着令牌。

“瑾月,你想说阿澈?他怎么了?”木雪莹隐约觉得出了事,从自己进来到现在,南宫轩澈都不曾出现。

瑾月指着令牌,又指着外面,对着自己手臂划了几下,木雪莹立刻明白,南宫轩澈应当是受了伤,此刻都没来见自己,分明这伤还不轻。

“他受了伤,而且很严重,是吗?”木雪莹不自觉握紧了手,看着瑾月连连点头,将令牌放回自己手中,木雪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扶着瑾月躺回床上。

“你等我,我去看看他,很快就回来。以后,我不会的再丢下你,你也不能再瞒着我了。”写完药方,木雪莹便起身离开,身后,瑾月捂住嘴,再一次无声地哭了。所以说,小姐还是很在乎她,不是吗?

“江莫,你主子呢?”木雪莹一出门,便看到江莫在不远处,似乎已经等候已久。

“小姐,主子他……”江莫略显犹豫,主子吩咐他,不能告诉小姐,可他不忍看着主子付出那么多却瞒着小姐。他等在这里,就是在犹豫要不要告诉小姐,如今小姐问了,他却开始退缩了。

“你等在这里,不就是为了告诉我,怎么,现在不说了?”木雪莹淡淡地挑衅道。

“城主正在书房为主子逼毒,但是吩咐了不让告诉小姐,江莫只是……”

江莫?木雪莹想到血楼的无踪,当时自己问他要叫什么名字,他说的就是阿莫,两人居然都带一个莫字,是凑巧吗?

江莫还沉浸在方才的事情,对于木雪莹的怀疑丝毫没有察觉。

“带我去看看吧。”

“是,小姐这边请。”

“到了书房后,拿着这个方子,你去给瑾月抓药。”“是。”

“对了。”木雪莹突然抬头,“紫衣去哪里了?”

“回小姐,叶姑娘被安置在西厢。”江莫微顿了顿,声音不带一丝波澜。

木雪莹微微摇头,南宫轩澈手下的人一向都唯命是从,江莫所说所作,很大程度都是得到南宫轩澈的授意,那么阿澈,为何要这样呢?这个问题,只能去问他本人了。

“安兄弟,你这身上的毒,可不是一般的烈,是月池下面中的吗?”洪天雄厚的声音从房中传来,有些毒,能用药解掉最好,但是有些烈性的毒,不得不运功逼出。

南宫轩澈不在意地擦去嘴角的鲜血:“不小心中了计,也是澈的失误。此事,还请洪大哥替我隐瞒,澈感激不尽。”

“隐瞒自然容易,只是,你为何要隐瞒,若是让她知道,岂不是会对你感激不尽,然后以身相许?”江湖上,英雄救美,以身相许的事情很是常见,洪天并不理解,为何要瞒着对方。

南宫轩澈摇头:“她最近担忧的事情太多,我不想再拿这样的事情去烦她。更何况……我也不需要她的感动。”我需要的,是她心甘情愿的爱。

洪天不理解,但也没有再多问,当即点头同意:“放心,我不会告诉她的。”

“多谢洪大哥。”南宫轩澈的声音虚弱了许多,背后的洪天一使劲,南宫轩澈立刻一口毒血吐了出来。

木雪莹立刻推门走了进去,身后的江莫立刻拿着药方溜了。

“姑娘,你……”洪天收回了功力,下了塌,虽有些不满,但还是很好的压制了脾气。

“洪大哥,她就是小弟说的那个人。”面对木雪莹的突如其来,南宫轩澈没有丝毫惊讶,仿佛她不出现才是奇怪的。

听闻是弟妹,洪天立刻爽朗地笑了:“哈哈哈,原来是弟妹啊,我还说是谁呢,这是知道你家相公出了事,所以就过来关心他了吧?”

木雪莹还是第一次被这样赤裸裸的打趣,往常哪里听过这样的话,脸登时红了。

见状,南宫轩澈眼中带笑,从榻上起身,如同没事人一般走到木雪莹身边,毫不避讳地牵住她的手,到榻上坐下。

“大哥可别打趣她,脸皮薄着呢。”

木雪莹反手替南宫轩澈把脉,南宫轩澈也不反抗,任由她诊治。

“哈哈哈哈,安兄弟真是会宠媳妇,我说弟妹啊,跟着他,可是你的福气。”

“嗯,多谢大哥教诲。”把完脉后,木雪莹握住了南宫轩澈的手,抬头对着洪天一笑,那双明亮的眼睛,让洪天微微一愣,随即满意的点头,看来这弟妹也是个不错的妹子。

“行,那我也就不打扰你们小两口,我去看看那几个地方。”说着,洪天便举步离开。

“说吧,发生什么事了。”木雪莹轻轻搂住南宫轩澈,带着些许不可控的颤抖。

感受到怀中人的担心,南宫轩澈抚着木雪莹的秀发:“我与洪大哥兵分两路,我去了月池下面引发幕后之人的注意,而洪大哥暗中搜查了那些房子。最后,瑾月就是在那些房子里找到的。”

“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木雪莹有些闷闷不乐,连平日的冷淡也装不出了。

听见这类似赌气的声音,南宫轩澈不禁露出笑意,只要小丫头不生气了,自己的苦到底也没白吃。

“你说呀,发生什么事了?”木雪莹想摇晃南宫轩澈,但想着他余毒未清,还是忍住了。

“小丫头,我如今可是中毒了,你那百毒不侵,似乎被人破解了。”南宫轩澈适时岔开了话题,他并没打算告诉她在密室发生的事情,居然分不清真正的小丫头,真是一个耻辱,绝对不能说出去。

第一百一十九章 只能宠我

见南宫轩澈刻意隐瞒,木雪莹也就不再专注于此事,毕竟他没事。只是他提出的这个问题,却是很头疼,瑾月那里,她已经把过脉,只能判断出是被人下了药导致全身无力,营造一种武功被废的假象。

南宫轩澈这里,她方才把脉,分明也是这种假象。

“难道世上真有那么多比七色彩蝶还要厉害的毒吗?”木雪莹忍不住出声发问。

“别太担心,我已经传书给师傅师叔,等到了南宁,他们会替我们解惑的。”不忍看着木雪莹疑惑,南宫轩澈揉了揉她的脑袋,温声说道。

木雪莹点头:“待过两日,我们便去周国吧,木国的送亲队伍这几日似乎已经到南宁了。”

“嗯,已经进城了,阿逸正在整顿他们,你那里可安排好了?”

“嗯,若是日子来不及,便让他们替我们大婚吧。”木雪莹浅笑着看着南宫轩澈。

南宫轩澈立刻冷了下来,露出一抹冷笑:“怎么,小丫头连与我成亲都不想吗?”

木雪莹没料到南宫轩澈突然会生气,随即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犹豫了一下,还是搂住南宫轩澈的脖子,亲了亲他的唇,带了一丝撒娇,道:“我没有这个意思,我是很爱你的,分明是你不信我对你的心。”

女人的亲吻和撒娇,往往是男人无法抵抗的温柔乡,听见木雪莹的撒娇和示爱,南宫轩澈立刻反手吻住木雪莹,灵巧的舌头长驱直入,与木雪莹的小舌交缠在一起,直到感受到怀中人没了力气,这才恋恋不舍,离开她的唇。

“小丫头,不许再说让我生气的话了。”邪魅而霸道的话在木雪莹耳边响起。

“那……我以后出宫,会让你生气吗?”木雪莹勾着南宫轩澈的脖子,声音温柔而魅惑。

南宫轩澈微愣,随即温柔的点了点木雪莹的鼻子:“小丫头,又在试探我,我既然答应了,自然不会食言,而且,我也想去看看这大好河山呢,你若是去了,替我看看,也是不错的想法。”

闻言,木雪莹的笑容更深了,对着南宫轩澈裸露的脖子,在靠着衣领的地方,狠狠咬了一口,瞬间留下一个印记。南宫轩澈却是一声不吭,笑意更甚。

“阿澈,我这个人,可贪心了,想要自由,想要权力,只是我……更想要你这个人呢。”木雪莹用手戳了戳那个印记,仿佛有了这个印记,便证明这是她的人了。

拿过木雪莹不安分的手在嘴边吻了吻,南宫轩澈眼中满是爱意:“这有何难?有了我,自由,权力,便是美人舞姬,只要你想,我也能送到你身边。我也很贪心,因为……”

南宫轩澈眼中划过一丝狡黠:“我要的,是莹儿整个人整颗心,不知道莹儿愿不愿意给?”

木雪莹心中眼中都带着惊骇,这人……居然只要自己吗?但是,既然他要,她自然可以给。随即温柔点头:“我的人我的心,本来就是你的,不是吗?”

不必再多解释,两人相视一笑,所有的不信任,所有的承诺,尽在不言中。

真正的何新在救出瑾月时已经救了出来,木雪莹出了书房便去替他解毒,假的何新也被洪天抓进了牢房,而后又被江莫带走了。

过了两日,瑾月的手和脚上的伤都稍微好一点,南宫轩澈体内的余毒也清得差不多了,几人便告辞了洪天,踏上了归途。

“瑾月姐姐,你……好些了吗?”看着靠在木雪莹身上的瑾月,叶紫衣小心翼翼问道,似乎他们所有人都很熟,而她,只认识木姐姐,然而木姐姐如今,却对另外一个女子如此在意,甚至这几日都忽视了她。

“她的嗓子被毒哑了,如今说不出话。”木雪莹淡淡的接过话茬,顺带小心翼翼将一颗药丸放进瑾月的嘴里,这两日后,瑾月从最初的无法张嘴喝药,到如今微微能喝下一点点,已经好了许多。

叶紫衣有些委屈:“木姐姐,你是不是,厌烦紫衣了?”

木雪莹的手微微一顿,随即问道:“为何这样问?”

“这两日,姐姐都没怎么理我……而且这里,除了姐姐,我谁也不认识。”叶紫衣踌躇了一下,还是把后半句说了出来。

木雪莹本以为又出了事,却没想到是这样的小事,这个小丫头,当真还是小孩子脾气,不过这事也确实是她考虑不周。

拉过叶紫衣的手,木雪莹温声道:“紫衣,这几日因为瑾月受了伤,所以我一直忙着照顾她,竟忘了你在这里人生地不熟,从而忽略了你,这点,我很抱歉。我可以跟你保证,等瑾月能够说话了,肯定不会忘了你,而且瑾月这个大姐姐,肯定会对你很好很好的,是吧?”

说着,木雪莹低头看向瑾月,后者也对叶紫衣露出善意的笑,这样一个活泼可爱的孩子,谁不喜欢呢?她还要感谢叶紫衣,能够在小姐担心自己的时候,费心哄小姐开心呢。

叶紫衣看着瑾月的笑微微一愣,随即也笑了出来:“那以后木姐姐没时间陪我玩了,瑾月姐姐可不能不去。”

瑾月微微点头,木雪莹心中则是舒了口气,方才叶紫衣那般说,隐隐已经对瑾月有了敌意,对于自己是她姐姐这个事情,占有欲很是明显,也幸好这个孩子没走弯路,能够把瑾月也当成姐姐,否则,她又要陷入两难的境地了。

“对了,木姐姐,等你到了南宁,不就是皇后了吗?那姐姐你还能出宫吗?”说着,叶紫衣又往木雪莹身边靠了靠,悄悄指了指马车外面的人,“姐姐,姐夫他……会同意姐姐出宫玩吗?”

木雪莹笑容更甚,一副点了点头:“那是当然,他怎么会不同意呢,我们出宫的日子还多着呢,紫衣不要担心,答应你的事,肯定不会忘的。”

闻言,叶紫衣连连点头,笑着低声道:“姐姐,你可真了不起,居然连堂堂皇帝都要听你的话。那姐姐你提出来的时候,他都不生气的吗?我听说,姐夫叱咤风云,没想到,居然会听姐姐的话。”

木雪莹霸气一笑:“那是当然,他只能宠着我。”

第一百二十章 谁的梦

木雪莹说这话并没有压低声音,南宫轩澈立刻就听见了,不仅如此,其他人也都听见了,只感觉,主子的形象,似乎已经崩得不像话了。

至于被谈论的本尊,南宫轩澈,却只是勾起一丝微笑,小丫头没有说错啊,对她,他真的只能宠着,别无他法,只是这个叶紫衣,究竟是何方神圣,他还需要再考虑一下了。

几人说说笑笑进了北周,此刻瑾月手脚的伤都已基本痊愈,只有嗓子因为损伤太过严重,至今还未痊愈,但已经可以自行喝药了。木雪莹已经换了马匹与南宫轩澈共行。

“你为什么总是对她抱有敌意?”离得马车远了,木雪莹低声问道。

“她的身份,你应当早就知道了,为什么不敬而远之?”南宫轩澈神色自若。前一日晚上,江梁已经将收集到的部分情报送到了他的手上。

木雪莹被噎了一下,下意识看了看手中的马鞭:“不过是觉得此人有趣,想看看她能翻出什么花样罢了。”

“那样自然最好,只是……”南宫轩澈看了一眼木雪莹的手,冷笑道,“莹儿,你真的是这样想吗?”

木雪莹沉默了一会,她这个动作,果然是个致命伤:“我知道她的身份,她的过往,所以,我才对她特别好,阿澈你懂的,不是吗?”

“我知道,但正是因为知道,我才会觉得她居心不良,你们的曾经看起来大相径庭,但内里却是一样的,这点我能看透,那么旁人,自然也能看到,难保不会有人利用你的过往做事。”南宫轩澈的声音不自觉冷了下来,他绝对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小丫头。

木雪莹下意识看了一眼手中的马鞭,有些踌躇,真的是这样吗?可是内心深处分明有个声音在叫嚣,她不信,一个人的真心与否,她能够感受,叶紫衣,分明是真心的。

“不论如何,我……还是信她,信她的心。”想了想,木雪莹还是遵从内心说了实话。

南宫轩澈眼中没有什么波动,他了解木雪莹,早已料到会是这样的回答:“既然如此,我们拭目以待,看她如何做。”

“你想做什么?”木雪莹有些控制不住想为叶紫衣辩驳,可阿澈决定的事情,她很难改变,她也没有立场去改变。

南宫轩澈面色不改,一路向前:“你遵从自己的心便可,下面的事情,我可以告诉你。不过,你做好心理准备了吗?”

做好心理准备了吗?

木雪莹不知道,但是叶紫衣的分量,似乎真的很重,或许是因为木雪莹将自己也寄托在她身上了吧。

“……”

两人话还没说完,便有一群刺客杀了出来。

“你的人?”木雪莹低声问道。

“不是,来者不善。”南宫轩澈计划里确实安排了人,却不是现在,而且是需要自己暗号,那些人才会现身,如今来的,是真正的杀手。

“小心。”说完,木雪莹便往马车处靠近,双方很快厮杀起来。

“瑾月姐姐,你别怕,木姐姐,一定能保护我们的。”叶紫衣被保护得太好了,从未见过这样的场面,此刻听见外面刀光剑影,不禁浑身颤抖起来。瑾月见了,伸手将叶紫衣拥入怀中,试图安抚住她。

外面的声音很快停下来。

“你放开她!想要什么说。”南宫轩澈神色淡淡的,袖中紧握剑的手却已经青筋暴起。

“公主,跟卑职回去吧。”劫持木雪莹的蒙面人并未理会男人,只是对着马车叫道。

叶紫衣不禁浑身颤抖起来,低声哽咽道:“瑾月姐姐,我不想回去。”此刻两人并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何事。

“公主若是不跟卑职回去,这北周皇后,只能成为公主的陪葬了。”

叶紫衣突然抬起头来,双手紧了紧,咬着牙,便起身要掀开帘子,瑾月懂了她要做什么,立刻拉住了她,对着她摇头。

叶紫衣回头,看着瑾月,将脸上的人皮面具撕了下来,露出原本娇俏美丽的脸蛋,对着瑾月安慰一笑,随即掀开帘子下了马车。

到了马车下面,这才看见四周一片狼藉,而来的蒙面人武功很高,此刻手中的剑正架在木雪莹脖子上,应当还点了木雪莹的穴,因为她任何动作都没有。

“紫衣,回去!”木雪莹眼睁睁看着叶紫衣下了马车,向自己走来,手中还拿着自己亲手给她带上的人皮面具。

“木姐姐。”叶紫衣努力使自己露出最甜的笑容。“其实很喜欢跟姐姐在一起的日子,不过呢,我要走啦,终究,那里才是我的家,不是吗?”

叶紫衣捂住自己的嘴,深深吸了口气,扬了扬手中的人皮面具:“姐姐,如果可以,能让我把这个面具带回去吗?我想留个念想,至少可以证明,我还是出来看过这个世界,并不只是一个梦。”

泪水在眼眶打转,木雪莹看着叶紫衣,终究只是说了一句好。

“姐姐,以后可以不要忘了我吗?其实紫衣骗了你,紫衣的名字,是夜晚的夜,羽毛的羽,霓裳的裳(chang),姐姐,对不起,其实……我更喜欢紫衣这个名字……”叶紫衣捂住嘴哭了起来,再也说不出话。

“公主,时候不早了。”黑衣人语气并不算特别恭敬,到底是个无权的公主,有什么值得尊敬的。

叶紫衣没再看木雪莹一眼,狠心转身离开。

“紫衣!”木雪莹闭上眼睛,泪水顷刻流下,她就知道,紫衣是真心待她,可她,明明答应了护她周全,答应了带她遨游四海,却一件也没有实现,如今反而因为要救自己,将她一生自由搭在了那里。

看着叶紫衣离开,最厉害的蒙面人使了个眼色,其他蒙面人也跟着撤离,那个蒙面人则留在最后离开。

“紫衣!”南宫轩澈才解开木雪莹的穴道,木雪莹便要冲过去,南宫轩澈紧紧搂着她。

“阿澈,我怎么能这样呢?我居然怀疑她,相似经历的人那么多,溪儿不也是吗?阿澈,你知道吗?我答应过她,我会好好保护她,会带她去感受世间所有的美好,可是如今,我却连保护她都做不到……那是她的梦啊,我做了什么,我居然亲手毁了她的梦,毁了自己给她建立的梦……”

那,也是她的梦,她的遗憾。

第一百二十一章 担心忘记

“莹儿,我知道,你要相信,一定可以再次见到她的,她到底是一国公主。”南宫轩澈理解木雪莹为何如此难受,温声安慰道。

“不,这是我的错,不能保护她,居然还让她再次回到了那里,那些人就像关金丝雀一样,将她圈禁在皇宫,那不应该是她这样单纯的女孩子应该遇见的,你知道吗?”

木雪莹逐渐情绪失控。

木雪莹还要再说些什么,南宫轩澈只是一记手刀劈晕了她。

“主子,如今怎么办?”

“行程不变。”南宫轩澈眼中神色晦暗不明。

“是。”

木雪莹再次醒来,已经是在马车上,半躺在南宫轩澈怀里,瑾月则是小心翼翼坐在另外一角。

“我怎么了?”木雪莹揉了揉肩膀,坐直了身体。

“你当时太过激动,担心你怒火攻心,我便打晕了你。”南宫轩澈神色间淡淡的,看不出一丝愧疚。

“你!”看着这人坦荡的模样,木雪莹有气无处撒,只得闷闷地闭上了嘴。

“乖,别气了,来,张嘴。”南宫轩澈浅笑着拿了颗糖递到木雪莹嘴边,木雪莹瞪了他一眼,一口咬住了他的手指。

南宫轩澈也不恼,只是看着木雪莹,眼神落在不远处努力降低存在感的瑾月身上。木雪莹随着看了过去,立刻意识到马车上还有人,赶紧将南宫轩澈的手指吐了出来。

南宫轩澈笑着将手指放在自己嘴边,轻轻舔舐了一下。木雪莹的脸更加红了,这是什么人呀。

木雪莹推了一下南宫轩澈,示意车内还有人。

南宫轩澈看向木雪莹,示意她看向瑾月。木雪莹重新打量了瑾月,她就静静地坐在那里,看着车帘外的风景,看着只是娴静的模样,可那杏眼中的悲伤,却始终无法避免。

“瑾月。”木雪莹坐到瑾月的身边,轻声唤道。瑾月回过神来,勉强露出一个微笑,看的木雪莹心疼。

“你怎么了?是想到不开心的事了吗?”木雪莹善于算计,可一旦感情用事起来,所有的算计都忘得一干二净。

“是觉得自己武功废了,居然连个人也保护不了,甚至保护不了自己,是吗?”南宫轩澈与木雪莹最大的区别就是,他不会被感情冲昏头脑,也或许是因为,旁的人于他而言根本无足轻重。

这话说了,木雪莹立刻想到方才的事情,没有武功,不能说话,瑾月一定是认为自己是个废人了。虽然之前一直都没提起这个话题,但木雪莹知道,瑾月心中一定有个梗,叶紫衣离开一事,勾起了瑾月对自己武功尽失的痛苦。

“瑾月,你只是被下了药,所以才会全身无力。你相信我,等见到师父师伯,我们一定可以帮你恢复武功,好吗?”木雪莹抱住瑾月,不仅仅是瑾月,甚至她自己,也在恨自己的无能,可当务之急,却不是悲伤的时候。

瑾月抱住木雪莹,用力地点头,叶紫衣临走前那个凄苦的笑,一直还印在她脑海,她以后,再也不会在武功上偷懒了。

“只要我们强大起来,拥有别人无法反抗的力量,拥有绝对的话语权,我们想保护的人,就一定可以保护,瑾月,我们一起努力,想要我们死的人,一定让他付出代价!”木雪莹的眼神,随着她的话,变得愈发的凌厉,南宫轩澈看着她,露出玩味的笑容,他的小丫头,要开始复仇了呢。

“阿澈。”木雪莹很快调整了情绪,看向一旁看戏的南宫轩澈。

“你那里那些破事处理了吗?如果没有,我不介意拿来练手。”

南宫轩澈微笑着摇头:“还没,除了知涵的事情,其他的都准备等着老婆大人亲自动手呢。”

“行,若是我不小心做了些什么,你可别怪我。”木雪莹看向南宫轩澈,眼中嗜杀之意丝毫不掩藏,这些人,只觉得她躲起来,就是示弱害怕了,老虎不发威,真当她吃人是吐骨头的了。

“只要不把天捅漏了,你怎么做,我都护着。”自己老婆,必须宠着,而且只能他宠着。

木雪莹挑眉,这个人,真是越来越了解自己了。

“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师父师伯还在路上,等我们到了,他们也应该到了,先带我去见叶国公他们吧。”她的身世,这个谜团,她是真的等不及了。

“好。我让人接他们出来,届时就在上里汇合。”如果进了南宁,想要做什么,就十分的受限了。

“好。我一会传信给痕玉,让她也去上里。”

敲定地点后,几人便开始休息。

几日后,几人正吃着饭,便有个清秀小公子拦了路。

“本公子是车中人老友,烦请通禀一下。”声音稚嫩,身高体形看着就像一个年轻小公子。

江莫半信半疑,若是认识,自然不会是自家主子的好友,那便是小姐的了。

“请他进车来吧。”木雪莹看了一眼南宫轩澈,后者面无表情,仍闭着眼假寐。

待人进了马车后,南宫轩澈立刻睁开了眼睛,深寒的眸子仿佛射出了利箭,痕玉全身战栗,立刻现了原形:“姑爷饶命,我是小姐的丫鬟痕玉啊。”南宫轩澈这才将目光移向了窗外。

痕玉才收回目光,落在瑾月身上,顿时扑了上去。

“瑾月,你还好吗?当时发生了什么事?究竟是谁想要对小姐不利,凶手可有找到?”面对痕玉的一连串问题,瑾月只能摇头。

痕玉一怔,眼泪登时落了下来:“怎么会这样呢。”又擦了擦眼泪,看向木雪莹:“小姐,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传信时说的很是简略,我放心不过,而且还有事情禀报,所以就直接过来了。”

木雪莹眼神微沉,将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简单说了一下。

“如今还不知道凶手,那么小姐如今预备如何做?”痕玉很快恢复了平静,轻轻搂着瑾月。

“杀人。”木雪莹冷笑一声,“痕玉,曾经的木七公主,回来了。”

痕玉和瑾月都是一怔,随即相视一笑。

“既然如此,便让那些人好好吃上一壶吧。这一年,我都还担心自己会忘记如何折磨人呢,如此正好。”

不得不说,痕玉这句话,说出了三人共同的心声。

第一百二十二章 幸运

未来的北周皇宫,注定不平静。

“痕玉,我母亲的事,可是有别的消息了?当时无心大师如何说?”

痕玉犹豫了一下:“小姐,师父说,必须等您来了周国,见到该见的人了,我才能告诉你。”

“师父?无心大师收你为徒了?”木雪莹眼中难掩惊喜,就连南宫轩澈也在听见之时讶异了一下。

痕玉点头:“师父说,我有慧根,便将我收在门下,只等日后小姐的生活归于平静,痕玉便去师父老人家身边服侍修行。”

痕玉来之前便思考了许久,终究还是将无心大师所说的劫难一事隐瞒了,她知道,所以小姐知道了,定然不会再允许自己跟着她了。

痕玉又将目光投向瑾月,心中纳闷,瑾月这模样才是受了劫难之人,原本鹅蛋的下巴,如今瘦削了吗许多,眼中还布着难掩的血丝,这几日所经历忍受的,都是她难以想象的,莫非师父算错了,命中带劫的是瑾月而非自己?

“无心大师是世外高人,一向很少插手凡尘之事,他的话,向来都是不容置疑。他既然如此说了,便等莹儿见了叶国公夫妇你再说吧。”南宫轩澈似乎话中有话,痕玉心中警惕,立刻抬头看了南宫轩澈一眼,不巧触碰到那寒冷的眼神,痕玉立刻低下了头。

“是,痕玉知道了,待小姐见过叶国公后,再将师父的话告知小姐。”

“嗯,没事,你如今就在这里,有话也不必急着告诉我,我也不是太急。”木雪莹浅笑着安慰痕玉,同时瞥了南宫轩澈一眼,示意他吓到人了。

南宫轩澈却不觉得有什么错,难道要让他对一个除了木雪莹以外的人的温柔看待吗?他可不觉得这样可以让小丫头开心。

“莹儿,当年让你甘心放权并圈禁自己的,是否与他有关?”

事到如今,南宫轩澈也猜到了当时的事情,不过具体如何,还是要亲口问问。

面对南宫轩澈,木雪莹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当即点了点头:“没错,父皇驾崩的两个月前,无心大师将自己打扮成了算命先生,我当时一眼看出他并非一般人,从他的话中,我知道,他可能知晓关于我母亲的事情,便将他秘密请入了皇宫。”

“那时我的脾气还很急躁,谁惹得不快了,便会没命,偏偏无心大师总是云淡风轻的模样,每每我忍不住要发脾气,大师用将我的脾气摁了下来。最后,他说和我打个赌,若是我赢了,他便告诉我母亲的下落。”

木雪莹浅笑着,当时的自己脾气还真的火爆,但是居然没有下手弄死无心大师,不知道是大师幸运还是她自己幸运。

“他让我交出大权,我当天便交了出去。他又让我在禅房吃斋念佛一年,我虽然表面答应了,可大师一眼看出来我在说谎,又用玉阁来威胁我,让我不能做任何的事情,玉阁也不能有任何的异动。”

“我当时已经起了杀心,就差那么一点,便要下令杀了无心大师。”

“可你终究还是忍住了,不是吗?”南宫轩澈微笑着递了杯茶给木雪莹,木雪莹接过茶,表示了同意。

“只是师父是如何知道玉阁的操纵人是小姐的呢?”痕玉有些疑惑,即便无心大师再超脱世外,可也避免不了是个凡人,玉阁向来缜密,只有这些核心人员才知道梅玉身份,他是如何知道的呢?

“大师善占卜,而且看待事物一向以旁观者居之,自是比我们看到的多许多。”南宫轩澈算是给几人解了惑,无心大师并不会参与这些争斗,也没有必要参与,玉阁自然不会有他安排的探子之类。出了何新一事,他知道,木雪莹等人对玉阁已经没有往日那般信任了。

想到安插细作一事,木雪莹问道:“玉阁之事,如今开始清理没?”

痕玉立刻点头:“接到消息的第一时间,我便与木杨木柳制定了计划,然后便发往了各国,从每个国家的中心驻点开始排查,如今天香阁已经排查完毕,并没有任何探子。”天香阁便是在北周,木杨木柳的驻点,掌控北周情报的中心。

木雪莹很是满意:“如今出了老何还有瑾月的事,我不会再让你们轻视武功,敌人在暗中,你们都必须学会保全自己,我不想看见瑾月的事情再次出现。”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痕玉听见这话,手无意识抓紧了瑾月的衣服,瑾月奇怪地抬头看了一眼,痕玉对着瑾月尴尬一笑,瑾月只当痕玉是担心自己,也就继续埋下头睡觉。

见瑾月没有怀疑,痕玉心下稍稍松了口气。但其实瑾月也是有自己的心事,所以并未注意痕玉的异样。

待几人到上里之时,叶城夫妇已经到了两日了,听闻几人到了,立刻就站在门口迎接。

木雪莹下车之际,正好看见门口难掩激动的两人,不禁愣了愣。

南宫轩澈伸手握住了木雪莹的手,对着她温柔一笑,后者回过神来,顺着南宫轩澈的手下了车。随后痕玉和瑾月也下了马车。

街上人多眼杂,几人见了面没有说话,直接进了内院。路上,木雪莹悄悄打量着两人,不过三十多的年纪,上官婉看着保养得极好,如同二十多岁一般,能够想象,年轻之时定然是个大美人。

她的眉眼间与知涵甚至自己都有些相似,但相比之下,上官婉更多了些许知性优雅,那是经历所致,叶知涵与木雪莹自是没法比的。

叶城虽然穿着寻常衣裳,但多年的练兵打仗,早已养成了行走如松的飒爽英姿,仅仅看着便知道,这绝对是一个精于带兵打仗的人。

到了内院,几人都将脸上的人皮面具撕了下来。痕玉扶着瑾月很识相的将地方留给四人说话。

看着这个女子露出原本绝美精致的容颜,上官婉不自觉地叫了一声:“阿姐……”

木雪莹心中微微一怔,手一抖,人皮面具掉落在地,她伸手摸住了自己的脸。自己的脸,竟是和自己的母亲这般相似吗?

南宫轩澈将人皮面具捡了起来,牵住木雪莹,木雪莹则有些麻木,任由他牵着在主位上坐了下来。

“坐下说吧。”南宫轩澈微微温和的声音将几人思绪拉了回来。

第一百二十三章 上官燕

叶城连忙拉过上官婉,两人抬手便要行礼。

“不,坐下吧。”木雪莹尽力扯出自己这张脸最真实的微笑。

叶城夫妇愣了愣,南宫轩澈笑着道:“坐吧,外甥女说的话都不听了吗?”

两人讶异周皇对侄女的宠爱,却是什么都没有说,还是一旁坐了下来。

木雪莹看了一眼南宫轩澈,后者松开了她的手。

木雪莹起身,走到叶城夫妇面前,当即跪下行了一个大礼:“侄女雪莹见过姨母,姨父,以前侄女不孝,让你们担心了,也让表妹因我受了许多委屈,是侄女不孝。”

上官婉立刻起身扶住木雪莹:“好侄女,快起来,使不得啊,这礼这么大,我们受不起,你快起来啊。”

木雪莹跪的很快,也不让上官婉扶起来,南宫轩澈也没有起身扶她的意思。

“莹儿替未曾谋面的母亲,也替自己,谢过姨母姨父,若非你们派来了瑾月和痕玉这样忠心的丫头,还将医圣师父还有离人谷的几位师父送到莹儿身边教导,莹儿只怕,根本活不到此刻。如此救命之恩,莹儿无以为报,姨母姨父,必须受莹儿这一拜。”

说着,木雪莹跪着退远几步,对着叶城夫妇恭恭敬敬叩了一个响头,可以说,没有叶城夫妇的暗中帮助,就没有如今能够活生生站在众人面前的木雪莹。

“好孩子,这些年,你受苦了。”叶城叹了口气道。上官婉已经忍不住哭了,此刻什么话都说不出来。木雪莹在木国究竟经历了什么,他们知道的不清楚,但这些年所打探到的消息,无一不表明这个孩子当初多么艰难。

见她拜完,南宫轩澈才起身将木雪莹扶了起来:“地上凉,起来吧。”

“阿澈,你……”木雪莹看向南宫轩澈,有些不好意思。

“我不走,相信姨母姨父不会介意的。”南宫轩澈立刻出声拒绝了,还将看似温和的眼神投向叶城。

开玩笑,这是皇帝,叶城怎么敢拒绝,虽然他还当过这个帝王的老师,可皇帝这喜怒不形于色的模样,他是真的越来越害怕了。纵然侄女能这般大胆,却不代表他们也可以。

见叶城摆手说不用回避,木雪莹忍不住瞪了南宫轩澈一眼,这人这么恐怖吗,怎么姨父这样威武的将军也不敢说不。

南宫轩澈伸手想牵木雪莹的手,被木雪莹毫不客气的打落,只得悻悻地收回了手。

“姨母姨父,不知道关于我母亲的事情,你们知道多少?”木雪莹没再搭理身边的人。

上官婉和叶城对视一眼。

“阿城,你来说吧。”只这一个称呼和语气,木雪莹就知道,两人都是曾经闯荡过江湖的人,若是朝廷,即便再相爱也不会这样叫,而且叫得这样随便,没有任何顾忌,姨母,曾经脾气火爆,想必所言非虚。

叶城点点头:“时间得从很久很久以前说起……”

木雪莹的母亲上官燕,是一个极度富有智慧的人,也是一个极度神奇虚幻的人物。

她从小就拥有过人的天赋,南侯和大长公主都是饱读诗书之人,很有远见,给她找了最好的教书先生,并且从小教她习武,十岁之时,一位神秘的老先生将上官燕带离了南宁。

自那以后,除了第一年,上官燕之后每隔一年都会不定时回家,谁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去学了些什么,但南宁所有人都知道,南侯府,有一位天才,无论是才情学识,还是行军作战,亦或者是武功,都是当时的佼佼者,南侯府也是一片风光。

上官燕并不仅仅给南侯府带来了荣耀,也对上官婉还有上官远很好,教他们武功,并且请南宫清还有上官铭对两人大力教导,在两人叛逆之时,还为两人周旋,然后两人可以去江湖闯荡。

上官婉和叶城就是这样在江湖上认识的。

那时,从上官燕第二年回来起,就有人络绎不绝上门提亲。但上官燕以自己是江湖人,行踪不定为由,拒绝了所有人的提亲,就连南侯和长公主也拿他没有办法。

甚至在当时,有人以上官燕没有成亲为由,阻挠当时已经是小将军的叶城与上官婉的婚事,甚至还有溜须拍马之人说先皇对上官燕情有独钟,上书想请先皇纳上官燕为妃。众人都陷入两难的境地,尤其是叶城和上官婉,两人的亲事,还是上官燕周旋,才使长公主同意的。

这时,上官燕得到了消息,亲自赶回南宁,进京面圣,也不知两人究竟说了些什么,总之在上官燕离开皇宫,又告别几人离开南宁后,先皇便下旨赐婚,并且与皇后一起,亲自主持了两人的婚事。

上官燕二十二岁那年,偷偷回了南宁,微微隆起的腹部,宣示着这里,孕育了一个小生命。

回到南宁,上官燕将自己中毒之事告诉了叶城夫妇,又说肚子里有了一个孩子,是个女儿,任凭几人怎样问,上官燕都不肯吐出其父亲。

回来不久,又去见了当时的皇后还有当时只有四岁多的孩子,也就是现在的宣太后以及南宫轩澈。

没有人知道,上官燕是如何做,如何说的,但就是她,给肚子里不明来历的孩子,安排了未来的依靠,一个不会出任何意外的依靠,甚至还拜托了叶城夫妇,一定要好好照顾她。

剩下的叶城没说,但从脸上的惋惜可以看出,上官燕已经身亡。

绕是上官燕算无遗策,却还是算漏了一点,她所中的毒,居然传到她的孩子身上,甚至折磨她这么多年。

听叶城将来龙去脉说完,木雪莹已经被惊住了,对于这个母亲她想过很多,却偏偏没有想到,答案是这样,她就说,自己的母亲怎会抛下自己不管不顾这么多年,没有一个母亲不疼爱自己的孩子。

她的母亲,聪慧美丽,智谋无双,是一个伟大的母亲,甚至临死之前,还在精心为自己考虑。

而她自己,虽然嘴上没说,但其实心里有埋怨的。

南宫轩澈伸手将木雪莹拥入怀中,带着无限的温柔:“你的母亲,从来没有放弃你,她很爱你。”

第一百二十四章 内乱

叶城与上官婉则是目瞪口呆,纵然南宫轩澈在众人面前都是温和的笑意,可这骨子里,是十足十的冷漠,如今咋一看见这样温柔的陛下,当真是将两人惊到了。

木雪莹用力的点点头,声音异常地坚定:“不知道母亲死后,埋在了哪里?”

“这……”叶城看了一眼上官婉,后者叹了口气:“莹儿,并非我们不告诉你,而是,姐姐产下你后,一日比一日虚弱,在那不久,她的师父来了,姐姐纵然舍不得你,却还是跟那人走了,我想,那人应当是!要替姐姐解毒,所以便同意了。姐姐临走前说过,如果她的毒解了,一定会来找你……”

剩下的话没说,可众人心中明白,既然上官燕这么多年都没来找她,多半已经不在人世了。

木雪莹终于忍不住,抱着南宫轩澈,将头埋在南宫轩澈肩膀上沉默起来。为什么?为什么在她刚刚知道自己没有被抛弃,刚刚知道自己的母亲很爱她,却又知道,自己再也见不到母亲这个事实,这么残忍的事实。

上官婉见状,心疼得想将孩子抱住,可看着木雪莹那般依赖皇帝,伸出的手又缩了回来,心中却是忍不住叹息,帝王之爱,虚无缥缈,不知能维持多久,莹儿这般,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只有南宫轩澈知道,木雪莹没有哭,只是在恨,好不容易知道有一个疼爱自己的母亲,却被人生生毁掉,甚至还将一切加注在她的身上,这笔账,以小丫头瑕疵必报的性格,绝对不会放过那些人。

果然,木雪莹很快抬起头来,看不出一丝难过:“姨母姨父,倘若如你们所说,先皇真的对母亲有意,那么宣太后不应当视母亲为情敌吗?为何还会答应见母亲,甚至同意母亲的请求呢?”

上官婉对于木雪莹的突然转变有些来不及接受,但随即立刻笑了,语气也不自觉轻松许多:“因为太后与姐姐一直都是闺中密友,姨母虽然也与太后私交很好,但是很多时候也都是因为姐姐的缘故。”

闺中密友?木雪莹脑袋有什么一瞬间的懵,不自觉想起拿自己与木雪珍作了对比。

“难道宣太后不恨母亲抢了她的挚爱?”木雪莹不由得脱口而出,毫不避讳。

叶城夫妇不自觉看向南宫轩澈,后者却是面色如常,甚至还带着丝丝微笑,低头玩着木雪莹头发。叶城猛然回想到曾经南宫轩澈话中的暗示,心下了然,一向寡情的帝王,竟是有了属意之人,不禁在心中叹息,两人未来的路,都不是一般的坎坷。

“太后为人爽朗,从来不信这些风言风语,除非姐姐亲口承认,否则太后是绝对不会对姐姐生隔阂的,所以莹儿你大可放心,即便是皇宫里,太后也一定会无条件地向着你,绝对是一个好婆婆。”

“……”木雪莹倒是还没想到这一层,此刻听见这话,不由得想起知涵之前特意来见她提起的事情。

“太后似乎一直都对涵儿特别的看重。”木雪莹笑了笑,笑意不明。

上官婉知道侄女并未对涵儿有敌意,也就没有多少慌张之色,但还是替太后做了解释:“姐姐从来没有骗过太后,你的身份,当初姐姐没有告知,太后应当是因为气姐姐隐瞒了你是异国公主的事所以一个人在生闷气。若是太后真的对你不看重,当初也就不会在传信的时候对你父皇再三申明,要娶你做大周未来的皇后了。”

木雪莹点了点头:“那么先皇都没有因为此事与宣太后生隔阂吗?”

上官婉摇摇头,宣太后对先皇感情很深,两人一直都是相敬如宾,先皇对宣太后虽然有爱,但很多时候更像是知交。

木雪莹微笑着点头,拍了拍南宫轩澈的手:“你和姨父应该还有事谈吧,我想和姨母去院子里走走。”说话呢,往往前一句是借口,后一句是目的,木雪莹这样,可谓是不给南宫轩澈面子。

南宫轩澈有些无奈,但还是凑近吻了吻木雪莹的额头,柔声道:“自己小心累着,吃饭了再叫你。”

在两个老一辈面前秀恩爱,真的好吗?木雪莹腹中诽谤着,僵硬的脸还是点了点头,机械地拉着同样石化的上官婉走了。

看着走出大厅的两人,叶城微微摇头:“皇上可是决定好了?”

“难道朕表现得不明显?”南宫轩澈饶有兴趣地摸着下巴,坐回了主位。

叶城微不可察叹了口气,拱手道:“既然皇上心中有数,臣等自然遵从,只是,莹儿身世凄惨,经不得苦楚,还望皇上怜悯。”

南宫轩澈微笑着,眼中却是一片冰寒:“叶卿以为,朕在说笑?”

叶城讶异地抬头,看见南宫轩澈眼中的认真,心中一颤,单膝下跪:“臣,替姐姐,谢过皇上。”周皇决定要保的人,没有人能让他死,既然周皇选择了木雪莹,自然不会让她发生意外。

“起来坐下吧。若是小丫头看见,又要骂朕欺负她家里人了。”想到那个小丫头,南宫轩澈语气稍暖。

叶城又是一愣,随即起身:“臣遵命。”

“木国联姻队伍到了之后,都有些什么情况?”

“回皇上,如今驿馆中的毒药是一批一批,但是却一直抓不到凶手。之前关于莹儿不利的谣言虽然被皇上镇压,但近几日又猖狂起来,臣等想了许多办法,但根本止不住,裕王自回来后,便对南宁实行严格的搜查,但除了抓到几个地痞流氓,其他人的手脚都收的紧紧的。”

“另外,六部中,礼部尚书楚雄,工部尚书方耿甚至连左相李牧也都对莹儿颇有敌意,整个朝廷,几乎一半的人都已经对大周未来的皇后有了不满,而且永嘉公主到了南宁驿馆,除了见过皇上还有裕王以及太后,却一直待在驿馆,不见其他任何人。下面的人便拿这个做文章,还煽动百姓,让人都认为莹儿摆公主架子,甚至有人还去了驿馆闹事,如今的情形,并不利。”

叶城说着,眉头不自觉皱了起来。礼部尚书和工部尚书,都是皇帝特别器重的人,本人也特别有才能,虽然不知道为何会对莹儿抱有敌意,但明显不是好兆头。

第一百二十五章 价值

南宫轩澈支着下巴,微微垂头看着地面,叶城看不见他的神色,但还是耐心等着答案。

“礼部那里,尚书做久了人就有脾气了,原本那个侍郎朕就觉得不错,可以派人告诉他了。”慢慢思考着,南宫轩澈便将安排说了出来。楚怜心的事情,他早就知道,敢跟他的小丫头叫板,等着找死吧。

“李牧那里不用管,朕找到一个比他年轻,还比他有才干的人,相信可以做得更好。”南宫轩澈冷笑着,眸中冷光乍现,叶城不由得心中一颤,李牧在朝廷有许多门生,皇上如此,朝廷这是要大换血了吗?

“至于工部尚书,这个老古板,我派人给他下个毒,再让莹儿去替他解毒,叶卿觉得如何?”

“……”叶城觉得,自己浑身的寒毛都竖起来了,老古板,方耿分明才四十八岁,正值壮年,哪里是什么老古板,只是平日有些固执,认定一件事很难改变看法罢了。

而且,皇上,当着老臣的面,你这样讨论人家的生死,随口就是下毒解毒的,真的好吗?叶城如今也四十了,是不是如果哪天皇帝一个不高兴,开口也是给他下毒啊。叶城感觉自己的一颗老臣心碎了一地。

“老臣以为,不好。”叶城刻意加重了老臣二字,“即便方尚书为人固执了些,但却是不蠢,若是莫名其妙中毒又恰巧被莹儿所救,于情于理,都很容易令人想歪。”天下间怎么可能有这么巧合的事情,若是皇帝真的这样做了,那就只能说明一件事:君要臣死!

南宫轩澈眼眸又深邃起来,方耿为人固执,却不会莫名其妙与人结仇,如此敌对小丫头,定是有人背地里说了什么。

“此事朕已有定论,叶卿不必担心,方耿虽固执刻板,但做事勤恳,恪尽职守,朕从来不冤枉无辜之人。”

“是,如此,臣便安心了。”叶城拱手道。

院子里。

木雪莹有些生硬地挽着上官婉的手,见上官婉有些不适,有些抱歉:“姨母,我很久没挽过旁人的手臂了,所以……”

上官婉点了点头,随即抽出手主动挽上木雪莹胳膊:“没事,姨母挽着莹儿也是一样的。”

木雪莹本想说长辈挽着小辈不合礼数,但转念一想,两人也都算江湖人,况且这院子里也没有旁人,便没有再拒绝。

“姨母,我得到的消息里,三叔是追寻母亲去了江湖,不知传言,是否是真的?”

“这件事情,确实是真的,你三叔一直认为你当时父亲病重在床,你三叔在父亲最开始病重之时便说要去寻找你母亲,但一直不被允许,所以过了两年,你三叔便偷跑出去了,自那以后,父亲的病便更重了,以至于柳老找全解药,也治不好他的病,南侯府也自那时起,便败落了。”

提及往事,上官婉言语中带着些许悲伤,当初的南侯府是那么风光,短短几年,便败落得不成样子,因姐姐出世而风光出名,也因姐姐离去败落,或许这就是因果循环吧。

木雪莹将手放在上官婉的手上:“姨母,对不起,莹儿不该提起此事的。”

“没事。”上官婉淡淡一笑,“也只是往事,不过莹儿你问此事是要干什么?”

“我就是想问一下,三叔是否知道母亲的师父是谁?”

“这……”上官婉回忆了一下,却没有什么思绪,只得摇摇头,“应当不会,远儿当时也不过十五岁,江湖阅历不足,姐姐连我都不肯告诉,自然不会与远儿说这样隐秘的事情。”

木雪莹点头,心中的小火花又熄灭了,自己母亲,或许真的不在人世了吧。

“小姐。”痕玉很快扶着瑾月走了过来。

“叶夫人。”两人对着上官婉行了一礼。

“嗯嗯,不必多礼。”上官婉点点头,显然,安排这两人到木雪莹身边,她是知情的。

“小姐,痕玉有事禀报,师父说,上官大小姐,如今还尚在人世,师父去年占卜得了消息,说大小姐在人世,所以当时才去找了小姐,但小姐当时的情况,并不适合提起此事,所以才请小姐修身养性。”

“那无心大师可曾说过我母亲人在何处?”木雪莹感觉喜从天上来,立刻抓住痕玉的手。

“小姐,师父说,可以在胡合,也可能在柔然。他说一定要等你到了周国才告诉你,说你听了之后,自然会知道是什么意思。”痕玉还是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她的脑子并没有那么灵光,对于里面的弯弯绕绕并不清楚。

她不懂,但其他三人一听便明白了,只能感叹无心大师高深,竟然看透了木雪莹金蝉脱壳离开送亲队伍,四处奔波布局的计划,所以特地让痕玉按耐住告诉木雪莹的心,否则若是提前告知,木雪莹轻则放弃布局,影响天下大局发展,重则只身前往北夷,遇险不说,还会令木周两国陷入绝境。

“痕玉,谢谢你,也替我谢谢无心大师。”木雪莹笑着道,此刻,她已经没有那么急切想寻找母亲,只要知道母亲尚在人世,过了十五年都还在人世,那么应当是没有生命危险,她需要先着手处理现在面对的事情,寻找母亲,可徐徐图之。

“瑾月,你为何一直都不说话?”上官婉见瑾月只是笑,心下奇怪,不由得出声问道。

瑾月指了指自己的嗓子,那里还微微红肿着。

“瑾月为了不让我冒险,替我进了狼窝,被抓了起来,救她出来的时候,她的手腕脚腕都是勒出的血痕,嗓子叶被毒哑,喉咙那里全是血,稍微张嘴就会触碰伤口,喝药也都只能吹冷了一点一点浸湿舌头。如今也稍稍好些了,虽不至于说话,却是能喝药了。”木雪莹看着瑾月,眼中闪过一丝自责。

上官婉惊讶地看了看瑾月:“怎么会,瑾月,除了被毒哑以外,他们就只是将你关了起来吗?没有鞭刑也没有拷问?”

瑾月摇了摇头,对于此事,她也很苦恼,究竟是为什么呢?难道只是为了让她看见那一幕吗?可是看见了又能如何呢?她一个小丫鬟,难道有很大的价值可以被利用吗?

第一百二十六章 知错

“确实很奇怪,我后来还去了那个屋子,里面什么东西都没放,甚至连桌子板凳也没有,只有一个老旧的窗子,还是关着的,偶尔能有些光透进屋子。”木雪莹也将疑问说了出来。

“这样?对方应当是想要让瑾月的意志被击垮吧。如果是一间空屋子,只是将人四肢分别捆住,应当是为了折磨人的心志,这是一种很常见的刑法,用对方害怕见到的事情去打压对方。”

这样吗?瑾月心中又再次浮现出自己在窗边看见的那一幕,那一幕,真的令她很绝望,甚至有那么一瞬间丧失了活下去的意志,武功被废,嗓子也被毒哑,她本身没有了亲人,只有木雪莹在她心中无可替代,几乎已经成为一种信仰,而当时看见木雪莹的时候,只感觉自己被她放弃了,所以顿时了无生机。

“瑾月,那时,你可有看见过其他让你丧失心志的人或事?”几人说着,已经走到一处亭子坐下。

瑾月慌忙摇头,垂下了眼眸,目光微微闪烁。她难道可以埋怨木雪莹在她危险之际不来找她,反而陪着其他小姑娘吗?

瑾月今年已经二十岁了,这样大的人,吃这样的小醋,说出来也没人会信,更何况,她一个奴婢,如何可以奢求木雪莹对她特别关心呢?而且木雪莹已经很在乎她了,若是这样说,只会更伤木雪莹的心罢了。

瑾月的不对劲,几个人都看在眼里,却都是无可奈何,只怕是真的在那里经历了什么,而如今她的心灵一定很脆弱,若是逼问,就会给她带来很大的精神压力,而且她的嗓子还不能说话,根本没办法提起此事。

“小姐,叶夫人,瑾月的事情需要慢慢来。看我这脑子,这里还有一个消息,路上顾着瑾月,一时间竟忘了去,如今见了叶夫人这才突然想起。”痕玉很机灵的岔开了话题。

“什么消息?莫不是涵儿要回周国了?”木雪莹含笑问道。

“呀,小姐你怎么知道?”痕玉惊讶出声,一时间气氛变得融洽许多。

“涵儿要回来了?”上官婉忍不住惊讶出声。

痕玉猛点头:“是的,知涵小姐在武林大会结束后,便只身去了南木,而后又去了一趟西晋,因为皇上一早告诉了知涵小姐大婚之日,所以前几日,知涵小姐便传了消息,说她不日便会返回,成亲当日,一定备上厚礼。”

木雪莹微微笑了笑,涵儿当真玲珑心思,去西晋应当是担心自己的人处理不好吧,毕竟这西晋,聚集了许多种族,稍有不慎,便会死于非命。

“南木和西晋?”上官婉虽然跟着叶城也了解一些如今几国的局面,但她的重心始终都在江湖之上,因而听见这话,心中不免讶异。

“涵儿好端端的,去那么远做什么,西晋那样神秘的地方,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事。”西晋因为聚集了苗疆西域等各个部落的人,又有蛊地之称,所以一直被传得很神秘,导致许多人想去而心中却又畏惧。

“姨母还请放心,涵儿聪慧,待人接物都有着不一般的本领,再者,我在西晋也有人手,涵儿手上也有调动人手的令牌,所以涵儿不会发生意外的,而且阿澈也不一定派了人暗中保护,涵儿很是安全。”木雪莹握住上官婉的手,温声安慰道。

上官婉的心这才稍稍放宽了些,但提到周皇,不免多了心,有些愧疚道:“莹儿,皇上与涵儿,当真没有私情,之前是我们错信了,还请你也不要多心。”

木雪莹心中忍不住为叶知涵喊冤,自己的父母整日里拿些无中生有的事情怪罪数落自己,还是为了另外一个女孩,搁谁心里都不会舒服。

“姨母,此事,莹儿还是想说几句,言语中有冲撞姨母姨父的地方,还请姨母多包涵。”木雪莹言语中带着温和。

上官婉愣了愣,不明所以,但还是点了点头:“莹儿你说。”

“谢姨母体谅。”说完这句,木雪莹才开始进入正题,“我知道姨母是因为莹儿身世凄惨所以一直觉得心中有愧,对不住我母亲,所以总想把最好的留给我。”

“但知涵是无辜的,您在知涵面前,一定总是提起我吧,您和姨父二人,总是不经意表露出皇后的位置,甚至阿澈这人都是我的,让知涵不要争抢,也不要对阿澈动心思。”

“涵儿自然是明白道理的,她甚至从未对阿澈有别的心思,但姨母和姨父,却总是在她面前说起此事。姨母不觉得,自己的父母在面对自己时,却将心往外拐,对自己很残忍么?”

木雪莹本无心斥责,所以声音一直都是淡淡的。但听在上官婉耳里,却犹如晴天霹雳一般。

“这、这,莹儿,我,我不知道,自己的一己私欲,竟会给她带来这么大的伤害,我和你姨父,平日对她,无论什么,都是极好的,所以我以为,她不会多想。”上官婉脸色微微发白,手不自觉抓紧了木雪莹。

“不,姨母,你对她好,用心培养她,你的苦心她都知道,对于你和姨父的想法,她也都知道,只是,正是因为如此,知涵没有养成傲娇大小姐,没有仇视于我。而我,也是因为如此,才会出口为她抱不平,姨母,你们太偏心了。”

知涵的心没有被养偏,真的是她自己看的透彻,与姨母姨父,没有任何关系。这句话木雪莹只在心里默念,她担心一出口,会让姨母更加难受。

上官婉眼睛睁得大大的,一时间百感交集,自己的无理由袒护,居然差点让自己最为骄傲的女儿走上歧途,当真是他们的过错。

“我和阿城,真是糊涂,竟然错了这么多年,还差点耽误了女儿的成长。”良久,上官婉垂下了眸子。此刻她已明白,叶知涵之所以离开,很大原因也是他们做父母的,逼得太紧,让她既伤心又烦心。

“待涵儿回来,我和她父亲会向她道歉,只是,对你的袒护,我并不后悔。”上官婉勉强地笑了笑,这话告诉涵儿,会不会让她更加生气呢。

第一百二十七章 怀疑

“如此,甚好,只要姨母不怪罪莹儿多事便可。”

上官婉温柔地摇头:“怎么会呢?若非莹儿你提醒,姨母还不知道,自己与女儿的隔阂竟然如此之大。”

木雪莹微微笑了笑,姨母很是识大体,也难怪能有知涵这样聪明温柔的女儿。

“小姐,夫人,用饭了。”江莫很不合时宜地来了,旁边还站着江梁,江梁只是面无表情看着瑾月。

感受到莫名的光芒,瑾月不由得抬眼与之对视,江梁换了一个人皮面具戴,众人除了江莫,都没有认出他来。

瑾月心下有些奇怪,轻轻推了推痕玉,后者会意,问道:“阿莫,不知这位是……”

阿莫?木雪莹心中漏了一拍,眼神不动声色划过江莫,体形与那个无天,分明一模一样!

江莫心中一跳,暗道不好,但还是硬着头皮回答:“他是江梁,与我一同保护瑾月,之前出去办事了,刚刚才回来。”

江梁!很好,南宫轩澈,你又骗我。

木雪莹眼中带着些许冷意,痕玉不明所以望了一眼木雪莹,后者只是拉着上官婉:“姨母,痕玉,你们先去吃饭吧,江莫,跟我来。”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几人走后,亭子里就剩了坐着的瑾月,还有站在边上的江梁。

人走完后,江梁便走到了瑾月面前,牵住她的手,摩擦着受伤的手腕,江莫早已传信告知了他,关于瑾月的现状,只是他始终不放心,办完事便快马加鞭赶了过来。

“可还疼!”江梁冷硬的声音将木雪莹瑾月吓了一跳,与温柔的动作极为不符。

瑾月收回了手,对着江梁做起了手语,这是他们作为细作所必备的技能:“不疼,你坐吧。”

江梁没说话,静静坐到了瑾月身边,两人都没说话,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

“这些日子,你受苦了。”

“这些日子,你去做什么了?”随着瑾月打起手语,江梁也出了声。

两人不由得又是一阵尴尬。

“主子怀疑这次的事情与东吴公主有关,我便去了东吴查探,此刻才回来。”江梁直直地看着瑾月,见后者将眼神扫向他处,有些生硬地开口。

瑾月点点头,并没太关注内容。

“是我不好,还害得你受了这么多苦。”江梁语气有些不自然。

瑾月心中一愣,终于觉察出不对劲,方才她只是以为小姐是让她打探一下江梁去做的事情,此刻才意识到,江梁对她的态度,似乎并不一般,当即站起身来,眼神冷清地看着江梁:“阿梁,谢谢你的关心。但我想你可能误会了,我对你并没什么特别的意思,瑾月这便告辞了。”

做完手势,瑾月便急急地走开了。只留下一脸茫然的江梁:自己这是,被拒绝了吗?

另一边,江莫忐忑不安跟着木雪莹走开了。

一边走着,木雪莹便开口了,语气平静的听不出情绪:“阿莫,解释一下吧。”

“这……”江莫心中挣扎。

“若是不说,我便告诉你家主子,说你办事不利,还对我不敬,你觉得,你主子会如何?”木雪莹看着院里飘落的木芙蓉,伸手接了一片,睨了斜后方的江莫一眼,手一使劲,花瓣擦过江莫耳际的发丝,一根头发瞬间脱落下来。

江莫心中一凛,微微低头道:“血楼确实是主子的产业,属下,也确实是护法无踪,江容,便是第一护法无影,江梁,则是无法。此事隐瞒小姐,还请小姐见谅。”

“他为何不告诉我?”木雪莹看着指尖的花瓣,眼中意味不明。

“主子应当没有合适的时机,还请小姐原谅主子。”江莫直接单膝跪下,作为周皇的死忠,为他说话,必不可少。

木雪莹挑了挑眉,血楼的四大护法都不是跟随紫少一同出现,他们本身都是江湖杀手,却不知紫少用了什么办法,居然让这四个杀手都纷纷臣服,并且如此忠心。

“阿莫,起来吧,此事,便当我从未问过,也不必让他知晓。”

“是。”

“江容去往安国北处,可有消息传回?”

“并无,但相信不久,大哥就会回来。”

“我听说,你们四人并非他从小培养,为何还如此忠诚于他?”木雪莹不咸不淡地问着,远远看着,就好似在问你,今天吃饭了吗,吃了啥一般。

“主子他……帮我们脱离了仇敌的追杀,还替我们杀掉了仇人,此恩,报不尽,自当全力以赴。”提到往事,江莫明显沉默了许多。

见状,木雪莹没有再问,两人便朝着大厅走去,一脚刚刚踏入门内,瑾月却从一旁走了过来,面无表情,扶着木雪莹在桌边坐定,江梁则与江莫并排而走。

“都坐下吧,江湖人,不拘小节。”这句话,曾经是木翎拿来激南宫轩澈的,如今却是由南宫轩澈亲口说了出来。

木雪莹抬头看了一眼,却是没说什么,对着瑾月痕玉微微点了点头。

八个人坐在一起,看着也挺和谐。木雪莹与南宫轩澈本身话就少,不说话也没感觉什么奇怪,但瑾月受了伤,不说话,浑身却散发着古怪的气息,弄得痕玉一脸的茫然,江莫江梁也都各自揣着心事,也没心情说话。

叶城与上官婉对视了一眼,心中都有些奇怪。

“莹儿,姨母为自己私自安插了痕玉还有瑾月在你身边,敬你一杯,为你道歉。”上官婉倒了一杯酒,举杯对着木雪莹,痕玉并不知道此事,瑾月也一直来不及告诉她,此刻一听,刚刚夹住的菜立刻掉回了盘子。

木雪莹微微一笑,也不介意,与之碰杯:“还是多谢姨母姨父为莹儿的操劳,也体谅莹儿的多疑,不与她们两个通信,不过此事,姨父姨母应当不会做决定之人吧?”

这句话,将痕玉悬起的心彻底安抚下来,心中的不安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此事,是家师告诫于我。”叶城无奈的叹了口气,果然,木七公主,名不虚传。

“当年,家师说,莹儿你年幼丧母,木国皇帝对你自是百般宠爱,想必那皇后心中不会真心待你,所以日后的你,若是知道了真相,定不会轻易信任旁人,我们若执意送人来你身边,必须断绝联系,让你不去怀疑她们。”

第一百二十八章 惜画姑娘

“我们当时还不相信,但家师的话,还是记在心里,却没想到,此事不假。”

“离人谷风华谷主?也许,我们要找时间拜访一下了。”说着,木雪莹拿着酒便要喝,一旁的大手立刻拿走了酒杯。

“喝酒而已,为夫代劳便可。”说着,南宫轩澈笑着一饮而尽。

“你看看人家。”上官婉不由得推了推叶城,表示他们老夫妻不吃狗粮,叶城哑然失笑:“老夫老妻了,怎么还使小性子,当着小辈,你也不害臊。”

话里虽是嫌弃之色,但叶城本人却是笑着拿过酒杯一饮而尽。

木雪莹见状,不由得轻笑出声:“姨母姨父真是相爱。”两人成亲也快二十年了,在朝廷之中,能够走到现在还彼此相爱,真的很不容易。

“你这丫头,居然笑话起姨母来了,还是赶紧吃饭吧。”

“好,尽早吃了,也好早日回南宁。”

西晋,皇都云城,菜品最有名的妙香酒楼。

“老板,给我来几碟小菜,一碗米饭,清淡即可。”一个头戴斗笠,身穿白衣,手抱一把古琴的高挑女子走进了一家客栈,腰间一枚银色的小令,声音悦耳动听。

“好嘞,姑娘上楼左拐,还请稍等一会。”小二机灵地瞧了一眼银玉令,说道。

叶知涵微微点头,上楼进了包房。

“姑娘,您要的小菜。”随着小二来的,还有客栈的掌柜。小二放下菜,便机灵地退下,留掌柜在此处。

“姑娘可是叶家小姐?”掌柜拱手道。

叶知涵将琴放在一旁榻上,取下了斗笠,绝美的容颜展露出来。

“不知叶小姐来此,所为何事?我等力所能及,自当听从。”

叶知涵点了点头:“不知姐姐对此处,准备如何?”

“小姐已经令花七少花启之前去四皇子府辅佐,而四皇子华天凌正是姑爷一派。”掌柜也不管之前的风言风语,只要小姐认定这人与姑爷清白,那她就是清白的。

叶知涵沉思着点头:“姐姐时间太过紧迫,如今是到了安国吧,想着这里有了四皇子就可,却着实欠妥。我闲着无事,索性来帮她一帮,也好早日平了这乱世。”

掌柜心中微惊,自家小姐纵使有这想法,却也不会摆在明面上,这叶家小姐,竟是这般堂而皇之就说出了口,不知是故意还是无心。

“是,叶小姐想做何事,我们自当听从。”

叶知涵挑眉,含笑道:“却也不必,只将我来这里的消息封住,跟踪我的人也一并先迷晕便可,他们是哥哥的人,我却觉得,由姐姐的人保护已经足够。”声音温柔而大度,不似木雪莹般透着寒意,也不似安溪那般不怒自威,只带着本身的温柔,便能让人不自觉听从。

“是,我这就着手去办。”掌柜应了下来,只觉得这声音很是令人舒适。

叶知涵坐了下来,带着与生俱来的优雅。武林大会结束后,她便留在了南木,了解情况后,便从南木来到了西晋,本想先去东吴,因为东吴的防卫很是严密,木雪莹也不敢轻易布局,所以她想着要亲自去打探一番。

但考虑去东吴还要先穿过东安或者北周,那么她的行径很可能会暴露给哥哥姐姐那对腹黑夫妻,她的行为也会因此受限,也就不得不先来西晋看看,正好这里也很是神秘,也许她还能发现一些有意思的事情。

四皇子府。

叶知涵坐了一辆马车,一直停这里,从早上华天凌去上朝,到晚上。

华天凌坐着马车回来,才下车,便看见了这马车停在门前,低声问道:“可知车内坐着何人?”

出府迎接的心腹侍卫赵源有些严肃却又有些羞愧道:“主子,来人是从进城便投了客栈,第二日直奔我们而来,身份,我们查不到。”

查不到么?华天凌看着那马车,微微一笑:“请马车上的贵客进府,我先去见启之,一会在竹林备些酒菜,本宫,要与这位贵客以及启之一同用膳。”

赵源心中讶异,但还是低头应下。

“我家殿下请贵客进府。”到了车前,赵源恭敬地道。

“不知能否将马车驶入府内?”车夫问道。

赵源微愣,随即点头同意:“自然可以,从这边便能进去。”

竹林,花七少一袭墨色衣衫坐在石凳上,抚着琴,一旁的石桌上还摆着一副棋局。

“启之好雅兴,从一个月前你进府弹过一曲后,我便再没听你弹琴了。”华天凌笑着道,在花七少对面坐下。

花七少微微一笑,如和煦春风,令人心情舒畅,将琴放在一旁,起身微微弯腰:“殿下。”

“府邸前来了贵客,启之自当为殿下弹奏,欢迎那位姑娘。”花七少坐了下来。

“姑娘?倒是有意思。为何启之觉得是一位姑娘?”

“昨日启之去了妙香酒楼,不巧,那位姑娘刚好在启之隔壁的包间。”花七少不紧不慢地答道。

华天凌微微一笑,方才眼中的凌厉似乎从未出现:“不知启之能否再弹一曲,这贵客,可还没到呢。”

花七少微微点头,继续弹奏起来。

不多时,叶知涵便被赵源领到了竹林:“姑娘,这边请。”

“多谢。”叶知涵微微颔首,抱着琴向两人走来。

“惜画见过四殿下,见过花公子。”叶知涵向两人行了一礼,又快速起身。

“姑娘请坐。”华天凌说着,执了旁边的黑棋落了一子,“水袖姑娘可会破此局?”

不问会不会,而问能不能,已然道破叶知涵来此的目的。

叶知涵在斗笠中的嘴角微微勾起,走到石桌旁看了起来。

黑子犹如奔腾之势,白子已然成为黑子腹中之物。下一棋,白子一落,几乎已成定局。

沉思了许久,叶知涵执起白子,在一处落下,白子瞬间反扑,犹如猛虎,整个棋局立刻颠倒过来。

“一炷香时间,姑娘好谋略。”华天凌忍不住出口赞誉道,此刻叶知涵才发现,旁边竟是燃了一炷香,正好落下最后一点火芯。

“殿下谬赞。”叶知涵微微颔首。

第一百二十九章 怀疑(一)

“此局是启之的一位友人所摆,常人不出半日,定然解不出,启之也解了一炷香半。姑娘一炷香解出,启之佩服。”花七少不知何时已经放下了琴,起身对着叶知涵微微一笑,拱手道。

花七少的谋略,华天凌已然见识到,如今连花七少都甘拜下风,此女子的谋略自然更高一筹。

“姑娘是聪明人,我也不绕弯子。不知姑娘来此,有何贵干?”华天凌微笑着看着戴斗笠的女子,女子并非木雪莹,他知道,因为木雪莹若是来了,南宫必定会告诉他,而且此刻,安溪公主快过生辰了,木雪莹必定是去了。

叶知涵坐了下来:“惜画想与殿下合作。与花公子一般,替殿下出谋划策,而殿下,告知我关于我想知道的一切,并且在不影响殿下的情况,不干涉我做的事情。”

华天凌心中微微一动,随即眼眸微转:“这样看来,本殿似乎并不划算。”

叶知涵却是不为所动:“是否划算,惜画相信,殿下心中有数。”

能有一个绝顶聪明的人作为幕僚,绝对是一件幸事。一个好幕僚,往往有至关重要的作用,所能带来的好处,也绝非一星半点,这一点,专注权谋的华天凌,比叶知涵更加清楚。

“不知启之如何看?”华天凌看向花七少,他原本怀疑这花七少是木雪莹派来的人,如今看来,似乎这白衣女子更为相似。

花七少只是微微一笑,丝毫没有地位被威胁之意,起身对着华天凌弯腰拱手道:“启之恭贺殿下能够得此良才。”

一句话,落实三人身份。

华天凌微微点头,眼眸微转,看不出在想什么。

“主子,酒菜已经备好。”赵源适时出现,解了几人的围。

华天凌应了一声:“既是如此,惜画,启之,我们便边吃边聊吧。”又转头对赵源说:“替惜画姑娘备一间上房,以后,她与七少同一待遇。”

“是,属下遵命。”赵源应下便离开去吩咐。

“姑娘可能喝酒?”“自然。”

华天凌起身亲自为两人斟酒:“这杯酒,本殿为自己能得两位如此优秀的人辅佐,敬两位。”

花七少微笑着看向叶知涵:“惜画姑娘,实不相瞒,启之也是一个月前才来到殿下府邸,此酒也算敬姑娘吧。”

叶知涵微笑道:“也算敬七少,不怨惜画来到殿下府中。”从叶知涵早上到了府邸,花七少便有能力让人轰走她,但是他没有,那便是接受这个同僚了,

华天凌自是也想到了此事,脸上笑容更甚:“天凌敬两位。”

三人起身碰杯,一饮而尽。

几人相谈甚欢,用到一半时,赵源又来了。

“殿下,有要事。”赵源低声道,没有当面说的,都是私事,华天凌听后,立刻对着两人微笑:“抱歉,天凌有些事需要处理。”

“殿下放心,惜画姑娘由启之招待即可。”花七少淡淡起身。

闻言,华天凌看向叶知涵,后者也起身道:“殿下放心,惜画并非在乎表面功夫之人。”

话一出,华天凌便懂了,点了点头:“惜画的条件,本殿既然应下,便不会后悔,此次便恕天凌不相陪了。”

“殿下走好。”

华天凌对着两人点头,便匆匆离开了。

“也不知殿下有什么急事,居然走得这般急切。”叶知涵似无意般说道。

花七少也不点破:“启之也不知晓,但总归不是政事,若是朝堂之事,必然当面告诉我们。”

那么与他有联系的还有谁呢?

叶知涵笑而不语。

“不过昨日,在下正在酒楼之中,正巧在惜画姑娘隔壁,不知是否是缘?”花七少笑道,不动声色继续传递消息。

“既是如此,那倒是有缘,没有来与七少打招呼,还当真是惜画的不是。”叶知涵笑道。

“这是启之的不是,没有与姑娘打招呼,竟是难为了姑娘,启之自罚一杯。”说着,花七少便仰头喝了一杯。

“不知如今的朝堂格局如何?”叶知涵不动声色转移到了正题。

“应当算是三足鼎立,大皇子华天宇,殿下,还有五皇子华天晏,圣女慕雅如今还没什么异动。”花七少笑道,“如今大皇子出使到了东安,若是没有意外,想必会有额外收获。”

叶知涵沉思片刻:“七少可知晋皇的意向?”

“晋皇……人已过了天命之时,这样的人,往往变得胆小怕死。我听闻,他一直在找不死药,想要长生不老。”

“长生不老……”叶知涵沉吟道,“七少可是有了高招?”

花七少微笑着看向叶知涵,只一眼,便看透了对方所想。

“英雄所见略同,启之敬姑娘。”

“九少谬赞。”

……

华天凌进了书房,赵源便将信递了上来。

“你下去吧。”“是。”

华天凌看完信后,脸色有些铁青。

这个南宫,居然为了媳妇,如此拿自己兄弟开涮,真是美色误人。

此刻南宫轩澈已经在去东安的路上,来信告诉他,人媳妇木雪莹早就知道他们两人的关系,但是呢,华天凌还得配合,不能戳穿人家,陪着人家玩,而且算着时间呢,玉阁来帮衬的人应该到了快一个月了。

“姓南宫的,本公子到底和你有什么仇,非得这样玩我。”

这样来看,花七少是玉阁之人已经是确定无疑了。

不知在书房待了多久,华天凌又重新整理了情绪,开了房门,赵源正在门口站着。

“他们两个如何?”

“相谈甚欢,如今已经回到各自的房中,属下安排的,是九少对面的房间。”赵源低头道。

华天凌点头,冷声道:“做的很好。他们都说了些什么?”

“花公子告诉惜画姑娘,昨日花公子在酒楼惜画姑娘隔壁一事。另外,惜画姑娘询问了当朝局势,两人还提到了陛下以及长生不老药,似乎已经有了谋划。”赵源知道华天凌对皇帝近乎憎恨,因而并不多言谋士对于皇帝的不敬。

华天凌脸色并没什么变化:“一如往常即可,我倒要看看,他们谁才是派过来帮我的人。”

第一百三十章 怀疑(二)

“是。主子,还有一事。惜画姑娘的马车进了府邸,还不曾离开,不知可有影响?”犹豫了一下,赵源还是开了口。

“进了府邸?”华天凌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了然,随口问道,“是惜画姑娘本人的要求?”

“不,惜画姑娘一句话也没说,是车夫问的。”

想通一事,华天凌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车夫人呢?找到立刻带来见我。”

“是。”赵源不明所以,但还是应声,立刻招了人去搜寻。

只留华天凌一人重新走进了书房。

如果这惜画是只身前来,那么车夫此刻应当还在府邸内,亦或者驾着马车离开。但若不是,那么她身为玉阁人士的可能性便大大增加了。

“主子,车夫不知所踪,但马车还在府上,找遍所有地方,仍旧没能找到车夫,暗卫也没有发现离开的痕迹。”赵源很快便来回禀了。

华天凌似乎早有预料,也不没有再斥责,只是温声道:“日后提高警惕,先下去吧。马车就放在那里,到底是惜画姑娘的东西,本殿还是不动的好。”

很好,惜画与玉阁有联系也应当是无疑的了,那么花七少呢?华天凌支着下巴,一笔一划写下了这两个人的名字,惜画这名一听,本身便是假名字,反而花七少,花启之的名字有迹可循,容易令人信服,来的时间也与南宫所言相符。

凭玉阁谨慎的模样与能力,做个假身份根本不成问题,但惜画这个女子,无论是行事还是身着,都与玉阁同出一处,还有那个马车夫,他的四皇子府,即便是高手进入也是有来无回,这样一个车夫却犹如进入无人之境,凭空消失,身份绝不会是一个简单的车夫,那么,这个惜画来自玉阁的可能性也大大增加,着实令人有些费解。

“你们两个,究竟是何来历呢?”华天凌现在有些埋怨南宫轩澈了,干啥不好,非要学着美色误国,直接说了不就省事了。他找老婆也容易,找幕僚也容易,何必像现在这样,因为不确定,对于这两人还不好下手。如今,只能先看看了。

第二日清晨卯时一刻,便有人来敲门。

“惜画小姐,可起床了?”一个小丫头敲了敲门,脆声道。

房间里面没说话,但很快,叶知涵便开了门,一张清秀的面展露在眼前。

“进来吧。”叶知涵温柔的声音响起,随后任丫鬟给她更衣。

“殿下可是安排你来服侍?”叶知涵笑着问道,并没有精神不佳或者生气。

丫鬟点头,很是机灵地回答:“奴婢巧儿,是暂时过来服侍小姐的,若是小姐不满意,可以指定其他人来服侍。”巧儿觉得这个小姐很是温和,纵然面貌是修饰过的,但无论是声音还是举手投足都是温柔的世家小姐,能来服侍她,还真是自己的福气。只是她若做的不好,迎接她的,只有残酷的后果。

叶知涵知道华天凌的意思,她如果想,完全可以从玉阁找一个心灵手巧而且忠心的人来,这便是告诉她身份被确定的事实,也是对她的一种试探吧。

“巧儿,名字不错,让他不必换了,你便留在我身边服侍吧。”叶知涵微笑道。

巧儿大喜过望,立刻跪了下来:“巧儿多谢小姐不嫌弃。”

大家都是聪明人,许多都能猜到的东西,自然也不必藏着掖着。四皇子府固若金汤,里面的一景一物,一人一树,无一不是精心布置,即便是这样一个丫鬟,也绝非普通人。

服侍叶知涵洗漱后,两人便款款到了大堂,华天凌与花七少已经坐在了桌旁,见叶知涵来了,便招呼人上菜。

“殿下与七少都来的挺早,是惜画懒惰了。”叶知涵微微欠身,在剩下那张凳子上坐下。

“倒是天凌的不是。”华天凌微微笑着,“每日清晨读书练剑已成习惯,整个府上也都养成了这样的规律,一时间竟忘了惜画姑娘刚入府,时间上难免有些不适。”

叶知涵也不恼,是发自内心真的不恼,只是点点头:“原来是这样,不过惜画的时间一向是辰时前后,殿下上朝要紧,日后也不必费心等惜画用膳。”

华天凌本以为惜画会屈服,却不想却是这样的结果。

“巧儿,可记住了?”华天凌不留痕迹将话题转向了巧儿,那个碧色衣衫的女子身上。

巧儿迅速行了一礼:“是,巧儿知错,日后定会记住时辰。”

“下去吧。”华天凌神色淡淡地道。

叶知涵轻声笑道:“殿下,昨日惜画的请求殿下已经应下,如今,便有劳殿下为惜画解疑了。”

“惜画姑娘为何如此着急?”华天凌本不欲追究,但叶知涵昨日才到,今日便急着要求自己兑现承诺,这交易,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这个道理,殿下应当比惜画更明白。我所想了解的,也不过是为了更好的辅佐殿下罢了。”叶知涵不紧不慢地说道,面上仍旧带着微笑。

看着这姑娘面上的微笑,华天凌不禁哑口无言,当即冷笑道:“本殿瞧着,姑娘前来,似乎别有用心。”

叶知涵看了一眼华天凌:“交易之前,惜画已经告诉过殿下,惜画只是想了解自己想知道的事情,至于其他,惜画不会干涉,即便是,殿下对晋皇恨之入骨……”

“姑娘的话,可是大不敬,本殿随时可以治你一个,对皇室不敬,污蔑之罪。”华天凌虽仍面带微笑,话语却不自觉带上了威胁。

叶知涵盯着华天凌凌厉的双眸,笑容不变,仿佛一切都在她掌握之中:“殿下不会。”

此刻大厅就只有他们三人,赵源在听见这大不敬的话时,便去了门口守着。

两人就这样对视着,花七少旁若无人般吃着菜,并似乎从未察觉两人之间的摩擦。

“很好。”僵持许久,华天凌缓缓露出笑容,“惜画姑娘,本殿如你所愿,想要知道什么,本殿都会如实相告。”这个惜画,一定跟玉阁有关系,华天凌根本不用再怀疑,与玉阁那群人一样聪明而令人讨厌。

第一百三十一章 怀疑(三)

“多谢殿下。”

叶知涵微微颔首,一切不过都是预料之中的罢了,“惜画想先知道关于苗族人的事情。”

“苗族人,是曾经灭亡的苗疆分支,你想问的,是圣女慕雅吧?”华天凌睨了一眼叶知涵。

叶知涵微微点头:“确实,不过除此之外,惜画同样关心苗族人的传言。”

华天凌眼神不留痕迹扫过花七少,后者却立刻看向了他,笑的满面春风:“殿下,启之对此,也十分好奇。”

华天凌微微收敛情绪,才将自己所知道的全盘托出。

在晋国的圣女,其实只是上位者为了笼络苗族人的方式,让苗族族长联合众人选出一位女子成为圣女。圣女会从小培养,在十五岁任职,二十五岁前会退出圣坛,在退职之前甚至退职一年内,圣女都不能够婚配,但之后可自由婚配。

话虽如此,但女子最美好的二十六年,全都奉献给了圣坛,日后又能有什么男子能看上她们呢,不过都是政治联姻的牺牲品。

苗疆曾经是一个大国,但自三百年前,苗疆引了众怒导致亡国后,苗族人就逐渐归隐或者死亡,如今众人所知的,便只有西晋圣女这一支,因而苗族人也变得格外稀少。

纵是如此,苗族人擅蛊,曾经以蛊控制人心的传说犹在人们心中,纵然朝代更替不断,但这个传说,以及苗族圣女的地位,一直都不可动摇,人们也因此而对苗族人敬畏,甚至对西晋这个国家敬畏。

如今的圣女是慕雅,如今年芳二十,任职已经五年,相比往届圣女,似乎更有名气,但与其说是名气,不如说是存在感。往届圣女从任职到退职,似乎只有那么两个点被人所知晓,平时都不出神坛。而慕雅不同,这五年来,晋皇为了天地福祉,三次去往神坛祭祀,每次都有慕雅陪同出面。

传言其面若桃花,为人温和,待人良善,宽容大度,是不可多得的好女子,这也引得许多人前往神坛跪拜,慕雅的名字也渐渐传了出来。

“苗疆?不知这个国家是如何引得众怒灭亡的?”叶知涵微微沉吟,便问了声来。

华天凌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继续说道。

三百年前,苗族人统一了整个中原的大半,若以当今局势论,南木、西晋、西燕,甚至北周也有少部分被统治,当时称国苗疆。

与之对立的还有另外两个国家,卫国以及漓国,苗疆用了蛊,控制了卫国皇帝,被其皇后察觉,而卫国皇后与漓国渊源颇深,于是两国暗中联合起来对抗苗疆。

苗疆内部治理得并不好,百姓苦不堪言,因而两国用了离间计,令苗疆从内部分崩离析,当时,卫国皇帝被苗族人控制,亲手杀死了卫国皇后。战乱也就从那时开始,在灭掉苗疆后,人们对苗族人恨之入骨,只差赶尽杀绝,但苗族也经历了一场浩劫,如今才会弱不禁风。

叶知涵听完,也只是微微眼中露出深思,并未有任何情绪的波动,花七少与之也没有太大差异。

华天凌心中有些不解,这两人如此有深谋远虑,心计不在自己之下,这样的人,究竟木雪莹用了什么办法,收服了他们,而且是两个人,又如何会派来两个人帮助自己,莫非这西晋……当真如此令人心惊?

想到此处,华天凌也不由得深思,这慕雅,任职五年似乎都是老老实实,但行事却与往届圣女截然不同。晋皇往日从来没有提过长生,似乎是四年前,第一次重病时,才想到了长生。

“殿下,圣女与晋皇,究竟有没有联系,此事,还请殿下多派人留心。”没等华天凌再说话,叶知涵便起身道,“惜画有事,需出府一次,不知七少可否同行?”

华天凌微微点头,此事事关重大,惜画来此,也为他揭开了一层面纱。惜画与花七少身份已经明确,如今定是要有些动作的,他也必须重新安排下面的计划。

南宫轩澈曾经查到南木先皇死后,有蛊毒迹象,他当时不以为意,只是想着,若苗族人没有权力,那便没可能翻身,如今,说出此话是他儿戏了。

叶知涵见华天凌点头后,便起身离去,花七少对着华天凌颔首,随即也跟着离去。

“惜画姑娘,似乎对政治很是敏感。”花七少笑着,温和中暗藏锋芒。

叶知涵报之以微笑:“七少昨日既是在惜画隔壁,那么该听见的,也听见了,这些话,问了又有何意义呢?”

从小被熏陶,纵然不曾实践,但叶知涵对于政事的敏感度,绝对不亚于南宫轩澈。花七少既然知道她的身份,那对于她的所作所为,自然不必再问。

两人到了马厩,车夫似乎早有预料,已经在一旁等候,见两人来了,立刻端了小凳来,让两人上车。

马车缓缓驶出王府,一路畅通无阻。

“七少。”见花七少抬眼看她,叶知涵才道,“花家是江南书香门第,闻名天下的云竹书院也有花家一分资力。恕知涵无礼,七少为何愿意放下江南分院院长一职,前来帮助莹姐姐?”

花七少脸上的温文尔雅终于消失不见,只剩下满脸的冰寒,左手狠狠地捏着叶知涵的下巴,吐出了与本人气质完全不符的话:“叶小姐,本少劝叶小姐,不该你知道的事,最好别去了解。”

叶知涵仍旧带着笑意,没有丝毫慌乱:“知涵也不过是好心奉劝七少一句,不属于你的,不如早日放下。”

花七少手上的力气逐渐增大,明显是恼羞成怒。叶知涵仍旧没有反抗,她在赌,赌花七少不会对她做什么。

但花七少一直没有松手,几乎要将叶知涵的下巴捏断。就在叶知涵忍不住要出手时,花七少松开了,同时将头转了过去。

叶知涵不由得揉下巴,她或许是大意了。

“你很有胆气,但我可以告诉你,我对她,只是朋友。”花七少知道叶知涵为什么对自己说这些话,但许是很少有人敢这样对他说话,方才,他想到了其他事,一时间竟是忍不住失了理智。

第一百三十二章 平衡

说这话时,花七少已经变回那个温文尔雅的翩翩公子。

叶知涵到底阅历少了些,看不懂这人,但花七少的话,却是一个保证,至少未来在文官方面,不会有难以压制的暴动,这样,也好安下她的心。

“多谢七少留情。”

“留情?”花七少冷笑一声,似乎已经被看破,也就不屑于隐藏了,“方才我若是再慢一步,你便动手了,若是留情,也是叶小姐留情。”

叶知涵被看破,闪过一丝尴尬,随意找了个话题道:“不知七少对于当今格局有何看法?”

知道叶知涵是为了缓和气氛,花七少也不戳穿,敛了神色道:“中原六国,北夷两国,如今他们人在东安,安国局势已定。西燕也被两人合力布局,没有意外,也会是囊中之物。至于南木,叶小姐似乎做了些手脚,若是可能,这南木已然没有反抗之力。”

“西晋虽然有殿下帮扶,看似是囊中之物,但却是一大变数,东吴固若金汤,也是大局中一大变数。”

叶知涵点头表示赞同:“确实是变数。”

随即又笑道:“但这西晋中,殿下不也是一个变数吗?甚至那空谷家族,也是一大变数。”

花七少眼中闪过一丝赞赏,正要说什么,车夫道了一声:“公子小姐,到了。”

两人对视一眼,叶知涵戴上了帷帽,两人陆续下了车,车夫便驾车离开了酒楼。

与叶知涵之前去的地方不同,花七少直接带着她进了二楼,开了暗道,径直上了四楼。

掌管西晋云城的蓝欣已经在那里等候,见两人来了,对着两人抱拳。

“蓝欣见过花公子,叶小姐。”

“让你久等了。”花七少淡淡地道,走到一旁坐了下来,叶知涵也跟着坐了下来,并无丝毫惊讶之色。以花七少的智谋,明显今日已经打算来妙香酒楼了,即便没有今日这番说辞,与自己见一面也是势在必行的,毕竟他没有收到自己来的消息,许多言语也必须合计一番。

“叶小姐,时间紧迫,我也就开门见山。你来西晋,是准备待多长时间?”花七少问道。

“一个月,至多两个月,毕竟十月底,我哥嫂成亲,我答应会回去祝贺。”叶知涵笑道,这个问题是她早就考虑到了的。

花七少点头,丝毫没有被刺激的感觉:“那么叶小姐想了解些什么,又或者,是启之遗漏了哪些方面,还请叶小姐相告。”

叶知涵点头,对着蓝欣道:“欣姐姐,劳烦调查一下圣女与晋皇,以及苗族与皇家各个人士之间的关系,越详细越好,尤其是苗族族长。”

提到苗族族长,花七少的瞳孔微微一缩,很快恢复了平静。

叶知涵的余光注意到了,却仍旧将注意力集中在蓝欣身上。

蓝欣微笑着点点头,又抬头看向花七少:“七少不知需要做些什么?”

花七少微微摇头,随即又道:“她的话,也是我想要查的,另外,告诉木书木秋,全程监控苗族的动向,以及……空谷家族的动向。”犹豫再三,花七少还是说了出来。

“是。”蓝欣应下,便从暗门离开了。

“你如今准备如何?”抬了目光看了一眼叶知涵,花七少起身为两人倒了茶。

“多谢。”叶知涵接过茶杯,泯了一口,“听闻当今皇后不喜欢亲子五皇子,却偏偏对大皇子情有独钟,而且晋皇对于这皇后似乎还颇为宠爱,对此,知涵很是好奇。听闻皇后娘娘还钟情于音律,我想以游历的乐师之名,进入皇后宫中,七少以为如何?”

花七少沉吟片刻,点头道:“此计不错,不过,这三大世家,经常出入宫中,那百里世家少主百里英也一直试图挽回皇后与五皇子的关系,你若是去了,还是小心为妙。”

叶知涵点头:“有些关系,知涵还是乐于挖掘。”

花七少斜睨了她一眼,这话又是暗指自己吗?不过他与木雪莹的关系,解不解释也都是那样,这个小丫头片子,插手的事情未免太广了。

“本少还是劝叶小姐一句,木姑娘对于别人私自插手她的事,很是抵触,若是小姐还想和她保持关系,最好找机会坦白。”说完,花七少便起身去了书桌旁,翻着一堆文卷。

是吗?叶知涵眼中划过一抹惊讶,她在意的不是内容,而是花七少对莹姐姐的称呼,木姑娘,这般生疏,两人是真的没有关系。叶知涵闭了闭眼,或许真是她多想了,不过七少说得对,她是真的不该插手此事,原本还在犹豫是否要告诉哥哥,此刻看来,完全没必要,姐姐做事,自然是有分寸的。

“这些是西晋内部的大体动向,你还是看一看吧,本少先行回府,与殿下商量一下。”

叶知涵颔首,才接过文卷,花七少即刻便转身离去。

西晋,不可谓不神奇,唯一一支在世的苗族人便居住在此,还有曾经从西域过来经商甚至定居的许多奇人异士也都聚集在此。

当今皇帝五十有七,年轻时随先皇征战,留下不少后遗症,如今也确实越来越怕死,去神坛祈福明面上说的好听,实际也不过是为自己祈福罢了。

西晋皇子众多,但是经过不停地争斗后,也就只剩下大皇子华天宇,四皇子华天凌还有五皇子华天晏。华天宇以及华天凌的母妃都已离世,但华天晏虽然有贵为皇后的亲生母亲,但也不如说没有,皇后更加喜欢华天宇,对亲生儿子虽然也和善,却几乎没有亲情。

从面上看,无论是朝廷政事还是军权,三人都算是三分西晋,晋皇对三人也基本实行放养,从来没有要立储的意思。

叶知涵仔细思考,便灵巧地发现,三者微妙的平衡,其实是被华天凌很好地掌控起来。

若是华天宇或者华天晏一方占据有利地位,便会有大臣出来为另一方谏言,每每此时,晋皇都会同意,而华天凌却通常不会说什么,但很巧合的是,谏言的那些大臣,大部分暗中都是华天凌的人。

第一百三十三章 菩提无心

思及此,叶知涵不由得露出淡淡的笑。看来这四皇子在晋皇还没老糊涂的时候,两者就已经达成某种不可言说的默契了,还真是难得,这些皇子,只怕没有适合的可以作为储君培养吧。

两日后,华天凌带着叶知涵去了皇宫中。

“你且在这里稍后片刻,本殿与皇上商量些许事情,不多时便会出来。”到了御花园的一处亭子,华天凌便将叶知涵与赵源留在亭子,自己前去见晋皇。

叶知涵微笑着,将手中的琴拿了出来,一曲相思缓缓从指尖流出,描述了一对恋人从相识相知到相爱相守,再到离别相思,琴音声声入耳,动人心弦。赵源也不禁为其琴音所折服,陷入其中,无法自拔。

一曲完毕,身后一个略带激动与端庄的女声响起:“好!好!”

此刻,赵源才猛然回过神来,转头一看,竟是皇后,慌忙下跪:“卑职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叶知涵却是早已知晓,一切本就在她计划之中。此刻缓缓起身,转身,看向皇后,微微屈膝行了一礼,声音如二月清风,让人不自觉又想起方才婉转动人的琴音。

“惜画见过皇后娘娘。”

“起来吧。”

此刻皇后已经恢复了往常的平静,迈步走进亭子坐下。皇后是晋皇的结发妻子,如今已五十有二,虽保养得当,眉宇之间却仍旧难掩忧思与疲倦。

“你是如何进来的?”皇后或许已经意识到自己被当做棋子利用了,言语之中也带了些许厉色。

叶知涵又行了一礼:“民女随四殿下进宫,原就准备给娘娘请安,只是方才得陛下召见,四殿下便离开片刻,民女在此等候。见园中花色各异,或凋谢,或盛开,一时情难自禁,便抚了一曲。若是扰了娘娘雅兴,民女这便退下,一会随殿下出宫便可。”

赵源知道此人不凡,却没想到她竟是这般直接,明晃晃告诉皇后:我就是四皇子派来讨好你的,你知道是不安好心,那么,就说你留不留我吧?

皇后原本是觉得在御花园被算计,但叶知涵这话赤裸裸地表示目的,让她立刻觉得,御花园相遇没准真是一个巧合,毕竟一会他们本来就是要来见自己的。

“是叫惜画吧?”见叶知涵应下,皇后又道,“本宫素来喜爱音律,也是惜才之人,你的琴音令本宫十分舒畅。”

说着,皇后又看向那琴,不禁哑然,忍不住想伸手去摸,叶知涵向前走了两步想阻拦,但还是停了下来。

皇后见了,收回了手,知道此人是真心爱护这琴,不由得更是赞赏,防备之心也减弱许多,出声解释道:“惜画姑娘不必太过紧张,本宫也是爱琴之人,只是方才见了这琴神似菩提无心,心中一时激动,才想要伸手触碰。”

叶知涵抬眼看向皇后,不由得微微一笑:“娘娘好眼力,惜画这琴,确是菩提无心。娘娘爱琴,自是可以触碰。”

菩提无心,是中原三大古琴之一,另外两把,一为伏羲,一为梧桐兼雨。当世人只知伏羲到了木七公主手中,其余两把皆了无音讯,只留下了图册,后人纷纷打造,却无论如何奏不出那样的乐章。

皇后只在幼时看见一位云游天下的琴师决明子弹过此琴,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够看见此琴,方才不过是怀疑,得到叶知涵的肯定后,皇后不由得站了起来,伸手缓缓靠近菩提无心,眼中、面上,皆是难掩的激动之色,那是一种日夜思念而久久不得的狂热。

皇后缓缓抱起此琴,轻柔地触碰。

华天凌在之前,还对叶知涵的想法不屑一顾,但既然惜画与花七少一同出了此计,那他也只能带进宫里试试,现在看见这一幕,不由得心中讶异,立刻走上前来。

“母后。”对着皇后一礼。

皇后却似没听见般,沉浸在看见菩提无心的喜悦中。

“儿臣见过母后。”良久,华天凌又出声提醒。

此刻,皇后才回过神来,微笑着将琴放进叶知涵怀中,后知后觉道:“起来吧。”

“听闻母后爱好音律,惜画姑娘近几日到了儿臣府上,儿臣原想着领惜画姑娘到母后面前,不料母后竟是在此与惜画姑娘见面了,当真是有缘。”

华天凌这样势在必得的话语让皇后心中不舒服,但她却没有办法拒绝,这样的琴师,这样的古琴,都让她没办法拒绝这份“好意”。

“凌儿有心了,这份好意本宫很是喜欢,若是不介意,惜画姑娘可否留下陪本宫用膳。”虽是对着华天凌说但皇后看向的却是惜画。方才她不是没有听见,惜画是游历江湖,才到四皇子府之人,又手持菩提无心,绝对不能如一般乐师对待,只能奉以上宾之礼。

叶知涵微微点头:“惜画此次进宫,便是听闻皇后娘娘爱好音律,所以前来讨教一二。”

“不敢,若是讨教,本宫向惜画你讨教才是。”

见两人如此融洽,华天凌微微颔首:“既然如此,儿臣便告退了。”

皇后点头,便牵着惜画往凤鸾殿去了。华天凌也带着赵源出了宫。

宫外,花七少已在马车上等候,见华天凌独自回来,便知晓计划已成。

“她手上的琴……”

“三大古琴之一,菩提无心。”花七少笑着道。

华天凌了然,爱好音律之人,古琴对于他们的诱惑,绝对大于权力,何况还是沉寂已久的菩提无心。

“启之与惜画当真好谋略,天凌自愧不如。”华天凌拱手,对于这两人,当真甘拜下风,而木雪莹能派来这样的人物,着实是对自己的看重。

花七少微微一笑,受了这礼,因为这礼不仅仅是给两人,还是华天凌给木雪莹的。

“启之,其实你才是她派来的人吧。惜画姑娘私自来了,是吗?”华天凌的眼神忽然犀利起来,打量着面前坐着的人。

花七少浑然不觉,一脸温和对上华天凌的目光:“是与不是,又有什么关系呢?”

当然有!华天凌生生止住即将脱口而出的话语,即便这人是木雪莹找来的人,他也不能全然信任,这种致命的把柄,他不可能再让第三个人知道。

第一百三十四章 百里英

看着花七少的目光陡然柔和下来,随即露出一抹微笑:“自然没事,只是担心若是出事,本殿不好交代罢了。”

“殿下放心,启之在殿下这里都能安然无恙,惜画姑娘在宫中自然也会无恙。”

华天凌点头,没再说什么。

皇宫。

叶知涵跟着皇后进了凤鸾殿。

“琴儿,将本宫东面那间命人打扫出来,日后便是惜画姑娘居住。”

“是。”东边那间是皇后招待贵宾之用,可见对惜画的看重。

“谢娘娘厚爱。”

“请坐吧,不知姑娘这琴是从何而来?”皇后心中仍有疑问。

叶知涵含笑着坐下:“家师是曾经闻名天下的琴师决明子的徒弟,只是这琴,是祖师亲自赠与惜画,连家师也不曾拥有。”

皇后点头,竟是这样:“还请不要误会,本宫年轻时有幸见过决明子老师,还曾得他指点,但无缘此琴。因而今日得见,才会一再失态。”

叶知涵颔首,表示理解:“娘娘与祖师有交情,也算是惜画的师叔,娘娘所言,皆是肺腑之言,惜画懂的。”

两人就此交谈起来。皇后不愧是爱好音律之人,连着几日与叶知涵讨论音律,叶知涵也都一一解答,稍有不足,两人便深入探讨,竟是有了忘年交的情谊,皇后也对决明子将琴交给叶知涵的决定表示了赞同,只有这样的人,才有资格拥有菩提无心。

期间,华天晏来过一次,却是没有任何作用,只能发现这个江湖游历而来的惜画,甚得皇后宠爱,晋皇对此也毫不关心,只要皇后乐意,随她如何做。

“百里兄,这个叫惜画的女子,很得母后喜欢,不知如何是好?”五皇子府,华天晏忍了许久,终是忍不住了,将百里世家少主百里英请来一叙。

就三个少主百里英、司徒裘自己轩辕与涯来论,百里英是三人中最有文韬武略,也最沉稳之人,所以百里世家凌驾于其余两家之上并非没有道理,至少培养继承人方面,便高于他们。

“娘娘收了那个女子之时,我便派人来告诫你,需得沉住气,你偏是进了宫去找茬,反而引得娘娘不快,如今才又过几日,你便又沉不住气了。”百里英与华天晏可谓一同生长,关系也要好上几分,在华天晏面前,百里英总是一副大哥的模样。

华天晏想了想,如今最为要紧的,确实是修复与母后的关系,不由得冷静下来:“百里兄,我也是太急了,一时失了分寸,但那个女子,确实不是普通的人,她只用只言片语,便让我发了怒,还让母后对我发了脾气,当真古怪得很。”

“她是决明子的传人,又有菩提无心在手,而娘娘对决明子十分崇拜,你去触她的霉头,自是引来责骂。”

百里英微微思索,又道:“四皇子这步棋,却是一步好棋。娘娘如今对那个叫惜画的女子喜爱得紧,即便知道是中计却还是跳的心甘情愿,而那个惜画又是前不久才游历到云城,与四皇子似乎关联不大,娘娘想必会放松许多警惕,无形之中还能给四皇子提供不少便利。”

听着百里英如此说,华天晏心中更是着急:“那百里兄有何高见?”

“那个惜画为人聪明,一般计策是对付不了,我下午进宫拜见皇上,想办法见上一面,再行定论。”百里英说着,心中已经有了谋划。

“是,如此,有劳百里兄费心。”华天晏对着百里英拱手一拜。

百里英摆手:“你我之间,不必客气,我先回府准备一下。”

“是,我送百里兄。”

两人说笑着出了五皇子府。

下午,百里英果然进了宫,而叶知涵也提前收到了消息,做好了准备。

“惜画,花园里的木芙蓉开了,陪本宫去看看吧。”皇后伸过手来,叶知涵也扶住了皇后,两人向着花园走去。

每每御花园有新的花开了,皇后便会去看,这是一个有心人都能发现的事情,偏偏皇后本人并未察觉。

“娘娘,那朵是开的最好的,惜画扶娘娘过去吧。”叶知涵笑道,她知道,再往那边走,便会有亭子,可她不介意帮百里英一把,正巧,她也想会会这个百里世家的少主。

“可惜了,花无百日红,木芙蓉再美,一盛开便是凋零。”看着这花,皇后突然感伤起来,只是站在原地不动。

木芙蓉,未开时如娇嫩的少女,而绽放得最美的时候如同经历良多的女子,却偏偏在此最美好的时刻便枯萎了。叶知涵心知,皇后这是想到了自己,也想到了晋皇。

“娘娘看这景色,诗云‘千林扫作一番黄,只有芙蓉独自芳’,娘娘,花皆枯萎,唯芙蓉开之,可见其坚韧,也唯有它能在这落叶纷飞之际如此盎然。”叶知涵轻笑道。

“却是如此,惜画,你,当真懂得本宫心意。”皇后满意地直点头。

“那惜画扶娘娘去看看吧。”叶知涵握住皇后的手,得到回应后,便扶着她过去。

“皇上,方才还说这位是神奇的姑娘,不想,竟是在这里遇见了。”百里英与晋皇从一侧走过来,百里英开口道。

晋皇与皇后已经许久未见,此刻见了,皇后心中百感交集,一时间竟是忘了行礼。叶知涵见状轻轻捏了捏皇后的手腕,扶着她一同屈膝行礼。

“都起来吧。朕许久未见皇后了,没想到,皇后身边竟是多了这样漂亮的美人。”

皇后心中一跳,不禁想到从前的往事,眼神更是悲伤,但嘴上却透露着与往常不同的倔强,道:“陛下多虑了,惜画得琴师决明子真传,游历至此,幸得凌儿知晓臣妾爱好音律,便将人给请入宫中一叙,不多时便会离开。”

这不是与从前一般的宫女,皇后不会再允许他从自己身边抢人了。

晋皇听后,微微讶异,随即不再说话,迈步走向一旁的亭子,几人便跟着走了过去。

“这位便是惜画姑娘?”百里英微笑着打量眼前这个白衣女子,脸是易容过的,但能够知道,面具下的姿色绝对不凡,眼神平和,散发着大家闺秀却又出尘的温婉气质,犹如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第一百三十五章 难上加难

“惜画见过公子。”叶知涵福了一礼。

“百里世家百里英,见过惜画姑娘。”微微拱手,百里英又接着笑道,“姑娘方才谈这木芙蓉,诗却是好诗,不知这人是如何?”

人?以花喻人吗?若是谈论晋皇与皇后,天子之怒,谁能承受?若是谈论叶知涵本人,那百里英又是想要如何,莫非想要请晋皇赐婚?

叶知涵虽没料到此人会一来就使袢子,但还是迅速作出应答:“木芙蓉高洁亮丽,能被陛下选中移入这御花园中,自是这花的荣幸,也是陛下的雅兴。”

顾左右而言他,谁不会呢?

晋皇与皇后听见这话,心中都思绪万千。

“皇后,陪朕走走吧,惜画姑娘便有劳百里少主招待一下。”晋皇突然站了起来,看向皇后的眼神也柔和了许多,皇后闻言也微笑地应下,对着晋皇伸出了手,晋皇愣了一下,也伸出了手,两人竟是手牵手走出了亭子,一群丫鬟太监只是远远地跟着。

百里英并不知道两人为何变化这般的快,但叶知涵却知道,她昨天所看到的那些资料,其中很重要一项,便是这西晋帝后的感情。

皇后皇帝琴瑟和谐,但皇后天生多愁善感,悲天悯人,短时间皇帝还会安慰她,心疼她,但时间长了,也就逐渐变得敷衍起来,当上皇帝后,处理的事务更多,能够陪皇后的时间也就越来越少,两人矛盾逐渐增多。

终于,有一天爆发出来,两人便谁也不理谁。晋皇每每到了皇后宫中,都是去讨要她身边的丫鬟宫女,第二天都会传出被封妃的消息。

至于皇后不喜华天晏,其中一个原因,便是看见华天晏,就会想到晋皇的冷酷与绝情。

而缓和两人关系的办法,便是美好的回忆,从叶知涵弹奏相思起,皇后被尘封的回忆便已打开,而后,叶知涵一步步引导皇后回想往日的美好,引导皇后往好的方面去想。晋皇不是不爱她了,只是作为君王,要带领国家,把持朝政,他需要的是贤内助,而不是一个每天带给他悲观意识的女人。

这御花园的木芙蓉,便是两人恩爱之时,晋皇特意为皇后移栽来的,西晋并不适合木芙蓉生长,晋皇便特地命人从其他地方运了土壤来,请最好的工匠来打理它。

叶知涵方才的话,无疑是打动了两人的心弦,方才的手牵手,想必就是从前两人惯用的动作。

只是这些,百里英与华天晏是永远不会知道了。

“百里公子请坐。”叶知涵不等百里英说话,抢先坐了下来。

百里英掩去心中的疑惑,看向叶知涵,良久才道:“姑娘好算计。”

叶知涵微笑道:“百里公子何意?惜画不知。”

百里英道:“姑娘早知我会皇上来此,因而领着娘娘前来,在下的算计,也都成了姑娘的瓮中之鳖。”

叶知涵只是浅笑:“花无百日红,惜画也不过想趁此机会见公子一面,本以为会更久,如今却已见到,惜画很是放心。”

百里英被她羞辱无能,比不上她一个女子,神色微变,但很快恢复如常:“姑娘可别忘了,五殿下,才是皇上和娘娘的血亲骨肉。”

叶知涵也定定地看着百里英,脸上仍带着温和的笑意:“若他不是呢?”

百里英心中一跳,若华天晏不是,那么他的不受宠,就有理可依了,但他毕竟思考全面,立刻发觉这是叶知涵乱他心绪的一步棋,当下只是微笑道:“是与不是,姑娘是做不得主的。”

叶知涵低头看向手中的差别,似是自言自语:“听闻皇上从娘娘那里,抢过许多宫女,而宫女们在被宠幸不久后,不是暴毙,便是犯错被打入冷宫,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百里英从这句话里得到了远比字面更多的内容。叶知涵是在暗示华天晏是宫女所生,而这些宫女,甚至把这个儿子挂在皇后名下,都是皇帝对皇后的报复?

“惜画姑娘,本少希望有一天,能看见姑娘的真容。”

“不会太久。”叶知涵微笑着,百里英扫了她一眼,立刻转身离开。

叶知涵露出一抹温和的笑意,慢悠悠地喝茶。

“小姐方才的话……”婢女棋儿低声问道,她是玉阁的暗棋。

叶知涵状似无奈,低声道:“傻丫头,我逗他呢,这话你也信。”

棋儿撇撇嘴,低声道:“是。”本以为会有行动,却不料,叶小姐又是毫无动作,他们只好选择继续看戏了。

叶知涵好笑地摇摇头,棋儿还是太单纯,只适合慢慢培养。她说的这话是真是假,谁知道呢,只怕皇后本人也不知道吧?皇宫之中,真假甚是难辨。

百里英被叶知涵这一虚招乱了阵脚,出了宫没有再花很多注意在叶知涵身上,反而在想办法寻找华天晏不是皇后亲生的证据然后毁灭,华天晏在得知风声后叶开始告病,生怕皇帝注意到自己,然后想到从前做的荒唐事,将他给废了。

华天凌与花七少知道此事后,也只能对叶知涵表示赞服。

皇后与晋皇感情好了许多,皇后也在叶知涵的开导下看开了许多,两人对于这个中间人,还是极为感谢的,晋皇更是下了令,允许叶知涵自由出入皇宫。

四皇子府,书房。

南宫轩澈又来了消息,华天凌看着消息,脸色逐渐变得铁青,点燃了手中的信,转身从暗格里取出一幅画,却是那个冷若冰霜的女子。

南宫轩澈在来信上已经说明,安国五公主安溪一脸英气,与画中人没有半分相似,也无易容,至于脾气,更是与他所说截然不同,城府极深。

不仅如此,南宫轩澈还提到了木雪莹可以完美演绎出与本身性格完全不同的角色。那么她身边的人,自然也是如此。

至于白紫凝,华天凌早已命人去画了她的画像来,两者对比,竟是没有任何相似。南宫轩澈与木雪莹本身就有难以消除的隔阂,与他没有任何帮助。好不容易休息知道几个木雪莹的朋友,却都被排除了可能,如此一来,想要找到这名女子,更是难上加难了。

第一百三十六章 缘分已尽

“我是当真找不到你吗?还是你执意要躲我?”

看着画中人,华天凌的手轻轻划过女子的脸,略带忧伤的双眸令他忍不住心疼,想要将人拥入怀中。

这样痛苦着,他脑袋里突然出现南宫轩澈方才的话,一个人可以演绎与本身性格习惯完全不同的角色,那么,这个惜画,是否也是如此呢?

华天凌一直都有些怀疑,却又难以肯定,但这惜画定然不是木雪莹的下属一类,更是像朋友,受邀或是另有谋划,所以来了这里。

想到这,华天凌决定再去试探一番。

此刻,叶知涵与花七少正坐在竹林里。叶知涵抚琴,花七少吹箫,两人琴箫合奏。

一曲毕,花七少忍不住出声道:“惜画姑娘。”

叶知涵抬头,花七少又道:“姑娘可知,当初姑娘一炷香破解的残局,有几人在姑娘之上?”

叶知涵摇头,花七少好笑地摇摇头,又道:“残局由我一位忘年交摆出,时间已久。但世上一炷香能破解的女子,目前除了姑娘,便只有木姑娘,而半柱香能破解的女子,只有木姑娘的母亲。”

“姨母?”若说莹姐姐,叶知涵丝毫不怀疑,只是她万万没想到,曾经的上官大小姐,她的姨母,居然能在半柱香内破解棋局,其缜密着实令她吃惊。

“却是如此。”花七少微笑道,但很快一笔带过,“惜画姑娘是启之见过,最具智慧也最果断的女子。”

叶知涵颔首:“七少谬赞了。”

花七少正要说话,却远远地瞧见华天凌走了过来,当下起身,叶知涵见状,也起身整理着装。

“殿下。”两人起身对着华天凌行礼。

“不必多礼。”华天凌此刻莫名觉得,这两人很是相配,却偏偏如此刺眼,“启之,本殿有事想请教惜画姑娘,不知启之能否回避片刻?”

花七少点头应下,与叶知涵对视一眼,看的华天凌心中更为不舒服。

华天凌才看向叶知涵:“惜画姑娘,本殿想问姑娘几个问题,希望姑娘如实回答,不知可好?”

问题?叶知涵直觉里面有问题,却不好推拒,只得应下:“殿下请问。”

“姑娘可会武功?”

“自是会的。”

“那么姑娘以前可曾来过西晋?可曾见过我?若是姑娘觉得不好回答便不说,我并不想听见假话。”

看着华天凌有些灼热的眼睛,叶知涵一时有些不好回答,略沉默了一下。她确实来过西晋,也确实见过华天凌,但当时,她是跟着南宫轩澈来的,若是与华天凌直言,那自己的身份必然会暴露。

“姑娘的答案,天凌知道了。天凌还有一个问题。”轻轻吸了口气,华天凌才道,“姑娘与天凌,是否曾经在一起多日,并且聊过天?”

这话,叶知涵觉得更加不好答了。她当时确实在这里待过多日,也与这四皇子聊过天,这都是四年前的事情了,却不知华天凌此刻问了,是否是猜到自己身份了呢?

“殿下,惜画确实同朋友一起,见过殿下,并畅谈多日,但……”叶知涵应下,决定向他坦白,但华天凌却不再给她任何说话的机会。

“果然是你。”华天凌一下子笑了,明眸皓齿,阳光大男孩傻傻的模样,与以往的深沉或是俊朗竟是完全不同。

叶知涵微微愣了一下,自己的身份这是已经被发现了吗?

“殿下,我……”

“你不必担心,你既是她的朋友,自然也是我的朋友,如今知道身份,也只是方便保护你罢了。”

看着华天凌突然一脸的真诚,叶知涵只得尴尬地笑了笑:“既是如此,惜画便多谢殿下了。”

一个美丽的误会由此产生,也导致华天凌的漫漫追妻路变得更加艰难。

在外用过饭后,叶知涵令人给自家哥哥姐姐传了信,随即又进了宫。

她解决西晋帝后不睦的举措令文武百官举棋不定,原本叶知涵受皇后宠爱,朝廷上便有人打算偏向华天凌,三足鼎立摇摇欲坠。如今因着帝后和谐而对华天晏产生了想法,朝风也开始摇摆不定,三足鼎立也重新恢复了平衡。

似乎叶知涵进宫,只是做了一件损人不利己的事情,其余什么也没做。大部分人,都是抱着这样一个想法,但实际上,叶知涵从皇后以及晋皇那里,获得了不少关于苗族的信息。

没人知道苗族人如今居住在何地,除了晋皇,如今,叶知涵知道了。没人知道神坛除了祭祀,还可以暗中拿来练兵,叶知涵也知道了。

甚至她的那句玩笑话,居然是真的,她也同样知道了。所以无论华天晏如何讨好皇后,都不如其他两个人,因为皇后对他,本身就带着厌恶。

“惜画,来,看看这兰花,是不是更美了?”叶知涵进宫的时候,皇后正在自己宫殿的花园里打理花草。现在的皇后,有了爱情的滋润,本身也看开了许多,显得更为神采飞扬。

叶知涵含笑着走近,低头嗅了嗅,一阵芬芳扑鼻而来,浓郁却不会让人产生厌烦。

“娘娘养花的技艺精进了不少。”叶知涵发自内心赞叹道。

皇后和蔼地笑了笑:“从前只是赏花,却没有兴致打理,如今看开了,也解开了与陛下的心结,自是有心思来打理它们。”

“看娘娘安好,惜画也就放心了。”

“怎么?惜画你是准备离开了吗?”皇后敏感地察觉到不对,立刻问道。

“惜画在这里已经待了许久,幸得娘娘指点,对于音律的造诣也悟透了一层,但如今惜画需要去往其他地方,寻求造诣提升的机缘。”

叶知涵如此说,皇后娘娘也不好挽留,叶知涵来解了他们二人的隔阂,也算一个机缘,如今她要走,只能说,缘分已尽。

“那你接下来去往何方呢?”皇后还是舍不得叶知涵,以及她的菩提无心,日后若能有机会,她还是希望能够再见。

“北周。”叶知涵看着手中的花,道:“一直听闻三大古琴之首伏羲在永嘉公主手中,所以,惜画想与永嘉公主交流琴艺,或许,这也是一个机缘。”

第一百三十七章 砸自己的脚

皇后了然地点点头,那南木公主交流在琴上的造诣十分高深,若是与她相交,对于两者的琴艺提升,都大有帮助。

“那你打算何时离开?”

叶知涵没想到皇后这般爽快,竟是没有想法挽留自己,但转念一想,皇后信缘分,日后定是能再见的。

“再过两日,惜画便会离开。”斟酌片刻,叶知涵还是选择再留几日。

“好,一会陛下会过来,你便陪本宫一同迎接吧,也好将此事告知于他。”

“是。”叶知涵温和地道。

晋皇其实不算太老糊涂,年轻时候还是雷厉风行,颇有几分南宫轩澈的处事风格,但越老便越力不从心,也越来越听信谗言。旁人进言几句,他便被煽动得去神坛祭祀练兵,甚至追求长生不老。

叶知涵见过几次晋皇,便发现,这个老头,其实并不好敷衍,即便是老了、昏庸了,但面对自己心爱的女人时,仍旧很是灵光,纵然她帮助两人重归于好,但几次问话都在不留痕迹地试探,叶知涵也只有全身心投入,才堪堪打消他的疑虑。

晋皇说了会来用晚膳,还没到酉时,便已经来了。

膳食早已做好,很快便端了上来。

“陛下,惜画姑娘再过几日便要离开了,本宫想,给惜画姑娘求个恩典。”看着晋皇,皇后笑道。

恩典嘛,皇后作为帝后,如何不能给?但若是询问晋皇,这所谓的恩典,自然不仅是荣耀了。

“你要走了?在皇宫待了也不过一个月,怎么就想着离开了?”晋皇看向叶知涵,示意皇后别说话。

叶知涵起身,不疾不徐福了一礼。

“当日来此,便是听闻娘娘钟情丝竹管弦,所以慕名而来。而当今南木永嘉公主有伏羲琴,惜画此前与其技艺相差甚远,而今得娘娘指点,惜画琴艺更上一层,如今也应当去寻此人,探求更为高深的造诣。”叶知涵的想法很是纯粹,她是为提高造诣而来,如今自当也为提高造诣而去。

晋皇微微点头,低头看着皇后的手,眼中神色晦暗不明:“朕有一事似乎还未问过。”

“不知惜画姑娘与老四是如何认识的?”

叶知涵露出一抹微笑:“惜画与四殿下其实不熟,因着家师落魄时曾得四殿下相救,所以惜画算欠殿下一个人情。但惜画心高气傲,一直遵着自己的造诣水平,四处求教。直到一月前才来此与娘娘相见,原是惜画的不是。”

虽然自责,叶知涵却没有太大的抱歉。晋皇知道这是说给他听的,也就不加追究。

倒是皇后听出了一些不对:“陛下这是什么话,纵然惜画姑娘是老四带进宫的,却也并非偏帮老四,仅凭这,惜画与老四便并无太大关系。陛下可不能因此,少了惜画姑娘的赏赐。”

最后一句,颇有些撒娇意味,却也是在缓和紧张的气氛。

晋皇不由得一笑:“皇后且放心,朕自是少不了惜画姑娘的赏赐。姑娘是江湖人,自是淡泊名利,朕一时间竟是想不出要赏赐什么。不知惜画姑娘想要朕赏赐些什么?”

叶知涵笑容不变,晋皇不问皇后却问自己,摆明了不想赏赐,一句话淡泊名利堵住了叶知涵求赏的所有话。

“陛下圣明,惜画确无想要之物。”叶知涵以退为进,不卑不亢道。

晋皇心中一梗,他是本着警惕怀疑的态度,并不想给这人任何特权,但如今这话由叶知涵亲口说出,承认对晋国皇宫的东西不屑一顾,那是真的不好受。

皇后见状,明白叶知涵说的真话,但皇帝明显不高兴,急忙劝道:“惜画不喜身外之物,但人在世上,也确实需要一些东西傍身。臣妾倒是有个折中的法子,赐予惜画一块免死金牌,晋国若是有不长眼的,也不会对惜画如何,日后若是想要进宫找臣妾,也是极为方便。不知道陛下以为如何?”

晋皇看了一眼皇后,心道皇后胳膊肘往外拐,偏着这个弹琴的女子,但皇后如今给了台阶,他也只好顺坡下驴同意了。

“皇后都如此说了,朕还能如何?不知道惜画姑娘以为如何?”同意还不忘撒一把狗粮,讨一下心上人的笑颜,叶知涵心中赞叹。

“惜画多谢娘娘厚爱,谢陛下恩典。”叶知涵对着两人行了一礼,不骄不躁,当真一副淡泊名利的江湖人模样,只有叶知涵知道,这枚金牌,绝对是意外之喜。

“起来吧。”对于叶知涵话里的弦外之音也不甚在意,他确实不喜欢这个乱入的惜画。

重新入座后,几人又吃起菜来。

“惜画姑娘接下来打算去哪里?”话题重提,只会惹人不快,晋皇便巧妙地装作没有听见叶知涵方才提过此事,再次提问。

“惜画接下来会去北周,寻求下一步技艺的提升。”知道晋皇会发难,叶知涵选择简洁明了说完了自己的话。

晋皇点头:“北周?不知惜画姑娘准备如何面见北周皇后?”

叶知涵通过华天凌见到了晋国皇后,那么她若是想见木雪莹,成为皇后的木雪莹,必然也需要通过一定的途径。

叶知涵已经料到这个问题,当下也只是淡淡一笑:“车到山前必有路,原本惜画还在想,是否要去驿馆投拜贴。但如今……有了陛下的金牌,惜画倒是不用担心了。”

晋皇怔了怔,这算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居然什么都问不出来。

“既是如此,那倒是巧了。朕不日会派使臣去往北周祝贺,惜画姑娘倒是可以同行。”既是得不到有用的信息,那么限制她总是可以做到吧?

同行这个可能叶知涵也早已有了对策,此刻便不紧不慢道:“陛下,朝廷之争,我一江湖人,还是少参与为妙,虽陛下无心,但天下千万人,总是有人这般想,若是永嘉公主也是如此,惜画的造诣,也只怕难上一层楼。”

几国并起,虽有二十多年短暂的和平,但战争也是随时可能爆发。此时,江湖人都是最忌讳与朝廷扯上关系,只有楚怜心那般无脑的人,才会在与江湖人打交道时拿朝廷人当后盾。

第一百三十八章 哑口无言

晋皇知道这点,因此也好再做挽留,只得道:“既然如此,姑娘离开之时,差人告知一声,朕与皇后也好送送你。”

“惜画遵旨。”

与两人打过招呼后,叶知涵便陪着皇后又在宫中待了几日,教皇后弹奏了木雪莹的名曲雪云散,以及祖师决明子所作的一首曲子,这才从皇宫辞别离开。

马车经过四皇子府,叶知涵便下车进去辞行,随行的还有晋皇派来护送出城的侍卫长。

“殿下,七少,惜画就此告别。”叶知涵对着华天凌淡淡颔首,像极了陌生人。

华天凌被这疏离的微笑刺痛了眼,碍于有旁人,心绪还是很好地掩藏起来,只定定地问道:“这便离开?不若多留几日。”

这看似不舍的挽留,落在侍卫长眼中,便是觉得华天凌认为惜画姑娘没有人尽其用,并不想她离开。

“殿下不必挽留,缘聚缘散,一切都有定数。”叶知涵微微点头。

花七少见华天凌不对劲,只淡笑道:“惜画姑娘离去,一路平安。若是有缘,启之希望能再见到姑娘。”

叶知涵看着花七少,颔首,随即转身离去。

两人目送马车缓缓驶远,才转身回府。

“启之,惜画姑娘要走,为何没有告知于我?”华天凌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但分明是怒了,花七少分明早已知情,却偏偏都没有告诉他,两人不言而喻的默契,令他莫名的不舒服。

花七少笑了笑,道:“启之以为,惜画姑娘告诉过殿下。”他早已发觉华天凌突然的敌意,但这些玩弄权术之人,与他从来毫无关系,他也从不干涉,包括木雪莹的事。

华天凌盯着他良久,花七少却没有任何异样,依旧云淡风轻。沉默半晌,华天凌还是一言不发转身离开了。

惜画么?我们,一定还会再见的。

北周皇城,南宁。

木雪莹与南宫轩澈偷偷回到了南宁,南宫轩澈便去了皇宫,太后那里虽然配合了两人的行动,但到底还是一无所知,南宫轩澈必须去解释一下。而木雪莹则先去南宁的驻点天香阁了解了北周如今的情形。

北周与其他国不同,天香阁总部就开在南宫轩澈眼皮子底下,就在皇城,作为一家香料连锁店,他们躲过了所有人的追查。

木柳一早就在天香阁等候,见到一个相貌平平的男子进来,立刻让人引进了内室。

“小姐。”木柳对着木雪莹拱手,一副柔柔弱弱的大家闺秀模样,行事却是雷厉风行。

木雪莹点点头,在一旁坐下,木柳也随之坐下。

“这里如今都是些什么情况?”木柳对于重点的把控,是充分得到木雪莹认可的,所以木雪莹并不想再去自己去看宫闱或者侯门的秘史,时间也并不允许。

“小姐,如今朝廷大半风向都是对您不利的话语,忠于姑爷的人也在其中,只是他们风向不太大。”

“太后不知情,但是姑爷也通知了她,所以太后还是召了白芷见面,走了样式,皇上与裕王也分别去了驿馆看望她。”

“如今大家都在说您摆公主架子,就连皇上还有裕王殿下见您都需要亲自来驿馆。许多人都在暗中煽动百姓,其中以左相李牧,礼部尚书楚雄还有工部尚书方耿领头。”

“左相李牧对小姐似乎一直都有敌意,他的大女儿李丝丝在宫中是丝妃。礼部尚书楚雄,似乎是因为当初武林大会与小姐结仇的楚怜心,那个楚怜心,实际是楚雄外室的女儿。而工部尚书方耿,此人为人公正廉明,古板保守,有人查到,在白芷到南宁前后,有黑衣人出入他的府上,虽然已经很严实,但我们的人还是查到了一丝踪迹。”

“方耿?”木雪莹垂眸,在脑中寻找这个名字,模模糊糊,似乎有这样一个名字。

似乎她刚刚把持南木朝廷时,这个老家伙还代表北周与自己就两国边界的商业互通商量,自己那个暴脾气,立刻拍案而起。

“老家伙,本宫再问你一次,到底肯不肯让步?”

“公主殿下,身为女子,就应当在宫中好好学习女工,三从四德,好好待嫁。若是公主无法与老臣相谈,还是请木国丞相前来吧。”方耿并不客气,对于这样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女孩,他虽不会计较,但这到底还是两国邦交,还是得要一个有分寸的人来谈。

木雪莹立刻火冒三丈:“老家伙,瞧不起人?信不信,木国日后不再对你们北周售卖瓷器?木安两国的药材,也不再对北周销出?”

方耿眼一瞪,手捋着黑色的胡子,整个人立刻站了起来:“小公主,你还是回去,让有话语权的人来与老夫谈吧,到底是两国商谈,南木怎会如此不知轻重,竟派来这样一个黄毛丫头,当真是不看重我北周吗?”

木雪莹手中的茶杯立刻被她摔在了地上,两国的人立刻冲了进来,互相对峙着,局势立刻紧张起来,一时间剑拔弩张,都蠢蠢欲动。

木雪莹冷笑一声,双手撑在桌子上,笑着看着方耿,话语好不猖狂:“方尚书,你或许老糊涂了,哦,不,也或许是你们皇帝老糊涂了。”

“无知小儿,你……”方耿气得说不出话来。

“尚书还不知道吧?如今在木国,是本宫,是木国的七公主木雪莹当家。本宫亲自来与北周协商,而北周,却派你区区一个尚书来。”木雪莹俯身,居高临下,看着坐在对面的方耿。“方尚书,你说,这是谁不看重谁?”

“你,这,我……”方耿被说得哑口无言。南木的事务都被木皇交给木雪莹这个小公主,他们自然都知道,但他还是自告奋勇过来了,一开始也确实没把这个小丫头放在眼中,如今,却是真的让他又羞又恼,但理亏却又是真的。

最后,谈判以北周让步,同意南木的要求告终,木雪莹也是因此,从木国名气扩张到了天下。

“方耿,这个老家伙,还真是阴魂不散,我到了这边,他还是要跟我作对。”木雪莹露出浅浅的冷笑。

第一百三十九章 分寸

“小姐,他,应当并非自愿。”木柳忍不住为方耿打抱不平,她担心小姐会因为偏见而忽略事实。

木雪莹看了她一眼,微笑道:“柳儿,你见过我是会因为偏见而丧失分寸的人吗?”

“这……确实不是,那小姐这是?”木柳想了想,自己当初不也是惹得她生气吗,但危难之际,小姐不还是来救了自己。

“不必在意,这个老家伙,固执惯了,之前就不忘跟我作对,这次也是故意跟我唱反调呢。不过,宫里那几个妃子如今是什么情况?”提到那几个妃子,木雪莹心中没由来地发堵,或许是认定了南宫轩澈,所以这些妃子,即便只是名义上的,却还是令她不爽,她的人,居然有人敢觊觎,真是不自量力!

“宫里一共有四个妃子,左相李牧的大女儿李丝丝,丝妃;右相赵永的女儿赵芹,芹妃;户部尚书司马里的女儿司马倩,是惠妃。除此之外,为了与云竹书院打好关系,还娶了北周花家的九姑娘花玖沫,这也是位分最高的云贵妃。”提到云竹书院花家,木柳也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云竹书院是由几国七大书香世家联合举办,其中花家名气最大,不仅仅是在江南,也就是南木的花家,还有在北周的,同样也姓花,还是远亲,因此这花家名字最盛。

“花玖沫……与花启之名字可真像。”木雪莹低声喃喃道。

木柳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道:“两家是远亲,辈分一直都在,后来取名的时候,两家都是算作一家取的。”

“难怪……”木雪莹淡笑着摇摇头,木柳有些发蒙,小姐能不能别这么神秘啊?

“给我看看她们的画像吧,我在玉麟山庄时,并没太注意她们。”

“是。”

说着,木柳带着木雪莹下了地道,去了另外的地方,就准备的画卷拿了出来。

“小姐,都在这里了。”

木雪莹二话没说,一张一张看了,记了,木柳挑的,必然都是会用到的,她自然得看。

木雪莹没说话,将木柳递过来的画卷一一看了又记了下来。木柳挑的,必然都是会派上用场的,对于此事,木雪莹向来深信不疑。

一个时辰后,木雪莹便记住了所有人的面容。

“李丝丝,性格如何?”木雪莹指着画像问道。

木柳这才发觉自己太过忽略这几个妃子了,但的确是与小姐相比,她们的智商加起来都不够比啊。

“是柳的失误。目前后宫是云贵妃花玖沫掌权,四个人中,云竹书院不可侵犯,所以也没人敢找她麻烦,只是两个妃子之间闹矛盾,九姑娘不大管,甚至很多时候还是选择了在其中。”

“其他三个,李丝丝还有司马倩心眼都不怎么大,很多时候斤斤计较,而赵芹似乎并没有争斗的心,主要还是其他三个在胡闹。”

用的“胡闹”一词,木雪莹是知道了,木柳并非遗漏,而是觉得本身没有威胁,所以才除去了这几个人的信息。

木雪莹点头,算是知道了这几个人有几斤几两。

“护送我过来的李敖将军他们,可是离开了?”

“是,在半月前一到达南宁,他们便离开了。”木柳应道。

木雪莹眼中染上一抹黯然:南木,果然不是她的家了。那里的人,早已物是人非,只有她,还停留在从前,不肯认清现实。

“行,我先离开了。”木雪莹说着,便起身离开,留下一脸疑惑的木柳:“一年了,小姐何时变成这副模样了?”

留给她的,只有满屋的画卷和无尽的沉默。

趁着夜色,木雪莹潜入了驿馆,见到了前不久扮演她回归队伍的白芷。

“小姐。”看见木雪莹翻窗进来,白芷很淡定地起身。

“这些日子多亏你了。”看着白芷,木雪莹柔声道。

白芷摇头:“为小姐操心,是我的本分。”

“我如今回来了,你本可以去做另外的事。只是瑾月如今受了伤,若要恢复还需很长时间,而痕玉如今在负责另外的事情,一时间也抽不开身。你可愿意进宫陪我?”看着白芷,木雪莹虽语气冷淡,却是十分尊重白芷。

白芷是一个长得清秀而且话不多的人,看着便很难令人生出警惕,而且谨言慎行,着实是个进宫的好苗子,也是木雪莹当年从白紫凝那里瞧见了,那时白芷还是一个洗衣小丫头,木雪莹一眼瞧中,便直接带走了,后来白紫凝想把人要回去,木雪莹却是直接赖账,而且没再让白芷踏进过盟主府,就怕白紫凝把人又抢回去了。

白芷想了想,道:“小姐若带了我,那瑾月姐姐日后伤好,又应如何?”

“她算是陪嫁丫头,即便日后想回到我身边,也不会有人起疑。你若是愿意,可以以姑爷的名头送过来。”木雪莹想了想,道。

既然如此,白芷自然没有异议,立刻同意了。

“那我现在去找姑爷吗?”白芷问道。

木雪莹摇头,正想说话,窗户又是拂过一阵微风,木雪莹立刻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小丫头,可是想我了?”南宫轩澈邪魅地看着怀里的人。

木雪莹有些羞恼,锤了一下来人,嗔道:“有人在,下次不许这样。”

南宫轩澈还未说话,白芷却是很识时务地转过身,背对两人。

余光看见白芷,南宫轩澈满意地在木雪莹脸上吧唧一口:“小丫头,几日不见,也不见你想我,我不高兴了。”

木雪莹也看见了白芷的动作,不由得又是一阵羞恼,这都是什么属下,她不够宠她们吗,居然都胳膊肘往外拐,帮着这个被她自己承认的姑爷。

“想,如何不想,不过……你怎知我才是真的?”对于南宫轩澈辨别出了真正的自己,木雪莹还是很欢喜。要知道,白芷此刻正是木雪莹的装扮,而木雪莹反而是一身便衣。

南宫轩澈捏了捏木雪莹的脸:“小丫头,你就算变成大老爷们,我也认得出。”

说着,又凑近木雪莹,在耳边道:“莹儿的味道,我怎么可能忘了呢?

第一百四十章 安排

这家伙在说什么啊,两人这几天分明一直在赶路,中间也最多牵牵手,偶尔吻了下,根本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情,他居然说出这样让人脸红心跳误会的话语。

木雪莹不由得狠狠捏了一下南宫轩澈的腰间,居然精瘦得没有一丝赘肉,只有硬硬的肌肉。捏不到肉,木雪莹心中气急,对着南宫轩澈的胸口来了一锤。

“嘶,好疼。”南宫轩澈此刻赖皮得像个小媳妇,一脸受伤地看着木雪莹,“莹儿可真舍得,这里装的,可都是你,你舍得,我还不舍的呢。”

木雪莹看着南宫轩澈揉着胸口,到底是忍不下心,伸手抚南宫轩澈的胸口,轻轻替他揉了揉。

“有没有想我?”南宫轩澈握住了木雪莹的手,道。

看着那期待而灼热的目光,木雪莹竟是没了打趣的心情,不由自主点下了头:“当然,不想你我还能想谁?”

说着,木雪莹还垫脚对着南宫轩澈的唇飞快啄了一下,这里还有人,她可不想当着旁人的面被吃干抹净,而是这人还是她玉阁的人。

南宫轩澈也知道这点,不过得了木雪莹的亲口承认,已经很是满足,也就很自然放过了她。

“方才听你们提起我,可是有事找我?”

“嗯,白芷便由你找人分配给我吧,她日后会和我本来的两个丫头一同服侍。”提到此事,白芷才转过身来,抬着头眼睛却还是垂得低低的,原本的易容也在方才擦去了,露出原本的清秀面容。

南宫轩澈扫了一眼白芷,点头:“行,一会跟我走,不过瑾月那边,你最好还是安排一下。”

“嗯,放心,一定不会让她多想。”

“那便好。我来找你,也是有事想和你说。”

此话刚落,白芷便飞身离开了房间,窗户也被贴心的合上。

南宫轩澈忍不住赞叹:“你的人确实不错,为夫都忍不住垂涎了。”

“垂涎?”木雪莹盯着南宫轩澈。

“不不,娘子别误会,为夫的意思是,这样优秀的人才,我身边的,屈指可数,而娘子身边奇人异士许多,花启之,陆梓昀,甚至东方钰他们,无一不是得力助手,令为夫好生羡慕。”南宫轩澈看着木雪莹,立刻改口道。

木雪莹了然,这是吃醋了呗。南宫轩澈身边没有女人,而木雪莹身边的男子却是多而优秀,纵然都年龄不小,算是老大叔,却都是俊美非常,都是女子追赶着想嫁的人。

戳了戳南宫轩澈的脸,木雪莹赖在南宫轩澈怀里,道:“阿澈,小丫头就喜欢你一个人,现在,以后,即便是从前,也都是这样。”

“七少那里,早已有了心上人,东方钰也有不为人知的秘密,至于陆梓昀……”木雪莹抬头看着南宫轩澈,略带一丝祈求,“我当他是大哥,他也一直对我很好,所以……”

南宫轩澈轻叹息一声,道:“放心,他是你的大哥,便也是我的大哥,我的心眼,还不至于容不下一个没有竞争机会的人。”

何况,他确实很优秀。

木雪莹一想,确实如此,陆梓昀从一开始,便因为自己当他为亲人,从而失去了机会,这样想着,木雪莹有些难受,认识的这些人里,她或许唯一的对不起的人,便是陆梓昀了。

南宫轩澈见她叹息,立刻明白了她在想谁,心中醋意大发,转移话题道:“莹儿,我来找你,是为了母后,还有皇姑奶奶的事情。”

果然,木雪莹立刻从回忆中脱离出来:“太后她……可还是对我不满?”

南宫轩澈叹了口气,略带忧愁,摇了摇头,看的木雪莹一阵心急,没由来地发慌,一把抓住南宫轩澈的手臂:“你说呀,可是埋怨我没有去见她?”

见她急成这副模样,南宫轩澈也不再逗她,笑道:“傻瓜,母后对你的事迹都是知道的,而且之前我和知涵已经送了信给她,她对于你这个准儿媳,也是认定的,不然也不会帮你遮掩这次的事情。”

木雪莹不由得松了口气:“你不早说,非得看我着急是不是?”

南宫轩澈有些无奈:“很少见你有急躁的情绪,我便想看看,露出真实的情绪,不是很放松吗?”

“好了,说正事吧,太后可是带了话来?”听着南宫轩澈的话,木雪莹尴尬地咳了一声。

“记得叫母后,日后,也是你的母亲。”

“嗯,母后。”提到母亲,木雪莹不自觉柔和了语言。

“母后想为她之前对知涵的偏爱找个时间道歉,只是她拉不下这个脸来,所以,想让我来说,具体原因,正是你姨母之前提到的那样,确实是因为岳母大人隐瞒了你的身份来历,所以母后才一直耍小性子,这点,是她的贴身嬷嬷说的。”

这样一说,木雪莹便懂了,当下道:“只要母后不觉得我小孩子脾气便可,至于之前的事情,过去了便让它过去吧,你知道的,我不会因此生出嫌隙。”

南宫轩澈点头:“自然,我已将这些对母后说过。她还说,你是很好的孩子,不论你是否原谅她,她日后,都会去尽一个母亲的责任,将你当做亲生女儿看待。”

南宫轩澈没有夹杂自己的请求,只是转述宣太后的话,也表明了他是站在木雪莹这边的。

“好,这样最好不过了。阿澈,谢谢你。”木雪莹微笑道,她知道,说服宣太后放下多年的心结,而且还是在儿子不帮自己去帮儿媳的事情,南宫轩澈一定没少花功夫。

南宫轩澈只是淡淡一笑:“放心,母后不会对我撒这种谎。”他母后那里,有了知涵的帮助,还真没再费什么功夫,只是姑奶奶那里……

“皇姑奶奶那里,也就是你外祖母,一直都在报国寺清修,我前几日朝里面递了信,如今有了消息。”

“皇姑奶奶她,拒绝了见你。”

看着木雪莹黯淡下来的眼神,南宫轩澈又道:“你放心,皇姑奶奶应当是对你也有些心结,但你到底是岳母大人的亲生女儿,我已经不断派人送信,她终有一天,一定会见你的。”

木雪莹点头,算是同意了他的说辞。

第一百四十一章 胭脂

“放心吧,我没事。有时间,便安排我去见一下母后吧。”

“楚怜心是楚雄的亲生女儿,他是否知道我就是梅玉,这件事,我要亲自去弄清楚。那个方耿,老古板,非得跟我作对,明天我就去拿他开涮。”木雪莹不满道。

提到方耿,木雪莹还是有点恼火,从四年前的谈判,到后来两国偶尔的邦交,他明里暗里,都会插一脚,而且总是看不惯自己,这梁子,还结的不是一般大。

南宫轩澈摸摸木雪莹的发顶,笑道:“他虽然为人古板了些,但还是个博学多才的人,若是可以,倒是可以利用一番,不必用强,也省去许多事情。”

“放心吧,你娘子有分寸,这种人,我就是要每天在他面前转悠,我就喜欢他看不惯我,又弄不死我,吹胡子瞪眼的样子。”想到老古板的样子,木雪莹没由来地想笑。

木雪莹自娱自乐挺高兴的,南宫轩澈却不高兴了:“喜欢他?看朕明天把他的乌纱帽摘了。”

“爱吃醋,小气!”木雪莹笑容更甚,并没有丝毫收敛。

“小丫头,当初朕就说了,朕想要的东西,很大,你不记得了?”话语带着丝丝威胁,南宫轩澈勾起嘴角。

木雪莹噙着笑,若是旁人,早已吓得跪了下来,她却不怕,只是凑到男人耳边,柔柔地道:“记得呀,不过,你吃醋的小样子,真是可爱。”

情话说多的后果就是,木雪莹又被偷香了。

一吻缠绵,木雪莹又是无力靠在南宫轩澈的怀里,两人已经躺在了床上,却是衣衫完整。虽然是未婚夫妻,两人也会亲亲抱抱,但南宫轩澈却一直隐忍着,从来不会对木雪莹做进一步的动作。

“小丫头,好好休息,我先去安排白芷了。”在木雪莹眉间落下一吻,南宫轩澈翻身下床。

“嗯,去吧。”木雪莹笑道。

“这个给你。”随着一个盒子塞到木雪莹手中,南宫轩澈也翻身离开了。

白芷进来,此刻已经换下了那身衣服,回房将衣服放在一旁,便又转身离开了。

看着两人都走了,木雪莹才将手从被子里拿出,握着的却是一盒脂粉,打开一闻,竟还是她所格外中意的那款胭脂。

“怎么对我那么好?”木雪莹笑着将胭脂收了起来。她前几日从江莫那里已经知道了关于胭脂的事情,南宫轩澈为了找到这个胭脂,带着一群人去闻所有的胭脂。

你能想象一群大老爷们整天在胭脂店嗅胭脂的场景吗?

就是木雪莹也不由得觉得,跟在南宫轩澈身边,这些人,真是太苦了。

第二日,南宫轩澈便派人来了,白芷便和另外一个宫女一同被赐了下来,随之而来的,还有一个嬷嬷。

“来了一个嬷嬷?”得到消息的时候,木雪莹愣了一下,这是来教导自己如何做皇家媳妇吗?

嬷嬷很快带着两个宫女进了屋,是大约三十来岁的年轻嬷嬷。

“见过公主,公主殿下万安。老奴姓张,大家都叫我张嬷嬷,是太后身边的老人,太后放不下公主,便派了老奴来,跟在身边伺候,若是有不长眼的东西,顶撞了公主,公主如今没有身份不好整治,老奴却是可以的,也省的那些不知好歹的,再生口舌。”张嬷嬷毕恭毕敬道。

见她如此,木雪莹心中不由得一阵感激,母后对她,果然很是宽厚,还担心她受委屈,特地派了这样一个嬷嬷来,张嬷嬷不骄不躁,也不刻意拜太后殊荣的架子,那么这人,必定是跟在太后身边许久,是太后真正亲近的人。

“公主,这是白露,白芷,白芷是皇上亲自派过来的。”

又转头看向两个宫女:“白露白芷,永嘉公主便是你们的主子,也是这大周未来的皇后。日后若是敢有吃里扒外的心思,只管等着家破人亡!”

白露白芷都是浑身一颤,都是有家人的,这话无疑是扼住了咽喉。两人上前一步行礼道:“奴婢白露(白芷),见过公主殿下,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木雪莹颔首,对着张嬷嬷善意一笑,又看向两个丫鬟,声音和气却略显清冷:“白露白芷,嬷嬷已经将木雪莹狠话说在了前头,本宫也就不再说这些。本宫从来只信奉一条,你对我好,我便护着你,本宫的人,本宫允许猖狂。”

还没成为皇后,甚至周国四处都是对她不利的谣言,却已经信誓旦旦开口,落在一旁侍卫眼中,只觉得是一个笑话,但张嬷嬷与白芷却是对木雪莹的地位心知肚明,此刻听见这话,张嬷嬷对这未来皇后不禁又高看几分。这话,无非是说给白露还有在场的侍卫听的罢了。

“谢公主庇护,奴婢定会忠心耿耿,万死不辞。”白露白芷齐声道。

木雪莹微微点头,又看向张嬷嬷,含笑道:“嬷嬷,虽然本宫与皇上还未成婚,但也是时间问题。本宫若是想出门拜访旧友,不知能否?”

张嬷嬷颔首笑道:“自是可以,公主是我们未来大周的皇后,即便还不是,公主也仍旧是南木的公主,之前是底下人不周到,竟未对公主言明,来到此处,这里便是公主的家,想去拜访朋友,有何不可?”

木雪莹颔首:“如此,多谢嬷嬷了。本宫在南木时,便与方尚书颇有交情,如今,想要去拜访一下。”

张嬷嬷点头,行了一礼,走出门去。

木雪莹看着白露白芷,道:“白露。”

“奴婢在。”白露上前行了一礼,恭敬道。

“想在本宫这里,走上什么位置?”

白露心中一颤,拿眼神瞧了一眼面前坐着的人。

“奴婢想成为公主日后的大宫女之一。”犹豫了一会,白露还是跪下,磕了一个头,身为皇后,日后会拥有四个大宫女,木雪莹带了两个陪嫁,那么就还剩下两个名额。

有胆识!小姐一定会重用她。这是白芷的第一感觉。

果然,木雪莹浅笑道:“起来吧。本宫这里,若是想得到重用,就得把宫里动不动就下跪那一套收起来,以后自称名字,不必称奴婢。”

听木雪莹如此说,白露虽心中震惊,却还是听话地站了起来。

第一百四十二章 老古板(一)

“本宫对于你们,都是一视同仁,即便白芷是陛下派来的,若是没有能力和忠心,本宫也一概不收。”

“谢公主教诲,白露(白芷)遵命。”两人又是一礼。

正说着,张嬷嬷便又走了进来:“殿下,马车已经备好,请殿下移步。”

木雪莹点头,起身走了出去,三人随后。

门口经过裕王与周皇的清理,围观闹事的人已经没有了。木雪莹此刻出门,也并未带帷帽,门口的人见到,都纷纷私语,因为这个异国公主,看着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面上也是一派柔和,衣服也是淡色,并不张扬,与传言中的桀骜不驯、摆架子的刁蛮任性,似乎完全搭不上。

“公主殿下,半个月不出来,公主此刻怎么出来了?”一位书生模样的公子大着胆子走上前来。

木雪莹浅浅一笑,竟是美得不可方物,声音也温婉得如同大家闺秀:“公子说笑了。到南宁这段时间,永嘉因身子不适,有些水土不服没有出门拜访,这大街上,便到处都是关于永嘉的传言,如今永嘉已大好,自是应当出来拜访。”

两人谈话吸引了其他人的注意,见公主不生气,也都大着胆子围了过来。

“公主水土不服,怎么没有宣太医啊?”人群中,不知有谁高声问了一句,众人的怀疑又生了出来。

木雪莹浅笑道,脸上的苍白难以掩饰:“水土不服,即便宣了太医又如何?无非也是让我多注意休息不是?许是永嘉才到此地,人生地不熟,也不想太过麻烦,显得自己过于扭捏矫情,却没想到,不过数日,便传出这样的谣言来。”

白芷白露慌忙扶住木雪莹,张嬷嬷道:“诸位,老奴是太后她老人家派来给公主讲解风土人情的,如今公主想趁着气色好一点了,去见见老朋友,大家可否通融一下?”

宣太后派来的嬷嬷,在众人眼中,都是来教规矩的,此刻嬷嬷如此说,已经是代表太后的态度,再瞧这公主体弱多病的模样,只怕今日也是强撑着出来的,众人虽不甘心却也只得散去。

马车很大,容纳四个人绰绰有余。上了马车,木雪莹略微的气喘和苍白的脸色立刻恢复如常,坐在一旁闭目养神。

白露心中惊讶,却还是低着头没说什么。张嬷嬷大风大浪见多了,对此也是面色如常。

驿馆与方耿家隔了两条街,一路上却仍是畅通无阻,没有丝毫阻拦,可见南宁治安很是不错。

到了方府,白露便自告奋勇下马去敲门。

“劳烦通报一声,方大人的旧友到了。”白露确实是有胆识有头脑的人,没有说是南木公主,只说是旧友,护卫必定不会阻拦。

果然,门口的护卫听了,又见白露衣着不凡,此刻南宫轩澈送人去驿馆的消息还没传出来,见此便立刻进府通报去了。

不出一刻钟,管家便随着护卫出来了。

“不知贵客是老爷何处的旧友,多有怠慢,还请见谅。老爷已经在正厅等候,还请贵客移驾。”

门帘缓缓升起,白芷先下了马车,张嬷嬷也跟着出来了,白芷又去扶着木雪莹下车。

管家是方耿的贴心人,自然是识得南木公主的,此刻见了来人,想要拒绝,但方才他还说了老爷在客厅,此刻若是反悔,不是自己打自己脸吗?

“管家,太后担心公主对我们北周不熟悉,所以派了老奴来跟着公主,同公主讲些风土人情,见些朋友,见管家的模样,似乎方大人并不想见公主?”张嬷嬷说话带着些威严,威胁不言而喻。

管家不认识张嬷嬷,但听她这话中气势,分明带着威严与老成,此刻更是拒绝不了,不由得暗自埋怨这守卫不认人。

“怎会?我家大人正在正厅等候公主,还请公主殿下移驾。”管家干笑着将几人迎了进去,进府前还不忘瞪一眼方才报信的护卫。护卫摸着鼻子,有些不明所以,他也很冤枉啊,明明什么都没做,只是传个信而已,谁知道这马车里坐着的居然是大周未来的皇后呢。

方耿并不知道贵客是谁,毕竟他的朋友都遍布在五湖四海,数不清楚,偶然有朋友来访,也都很正常,所以他只是让人备了上好的茶水,摆好了棋盘,坐在厅内等候。

“大人当真是闲情逸致。”人未到,先闻其声。

听见这个似曾相识的声音,方耿手一颤,手中的的茶水溅了出来。这个声音,他可是一辈子都忘不了,那么猖狂,那么放肆,还带着与生俱来的气势,令他忍不住从心底生出畏惧。

“怎么,方大人不记得我了?”木雪莹走了进来,随手向后面挥了挥手,张嬷嬷等人便候在了门口,并且拦住了管家进去的路。

径直走了进去,木雪莹在方耿棋盘对面坐了下来,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

“你,见过公主殿下。”方耿有些不自然,但还是规规矩矩行了礼,他这样的老古板,即便再不喜欢这个人,但该有的礼数还是不会少。

木雪莹扶着方耿起来:“大人坐吧。时隔几年,我还以为大人将小女子忘了呢。”

“不会,本大人见过的人,都记得一清二楚。”方耿打死也不会恭维她。

木雪莹挑眉:“那是自然,本宫也不会忘了方大人。”

又往前探头,凑近方耿,低声道:“还有大人的所作所为。”

方耿立刻抬头看向木雪莹:“公主既然来了,就直说吧,公主想要如何?”方耿也知道,跟眼前这个魔女打交道,唯一能做的就是摊牌,绕圈子,他这样不会说话的人,根本讨不了好。

木雪莹拿起桌上的茶盏,悠悠道:“大人别急,本宫不是说了,是作为大人的旧友来的嘛。若是大人出了什么事,本宫作为第一个被怀疑的人,可是难逃其咎。”

方耿冷哼一声:“以公主殿下的手段,想要摆脱关系,不是很简单吗?就算这里是周国,公主想做什么也是轻而易举吧?”

第一百四十三章 老古板(二)

木雪莹眼中划过一丝暗光,不留痕迹地吹了吹茶水,喝了一口:“大人的茶,真是好茶。”

“别拐弯抹角,想做什么,就冲我来,老夫活了这么多年,难道还怕你一个黄毛丫头不成?”

方耿一副大义凛然,英勇赴死的模样。

木雪莹笑了笑,声音依旧柔和:“大人别急,永嘉来此,其实更想见见令公子。听闻令公子年方十二,是大人的老来子,虽年龄小,却通读四书五经,颇有治国之才,大人似乎还有意培养他将来为大周效力,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方耿立刻站了起来,手中的茶盏也被狠狠放在桌上:“你若是要对扬儿动手,老夫就是拼了这条老命,也绝对不会让你好过。”他是着实没想到,如今的木雪莹,相比从前几次相逢,虽没有那样暴躁,却是越发的难缠了。

木雪莹微微摇头,有些无奈:“大人,可别生气,若是令公子看见,怕是会伤心。”

方耿这叫一个暴脾气,他就这么一个儿子,年龄还小,却又十分聪慧,如今才被送去云竹书院,木雪莹就要拿他开刀,当真是在他的心头上动土,可真是恨不得拿把刀将眼前之人碎尸万段。

“你到底想要怎样?”方耿纵然再气,却是真的不敢对木雪莹怎样,大家都有眼睛,亲眼看见她进了自己府中,若是出了什么事情,根本没有人会怀疑,立刻就会联想到他,他一把老骨头不要紧,但却会连累他的儿子和方家几十口人。

木雪莹轻笑一声,扬了扬手中的茶水:“方大人,你的脾气还真是没变,我不过是吓吓你罢了,瞧你那个样子。”

见方耿冷静下来,木雪莹才正色道:“方大人,本宫知道,您向来都是一个意志坚定,公正廉洁,忠心周国之人,即便对本宫有意见,但从来不会公报私仇,所以本宫希望大人能够将实话告诉本宫。”

方耿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坐了下来,冷哼一声:“公主如何认为本大人不会公报私仇?要知道,本大人除了那几次交手,暗里还在朝廷上阻拦过关于公主的事情,这次联姻,本大人也是第一个不同意的。”

木雪莹忍不住轻笑一声,不带算计的时候,十分的灿烂:“大人可是说笑了,您所做的这些,不都是为了大周着想吗?我对于你们来说,确实是一个威胁,您反对,本就是应该的。”

不得不说,木雪莹比他的夫人还要了解他。此刻听了木雪莹的说法,方耿也不自觉放下了偏见,柔和了眼色。

方耿忍不住出声赞叹道:“可惜了,公主若不是南木的公主,老夫一定会将你收入老夫门下,为我大周效力。”

木雪莹手一顿,突然定定地看着方耿,道:“若我就是周国的人呢?”

什么?方耿忍不住抬头看向木雪莹的眼睛,那样认真的眼神,令方耿忍不住倒吸一口气,木雪莹这话,是什么意思?

还不及多想,木雪莹却轻轻笑了笑,正色起来:“大人,还是来说说正事吧。大人明知,破坏本宫的名声,无异于在破坏木周建立的邦交,可大人,依旧这样做了,本宫想知道,这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方耿收回了心思,想到前不久发生的事情,叹了口气,起身道:“你跟我来吧。老于,带张嬷嬷她们下去休息。”方耿与太后私交不错,所以自是识得这个贴身嬷嬷的。

“是。几位还请随我来。”管家领命,便带着几人下去了。

方耿带着木雪莹弯弯绕绕进了内室,随着门一点一点关上,方耿便去拿了暗格藏着的信。

“坐吧,这个给你,你看了,自然会知道。”因着木雪莹方才的那句话,还有门口的张嬷嬷,方耿的心中已经隐隐有了某种猜测,却不能真的说出来,但言语中对木雪莹的敌意已经减少了许多。

木雪莹也并未在意他话中的态度,拿过信便看了起来。

“这信是一个月前,有人暗中给我的。后来,那人还进了我府中,将证据摆在了我眼前,事实,容不得我不信。”方耿便坐到了一旁,不再言语。

信上无非是证明了木雪莹是南木派来的探子,随身还有南木皇的亲笔书信,甚至还夺得的周皇目前唯一的宠爱,刻意将来周国的送亲对于拉慢,就是为了获得周皇的宠爱,而且这几个月,是真的获得了周皇完全的信任,这对周国来说,无异于灭顶之灾。

“原来如此。”木雪莹冷冷地道。

“大人,为何这样轻易就信了我?”很快掩饰了情绪,木雪莹将信放回方耿手中。

方耿笑了笑:“其实老夫,真的不信,以公主爱民的心,能够真的愿意挑起这场战乱。”

木雪莹摇摇头,道:“其实大人不觉得,战乱,才是结束百姓流离失所的方法吗?”

“这……”方耿哑口无言,只得笑了笑,“老夫的意思,是公主即便要帮,也应当不会压错宝。”

木雪莹也不由得一笑,点头道:“都说大人古板,如今来看,竟是都想错了。”

方耿收起了信,两人一同朝外走着。

“公主谬赞。”

“大人不必担心,扬儿,是个栋梁之才,即便没有你,本宫也会护着。”到了正厅,木雪莹低声道。

“大人留步,本宫这便走了。”木雪莹朗声道,张嬷嬷等人本就在偏厅等候,听了此话,便起身走了过来。

看着几人扶着木雪莹离开,方耿拱手深深一拜:“下官,恭送殿下。”

“老爷,可是出了什么事?”管家忍不住走近问道。

方耿看着越走越远的一行人,笑道:“老于,我最担心的事情,从来都不是事情。”

“从来?”管家又是一脸茫然,方耿却是不再理他,转身离开。

“老爷,你要做什么?”

“换朝服,本官要进宫。”说着,方耿已经走的不见了人影。

“是。”管家奇怪地看了一眼桌子,上面只有几颗棋子,白子围住来黑子,却偏偏有一个破绽,令黑子绝处逢生,扳回局面。

第一百四十四章 右相夫人

出了方府,上了马车,张嬷嬷便出声问道:“不知接下来公主想去哪里?”

木雪莹微微沉吟便做了决定:“久闻右相夫人的厨艺是一绝,本宫也许久没有胃口,不如便去趟右相府蹭顿午膳吧。”

张嬷嬷颔首,对马夫吩咐道:“去右相府。”

“驾!”车夫立刻驾起了马车,朝着右相府驶去。

看着几人的镇定,白露深深吸了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心中暗自心惊,她果然还是太年轻,若是接受不了这么多“意外”,想要成为公主的左右手,只怕是难上加难。

其实白露已经强过许多人了,若是一般的丫鬟,早已心惊胆战,没了底气,只是因为面对着白芷和历经风浪的张嬷嬷,所以相比之下显得十分不淡定。

几人到了右相府,此时已经接近午时,右相府也早已得到了公主要来的消息,还不等马车到门口,右相赵永便亲自到了门口迎接。

“见过赵丞相。”木雪莹对着赵永福了一礼。

赵永是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只看着便知年轻时候是一名美男子。

“见过公主殿下。”因着还未行大礼,所以木雪莹还不是大周皇后,因而即便是右相这样的忠于南宫轩澈之人,也都是不承认的。

“得知公主殿下要来,内子已经在厨房忙着,内子曾经去过木国,若是不嫌弃,内子做了几道南木的家乡菜,还望公主殿下不要嫌弃。”两人一边走,赵永边说着。

木雪莹微微一笑:“自是不会嫌弃,永嘉已经许久没有吃到家乡的风味,能得夫人下厨,是永嘉的福分。”

几人说笑着,便走了进去,到了大厅,桌上果然已经摆上了许多菜,赵夫人刚好收拾了衣物从厨房走了过来。

“妇人赵陈氏景芝见过永嘉公主,公主万安。”

木雪莹快步走了过去,扶起赵夫人:“夫人请起,是永嘉的不是,贪图了夫人的好手艺,怎还敢受夫人的礼。”陈景芝不过三十出头的年纪,因为保养得当,看着与二十多岁无异。

右相夫人是一品诰命,若是论地位,赵陈氏根本不必对着如今还是异国公主的木雪莹行礼,反倒是木雪莹还应当行礼。

赵夫人顺势扶着木雪莹起身道:“久闻公主治国安邦大名,妾身崇拜不已,因而公主来此,十分欣喜,在木国待的不久,菜也做不出木国原有的风味,还望公主海涵。”

“景芝!”赵永对于“治国安邦”之类的词语很是敏感,而且迎接的又是木雪莹这样来自他国并且还有出色手段之人,即便陈景芝是真心话,赵永也不得不呵斥于她。

“大人不必如此紧张,本宫今日来此,本就是慕名而来,能得夫人如此称赞,是永嘉的荣幸。若是大人如此见外,日后,本宫是想来也不敢来了。”木雪莹拦住赵永即将出口的解释,笑道。

赵永微微尴尬,微微点头:“内子无心之言,公主不怪罪便好。”

“公主还是快快入座,菜上了许久,若是凉了,便更不好吃了,届时公主只会笑话妾身,不再过府来了。”右相夫人微笑道,赵相的话,对她似乎毫无影响。

木雪莹连忙笑着摇头:“怎么会呢?夫人的厨艺一直都是一绝,能尝到夫人亲手所做的菜肴,是永嘉的荣幸。”

说着,木雪莹拿起筷子夹了菜放进嘴里,味道鲜美,口感极好,足以见得是用了心的,对南木的回忆也不由得跃然纸上。

“夫人用心了。”木雪莹的声音带着些许真诚。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聊起天来,竟是将赵永晾在了一旁,只有默默地吃饭,显得尤其格格不入。

“公主,妾身听闻木周邦交时,您与方尚书在边境谈判闹崩了,方尚书还被您说得哑口无言,是不是真的啊?”赵夫人虽然三十多了,心思却还是活跃。

赵永想开口,却始终找不到切入口,只得作罢,不过他心里还是清楚,他的夫人是有分寸之人。

木雪莹笑着点头,她也知道赵夫人的打探意思,不过她却是不怕:“是了,本宫当时脾气是真的暴躁易怒,方大人又是那样的古板,两人一言不合,就谈崩了,当时年纪还小,做事也不知天高地厚,得罪了方大人,这不,刚刚还去赔罪了。”

赵永心中给自己夫人点了大大的赞,果然是贤内助,还替自己打探到了消息,但赵夫人下一句话便令他忍不住吐血。

赵夫人却道:“那个老顽固,真是没得说。公主你还不知道呢,除了你和皇上,还没人敢当着他的面和他叫板,即便是皇上那里,有些时候还得吃些亏。公主如此做法,当真是我们女子典范,替我们出了口气,也叫那老顽固整日里顽固不化,针对女子。”

赵夫人这话,令赵丞相一口饭梗着,上不去下不来,慌忙喝了一口茶水借以掩饰,心中有些惊讶,自家夫人怎会如此口无遮拦。

木雪莹却是不由得对赵夫人高看了几分。

“夫人是说笑了,永嘉不过是经历的少,初生牛犊不怕虎罢了。”

赵夫人只是摆手道:“不,公主或许不会信,但妾身说的却是真心话。妾身最向往的,便是巾帼不让须眉,只是妾身并没有这样的才能,也只好将念想埋在心里,如今见了公主,当真是妾身的福气。”

赵夫人大抵是见了崇拜之人,过于激动,起身倒了一杯酒和一杯水,音量不自觉大了许多,少了些文雅,却多了些豪迈:“公主若不嫌弃,妾身想敬公主一杯,公主水土不服,用水便可。”

木雪莹倒是从未见过有如此壮志之人,心中赞叹这赵夫人非寻常女子,也起身拿了一个空杯子倒了酒:“夫人,生不逢时并非夫人的错,这杯酒,雪莹先干为敬,夫人随意。”

木雪莹在众人面前直接一饮而尽,赵夫人见状,也直接喝了下去,喝的急了,竟是有些呛到,拿过桌上的水一饮而尽。

赵永的心中已然大惊,与夫人在一起二十载,他竟从来不知,夫人心中还有如此抱负,往日,夫人几乎滴酒不沾,只有偶尔与自己一起时,才会小酌几口。

“抱歉,妾身方才失礼了。”赵夫人笑道,眼中带着些许晶莹,不知是被呛的还是其他。

第八十二章 你可喜欢

“无论发生何事,我总是在你身边,你且记住。”嫣然猛然抬头,撞进了那人深幽的眼眸,带着不同以往的认真之色,嫣然不由自主点了点头。

“溪儿,这位是周皇,我夫君南宫轩澈,这位是裕王南宫轩逸。两位,这是溪儿。”嫣然见周围空旷,没有声响,含笑着介绍。

“轩逸见过王嫂,见过公主。”南宫轩逸丝毫没有所谓传言中的冷酷无情,当下露出了最憨厚的微笑,言语中多了些真诚。

秋水寒在听见夫君一词时整个人都愉悦了许多,随即听见安溪的名字,心中一动,抬头打量起安溪:“你就是安溪?”

安溪此刻一身红色宫装,腰束素色缎带,眉眼略施粉黛,容貌并不算很出色,在一众美丽的女子中,只能是清秀之姿,甚至还带了些男子的英气,只怕也是因为这样,安皇才对她起了培养的心思吧。

“是,安溪见过周皇。”安溪对这句话感觉莫名其妙,却还是应了一声。

“可有易容?”为了避免万无一失,秋水寒还是决定再问一次。

“并无易容,安溪一直都是这副相貌。”安溪大气地笑了笑,对于南宫轩澈的出言不逊没有讨好也没有生气。

嫣然眼中划过一丝诧异,但被很好的掩饰了。

“溪儿,你去回复那人,就说今夜亥时,惊羽阁相见。”

惊羽阁是这里有名的首饰店,最大的优点便是全天营业不打烊,且楼上还有阁楼、桌子等供人休息的地方,十分受小姐夫人的青睐。

“好,那可需要安排?”安溪被转移了话题,很自然地问道。

“不用了,阿澈会帮我,对吧?”惊羽阁是阿澈的产业,人手自然是有的。

秋水寒将之前的心思掩藏,点头:“你放心带她来便可。”

“瑾月,东西可带来了?”嫣然看向瑾月,后者则从袖中恭敬地取出一物放在桌上,竟是小小的金玉令。

嫣然将金玉令推过去:“上次见面本就打算给你,但这枚令并不在我身上,所以便让瑾月去取了来。”

秋水寒嘴角微微上扬,将令牌收了起来。

安溪只是微微讶异,随即恢复了淡然。没有想到,这两人认识不过几个月,竟是让代表梅玉的金玉令给了出来,周国……只怕这天下,已在囊中了。

傍晚亥时,嫣然应裕王、华天宇的邀约,相聚一堂,秋水寒则外出去了五公主府,为安溪调理身体,至今未归。

惊羽阁,木雪莹与南宫轩澈的站在一处阁楼里,透过窗户看着下面的人来人往。

“你口中的人,竟然是她。”南宫轩澈低声道。

“嗯,他们如此利用于我,若非父皇真心疼我,费心护我周全,只怕我早已不在此处。”

“既然如此,让她等着吧。”南宫轩澈轻拍手掌,一个小厮推开门,另外有两个小厮端着一个黑布盖着的东西上来了。

等人退下后,南宫轩澈将黑布扯开:“惊羽阁的首饰,你看看,可有喜欢的。”

木雪莹瞥了一眼南宫轩澈,看到了那微微发红的耳尖,心情一下子好了起来,坐下看起了首饰。

惊羽阁的首饰确实很好,南宫轩澈让人端来的又是这里顶尖的东西,引得木雪莹心中赞叹。

“好精致的手艺。”

“若是喜欢,便都让人包起来。”南宫轩澈坐在了木雪莹的对面,含笑说道。

“哪能啊,这些若是卖出去,能挣不少钱,听说只是在少部分地方开店,真是暴殄天物,我都想来分一杯羹了。”

“我手下没有女子,这样的首饰店能开几家出来,已经很不错了,不过有一支女子暗卫,等你跟我回家,我便带你去看她们,你可以让她们在其他地方开惊羽阁的分店,如何?”南宫轩澈含笑看着木雪莹。

“你这主意不错,不过我可不能白占你的便宜,你的生意就算我入股好了。”木雪莹佯装大方道。

南宫轩澈笑容不变:“我的便是莹儿的,想要多少一句话便可。”

木雪莹看了一眼南宫轩澈,只见他的手已经抚上了自己的手,轻轻一拉,自己又到了他的怀里,不由得低声嗔道:“无赖,快点放开我。”

“不放,莹儿如此开心,可是为夫的功劳,怎能不给为夫一点奖励呢?”南宫轩澈又在木雪莹耳边低语。

木雪莹只觉得,这人是不是只会如此。

这样想着,木雪莹道了一声:“好啊,不过奖励要我来给。”

南宫轩澈依言放开了她。

木雪莹起身,双手环、住南宫轩澈的脖子,头慢慢靠近,南宫轩澈有些不自在地闭上了眼睛,耳朵红得快要滴血,完全一个纯、情,,少男模样。

木雪莹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凑近了南宫轩澈的耳朵,想着南宫轩澈曾经的样子,便轻轻呼了口气在他耳朵上……有些笨拙,然后坐了回去。

可她如何知道这人的鬼心思,立刻便被这人反客为主,夺了主动权去。

直到木雪莹快要窒息,南宫轩澈才放开她。

“莹儿怎么总是学不会换气,这可怎么办?不如多练几次,肯定就学会了。”南宫轩澈说完,又吻了上去。

木雪莹只觉得才呼吸到的新鲜空气又没了,脑袋被吻得有些发昏,手脚也软的厉害。

这次放开她时,木雪莹只能无力的靠在南宫轩澈身上。

“你……”木雪莹不知道该怎么说,方才她明明试探到这是一个纯,情小白兔,怎么分分钟变成大灰狼了?

“莹儿可还喜欢?”南宫轩澈含笑着问道。

“不喜欢。”木雪莹毫不留情回了一句。

南宫轩澈笑了笑,低头压着声音,威胁道:“是吗?”

木雪莹只感觉头顶一阵压力,立马反悔,淡声道:“没有,喜欢,很喜欢。”

“喜欢就好,我回头让人把首饰包起来,一起带走。”

“你……”

“怎么了?”

木雪莹感觉自己好像被耍了,这人方才问的居然是首饰,她还以为……

第四百一十三章 不同行

“还有一个多月,就是新年了。”看着微冷的天空,夜羽裳不自觉打了一个冷颤。

这个新年,是她在北周的第一次过年。

木雪莹回来的时候,先偷偷去了太康宫。

“儿臣不孝,让母后担心了。”看见宣太后的瞬间,木雪莹便跪了下去,南宫轩澈也跟着跪了下来。

宣太后已经消瘦了些许,这一次事件很是危险,即便两人再如何隐瞒,却也瞒不过宣太后,两人出去两个月,宣太后便寝食难安了两个月。

“我的儿啊,你们总算回来了,可有什么受伤的?”宣太后被庆嬷嬷扶着,走近将两人扶了起来。

“没有,母后……”

南宫轩澈话还没说完,宣太后已经绕着木雪莹看了起来“莹儿,你瘦了。”

“澈儿,你是怎么照顾媳妇的?啊?跟你出去一趟就变成这样了,你说!”宣太后眼神犀利,浓浓的不满。

“母后,您别怪他,是我自己不好,一直陪着我的痕玉,为了救我牺牲了自己,所以儿臣有些食不知味。”木雪莹连忙背锅。

“唉,莹儿,母后也不知该如何安慰你,但你一定要记住,那些伤害你的人,一个都不能放过!儿子,你也要记住。”宣太后奉行多做不说,只有让那些人真正付出代价,才能释放这种的悲痛。

“现在记得我是你儿子了。”南宫轩澈默默说道,原来轩逸说的他还不信,现在……看着母后与莹儿那般融洽,就感觉自己才是入赘的那一个,毫无存在感。

“母后,儿臣记住了。”木雪莹点头,“其实这次来,是因为我们另外一个发现,关于我母亲的。”

“真的?你说吧,这么多年,母后很是想她。”宣太后笑了笑。

木雪莹点头道“江湖上有一隐世大家,空谷家族,而母亲是空谷家族最得意的弟子,我与阿澈的猜想,是现任家长为夺家长之位,对母亲下了毒手,如今,亦联合了东吴的人想置儿臣于死地。”

“在柔然的探子传回信息,说在那里,似乎见到了与岳母大人有七分相像的妇人。”南宫轩澈插嘴道。

宣太后点头,了然道“所以,你们又想离开皇宫去一探究竟?可莹儿,你上的毒……”

“母后。”木雪莹握住宣太后的手,笑道,“母后不必担心,儿臣会先去江南,寻求解毒的方法,待解毒后,再去柔然寻找母亲。至于阿澈,他会留在这里,不会与儿臣同行。”

即便宣太后真对她最好,可南宫轩澈还是她的亲儿子,到底也是要担心的,更何况,南宫轩澈还是大周的皇帝,四处乱跑,将自己置于危险之中,是不明智的。

“莹儿。”南宫轩澈眼神紧紧盯着木雪莹,满是不赞同,两人并未商榷之后的事宜,木雪莹却是直接将他排除在外。

“没事的,我若解了毒,无人能耐我何,这一次,是我太心急。”木雪莹笑着掩饰住眸中的哀伤。

宣太后看着两人互动,压下心中的担忧与期盼,她看中的儿媳,甚至是她儿子看中的媳妇,巾帼不让须眉,可以辅佐儿子做大事,却偏偏中奇毒。

这样子,她不知何时才能抱上孙子,唉……

与两人又通了一下气,便送两人离开。

“小姐,您在担心着什么?”庆嬷嬷看出宣太后有心事愁眉不展,出声关心道。

宣太后揉了揉太阳“舒太妃孙子都十岁了。”

“小姐,您别心急,等皇后娘娘的毒解了,他们二人便可成为真正的夫妻,两人都本就强力壮,定能很快给您生个大胖孙子。”庆嬷嬷笑道。

“我倒不是担心这个,他们既然选择一生一世一双人,孩子,迟早都会有的,我只是担心,他们二人都处于危险之中,无时无刻不在与人斗智斗勇,若有一人在其中先行离去,另一人……该如何是好。”说到底,她是担心木雪莹,那胎毒,连她母亲都没熬过,她面临的,必然不是一般的毒,想要解毒,也要比常人更难。

庆嬷嬷知道宣太后的顾虑,此刻也不由得叹一口气。

两人离开太康宫,南宫轩澈便凝眸问道“你当真都不让我同行?”

“是,这里需要你。再者,你应该相信我,即便我去了柔然,我与陆大哥也不会……”

“我指的不是这个!”南宫轩澈语气骤急,怒目圆睁,意识到自己过于激动,又深吸一口气,平复心道,“你知道的,若你真要去,我已是不可能因为他而吃醋,甚至错怪于你,我担心的,不过是你的安全。”

木雪莹抿唇,她就知道,骗不过阿澈,去求解毒之法,如今也是****的没有办法了,再者,也是为了解除白紫凝的困境。

“阿澈,对不起……”

南宫轩澈一把将人抱住“解毒之前,传消息回来,我要守在你边。”

木雪莹动了动嘴唇“好。”

便是答应了,届时会不会传信,也非此刻能决定。

回到椒房,夜羽裳已经提前到这里等候着。

“木姐姐!”看见木雪莹,夜羽裳笑着扑上来,带着难以掩饰的欣喜。

“裳儿恢复得怎么样?”木雪莹说着,便替夜羽裳把脉,又查看她的伤势。

“恢复得不错,不会落下病根,看来他们是没有偷懒。”木雪莹笑着点了点夜羽裳的鼻子。

白露白芷很快端了午膳上来。

“裳儿等久了吧,定是早就饿了。”

夜羽裳笑着点点头,又忙摇摇头“没有,等的不久,不过……裳儿确实有些饿了。”调皮地吐了吐舌头,夜羽裳挽着木雪莹走到桌边。

“裳儿,这里的吃食可还习惯?”夜羽裳来自东吴,中原的东南方,与木雪莹原本待的南方,天气相差不大,冬里也甚少下雪,饮食习惯与这北方,相差很大。

夜羽裳微微蹙眉,想了想,颇有些不好意思“我还是有些不习惯,吴国那里,不会穿的这样厚,我在这边,丫头们总让我穿许多,衣服重得很。”

“他们这里的人做菜做的很清淡,我本来就吃的多,感觉到了这里后,吃得就更多了。”夜羽裳有些不好意思。



第四百一十四章 本是她的劫

看着夜羽裳傻傻的模样,木雪莹忍不住笑了“我刚来的时候,也是吃不习惯,便总让他们做那些南木的吃食,后来久了些才好些。”

别看木雪莹吃素一年,很少碰荤食,可她骨子里,是很吃吃辣的,北周饮食清淡,她是真不习惯。

看着桌上的吃食,荤素搭配,确实有几样是南木的吃食,夜羽裳尝了一下,的确是南方的口味,忍不住羡慕“木姐姐,姐夫对你可真好,还特意请了厨子做南方菜,裳儿以后可要经常来姐姐这里,蹭吃蹭喝,姐姐可不许嫌裳儿烦。”

夜羽裳说着,已经忍不住开动了。

木雪莹笑着给了眼神给白露,白露含笑将南木那几样吃食移到摆在夜羽裳面前。

“木姐姐,你也吃呀,看裳儿这记,木姐姐一路奔波,定然早就饿了。”夜羽裳说着,夹了菜到木雪莹碗里。

“知道裳儿体贴,不过你吃吧,我还不饿。”木雪莹笑道,不忍心破坏她的食。

“不,木姐姐,你都瘦了,吃一点,看在裳儿的面上,你就吃一点,好不好?”夜羽裳虽不想多心,可很多事,很多道理她都是懂,她知道,真正的痕玉已经死去,木姐姐对痕玉的感,很深,可她却不忍心看着木雪莹食不下咽。

看着夜羽裳殷切的眼神,木雪莹勉强点头,吃了一点。

瑾月走进来,看着两人言笑晏晏,眼中划过一抹忧伤,端着熏香离开进了寝宫。

白芷跟着走了进来,整理榻。

“方才的事,你别多心。”

“没有多心,她们姐妹许久未见,这也是理之中。”将衣服收拾出来,点上熏香。

“我不过是为痕玉不值罢了。”瑾月只觉得,痕玉如今都为了娘娘死了,可娘娘还能这般欢笑出声。

“瑾月,你错了,痕玉的事,让娘娘伤透了心,公主也是看出娘娘的寝食难安,才想办法让娘娘吃些东西。”白芷道。

瑾月抿唇,就和在月城一样吗?那个夜羽裳,那个东吴八公主,分明就是故意的,也许一切都是她设计好的才是,偏偏娘娘还为了她,做出伤害自己人的事来,现在,看白芷的模样,只怕也是被勾了心魂去了。

“白芷,你可是也对那个公主产生了好感,觉得她是个好人了?”

白芷心中一跳,明白自己这是说错话了,瑾月姐的想法通常认定就不容易改变,她们觉得夜羽裳很好,只会使瑾月觉得夜羽裳更加用心险恶罢了。

“你不必说了,我知道了,希望娘娘不要因为她的所作所为而后悔!”瑾月说着,又端了衣服离开。

“为何除了蛊,她脾气还是如此暴躁。”阿香忍不住现道。

看着打开的大门,白芷眼眸闪了闪,收回目光“痕玉的死,对她打击太大了,还是多看着点,别做出傻事才行。”

下午,瑾月正在擦拭器乐房的物品,木雪莹走了进来,对着旁人挥手。

瑾月看了一眼,又收回目光,继续擦拭,连礼也不行了。

“可是在生我气?”木雪莹从水里拿了一块帕子,小心擦拭伏羲琴。

瑾月没有说话,也不理会她。

木雪莹发白的小脸苦笑一声“你以为,我不难过吗?”

“她陪在边,整整十二年了,明明都落了下去,明明,我都不该活着了,可她却用自己的命,让我活了下来,眼睁睁看着她消失在我面前,你以为,我的心……是石头做的吗?”

瑾月的手顿住,眼中已有泪意。

“我这些子里,每每一闭眼,便是她落入深渊的笑容,她告诉我,想看我笑,说我已经受了太多苦,说这本就是她的劫,可是,这本就是我的劫,她不该为我受过的。”

木雪莹掩嘴哭泣。

“娘娘,我……”瑾月抬头看向木雪莹,不知要说什么,安慰吗?可就是她自己,也是睁眼闭眼都是与痕玉的点点滴滴。

“这里,是我活下来的代价。”木雪莹摸了摸自己的肩膀,瑾月瞳孔微缩怎,怎么会……

“娘娘,你……是瑾月不好,瑾月不该多想的,您别难过,人死不能复生……”瑾月抱住木雪莹,哽咽道,她该知道的,自家娘娘怎么可能不难过,痕玉走了,娘娘是最难过的才是,如今,竟是因为痕玉毒发,解药也没有着落,娘娘这样,该怎么办才好。

“不,她没死!她只是失踪,没有找到她的尸体,我是不会相信她死了!”木雪莹言之凿凿,眼中带着泪意,心痛的无法呼吸。

“是,痕玉没死,她没死……”落入深不见底的深渊,怎么可能不死,可看着木雪莹如今的模样,瑾月到底没忍心戳破她的最后一丝幻想。

“瑾月,我想告诉你,你不能有事,知道吗?我已经失去痕玉,我不能再失去你了,不要离开我,不要为我牺牲,我不要……”

“我不离开,我不会离开,我不会做傻事的,娘娘放心。”

感觉到怀里木雪莹的颤抖,瑾月小心安抚着,她知道,她早该知道的,她和痕玉,在娘娘心里是特殊的存在,感根本不是一般人能比的,痕玉的离去,让娘娘心中有了大疙瘩,有了恐慌,她不能再莽撞,不应该胡思乱想,甚至还误会娘娘的。

想到夜羽裳,瑾月心中涌起不舒服的感觉,但既然娘娘割舍不下,那么,她后,不提便是。

御书房的南宫轩澈知道了此事,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陛下,您真的不管管?”江言试探道。

“管什么?莹儿的事,她会处理好。江易人呢?”

“他呀,请假了,每隔几天就进了训练场,把自己累得半死不活,我去瞧了眼,他的模样,看着难受的。”江言说着,脑海里浮现江易攀爬过阻飞檐走壁的模样。

“我说江易,你是不是有病,当初她在这里的时候,甚至小姐也在一旁帮忙,你又不肯承认自己的感,现在人不在了,你在发些什么风?”

江言很是无语,看着倒挂在半空的人。



第四百一十五章 无人问津

“你走吧,陛下还没回来,这里还需要你来坐镇。”江易的语气,说不出的平静,找寻不到一丝哀伤。

“早知如此,当初做什么去了?”

“我与她不是……罢了,你走吧,让我一个人静静。”江易说完,再没理会江言。

“陛下,江易,你要不要去看看?”

“不必了,明,他的假不用准了。”南宫轩澈眸光闪烁不定,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桌子。

“是。”

“子安,宣裕王进宫。”

“嗻。”

几后,彩月暴毙的消息传了出来,但只是一个宫女,死了也就死了,并不值得人注意,不过皇后本人却因此悲痛,郁郁寡欢。

都知北周永嘉皇后善妒,也知道她与曾经的芹妃要好,因为芹妃上皇帝,于是两姐妹反目成仇。

如今,羽裳公主与皇后感同样要好,南宁之人纷纷猜测,夜羽裳是否会走芹妃娘娘的老路,从而沦落到如今无人提及的宫中老人。

而自夜羽裳进宫小半年以来,两人感一直都很好,每天都在互相串门,甚至有些时候,皇帝想去陪皇后,都被吃了闭门羹。

就在大家以为,两人会如同真正的姐妹,相亲相的时候,羽妃被扇了一巴掌,还被罚足,但很快,永嘉皇后也被罚了足。

为什么?

因为不久之前,永嘉皇后和羽妃去了梨园,两人本来弹琴吹箫很是惬意,陛下来了。

“木姐姐,你心不好,应当出来走走,这样心会好很多的。”夜羽裳笑着将木雪莹拉到亭中去。

这些子,木雪莹一直都是恹恹的,对什么都提不起精神,也唯有夜羽裳能将她约出来。

“这腊梅,可开的真好。”

“自然,这是娘娘最喜欢的花。”瑾月恭声道,却没了之前那般明显的不甘。

“真的?”夜羽裳立刻走到一株腊梅前,仔细嗅了嗅。

“这花,好看又好香,木姐姐当真是好眼光。裳儿也喜欢梅花,不过与姐姐不同,裳儿喜欢红梅。”夜羽裳说着,指了指一旁种着的一小丛红梅。

红梅也着实好看,木雪莹看着那花,淡淡的笑了。

“那红梅也确实好看,很是鲜活。”木雪莹想起了之前大会上南宫轩澈给自己准备的那红色骑马装。

“木姐姐,裳儿想听姐姐弹琴。”

“好啊,可是……只有我的琴声,我可不想,裳儿不若与我同奏?”

夜羽裳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裳儿琴弹的不好,箫却是还可以,若是木姐姐不嫌弃,裳儿愿为姐姐伴奏。”

木雪莹淡淡一笑,颔首示意瑾月将琴抱上来。

夜羽裳则站在一旁拿了箫。

“姐姐,让裳儿先吧?”

木雪莹原本想弹一首偏向悲伤的曲子,此刻听夜羽裳如此说,知道她是担心自己越陷越深,在悲痛中无法自拔,不由得浅浅一笑。

“好。”

瑾月听着两人对话,敏感察觉到,夜羽裳是因为关心木雪莹才逾越的,不由得心生愧疚难道,真的是她想错了?

夜羽裳想了想,吹了一首曲子,开头婉转,带着丝丝雀跃却并不明显。

看似平淡无奇,可木雪莹却听出了其中的不凡,抬头看向夜羽裳,她没想到,裳儿的箫声竟是如此精妙,甚至相比那夜羽阳,还要好一分。

夜羽裳见木雪莹迟迟没有弹奏,投来疑惑的目光。

木雪莹淡淡一笑,轻轻弹奏起来,融入夜羽裳的节奏之中。

****之时,难度明显加大,夜羽裳只是控制着自己的气息,木雪莹也稍稍有些吃力。

一曲毕,旁边响起了掌声。

“景美,音美,人美,皇后和羽妃当真好兴致。”南宫轩澈笑着走了过来。

“参见陛下。”

“我瞧着,这羽妃的箫吹的极好,朕素来也吹箫,不若改与朕比试一番?”

“多谢陛下谬赞,不过裳儿的箫定是比不上陛下的,届时,还需陛下指点才是。”夜羽裳屈膝行礼。

“没事,兴许朕还需裳儿你指点呢。”

两人商谈起来,几乎是将木雪莹完全晾在一旁。

原本因着木雪莹郁郁寡欢,处事已经偶有出错,宣太后已经有些不满,便使得木雪莹子更为郁闷。

此刻南宫轩澈直接忽视她,更是让她的脸黑到极致。

南宫轩澈走后,夜羽裳还保持着害羞之色,不一会才意识到木雪莹还在场。

“木姐姐,我们,我们还要继续吗?”

木雪莹淡淡一笑“继续?不若给鱼儿喂些鱼食吧。”

说着,木雪莹走到荷花池旁,白芷递上鱼食。

“裳儿,要不要也来喂喂?”

夜羽裳点头,随即也走了上来,一旁的婢女阿箫递了鱼食上来。

“裳儿,你看那个。”木雪莹指着自己那边一条盖在荷叶下的鱼。

“在哪里?在哪里啊?”夜羽裳立刻挤了过来,两人推搡之间,木雪莹竟是直接落入了水中。

“木姐姐,木姐姐……”夜羽裳急得大叫,白芷看了一眼夜羽裳,随即立刻下水将人救了上来。

“羽妃娘娘好狠的心,竟是直接将我家娘娘推了下去,这样冷的天,也不担心我们娘娘的体!”瑾月满脸忿恨,拦在夜羽裳面前,让她不得靠近木雪莹。

木雪莹吐出剩下的水,眼神也变得格外凶狠“羽妃谋害本宫,但念你我分,本宫罚你足两月,后,莫来见本宫!”

“木姐姐,木姐姐,不是的,我没有,我没有……”夜羽裳急着想解释,可木雪莹却是直接挥手,坐上轿辇回宫去了。

裳儿,委屈你了。

木雪莹穿着湿透的厚衣服,咳着回宫,一回寝,便急急烧着水洗浴。

“娘娘,您不该如此,您的体因着那毒本来就弱了,还要如此折腾自己。”瑾月忍不住劝道,那毒侵蚀体,即便木雪莹体底子好,也经不住这般的折腾。

“没事,这一次,也是让裳儿受委屈了,虽然同她说过,却也不知道她会不会心里有疙瘩,毕竟,我瞧着,她受伤的。”

“不会的,您既然同她说过,那她必然不会再往心里去,这样,也不过是为了配合您罢了,不过,她还真演得真像。”瑾月笑着替木雪莹更衣。



第四百一十六章 禁足

“瑾月,你又多心了。”木雪莹笑着,并未生气。

“瑾月只是实话实说而已。”瑾月笑的一脸无害,木雪莹不由得也笑了笑,闭上了双眼。

随后的几天,椒房果然不再向夜羽裳打开大门,皇帝却是三天两头与夜羽裳相约,甚至请了厨子为夜羽裳做专门的吃食。

这一,南宫轩澈设宴御花园,让木雪莹与夜羽裳都来了。

两人在路上相遇。

“木姐姐,你听我解释,那一的事,真的不是故意的。”夜羽裳立刻解释道。

“不是故意的?裳儿你已经利用我,得到了陛下的宠,如今,竟还要做出这副楚楚可怜的无辜模样,是在和我炫耀吗?”木雪莹目光如炬,似要将夜羽裳吞入腹中一般。

夜羽裳眸中似有晶莹颤动,仿佛不敢相信一般,一直盯着木雪莹不放。

木雪莹忍住目光不去看夜羽裳的可怜模样,挥挥手,轿辇继续往前,跃过了夜羽裳的队伍,率先向目的地走去。

“臣妾参见陛下,陛下万福。”

“裳儿见过陛下。”

两人一前一后下来,对着南宫轩澈行礼。

“免礼,都起来吧。”

南宫轩澈笑着,却是去伸手去扶夜羽裳起,夜羽裳急忙起,与南宫轩澈的手擦过。

木雪莹眸光闪了闪,在一旁自顾自坐下,不再理会两人。

南宫轩澈眼中划过一抹不悦,道“皇后,你这样,成何体统?”

“陛下,木姐姐本就心不佳,望陛下恕罪,裳儿替姐姐赔不是。”夜羽裳盈盈一拜。

“裳儿,她若有你一半懂事,朕也不必那般cāo)心了。”南宫轩澈没有再责怪,却仍是不悦。

“不必你cāo)心,我生狂放不羁,本就没有礼节。”木雪莹冷冷说道。

“永嘉!”南宫轩澈即刻便要发火。

“陛下,求陛下原谅姐姐心不悦。”夜羽裳跪了下来。

“裳儿,你起来。永嘉,裳儿都已经这样了,你还要对她如何?还不快道歉!”南宫轩澈厉声,扶着夜羽裳坐下。

“我不需要,早已说过,我不需要她的怜悯,她如今这个样子,是做给谁看!”木雪莹硬气得很,连个眼神也不给两人。

南宫轩澈即刻便要发火,夜羽裳忙安抚道“陛下,陛下息怒。”

“裳儿,她对你如此,你也无需对她这般友善!”南宫轩澈生气地,拂袖看向一旁。

“哼,以往臣妾如此,陛下也不会生气。”木雪莹淡声说着,视线同样看向一旁,不再理会。

气氛一下子陷入僵局之中。

“陛下,用膳吧,都凉了。”眼看着气氛很是尴尬,罗子安立刻出声道。

有人给了台阶,南宫轩澈本就被说得心虚不已,此刻也不好责怪木雪莹,见罗子安这样说了,

“木姐姐,你吃这个。”夜羽裳轻轻擦了擦眼角,强颜欢笑道。

夜羽裳起为木雪莹布菜,木雪莹却是直接将碗移至一旁,一言不发,任菜落在桌上。

南宫轩澈沉着脸,没有说话。

夜羽裳脸上闪过一丝尴尬,抿了抿唇,还是收敛神,再次走到木雪莹边,为她夹菜。

木雪莹冷哼一声,直接推开,力气之大,竟是直接将碗推到了地上。

夜羽裳也失了力,直接摔倒在了地上。

“裳儿!”南宫轩澈大惊失色,将夜羽裳扶起来,而夜羽裳的手已经受伤出血。

“永嘉,朕念你是北周皇后,给你几分尊敬,几分颜面,但你如今,是越来越不懂事了,朕看你,这面子也没必要给了。”

“子安,传朕口谕,从今起,皇后留在椒房,静心悔过,没朕的命令,谁也不许放她出来!”

“陛下,陛下使不得啊,再有一月就是除夕夜了,娘娘还要举办宴席,还要面见命妇,陛下这足,是万万使不得啊。”瑾月一听这要木雪莹的足,立刻就跪了下来。

南宫轩澈猛然想到,再有一月是除夕,本就在气头上,怒笑道“你不说,朕都忘了,皇后足,云贵妃今年回花家过年,无人料理过年宴。羽妃,今年,这过年宴,便全权交给你办吧。”

“陛下,裳儿,裳儿才到宫中不久,对一切都不熟悉,如此浓重的宴席交给我,裳儿只怕是做不好,木姐姐有经验,又是皇后,陛下还是交给木姐姐吧。”夜羽裳连忙道。

“不必再说了,朕相信,裳儿你如此聪慧,一定能办的很好,来人,朕送你回宫,太医应当也快到了,你这伤,要好好治,可不能留疤才是。”南宫轩澈说着,便让人扶着夜羽裳上了轿辇,自己随后也跟着离开,再没给过一眼给木雪莹。

木雪莹坐在桌边,直到两人离开,也一直沉默不语。

“娘娘,娘娘您别伤心,不值得的。”瑾月劝道。

“不值得?”木雪莹冷笑一声,“是说本宫当不得这皇后,当不得这一国之母吗?”

登时变了脸色,起,将一概饭菜扫落在地,一众奴婢全部跪了下来“娘娘息怒。”

“娘娘,您得紧着些子,别气坏了自己啊。”白芷也在一旁劝道。

几人正劝着,便有一人走了回来,却是罗子安。

“公公,不知陛下是否要收回旨意,特命您来?”白芷问道。

看见满地的狼藉,罗子安面不改色,道“皇后娘娘,请您回宫去吧,陛下有旨,您近段时间都会被足,且需抄写佛经,静心养神。”

木雪莹有些难以置信,双手攥紧,眸中满是惊愕“陛下真的是这样说的吗?”

“回皇后娘娘的话,陛下并未改变想法,所以娘娘如今……确实是足中。”罗子安垂眸道。

“罢了,本宫早该知道的,走吧,回宫了。”木雪莹深吸一口气,佯装不在意,吩咐人离开。

回宫后,椒房便再次陷入紧闭,门可罗雀的模样。

南宫轩澈与夜羽裳一同去了永乐宫后,太医果然已经在等候,见回来,便立刻为夜羽裳查看包扎伤口。

人都离开了,南宫轩澈也借口有事处理离开了,此刻,偷偷进来一人,却是木雪莹。



第四百一十七章 依赖

“木姐姐。”

见是木雪莹,夜羽裳低声叫道,四处看了看,见四下无人,便拉着木雪莹在一旁坐下。

“你的手还好吗?我看看。”木雪莹伸出手要查看夜羽裳的伤势。

夜羽裳连忙背过手去“木姐姐,都是小伤,没事的,不用再看了。”

夜羽裳越是如此,木雪莹却更加觉得奇怪,不由分说抬了她的手臂,拆了绷带细细检查。

手腕有个小伤口,凹了进去,虽然经过清洗,却仍旧有些血模糊,甚至涌出些血色。

“摔倒的时候,可是扎在碎片上了?怎么如此不小心。”木雪莹说着,动手替她重新缠上绷带。

“这不是想演得bi)真一点嘛,我看她们那些,勾心斗角啥的,演得可bi)真,对自己可狠了。”夜羽裳吐了吐舌头,可眉头还是不由自主皱了起来。

“演戏演戏,自然不用这样狠,我们也不是真的勾心斗角,你看看,疼了吧?那些狠东西,你都是从哪里看来的,后可不许这样。”后需要演的地方多了去了,若是每次都将自己弄得一伤,那还不将人折腾死啊。

“我在吴国皇宫的时候,皇兄的后妃们,都是这样来争宠的,我也瞧着疼,下次一定不会这样了,好疼啊。”夜羽裳的脸,随着木雪莹的用力,都快皱到一块去了。

“后妃?”木雪莹了然点头,她在木国皇宫,对于这些后妃们的手段,还是知道一些。她当公主时,父皇的后妃设计陷害她,她当皇妹时,皇兄的女人也是不肯放过她,甚至她静心修禅,那些人也敢闯进来找她的茬。

“总之,裳儿你一定要记得,我们和那些后妃不一样,我们是姐妹。”

“嗯嗯,裳儿记住了。可是木姐姐,你这次出去,要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啊?”夜羽裳可怜兮兮地问道。

“我也不知道,短则一两月,长则小半年。好端端的,问这个做什么?”木雪莹笑道。

“在这里待着,还是有些不习惯,而且……而且姐夫有点凶,木姐姐你如果走了,我就没有认识的人了。”

也没有安全感。

知道夜羽裳在担心什么,思忖片刻,看向夜羽裳道“裳儿,你放心,他们不会为难于你,我会去和他们都说一下,你若想要什么,直说便是,他们一定给你寻来,至于你姐夫,你就当他不存在便可,他不会伤害你。”

夜羽裳微微点头“那好吧,可是木姐姐,你一定要早些回来啊。”

“嗯嗯,裳儿你放心,一办完事,我就立刻回来。”

这一晚,两人同而眠,辛苦处理完奏折,潜入椒房的某人,默默开始了独眠时光。

第二,木雪莹回到寝时,南宫轩澈已经上完早朝,在那里等候。

“回来了?”南宫轩澈看着木雪莹。

“嗯。”

“莹儿,你准备何时动?”南宫轩澈道。

木雪莹垂眸,抿唇思索片刻“就这两吧,早去早回好了。”

“过两是你生辰,过了再走吧。”南宫轩澈的话语中,带着丝丝祈求,令木雪莹心房一颤,此去一别,解毒是必然,却不知还能否再见,解毒之法凶险异常,若是她躲不过这一劫,再要想见南宫轩澈……也难了。

眼中闪着泪光,压抑住心中的不舍,木雪莹浅笑点头“好。”

其实,两个人都很害怕,只是,都选择了看破不说破。

生辰这,夜羽裳悄悄去了梨园。

木雪莹很快也到了,两人都是一副寻常百姓打扮。

今,不仅是木雪莹的生辰,同样也是夜羽裳,夜羽阳的生辰。

“木姐姐,生辰快乐。”夜羽裳笑着将手中的礼物递给木雪莹。

“裳儿,你也是,生辰快乐,我真的没想到,你我生辰,竟会是同一。”拉着夜羽裳坐下,木雪莹笑道。

“抱歉,你今年的生辰,委屈你了。”木雪莹轻叹一声,将背后的盒子拿了出来。

“时间有些仓促所以……”

“没事的,木姐姐,你能陪裳儿一起度过,裳儿已经很开心了。”夜羽裳笑道。

“嗯嗯,那我们走吧,你姐夫或许等急了。”木雪莹笑了笑,挥了挥手,便有人将两个礼盒带走。

出宫到了街上,夜羽裳惊叹于美景美食,四处蹦跶。

“我说过,要带你尝遍天下美食,这南宁的小吃,自是不能少的,想吃哪个,都不必客气。”木雪莹笑道。

“那我们不先去见姐夫吗?”

“一路走过去便能看见他,他不会生气的,你想吃什么,今姐姐付钱。”木雪莹拿着钱袋晃了晃,满满当当的。

夜羽裳眼中欣喜,点点头,拉着木雪莹一头扎进了风味小吃的摊位中。

南宫轩澈在醉月楼坐着,最开始还是镇定自若,但木雪莹和夜羽裳久久没有出现,他不由得有些漫不经心,眼神也自动看向了窗外的街道,眼中染上些许焦急之色。

直到两人拿着许多吃食时,南宫轩澈才沉下心来,微微摇头,果然还是白担心了,两个都是吃货,不过这夜羽裳,也的确不错,对莹儿倒也一心一意的好,这些子,因为她,莹儿确实开心不少,只要没有发展成赵芹那般,他是可以拿她当妹妹看待的。

两人走上来时,夜羽裳下意识往木雪莹后靠了靠,她可是让堂堂一国之君在这里等了快一个时辰啊。

“你们可是吃饱了?”将两人神态看在眼里,南宫轩澈不动声色问道。

木雪莹柔声笑道“半饱而已,可以再吃,不影响。”说着,她牵着夜羽裳走到南宫轩澈边坐下。

“阿澈,上菜吧。”木雪莹掂量了一下自己的肚子,确实还能吃,原本并没什么胃口,但与夜羽裳一同吃了许多小吃,许是被气氛所感染,木雪莹的心也舒畅许多,胃口也好了些。

“嗯嗯,能吃,肯定能吃的。”夜羽裳默默在一旁补一句,见南宫轩澈看向自己,不由得又往木雪莹上靠了靠。

看的出,夜羽裳很是依赖木雪莹,这一点,在月城的时候便已经感受到了。



第四百一十八章 黑心肝

“上菜吧。”木雪莹挡在夜羽裳前,看向南宫轩澈。

南宫轩澈点头,出门吩咐几句,便又坐了下来,此刻,他的心还是不错。

但菜被接二连三端上来时,他的心便越发沉闷。

木雪莹与夜羽裳两人,互相夹菜,木雪莹甚至还在介绍每个菜的特色,他这个从一开始一直等在这里的人,完全成为了摆设,没有任何人理会他。

他原本的打算,是与木雪莹两人一起,好好度过这一天,可千算万算,他还是没有想到,夜羽裳的生辰,居然和他的莹儿是同一天,只是小她两岁。

莹儿提出一起过的时候,他忍了,他觉得,这个小姑娘聪明,应当会识时务躲开吧,可惜,他想错了,这个小姑娘黏着木雪莹,根本就不放开。没想到,人小,这鬼主意还多,以他很凶为理由,无时无刻不在靠近木雪莹,根本不给他一点说话的机会。

如今,他的莹儿不再理会他,全心都放在了夜羽裳这个小姑娘上,他只能眼睁睁看着,眼前美味的饭菜,都味同嚼蜡。

看着夜羽裳吃得满嘴都是油,木雪莹笑着拿手帕替她擦去“裳儿,吃慢些,这里的厨艺,我原也不晓得,只以为是寻常厨子,但是吃了才知道,竟是如此的可口,宫里吃食厌烦了,便来这里尝尝,甚至觉得这里比宫里做的山珍海味更要人些。”

夜羽裳连连点头,笑的像个傻子“裳儿就觉得,这里的饭菜比宫里的好吃多了。木姐姐,我可以一会带一些回去吗?”

知道夜羽裳是常年关在宫里,心中有些心疼。

正还要说话,却听见对面有筷子敲碗底的声音,不由得看了过去。

南宫轩澈此刻将碗底戳得很用力,木雪莹丝毫不怀疑,南宫轩澈会将碗底戳个洞。

“你这是做什么?也不怕吓着人。”木雪莹说着,又收回目光,替夜羽裳到了杯茶水,满脸温柔,“裳儿,你不必理会他,这些吃食也不必带回去的,若是什么时候想吃了,让宫人拿着腰牌出来买些便是。”

“莹儿,你不觉得,你今夜的眼中没有我吗?”南宫轩澈咬着牙,一字一句道,眼中怒火就快要爆发了。

木雪莹愣了几秒她的眼中……有他啊。

“木姐姐,是裳儿不好,让木姐姐担心了,居然只顾着我,忘了姐夫还没吃东西。”

说着,夜羽裳用眼神示意木雪莹“木姐姐,给姐夫夹些菜吧。”

木雪莹似懂非懂点点头,但她却不是很能明白,一个男子,怎么连小姑娘的醋都吃起来了,而且,今还是裳儿的生辰,就不能当妹妹一样让着裳儿吗?

虽然这样想,但木雪莹还是依言给南宫轩澈夹了几样他比较吃的时候菜,道“是我忽略你了,今可是你请客,想来方才让你等得久了定是早就饿了。”

南宫轩澈的脸色这才好些,对于夜羽裳的印象也好了一点,虽然小姑娘顽皮吸引了莹儿的全部视线,但还算识趣,知道让莹儿别忘了他。

“吃饭吧,你木姐姐说的对,若是想吃外面的东西了,便让宫人出来买回去便可,并没有太多拘束,你也不必这样怕我,我不会吃了你的。”看在小姑娘识趣,他不介意说几句好话。

夜羽裳停下吃东西,惊喜地问道“说的真的?姐夫不反悔?”

“我的话,何时会作假?”别说君子一言九鼎,他还是皇帝,说出去的话更是不会轻易收回。

“裳儿你放心,他不会说假的。”

“嗯嗯,木姐姐,裳儿相信你,那我们吃饭吧。”夜羽裳笑着,tiǎn)了tiǎn)嘴唇,刚刚端上来一个猪蹄,色香味俱全,她又开始馋了。

看着夜羽裳这副模样,木雪莹与南宫轩澈对视一眼,都不由得会心一笑。

用过饭后,三人又绕着皇城四处逛,最兴奋的非夜羽裳莫属了,她从未来过南宁,这里所有的东西在她眼中,都奇特得很。

其次便是木雪莹,原本因为要离开这里,面对未知的危险,甚至不知道能否回来的忧愁也被夜羽裳带着消散许多,两人在城里四处游dàng)。

南宫轩澈是三人中最不开心的一个,看着两人在前面不远处嬉笑,他的脸色有些僵硬。

“这是谁啊,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呢?”正恼火之际,一个男声在后响起,南宫轩澈往回一看,脸色不由得更黑了。

“你怎么来了?”

南宫轩逸仿佛发现什么有趣的事一般,凑到南宫轩澈旁,道“这不是我哥嘛。哥,嫂子去哪里了?怎么就你一人啊,被抛弃了?”

南宫轩澈直接给了一记眼刀,这分明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唉,哥,你也别这样,嫂子有个好姐妹,不是还能帮她忙嘛。”南宫轩逸笑道,满脸的看闹不嫌事大。

“轩逸,许久不见,你似乎胆子大了不少。”南宫轩澈幽幽开口。

“哪里哪里,哥,我这不是在关心你嘛。”

“看来是最近子过得很舒坦,也没遇到什么挫折,上的伤……也好全了吧?”南宫轩澈冷然开口。

“哥,我错了,我错了。”南宫轩逸意识到拍到马****,立刻做投降状。

“晚了。”南宫轩澈冷冷出口,随即往木雪莹两人的方向走去。

“不要啊,哥,我……”

南宫轩逸话没说完,便眼睁睁看着面前的人离开,顿时脸变成了苦瓜脸,用手打了自己几个巴掌“让你多嘴,让你多嘴,让你幸灾乐祸,站在好了吧,有你好果子吃了。这么多年了,这家伙心肝都是黑的,你怎么就不知道呢,还傻傻地往上面撞,成了他的出气筒,这下好了吧,让你多嘴,让你多嘴……”

南宫轩逸此刻后悔不迭,他是真的傻了,找了一下乐子,就成了这个模样。

“阿逸,你也来了。”

木雪莹看见了南宫轩逸,打起了招呼,却发现他像个霜打的茄子,整张脸都耷拉下来了。

夜羽裳则行了一个礼,在一旁不说话,睁着好奇的大眼睛,从木雪莹背后看着突然出现的男子。

“你怎么了?可是你哥欺负你了?”木雪莹关心道。



第四百一十九章 坑小叔

“啊,嫂子,我……我没事,就是累了点,大晚上的,瞧着你们开心就过来了。”

余光看见自家兄长冰冷得要杀人的模样,南宫轩逸到嘴边的话都收了回去。

他不能再告状了,上一次告状被欺负得可怜兮兮的模样还历历在目,他用脚指头也能想到,如果告状了,恰好又赶在南宫轩澈不高兴的气头上,估计这一次,死的比前几次都要惨。

这样一想,他还是默默承受吧。

木雪莹点点头,笑道“正巧,你来了,嫂子正陪着裳儿,还说你哥没人一块,你便同他一起,也好说个话,解个闷。”

“……”

!!!

南宫轩逸只觉得自己的脖子都在一瞬间僵硬,甚至还有些凉嗖嗖的,他甚至不敢偏头去看自家大哥。

嫂子,你这是坑小叔啊。

“嫂子,我……”南宫轩逸哭无泪,他到底哪里得罪嫂子了,当初哥哥提醒,他也就没去惹她啊,怎么感觉嫂子坑他不是一两次啊。

正愁不知道如何度过难关,看见躲在木雪莹后的夜羽裳,灵机一动,道,“嫂子,这位美丽的姑娘就是东吴来的那位公主吗?可真是好看又可,就像天上的仙子一般,我还从未见过这样可的姑娘。”

他现在,只有先讨好自家哥哥,羽裳公主,就先委屈你了。

“,下谬赞。”

夜羽裳害羞地红了脸,哪有一上来就夸人漂亮的。

木雪莹也被他突如其来的话逗笑了“你这孩子,正经些,她是我妹妹。”

“是,嫂子的妹妹,就是我的妹妹。”南宫轩逸立刻正色说道,然后凑到了夜羽裳的边,笑道,“羽裳妹妹真是可,不如我们去玩吧,我知道不远处有一家好吃的店,里面有你们那里特有的美食,皇宫深宅可都是吃不到的。”

知道夜羽裳吃,南宫轩逸毫不留放出了大招。

“可是木姐姐……”夜羽裳有些犹豫地看向木雪莹,但是明显已经心动了。

木雪莹点点头“和阿逸去吧,他人好的,你不要客气,吃多少都是他付钱。”

说着又看向南宫轩逸“阿逸,嫂子把她妹妹交给你了,你可不要让我担心。”

“放心吧嫂子,都包在我上。”感觉到边气温回升许多,南宫轩逸心中稍安,他的小命保住了,随即带着夜羽裳往一边走去。

看着两人并肩而行,越走越远,不时还在说笑,远远看着就像一对璧人。木雪莹也不由得笑了“阿逸这张嘴倒也甜,和你说半分不像。”

“莹儿,再美好的词形容不尽你的万分之一,你若真要让我也说些冠冕堂皇之词,岂非是难为我了。”南宫轩澈温柔了语言,带着些许蛊惑。

木雪莹心中如同吃蜜一般,转往一边走,笑道“你们的确是兄弟,一样都是油嘴滑舌。”

“虽然油嘴滑舌,但我们心里都还是正经的,莹儿可不能因为我们说些甜言蜜语,就觉得我们不着边际,不靠谱了。”南宫轩澈笑道,话中有话。

“嗯,我倒觉得他们二人般配。”知道南宫轩澈是让自己放心将夜羽裳交给南宫轩逸,便也提了出来。

“般配?倒也不太般配。”南宫轩澈笑道,眼中意味不明。

见木雪莹疑惑地望着自己,南宫轩澈不由得笑着解释道“莹儿,阿逸虽然豪放不羁,嬉皮笑脸,对很多事都不甚在意,但他内心却是孤冷高傲,要有女子能降服他,让他死心塌地……依我看,至少裳儿不行,她的子很是乖巧。”

木雪莹挑了挑眉,看来这两人,还真是走不到一块去,只能做兄妹啊。

“若是你这样说,那我这小叔,岂不是要打一辈子光棍,无人能得到他的倾心?”木雪莹思忖道,“分明你也是孤冷高傲,两兄弟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你可以,他却不可以,难不成……要去找个和我一般格的人?”

和她格差不多的……安溪吗?可安溪不行,她心中有华天凌那个混账家伙,那还能有谁呢?夜羽阳?不行,这个女人心术不正,娶了必然是个祸害。

南宫轩澈见木雪莹开始考虑自家兄弟的婚姻大事,有些头疼地摁了摁眉心。

“莹儿,姻缘这种东西,是上天注定,他如今自己都还是小孩一般心,即便遇见喜欢的人,也不过是去伤害别人罢了。这种事,急不来。”

木雪莹叹了口气,道“他已经虚岁十九了,前些子,我与母后聊天,提到了他的婚事,我本着尊重他自己,只先答应了母后,相看中意的人家,实际上并未有过行动。”

木雪莹已经考虑过,宣太后年纪确实不小了,同辈的人孙子都十几岁了,可她的两个儿子都膝下无子。以她的况,短时间母后抱孙子是不会实现了。那么,她也只能将主意打到阿逸上,偏生母后也是如此想的。

只是想着南宫轩逸桀骜的子,用强是不可行的,再者,也并非她们的本意,索只能希望他自己争气些,找到一个心仪的女子成亲。

南宫轩澈明白了她的心思,安慰道“不必担心,我倒想着,他要找的人,未必是你这般,但一定脾气不能软了,要降得住他。”

“正巧,你不是要去江南吗?我让他随你同去,想来,也只有江湖的气息能够吸引他,他若是去了,有新的机遇也不一定。”南宫轩澈笑道。

“少来,就是担心我出事,你移不开,所以让他跟着我是不是?”木雪莹毫不留戳破他的借口。

南宫轩澈也没有尴尬之色,笑道“也是其一吧,不过这也是他自己的请求,这边没有什么事,练兵的事我也交给旁人了,他最近闲得慌,也许久不见他那个好朋友慕容苏,这次去了,也能顺带叙叙旧,何乐而不为呢?”

南宫轩澈的心思,自不仅仅是这样,木雪莹若是去解毒,一定不会告诉他,这一点,他心里如明镜一般,所以,让南宫轩逸去了,替他当个眼睛,必要时候给自己来信,也是不错的办法。



第四百二十章 犯错

木雪莹也知道南宫轩澈的想法,并没有说什么,到时候的事,自然不是远在南宁的南宫轩澈所能掌控的事。

“好吧,既然你都这样说了,我自然不好打扰他们叙兄弟谊,不过……你难道不怕那三公子,有唆使你弟弟做些什么不着道的事?”

南宫轩澈笑道“有你在,我自是不担心,即便是出了什么事,也只当给他一个历练的教训,他的生活,确实太安逸了。”如同他的名字一般,没有吃过什么苦。

“也不知道他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是在哪里认识的三公子。”木雪莹说着,拐着往另一处去了,南宫轩澈跟在旁,沉默不言,是啊,这是在哪里认识的人呢?

另一处,南宫轩逸带着夜羽裳到了地方,看着眼前的女孩子吃个不停,他有些怀疑,方才她是真的吃饭了吗?还是碍于哥哥的寒气,根本没敢动筷?

“那,那个……羽裳妹妹,我记得你方才……是吃过饭的。”

夜羽裳点了点头,看见手上的吃食,有些不好意思,将吃的放下“是不是我吃得太多了,那我就不吃了,你不要不高兴。”

“呃,没事没事,我只是问一下,你吃吧,能吃是福。”南宫轩逸连忙笑道,开玩笑,如果他这一次不让夜羽裳吃东西,没准下一秒他就又被嫂子坑了。

夜羽裳点点头,但只是将手中的饼吃掉,擦了擦手,道“下,我们去找木姐姐吧,我已经吃好了。”

“这么快?没事没事,多吃一些嘛,还有这么多好吃的食物你没尝过。”南宫轩逸对于夜羽裳的临阵倒戈大惊失色,才出来一会儿就回去,打扰兄嫂两人的独处时间,纵然嫂子不生气,可他哥,只怕想弄死他的心佛系有了吧。

夜羽裳有些小小的窃喜,试探道“真的可以再吃?”

“……”

南宫轩逸点头,感方才是他要强迫夜羽裳放弃食物?

看见南宫轩逸点头,夜羽裳立刻松懈下来,又走了一个小摊位,要了些吃食。

趁着等食物的空当,南宫轩逸忍不住问道“羽裳妹妹,你能告诉我,为什么你吃这么多吗?我没有其他意思,只是有些好奇……”

“好奇普通大家闺秀,还有皇室贵胄,都吃得很少,对不对?”夜羽裳垂眸,兴奋的意味一下子沉寂下来。

“抱歉,如果说中不开心的事,就不要说了。”凭直觉,南宫轩逸知道,夜羽裳有着不开心的事,当下有些抱歉,是他年轻气盛,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了。

“没事,也没什么不好说的。”夜羽裳抬起头,对着南宫轩逸咧嘴一笑,露出可的虎牙来,南宫轩逸不由得红了耳根。

“就是,宫中规矩严苛,我也一直都被锢宫中,每样菜不能超过三筷,用膳的时间也有限制,每天,我都吃不饱,可能家中规矩太严,那些东西也吃腻了,出来以后,我总是如同饿死鬼一般,吃个不停。”夜羽裳笑的很是单纯,南宫轩逸却看到了那其中,有着一丝心酸。

“抱歉,我不该问的。”南宫轩逸有些手足无措,他知道,这个公主,似乎与东吴的皇兄皇姐有些不合,想来是方才的问话,勾起了她的伤心之事。

“没事,如果下真对不起的话,就多请裳儿吃着美食吧。”夜羽裳笑着说道。

“好啊,若是去了其他地方,看见了什么好吃的,一定给你带回来。”南宫轩逸一口应下,“对了,你也不用一直叫我下下,感觉怪生疏的。”

夜羽裳有些犯愁,不叫这个,那叫什么?她如今是姐夫的妃子,可年龄却是最小的,这要怎么称呼才好。

“你年龄比我小,没有旁人的时候,就叫我阿逸哥好了。”南宫轩逸笑道。

“嗯,好,阿逸哥,这样……裳儿又多了一个哥哥。”夜羽裳笑着咬了一口手中的吃食。

南宫轩逸点点头,两人又继续往前走着,关系却在不知不觉中拉近了许多。

四人再相见时,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

“木姐姐。”见到木雪莹,夜羽裳便小跑着走了上去。

木雪莹笑道“回来了,他可有欺负你?”

“没有,阿逸哥人很好,带我去吃的,都很好吃。”

“阿逸哥?”木雪莹与南宫轩澈对视一眼。

南宫轩逸不好意思笑了笑,点了点头。

木雪莹挑了挑眉,对夜羽裳笑道“裳儿,我要走了。”

“走?今天?现在吗?这么晚了。”夜羽裳看了看天色,有些难以置信。

木雪莹点了点头。

夜羽裳有些不舍,抱住木雪莹“可不可以晚些时候,一定要现在吗?裳儿舍不得木姐姐。”

“裳儿听话,我只是出去很短时间,很快就可以回来。”木雪莹柔声哄道。

南宫轩逸一脸的意外,用余光偷偷看向南宫轩澈,发现他的脸又黑了下来,不由得心中窃喜,他的皇兄啊,到底还是栽了啊。

“你不会出事吗?你是出去解毒的,裳儿知道,你的毒好难好难解,裳儿害怕,木姐姐走了,就再也看不见了。”直到此刻,众人一直刻意回避的问题,那个残忍的事实,血淋淋被揭露出来,才知道这个问题的严重。

嘭!

南宫轩澈手中的茶杯登时碎掉,碎片和水将南宫轩澈的手烫出了血泡。

木雪莹见状,立刻拿了手帕替南宫轩澈小心擦拭。

“木,木姐姐,对,对不起。”见自己一时失言,竟闯了大祸,夜羽裳有些不敢直视南宫轩澈,就是看木雪莹也带着些许怯意。

南宫轩澈一言不发,沉着脸,纵然知道夜羽裳说的是实话,可真的说出口了,他却依旧觉得如此难受,待木雪莹将他的手伤处理好了,便再顾不得手中疼痛,将木雪莹揽在怀中。

“放手。”木雪莹担心碰到他的手疼,没敢太用力挣扎。

“阿逸,带她出去。”没有指明,南宫轩逸却是很懂事拉着夜羽裳离开。

知道自己闯祸了,夜羽裳便不再说话,乖乖被拉走。



第四百二十一章 战乱还是太平

“阿澈,你小心手。”

“这算什么伤!和你的痛比起来,这根本不是伤,根本不痛!”南宫轩澈鲜少有绪失控的时候,此刻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还有一丝恐惧。

“阿澈,你不要这样,我会好好的,我不会出事,不会出事,真的,你要相信我,好吗?”木雪莹听见那格外明显的害怕,心也跟着揪痛起来。

其实她也怕,原本不过一条jiàn)命,死了便死了,她也毫不在意,可如今,她知道,边有这么多人关心她,尤其还有南宫轩澈,她最心的男子还在这里等着她,她根本舍不得走,她害怕自己真的熬不过去,就此离开,害怕那个解毒之法,根本没有办法钻研出来,害怕她此去,都不过竹篮打水。

“莹儿,我以为,只要避开不谈那个话题,就不会痛,不会难过,不会害怕失去……”

南宫轩澈苦笑着“可是我错了,即便不提起,我还是会害怕,会心痛,会不由自主担心,担心我的莹儿,这一去便没有音讯。”

木雪莹紧咬着下唇,强迫自己不哭出来,可眼中晶莹早已泛滥成灾。

“阿澈,如果,我是说如果。”木雪莹闭了闭眼,勉强自己将残忍的话说出口,“如果我真的熬不过去,真的回不来了,你要答应我,好好的活下去,好吗?”

“若是你都不在了,你以为,你的阿澈,会独活下去吗?”南宫轩澈看向木雪莹,替她拭干泪水。

“不,你有母后要照顾,你还有阿逸,你还答应过我,要替我找到我母亲,好好照顾她。”木雪莹有些慌张,纵然心中感动,可南宫轩澈却是不能死,他要带着他的豪壮志,带着她的心愿,去做剩下未完成的事。

“不!莹儿,我说过,你若是死了,我便让这天下天翻地覆,再没有什么顾忌,你就是我唯一的软肋,你若是死了,我要这江山何用?要太平盛世做什么?”南宫轩澈怒斥道。

他鲜少将心里话脱口而出,此刻,定然是藏在心中已久了。

木雪莹心中惊骇“不,阿澈,不要,你不要这样,我知道你的心意,可百姓们需要的不是战乱,他们已经太苦了,好不容易能够休息几年,他们等的是平安,不是更多的战乱。”

“莹儿,没有你,这些对我来说都不重要,我只要你,我只在乎你!我好怕,我真的好怕,你这一去,就再也不回来了。”

南宫轩澈满满的恐惧,他从未像今这般,这般不舍,这般想要代替木雪莹承受这个毒。

“莹儿,不然,不然你别去了,我们生个孩子好不好。”生个孩子,就像上官燕一般,说不定,毒便不会在她上了。

“阿澈你疯了,孩子不是血吗?你想把痛苦带给他?”木雪莹简直难以置信,上官燕是先有的孩子,后中的毒,而且,她母亲从未想过用这种方式来逃避死亡,她木雪莹纵然不想死,却也不会以这种方式,将痛苦带给下一代的方式,保全自己的命,这样太自私了。

“可是莹儿,我不想你死,解毒之法不用想也是凶险万分,你若是真的有了好歹,你让我怎么办?让姨母她们,还有你母亲她们怎么办?”南宫轩澈也知道,自己的想法很是荒唐,很是自私,可他根本想不到其他的办法。

“阿澈,够了,够了!”木雪莹低着头,深呼吸一口,制止了南宫轩澈的胡言乱语。

“阿澈,你信我,我不会死,无心大师从未说过我的劫难,那就说明,我不会死,你知道吗?你即便不相信我,你也要相信无心大师,不是吗?”木雪莹言之凿凿,掷地有声,带着令人信服的语气和神态,即便……这话她自己都不曾信过。

注视木雪莹良久,南宫轩澈终是无力地垂下手来“莹儿,我信你,这次,我放你走,你记得答应我的,你要回来,这里,是你的家。”

南宫轩澈说着,无力地坐了下来。

“好。”木雪莹舒了口气,伸手抱住南宫轩澈,轻轻印上一吻,转离开。

另一边,南宫轩逸拉着夜羽裳离开屋子。

夜羽裳有些踌躇“阿逸哥,我是不是不该说出来,我只是以为,你们都知道的……”

“羽裳妹妹,你没错,是他们自己不把话说明白,怪不得你。”南宫轩逸笑着安慰道。

夜羽裳抿唇,没有搭话。

两人在外面等了许久,木雪莹走了出来。

“木姐姐,对不起。”夜羽裳走上前来,话语低沉了许多。

“没事的,裳儿你放心,我会活着回来的。”木雪莹细心安慰道。

“好,木姐姐记得答应我的事。”这次,夜羽裳没再胡搅蛮缠,她已经看出来,无法阻拦木雪莹离开的步伐。

南宫轩澈站在门口,没有向三人靠近。

“阿逸,跟嫂子走吧,裳儿你留在这里,一会你姐夫送你回宫。”

“嗯嗯好的,木姐姐路上要小心。”

“我?”南宫轩逸干笑两声,猛然记起来,自己好像是要跟着一起走。

“你哥说,你想去看看老朋友,叙叙旧,所以特意提出申请想跟我一起去,难道不是?”木雪莹笑着说道,目光瞟向不远处的南宫轩澈。

南宫轩逸干笑一声“没有没有,我是自愿的,也确实许久没见苏兄,想见见他,想着嫂子边没有护花使者,这不就来当了嘛。”他算是被这兄嫂两人坑死了,一定是上辈子欠了他们,这辈子被欺负得好惨啊。

“阿逸哥,记得给裳儿带好吃的回来。”夜羽裳还是没忘了美食。

“放心,不会忘的,那边美食更多,我还能去请厨子过来做,定能满足你的口味。”南宫轩逸笑道。

“好,那我们走吧。”木雪莹说着,又在夜羽裳耳边耳语几句,便转离开,自始至终都没有看南宫轩澈一眼,南宫轩澈也没有出声挽留一句。

木雪莹离开之际,南宫轩澈不由自主往前走了两步,却还是停在了原地。



第四百二十二章 条件

“姐夫不再去说说话,好好告别一下吗?”夜羽裳勉强壮着胆子,小心翼翼问道。

“不去了,我让人送你回宫。”抚摸着手中属于木雪莹的手帕,南宫轩澈挥了挥手。

“真是奇怪的人。”

夜羽裳不满地小声嘟囔一句,随即跟着出来的暗卫回宫了。

木雪莹提着自己的包袱,骑着马儿与南宫轩逸乔装打扮连夜离开了。

“我说嫂子,你和我哥……这是闹矛盾了?”南宫轩逸试探着问道。

“没有。”

“那怎么也没见他追出来?”南宫轩逸摸着鼻子,自顾自道,还往后看了一眼。

木雪莹没有回答。

出城之际,木雪莹回头望了一眼,久久没有收回视线。

南宫轩逸好奇,也跟着望了一眼城墙之上,站着墨衣男子,轻声吹箫,箫声悲凉,闻之令人不自觉潸然泪下。

那人,正是南宫轩澈。

木雪莹微笑着收回视线,眼中有些湿润。

南宫轩逸了然,心中惊骇不已,原来,他们二人的感,竟是到了如此地步。

而他,竟是难以理解这样的感。

“嫂子,我发现,我理解不了你和我哥的感,明明如此相,为什么不让他一起,什么事两个人一起扛,难道不好吗?”南宫轩逸选择了实话实说。

木雪莹收回思绪,眼中泪水浸湿眼眶。

“阿逸,感的事,嫂子如今说不清什么,但后,若是你也有一个人放在心上,那么你所想到的一切都会是为了她,却也不仅仅为了她好,你还会选择尊重她的意愿。”

“我他,却也会为他着想,他不应当离开这里,陪我任地在江湖上闯dàng),能让我走,能派你来,已经是他作为皇帝,很大的任了。”

“他我,所以也尊重我的想法,我不愿他来,他便在此等候,这是,也是一种无私。”

南宫轩逸仍旧一脸迷茫,木雪莹轻轻摇头“阿逸,等你有真正喜欢的人了,便会懂得这是什么感觉。”

“喜欢的人?”南宫轩逸仿佛听见笑话一般,“嫂子,我觉得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喜欢上女人了。”

“这是什么意思?”

木雪莹甚至有些难以置信,是她想错了吧,不会吧?脑海里猛然冒出慕容苏的影,令木雪莹眸光闪烁,这个人,莫不是祸害了她的凝儿,还要连带着要祸害她小叔子?

见木雪莹的脸色变化十分精彩,南宫轩逸登时便知道她是误会了,急忙道“嫂子,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对男的没兴趣。”

“只是,嫂子也是公主,应当知道,最是无帝王家这个道理,哥哥他上你,是他计划里唯一的意外。所有皇室,尤其我们南宫家,历代祖先都没有出过专之人,若非遇见嫂子,我哥也不会是个专之人。”

“所以嫂子,我的意思是,若你和母后真的想筹谋我的婚事,直接赐婚便可,不必如此麻烦。”南宫轩逸笑了笑,不甚在意。

“你个浑小子,娶了媳妇是你和她过子,不是我也不是母后,若是你们不合,成亲了也不会幸福,若是你们都不开心,我们这媒,还不如不做。”木雪莹微微摇头,这到底还是个孩子,皇室中人,多少人求都求不来这婚姻自主,只能听从皇帝安排,到他这里反倒成了无所谓,不值一提了。

南宫轩逸苦笑一声道“嫂子,我知道母后眼红别人,想抱孙子,这事如今只能落在我上。可我如今也没有中意的人,见过的女子千姿百态,不论是哪方面优秀的都见过了,即便是嫂子你,还有知涵妹妹这般的女子我都见过了,都根本无法动心,后便是再有多好的人,在我眼中,也都只是片浮云,吹一吹就走了。”

南宫轩逸还真没说假话,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都见过了,第一次没有喜欢,再见一次又怎么会喜欢呢?

木雪莹竟是无法反驳,只得闭上了嘴,她还真没办法找到可以相配的女子,连知涵这样的女子都不能让他动心,她这小叔的心,莫不是石头做的?

“那阿逸,若是要你选,你想要什么样的女孩?”想来想去,木雪莹还是不死心。

“嫂子,你直接安排吧,我也没个主意。”南宫轩逸笑红了脸。

“阿逸,我若是给你找个像男人的女人,又老又丑那种,你也愿意?”

“这……”南宫轩逸吃了一惊,接不上话来。

“既然你不想,那便证明你是有要求的,提出来吧,嫂子心里也好有个数。”

南宫轩逸见敷衍不过去,只得思索起来,他希望和什么样的女孩生活在一起?

温柔?不行不行,那样的女人,就和很多大家闺秀一般,没有脾气,没有绪,太无聊了。

脾气暴躁?也不行,他本脾气就不好,若是再来一个不讲理的人,府中岂不是闹得鸡飞狗跳的?

……

直到木雪莹等的有些无奈了,南宫轩逸才勉强给自己凑了一个大概出来。

“嫂子,我希望跟我一起生活的这个人,她可以处理家中事务井井有条,也能迎接客人落落大方。她对我要子温顺,但要有自己的思想,可以和我争论某件事但一定要有尺度。”

“她最好会武功,这样,我们还能互相切磋。她的相貌家世金钱这些我都不在意,毕竟这些东西,我都有。另外,真有中意的人了,你和母后还有我哥,都不能反对才是。”

南宫轩逸笑眯眯地把自己的条件开了出来。

木雪莹点点头,相貌家世,都不是问题,重要的是心通,瞧着南宫轩逸这要求,分明是想要一个有能力有思想有武功还要不是古板的人。

这样的话,那些深宅大院的女子便不能要了,那些大家闺秀都不会武功,且思想并不活跃,两人在一起,必然没有什么意思。

还真的应了阿澈的话,她这个小叔,要的是江湖上的女子。

“嫂子,你的模样……心中可是有数了?”

木雪莹点点头,笑道“你想要的是江湖女子,这一次带你出来,真没错。慕容世家多女子,你可去看看,若是有了中意的,嫂子便帮你把人抢了。”

“抢人?”

“嗯,不过前提得是,你们两相悦,若是她对你无意,我便不插手。”木雪莹正色道。

“嫂子,这话说得,我南宫轩逸,好歹也是一表人才,风流倜傥,武功高强的裕王,向来都是旁人对我倾心,怎会如你说的那般。”

南宫轩逸只觉得木雪莹说了个笑话,很是好笑。



第四百二十三章 事情被搞砸

“感之事,非常理可判断。”知道南宫轩逸无法理解,木雪莹索摇摇头,不再说话。

南宫轩逸没再说话,只往前策马。

江南,陵阳,慕容世家。

一个提着包袱的黄杉女子躲开了小厮和丫鬟,正蹑手蹑脚地贴着墙边走,见四下无人,立刻飞上了墙壁,动作之轻,无人能察。

慕容家分为外院,中院和内院,女子此刻,已经从内院穿到了中院最薄弱的地方,只有翻过了这堵墙,便到了外院。

突然间一个蓝色影出现在了墙外,似乎是从外面办事,正要回来。

不能被发现,一定不能被发现,白紫凝努力弓着腰,降低呼吸,尽量缩小自己的躯,隐藏在边的大树之下,不让自己被发现。

但又有小厮唤了蓝色影,两人便站在外面说话,似乎在商量着什么。

该死的慕容苏,怎么还不走,难不成已经发现我,所以是故意的?不,不应该,按照他原本的安排,我此刻应当还被关在屋子里,根本逃不出来,他又怎么会想到我已经这里中院这里。

想到这里,她便咬咬牙,继续弓着腰,维持死人的状态,可直到她子僵硬,也不见下面的慕容有离开的迹象。

可恶,这家伙不会真的是故意的吧?

就在白紫凝放弃挣扎,即将冒火下去揍慕容苏的时候,慕容苏道“你按照我说的,仔细去办。”

“是。”

两人结束了话语,纷纷离开了这里。

白紫凝长舒一口气,窥探四处,没有发现人,立刻便翻下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穿过了地面,来到与大街只有一墙之隔的地方。

太好了,翻过这面墙,我终于可以自由了。不管怎么样,以后再也不来了,莹儿的那件事,就交给她自己吧,打死我也不会来了。

白紫凝看着好几丈高的围墙,脸上的笑容几乎绷不住,立刻便要运功飞上去。

可无论怎么飞,却感觉后有只手,抓住了自己,怎么也起不来。

怎么会这样?

白紫凝疑惑地回头,却发现慕容苏站在自己的后,拎着自己的衣服,面带微笑。

登时明白自己方才被戏耍了,气不打一出来,反手便对慕容苏下了狠手。

她好不容易才到了这里,才不要再被关回去,她要去找爹爹,揭露这个人的心怀不轨,让爹爹和慕容家保持距离。

见白紫凝动手下了狠招,慕容苏只得四处躲避,用扇子挡住白紫凝的杀招,见差不多了,索直接扣了白紫凝的手,袖子在她面前一挥。

“慕容苏,你这个无赖,混……蛋……”白紫凝,迷迷糊糊,倒在了慕容苏的怀里。

“真是个傻瓜,不知道逃出去了,外面更危险吗?”慕容苏看了一眼墙壁,外面的街道依旧繁华,可隐隐之中,却有无数危险。

将白紫凝抱回内院,服侍白紫凝的两个丫鬟心惊胆战站在门口,慕容苏将白紫凝放回上,盖上被子,看了一眼两人,转走了出去。

“管住自己的嘴,否则……”绕着两人仔细打量,慕容苏轻叹一声,“长得虽然比不上楼子里的花魁,但还是有几分姿色的,去当里面的扫地丫头,也还不错。”

做娼女已经很羞辱她们了,可若是扫地丫头,却又有几分姿色,在青楼里,下场可想而知,随意一个人都可以欺负,她们也根本得不到任何庇护,得到的银钱也只会被人抢走,便是任人打杀的对象。

两人闻言,都不由得颤抖起来,素闻三公子乖张,是个喜怒不言于表可手段残忍之人,以往她们并不相信,可是此刻,却是不得不信,因为三公子,从来不会花时间在下人上,若是有,只能代表两种可能。

第一,安排的事很重要,不能搞砸。

第二,事被搞砸。

两人立刻跪了下来,浑颤抖,眼中满满的恐惧“公子,公子饶命啊,公子饶命啊……”

慕容苏脸上依旧挂着不羁的笑容,声音很是温柔“这就害怕了啊?放心,没什么可怕的,被人观赏玩弄而已,而且,我给机会了,这一次,只是小惩哦,下不为例,记得吗?”

“是,是,多谢公子,多谢公子。”两个丫鬟连忙磕头,点头称是,再不敢说其它的话。

“对了,在她面前怎么说……不用我教了吧?”慕容苏看着自己手中的扇子,诡异地笑道。

“是是是,公子没有惩罚我们,没有惩罚。”

“没有?”慕容苏顷刻冷了脸色,“慕白,白小姐苏醒后,让人当着她的面,行刑。”

行刑!

白紫凝悠悠转醒,见自己又回到了房间,不由得叹了口气,果然,是逃不出去。

“啊——,啊——,饶命,公子饶命……”

屋外凄惨的声音吸引了白紫凝的视线,整理了一下仪容,便开门走了出去。

映入眼帘的,是平伺候她的两个丫鬟,秋心和秋琳,两人此刻被五花大绑,躺在地上打滚,两旁各有一条鞭子在抽打,但看的出来,让两人痛苦的,不是鞭子,而且提前服用的毒。

“你们干什么?快放开她!”见状,白紫凝连忙挡在两个丫鬟面前,用鞭子的人不得不停下来。

“小姐,我家公子吩咐,她们不顾小姐安危,私自提供路径,让小姐逃跑,该惩,这只是小惩大诫,若有下次,必然不止这样。”慕白在一旁监督,见白紫凝要去解两人绳子,立刻上前将人拉开,便要点她的。

白紫凝立刻一个翻,点了慕白的“太过分了,都停下,把解药给我,慕容苏那里,我会去解释!”

说着,白紫凝又要去解绳子。

“小姐,绳子是为了不让她们脱自己衣服,小姐若是去解了绳子,她们两个只怕会恨小姐一辈子。”慕白依旧目色清冷,没有丝毫慌乱之色。

一旁的小厮上前解了慕白的,便又要开始鞭打。

闻言,白紫凝的手在触及绳结的时候,再次收了回来,直接拔了头上的钗,放在了慕白的脖子上“慕白,解药!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第四百二十四章 搪塞

慕白只是闭上眼睛“小姐动手吧,慕白没有解药,即便有,也不会给。”

“为什么?你不怕死吗?”白紫凝有些手足无措,手也有些颤抖。

“慕白的命本就是公子的,公子没有说给解药,慕白便不会给。”慕白如同一个木头人,完全只听慕容苏的吩咐,软硬不吃。

“你!”

白紫凝几乎气到了无言以对,不得不放下金钗,她本就是急之下的举动,根本不会真的下手。

地上打滚的两人,不知道中了什么毒,很是痛苦,叫声也十分凄惨,白紫凝不由得心急如焚,左右看了一下,慕容苏也不在。

“慕容苏在哪里?告诉我!”白紫凝立刻问道,她是看明白了,想要拿到解药,只有见到慕容苏,想办法让他拿出解药才是。

“公子如今不在府中,若小姐想要见到公子,须得等到晚上,慕白会将小姐的思念之都尽数告知公子。”慕白拱手道。

不在?诓谁呢?她逃出去的时候,慕容苏可就是刚好从外面回来,白紫凝心里清楚,这就是慕白拿来搪塞自己的借口。

“小姐也不必太过忧心,公子此刻也不过是小惩大诫,三个时辰后自会消散。”许是见白紫凝太过心急,慕白终于大发慈悲开了口。

三个时辰,等三个时辰之后,这两个人还能有命在吗?白紫凝咬牙,摸到手中的金钗,索一不做二不休,把金钗放在自己脖子上,道“慕白,去让慕容苏拿解药来,不然,我就死在这里。我死也不要紧,但若是毁了两家的和睦,这可就得不偿失了。”

“小姐,还请不要这样,您的命,远比她们贵重多了。”很明显,慕白没料到,白紫凝会以自命相bi),明显有些犹豫之色。

“去叫你家公子交出解药,否则,我白紫凝便死在你们面前!”见这样有用,白紫凝心中暗喜,底气也足了许多。

“这……”慕白有些犹豫,不知该不该去寻慕容苏。

就在此刻,一把折扇飞了过来,迅速打落白紫凝手中的金钗。

与此同时,慕容苏拉住了白紫凝,目色清冷,周散发着冷的气息“若是你要死,现在出去,我不拦你,但我答应白伯父,要好好护你,你若死在这里,岂非是我慕容苏的过错。”

“那你放我出去,是生是死,我修书一封,我爹爹绝不会怪罪于你。”

“我慕容苏答应的事,从来不会改口。”慕容苏的声音渐渐冰冷,手劲几乎要将白紫凝的手腕捏碎。

“慕容苏,你将解药给她们吃下。”虽然对于此刻的慕容苏,白紫凝心中升起一丝怯意,但她却不能看着受苦的两人不管,若不是因为帮自己,她们也不会受此劫祸。

慕容苏默不作声,挥了挥手,慕白立刻将人扶起来,喂了解药。

“我要你记住,若是你再逃跑,她们受到的,绝对不是这样简单的惩罚。”慕容苏冷冷落下这句话,便要转离开。

“为什么?逃跑是我的事,是我威胁她们的,与她们无关,你为什么要惩罚她们?”见慕容苏要走,白紫凝连忙拦在他面前。

“白紫凝,你的命,你自己不当回事,我自然也不会动手,我这么做,就是要你知道,她们,还有她们,都是因为你才会受罚!看见她们受罚,你应当很不好受吧?既然如此,便好好给我待在府里,若是再有下次……”

慕容苏看了一眼地上奄奄一息的两人,冷漠地吐出几个字“她们会比现在,痛苦一百倍!”

慕容苏,你好狠!

“慕容苏,你这个混蛋!混蛋……”

慕容苏知道她心软,知道她宁愿自己受苦,也不忍心看着自己的过错,由旁人承受,所以用这种办法来惩罚她,惩罚她的擅自逃跑。

慕容苏闻言,脚步微微一顿,又继续若无其事地往前走去。

“小姐,小姐我们没事,真的没事。”看着白紫凝很是心疼的为她们上药,秋心秋琳对视一眼,眼中都有些愧疚之色。

“是我不好,没有逃出去,还害得你们受到牵连。”白紫凝始终想不通,为什么,为什么事会变成现在这样,怎么会这样?

事还得从八个月前说起,那时,白紫凝从南宁离开后,便快马加鞭,路上许多人在寻找她,去玉阁待了一段时,又借助玉阁的消息渠道,掩饰住自己的行踪,好不容易才躲开那些人的跟踪,回到家中,已经是第二年的事了。

可爹爹的态度,太奇怪了。

“凝儿,你……怎么突然回来了?”白穆有些吃惊。

白紫凝无所谓地坐下,大大咧咧倒了水喝“爹爹,听你这意思,是不想我回来了呗?”

“没,没有,我只是觉得,你回来太过突然,没跟我说,应该也没和慕容家主说吧?这样可是很没礼貌的。”白穆尴尬的神色一闪而过,白紫凝只是随口一问,也没看见他的异样。

“没说,所以还需爹爹你修书一封,告诉慕容伯伯,就说凝儿叨扰多,便先回来,改再去拜访。”白紫凝说着,搂住白穆的脖子,撒道。

“这怎么可以?凝儿,你是大人了,都十七岁了,马上就十八岁了,该做什么说什么,都该是你自己出马,爹爹,不可能一直守在你边,陪着你,明白吗?”听见白紫凝这话,白穆索开始动之以,晓之以理。

白紫凝也跟着点点头,确实也在理,她是真的不小了,可为啥……总觉得哪里很奇怪呢?

为什么爹爹非要在这种时候提起这种伤感的事?再者……

旁的人都开始谈婚论嫁,要么是待嫁,要么是已经定下婚约,而她呢?

没有!什么都没有!

有人来提亲,下场通常只有两个第一,被她打回去。第二,被她的两个哥哥打回去。

如果还是不行,那就只有被她爹爹打回去了。

到目前为止,她爹爹似乎也没有将她嫁出去的打算,她自己也并不想这么早离开,所以……这种伤感的话,分明是他拿来搪塞自己的借口



第四百二十五章 不对劲

“爹爹,我觉得你最近不太对劲。”想通事,白紫凝的眼神立刻犀利起来,警惕地盯着白穆。

这莫不是别人假扮的?

这样一想,白紫凝本就离白穆近,趁他分神不注意,立刻点了他的道,开始在他的脸上摸索起来。

“凝儿,你这是在做什么?”老大白锋文一踏进门口便看见这一幕,不由得斥责道。

虽然他也会武功,可因着他好笔墨,又饱读诗书,与江湖倒是有些许格格不入,平也不在盟主府待,都在书院中,这几也是刚好到了回家探亲的时候,便一直在家中,不过三兄妹的感却是一直很好。

“大哥,我觉得这是旁人假冒的,你快来看看,他的人皮面具到底怎么做的,我居然找不到。”白紫凝一脸的认真,竟将白锋文逗笑了。

“凝儿,这是爹爹,亲爹爹,你个傻妹妹。”白锋文摇摇头,上前解了白穆的道。

“真的?”白紫凝仍旧狐疑地看着白穆,如果是真的,那这话的意思,还真是让她不得不多想。

“凝儿,我真的是你爹爹。”叹了口气,白穆道,“你可还记得,你们母亲撒手人寰的时候,说了什么吗?”

没等两人回答,白穆又自顾自说道“那时,她被人偷袭,为了保护你,选择了牺牲,临走之前,她说,不能让你们受委屈,后,你们的婚姻大事,一定要选择自己喜欢的人,若是没有喜欢的人,那便不嫁,但一定要保证你们下半辈子无忧,这也是爹爹不给你们定婚约的原因。”

白穆的话,也让白紫凝,白锋文想到了幼时母亲离世的事,皆是闭口不言,眼中带有悲伤之色。

“如今,文儿已经娶妻,言儿和你都老大不小,却依旧没有人家,爹爹面上虽云淡风轻,没有任何顾虑担忧,可心中却是无比担心,若是你们真的孤独终老,后让我有何颜面去地下见她。”白穆叹了口气,他是肺腑之言,可话题却是无意之中被扯远了。

“爹爹,我和二哥的婚事,真的不急,时间还长,就让我们慢慢选好了,世间男子女儿千万,总有一人是合适的。”白紫凝笑道。

白穆点点头“虽是如此,但爹爹还是希望,你可以慢慢独当一面。”

白紫凝二话不说,直接应下“爹爹放心,此事,凝儿会亲自去向慕容伯伯道歉。”

白穆点头,似乎突然想起来,出声道“我听闻,你去参加北周帝后大婚,是与慕容家小三一起去的,这么长时间,可有发生了什么趣事?同我们说说。”

“这有什么趣事,也就是帝后二人的场面十分宏大壮观,也就没其他的了。”白紫凝的脸色在听见慕容苏的时候明显抽搐了一下。

“小三这个人,我瞧着还是靠谱的,想来去的事都替你安排好了吧?”白穆不留痕迹地将话题往慕容苏上引。

小三小三,未免叫的也太亲昵了,他们何时那样熟稔了。

“爹爹,那个慕容苏就是个混账,是个无赖,他根本没有任何安排,爹爹你不要被他的外表所欺骗了!”白紫凝忍不住要揭开慕容苏丑恶的真面目。

“凝儿,你与他从小一起长大,他的人品怎么样,你应该是知道的最清楚的,总之,爹爹觉得他为人很是靠谱,要不是他被那老头子先定给剑宗了,爹爹一定给你定下他。”

“……”

白紫凝深深地看了一眼白穆“爹爹,我真的觉得,今的你是个假爹爹,那个慕容苏,接近我就是居心不良,心怀不轨,明明就已经有未婚妻了,还要出来拈花惹草,爹爹你能不能别被他所谓的才能所欺骗了。”



第四百二十六章 那位

“好了,释滢,你带凝儿下去休息吧,她今才赶回来,想必是累得很了。”白锋文看向花释滢,打了个眼色。

花释滢不留痕迹地点头,对着白紫凝道“凝儿,大嫂带你去休息吧,有什么想吃的喝的,大嫂给你做。”

“真的?大嫂的厨艺最好了,不像爹爹和大哥,做出来的东西他们自己都吃不下。”夸奖的时候,白紫凝还不忘吐槽自家爹爹和哥哥。

花释滢不由得莞尔一笑,拉着白紫凝走出门去。有些事,她的看法已经说了出来,至于商量,她相信她的夫君,心中自然有数。

不知两人离开后,大堂的两人聊了什么,但到了晚上时,白锋文的脸色微微有些凝重,见状,花释滢心中明白,只怕事没有这么简单。

用饭之时,白穆道“凝儿,明你就去慕容家吧,不亲自去道声谢,会让那老头子寒心的。”

白紫凝挑了挑眉,看了一眼白穆,心中奇怪得很“爹爹,今我风尘仆仆才到家,你明便要将我撵出去,我为何觉得……”

“凝儿,江湖上的消息总是传的很迅速,你不是不知道,你随小三去了一趟南宁,回来就直奔家中,传到旁人耳中,他们会如何看两家关系?传到慕容伯伯耳里,又会如何看你?”白锋文一针见血,语重心长道,花释滢眸光闪了闪,选择了沉默。

白紫凝沉默了片刻,她果然,还是有些小孩子脾气,她是受慕容伯伯之邀多留些时,而非是慕容苏,代表的是两家相交,断不能因为他们二人不合,伤了两家和气。

“行了行了,凝儿知道了,明早便快马加鞭赶过去。”白紫凝颇有些心烦意乱,说完便默不作声扒饭吃,吃完便转回房,白穆也没有用多少,随手放了碗筷便离开了。

白锋文与花释滢对视一眼,开始用饭。用过饭后,花释滢才开始提及此事“爹爹如何说?”

“爹爹说,此事过于复杂,涉及朝廷,是他和慕容家主商量后定下的,想要借此与剑宗划清界限。总之这事……爹让我们别管。”白锋文忧心忡忡,他应当早发现此事的,或许还能有别的办法。

“涉及朝廷?”花释滢沉吟片刻,替白锋文宽衣,“夫君可记得我七弟?”

“自是记得,原本这分院的院长,应当是他的,可他去了西晋,做了四皇子的幕僚,这才由我接替了这位置。”白锋文道,原本,他是不想当的,但若是不当,便要让给另外一个他很不喜欢的小子,再加上花启之的劝诫,他才****无奈便接了这位子。

花释滢笑着点头“启之去那里,本也有他自己的理由,不过夫君不知,这其中还有另外一层原因。”

花释滢说着,坐在了梳妆镜前,白锋文拿了木梳替她梳发。

“北周的永嘉皇后,与我们花家颇有渊源,让他去那里,原本父亲大人并不同意,但永嘉皇后开口,与父亲大人,还有几位长辈密谈片刻,此事便就此定下。”花释滢含笑道。

“竟是还有这层渊源,这位皇后,当真是位人物,岳父大人也要给几分薄面。”白锋文笑道,随即又想到了什么,道“释滢,你的意思……莫不是想请这位帮忙?让我们与周国皇室搭上关系?”

花释滢微微颔首“却不全是。”

“夫君,我知道,江湖中人,都不屑与朝廷搭上关系,除非……是认定那一个会是最终赢家。”

“确实如此,不过虽然你们西晋花家没有与皇室搭上关系,可暗中,启之的选择已经表了态,北周花家也已经嫁了一个嫡亲小姐进宫,这样说来,周国文主陛下,便是你们的选择?”白锋文不是傻子,此刻已经明白了花释滢的意思。

花释滢却含笑摇头“夫君,不是我们花家,而是你们白家和我们花家。”

“这是何意?爹为武林盟主,他一向都是中立的态度,释滢,我知你的提议最好不过,但爹他上,却是担了许多责任,而我,并不能代表白家,这点,你是知道的。”白锋文道。

他虽武艺不俗,可一向不江湖,只好文墨书香,白家,是立于武林之中,后,定是他二弟白锋言来继承,而锋言如今的并未成家,平也不会与朝廷中人打交道,他的立场,并不明确。

“夫君别急,听我慢慢说来。”花释滢道。

“二弟一向最疼凝儿,凝儿的选择,只要没什么大错,二弟大都是听的。”

“嗯,却是如此。”白锋文承认,疼妹妹这点,他比不上锋言。

“所以换个角度,若是凝儿选择了周国,若是理由合理,是否二弟不会拒绝?”

“理由合理……”白锋文此刻,倒是有些好奇,这理由,会是什么。

花释滢点头,凑到白锋文耳边“永嘉皇后木雪莹,正是与凝儿交好的梅小姐。”

白锋文眼中有着更大的惊骇,比方才听见花释滢的想法还要震惊,他这个看起来平淡无奇的妹妹,到底有多大的福气,竟是交了这样一个在江湖和朝廷,地位都不俗的朋友。

“释滢,你没有同我说笑?”

“夫君,你何时见释滢说笑?”花释滢不由得掩嘴轻笑。

“既是如此,或许此事,可以告知爹爹,若能请梅小姐帮忙,那便再好不过。”

木雪莹的才智,定能出奇制胜,解决他们当下的难题,却又不引火上。

花释滢点头“若是爹爹不同意,半月后我会去…南宁探亲,再想法将此事告知皇后娘娘,请她做定夺。”

“违背爹的意思……总归不太好。”白锋文有些犹豫。

“夫君不必担心,爹不会说什么,能够寻得帮助,有利无害,至少,我们出发点是为了凝儿好,皇后娘娘定也会将事说清楚。”花释滢笑道,没有丝毫担忧。

“释滢,你竟是如此相信那位皇后娘娘,你与她……可是也有交?”



第四百二十七章 一时心软

“有过几句交谈,并未太熟悉,不过这位,却是毫不输于男子,夫君若是见到了,便会明白。”

花释滢笑而不语,她对木雪莹,确实有几分毫无根据的信赖,可木雪莹,也的确有那种,让人无条件信任的感觉,让人很安心。

见花释滢一脸神秘的模样,白锋文也不由得笑了笑,道“睡吧,我相信我家夫人的眼光。”

白紫凝第二一大早便提着包袱离开了。

到了慕容府时,是大公子慕容致来迎接的她。

“紫凝啊,你总算回来了,是不是我三弟欺负你,所以你才不愿回来,告诉我,我去帮你修理他。”慕容致殷切道。

“没有,致大哥想多了,紫凝没有受欺负,只是听闻我大哥大嫂回来,便在中途回了趟家门,看望了他们,适才耽搁了几。”白紫凝笑着往里走。

“凝儿,回来啦?”慕容鸿已经走出大堂,对着白紫凝露出一贯慈祥和蔼的微笑。

白紫凝浅笑着迎了上去,这个房子里,只有家主让她稍稍安心些。

慕容苏一直跟在旁边,面带微笑,并不开口,许是知道自己开口也不得白紫凝喜欢,索也就没有说话。

白紫凝揽着慕容家主说话,余光看见慕容苏这样,心中稍稍坦dàng),这人也没拆自己的台,当真心思缜密,很是危险,后,她必须离这人远远的。

“慕容伯伯,凝儿不是有意不回来的。”白紫凝试图撒。

慕容鸿却是一笑“好,伯伯知道了,凝儿就留在这里多住些时,伯伯还想凝儿多陪陪我,凝儿不会介意吧?”

一个年半百的老人家,一脸慈祥和蔼,只是想留自己说说话,这样简单的事,如今变成可怜的奢求,白紫凝一时心软,神不知鬼不觉地点头同意。

直到后来,她才后知后觉,自己又莫名其妙违背了自己来的初衷。

看着两人,一老一少越走越远,慕容致看向一旁的慕容苏,笑道“三弟,我还以为,你是在路上,对紫凝做了什么,惹得她不开心了。”

“大哥想的未免太多,看父亲这宠的模样,三弟怎么敢去招惹她,只怕是自己活的不耐烦了。”慕容苏笑着看着那远去的两人,只是笑容却不达眼底。

慕容致也是哈哈一笑“对,对,紫凝这姑娘的模样,大哥也不敢轻易得罪啊。”

慕容苏微微一笑“大哥,三弟要去厨房看看,凝儿妹妹喜的食材可都送来了没,就不陪大哥了。”

“去吧去吧,三弟可要注意,可别让紫凝妹妹又不开心了。”慕容致笑的一脸大气,慕容苏也是一脸温和,两人犹如好无话不谈的好兄弟一般。

而慕容苏前脚转离开,慕容致便沉了脸色,看着慕容苏的背影,眼神也变得格外鸷。

慕容苏,总有一,我要将你狠狠踩在脚下,让你死无全尸!

“我们走!”慕容致冷哼一声,随即转离开。

“公子,外面有人找。”

慕容致原本心烦意乱,随口道“谁?就说本公子不在,父亲还有其他人都在,找他们去。”

“公子,可那人指名要公子你去相见,就在斜对面的茶楼之中。”

“指名我?”慕容致心中升奇,谁会指名要见他?

“走吧。”慕容致还是起走了出去。

茶楼之中,一个黑衣男子,头戴黑帽,坐在一旁喝茶,只依稀辨别是个中年男子。

“敢问前辈是——”敢来慕容府门口找人,分明有恃无恐,不知道底细,也摸不清楚来意,慕容致也带了几丝提防。

“慕容大公子,不必如此拘束,请坐吧。”男子爽朗地笑道。

慕容致微微点头,仍旧有些警惕,在一旁坐下,道“敢问前辈指名寻,所为何事?”

“大公子不要着急,来,喝茶。”男子替两人倒了茶水,又坐了下来。

“江南的景色一直都很不错,这陵阳的风光,更是个中翘楚,我一直都不曾见过,今一见,倒是别有一番风味。”男子笑道。

慕容致本就心浮气躁,心也本就不好,此刻见他这般慢吞吞的,怒火一下子便上来了。

“前辈,你有话就直说,故意拖着不说,这是什么意思?”慕容致看着这人,也不怕得罪于他。

“大公子不要这么心急。”男子笑着道,“我听闻……大公子的三弟,天赋异禀,自幼颇受家主疼,几乎是亲自教他武功,授他医理,似乎这家主之位,也一直想要传授于他,只是碍于其他有几位族人不同意,还有这家主之位传长传嫡的规矩,便迟迟没有传给他。”

“前辈想说什么?若是要去找我三弟,那便去吧,进门左拐,我就不在此久陪了。”慕容致最恨旁人说慕容苏比他如何如何优秀,天赋如何如何过人,此刻听了这人的话,登时便火冒三丈,起便要离开。

“大公子,脾气这么差,我还真有些后悔,来找你合作了。”男子看着手中的茶杯,不疾不徐,幽幽开口。

慕容致果然停下脚步,狐疑地看了一眼中年男子,犹豫片刻,重新做了回去,再开口时,已经冷静下来“前辈,方才是致唐突了,还请前辈既往不咎。”

男子点头,没有在意他方才的失言,道“大公子果然是能容人之人,我等也就不枉来此走一趟。”

话音刚落,门再次打开,又走进来两名带斗笠的男子,年纪比坐着的这位年轻些许,应当是这名男子的手下。

慕容致心中狐疑更甚,看样子,即便他方才开了门,也是走不了的。

“不知前辈想要与致谈什么交易?”慕容致从男子方才说的话,已经看出来,这些人想和他谈交易,却不知为何是找他,而不是找三弟,相比之下,慕容苏比他,更容易得到家主之位。

“正如公子所想,我要与公子谈交易,准确的说,是长久的合作。”中年男子笑道,对慕容致的质疑没有做任何解释。



第四百二十八章 诚意

“我们帮公子得到家主之位,而公子,则要把我们所要的一本书交给我们,并且,还要把三公子,一同交给我们,后的事,待后,再可以细说,公子意下如何?”男子道。

“长久的合作……”

慕容致心中思量,这笔交易,其实他是稳赚不赔的,慕容苏这个小子,即便这些人不要,他也绝对不会留这人在世上,至于书……想来他们要的,是一本关于医毒的古书,只有这种东西,是他们独一无二的,家中书籍甚多,届时摘抄一本,给他们便是。

“可以,但既然是合作,你们是什么份,我总需要知道一下,后如何联系你们,这也是个问题。”慕容致立刻答应了这笔目前为止很是划算的买卖。

“这个公子不用担心,若是有需要找公子的地方,我们的人自会前来。至于我们的份……”男子神秘的笑了笑,“待我们与公子这第一次交易完成后,公子自然就知道了。”

“哼!前辈不说份,也不让我的人联系你们,这还是合作吗?前辈这是明晃晃将我当成傻子,纯粹将我当成前辈的下属,只是单纯利用致罢了。”慕容致虽然比不得慕容苏,可这样浅显的道理,就算是个傻子也明白了。

“大公子这话说的严重了,若说利用,似乎得到好处更多的,是公子你才对。”

“你——”

“行了,大公子,我尊重你,若是有事找我们,就来这座茶楼,我们的人自会来与公子相见,至于我们的份……公子可称我们为,暗影。”

中年男子仿佛善心大发,给了慕容致一个台阶下,算是两方合作的诚意。

“暗影……致记下了。”

“大公子,时间紧迫,我们即刻便会开始帮助你,不过,与此同时,我们要知道公子的诚意。”

“我的诚意?”慕容致才问出来,立刻便明白,他指的是那本书,道,“不知前辈想要哪本古籍?”

男子从袖中取出一幅字,打开是万物志。

“万物志?这本书……我从未见过,就是名字,也不曾听过。”咋一听,这名字便不像是他们医毒世家会保存的东西,慕容致有些怀疑,他们是不是找错地方了。

“大公子放心,这本书,的确就在慕容家,只是在何处,还望大公子极力寻找,如果可以,我们希望年底之前,可以得到这本书。”中年男子笑道,纵然云淡风轻,可慕容致仍能察觉到,这本书对他们的重要。

“好,只要暗影全力帮助致,致也会尽快找到此书双手奉上。”

“大公子果然爽快,既然你这样爽快,我等也就立刻开始替公子筹谋。”

……

接下来的时间里,慕容致只专心听男子的计划,眼中是从未有过的惊讶之色,听完后,也仍旧忐忑不安。

“这样……真的可以吗?”慕容致有些犹豫。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大公子别说,这样的事,你不敢做?”

“怎么可能?行,就按你说的办,左右不过多些闲言碎语,打压下去便可。”慕容致被激了一下,顿时狠下心来。

“爽快!那么我等,便静候佳音了。”

“多谢前辈出谋划策,致便先行一步。”慕容致起便要告辞。

“公子慢走。”

看着慕容致走下茶楼,进了慕容府,一旁站着的一个男子忍不住出声“大哥,对他这么好干什么?要我说,不如直接把白紫凝那个丫头抓住,用她威胁慕容苏就可以了,这个人心狭隘,诡计多端,不知道会有什么举动。”

“不行,老六,你别忘了主子的话,白紫凝这个人,是那个人的逆鳞之一,上一次主子想将那个瑾月折过来为我们所用都已经失败,不仅如此,我们还在后面,连续栽了几次,一连损了好几个高手,后续想要安插人进去也根本没办法,就是本来在那里的人也****撤出了相应的地方。”

“白紫凝是那个人的好姐妹,重要比瑾月还要重,动不得,再者,主子说,不出意外的话……”

男子的目光紧紧盯着慕容府的门匾。

“年前,那个人会过来。”

“会过来?可是主子不是设计了一个连环,等那个人钻吗?”老六问道。

中年男子摇头,轻轻叹息“主子说,那个男的也跟着一起去了,这一次,应当会是白费力气,但能够折损她手下的一名大将,令她再毒发一次,也是值了。”

值吗?其实也不值吧,费了那么大力气,居然才损了对方的手下,之后他们还要继续躲藏,甚至要更为谨慎。

老六忍不住道“依我看,主子没必要放那人一马的,为了个男人,居然连那个人的命都可以放过,这笔买卖,真的不划算。”

“闭嘴!主子的事,何时用我们来插嘴!”男子厉声斥责,目光也变得幽深。

“走吧,再不走,就走不了了。”一旁一直没有开口的男子说着便率先打开房门走了出去,两人也跟着走了出去。

慕容苏带人来时,已经人去楼空,桌上只剩下冰冷的茶水。

“小姐,可有什么想吃的,奴婢去做。”秋心在门外敲了敲门,问道。

“秋心,你体还没好,便先休息吧,告诉秋琳一声,这几,你们好好养伤,不必来跟前伺候,我如果需要什么,同秋兰她们说一下就好。”白紫凝坐起来,对着门外说道。

“多谢小姐体恤,那奴婢去叫秋兰来伺候。”

“不用了,秋心,我现在真的是没什么胃口,饿的时候我自己去叫就好了,你们去养伤吧,原也是我的过错。”

“小姐不用自责,这都是奴婢和秋琳自愿的,那么奴婢便先下去了,小姐一定记得好好对待自己。”秋心说完,便退了下去。

见人离开了,白紫凝又重新倒下去。

从南宁回家,又到陵阳来,不知不觉,已经过去半年多了,除了中途回过一次家,在家中待了半个月,又被赶了过来,她的剩下时间,都是在慕容府中度过。



第四百二十九章 进书房

一开始慕容伯伯会教她些医毒之术,给些书籍让她看,因着还惦记着木雪莹的胎毒,她过得也不算太无聊。

可是也不过半月,后来,慕容鸿有事,便让慕容苏来教她,还带她出去玩,那时,慕容苏还没有这样不讲理,心狠手辣也没有在她面前表现。

没几个月,不知出了什么事,慕容苏在她面前出现的次数越来越少,慕容致出现的时间倒是越来越频繁,再后来,慕容苏索直接消失,慕容致便堂而皇之充当了她的师父,教她医毒之术。

两个月前,慕容致甚至还明目张胆带她进了内院慕容鸿的书房,那个只有家主才能进去的地方。

“致大哥,这是只有家主才能进去的地方,你这样做,虽是为紫凝好,却不合规矩,若是伯伯知道了,也定会责罚于你的。”虽然白紫凝也一直想要进去,上次差点进去却被慕容苏坏事后,她想进去一探究竟的好奇心便更加强烈了,可与慕容致进去,她觉得,这个人一定包藏祸心。

虽然慕容苏玩世不恭,总是戏弄于她,是个大恶人,对她有所图谋,也心狠手辣。可她勉强还能忍受,可以看见他,甚至教她的时候,也从未有过逾越的举动。她总觉得,慕容苏对她没有要伤害的意思,再者,慕容苏对于他的父亲慕容鸿伯伯很是尊敬疼,他的矛头,似乎都是指向外人。

而慕容致这个人,白紫凝自小见到他,便觉得不是好人,是那种自私自利到极致的人,她毫不怀疑这个人,会为了自己想得到的东西,不择手段。

听闻慕容伯伯出去一次,回来的路上与人打赌,竟是输了,最后一病不起,若不是那时候慕容致本人还在教她用毒,甚至被她的毒伤到爬不起来,她都快怀疑,是不是慕容致下的手。

虽然她不闻不问,可偶尔还是能从下人的言语之中得到一些信息,慕容苏如今是在外面,被他的未婚妻缠住了,而且慕容家的生意似乎也出了问题,他作为慕容伯伯认定的****人,不得不在外处理事。

慕容鸿重病,慕容苏无力关心族中事,若是此刻慕容致做了什么手脚,直接登上家主之位,也是极有可能的,毕竟历史上篡位的皇子也不在少数。

慕容伯伯那里,她去看望过,也得知那个赌,是一个很神秘的人下的挑战书,在彼此的上下毒,解出者胜,但不得下无解的必死之毒。

慕容鸿见对方年纪轻,便也有些轻视对方,下毒之时留了,然后对方很轻松将他的毒解掉,给他下毒之时,他却直接昏倒了,第二醒来,那人已经不见,上的毒,却是无论如何也解不了。

她知道伯伯要面子,却还是暗中传信出去,请医圣前辈速来。

可是到如今,不知为何,已经过去半月,医圣前辈仍未出现。

“紫凝,没事的,我问过父亲,他已经同意了,毕竟紫凝你的天赋很高,父亲是当真喜,想要将一切都传给你。”

慕容致笑着,他原本的未婚妻莫名其妙成为北周皇帝的后妃,他如今也算没有娶妻,这白紫凝虽然年纪有些大了,十八岁,不过长得很是俏可人,又是盟主唯一的女儿,备受宠,娶了她,必然也是一个助力。

白紫凝不知他想法,但还是道“虽然慕容伯伯宠凝儿,可我却不能这么自私,你们慕容家的东西,教给我一个外人,已经很破例了,如今又要教这些如此严密的东西,不行,我受不起。”

“没事,父亲大人已经同意,便已经将你当成了我们慕容家的一份子,将你当成亲女儿一般,不必如此拘束。”都已经要走到门口了,他可不能放弃。

“不行,我要去同伯伯说清楚,致大哥你不必如此费心。”白紫凝说着,便立刻转要去慕容鸿所在的地方。

慕容致却是直接挥手,要对白紫凝用药。

白紫凝这小半年也学到了许多,此刻嗅到一丝不对劲,立刻转退开。

“致大哥,你要干什么?”白紫凝掩嘴口鼻,警惕地问道。

“紫凝啊,你放心,父亲大人的话,我不敢违背,这便带你进去。”慕容致微笑着,可眼中的诡谲却是显而易见。

“致大哥,你,你快放开我,若是伯伯知道了,你会受到惩罚的。”白紫凝试图以长辈来压制他,尽管知道可能没用。

事实果然如此,慕容致闻言,毫不在意地笑笑“紫凝妹妹,不用为我担心,父亲他……不会知道的。”

说着慕容致挥手,便有一个男子出现,搂住白紫凝,慕容致看也不看便要走进去“带她进来。”

男子却突然在白紫凝鼻尖拂袖,白紫凝终于有了知觉,看着旁边带着面具的人没说话。

“怎么回事?”慕容致开门前意识到不对劲,立刻转,却突然被定住。

慕容苏缓缓拿下面具。

“慕容苏?你怎么回来了?”慕容致心中有些慌乱,他这个弟弟,自幼会的东西便比他多,城府也是极深,他根本猜不透。

慕容苏面色冷峻,看向慕容致的眼光中带着冰冷。

“不知大哥想要做什么?莫非是不希望三弟平安回来?”慕容苏冷笑道。

慕容致胆子大了,居然趁他不在府中,做了这么多手脚。

“没,没有,我哪有不希望三弟不平安,我只是想带紫凝来四处转转。”慕容致的脸上微微有些尴尬,慕容苏的出现,却是超出他的预料,以至于他本就有些忌惮的心,更没底了。

“最好是这样,凝儿是父亲嘱托三弟照料,这些子劳大哥照顾,我便将人带走了,大哥不会不同意吧?”慕容苏一如既往地笑道。

白紫凝沉默着没有说话,她没想到,关键时刻,慕容苏竟然会出现救她。

“不会,本就是替三弟照顾,如今三弟回来,自然是交由三弟照顾了,既然如此,那么大哥便先走了。”慕容致说着,便试探着离开,慕容苏便也拉着白紫凝离开。

这一拉,竟是直接拉着白紫凝进了慕容苏的小院。



第四百三十章 不告知

才踏进房门,慕白便将门关好,慕容苏已经体力不支,倒在了地上。

“这是怎么了?”白紫凝立刻上前,与慕白一同,将人扶到椅子上坐下,伸手要替他把脉,慕容苏却是直接握住她的手,眼神看向一旁,冷声道“去陪着我父亲,我的事,不用你cāo)心。”

“你这个人,怎么回事,我明明……”白紫凝忍不住嘟囔起来,慕白却是道“还请小姐隐瞒公子受伤的消息,大公子如今狼子野心,家主也重病不起,其余长老也都开始倒戈于他,局势大大不妙,望小姐体谅。”

白紫凝微微点头,道“那我有什么可以帮你们吗?”她如今的份,在慕容府其实只算一个客人,能做的事并不多。

“照顾好你自己就行,其他的我自己能解决。”慕容苏的脸色已经有些僵硬,甚至源源不断冒出虚汗来,看着便很是难受。

白紫凝目光微凝,不知要如何是好,这是别人家,按理说,她不该管这些事也没有立场插手。

“小姐,你先回去吧,不过需要离大公子远一些,他不知哪里来的势力,竟是bi)的族中几位支持我家公子的长老也开始犹豫倒戈,而且,他似乎对小姐……意图不轨。”慕白头一次说了这样多的话。

“慕白!”慕容苏出声斥责,虽然极力克制自己,但他的声音还是止不住颤抖。

“好,我知道了,我先回去,慕白你快些替他治疗吧。”白紫凝说着,立刻开门走了出去。

慕容苏的目光,在门重新关上的那一刻,归于涣散。

在慕容苏的突然回来,让慕容世家有了主心骨,稍稍安稳了些,但慕容苏的子,白紫凝虽不清楚究竟如何,却能知道,他的体大不如前,与慕容致的对抗上,也有了些许弱势。

什么事都不说,她什么事都不知道,也无法插手,她想出门去用玉阁的势力查找医圣前辈的下落,可慕容苏如同防贼一般,将她的行动限制得死死的,连府门也不让出。

是在担心她会去告密吗?还是将她也当作了慕容致一派?

白紫凝深深叹了口气,将头埋进被子里,很是烦恼。

是因为一个月前的那件事吗?还是因为突然出现的舒家小姐舒清怡,他的未婚妻?

……

一个月前。

慕容苏因为什么事出府去了,需要一段时才能回来,临走前再三申明,不许她乱走。

她一开始的确老老实实待在内院,除了偶尔去看看卧病在的慕容伯伯,便是留在自己的院子里捣鼓草药。

“紫凝!紫凝!”院门口,慕容致站在那里,因为被人拦着,白紫凝周围都是高手,他没办法进来,只得站在门口喊叫。

白紫凝并未理会,只佯装听不见。

第二,慕容致又来了“紫凝,紫凝快出来,我有消息了,我有医圣前辈的消息了。”不仅不死心,还将最大的饵抛了出来。

白紫凝动心了,犹豫片刻,便出现在了慕容致面前。

“致大哥,你方才说,有医圣前辈的下落,可是真的?”白紫凝站在门口,也不请慕容致进去。

慕容致立刻点头“当然,父亲大人卧病在,我也想寻人帮助,可医圣前辈不愿跟我回来,而且前辈与父亲大人,似乎有些过节。我想着,你与前辈有些交,你去……或许可以。”

慕容致此刻满脸的真诚,白紫凝都不由得信了几分,但因为记得慕白当时说的话,心里对于慕容鸿的毒,是慕容致背后之人所下,已经有八分的怀疑,此刻,她也知道这是一个陷阱。

“致大哥,我与医圣前辈并不相熟,但愿意去问问慕容伯伯,与前辈有何过节,兴许能出一份力。”

若是直接拒绝,慕容致必然会说她是白眼狼,居然忍心看着慕容伯伯受毒缠之苦而袖手旁观。

慕容致本也没想她会直接答应,此刻也就应下来“好好,紫凝妹妹你愿意出手相助真的是太好了。”

白紫凝没有说话,而是转回去,留慕容致在后哑口无言“紫凝,不是去看父亲大人吗?你怎么……”

白紫凝很快又走了出来,道“致大哥,不知道你们是在哪里看见医圣前辈的?”

“就在蓝城那边,不知道在做什么,但仿佛很忙的样子,可也没见他忙出什么事来。”慕容致笑着随口说道。

见慕容致这般随意,白紫凝虽然知道这是陷阱,可医圣前辈,必然真的在蓝城,而蓝城离此有三个城池之远,她若是去了,慕容致想做什么,她要全而退,只怕是难上加难。

此时,她心中有些犹豫不决,但还是依言去看望慕容鸿。

“致大哥,你在外等候,我去看望伯伯。”

“嗯,好。”慕容致也担心这个老东西看见他会生气,在白紫凝的面前胡言乱语,影响他在白紫凝心中的形象。

慕容鸿此刻,形如枯槁,不只是因为毒本,还有他多年来,第一次无法解毒的颓败。

“凝儿,你来了。”看见白紫凝,慕容鸿不过笑了笑,笑容很是苦涩。

“慕容伯伯,您不应当这样的,这只是一个毒,您不该被打败的。”白紫凝也知道慕容鸿的心结,来来****劝过几次,都没有用,但每次来,她还是要劝一劝。

“凝儿,伯伯也知道,区区一次失败,没有什么,可伯伯不甘心,自己居然输在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手中,那人……唉……”慕容鸿叹息道,他何尝不知道,如今的慕容府,需要他振作,可体这毒,似乎还有抑郁作用,竟然让他的绪,无法振奋。

“伯伯,凝儿同您说一个秘密吧。”白紫凝这次,终于打算将此事告知于慕容鸿。

“凝儿你说,伯伯不会告诉任何人。”慕容鸿笑道。

“凝儿有个朋友,她中了世间奇毒榜,榜首之毒,七色彩蝶,这个毒,即便是医圣,还有毒仙前辈,也都是纠结了十多年,一直苦苦无果。”白紫凝笑道。



第四百三十一章 无解

慕容鸿的脸色变了又变,道“凝儿,这个毒,伯伯知道,不过它的解法,如同无解,不知你那位朋友,可还在世?”

“如同无解?伯伯,我朋友还在人世,她已经经历了太多苦难,这毒是自胎里就有的,即便是无解,我也想为她寻求一点生机,求伯伯告知。”白紫凝说着,直接跪了下来。

“你那位朋友……是你的心上人?”慕容鸿叹了口气,若凝儿真的有了心上人,他便是再喜欢,也不能强人所难。

但他此刻却是明白了,凝儿是为了他那本书而来,目的,便是取得那解毒之法。

“不,她是我的好姐妹,她和她的心上人,已经经历了太多,即便是一线生机,我也希望可以替她求得。”白紫凝将头磕了下去了。

慕容鸿眼中划过一抹犹豫之色,一个想法在他脑中油然而生,道“凝儿,你先起,告诉伯伯,你可有心上人?”

慕容伯伯问这个做什么?莫不是……要以她的婚事作为交换条件?

想到这点,白紫凝的眸光闪了闪,慕容苏有未婚妻,两家还是相互非常满意,刚好慕容致的未婚妻毁约,慕容伯伯莫不是想将她许配给慕容致?

但是不应该啊,难道伯伯还不知道如今府中状况吗?

“伯伯,这件事……”

“若是你能答应,我便将那件东西交给你,凝儿,伯伯知道,这样做,或许有些对不住你,但他对你,却是用至深,为父亲,我看得出来。”慕容鸿叹息道。

“慕容伯伯,此事……还请容我再考虑一下吧。”白紫凝道。

“我同伯伯说此事,目的是想告诉伯伯,医圣和毒仙前辈也解不了此毒,可他们,十余年来,一直都在为此奔波,从未放弃。”

“凝儿知道伯伯与医圣前辈有些过节,但凝儿还是想以此来激励伯伯。”白紫凝道。

即便慕容伯伯想要让她嫁给一个她极度讨厌的人,可她还是从心底为慕容鸿考虑,还有慕容家,若是再这样下去,若是慕容鸿还不振作起来,她相信,慕容苏根本撑不了多久,他现在已经忙到根本没空回府的程度,而慕容致还没出手。

若是慕容致本人狗急跳墙,真的bi)慕容鸿传位,那么……慕容苏根本无暇应对。

“凝儿,那个老东西,跟我斗了几十年,这毒,他必然解不了。”慕容鸿仿佛恢复了些许光彩,带了一丝自豪,只要他不碰那个东西,便永远也解不了这毒。只是这柳白也解不了这毒,还真是……出乎意料。

“慕容伯伯,凝儿想说两位前辈即便遇此难题,也依旧如此锲而不舍,伯伯您也应当振作,不能让他瞧不起。”感觉慕容鸿似乎高兴错了地方,白紫凝不由得出声。

慕容鸿微微点头,道“那老东西确实有几分本事,不过很可惜,他这次,必然会败给我。”

往白紫凝从未提过这人,也不知道自己与柳同的过节,她又是如何得知的?

“凝儿,伯伯与那老东西的过节,从未有人知道,是谁告诉你的!”慕容鸿直觉,告诉白紫凝这话的人必然居心不良。

“从未?”白紫凝也敏感地察觉到异常,看来这慕容致背后,是真的有大人物在cāo)作,那么她……要不要动用力量查一下?

“是谁告诉你的,凝儿,快告诉伯伯!”见白紫凝有些犹豫之色,慕容鸿不由得有些急了。

白紫凝抬起头来,看着慕容鸿如今的状况,若是告诉他,这话是慕容致,他关心的大儿子说的,只怕不利于病,不由得调皮地露出一抹笑意“伯伯,等您把病养好,凝儿再告诉你好不好?”

见白紫凝如此笑容,慕容鸿知道她心中已经有数,稍稍心安,却又有些放心不下,这到底不是白家,白紫凝的能力必定受到限制。

“凝儿,你听我说,我虽然卧病在,可外面的有些事,我还是隐约知道一些,苏儿虽然顽劣,可一向张弛有度,我知你与他有些矛盾,但此事上,伯伯希望你们可以互相商量,互相帮助,莫要生出嫌隙,苏儿他……”

“伯伯。”白紫凝浅浅笑道,“伯伯请放心,凝儿会的,只是伯伯也要保重体,尽快好起来,至于伯伯方才说的提议……凝儿也会好好考虑的,凝儿便先离开了。”

“好,你去吧。”提到方才的事,慕容鸿心中还是有愧,他一个老辈,居然想用这种事威胁一个疼的小辈,当真为人所不齿。

慕容致就站在院子里等候,左等右等,白紫凝总算出来了,立刻迎了上去。

“紫凝,可是问好了?”慕容致道。

看着眼前这个人,白紫凝却心中生疑,明知这两人的矛盾鲜少人知道,他却故意告诉自己,这安的是什么心?

方才,她说要来找慕容伯伯问清楚,慕容致也不畏惧,一副坦坦dàng)dàng)的样子,是真的不知道这个秘密鲜少人知道,还是故意放给自己,断定她不会将实吐露?

“凝儿没有问,只关心了慕容伯伯的体,致大哥,你方才说的事……多几再说吧。”白紫凝说着,转便要离开。

“紫凝等等,紫凝。”看着白紫凝走远,慕容致立刻跟了上去,“紫凝,紫凝,啊你别走,你听我说,医圣前辈在那里待的时间不长,不知是不是因为我去了的缘故,这两已经在收拾草药,似乎是准备离开了。”

“离开?”

白紫凝不由得蹙眉,她本想多等几,想等着慕容苏回来,一同商量去请医圣前辈过来,但如今,若是慕容致的话是真的,她若是不去,下一次还能不能见到前辈可就难了。

可若是去了,若慕容伯伯的毒真是慕容致设计的,那么他就根本不可能这么好心,有可能是想对她不利,还有可能便是要利用她,将医圣前辈一同抓住,这样一来,或许便再没有人可以医治慕容伯伯的毒了。



第四百五十七章 坦白

木雪莹拿出来时,明显感觉旁的人僵硬了一下。

“这枚玉扳指,是我母亲留给我的遗物,她一直会保佑着我不受伤害,这枚护符,是受过佛法的吉祥之物,同样会保护着我。”木雪莹笑道。

又看向彩月“你怎么不说话了?”

彩月急忙笑道“彩月只是在想,娘娘的母亲,哦不,母后不是木国文太后吗?为何……”

“为何我说是遗物?”木雪莹苦笑一声,“因为那人,不是我的亲生母亲。”

“什么?”木雪莹能感觉到彩月的震惊,却无法判断是真是假。

“小声些,别让旁人听见了。”木雪莹笑道。

彩月谨慎地点点头,这的确是个大秘密,她必须立刻禀报长老。

“娘娘,您累了,还是回去休息一会吧,不然吃些东西也好。”思及此,彩月出声关心道。

看了一眼上苍白的小脸,木雪莹微微叹气,将东西收了起来,还是让彩月扶她去用些吃食。

不过才起,便有些摇摇晃晃。

“娘娘,要不要让人去请太医?”

“一群庸医,请他们作甚?本宫不过少用两顿饭罢了,一会用过膳就好了。”

彩月半信半疑地扶着木雪莹出去,可不过才踏出去,木雪莹便昏倒了。

地牢里,江易面无表将瑾月带了进去“你们在外面守着。”

“是。”

推瑾月进去后,江易便解开了她的大,此刻的地牢并非在皇宫的天牢,而是专门关押重要级别犯人的地方,此刻,地牢里空无一人。

江易直接将瑾月带到了最里面,开了机关,里面是一间还不错的屋子。

“妹子,发生什么事了?若是阿梁来了,你可得为我说说公道话,我可没虐待你。”

瑾月点点头“放心好了,他若是找你麻烦,你便让他来找我好了。只不过这事,一时半会说不清楚,总之,一切都在计划中,所以不必担心。”

江易没想到,瑾月还是如此好说话,点点头“这里什么都有,就是不太自由,你就不要出暗门了,这是关押武功高手和重要犯人的地方,几乎处处都是机关。我还要回禀陛下,就先走了。”

“嗯。”

关了暗门,江易又下了好几道机关,这才放心离开,从江易带人离开地牢时,这里的机关便已经启动,警****直达御书房和乾清宫。

虽说瑾月不会越狱,却也难保会有不长眼的人来劫杀,万一有人来自投罗网,来个瓮中捉鳖也不错。

然而江易忽略了一件事,以至于江梁回来的时候,直接追着他打。

木雪莹醒来之际,便瞧见彩月守在一旁。

白露作为仅剩的两个大丫鬟之一,便很自觉地将药端了来。

“娘娘,喝药了。”

“本宫说过了,不喝药,是我没说还是你压根没往心里去?”

彩月被惊醒,立刻抬头,见白露眼中似有委屈,不由得道“娘娘,白露也只是遵照太医的吩咐,您如今不宜生气,还是彩月来吧。”

说着彩月看向白露“白露姐姐,麻烦你去叫一下小厨房,将娘娘吃的东西端来吧,这药……后便让人做成药膳吧。”

白露点头,小声嘟囔一句“就你懂的多。”

“你说什么?”木雪莹道。

“没,没什么。”

“本宫如今不想看见你,就让彩月一个人伺候在跟前也行。”木雪莹说着,将头偏向墙壁,竟是不愿再看白露一眼。

白露眼中显而易见的伤痛,随即直接走了出去。

此刻,彩月有些后悔之前挑拨她们主仆了,可事到如今,也没有办法了,只看后面能否挽回吧。

一连好几,木雪莹体抱恙,却仍坚持去看望夜羽裳,只是夜羽裳仍旧没有苏醒的迹象。而此刻,陪在木雪莹边的,只有彩月了。

这,彩月端来药膳,想唤木雪莹用膳,而木雪莹坐在书案旁已经睡着了。

此刻,白芷还在永乐宫伺候那位,瑾月在牢里,白露罚不得近,掌事的丁公公告病,已经半个月没来了,整个椒房几乎是一盘散沙。

彩月知道,木雪莹将那个玉扳指挂在她的脖子上贴放着,如果她现在将东西替换了,也是神不知鬼不觉。脚步逐渐往前移动,一点一点靠近书案。

猛然脚步一顿,不行,即便她拿到了,可皇宫之中高手如云,以她的武功,即便是将东西交出去了,只怕也无法全而退。

这样想着,彩月的异心渐弱,慢慢走上前去,正要叫醒沉睡的木雪莹,余光却看见了书案之上,木雪莹写的字如何寻求母亲世。

娘娘竟不知这扳指意义!也不知扳指主人份!

彩月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随后却也了然接受,若是知道,只怕不会这样对待族中弟子,她须得联系族中长老尽快与娘娘相见,取得她的信任。

“彩月?怎么了?”木雪莹朦朦胧胧睁开眼,看向彩月,见她盯着书案目不转睛,垂眸看了看,不由得笑道“我不知母亲是何人,只有她的遗物,甚至连她是生是死都不知道,是不是很可笑?”

“没有,其实不知道,也许会更好。”彩月心颇为复杂。

犹豫片刻,彩月还是跪了下来。

“你这是做什么?本宫不是说过,不能轻易下跪吗?”木雪莹脸色微沉。

“不,娘娘,您听彩月说,对于您的母亲,彩月知道一些。”

“你——”木雪莹眼中是难以掩饰的惊讶,好不容易才将心慢慢平复,“你知道?”

“请娘娘先不要治罪彩月,待后遇见长老们,再做定论。”

“长老?”木雪莹已经猜到,她口中的长老,就是空谷家族的五位长者,只是此刻,她只能选择倾听。

“是。彩月本是空谷家族弟子,几年来,为寻求家族家长之位的象征,遗失多年的扳指奔波,也便是娘娘您手中这枚,母亲的遗物。”

“娘娘不必怀疑,您的母亲,本是曾经衰败前南侯府的嫡长女上官燕,在被长老带走后,亲自教授一切,而大小姐她都学的很快,是当时,族中最有天赋的弟子。”



第四百六十二章 筹谋

“主子,该泡药浴了。”

江容走了进来,后面跟着几个小厮,很快将浴桶准备好,又将药浴倒了进去。

南宫轩澈从窗边回神,眼中划过一丝笑意,小丫头还是没有完全相信自己,不然那金玉令就应该在自己手里了。

“小丫头的那些决定,都传出去了吧?”南宫轩澈脱了衣服,迈入了浴桶。

“都已经吩咐下去了。”江容对于主子的话,从来都没有怀疑,即便是要多一个主子,江容都不会眨眼,若是没有主子便没有今的他。

“陆梓昀这人,可以暗中保护一下,是个可用之人。”虽然不太喜欢这人,但南宫轩澈也知道,小丫头已经拒绝了他,而且这人的才华,比其哥哥更甚,确实不应该被磨灭。何况,这人在自己来的第一天,便给自己递了帖子,如今,也该是见的时候了。

“念安寺那里可有异动?”

“据消息传来,那个丫鬟应该在去了最多半月,便离开了那里,有人看见她奔周国北边去了,但路上被跟丢了。我们的人在寺内根本见不到方丈,无心大师也闭关未出。”

南宫轩澈并不太讶异,小丫头失言的时候,便提到了无心大师,只怕是无心大师以什么作为条件,才让当时嗜血残暴的木雪莹甘心念佛吃斋,而在当时,唯一能牵动木雪莹的,便是她的世。

看来需要找时间会一会无心大师了。南宫轩澈嘴角勾起一丝冷笑,笑容不达眼底。

“安排一下,一会我要去见一下十一皇子。”

“是。”

木雪莹因为时间的原因,一路都不曾停留,只半个多月便赶到了东安。

痕玉因为一直在调查木雪莹世,虽然南宫轩澈提出只要木雪莹到了周国,便能知晓此事,但木雪莹仍旧不安,且痕玉也说了还有要去探查的东西,木雪莹也就放任她去了。

安国,罗城。

“木荷见过小姐。”

“蓝冰见过小姐。”

木雪莹一到东安皇都,两人便已经在楼里等候。

“瑾月与安小姐人呢?”因为安溪本人份保密,所以都称作安小姐。

“瑾月与安小姐一个月前便到了此处,十天之前进入公主府内住下。”木荷轻声说,她和瑾月的感还是不错,平也就互相叫的名字。

“目前都有些什么况?”

木荷与蓝冰对视一眼,最终还是由蓝冰上前一步回答。

“多亏小姐提前传来消息,四皇子确实已经开始在调派人手,只等十二天后的陷害。另外六公主和皇后都分别访问了一次公主府,给安小姐带了礼物。但这只是她们的表面现象,虽然礼物也有鬼,但我们的人发现,她们私下也都有行动。”

“公主府的人至少有一半都已经被收买了,包括府内的总管,瑾掌事与安小姐决定将计就计,利用这些人,向他们背后的主子传递假消息,假装要在双诞辰上对六公主出手,并且嫁祸给四皇子。”

“两天前,公主府经历了一场我们伪装的刺杀。如今安小姐还在上养伤,昨安皇带着皇后还有几位公主前来看望了一次,待了一刻钟便被瑾掌事差人送走了。如今的公主府基本上算是人心惶惶。安皇因为瑾掌事私下留过消息,知道安小姐并无大碍,目前还是偏向安小姐的。”

木雪莹点头,对于两人迷惑对方的想法表示赞同。

“小姐,目前北周派来的使臣是和周皇最要好的裕王南宫轩逸,此次联姻的事还没有传出来,只是少部分人知道。”

“东吴因为没有其他皇子,只派来了使臣,不过却是礼部尚书梁忠,为人诈,处事圆滑,此次前来应当带有其他的目的,不过他为人太过谨慎,一点口风也不漏。”

“另外……虽然小姐离开了,但南木还是象征派了白翊出使东安,在他们出发不久,三公主也悄悄跟了上去,估计是猜到小姐会在这里出现,所以来寻小姐的。”

“这三国,估计就最近几天,便会到达罗城。”

木荷犹豫着,悄悄观察着木雪莹的神色,还是把话一口气说完了。

“北周、东吴、南木,西晋还有西燕没有人吗?”

木雪莹看着手中的茶,嘴角勾起一丝冷笑,眼中迅速闪过一丝杀意。

“西晋和西燕因为路途遥远,两个月前便派出了使臣,几天前和安小姐一起到的,当时安小姐也就刚好迎接安置了两国使臣。”

“西晋派出的是大皇子华天宇,西燕派来的是二驸马南飞,是燕三皇子萧禾的人马。目前两人都一切正常,似乎是真的只是来送礼的。”

蓝冰将接下来的话补上,并没把话说绝对。

“华天宇、南飞?看来是都收到要联姻的消息了,这次的宴会,会比以往更加有趣。”木雪莹眼中的寒意愈发明显,敢算计她?就要做好输的准备!

“告诉安小姐,这些使臣,都知道安楚要去北周联姻的事了。另外,荷儿,再去调些高手过来,把这些使臣都监视起来。”

木雪莹又转了转眼眸,似是想起了什么。

“冰儿,去看看这罗城有没有血楼的地盘,此次,我要用一下他的人手了。”木雪莹从袖中拿出一块令牌,正是紫少给她的无字牌。

木荷与蓝冰听了这话,都意识到了只怕双诞辰没那么太平,应了一声便退下去做事了。

木雪莹看着手中的茶水,陷入了沉思。

北周是来联姻的,南宫轩逸与南宫轩澈是一条裤子的人,所以对于他们自己不必担心。

南木派来了白翊,还跟着木雪珍,多半都是为了自己而来,这也只怪自己与安溪太过交好,这生辰又是自己必来的时候,木凌志他们正是抓住了这一点,才会让白翊前来,多半是为了降低自己的戒心。

那么东吴呢?东吴皇帝夜曦险残暴,如今东吴只剩下他一个皇子,还有一对嫡亲的双胞胎妹妹七公主夜羽阳和八公主夜羽裳,如今也不过十三岁,目前也都没有和亲的打算。那么吴皇此行,究竟算盘打在哪里呢?

至于西燕驸马南飞,若是所料不差,应当是萧禾派来与安泾川接头的人吧,此行只怕还想要将安溪后的自己给揪出来。

第四百八十七章 无人问津

“你走吧,陛下还没回来,这里还需要你来坐镇。”江易的语气,说不出的平静,找寻不到一丝哀伤。

“早知如此,当初做什么去了?”

“我与她不是……罢了,你走吧,让我一个人静静。”江易说完,再没理会江言。

“陛下,江易,你要不要去看看?”

“不必了,明,他的假不用准了。”南宫轩澈眸光闪烁不定,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桌子。

“是。”

“子安,宣裕王进宫。”

“嗻。”

几后,彩月暴毙的消息传了出来,但只是一个宫女,死了也就死了,并不值得人注意,不过皇后本人却因此悲痛,郁郁寡欢。

都知北周永嘉皇后善妒,也知道她与曾经的芹妃要好,因为芹妃上皇帝,于是两姐妹反目成仇。

如今,羽裳公主与皇后感同样要好,南宁之人纷纷猜测,夜羽裳是否会走芹妃娘娘的老路,从而沦落到如今无人提及的宫中老人。

而自夜羽裳进宫小半年以来,两人感一直都很好,每天都在互相串门,甚至有些时候,皇帝想去陪皇后,都被吃了闭门羹。

就在大家以为,两人会如同真正的姐妹,相亲相的时候,羽妃被扇了一巴掌,还被罚足,但很快,永嘉皇后也被罚了足。

为什么?

因为不久之前,永嘉皇后和羽妃去了梨园,两人本来弹琴吹箫很是惬意,陛下来了。

“木姐姐,你心不好,应当出来走走,这样心会好很多的。”夜羽裳笑着将木雪莹拉到亭中去。

这些子,木雪莹一直都是恹恹的,对什么都提不起精神,也唯有夜羽裳能将她约出来。

“这腊梅,可开的真好。”

“自然,这是娘娘最喜欢的花。”瑾月恭声道,却没了之前那般明显的不甘。

“真的?”夜羽裳立刻走到一株腊梅前,仔细嗅了嗅。

“这花,好看又好香,木姐姐当真是好眼光。裳儿也喜欢梅花,不过与姐姐不同,裳儿喜欢红梅。”夜羽裳说着,指了指一旁种着的一小丛红梅。

红梅也着实好看,木雪莹看着那花,淡淡的笑了。

“那红梅也确实好看,很是鲜活。”木雪莹想起了之前大会上南宫轩澈给自己准备的那红色骑马装。

“木姐姐,裳儿想听姐姐弹琴。”

“好啊,可是……只有我的琴声,我可不想,裳儿不若与我同奏?”

夜羽裳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裳儿琴弹的不好,箫却是还可以,若是木姐姐不嫌弃,裳儿愿为姐姐伴奏。”

木雪莹淡淡一笑,颔首示意瑾月将琴抱上来。

夜羽裳则站在一旁拿了箫。

“姐姐,让裳儿先吧?”

木雪莹原本想弹一首偏向悲伤的曲子,此刻听夜羽裳如此说,知道她是担心自己越陷越深,在悲痛中无法自拔,不由得浅浅一笑。

“好。”

瑾月听着两人对话,敏感察觉到,夜羽裳是因为关心木雪莹才逾越的,不由得心生愧疚难道,真的是她想错了?

夜羽裳想了想,吹了一首曲子,开头婉转,带着丝丝雀跃却并不明显。

看似平淡无奇,可木雪莹却听出了其中的不凡,抬头看向夜羽裳,她没想到,裳儿的箫声竟是如此精妙,甚至相比那夜羽阳,还要好一分。

夜羽裳见木雪莹迟迟没有弹奏,投来疑惑的目光。

木雪莹淡淡一笑,轻轻弹奏起来,融入夜羽裳的节奏之中。

****之时,难度明显加大,夜羽裳只是控制着自己的气息,木雪莹也稍稍有些吃力。

一曲毕,旁边响起了掌声。

“景美,音美,人美,皇后和羽妃当真好兴致。”南宫轩澈笑着走了过来。

“参见陛下。”

“我瞧着,这羽妃的箫吹的极好,朕素来也吹箫,不若改与朕比试一番?”

“多谢陛下谬赞,不过裳儿的箫定是比不上陛下的,届时,还需陛下指点才是。”夜羽裳屈膝行礼。

“没事,兴许朕还需裳儿你指点呢。”

两人商谈起来,几乎是将木雪莹完全晾在一旁。

原本因着木雪莹郁郁寡欢,处事已经偶有出错,宣太后已经有些不满,便使得木雪莹子更为郁闷。

此刻南宫轩澈直接忽视她,更是让她的脸黑到极致。

南宫轩澈走后,夜羽裳还保持着害羞之色,不一会才意识到木雪莹还在场。

“木姐姐,我们,我们还要继续吗?”

木雪莹淡淡一笑“继续?不若给鱼儿喂些鱼食吧。”

说着,木雪莹走到荷花池旁,白芷递上鱼食。

“裳儿,要不要也来喂喂?”

夜羽裳点头,随即也走了上来,一旁的婢女阿箫递了鱼食上来。

“裳儿,你看那个。”木雪莹指着自己那边一条盖在荷叶下的鱼。

“在哪里?在哪里啊?”夜羽裳立刻挤了过来,两人推搡之间,木雪莹竟是直接落入了水中。

“木姐姐,木姐姐……”夜羽裳急得大叫,白芷看了一眼夜羽裳,随即立刻下水将人救了上来。

“羽妃娘娘好狠的心,竟是直接将我家娘娘推了下去,这样冷的天,也不担心我们娘娘的体!”瑾月满脸忿恨,拦在夜羽裳面前,让她不得靠近木雪莹。

木雪莹吐出剩下的水,眼神也变得格外凶狠“羽妃谋害本宫,但念你我分,本宫罚你足两月,后,莫来见本宫!”

“木姐姐,木姐姐,不是的,我没有,我没有……”夜羽裳急着想解释,可木雪莹却是直接挥手,坐上轿辇回宫去了。

裳儿,委屈你了。

木雪莹穿着湿透的厚衣服,咳着回宫,一回寝,便急急烧着水洗浴。

“娘娘,您不该如此,您的体因着那毒本来就弱了,还要如此折腾自己。”瑾月忍不住劝道,那毒侵蚀体,即便木雪莹体底子好,也经不住这般的折腾。

“没事,这一次,也是让裳儿受委屈了,虽然同她说过,却也不知道她会不会心里有疙瘩,毕竟,我瞧着,她受伤的。”

“不会的,您既然同她说过,那她必然不会再往心里去,这样,也不过是为了配合您罢了,不过,她还真演得真像。”瑾月笑着替木雪莹更衣。



第四百八十八章 龙行令

但南宫轩澈也不是软柿子,任人摆布。

即便是大长公主来了,被说了一通,还是只能原路返回,甚至叶城还因此受到了训斥,右相夫人陈景芝想要替木雪莹求情,却仍旧被拒之门外,朝堂上,右相也因此受到了责罚。

接下来的两日,南宫轩澈用实际行动告诉了所有来劝诫的人,再要替永嘉皇后说话,便有如此下场。

一时间,前朝后宫无不感觉到皇帝的雷厉风行,只怕这皇后……在位的时间真的不长了。

永宁宫。

“公主,您看这消息,会是真的吗?”阿箫替夜羽裳扇着扇子,小心翼翼问道。

夜羽裳不过笑了笑,依旧去往日那般单纯善良。

“是不是真的,都不能当成真的,你懂吗?”

“是,阿箫知道了。”不能自以为是,仗势欺人,她们到底是在别的地方,谨言慎行才是硬道理。

夜羽裳悠闲地吃着葡萄,坐在摇椅之上,哪里也不去。

南宫轩澈那里因为事情太多,也就准了她几天随意玩耍。

“慎刑司那个宫人,公主可要处置?”

“才说了谨言慎行,若是那人的宫人此刻出事,你当世人都是白痴吗?”夜羽裳剐了阿箫一眼。

“是,阿箫知错。”

御书房。

木雪莹坐在暗阁之中,看着里面的一举一动。

好不容易将人都送走了,南宫轩澈才喝了一口水,让江言代替他坐着,自己去了暗阁,抱着木雪莹不肯撒手。

“事情可是处理完了?”

“应当差不多,不过没想到,这种见人心的时候,方耿那个老匹夫,居然舍得出面替你求情。”南宫轩澈嗤笑一声。

“他是为了大周的江山社稷,怎么说。我留在你身边,也是多一利器,不是吗?”木雪莹笑道。

南宫轩澈点点头。

两人你侬我侬片刻,木雪莹又道:“阿澈,我要走了。”

“现在?”南宫轩澈眸光闪了闪,手臂不自觉抱紧了些。

“晚上。”白日里离开太过招摇。

“好,你走吧,晚上,我来送你。”南宫轩澈道。

“别了,你还是去陪裳儿吧。”

木雪莹说话时,只当自己没有发现异常,让南宫轩澈都有些狐疑。

“莹儿,你我的赌约……”

“我知道,但她对我,依旧是感情深刻,不是吗?赌约还没正式出现,我不会认输的。”木雪莹强颜欢笑道。

“好。这几日我都叫她不必来,想来,她也是不想再来与我虚与委蛇吧。”

木雪莹垂眸,并未说话。

“这东西你拿着。”

南宫轩澈将袖中令牌放在木雪莹的手心。

“龙行令?”

木雪莹还记得,自己当初虽然在玉麟山庄拿了它,可后来知道身份,在安国后,又把令牌还给他去了。

“昔年,父皇驾崩前,给我留下了皇家暗部,还有……”

木雪莹听着南宫轩澈如同交待后事一般,顿时有些哭笑不得:“阿澈,我此去又不是不回来了,再者,你告诉我这些,我去了也用不上的。”

南宫轩澈笑了笑:“之前没有告诉你,也不见你问,这次索性都交代了。”

若是莹儿此去西晋,脚程快的话,应当还能赶上一场大戏。

木雪莹不知所以,点头,还是将令牌收好,若是此去无法再见,便让华天凌把令牌带还给他吧。

“无心大师如今还未找到,阿澈,答应我,不要对裳儿下手。”

南宫轩澈勉强点头:“若是她不自己露出马脚,我可以答应你,在你回来之前不动她。”

所以,你一定,要活着回来!

木雪莹微微点头,掩去眸中悲凉。

当日,她离开,并未再通知南宫轩澈。

离别这种事情,一次就够了,她担心再遇见,她便舍不得走了。

东吴,锦都。

叶知涵已经在东吴停滞了一段时间了,不过赏景这种陶冶情操的事情,向来都会急不得的。

偶尔方方公子会陪着她,但大多时候,她都是一个人。

起初,方方公子不在,也会派人跟着她,但叶知涵无论面对何人,都是礼让三分,感觉不适的人,永远都不是她,而是与她相处之人。

便是站在那里不动,她浑身散发出来的,也是一种极致的安静祥和,倾国倾城的温婉美人,便是她了。

此刻,夜羽裳已经踏足的半壁东吴,来到了皇城锦都。

听闻东吴七公主抱病,她始终觉得其中暗藏玄机,慢悠悠赏完其他景色,到此刻,又是一个半年过去。她到底,还是来了。

来到了,那个人土生土长的地方。

“秦姑娘,这边请。”

不过才进城,便有人瞧见她,前来引路。

一路上,方方公子都会细心派人替她准备房间饮食,并无加害之意。

“多谢。”叶知涵淡淡颔首,随他进去。

到了此时此刻,方方公子依旧没有打消对叶知涵的怀疑,而叶知涵,也依旧在提防着他。

这一点,两人都很清楚。

但,两人对彼此的心,其实已经真挚了许多。

到了府邸,仍旧是那位方方公子的手下,卫庭。

“卫公子。”

“卫庭在,不知小姐有何吩咐?”一开始,卫庭对这声公子很不习惯,但叶知涵一直都没有改过,慢慢的,他也就习惯了。

“秦桑听闻这三大古琴遗失最久的梧桐兼雨,在吴国的七公主手中,不知是否属实?”叶知涵浅笑道。

卫庭愣了愣,收回目光,不卑不亢:“自去年狩猎大会后,此事便早已传遍大江南北,的确是真的。”

“秦桑爱好音律,好不容易来此一次,不知能否请方公子为秦桑引见?”

“这……”卫庭思忖片刻,道:“秦小姐过于高看我家公子,我家公子不过一小小方家家主,同公主……是说不上关系的。”

叶知涵浅浅笑道:“方公子几乎在每座城镇都有一间别院,秦桑踏足之地,无论是否有人看管,方公子都能有办法让我进去,这样的财力物力,可不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家主所能做出来的事情。”

“小姐这是什么意思?”卫庭警惕地眯了眯眼睛,藏住眼中的杀机。

第四百八十九章 看遍所有

“秦桑并非此刻一定要见,也并非一定要卫公子为难。”

“卫公子可询问方公子,同意与否,都请方公子同我说便是。”

叶知涵说着,便淡淡欠身,往里走去。

卫庭沉了沉心思,收回了目光。

“卫大人,您去哪?”

“见主子。”

“这……”

“好好照看秦小姐。”

“是。”

他到底不是主子,此刻也不能代替主子做决定,是他逾越了。

“哦?”方洛尘闻言,不过淡淡一笑,勾起一丝微笑,带着些许嗜血。

卫庭脉没有听见答案,因为方洛尘寻了空当,亲自去见了叶知涵。

此刻,叶知涵正在城外的寒山寺中礼佛。

“秦小姐,我家公子来了。”

叶知涵坐在那里,低声道:“请他稍等。”

此刻,寺内住持正在讲解经文,叶知涵听得津津有味。

“她在干什么?”

“秦小姐正在听念恩住持讲解佛法,请主子稍等。”卫庭硬着头皮道,从未有过女人,敢对他家主子说稍等。

方洛尘不过转了转眼眸,没有说话,起身开始绕着寺庙行走,卫庭也就不声不响跟在身后。

一个时辰后,人仍旧没有出现,方洛尘有些心不在焉了。

“他讲佛法,一般多长时间?”

卫庭愣了愣,他也不知道,索性去半路上拉了一个小和尚:“你们住持讲佛法,一般多长时间?”

“回施主的话,住持对佛法造诣颇深,每每讲解入迷,短则一两个时辰,长则半日也不够。”小和尚看着眼前杀戮很深的两人,缩了缩脖子,还是壮着胆子道。

“你走吧。”

“阿弥陀佛,两位施主可去东院等候,小僧便先行离开了。”

卫庭瞪了他一眼,没有吭声。他们方才就是从东院出来的。

“主子,要不要属下将秦小姐请出来?”

这样等,得等到什么时候啊?

“不用了,我去看看羽阳,你就在这里等着,她若是出来了,你便派人通知我。”方洛尘深知,秦桑这人,年纪虽小,可深受佛法影响,若是强行叫她出来,只怕会翻脸不认人吧。

纵然秦桑从不与人红脸,却也难保不会生气不是?

“是。”卫庭不太明白,为何自家主子会三番两次包容这位秦小姐,几乎这位提出的要求,他都不会拒绝。

就连对那位……也都是狠心大于心软。

但此事,却是不由得他过问。

卫庭啊卫庭,主子什么想法,你一定不要去猜,这些事情都在与你无关,你要做的,就是完成主子的命令就好……

仅此而已。

叶知涵听着住持讲解经文,有不懂的,还会问出来,每每问的问题,也都是十分关键的,令念恩住持很是满意,一时间生出收她为俗家弟子的想法。

大会散去,叶知涵本也起身准备离开,小沙弥却走到跟前行了一礼。

“姑娘,住持方丈请姑娘一叙。”

叶知涵浅笑颔首,随他进了内院。

待见过住持后,已是傍晚时分。

“秦小姐。”卫庭恭敬行礼,一言一行一如当初。

叶知涵看在眼里,却并未说什么。

“我家公子处理急事,很快便至,还请小姐先行回府,稍等片刻。”

叶知涵颔首,下山上了马车。

到院子里时,方洛尘已经等在门口,面容说不带人皮面具的真容。

卫庭已经有些见怪不怪了,果然,这位姑娘对于主子,是特别的存在,见主子来了,他便悄无声息退下。

“小桑桑,好久不见,有没有想我啊?”方洛尘笑得花枝乱颤。

叶知涵起身,淡淡颔首:“洛尘,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没有小桑桑在的日子,真是无聊得不得了。”

方洛尘说着,在叶知涵旁边坐了下来:“听卫庭说,你想见七公主?”

叶知涵浅笑:“或许……也不算吧。”

“此话怎讲?”

在方洛尘眼中,叶知涵一向都是是就不会否认,不是,也不会贸然顶替,这模棱两可的话是从哪里来的?

“去年狩猎大会,秦桑虽未在场,却是听闻,吴国七公主以梧桐兼雨,会战周国永嘉皇后,结果”

“战败。”

“而后,吴国陛下放话,七公主心智受损,抱病在床,也有传言,说是七公主受不得如此巨大打击,所以一病不起,因而……”

“秦桑想见的,更多是为琴,至于人……陛下若是不肯,秦桑自是不会强求。”

叶知涵看向方洛尘,眼中满是不明笑意。

对于女子,琴自然比人更好,再者,叶知涵方才的话,已经表明,在她眼里,夜羽阳并不算一个优秀的琴者。

她,配不上这三大古琴。

方洛尘眸光闪烁,对此,他竟是无言以对。

“洛尘,秦桑的话,你可以选择拒绝,秦桑也不会有意见。”叶知涵淡淡颔首。

方洛尘笑了笑,眼中轻佻之意明显:“小桑桑,你这样说,我真的无法拒绝啊……”

“秦桑,谢过洛尘了。”叶知涵淡淡颔首,带着浅浅笑意,真的令人无法拒绝。

方洛尘愣了愣,随即点头:“你想什么时候去,我让人安排。”

“你觉得可以的时候吧,秦桑想在这里待上八日,想来看遍所有景物,已然是绰绰有余。”

“所有?”方洛尘嗤笑一声,“外界,如何比得上皇宫富丽堂皇,更让人震撼?小桑桑,不若你与我同去皇宫游玩,可好?”

“秦桑以为……皇宫,进去容易,出来难,洛尘,你还是莫要诓骗于我了。”叶知涵此话说得随性些许,让方洛尘颇有无奈。

“我可不管,你离开之前,怎样也应进去看看才是。”

“秦桑答应你,离开吴国之前,一定进宫一次,如何?”

叶知涵有预感,这东吴皇宫她一定会进去看看,但此刻……她一无所知,进去了,应当也不知能否全身而退,不若等后面,相信不久后,这吴国皇宫里的妃嫔,便会知道她的存在了。

方洛尘若有所思,点点头。

“你随意逛着,我让人去安排,若是她的情况稳定,便着人叫你。”方洛尘一边说一边往外走去。

第四百九十章 有缘

这几日,无人问津,叶知涵便一个人四处游走,吃着这里的特色美食。

只往那里一站,即便带着斗笠没有露面,却让所有人的目光都不自觉吸引过来,即便她站在大街上,吃着最烂大街的食物,也不会有人说她,粗鄙。

粗俗、不拘小节,甚至活泼可爱这种词,从小到大,都不会有人与叶知涵联系起来。

这日,夕阳西下,晚霞的余晖洒在大街之上,各个小摊贩也都相继收拾东西离开。

叶知涵手上拿着一串糖葫芦,细嚼慢咽吃着。

空气之中,逐渐弥漫着压抑的氛围,让人想要逃离。

“来了。”

叶知涵带着浅笑,将剩下一个糖葫芦吃掉。

她已经在吴国待了半年多,如今都堂而皇之到了锦都了,若是那些人还不动手,她真的会小瞧她们的。

挂在桅杆之上的灯笼被风吹落下来,叶知涵上前接住的瞬间,便被人包围了。

“不知何人想要秦桑的小命?”叶知涵笑道,声音娓娓动听。

“等你死了,自己去问阎王爷吧!”来人不由分说,立刻拿了刀冲了过来。

弯刀!

叶知涵心中生奇,开始躲闪。

中原怎会有弯刀,怎会有使用弯刀的人!

除非……

这些人本就是北夷来的人!

没想到,你还与他们有联系。

叶知涵不动声色,继续与他们打斗,头上的斗笠也早已落在地上,露出绝美的面庞,令在场之人都不由得窒息。

但也不过一瞬间,随着叶知涵解决掉一个人,一干人等立刻回了神,出手招招致命,狠辣无比。

相比他们,叶知涵的动作真的是温柔得不能再温柔了。

刀刀不见血,只有偶尔人倒下的身影。

刀剑触碰中,一股奇香散发出来。

叶知涵很快便察觉到了,想要离开这里,但对方的布局很是精妙,若是单打独斗,叶知涵自信远胜于他们。

但对方似乎是一早就配合好的,除了一开始她的容貌让人怔神,她险险杀了两个人后,对方便做了阵法,无处可破。

她伤不得他们,对方亦伤不得她。

但叶知涵心里清楚,若是再继续耗下去,她一定会成为瓮中之鳖。

此刻,应当如何……

双方正胶着着,不远处一声狗吠,让在场之人都是一惊。

且不说这是城里,各个家中的狗都是被拴着的,只说这声音如此嘹亮,根本不像普通人家养的小狗。

惊讶了一瞬,一群人又继续打了起来。

“小桑桑,我来救你了——”随着放荡不羁的一声嬉笑,一条大狼狗立刻窜了出来,打乱了原本的阵容。

方洛尘带着一把带倒刺的银鞭,横空出现,有人还想上前,还未近身,手中弯刀便被卷走。

银鞭不过一瞬,又钩中了人,往一旁甩去。

因着倒刺,伴随着那声惨叫,被卷走的那个人已经浑身血淋淋的,又因控制着力道,那人疼痛,却没有死,仍旧有着一丝生气,不过,除了叶知涵,其他人都以为他死了。

其余的人看见这一幕,都不由得毛骨悚然。

“告诉你们主子,要杀她,先来找我!”方洛尘手中血淋淋掉着鲜血的银鞭很是吸引人的视线。

“敢问阁下是谁?我等也好回去复命。”原本还有人想口出狂言,立马就被领头人喝住。

“她心里明白,自己是为谁而来!”

在场之人皆是一惊,叶知涵仍旧带着淡淡笑意,领头人最快回过神来,对着方洛尘拱了拱手:“我等告退。”

看着人离开,方洛尘不过冷冷一笑,看向路边躺着的人,拍了拍手,立刻便有人将他抬走。

“大黄!”

“汪汪汪……”不知道跑到哪里去的大狼狗又冲了出来,在方洛尘手下蹭来蹭去,欢脱得很,哪里还有方才的凶狠。

见到这狗,叶知涵下意识往方洛尘身后退了一步。

“小桑桑,原来你怕狗啊?”方洛尘仿佛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捧腹大笑起来。

“每个人都不可能是无敌的,每个人也都会有各自的克星,秦桑万事都不怕,亦不怕人,狗是我的克星,也很正常。”叶知涵稍稍红了脸。

方洛尘却是没有嘲笑下去,摸着大狼狗,道:

“大黄,这是秦桑,我叫她小桑桑,你不要咬她,知道吗?”

“汪!”大狗欢快地叫了一声,尾巴左右摇晃得更厉害了,立刻便要往叶知涵身上蹭,吓得叶知涵立刻便用轻功往后退开。

“你个大色狗!”嘟囔一句,方洛尘又看向叶知涵。

“大黄也喜欢你,小桑桑,要不要摸一摸?”方洛尘笑道。

叶知涵眼中头一次出现明显的犹豫之色。

“别怕,小桑桑你过来。”

叶知涵走了过去。

“你为什么会怕狗呢?大黄难道不可爱吗?”方洛尘笑眯眯的,像极了青楼里的龟公。

“可……爱……”吗?

一条黄色大狼狗,表示友好微笑的时候,两颗大獠牙便露了出来,特大的身躯往她身上蹭,这样……

如果也能算得上可爱的话……

叶知涵第一次对于自己的认知有些怀疑了。

“你来摸一摸……来嘛。”见叶知涵仍有惧意,方洛尘挑了挑眉,直接一把拉过她的左手,轻轻放在大黄身上,顺着它的毛。

叶知涵心中颤了颤,拨去散去的心弦,叶知涵果然感觉到了手中柔软的皮毛。

叶知涵不自觉自己摸了起来,连方洛尘已经放开她的手也没有察觉。

大黄也没有咬她,很是乖巧。

“看吧,没有什么东西是天生就会怕的,即便你怕了,却仍旧是有办法克服。”

叶知涵收回了手,若有所思点头。

“洛尘,多谢你,让我学的又一个道理。”叶知涵对着方洛尘鞠了一躬。

“你我之间,何须如此,再者,是你与大黄有缘,换成其他人,或许人还有没有气息也不知。”

方洛尘说着,便往别院的地方走去。

叶知涵随后跟了上去。

大黄则一直乖乖地跟在叶知涵身边。

“这次的事情,是我没处理好,差点来迟一步,让小桑桑受到歹人毒害。”

第四百九十一章 昭然若揭

叶知涵摇头:“说来,还得多谢洛尘你及时赶到,若非如此,秦桑想必已是阶下囚。”

方洛尘眸光微闪,随后笑了笑:“明日辰时,你在别院等候,我会带你去见她。”

“她?人……还是琴?”

“琴,若是人还有理智,许是能远远瞧上一眼。”

叶知涵颔首,没有多问。

皇家之事,问太多了,会让人起疑心的,而她此刻,正是在危险的边缘,行走着。

“小桑桑,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好。”

方洛尘蹙眉:“都没什么想跟我说的吗?”也不问为什么?是因为早就猜到了?还是觉得自己不会说?

“带上大黄,别饿着它。”叶知涵笑着摸了摸大黄的头。

方洛尘挑眉认命。

“大黄,跟我走吧。”

然而……

一人一狗很是欢快,大黄似乎已经忘了,自己的主子是谁了。

“我真是养了个白眼狗!”方洛尘说着,上前几步,敲了敲大狼狗的脑袋,疼得它哇哇直叫。

于是,不情不愿地跟着方洛尘走掉了。

叶知涵浅笑着摇头,这只狗,还真的和她有缘。

进门,取了原本屋中就有的琵琶,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弹奏起来。

卫庭就静静站在一旁,久久没有发声。

一曲毕,叶知涵看向卫庭,浅笑道:“卫公子,你似乎有许多话想同秦桑诉说。”

卫庭又是一愣,思忖片刻,还是开口了。

“秦小姐,恕卫庭无礼,秦小姐来我吴国已有一段时日,但小姐似乎并无目的,凡事都随心所欲。”

“卫庭想问,小姐若真心爱琴,那么可曾去见过这三大古琴之首,伏羲,可有见过这持琴之人,永嘉皇后?”

有些事情,他的主子不适合问,便由他来问好了。

叶知涵似乎早有预料,也并不惊讶,仍是浅笑道:“三大古琴,任何人都想一睹为快,伏羲……秦桑自是见过,只是……”

“秦桑不曾见过这永嘉皇后,秦桑见过的,是那木国七公主。”

言下之意,并非是在北周见过,自是与北周搭不上关系。

叶知涵的话,将卫庭后面准备的话直接堵死,一时间竟是有些哑口无言。

“秦小姐以为,这永嘉皇后,是个怎样的人?”

叶知涵心中划过些什么,面上却是不动声色。

“处事果断,雷厉风行,面色倾国倾城,秦桑以为,无人可与她相提并论。”即便是她,也不可以。

“恕卫庭再问一个无礼的问题,若秦小姐与永嘉皇后相提并论,不知小姐以为,你们谁更胜一筹?”卫庭似乎有意在做些什么,此刻面色十分严肃。

叶知涵心中仿佛多了些什么,浅笑道:“卫公子,且不说永嘉皇后前几年做出的辉煌事迹,还有她名动天下的琴曲,只说秦桑与永嘉皇后,并非同一层面之人,又如何能够相提并论?”

“是不是小姐以为,自己更胜一筹,所以不愿比较吗?”

叶知涵看着卫庭,良久,才道:“卫公子,你失言了。”

如此咄咄逼人,用心,或许已经昭然若揭。

卫庭心中漏了一拍,见叶知涵的眼神虽是看着他,可更像是透过他,在看着旁人,不由得立刻向后望去。

主子!

他刚刚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卫庭不由得看向叶知涵,是了,是她,一定是她,居然一步步诱导他的怀疑,从而导致了他的暴露。

方洛尘此刻一脸阴沉地盯着卫庭,面色不善。

卫庭不是他的人,或者说,不仅仅是他的人。

“卫庭,你当真是深藏不露。我本还想不通,为何小桑桑的踪迹会暴露,原来……竟是你在作祟。”方洛尘突然变了笑脸,看着卫庭,一步一步,慢慢向他走去。

“我一直那么相信你,你却……”

“不,主子,主子我没有,我真的没有……”

“不必再说什么,你以为,我会信你?”

卫庭没想到,居然被自家主子发现了,为今之计……

见如此,卫庭立刻朝着两人飞去暗器,随即飞身离开。

从始至终,叶知涵只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不打扰两人对话。

“小桑桑,你到底帮着谁啊,为何都不拦住他?”方洛尘似乎完全不担心这人的逃跑,只是凑到叶知涵身边来。

以方才的角度,叶知涵是最容易抓住卫庭的。

“洛尘,你若是想抓他,方才应当就动手了吧?”叶知涵笑道。

方洛尘幽幽叹了口气:“唉,小桑桑你就是太聪明了,都不好骗啊。”

“男子……都喜欢好骗的人吗?”叶知涵有些不解,她哥哥喜欢的,可是这世间最聪明伶俐的女子,就连眼前这人……

方洛尘似是察觉到叶知涵的心思,忙道:“好了好了,不说这些,你只管告诉我,你是如何发现卫庭的不对劲的?”

方才,他原本是要离开的,但叶知涵对他做了一个手势,让他带着怀疑,出去之后并未走远,而是就在门口。

卫庭不对劲,叶知涵并非是才怀疑,自进去东吴后。卫庭便缓慢进入叶知涵的生活,对她几次示好,让叶知涵开始慢慢信任他,并且偶尔间,还会透露一些外界的信息。

当然,卫庭对于方洛尘,依旧是忠心为主,只是这忠心,是建立在他最初的主子,与方洛尘之间并非敌视关系。

这些事情,都不足以让方洛尘铲除他,重要的事情是,卫庭告诉了叶知涵,方洛尘放在心尖的女人……

是永嘉皇后,木雪莹。

若是旁的女子,只怕会将木雪莹当作仇敌,恨之入骨。

可叶知涵不同,其一,她本性不善妒,对于世间万物都是包容之心。

其二,她对自家表姐,了解甚多,兄嫂的情谊如何,她焉能不知?

再者,方洛尘心中本就藏着的女子,她其实很早便猜到是自家莹姐姐,被人喜欢,并非是莹姐姐之过,这一点,她看得很透彻。

“卫公子希望将秦桑卷入几国纷争中,甚至不止一次暗示了秦桑,可去周国,寻永嘉皇后,洛尘,你以为呢?”

第四百九十三章 照顾孩子

清晨,叶知涵如约等在院门口。

迎接她的,不是方洛尘,而是他的那条大狼狗。

叶知涵浅笑着摸了摸它。

大黄将叶知涵领上了一辆马车。

马车上,坐着方洛尘,依旧带着面具,如往常一般温和的笑意,盘腿而坐的桌上,已经摆好了棋局。

“小桑桑,她的性子不太稳定,或许,你只能瞧见那把琴了。”

方洛尘说着,下了一颗子:“可会下棋?”

叶知涵微微颔首,跟着落了一子:“一会,领着秦桑,莫要走错路便是。”

对于秦桑开口要见夜羽阳的事情,方洛尘心中其实还是有疑惑,但没有证据,且她本人表现的,也是不想见夜羽阳,只想见那把举世无双的古琴,根本没有值得怀疑的地方。

窗帘并未掀开,两人已经沉迷在棋局之中,谁也不知道这马车,如今朝的方向,又去了哪里。

“小桑桑,你的棋艺是跟谁学的,为何如此之高?”方洛尘心中多了一丝警惕,面上仍是不羁。

“秦桑一位寺院恩师所授,名字却是不让外传,到底……秦桑也算不得他的弟子。”叶知涵浅笑道,不紧不慢,不骄不躁。

“若论棋艺,洛尘,你的棋艺更胜一筹,却不知师从何处?”

方洛尘无所谓笑笑:“以前老头子教的,后来又请了许多师父,学其他东西之余,也就下棋助兴,便有了些许诀窍。”

说着,方洛尘又猛然凑近叶知涵:“小桑桑,莫不是想要拜我为师?”

“拜你……为师?”叶知涵的怔神也不过一瞬,很快便恢复了正常。

“秦桑以为,洛尘你如此繁忙,应当没有时间教授旁的东西才是。”

“不,凡事对人不对事,若是对小桑桑……小生自是愿意花时间的。”方洛尘笑得一脸桃花泛滥。

叶知涵不过浅笑摇头:“秦桑多谢公子美意,还是不必了,便是习得那般好的棋艺,又能有谁与之匹敌?”

这话,不知道是说棋,还是旁的东西。

方洛尘不过愣了愣,还是恢复如初。

“公子,到了。”

“下车吧。”方洛尘掩去异色,率先下车,又站在下面扶住出来的叶知涵。

此刻,周围一片荒凉,唯有不远处有几处房子。

叶知涵知道,这是什么他们估计将人带到这里来的,不管是防着她,还是防着旁的人,以方洛尘的谨慎,应当过不了几日,便会又更换一个居所吧?

“恕秦桑多言,将公主放在这里,洛尘,你也真是舍得。”叶知涵没头没脑说了这句,便松开方洛尘的手,往前不疾不徐走去。

方洛尘面色微沉,此事,并非他所愿,若是可以,他并不想让自己的亲生妹妹活的人不人鬼不鬼。

……

“宝宝,宝宝,你要睡觉觉了。”

最左边的房屋之内,传出了一个女声,只听声音便觉得有些许不正常。

还有一干人等的劝阻之声。

“公主,公主你下来吧,上面危险……”

“不,我就要在这里,我的孩子啊,他喜欢这里……”

叶知涵顿了脚步看向方洛尘。

“我去看看。”

收起不羁之色,方洛尘往里走去,叶知涵便只慢慢走在后面,并未进门,只站在门口看着。

方洛尘进门,便看见夜羽阳抱着一个布包,站在一个高柜之上,宫女们不会武功,此刻急得团团转。

“公子……”

方洛尘做了噤声的手势,随即轻轻一跃,到了夜羽阳身边。

“你要干什么?不许碰我的孩子!”夜羽阳极力护住手中的布包,身体也开始往后退。

“别动,阳儿别动,我带你下去好不好?”

“不,我不要下去,我孩子喜欢站在高处,你是谁?凭什么要赶我走?”

两人又说了几句,方洛尘见没办法劝动,眸中闪过一抹暗色,便要动手。

“洛尘,等等。”

原本方洛尘准备用强,但叶知涵却是直接打断。

方洛尘看了一眼抱着布包左右摇晃,像极了哄孩子睡觉的妈妈的夜羽阳,还是飞身到叶知涵身边。

“你有办法?”

叶知涵此刻已经没有多少笑意,淡淡道:“容秦桑一试。”

说着,叶知涵便飞身上去。

“阳儿,我叫秦桑,我可以这样叫你吗?”叶知涵露出一抹微笑来,很是和善。

夜羽阳愣愣地看着叶知涵,木讷地点点头:“可以。”

“你的孩子好可爱,可以让我抱抱吗?我也很喜欢孩子。”

夜羽阳呆滞的眼中划过一抹狐疑:“你不会伤害他?他可是个男孩。”

叶知涵摇头:“不会的,我向你保证,就只是抱一抱,可以吗?”

夜羽阳犹豫片刻,还是咬唇点头,慢慢朝叶知涵靠近,却并未靠太近,小心将手中的布包递给叶知涵,叶知涵也很小心的抱着,动作就如抱着一个孩子一般。

“你小心一点……”夜羽阳不放心道。

叶知涵微微点头,仿佛怀里真的有一个孩子一般,逗他玩闹。

见状,夜羽阳也不由得露出傻傻的笑容来。

“真好……”

方洛尘在下面已经等的有些不耐烦了,他本以为方才递孩子那一刻,秦桑会将人给抱下来,但分明没有。

“阳儿,孩子好像饿了,上面没有吃食,我们下去喂他些流食吧,你也一定饿了,孩子我来喂,你就去吃点东西,好不好?”叶知涵说话时,接地气了许多,却仍旧难掩身上的芳华。

夜羽阳摸了摸咕咕叫的肚子,又看了一眼下面桌上的吃食,有些不情愿,点点头:“好吧,那你要好好照顾我的孩子,知道吗?”

叶知涵的笑容,有着镇定人心的力量,夜羽阳看了一眼下面,犹豫了,叶知涵见状,立刻知道她是不知道怎么下去了。

对于疯子来说,可以上来,却不代表可以下去。

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揽过夜羽阳的腰身,叶知涵直接飞身下来。

“公主,公主你没事吧?”

“那个……那个……”夜羽阳叫不出名字。

“我会好好照顾孩子,阳儿你放心吧,好好去吃些东西,再去休息一下。”叶知涵温柔一笑。

夜羽阳被宫女们推搡着去另一个地方用饭。

叶知涵则抱着布包与方洛尘走了出去。

第四百九十四章 有缘,有分?

“公主她……如何会这样?”叶知涵看着手中的布包,摸了摸本就不存在的孩子鬓发。

方洛尘微不可察叹了口气,到一旁树下坐着。

“都说她是在去年狩猎大会受挫,接受不了,才卧病在床,其实不然。”

“她回来没多久,一觉醒来,发现自己……”方洛尘脸色很是阴沉,“被人轮奸。”

“那些人都是些市井流氓,都已经被处死,后来,她还怀了孩子,但这种孩子,如何能够留在世上。”

“你杀了她的孩子?”叶知涵突然开口,看向方洛尘。

方洛尘摇头:“她的孩子,生出来便是畸形,不久后便死去了。”

他还不至于狠毒到,对亲妹妹的孩子下手。

叶知涵微微点头,看了一眼屋内。

“洛尘,你从没找人来给公主看病吗?”

“之前也找过无数大夫,一部分被阳儿轰走,一部分,便说是阳儿受不了这样大的打击,自己不肯清醒过来,宁愿沉睡在自己的世界之中。”

若是有办法,他倒也不必这样三番两次更换位置。

叶知涵垂着的眸子微微闪烁。

“孩子,我要我的孩子……”

两人正沉默着不知如何开口,夜羽阳便从屋内冲了出来。

“孩子睡得正香呢,阳儿你看。”叶知涵起身,浅笑着看着夜羽阳,可方洛尘分明从她眼中看见的湿润。

“把孩子给阳儿,你同我走吧。”

叶知涵笑着将布包送回夜羽阳手中,又同宫女们吩咐了几句,这才跟着方洛尘离开。

“你要见的琴,在这里。”

到了另外一间屋子,方洛尘将被一张布盖住的琴拿了出来。

叶知涵轻轻触碰,随意拨了拨,一首琴曲倾泻而出,不再似往常一般平心静气,微微的欢快,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忧伤,随意一听,只觉得心中闷得慌,再仔细琢磨,便觉得有口难言,十分苦涩。

“我从不知,小桑桑这样无忧无虑的人,也会有悲伤烦心之事。”

叶知涵爱惜地抚摸着琴弦。

“非秦桑之悲,不过是代公主奏出。”

方洛尘并未说破,只静静地伫立一旁。

“琴?你……你弹得,好好听啊。”夜羽阳不顾挣扎,走到了叶知涵的面前

岂料方洛尘见状,立刻变了脸色。

“小心!”

随着夜羽阳发狂扑过来,方洛尘也抱着琴和叶知涵从夜羽阳面前闪开。

“你没事吧?”

叶知涵微微摇头。

“谁将她带过来的!”见叶知涵没事,夜羽阳亦被人拉住,方洛尘才开始询问过错。

“公子,是公主非要过来,奴婢等都瞒不住……”有个丫鬟大着胆子,声音却还是细若蚊喃。

“我说过了,没有下次,来人,全部带走!”

“不要啊,陛下饶命,陛下饶命……”便有几人立刻跪下来求情。

叶知涵面色不改,她其实要替这些人求情的,但此刻,她已经看出来,这不过是方洛尘,哦不,吴皇夜曦一个铲除人的借口罢了。

夜曦没有告诉她自己的身份,他们二人之间,便一直都是心照不宣罢了。

来之前,夜曦定然是警告过她们,所以最初,她们唤他,公子,此刻,想做惊慌失措唤他陛下,想借此来作文章,真的以为她不知道方洛尘的身份吗?

方洛尘,不,吴皇夜曦,背对着叶知涵,此刻冷冷扫了一众人,道:“既然如此,方才求饶命的那几个,便拿去丈杀了吧。”

“是。”侍卫们众口一致,直接将人带了出去,不得不说,夜曦的管教,很有作用。

“小桑桑,你没事吧?”待不相干的人都被带走,甚至连夜羽阳也被生拉硬带地带走了,夜曦才开始仔细询问叶知涵。

叶知涵微微摇头,目光却是落在远处的夜羽阳身上。

“小桑桑,有些事情,你便是再如何,也做不了什么,你可懂?”

叶知涵收回目光,浅笑点头:“多谢公子提醒,秦桑省得。”

“只是她……到底是你的妹妹,你不若真的寻个孩子给她,让她好生照料,也全了她做母亲的心愿。”

夜曦眸光闪烁,哼了一声算是同意。

叶知涵敛了心绪,又如平常一般,将梧桐兼雨细细擦拭,又放了回去。

“这就回去吗?”夜曦微微有些讶异。

叶知涵微微浅笑,颔首道:“人与物,该见的,不该见的,秦桑都看到了,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秦桑也都知道了。洛尘,你莫不是想将秦桑留下同公主作伴?”

虽是一句玩笑话,夜曦却是真的有了一丝这个念头,但不过瞬间,便将念头压了下去。

秦桑知道的不过冰山一角,还是不将她牵涉进来为妙。

“走吧,我送你回去。”

叶知涵微微颔首,若是夜曦当真将她留下,或许……她要做的事情远不止如此简单了。

“还有一事,洛尘……”

“如今,你也不必唤我洛尘了。”幕布都已经被揭开,再要装作不知,明显有些牵强。

“你唤我……”夜曦看了一眼天上的太阳,勾唇道,“夜。”

“夜?”叶知涵的惊讶不过一刹那,到嘴边时,已变成点头:“好。”

“你方才说,还有一事?”

两人相继上了马车。

“明日……秦桑便从此地离开了。”

夜曦点头,他如今也没有太多时间同她一起,原本他安排在叶知涵身边的卫庭已经暗中有主,之后的路……便由她自己走吧。

“日后能否相见,是缘。”

能否再有交集,是分。

夜曦若有所思点头,并未说话。

叶知涵显得很是豁达,若不是夜曦知道她对自己的感情,定然还会以为,她不过当自己为路人。

相比之下,一向寡情薄意的夜曦,倒觉得自己有些矫情了。

回别院的路上,两人相顾无言。

下车时,叶知涵直接起身阻止了夜曦下车的想法。

“夜,还请止步,秦桑就在这里,别过了。”明日,不必再来送她。

说完,叶知涵微微欠身,随即下了车。

正要走进府门时,夜曦的声音却叫住了她。

“秦桑!”

第四百九十五章 遭逢敌手

“秦桑!”

这还是第一次,夜曦连名带姓叫她。

叶知涵回身,看向马车上的人,等着他的下文。

“你已知道我的身份,那么你的身份,可能告知?”

她的身份……

叶知涵微微浅笑,微微摇头。

夜曦心中恼火,这是第二次,有人如此明目张胆拒绝他,第一次……

是那个女人。

“罢了,你莫忘了,离开之前,来看看宫中美景。”挥去脑海中的杂念,夜曦选择了略过此事。

只要有关那个女人,他的心神都会乱掉。

这一点,叶知涵也很清楚。

“夜。”

夜曦原本要钻进马车,此刻顿住,回头看向她。

“我不会害你。”无论我……是何身份。

夜曦感觉到一丝怪异,但叶知涵澄澈的眼神,让他下意识躲避。

马车缓缓开走。

叶知涵仍旧一脸平和,不疾不徐走回自己的房间。

察觉到四下无人后,叶知涵才将袖袋中的东西拿了出来。

那是一张小布条。

上面带着丝丝血迹。

只有几个字:我的衣服好看吗

这是在高柜之上,她搂住夜羽阳的瞬间,夜羽阳抓住她时,塞进去的。

七公主没疯,从叶知涵上高柜准备劝她之际,便发觉了。

可她为什么,明明没疯,却要装疯?

血字,代表着一个人生命受到威胁,代表那个人不得不用血表示事情的严重性。

夜是七公主的亲哥哥,一母同胞,却为何,夜羽阳连他都信不过。

若是连他都信不过……要么让她感到危险的人就是夜曦,要么,也应当是与此人有极大关系的人,并且那人,让爱护妹妹的夜曦,平生有了犹豫之色。

会是谁?

叶知涵眸光闪烁不定,看着手中的布条。

这样一句不清不楚的话,她如今只能判断出,夜曦并未将实际情况告诉她,甚至,将夜羽阳保护起来,不是保护,而是一种变相的圈禁。

夜羽阳的衣服漂亮吗?她看到的夜羽阳,衣服很华美,可也更将她本人衬得骨瘦如柴。

脑海中划过方才她弹琴的那一幕。

从方才夜曦的反应来看,夜羽阳并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了。

可是为什么?

如果是一个真正的疯子,那么他所做的事情,自然无迹可寻,但夜羽阳,她没有疯,那么她这样做,一定是在暗示她什么。

叶知涵起身,走到了自己面前摆放的琴桌处,并未坐下,而是站在对面,看着座椅之处。

既然夜羽阳不是第一次对弹琴之人扑过来,那么,就代表在她之前,还有人,也弹奏过这琴。

夜曦?叶知涵很自然将人排除,若是他,夜羽阳应当直接扑的人是他,而非琴了。

不!叶知涵感觉自己脑海中有一条隐隐约约,很模糊的线,她要将雾拨开,看清楚究竟是谁!

是了,她想错了。

如果是一个疯子,自然仇人弹琴,他扑向的目标是人,可夜羽阳是在暗示她,因为担心她猜不到,所以特地过来,冒着被夜曦察觉的危险,朝她扑了过来。

虽然夜羽阳的手是朝自己抓过来,可她当时的眼神,看向的,是她手中的琴。

为什么?这琴是她的东西,按理说,她不应该去毁坏自己的东西才是。

除非……

这不是她的东西。

叶知涵眼中划过一抹震惊。

夜羽裳!

那个代替原本的夜羽阳,嫁到周国的女子。

是了。

唯有是此人,才会让夜曦这样天不怕地不怕,甚至连大漠那些人都可以不顾及的人,犹豫不决。

甚至只能不断转移地方,防止夜羽阳被自己的双胞妹妹杀掉。

竹茶山庄,是她挖走了宝藏,这琴,也是她假借夜羽阳的手,让天下人以为,那把梧桐兼雨是夜羽阳找到的。

不知情的人会以为,不过是把古琴,最多有名一些,注入内力,伤害高一些罢了。

但知情者,会不自觉将矛头指向夜羽阳,

三大古琴皆出世,必然争锋相对。

伏羲是最早出世的,随后便是二十多年前,她的师父决明子带着菩提无心游历四海,而一年前,她又带着此琴去了西晋。

最后这把,梧桐兼雨,出世于去年的狩猎大会。

夜羽裳这招避其锋芒,拿亲姐姐挡刀,当真是步好棋。

纵然叶知涵并未与此人见过,可她也知道,自家莹姐姐,对于此人很是看重。

她在莹姐姐心里,地位甚至超过了自己。

看了一眼手中的布条,叶知涵似乎明白了,夜羽阳在告诉她,当初设计她被迷晕轮奸的,就是夜羽裳。

衣服,可不就是裳嘛。

莹姐姐,你这次,当真是遇见敌手了。

叶知涵掩去眸中忧虑,将手中布条,放在火光之下燃尽。

她心里十分清楚,莹姐姐待人,认定是真心,便会倾力相待,如今这夜羽裳,是真的将莹姐姐的弱点打探得一清二楚。

她必须赶快将此事告诉莹姐姐。

不,不是告诉她,而是告诉,哥哥。

哥哥保护莹姐姐,不留余力,此事即便不是真的,但若有人提了出来,他一定会追查到底。

看着眼中的琴弦,叶知涵嘴角噙着笑意。

夜羽阳,我已经把自己能帮的,都帮了,至于能否出来,便看你自己了。

第二日,叶知涵仍旧一身白衫,带着斗笠,牵着马匹出城了。

此刻虽是寒冬腊月,却也依旧有暖阳照耀。

若是所料不错,应当会有人来找她才是。

叶知涵出城不过一百里,便有人恭敬地拦住了去路。

“秦小姐,我家老大有请。”

“还请带路。”叶知涵微微颔首。

茶棚之中,一名男子坐在里面,其余四周站着好几名男子,凶神恶煞。

叶知涵到了男子跟前坐下,便有人来上茶。

茶非好茶,宴无好宴。

叶知涵取下斗笠,随意抿了一口,便不再用茶。

两人静坐着,只等谁先开口。

一刻钟过去,叶知涵仍旧波澜不惊,男子却是坐不住了。

“秦小姐,果然是女中豪杰,在下佩服。”

叶知涵浅笑着颔首,并未出口相问。

其实她已猜到是何人,又是什么目的,但对方能将她明智的莹姐姐都骗得团团转,她自然也必须小心应对。

第四百九十六章 陪葬

不问是谁,证明自己不蠢,不说自己已经猜到,是为了掩饰自己太过聪明,避免引起不必要的猜忌,横生枝节。

“秦小姐,难道……你都不奇怪,为什么我要请你来吗?”男子笑道。

“秦桑从不逼问旁人,公子若是想说,必然会告诉秦桑,若是不说,想来,秦桑如何急,也是问不得的。”叶知涵微微一笑,神色自若。

男子心中暗道,此人虽然面色温和,不骄不躁,可却是不好相与,他也无法拿捏。

来之前……

“这个秦桑……有些意思,可以让人探探口风,若是觉得可以,便找个机会直接开门见山,不必绕圈子。”

“不绕圈子?主上,她……当真能为我们所用吗?”

“她只要是真心喜欢皇兄,必然会为我们所用。她是个聪明人,知道择良木而栖,你绕圈子,反而失了诚心。”

“可她若是毫无势力,那岂不是对我们毫无用处……”

“闭嘴!你懂什么?真正聪明的女人,哪怕她只是一个人,只要她想,便能将这天下搅得天翻地覆!不要小瞧女人!”

男子猛然回过神来,看着眼前依旧浅笑晏晏的女子,忙不迭起身,恭敬行了一礼,道:“秦小姐,在下曲达,见过秦小姐。”

叶知涵起身回了一礼。

“曲公子不必多礼,小女子秦桑,见过公子。”

曲达眸中划过一抹异色,还是如常道:“秦小姐,我们此次请秦小姐相见,实则并非是我们,而是我们主上,想要与秦小姐合作,做一笔交易。”

叶知涵神色没什么变化,仍旧浅笑道:“曲公子许是说笑了,秦桑不过区区小女子一名,无权无势,何德何能与人合作。”

这……曲达有些后悔了,他方才,却不应给下马威,如今,此人倒是同他拐弯抹角,他原以为,此人区区女子,无权无势,应当很好招揽才是。

唉……当真是他轻视了。

恭敬起身,对着叶知涵便是鞠躬,其他男子见状,也跟着弯下腰去。

“秦小姐,对于方才的事情,我很抱歉,是我过于小瞧女子,也并未将秦小姐放在眼中。”

“但请秦小姐相信,我们主上,很尊重秦小姐,主上因为有事,不能亲自前来,特派我们来,是真的诚意十足,还请秦小姐相信。”

曲达说着,抬了抬手,便有人立刻泡了好茶端了上来。

“请秦小姐见谅。”曲达恭敬端了一杯茶水。

叶知涵浅笑起身,微微欠身:“奉茶不必,秦桑方才,也的确任性了些,曲公子请坐吧。”

曲达愣了愣,但随即还是重新坐了下来。

西晋,云城。

“四哥,你答应的事情,当真不会反悔?”五皇子华天晏狐疑道。

“我不屑于骗你。”华天凌嗤笑道。

“你……”

没等华天晏发怒,华天凌又道:“即便不信我,难道连你最信任的百里兄也不信了吗?”

百里英此刻,已经被华天凌暗中从边境送了回来,身子将养得很好。

原本在低头看书,闻言,不由得抬头,此刻浅笑着看向华天晏:“殿下,你不信我吗?”

“自然是信的!”华天晏脱口而出,随即意识到失言,有些尴尬地道,“不过是不信他罢了,四哥花花肠子太多,我怕阿英你也被他给骗了。”

百里英眸光闪了闪,旁人并未注意。

“我哪里花花肠子多了?”华天凌反驳道。

“殿下,五殿下,百里公子。”花七少急急走了进来,做了一揖,便将手中的信递给华天凌。

“什么东西?”华天晏没头没脑道。

“北周来的。”花七少简明说了,便坐在一旁不再开头,脸色很是严肃。

北周来的。

百里英心知,应当是要动手了,如若不然,那边不会在此刻传信过来。

华天晏不知道里面的弯弯绕绕,本还想问话,见百里英制止的眼色,也就收住了原本到嘴边的话语。

华天凌看完,没有花七少那般,担忧,反倒是开心至极,甚至带了一丝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要开始了?”百里英道。

华天凌点头:“他说,我们准备了这么久,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如今,东风来了。”

百里英没有太过惊讶,只是点了点头表示赞同,再继续耽误下去,还真的会很棘手。

“动手?这是好事啊,七少,你为何面色如此凝重?”华天晏眼中,能够让百里英重新出现在世人面前,重新开始他的仕途,这比什么都好。

见华天晏这样说,百里英与华天凌都一齐看向了花七少。

“但是……”花七少脸色依旧没有好转。

“他说,若是木姑娘亡了,他便让这天下陪葬。”

什么!

百里英眼中满是惊骇。

他知道木姑娘,那个知道他心中藏的最深的秘密的人,他的目光不自觉看向了华天晏,但又很快若无其事移开视线。

他不能让自己,影响阿晏的一生。

“木姑娘?那是谁?北周皇后吗?”华天晏道。

众人都不由自主点头。

“这有什么嘛,嫂子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华天凌无所谓笑了笑。

“不,你不知道,那个方子用下来,非死必傻,成功的几率连半成都没有……”花七少忍不住反驳。

“那又如何?”

花七少嗓门大,华天凌却是直接吼了过来:“若嫂子真的出了意外,他放在心尖上的人,被那些人毒害了,让这天下乱起来,给她陪葬难道不可以吗?你们谁都没有权力阻止!”

他华天凌是个不敢直视自己的胆小鬼,可南宫轩澈不是,难道就连这一点权力,也不可以?

在场的人都不由得愣住了。

两人感情,其实他们有目共睹,当初南宫轩澈为了木雪莹,不惜以身涉险,去百里世家,差点丧命。

木雪莹本人,一路走过来,也都是痛苦不跌,熬过了许多艰难险阻。

若是南宫轩澈真的要这天下陪葬,也无可厚非,他们……其实怪不得他,而他们,也根本无力阻止。

第四百九十七章 浮尸

“你们在说什么?什么陪葬不陪葬的?我方才……似乎听见你们再说莹丫头?”毒仙柳白从门外走了进来。

是了,在江南行踪暴露后,他便选择的回到这里,这也是木雪莹的意思。

“前辈,您没听错,晋国,马上就要变天了,而天下……也不远了。”花七少叹了口气,面色凝重。

“嗯,你徒弟说,如果嫂子死了,他就让这天下给她陪葬,这礼物,不错吧?”华天凌嬉笑道。

柳白愣了愣,眸色微微深沉。

“罢了,我去看看蛊养得如何。”他做不了什么,也插手不了,他的徒弟,从来都有自己的想法,他能做的,只有尽力,让莹丫头尽可能活下来。

不求如正常人,只求活下去。

“我同你去。”花七少跟了上去。

“若是有事需要我们,便差人来说吧。”柳白说着,与花七少并肩走了出去。

“这两人的感情,当真深厚。”百里英笑了笑,只是笑容之中,还带了一丝无可奈何。

“四殿下,既然他已经开口了,我们便尽早将事情确定下来吧。”百里英敛了思绪,正色道。

华天凌点点头,这段时间,他都快被逼疯了。

自去年回来,他的势力便几乎全部被换了,只有一直跟着他的赵源还跟在他身边,不离不弃,周围整天都是一群冷嘲热讽,落井下石的人。

他被迫,做了整整一年的缩头乌龟,什么都不做,只为了让华天宇和圣女慕雅得意忘形,让皇帝开始后悔,不该一家独大。

果然,晋皇后悔了,开始慢慢任用华天凌,还有华天晏。

但又忌惮着华天凌的势力会压过他去,晋皇又只是派他去一些不相干的职位。

他本就不满于这个所谓的皇帝,早就想轰轰烈烈干一场了。

既然好兄弟想让这天下乱起来,他便助阿澈一臂之力。

反正……他如今对于哪个女子,都是一种辜负,不若将心放在大事上,等一切尘埃落定,再来论他自己的私事。

毒仙柳白与花七少去了药房,掀了盖子,便瞧见在槽中饲养的蛊虫。

“前辈,你可是按照木姑娘给的方子养的蛊?”

柳白点头,他们原本,钻研出来的解药成分都没有差错,唯有这培养蛊的方法,他差一点就酿成大错。

索性木雪莹送来的方子及时,他已经用去的药草都是给蛊虫强身健体的,并无不妥之处。

花七少仔细看了蛊虫,刺鼻的味道扑面而来。

“你拿了百蛇蟒的蛇胆做它的栖息之地?”

柳白微微点头:“不仅如此,其中,我还加了自己的血,还有断肠草。”

“断肠草不是给它作吃食吗?作为栖息……可还有用?”

柳白点头:“这些药泥,它会吃掉,虽然吃得不多,但能吃一点,倒也是好的。”

花七少若有所思地点头,又道:“还需要多久才能养好?木姑娘……想来今年年底便会过来了。”

“如今十月,老头子正带着枯叶梅往这边赶,想来明年开春可以养好。”

“殿下的大事最迟年底可以结束,到时候,也能多加一层护卫。”

柳白闪了闪目光,摇头:“护卫又有何用?”

若是活不下来,便是无人来侵犯,又能如何?

花七少也知道柳白指的什么意思,此刻合了嘴,没有说话。

只盼上天有好生之德,莫要让无辜之人殒命。

“殿下,大皇子到了。”赵源走到门口,恭敬道。

“四殿下,我与五殿下便先告退了。”百里英缓缓起身,华天晏立刻上前扶住他。

“多谢殿下。”自边境劳役后,他的腿便有些许不便,尤其是湿寒天气,左腿更是隐隐作痛。

“你我之间,无需多言。”

两人走进了内室。

华天凌看着两人背影,眸光闪烁不定。

“殿下?”见华天凌出神,赵源不由得出声提醒。

回过神来,华天凌不过淡淡一笑:“走吧。”

华天宇这些日子,因为晋皇又将他手里的兵权放还给华天宇,便又开始得意忘形,隔三差五便要来他这里,“慰问”几句。

“四弟,别来无恙啊?”华天宇笑道,身后的侍卫在两边一字排开。

“多谢大哥关心,这些日子,四弟过得很是悠闲。”华天凌笑的满面春风,仿佛华天宇,真的帮了他多大的忙一般。

华天宇被噎了一下,却又做出一副惋惜状,道:“四弟,为兄本想请父皇,多加重用于你,却只换来了他的厉声斥责,最后,这件事情也就不了了之,却不知,四弟究竟又有什么地方,让父皇不高兴了?”

“大哥好意,四弟心领了,让大哥受父皇迁怒,是四弟的不是。”

闻言,华天凌也没有一丝怒色,甚至半点不悦也没有,一直都带着温和的笑意。

“许是父皇觉得,四弟的才能比不得大哥,便将兵权又交给大哥来了,到底……大哥更适合才是。”

云城禁卫军左翼罢了,如今的云城,很乱,几乎什么都有,不到夜色降临,家家户户便都关了门。

之前华天凌当值时,还要太平些,可如今换做华天宇接手后,可以说是乱得无法无天,百姓们连白日出去,都要小心翼翼,摊贩们根本不敢带许多东西摆摊,只摆了两个,遇到事,直接挑着便跑了。

华天凌此言,明显在冷嘲热讽。

华天宇面色一僵,竟是直接挥袖走了进去。

赵源弯了唇角,跟随华天凌走进了大堂。

“四弟原以为,大哥此刻还在为前日离奇的水上浮尸案件头脑发疼呢。”

华天凌似是没看见华天宇的面色一般,若无其事道,当真是气死人不偿命。

华天宇咬着牙道:“此事,就不劳四弟费心了。”

“原来大哥已有安排,既是如此,四弟也就不用担心了,只看后面的结果便好。”

华天宇愣了愣,华天凌这样说,莫不是他有办法解决?

华天凌仍旧是端坐着,一脸笑意。

最近一个月里,已经在护城河里,发现了三具浮尸,死法都是一样的,死后抛尸。

第四百九十八章 立嫡立长

两人又虚与委蛇了几句。

“四弟,没想到父皇断了你的俸禄,竟是还能喝到这样好的茶水。”许是没话说了,华天宇开始就着手中茶水评论起来。

华天凌看破不说破,道:“各处都在私下有些买卖,大哥是在说笑了。”

每月俸禄就那么点,怎么可能养活手下一大堆人。

华天宇也是皇子,也有官职,手底下怎么可能没有一两个庄子铺子。

“原是如此,是大哥疏忽了。”华天宇尴尬点点头,又四处看了看,道,“听闻五弟经常往四弟这里来,不知都有些什么好玩的,不若带为兄一个?”

“本就没有什么好玩的,不过是斗斗蛐蛐儿,画一画这景色,偶尔吟上两句诗,还有……便是去那花楼找姑娘罢了。”华天凌笑了笑,眼中带了一丝戏谑,“莫不是大哥也寂寞得久了,想与我们一同去玩乐?”

华天宇心中也想啊,府里的女人,他都玩腻了,而且,那些人,都是心怀鬼胎,他都一一防备着,根本不能尽兴。

可如今……

他在朝堂之上,分明是仁德兼备的形象,去花楼这种事情,他自是不会明目张胆去的,即便去,也得很小心,很小心。

朝堂上总还是有些人看不惯他的做派,等着抓他的把柄,弹劾于他。

该死的,立太子向来都是立嫡立长立贤,他是长子,又最得皇后喜爱,地位比嫡子华天晏不知高出多少来,论贤能,他也自认纵使不比华天凌高,却也差不了多少。

若不是那些人太过古板,死活咬着他的出身不放,他又如何到现在都还只是个皇子,只怕,父皇早已将他立为太子。

华天凌不知他的想法,若是知道,只怕会笑的合不拢嘴来,华天宇分明没有多少脑子,却偏偏还自以为是,如果说华天晏是愚笨,但他胜在有自知之明,而且,华天晏为人可比他们二人仁慈多了。

至于贤能,三人之中,华天凌无论是头脑还是才能,都比这华天晏还有华天宇强出不止一点点。

华天宇这样狠毒自傲又没有脑子的人,是个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他不是辅佐的最佳人选,也因为如此,晋皇敢把八成的兵权都交给华天宇。

当然,也不仅仅如此,在华天凌看来,苗族人应当与晋皇暗中达成了什么协议,所以神坛内,暗中操练士兵,这件事,是经过晋皇本人同意的。

不得不说。晋皇虽然老了,追求长生不老,但防范自己的三个儿子,这安全措施做的真是到位。

交给华天宇,以他的本事,根本掀不起风浪来,甚至华天凌即便什么都不是,即便闲职在家,也依旧能够压制华天宇的苗头。

甚至即便华天宇可以只手遮天了,但他的合作对象,可是苗族圣女,那个与晋皇有交易的慕雅,完全可以通过慕雅,再将放出去的权力顺利收回来。

这步棋走的,真是高明。

“四弟莫不是说笑了,这种糜烂享乐之事,大哥还是不去了。”

华天凌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也是,大哥这样一尘不染的人,怎会去贪图温柔乡,美人怀呢,再者,大哥府里,若是四弟记得不错,前几日应当礼部侍郎还送了两个貌美年轻的女子进府吧?听说能歌善舞,堪比昔年赵飞燕,能做掌上舞,却也不知是也不是。”

“此传言如何能够当真,四弟还是莫要轻信。”华天宇笑着摇头,心中却是犯嘀咕,自己为何不知道这民间传言?

可恶,这华天凌又在他的府邸安插细作,当真是到了此刻还不死心吗?

“大哥若是对她们不感兴趣,不若将人送给四弟,四弟保证,会待她们很好很好,绝对不会亏待了去。”华天凌含笑道,一脸真诚无害。

若不是保持着自己的形象,又忌惮着华天凌反扑,华天宇此刻,真的想给华天凌一巴掌。

安插了眼线,现在又要去抢他的女人?哼,想得美,这两个人他都没享用过,怎么可能白白送给华天凌。

“四弟你说笑了,那不管怎么说,都是张大人的一片心意,大哥便是再如何,也会好好善待她们的。”

见华天宇上心了,华天凌挑了挑眉,笑的云淡风轻:“既是如此……四弟便准备去花楼了,今日还和五弟约了怡红院的头牌杜鹃姑娘,若大哥今日来无事了,四弟这便告辞了。”

华天凌这模样,华天宇更是看不透了,但他心里确实不敢肯定,华天凌是不是对于这个浮尸案件,有什么线索。

他已经调查了半个月,却毫无进展,方才离宫之时,又被父皇呵斥一通,他若是破不了这个案子,这云城的兵权,他便要交给旁人去管了。

旁人,自然,华天晏或者华天凌。

“等等。”见华天凌是真的要走,甚至脚已经迈出大门,华天宇急了,立刻起身阻止。

“大哥,可是还有事情没有嘱咐?”华天凌看向他。

“那个……护城河的浮尸案件……”

“浮尸案件?”华天凌挑了挑眉,“父皇不是交给大哥了吗?怎么了?是遇到难题了?”

被这样当着一众侍卫面前说出来,华天宇的脸色十分不好看,但他却不好发作,到底有求于人,若是华天凌真的知道些什么,他就可以挽回在父皇面前的形象。

华天宇对着一旁侍卫挥了挥手,除了赵源以外,其他的人都自行退到院子里。

狠狠盯了赵源一眼,后者却仍旧不卑不亢,也不理会他,依旧站在那里。

无奈,收回目光,华天宇决定暂时不和这种小喽啰计较,敛了思绪,看向华天凌:“四弟,此事,很是匪夷所思,三个人,都是女子,也都面目全非,身体发紫,却又检测不出有中毒的迹象,甚至整条护城河两侧,都没有一丝足迹可言,对此,四弟可有想法?”

甚至四天前那具尸体,他们派了人连夜把守,可是到了第二天,却仍旧是看到了浮尸,没有凶手的影子,仿佛那尸体,就是凭空出现一般。

第四百九十九章 由他做主

华天凌含笑道:“大哥这样英明神武,甚至一直调查案件的人都不知道,四弟又如何能够知道什么关键线索呢?”

“你当真不知道?”华天宇的声音带了一丝气急败坏,感情这家伙方才一直在和他开玩笑,将他当猴耍?

华天宇立刻便要发火,华天凌却不疾不徐道:“大哥,这样着急,可是得不到你想要的东西,会把人吓跑的。”

“华天凌,你到底是知道还是不知道?别给我故弄玄虚!”华天宇生气地拂袖坐下,也不看华天凌,径自喝着茶。

他怕再看华天凌这张脸,就会控制不住自己,揍上去。

说来也奇怪,每次来,华天宇都会碰一鼻子灰,但却又乐此不疲,每每得了空,找了机会,都要来耀武扬威一番,然后悻悻而去,如此反复。

“四弟说不知道关键线索,却不代表,我不知道无关紧要的事情。”

华天宇忍着心中的不耐烦,道:“你说吧,我听着的。”

在他看来,若真的无关紧要,华天凌是不会说出来的,这人可不会那么无聊。

正如他府里那两个美女,想必一定有古怪,他回去,还要好好调查一番。

华天凌还是一脸和煦,完全气死人不偿命。

见华天凌没说话,华天宇便看向他,见他默不作声看着自己,心中将此人千刀万剐,面上还是扯出笑容:

“四弟,你想要什么,尽管开口,大哥能做的,一定会做到。”

华天凌挑眉:“大哥,你的话……四弟可还能信?”

上一次,华天宇找他帮忙,他帮了,于是功劳全是华天宇的,这点他也没说什么,本来也就没有要求,然而他要的东西,华天宇却是转手送给别人,不然就是直接毁掉,来个毁尸灭迹。

“这……肯定是能信的,大哥不会骗你的。”

“上次……”

“上次只是个意外,大哥这次向你保证,绝对不会忘记,一定会兑现的。”华天宇说着,起身拍了拍华天凌的肩膀,“我们是兄弟,大哥怎么可能害你呢,大哥保证,这次的功劳,分你一半,怎么样?”

华天宇笑着,可那笑容满面红光,好像两人真的是无话不说的好兄弟一般。

华天凌心知这人的脾性,道:“功劳不必,四弟对于这些功名,如今是不敢在意了。”

“那么四弟想要什么?”

“两个要求,第一,我要那两名女子,当然若是大哥舍不得,割爱一个过来也是可以的。”

“……”

华天宇此刻真想给自己一巴掌,为什么方才把这件事情给忘了。

“那么第二呢?”华天宇强撑着笑容道。

如果第二比第一还要过分,这个消息,他不知道也罢。

华天凌笑了笑:“第二很简单的,大哥不要这么紧张。”

“第二,母后的生辰不是还有一个多月吗?不过四弟如今被勒令在府,不能去探望,所以,届时,小弟会准备一份贺礼,烦请大哥替我送去,到底,母后待我不薄。”

华天凌满眼真诚,最后一句话,几乎发自肺腑。

华天宇在听到这句话时,心中压力顿时骤减,原来不过此事,这倒也好办,想来,这华天凌是想借此机会复宠吧?

“母后待你待我,都是极好的,这要求,四弟请放心,大哥答应了。”华天宇猛然摇身一变,成了一个语重心长的老大哥。

“那么……第一个要求,大哥也同意了?”

“……”

华天宇被这突如其来的转变吓得猝不及防,尴尬地点了点头:“自然,自然是答应了。”

不过是送两个东西罢了,答应的和送出去的,是否还一样,可是由他做主。

“如此,四弟在此便先多谢大哥了。”华天凌正色做了一揖,随即在一旁坐了下来。

“如今在云城之中,大哥可有接到哪个百姓家中走丢女儿的诉状?或是有人口缺失的?”

“不曾,一个也没有,起初,我也以为是城中人,但没有女儿家走失,我查了附近的城镇,也并不缺人,三个死者的身份,至今为止没有查明。”华天宇有些严肃起来,这也一直是他猜不透的地方。

华天凌微微点头,笑道:“破案,其实死者身份,并不需要一开始就知道。”

“不需要?”华天宇难以置信看着华天凌。

华天凌点点头。

往往查案都会陷入一个怪圈,误以为只要知道死者身份,再去追根究底,一切真相就可以水落石出。

当然,这道理原本不错,也是最简单直接的破案之法。

寻常人都会选择从死者身份入手。

然而,面对一个找不到身份的人,而且,是一组无名无姓的女子,查找身份,则成了最愚蠢的做法。

“大哥,我听说,死者的脸部都被毁容,而且,死者全是处女,并没有被侵犯的痕迹,不知正确与否?”

华天宇点头,果然,这个人,即便是连府门都不出,却仍旧对这些事情知道的一清二楚,母后的宴会上,他的礼物,绝对不能送。

华天凌点头,也不去理会华天宇的眼色变化,心中想法,只是自顾自道:“若我所料不错的话,这些女子应当身材姣好,若是面色上佳,应当都是美女吧?”

“嗯,仵作检验后,确定了这的确都是美丽女子,并且,正值及之年,想来凶手会是女人。”

“然而女人却没有这样的体力,可以做到悄无声息地将人杀死,并完成抛尸。”

没等华天凌说话,华天宇便补充道,他想告诉华天凌,这个想法,他不是没有想过,只是疑点重重,又被他否认了而已。

华天凌没有反驳,这种事情,应当只要眼睛没瞎,脑子没有完全坏掉,都能想到。

他要说的,这些却只不过是铺垫而已。

“大哥,我只是想告诉你两件事,其一,连环杀人案,行凶作案的,通常是一群人,而非一个人。”

“其二。”华天凌笑意不明,甚至带着丝丝诡异,“不一定要站在岸上抛尸,才能让尸体变成浮尸。”

什么?

第五百章 祸害人间

华天宇反射性看向华天凌,却被他诡异的笑容吓得心中发颤,为何从前不觉得他的笑容诡异,现在却……

“大哥,你怎么了?”华天凌温和地问道。

华天宇连忙拉回了思绪,装作不经意道:“没事,我方才只是在想,四弟你方才说的第二点,可是有据可循?要知道,护城河从最初修缮开始,便在四周都以大理石为基石,根本凿不开的。”

“大哥,即便是大理石,又覆盖了特殊汁液,但你不去试试,又如何知道他凿不开呢?”华天凌不紧不慢道。

华天宇顿时哑口无言:“这……”

“四弟莫不是去凿开过?”华天宇当真是抓得紧,若华天凌敢承认,只怕华天宇立刻就可以将他抓起来。

“自然没有。”

“那你如何知道,可以凿开护城河?而且,如果那人将河凿出洞来,那大水难道不把他淹没了吗?”华天宇满脸狐疑。

“我是猜的。”

“……猜的?”华天宇感觉自己似乎又在莫名其妙的被人耍了,正想找华天凌不痛快的时候,华天凌又开口了。

“不发大水,有两种可能。第一,可能是那个人刚好找到了机关,发现了不被水淹没的地方,毕竟,大哥你应该知道,给皇家做事的工匠,为了避免皇帝下令陪葬,一向都会选择在其中留下密道,以备不时之需。”

“第二……”

“第二,那个人本来就是工匠,而且很有可能就是当初参与修缮护城河的工匠,因为父皇年纪大了,所以后来修缮的工匠,都没有被处死。”华天宇立刻抢过了话茬。

“不,是那群人之中,可能会有一个是工匠。”华天凌补充道。

“很好,四弟,这次多谢你了,只要能够找到那群凶手,我一定会算你一份功劳。”华天宇说着,拍了拍华天凌的肩膀,就要往外走。

他要赶快行动起来,打那些人一个措手不及。

“功劳不必,大哥只要别忘记答应四弟的事情便可。”华天凌看着华天宇的背影,喊道。

“放心。”华天宇冷冷一笑,继续往前走去。

出府后,手下人便立刻问道:“殿下,当真答应四皇子了?”

“答应?”

“就是将那两个女人送给四皇子,还有替他送礼物给皇后娘娘的事情。”担心华天宇忘记,手下补充道。

华天宇冷冷一笑:“我可没那么好心,我能为他做的,不过是让他离死亡更进一步而已。”

帮死对头做嫁衣,这种事情,可不是他华天宇所擅长的。

“你派人去调查府里那两个女人。”

“是。”

府里,看见华天宇离开,华天凌也就跟着起身进了内室。

“怎么,你真的要帮他办成此事?”华天晏问道。

“难道我不像是诚心诚意吗?”华天凌笑了笑。

华天晏喝水差点被自己呛住,就是因为太像真心的,所以他才会怀疑,华天凌是不是另外还有计划。

“像,像极了。”

恰好此时,坐在一旁的百里英开口了,温润如玉。

“像便好,否则,他要如何达到这最顶峰的位置,感受这一下子跌下来的痛苦呢?”华天凌语不惊人死不休,如同在说家常便饭一般。

“那你方才,为何说与我去楼子找乐子?再者,送礼给母后……虽然母后不太喜欢我,但你让我送去,至少我不会做手脚吧?还是……你就那么不相信我?”

华天晏喃喃道,好歹他们现在也是合作关系,能不能稍微相信一下他的盟友?

华天凌笑而不语,弄得华天晏一头雾水。

还是百里英开口解释:“殿下,既然你都知道,大殿下一定会做手脚,那么四殿下自然也知道,你说这送出去的东西,会那么简单吗?”

“哦~~,原来是这样,四哥,你太阴险了。”华天晏此刻听明白了,虽然嘴上斥责着,可脸上却满是幸灾乐祸的笑容。

华天宇这种阴险小人,自然是早死早好,免得留在世上祸害人间。

“那两个女子……四殿下可有把握要回来?”百里英道。

“能,不过……她们兴许会受一些虐待。”华天凌微微点头。

那两个女子,其实就是他的人,她们进府,其实只是为了做一件事情,这件事情,很危险。

“殿下,五殿下,百里公子。”

花七少随后走了进来,他是听闻华天宇来了又走了,这才过来的。

“启之,来得正好,我缺一样东西,你可以帮我去做一下。”华天凌笑道。

“好,殿下请说。”

“你附耳过来,是这样的……”

在听完华天凌的安排之后,花七少不由得笑了笑,随后道:“此事,启之知道了。”

“四哥,那连环浮尸案,凶手你是不是一早就知道是谁?”华天晏问道。

“五弟,我又不会未卜先知,我已经被关在府里两个月了,从来也没有出过门,你不是不知道,又如何能够知道凶手是谁呢?”

华天凌继续卖关子,花七少看了一眼几人,不由得心中暗笑,对着百里英微微颔首,随后退了出去。

“四哥,你应当是早就知道,我可不信,你什么都不知道,却还分析得头头是道。”华天晏虽然笨了些,却不是个白痴啊,这分析,必然不是现在才有的啊。

“百里兄,他不说,那你告诉我,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殿下,此事……”

百里英出声准备解释。

“唤我阿晏好了,你我何时又这样生疏了。”华天晏不满地嘟囔嘴,

百里英脸色微沉:“君臣之礼不可废,殿下,你忘了。”

华天晏破天荒没乖乖听话,却也并未出声反对。

百里英敛了心绪,道:“四殿下,还有那两位的爪牙遍布整个西晋,想要知道一些小人物的动作,虽固然繁琐了些,却也并非难事。”

华天凌笑而不语。

“再者,护城河修葺一事的负责人,虽然明面上是陛下的人,但实际上却是忠心四殿下,有些人的背景,只要想查,便是轻而易举。”

第五百零一章 各怀鬼胎(一)

华天晏微微点头,喃喃道:“原来果真如此。”

华天凌偏头对着赵源吩咐几句,后者便领命退开。

“想来……应当去青楼,找找那里的头牌了啊。”华天凌起身看向华天晏,余光却又瞥向百里英。

“嗯,四哥你方才同他说了,这事情,他定然会去证实。”华天晏思忖片刻,立即点头同意。

“百里兄,可要同去?”

百里英眸色暗了暗,却在华天凌询问的时候,面色如常,温和一笑。

“两位殿下去便是,英同去……风险太大。”他如今还是戴罪之身,所谓的“百里英”,此刻还在边境之中做苦力,若被人查到他私逃回云城,且不说包庇帮助他的两个皇子,就是整个百里家,也都会受到牵连。

不过好在,这样躲躲藏藏的日子,不会太久了。

“没事的,四哥肯定有办法瞒过去。你说是吧,四哥?”华天晏揽着百里英的肩膀,看向华天凌。

华天凌含笑点头:“的确,若是百里兄想去,天凌自然有办法处理。”

可是……他想去吗?

那个地方,他百里英从来不会涉足。

微笑着摇摇头,百里英起身道:“多谢殿下好意,英还是留在此地,不知道毒仙前辈他们的解药研制如何,英这便去看看。”

百里英说着,微微欠身,转身往外走去。

华天晏往前走了两步,随后微微摇头,摆手道:“不去就没办法了,四哥我们去吧。”

背对着华天凌,只看着远去的百里英,眸光闪烁不定。

华天凌似笑非笑的起身:“走吧,再不去,就看不到好戏了。”

“好戏?”

华天凌点头不语,与华天晏一同往外走去。

百里英出了大堂,却并未去药房,华天凌华天晏出门时,他便站在一旁的转角,目不转睛。

因为华天凌被勒令不许出府,所以,他是乔装打扮,与华天晏分别出府,又都在青楼门口汇合。

大街上,此刻是正午,但大街上摆摊的小贩却并没有多少,甚至已经有些还在收拾东西,随时准备了回家。

华天宇从四皇子府出来后,带了一群侍卫四处游走,更是直接将小贩们吓回了家中,不敢出门,不过这些事情,华天宇并未放在心上。

华天晏,华天凌去了怡红院,不过才进门,便已经发现坐在角落的一个便衣男子。

对着华天晏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

有老鸨立刻迎了上来,华天凌含笑低声耳语几句,便被带去了最好的上房,四五美女鱼贯而入。

华天凌挑了挑眉,站在一旁,华天晏也是对那些女子退避三尺。

“五弟,软玉温香,你不去试试?”华天凌低声笑道。

“四哥,我以为……你当是知道的。”华天晏看着眼前弹奏表演,与其他几个带来的侍卫欢声笑语的女子,眸光一片清明。

懂,如何不懂。

“五弟为兄敬你一杯,愿,此情不渝。”

华天凌意味深长的话语,让华天晏原本空洞无神的眼睛再次光亮,却又在片刻熄灭下去,拿了酒杯与华天凌碰了碰,对饮起来。

华天宇回去如火如荼地四处安塞人手,自己则领了几个人浩浩荡荡去了怡红院。

“主子,当真要去捉拿他们吗?”

“怎么,你有意见?”华天宇目色一冷,眸中杀机表露无遗。

“没有没有,属下只是以为,四皇子到底是帮了主子……”

“混账!你是想说本殿受制于人,日后也要被他所拿住吗?”

华天宇自恃比华天凌优秀,却又在内心隐隐觉得比不得华天凌,这本就是他心中的一根刺。

此刻这侍卫是直接触了霉头,瞬间挨了一巴掌。

“主子息怒,属下绝无此意。”

“绝无此意?本殿看你有这意思已经不会一次两次了,说,你是不是暗中投靠了他,所以一直有意无意帮着他说话?”华天宇警惕道。

“属下对主子忠心耿耿,请主子明查……”侍卫不知道自己是哪里说错了,只得生硬解释。

“哟——,殿下这是怎么了?”慕雅迈着婀娜的步态,徐徐走来。

“手下犯了错事,便出言责怪几句,行了,没你事了,先下去吧。”

“是,属下告退。”

华天宇已经转身走进了大堂,慕雅便跟了上去。

“你来干什么?”四下无人后,华天宇的语气立刻冷了下来。

慕雅轻轻一笑:“我如何不能来?殿下,你这样说,可是忘了我们之间的合作吗?”

慕雅此刻的笑容很是深邃,令人看不透。

“自是没忘。”思忖着这苗族的威慑力,华天宇还是缓了语气,决定先不和这人撕破脸皮。

“但如今的情况,你应当知道,我们两人,都备受瞩目,稍有不慎,明日,就会这样有弹劾我们的折子出现在朝堂之上,圣女若是无事,还是不要如此明目张胆来本殿府中为妙。”

慕雅方才,可是从大门走进来,这点,他看得明白

华天宇笑着很是真诚,但内里的阴险,慕雅也看得清楚明白。

“殿下不必如此生疏,慕雅这次……是来相助殿下的。”慕雅妩媚一笑,勾人的眼眸看着华天宇,几乎要勾摄他的心魂。

华天宇愣了愣,随即笑道:“圣女若是想说浮尸案,那么天宇已经知道如何行事了,多谢圣女一番心意,不过很可惜,让圣女白跑一趟了。”

华天宇心中划过一抹阴鸷,他就知道,这个人,在他身边安插了细作,当真是不知好歹,如今又想拿这事来要挟于他,别看他不知道,这慕雅从一开始同他合作,他便看出来这人心怀不轨,他势必不会让她得逞。

慕雅愣了愣,华天宇知道了?什么时候的事情,为什么没人来告诉他?

“不知殿下欲从何处入手?”

不知道华天宇是如何开窍,慕雅心中觉着蹊跷,不由得开口询问。

“本殿……”

华天宇刚要肆无忌惮,开口说出,看着慕雅那求知若渴的模样,却又思忖起来。

这个女人不会无缘无故想知道什么,她今日过来,已经是蹊跷万分,如今又想来套他的话,莫非……

第五百零二章 各怀鬼胎(二)

她也想在父皇,还有众朝臣面前夺个好名声不成?

华天宇心中冷笑,他就知道,这个女人,心思缜密歹毒,定然没之前她说的那么简单,什么只想让苗族人光明正大生活,拥有平等地位,什么她对权势毫无兴趣,通通都是鬼话!

这个女人,夺了他在父皇面前的好脸面,如今竟还要再毁他一次形象,当真是觉得他会坐以待毙吗?

“圣女,你不若将你的破案之妙计,先告诉天宇,天宇也好做出决断来。”华天宇决定先发制人,将慕雅给堵回去。

慕雅怔了一瞬,然后露出温柔妩媚的笑容:“殿下在想什么?莫不是以为……慕雅会抢殿下的功劳?”

华天宇被直直戳中心事,眼眸瞬间猩红起来,只盯着慕雅,仿佛随时都可以都能将她活吞了一般。

但这也不过瞬间。

“没有,自然是没有的,圣女你多想了。”华天宇笑的一脸阴鸷。

慕雅看着从袖口爬出来的那只毒蝎,轻轻抚摸着,仿佛手心躺着的,是多么可爱的小宝贝一般。

“那么……”

慕雅依旧浅笑着,她并非良善之辈,许是她近日来一直都和颜悦色,才让华天宇这样的喽啰也敢在她面前猖狂。

华天宇还想缄口不言,但慕雅手中的毒蝎,已经落到地上,往华天宇的脚边爬来,他还记得上次看见被这蝎子蛰过的人,全身溃烂,苦不堪言。

“我已经派人去查近几年修葺护城河的工匠,看看水中可有通道机关之类。”

华天宇丧气地说着,又道:“行了,我都说了,你快拿走,别让它碰我。”

“小乖,别动。”慕雅并未让毒蝎回来,毒蝎也就站在华天宇的脚边,没有出声。

“殿下别急啊。”

慕雅掩嘴轻笑。

“慕雅你够了,到底还想干什么?”华天宇此刻只觉得自己万分窝囊,堂堂一个皇子,还是未来晋国的皇帝,如今,他居然被一个女人逼成这副德行,若是传出去,不知道他的面子往哪里搁。

见华天宇冒火,似乎也不畏惧自己的小宝贝了,慕雅心中冷笑,轻拍了拍手掌,毒蝎便立刻爬上华天宇的靴子,并不断往上爬去。

“你说,你要问什么,快把这家伙拿开!”华天宇瞬间蔫了下来,看着那毒蝎,他甚至连衣服都不敢脱,只怕那蝎子气急了直接蛰他。

只瞧着毒蝎离他的脸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猛的一下,到了他的脖子,他不由得浑身僵硬,动也不敢动。

慕雅又拍了一下手,毒蝎在华天宇的肩上停了下来。

“殿下肯告诉慕雅,慕雅想知道的事情了吗?”慕雅笑道。

“说,你先把它拿下来,我什么都说。”露珠大的汗水从华天宇脸上落下。

似是看见效果了,慕雅便挥手,毒蝎立刻慢悠悠地爬了下来。

“殿下也不必担心,小乖很听话,它方才,不过是想和殿下开个玩笑罢了。”慕雅笑的很是灿烂,仿佛不知道这自己所谓的小乖是多毒的东西一般。

华天宇这次学聪明了,没有再顶嘴,道:“不知圣女想知道什么?”

“恕慕雅不敬,殿下苦恼半月之久,如何会突然间开了窍门,找到了入手的方法?不知是哪位幕僚,如此通晓护城河之事?”

华天宇看了一眼慕雅,将自己去四皇子府还有接下来的计划,掩去一些细节,其余都大致说了。

慕雅了然于心,果然,她本就猜到可能是华天凌的决断,也只有他这样的人,才可能对护城河有密道之事知晓得如此详细。

果然……

“慕雅方才瞧着,殿下是要出府的模样,却不知殿下接下来是要去往何处?”慕雅微笑道。

华天宇冷眼看着慕雅,却是忍着没有发火。

“去怡红院,听闻我家四弟五弟都在那里,过着纸醉金迷的生活,身为大哥的我,自然要去好好教导一番,劝他们各自回府,修身养性才是。圣女可是要一同前去?”

他还不信了,慕雅要进这样一个风花雪月的场所。

慕雅闻言,脸色果然微微变了一变,勉强掩饰住自己的失态。

“不了,慕雅就不去了,不过……”慕雅淡淡一笑,道,“劝殿下还是不要去为妙。”

“圣女是心疼我家四弟了?”华天宇咬牙切齿道,他就知道,这个女人,还是朝三暮四的主,城中最为俊美的就是华天凌,其次便是他了。

这女人,得到他之后还不够,居然还想得到华天凌。

“自是没有,慕雅这是为殿下考虑。”

慕雅面色不变,一副真心为华天宇打算的模样。

“殿下请仔细想一想,他们去怡红院的消息,是不是四皇子亲自说与你听的?”慕雅道。

华天宇面色一变,这消息,是华天凌亲口说的不假,他初时听,只以为看到华天凌眼中的嘲笑得意,以为是他想气自己,如今慕雅一提醒,他这才觉出不对劲来。

华天凌从来不做无用之事,告诉他这个消息,定然是笃定他会带人去滋事。

“你的意思……是他在那里设了圈套给我,只等着我去了往里钻?”

慕雅微微颔首,又道:“除了年幼的皇子以外,原本朝中便只有殿下,还有四皇子,五皇子在朝中受陛下看重,如今,其余两位皇子的羽翼都已被折得差不多,殿下是众矢之的,这一点,慕雅不说,殿下也是知道的。”

“但同样,这两位皇子与殿下都没了抵抗之力,如今想要与殿下争一争,必定达成共识,携手对付殿下。”

“若是殿下当真要去,切记不能轻信他们任何一人。”慕雅满脸都是为华天宇打算,她话中没有陷阱,这一点,华天宇还是能够肯定的。

到底两人还是同盟,在一切还没尘埃落定之前,在外敌还没全部消灭之前,他们还是一致对外。

“雅儿,果然还是你懂我啊。”华天宇笑着走到慕雅身边,便要搂着她。

慕雅虽没反抗,但却出声阻止了他进一步动作。

第五百零三章 美味

“殿下,慕雅这次来,其实是陛下让慕雅前来相助于殿下,若是无要事,慕雅这就去护城河了。”

华天宇微微一愣,果然,还是父皇不相信他,竟然派了一个女人来,说是帮助,其实也是监视吧,人老了,果然是疑心病重。

放开慕雅,华天宇的语气冷了三分。

“去吧,若是需要什么,去府里来寻本殿便是。”

华天宇说着,再次往外走去。

慕雅眼中划过一抹冷笑,在华天宇背后慢慢跟着。

出府后,两人便一前一后分道扬镳。

怡红院里,华天凌与华天晏等了许久,却并未见到意料之中的人闯进来。

“奇怪,怎么过去一个时辰,也还是没有人来?”华天晏等的有些不耐烦,低声问道。

华天凌也是同样奇怪,拍了拍手,一个暗卫出现在身旁。

“去查。”

暗卫领命离开。

不一会便回来了,在华天凌耳边说了几句,又隐匿在空气中。

“圣女去找他了。”华天凌低声道,“想来是被她看破了我们的计划。”

虽被看破,华天凌却并未有急眼之色,华天晏本来有些焦躁不安,但见华天凌如此,也就镇静下来。

华天凌身上,有一种与百里英一样,可以带给他令人安心的力量。

“四哥你还有良策?”

“迷惑之计,他来或不来,其实差别不大,我们的目的,其实已经达到了。”华天凌看着手中的酒杯,轻笑道。

华天晏突然想到了什么,也含笑点头,顿时语气也轻松了许多,扬手唤来小厮,道:“你们这里有什么糕点酒水?”

小厮说了一通,华天晏并未尝过,索性道:“都各来一份吧。”

“都各来一份?”

“怎么了?有何不妥吗?”华天晏疑惑道。

“绿豆汤,绿豆羹一类,都是夏日里清热解暑之物,如今将入寒冬,这一类食物,我们为了客人着想,都是不会上的。”

华天晏了然点头,便不欲再坚持。

“看来你们还是很贴心的,既然这样,那我就不……”

“等等。”一直在旁边听着的华天凌突然沉默地开口了。

“都要一份吧。”

华天晏挑眉不解,但还是挥手让小厮下去。

食物种类繁多,全部都做出来需要些时间,唯绿豆一类很快便能做好。

看着眼前的绿豆汤,华天凌拿起汤匙舀了一勺,却并未入口。

“四哥,我与你相处这般久,却也从未见你吃过这些消暑之物,今日怎么想起来食用了?”华天晏道。

华天凌晦涩不明的目光落在羹汤之上,沉默片刻,道:“我其实并不喜欢这类食物。”

“那你为何还要……”

“只是曾经有朋友喜欢,我便也想试试,看看是否真的那般美味。”说着,华天凌便吃了起来。

他此刻,依旧记得,那个面对着毁容宫女,满脸鲜血的女子,坐在椅子上,波澜不惊地喝着绿豆汤,甚至还赞不绝口。

到底两人合作已经一年了,华天晏心中隐约猜到什么,暗中惊讶,但到底没有确定,面上只是忍着没有询问。

有些事情,华天凌既然放他一马,那么他,也没必要追根究底。

华天凌尝了第一口,清凉可口,的确是清热解暑之物,但……除了甘甜,他以为,并无什么可以称赞的地方,甚至……细细追寻,当中还有一丝丝苦涩。

不知安溪……究竟看上这东西哪里,为何这般爱喝。

“是不好喝吧?”华天晏似是看出华天凌的蹙眉不悦之意,笑问道。

华天凌沉默着没有说话,但明显是默认了。

“四哥,恕五弟直言,平日吃惯了这些山珍海味,再吃这些寻常百姓家的东西,清汤寡水,自是觉得不好吃的。”

华天晏笑着吃了一点东西,耳边丝竹之声不绝如缕。

“这点我知道。”可安溪……分明也是贵公主……

不!华天凌的目光猛然充满了难以置信。

他还记得南宫轩澈曾经告诉过他,安溪与他的经历很是相似,不过不同的地方是,安溪的亲生母亲,不仅不疼爱她,甚至还亲眼看着旁的人去伤害她,安皇也对此置若罔闻。

“对于穷苦之人来说,这东西虽然简便寡淡,却是世上极好的美味。”华天晏说着,也盛了一碗羹汤来喝。

穷苦之人,根本吃不起这些好东西,哪怕再难吃的东西,在他们眼里,也都是美味。

华天凌缄默不言,却是硬生生将整整一碗喝掉了。

华天晏闪了闪眸子,却并未说什么。

突然,外面一阵喧哗,华天凌看了一眼华天晏。

“你让开!”

“官老爷,不能进去,里面可是……是贵客啊。”老鸨拦住。

“贵客?我倒要看看是什么贵客,老鸨,你知不知道我们是谁?”来人强硬拉住老鸨,手中令牌举了起来。

老鸨看见的第一眼,立刻怂了下来。

“官爷,您……可这里面的贵客,也不是小的们惹得起的,您看……”

“我们知道里面是什么人,也知道你们是做的小本生意,今天就是奉了我们主子的命令,来寻他们有事相商而已,此事,我家主子早已吩咐,只要你们不多加阻拦,便不会牵连你们,若是出了什么事情,他们要找你们麻烦,天塌了也有我家主子顶着。”

老鸨立刻眉开眼笑,乖乖把自己的人都撤了下来:“好好好,官爷请进,官爷里边请。”

房门缓缓被打开。

映入眼帘的,却是歌舞升平的房间,桌上美食摆满,但却只有华天晏一人在此,与一众美女,玩着躲猫猫的游戏。

“抓住你啦!”华天晏抱住了门口刚刚走进来的侍卫,伸手在他脸上捏了一把。

“五殿下?五殿下?错了错了。”门口的人试探着叫道。

“什么错了错了?没看到本殿玩的正开心吗?”华天晏不乐意地摘下眼罩。

看清楚来人还有自己怀里抱着的人后,华天晏立刻嫌恶地推开。

“滚!打扰本殿的心情,来人,把他们轰出去!”华天晏说着,狠狠将门一关。

第五百零四章 烟花巷(一)

“五殿下,还请出来相见。”

侍卫虽然桀骜不驯,仗着有华天宇撑腰,但他到底也只是个侍卫,权力自是大不过这陛下的亲儿子来。

门重新合上,里面又传来华天晏的不明之言来:“牡丹啊,鹃鹃啊,等等我,你们在哪里?”

侍卫给了一旁侍卫传了个口信,得了消息后,便再次敲门:“四皇子,五皇子,还请速速出来,大殿下有要事相商。”

“什么鬼玩意儿?四哥又没来,大哥要找也找不上我啊。”华天晏喧闹着再次打开门,不耐烦地吼道。

这些日子,华天宇去四皇子府很勤,这个大家都心照不宣的事情,与华天晏可没有半点关系,却偏被他肆无忌惮说了出来。

侍卫愣了愣,面不改色道:“四殿下与五殿下相约于此,但我家殿下始终觉得来此地有失大雅,特命卑职来接两位殿下回府。”

言下之意,无非就是,不用藏着掖着,这件事情,分明已经人尽皆知了。

华天晏一脸的不耐烦,身上也是衣衫不整。

“你想教训本殿?就凭你?本殿如何相信你是大哥的人?万一是杀本殿的,那本殿跟你们走,岂不是死无全尸?”

“再者,你们连四哥在哪里都不知道,就来随意诬陷,这话,本殿可不信你们。”

“那么殿下您的意思是……”侍卫有些恼火,却又不好发作。

“不去!”

几乎所有人都知道,华天晏自百里英离开云城后,便如同折了翼的鸟儿,身边的人被撤了一堆又一堆,如今,整个人都是糜烂的,整日沉醉在酒色财气之中,与人斗乐比武,就是晋皇本人知晓,也都直言他烂泥扶不上墙。

此后,华天晏更是烂醉如泥,几乎两三日才会清醒一次。

晋皇原本斥责过几次,但见无用,索性不再理会,自此,只要华天晏不闯出大乱子来,都无人管他,就是百里家派来的小少主,也都对他失望透顶,从此置身事外。

如今,华天晏既然说不去,便是晋皇亲自来了,只要没抓住华天凌,那便拿他无用。

侍卫有些苦恼,五皇子在里面,他虽将整个青楼包围,却是不敢轻易闯进去。

“五殿下,不知您要如何才肯随卑职走?”侍卫妥协了些许。

华天晏冷冷一笑,不羁地声音传来:“本殿不信你们,是因为本殿不认识你们,你若是让大哥或是其他本殿认识的人来叫我,我便跟他走。”

其他人?他们是华天宇的手下,让其他人来,岂不是他们吃里扒外?

可华天宇吩咐过,此事,必须他不出面解决,这可如何是好……

“五殿下,您可以换个别的条件吗?我家殿下如今有事忙着,脱不开身……”

“这么简单的要求你都不行?你方才不是还说,是大哥想见我吗?如今你拒绝了……”

“到底是我大哥想见我只是幌子,暗地里对我不利,还是你冒充大哥侍卫,想要杀害于我,嫁祸给我大哥!来人!把他们拿下!”华天晏突然厉声斥责,他的亲卫立刻出现将人团团围住。

“五殿下,我们真的是大殿下的人……”

“胡说!大哥若是想见我,必然会亲自前来,他往日见四哥可都是亲自登门,如今见我必然也是公证相待,兄友弟恭,你这贼人,休得挑拨我们兄弟关系,还欲败坏我大哥名声。”

侍卫还没说完,华天晏便开口打断。

这一下,后果已经赤裸裸说明白了,摆在他们面前的,似乎只有一条路了。

“来人把他们带去官府,只说他们是贼人,若有反抗者,杀无赦!”

还不现身?那便送他一剂猛药好了。

这句话下来,几乎是将这些人的下场都已经板上钉钉了。

见自己的人要去送死,华天宇终没敢让跟着他的人寒心,一身素衣长衫出现了。

“五弟。”

“大哥,你来了?”华天晏快步走过去,但明显中气不足,又喝了酒,只斜斜地往华天宇身上扑了过去。

迎面酒气,把华天宇恶心得不得了,可他却并不能将人推开,只得扶着人坐下。

“大哥,你来的正好,我抓住了一堆想离间我们兄弟感情的歹人,你快送去官府吧。”华天晏说出话时,眼睛都不眨一下。

华天宇牙齿都快咬碎了。

这家伙,什么时候变得跟华天凌一样难缠了?过去他没来看这人,也不知道这人这么狠了。

“五弟,五弟你误会了。”华天宇笑道,“他们确实是我的侍卫,特地来请五弟你与我同聚的。”

华天晏闻言,不由得大惊:“大哥你在开玩笑吧?他们方才还说你有事,来不了,而且我也不认识他们,这才以为是歹人。”

这些都是华天宇的亲卫,他自是不认识的,但华天宇却并不能调动士兵,这件事,他要塑造一个语重心长,对两个弟弟谆谆教导,甚至为了包庇他们,选择用了自己的亲卫,不去惊动上层。

当然,没有不透风的墙,所以,当那些大臣和父皇知道的时候,就不关他的事了。

说着,华天晏的眼色已经黯淡下来:“原来大哥当真对五弟没有感情,明明人都在这里,却只想去见四哥。”

华天宇确实只想去见华天凌,确切的说,他是想抓华天凌的把柄。

要知道,华天凌在那些大臣里面,还是很有分量的,即便他失宠,又无权无势。

“没有,五弟你误会了,我待你们二人的心是一样的,方才我是在追查护城河浮尸一案,追查到附近,亲卫便来寻我,大哥这才赶来的。”

“哦~~”因着喝醉了,华天晏拖长声音,又起身将华天宇往里拉。

“五弟,你这是要做什么?”华天宇见华天晏要把自己往里拉,不由得制止,他如今可是洁身自好的形象,这种来花楼寻欢的事情,他是一点不能碰,就是担心华天凌会趁机给他下绊子,所以他方才一直不曾现身。

“大哥,聚一聚这话可是你说的,大哥查案,想来也没有准备地方招待弟弟,就在这里吧,我这个当弟弟的招待大哥。”

华天晏心中冷笑,不是要演一出兄友弟恭吗?他这就奉陪到底。

第五百零五章 烟花巷(二)

“五弟,五弟,来这里并不好,你作为皇子,应当帮助父皇分忧解劳才是。”华天宇看着四周坐落着一些高官贵公子,索性就在此地劝说好了。

“哎呀,大哥,男人嘛,总要有些寂寞空虚的时候,出来找找乐子不是理所当然嘛,还是说……”华天晏笑道,刻意顿了顿,“大哥府里美女如云,已经很让大哥满意了?”

“五弟!”华天宇的脸色变了变,语气也重了些,“调戏大哥,这就是你对大哥的态度吗?”

“我在帮你呢,大哥你娶妻娶了个悍妇嫂子,这事我们都知道,如今好不容易出来了,大哥你不必忌讳,若是出了事,就推小弟身上好了。”

华天宇有些佩服这个五弟了,颠倒黑白的能力,一点也不比他那个四弟差。

还是说……这话是华天凌教他的?

想到自己过来的目的,华天宇顿时有了主心骨。

“五弟,我们兄弟随时都可以聚在一起,不过大哥这里还在查案,不瞒你说,有些不懂的地方,还需要请教四弟,我去他府上,并未看见人,听闻与你在一起,这才赶了来。”

所以呢,他方才不直接说找华天凌,其实为了保护这个四弟,要知道,华天凌此刻还在禁足之中。

“哦,原来是这样。”华天晏愣了愣,还是点头答道。

起身,又摇摇晃晃扑到华天宇身上,在他耳边道:“若是想见四哥,就进来吧。”

不过瞬间,华天晏便推开华天宇,踉踉跄跄往里面走,一边走一边喊道:“四哥可不在这里啊,大哥还是去别的地方寻吧,小弟要继续和美人们寻欢作乐了。”

华天宇了然于心,立刻追上去,佯装要拉住华天晏:“五弟,同我回府去吧……”

说着说着,两个人都消失在门口,底下的贵公子们又开始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剩下的亲卫只有彼此对站着,谁也不让谁。

“五弟,你四哥在哪里,我有一个要事相问。”华天宇道。

“大哥别着急嘛。”华天晏搂了两个美女,又招招手,便有两人一左一右围在华天宇身边,身上的气味让他忍不住留恋,那种味道,好吸引人。

“殿下,喝酒啊。”女子端着酒杯往华天宇身上靠。

要不要放纵一下?华天宇已经好久没在温柔乡里寻欢作乐了。

“喝嘛,大哥别怕,有我呢,而且外面还有亲卫。”

华天晏笑道,见华天宇还在犹豫,便又道:“我大哥想你们喂他喝,懂吗?”

女子点头,一口喝下酒,欺身上前,渡给了华天宇。

见华天宇喝下去,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华天晏露出了诡异的微笑。

一个人的名声想修复好很难,华天晏的名声本就被糟蹋得所剩无几,此刻也不想再挽回什么,可毁掉一个人的名声却十分简单。

如同此刻,华天宇头昏脑涨,果然寻欢作乐起来,他只觉得没有任何时候,比现在来得欢快。

见人已经没了理智,华天晏立刻放开旁边的女人,看向一旁。

华天凌缓缓走了出来,乔装成华天晏的侍卫,跟他一起去了四皇子府。

离开之时,华天宇的亲卫便有人上前询问:“五殿下,不知我家殿下为何还没出来?”

“有事相谈嘛,自然要久一些。”华天晏笑的神秘,暗藏的意思,让亲卫不自觉会错意,没有闯进去打扰华天宇。

华天晏和华天凌便堂而皇之地离开了。

“五弟,我瞧着,你也不是从前那般愚笨。”回了府上,华天凌笑道。

虽然达成共识许久,可这还是第一次,华天晏在没有百里英的帮助下,设计的华天宇。

华天晏闻言,也不过淡淡一笑。

在有些人面前,大智若愚其实会更好的。

“走吧,该回去了。”

华天凌没有说话,两人赶回府去。

而青楼之中,华天宇的亲卫左等右等,却迟迟不见华天宇出来,甚至里面不时还传来淫秽之声,让所有人都不由得脸红心跳。

“大人,这可怎么办?”一旁的小侍卫道。

“等着吧。”

华天宇的脾气,纵然在外人面前都是风度翩翩的君子,但他们这些亲卫却是最清楚不过了,现在华天宇在里面正快活,若是此时此刻进去打扰他,只怕还没说话便已经没命了。

半个时辰后,便有两三大臣闯了进来。

“你们殿下是不是在里面?”来人问道。

“不,没,不是……”

里面的淫乱之声再次传来,侍卫不由得更红了脸。

“堂堂皇子,我国之栋梁,张老,你看他这……成何体统啊。”一个便服的中年男子对着另外一个年过半百的人道。

那男子直直摇头:“去将你们殿下叫出来,老夫等人在对面相候,此等地方,容不得谈论正事!”

“胡大人,李大人,我们走!”

侍卫头领眼尖,认出随行的有两位是依附了自家殿下的,但此刻两人看也不看他们,只让他们快些将殿下叫出来。

华天宇正在房间里兴奋着,仿佛身处梦境之中,很是开心。

当侍卫的那声“殿下”将他唤醒之后,他发现了自己正在做的事情,还有身处的境地,尤其是身下的人已经没有呼吸,更是让他万分尴尬。

“出去!”

没等侍卫禀报,华天宇便急急收拾了衣物,走出房间:“将里面的人处理掉。”

“是。”

见华天宇没有太大怒气,侍卫才敢上前禀报,将方才发生的事情始末说清楚。

“张老?胡老?”这可是当初首辅和次辅,此刻两人居然都来了,且不说事情是否重要,只说他们瞧见自己在里面做的好事,他想为自己洗白便万分困难。

华天晏,算你狠!

华天宇在心中思索一番,便匆匆赶过去给几人赔罪。

神坛之中,圣女慕雅舞姿妖娆,但若是细看,其中却是暗藏杀机。

一舞完毕,便有下人前来在她耳边低语几句。

“还是去了?”

慕雅袖中的蝎子爬了出来,躺在她的手中。

“是,被首辅和次辅等几位大人抓了现行,我等是否要去相救?”

第五百零六章 闪躲

“救他?”

慕雅眼中是毫不掩饰的讥讽,“一个蠢货,成天都在惹麻烦,巴不得给自己早点挖个坑吧,救他还不如把自己搭进去!”

“族长大人说了,必须帮他,四殿下此人,我们必须早些铲除!”下人是苗族族长派过来的,慕雅也就不得不给他几分薄面。

“他难道一定要这样吗?明明华天凌比这个人更聪明,也更有可能继承皇位并且稳坐。”慕雅有些不耐烦。

“圣女莫要忘了,这人可是那头的人,与我们注定不是一条船上的人,而且,此人极难掌控,即便是那头,也都将他视作盟友而不敢得寸进尺,逼的太紧,圣女还是早做打算。”

慕雅沉默片刻。

“我知道了,不必再说了。”

慕雅将毒蝎收入袖中,随意擦了擦汗,便往外走去。

“圣女莫要因为区区感情忘了我们的大计,此人必须早日铲除……”因着不放心,此人又补了一句。

慕雅回头扔了一枚毒针,从下人的眼前划过。

“我慕雅做事,何时再容旁人插手,你若是再多言,下一次……这针可就在你身上了。”慕雅冷冷笑道。

来人出了一身冷汗,他打不过这人,此刻他已经很明显感受到了杀意,若是一会再要杀他,他根本逃不过,而族长也会为了全族忍气吞声,他只会白白死去。

“是、是、是,我明白了。”来人战战兢兢答道。

慕雅冷笑一声:“明白最好!”

左右也不过是一个蠢货,那个华天宇,她是真的受够了,如果不是为了家族,她根本不会跟这个人打交道。

虽然这样想着,但慕雅还是不情愿地往外走去,说到底,与她合作的人是华天宇,就算再不情愿,再嫌弃这个蠢货,她还是要为了共同利益着想。

只是华天凌这个人……

慕雅微微蹙眉,她或许真的该动手了,否则,这样的优势都被他扭转,那岂不是太难翻身。

然而,即便慕雅赶去解围,可华天宇宿在青楼的事情已经人证物证具在,消息也散播出去,即便挽回了几位官员的心,却抵挡不住这满朝文武的悠悠众口。

华天宇也因此丧失了部分权力,然而,晋皇只是将权力给了华天晏,让他的人担了虚名,华天凌依旧在禁足之中,哪里也不允许去。

四皇子府。

百里英坐在竹林之中,自己与自己对弈,花七少在一旁抚琴,眼中情绪不明。

华天凌走了过来,就着百里英对面的白子落下一子。

“大皇子的名声可是败坏了,四殿下好谋算。”百里英浅笑道。

华天凌含笑着没有说话,若是他告诉百里英,这计谋,是华天晏提的,不知百里英会作何感想。

“殿下,百里公子,五皇子来了。”棋局将要结束之际,赵源上前回禀道。

“英便先告辞了。”百里英远远看着某个锦衣华服的男子,便对着华天凌微微颔首,转身离去。

华天凌看在眼中,却并未多加阻拦。

“见过四哥,七少。”

“五殿下有礼。”花七少微微点头,手中琴声不断。

“五弟,怎的来得如此之早?”华天凌佯装不知,将棋一一收了。

“我若是再要晚些,岂不是连这一面也见不到了,四哥也莫要揶揄我了。”华天晏的目光落在远处消失不见的身影之上,目光深邃。

华天凌余光看了一眼花七少,见他似有心事,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并未发现华天晏的异常,便道:“启之,将琴收了吧。”

花七少回了神,神色自若地点点头,收了琴往另一旁的琴房走去。

“你们怎么了?”重新摆了棋盘,华天凌与华天晏对弈起来。

“四哥你一直与他待在一起,你都不知道,我又如何能够得知?”华天晏也觉得莫名其妙,百里英这些日子里,平白无故就总躲着他。

他几次想要找百里英问清楚,可这人总有办法躲开,他这次特意来早了,就是为了见百里英一面,他也不奢求与百里英说话,只求远远看一眼。

华天凌敏感地察觉到什么,却还是没有点破,这到底不是他的事情,甚至……他连自己的事情都没处理好,又如何能够去管其他人的事情呢?

“罢了,四哥,他那边……劳烦四哥去安排一下吧,其他的事情,我都听四哥你的。”

华天凌点头:“离皇后生辰还有一月,给她的礼物我已经在准备,你那里如何?”

华天晏点头:“我这边的礼物也准备好了,人手那边也安排得差不多了。”

华天凌微微点头,面色严肃起来:“圣女那里,如今已经将苗头转向我了,我这里做事都必须很小心谨慎,要安排那些人员,大都需要你去处理。”

“百里公子那里,我一会去告诉他。”

“对了,四哥。”华天晏看着花七少远远走来,道:“七少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可是有什么心事?后面这些日子,他可是处理事情的主力。”

华天凌点头:“此事我回去问问,这些日子,他也不大同我细说。”

知道也可能会出纰漏,华天晏只好无奈地点点头,没有说话。

“既是如此,还有没有旁的安排,若是没有,我就先去怡红院了。”华天晏道。

这些日子,他都会去的,尽管寻欢作乐的不是他,可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

“去吧,如果有事,我会让人传信给你的。”

华天晏点头,便又转身离开。

花七少才走过来,便瞧见华天晏离开,不由得道:“这是怎么了?为何来的突然,走的也这样匆忙?”

华天凌微微摇头,花七少挑眉,却并未多问。

“你近几日魂不守舍,可是有了烦心事?”隔了半晌,华天凌问道。

花七少眸光闪了闪,道:“许是有些累了吧,近来总是睡不好。”

“晚上想的太多,所以睡不着吗?”华天凌抓着这个问题不放。

花七少笑着摇头:“在想着如何让殿下更名正言顺一些,却百思不得其解,如今还在苦恼之中。”

第五百零七章 愧疚

这个,其实占一个方面,但更多的……却并非如此。

华天凌挑了挑眉,并未完全相信他的说辞。

“左右不过一个名声,我是从不在乎这些的,启之你也不需要如此为我劳心伤神。”

花七少微微点头:“启之也只是担心,日后会被人所诟病,若是让人拿了把柄,想将事情处理好会更难罢了。”

花七少果然如此,纵使旁人信了,他还是会继续将话说得尽善尽美,不落人话柄。

华天凌也没再继续追问,而是转了话题道:“方才五弟同我说了接下来的安排,你这里,可是最重要的一环。”

花七少没想到这话题来得如此突然,愣了瞬间,又恢复如初:“启之明白。”

“我得到消息,苗族族长已经在暗中往云城过来,你曾见过他,可知道他有什么弱点或者把柄?”

花七少的瞳孔猛然紧缩,在华天凌的注视下,到底将目光撇向一旁。

“殿下,他……有一个噩梦。”

华天凌微微点头,敛了笑容,他猜对了,花七少心神不宁的原因,果然与苗族有关。

花家与苗族从未有过牵扯,却不知……他与苗族,有什么干系,想来嫂子也是知道,让他来帮助自己,也是帮助他本人吧。

“他的噩梦……”花七少从未想过,这么多年过去,他提起那人,听见那些相关的名字,竟然还会如此失控。

“是他的女儿。”花七少晦涩地说完这几个字,只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掏空,无力地坐在石凳上,垂着头,很是颓丧。

华天凌沉默着,走到花七少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抱歉,若是你不想说,便不要勉强自己了,我会寻旁的法子。”

华天凌说着,便转身离开。

“不,要说。”花七少苦笑着起身,看向华天凌的背影。

这是木姑娘给他唯一的机会,他一定要把握住。

“能够抓住制服他的,只有这个噩梦,梅朵是他唯一的女儿,却被他亲手杀死了。”

温润如玉的七少,第一次流露出怒火与憎恨。

华天凌顿了顿,不知为何,他的脑海里浮现的,是安国皇后,冷眼看着别人虐待安溪的场景,甚至差一点将她折磨死。

“好,你要怎么做,我会告诉他们,全力配合你。”

华天凌说完,便头也不回离开了。

花七少看着华天凌的背影,深深鞠了一躬。

“花启之,多谢殿下。”

多谢殿下没有追问,多谢殿下对他如此信任,也多谢殿下,保护了他那颗脆弱的心。

华天凌面色冷清,眼中却透着寂寥:并非我帮你,我只是……在变相的帮助自己,想让自己的心,也可以得到一点多慰藉,少一点愧疚罢了。

穿过竹林,华天凌去了百里英的院子,百里英正在院子里练剑。

见华天凌来了,百里英的目光微不可察地看了一眼他的身后,随后停下来,将剑扔给了旁人。

“四殿下。”

“百里兄,你与我五弟可是闹了矛盾?”

“殿下这话从何说起?”

百里英笑了笑,又道:“殿下可是需要百里家的助力,需要英前去?”

“百里兄果然妙算,的确,如今,百里世家这份助力,必须拉拢了。”

自百里英回来,便再没回过百里世家,只给他的爷爷百里毅去了一封书信,便再也没有理会。而百里世家,自两年前他被送离云城后,百里世家便又重新选了一个少主,那是他最小的的弟弟,本身还在贪玩的时间,却被迫承受了他这个长兄一直担着的责任。

苗族还有华天宇那里,因着上次青楼事件都有些狗急跳墙,想要对付他,此事也已经刻不容缓。

“殿下请放心,时隔两年,英也应当回去看看了。”看看他的小弟百里萧,如今怎么样了,可会埋怨他这个不负责任任性自我的大哥。

华天凌点点头,似是想到了什么,又道:“若是说服了老爷子,便请再说一句吧,我家嫂子……不出一个月便会过来,想来,还会有些问题请教老爷子。”

“此事……”百里英对于他爷爷,分明也是知道一些的,此刻有些难言之隐。

“不妨事,我家嫂子知道老爷子的难处,不会强问,到底……我们也算是朋友了,不是吗?”华天凌笑道。

百里英这才轻舒一口气,微微点头:“如此甚好,英收拾一下,晚上便过去。”

华天凌点头,不再言语。

百里世家,是夜,寂静得可怕。

百里英偷偷回来,没有先去看百里毅,而是去了他记忆中原本的书房,那里几乎没有改变,除了……里面坐着的人,是他的五弟百里萧。

“阿萧。”走进房门,百里萧似乎没有察觉,依旧在翻阅书籍。

见有人唤他,百里萧便合上书,边说边转头:“祖父不允许旁的人进来,你怎么……”

大哥!

百里萧忍不住捂住嘴,不让激动惊扰旁人。

拉着百里英坐到一旁,百里萧几乎热泪盈眶。

“两年了,整整两年了,大哥,你让小弟等你好苦。”百里萧不过十四岁,却承受了这个年纪不该有的压力。

“抱歉,是大哥不好,回来了一年,却一直没有回来见你们,害得你受了委屈,整个人都瘦了好多。”百里英苦笑道,当初选择继承人时,他便定了这和他嫡亲的幼弟却没想到他年纪这般小便被推上继承人的位子。

“不,大哥,受苦的是你。只是回来这样久,可是有人替你安排好了居所,边境那边可处理妥当了?”

百里英点头。

“祖父那里……大哥可去见了?”百里萧迟疑道。

“没有,只回来时送去一封书信。”

百里萧点头。

“此次回来,你也不问问,我要做什么吗?”百里英玩笑道。

百里萧稚嫩的面庞出现从未有过的正经。

“大哥这一次准备现身,定然决定了大事,我就不问了,知道的多,却没有能力,只能干着急,说不定还会暴露,给大哥带来危险。”

百里英只能摸摸他的头:“好孩子,你真的长大了。”

“不,有大哥在,我一点也不想长大,长大……长大好累啊。”百里萧扑到百里英怀里,竟是小声哭了。

第五百零八章 看透一切

“阿萧,你要坚强,你如今可是一个小男子汉了。”

百里英比这个弟弟整整大了一轮,也对于这个弟弟很是疼爱,百里萧也一直很依恋他。

此刻,建立了两年的心防,终于在此刻,忍不住崩塌了。

看着哭成泪人的小弟,百里英心中很是愧疚,甚至有些怀疑,是否选继承人时,不应该选他?明明其他两个小弟也很优秀,可那两人的心,和他连不上。

哭了片刻,百里萧也知道不能误了正事,擦了眼泪道:“祖父还在原来的地方等你,大哥你快去吧,再晚一个时辰,他便要睡觉了。”

等他?

百里英没有耽误,出了书房直奔祠堂而去。

祖父莫不是每日都在祠堂,只为了他去了不被人怀疑?

走进祠堂时,管家已经在门口候着,见他来了,便道:“老爷,来了。”

百里毅没有吭声,百里英只一步一步走过去,绕过一排排昏黄的烛火,看见了坐在那里的老人,身上只盖了一条毛毯,面色已经苍老许多。

“不孝子孙,来给祖父请罪了。”在百里毅不远处,百里英跪了下来。

“起来吧。”百里毅的声音老态龙钟,似乎没有多少怒色。

百里英却是对自己犯下的错心知肚明,他为了一己私欲,一意孤行,辜负了祖父的期望,还差点将整个百里世家带进深渊。

“起来吧,祖父不怪你。”百里毅道。

“少主你快起来吧,老爷每日都在这里等少主,就是想见见少主,过去的事情便都让他过去吧。”管家劝道。

闻言,百里英心中更是难受,祖父每日都等在这里,可他却……从未回来看过。

“不孝子孙,对不起祖父的栽培。”百里英连连磕头,每一下都十分重,不过几下便已经磕出血来。

管家扶住他的时候,已经满头是血。

“是我不孝,让祖父如此年纪还要为百里府的未来操劳奔波。”百里英最对不起的,便是一直养育他的祖父。

经过这两年,百里毅已经衰老了许多,也看透了许多,他如今不想追究过去的事情,那些事情,也不是他能够追究得起的。

“起来吧,你来这里,四殿下给的时间应该不多,你把正事都说一下吧。”

百里英被扶起来,眼中已是湿透了,此刻抬头看着百里毅,苍老的眼中,也带着泪意,可更多的,还是一片清明。

此刻,百里英对于百里毅,其实除了愧疚,还带着一丝算计,他担心祖父会因为前尘往事,对华天凌华天晏生了隔阂,从而拒绝伸出援手。

所以他想用亲情打动百里毅,但百里毅清明的眼眸分明看透了一切,他此刻,反倒有些无所适从。

“祖父,孙儿……”百里英张了张嘴,本想狡辩什么,却还是低下头来:“对不起。”

“坐吧,不必对祖父隐瞒什么,从小将你带大,你的性子,祖父如何不知?”

百里英的眸光闪了闪。

是啊,从小被他一手带大,几乎每日都与祖父在一起,他的所想所为,祖父如何不知,不是他隐藏得不够,而是祖父对他,了如指掌。

所以……祖父明知华天晏没有争皇位的能力,明知他的做法对于百里世家来说是一个风险很大的赌注,却还是放任他去做了。

一切的一切,都只是因为……

祖父知道了那件事情!

百里英的瞳孔猛然放大,却又很好的掩饰起来。

“祖父,我们计划在皇后娘娘的生辰宴上发起宫变……”百里英将后续的计划有条不紊地说了出来。

百里毅没有丝毫的惊讶,一直都是平静地听着,不时询问一些细节。

提到华天晏在其中的作用时,百里英特意观察了祖父的脸色,但百里毅依旧面色平淡专注,仿佛这就是再平静不过的一件事。

“祖父,四殿下让孙儿还带来一句话。”

“你说。”

“永嘉皇后大概一个月后会来晋国,那时,会有些事情询问您,但是那位知道您的某些情况,不会逼您……”

百里毅沉默片刻,道:“你继续说。”

摸不透祖父的性子,百里英只得继续道:“因为不知道那位何时会到云城,所以,若是她提前到了,我们这里有些计划便会改变,毕竟祖父您也知道,那位的心思,我们猜不到,她来了,事情或许会更为顺利。”

百里毅点头。

“所以祖父,您……愿意帮我们吗?”百里英道。

“英儿,你如今……可是不把自己当作百里家的人了吗?”百里毅道,面色捉摸不定。

“祖父,孙儿自是百里家的人,但……”

“但你已经不是我们百里家的少主了,是吗?”百里毅将百里英没有说出口的话说了的出来。

“祖父,抱歉,我知道,您还当孙儿是自家人,可孙儿一直以来的所作所为,都已经不配再做百里家的子孙……”

“混账!”百里毅将手中的毛毯往地上狠狠一摔,声音低沉威严。

“你是我百里毅最优秀的孙子,我说你是,你就是,谁敢说句不是,立马给老子滚蛋!”百里毅道。

“祖父,我……”

“你一直都是祖父眼中最优秀的继承人。”百里毅眼中满满都是期盼。

许是真的感觉到了什么,百里毅似乎很是担忧。

百里英沉默着,祖父或许……什么都知道了吧。

“祖父,百里世家,会是这世上最好的医毒世家,它会一直屹立不倒,孙儿不会允许危害它的事情发生,现在,以后,孙儿都会用命去守护。”

对着百里毅,还有祠堂里供奉的列祖列宗,恭敬的三叩首。

如同保证,如同承诺,百里毅才微不可察地吐出一口气来。

“你担心的事情,百里家,不会发生,祖父会为你处理好一切,尽管大胆去做便是。”百里毅道。

“多谢祖父,孙儿……先行告退了,四殿下还等着孙儿回话。”百里英不能在此多留,此刻说着便要离开。

看着百里英的背影,百里毅还是忧心忡忡叹了口气:“孙儿,你想的一切,祖父老了,管不了,也不想去管了。”

第五百零九章 古怪的铃声

即便是与那人有关,他也阻止不了了。

百里英转头看向百里毅,后者却已经推着轮椅往里走去。

祖父,谢谢你。

“这世道,那么多年了,也该变上一变了。”百里毅低声说道。

百里英笑了笑,此刻的他,比之前轻松了许多。

“是啊,也该变天了。”

走出房门,看了看墨色的天空,百里英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这一晚,有人一夜未眠,有人寝食难安,却也有人睡觉都在带着笑容。

花七少坐在房中,弹了整整一夜的琴,琴声异常古怪,并非寻常的琴乐之声,却又莫名的动听。

琴声从最初的凌乱不堪,乱人心神,直至清晨之际,终于缓缓归于平静。

梅朵的模样,在他的脑海之中挥之不去。

“花儿,你放心,我一定会将你带回家,你一定要等着我,一定要等着我!”

半月后。

苗族族长拉桑以普通中原人的商人打扮赶路。

因着地处南方,虽然已经入冬,却并未多少寒冷之感,因着赶路,反倒还有些许炎热。

沿途经过许多小镇,都是有惊无险,最近几日也就平静了许多,他们的戒心也就放下些许。

“真是奇怪,最近这些日子,也没人再来,是我们行踪隐秘了,还是他们已经累了?”老爷扮相的护卫阿里木问道。

拉桑微微摇头,坐在马车上喝了一口水:“那些人如今自顾不暇,慕雅已经给他们找了许多麻烦事,他们可顾不了我们,再者,我们也不过是去为皇后娘娘祝寿罢了,也没有其他目的。”

“另外,这苗老最近被请去北周做客了,这边用蛊的时候,让他们都小心些。”

“是,我已经让人通知下去了。”

“老爷”答道。

“这里又要进城了,可需要小心些了。”拉桑一路都还是比较谨慎。

他如今,是所谓老爷的家丁,却仍旧不放心。

马车悠悠驶入城内,城里景象一片和谐热闹,明显,他们赶上了这座城的集市。

“老爷,老爷,来看看珠钗吧,买了送给心仪的女子啊……”

“老爷,老爷,来这里住吧,前面出城就很久遇不到住宿的地方了……”

“……”

这辆马车一看便很豪华,车上坐着的人定然非富即贵。

下面的人都开始围在马车周围,期盼车上的人可以下来买些东西。

“他们说的是真的吗?”拉桑问道。

阿里木道:“确实如此,今晚,应该要在这座城里休息一晚。”

拉桑点头:“去前面找家不太起眼的店休息吧。”

“是。”

这夜,几人睡得并不安稳,要知道,每每到了城镇,他们住下的时候,总会出现一些插曲。

但最近几日都没出什么事情,今夜,也是同样。

第二日,一行人又继续出发。

出城后,果然行驶许久,都没有看见人烟。

族长拉桑心中的不安,也越来越强烈。

“让他们快一些。”

天色接近傍晚,他们还没走出山脉。

风刺啦刺啦刮着,如同刀子一般割在脸上。

这条路,他们根本前进不了。

“不行啊,老爷,马匹有些失控了,根本走不了,强行前进的话,很有可能会连人带车,一起摔落悬崖。”车夫在外面喊道。

“我们要怎么办?”阿里木问道。

很明显,为今之计,只有停下来,找个地方休息,等这些狂风过去再起行。

“先找个山洞休息一下吧。”拉桑思索片刻,还是做出了决定。

明知停下来,会增大风险,可按照目前的情况,根本无法行进。

正好不远处便有一个山洞,一行人便走进去就地休息。

天气并不太好,突然的阴沉,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就地生火,取了随行衣物盖着,随意吃了点东西,靠着石壁小憩。

拉桑本没有睡觉的意思,便坐在火堆旁,思忖着接下来的安排。

坐在那里许久,这狂风还是没有停下的意思,拉桑有些坐不住,便走到洞口看了看。

空气很冷,将方才的暑气抛得一干二净。

山谷之中,不知哪里传出了琴声。

古怪的琴声,似悲似喜,几乎要将人的耳膜刺破。

可拉桑族长的面容却充满着难以置信,眼中似有惊讶,不解,甚至……还带着些许恐惧之色。

不知为何,他的脚竟是不由自主地往外移动。

整个山洞的人都已经熟睡着,任狂风如何呼啸,都叫不醒他们。

梅朵……是……你吗?

拉桑族长一个人,顶着狂风,循着声音走了过去。

终于,在一处转角的山崖,他终于看到了,一个苗族服饰的女子,坐在山崖的树上,手中一把角琴。

长发结成的辫子在风中飘荡。

拉桑定定地看着那个人的背影,双手紧握着,似在极力克制什么。

“你到底是谁?”

琴声继续吹了一会,却在某处瞬间停下,刺耳的声音让拉桑忍不住后退一步。

“我曾遇见一个人,他带给我,最美好的回忆,原本,那也会是我的未来……”

“可有一个人,生生将我的希望破灭,还将我的生命毁去……”

不,这不可能……

拉桑族长连连往后退,眼中震惊,惶恐,不安畏惧,都交织在一起。

梅朵已经死了,她已经死了,眼前这个人是别人冒充的,是设计给他,故意让他落套的,他不能信……

他知道不该信,可那人的声音,背影,一举一动,还有那首曲子,思君狂,怎么会这么像,连停下的那个撕心裂肺的瞬间……

都是那么的让人心痛。

女子从树上跳了下来,转身看向他的那刻,他竟是直接踉跄地几乎站不住。

“梅、梅朵,不!你不是,你到底是谁?”

“有一个人,他将自己的女儿,亲手杀死,只因为,他的女儿爱上了不该爱的人,甚至,就因为他女儿,极有可能是喂养巨蟒的养料,便将她残忍杀害。”

“你觉得,这个父亲,当的称职吗?”女子将角琴别在腰间,尽管狂风大作,可她依旧赤脚,踏在冰冷的地面上,面容却带着温顺的笑意。

第五百一十章 值得

只是那笑意,却格外的渗人。

“不,你究竟是谁,是谁派你来的?你是怎么知道这些事情的?”纵然心中防线几乎崩溃,可拉桑还是强装镇定。

“我是谁?”女子笑了笑,摸了摸腰间的角琴,道:“阿爸,你说……如果是你,你会原谅这种父亲吗?”

阿爸!!!

不!不!不可能!

拉桑连连往后退,立刻便要往后跑,却发现浑身力气很小。

耳边狂风呼啸,告诉拉桑,这不是梦,是真正的人。

女子朝着拉桑缓缓走来,赤脚上的铃铛叮当叮当作响,很是清脆,却又有着魅惑人心的力量。

这是苗族特有的魅惑法。

而这个法子,只有他的女儿,卓阳梅朵知道。

“你……”

真的是我的女儿,真的……是梅朵……

“阿爸,为什么,为什么你要把我献祭给蟒蛇?难道,梅朵不是你的女儿吗?”女子面色止住了脚步,眼中满是悲戚,似是极度伤心难过。

“阿爸,你知道吗?我被你放血的时候,好痛好痛,我看见巨蟒吃我的肉,喝我的血,女儿真的好痛……”女子蹲在原地,哭了起来。

拉桑心中一阵悲凉,双腿一软,竟是直接跪了下来。

“梅朵,是阿爸对不住你,是阿爸没能保护好你……”

“阿爸,你为什么要这么狠心,明明你原来那么疼爱我的,为什么?难道我在你心里,还比不上那条巨蟒吗?”

“那是神物,梅朵,是阿爸对不住你,可阿爸是族长,为了大我,为了我们苗疆的未来,梅朵,你要做出牺牲,阿爸也不得不这样做……”拉桑双手掩面,企图得到眼前人的原谅。

空气之中,弥漫着不同寻常的味道,在狂风的带领下散入各处,若是以往,拉桑定然能够察觉并做出应对,但此刻,沉浸在过往悲伤之中的他,根本察觉不到。

但不过一会儿,拉桑便察觉到了异样,难以置信抬起头,望着眼前哭泣的女子。

“你,你不是梅朵,究竟是谁?”拉桑警惕起来,立刻拿出药,想要唤醒虫蚁,但包括他随身几只保命的毒物都已经奄奄一息。

“怎、怎么会这样……”拉桑想起身运功调息,但浑身竟是真的没有力气。

他方才还以为是自己受眼前人的影响,此刻,却分明是药物所制。

“你到底是谁?”

女子取下若隐若现的面纱,又缓缓将脸上的妆容擦去,俨然是木雪莹的模样。

拉桑并不认识眼前的女子,记忆里虽看过此人的画像,却并非是此刻的苗族服饰。

“她是谁已经不重要了。”身后一个男子声音传来。

随着来人走至眼前,拉桑有些难以确定:“你……不是花家七少,花启之吗?”

花七少这个人,他知道的,就是这个人,三番两次帮着四皇子与他们作对。

花七少浅浅一笑,此刻周围只剩下他们三个人,木雪莹适时站到了一旁,给足两人相处时间,她是才赶到的西晋,索性遇到了花七少,便直接替了这女子,也好过花七少再另外寻人。

“是啊,我确实是花启之,不过,曾有一个人唤我……阿草。”花七少的目光仿佛追溯到了很久很久以前,但也不过片刻,又重新看向地上的拉桑。

“你、你就是阿草!”拉桑难以置信,他以为……

“族长大人是以为我死了吗?”花七少坐在了一旁,便是狂风大作,也丝毫不失优雅。

“你,你如今回来,是来报复我的?”拉桑道。

“报复你?”花七少轻声笑了笑,眼中甚少透露出嗜血的光芒,缓缓靠近拉桑,一字一句道:“我啊,是来报复整个苗族的。”

什么!

“不,你怎么能这样?阿草,你怎么能够那样对他们,这都是无辜的人……”

“无辜!你说他们无辜?”

花七少提高的音量,往日的一幕幕都再次浮现眼前。

冷冷笑了笑:“族长大人你放心,无辜的人,我怎么可能伤害,我要的,是那些残害无辜少女性命的人的命。”

阴冷的表情,让拉桑心中一凉。

每年贡奉两名少女,几乎都是全族人定下来的,阿草的意思,与屠杀全族,又有何区别。

“不,阿草,我们好歹也养育你有一段时间,而且,我们也不过是为了全族的振兴……”

“不要叫我阿草,你们配吗?”自花儿死去的那刻,世上便再无人有权唤他阿草。

“振兴?你们都是自私自利,贪慕权势的无耻之徒,连自己亲生女儿都可以杀死,你们根本不配做人!”

花七少呼出一口气,并不欲再与此人纠缠,拂袖让他昏倒,拍了拍手,便有人将人抬走。

木雪莹见他迎面走来,便上前两步,道:“可还好?”

花七少点头:“多谢你。”

“无事,我只恨,当初没能将梅朵姐救出来。”若是她当初可以再强一些,便不会眼睁睁看着梅朵姐被剥皮放血却无能为力。

花七少沉默了片刻,道:“不是你的错。”

木雪莹神色并不好,道:“接下来,是要准备行动了吗?”

花七少点头,也瞧出她的异样:“后续的事情,交给我就行了,玉儿,你还是去休息吧,将自己调整到最好的状态,才能增加一些解毒的可能。”

木雪莹本想反驳,此刻听了他的话,也只能无奈地笑了笑。

“你知道吗?周皇给四殿下的来信。”

“他说,从西晋开始,若是你当真度不过难关……”

“他便让这天下作为你的陪葬。”花七少说话时,眼中竟是有着些许的艳羡,这样的气魄,并非寻常人可以做出,但南宫轩澈却敢,他对木雪莹的情,并非一星半点。

木雪莹苦笑:“他这又是何苦,觊觎这天下这么久了,为了我,根本不值得。”

“我倒觉得,很值。”花七少道。

当初提到此事时,他还站在客观立场上,便为这天下忧心,可当下,他却站在南宫轩澈的角度,他宁愿自私一点,天下与心爱之人相比,真的算不得什么。

第五百一十一章 礼物

木雪莹眸光闪烁,道:“走吧,毒仙可是和你们在一块?”

“嗯,医圣前辈这几日应当也到云城了。”

知道木雪莹不欲多言,花七少也就没有再说话。

以木雪莹如今的身体情况,已经承受不住日夜兼程地快马加鞭,但花七少那里,却需要带着人赶在晋国皇后生辰之前回云城,并将那样东西,一同带回去。

那样给皇后准备的礼物,准确来说,是给大皇子华天宇准备的一份大礼。

于是,两人索性兵分两路,花七少先行一步赶回云城,木雪莹则对这苗族族长用刑探出他此行去云城的详细计划一旦探听清楚,便先将此人关押起来,另派人乔装于他,潜进神坛。

生辰的三日前,华天宇来了,只不过,他是空手来的。

“恭贺大哥,破了这离奇的浮尸案。”华天凌站在院子里等他。

华天宇故作为难,但脚步已经率先往里走去。

“四弟,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咱们先进去坐下,为兄再一一与你细说。”

华天凌不过笑而不语。

暴风雨的前夕,便让你再蹦跶几下好了,过几天,便都结束了。

华天宇在里面坐下,便慢慢等华天凌进来,他知道,华天凌还有求于他,所以即便心中有所不满,也不会在此刻找他的茬。

“大哥请说。”华天凌带着一如既往温和的笑意。

“今日,为兄本想为你讨一份奖赏,但话还未说完,便被父皇不耐烦打断,为兄……为兄也很无奈……”

“大哥不必说了,父皇对我不满,已经不是一日两日,我也并非想要与大哥分这一杯羹。”华天凌笑道。

“大哥可还记得,一个月前,大哥对我的承诺?”

“自然是没忘。”华天宇信誓旦旦答道,但不过瞬间,脾气又软了下来。

“四弟,为兄与你的名声……都已经立在风口浪尖,所以,为兄想着,入夜后,再将人给你送过来,顺带将你为母后准备的礼物带走,四弟以为如何?”

仿佛打个商量的语气,华天宇笑道。

华天凌沉吟片刻,还是没有同意,狐疑道:“大哥,你素来喜欢反悔,若是你将我为母后准备的礼物当作你自己所准备,让我又如何自处?”

居然没上当!

华天宇耐着性子道:“不会,这种孝心之事,大哥怎么会忍心剥夺?”

华天凌意味不明地笑道:“会不会剥夺,那得看大哥你的心里如何想法才是。”

华天宇正色道:“四弟,看你被父皇排挤得如此困难,我这才好不容易善心大发一次,打算让你的状况好过一些,你倒好,居然怀疑我这个大哥。”

“莫说大哥不会贪你的东西,便是想贪,不也还得仔细琢磨,万一你这东西就是给大哥准备的坑,让我往里跳呢?你如何想的,大哥不也是猜不透吗?”

华天凌沉默片刻,道:“可大哥你原本答应了我。”

“是,我是答应你了,只不过,大哥如今的处境,不也是被所有人虎视眈眈吗?这事只能悄悄的,不能明着来,父皇讨厌拉帮结派,此事你不是不知晓。”

华天凌似乎被说动了,神色间也有些松动。

“如此……四弟却还是有个要求。”

“四弟你说。”

“你我立一个字据,一式两份,你我各执一份为证,大哥以为如何?”华天凌这次,似乎格外坚决,让华天宇都不由得生出好奇来,到底是什么礼物,居然这样怕自己独吞。

“好好好,我同意便是,不过此刻我随身并未携带私章,你先将字据写好,晚上大哥亲自过来盖章,四弟意下如何?”

华天凌这才稍稍放心,点头:“好,既然如此,四弟晚上恭迎大哥道来了。”

两人再寒暄了几句,华天宇便找了托辞离开了。

“他们准备的什么礼物,可有探查清楚?”华天宇上了马车,询问身旁的护卫。

“四皇子的人监管很严,属下等日夜守着却不得进,只在三天前,他们搬运下车时,掀了大风,那东西才被打开,便被盖上了。属下远远瞧着,应当是铁树银花一类,有三丈之高。上面似乎还有国泰民安的字样,很是绚丽多彩,也带着喜庆,若是陛下看了,定然很是尴尬欢喜。”

华天宇了然:“难怪不得,他那般自信的人,居然此刻这般担心我会独吞他的东西。”

“那么殿下,要不要派人去将东西毁坏?”

“不用,那东西,很快就会是我的了。”华天宇得意的露出笑容。

似是想起了什么,又道:“府里那两个女人呢?”

“都按照殿下吩咐,在地下密室里,从不让人见她们,一直好吃好喝地伺候着,她们所以的衣物都已经检查,没有任何可疑的东西。此刻……真的就这样送给四殿下吗?”

华天宇眼中划过一抹冷笑:“那可是两个美人胚子,还都是雏呢,这样拱手让人,岂是本殿的风格,本殿下午无事,便与她们二人,好好玩乐一番好了。”

“是。”

这样的美人,还不知道华天凌是真的只看上她们的美貌,还是她们身上真的有很重要的秘密,他如何不好好先享用一番呢?

华天凌,两个被用过的破鞋,本殿倒要看看,你还怎么下得去手!

看着华天宇离开,华天凌不过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看向内室走出来的花七少。

“殿下,他……当真会对小桃她们下手吗?”花七少不太相信。

“会,以我对他多年的了解,无论那两人是不是真的心怀不轨,只要是我想要的,又掌握在他手里的,再到我手里时,便一定不会如我所愿。

“再者,在男子看来,女子的身子都是最脆弱的,只要是女子,便都会担心自己的贞洁。”

“只要一用强,便不担心她们继续守口如瓶。”只是他没想到,被送进去的两个女子,根本已经毫不畏惧。

华天凌眼中平静如水,没有丝毫波澜。

花七少眼中反倒有了些许怜悯:“可惜了两个那般烈性的女子。”

第五百一十二章 寿礼杀机(一)

“自己的家仇,能让她们亲手报,也算了却她们的心愿。”华天凌冷声说着,便往后宅走去。

花七少微微摇头,了却心愿不假,可她们两人的一生,却也都毁了。

“启之?愣着干嘛?走啊?”

花七少点头:“这便来。”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花七少总感觉,身边的人,似乎都更奇怪了些,就连他的自己,也是如此。

华天宇回到大皇子府,便去了地下密室,既得到了他想要的秘密,也得到了两人含苞待放的身躯。

两人告诉他,华天凌是原本看上了她们当中一个人,不过两人都争说是自己,还告诉他,她们二人是华天凌救命恩人的女儿。

整整一个下午,两名女子被折磨得体无完肤,谁若是哭出声了,便会受到着重的对待。

吃饱餍足,华天宇又搂着两人享受了一会,他的骨子里,是切切实实地流连花丛的浪荡公子。

“殿下,酉时三刻了。”

华天宇搂着两个女人,不耐烦地爬了起来,笑道:“你们两个,可能还不知道,四弟同我如今感情深厚,女人可以共享,本殿一会会把你们送过去,不过,你们如果告诉他,你们已经没有贞洁的事情,那么你们两个,应该是活不了了,所以,知道该怎么做了?”

“知,知道了。”姐姐怯弱地答道,妹妹还在暗自垂泪,好不楚楚可怜。

华天宇继续揩油,道:“当真是个尤物,难怪他想将你们两个要过去,啧啧,就是本殿……也爱不释手啊。”

说完,华天宇便松开两人,整理了衣物离开了。

“姐姐,我们……”妹妹听见没了脚步声,看向姐姐。

姐姐摇摇头,示意不要说话。

不过片刻,便有人端来食物,水和衣物。

“快吃,吃完送你们过去,另外,自己整理一下,别被看出异样,若是四皇子发现不对劲,你们就不要想活了!”来的嬷嬷分明恶毒得很,将两个本就哭泣的女子吓得话也不敢说。

半个时辰里后,两人便被蒙上一层黑布,上了马车,带到一个特定的地方。

“四弟,字据可写好了?”

“在这里,大哥你看一下,若是没有问题,便盖章吧,四弟已经提前盖过章了。”华天凌说着,身边的人拿来两份字据,上面果然已经盖了一个章。

华天宇看了看,华天凌要送的礼物叫寿比南山,与手下人禀报的有些许类似,确定无误后,便拿了随身的印章盖了上去。

“你们,跟四殿下走吧。”华天宇看着身边两个人。

那对姐妹互相对视一眼,朝着华天凌走去,仍旧很是怯弱。

华天凌看了两人一眼,又重新看向华天宇,道:“大哥,我给母后准备的礼物有些大,却不知你人手可有带够。”

华天宇点点头,拍了拍手,身后又多了一些人。

华天凌点头,随即在前面领路,花七少则带着两名女子先行离开。

华天宇被带到一个漆黑的仓库之中,点上蜡烛后,他才发现,自己面前是一个蒙着黑布的大家伙,或许还不止有三丈高。

“这就是四弟你为母后准备的生辰贺礼?”华天宇佯装镇定道。

华天凌点点头,拍了拍手,便有看管的人将黑布拉下来。

顿时流光溢彩,光芒耀眼得让人无法直视。

好容易习惯了这光芒,华天宇才开始打量这个庞大的贺礼。

国泰民安,繁荣昌盛!

这贺礼,不是冲着皇后,分明就是冲着晋皇去的!但这样耀眼吸引人的东西,这样的富丽堂皇,即便晋皇对华天凌不满,却也不会在此刻拂了他的面子。

而这种东西,他就算原来真的不贪,此刻也会忍不住想占为己有,难怪连华天凌也如此不放心。

强压下心中的震惊和贪婪,华天宇若无其事道:“行,盖上吧。平时有什么注意的地方,你说一下,免得到时候将东西碰碎就不好了。”

他一定不能暴露自己要占为己有的心思。

他以为自己装得很逼真,却仍旧被华天凌看得透彻。

当下没有戳破他,又交代了一下,两人便各自离开。

“他刚才的话都听见了?”

“都听见了。”

“那就记得按他的方法保护这个东西吧,贺礼这个东西,可不能有什么闪失。”

“是。”

华天宇看了看手中的字据,冷冷一笑,直接放在火上,任由它燃成灰烬。

华天凌这边。

等回到府时,小桃小李两姐妹已经卸去金银首饰,换了一身普通百姓的装扮。

看见华天凌回来,两人对视一眼便直接跪了下来,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响头。

“殿下的大恩大德,我们无以为报,若是殿下日后还有需要我们的地方,请尽管说,我们姐妹二人一定全力相助。”

她们姐妹二人,父母族人皆被

华天凌看了一眼花七少,见后者微微点头,心中便已了然。

“不必了,事情已经解决,我已经给你们安排了日后居住的地方,带一切尘埃落定,你们便只等那人血溅坟墓,祭奠亲人便可。”

这一次的事情,她们已经帮了很大的忙,他自认为互相利用,已经两清,没必要再有牵扯。

两人皆是一震,她们去的时候,本是抱了必死之心,却没想到,四皇子会将她们救回来,都听说他不养无用之人,本以为救她们是想让她们再有其他事情做,却没想到,竟是直接放过了。

“起来吧,在殿下安排的地方好生住着,若还有事,再寻你们便可。”

“是,多谢殿下,多谢七少。”

两人当下不再犹豫起身,花七少又招人来将她们带走。

“启之,累了许久,今夜好好休息吧。”华天凌轻声说着,便转身要往书房去。

“后面几日,可没得睡了。”

花七少浅笑着跟了上去。

“此刻尚早,却不知殿下去书房,可是还有事情没有吩咐?”

华天凌的眸中闪烁着不明情愫:“无事,你去休息吧,也不必让人来打扰。”

花七少本欲再说些什么,但瞧着华天凌的模样,到底是止住了口。

第五百一十三章 寿礼杀机(二)

曾经的倾心又如何,认错又如何?怕只怕,不是认错,而是如今的倾心。

花七少摇摇头,道:“启之告退。”

不是他的事,勿言。

只差一点,他又要打破自己的原则。

花七少走后,华天凌便进了书房,开了暗格。

与往日不同的是,他的手上,是两幅画。

摊开在桌上,华天凌几乎要将两幅画都看出一个窟窿来。

一个,是七年前的那个女子,肤若凝脂,仿若天仙下凡,冷若冰霜,可对他,却带着那一丝情谊。

一个,是如今安国的储君,未来的女皇,其貌不扬,却深谋远虑,不输于男子。

前者,他们彼此倾心,金口玉言,他的未来,注定是她。

后者,如今的他,明明对前者念念不忘,心中最大的地方,却留给了后者,他的未来,没有她,甚至一点承诺,也没有。

他知道,自己花心了,可他的心仍是不受控制,明明为前者心动,可看着后者那般,他知道,自己心软不起来。

不仅仅是因为那双无比相似的眼睛,无比相似的眼神,他是真的移情别恋,爱上了这个其貌不扬的女子。

“可叹命运弄人,今生我负你,只愿来世,我先遇见的,是你。”

华天凌轻轻抚过安溪的画像,坚毅的眼神让他无比心疼,却也无比愧疚。

女皇,会有很多男宠,可安溪的模样,他不知道,她能不能放下他。

而他,注定只有这一个女人。

目光看向那个美丽的女子,华天凌仍旧满怀愧疚,若是她知道自己在她不在的时候,爱上了旁人,却不知要如何心痛了。

想到惜画那是的云淡风轻,华天凌心里没由来的难受,是不是,她也不记得自己了?

其实,他完全可以询问南宫轩澈还有木雪莹,只要问了惜画是谁,他就可以掌握这个人的所有。

可他没有问,他以前认为是自己的怯弱,可后来,当他明白自己的心,也就知道了,这不是怯弱,而是因为,如今的他,甚至不敢,也不想和那个人见面,他担心被那人发现,自己心中多了一人,甚至……

已经没有了她。

华天凌将两幅画都重新合上,放入层层的暗格之中,离开了此地。

他如今,须得养精蓄锐,两天后,可还有一场大战。

两日后,皇后生辰照常举行,众官员都位列两旁,唯有四皇子,华天凌没有在场,就连贪图享乐的华天晏也都到了场。

此事,大家也都心照不宣的装作不知道,忘记了还有这样一个人。

“母后,父皇,在这样欢庆的时刻,儿臣想呈上自己的贺礼。”华天宇见时候差不多了,起身拱手道。

“好。”

“这是儿臣派人在外寻求多年,千辛万苦寻得之物。”华天宇说着,便有六人将黑布遮盖的东西抬了上来。

纵然黑布遮掩,却也依旧有光芒透露出来,惹得众人纷纷好奇。

华天宇心中得意,命人将布掀开。

随着黑布缓缓落下,华丽绚烂的彩树出现在众人面前,比那晚华天宇看见的,还要令人惊羡。

掩去心中的惊讶,华天宇笑道:“此物名为‘寿比南山’,一方面寓意父皇母后白头偕老,寿比南山,另一方面,也祝我们晋国,繁荣昌盛,国泰民安!”

慕雅心中很是惊讶,华天宇什么时候瞒着自己,能够准备这样别出心裁的礼物了?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在场之人纷纷跪了下去,华天宇也跟着跪了下来,嘴角带着笑意。

另一旁的华天晏也不由得勾了唇角,他这个大哥啊,还真是贪,明知四哥给的东西凶险万分,却还是忍不住要拿了去。

大哥,却不知你知道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可还会笑的如此开心?

浑然不觉危险的华天宇依旧面带得意。

晋皇果然龙颜大悦,赏赐了许多物品特权,甚至给了与太子一般的权力,却唯独没有宣布立储之事。

华天宇心中微微有些失落,但有了与之平等的地位权力,他也满足了许多,反正如今晋皇已经老了,就是熬时间,等晋皇将来死了,上位的必然是他。

“坐吧,宇儿当真是有心了。”皇后毫不吝啬地赞美道。

在场的官员,所有人都暗自议论纷纷,看向华天宇的眼色也带着些许深究。

反观晋皇,虽然明面上对于华天宇赞不绝口,可内心却是尤为不满。

明明华天宇已经是朝中最大势力的皇子,其他这些人没有任何人可以与之匹敌,可他居然还不满足,竟然用这种方式逼迫自己立他为太子,当真是狼子野心。

慕雅看着那树,总觉得有些不对劲,想起华天凌至今都没有异动,心中更是不安。

当即起身道:“陛下,不若令人把贺礼抬下去,此物,慕雅瞧着易碎,还是着人好生保护着好。”

晋皇沉吟片刻,点了点头,刚要张口答应,奇怪的事情就发生了。

就在众人的赞叹之中,那颗树突然一点点碎裂,从那八个字开始。

然而不等众人惊讶完,那字慢慢碎裂掉落之后,竟然换成了另外几个字:

君死,臣,黄袍加身。

黄袍加身,这等大逆不道之言,在场之人都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晋皇本就生气,想找个借口惩治他,让他不许觊觎自己的皇位,此刻看到这言语,更是火冒三丈。

“老大,这就是你要献给朕看的东西!好!好!好!”晋皇一连说了几个好字。

“不,不,怎么会这样?”

华天宇立刻跪了下来,急得团团转,不知如何是好。

“蠢货!”

圣女慕雅暗骂一声,盈盈起身,跪下道:“陛下,此事或许另有隐情,若大皇子真有如此大逆不道的想法,定会将此事瞒得死死的不叫人发现才是,又如何会当着众人的面,将此事昭告天下,这当中,许是有人故意陷害。”

华天宇猛然想起,这东西分明是华天凌给自己的,立刻如同找到主心骨一般。

第五百一十四章 造反

“父皇,父皇,儿臣被鬼迷了心窍,这礼物其实是四弟让儿臣代赠给母后的,他还和儿臣立过字据。”

这句话如同惊涛骇浪,掀起不小的浪花。

很明显,谋反是真是假暂且不论,但这两个皇子彼此算计却是真的路人皆知。

晋皇眼中有些惊骇,暗中却在衡量,这顶帽子扣在谁身上会对他更有利。

老四比老大聪明太多,虽然年轻却又能稳住气,对一切都懂得隐忍算计……

这样思忖着,他的心里已经有了计划。

华天晏一直暗中观察晋皇的表情,此刻已经隐隐感觉到他对华天凌的敌意,不由得暗道他们神机妙算。

晋皇这步棋,他们若是没有算到,还真的不好进行下去。

“字据?你呈上来!”晋皇冷眼道。

华天宇下意识往身上摸去,却并未找到,正疑惑之际,这才想到,在他手中那份,已经被他烧掉了。

“怎么?找不到?”

几人僵持着。

“陛下,陛下,大事不好了,京城防卫军,还有附近城池的兵力,甚至北方军队也在朝着云城赶来,其余几队人马还不知道。”

关键时刻,禁卫军左翼军统领匆匆而来。

在场之人无不大惊。

这些兵力,如今都是大皇子握在手中,此刻狼子野心,已经再藏不住。

慕雅也是一脸难以置信,怎么会这样,他们的计划,明明是在今天晚上行动,根本不是此刻,他们此刻要怎么办?

“大殿下,你这是何意?”

“大殿下,你,你莫不是当真想要……”

……

大臣们有些不怕事大的人问道,问的话几乎字字诛心。

华天宇被逼的无可奈何,此刻……再多的嘴,再如何解释,也都只会越描越黑。

见华天宇神色逐渐坚定,慕雅已经猜到他要做什么,可她……先看看形势如何吧。

若是晋皇或者华天凌留有后手,她贸然出手,还真的没办法对付。

然而,慕雅猜对了一半,晋皇的后手,在她的神坛之中,至于华天凌……此事和他,表面上看起来,似乎毫无关联啊。

晋皇有些颤抖,他也看到了华天宇逐渐心狠的眼神:“老大,你要干什么?”

此刻,禁卫军右翼已经包围了整个皇宫,华天宇似乎已经胜券在握了。

“父皇,此事,无论是不是我做的,都已经解释不清了,索性……”华天宇回头看了一眼赶过来的禁卫军。

话没说完,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在场的文武百官,还有诸位的妻女,相信能熬到官居四品,都是聪明人,良禽择木而栖,在场的人,只要今日臣服于我,日后,我也绝对既往不咎。”

华天宇一番话说的冠冕堂皇,在场的一些小孩子已经开始瑟瑟发抖,抱着自己的母亲母妃,不敢说话。

晋皇颤巍巍地伸出食指:“你,你,真的要造反?”

“造反?不,父皇,历史是由胜利者书写的,儿臣今日,是父皇突发疾病,四弟妄想谋朝篡位,儿臣不过清君侧罢了。”

“混账东西,朕是你父皇,你居然敢弑父,就不怕遭报应吗?”

慕雅悄悄观察着神色,却发现晋皇面孔只有震惊,却并无多少害怕,顿时心中有些许不妙。

但考虑到或许晋皇以为他在神坛的军队可以过来才如此自信,便按耐住心情,继续看着。

“报应?父皇,你都六十了,还不乖乖去棺材里躺着,或者像东安那些人,乖乖做个太上皇,非要占着这个位置,甚至还想长生不老。”

“我们晋国从未有那样的规矩,你莫要胡说八道!再者,朕死后,这皇位落在你身上,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你又如何非要落得如此弑父的忤逆不孝之名!”

“父皇,我看你这么淡定,应该还以为你在某处的军队没被我控制吧?”华天宇突然转了声音,让晋皇心中一颤,立刻站了起来,皇后连忙扶住他。

“你、你……狼子野心,不孝子!”

“父皇,只有父慈,才会子孝,你那么心狠手辣,你手上沾了那么多血,甚至连自己的孩子都不放过,难道,你就不怕遭报应吗?”

什么?

他知道了什么?

晋皇心中一片惶恐,甚至不敢接话。

“父皇,你怎么不说话了?”华天宇笑着。

他是真的知道那个秘密。

晋皇此刻,真的慌了。

“诸位大臣,都考虑好了吗?本殿现在给你们一次机会,愿意臣服本殿的,就到这边来。”华天宇指了指一旁的空地。

此时此刻,只要是明眼人,便知道该怎么选择,就算不为自己,总要为了妻女还有族人考虑吧。

除了原本就属于华天宇那边的人,剩下一半的官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还是犹豫着牵着妻女往那边走了。

“爱卿,你们当真要弃朕于不顾吗?”晋皇撕心裂肺喊道,因为身子孱弱,差点摔倒。

“老臣,对不住陛下。”首辅次辅等人对着晋皇跪了下来。

此事,他们已经没有选择了。

“父皇,看在你我父子一场,我给你一个选择,要么,自己写退位诏书,不然……儿臣唯有从父皇的尸体上踏过去了。”华天宇冷笑着。

“你这个逆子!”晋皇气得直咳嗽。

感觉自己看戏看的差不多了,华天晏这才忍不住捧腹笑了起来。

起初不过一两声,后来便是忍不住大笑起来。

“五哥,你这是怎么了?”一旁的小皇弟原本哭丧着脸,此刻心中担忧,不由得低声制止。

众人的视线一下子被这笑声吸引过来。

“五弟,你在笑什么?可是也在为大哥高兴?”华天宇道。

“哈哈哈……”没想到,华天晏笑的更高兴了,甚至连眼泪也笑出来了。

“大哥,你要弑父,要篡位,也要问问兄弟们的意见啊?”笑的差不多了,华天晏才幽幽道。

“哦?五弟这是也想来分一杯羹吗?”

说着,华天宇又笑着了然点头:“也对,父皇对你那般,这些日子你受委屈了,大哥会重用于你,日后,这晋国,便是你我的天下,如何?”

第五百一十五章 大局已定

原本,以华天晏的能力,与华天宇抗衡是没有办法的,但华天宇考虑到了两点。

首先,禁卫军左翼,还有晋国东边与北周接壤的军队,都是掌握在华天晏手中,那些将军都是支持立嫡,此刻若与华天晏对立,那么左翼那里,还有一场恶战,他的人虽然多,可大都还在城外,赶来还需一段时日,即便捉了此人,东边那群糙汉子定然要起兵造反,说不定就让南宫轩澈那些人捡了便宜。

再者,华天晏与华天凌之间定然有交易,华天凌能给的,他自信自己也能给,先安抚华天晏,想办法用最快的方法解决华天凌,那样事情就好办很多了。

华天晏却不是傻子,微微思忖片刻,笑道:“大哥,你这是在糊弄傻子吧?”

“这话从何说起?”

“以大哥的风格,只怕不会容忍旁人抢夺到嘴的食物吧?”

华天宇见计谋被识破,眼前猛然犀利起来,威胁道:“那么,五弟是注定要与我为敌了?”

“诶,大哥等五弟想一想。”华天晏抬手制止。

禁卫军两翼也都对峙起来。

“父皇,我想了一下,虽然大哥这样做,并不对,但父皇你在这位子上,也确实做了很久了。”

华天晏首先表明,他可不是想救场。

晋皇没有说话,他知道,此刻,他没有选择的权力,这皇位,从华天晏这句话之后,便不可能再是他的了。

“老五,若是你能制住老大这个逆子,朕就立刻写诏书,将皇位传给你。”

不过须臾,他便做出了选择。

华天宇知道了那个秘密,他不能活,必须死!

华天晏点点头,笑着看向华天宇:“大哥,看来我在父皇心中的地位更高啊。”

“哼,看来你是执意要和我作对,那就不要怪我不留情了。”

华天宇说着,便手持银剑展开厮杀。

华天晏叹了口气,飞身躲开。

四哥你怎么还没处理好啊……

华天晏武功并不好,虽然一直在躲,可身上还是在不断负伤。

眼看着躲不过,必须要受一剑,一旁的苗族族长还是忍不住出手救下了他,才落地便放开了华天晏。

“拉桑族长,你在干什么?”华天宇气急败坏问道。

“我自然是在救我想救的人。”拉桑开口,声音确实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

“你不是拉桑,你到底是谁?”慕雅意识到不对劲了,却忍着没开口,华天宇则立即出口问道。

拉桑撕下人皮面具,竟是百里英的容貌。

慕雅心中一震,这人……居然还活着,最关键的是,他乔装的这些天,自己竟是一点异样都没发现,他对苗族的了解……

“百里英?你居然敢回来,私自逃离边疆可是死罪!”华天宇冷笑道,方才他以为是华天凌,心中有一瞬的恐慌,此刻倒是平静了。

“英以为,陛下不会怪罪。”百里英看向晋皇。

晋皇此刻如何敢怪罪,他已经把宝压在了华天晏身上,此刻点头:“爱卿放心,朕绝不会怪罪。”

“父皇,他可是早就逃回来了,看来这篡位之想,并非我一个人这样想啊。”华天宇冷笑一声,再次动起手来。

“自己小心。”百里英低声说完,便起身迎了上去。

华天晏此刻有些心急,不时看向宫门口。

华天凌,花七少,一个都没出现。

计划有一点点脱离控制。

脱离他的控制。

“五弟,你在看什么?”华天宇好整以暇地看向华天晏,他的手下此刻已经将百里英困住,一时近不得他的身。

“大哥以为我在等谁?”华天晏笑着看向华天宇,没有丝毫惊慌之意,纵使心急如焚,但他相信,华天凌不是言而无信之人,断然不会因为胡思乱想,突然断了他的活路,也扰乱整个局势,定然路上有事耽搁,此时必然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

华天宇一时间有些摸不清了,但华天晏的话,明显将他吓住,华天晏,是在等华天凌吗?

不,不可能的,四皇子府已经被他派人包围起来。

这样想着,华天宇面色稍有缓和,重新带上自信的微笑。

“五弟,你若是等四弟,那可能……就要让你失望了啊。”

华天晏却同样面不改色:“哦?大哥,也不知,是谁要让谁失望了呢。”

“你什么意思?”华天宇突然有一种被看穿一切的冲动,语气也急促起来。

华天晏挑眉,不可置否。

“很可惜啊,大哥,你要失望了。”

背后不远处传来的声音,让华天宇心中漏了一拍,怎么会……

他回头一看,居然真的是华天凌。

在场的人都不由得露出惊讶的目光。

“大哥,你是不是很奇怪,明明派了重兵把守,将我整个府邸都围得水泄不通,我却还是出现在了这里?”

华天凌波澜不惊,一个人慢慢走了过来,很是悠闲。

见他身后迟迟没有人出现,华天宇只冷笑一声:“奇怪又如何?你不过单枪匹马,难道还想与我争这皇位不成?”

“谁说我只有一个人啊?”

华天凌笑了笑,飞身到百里英纠缠的地方,替他解围。

此刻花七少带着侍卫从各处迅速靠近,人未至,声音在这寂静的地方,却异常地明显。

“怎,怎么可能?你哪里来的兵力?我明明都……”

“你明明都把所有的兵力掌控在自己手里,可为什么,我还能抽出兵力,并且,我的人,远比你的人马要多?”

看着华天凌的讥讽之意,华天宇深知不对,但此刻没有回旋的余地,他只有背水一战,当即不再说话,直接向华天凌冲了过来。

双方陷入混战之中,其余官员宫妃之类,都找了地方躲了起来,华天晏知道自己武功不行,身上还负了伤,此刻也跟着躲在一旁看着。

“老五,你,你们这是怎么一回事?”晋皇也终于看出了点什么,此刻走了过来。

此刻,随着花七少领兵进来,一切已成定局。

“此事……”

“圣女呢?”百里英突然走了过来,询问道。

华天晏这才意识到犯了大错。

“不好,我方才没注意。”

百里英没有责怪他,只立刻安排人在宫中,城中各处警戒,要将此人捉拿回来。

第五百一十六章皇继位

华天宇直到被抓走,还是一脸的愤恨不甘心。

“华天晏,你不是也想坐皇位吗?就这样甘心把到手的东西让给他,啊?”

华天宇试图在众人心中埋下一颗怀疑的种子。

华天晏捂着伤口,假装没有听见,看向华天凌,笑道:“四哥,后面就没我的事了吧?”

华天凌也明白他的意思,这是想告诉自己,他对这位子没有任何的兴趣。

可自己对他,却没有丝毫的怀疑。

“没你的事?就你的事多,看你把谁放走了,赶紧去包扎伤口,一会去搜查一下那个女人,别让她跑了。”

这是第一次,华天凌当着众人的面,展现了带着孩子些真情实感的一面。

他对华天晏,毫不避讳。

他不是晋皇,对权势并不迷恋,他自信自己看中的人,不会加害自己。

华天晏也愣了愣,随后反应过来,立刻叫疼,然后跑去处理伤口。

“诸位请放心,各地动荡的军队,天凌已经派人处理了,绝对不会再有造反事件发生。”

“此事,多亏了五殿下还有四殿下,若不是四殿下及时赶到,后果,可真是不堪设想。”

老臣们纷纷赞扬,方才两位皇子的举动,已经表明了,皇位不会再遭争抢。

所有的安排,几乎都已经让人忽视了真正的皇帝,此刻的晋皇,心里明白得很,这退位,他不得不退了。

老四对他的不满,可比其他人多出好几倍来。

“诸位。”沉思了片刻,晋皇清了清嗓子,道。

众大臣这才意识到,原来还有皇帝在这里站着。

“老四做的很好,朕……自认才能比不得他,甚至……还嫉妒自己的儿子,这是我作为一个父亲,一个国君最大的错误,现在,我就去写退位诏书,日后晋国,交到你的手里,我很放心。”

晋皇叹了口气,认命地去书房。

“等等。”

华天凌拦住了他:“若是父皇还想外做几年,大可只封我一个太子之位便可。”

反正这里的官员,还有将领,几乎都是他的人,晋皇这个皇帝,即便是当,也不过是和傀儡罢了。

晋皇愣了愣,随即摇了摇头,他是真的该退位了,把持朝政这么久,防这个防那个,甚至连亲生儿子都防,他是真的累了。

“乐儿,陪我去吧。”晋皇走了几步,像是想起了什么,看向皇后。

皇后带着笑意,搀扶着晋皇,两人相携离开。

华天凌挑了挑眉,似乎这个皇帝,真的变了。

退位诏书来的很快,而继位,也同样很仓促,不过三日,华天凌便已经登上了皇位。

出乎意料的,原本朝廷支持华天宇的大臣超过半数,可华天凌却只处理了很少一部分,另外还处理了部分献媚的宦官。

明白的人会清楚,没有处理的人,从一开始就是华天凌的人,不过是假装投靠华天宇,演了一出空城计罢了。

有很多人也在议论纷纷,觉得华天凌上位后,会处理自己的这些兄弟,尤其是年龄相仿的华天晏。

可出乎意料的是,华天晏被赐了一个闲王的名号,百里英和花七少被委以重任,其他的兄弟们都按照他们自己的意愿,给了容身之处,若是不愿离开的,便都继续住在宫中。

医毒世家明明三家,但因为百里英有功,整个百里家的身份也都不同以往,而其他两家也就因为华天凌的刻意忽视,越来越没落,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一切都处理得很好,唯独漏了一个,苗族的圣女,慕雅。

好几天了,却始终没有一点动静。

继位这日,御书房内。

“四……陛下。”

华天晏本想如往常一般,却猛然想起,这人已经是皇帝,身份不同了。

“仍旧唤我四哥就成,我还是叫你五弟,你当知道,我对这权势并不依恋。”

所以,我的疑心病,也不会如何重。

华天晏点点头,放心坐下。

“四哥,我很抱歉,整整三天,连慕雅的影子都没有看见。”

“她这个人很机灵,我到场之前就已经跑了,想来是去投靠她真正的操纵者了,此刻也不急这一时,你不必自责。”

华天晏点了点头。

“今日宣旨的时候,明明给了七少封赏,可他人却如何不在?”

华天晏和百里英当时都在听封,唯独花七少,不知道人去了哪里。

华天凌的目光飘了很远,道:“他去解自己的心结去了。”

“陛下,百里大人求见。”

“请他进来。”

华天凌一下朝就换了随身的衣物,让自己看起来,不与人有太多距离。

百里英走进来见到华天晏,目不斜视从他身上掠过,对着华天凌拜了一拜。

“陛下。”

“过来坐吧,别告诉我,你也要走。”

华天凌的声音,带着些许苦涩和无奈。

百里英这才看了一眼华天晏,见他点头,不由得问道:“你不过闲散王爷,乐的清闲,如何要走?”

“我如何走不得?王爷也不过是四哥担心我没钱没势被人欺负,给的挂名,我四处游玩,难道不行?”

百里英被华天晏的目光盯得发虚。

好在华天凌出声解围:“我从未说过你是闲散王爷,闲王闲王,谐音为贤,莫说五弟你不懂。”

华天晏懂,他当然懂了,可他如今,是一点也不想沾染朝政,贤这个字不适合他,还是闲好一些。

“四哥,云城是我的家,不论我在哪里,都会回来,所以……求四哥成全。”

华天晏说着,便要跪下来,华天凌连忙起身拦住。

“我何时又说了不成全,方才不是答应了?”

华天晏点点头,又看了一眼沉默的百里英,道:“四哥,阿英他也不留于此,但日后若是需要,我们定会回来相助,求四哥成全。”

果然,第一次答应了,第二次,脸皮越发厚实了。

华天凌在听见华天晏要离开时,便已经猜到百里英也留不住,此刻也没有犹豫,点头应道:“我将你的职位给如今的百里少主,如何作为,便看他了。”

“英,谢过陛下。”

第五百一十七章 告别

事情说完,百里英便撇开华天晏离开了。

华天晏看了一眼华天凌,见他对着自己点头,索性冲了出去。

站在窗台前,看着华天晏追上百里英,两人并肩而行,华天凌眼中带着些许不易察觉的艳羡。

“陛下。”赵源在门口行了一礼。

“如何?”在赵源出声的那一刻,华天凌的眼色平静下来。

“仍未有踪迹。”

“继续查,一丝一毫的机会都不能给。”华天凌眼中闪过一抹嗜血。

百里世家。

“你要走?”百里毅有些难以置信,“可是因为如今少主不是你?”

“这你不必担心,他早已提出……”

“不,祖父。”不等百里毅说完,百里英便出声打断。

“孙儿选择离开,其实有两方面考虑。”

“孙儿的事,祖父知道,孙儿如今二十五却仍未娶妻,祖父也当懂得,孙儿不会为整个百里家留下继承人。”

“另一方面……孙儿选择离开,也有私心。”

“难道……他也要……”百里毅有些瞠目结舌,未说完的话,在看见远远走过来的男子时,吞了下去。

事实已经摆在眼前,不是吗?

“百里老家主。”在百里毅面前,华天晏总是莫名的心虚害怕。

“王爷免礼,说起来,我还应当对王爷行礼。”

“不,不用,您不必客气,我是晚辈,这行礼是应当的,您唤我阿晏便可。”

百里英在华天晏出现之前便已经敛了神色,此刻淡声道:“祖父,陛下,还有那人,都答应过孙儿,保百里家繁荣昌盛,孙儿相信他们,请祖父也相信他们。日后,孙儿会时常回来。”

“好。”

百里英跪下,华天晏被拉着也跪了下来,对着百里毅磕了三个头。

起身离去之际,面色平静的百里毅叫了一声:“天晏。”

“天晏在。”

“你既磕了头,也当唤我祖父才是。”

华天晏愣了愣,片刻后,仿佛明白了什么,转身看向百里毅,见他带着浅笑,不由得冲过去抱住了他。

“祖父。”

“对不起。”也谢谢你。

百里毅浅笑道:“去吧,早日离开,也省了许多麻烦。”

“是。”

出了祠堂不远,便看见了百里萧站在不远处。

百里英走了过去,华天晏便走到一旁坐下等候。

“阿萧,大哥要走了。”百里英扯出一抹微笑来。

“大哥……是要和他一起离开吗?是不管百里家,也不管我了吗?”百里萧紧紧咬着唇,让眼泪不掉下来。

“你放心,陛下会善待我们百里家,也会善待你,日后,大哥会时常回来,你不是一个人。”

百里萧扑进百里英的怀抱,眼泪止不住掉下来:“大哥,为什么要把这么重的担子交给我,为什么……”

百里英也不想,可他……看了一眼坐在不远处的华天晏,他的目光柔和了些许。

“阿萧,这个担子,本就会是你的,至于大哥……你是个大人,该懂得的。”

百里萧泣不成声,他懂,就是因为懂,所以之前祖父和他商量这个事情发展下去的可能性时,他才没有拒绝。

大哥已经为了百里世家付出太多太多,如今,他又如何再能继续束缚于他。

哭够了,百里萧才不情不愿地走到华天晏面前。

“我大哥,交给你了,不许欺负他。当然,如果你们在外面受了欺负,记得回来,本少主给你们拿药替你们出气。”百里萧此刻仍旧带着些许稚气,并不如何吓人。

华天晏露出一抹微笑,摸了摸百里萧的发顶。

“少主放心,我会的。”

“阿晏,走吧。”

百里英说着,已经率先离开。

“好。”华天晏应了一声,随即跟了上去。

除了这两人,另外一人也不愿任职。几日后,花七少回来后,知道封赏之事,也寻到了华天凌,想要推脱此职。

“启之,你饶过他吧。”木雪莹漫不经心说道。

她坐在轮椅上,吃着旁边的东西,临近死亡的她,身体日益脆弱,如今,连起身也十分艰难,这也是当日华天凌等人为何来晚片刻的原因。

当时,木雪莹直接从马上摔下来,几人费了很大的力气,将她藏了起来,让赵源守着她,这才赶回来。

“为何?”花七少不明所以。

“他继位主要的功臣,便是你,百里英,还有他五弟华天晏。那两个已经出去游乐,所以……若是你也要离他而去,他岂不是太过凄惨?”

“嫂子,我不惨,不就是封了几个官职,都被嫌弃而已。”华天凌笑着说道,可话里总带了丝酸味。

这样一来,花七少还真的不好离开。

“云城里有个闲云山庄,本想给天晏他们,如今他们也用不着,不若给你,随你如何布置,上朝之事也都随你,不必每日都来,必要时我自会来找你,启之,你觉得如何?”

“如此,多谢陛下。”

“还是唤我殿下吧,陛下这两个字,听得我瘆得慌。”这会让他想起那个如今在碧云宫和他的后妃们待着的老皇帝。

花七少点点头,不再坚持。

“不知毒仙前辈与医圣前辈如今人在何处?”

“他们嫌宫里规矩多,麻烦,早就不要脸地搬去百里世家,如今应当还在那里。”

到底事情没有处理完。

“好,那……”

“我跟你一起去。”木雪莹说着,擦了擦手,拿着一旁的斗笠戴在头上。

花七少与华天凌对视一眼,眼中皆是无奈。

“为何还不走?”木雪莹道。

花七少又看了一眼华天凌,随即推着木雪莹离开。

“阿澈,你怎么还没来!”看着两人离开,华天凌心中暗自骂了一句。

其实在骂南宫轩澈的人,不止他一个。

百里世家。

柳白柳同二人正在有些一筹莫展,百里毅也跟着在一旁不解。

“为木姑娘动手之事,交给我,应当可以有一成把握完全恢复,三成把握为痴傻。你们培养得也很不错,即便木姑娘没有恢复如初,变了痴傻,却也远比离世好上许多,这样的结果,已经比之前要好上许多,为何你们二位仍在愁眉不展?”

第五百一十八章 空棺

百里毅此刻对于木雪莹是怎样的人,并没有十分清楚的概念,那人到了西晋这样久,也并未过来相见,他只以为,那人是不敢面对真相。

“唉,且不说莹丫头本身,只单说南宫那小子,若是莹丫头有了好歹,他便要把天下搅得天翻地覆。”

百里毅心中微微一震,这个女子的地位……竟是如此之重,他不由得想到几年前,周皇来府里询问事情之时,那样单枪匹

果然,还是需要再见一面。

“你们为何如此愁苦?百里家主肯出手想助,你们应当为我高兴才是。”

女子坐在轮椅上,被花七少推了进来。

“莹丫头?你怎么来了?”柳同尴尬地笑着,用身体挡住了那蛊虫。

木雪莹将戴着斗笠,此刻百里毅也坐在轮椅之上,对木雪莹充满了好奇。

“木姑娘能摘下斗笠吗?”

木雪莹抱歉地笑了笑,将斗笠拿了下来:“家主,我很抱歉,是雪莹失礼了。”

斗笠之下的人儿,脸色惨白无血色,如同一个死去多年,埋藏于冰棺的人一般,眼中带着些许血丝,明显,她的内心万分痛苦,原本美丽的容颜,却没有染上楚楚可怜,反倒有些狰狞。

百里毅治疗过中这类似毒的人,因为同样需要重生蛊治疗。

可熬到这最后一层毒的人,是一个女子,还是他第一次亲眼所见,而这样能够直面自己的现状,如此坚韧,让他不由得为之肃敬。

女子面色温和,又问道:“不知这蛊还需多久才能养好?”

“年底,七日后。”百里毅说出口来。

柳白柳同的面色都是大变。

“不是,哪有那么快!”柳同道。

木雪莹疑惑地看着他。

“老头子的意思,蛊虽然养好,但莹丫头,还要等测试一下,确定无误了,这才敢拿给你用。”柳白面不改色道。

木雪莹挑眉,道:“定在元月三日吧,这件事情,终究要做个了断。”

“家主,可有问题?”

“没有。”百里毅道。

木雪莹微微颔首:“多谢家主。”

说着,木雪莹示意花七少推自己出去。

百里毅也让管家推了自己出去。

“完了,快让那小子快些,怎么还在皇宫,再不过来,就让他不用过来了!”几人离开后,柳同有些颓丧地催道。

柳白也有些无奈,十天,真的能从北周皇宫赶过来吗?

院子里,就剩百里毅和木雪莹两人。

“家主,想来百里少主应当同您提过我的来意了。雪莹此刻,也就不同您绕圈子。”

百里毅点头,静静听她说话。

“您的身上有蛊,此事我知道,所以我不会为难于您。我接下来问您的问题,您觉得没有生命危险,便可以回应,若是不可说,便不言语。”

百里毅点头。

“在最近的调查之中,我才发现,我的母亲是空谷家族曾经最优秀的女弟子,也是昔日北周南侯府的大小姐。”

“敢问令母名讳?”百里毅心中已有猜测。

“我母亲,姓上官,单名一个燕字。”

百里毅点点头,此人他知道。

“抱歉,木姑娘请继续。”

“家主唤我雪莹,或者同我师父一般唤我丫头便可。我母亲曾经为了我,受到仇人追杀,身受重伤,生下我后,更是有了我母亲死于非命的传言。”

“传言?但是你母亲的尸骨……”

“那具棺材里,没有任何尸骨,您当年看见的,应当只是某些人的幌子。”

“有幸得一位智者指点,我的母亲如今,还尚在人世。”

“木……丫头,我想,我大概知道你想问什么了。”

木雪莹挑眉,这些事,她本不必说,但想着可以知道更多自己想知道的,她便说了出来。

百里毅想了想,道:“你认为,当年残害你母亲的人,是如今空谷家族的那位,是吗?”

木雪莹不可置否,点点头。

“所以,你想动用空谷家族的力量,找回令尊,并且让你母亲重新执掌大权?再查清楚当年的事情,为你母亲报仇?”

木雪莹微微摇头:“寻找母亲下落之事,雪莹已经有了方法,只是,雪莹怀疑,母亲失忆了,所以,雪莹想提前知道在哪里,或者找谁,可以见到空谷家族那几位坐镇长老,另外,他们是否真的会无条件站在我母亲这边。”

木雪莹将来意说的很清楚,百里毅离开空谷家族如此久,却还是被下了蛊,想来,他知道的事情,一定不会一般的多,也不是一般的重要。

百里毅思忖片刻,木雪莹虽然拐弯抹角说了目的,可还是想要一个寻找空谷家族的方法。

“另外,家主,这个东西,不知是不是风长老的信物?”

木雪莹说着,从袖中取出彩月,不,落钰交给她的遗物。

百里毅拿在手中细细看了,连连点头。

“的确是,却不知木姑娘是从何处得来,风长老的东西一向不会外传。”

“这是一个名落钰的女子,临死前给我的,希望我能帮她找出凶手,她自称是风长老的孙女,雪莹不知真假,这才来求证。”

百里毅点头:“没错,落钰这个丫头,我曾见过,人挺伶俐,的确是风长老的孙女,只是,她为何身亡?若是身亡,为何我没有收到消息?”

这样的事情,按理来说,应当是会通知他的。

木雪莹摇头:“家主,如今五位长老,若是与那掌权之人离心,五位长老定然万分危险,想来,落钰身亡之事,没有任何人禀报于他们。”

百里毅点头,眉头深深拧了起来,这可大事不妙。

可他若是回去,定然也只会打草惊蛇,

“家主,空谷家族是养育雪莹母亲的地方,即便对雪莹痛下杀手,但实际也是歹人作梗,所以雪莹会维护,不让人夺走它,因此,还请家主不要插手此事,以免打草惊蛇。”

她在这里的消息,南宫轩澈能够猜到,那么另外的人猜到,那也并不奇怪。

百里毅点头,思忖着如何告诉木雪莹有用的消息。

“丫头,我虽然不能告诉你,但有一个人,你可以去问问,若是他愿意,那便好上许多,只是……”

第五百一十九章 若有幸不死

“只是如何?”

“只是,眼下的难关,你要先度过。”

木雪莹扯出惨白的笑容:“这事不急,我回去后,会修书一封,若是此次……”

“此次不治身亡,便将信交给我夫君,他自会替我完成一切。”

提及周皇,百里毅又想起柳同方才的话,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即便说了,也没有什么用处。

“罢了,丫头你既有主张,我也不多嘴。那人是东安月城的城主洪天,此人素来耿直仗义,当年与令尊情同兄妹,因看不惯当今家长,这才出来做了这月城城主,在家族之中,地位分量都是举足轻重。”

“只是,丫头你若要寻他,切记,不可用阴谋诡计,他这人,对于这些一向避如蛇蝎,厌恶至极。”

木雪莹闻言,却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原来是他。”

“丫头你认识?”

木雪莹点头:“说不上很熟,但昔日在月城受难,我夫君与他似乎有些交情。”

但南宫轩澈从未与她提过渊源,想来也是不久前才认识,对于洪天本人的背景,也是不知道的。

百里毅微微点头,道:“既是如此,丫头你莫要忘了此事,他的身上,没有蛊虫控制。”

木雪莹点头:“多谢家主相言。”

“为了我们家族罢了。”这样,他也不会存在有背叛家族的嫌疑。

木雪莹笑而不语,猛然想到了自己手中,还有母亲留下的那枚扳指,立刻拿了出来。

“龙玉扳指!”百里毅的声音情不自禁染上了激动之色。

“这是我母亲留给我的东西。”

已经整整十八年了,这枚扳指遗失了那么久。

“这扳指,当真是空谷家族,家长的象征吗?”木雪莹道。

“是,见它,如见家长,令尊既然将此物交给你,便代表她将家长之位传给你,还请家主恕百里毅双腿不便,不能行礼。”

见百里毅认真起来,木雪莹不由得阻止道:“家主,您别这样说,雪莹对于这家长之位并无兴趣,再者,我母亲还在人世,这扳指,是我母亲的,其他人,我都不会给。”

木雪莹虽然此刻孱弱,身体弱不禁风,但声音却是掷地有声,表明自己的目的。

百里毅点头,木雪莹的意思,分明是告诉他,不要妄想将扳指的事情告诉空谷家族的人,即便告诉了,这扳指,她也断然不会让出来。

“丫头你多心了,我自家族里出来,家族中事,只要不涉及家族面临销声匿迹之灾,我都不会插手理会。”

木雪莹点了点头,没有吭声。

十日后。

木雪莹再次来到了百里世家。

但百里毅却并没有在这里,甚至蛊虫一类都不在这里。

“师父师叔,这是怎么回事?”木雪莹勉强撑着精神问道。

这些日子,她几乎每日要睡上八个时辰,长此以往,或许某一日,便再也不会醒过来。

“莹丫头,你的行踪极有可能被人猜到,那么今日,必然会有很多人会派出杀手,阻止这次解毒。所以小老儿和他们商量了,决定在这里做一个假象,小老儿和老小子在这里,至于你,由花七少带你去寻百里那个老家伙,莹丫头觉得如何?”

柳同笑嘻嘻道。言语间,已经有个与她相像的女子走了出来。

这已经被他们安排下去,也由不得她同不同意了,此刻便点点头:“便劳烦启之送我过去吧。”

花启之点头:“轮椅用不得,请恕启之无礼了。”

“无妨。”

花七少抱着她,飞身下了密道。

与她相像的女子便坐上了轮椅。

在两人消失之后,柳同嬉笑的脸便耷拉下来:“唉,那小子怎么还没到?”

“在路上,他已经快马加鞭,日夜兼程赶过来,只希望,路上不要出事才好。”

柳白微微摇头。

“你们决定在何处?”

“黎城。”

花七少面不改色道。

“苗族聚集之地,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不知是谁提出的?”

木雪莹不会相信,这是花七少提出来的。

花七少对于苗族人恨之入骨,自那日去取回梅朵姐的尸骨后,便再不愿踏入那片地方。

花七少的眸光闪了闪,含糊不清道:“是他们一起商量的,我当时并不在场。”

木雪莹勉强信了他:“罢了,那就去吧。”

黎城,是从北周皇城过来的必经之地,这个想法,是南宫轩澈来信里提出的,花七少便是不想来,却也没有办法。

说到底,他还是欠着木雪莹一份人情。

到了黎城,花七少便左拐右拐,将她带进了一条胡同。

谁也不知道,他们选的地方,会是苗老苗湘灵房子对面的地下密道中。

“对面是谁?”木雪莹并未见过苗老,也不知对面就是她的房子。

“那是苗老的房子,苗老善于用蛊,这重生之蛊,便是从她那里夺来。”

木雪莹点头。

“只不过,她在你来之前,便已经离开了这里,人并不知道去了何处,她的儿子,也不知所踪。”

木雪莹点头,并未多想,她只觉得现在,身心俱疲,身体里的力量在慢慢流逝,她只想找个地方好好睡一觉。

她知道,这是死亡的来临,可她却无能为力。

进了门,看见百里毅在那里,明显已经等候多时。

“玉儿。”

木雪莹坐上轮椅,正要进去时,却被花七少喊住了。

“有事吗?”木雪莹半眯着眸子看着他。

“要不要……再等等?”

南宫轩澈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

木雪莹咬了咬唇,从袖中取出她花了三天才写好的信,放在花七少手中。

即便是来了,又能如何?

“不等了,若他当真赶来了,别让他进来。”

“……好。”花七少只觉得喉咙干涩,手中的信封很厚,不知木雪莹花了多长时间才写出来。

“雪莹在这里,谢过。”

木雪莹微微颔首,随即跟着百里毅,一前一后走了进去。

如果有幸不死,成为痴傻之人,不知道阿澈,是否会嫌弃她。

木雪莹闭着眼睛,她此刻,已然睁不开眼睛,可眼泪,仍旧从双颊流下,浸湿了衣裳。

第五百二十章 残忍

百里毅心中有些动容,但该说的还是要说:“丫头,蛊是已经养好,施蛊的过程会很痛,甚至……已经不仅仅是肉体的疼痛。”

“能否熬过来,更多的,还是需要看你的意志。”

百里毅带着木雪莹进了暗室。

一排排蜡烛在两旁燃烧着,不时发出几声,中间有一块冰床,墙壁之上,有五条粗铁链,放蛊虫的槽此刻就在冰床之上。

木雪莹看见摆设之时,眸色也不曾变化。

“我知道,你的力气已经没有了,但人体蕴藏的力气是无限的,你以为没有的,只是你目前所能感知的那部分……”

“雪莹明白,一切,都听您的安排。”

用着最后的力气,木雪莹走到冰床上坐下,任由百里毅将她的双手双脚和脖子都用铁链禁锢起来,再躺回床上。

“这个过程很痛苦,要经历的时间,并不确定,短则一日,长则一月,丫头,你当真准备好了吗?”

暗室入口依旧寂静得可怕。

收回目光,木雪莹闭上了眼睛:“准备好了,家主请吧。”

既然没有赶上……

就不要来了。

冰床散发着无数寒气,冰冷的铁链贴着她的皮肤,生疼,可她却毫无感觉。

百里毅看着躺着的女子,一脸的面如死灰。

“丫头,记住,不论发生什么,都要有活下去的信念。”

说完,百里毅便拿了特制的药液,抹在木雪莹的胳膊上,又拿了用火烧过,红得发亮的针,刺入了她的皮肤。

疼痛之感顿时遍布全身。

百里毅见木雪莹没有异动,便小心将蛊虫放在木雪莹的手臂处。

蛊虫爱惨了木雪莹的血,落地的瞬间便钻进她的血肉里。

痛,好痛……

此刻,南宫轩澈还在赶来的路上,天上一群又一群的鸟儿飞过,他的心里仿佛被大石头堵住一样,似乎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在他不知道的角落发生。

莹儿,莹儿等着我,我马上就到了,你等我,你一定要等我!

南宫轩澈心急如焚,猛的抽了一下马,马儿长鸣一声,如剑般奔驰出去。

花七少在中门处守着,门口一片死水。

南宫轩澈来的时候,是用双脚狂奔过来的,靴子已经磨破,甚至渗出血迹。

“你……”

“马匹在路上累死了,快带我去见她,快点!”

南宫轩澈眼睛赤红,急急说着,便要往里冲。

“你见不到了。”

花七少立刻拉住他,“治疗已经开始,谁都不能打扰,否则会有生命危险!”

趁着南宫轩澈发狂之前,花七少迅速开口。

南宫轩澈果然停了下来,双眼呆滞,浑身的力气,仿佛就在这一刻被抽空,直直跪了下来。

莹儿,为什么,就这么一会儿,你都不肯等我,你好狠心……

“去洗个澡,休息一下吧。”花七少耐着性子道。

“不,我就在这里等她醒过来。”南宫轩澈语气坚定。

“她进去之前,给了我一封信,说,如果你来了,就交给你。”

“信?快给我!”

“先去洗澡,如果她出来,看见这样狼狈,她会难过的。”花七少冷冷说完,又重新隐匿在暗处。

南宫轩澈看着花七少远去的身影,到底没有坚持。

他现在,只想知道莹儿的事情,哪怕一点一滴也好。

将自己收拾一番,南宫轩澈再次来到花七少面前。

“解毒需要多长时间?”

“短则一日,长则一月,百里家主说,除了看天意,便是看她自己。”

花七少说着,将那封信放在石桌上。

“她说你来了,就给你,但不许你进去见她。”

“为什么?”南宫轩澈看着那封信,呼吸越发沉重起来。

“或许,女为悦己者容,她不想你看见她最丑的模样,再者……”

“若是……”

“够了。”南宫轩澈直接打断花七少的话,拿住信,看了起来。

花七少挥手让人拿来酒坛,他想,南宫轩澈一定会用得着。

木雪莹在信上提到了许多事情,一直都在说,她未来的打算和心愿,一直都在暗示,让南宫轩澈不要生灵涂炭。

也希望南宫轩澈不要小肚鸡肠,让安溪和华天凌早些坦诚相见,帮着白紫凝和慕容苏重归于好,让舒清怡与南宫轩逸早些拜堂成亲,等等,她的信里,提到了对所有人的美好期盼,却唯独对他们自己闭口不提。

南宫轩澈忍着心痛,一直看到了最后,属于空谷家族的那枚扳指,也在信封之中。

在信件最后,木雪莹才终于提到了他们二人的私事。

“阿澈,最后的这几年,能够遇到你,遇到一个这么爱我,我也这样倾心的你,是我此生最大的幸运,若不是你,或许我的这几年,仍旧如那冬日的冰花,冻结了自己的心,是你给了我温暖的感觉,把我从地狱的深渊拉了出来,让我对自己,对未来还有了期望,有了任性的理由。

“是你一直包容着我,任我做着自己想要去做的事情,阿澈,我爱你。

“但阿澈,其实,莹儿很抱歉,和你在一起三年,却一个承诺也给不了,也没能为南宫家留后。

“所以,若是莹儿当真不幸,没能熬过这个劫难,阿澈,求你最后,最后再答应任性的莹儿一件事情。

“若是裳儿没有别的心思,只是爱你,那么,莹儿求你,娶她为后,对她好一点,让她代替莹儿,为你生儿育女。

“若是……她别有居心,你也要另外找一个女子,对她好一点,别因为我怠慢了她,我……会在天上保佑你们的。

“阿澈,原谅莹儿残忍,莹儿不想让你受后人诟病,亦不想让大周的江山毁在我的手里。”

看完信,南宫轩澈只觉得心在滴血。

纸张上的笔迹很轻,甚至还有褶皱,可以知道写信人已经很没有力气了,上面甚至还有红色的、无色的斑点,南宫轩澈甚至不敢去想,那是泪……还是血。

“莹儿,你好自私,好残忍。”

南宫轩澈想将信化为灰烬,却又生生忍了下来,重新折好,放入袖中。

第五百二十一章 小人之心

“怎么了?”

花七少推了一个酒坛在南宫轩澈面前。

南宫轩澈直接拿了过来,一口气喝个不停,几乎大半坛都下肚去。

“信中,她抱了必死之心,让我娶旁人为后。”

闻言,花七少也不过眸光微闪,嘴角的冷笑凝固起来。

花儿死之前,也是这样说的。

“陛下,启之敬你。”花七少说完,仰头喝了下去。

南宫轩澈也不理会他,两人自顾自闷头喝了起来。

几坛下肚,两人眼眶都有些发红。

“七少,你们当初是如何认识的?”

花七少沉默片刻,似是意识到南宫轩澈的意思,不由得冷笑:“陛下,你的女人在里面就要死了,你居然在这里怀疑她和别人有染?还当真可笑!”

“我没有!”南宫轩澈并未被激怒,毫不犹豫驳斥,随后又道,“我只是想知道,为何你这般得她信任。”甚至……

远甚于他。

花七少闪了闪眸光,垂下眼帘,掩去了眸中悲凉。

“陛下,你知道吗?玉儿,是当年亲眼看见花儿死去,也是唯一一个见证我和花儿爱情的人。”花七少声音中带着苦笑,仰头喝下一大口。

似乎木雪莹的濒临死亡,勾起了他所有的回忆,此刻只想倾吐出来。

南宫轩澈沉默着,静静听着花七少说话,他本以为,花七少心中,也是喜欢木雪莹的,如今,竟真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她这个小姑娘,是那么活泼,明明可以活的很好,有很精彩的人生,可……”

仿佛想到了什么,花七少脸色登时沉了下来。

“你为何来的如此晚?明明再早半个时辰,你就可以见到她了,你知不知道!”花七少明显有些醉意,此刻失声吼道。

“我从来没有看见那样心如死灰的眼神,明明只有不到半成的机会,明明半只脚都踏进棺材了,可她担心的,只有你,南宫轩澈,你还算是个人吗?让个女人都快死了还要为你操心,啊?”

花七少拎着南宫轩澈的衣领,眼中是怒意,却还有后悔。

南宫轩澈没有喝醉,他知道,花七少需要发泄,这怒意,不仅仅是对他,也是对花七少自己。

可听见这句话,他的心还是忍不住揪痛。

半成可能?

“半成?可她告诉我,会有四成可能……”南宫轩澈怔住了。

木雪莹如何会告诉他,只有半成都不到的复原可能,若是她说了,南宫轩澈说什么也不会让她去的。

“四成?呵呵,她有四成的可能,会是是痴傻之人,苗老说,非死必傻,你当真以为,拿个蛊虫去解了她的毒,就可以高枕无忧吗?”

花七少去真的醉了,他自小便不如何喝酒,而后来,有了心机城府,也知道不可让人发现他最深刻的秘密。

此刻,许是心事已了,便松了警惕,心血来潮,这才喝了一些。

“即便那毒解了,她恢复武功的可能性也极低,那样活着,还不如直接死去!”

她抱了必死之心!

南宫轩澈此刻才明白,不由得万分自责。

原来花七少的话,并非空穴来风,以木雪莹那般倔强要强的性格,自上次她功力全失,他就看出来,木雪莹是真的不能接受,只怕换做他,也是难以接受的。

南宫轩澈立刻起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便要冲进去。

门口出现四个暗卫,挡住他的去路。

南宫轩澈二话不说,和他们动起手来。

区区几个暗卫,根本不是南宫轩澈的对手,不过几下,便倒在地上,南宫轩澈也有分寸,并未伤他们,到底是给他家莹儿护卫之人。

“别拦他,让他去!”

花七少醉是醉了些,脑子缺还是好使,地上爬起来的人都愣住,不知该不该上。

“就让他去,亲自送玉儿上路,滋味应该很不错吧?”花七少冷笑着,又重新坐下,喝了起来。

原本他是不该喝酒,可南宫轩澈来了,他却是放下心来了。

南宫轩澈本要踏进去的脚顿住。

终究是收回脚步,关上了门,阴沉着脸,一言不发走到花七少面前坐下。

南宫轩澈闷头喝了一大口,任酒溢出嘴角,滑落各处。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两人都默契地没有说话。

“七少。”

“?”

花七少抬眸看了他一眼。

“可以告诉我,从前的莹儿,是怎样的吗?”

一直以来,他都觉得,木雪莹的从前,一览无遗,不论是苦是甜,只要日后他宠着护着,便不会有什么问题。

可如今……他发现,自己似乎并不了解木雪莹,甚至还没花七少一个外人了解她。

他迫切地想要知道木雪莹的过去,想要知道,真正的她,究竟是什么样的。

为什么,在他一次次以为,自己已经打开了她的心防时,又无情地被告知失败。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让她变得如此容易失望。

花七少看了看天色,幽幽起身。

“启之今日醉了,改日再同陛下说吧。”

似醉,却又并未真醉。

南宫轩澈暗了眸光,却并未阻止花七少离去。

他当真……错的太糊涂了。

这一晚,南宫轩澈站在门口,一夜未眠,也喝了一晚的酒,似乎这样,便能麻痹他的神经,让他不再那么痛。

可他,却要比任何时候都还要清醒。

莹儿,阿澈求你,一定要活下来。

暗室的人儿一身白色衣衫,安静地躺在散发寒气的冰床之上,一旁坐着的百里毅时时刻刻都在观察她的动静。

她的呼吸微不可察,若不是细细把脉,只会以为冰床上的女子已经离世。

第二日,花七少醒来时,便觉得头痛欲裂。

“昨夜发生了什么事?”花七少依稀记得画面,却都只是些零零散散的记忆,并不齐全。

“您昨夜同那位公子饮酒,他本想冲进房间,但您将他劝住了。”

花七少微微点头:“他可是同我说过,想知道一些什么事情?”

“他想知道,从前的阁主是一个怎样的人,但公子您并未告知,在您回房后,那位公子便在门口喝了一夜的酒。”

第五百二十二章 气急攻心

花七少点点头,又命人打水来洗漱。

一身酒气,这可不像他。

回到院里时,入眼便是满地的酒瓶,南宫轩澈站在门口,手中还有一个酒坛,一夜过去,他一动不动。

“你现在在干什么?”

花七少不知道自己此刻说这话是出于什么目的。其实这些事情,都与他无关了。

“折磨自己,就可以逃避内心的谴责,让自己好受一点吗?”

花七少不由分说夺了他的酒坛,因为一夜没动,南宫轩澈此刻已经有些站不稳。

“何必如此,你也是用情至深之人,我的心情,你如何不懂?”南宫轩澈的声音带了一丝沙哑。

花七少沉默着,自己昨日,究竟趁着酒意说了多少胡话。

看来这酒,当真喝不得。

花七少沉了眸色,心中摇头,随即转身离开。

一连几日,花七少每每到了院里,总能看见一个身影站在那里,几乎要变成一个石头。

花七少看了一眼手中的书信,到底是捏成了灰烬。

“玉儿,你的眼光,一向都很好。”

走到南宫轩澈身边,花七少道:“去吃点东西,洗漱一下吧。”

“不了,多谢。”

“你不是想知道,关于她的事情吗?”花七少看了一眼南宫轩澈,随即推开了侧边的房间。

南宫轩澈闪了闪眸光,刚往前一步,便因为体力不支摔倒下去。

一旁的人想去扶他却被挥手拒绝,硬撑着独自去了房中。

“你说吧。”

用过饭后,南宫轩澈才勉强恢复了一些力气。

花七少正在悉心照料一盆花,令南宫轩澈生了好奇之心。

不过一盆花,其实并不奇怪,可奇怪的是,那盆花的四周,都放置了许多柔软之物,若不是有心人故意损坏,这盆花不会受到任何损伤。

而花七少的一举一动,也是异常的小心翼翼,生怕伤到了这花。

南宫轩澈看了看,这是一盆兰花,在这里其实很常见,却不知有什么特殊意味。

花七少小心照顾完花,这才开始说话。

“我同玉儿第一次见面,就是在西晋……”

花七少的话很是真实,可他的声音却显得有些虚无缥缈,如同空气一般,随时都会消逝一般。

花七少知道的,是属于木雪莹的过去,是她还没有开始毒发的那段“快乐时光”,可尽管是那段时光,也仍旧带着那许多悲痛之色。

木雪莹当时,不过是带着对这片土地上,苗疆蛊虫的传言好奇而来,却不曾想,险些卷入这场苗族争斗之中。

苗族有一条大蟒蛇,那是他们所谓的神,传言是当年女娲后人的侍从,为了他们的兴盛,每一年,族内都会通过占卜的方式,决定献祭什么样要求的女子。

那一年,木雪莹十岁,单纯可爱,对于这个世界上的很多人,仍旧没有心防,愿意打开心扉同人交好,遇见了一个美丽的女子,梅朵,也是花七少口中的花儿。

那是一个善良美丽的女子,几乎没有任何词语可以形容。

可这样的女子,在两年后,被她的父亲,亲手送给了那条大蟒蛇。

木雪莹那时,好不容易将木国稳定下来,得到消息便带人赶过去,原本可以救出来,但她不幸被巨蟒咬出伤口,一时移动不得。

原本梅朵可以逃出去,可她没有,留下来将木雪莹藏在暗处,亲自走了出去。

木雪莹当时,是亲眼看着梅朵玫瑰花死在血泊之中,亲眼看着那条巨蟒将梅朵吞入腹中。

花七少每说一句话,南宫轩澈都能感觉到他的呼吸紧促一分,可花七少仿佛并没有感觉,好像,他已经是一个麻木得没有知觉的人。

“陛下,若是启之所记不错,您应当,是她真正厌恶这个人世后,唯一一个愿意无私奉献,真心相待的人。”

南宫轩澈本想否认,毕竟叶知涵,还曾在他之前,得了那木雪莹知交证明的银玉令,可随即,他又想起了去年发生的另一件事。

若是华天凌真的喜欢上的是叶知涵,虽然当时木雪莹没有回答,但她之后的行为,分明是选择站在安溪那处。

所以,其实莹儿对于知涵,也是有心防的。

南宫轩澈道:“不必唤我如此生分,同莹儿一般,唤我阿澈便可,若是你不嫌弃,我可能唤你一句启之?”

“若论辈分,你我倒是姻亲,如此确实合理。”

知道花七少什么意思,南宫轩澈仍是选择了解释一番:“九妹那里,我与莹儿早已承诺,事成后,放她离开,云贵妃,会就此病逝。”

花七少眸光闪烁,道:“花家,云竹书院,你若是将人放了,可还能压下他们?”

文人的笔杆子,并不是吃素的,否则各国也不会想方设法拉拢这六大书香世家。

若是作为联姻的花玖沫在明面上死去,暗地里离开了,且不说这些人会不会查到事情真相,即便都不知道真相,可云竹书院与周国皇室的牵扯便直接断了,一旦断掉,其他书香世家便也会蠢蠢欲动,根本压制不住。

“事成后,顾虑也会少上许多。”南宫轩澈置若罔闻。

花七少眉心微跳,终是抬头看了一眼南宫轩澈,他的面色平和,看不出来一丝异动。

两人对视良久,花七少终是败下阵来。

“你来了这里,瞧你心中有数,我便回云城了。”他原本以为,这人会疯掉,却原来……计中计罢了。

说不上是什么心情,到底也与他无关了,玉儿,你的眼光……还是那么差。

“那边境况如何?”到底是自家兄弟,南宫轩澈终是想起了华天凌,问道。

“一切无忧,陛下还请放心,启之告退。”起身的瞬间,花七少又变成了曾经那个,温文尔雅之人。

南宫轩澈起身回了一礼,目送他离开。

就在人远远从外院前门离开后,南宫轩澈才用手扶住了一旁的门,猛地一个咳嗽。

手轻轻摊开,已是一摊鲜血。

气急攻心。

莹儿,莫要抛下阿澈一人,算阿澈求你了。

南宫轩澈深深闭上了眸色凄凉的眼睛。

第五百二十三章 明明很熟悉

木雪莹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但四周漆黑一片,不时还有风呼啸而过,蚀骨的寒风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也不知走了多久,木雪莹已经大汗淋漓,气喘吁吁,终于看见了远处一个小光点。

木雪莹仿佛又来了力气,向那个光亮跑去,可到了那个光亮之处,眼前的景象却让她目瞪口呆。

原来,是有人在办喜事,四处一片其乐融融。

木雪莹只感觉周围的一切都有一丝丝熟悉,可她却又完全不清楚,这是为什么。

穿过拥挤嘈杂的人群,木雪莹向着挂两个大红灯笼的府邸走去,府门两旁,各有一座石狮子,也都各自被挂上红绫,好不喜庆。

好熟悉,为什么,明明没有来过这个地方。

木雪莹三步作两步跑到了门口,府门匾额上赫然两个大字:白府。

“白府?真是奇怪,会是哪一家啊?我难道认识吗?”

门口迎来送往的人很多,木雪莹藏在其中,也跟着走了进去。

所到之处,无不喜庆,带着满心疑问,木雪莹走了进去。

大堂之上,有一对男女正在成婚,远远从背影看,便可知道,那是一对佳偶。

带着庆贺之心,木雪莹也跟着走了上去。

纵然我不记得他们,可他们也应当是记得我的吧。

木雪莹同那些人一样,站在周边,跟着恭喜祝贺。

“白大人,当真与公主是一对璧人,郎才女貌,羡煞旁人啊。”

在她之前的人,都这样称呼,看来是个官员了,这么年轻,还当真是青年才俊。

轮到木雪莹了,不由得有些许尴尬。

“那个白大人。”

听见有人叫他,白翊下意识转了过来,看见女子的刹那,却突然愣住了,面上的笑容也凝固在了脸上。

木雪莹此刻因着没带贺礼,很是尴尬,并不敢抬头看新郎,只端了杯酒,道:“白大人,小女子来的匆忙,只想来讨一杯喜酒,沾沾喜气,如今自罚三杯,还望白大人了不要计较。”

木雪莹说完,便拿了酒杯就径直喝了下去。

不知道这人认不认识自己,她也不敢套近乎,万一不认识,那岂不是很尴尬。

“莹莹。”

正喝完第一杯,她的手就被人抓住了,那人的手很温暖,可却莫名有种不舒服,木雪莹不由得立刻往后退了一步,将手抽了出来。

抬头发现方才是新郎抓住了自己的手,看着那熟悉的面庞,木雪莹怔了片刻。

为什么,这个人的脸,会那么熟悉……

“白大人,这小姑娘只是来讨个喜庆,您就不要计较了……”

木雪莹忙回过神来,他是新郎,是这场婚礼的新郎,心中有片刻的揪痛,终是笑道:“白大人,小女子如今讨了个喜庆,这便走了。”

木雪莹走了两步,仿佛想到了什么,又转身看向白翊,面带笑容:“对了,白大人这酒当真不错,小女子在此谢过了。”

“莹莹!”

走出一段距离,背后那一声“莹莹”,还是那般明显。

木雪莹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流下眼泪来,脚下步子越发快起来。

好不容易找了个偏僻的地方,木雪莹不由得蹲了下来。

“怎么会这样,我明明不认识他的,为什么,为什么会哭呢,明明我不喜欢他的,可心里,为什么会这么不舒服……”木雪莹捂住心口,顿时泪如雨下。

她不明白这是为什么,这不可能才对,她怎么可能为了一个陌生人流泪呢,而且还是一个成亲的男子。

“小姑娘,黑灯瞎火的,一个人在这里可不安全,而且这么冷,也没有吃的,不如跟我们回去,我们保证,让你过好日子,好不好啊?”

昏黄的月光下,木雪莹抬头,看见了两个面容猥琐的男子,邪淫的目光在她身上,看得她浑身不自在。

“不需要,我要回家了。”木雪莹淡淡说着,便起身要往另一边走。

“年纪小,这脸倒长得有几分姿色。回家?我看你是没有地方去的流民,只能住在白大人他们家开的流民府吧,如今还想回家?真是异想天开!”

另一边突然也跳出两个大汉,从两边将木雪莹包围。

“你们,你们想干什么?我可是公主!”

不知为何,木雪莹下意识便脱口而出,仿佛这句话,从她嘴里说出来,只是很普通的事情。

“公主?哈哈哈……”几个人听了,却突然大笑起来,仿佛世上没有比这更可笑的事情了。

“你们笑什么?”

“你要是公主,我们还是皇帝老子呢。”

“我们木国的公主,除了刚刚成婚那个,其他的可都在皇宫里好好的待着呢,谁会没事跑出来,啊?”

“而且这世道不太平,就算跑出来,身边也要跟个人吧?你看看你,哪里有个公主的样子。”

“我就是公主!”木雪莹再一次脱口而出,打量了一下自己,浑身狼狈,好像几天没吃饭一般,衣衫褴褛,没精打采,与那锦衣玉食的公主完全是天差地别。

“公主?是不是公主,一会带你回家回家了,你自然就知道了。”

几个人说着,便向她团团靠拢。

木雪莹此刻心里有些害怕,不自觉咽了咽口水。

怎么办?怎么办?

不远处跑来几个人影,其中的白衣男子分外显眼。

不过片刻,那几个人便被制服。

“白翊来迟,奉命前来请公主回宫,还请公主下次不要再偷偷跑出来了。”

木雪莹愣了愣,却突然记起来,这个人,就是方才的新郎,可是为什么,他此刻是一身白衣,容貌看起来,如此意气风发,根本没有方才成亲时那般圆滑。

“多谢白大人相救。”木雪莹低头擦了擦眼泪,不知为何,看见眼前这人,她便止不住地流泪。

白翊眸光闪烁,却是并未说什么,牵住木雪莹的手,沿原路往回走。

木雪莹忙不迭将手抽出,明明两人这样生分,他作如此动作,究竟是要做什么。

木雪莹没有忘记,他可是已经成亲了,也许来搭救自己,只不过是她所谓的父皇,强行下令罢了。

白翊眸光沉了片刻,却又很好地掩饰过去。

第五百二十四章 她是谁

“公主,您怎么了?”

“没,没事,只是方才受了惊吓,多谢大人了。”

“无事。”

上马车时,白翊又道:“公主若是觉得害怕,臣可同公主乘坐同一辆马车,陪着公主。”

他不是成亲了吗?为何行为如此轻浮!

木雪莹心中闷闷的,说不出是什么感受,微微摇头,随即要上自己那辆马车。

原以为很轻松,可到了马车前,她才发现,此刻的马车对于她而言,很是高大,没有凳子,她根本上不去。

“能劳烦取一张凳子来吗?”

木雪莹指了指一旁的随从,目光看见自己的手,竟是如此稚嫩,不由得心中生奇,方才明明还是个少女之身,为何此刻,竟是如此稚嫩,分明还不过七八岁的孩童。

那随从找了找,只能摇头:“公主,来的过于匆忙,并未带凳子。”

白翊并未说话,但目光却很明显:找我,让我抱你上去。

木雪莹直觉方才应该发生了什么事情,她明明十五岁的头脑,此刻却在一个七岁孩童的身体职中。

或许此刻,这人还没有成品,但这样被人利用的感觉,令她万分不舒服,若是普通七岁孩子,定然不会多心,可她此刻却感受得分明,这人别有居心,说不定方才那几个人也是他派来的。

这样想着,木雪莹心中觉得很是危险,不知哪里来的勇气,木雪莹直接扭头就走。

“那就这样吧。”

白翊见她离开,立刻两步上前拉住她。

“公主,还是同白翊回去,莫要再独自一人。”

木雪莹想要挣脱,可他身上莫名熟悉的感觉,令她愣了愣,再要挣脱时,白翊已经伸手抱住她,直接上了马车。

“公主,得罪了。”白翊抱上马车后,似乎察觉她的不悦,便放开了她。

此刻犹如一个翩翩少年。

木雪莹冷哼一声,便将头偏了偏,不再吭声。

“莹莹。”

木雪莹愣了愣,他怎么会叫自己?

不,就在方才,那个新郎,也叫过他。

木雪莹睁开眼睛,不解地看着他。

“你方才,可是真的怕了?是翊哥哥不好,来得那样晚,翊哥哥不该让你一个人在外面的。”白翊突然抱住她。

木雪莹被突如其来的话语说蒙了,所以……他们认识?而且真的很熟?

可是……为何这人和那个女子成婚了?

熟悉的味道让木雪莹再次落泪。

“翊哥哥,莹莹好怕……”木雪莹原本只想假装一下,让自己失去记忆的事情不被发现,可这一开口,却又那样理所当然,仿佛这句话,她已经叫了很久很久。

回宫后,他们玩的很是开心,木雪莹恍恍惚惚中,竟是回来时看见的那幕忘得干干净净,只是对于白翊,始终都带了些许隐隐的生疏。

一转眼,三年过去。

木雪莹得知自己三皇姐要嫁给白翊时,那一幕才再次浮出记忆。

“原来,那个女子,竟然是她。”

木雪莹捂住心口,那颗心,跳动得很厉害,如同她的心情一般。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越来越痛。

木雪莹决定亲自去看看,这晚,她没有惊动任何人,自己悄悄潜进白府,终于听到了那番话。

“父亲,你说这样,她真的会和陛下反目成仇吗?”

熟悉的声音,让木雪莹没有片刻迟疑,忍不住捂住自己的嘴。

“放心,只要她对你的感情是真的,只要你在其中多加暗示,那么他们一定会反目成仇。”

“……”

剩下的木雪莹已经听不清楚,脚下有些摇晃,木雪莹眼前有些发黑,立刻转身离开。

离开后,她没有回皇宫,而是选择了一个人离开。

她要找个地方好好静静。

究竟为什么,她有什么可值得人利用的,那个时候不过七岁,为什么就要挑拨她和木皇的关系……

联姻!周国!

脑海里突然冒出这几个字,心口突然有些窒息感,木雪莹忙不迭蹲下来,可心口的疼痛感越发强烈,她的呼吸也越来越困难。

究竟是为什么……她明明对白翊没有上心,明明已经开始警惕了。

木雪莹还是不明白,可心痛之感只增不减。

不过须臾,她便昏了过去。

再睁眼,她似乎已经成了灵魂,就那么赤果果站在屋内,可屋内的妇人却没有丝毫察觉,依旧在打骂下人,与外表看起来完全不符。

那是她的三姐,木雪珍,此刻不过总角,但这个地方却不是皇宫。

木雪莹没有记错。

“那个贱蹄子,这次去东安玩,派去的人手够不够解决她?”

“够了,小姐请放心。”

“哼,那就好,我可不想再看到她了。”说话时,木雪珍眼中划过一抹毫不掩饰的厌恶。

“我们不是亲姐妹吗……怎么……”

不,不是亲的!

一个声音在脑海中响起,让木雪莹忍不住看了看。

木雪珍似乎完全没有看见她,又吩咐了几句,便离开了。

那么这是谁在说话?

“你们不是亲姐妹,你身边的所有人,都在想方设法铲除你,因为你的存在,只会让他们觉得,他们是多余的。”

不知为何,听见这样笃定的话语,心里更是难受。

“不,不要说了,不要说了……”木雪莹似乎预料到了什么事情,捂住耳朵。

“你不信也是事实。你喜欢白翊,想嫁给他,可你的父皇,却为了所谓的一纸空谈婚约,要你去联姻。”

“你的母后,每天做梦都想要掐死你,所以她从来不会让你留在她宫里过夜。”

“你的三姐,二哥,都巴不得你这个累赘,这个挡住他们宠爱的人死在外面。”

“甚至你所谓的两情相悦,也不过都是你的一厢情愿,对方一直都在利用你,想让木国破裂……”

木雪莹跪在地上,面容痛苦。

“不要说了,不要说了,啊——”

所有的记忆如潮水般扑面而来。

以往经历的黑暗,经历的挫折,许许多多的痛楚和危险,都历历在目。

没错,她是木雪莹,!她就是木雪!这些事情,全部都已经发生过了。

“啊——”

那些人,那些她所珍视的人,一个一个,全都在利用她,全部都想她死。

第五百二十五章 她死了

那么她,如今可以重来,她为什么还要让那些人活得那么好?

难道等着这些人一次一次派来杀手吗?

一不做二不休。

“我要杀了他们,我要杀了他们!”

“杀了他们,你做不到的。”

木雪莹想反驳,可身体中的力量似乎在不断流逝,心口也痛得厉害,如同在被针扎一般。

她如今,连爬起来都做不到,又能怎样报仇。

“莹儿,父皇永远都爱你。”

“你要相信,父皇一切都在为你好,父皇不知道在父皇死后,你要面对什么,所以,纵然你要怨我,可这圣旨,你一定要收好,不要告诉任何人,因为除了你自己,这世上的任何人都不可信。”

“莹莹,对不起……”

“莹莹,是姐姐对不起你啊。”

此起彼伏地声音在耳边响起。

木雪莹睁不开眼,可这些带着愧疚和无奈的话语,不断拨动她的心弦。

“人之将死,竟是听见这些话,如今……我是想报仇,也,报不了了……如今,死了倒也好,下辈子,就不要遇见你们了。”

木雪莹想着,意识也在不断陷入昏睡中。

转眼,南宫轩澈在这里,已经守了整整半个月。

因为得了百里毅的允许,南宫轩澈每日可以守在木雪莹身边,只是不能待太长时间。

木雪莹所躺的冰床,还有暗室的结构,并不适合寻常人在这里待许久时间。

这日,他拒绝了百里毅叫出去吃饭,一言不发守着木雪莹。

百里毅告诉他,治疗昏睡的时间越长,她醒过来,能够清醒的醒过来的几率,只会越来越小。

“莹儿,求求你,快些醒过来好不好。”握着木雪莹的手,南宫轩澈想要给她温暖,可她躺在这特制的冰床之上,手无论如何都是冰冷的。

但是不过瞬间,木雪莹的手突然凉了下来,不是冰凉,而是一种透出骨子的凉意。

南宫轩澈心中漏了一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他甚至不敢去探木雪莹的鼻息。

莹儿,不要睡,醒来好不好?

直到百里毅进来,发现南宫轩澈坐在床上搂着木雪莹,不由得大惊。

“快起来,冰床并非常人可躺,男子更是容易寒气入体伤身。”

南宫轩澈眉宇之间透着哀伤。

百里毅见他纹丝不动,心中咯噔一下,滚动轮椅到了床边,迅速把脉,探木雪莹的鼻息。

没了,没有气息,也没有脉搏。

这床上的人,此刻真的如同一具死尸。

百里毅有些难以置信,当真……还是熬不过去。

屏息许久,百里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陛下……木丫头她……已经……”

“没有!她没有死!”

南宫轩澈难以接受,大声否决,紧紧抱着木雪莹,始终不肯撒手。

百里毅见他如此,再次伸手把脉,可这个小丫头,是真的没了气息。

“陛下,你将人抱去厢房吧。”待在这里,死人没事,可南宫轩澈这个活人,身体却是会不断受损的。

南宫轩澈不为所动。

见劝说无用,百里毅叹了口气,离开去给云城那边传消息。

华天凌等人赶过来时,已经又过了两日。

南宫轩澈就那样,抱着木雪莹,不吃不喝整整两日。

“他真的已经在里面不吃不喝两天了?”华天凌快步穿过中院,进入房间。

“确实如此,老夫如何也劝不动他。”

进了暗室,华天凌一眼看见冰床上的两个人。

南宫轩澈将木雪莹搂在怀中,小心翼翼喂木雪莹喝水,每每喂进去,便会不受控制地流出来。

柳同柳白两人依次上前把脉,都得出木雪莹已经身死的结论,对着华天凌点了点头。

“阿澈。”

南宫轩澈毫无反应。

“阿澈你够了!”华天凌毫不犹豫上前将盛水的碗夺走。

“嫂子已经不在了!”

“不,她没死!”

既然喝不下,南宫轩澈索性自己喝一口,以嘴将水渡过去。

可木雪莹没有丝毫变化,那水,纵使被喂进去,却并未吞下去。

“莹儿,你醒来看看阿澈,你醒来看看我好不好,我再也不对你开玩笑,再也不骗你了……”

“阿澈,你清醒点,嫂子不在了,她已经不在了!”华天凌见不得南宫轩澈如此意志消沉,此刻摇晃他的肩膀,想让他清醒过来。

南宫轩澈抬头看了华天凌一眼,华天凌,还有一同来的柳同柳白,都不由得愣住。

因为这个男人,那样威风凛凛,杀伐果断,心狠手辣的九尺男儿,此刻,哭了。

双眼通红,眼窝深陷,双唇发颤,眼泪不自觉流下,他此刻,便是无言,可那悲痛之色,却越发清晰。

华天凌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把下面的话说出口。

“莹丫头,你怎么能这样,将所有的人抛下……”柳同这个一向放荡不羁的老顽童,此刻也不由得落下泪来。

就在众人都沉默不语时,南宫轩澈在木雪莹的额头,吻了一下,久久才不舍松开,道:“莹儿等我回来陪你。”

说完,南宫轩澈不舍的将木雪莹重新放下,擦去眼泪,平复一下心情,便往外走去。

其他几人对视一眼,跟着走了出去。

“你现在是西晋的皇帝,不在云城主持大局,跑过来做什么?”

“担心你过于悲痛,便想来劝劝你,另外,后续的动作,还需要和你商量一下。”华天凌没有再提嫂子离世。

南宫轩澈闪了闪眸光,道:“西晋在燕,木之间,如今先把各个地方的兵权集中起来,该收的权就收起来,横生枝节的人就杀了,再派人去这两国搅一搅,越乱越好。”

越乱越好!

“阿澈,你是认真的?”

“认真又如何?不认真又如何?”

华天凌抿唇,没有说话。

“一年内,我要吴木消失。”南宫轩澈冷冷说道。

消失……

是统一……还是彻底的乱世……

“阿澈,你是认真的?”

“我与你,可开过玩笑?”南宫轩澈冷言道。

“南宫小子,你不能这样,莹丫头可是想统一中原……”

“统一?她死了,她都不在了,那我统一中原又是为了什么?再者,那是她的想法,不是我的!”

第五百二十六章 死而复生

“阿澈,可她还要找她的母亲……”

“我会找,但若是那个女人,是偷偷躲在一旁不肯现身,那就别怪我手下无情!”

南宫轩澈语气一下狠辣犀利起来:“所有伤害莹儿的人,我都不会放过!”

华天凌这几人,都有些难以置信,却又不能不信,南宫轩澈浑身都是危险的气息,意味着他此刻,每句话都会成真。

他是真的要一年里,不顾一切,毁掉吴,木两国。

“好。那你打算什么时候离开?嫂子也要跟你一起走吗?”华天凌决定抛开那事不提,南宫轩澈给他的感觉太危险了。

提到木雪莹,南宫轩澈的眸光柔和了一瞬,却也痛苦了一瞬:“她不回去,天凌,你帮我做副冰棺,放置寒冰之中,让莹儿……先进去。”

“徒弟,人死不能复生,莹丫头走了,你应当让她入土为安才是。”柳白忍不住出声。

“就这么安排,届时我会让血楼的人来守护,没我的命令,谁也不许让她入土!”南宫轩澈不容置疑,说完便离开了。

“这怎么可以?南宫小子太胡闹了!”柳同忍不住训斥。

人死,当然要早日入土,这才是对死者最大的尊重,可南宫轩澈却偏偏不让人动工。

“可我们又能怎样?他对嫂子,不是一般的在乎。”

几人互相叹气,还是没有说什么。

南宫轩澈重新回到暗室,终是头脑发昏,撑着走到床边,便体力不支摔倒下来。

“老家主的话,果然没错,这里,不是常人可以久留的。”

南宫轩澈柔情万千,看着眼前苍白容颜。

“莹儿,我要离开你一段时间,但是不会很久的,只要一年,你等我,等我一年之后,替你报仇雪恨,那时,我就立刻来陪你。”

“莹儿,原谅我这样自私,迟迟不让你入土,我只是……不想看你一个人,活着的时候就是一个人在强撑,死后,还要孤零零去走那条黄泉路。”

南宫轩澈握住木雪莹的手,语气有些虚弱,却带着无限宠溺心疼:“莹儿,你放心,我会尽快来陪你,你在黄泉路上……一定要走慢些,阿澈……不会让你再一个人了……”

南宫轩澈几乎是哽咽着说完话,说完,终是身体虚弱,昏倒在了床边。

暗室之内,没有人进来,外面的人,也都在各自忙着各自的事情,没人发现,南宫轩澈已经昏倒在地,也没人发现,原本死去的女子,猛然睁开了双眼。

不过才坐起来,便发现南宫轩澈昏倒在地,不由得想立刻将他抱上床,手上各处锁链本就有些裂开,木雪莹用了些内力,便将锁链震开。

“阿澈,你为什么这么傻?”

醒转之际,木雪莹梦见南宫轩澈来看她,说了方才的话,她本以为,那只是一场梦,可醒过来,才发现南宫轩澈真的在这里。

真的要在一年后,为她殉情,同穴而葬。

“这里对你的身体不好,你明明知道,却又偏偏还要过来守着我,这样折腾自己的身体,让莹儿何以为报……”

木雪莹轻轻拭泪,把南宫轩澈放在自己背上,背着他走出去,随意进了一间厢房。

替他把脉,又潜入药房配了药,好好熬药,等待熬药时,木雪莹才开始给自己把脉。

脉象已经逐渐平稳,身体里的蛊虫,还有那毒,却不知道是否真的都消逝了。

这样想着,木雪莹索性在药房里拿了碗,又取了轻微的毒药。

暗自沉了口气,木雪莹拿了刀子对着自己的手指,轻轻割了一刀。

轻轻痛了一下,可也只是一下,嗯,毒已经解了。

木雪莹用内力感受自己的身体,并没有异物的乱动。

所以,蛊虫也已经身死融化。

木雪莹拿着那毒性不高的毒药,放在自己的伤口处。

那是渗入血液,会迅速长出红疹的药物。

然而……一切都很平常,药物融入血液,她的一切也都很正常。

木雪莹含笑着将碗里的血,放入熬的药中。

她很好,生死一线,她活下来了,没有蛊毒,也没了七色彩蝶,可那百毒不侵之体,却意外地没有流逝。

木雪莹熬好药后,便端着药回了屋子。

两人躲在房间之中,无人打扰,倒也恢复得不错。

可外面的人却并非如此安心。

“他们两个都不见了?怎么可能?阿澈就算要离开,也应该和我们说一声才是,可有人看见他们朝哪个方向去了。”

“没有,以他的能力,想偷偷带走一个人而不被察觉,轻而易举。”百里毅同南宫轩澈交过手,此刻很是笃定。

“可他会将人带去哪里?这也说不通才是,有没有可能,是其他人潜进来,将两人带走?”华天凌道。

这里的防卫都是花七少在处理,他忙着云城那边,对这边并不了解。

“应当不会……会不会是他临时改变主意,担心我们会将人私自埋葬,就将人带走了?”百里毅并没有那么担心,在他看来,南宫轩澈还是一个有头脑的人,被人掳走这种事情,不会发生在他身上。

“药房的东西被人动过了。”毒仙柳白匆匆赶过来。

“厨房的炉子也有被用过的痕迹。”柳同道。

几人对视一眼,纷纷有了不约而同的猜测。

“快,派人各处搜查,一处都不许放过。”

这药,必然是一个人熬给另外一个人喝的,所以,或许木雪莹已经醒了。

带着这样的想法,他们搜了整个大院。

木雪莹正在以嘴渡药,门就突然被打开了。

木雪莹一个汤匙就扔了过去。

“嫂子,原来你真的活过来了。”华天凌将接住汤匙,走了过来。

木雪莹口中含着药汁,此刻没有理会华天凌,将口中药汁尽数让南宫轩澈吞下,这才擦了擦嘴角起身。

见百里毅,柳同,柳白,三位长辈也在此,顿时有些许的害羞,但因着习惯了波澜不惊,此刻面上倒也平静。

“丫头,你伸手。”百里毅说着,便要上前把脉。

“我也来看看。”

三人依次把脉,却都不由自主露出同样的神情。

第五百二十七章 事必成

“三位前辈,她怎么样了?”

“怪哉,怪哉!分明两个时辰前,还没有呼吸脉搏,此刻,竟是什么都好了。”

“当真是奇事,莹丫头,可有哪里觉着不舒服?”柳同问道。

木雪莹恭敬行了一跪拜之礼:“雪莹一切都好,无毒,无蛊,却又百毒不侵。若非师父师叔还有家主,雪莹这胎毒,断然是解不了的,只怕雪莹如今,也已经命丧黄泉。”

“还能百毒不侵?这岂非是因祸得福?”柳同露出笑脸来。

百里毅却并不惊讶:“两者毒性相抵,药性却并未散去,如此,才是真正合理。”

“我本以为,熬药应当是他做的,却如何是嫂子你在做,这刚刚苏醒就这般劳累,阿澈这夫君当得也太不称职。”

知道木雪莹醒了,南宫轩澈方才的计划不会作数,华天凌也就放心下来,调侃道。

“他体内侵入的寒气太多,还需养上几日。”

木雪莹心疼的看着南宫轩澈。

“这个傻瓜,竟然还不许我入葬。”

“嫂子,你……不生气?”华天凌以为,南宫轩澈这样自私的行为,应当是不被接受的才是。

木雪莹并不知道怎么他们如何想的,道:“为何?”

仔细想了想,倒也明白了,以南宫轩澈的性子,定是不会对他们解释,就是对自己解释,也是一个人自言自语。

“他不想我黄泉路上孤单,所以用一年时间将所有事情处理了,自杀来陪我。真是个傻子。”

“莹儿,莹儿!”南宫轩澈突然梦中呓语,仿佛梦到很可怕的事情,猛然惊醒。

“我在,我在。”木雪莹连忙坐在床边。

南宫轩澈根本来不及思考,将木雪莹拥入怀中,力道之大,几乎要让木雪莹窒息。

“莹儿,不要丢下阿澈一人。”

“阿澈,阿澈,我在,我已经好了,无论发生何事,我都不会离开你了。”

木雪莹忍着不适安抚道。

“南宫小子,莹丫头都快被你抱得喘不过气来了。”

直至此刻,南宫轩澈才后知后觉,松开木雪莹,似是意识到了什么,伸手摸了摸木雪莹的面庞。

“莹儿,你……没有死?”

木雪莹含笑点头,或许是因为折磨她这般久的毒已经解了,她的面色也不再如往常那般清冷。

“这些日子里,我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

木雪莹将自己的梦简略说了一下。

原来,她本来已经放弃生,准备随着那难以言喻的痛流逝,可有人一直精心呵护她,让她睁开眼睛,纵然奄奄一息,可那人鼓励她,悉心照顾,让她再次有了活下去的意志。

最后,那人因为受不住这冰床寒气昏倒,甚至七窍流血,吓得木雪莹从梦里惊醒。

这才从现实中醒了过来。

“那个人……是我?”南宫轩澈道。

木雪莹眼中噙着泪花,点头。

“阿澈,以后,莹儿不会再离开你了。”

“阿澈也永远不会离开你。”

看着两人如胶似漆,华天凌眸光微闪,说不出心中是什么滋味。

当着几人的面,两人也不过一会,就端坐起来。

“我接下来想去处理我母亲的事情,所以,我有个想法。”

“嫂子,阿澈他方才还说要用一年让天下大乱,木吴两国消失,你快说说他。”华天凌告状道。

木雪莹眸光闪了闪,道:“他的想法建立在我已经身死,既然我没死,这事便不做数。”

南宫轩澈沉了沉目光,却是没有说什么。

“额,嫂子你说一下,你的计划吧。”意识到自己好像说错话了,华天凌识趣地转移话题。

“索性做出我已经假死的表象,对裳儿他们……若是担心得紧,就说我有事离开,不日便会回来。”

木雪莹到底于心不忍,还是护着夜羽裳。

南宫轩澈也看出来了,只道:“不必如此麻烦,只说你痴傻好了。”

木雪莹看了一眼南宫轩澈,不知为什么,她看到了一丝决绝。

“届时嫂子从这里离开,我们只需在这里做出一个假象便可,只是,还要劳烦三位前辈的配合。”华天凌道。

“不是一个,是两个假象,一真,一假。”

自诩聪明的人,往往会怀疑第一次见到的事情,却不会怀疑第二次见到的,仅仅因为,两次不是同一个人。

华天凌点头。

“我和老小子没有问题,可以一直留下来。”柳同抢先说道,柳白本还想说什么,却只得尽数咽下。

这样商量好后,木雪莹看着华天凌微微颓丧的模样,想到安溪,不由得想要上前。

南宫轩澈却一把拉住她:“若是无事,莹儿,我想和你独处一会。”

“毕竟明日我就要离开了。”

轻而易举一句话,让木雪莹点下了头。

直至确定没了旁人,木雪莹才道:“为何方才要拦住我?”

“莹儿想去说什么?”南宫轩澈好整以暇道。

“自然是他与溪儿的事。”木雪莹忍不住给了个白眼,这分明是明知故问。

“莹儿,你听我说。”

“此刻不应告诉他们任何一方,天凌这里,他之前是什么状态,你当清楚,此刻所有的事情都要经过他,若是你告诉了他,或许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棘手。”

“其次,安溪那里,此刻是好不容易平静下来,若是告诉她,也指不定会做出什么事情来。两国皇帝和储君擅离职守,这可不是什么说着玩的事情。”

木雪莹忍不住凝眉:“你想事成后再说?”

南宫轩澈点头:“虽然会有些自私,可眼下,却是最好的办法。”

“事成后,却也不知何年何月,万一……”

“两年,最迟两年,事必成。”南宫轩澈斩钉截铁道。

木雪莹叹息一声,果然……她所猜到的,正是南宫轩澈所想的。

南宫轩澈之前计划一年,并非一时之气,心血来潮,而是早有谋划,到底,这中间拖得太久了。

此刻因着她要去处理空谷家族还有母亲之事,所以不得不往后拖一点时间。

“你真的想好了?”

木雪莹决定再确认一次。

第五百二十八章 害羞

南宫轩澈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

“莹儿,真正的乱世要来了,你害怕吗?”

木雪莹摇头,美目流转,勾唇轻笑:“乱世,很快也要结束了,为何要怕?”

母亲的心愿,她的心愿,也都可以完成了。

“莹儿,唯有你最懂我。”

南宫轩澈笑着靠近。

这一夜,忍了多年的南宫轩澈终于开荤了。

第二日,木雪莹装睡,任凭南宫轩澈唤她,也始终不醒。

“莹儿,你如今害羞的模样,也让阿澈好喜欢。”南宫轩澈知道她在装睡,轻声调笑道。

“好了,你要再不起床,我真的就走了,今天,要回北周去了。”

南宫轩澈说着,便要起身离开,木雪莹不由得睁开双眼。

“阿澈……”

“终于不装睡了?”南宫轩澈笑道。

木雪莹点了点头,微红着脸起身穿衣。

“莹儿,最迟最迟,半年内,一定要回来,知道吗?”

木雪莹点头:“如今母亲在柔然出现过,我去了,应当也不过数月,七夕前,定然回来与你相见。”

“好。”南宫轩澈抱着木雪莹,不过片刻,便要离开。

“阿澈。”

南宫轩澈看向她。

“木国那里……让我自己处理,好吗?”

南宫轩澈,愣了愣,随即点头:“好,我可以答应你,若是我要下手,必然先问过你,征得你的同意。”

木雪莹勉强点头:“阿澈,谢谢你。”

在她眉间轻轻一吻。

“傻瓜,你我之间,何须言谢。”

南宫轩澈离开后,时间仿佛又回到了往常。

柔然传来消息,与她母亲相似的人,已经出现了,目前确定是一个失忆的人。

“嫂子,你如今要去哪里?”

南宫轩澈离开后,木雪莹并未急着离开,而是在西晋流连几日。

此刻瞧着华天凌询问,木雪莹不由得笑了笑:“明日我便离开,时间紧迫,此番去了,早去早回。”

华天凌挑了挑眉,却并未再说话。

既然木雪莹成心不让他知道,那便不问好了。

这日,对着所有人告别,木雪莹便在凌晨之际寻了机会离开了。

她此刻,谢绝了所有人,独自一人离开了西晋。

所朝向的方向……

是木国。

木雪莹心里,因着曾经过于憎恨木殷衽,在得知真相后,也就更为愧疚。

木国,注定会毁在她的手上,这个国家,很快将不复存在。

她将处理权从南宫轩澈那里拿了过来,便是因为心中不忍心。

走过生死一遭,她似乎也看透了许多事情。

此刻,她只想去木国,去看看皇陵,再去找到自己心中,一直带着的疑问。

临别木国皇城陵西之际,木凌志那番神情,那样欲言又止,分明是痛苦不堪,彼时的她无限凉薄,根本不会多想,此刻,她想要找机会,问出自己想要知道的东西。

其实去柔然救上官燕,于她而言,三个月绰绰有余,但南宫轩澈知道,她不止做这件事,所以给了半年时日,而她,为了不让南宫轩澈担心,便缩短到了四个多月。

七夕之前,定要回周国。

回到木国,木雪莹径直选择去了玉麟山庄。

原本,她可以直接去皇陵的,但……

“他们可有难过?”看着不远处扎马步的两个小孩子,木雪莹道。

“偶尔会有难过,偶尔也会提起小姐和他们的父母。”

两个孩子今年七岁了,比起从前,长高了些,也能吃苦了,扎马步也是像模像样的。

“姑姑,姑姑。”

远远看到木雪莹,白慕秋和白慕冬便小跑了过来。

木雪莹露出笑意,蹲下去搂住两个孩子。

“小秋,小冬,有没有想姑姑啊?”

“想,前面翎姐姐还说,姑姑很快就来看我们,我和小冬还不信,没想到姑姑这么快就来了。”白慕秋扯着小脸,笑的很是灿烂。

两个孩子虽然不过七岁,可却十分懂事,也格外信任木雪莹这个姑姑,甚至一度超过自己的亲生父母。

他们几乎是被拐骗到玉麟山庄来,可对于木雪莹万分信任,没有一丝一毫的疑问责怪,只相信木雪莹会解决好一切,这两年来让他们做的基本功,温的书,也都很乖,很认真,从不拖沓,也没有一点怨言。

木雪莹心中微痛,却还是牵着两个孩子的手,对一旁教授武艺的师父点了点头,便将两人带走了。

木雪莹对这两个孩子,是发自内心的疼爱。

可以这样说,纵然两个孩子是木雪珍的骨肉,但却是木雪莹一直养育他们。

一同用过饭后,木雪莹嘘寒问暖几句,还是步入正题。

“小秋,小冬,姑姑来这里,是想要和你们商量一件事情。”

木雪莹这次,还是决定遵循他们的意见,两个孩子分明已经知道了什么,却还是没有问,若是长此以往,与其被有心人说出来作为利用之举,让他们憎恨,倒不如由自己亲口来说。

两个孩子对视一眼,到底是小孩子,显得有些急促不安,分明没有想到,姑姑会将他们当作大人看待。

“姑姑,您的决定一向都是对的,我和小冬懂得太少,姑姑问我们,是不是……”

“有欠考虑?”

木雪莹淡笑着摇头,随即又微微正色道:“小秋,姑姑这件事情,已经想了许久,必须要问过你们的想法,否则,姑姑会不安心的。”

“不过你们可以自己下去偷偷商量商量,也不用急着答复姑姑,知道吗?”

似乎感觉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两个小孩对视一眼,也就点点头。

木雪莹像他们这样大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发展自己的势力,虽然仍旧有许多事情似懂非懂,可她却是知道谁是谁非,知道自己的想法是什么。

所以此刻,两人突然严肃的小脸,正在她的意料之中。

“小秋,小冬,姑姑将你们接过来已经两年了,这期间,姑姑没来见你们,甚至也不让你们父母与你们相见,此事,姑姑知道,你们心中疑惑,或许……还会有些恨姑姑吧。”

木雪莹苦笑着。

“没有,姑姑,我们没有……”

“不恨,也当有些怨。”木雪莹打断道,“你们不必瞒姑姑,姑姑如今,也只是想将事情告诉你们。”

第五百二十九章 残忍

两个孩子都是一愣,他们并未经历人心险恶,表情也不如何懂得掩饰,此刻,分明是承认对于木雪莹的做法,有些微词的。

木雪莹道:“在说之前,你们一定要有心里准备,在姑姑说完之前,你们可以保证自己不会离开坐着的地方吗?”

“能,姑姑你说吧。”小冬垂下头去。

木雪莹也知道,要让两个小孩子接受这种事情,太过残忍,可她还是不想他们将来恨自己。

于是,理了理思绪,木雪莹将自己当初为何一直将两个孩子养在自己身边的初衷先说了。

两个孩子眼中充满了惊骇,满是难以置信,对他们那么好的姑姑说,竟是为了报复他们的父母,报复在位的统治者。

纵使如此,两个孩子还是遵守承诺,没有起身逃离。

见状,木雪莹又将自己把他们匆匆带出来的原因说了。

话中意思并未带多少私人感情,没说是木雪珍以他们为靶,只将自己看到和想到的都一并说出。

听她说完,两个孩子眼中已经噙满泪水。

是啊,他们原本有一个幸福的家庭,但因为她的插手,让他们母子有了矛盾,甚至如今还要逼着他们做出选择,当真残忍至极。

木雪莹不由得苦涩笑了笑:“姑姑知道你们一时接受不了,自回去消化一下,这几日功课都不必做。姑姑的意思,无论你们做出什么选择,将来需要姑姑,姑姑都不会放弃你们。”

见两人低着头没有说话,木雪莹便起身离开。

木雪莹,你还真是自私残忍,明知道结果,明知道在逼他们做选择,却还是将话说的滴水不漏。

木雪莹其实心里并没有底,她希望两个孩子能留下来,却又不希望他们留下来。

若是两人选择留下来,抛开他们的父母,那岂不是太过无情无义?

可论私心,木雪莹是希望他们留下来,而且若是他们走了,木雪珍能用他们威胁她一次,那定然可以威胁第二次。

一连三日,两人的吃食都是送到屋里,两人从不出门。不知在想些什么。

木雪莹也不让人去打扰,只是拿着皇帝最近的出行记录在看。

“小姐。”

木雪莹抬起头来,却发现白慕秋,白慕冬两个孩子站在门口。

木翎点点头,自觉退了出去。

木雪莹将手中文卷随意整理一下,招手和两个孩子坐在一旁。

“你们,想好了吗?”

两人点头,此刻,他们稚嫩的脸庞,满是坚毅。

“姑姑,我们兄弟俩……决定留在姑姑这里。”

“哦,你们是怎么想的?”闻言,木雪莹的心稍安,却又不得不问道另一个问题。

“我们是姑姑带大的,同姑姑感情深,更何况,父母还有皇叔,都那般无情,我和小冬年龄太小,若是回去了,发生什么事情,我们也不能自保。而且……”

白慕秋看着木雪莹,带着真挚。

“而且,姑姑,我们不想你因为我们再被威胁。”

木雪莹勉强点头,两人考虑如此,她自然很感动,可心里却总有一丝凉意。

这两个小孩,是她看着长大的,可如今……

“姑姑。”

“怎么了?”

“姑姑,我们可以有一个请求吗?”

“你们说,姑姑什么时候没有应允过。”木雪莹笑道。

“姑姑,如果……”白慕秋有些纠结。

“姑姑,如果真的走到不可挽回的地步,姑姑可以放我们父母一马吗?”白慕冬道。

木雪莹愣了愣,笑容却更为真挚:“好。”

“真的吗?”白慕秋忍不住出声。

木雪莹点头,心中最后一块大石也落下来。

“自然是真的,他们是你们的父母,也是我的同胞,若是姑姑真要动手,也不会等到如今,此刻自然也不会骗你们。”

“那姑姑,你……不恨他们吗?”白慕秋小心翼翼道,他们其实是知道一点点,姑姑与他们的父母有些不合。

木雪莹愣了愣,很好的掩饰过去。

“没有,曾经年少不懂事,有些事情,姑姑还没问清楚,此刻,也谈不上恨不恨的。而且……恨一个人太累,姑姑不想再让自己活的那么累。”

“……”

见木雪莹如此,两个小孩子才稍稍放心,也打开了话匣子。

被迫长大很累,木雪莹也不欲逼他们,此刻只陪着他们聊天。

“姑姑,你接下来要去哪里啊?”

“姑姑想回家去看看。”

“是回皇宫吗?”

木雪莹点头。

“那姑姑,可不可以带我们一起去看看呀?”

木雪莹犹豫片刻,还是拒绝了:“姑姑下次带你们去好不好?姑姑要去的地方太危险,担心保护不了你们。”

两个小孩子没闹,但兴致却是蔫了许多。

“你们想去见你们父母是不是?姑姑可以派人保护你们去见,只是去了不能出现在他们面前哦。”木雪莹到底是过来人,如何看不出两人的小心思。

闻言,两个孩子露出欣喜的面色来。

两年没见了,他们很早就想念了。

次日,木雪莹便乔装打扮离开,目的地是去皇陵。

去皇陵,给她一直错怪怨恨多年的父皇赔罪。

皇陵守将卫忠,虽然是木凌志的人,但最早却是受过她恩惠,为人刚正不阿,知恩图报,也因此,虽不被喜,却还是被派到皇陵来,得到这个俸禄待遇好还能练兵的职位。

此刻即便抓住她,也不会将她上报。

木雪莹很容易就见到了木殷衽,可任她如何哭诉,她的父皇也不可能再活过来了。

“公主。”

哭得伤心之际,一旁递来一张手帕,让木雪莹愣了愣。

接过手帕,拭去泪水,木雪莹勉强笑道:“抱歉添麻烦了。”

“若不是公主,卫忠断不会有如今,只怕早已饿死在大街之上。”卫忠道。

木雪莹摇头:“纵使与你有知遇之恩,但到底是你自己有才能,我并没有做什么。”

卫忠:“公主大恩,卫忠没齿难忘。”

说着,卫忠已经单膝跪了下去。

木雪莹将人扶起来:“将军不必多礼。”

“此处很快便有巡逻士兵过来,公主还是随卫忠去一处安全的地方说话吧。”

第五百三十章 无情人

木雪莹没有拒绝,她此次前来,并不止看望父皇这一个目的。

处理木国的权力,南宫轩澈给了她,也就相当于他不会插手,那么她,自然也要处理好才是。

若是所料不错的话,或许待她回到北周,便是这混战的开幕。

纵然有当初圣旨在手,可若不是民心所向,她要收回这木国,也并非易事。

“公主前来,可是有要事?”

木雪莹微微点头,将自己想拿回木国权力的来意说明,对于这人,她不想绕圈子。

很明显,她的来意,卫忠早已猜到,此刻没有半点惊讶:“公主想做什么,只管通知于卫忠便可。”

木雪莹乐了:“你也不问问原因吗?若是我要谋权篡位,你可知,这是愚忠。”

“公主心系百姓,只这一点,卫忠若当真愚忠,那也便一直愚下去好了。”

木雪莹愣了愣,随即起身一拜:“将军的意思,雪莹知道了,此事多谢将军,雪莹不便久留,这就离开了。”

卫忠点头,他也要接着练兵去了。

卫忠的意思,其实代表了许多她当年亲自提携的大臣,如今……她并未想到,会如此痛快。

一路跟着进了陵西城,四周仿佛都还是熟悉的场景,一如……

她梦里的那般。

不知不觉,走到了西街破烂的寺庙,那里,是当年白翊将贪玩的她救出来的地方。

一直以为,他有苦衷,可当时那般小,从他们相遇的第一天,就无时无刻不在演戏算计她。

只怕父皇也是感觉到了不同,才总是阻挠于他们吧。

正要再往前走,破庙旁已经有人了,她只得躲了起来。

此刻,才看清楚那人是谁。

白翊,他如何会在这里?

不清楚他在做什么,但左右徘徊,面色似乎带着愁苦,或许是在思念她吧。

不一会儿,木雪珍来了,一如当年的温婉,木雪莹不由得藏的更隐蔽了。

也不知是说了什么,白翊面色冷了下来,挥了袖子便大步离开,此刻,木雪莹终于看见了,自己记忆里一直温婉大度的姐姐,是什么模样。

木雪珍笑了,笑的极其残酷冷血,从她喃喃的嘴型,木雪莹听到了这样一句话:

“木雪莹,你永远得不到他的心,他是我的,永远都是。”

待木雪珍也离开后,木雪莹愣了很久,脸上湿答答的,因着满面的络腮胡,所以并不明显。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七色彩蝶毒已经解了,可她的心里,为什么还是这样难受。

原来一个人会做戏,甚至做了十几年,都可以如此狠毒。

她以为,做戏做久了,即便再无情的人,也该……

可是……她错了。

一个人怎么可以把这样深刻随意的感情,演的如此逼真。

擦了擦自己的眼角,木雪莹装作若无其事,穿过了这座城,从另外一个出口离开了。

她不敢再去问木凌志要答案,她害怕答案,会是如方才那般,她所承受不起的结果。

北周,南宁。

南宫轩澈回到皇宫后,面色并不好看。

当日,夜羽裳如往常一般,带着参汤看望皇帝。

这次,只一眼,夜羽裳便认出来,这个不是江言假扮,而是真人回来了。

夜羽裳仍旧如往常一般,行礼,然后坐在一旁。

屏退旁人后,夜羽裳才道:“姐夫,木姐姐什么时候才回来啊。”

南宫轩澈本来面色不善,此刻闻言立刻抬头看向了她,目光锐利得几乎要将她刺穿。

“姐、姐夫,你,你干嘛这么看着我,我好害怕……”夜羽裳被吓得一动不动,瞬间便哭了出来。

似是意识到自己有些情绪失控,南宫轩澈缓了语气:“抱歉,裳儿,只是你木姐姐她……”

“木姐姐怎么了?”闻言,夜羽裳忙擦了眼泪。

“她……”南宫轩澈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让自己不变的那般暴躁,也尽力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悲伤。

“解毒之后,陷入昏迷,我离开那里时,她还没有醒,他们说,你木姐姐是醒不过来了。”

“怎么会这样?”夜羽裳眼中满是惊讶,难以置信。

“怎么会这样呢?木姐姐真的不能醒过来吗?她明明还答应给裳儿讲故事,带裳儿去遨游四海,闯荡江湖,可是、可是为什么……”

夜羽裳哭了起来,好不伤心。

“医圣毒仙都去看了,即便……是有幸醒过来,也注定下半辈子是个痴傻之人。”

“为什么,为什么,木姐姐已经承受了这么多,老天爷还是不放过她……”

南宫轩澈爱怜地摸了摸夜羽裳的发顶,叹了口气。

夜羽裳直接扑进了南宫轩澈的怀里。

南宫轩澈变了变眼色,但并未说什么,回神轻轻拍着她的肩膀。

莹儿,对于这个人,别怪阿澈不留情,留着她,必然是个祸害。

此时,叶知涵的信并未找到机会送过来,确切的说,她的信,出来过一封普通家书,却被夜曦直接拦截掉了。

从防卫森严的吴国传信,太难了。

纵然如此,南宫轩澈却已经暗中对夜羽裳全面警戒。

他不容许木雪莹对除了他以外的任何一个人如此包容,甚至……明知对方并非善意,还要保护对方。

因着不知道夜羽裳的实际身份,南宫轩澈选择了暗中观察,整个南宁暗中已经戒严,只要一点点风吹草动,她便会被重重包围。

“主子,发现一行迹可疑之人。”

“行迹可疑?”

“一言一行皆没有问题,但朝向的地方有问题。”

男子微微点头。

木雪莹本扮做中年男子,往北而上,并不知自己已经被监视。

途中,木雪莹穿过一座高山,正要跨河之际,半路突然出现了蒙面打劫的土匪。

找死!

木雪莹不管三七二十一,没等对方说话,已经拿着剑冲了过去。

她做事从来都是缜密到不露出一丝马脚,身上没有任何可以识别的东西,甚至连她最擅长的银针都没有带在,身上唯有几枚无名飞刀,甚至招式也都不是平日惯用的那些,一举一动,皆是潇洒不羁。

这些人本就不是真正的土匪,见此男子来势汹汹,不过瞬间便做好打斗姿势,与他纠缠起来。

第五百三十一章 英雄救美

动手狠辣,木雪莹一开始还能勉强占据上风,但随着时间推移,她也有些体力不支。

不一会儿,手臂便负了伤。

该来了吧。

木雪莹假意不敌,往后退去。

木雪莹看着扑面而来的杀手,闭上了眼睛,实则,调动了灵敏的耳朵,袖中暗器也早已准备好,只等片刻,就出手。

意料之中,就在杀手来之时,一个男子卓越的身影横空出现,挡下那些人的杀招,并撒了一包药粉,趁其不备,将木雪莹带离了视线。

“你……”

“多谢小公子相救。”木雪莹拱手,仿佛不知道自己的女扮男装已经被识破一般。

此刻她的装扮,比方洛尘还要大上几岁,此刻索性倚老卖老。

“没事,只是姑娘,独自一人出门在外,如今这世道,可并不如何安全。若是姑娘不介意,洛尘愿意一同前往,彼此也有个照应。”

方洛尘装作不在意一般,揭示了木雪莹是女子的事实。

“这样……未免有些不好,还是,嘶——”木雪莹刚要拒绝,却又仿佛才察觉到痛一般,作出小女儿姿态来。

“我这里有药,若是姑娘不介意,洛尘便帮姑娘上药吧。”方洛尘及时拿出药来。

木雪莹故作害羞,将头撇向一旁,又将受伤的小臂露出来,任由方洛尘包扎。

方洛尘虽然动手温柔,但心中已经多了一丝厌恶。

木雪莹心中明白,方才是杀手,出手快速狠辣,招招致命,分明是方洛尘派来的人,他与那东吴皇室,必然脱不了干系。

只是她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是经过改造的,又是如何被怀疑的?

除非这些人,一早就在等往北夷去的人!

可是……他们为何要在此地等候?又为何要等候?

木雪莹不动声色看了一眼周围,这是往北夷的必经之地,他们等在这里并不奇怪。

那么……是自己的行踪已经暴露吗?

不应该才是。

方洛尘并未动手动脚,包扎好伤口,便退后两步。

“多谢公子。”此刻,木雪莹已经换了娇俏的女声。

方洛尘愣了刹那,又恢复温和的模样,两人算是默认同行了。

“在下方洛尘,不知姑娘唤什么名字?”

“小女子楼铃兰,今要回大漠坞罗,因着女子身份不方便,这才扮做男装,不想,还是遇到了劫匪。”木雪莹故作伤心。

坞罗是也是北方马上国,但却是一个小国,依附柔然而生。

“铃兰?”方洛尘本在发现这个人身上的一切都很陌生时,便有些失落,发现她的娇羞时,更有恨不得马上离开的冲动,此刻听见她的身份,心中已经信了大半。

但为了保险起见,他还是决定再试探几番。

“原来如此,这世道的确不安全,正巧在下要去柔然,不若姑娘与我同行,倒也能保护姑娘几分。”

“公子唤我铃兰吧。”木雪莹红着脸点头。

两人同行,纵然木雪莹扮相老成些许,但方洛尘却比她高上许多,两人一同走着,倒显得有些突兀。

“铃兰,不知坞罗都有些什么?我还从未去过。”

方洛尘笑的云淡风轻。

木雪莹心知这是试探,便道:“我们坞罗只是一个小国,公子没有去过也正常。我们那里呀,好玩的可多了,反正比中原有趣多了。”

一说起来,木雪莹分明兴奋起来,叽叽喳喳地说了起来:“在我们坞罗,每到节日或是喜庆之时,便会在晚上点燃篝火,众人一起围着篝火唱歌跳舞,这个时候,我们小半个部落的人都会来,可热闹了。”

“还有,我们还会赛马比箭,可有趣了。当然,我们马背上的族人,所用的这些东西,要比中原人的粗犷许多……”

絮絮叨叨说了许多,听得方洛尘都有些烦,却又只能以笑意掩面。

说着说着,木雪莹突然停了一下,又不好意思地垂了垂眸:“其实我们坞罗与中原还有一个最大的差别。”

“不知是什么差别?”

方洛尘以为会有什么神秘的回答,不由得来了兴致。

木雪莹突然抬头,目光灼灼:“若是有心仪的男子或是女子,我们草原儿女,都会主动追求,长辈不会反对,也不会故意拆散我们。只这一点,中原女子那般扭扭捏捏,我楼铃兰觉得不好。”

从她的眼神之中,方洛尘似乎是感觉出了什么,不由得移开视线。

他们此刻在大街之上,木雪莹还是男子装扮,突然来了这样几句感性的话,周围的人看他们的眼神登时就变了。

“这一点,北方民风确实比中原开放,但在下反倒觉得,中原女子笑颜如花,一颦一笑皆是风情万种,倒也是北方粗犷女子比不得的。”

方洛尘装作不知,推拒木雪莹暗中的意思。

木雪莹的男人面庞微微发红,随即暗中气恼,策马快步往前,当然,这是方洛尘能够看出的情感。

此时此刻,两人相比之下,本应该是木雪莹巴不得摆脱身边的方洛尘,却变成了,她不疾不徐,反倒是方洛尘觉得此人无用,想将她摆脱了去。

方洛尘并未去追,因为他知道,这人不会将自己丢下。

果然,到了小镇出口时,木雪莹果然在那里等候,肩上的包袱仿佛大了一些。

方洛尘精明的双眼立刻发现了差别,心中开始猜测,莫不是方才的话,都是这人故意说出来的。

虽然心中怀疑加深,但他却并未表现出来。

木雪莹面色有着些许不正常,道:“公子,我们走吧。”

天黑之时,两人赶到了下一座城镇,在客栈打烊之前,找到了地方投宿。

“两间上房。”两人不约而同道。

小二虽觉得奇怪,两个大男人为何如此扭捏,却也并未说什么。

各自洗浴后,便到楼下用饭。

方洛尘是男子,很快便在楼下等候,却左等右等不见楼铃兰,不由得心中疑惑:莫不是趁夜逃走了?

但因着四周都有自己的人手,方洛尘倒也不着急,若是逃了,必然会有人来禀报于他。

半个时辰后,还是没见人下楼,方洛尘索性上楼,敲门,低声道:“铃兰,你在里面吗?”

里面没人应。

第五百三十二章 香囊习俗

方洛尘索性要推门进去。

“啊——”

刚刚推门往一旁侧头,便看见正在对着梳妆镜抹胭脂的女子。

此刻,身着一身中原女子衣着,可那面容,只一眼,便可知道是北方人的模样。

木雪见人是方洛尘,不由得道:“公子你进门为何不敲门,铃兰还以为……”

方洛尘心中讶异,莫不是下午,她就去买了套女子衣裳?

木雪莹微红了脸,在烛火之下,显得很是红润,却也如何比不得这中原女子,涂抹的技艺也并不熟悉,甚至因为胭脂涂得太厚,显得有些弄巧成拙。

“在下方才敲了门,也唤了你,但并未见你出声,情急之下担心出事,这才推门进来。”方洛尘解释道。

“既然没事,在下便先下去了。”方洛尘说着,便匆匆离开。

木雪莹心中轻笑,想来不出几日,这人便会被自己吓跑了。

方洛尘到了楼下,便有手下来禀报,之前的那个小镇上,楼铃兰果然去买了一身衣服,甚至,还在问什么胭脂好用。

绣花枕头!

此刻,方洛尘不由得开始思考,自己为什么要和这样一个人单独待这样久。

一个没有脑子的女人,一心想要勾引自己,而且身上似乎没有任何他想得到的东西。

不一会儿,木雪莹下楼来了,走路也不再如之前假扮男人那般大大咧咧,反倒有些中原女子故作娇羞的姿态,但因着不是中原闺阁女子,做出来,总有些别扭。

下到最后一个台阶时,因着走着兴奋,大步往前一跨,竟是直接摔了下去。

木雪莹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颇有些尴尬。

“吃饭吧。”

木雪莹一言不发。

方洛尘决定,跟着她去坞罗,若是她真是坞罗人,那么就当他是顺路,去柔然便可。

本以为这顿饭会安安静静吃完,但快要结束之时,木雪莹却突然吭声。

“再过几日,过了边境,便可行至坞罗,公子不若去铃兰家中看看,对了。”

木雪莹说着,将袖中一枚香囊拿了出来。

“这是用我们北方特有的铁线莲制作的香囊,平日若是受伤了,还可以拿来入药。”木雪莹说着,害羞地将香囊塞到方洛尘手中。

方洛尘心中一咯噔。

这个习俗……北方看中男子,便会赠予香囊,通常里面除了香料,还有女子的生辰八字,若是男方跟着女子回去,就代表他同意了这门亲事。

方洛尘轻轻一摸,果然,里面有一张薄薄的羊皮纸。

这是要霸王硬上弓不成?

方洛尘叹了口气,他是真的把时间浪费在一个普通人身上了,不,敢强娶强嫁,至少也应该是一个部落族长的女儿。

将香囊还给木雪莹,方洛尘道:“铃兰,我有意中人,此番也不过是顺路送你一程罢了,或许洛尘某些地方让你误会,在这里,洛尘道歉。过两日边境一过,你我便各自分道扬镳吧。”

说完,也不管身后女子表情,径直上楼去了。

“等等。”女子沉默地开口。

“你有喜欢的人,那人是谁,可以告诉我吗?”

方洛尘沉默片刻,继续上楼。

“你放心,我本也不认识,这次回去,本就是到了成亲的年龄,将来……应当没有机会到中原,自然也不会再去寻什么你心上人的麻烦之类。”木雪莹道。

沉默片刻,方洛尘眸光微闪,道:“我并不担心你去找她麻烦,以你……是找不到她麻烦的。”

“再者……你也没必要找她麻烦,她已经嫁人了。”

方洛尘说着,便头也不回上了楼。

木雪莹不由得看向他。

方洛尘没有告诉她名字,可她为什么……隐隐有种猜测,他口中的那个人……

就是她。

已经嫁人了。

看着方洛尘的身影,木雪莹只觉得那背影有些许的寂寥。

两人是敌对的,木雪莹很是清楚,那日狩猎场上,她远远看见那两个身影,一个是夜羽阳,另外一个……虽然也蒙着面,可她知道,那是方洛尘。

他们的眼神,一模一样,一如当初第一次相见。

既然做不了朋友,这敌人,是当定了。

但随即,想到某种可能,木雪莹不由得有些后怕,甚至不敢去深想。

应当……不会发展成那样才是。

摒除心中杂念,木雪莹也默默走回了自己住的客房。

第二日。

两人如同什么都没发生一般,木雪莹重新扮做了最初的男子,两人一路走走停停,虽然不时也会说话,可分明都沉默了许多。

临近边关之时,木雪莹笑道:“公子,铃兰多谢公子护送,但公子此去柔然当有要事,这里过了边关,没多久便能到家,也就不再劳烦公子相送了。”

方洛尘了然,若是再过去,被人发现,只怕会当作楼铃兰的未婚夫婿,那便不好办了。

“铃兰,既是如此,在下就告退了,还望公子多加小心。”

木雪莹点头。

木雪莹率先转身离开,可没过多久,还是重新回头看向方洛尘。

方洛尘已经背对她越走越远。

木雪莹习惯了把戏做足,此刻咬咬牙,还是转身离开,这一次,万分决绝。

“主子,她回头了。”木雪莹离开后,便有人到方洛尘身边禀报。

“主子,我们还需要去监视她吗?”

“不用了,等她出关,就把人撤回来,将原来那个地方好好守着。”

方洛尘,不,是吴皇夜曦,原本要往柔然去,不过走了几步,还是回头,往来时的路走去。

“主子,不去柔然了吗?”

夜曦冷凝他一眼,后者立刻低下头去:“属下知错。”

“事不过三,你最好记得。”夜曦冷冷丢下这句话,便运了轻功离开。

木雪莹到了边关,拿了通关文牒,便畅通无阻进入坞罗。

事实上,木雪莹选择了从坞罗进入柔然。

中原人大都蔑视北漠人,就如同他们排斥苗族人一般,然而同样,在北漠人眼中,中原人也是不受欢迎的。

由此可见,陆梓昀与东方钰在这里站稳脚跟,费了多大的功夫,尤其是陆梓昀,承受了多大的压力,她无法想象。

第五百三十三章 相似

柔然相比胡合,更为压抑,更为人心惶惶,因为那个国师,便是万分憎恨中原,几乎憎恨中原的一切。

也因此,木雪莹选择从坞罗,用坞罗人的身份进入,虽然只是小国,也会收到蔑视,却不会有敌意。

进入坞罗后,她便找了安全之所,了解关于柔然的情况。

因着北漠很是危险,木雪莹便将最大最关键的据点设在了坞罗。

这个小却不会受到太多关注的地方。

柔然坐落于周国西北方向,南方与燕、周两国接壤,通常天气炎热,与周国截然不同。

原本那里的土地干旱,不易耕种,只能种些易活之物,或是打劫中原,或者其他部落,可以说,几十年前,这里一片荒芜,百姓四处流离。

直至二十年前,柔然的国师密拿瓦索迪来了,虽然是个中原人,可不知用了什么办法,居然引入了水源,让这片土地有了生机。

也是从那时起,被所有柔然人都视为天上派来的神明,更是封为国师,无人胆敢违抗他。

柔然可汗是铁木楚,如今年过六十,缠绵病榻,久病不愈,整个柔然,几乎被密拿瓦索迪牢牢抓在手里。

虽有左贤王监国,可那左贤王却也是被密拿瓦索迪牢牢控制在手中,对他言听计从,竟是不肯说他半句不是。

唯有一点很是奇怪。

密拿瓦索迪把持朝政多年,却从来没有任何的篡位之举,甚至有人暗中谏言让他取而代之,反而被他直接赐死。

这样一个人,更是获得百姓赞誉。

不仅如此,他还在祭天大殿上,亲口发誓,不会篡位,反而会尽心尽力,求做一代贤臣,只求日后史书,能够留下他的名字,记得他的功劳。

纵然如此,他的权势滔天,很多事情可汗不管,左贤王更是不会理会,便是他一人独裁。

木雪莹冷笑一声。

这国师……是个有趣的人物,她当真要去会一会了。

陆梓昀两年前来到这里,以一个被驱逐者的身份出现,一次意外事件,见到了国师,并且,因为谈吐不凡,被奉为座上宾。

如今,陆梓昀已是国师最出色的弟子,也是朝堂上地位仅次于国师之人。

木雪莹不知道陆梓昀到底经历了什么,才能得到如今的地位。

那国师的疑心病格外重,即便是自己的妻子,也不见得完全相信。

据闻,密拿瓦索迪如今四十有余,但至今为止,他已经连续换了五个妻子。

纵然他在明面上,对于柔然赤诚一片,尽心尽力,可这妻子,换得的确频繁。

即便是柔然国本地百姓,也都觉得咂舌。

如今这个妻子,年芳十八,与木雪莹同龄,娶进门不过半年。

陆梓昀一共传信三封,每一封都有着不为人知的重要秘密。

在陆梓昀之前的传信之中,所谓瞧见与木雪莹母亲相似的人,便是密拿瓦索迪的上一任妻子,那是外交大臣固伦和的女儿,年龄或许不过三十。

虽不相信那是她的母亲,但陆梓昀三个月前那封信,让她有了确定自己母亲与国师有关的想法。

那就是,密拿瓦索迪的这一任妻子,同木雪莹有几分神似。

那么,可以做一个猜测,是否密拿瓦索迪的每一任妻子,都和她很像。

和她相似,便已经相当于和她母亲相似。

或许,当初将她母亲带走的人,就是这个国师!

心里有了这个猜测,她便一定要进行下去。

来了北漠,以坞罗人进去柔然,这些,她都没有看到告诉陆梓昀。

他的处境并不安全,密拿瓦索迪的前几位夫人都非死即疯,古怪得很,足以见得这国师疑心病重。

若是陆梓昀有一点把柄没抓住,只怕更是难逃一死。

陆梓昀已经为她做了这么大牺牲,她不能再让他陷入困境。

安排了一个不俗的身份,又将自己化作一个普通坞罗人,木雪莹便启程离开坞罗。

柔然的风土人情,木雪莹已经提前了解了大概,除了少部分,其余她都可以接受。

大街各处都是游玩的男女老少,这样看起来,若是不论其他,这里也似乎还不错。

“让开!让开……”

木雪莹正拿着青葱饼刚要跨街道,横空却出来几匹马,北漠的马儿比之中原,不知俊了多少倍,果然是好草料、在草原奔跑出来的宝马。

木雪莹记得,当初南宫轩澈让她挑的那匹追风,就是旁人从北漠带过去,特地进贡给他,即便是在宫里,每日也有那上好的吃食供着。

在中原被当做稀罕宝贝般的东西,此刻在这里,竟是随处可见,便是这普通的送信使者,也都可以骑着四处奔走。

“阿妹,小心着点,这四处都有马儿出没,一个不留神被撞了,那可是得在床上躺好些天。”

木雪莹一个愣神的功夫,又有两匹马飞驰而过,瞧着速度,当时在赛马。

没等她往后退,便有身后一只手,拉了她的手直接往后退去。

在安全地带停下来,男子松开了她的手,木雪莹才抬起打量眼前的人,衣着是普通柔然人打扮,嗓门也是北漠人特有的粗嗓门。

见她望着自己不说话,男子不由得咧嘴,露出八颗牙齿,表示自己的善意。

本就憨厚的面庞,此刻更是朴实善良。

“阿妹,你可是第一次来我们柔然?”

木雪莹不由得浅浅一笑。

“阿哥,我是坞罗人,小时候来过这里,不过已经记不太清了,这不,趁着自己还年轻,来咱们柔然瞧一瞧。”

木雪莹如今不过清秀的面庞,人畜无害的模样,令人不自觉想深交。

男子笑了笑,笑容更为亲切:“原来是坞罗人。阿妹,你是一个人过来吗?”

“别误会,我就是担心你出什么事情,若是有住处,我便将你送回去。”

担心木雪莹误会,男子又道。

木雪莹也豁达的一笑:“那就劳烦阿哥了。”她敏感察觉到,阿哥的话中有话。

两人并排走着,木雪莹便找了空子道:“阿哥,咱们柔然风气不一直都挺好吗?”

第五百三十四章 国师(一)

“这马匹之事,我们坞罗也会有,下次阿妹注意便可,应当也不会有什么危险才是。”

“阿妹,你是初来乍到吧?”

木雪莹点头。

“阿妹,前些日子,国师大人突然遗失了一枚心爱的佛珠,那是国师大人的原配夫人留给他的唯一纪念。”

木雪莹不明所以,她本想说,这与我们何干?但想着这里的人都无比信任推崇国师,到底换了句话:“国师大人的物品掉了,为何我们这里也变得不安全了呢?”

男子摇头:“没有,不是不安全,国师大人的东西,无比珍贵,我们所有人都在帮忙寻找,就是可汗和左贤王,也都纷纷派出人马,到各处寻找。”

“……”

木雪莹心中多了些什么,却只是笑着点头,表示自己才明白。

两人又说了几句,到了地方。

木雪莹便道:“阿哥,谢谢你了,要不是你,阿妹说不定会犯更多错呢。”

“没什么的,你是住在这里吗?”

木雪莹点点头:“昨日来得晚了,便就近住了下来,过几日还要走呢。”

男子脸上分明闪过失望之色:“不知道阿妹你要到哪里去啊?”

“有亲友住在何牧,我是去看望他们的,也就顺带看看这沿路的风土人情啥的,长长见识。”

“阿哥,你回去吧,今天谢谢你了。”

木雪莹招招手,后者点头后,她便往里走去。

后者虽然失望,却也没办法,他是不可能跟着去何牧的。

何牧是柔然国都,也是最为繁荣之地,位于柔然的中心之处,四面都是平原河流,土壤也是最为肥沃。

木雪莹回到自己的房间,对于自己要去的地方,心中对路径已经有了数。

柔然人对于国师索迪,果然是毫无怨言的遵从。

方才,她不过是露出轻微的讶异,那个人便有些不解,一言一行也都丝毫不觉得,国师遗失了东西,便举国寻找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

自己的东西遗失,且不说这能否立案,只这东西是否真的存在,便都值得考量。

都换了五个妻子,想来这感情,在他心里根本无足轻重,最多自己的母亲,或许真的让他有所怀念。

但不过区区小事,他完全可以凭借自己的权力,把自己可能遗失的地方都翻个遍,若那遗物当真另有玄机,他更不会将此事宣扬出去,可如今,却偏偏要闹到朝堂之上,这居心……还真是值得推敲。

木雪莹勾唇轻笑。

这索迪国师,当真打得一手好算盘。

只怕这东西,不过是一个借口,或许根本不存在。

那么他要如此大动干戈,让整个柔然都运作起来,目的……究竟是什么?

这样想着,木雪莹轻轻推开窗,看了一眼大街,大街比中原的宽许多,但依旧人潮涌动,马匹几乎无时无刻都在奔跑,明明这里位于边境之地,离国都很远,但气氛却依旧如此紧促。

然而这里的人似乎已经习惯了,认为这样是理所当然,没有丝毫不妥。

柔然国都,何牧,国师府邸。

内院,传出很细微的争辩之声。

不一会儿,一身着白纹夹袍,面色温和的男子从屋内走了出来,眼中依旧温润如玉。

男子脚步沉稳,不紧不慢出了府门,回到自己家中。

“大人。”

“打水吧。”男子温和一笑,先进了一趟书房,随手拿了卷兵书看了起来。

“大人,热水已经备好。”小厮在外面恭声道。

男子闻言,将书卷放下,开门走了出去。

“知道了。”

黑暗之中,有人悄悄潜入了书房中,翻看一番,又悄无声息离开。

不一会儿,男子再次推门,若无其事拿起书看了起来。

大概一个时辰后,男子才放下做批注的笔,回卧房休息。

男子面上,一直都带着如沐清风的笑意,未有丝毫懈怠。

直到吹了灯,躺在床上,男子的眼神才在黑暗中,蓦然冷冽。

想到方才的事情,他的双唇紧紧抿着。

来到柔然,已经两年又三个月了。

陆梓昀此刻,是仅次于国师地位之人,便是左贤王,也要给他几分薄面,可密拿瓦索迪,那个国师,依旧警惕着他。

两年前。

他以中原人的身份,进入柔然。

那时,没有任何人的帮助,他连过边境,都费了很大功夫。

纵然空有画中仙的名头,但这里的人,对陶冶情操之物,丝毫不感兴趣,他们的眼中,心中,都是他们的国师。

进入柔然后,因着中原人的身份,又有画中仙的名头,有人认识他,这话,很快就传到皇室中人耳里,其中,也包括国师。

不过,国师很聪明,并未出手刁难他,反而在他最落魄时,雪中送炭。

得了消息的人,都对他来柔然表示万分的怀疑和不信任,因为他的身份,不仅仅只是一个普通的才子。

传言画中仙,姓陆名梓昀,是西燕丞相府的庶出二公子,自幼体弱多病,但却有好才情,能吟诗作对,笔下生花,为富家千金夫人喜爱。

为了验证此人真假,他才进柔然,那些人便派人抢了他的包袱。

没有金银细软,陆梓昀选择了卖画为生。

纵然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却仍有那么些许文雅之人,将他的画买了下来。

有了银钱,他便再次踏上来何牧的路。

画,自然是画中仙的真迹。

人,自然也不会有错,毕竟这西燕相府二公子,的确不在家中许久。

确认人没有错,他们便又派了人来。

买了匹马代替步行,陆梓昀便上马踏上路途。

然而不过两日,便有人拦截,将他捆绑,他武功并不高,不敌,顷刻便被抓进了小黑屋,对他进行精神和身体的摧残。

然而,并未得到半点不轨的消息。

他体弱多病,却并未如外界传言这般是个病秧子。

只是,这些人将他折磨得体无完肤。

确认他真的没有其他心思后,陆梓昀已经奄奄一息。

密拿瓦索迪,那个神秘的国师,便是在此刻出现的。

恍恍惚惚中,陆梓昀看见了他。

第五百三十五章 国师(二)

那人来了,对着一旁鞭笞的人就是好一顿训斥。

骂了几句,又亲自将他解了锁链,将人扶到厢房休息。

陆梓昀此刻撑不住了,但他知道,自己入门这一关,已经过了,于是,放心的昏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陆梓昀只听见门外有人在低声说话。

“你要……”

陆梓昀轻声咳嗽一声,门外的人听见声音,便停止了交谈,推门进来。

眼前的人衣着不凡,约摸不惑之年。

陆梓昀见状,立刻便要起身。

来人立刻上前安抚:“还有伤,快躺下,不必如此见外,今日本也是我的错,来得晚了,让公子受了这么多委屈。”

陆梓昀心思一动,只道:“多谢国师大人,若非大人来得及时,梓昀只怕早已身亡。”

来人微愣,在一旁坐下,道:“陆公子说笑了,以陆公子的智谋,如何猜不到,本国师会前来相救。”

陆梓昀勾了勾苍白的唇角。

“梓昀不过一介草民,如何猜得到国师大人这样神祗一般人物的想法呢?”

密拿瓦索迪不紧不慢道:“陆公子神不知鬼不觉,便将燕国搅得天翻地覆,怎么如今到了柔然,反倒如此谦虚了。”

陆梓昀脸色微变,心中却已经有些盘算,看来这国师,并不是真的一点野心都没有。

“公子如何不说话了?”

密拿瓦索迪,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陆梓昀笑着抬头看向密拿瓦索迪。

“梓昀在想,梓昀的诚意,不知道国师大人,可还喜欢?”

“诚意?”密拿瓦索迪心中咯噔,随即浅笑道,“自己的私心而已,倒拿来与本国师说诚意,公子不觉得脸上无光吗?”

陆梓昀心中轻笑,果然上当。

“国师大人既然愿意搭救梓昀,想来对于梓昀所为,并无不满。”

“再者,私心人皆有之,若是没有私心,那才是最为人不喜,不知大人以为呢?”

“私心这种东西,一旦起了念头,那可不是很快能够拔掉的。”国师话中别有深意。

陆梓昀不以为然:“国师大人,不同样免不了俗吗?”

“公子这样说,就不怕本国师杀了你吗?”国师语气很是平淡,仿佛开玩笑一般。

但放在陆梓昀肩上的手,却明明白白告诉他,若是回答不好,立刻便会命丧于此。

陆梓昀不过轻笑一声,镇定自若:“国师大人若想杀了梓昀,想来也不过一瞬间的事情,何须如此大费周章。”

索迪本也没想杀他,不过是被他一激,此刻倒也顺着台阶下来。

“哈哈哈哈,你这年轻人,心性倒是不错,竟是半点不怕死,可是料定我不会下手?”索迪说着,手已经放了下来。

陆梓昀淡淡颔首:“大人说笑,梓昀……不过是已经将生死看淡,毕竟此刻,国师大人要杀我,我也是躲不了的。”

冠冕堂似是而非皇的话,却让索迪心中点头,很好,怕死便行。

若是不怕死,他还真的不敢用了。

“梓昀来此,目的是为何,国师大人应当也清楚了。该招的,不该招的,梓昀也都招了。”

所以……

密拿瓦索迪笑道:“陆公子别急,我还有一个问题。泱泱大国许多,你为何选择了柔然,这个北漠荒凉之地?”

陆梓昀笑着,因着身体不好,还咳嗽了几声。

“大人莫不是在同梓昀说笑?柔然在大人的治理下,逐渐走向好转,柔然如今的境况,大人是捂不住的。”

密拿瓦索迪笑而不语,等着他的下文。

“若说原因,梓昀以为,大人知道些许。”陆梓昀道。

“中原若是有梓昀的容身之所,梓昀这些年来,也不会如此毫无作为。”

“另外,柔然胡合二者相比,国师这里似乎更易任用有才之人。”

“为何?”密拿瓦索迪来了兴致。问道。

此刻,有下人敲门。

“进来。”

“大人,公子,药好了。”

“你先下去吧。”国师拿过药碗,挥了挥手。

“先喝药。”国师笑着,他有的是时间。

陆梓昀有些受宠若惊,起身要接碗:“区区小事,何劳大人亲自动手。”

“诶,你我不必见外。”

索迪主动喂药。

陆梓昀不好拒绝,只得喝着。

“你若真要投靠于柔然,本国师倒也应当关爱贤能不是?”

陆梓昀笑道:“大人此话错了。”

没等索迪再问,陆梓昀又低声道:“梓昀,是来投靠大人,而非整个柔然。”

索迪看向他,与他的目光不期而遇,两人相视而笑,而喝完药后,索迪也再没追问他,方才的原因。

陆梓昀也心照不宣,将此事遗忘。

陆梓昀不知道索迪用了什么方法,将所有人说服,但自那以后,他便以索迪的关门弟子出入在这朝堂之上。

进入朝堂后,他才渐渐明白,这个国师,在柔然是一个怎样的存在。

平时甚少说话,一旦开口,便是一锤定音,再无回转可能,在朝堂之上,他的地位仅次于主位的可汗。

这个人,心机城府,都深不见底,永远猜不透,他心里的想法。

陆梓昀自认跟在他身边两年多,却仍旧是在怀疑与信任的边缘。

这个人,从未真正信任过他,每次告诉他的事情,无一不是在考验他,稍有不慎,便会命丧黄泉。

伴君如伴虎,这句话,果然不假。

方才,他的书定然是被监视他的人翻阅,此刻,应当已经去了国师府了吧。

思虑片刻,陆梓昀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这夜,他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见到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公子,那是一个小女孩装扮的,可他一开始不知道。

“你一个男孩子,怎么取这么一个女孩子的名字?”

“我娘说好养活。”那小公子对于他的嘲笑丝毫不屑。

他觉得熟悉,却始终想不到是谁,两人结拜,他发现了对方的女子之身,终是恍然大悟。

梦里,他抱住了木雪莹。

“大哥,当登徒子也不是你这样吧?若是再不松手,我便要动手了。”

他没理会,下一秒,木雪莹将他定在了远处,手脚发软,自己倒了下去。

“大哥,有缘再见。”木雪莹无所谓摆手,越走越远。

第五百三十六章 阿依娜

不要走!

陆梓昀想说,留下来,即便这只是一个梦,可他还是想和木雪莹待在一起,哪怕只是一会儿,只是一小刻钟也好,他心甘情愿。

可人越走越远,并未回头。

梦中惊醒,陆梓昀已是出了一身冷汗,睁眼的第一时间,便是感受身边监视他的那些人的气息。

见没有异动,他才稍稍松懈下来。

雪儿,不知如今的你,身在何处,胎毒又是否已经解了。

国师府。

“大人,他平日的习惯都未变化,只在今晚多喝了一碗安神汤,今日看是兵书。”

藏红衣袍的中年男子转过身来:“兵书?这倒有意思,回去吧。”

“那大人,他那安神汤……”

“区区小事,我自有主张,你继续看着他。”

“是。”

来人拱手,跃身离开。

“真是有意思,这个人,果然明白我的心思。”密拿瓦索迪微笑着往卧房走去。

“索迪。”

房中,乖巧可爱的女人坐在那里等候,见他来了,欣喜若狂,起身迎接,巧笑倩兮,令人神往。

“阿依娜。”见到女人,索迪不由得露出笑容,双眸紧紧盯着女人的眸子。

似是想起了什么,又道:“你先去床上等我,我去地牢看看,一会就回来。”

“不嘛,人家不要,人家想和你……”阿依娜有些害羞,但柔然人的性子使然,到底是说了出来,“想要和你有个孩子。”

索迪本想拒绝,但想着,最近几天,也没怎么和她温存,而且今日的她,格外的美,香气袭人。

红罗帐暖,一片温存后,感觉到身边女子的呼吸沉重均匀,索迪便悄悄起身。

因着不放心,又点了迷香,这才起身离开。

而他走后,床上的女子却已经悄悄睁开眼睛。

索迪回来时,已经是两个时辰以后,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在床上躺了片刻,便已经到了清晨。

“你醒了?”索迪刚刚睁眼,才看向阿依娜后者已经睁开了眼睛,一动不动盯着他。

索迪被吓了一跳,佯装淡定:“阿依娜,你怎么了?可是没有睡好?”

阿依娜冷眼瞧着他,一言不发。

见她没说话,索迪索性也就不再追问,他此刻,还急着去上朝。

“索迪。”

“什么事?”

“大姐她……丢失的是件什么物什?”阿依娜冷不丁问了出来。

“好端端的,问这个做什么?”

“只是想着大姐离世许多年,那东西必定也是十分重要,便想跟着也出一份力,在这府中寻找一番。”阿依娜笑得人畜无害,眼中满是殷切之意,还起身为索迪整理衣袍。

索迪愣了愣,道:“是一个首饰盒,里面有一个玉扳指,还有一枚玉簪。”

“首饰盒是什么样的首饰盒?檀木还是橡木?花纹又是怎样的?”

“行了。这件事我自有主张,你还是在家中打理家务。”索迪没了耐心,抬脚便要离开。

“是这个盒子吧?”

阿依娜突然问道。

索迪不耐烦回头,却被阿依娜手中盒子所惊讶。

不过片刻,他便明白了,顿时大怒:“你跟踪我?”

“身正不怕影子斜,你自己做的事情,还怕别人知道吗?”

阿依娜冷笑着在一旁坐下。

“我就说,为什么我平日半夜都会醒,这半年来,却从未醒来,原来是我的夫君给我下了药。”

“我本就奇怪,为什么你要找东西,却连是什么东西都不肯细说,只说丢了东西,原来……你竟是……”

话到嘴边还没说出口,索迪便上前一巴掌过去,将阿依娜打倒在床上。

“你居然打我!”阿依娜满脸的难以置信。

半年来,他还从未打过她。

“阿依娜,本国师奉劝你,最好识大体,若是你知道的事情,敢让第二个人知道,你和你的族人,就只能去地下团聚了。”

“你想干什么?不许对他们动手!”

索迪冷笑:“我密拿瓦索迪想做的事情,还从来没有做不成的。你若是有胆,就试试。”

说完,他便要起身离开,想到了什么,又再次转过身来。

阿依娜此刻,已经被吓得一动不动,她到底不过十八岁,自幼锦衣玉食,在母族无忧无虑,备受宠爱。

索迪缓缓靠近,停在阿依娜的耳边,一字一句道:“对了,好心提醒一句,看看前面几位夫人,哦忘了,柔然是称可敦吧?看看前面几个,阿依娜,虽然陪我的时间不长,但我其实挺喜欢你的,可不要让我失望啊。”

索迪冷笑着,夺走她手中的盒子。

出门之时,索迪将盒子交给了影子。

“先放着,等我回来再做处置,其余都按往常规矩。”

“是。”影子对于这种事情,已经见怪不怪。

阿依娜在房中做了许久,却仍旧不敢相信,一直都对她温柔相待的人,方才居然对她恶言相向,甚至那般残忍,要灭了她全族。

推门出去时,外面的一切,仿佛都还是一模一样,可空气中的味道却不同了。

那是影子的味道,是国师手中的暗卫出现的证明。

“来人。”阿依娜出声道。

“夫人。”

“准备快马。”

“夫人要去做什么?”丫鬟问道。

阿依娜奇怪这丫鬟怎会顶嘴,但抬头的瞬间,她发现了已经有人将弩箭对准了她。

此刻,她才明白,丫鬟是在好心提醒她,同时也是在警告她。

“前几日约了莫莱他们赛马,今天是去赴约的。”

丫鬟点头退下。

与此同时,四周淡淡的杀气也随之消失。

阿依娜苦笑,原来,她自以为嫁给了大英雄,过上幸福美满,令人艳羡的日子,实际上,她却是跳进了火坑,不得翻身,甚至不小心,还会连累全族的人。

阿依娜赛马之际,又看到了密拿瓦筱筱,和密拿瓦景澜。

这兄妹二人,是密拿瓦索迪,也就是国师的子女,都出自曾经的二夫人,不知为何,后面的三夫人,四夫人,还有曾经的大夫人,都不曾留下一儿半女。

两兄妹是双胞胎,今年已经十九岁,比她这后娘倒还要年长一岁。

第五百三十七章 杀心

“母亲?你怎么在这?”密拿瓦筱筱眼尖,一眼便认出人群中的她来,驾着马追了上来。

密拿瓦索迪是中原人,这中原的习俗也被传到了柔然,几乎感染了整个国家。

阿依娜不好意思笑了笑:“前些日子他们约了赛马,便出来了,你们不上学吗?怎的也出来玩了?”

“没有,夫子放我们假,今日便得空出来。”

虽然是后娘,可几人年龄差距并不大,倒也没什么矛盾。

“母亲,虽然夫子放我们假,却让我们好好写今天的经历,真是烦人。”密拿瓦景澜也追了上来。

阿依娜笑着安慰道:“快了,等这年过去,你们父亲给你们找了职位和好人家,就不用这么难熬了。”

然而,两人对视一眼,却是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无奈。

“你们怎么了?为什么看起来更不高兴了?”

其实,能够这样一直读书,倒也是件好事,这代表着,家中势力够大,让他们不至于沦为联姻扩大势力的牺牲品。

可惜他们不懂。

“母亲,父亲似乎没有在朝中为我谋个职位的打算,甚至也没有替筱筱找亲事的打算。”景澜沉默着。

阿依娜还要说什么,莫莱却在不远处喊道:“阿依娜,快点过来……”

“好,马上。”

“我先过去了,至于你们两个的事情,待你们父亲回来,我再同他商量。”

阿依娜信誓旦旦保证了,便往莫莱那边去了。

两人目送阿依娜远去,这才调转马头。

筱筱看了一眼景澜,道:“你说她真能说动父亲?”

“能不能说动我不确定,但即便是不能说动,那也没有坏处啊。”

“她还真是这几个后娘里面最蠢的,若是说不动,跟着疯了也是她笨了。”

景澜没说话,但分明是默认了。

赛马,通常能够排解很大的忧愁,阿依娜也是如此,几次赛马后,整个人的心情也都排解不少。

“天色不早了,阿依娜,我们先回去了,你也快回家去吧。”

“啊?好,你们先走吧,我再跑一趟。”阿依娜如今,根本不想回去,那个地方,如今太陌生了。

朋友们离开,阿依娜骑马往前狂奔,可实际上,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她今日,原本想要改变计划回家,将事情告知于父亲,但那杀气,却犹如仍在耳边一般,令人担忧,生生止住了她的想法。

马儿飞驰不下,不知不觉,竟是离开了国都。

“怎么会?”阿依娜意识到出城,便立马要调转马头,要知道,国都城门落钥,可比其他地方还要早一个时辰。

但是,当拉缰绳时,却并没有任何作用。

莫不是索迪后悔了,决定立刻杀掉她?

怎会如此?

任凭马儿往前狂奔,阿依娜决定跳马。

但周边都是悬崖,荆棘,倒是让她有些犹豫。

这可如何是好?

不知过了多久,身旁出现了一只手。

“师娘,快,将手给我。”

阿依娜侧头,竟是陆梓昀。

没想到,此时此刻,竟然还会有人记得她。

当下不再犹豫,将手努力向陆梓昀伸了过去。

陆梓昀没多言,拉住阿依娜的手,将人一同带了过来,随即调转方向。

一路上,两人都未说话,到了城门口时,便又是又准备了一匹马。

“师娘,请您骑这匹马吧。”陆梓昀把缰绳递给阿依娜。

阿依娜本想说自己已经腿软,可话到嘴边,却看见陆梓昀半点不容拒绝的眼神,不由得点点头,翻身下马。

两人这才一起回了国师府。

陆梓昀往前走了几步,见阿依娜没跟上,不由得看向她。

“师娘,怎么了?”

“没事。”阿依娜到底是摇摇头,率先走了进去。

两人一前一后进去时,索迪已经坐着等候多时。

“师尊,梓昀追上师娘时,她的马已经脱离控制,无奈之下,梓昀便舍了马匹,将人带了回来,同去的人应当不久后也会回来,马脱离控制的事情也会有结果。”

索迪点点头。

“梓昀,你先出去。”阿依娜到底还是顾忌着自己族人,耐着性子,看着索迪。

“梓昀,先去大厅坐着吧。”索迪猜到她有什么话要说,便挥手让陆梓昀离开。

陆梓昀心中微动,却是没说什么,恭敬离开。

有些事情,他不急,反正一步步,已经朝着他预想的过去。

而阿依娜,是这件事的重要线索。

陆梓昀离开后,影子们也都离开了。

阿依娜沉默片刻,道:“索迪,我知道,你我感情,不过半年,或许这半年……还没有什么夫妻感情,不过是我的一厢情愿。”

“阿依娜,你这是什么话,我对你,自然是有感情的。”索迪没想到,阿依娜居然没有对他发脾气,这与清晨的她,完全不一样了。

“不,索迪,你听我说完。”

阿依娜微微哽咽:“我没有告诉任何人,这件事,只当是我一个梦,再也不会提起,甚至,你如果……觉得……觉得我会到处说,杀了我就算了,不过我求你,不要牵连我的族人,他们都是无辜的,尤其是我父亲,他对我,一点错都没有……”

说着,阿依娜直接跪了下去。

索迪心中明了,阿依娜在乎父亲,这一点很正常,自幼丧母,后娘对她不待见,她可是她父亲捧在手心里的宝。

长叹一口气,索迪弯腰将她扶起来,在一旁坐下。

“阿依娜,你是不是以为,今日之事,是我所为?”

阿依娜没有回答,但分明已经是默认。

“阿依娜,我虽然翻脸无情,可翻脸之前,我给的机会,并不小,到底你我有感情。今日之事与我无关,阿依娜,我以为,你该知道我的风格,我若是要一个人的命,怎会这么麻烦。”

只要阿依娜可以管住自己的嘴,他也可以省一笔功夫,免得再换一个妻子。

这妻子换得多了,还真是不太好。

这一儿一女,也并不顺他心意,每每都要破坏他的婚姻,还真是不好办。

索迪耐心等着阿依娜想通。

第五百三十八章 画卷(一)

阿依娜细细思索,却也果真如此。

若是索迪真有杀她灭口的想法,早在她还没出院子的时候,就可以动手了,这样的大人物,杀她一个女子,也根本用不着如此大费周章。

思及此,阿依娜有些不自在了。

“索迪,我……”

“无事,只要,你记得,我不会如此便可。”索迪将阿依娜抱在怀里,悉心安慰。

阿依娜扑进索迪怀中,感动哭泣,心中却在冷笑。

你不会如此,但你要做的,可比这要残忍多了。

国师府恢复了平静,但也不过几日。

这日,密拿瓦筱筱还有密拿瓦景澜回来了。

“母亲?母亲?”两人一回来,便嚷着找阿依娜。

“你们母亲不在,你们是想做什么?”索迪被两人的声音引了出来,道。

两人对视一眼,都不由得惊讶起来。

“父、父亲,你……不是应该去上朝吗?”

“今日没有为父的事情,便留在家中,怎么,知道你们回来,特意在府里等着,你们反而不高兴了?”

“没有,没有……”筱筱连忙否认,“对了,母亲呢?”

景澜补充道:“前些日子在赛马场上看到母亲,当时瞧着,心情似乎不太好的样子,我们还上前安慰了几句。回来就想看看,母亲如今心情如何。”

两人笑的一脸天真无邪。

索迪知道这两人又要闹小孩子脾气,不过量他们也闹不出多大的事,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你们母亲方才出去了,晚上能见到她。这几日她的心情还不错,兴许还能给你们置办些东西。”

筱筱和景澜对视一眼,随即转身。

景澜又道:“对了父亲,您对母亲,要温柔些,不要虐待她啊。”

索迪微眯眸子:“这是什么意思?我对你们母亲,即便是与你二人,也从来都是一样的。”

“啊?”两人分明又是惊讶。

“但是那天赛场上……”

“哦,那日,我确实对阿依娜说话重了,此事,可不许在她跟前提,免得勾起她的伤心事。”

索迪说完,便转身要离开。

“可是母亲说你虐待她,还说你根本不想和她过日子。”

索迪背对着两人,但从背影,两人也能看出来他们的父亲要冒火了。

两人对视一眼,分明看到对方眼中的笑意。

但是很快,他们便察觉出不对劲来。

按照以往的套路,父亲应该是回书房,派人将那个婆娘绑回来才是。

可如今,索迪却含笑看向了他们二人。

不好,这怒火,竟是冲他们来的。

两人心中顿感不妙。

但此刻要走也根本来不及。

就在此时,背后一个声音出现,救了他们一命。

“师尊。”

“什么事情,一会再说。”

“您要寻的东西,有消息了。”陆梓昀一脸正色。

索迪只得把怒火压下去:“自己回去好好反省。”

说完,便挥了衣袍离开,陆梓昀不经意间看了两人一眼,也跟了上去。

待到他们走远,两人不由得躲了出去:“怎么会这样?”

“不知道,方才父亲那样,分明是要对着我们发脾气,难不成那个后娘,真的发现了什么?”

筱筱恨恨道:“肯定是她,没想到,平时看起来人畜无害的样子,背地里这么阴毒,景澜,她才进来半年,就把父亲迷得神魂颠倒,如今居然宁愿相信她不信我们,我们不能这样坐以待毙。”

相比筱筱,景澜反倒有些犹疑不定。

“我觉得……此刻,我们不应当动手。”

“为什么?你莫不是怕她了?还是说你看上她了?”筱筱逼问道。

“胡说八道!”

“如果父亲当真宠信她,那她此刻,做什么都对的,我们只会受责骂,你不要忘了,陆大哥方才的眼神,分明在告诫我们不要自作主张。”

闻言,筱筱也不由得动摇起来。

两人都陷入了沉思。

“你方才怎么想放筱筱他们离开了?”

“师尊本就无意对他们发脾气,不过是想给个教训,如今教训也给了,梓昀只是遵从了师尊的心意罢了。”陆梓昀浅笑道。

“你倒是明白,他们不过比你小些许,却如此不懂事,若有你一半明事理,老夫倒也不必挂着他们。”

索迪故作忧心,但陆梓昀心中明白,便是说再多,也抵不上去做,索迪分明是不信任这两个孩子。

他们之所以不成器,便是他过于捧杀,作为一个聪明人,不可能不知道捧杀与宠爱的区别。

而若是要让人成器,必定是磨其心志劳其筋骨,他刻意捧杀,分明是故意不让人成才。再者,两人已经十九岁,虽说北漠之人成家立业晚些,但这般大了,却仍旧不做任何安排,若说其中没有鬼,他也是断然不会信的。

陆梓昀浅笑:“师尊苦心,想来他们迟早有一天会明白。”

索迪微微点头,不欲再多言。

陆梓昀便将自己方才得到的消息说了出来。

“师尊,方才有影子传来消息,有细作潜入了柔然,他们在边境一处客栈,发现了中原人的痕迹,那人手指上的茧属于中原人。”

陆梓昀说着,举起自己的右手,在柔然待了两年,他原本的茧已经逐渐削薄,而新茧长在其他地方。

索迪满意点头,其他都能掩盖,大到音容相貌,吃穿住行,小到生活习性,一言一行,却偏偏这点,不可能改变,也极易被忽略。

这点,还是陆梓昀亲口对他提供的良策,虽然麻烦了些,却是一个迅速缩小范围的方法。

“那人以我们北漠女子身份出现,自称坞罗人,自称要来何牧。”

“目的可有套出来?”

陆梓昀摇头:“此人戒心很高,影子不敢多问,送她进了客栈就离开了。”

“可有画像?”

陆梓昀拍手,一旁出现一个影子,递上一张图。

索迪打开,赫然便是木雪莹乔装的模样。

索迪盯着画卷半晌没有吭声。

陆梓昀便在一旁不动声色等候,眼观鼻鼻观心。

“好,这个人,是中原人无疑,派人在何牧以及周围几座城池警戒起来,绝不能让此人逃脱。”

“是。”

第五百三十九章 画卷(二)

索迪将画卷合上,却并未再还给陆梓昀。

陆梓昀见状,并未流露异色,所有递交的东西,他都有一个备份。

只是这画卷……他交出来的,是他自身备的那份。

“你先回去吧。”

“是。”

陆梓昀行了一礼,便要告退。

“等等。”

陆梓昀顿住脚步,回过身来,面色从容淡定:“师尊还有何事?”

“替我教育一下那两个孩子,到底你们年龄相仿,聊得来。”

闪了闪眸光,陆梓昀点头应下,便缓缓离去。

“大人,要派人查查他和两位公子小姐的关系吗?”

“不用,今天这事,跟他没什么关系。”索迪心知肚明,早在十年前,这两人对待三夫人的方法如出一辙,那时,陆梓昀可还在家里受着嘲讽虐待,自己都还小,如何跟这两人扯上关系。

“是。”

“且看看他接下来要做什么吧。”索迪细细摩挲手中画卷,转身离开了。

陆梓昀离开后,并未急着去寻筱筱和景澜,而是先回去安排了边境相关的事宜。

“筱筱和景澜如今在哪里?”

“回大人,他们在酒肆。”

“酒肆?”陆梓昀重复一遍,却并未多言什么。

酒肆,便是酒楼,却也不仅仅是酒楼,各种娱乐也都在其中。

能让这些位高权重之人去的酒肆,只有两家,风花和雪月,这样契合的名字,明明应当是一家人,却又偏偏势同水火。

后来,有知情者称,风花家老板是位女子,雪月酒肆的老板是位男子,两人本是一对,可男子却背叛了女子,另娶旁人,后女子逃离至此,男子的妻子郁郁而终后,男子便跟随至此,却发现女子已有婚配。

自此,两家便水火不容。

但明明这样的竞争,应当会让两家衰败,可偏偏两家都蒸蒸日上,没有丝毫颓败之势。

风花酒肆中,密拿瓦筱筱,密拿瓦景澜寻了一处地方坐下。

“景澜,你怎么带我来这里?”筱筱的眼睛四处张望,却并未发现什么好玩的。

景澜笑道:“有美人,带你瞧瞧。”

筱筱撇了撇嘴:“美人又如何?咱们草原女子,可有不好看的?哪个不是英姿飒爽,不让须眉。”

两家酒肆,最独特的地方便是,当中唱歌跳舞的人,是正宗的中原男女,即便是换了柔然服饰,却也有分明的中原人特征。

景澜笑道:“新从中原送过来的,听闻肤若凝脂,眉目含情,体态轻盈,能做掌上舞,倒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咱们跑出来,让父亲知道,不知道会不会更加生气,你倒好,还敢来看美人!”筱筱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别怕,陆大哥肯定会帮我们的,他对你可是……”

“胡说!陆大哥只是看不过去那个女人罢了。”

两人争辩着。

“你看那个,舞姿真的好,我也想跳那么柔软。”

“可以去学啊,风花的舞娘都可以外授舞蹈的。”

“真的吗?”

……

不远处传来的几个女子交谈的声音,让筱筱一下子循声望过去。

“你在看谁?那么入神?”景澜奇怪问道。

“景澜,你看那是谁?”筱筱招手,景澜便跟了上去。

“阿依娜?她怎么会在这里?”

景澜才问出口,筱筱已经走了过去。

“筱筱!”

筱筱没有回头,甚至脚步也没有停顿,上前便打了阿依娜一巴掌。

阿依娜本来在和几个女伴聊天说得正开心,却突然被打了一巴掌,睁眼看清楚是谁后,脾气也就跟着我上来,但碍于一旁还有人在,便按捺住脾气。

“筱筱,你干什么?心情不好就回府去。”

此刻景澜也跟到了地方。

筱筱冷笑着:“好啊,你跟我们一起回去,让父亲看看,你是个什么货色!”

“筱筱,你在胡说什么,跟我走。”景澜抓住筱筱的手便要走,筱筱却是不为所动。

“我是个什么货色?”阿依娜深吸一口气,看向一旁的女伴们。

“很抱歉打扰了你们,如果不介意,就请几位先离开吧。”

几个女伴点头,末了还不忘同情地看一眼阿依娜,看向筱筱的眼神都带了一丝鄙夷。

“你这什么眼神?”筱筱望向其中一个女眷。

“筱筱,你够了,如果对我不满,你就对我来,别牵涉旁人。”

“冲你来是吧?好,冲你来。”筱筱直接甩开景澜,与阿依娜扭打在一起。



“还真是奇怪,闹成这样了,为什么老板也不出来管一管呢?”一旁有些人不由得发出疑问。

另外有人道:“之前有这种闹事的,都是直接送官,不过如今这都是国师大人的家眷,想来老板也是不好处理吧。”

众人默不作声,一旦涉及国师大人,事情都以国师大人为重的,可如今……是国师大人自己的家眷打闹起来。

陆梓昀赶到的时候,两人已经互相抓出一些血痕来。

“拉开他们。”

此刻瞧见国师的关门弟子来了,众人都自觉让开一条道来。

“陆大哥,她欺负我。”密拿瓦筱筱见到陆梓昀,便立刻诉苦。

阿依娜则是冷笑:“这么多人看着,方才谁先动手的,大家都心知肚明。”

陆梓昀扫了一眼周围佯装吃饭的人,放弃了询问的想法。

“景澜?”

景澜选择了沉默。

“叫老板出来,他肯定知道。”筱筱道,她觉得,自己是国师的亲生女儿,老板定然会站在她这边。

“来的半路上,收到了老板的消息,他说事具体事情他也不甚清楚,但你们打起来却是事实。”

陆梓昀出声替老板解围。

“筱筱,你说,为什么出手?”

“陆大哥,你不信我?”筱筱明显有些难以置信。

“我还没说先后。”陆梓昀面色不改。

筱筱暗自懊悔,她方才岂不是不打自招?

“这个女人要去学这些舞女,去勾引男人!”她此言一出,底下的人,神色各异,原本还在跳舞唱曲抚琴的人,也都冷了脸色。

“胡说,我什么时候说要勾引男人?”

阿依娜被筱筱这话吓得一个机灵,立马反驳。

第五百四十章 只是普通人

“小姐自重,我们酒肆的姑娘,都是正经人家的女子,也都是清白之身,来此,只是想着开开眼界,日后也都是要嫁人的,小姐诋毁她们清誉,日后嫁人也会受到不白之冤。还请小姐以己度人,莫要再说此话。”

正当此刻,风花酒肆的老板来了。

这是一个面容姣好的女子,不过三十出头,仍旧风韵犹存,恰到好处的微笑,没有商人的市侩,不会叫人发狂,也不会让人生厌,这是那传闻女子诞下的女儿吧。

也难怪那传闻中的男子,丧妻之后还对她母亲念念不忘,甚至追到了柔然。

而酒肆的女子无论才情还是音貌,都是上上之姿,但她们却都是洁身自好之人,与那些寻欢作乐之地截然不同。

筱筱刚想反驳,却又记起来,父亲说过,这个酒肆背景很大,若是没有必要,最好不要起争执。

“是,筱筱知错。”筱筱勉强道了个歉。

“阿依娜方才不过是被中原文化吸引,想学习舞蹈,学习吟诗度曲,回府与国师大人也好多些话题,比较国师大人一向怀念中原文化。”方才陪着阿依娜的一众女眷去而复返,此刻出来说话了。

“阿穆勒夫人,岳绮夫人……”陆梓昀对着几位女人拱手一拜,也表明了这些人的身份。

官家夫人!

筱筱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没想到,阿依娜是和这些人在一起。

“陆大人,我们知你深得国师大人心意,一向公正,相信大人一定会公正处理此事。”

陆梓昀微微颔首:“夫人许是言重了,此事两人在大庭广众之下作出如此有伤风化之事,甚至出言诋毁,梓昀定然禀报国师大人,请他处理此事。来人,带走!”

手下人将几人带走后,陆梓昀又对着老板道:“此事所造成的损失,梓昀会一力承担,今日在座所有人的开销,权当梓昀赔个不是。”

“陆大人好阔绰。”老板看了一眼被方才那两人踩成碎片的木门,往里走去。

陆梓昀带了一个手下跟着老板找掌柜算账,算账之时,陆梓昀道:“老板,听闻你们这里又来了几个新人?”

老板点头,挑眉道:“陆大人何时对这些女子上心了?”

陆梓昀浅笑道:“老板说笑,不过是想起了,便提了几句。”

陆梓昀看了一眼手下,后者会意,与那掌柜又蹉跎了些时间。

“若是方便,不知老板可能带我进去看一看?”

老板顿了顿,却是没有拒绝:“大人这边请。”

不过片刻,陆梓昀便又出来了,刚好掌柜与手下也算好了账,几人便一起走了出去。

陆梓昀不知道自己此刻是什么心情,他也不敢去深究,因为此刻,他还要赶去国师府,在密拿瓦索迪面前,做一个好弟子。

这样想着,他已经上了马车。

在这些官员里面,他是唯一一个配有马车的人,因为身体不好,也因为,他是个中原人,不是马背上生长的人,每日骑马,是会受不了的。

陆梓昀从国师府离开时,天色已晚,他如往日一般,吃饭读书。

一直到了夜深人静,熄灯上床,都与往日无异。

沉睡中,两个人影呼啸而过,前往了国师府与陆府。

引起风吹草动后,又逃走了。

“陆大人,你还好吗?”

影子们出于恭敬,只在门外。

只瞧着床上坐起来一人。

“发生什么事情?”

“回大人,有一盗贼,意图偷盗,但见我们拦截,便有匆匆走了。”

“来我这里?”

顿了片刻,又道:“速去国师府一趟,莫要让师尊出事。”

影子都是一个激灵,便有人去国师府。

屋内之人也开始起身更衣。

但不过片刻,影子便回来了:“大人,国师说,一切无恙,您快安歇着,有什么事情,明日一早再细说。”

“好,无事便好。”

而此刻,陆梓昀已经身在雪月酒肆的暗室之中。

没人想到,风花雪月,如今真的是一家经营。

陆梓昀踏进去时,里面便只一女子背对他坐着。

“雪、雪儿……”陆梓昀声音晦涩,极其艰难,他已经快三年没有见过木雪莹了。

女子转过头来,见到陆梓昀,眼中也有泪花闪动。

木雪莹起身直直跪了下去。

“你快起来,何必如此……”

“昀大哥,对不起。”

陆梓昀没想到,两年多没见,他听见的第一句话……竟是这话。

这一切,终究是他,心甘情愿,也终究是他……

一厢情愿。

“若不是我,你当不必来此,受这份罪,也不会与家中变成如今这般水火不容的境地。”时至今日,木雪莹很是后悔,当初为何要遇见他,又为何那时……

她会选择利用他。

或许他……还不知道自己最初的歹心吧。

“雪儿,你起来吧。”

陆梓昀收敛了心绪,若无其事将木雪莹扶起来。

“说起来,这事,与你其实并无太大干系,若说真有关系,也不过是你真做了桥梁,让我有了另外一条路。我与家中关系本就不如意,一直也就郁郁不得志。”

“这次,若不是来这里,想来周皇也不会许我这一人之下的丞相之位,日后,我在朝中得你与陛下庇护,自是风生水起。”

陆梓昀含笑道。

木雪莹忍不住盯着他,却看不出一丝破绽,一切都那般自然,这唯利是图的话,仿佛不是他说的一般,但如此,才真的代表是他所言。

“昀大哥,我知道……”

“不,雪儿,你不知道。”陆梓昀走到一旁坐下。

“你虽被欺骗,但你的过去,仍是快乐的记忆。而我……一直都在痛苦中活着,我想离开,不过是没有契机罢了。而你,就是那个契机。”

陆梓昀笑着,可眼中寒意分明,他恨那座府邸的主人。

“昀大哥,抱歉。”

木雪莹并未想到,陆梓昀也是恨的,她以为,陆梓昀这样谪仙般的人,温润如玉,心中一直是光明,一直没有恨的。

但到底,陆梓昀也和她一般,是个普通人,自然也有爱恨情仇。

想来,她也是太过自以为是,将自己想的太重了,习惯了将过错归咎于自己,如今,竟一直都想岔了。

第五百四十一章 心甘情愿

“无事。”

陆梓昀此刻往木雪莹写写画画的地方看去。

“你这是?”

木雪莹道:“这是结合你所言,画出的国师府大致的地形图,这是地下。”

陆梓昀不动声色道:“原是如此,我还奇怪,为何你暗中拦截了那画像,到了此地,却又让我另画一幅给他。”

“你当初是如何认出那是影子?”

提到正事,木雪莹分明放松许多:“他抓住我时,手上的茧与普通骑马的人不一样,反倒与我这种练剑掷暗器的人一般,有兵刃所成的茧和伤疤。”

“再者,他口口声声与我阿哥阿妹相称,极力表现这北漠的民俗,表现他是个地道的农民,却不知,适得其反。”

“为何?”提起此事,陆梓昀也是有些许后怕,这看茧之事,是他所提,若是旁人被抓,他还能救,可万万没想到,来的竟是木雪莹。

她神似她母亲,若密拿瓦索迪看见了,必然娶为妻室,他反倒救不了。

“众所周知,这国师虽厌恶中原人,却无比怀念中原生活,又对中原文化无比推崇,这柔然,推崇他,自然推崇他带来的影响,若我没记错,这里的人,似乎除了可汗,其余都消失得差不多了吧?虽然有时候会不自觉叫出来,但平日里,都是同中原一般。”

“哪里那般刻意的阿哥阿妹。”木雪莹笑着拿起笔,在地形图上又勾勒几笔。

“可那画像之时,你预备如何?莫不是要只身入国师府?”

木雪莹微微颔首,原本的笑意消失不见:“我如今,是以艺女的身份在风花酒肆之中,过几日,你再让阿依娜来一次,会有人将我推荐与她。”

“届时,我会以教授舞蹈之名,出现在国师面前。”

“你可知,他今日瞧见那画像,眼睛已是移不开,便是这易过容的,也被他看上,更不必说你真的出现在他眼前,他今日一瞧见,便笃定你是中原人。”

“我知道,这也是为何我要你另画一幅的原因,那画像,与我在酒肆的模样并不相像,除了那眉眼,酒肆的女子大都是中原女子,这点是心知肚明的,此刻,我边境的我,以及酒肆的我,便会是两个人。”木雪莹道。

“再者,那画像的卷轴,是特殊材质,久闻不会中毒的,但会有一丝香气,那香气,有云雀可察觉,届时可知道他的踪迹,也能找到我母亲。依你所言,他每隔一段时间,便会去地下室看望一个人,而且还是个女人,若是所料不错,应当是我母亲才是。”

陆梓昀点头:“阿依娜所言,的确如此,她说,那女人衣着打扮很是优雅贵气,但整日里,总说自己丢了什么东西,看起来又有些疯癫。”

木雪莹犹豫了片刻,还是迟疑道:“那……他可有对我母亲……做什么?”

“阿依娜说,他想,但那人不知哪来的力气,虽然被关起来,绑了锁链,可每每都要打他,那次,阿依娜瞧见索迪冲上去三次,三次都被打倒在地。”

“好。”木雪莹这才如释重负。

无论母亲是否疯癫,可若出了这种事情,母亲想来是难以接受。

“再者,那下面,并不止关了你母亲一人。”

“不止?”木雪莹愣住,莫不是阿依娜口中女人不是她母亲?

“从她所言,我猜测,应当是他以往的那几个夫人。那个有些疯癫的人,从她描述,便是你的母亲。”

木雪莹点头,眼中微微晶莹,佯装无事,看向了图纸。

两人就这幅地形图的不足,商讨修改起来。

时间不知不觉过去。

“雪儿。”

“怎么了?是还有什么地方遗漏了吗?”

“你身上的毒……解了吗?”

木雪莹愣了愣,想到他如今在柔然,消息定然闭塞,便点头:“已经解了,昀大哥尽管放心。”

陆梓昀点头,没再说什么,起身欲离开。

“昀大哥。”

“可还有不放心的?”陆梓昀微笑道。

“国师有意撮合你和他女儿密拿瓦筱筱,是不是?”

陆梓昀沉默片刻,道:“没有,你从哪里听来的消息?”

“白日里,他们兄妹俩在隔间,便听到些风声。”

“小孩子心性,闹着玩罢了。”

“便是他们闹着玩,国师应到早已属意你。”木雪莹沉默着,这密拿瓦筱筱当真不是个良配,便是再如何,也不应当娶她,但陆梓昀一直这样拖着也不是个办法,迟早有一天会因此被察觉出异样。

“昀大哥,救走我母亲后,你随我一起离开吧,这里的事情,我会安排。”

木雪莹满脸正色,不像玩笑话。

陆梓昀知道,她认真了。

“再看看吧,走一步算一步,毕竟事情也不算很糟,他并未逼我。若是……真到了那个境地,我提前离开便是。”陆梓昀浅浅笑了笑,随即转身离开。

“等等。”

陆梓昀停下脚步,却并未转身,他此刻,面色凝重,浑然不似方才笑意轻松。

“昀大哥,这百毒丸你留着,日后已备不时之需。”

陆梓昀转身时,已是一脸笑意。

“好,雪儿,谢谢你。”陆梓昀接过木雪莹的东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看着陆梓昀离开的身影,木雪莹仍旧有些自责。

虽然陆梓昀自身也要功名利禄,报仇雪恨,但到底还是她把人拉下火坑的。

救人是她,害人,也是她。

木雪莹微微叹息,重新看那张地形图,地下的格局并不清晰,阿依娜也只去过两次。

自那次忍不住与索迪摊牌后,阿依娜便已经被严密监视起来,进去的地方也更加隐蔽了。

她需得尽快渗入这个国师府,早些救出她母亲。

说起来,这个阿依娜和她倒也有缘,扩张势力时,她曾经来过柔然,那次,倒和阿依娜结交过,当时也算是一言不合就出手,但小妮子本性不坏,就是娇惯了些,冷静下来还是能说话。

这次嫁给国师,也实在是苦了她,但她从小了仰慕国师,嫁过来也是心甘情愿的,至少前面半年,是开心的吧?

第五百四十二章 风花雪月

木雪莹微微摇头上了一层楼,见到了男老板,马尚阳,还有女老板曲梅。

“多谢两位行此方便。”

“不必客气,你我同是中原人,我们救你,也是被你多年来的救母之心所感动,这才行此方便,但实际上,我们也并未做什么。”

曲梅笑得很是温婉,她有母亲,自然能理解自己身为女儿,看见母亲伤心欲绝的模样,她也是母亲,自然也能理解自己思念女儿的心。

一个母亲,便是真的疯癫,那也是忘不了自己女儿的。

木雪莹看见曲梅,彼此眼中都闪烁着情谊。

虽然曲梅说着没做什么,但实际上,要承担事情败露,朝廷追究的风险,这并非常人能做到的事情。

木雪莹与两人交情其实不深,如此举动,是真的出乎她的意料,但也在情理之中。

两人的父母是中原人,从酒肆的布置便可知道,他们对于中原的东西,很是怀念珍重。

而这两人,虽然在柔然居住如此之久,却也备受熏陶,对于自己的家乡,更是渴望,自己家乡的人,自然也是亲切至极。

她记得自己初时寻他们,本是无心之举,随口一提,但曲梅却正色询问。

“中原人大都不愿来此,你偏又是孤身一人,定然是事情很重要,你若信我,不妨与我夫妻二人相言,或许,我们能帮到些忙也不一定。”

马尚阳闻言,也并未多说什么,只是浅笑。

木雪莹见曲梅是真心实意,并未是一般的客套之语,便将事情捡了与母亲相关的同她说了,也并未言明自己身份。

听罢,曲梅没做任何犹豫之色,直接一口答应下来。

商量妥当,木雪莹便道谢离开。

“夫人,你与她不过萍水相逢,却为何如此费心竭力帮助于她?”马尚阳笑问道。

因为尊重自家夫人,他一直没有插嘴,也并未提出任何疑问。

而其实,他们的背景,在这里并不能帮助他们什么,为了那个小姑娘的事情,两人还是费心费力,跑了很多地方。

毕竟,要进国师府做教习姑姑,这样的人,背景必须牢靠,要经得住调查,凭空多出来一个女人,不做出痕迹,不贿赂高官,这可不行。

曲梅浅笑:“夫君,有时候,两个人的缘分,就是如此微妙,你我当初,不也是一见钟情?”

马尚阳闻言,也不由得笑了起来:“是,一见钟情,从此,再未变心。”

两人谈笑着走进了卧房。

第二日,索迪与陆梓昀下朝,回府的马车上。

“还是没有那人的消息吗?”索迪道。

“没有,自边境出现后,我们的人便一直跟着她,但那人似乎发现了,直接将我们的甩掉。”

“唯一能确定的是,她应当还没进入何牧以及附近几座城池。”

索迪点头,这几座城池,他也派了影子去,时至今日,并未有任何异常。

影子办事,他还是放心,说没有,那必然是没有的。

“师尊,昨夜,不知您府上可有出事。”

索迪点头:“昨夜,有人来意图偷盗一些东西,但好在有惊无险,只是也没抓住那人。”

“听闻你府上也有盗贼,可有什么重要东西遗失?”

陆梓昀摇头:“重要物品,梓昀都安置在卧房的密室之中,因而只丢失了些不重要的,其中,梓昀最近收藏在书房的好几幅字画不见了,却也不知那人,究竟意欲何为。”

索迪微微点头,道了一声难怪。

“师尊,莫不是师尊府上的字画也都被遗失?”

索迪没有说话,但凝重的面色分明是默认。

陆梓昀心道果然,雪儿的心思,一向细腻。

如今,索迪昨日放着的那字画,纵然昨日还在书房或是卧房,但今日回去,他定然会往某个地方拿去。

遇到木雪莹的母亲,兴许还能说上几句,指不定那画,就留在那里了,他们就能直接找到地方把人救出来。

果然,索迪眼中划过不易察觉的精光,又迅速消散不见。

“此事,她们的确不是独自前来,这两个盗贼,与那人是一派的,这城中,也要继续戒严。”

“是,梓昀明白。”

“行了,此事先不提,梓昀,你与筱筱的事情,可有考虑出结果了?”索迪刻意转移话题。

陆梓昀心中微动,面色依旧如常:“师尊,事有轻重缓急,当务之急,并非谈论儿女情长之时。”

“成家立业,自然先成家,后立业,梓昀,你总是这般推脱,可是有什么旁的原因?”

陆梓昀总是推推搡搡,他便是初时不怀疑,此刻也觉得其中有蹊跷。

陆梓昀沉默片刻,云淡风轻否认道:“梓昀不过是想先报仇雪恨,心中无心装下其他。”

“老爷,陆大人,到了。”车夫适时的开口,让索迪收回要继续追问的话。

“师尊。”两人下车后,陆梓昀本想跟着进去,却被索迪拦住。

“不必了,今日你先回去吧。”索迪说着,已经迈步往府里走去,疏离之色虽未表明出来,但陆梓昀却能感受得分明。

陆梓昀还欲说话,但一想,国师府中,还有一个正在受罚的密拿瓦筱筱,此刻……他还是不去为妙。

正巧,不过须臾,索迪已经走远,陆梓昀索性拱手,送索迪进府门。

“索迪,你回来啦。”过了院子不久,听见声音的阿依娜便跑了出来。

“嗯。”索迪盯着她的眼睛,浅浅一笑。

阿依娜的眼神灵动,笑起来更是褶褶生辉。

索迪对于此刻的她,总是包容些许。

“索迪,我今天下厨做了些菜,你尝尝吧。”

“你一个国师府夫人,去做菜,让旁人知道了,还以为你是受我苛待了。”索迪虽然佯装生气,可眼中嘴角都带着笑意。

“那你吃不吃呢?”阿依娜本就生性活泼,此刻依偎在索迪身边,就像个在父亲怀中撒娇的孩子一般。

偏偏索迪也不生气:“吃,阿依娜亲手做的菜,我怎么能不吃呢。”

阿依娜点头:“嗯,我又让人去把筱筱和景澜叫来了,此刻,应该也到大堂了。”

第五百四十三章来一批艺女

闻言,索迪微微惊讶:“昨日筱筱那般羞辱于你,你的性子能忍?”

阿依娜佯装怒意:“你这是嫌弃我不贤良淑德,是不是?”

“没有,怎会……”

阿依娜也不理会他,趁他并未生气前,解释道:“我其实是生气的,毕竟当着那许多人,都是权贵之家,但你昨日不也替我惩罚了嘛,我夫君能站在我这边,我已经很开心了。”

“其实昨日更生气的,倒不是筱筱下了我的面子,毕竟确实是我说话断断续续,也的确想去寻艺女们学艺,筱筱也不过是关心自家父亲罢了。”

“我生气的,是筱筱不分青红皂白,不分场合,我们自家的事情,即便要说,也应该回家来才是,到底家丑不可外扬。”

索迪闻言,面色并不如何变化,只是长叹一声:“阿依娜你还是太善良了。”

阿依娜笑笑,并未说话。

“阿依娜,你方才说,你要寻艺女学艺?”这件事,昨日他便已经知道了,但当时安抚阿依娜情绪在先,他便没有询问。

阿依娜抬头看了他一眼,微红了脸,垂下头去:“嗯,想。”

“为什么?”索迪并不同意阿依娜这样做,但原因他还是想知道的。

“夫君喜爱中原文化,却因事务繁忙不得感受这中原氛围,阿依娜本就闲着,便也想为夫君寻找这样的感觉。”阿依娜笑道。

索迪盯着脸颊绯红的阿依娜,没有说话。

阿依娜被盯着有些发慌,不由得道:“索迪,你这是怎么了?为什么这样看着我?”

索迪没说话,阿依娜便急急道:“你若是不想,我不学就是,真的……”

“没事,你去吧。”索迪收回目光,神色如常走了进去。

阿依娜心中轻笑,原来这样他真的会同意。

“父亲。”

景澜和筱筱二人站在一旁,有些怯弱的行礼。

昨晚,两人可被折腾的够呛,如今担心父亲还在气头上,便都很自觉。

“都是一家人,快坐下吧。”阿依娜说着,扶着索迪先坐下。

筱筱和景澜此刻见索迪没有什么反应,这才敢坐下。

索迪冷哼一声:“昨天的事情,知道错了吗?”

“知道,知道,是女儿隔得远,只听了半截话,便误以为母亲要去勾引年轻男人,是女儿的错,女儿给母亲赔不是了。”筱筱虽然看似认错,却还是在暗中生刺,特地倒了碗酒。

“母亲,这酒,算作筱筱赔不是,母亲可会原谅筱筱?”

阿依娜不得不庆幸,自己方才已经在索迪面前做好了功夫,此刻,筱筱的话也没能撼动什么。

端了一碗酒:“自然是好的,有何不可?我阿依娜爱慕索迪多年,能嫁给他,是此生唯一的心愿,此刻,家庭和睦才是最重要的,这酒,自然得喝。”

景澜听着,浑身不由得出了一身冷汗,余光不住地往索迪身上瞟。

两人你来我往,暗中较量,索迪哪有看不明白,但他们不是一心,这才是他希望看见的,若是真的一心,将来联合对付起他来,那反倒得不偿失。

两人酒碗一碰,烈酒仰头一喝,昨天这事,也就算这么翻过去了,谁也不能以此再生事端。

这顿饭,虽不算很愉快,却也没有事端,就这样过去了。

“阿依娜。”

饭后,阿依娜正换了衣服准备出去,被索迪叫住了。

“怎么了?是不是舍不得我?”阿依娜搂了上去。

索迪道:“去雪月酒肆吧,听说今日,那里也来了一批新的艺女。”

阿依娜挑眉:“是怕我在风花尴尬吗?我阿依娜是谁?可是我们索迪大人的夫人,谁敢对我不敬?”

索迪立刻严肃道:“忘了进门的时候怎么答应我的吗?”

阿依娜点头:“没忘,不能以身份独大压人,这不是不想让你担心嘛。”

“去雪月吧,我兴许一会也会去那里。”

阿依娜闻言,立刻眉开眼笑:“好,那我先去雪月酒肆等你。”

索迪点头,目送开心的阿依娜离开,眼神却蓦然阴鸷起来。

“去查风花酒肆。”

雪月酒肆。

“诸位,诸位,咱们这里,相信诸位也已经知道,从前的那批艺女,承蒙各位照顾,有的在这里寻到了意中人,有的姑娘,也都回乡各自成婚去了。”

“前几日,咱们这里也来了一批新人,我相信,大家都去了对面,看见了风花那批女子,不过啊,我要告诉大家的是,我们这里的人,无论才情,还是音貌,都比对面更胜一筹。”老板马尚阳笑道。

“真的吗?马老板,快将诸位姑娘请出来啊。”

“风花雪月两家酒肆,哪家不是让我们大开眼界?不过老板啊,你这次可比对面晚了几天啊。”

说着说着,在场的权贵都笑了起来。

晚了几天,也就代表这次,雪月酒肆落了下风。

马尚阳却不慌不忙:“诸位别心急,我虽然人来得晚,但我们这里的艺女,可要比对面的,胜上许多倍。”

虽然时间慢了几天,可这里的人胜上那边,马尚阳是信心十足。

人们往往都喜欢新鲜的东西,原本在风花酒肆见过了,此刻过来,无非也是为了给个面子,来捧捧场,但此刻见到老板如此自信,也就不由得勾起了好奇心,究竟雪花酒肆,有什么致胜的筹码,让他如此波澜不惊。

“马老板,快叫出来看看啊,别卖关子了。”

“是啊是啊……”

阿依娜就是在此刻走进来的。

“他们在做什么?”

“回夫人,新来了一批艺女,比之风花酒肆,只胜不差。”迎她进厢房的小二恭敬回答道。

阿依娜美目流转:“小二,这话是真的吗?”

小二闻言,立刻信誓旦旦点头:“这当然了。”

说着,他还神神秘秘,凑近些许,道:“夫人,往日的,可以说咱们酒家和对面的不相上下,可这次,我都瞧过了,对面的不是号称能做掌上舞吗?咱们这个,身轻如燕,可灵巧了,而且不是寻常中原女子,便是咱们草原上的舞蹈,她也都是会的。”

第五百四十四章 心有灵犀

“当真?”

“那是当然,听老板私下说,这位艺女,儿时被狠心的大人抛弃在咱们北漠过,跟着过了一段时间的。”

阿依娜来了兴致,道:“哦?那她叫什么名字啊?能不能给我引荐一下?”

“阿朗!”

小二还要说话,却被马尚阳打断了。

“夫人,这事咱可做不了主,您要想见,不如去问咱们东家吧。”小二乐呵呵一笑,往一旁的桌倒酒水去了。

阿依娜看向马尚阳,后者对她微微一笑,她也就回了一笑。

“马老板,咱们可是等急了,您要是不让人出来,咱可走了啊。”

“别急啊,马上,马上。”

马尚阳刚刚说着,高台之上,便有一众舞女上台了。

“这不,来了。”马尚阳笑着走开了。

接下来,就看他们的了。

两旁的乐师一直都在奏乐,自舞女们上台,他们便从容不迫换了一种曲调,不会显得突兀。

阿依娜喝着清酒,盯着台下。

舞蹈很缓慢,却又在缓慢中带着一丝急促,却不叫人生厌,如高山流水,如二月清风,余音袅袅,不绝如缕。

正在众艺女群舞之时,不知哪里传来一阵银铃般的歌声,带着一起温婉,却又含着一丝俏皮。

任人有再多烦恼忧愁,也在此时此刻,消失不见。

来了。

阿依娜闭眼想追寻声音来处,却发现那声音似乎在整个酒肆蔓延,根本找不到声源处。

正当众人好奇之时,一个蒙着白纱的黄衣女子一手抓着绸带从天而降,落地之时,天上散落漫天花瓣。

不等众人惊叹,女子又融入群舞之中,展现了一段段惊讶的舞蹈。

这样的舞蹈,风花酒肆已经可以媲美,但亮点却并非只此。

不过须臾时间,女子换了装束,毫无违和感继续着舞蹈,如同施法一般,一个转身也能带来不同的惊喜。

结束之时,台上所有的艺女,都在瞬间换了一身简易的柔然服饰,周围的乐师也都已经换了器乐,一段柔然特有的舞蹈,戛然而生,由中原人跳出来,又是一种独特的感觉。

这一刻,底下的人,都彻底沸腾了。

“好!好!好!”

黄衣女子在舞蹈结束后,退了下去,而其他女子则留在了台上。

“下面,让我来介绍一下艺女们的名字……”马尚阳不慌不忙道。

四周的人只得沉着气,听马尚阳介绍。

这些艺女的容貌,以及方才的表演都格外的出彩,但此刻,众人都被那个悄然离去的女子吸引了去。

直到这些人都介绍完,依次下台,众人本以为能见到那个女子,但马尚阳似乎完全忘记了一般,直接让人上了舞蹈。

“老板,你是不是忘了啊,你们这儿的招牌怎么不叫出来介绍啊?”

“是啊,老板你不会耍我们吧?”

马尚阳笑了笑,道:“不好意思,各位,还真是我的失误,方才还以为已经介绍过了。”

道过歉后,马尚阳就对着内室道:“清栀,快些出来,方才怎么先跑开了?”

“诸位抱歉,方才收拾衣物去了。”

人未至,声先到。

温柔的声音让在座的人怒气也发不出来了,而且人家方才确实变换了许多服饰,去收拾整理,也在情理之中。

“这位是清栀,方才的事情,还请诸位见谅。”马尚阳笑道。

女子对着众人微微屈膝,风一扬,她的面纱也就随之掀落,掉在地上,露出原本精致的面容。

“姑娘,可能喝酒?”二楼一年轻男子问道,随手倒了一杯清酒,言语之中并不轻佻。

艺女都是清白未嫁之身,在这里与客人看对眼的并不少,此刻男子的行为目的很是明白。

清酒而已,即便是不会喝酒的普通女子,也是可以小酌一杯。

女子正要点头同意,一旁一个女声传来。

“清栀姑娘,阿依娜能请你吃个饭吗?”

清栀,也就是木雪莹,此刻如常般看了过去,阿依娜对她微微一笑。

清栀颔首,算是同意了,只是先走到年轻男子处,婉言道:“清栀会喝酒,这杯,算是清栀的歉意,给公子赔不是了。”

年轻男子也没说什么,他只是说了喝酒,却没说一同吃饭,但心思已是路人皆知,哪里知道会被人拦截下来,还是国师夫人。

马尚阳见状,便也悄悄退开了。

其实就在方才,艺女们跳舞之际,便有有心人已经瞧见,马尚阳已经去见了阿依娜,后者说明了来意,两人谈笑晏晏,分明已经达成共识。

“阿依娜夫人。”清栀恭敬欠身。

“姑娘请坐,菜已经点好,各色俱全。”

“清栀谢过夫人。”

“清栀姑娘,阿依娜的来意,相信姑娘聪慧,已经猜到了。”阿依娜笑道,若不是猜到,这女子方才为何直接下台去了?

清栀浅笑:“夫人若不嫌弃清栀笨拙,清栀自然愿意相授,却不知是每日定个时日,还是……”

“这……”阿依娜愣了一下,方才老板也没有说这个事情,她并未来得及同索迪商量。

“不若就在这里吧,雪月酒肆后,有一处设有授舞之地,日后每日这个时辰夫人来此,夫人若还要有变动,便一切随夫人。”清栀婉言笑道。

阿依娜看向清栀,点头:“姑娘是个蕙质兰心的人。”

当日,雪月酒肆出来一个风华绝代的清栀姑娘,传遍整个何牧。

阿依娜跟她去练舞,又去习书吟诗。

傍晚回去,便等着索迪回来,同他商量清栀授艺之事。

“咱们外头,离酒肆近的住处并没有,再者,离那边近了,你回来却是晚……阿依娜,你想把她弄进府里吗?”

阿依娜原本也有这个想法,但隐隐还有顾虑,此刻见索迪关心着她,也就稍稍放心:“嗯,我正是这样想的,进府来,教教筱筱也好,夫君与我当真是,心有灵犀。”

阿依娜将新学的词说了出来。

心有灵犀!

索迪看了一眼阿依娜只是摸了摸她的头发,并未多言什么。

阿依娜此刻并未多想,只觉得价钱住处都解决了,那她好好学,也能更好的抓住索迪的心。

第五百四十五章 绝色

不得不承认,陆梓昀这个人,的确对索迪了如指掌。

就在之前她的马匹脱缰的时候,陆梓昀救了她,和她做了交易,便一直给她出着主意。

交换条件是,他要救出那个女人。

将情敌带走,还能保全自己和族人的性命,她自然没有什么意见。

再者,若说她一直以来,对于国师都是爱慕之心,那么此时,自那天索迪对她威胁,想要杀了她甚至灭她全族的时候,她心里的爱,便全化作了恨。

因着清栀如今是雪月酒肆最火的艺女,自然也要在酒肆,只在傍晚之际去往国师府,教授两个时辰。

这日,索迪与陆梓昀下朝回来得晚了,正与清栀她们撞了个照面。

与此同时……还有一个人,左贤王铁木朗也一同来了。

三人一同走过回廊,听见了有人在花园中弹琴。

“是何人,竟敢在国师您的府中弹奏中原曲子?”

“听闻昨日,雪月酒肆最有名气的艺女,清栀姑娘来到府中,教授中原六艺,此刻,园中弹奏的,是中原名师决明子的琴曲,想来,当是清栀姑娘无疑。”

陆梓昀面色从容不迫,带着浅笑,但藏在袖中微微紧握的手,却表示了他的不淡定。

索迪微微点头,含笑道:“应该是了,昨日没回来,倒也不知道他们的情况,走吧,去看看?”

左贤王点头:“当然,国师您先请。”清栀出场时,他在那里,自是瞧着一清二楚,可一直不能再得机会见她,好不容易这次,借了这个机会过来了,他要好好瞧瞧。

三个人,各自带着不同的心情,不同的思绪,往声源处走去。

“传闻这清栀姑娘六艺都不俗,如今听来,果然传言不虚。”左贤王夸赞。

索迪心中微微异样,却并未再说什么。

三人走了过去,院中有两人弹琴,一人跳舞,旁边站着几个丫鬟,倒是一幅好景。

还是弹琴的阿依娜先瞧见了三人,收了琴声。

“索迪,梓昀,左贤王竟然也来了,可真是稀客啊。”阿依娜笑着。

“清栀见过国师,左贤王,陆大人。”清栀,——木雪莹起身,微微行礼。

“起身罢。”索迪微微颔首,笑了笑。

正在跳舞的筱筱也停了下来,对着三人盈盈一拜。

“清栀姑娘真是好巧的手,能弹出如此精妙的琴音。”左贤王铁木朗自幼跟在索迪身边,对于这些倒也熟知一二。

木雪莹微微颔首:“方才清栀不过为和音,还是夫人妙手,一点即通。”

“清栀你是夸赞我了,这琴,我倒总记不熟,每每出错,清栀总也没恼怒,悉心教着,倒是筱筱学舞学的快。”

密拿瓦筱筱此刻腼腆一笑:“母亲瞎说,筱筱这是献丑了。”

几人仿佛其乐融融,但木雪莹注意到,筱筱的眼神,不时落到了默不作声的陆梓昀身上,而这三个男的……

炙热的目光,来自左贤王,这个柔然的储君。

若有若无的目光,来自国师,密拿瓦索迪。

还有一道隐晦的关切,那是……陆梓昀。

“三位大人,若是无事,清栀便要继续教授六艺了。”木雪莹微微颔首。

“你们继续。”索迪挥了挥手,随即在一旁坐了下来。

“梓昀,你瞧着这姑娘如何?”索迪微微冷不丁来了一句。

陆梓昀自是不会以为,索迪要给他指婚,此刻只是云淡风轻道:“脾气挺倔,普通中原女子……不像。”

能打消疑虑的,便是如此言语。

索迪闻言,满意地笑了。

铁木朗却笑道:“梓昀,清栀虽是中原人,却在我们北漠生活过一段时日,有些北漠习性,倒也不奇怪。”

铁木朗对清栀极其维护的话语,让索迪沉了沉眼色。

“走吧,去书房。”

索迪收回目光,转身离去。

“阿朗。”

“阿朗在,国师您有什么吩咐?”铁木朗恭敬道。

“身为好男儿,又是未来的可汗,所需要的女人,定然是可以辅佐你,日后不会祸国殃民的人。”索迪幽幽道。

铁木朗一向对索迪言听计从,此刻虽然心中对于清栀很是喜欢,但因着索迪的劝诫,也不由得陷入艰难的抉择之中。

清栀是不仅容貌绝色,还有才情,见识,丝毫不输于一般男子。

若是娶了她,自己的心定然挂在她那里,但凡清栀有一丁点儿反叛心思,自己也许就被带着走了。

可他如今,是真的喜欢这个人,求之不得,寤寐思服,便是他的模样。

“国师,阿朗想先回去仔细想想,今日……”

“回吧,本也无甚要紧之事,我与梓昀商量了,明日再同你说,也是一样的。”索迪语重心长点头道,如同一个德高望重的长辈。

铁木朗羞愧的低下了头,果然,什么都瞒不过国师。

对着他们告辞,铁木朗便心中挣扎着离开了。

“梓昀,我是不是……对他太严厉了?到底,他可能纳许多美人,待日后清栀人老珠黄,他也就不会喜欢了。”

纵然心中是因为自私地想将清栀占为己有,但索迪还是假惺惺地表明正义。

陆梓昀正色道:“师尊也是为了以防万一,为了不让左贤王日后沉迷美色,不让柔然被一个女人玩弄于股掌之间而已,他会明白师尊苦心的,师尊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柔然。”

索迪对于陆梓昀的吹捧很是受用,原本的疑心也消除了。

“走吧,去书房。”

陆梓昀颔首,待索迪率先走了,才恭敬地跟在身后。

授艺结束时,两人也将该处理的事情决定好了,陆梓昀如往常一般,想要起身离去。

相较于见到木雪莹,陆梓昀更忌讳见到筱筱,更何况,此刻,正是因为木雪莹,他更不能留在这里用饭。

“梓昀,留下用过饭再走吧。”

“师尊的好意,梓昀心领了,但此时天色并不晚,回去并不麻烦。”陆梓昀道。

“留在这里吃饭吧。”索迪本想试探他,但瞧见他本就不想留在这里的意愿,表现得如此强烈,不由得想到了筱筱。

第五百四十六章 阿依娜不在

“梓昀,不用担心筱筱那里,明日她便离开何牧了,今天就留在这里用过饭再回去吧。”

纵然索迪这样说,但陆梓昀还是没有同意。

“师尊,梓昀……”

“留下吧,阿朗已经离开了,总不能让清栀姑娘觉得,我们并不欢迎她,平白生了怨意。”索迪不容拒绝的声音响起,陆梓昀见反抗不过,只得应了下来。

“索迪,梓昀。咦?左贤王怎么没到?”

“阿朗有事,方才便离开了,不必等他,我们用饭,都坐吧,不必拘束。”索迪浅笑着坐下。

“清栀姑娘,在这里可习惯?”

“一切安好,多谢国师大人关心。”木雪莹微微颔首。

“阿依娜,咱们酿的酒,拿出来,请清栀姑娘尝一尝。”

阿依娜笑着拍头:“好,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明日,筱筱还有景澜也要离开,这酒,也算给你们践行了。”

“嗯,多谢父亲。”

索迪笑着,藏在眼中的暗光并未被人发现。

景澜自清栀进来后,便一直盯着不放,分明也是看上了她,但好在,他在知道清栀存在的时候,就已经安排了这个儿子的去处。

陆梓昀一言不发,只有偶尔问他几句,才会如同没事人一般回话。

木雪莹用了些酒,自称不胜酒力,先行离开去院中散步,倒也无人敢拦。

陆梓昀用过饭后,也就告退回家去。

“陆大人。”

经过院子时,有人叫住了他。

“清栀姑娘。”陆梓昀停住脚步,淡漠而疏远,却始终有些生硬。

木雪莹看着他,道:“陆大人似乎对清栀有敌意?”

“没有,姑娘哪里的话。”

“是吗?”木雪莹莲步轻移,走近陆梓昀,绕着他,慢慢走着。

“大人似乎并不想见到清栀,清栀不知大人的敌意是从何而来,但清栀想说,清栀来此,完全是意外,若非如此,清栀应当在拉奇木家或是其他人家中教习六艺。”

“姑娘多心了,梓昀对姑娘并无不敬,不过是今日有些琐事缠身,此刻急着回去处理罢了。”

陆梓昀往旁边走了一步,拉开两人距离。

“清栀,你还好吗?”阿依娜走了过来。

闻言,木雪莹也并未再多纠缠,对着陆梓昀微微屈膝行礼:“大人一路走好。”

“多谢。”

陆梓昀淡淡道了一声,随即转身离开。

木雪莹转身,正巧看见阿依娜过来。

“你没事吧?”阿依娜笑道,她是看见这两人说话的,此刻不知道是什么心理,便故意大了嗓音问道,此刻见陆梓昀离开,心里也落下了大石。

“没有,夫人,方才多谢夫人。”

“无事,你唤我阿依娜吧,你我其实本就年龄相仿的。”阿依娜笑道,但内心却不知为何,有些许的苦涩。

木雪莹感觉到一丝不对劲,却并不好出声询问,两人如今见面,都不过是陌生人,自己的面庞,也不是原本那副音容相貌。

一连几日,陆梓昀都没再过来,而清栀与这国师夫妇二人,也越发熟悉起来。

这日,阿依娜要回家中住几日,便特邀了木雪莹教了一首曲子,回家了也好当作功课,木雪莹欣然应允。

“便是我回去了,清栀你也可以继续住着,毕竟不过几日,我就回来了,行礼来回搬动,也确实并不方便。”

阿依娜此刻的心已经最初那般担心了。

在她心里,清栀这样美好年华又心地善良的女子,不应该是那种所谓的魅惑蹄子,而且,索迪本人已经四十有五,除了权力,没有值得这种中原女子觊觎的地方。

木雪莹淡淡颔首:“阿依娜你放心。”

阿依娜离开后,木雪莹便如往常一样回酒肆去。

此刻,索迪上朝回来了。

“清栀姑娘。”

“国师大人。”

“阿依娜已经走了吗?”

“是的,夫人刚离开不久。”木雪莹恭敬道。

“晚上还是回来住吧,行李搬来搬去不方便,你也不适应。”索迪状似无意道,边说边走了进去。

“是。”木雪莹恭敬道。

今日,陆梓昀同样没有过来。

不是他不想来,而是那日晚上,木雪莹叮嘱他,一定要将自己的警惕表现出来,这些日子不能过来。

陆梓昀此刻,对于木雪莹,已是思念如狂。

当天晚上,木雪莹回来了,此刻其实已经有些劳累。

刚刚进门,便有仆人递来清心静气的中原茶。

“你们这是……”

“国师大人吩咐,您今日应当很是劳累,特意命奴婢做了这消除疲劳的茶。”

木雪莹眼中划过一抹诧异,微微点头,没有拒绝,接过来尝了一口,味道很好很新鲜,喝了之后神清气爽。

“替我多谢国师大人。”木雪莹微微欠身。

“让他们道谢,为何不亲自来对我道谢。”

木雪莹抬头,见到了索迪本人。

“清栀本意便是想对您道谢,但想着大人应当在忙碌,清栀也不好去打扰。”

“无妨,近日没什么事情。”索迪说着,往一处走去,木雪莹便跟了上去。

“原本还担心你在柔然不习惯,便拿了茶来,此刻倒也不用担心了。”

“清栀多谢国师大人的好意,茶很好喝。”木雪莹装作不知。

其实她房间里的一景一物,几乎都是按照中原来布置的。

“不必如此生疏,想来你在这里,还要待上几年,若是……便会直接在这里住下了,我们日后相见的次数,也不会少。”索迪此刻的话意味深长。

木雪莹浅笑颔首:“是。”

阿依娜离开的这些日子,清栀与索迪两人的关系越发熟稔起来,清栀虽然仍旧保持着自己与索迪的友人关系,但索迪对她的好,却越发明显起来。

而阿依娜此刻,原本按照计划,只需回族中探望几日便可回来,却因为家族突然有亲人死亡,而不得不接手操持事务,只在当日派人回国师府拿了些东西,顺便回来通知一声便离开了。

自此以后的半个月,阿依娜也没有回来,索迪也只是去看了一眼,表达了惋惜,便是不再去探望。

第五百四十七章 代替去死

木雪莹对此,其实心知肚明,但此刻,她的事情还在自己的计划之中。

这日,陆梓昀不请自来。

索迪正在听木雪莹弹马头琴。

“大人,陆大人来了。”

索迪微微蹙眉,却并不想起身。

木雪莹道:“大人,陆大人这些日子,因着清栀的缘故,一直没有踏进国师府,此刻来了,必然是有重要的事情,您还是去吧。”

索迪微微蹙眉,道:“罢了,清栀,你在此等我,我去去就回。”

木雪莹微微颔首,目送索迪离开。

书房中,陆梓昀等着索迪进来,却见他沉着脸色,心中不由得一跳:莫不是真的喜欢上了?不行!这绝对不可以!

“什么事情,如此重要?”索迪道。

“师尊,一直在搜寻的人,出现了。”陆梓昀道。

索迪原本靠在椅子上,此刻不由得立刻坐直了身子,意识到自己的失态,道:“究竟怎么回事?不是说院子里那个女人,就是当初那个人吗?”

“师尊,是梓昀偏见先入为主了。”陆梓昀道。

“无论时间,背景,还是两人模样身姿,都并不相像。这个女子并不如何会武,但那名女子,武功却十分高。”

索迪点头,他本也不相信清栀会是那个心怀不轨的女人,毕竟她的手细嫩,只有弹琴生在手指上,好多年的老茧。

“你们在哪里发现那个女人?”

“那个人到了苗满,在出城的时候,被我们的人发现了,但是他们的武功虽然不俗,却比不过那个女人,最终被她跳水逃过。”

苗满,就在何牧附近了,只是没想到,那个女人能潜到这座城来。

连影子都打不过她,若是让她真的到了何牧,把这里闹得天翻地覆,岂不是很容易。

“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是。”陆梓昀本想等着答案,但索迪已经转过身去。

他若再要强行等着,唯恐适得其反,此刻只有按捺住心中的惊慌,迈步离开。

这件事情,他一定要相信木雪莹的判断。

经过木雪莹时,陆梓昀的态度已经温和了些许。木雪莹知道,陆梓昀已经把事情告诉了索迪。

“清栀姑娘,大人说,今日有事,便先不与姑娘探讨音律了。”仆人对于清栀,其实并不如何友好。

明明是夫人请进来的艺女,同夫人感情还如此要好,却趁着夫人不在,与他们国师大人卿卿我我,当真是不知廉耻,即便他们柔然民风开放,却也没有这样在别人背后耍心眼的。

“劳烦大人空闲时,替清栀禀报大人,清栀便先去酒肆了。”

“是。”

木雪莹浅笑着点头,没有再说什么,自顾自调了琴弦,随即抱着琴出了府。

为了来去自如,国师府为她配了一辆马车,她只需坐上去便可离开,无须再通知旁人。

“她去了哪里?”

影子出现在索迪身后。

“大人,她回酒肆了。”

索迪扶额,面色忧愁烦恼,摆了摆手让影子离开,自己的坐了下来。

他如今……该怎么选择……

陆府。

陆梓昀如同一具尸体一般,面色沉静如水,做着这两年来,日复一日相同的动作和习惯。

纵使如此,他心中的忧愁,还是只增不减。

这些日子,他虽然没去国师府,却并不代表他对这里的事情一无所知。

索迪对于清栀这个凭空出现的艺女,很是中意。

清栀这个形象,与木雪莹本人,其实截然不同,这可以说是一个温婉的江南水乡女子,却又没有失去她原本的灵动。

即便是眉眼,也与木雪莹本人,没有任何相似之处。

也就是说,这个人,与索迪念念不忘的那个人,木雪莹的母亲,没有相似的面容。

有的只是……上官燕曾经的落落大方,还有一举一动,都与她很相似。

木雪莹在来柔然之前,寻了月城城主洪天,还有以往收集到关于上官燕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

这个清栀,便是模仿上官燕的动作言行。

而在外逃窜的那个,神似上官燕,木雪莹选择了盗用叶知涵的身份,一来,为如今在东吴的知涵减轻怀疑,二来,这个密拿瓦索迪,只要知道上官燕的名字,便一定知道她还有个妹妹上官婉和外甥女叶知涵。

那么这神似的可信度,很高。

索迪也会知道,错过了这个人,他再不可能找到比叶知涵更像上官燕的人了。

木雪莹告诉他,索迪即便再喜欢这个“清栀”,也一定会亲自出马,将在外面的高手“叶知涵”,抓回来拷问。

陆梓昀此刻,没有任何时候,比现在还要担心。

他跟在索迪身边两年,对于他的喜怒哀乐,所有情绪几乎都把握得很好,他分明看见索迪对眼前的清栀动心了。

若是索迪不离开,再这样下去,木雪莹一定会有危险,那时,又当如何?索迪的功夫很高,木雪莹不一定是他的对手。

更何况,木雪莹还用了隐藏功力的功法,此刻功力是收到压制的,根本就不会是索迪的对手。

雪儿,我到底该不该完全相信你。

原本一向镇定的陆梓昀,在面对木雪莹的事情时,此刻已经方寸大乱。

若是旁人,他必然置若罔闻,漠然置之,但木雪莹……他真的做不到。

如此想着,陆梓昀看书也看不下去,可他此刻……却是什么都不敢做,那些监视他的人,还在他知道或者不知道的地方看着,一旦他有什么异动,索迪便会立刻知晓。

原本筱筱的事情,就已经很让他起疑心了,此刻一定不能再打草惊蛇。

陆梓昀心不在焉翻着书,书中却突然有了一页书中夹了一张纸:信我,勿动。

许是话,也许是这清香,陆梓昀被这句话再次镇静下来,若无其事将纸条巧妙地放进袖中。

雪儿,我信你,希望,你的判断,不要失误。若真的失误,陆大哥能做的,便也只是想办法代替你去死了。

带着背水一战的想法,陆梓昀却睡得很是安心,卧房放置的花香很是舒适,令人不自觉便进入了梦乡。

第五百四十八章 念着情谊

第二日。

下朝时,陆梓昀本还在想,找什么借口到国师府,但索迪直接便对他招手了。

看见索迪的手势,陆梓昀便放下心来,耐心等在外面,待索迪与可汗商量事情出来,同他一同去国师府的。

“师尊,不知有何要事需要嘱咐?”

“事关重大,回府去说。”

陆梓昀愣了几秒,点头不语,但心中已经隐隐猜到些许。

回府后,没有想象中的琴音传来,陆梓昀心中猜想愈发强烈,却并未表现出来。

一路跟着索迪到书房,也没有看见木雪莹的身影,他忐忑不安的心,便彻底放了下来。

昨晚,木雪莹没有回国师府。

“那人的情况,你们如今还有消息吗?”

“应当还在附近,她似乎很想要到何牧来,如今的目的,还不甚清楚。”

“收拾一下,明日我跟着一起出去。”

“那么朝中怎么办?不若师尊留守朝中,梓昀亲自去带她回来?”陆梓昀道。

“朝中先由你把持,我方才已经和可汗说过了,会以巡视的名义离开朝廷,朝中大事一律由你做主。”

“但那人武功高强,梓昀担心……”

“担心我会敌不过她?”索迪轻笑道。

“此事不必担心,我自有主张,你武功不高,同我一起反倒徒增麻烦,如今朝中惴惴不安,你要稳住他们的心思才对。”

陆梓昀紧紧盯着索迪,见他没有半分动摇之心,只得缓缓低下头去:“是,梓昀遵命。”

索迪与陆梓昀又在书房商量了具体事宜,陆梓昀出府时,已经到了下午。

此刻,他的心里一片轻松,木雪莹这个赌注,赌赢了,她昨晚回雪月酒肆去,索迪没有派人接她回去,已经代表着,索迪在两人之间,做出了抉择。

“雪儿,你是如何会认为,他会选择外面那个,而不是身边这个?”陆梓昀道。

木雪莹此刻仍是清栀的装扮,此刻不过浅浅一笑,将自己判断的依据娓娓道来。

其实木雪莹也在赌,但她赌的不是索迪的感情,而是他的理智判断。

索迪绝对不是一个长情之人,从他因为事情败露被枕边人发现,便将枕边人杀死或者弄疯囚禁,便可以看出,他是薄情寡义之人。

而能让他把持朝政,手握大权这么多年,却没有上位,只能说明,他的理智,可以将欲望控制得很好。

在感情与理智上,他一定会选择理智。

“叶知涵”与“清栀”,一个是北周叶国公的女儿,荣和公主;一个却只是区区艺女,出身卑微。

孰轻孰重,该如何选择,木雪莹相信,索迪会作出最好的判断。

事实证明,索迪的确是一个聪明人,他对于即将到手的东西,总是有最好的判断和自制力。

陆梓昀微微点头:“所以,他已经认定,身边这个不会对他造成威胁,是吗?”

木雪莹原本还在脸上的笑容突然消失,陆梓昀也不由得疑惑地看向她。

“怎么了?”

“昀大哥,你同我一起走吧,如今各国形势都有些紧张,他便是丢了人,知道是阴谋诡计,也绝不会到大周来寻仇。”

木雪莹看向陆梓昀,希望他能跟自己一起离开。

陆梓昀浅笑:“不用太担心我,你就是将我想的太笨了些,之前关于我和筱筱的婚事,索迪他已经没有提了,我也已经命人做好了准备,相信他其实已经知道,为什么我一直都没同意,你救伯母离开,只要得当,他的怒火也不会对着我发。”

“再者,你当真想将一切罪过都推到酒肆还有阿依娜身上吗?若我跟着离开,酒肆必然免不了一场搜查。”

木雪莹好不容易定下的心此刻犹豫了,她也知道,酒肆的夫妇对她有恩,她断不能恩将仇报,将人置于这种境地。

她有保护这对夫妇的计划准备,但相比之下,明显陆梓昀留下,才是对于他们最好的保护。

但陆梓昀……

“昀大哥,曲梅姐那里,我有全盘安排,你要相信我,这次,我能把索迪的动向把握,那么后面的事情,也不会有什么纰漏。”

木雪莹看向陆梓昀,言之凿凿。

陆梓昀盯着木雪莹的眸子,那样灵动的眸子,此刻满眼都是他的身影,满心满眼,都在为他着急。

那一瞬间,陆梓昀觉得,若是这样死了也无妨。

盯了许久,陆梓昀还是恋恋不舍将眸光移开:“雪儿,这样久了,你还是不懂得防备吗?”

或者……这不防备,只是不对我。

陆梓昀没敢说出口,他害怕,会听到木雪莹无情的回答。

木雪莹愣了片刻,随即意识到,自己方才犹豫之时,眼神落在手中拿着的笛子上。

“其实你对我走后的后果,也没有完全的把握吧?”

不等木雪莹说话,陆梓昀又道:“其实,雪儿,你不必要如此愧疚,我并非只为了你,更是为了自己,你若是为我着想,便任我留在此处吧。你知道的,我不想对你发脾气,就算念着我们曾经的情分。”

木雪莹垂着的眼帘立刻打开,看向陆梓昀,但任她如何,也看不穿陆梓昀的面色。

“你……是认真的?”木雪莹的声音,带着几分她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

“自然。”陆梓昀的心平气和,带着几分残忍,和决绝。

木雪莹犹豫许久,终是转身离开,事已至此,她也无需多言了。

“好。”

任木雪莹往前走,陆梓昀始终侧身看着墙上的壁画,没有触动。

木雪莹走了几步,停下往回看,见陆梓昀仍是那般无情,不由得摇头:“昀大哥,对不起。”

误了你的锦绣前程。

再次抬步离开,这一次,脚步坚定而决绝。

此刻,陆梓昀才转过头去,眼中饱含着不舍,若是木雪莹回头,便会发现,陆梓昀方才,都不过是刻意为之。

陆梓昀伸出手想叫住木雪莹,却还是生生忍住了。他不能因为自己,让木雪莹做了这恩将仇报的不义之人。

雪儿,对不起。

木雪莹走后,陆梓昀眼中满是失落,走了与木雪莹相反的方向。

第五百四十九章 频频出错

第二日,索迪果然决定离开何牧,将府中事务嘱托一番,便再没多留。

这日,木雪莹没有回国师府,但第二日,确实回去了。

然而并不凑巧,索迪的一双儿女跟着回来了。

“哟,清栀姑娘一个未出阁的女子,怎么还在我们家住着?”筱筱颇有些不屑。

她早看出来这不是一个省油的灯,当日一共就来了三个男子,但包括景澜在内,四个男的都为之动心,还说不是个狐媚子,她都不信。

“筱筱,怎么说话?母亲过些日子便回来了,清栀姑娘的东西搬来搬去太麻烦,再说,咱们家又不是养不起,多一个人也没什么。”景澜替着木雪莹抱不平。

筱筱本不过是发牢骚,此刻听了景澜的话,顿时火冒三丈:“怎么,你之前喜欢阿依娜,现在看这个女人漂亮,就对她动心思了?”

“胡说!密拿瓦筱筱,回屋去,你自己的事情都没处理,就来胡扯我的事情!”因着清栀在场,景澜有些下不来台。

“筱筱,景澜,不用吵了,我今日回来,便是来收拾东西的。”木雪莹浅笑着微微欠身,随即转身离开。

“清栀姑娘,你不用理她,她说话一向不动脑子的,你可以继续留下住,不用见外……”景澜追了几步,想要说什么,但木雪莹已经走远。

“你说清楚,我什么时候不动脑子?密拿瓦景澜,你胳膊肘往外拐啊。”

筱筱气得立刻大声对着木雪莹的背影道:“你走吧,赶紧走,最好马上就走!”

木雪莹脚步不停,回去后立刻收拾东西。

“清栀姑娘,您没必要同筱筱小姐置气的。”管家受命于索迪,自是不让清栀离开。

“其实筱筱说的对,男女主人都不在家,清栀一个客人,又是未婚女子,更不应当留在这里。”

木雪莹笑着收拾东西。

管家沉默片刻,道:“可是马老板让姑娘回去?”

木雪莹愣了愣,只这一愣,便让管家定了心,想来是马老板察觉了两人之间不同于常人的关系,才要清栀回去。

“您且安心住在这里,马老板那里,老奴会解决。”

木雪莹犹豫片刻:“这样……未免不好。”

“你放心便是。”管家说完便匆匆离开。

木雪莹在管家离开后,露出了一抹笑容。

雪月酒肆。

“老板,清栀姑娘与国师大人的事情,想来您自己知道了。”

“不行啊,管家,清栀她……”

“清栀姑娘即便是有未婚夫,此刻也已经不能再嫁过去,您从小在何牧长大,咱们国师大人的脾气秉性,说一不二,您不是不知道。”

“不是啊,吴老,您先听我说。”马尚阳此刻满脸的担忧害怕。

“怎么了?”

“我怀疑那个姑娘不怀好意,来这里是别有居心的。”

“别有居心?”管家回想了那个巧笑倩兮的美丽女子,不由得摇头。

“老板,你莫要说笑,也不必瞒我,若她真有未婚夫,你只管用钱解决,多少钱,我家大人会两倍给您。”管家信誓旦旦道,对于马尚阳的话丝毫不信。

马尚阳闻言,虽然心动了一下,但还是满心忧愁:“吴老,您听我说,她真的别有居心,我觉得她是故意到国师府来的。”

“故意?”管家不以为然笑了笑,“整个柔然的人都盼着能进国师府,即便她真有什么心思,也是正常的,若什么心思都没有,那才是真的有鬼了。”

见马尚阳还是有些担惊受怕,管家又道:“您放心,国师府固若金汤,即便她真有什么心思,也都是有来无回。”

管家说完,也不再和马尚阳说话,转身就离开了。

马尚阳一路上,仍旧一副担惊受怕的表情回到内室去。

“他走了?可有起疑心?”曲梅问道。

马尚阳见到曲梅的时候,面上的担忧已经不在,取而代之是平静。

“应当没有疑心,不过,就像木姑娘说的那样,即便不信我的话,为了谨慎起见,他也会对清栀提防几天,但也不过是几天,只有木姑娘小心谨慎,后面便会比较顺利。”

曲梅点头:“木姑娘的确料事如神,如此一来,即便清栀真的做出什么事来,也与酒肆无关。”

“即便有关,他们也会保下我们,再者,失去一个雪月,我们不还有风花?”马尚阳笑道。

曲梅点头。这是最坏的打算,风花雪月,失了雪月,酒肆便不再完整,但若真是如此,他们夫妻便回中原去,隐居山林,做个闲云野鹤,也不失为一件幸事。

管家回到府中,却瞧见木雪莹已经收拾好东西,在门口等着。

“来人,把东西都安置好。”

“吴管家,您……”

“姑娘放心,酒肆那边,老奴已经说好了,你仍旧与往常一般无二,其余事情,只等大人回来再做打算。”

木雪莹微微颔首,仍旧波澜不惊行礼:“清栀在此谢过。”

说完,便转身往自己房间的方向走去,略微着急的脚步,出卖了此刻的心情。

管家微微眯眼,招了招手:“看着她。”

因着之前查过清栀的来历,此刻,管家也没打算再去查,毕竟一时半刻,这东西也再难从中原送回来。

一切都如木雪莹预料的那般,监视了两日,没有什么特殊的举动,管家和影子也就放松了些许警惕。

密拿瓦筱筱和密拿瓦景澜

陆梓昀自索迪离开后,每日都会询问影子,府中事宜,每两日便会到一次府中。

这日,陆梓昀又来了。

“她每日回来,都会练琴吗?”陆梓昀带着些许探究。

“是的。”

“这音可不如何好。”陆梓昀话中意味深长。

“今日确实,不至于为何,清栀姑娘的音总是频频出错。”音律虽然不懂,但琴声突然戛然而止,发出聒噪刺耳的声音,管家耳濡目染,还是能分辨的。

“她弹的新曲吧,这首曲子不是她的风格。”陆梓昀说着,迈步走了过去。

管家愣了愣,似乎真是如此,微微摇头,还是跟了上去。

第五百五十章 怨曲

“闻声如闻人,清栀姑娘这是怎么了?”陆梓昀道。

木雪莹闻言,只得转身行礼,但言语中分明没有从前那般恭敬:“陆大人,清栀的事情,不过小事,大人不必在意。”

“新曲,与本人风格差异太大,这可不好。”陆梓昀拿了木雪莹面前的琴谱,在一旁坐了下来,便有人拿来琴。

轻拢慢捻,木雪莹方才弹的曲子便从指尖缓缓流出。

这曲子,原本管家听着没有什么感觉,因为木雪莹总是弹得断断续续。

但此刻听陆梓昀流畅弹出来后,便发觉一丝不对劲。

这曲子与清栀原本的风格确实有差异,并且不止一点点。这是一首有些魅惑人心的曲子,甚至暗中有些表达情谊的哀怨之意。

管家不由得看向清栀,清栀此刻面色微红,垂着眼睑,没有说话。

原来,果真如此。

陆梓昀做完自己的事情,便起身与管家一起离开。

“吴老,还是盯着些吧,梓昀瞧她不是个安分的女人。”

管家对于陆梓昀的话,半信半疑,此刻还是点头,只是暗里,并未做些什么,因为他已经从内心开始相信,这个清栀,是为了自家国师大人才学的琴曲。

连续几日,都是如此。

直到……阿依娜送人出殡的那日。

待管家送完午饭,从地牢离开后,木雪莹便乔装潜了进去。

或许任何人都不会想到,他们会明目张胆在白日里把人劫走。

按照地图的布置,她循着记忆和手中的云雀,躲过了许多机关陷阱,越过了几个疯婆子和一些逃犯,最后来到了一个精心布置的牢房,那是一个碧色为主的房间,里面坐着一个悉心打扮过的妇人,正面对着一幅画发呆,那幅画,正是她让陆梓昀绘的。

只一个身影,木雪莹便能确定,那是她的母亲。

她张了张嘴,刚想说话,却意识到这不是说话的地方,危险潜伏着,随时可能将他们置于死地。

思虑片刻,木雪莹手中弹出一枚石子,将人大打昏,便要靠近。

令人奇怪的是,妇人没有昏过去,似乎完全不受控制,反倒被她吸引了视线,转过头来。

“母亲……”木雪莹忍不住开口,眼中泪水湿了眼眶。

这人就是上官燕,就是她的母亲,这样美得不可方物,岁月,虽然让母亲憔悴,可她的容貌气质,依旧无人能及。

十八年了,寻找了这样久,她终于看见了自己的亲生母亲。

木雪莹想要靠近,带她离开,上官燕却如同不认识她一般,做出无意识防备。

“母亲,我是您女儿。”木雪莹低声道,警惕看了周围一圈。

“不,你不是。”上官燕犹豫着道,又指着墙上那幅画,露出了傻傻地笑容,“她,她才是。”

木雪莹忍不住掩面而泣,她的母亲,认出了她,就算是疯了,也丝毫没有忘记她这个女儿。

收敛了情绪,木雪莹破涕为笑,指了指墙上那个画像:“我认识她,我,带您去见她,好不好?”

上官燕还是一脸警惕:“真的?你……没有骗我?”

“我发誓,没有骗您。”木雪莹举起手发誓,这才勉强取得上官燕的信任。

木雪莹慢慢靠近上官燕,直到抓住她的手,心才算安定下来,临走之际,上官燕还不忘把那幅画带走。

出来时,玉阁的其他人已经把其他狱门布置好了,一旦开始逃离,就将牢狱中所有的人都放出来,制造一场大的混乱,而那时,她们已经出了城。

木雪莹牵着上官燕,将她化丑,化老,两人扮做母女,从地下离开国师府。

陆梓昀已经等在了酒肆处。

“陆大哥,雪儿再多嘴一句,你当真不同我一起走吗?”

念着旧情,木雪莹道。

陆梓昀心中抽痛,雪儿与他,竟是这般生疏了。

“你带伯母走吧。”陆梓昀撇过头去不再看她。

木雪莹微微点头,目光看向曲梅,马尚阳夫妇。

“你们能带我见到我女儿,那我女儿在哪里?”上官燕半信半疑道,许是人多,她此刻,有些警惕。

木雪莹连忙笑道:“她就在城外,等着见您,所以我会把您安全带出去,只是之前关您,阻止您见女儿的那个人,在到处找您,所以您要保证一路上不发出声音,不被发现,这样才能见到您女儿,好吗?”

上官燕立刻点头,拉着木雪莹的衣袖,温顺地站在一旁,垂着头乖乖的不说话。

“令尊……”曲梅上下打量上官燕,不由得有些惋惜。

木雪莹勉强笑笑:“我也不知道为何,还需回去求助前辈们。”

其实她隐隐觉得,母亲许是解毒时,没能度过那个关口,所以便得痴傻,但母亲当初究竟遭遇了什么,谁也不得而知。不过此事,她此刻也不欲同曲梅夫妇解释。

曲梅了然点头:“事不宜迟,若是一切安排妥当,你便带着令尊速速离开吧。”

木雪莹点头,深深鞠了一躬:“两位,雪莹深感抱歉,给你们带来麻烦,雪莹承诺,两位日后有任何困难,雪莹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曲梅夫妇点头,只当答应下来,让木雪莹心中好受些,却从未想到,真的会有用上的一天。

木雪莹牵着上官燕,刚要离开,想到陆梓昀,到底还是转身。

“陆大哥,我走了,若是有事,一定要尽快离开,前途固然重要,但命却只有一条。”

陆梓昀微微点头,没有说话。

见状,木雪莹没有多言,与上官燕一同从暗道离开了。

直到不见了母女身影,曲梅才道:“陆公子,你可以同木姑娘离开,我们夫妇二人不会有事,要知道,狡兔还有三窟。”

陆梓昀笑道:“梓昀实乃为了前途,两位不必在意。”

“陆公子是淡泊名利之人,这一点,尚阳自认不会看错,瞧着你对那木姑娘痴情一片,还为了救她的母亲只身涉险,此刻跟她一起走,是最好的选择……”

没待马尚阳说完,陆梓昀对着两人拱手一拜:“此事,望两位莫要让她知晓。”

“为何……”

“她有她的路,而我……”陆梓昀苦涩一笑,“心意不在,留住人也无用。”

曲梅与马尚阳对视一眼,却默契地没有开口。

第五百五十一 送葬

见他们如此,陆梓昀知道,他们是同意了。

“梓昀不能久留,这便告辞了。”

“公子慢走。”

两人在平静的时候,乘坐马车,静静地出城,不慌不忙。

而出城的那一刹那,阿依娜正带着人出殡,国师府的管家象征性去送了葬,木雪莹的马车,就跟在后面。

“不好了,吴老,吴老,府里大乱。”

“大乱?”管家顾不得其他,立刻撇下队伍,火速回府。

还没到府中,便瞧见两个囚犯在街上对着动手,有影子将人包围起来,但他们完全不畏惧。

管家也顾不得犹豫,立刻让人将囚犯制服,宠信关回去,若是扰民影响了国师的形象,让可汗知道该死的人没有死,那可真的会动摇地位的。

期间,陆梓昀收到消息也急忙赶了过来,但因着索迪对他并未完全信任,这些囚犯,管家也没让他经手,只让他去安定百姓,还有府中受惊吓的人。

待把囚犯都抓完了,管家才来得及细问。

“究竟怎么回事?”

“不知道……他们就突然从大人卧房冲了出来……”

此刻,陆梓昀带去搜寻安抚的人也过来禀报。

“不好了!吴老不好了!”

“什么不好了?说清楚!”

来人停下大喘了几口气,道:“人不见了!府里住着的清栀姑娘不见了!”

“不见了?”

“不好了,吴老,刚刚清点囚狱,发现少人了,那几个女人都不在了!”

管家心中一个激灵,撂下一句“让陆大人去酒肆搜查”,就急急忙忙赶回地牢。

果真,原本囚禁起来的那几个女人,尤其是被索迪念念不忘的那个女人,如同凭空消失了一般,牢门也好好的,没有被冲破的痕迹。

这就是一场有预谋的劫狱!

此刻天色已晚,但酒肆并未打烊,纵然里面客人几乎已经走光了。

马尚阳站在门口,不停地走来走去,毫不掩饰内心的慌张,出于担心,他已经派了好几个人去国师府询问情况。

很快,陆梓昀带着一队人马,押着酒肆的那几个人过来了。

“陆大人,陆大人,到底出了什么事情?可有草民能帮忙的地方?”

陆梓昀冷睨了一眼,淡淡挥手,士兵们便将整个酒肆包围起来:“马老板若是识趣,让手下的人都配合搜捕,便是最好的帮忙。”

“搜捕?”马尚阳的商人市侩胆小模样立刻展现出来,刚要凑近,就被士兵拦住去路,“我们这里哪有什么犯人啊,大人,我们都是良民,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陆梓昀敛了声气,又挥了挥手,束缚马尚阳的士兵放开就他。

陆梓昀又示意一旁的士兵跟马尚阳解释,自己则亲自去搜查,马尚阳只得和士兵跟在后面。

才搜完一楼,管家便赶到了。

“吴老,您这……唉,我当初发现那个清栀好像被人调换了,但是不敢肯定,也没有证据,便想着同您说一下,可您又……”马尚阳先发制人,声音带着些怯懦,却又有些无奈。

管家闷了一肚子火,此刻也是有气没处发,马尚阳是跟他说过的,但他太轻视,居然被那个女人给骗了,偏偏眼前这个人,平日里可以轻视一些,若是涉及重大事情,这人有护身符,就是他们国师也不敢动他。

“吴老,那些犯人重不重要?如果很重要,尚阳愿意弥补自己的疏忽,让他们去中原找人,那个清栀,肯定可以找到来路的。”

管家在心里打着算盘。那些人此刻肯定还在城里,毕竟他从得知消息,就将戒严的消息发布下去了,马尚阳的人在中原,也不知找到什么时候。

管家刚要张口拒绝,陆梓昀却出声了:“此事等师尊回来再商议,为今之计,我们要看看这里,可有留下什么蛛丝马迹。”

管家动了动眸子,没有说话。

“马老板,你和清栀,之前真的不认识吗?”陆梓昀看着地面,道。

马尚阳闻言,连连摆手:“不可能,陆大人,吴老,我只是小本生意,又是自幼在何牧长大的,每年都还要靠国师大人庇护,哪里想着要去对国师大人不利呢?”

“更何况,商人图的就是‘利益’二字,别说这种心怀不轨的人我不认识,就是认识,相比国师大人,帮他们又能给我什么好处呢?”马尚阳笑的很市侩,但话粗理不粗,也让两人明白,他纵然怕死,头脑却并不糊涂。

“您的心意,梓昀知道了,待师尊回来时,会如实告知,但事情没有解决之前,还得委屈一下您,梓昀还要进宫回禀可汗,便先离开了。”陆梓昀虽缓了语气,但法不可违,冷冷安排几句,便要转身离开,留下一众士兵与马尚阳作伴。

“诶,陆大人,这不行啊,这可让我怎么做生意啊。”马尚阳要追上去,但陆梓昀已经上了马车,他追到门口,马车已经走了。

“吴老,您看这……”马尚阳只得看向管家。

管家看着远去的马车,犹豫片刻,还是道:“回去吧,派两个人轮流巡视就行,不能打扰他们的正常生意。”

“是是是,多谢吴老。”马尚阳连忙道,又暗中塞给管家一串佛珠,“吴老,这是我一直带着的,闻言能强身健体,延年益寿,送给您老。”

佛珠很舒服也好看,管家笑了笑,道:“看不出来,马老板还是个怕死之人。”

马尚阳不好意思笑了笑:“现在不太平,这不是害怕中原有人寻仇嘛。”

管家笑了笑,将佛珠塞入袖袋中:“我便收了这心意,你也安心些。”

“是是是,多谢吴老,多谢吴老。”马尚阳连连奉承。

送走管家,马尚阳又派人给店里剩下的两个士兵上些好菜,这才又有些愁眉苦脸,当然,这也不过是做给留在店中士兵看的。

因着城外的目标已经在明处,被国师追着,出城的关卡已经有所松懈。

一行人跟在棺材后面,很轻松便出了城,又换了打扮,兵分几路,往四面八方离去。

第五百五十二章 审问(一)

索迪接到消息从外面赶回来时,已经又过了许多日。

看着那空荡荡的几个房间,索迪的脸色已经难以用黑形容。

“到底怎么回事?”索迪沉着脸色,看向管家。他临走之前,可是把家里全权交给管家的。

管家低声将事情来龙去脉说了,索迪却是越听越气。

越是生气,他的面容越是镇定:“所以,我,你,还有整个国师府的人,都被一个区区艺女玩弄在股掌之中吗?”

“大人息怒,这个清栀,实在是隐藏得太深了,她能神不知鬼不觉将雪月酒肆原本的艺女取而代之,又会掩藏自己的武艺容貌,我们是真的没有发现任何破绽,便是日夜监视,也有些时候不能逾越。”

索迪了然点头:“武艺?她会武功?”

管家立刻点头:“是,从闯地牢的痕迹来看,应当是会武功的人,并且武功不低。”

索迪不由得回忆清栀的手,那分明是细皮嫩肉,只有琴茧。

“她的手……没有练剑的茧。”

“此事……”管家正要说话,陆梓昀便急急赶了来,直接跪了下去。

“此事是梓昀失察,当初在边境出现的人,与混入府中的女子,应当是同一人,当初从边境传回的画像,比影子传回的画像晚了整整一个月……”

陆梓昀话还没说完,索迪便一脚踢了过去,直接将陆梓昀踢飞到三尺外的狱门上,直接吐了一口鲜血,站不起身来。

“一群废物!陆梓昀,你不是神机妙算吗?区区女人,你也被她迷得晕头转向,不知所措了?画像是不是出自影子的手也不知道,你不是号称画中仙吗?这点小事也不知道?”

“那个清栀既然是武功高手,她的手上没有你说的茧,你说,你是不是故意骗我的?啊?说话啊?”

索迪本就怒火中烧,此刻找到一个突破口,便如同洪水泛滥,滔滔不绝,说着便还要上前继续踢人。

陆梓昀本就身体不好,索迪武功又不低,再踢下去定然是没命了。管家眼见着要出人命,压住心中的恐慌上前拦着索迪。

“大人,大人,陆大人也是发现得晚了,谁都没想到我们影子的特殊标记会被偷盗。而且那个茧,原本我们也不知道,是陆大人琢磨许久,才终于找到如何把茧抹去的方法。而且这次抓捕逃犯的事情上,陆大人也出了很大的力,还有,还有可汗那里也是陆大人去解决的。”

“如今事情已经发生,您这样只会让亲者痛仇者快啊……”

许是管家的话起到了作用,索迪停下了动作,目光在吐血几近昏迷的陆梓昀身上徘徊片刻。

“扶回去,找大夫来看看吧。”索迪看着陆梓昀,又道,“这种事情,不能再有下次了。”

“是……是,梓……梓昀先行告退。”陆梓昀被人扛了起来,撑着精神对着索迪告辞。

“那些逃走的人,一个个都了无音讯吗?”索迪道。

如今事态很是明显,对方既然是北周人,上官燕的侄女叶知涵,那便就是来带走上官燕的,但其他几个女人,与她无甚关联,带一个人离开已是很困难,其他几个……定然没有被带走,那么……

“去搜查那些逃犯的家里,别让人跑了,尤其是女人。”

“大人,我们已经派人日夜守着,除了三夫人被他们家族自愿送了过来,其余几个都拒不承认家中不相干的人出现。陆大人用计抓回来一个逃犯,还有……大夫人。”管家道。

索迪疑惑地抬眼:“我离开几天,你倒是和他走的近。”

如此替他说话。

管家闻言,立刻跪了下来,周围的人也跟着跪了下来。

“大人,大人明鉴,此事奴才也不敢隐瞒,本想自己居功,但瞒不过您的明眼,这才全盘托出。”

若是真被扣上这顶怀疑的帽子,那么他是真的不想活了。

“是吗?”

“句句属实,绝无半句虚言,大人明鉴啊……”管家连连磕头。

索迪轻哼一声:“行了,都起来吧。”

“是。”管家急忙起身,他知道,自己脖子上这颗脑袋,算是保住了。

索迪虽然多疑,但对于他这个管家,一直都比较信任,这次放过了,后面也不会再将此事日日挂在心上。

“酒肆怎么样?”

“回大人,我瞧着雪月酒肆的马尚阳并不像会帮中原人的模样。”管家将那日马尚阳说的话同索迪说了。

“你倒是相信他,也不知道他给了你多少好处!”索迪此刻已经恢复了些许理智。

管家一听这语气与之前便不同,当下才放了些心来,他们这个位子,说不贪定然是假的,索迪也是知道的。

“大人,他送了奴才一串佛珠,瞧着可以强身健体,奴才这才收了,大人若是觉得好,奴才呈给您。”管家已经年近花甲,虽然常年习武,但到底老了,此刻自是身体不太康健,想活的久些倒也没错。

瞧着管家拿出佛珠,索迪也不过淡淡一瞥,认出是个好东西,但于他而言,这却是多余了,再者,他还需要管家的帮忙,这东西,也没必要和他抢。

“行了,他送你了,你就收着。不过酒肆的搜查监视,不能放过。”索迪挥了挥手。

管家点头,信誓旦旦保证:“大人放心,奴才虽然收了东西,却也只是答应将他的话传达给您,不添虚言而已,其余方面一律严格处理。”

索迪点点头,算是把这茬翻过去:“行了,你先出去吧。”

“是,奴才告退。”

管家离开后,索迪便沿着地牢往里走去。

还有些许牢房是空的,代表着那些逃走的“犯人”。

“来人。”“在。”

“上刑。”

索迪淡淡下了命令,囚犯们的脸色瞬间就变了。

影子应了一声,便去拿了特制的药,对着这些犯人喷去。

一群哀嚎哭喊之声不绝如缕。

“听着,这个牢房里的女人,当日与她有关的所有事情,谁能告诉我?”

“我!”

“我!”

“……”

第五百五十三章 审问(二)

话音刚落,便有好几个人举起手来。

索迪点了最近的一个人,影子上前喂那人服了解药:“你最好不要骗我,否则下场……你承受不起。”

那人不自觉颤栗,连连点头,随即道:“那天,有个年轻女人来了,来回找了好几个牢房,最后走到了这里。”

“后面又进来好几个人,男女都有,年龄要比最先进来那个女人大一些。他们把我们这些人的牢门用了很……”

“很什么?”索迪目光陡然犀利起来。

“我知道,我知道……啊……”另外一个汉子哭嚎道。

索迪挥了挥手,影子便上前解了他的毒。

“他们的手法很诡异,明明很平常的绳子,他们随便弄了几下,等他们走了之后……大概不到一炷香时间,牢门就自己打开了,我们这才冲了出去。”

“对,诡异!就是诡异!”最初的汉子立刻道,两人仿佛知道了很不得了的事情,开始想卖关子。

“我要关于这个女人的。”索迪指了指上官燕住的那个牢房,冷言道。

汉子偃旗息鼓,仔细思索:“那个女人……那个女人一直盯着一幅画像看,年轻女人进来要带她走,她说不走,两个人本来还差点打起来。”

“不过年轻女人说,要带她去找女儿,然后那个女人就跟着她走了。”

“不对,”另外一个汉子慌忙补充道,“是那个年轻女人进来后,对着这个牢房的女人,叫了一声母亲,对,就是母亲!然后这个女人说,墙上挂着的那个才是她的女儿。之后,那个年轻女人才说要带她去找女儿,这个女人离开的时候,还把那幅画给带走了。”

索迪沉默片刻,走进了上官燕住过的牢房,果然,那幅画没有了,桌上本来放着的一个玉扳指,他本来是用来恢复上官燕记忆的,但此刻碎在了地上。

上官燕的女儿?木国的公主,周国的皇后,玉阁的阁主……

“好一个木雪莹!好一个梅玉!”索迪的手狠狠拍在桌上,桌子瞬间便碎了一大块。

很好,我不招惹你,你倒先来惹我了。

索迪脑中不知想了什么,立刻便要离开。

“国师大人,国师大人……”

“给他们解药!”索迪落下一句便飞速离开了。

“谢谢大人,谢谢大人。”

这一日,有许多的平民百姓离开了何牧。

“母亲,您可还好?”连夜跑了几座城,上官燕也一声不吭,木雪莹都有些怀疑,母亲是否是在装疯了。

“别叫我母亲,我的女儿呀,是她。”上官燕纵然被化成了六十岁的老婆子,可那双眼睛中的慈爱,如何也掩盖不住。

木雪莹沉默片刻,道:“母亲,我就是您的女儿,我的脸……”

此刻,两人在一个很是偏僻的地方,确定不会有人后,木雪莹便将妆容卸了下来,露出原本的容貌。

“你……你……是我女儿,没错,没错,你就是我女儿。”上官燕此刻如同一个开心的孩子,蹦蹦跳跳。

“您如何能确定是我呢?”

看着眼前的母亲,木雪莹眼中有片刻的湿润。

“你就是,你,和这个,一模一样。”上官燕指了指一直抱着不撒手的那幅画。

“也和我梦里的样子,一模一样。”很是可爱的话语,上官燕说着,还抱住了木雪莹。

“真好,就是你,就是你,我终于见到自己女儿了。”

木雪莹声音有些哽咽:“母亲,莹儿会一直陪着你,再不回抛下你一个人。”

“莹儿?莹儿,你怎么哭了呀?不哭不哭,娘抱你,抱抱就不哭了哦。”上官燕天真的抱住木雪莹,明明很是好笑的声音,却让木雪莹的眼泪再忍不住,喷涌而出。

这么多年了,一直渴望母亲的的温暖,渴望母亲的怀抱,终于……

终于,她木雪莹,也是有母亲疼爱的人,这是她最亲最亲的人。

多年来为了寻找上官燕的委屈、怨恨和愤懑,在这一刻,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良久,木雪莹停止哭泣,默默放开上官燕,将自己的妆容化好。

“莹儿,不要化。”

“为什么?”木雪莹不解。

上官燕傻傻地笑道:“因为莹儿好看。”

木雪莹也不由得一笑:“母亲,莹儿是随的母亲,但我们此刻,要逃离那个人的魔掌,如果不乔装打扮,是逃不出去的,所以母亲,你要乖乖的,好不好?”

上官燕委屈地点头,又猛然抬头道:“那等我们逃出去,莹儿就不化了吗?娘想看莹儿,天天都想……”

说着,上官燕戳了戳木雪莹几乎以假乱真的脸:“这个脸,娘不喜欢。”

“好,以后能不易容,莹儿就不易容。”

上官燕如同一个吃到糖的孩子,开心的跳了起来。

木雪莹摸了摸上官燕的头,牵着她继续上路。

半个月后,两人靠着假身份过了去坞罗的边境,木雪莹本担心上官燕会坏事,岂料她本就蜡黄脸色,又一句话都不说,面色黑得吓人,守关的人都以为是巫婆,更是没敢仔细检查,直接就让过去了。

待两人回到坞罗据点,木雪莹终于稍稍放下心来。

“小姐接下来是去哪里?”木玥问道。

“休整几日便回中原,我母亲的病,还不知原因,早些知道原因也好做下一步准备。”木雪莹说着,随手翻了一下关于中原几国的近况,那是她临走之前指明要的消息。

“柔然这边,如今怎么样?”

“一切都如小姐所料,密拿瓦索迪在外追不到人,收到消息又匆匆赶回去,暗中发了一通怒火,但酒肆却没有被牵连,陆公子那边也一切安然无恙。”说起此事,木玥不由得佩服自家小姐的足智多谋。

木雪莹勉强点头,没有意想中的欢喜,木玥看不懂,却是没有出声。

“胡合那边如何了?”

“胡合有东方先生坐镇,一切安然无忧,小姐大可放心。”

木雪莹颔首,东方钰做事,她一直都很放心,虽然这人嘴上不靠谱,有时候做事也不靠谱,但论起大事,比任何人都要值得相信。

第五百五十四章 只相信莹儿

“莹儿,莹儿,莹儿……”

木雪莹还要问话,楼下便传来上官燕的呼喊声,这极其没有安全感,很害怕的声音让木雪莹来不及做任何反应,立刻飞奔下楼。

却瞧见上官燕浑身只着亵衣,门槛处还落着中衣,刚被后面追过来的女子捡起来。

“怎么回事?”木雪莹抱着上官燕低声安慰,还没发话,随后下楼的木玥就率先出声了。

“掌事,小姐,我们本欲为夫人洗浴,但夫人闻言,便一直嚷着要找小姐,我们如何劝也无用,夫人武功又极其高强,我们不敢伤了夫人,也胜不得,夫人这才跑了过来。”

女子身后又跟了几个姑娘,各自相扶着,还吐了血,分明都受了伤,而且伤势还不轻。

等着木雪莹发话,木玥没有再多言,接过女子手中的衣服,想靠近上官燕,为她披上衣服,上官燕却向着木雪莹缩了缩,眼中甚至浑身都透露着恐惧,明显对于旁人的靠近很是害怕。

“都下去敷药吧。”木雪莹柔声道,又拿过木玥手中的衣物,为上官燕披上。

“母亲,我带您去沐浴,好不好?”

“不,不,莹儿,娘,娘怕,你不要离开娘,好不好?”上官燕怯缩道。

木雪莹心中划过一抹心疼,含笑点头,哄道:“莹儿给您洗澡,别怕,她们都是莹儿的好姐妹,母亲您也可以把她们当作莹儿来看,都不会伤害您的。”

“不,我怕。”上官燕眼中也是畏惧,对于木雪莹的说辞丝毫不信。

木雪莹道:“母亲,您相信莹儿吗?”

认真的盯着上官燕,木雪莹试图找出上官燕的可以思考的痕迹。

“嗯嗯,相信,这个世界上,娘只相信莹儿。”上官燕连连点头,犹如一个小孩子,依赖着自己唯一相信的人。

木雪莹被噎了一下,原本准备的说辞顿了顿,终是叹了口气,道:“那么母亲,你要信莹儿,有莹儿在,没有任何人敢害你,莹儿也会一直保护母亲的。”

上官燕立刻点头。

说话间,几人已经到了洗浴房。

“夫人,让木玥给您更衣吧?”木玥立刻面带微笑,道。

上官燕下意识后退,想找木雪莹,却并未找到。

“母亲,莹儿在这里,莹儿会保护您,所以您一定不要怕,玥儿也是莹儿的好姐妹,不会伤害您的。”

上官燕颇有些小孩子气,但看着木雪莹离自己那么远,还是颤颤巍巍由着木玥走近,没有出手将人打飞。

木雪莹一直面带笑容盯着上官燕,让她稍稍不那么害怕。

心中却是无比担忧,母亲这些年来,一直都在无比惊恐的状态中度过吗?她是如何度过的这样多个春秋的?

木雪莹不敢相信,也不敢去想。

洗浴完毕,木雪莹便哄上官燕睡觉。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好容易将人哄睡着,木雪莹才有时间出来透气。

“小姐。”木玥走了过来,声音特意放低。

“怎么了?她们伤的可重?”木雪莹不知道自己母亲的武功,但连密拿瓦索迪也久久不能靠近,分明母亲的武功在索迪之上。

母亲出手又没有轻重,木雪莹不用想也知道,那几个肯定伤的不轻。

“谢小姐关心,她们……伤的不轻,我已经让她们好生休息了。”木玥道。

“你是想问我母亲吗?”木雪莹找了快石头坐了下来。

“是。恕木玥多嘴,夫人那般好的功夫,如何被困柔然这么多年?她一直想寻小姐,想来冲破那柔然国师的禁锢,也无人拦得住。”木玥对此一直不解,在北漠生活久了,她的性格也变得火爆些许,想到什么便直接问了出来。

木雪莹看了一眼上官燕如今睡着的房间。

“她被囚的牢狱,会让人丧失杀心,变得越来越迷糊,我母亲之所以没有被完全消磨斗志……”

“都是因为那个人,隔三差五,想要轻薄于我母亲。”

木雪莹说话时云淡风轻,手却早已紧握成拳:“虽未得逞,可我母亲她……你也看到了,她除了我,害怕每一个人。”

木玥不由得抱不平:“无耻之徒,居然这样对待夫人,将来定要将他碎尸万段。”

木雪莹冷冷一笑:“他救了我母亲,也许……我应该感激他。”

“小姐,这话是真的?”木玥有些不解,这样的人,怎么可能真的诚心救夫人呢?

木雪莹笑而不语:“明日,我就带母亲离开,她的样子,我如今很不放心。”

“是,那木玥这就去安排。”

木玥转身离开的刹那,木雪莹的眼色已经冷冽下来:动我的人,索迪,你最好别先死了。

第二日,木雪莹便早早起来收拾东西,上官燕仍旧在睡着。

木雪莹知道,这么多年来,因着密拿瓦索迪的干扰,她没有睡过好觉,因而这些日子,总是能睡则睡。

她的母亲,当真受了许多苦。

如今收拾东西,她也没敢吵醒上官燕,脚步都放的很轻。

“小姐。”木玥站在门外,小声唤道。

木雪莹示意她不说话,随即走出门去。

“小姐,胡合来信,是快信。”

紧急信件?

木雪莹忙拆开信件,看到的内容,却让她忍不住红了眼眶。

见自家小姐迟迟没有反应,木玥不由得道:“小姐,可是出了什么大事?”

木雪莹回了神,立刻摇头。

“原定行程取消,我要先去胡合。”木雪莹露出会心一笑,分明这来信,是个好消息。

“可夫人她……”

木雪莹顿了片刻,不由得再看了一眼手中的信。

她本想将上官燕留在这里,可上官燕的模样,令她不得不担心。

若是带过去……虽有风险,却也要安心些许。

“跟我一起便可,玥儿你不必太担心。”

木玥勉强笑了笑,算是同意了木雪莹说辞,即便她内心再如何放心不下,觉得夫人会坏事,但小姐心中有数,她便也稍稍放心些。

因着东方钰的临时来信,木雪莹第二日便带着上官燕改变了行程,去了胡合。

第五百五十五章 女子之争(一)

胡合位于北漠东部,地势平整广阔,虽炎热,但也是风调雨顺,这里的人性格爽朗,喜不喜欢,都会直言,但也因此,容易产生诸多冲突。

当政的大王是塔塔木吉德,为人耿直爽快,却又有些鲁莽,是胡合最地道的人。塔塔木吉德下面有几个弟弟,最为出色的是三王爷塔塔木吉蓝,其余年龄都还尚小。

塔塔木吉德最为宠信的大臣是瓜尔佳康裕,为人两面三刀,对于塔塔木吉蓝,暗地里总是捅刀子,因此,两兄弟之间的感情很是生疏,加之塔塔木吉蓝深受中原文化影响,自恃清高冷傲,并不喜欢把话挑明,为了整个胡合和谐欢乐,也都不与瓜尔佳康裕争辩。

东方钰与这三王爷,便是相识于这种情况下。

东方钰自幼行走江湖,见多识广,对于各个地方的民俗民风都知道,一些奇人异士的表演他也能重现,琴棋书画也是样样精通,为人更是圆滑世故,自然不会得罪到人。

塔塔木吉蓝虽然清高,却也被他的言行所折服,两人也因此结为好友,甚至东方钰提出离开之际,塔塔木吉蓝分外不舍。

若非东方钰生的一张巧嘴,只怕还走不出这胡合。

胡合的国都设在南逡,王公贵族都聚集在这里。

东方钰自到南逡,已经两年,以游玩之名到这里,每隔一段时间便出去游玩,也会准备自己曾经见过的新鲜玩意,让塔塔木吉蓝解闷,觉得好些的,便会劝说献给大王塔塔木吉德。

两兄弟的关系因着他,倒也缓和不少,只是瓜尔佳康裕始终在那里作祟,几个月前,因着这人的设计,自己又不在南逡,让这人有了可乘之机,待他回来,两兄弟的关系又一次降到了零点,谁也不理谁。

提到这件事,不得不提及另外一件事。

一年前,塔塔木吉蓝外出狩猎之时,在一条河边,救回来两个昏迷不醒的年轻姑娘。

那时,两个人身上虽然普通衣袍,但都是上好的江南织锦,但两人浑身都是血,狼狈不堪。

塔塔木吉蓝心善,将人救了回去,明明都只剩下一口气了,若是放在普通人家,只有等死,偏偏这是权势不一般的王爷,硬生生将两人从阎王殿拉了回来。

一开始两人骨头断了,尽管人醒了,但只能躺在床上养着,嗓子也不能说话。

养了一个月,才勉强能说话。

“你们是哪里人?”

两个女子对视一眼,皆道:“不知道。”

“那你们叫什么名字,这应该有印象吧?”塔塔木吉蓝又道。

两人还是不知道。

接下来,塔塔木吉蓝又问了几个问题,但两人分明是失忆了,什么都不记得。

让大夫过来诊治,证实了两人是失忆。

“罢了,你下去吧。”

塔塔木吉蓝看着两人,犹豫片刻,道:“我看你们应当是中原人士,并且家中非富即贵。”

“当初看见你们时,你们身上的衣服材质是富贵人家才有的,但又只是做了寻常不起眼的衣物。且你们当时几乎筋脉尽断,奄奄一息,浑身都是血。”

“我猜测,你们应当受到了仇杀,无意中摔落,随着河流飘落过来。”

闻言,两个女子眼中都是惊恐。

“只怕中原……在两位恢复记忆之前,是回不去了,若是两位不嫌弃,可先在我这里住下,日后恢复记忆,再做去留。”

“那……我们应该如……何报答您……您的好意?”其中一个女子道。

塔塔木吉蓝愣了愣,随即爽朗地笑道:“我倒没想到,日后若是想到了,再同你们说可好?如今你们只需要安心在我这里住下便可。”

“谢,谢谢王爷。”

塔塔木吉蓝点头:“你们好好休息,我还有事,就先离开了。”

“好好照顾她们。”稍作吩咐,他便离开了。

塔塔木吉蓝出于好心,给两人取了名字:陌柔,陌欢。

一个比较温柔,另外一个,则比较活泼欢乐,陌,则是寓意与前尘往事一刀两断,形同陌路。

因着南逡的情况特殊,塔塔木吉蓝并未将两人带回去,只放在当初救她们的地方荆门,离南逡并不远。

这件事,塔塔木吉蓝一直瞒着东方钰,也间接导致了东方钰没来得及做出应对,就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半年前,按着他原本的计划,游历了许多地方,东方钰要去坞罗一趟。

“王爷,坞罗虽小,风土人情却仍旧独树一帜,子良不去看一眼,始终不甘心。”东方钰,字子良,不过这个字,很少人知道,即便是木雪莹,也不曾在意,平日里,东方钰也不会允许旁人唤他的字。

“子良,坞罗乃柔然国的附属,对我们胡合,敌意不浅,你可真的深思熟虑过?”塔塔木吉蓝很是担心他的挚友。

“王爷请放心,子良一张巧嘴,若是不能在那里畅通无阻,安全返回,想来是无恙的。”东方钰笑道,对于塔塔木吉蓝,他并未隐藏许多。

塔塔木吉蓝想了想,倒也没错,索性也就不再那般担心,着手安排人送他离开。

这次离开,是东方钰的预谋,却也是旁人期待已久的机会。

这日,塔塔木吉蓝去了荆门,看望陌柔陌欢二人,瓜尔佳康裕设计,让大王塔塔木吉德也到了此地,并且见到了两名女子。

这个大王,治国还是才能或者其他,都还不错,却偏偏有一个陋习:爱好美人。

这也是瓜尔佳康裕为何能一直得宠的部分原因。

看到两名女子的那一刻,塔塔木吉德的眼睛就已经移不开了。

塔塔木吉蓝看见自家大哥来了,心里也不由得一沉,让人带两个女子下去。

“等等,三弟,你什么时候也会金屋藏娇了啊?这两个……倒还真是美人。”塔塔木吉德赞叹道。

三王爷冷咳一声:“阿奇,带两位姑娘回去好生休养。”

“三王爷,我记得您不是一向自诩学习中原的风土人情,要做那佳话里的一生一世一双人吗?怎的如今却藏了两个佳人在此风流快活?”

第五百五十六章 女子之争(二)

“住嘴!”三王爷急急打断,“我和这两位姑娘是清白的,你休要在这里胡言乱语,污了她们清誉!”

塔塔木吉蓝天不怕地不怕,却偏偏害怕别人抹黑他的高风亮节,如今更是连带着还污了陌柔,陌欢两个姑娘家的清誉。

“清白的?”塔塔木吉德闻言,笑容更加深了。

“三弟,莫不是你准备了送给我的?那孤可是不客气了。”

此刻两名女子已经被带下去,若是还在场,只怕会羞红了脸。

“不,大哥,你误会了,她们是臣弟打猎时,意外中救回来的人,并没打算送给任何人。”

塔塔木吉德闻言,原本的笑容僵在了脸上,逐渐沉了脸色。

“三王爷,你这可就不对了,两个女子应该还是未婚吧?与其你这样养在府中惹人非议,还不如进献给大王,看在你的面上,想来大王也绝不会亏待她们的。”眼瞧着塔塔木吉德要发火,瓜尔佳康裕再次添了把火。

名为好心劝诫,实则却是把塔塔木吉蓝陷入陷阱之中。

塔塔木吉蓝闻言,果然不同意。虽说是他救两位姑娘在先,但他救两人时,却并未想过要用两人做任何利益交换。

再者,他大哥什么样的人他再清楚不过,此刻喜欢,无非就是一时兴起,不说后宫佳丽三千,便是娶了两人进宫,也最多宠幸几日,随后两人的生死便没了保证,任由王后处死罢了。

“她们不行,还请王兄恕罪,她们是臣弟的朋友,不能玷污,若是王兄喜欢,臣弟另再挑更年轻貌美的,明日便送进宫来,不知王兄意下如何?”

塔塔木吉蓝试图与他这个大哥商量,偏生他这般拒绝,激起了塔塔木吉德的好奇,让他对这两个女子的占有欲更加强烈。

“吉蓝,你若不喜欢,便送给我好了,若是舍不得,便送一个,一个总可以吧?”

塔塔木吉德放松了语气,脸上也是重新露出笑容,似乎在说:我都已经让步了,你不能不同意了。

两个人于塔塔木吉蓝而言都是朋友,自是不能作为利益的交换。

“王兄,此事……”

“三王爷,您这样遮遮掩掩,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私下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呢。明明大王和您才是亲兄弟,您却偏帮着外人,之前是东方钰,您说与他是知交,护着他,大王宅心仁厚,任由你护着了。”

“如今这半路上捡来的两个中原女人,甚至身份都不知道,您便也如此维护,当真是叫大王寒心。”

瓜尔佳康裕一张巧嘴,塔塔木吉德一想,果真如此,亲兄弟还比不上两个捡回来的野女人。

“中原女人?吉蓝,你如今胆子还真是越来越大了,你眼里,可还有我这个王兄,可还有我这个可汗?”

中原人不能久居,每个中原人都要接受严格的检查。在胡合人眼中,这些中原人,他们都藏了一肚子坏水,必须调查清楚,而且久居也不安全,胡合的男女大都豁达大度,不藏心眼,不背后做人,对于中原人的弯弯绕绕,都是敬而远之。

“王兄,臣弟自是一直以王兄为尊,从未有半点虚假。”塔塔木吉蓝道。

“那王兄现在告诉你,那两个中原女人不能留,你最好仔细想想,中原人的花花肠子,你就是自诩如何了解中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你根本斗不过他们!”

“……王兄,是强龙不压地头蛇。”塔塔木吉蓝下意识纠正。

塔塔木吉德被噎了一下,涨红了脖子,这个吉蓝,还是那么不讨喜!

“给你选择,送她们进宫,王兄会替你处理她们。”

塔塔木吉德对于中原女人,抵触意识很大。若说之前他还想着要一亲芳泽,此刻,他只想把那两个女人一箭射死。

塔塔木吉蓝犹豫着,此刻他不能再跟自家王兄对着干,旁边的瓜尔佳康裕可是满脸担心看着他,但眼中的讥诮却掩不住,分明就在等着他的下文。

东方钰临走前还告诉他,做事要三思而后行,如今……他是错了。

跟这人比起来,他的弯弯绕绕,根本是冰山一角,微不足道。

“王兄,请再给臣弟几天时间想想吧。”塔塔木吉蓝选择了拖延。

唯有缓兵之计,才能有时间想出办法来。

果然,瓜尔佳康裕闻言,惊讶了片刻,似乎对于他的说辞难以置信,毕竟塔塔木吉蓝纵然热爱中原文化,却一心认为这种工于心计之事不是君子所为,因而对这婉言辗转一窍不通,竟不想,此刻也会缓兵之计了。

果然,那东方钰留在这里,当真是个祸害!

瓜尔佳康裕心中已经暗自下了决断,眼中闪过片刻狠厉。

这次,还没等瓜尔佳康裕想到说辞挑拨,塔塔木吉德已经同意了:“行吧,只是你最好想清楚,这种女人,就是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也保不准是为了荣华富贵才留在你身边,你送进宫来,说不定就是她们所想的。与其留在这里,倒也不如送进宫里,我可以看在你的面子上,只要她们不过分,我不处置。”

塔塔木吉德说完便率人离开了。

塔塔木吉蓝弯腰相送。

此刻如何是好?子良如今人应当出了胡合,此刻便是得了消息再传信回来也定然来不及。

他了解自家大哥的想法,若是不能把这两位姑娘安排好去处,入宫是必然了。

带着这样的想法,塔塔木吉蓝忧心忡忡去见了陌柔陌欢。

“王爷。”两人起身行礼。

“坐吧。”

塔塔木吉蓝坐下,将方才的事情同她们说了。

“实在抱歉,如今……两人虽因我而得救,却又因我而陷入这政局之中。”

陌柔陌欢对视一眼,她们在这里休整了几个月,对于这里的大致情况,并不是不知道,方才离开时,已经觉得不妙。

“王爷,您不必自责,政局这种事情,我们改变不了。”陌欢道。

“王爷,您不必为难,若是您不能接受,陌欢陌柔不会让您为难。”陌柔含笑道,很是温柔。

第五百五十七章 没有恶意

塔塔木吉蓝不由得道:“不!”

似是意识到自己的失言,尴尬地咳了一声:“小王其实有一办法,只是也是暂缓,两位日后若是不同意,小王自有办法送两位离开。”

陌欢笑道:“若是所料不错,您是想将我们姐妹二人一同娶进王府?”

塔塔木吉蓝愣了愣,看了一眼陌柔,后者微微颔首抱歉:“王爷,陌柔只是担心,此事会耽误您的志向,影响您多年来的声誉。”

“不会,我只是担心,你们的声誉会受到影响,到底嫁过人的女子,在中原……”会为人所不齿。

“王爷不必为难。我们的命都是您救的,这已经是再世为人,从前的……已经是从前。”陌欢本意有些跳脱,但说着说着,却不由得用手揉了揉头,方才,分明有些什么从脑海中闪过。

“总之,王爷不必担心,您也说了,救起我们时,满身伤痕,想来过去的日子,并无欢乐可言,若是能陪着王爷……当个扫水丫头,想来也比从前甚之。”陌柔浅笑。

不知为何,陌柔觉得,说出此话,很沉重,却又带着些许轻松。

塔塔木吉蓝看了二人一眼,陌欢已经放下了手,也瞧着他。

当日,她们便收拾东西跟随塔塔木吉蓝回了南逡三王爷府。

紧接着,三王爷府便传出了要娶两位侧夫人的消息。

塔塔木吉德是在这消息传的沸沸扬扬之时才被瓜尔佳康裕告知的,顿时便怒火中烧,但自家兄弟好不容易娶亲,他竟然也没办法去阻止,只得让人送了祝福去。

不过自此后,两人的矛盾再未解开,只要陌柔陌欢二人存在,塔塔木吉德便永远会想起,自家兄弟为了这两个内心险恶的中原女人,违背了自己这个可汗兼兄弟,这样微不足道的小要求。

接到消息时,东方钰不过去了坞罗片刻,知道不妙,匆匆回了信,又将该留的消息留在玉阁,便匆匆往回赶。

路上因着有瓜尔佳康裕的重重阻挠,回到南逡还花了不少功夫。

而当他乔装回到南逡三王爷府,陌柔陌欢已经是塔塔木吉蓝的侧妃,不仅如此,他还发现了更令人惊讶的事情。

“子良?你不是还在路上吗?怎么回来这样快?”看见东方钰的那刻,塔塔木吉蓝下意识关了门。

“子良在路上遇到劫匪,与手下人一同,目标太大,索性独自先行一步赶回。王爷,你当真娶了那两人为侧妃?”东方钰一路上的见闻,都告诉他,这件事情已经发生。

塔塔木吉蓝叹气,让东方钰的预感更加不妙。

“子良,让你失望了。”塔塔木吉蓝将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说出来,东方钰不由得眉头紧锁。

“王爷,不过不相干的两名女子,你如何为了她们忤逆可汗?”

塔塔木吉蓝虽然素来仁慈,却不会这般冒失,能有什么理由,让他如此不管不顾?

“子良,你我相交多年,你当明白,我若不娶,谁也逼不得。”

东方钰点头,却又颇有些无奈:“你竟是连我也瞒着,此刻木已成舟,也急不得了。”

塔塔木吉蓝勉强笑了笑:“子良,不必如此忧愁,现在要紧的是你,你同我说说,你回来时,遇到了哪些人的阻拦?”

东方钰无奈,将事情娓娓道来。

“这个康裕,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挑拨我们兄弟感情,究竟有何目的!”塔塔木吉蓝忍不住拍桌,胡合之人一向做事光明磊落,怎料会出这样一个工于心计的无耻之徒。

东方钰沉思片刻,目光划过窗外:“可汗身体不好,膝下子女也多是年幼,稍大些却并不成材,若是他离世了,这下一任王位,必然是王爷。”

窗外有一棵树,不过树叶摇曳,东方钰手中茶盏便飞了过去。

“啊!”随着茶盏落地,还传来了一名女子的声音。

“王爷,这便是您的侧妃。”东方钰说完,往外走去。

塔塔木吉蓝心中一沉,跟着走了出去。

树旁倒在地上的是陌柔,地上还有一地的羹汤。

“陌柔?你如何过来了?”塔塔木吉蓝见陌柔手臂受伤,不由得上前扶她起来。

东方钰将目光紧紧锁在眼前的女子身上。

危险的目光让陌柔不由得后退一步,对着两人行礼:“陌柔只是如往日一般为您送羹汤,只是没有料到王爷处有人在,此刻不知是否当进来,便在此等候。”

东方钰眉头一皱:“你叫陌柔?”

“是。”

塔塔木吉蓝岂能看不出东方钰的敌意,道:“子良,她每日都会送羹汤,还是我自己求来的。”

言下之意,无非让他不要多想。

东方钰看了一眼塔塔木吉蓝,后者眼中急切分明。

“你失忆了?”东方钰缓了语气。

陌柔微微点头。

“姐姐,还没进去吗?”陌欢的声音随之而来。

见到三人的时候,愣了一下,只得温顺地行礼:“王爷,这位……是东方公子吧?”

“见过东方公子。”陌柔后知后觉,跟着行礼。

东方钰看着陌欢,眼中一时多了些许不明意味。

“不必多礼。”东方钰仔细观察陌欢,这面容,像极了他的一个旧人。

像极了木雪莹身边的那个丫头,一个叫痕玉的丫头。

陌欢被看的心中发怵,拉着陌柔,借口包扎便匆匆离开了。

“子良,她们……”

“王爷,方才你说,是在荆门救得她们?两人当时伤痕累累?”

“是,两人当时险些命丧黄泉,只是,子良何出此言?”塔塔木吉蓝愣了愣,道。

东方钰微微摇头,拱手道:“无事,子良有些累了,便先行告退。”

“子良,她们没有恶意,今日之事是一个意外。”见东方钰要离开,塔塔木吉蓝立刻道。

若是东方钰真盯上她们,想来两人日子不会好过。

东方钰顿了顿,浅笑道:“王爷不必多言,子良相信她们。”

也不待身后人再说什么,东方钰便往外走去。

自此以后,东方钰对这两人,当真如同常人一般,从未让人找过两人的茬。

第五百五十八章 不要太糟

“陌欢姑娘。”

这日,东方钰与陌欢又在小径上不期而遇。

陌欢本想躲开,却被他叫住,只得硬着头皮跟着他。

东方钰走到一处坐下,陌欢也不得不跟着坐了下来。

“陌欢姑娘似乎一直在躲着在下?”东方钰道。

陌欢自第一次见到东方钰,便觉得此人很是危险,那意味深长的目光,更是让她闪避。

“没,没有,公子说笑了。”

东方钰浅笑:“陌欢姑娘,恕在下直言,姑娘一直失忆在此,可有想过找回从前的记忆?”

陌欢的目光霎时犀利起来:“你果然认识我?”

东方钰微微颔首,并未否认:“却不知姑娘可有想过,有人思念你?”

陌欢咬了咬唇:“抱歉,陌欢觉得如今生活也不错,从前的残酷,陌欢无从怀念,也不想再去尝试了。”

说罢,陌欢便起身急急走开。

东方钰眸光闪烁,却并未追上去。

痕玉没有记忆,即便是告诉了她从前的记忆,定然也无济于事。

自那以后,东方钰见到痕玉也只是微微一笑。

真正让他着急之时,是在得知木雪莹去了柔然,并且救走了上官燕。

“王爷,柔然大乱,有逃犯从地牢出来了。”有人来报。

东方钰本在画画的手一滑,落下一个黑点。

“行了,知道了,你先下去吧。”挥手让人下去,塔塔木吉蓝再次坐下来,看向东方钰,却瞧着他神色不对劲。

“子良,你没事吧?”

东方钰盯着纸上的黑点,漫不经心描绘了一朵黑色梅花。

“无事,王爷,我们继续。”

“却也不知道柔然是哪里出了问题,让人混了进去不说,还带走了人。我们的人混进去都要小心翼翼,他们居然可以逃出来,柔然现在啊,可是天翻地覆。”塔塔木吉蓝浅笑着,却并未过多担忧。

东方钰微微点头,敛去眼中异色,含笑道:“是了,我倒也想见见此人。”

塔塔木吉蓝点头附和。

“王爷,子良记得房中有个奇珍,前些日子回来,竟是忘了带给王爷,这便去拿来。”

塔塔木吉蓝不疑有他,道:“去吧,看看子良又带了什么好玩意儿回来。”

东方钰回去后,便立即写了信,让人传去坞罗。

“希望此刻传去……还来的及。”

东方钰的时间掐算得正好,木雪莹果然收到了信,立刻便要过来。

陌欢正在与陌柔二人在院中打闹,比赛着射箭。

两人谁也分不出高下,陌柔本该沉静些的性子,在这方面却丝毫不输于旁人。

“咻!”

一支箭横空划过,东方钰起身跳开。

“东方公子?”两人吓了一跳。

“是在下来得不巧,扰了两位兴致。”

陌欢巴不得这人赶紧走,此刻便一脸漠然,没有吭声。

倒是陌柔道:“公子见笑了,只是此刻公子前来,当是有要事,却不知是……”

“在下寻令妹有些事情,还望柔侧妃行个方便。”东方钰看向陌欢。

府中虽是两位侧妃,但王爷中意的,分明只有陌柔一人,与陌欢是两人皆无意,府中事务也都全权交给陌柔打理,因而东方钰此刻也并不称陌欢为侧妃。

“是,陌柔先行告辞。”陌柔一心以为东方钰同陌欢有情,此刻含笑退下,也不理会陌欢脸上的不情不愿。

待其他人都走光了,陌欢索性将一条腿踩在凳子上,一只手拿起一个苹果,毫无形象啃了起来。

“说吧,又来找我说那件事?”

东方钰不由得皱眉,痕玉如今的模样,与往日差别不大,但她在这里,似乎更为自由。

“陌欢,陌……欢,当真取了一个好名字……”东方钰喃喃道。

陌欢愣了愣,随即无所谓道:“怎么了?要说什么就说吧。”

“无事,我此刻,也不过想告诉你,你的旧友会冒着生死危险过来,只为了确定你还活着。”

“活着?莫不是仇家?”陌欢不由得撇撇嘴,“这么久了,是不是想看我没死,再来捅一刀?”

“你不必意气用事,当年……你是为了她,才甘愿牺牲的。我知道你记忆难以恢复,见了她也如同陌生人,所以现在我此刻也不过是告诉你,即便你不想走,她也尊重你,只希望你看在往日情分,见她一面。”

东方钰神色凝重,让陌欢的动作一顿。

“她还有些时日才到,你有足够的时间。”东方钰说完,便要起身离开。

“行了行了,见就见,反正只是见一面,不过你说了她不逼我离开,此话当真?”

“自然。”东方钰露出一抹浅笑,只要同意了,若是木雪莹真要让她离开,办法倒是多了去,总也不是他做的。

“等等,我姐呢?”为何只见她,却不见陌柔?

“她说了,你姐那里,她会亲自去说,到底……她还有个实至名归的侧妃头衔。”

陌欢可以离开,三王爷不会计较,毕竟陌欢与他无甚关系,可以选择自己的去留。

但陌柔不同,她与三王爷彼此有情,具体当如何,自然需要详谈。

陌欢直觉其中不对,却只得点头,算是就这么定了。

东方钰离开后,回了房中,便开始吹埙。

天色渐晚,可东方钰却没有一丝要停下的意思。

埙声清透,动人心弦,可却总若隐若现那一抹忧伤。

“子良,你可有心事?不如出来喝一杯?”塔塔木吉蓝在门外唤道。

东方钰停了下来,声音依旧温润如玉:“多谢王爷关怀,子良无事。”

“行吧,想喝了就让人找我。”

“是。”

听着门外脚步声渐远,东方钰细细摩挲着手中的埙。

那埙的时日久远,已失了些许光泽,只是主人保存得很好,并无任何裂痕。

东方钰的目光空洞虚幻,看着埙,却更像是在看着旁的东西。

在他最落魄的那刻,眼前对他伸出了一只美丽白皙的手:“起来吧。”

曾经女子温婉美好的模样,依旧刻在他脑海中。

东方钰收回心神,将埙好生收了起来。

希望见到你的时候……

不要太糟。

第五百五十九章 再遇

不会太遭

不会太遭……

东方钰没想到,见到的时候,仍旧让他,几乎抑制不住自己的颤抖。

日子比他预料得还要早些,不知是时间紧迫,还是思念如狂,木雪莹来得很快。

两人在一荒无人烟的宅子中相见。

“小没良心的,就来了你一个人?”东方钰看见木雪莹,笑的一脸揶揄。

木雪莹挑眉,嘴巴仍是不饶人:“我母亲如今畏惧生人,我怕你长得磕碜,吓着她。”

“不会,我可是一直仰慕上官大小姐,如今能见真颜,肯定小心翼翼,大气也不敢出的。”东方钰嬉笑道,难得没有对自己的外貌进行辩驳。

“脸皮真厚!”

木雪莹冷冷吐槽一句,但还是对着里间唤了一声:“母亲,出来吧。”

“莹儿,莹儿。”随着声音传来,一美丽大方的中年女子走到了木雪莹身边,若是抛开微微摇晃的脚步以及怯怯的眼神和声音,真的会是一个秀外慧中的神奇女子。

可如今……

“莹儿,他,他是谁啊?”上官燕原本笑着,可看见东方钰的那一刻,眼神却突然闪躲起来,仿佛他是一个穷凶极恶之人。

“母亲,他是女儿一位好朋友,对女儿一直很好很好。”

如今的上官燕,理解不了很深刻的话,只有告诉她,好,或者不好。

上官燕似懂非懂连连点头,眼神黯淡无光。

东方钰收回目光,看向木雪莹:“令尊她……”

木雪莹点头:“如你所想,她失忆了,并且有些时候还会丧失理智,甚至……连我也会不认识。”

来的路上,她亲眼看见上官燕发病,让她的心生疼生疼的,可是她能做的,只能眼睁睁看着,或许南宫轩澈当日看着她发病,也是如此。

曾经他的心痛,她如今感受得一分不少。

东方钰面色微僵,示意木雪莹将上官燕的手伸出来。

“母亲,来,手伸出来。”木雪莹将自己手伸出来。

上官燕虽然不解,却还是一样把手伸了出来。

东方钰定了定心神,抬起手欲替上官燕把脉,却被后者灵敏的躲开。

“母亲,让他给您把脉看看,好不好?”

“娘没病,没病……”上官燕抱住木雪莹,声音带着无限的畏惧,眼神也尽是躲闪,令东方钰心中一沉。

“母亲,没有没有,只是担心您的身体,从牢里出来,他不放心,您就让他看看,听女儿话,好不好?”木雪莹轻抚着上官燕的头。

上官燕仍旧很是抗拒。

“母亲,相信女儿,女儿不会害你的,他也是好人。”木雪莹哄道,顺带着半推半就将上官燕的手伸出去。

手腕上手铐的痕迹虽然比之最初淡了些,可依旧触目惊心,骨节分明,脸也瘦削许多。

“被囚禁多年,这伤痕,日积月累,完全消除的可能,微乎其微。”木雪莹轻声道。

东方钰默不作声,拿了一冰凉的药膏,替上官燕抹上一层,见她神色舒缓些许,这才开始把脉。

“你……”

上官燕盯着东方钰,半晌却没有说出话来。

东方钰收回手,将药扔给木雪莹:“这东西不错,留给给令尊用吧。”

“谢了。那我母亲她……”

东方钰又仔细检查了上官燕的眼睛和喉咙,思索片刻,才下了定论道:“头部没有淤血,跟痕玉她们的失忆不一样。”

“不一样?”

“这件事了了后,带她去西晋找苗族人,当然,如果毒仙他能解决……相信他是乐意之至。”

木雪莹心中一阵没由来的心慌感,不自觉抓紧了上官燕。

“苗老此刻人应该回西晋了,好心提醒你一句,别让她知道令尊的存在。”东方钰玩世不恭说完这句话,便坐下,慢条斯理给自己倒茶。

木雪莹沉吟片刻,道:“放心好了。”

“你说痕玉和彩,和落钰的事情,可是真的?两个都活下来了?”

“嗯,现在一个叫陌欢,一个叫陌柔,三王爷救的时候,两人在一块,不会错。”

木雪莹道:“那你安排一下,找个时间把她们送过来。”

“这事好办,不过……我瞧着令尊,离不开你。”

上官燕此刻依旧怯生生抓着木雪莹的衣袖,缩着脖子,只敢用余光不时看向东方钰。

木雪莹自是懂得东方钰的弦外之音,道:“你放心吧,她不会坏事的。”

“自这些日子以来,她其实已经没那般怕孤独了。”木雪莹道。

东方钰心中微微抽痛,微微颔首:“好。”

两人说好时间地点,因着东方钰不便久留,不多时便起身离开。

上官燕却是擦着自己的手,看向东方钰的背影:“莹儿,他好奇怪啊。”

木雪莹怔住:“哪里奇怪?”

“他的手心好多汗,可是这里不热啊。”上官燕挠了挠脑袋,看着自己的手掌心,对于东方钰的手很是不解。

“而且……”

“而且什么?”木雪莹仿佛抓住了关键,立刻紧追着不放。

“我觉得他好熟悉,好像……好像……”上官燕结结巴巴地,却说不出

“好像在哪里见过,是不是?”木雪莹立刻接住话茬。

上官燕正找不到词语,闻言立刻连连点头:“嗯,就是,就是好像哪里见过。”

看着上官燕头如捣蒜,木雪莹仿佛想到了什么,却是难以置信,但……

虽在意料之外,却又好像是情理之中,合情合理。

木雪莹的异样让上官燕愣住,不由得担心起来。

“莹儿,莹儿?你……”

“没事没事,母亲,走吧,我去给你做好吃的。”木雪莹笑着安慰道。

一听吃的,上官燕立刻就活蹦乱跳起来,紧紧搂着木雪莹不放开:“真的?莹儿做的饭最好吃了。”

“嗯,真的,莹儿让人准备了食材,母亲想吃什么,莹儿都给你做。”

擦去手中的湿意,东方钰平复自己的心情。

天知道他方才,见到上官燕的那一刻,若不是那张脸依旧那般熟悉,他几乎都以为,这只是一个不相干的卑微女子,而不是记忆里那个,温婉贤淑的女人。

第五百六十章 陌柔的过去(一)

东方钰回到王府,便同陌欢将事情说明。

因着早已知晓,陌欢这次,显得格外镇定。

定了时间,东方钰便要离开。

“等等。”

陌欢喊住了他。

东方钰愣了一下,笑道:“哦对,你是不是想问,你从前究竟是何身份,来见你的这个人又是何身份,与你是何关系?”

陌欢淡淡点头:“总该让我知道一些,否则也不怕我临阵脱逃?”

东方钰笑着点头:“你不会的。”

不等陌欢说话,东方钰又道:“便是你什么都不记得了,可该有的没心没肺却重情重义,如何也改不了,更何况,她……应当是你最重要的人。”

东方钰印象里,痕玉可是没心没肺,对任何男子的青睐都是毫无感觉。

陌欢愣了愣,没有说话。

“来的人是玉阁阁主梅玉,人唤一声小姐,她的真实身份,如今是那北周的永嘉皇后。”

“永嘉皇后?如今不是说,北周文主要废后吗?就是废的她?”陌欢道。

玉阁,北周,在王府这两年,多少对于这些大人物和组织,都是知晓一二的。

“传言不可尽信。具体情况,你明日见了她便知道,这当中,我知晓的也不过是冰山一角。”

东方钰说着,又意味深长看向陌欢:“恕在下直言,有些事情,你若是打算不跟着回去,知道太多反倒会徒增烦恼。”

“当然,依在下之见,自是回去得好。”

东方钰倒也不再理会她,径直走了出去。

“东方公子,我的名字。”出乎意料,陌欢很是镇静。

“痕玉,

或者……应叫你,痕娘。”

痕玉……痕娘?

东方钰走后,陌欢沉思着,眼中尽是不解。

因着北周皇后的奇闻,她曾随着陌柔一起,了解了这些过往。

永嘉皇后联姻时,身旁只两名陪嫁丫鬟:瑾月,痕玉。

但两年前,瑾月养好病回宫时,痕玉分明被人栽赃陷害死于非命。

而后江湖涌起一股神秘势力,名为痕楼,当中所有人皆是女子,同玉阁有相似之处,但比之玉阁的洁白无瑕、杀人无形,痕楼更给人一种黑暗的感觉,甚至刀刀见血。

其中掌舵人痕娘,至今都在江湖赫赫有名。

可东方钰说,她,便是痕娘,这又是何解?

这夜,陌欢久久不能想通。

“妹妹,可有什么烦心之事?”正当此时,陌柔来了。

“姐姐,无事,你不是陪着王爷吗,为何此刻来了?”

“有客人来,王爷便去了,我瞧着你这些日子心绪不宁,这里好容易只你我二人,不妨同我说说话。”陌柔笑道。

陌欢想把这些事情告诉陌柔,却又有些担心,自己会不会坏了那个人的计划。

“怎么了?什么事情,连姐姐的也不能说?”陌柔笑道。

陌欢立刻摇头否认,试探道:“没有,只是姐姐……你……有没有对过去忘记的事情产生一点好奇啊?”

陌柔愣了愣,笑道:“自然是有好奇的,但你不要忘了,我们当初是怎么被救起来的,若不是王爷,你我姐妹早就死了。而且,我们能落到那个地步,从前的情况,定然已经很糟了,说不定啊,我们一踏入中原,就会被仇家追杀到死。”

这话……确实不错。

陌欢点头。

两人又聊了几句,陌柔道:“妹妹,是不是有人跟你说什么了?”

陌欢愣了愣,连连摇头:“没有,姐姐多想了。”

“还骗我,你可不会骗人。”陌柔佯装生气。

陌欢心里一咯噔,她还是忘了,陌柔心思比她缜密,当下是瞒不得,只得将前前后后几次的话都同陌柔说了。

陌柔闻言,道:“没有谈论我的去处吗?”

陌欢摇头:“姐姐和我的身份……应该不一样。”

陌柔愣了愣:“确实不一样。”

“姐姐,你莫要多想,明日我去见了,再问问你的情况,看他们打算如何对我们,若是不行,我们便都不回去。”

“放心,我没事。”陌柔笑了笑,又去门口,接过下人手中的羹汤,拿了进来。

“妹妹,看你这些日子没怎么睡好觉,便给你弄了安神助眠的汤药来,喝了便能睡个好觉。”陌柔笑着打开了汤盅。

“来,趁热喝,凉了可就不好喝了。”

陌欢笑着点头,将汤药喝了下去。

看着陌欢喝完,陌柔才收了东西离开。

离开之时,手却是紧紧握着:痕玉,你别怪我,要怪,只能怪你那小姐太狠心。

是的,陌柔,便是曾经代替本来的宫女,跟在木雪莹身边,意图夺取扳指的人彩月,实则,是空谷家族五位长老中,风长老的嫡亲孙女风落钰。

在和痕玉苏醒后,虽然失忆了一段时间,许是被人下蛊之故,伤好全不久,她便恢复了记忆。

恢复了记忆,她本该离开胡合,完成她未完成的使命,她本该是个故作唯唯诺诺,引人入钩的棋子,可是……

在这里,她感受到了与从前生活截然不同的温度和人情。

塔塔木吉蓝,胡合的这个王爷,对她实在太好,她的难过,不开心,他都了解,也都在乎。

相比起来,她从前的日子,显得格外暗无天日。

明明她是长老的孙女,可接受的东西,却是比普通内室弟子更加残酷,长老要求她严苛,所谓的家长姬封也对她多加警告,而周围的师兄同袍们,更是视她如眼中钉肉中刺。

空谷家族有一项不成文的规定,只要不死人,没有大问题,便互相可以伤害,美名其曰:切磋。

至于你能不能打得过,没人会关心。

因为打不过,解不了毒,属于弱者,而这里,不需要弱者!

她的身体里,一直都有好几种蛊,几乎每种发作起来,都可以要了她的命。

那是同袍对她下毒,而她不敌,便只能任其留在体内,这是弱者的耻辱印,也是她的耻辱。但这蛊几乎可以要人命,姬封却不管,后来她才知道,这其实就是他暗中授意,否则凭那几个人的能力,如何懂得用这种蛊虫。

第五百六十一章 陌柔的过去(二)

自看透这一点,她便认命了。

别问为什么,她不寻求长老帮忙。

其实一开始,她找了,但是……

那年,她八岁。

有人将她推倒在地,地上有淬了毒的碎片,深深刺入她的皮肤,刺入她的骨头,周围所有人,无论男女老少,都在笑话于她,老一辈的选择漠视,同辈的则毫不掩饰心中的讥讽,眼中蔑视格外刺眼。

毒气入体的那一瞬间,她只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她拼尽全力,不知摔了多少跟头,爬到了风长老,她的祖父门前,仅剩的力气,敲开了门。

可那门打开之后的人,她情愿自己没有见到。

“你变成这个样子,还有脸来见我?”风长老如是,让她趴在门前,骂骂咧咧一个时辰。

待到天黑时刻,寒风刺骨,他才终于记起来,眼前的人快死了,施舍一般给她喂了一颗药。

“这个地方,弱肉强食,你要是打不过他们,死的就是你,不要觉得你是我孙女,就可以肆无忌惮!”

“告诉你,这是我看在你是我孙女的份上,看在你还有用,出手救你,以后中了毒,自己解不了,也不用来找我,我不会再出手救一个废物!”

废物!

她以为,这个祖父是疼她的,或许只是气话,就算再如何狠心,血脉总是断不了的。

可是第二次,她再次中毒到全身痉挛抽搐,无法说话时,风长老路过了她,甚至眼神也没有施舍一个给她。

当她自己神志不清,默默承受毒发时,她就知道,亲情这种东西,在世界上是不存在的。

周围的人,都是没有血肉的躯壳!

就在那一刻,她已经和这个所谓的爷爷,没有了亲情。

为了生存,她努力适应周围的一切,同样也变得冷血无情,手段犀利狠辣。

为了让祖父满意,为了让周围的人都怕她,从欺负她,到警惕她,为了让姬封放心,为了她可以活下来,自此以后,她生活的每一天,都犹如水深火热,让人不敢触碰,也不敢想象。

长老与家长姬封面合心不合,这一点人尽皆知,心照不宣。

而她,故意向姬封投诚。

体内的蛊,有些落钰是可以自己解的,可她没有,因为她知道,这是姬封拿来控制自己的东西,也是她借此保命的护身符。

她所谓的爷爷,救她,不过是想让她成为自己手中的一把利刃。

而她,利用了两方的矛盾,借口寻找遗失在外的传家宝,龙玉扳指,成功地离开了那个时候充满黑暗冷酷的地方,来到了外面的世界。

那年,她十五岁。

外面的世界,虽然依旧很残酷,有时候甚至还要危险,可比之家族,却要有人情味许多。

她见到了两面三刀的人,见到了天真无邪的孩子,见到了义侠云天的人,也见到了主仆情深。

那天,她收到了消息,让她替换掉原本北周宫中的宫女彩月,接近皇后的一切,却一定要按兵不动。

她去了。

按兵不动,只是默默观察,她以为,那些人是在等待时机,好让她一击击破。

然而,他们却是在以她做诱饵,一步一步,将北周皇后引入陷阱之中。

当她看见那龙玉扳指从木雪莹手中出现时,她就知道,对方在怀疑她,试探她。

而她,早在之前,便接到了信息。

姬封他们让她,将计就计,引君入瓮。

至于长老那边,对于这北周皇后究竟如何,甚至对于北周发生的事情,也并不甚清楚。

为了能让木雪莹放下大半戒备信任她,她选择了说谎,一半站在了长老们这一派,将他们塑造成一群善良、用心良苦,只为了木雪莹还有她母亲好的看老头,将话也说的很是诚恳透彻。

一半谎言,一半真话,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在这里,其实已然分不清楚,就是她自己,也几乎快要成为自己以为的那般模样。

不出所料,木雪莹当真中计,即便北周皇帝心中警惕,提前派人去查,却也查不出任何问题。且涉及这皇后之事,一向都包容放任,这次也是放心不下她,随她一起去了。

事发之前,传信人给她保证过,不会威胁到她的性命。

那时……

“你只管放心,主子说过,你不会有危险,只要你不是自己漏出马脚,被他们识破,你的命,肯定还在你自己那里。”

落钰并不相信,毕竟从小和这些人生活在一起,他们是些什么货色,自己再清楚不过了。

“可别不信,你也不想想,家长可是下了命令,找那块开秘宝的龙玉扳指已经这么多年了,怎么可能让那个东西就这么跟着去了?”来人道。

落钰几乎就答应了,毕竟这是事实,这么多年了,她出来,从她落地,就已经知道这是一个必定的每个空谷家族人的使命。

正当她要答应,却突然发现有些不对劲。

“等等,你明明是那边的人,这个命令分明是我们家长下达的,与你们并无干系,只怕你家主子,根本不会在乎我的死活,也不会关心我们信物的去向!”落钰冷哼一声,眼中满满的怀疑之色。

来人被噎了一下,但也不过一瞬,很快便恢复正常,大气一笑:“你的命,我家主子自然是不在乎,所谓的信物,我家主子可能也不太在乎,毕竟那信物能带来的东西,我家主子都不缺。”

“不过……你可不要忘了,我家主子,到底也是咱们家族里出来的人,而且,主子与你们家长之间,还是合作关系,这其中一条,便是要帮助你们寻找这龙玉扳指,你若死了,那东西必然也跟着你们一起消亡,可就没人能带回那个东西了,我们跟你们家长,也不能交代。”

来人说的信誓旦旦,眼中还有着些许讥诮,仿佛对于落钰的胆小很是轻视。

“你……如果真不敢,我也可以让人代替你……”

“我也没说不同意,具体计划告诉我。”落钰被这眼神看的十分不舒服,立刻冷冷开口打断,眼中倔强之色显而易见,却忽略了来人眼中的得逞之色。

第五百六十二章 叫姐姐

一切都按照计划,几乎一模一样,却唯独……地陷之时,是从她所处的地方开始,那时,她正打算逃跑。

那只能说明一件事:启动阵法的人,知道是她,因而故意让她去死,故意,想让来那座山的所有人,全都命丧于此。

那一刻,她才真正意识到,那个从未露面的主子,既然对这扳指毫无兴趣,自然也不会在乎与空谷家族的合作,或者说,即便这次这些人全都死了,连同扳指一起深埋地底,空谷家族也不会对那个主子,那个神秘组织,暗影的主子有任何怨言,因为他们,或许比所谓的空谷家族还要强大。

所以那时,她给木雪莹提供了一个信息,希望可以借木雪莹的手,即便是不能分庭抗礼,却也能造成一些混乱,而且以北周帝后二人的势力,应当不会轻易被消灭。

恢复记忆后,她便不留痕迹了解中原的事情,果然,一切都如她所料。

只是,到了如今,木雪莹定然是发现了她当初的陷阱,以及那些谎言,绝对不会放过她,所以她从来不提回中原一事。

当她知晓王爷久住府上的好友就是东方钰时,心中便有了不祥的预感,所以对于回王府之时,她一直想方设法回绝。她明明一直躲着,想极力避免痕玉和东方钰见面,然而还是没能多躲过去。

在猜测到东方钰在拐弯抹角打探痕玉的记忆是否恢复时,她便已经猜到,对方要来找她麻烦了,只是没想到,来得如此之快。

往日不堪的回忆一幕幕涌上心头,落钰,不,如今的陌柔提着早已准备好的包袱,按照之前探查的路线,趁着夜色匆匆离开。

临走之前,她还是去书房外,悄悄看了一眼塔塔木吉蓝,这个给了她两年温暖的男子,让她知道,人与人之间,并不是只有勾心斗角尔虞我诈。

王爷,对不起,陌柔……要走了。

虽然这样想着,陌柔还是没有丝毫动摇,立刻起身离开了王府。

第二日,塔塔木吉蓝如往常一样,去看望陌柔。

“柔儿,柔儿,你醒了吗?”两人本是夫妻,但最近这些日子,陌柔却说自己身体不舒服,怕传了病气给他,非得分开睡。不过塔塔木吉蓝一向不为难人,倒也就随她去了。

她这些日子起得都挺晚,因而今日他上朝时,陌柔没起床,他也没有多少惊讶,只是现在已经快要正午,而陌柔还是没有起床,却是让他很是不解了。

唤了好几声,屋内却仍是没有人声,甚至连呼吸声也没有。

不好的预感涌上来,塔塔木吉蓝立即推开了门,四下一瞧,没有任何人,甚至连被子也是叠得整整齐齐,从未有人动过一般。

联想到最近陌柔陌欢二人的怪异,心中更是不安。

“来人,去看看欢侧妃起床醒了没!”压下心中的不安,塔塔木吉蓝冷静下令,“去把东方先生请过来。”

“东方先生出去了,至今还未回来。”

“有说去哪里了吗?”

“没有。”

“如果东方先生回来,让他立刻来见我。”塔塔木吉蓝说着,又若无其事将房门关上。

“回王爷,欢侧妃门口挂着牌子,并未有人敢去打扰,奴婢壮着胆子唤了几声,并未有人回应。”去看陌欢的下人回来禀告,带来的消息却让塔塔木吉蓝更加不安。

当即加快了步伐:“把昨天值夜的所有人都叫到我书房来。”“是。”

东方钰此刻还在与木雪莹闲谈之中。

“什么时候把痕玉叫出来?”木雪莹道。

“她到了这边,嗜睡得很,昨晚又为此事烦恼许久,今天就先让她睡个好觉,待过了未时再回去叫她过来,总之,你今天肯定是能看见她的。”东方钰漫不经心笑道,目光落在上官燕身上。

东方钰自认,自己识人多年,痕玉是怎样的人,他还是了解几分。

见东方钰看着她,上官燕不由得傻傻咧嘴一笑。

对于上官燕来说,东方钰是除了她的女儿木雪莹以外,唯一能够让她产生熟悉感的人。

“钰……阿良,你,吃不吃?”上官燕正拿着一块绿豆糕,吃得嘴角都是颗粒,却还傻傻地将手中半块递到东方钰面前。

木雪莹见状,正想出声让上官燕自己吃,因为她依稀记得,东方钰虽然没有洁癖,却也不会吃旁人吃过的东西。

然而东方钰虽然没有伸手去接,却是直接就着上官燕的手,咬了一口,还拿出手帕,替上官燕擦拭嘴角,动作轻柔。

“慢些吃,看你的模样,都要变成大花猫了。”东方钰的语气中,带着些许宠溺。

只是这样的猜测,却让木雪莹有着些许不适,许是她将东方钰当作朋友,而对于朋友突然对自己母亲有想法,有些难以接受。

虽然上官燕看着很是年轻,甚至与木雪莹站在一起,可以姐妹相称,可木雪莹还是很难接受。

“东方钰。”木雪莹出声打断两人的互动。

东方钰到了此刻,似乎也无意再刻意隐瞒,看了一眼木雪莹,道:“莹儿,我与你见面的初衷,是她。”

“但在那之后,我与你,是真正的朋友,这一点,无可置否。你不必因为我们的初衷而有什么隔阂,到底我们对你的感情,都不带丝毫虚假。无论我……还是柳白。”

至始至终,东方钰的眼中没有离开过上官燕。

木雪莹愣了片刻,的确,自知晓柳白是为了她母亲花了这样大的功夫去求药,甚至有了要娶苗湘灵的想法,她便不想再去求助于他,无论出于自身,还是出于为了母亲。

“阿良,叫,叫姐姐。”上官燕笑道,很是开心。

姐姐?木雪莹心中一愣。

阿良?东方钰有字,她一直都知道,但具体是什么,她不知道,也从未听人这样叫过他。

每每听到的称呼,都是“百晓生”,“东方先生”,“东方公子”,还有她偶尔会叫他:东方钰。

“阿良”二字,她没想到,竟是听自己母亲口中提起。

第五百六十三章 尽早回去

这样想着,木雪莹还是将目光投向东方钰。

东方钰此刻也不过宠溺地摸了摸上官燕的发顶,眼中似有无奈:“好,姐姐。”

姐姐?

不知为何,木雪莹脑海中蹦出一个答案来,可看着东方钰的模样,不由得打消了自己的想法。

“阿良乖,姐姐会保护阿良,任何人都不能欺负你。”上官燕说着,抱住了东方钰。

“那莹儿也不能欺负吗?”木雪莹忍不住问道。

“啊?莹儿……莹儿……莹儿你为什么要欺负他啊?”上官燕反问道。

“这……”木雪莹被噎得不知该说什么。

东方钰见状,大笑不止,引得上官燕和木雪莹都一起齐看向他。

“姐姐即便是中了蛊,可当初的机灵劲,还是没有变过。”见两人都看向他,不由得出声解释道。

只是才解释完,看向上官燕的眼神,却还是带了些许伤感。

“见过痕玉后,还是早些带人回去吧。”

“根深蒂固这么多年,想来很难解,倒也不急于这一时半刻。”木雪莹看向上官燕,话中含义明显。

东方钰微不可察叹了口气:“尽快吧,听闻姐姐当初……体内不止一种毒素。”

纵然他不喜让柳白见到上官燕,也不忍放任上官燕离开自己的视线,可……上官燕的身体状况,并不好。

木雪莹对于蛊虫只有些许了解,此刻再次替上官燕把脉,还是一无所获,只是觉得她的经脉时通时堵塞,若不细细探寻,还发现不出。

“好,我马上让人传信回去,处理了痕玉和落钰的事情,即刻便离开。”

“不能传信,如今各国形势严峻,中原与北夷的交界更是细作眼线层出不穷,你母亲生还的消息容不得一点点泄露。”东方钰面色严肃。

木雪莹点头,示意自己明白。

“你不知道,过了这么多年,没人相信她真的死了,中原,想要她命的人,比想要血楼紫少命的人还要多,这样说,你可懂了?”东方钰知道木雪莹只明白了部分,刻意将上官燕与杀手组织血楼头目相比,要知道,血楼曾经还被玉阁下过江湖追杀令。

这样一比较,木雪莹对于自己母亲如今所处的境地,才更加清晰明了,当即点头:“你放心,我不会让她出事的。”

“嗯,这样我便放心了。你们先坐着,我回王府,将人带出来。”

东方钰离开的速度,以及做下的严峻决断,无一不在告诉木雪莹,上官燕的处境很是艰难,必须尽快治疗,只有恢复正常的母亲,才能有保护自己的能力。

王府。

“东方先生,您终于回来了。”

“欢侧妃可起了?”

“还没呢,今天两位侧妃都还在睡着,王爷已经等你多时了。”

都没起?东方钰道:“王爷如今在哪里?”

“王爷正在书房等您。”

问了地方,东方钰便匆匆去了书房。

“子良,你今日怎的回来如此晚?”直到看见东方钰时,塔塔木吉蓝的心才稍稍放下。

“王爷,此事稍后再向您解释,只是方才回府时,听闻两位侧妃都没起床,不知此事……”

塔塔木吉蓝摇头,面色凝重:“她们自你回来后,便一直起的晚,最近这些日子,柔儿还和我分房睡,如今,她们应当是提前计划好的……”

“计划好……陌欢也不在?”东方钰心中清楚,痕玉不管是否恢复记忆,都不可能离开,那么,真正恢复记忆的,只有陌柔,风落钰这个女人了。

“她还在房中睡觉,但是怎么叫也叫不醒,我叫了大夫,说是中了毒,而且不是我们胡合的毒,脉象也很是古怪。”

塔塔木吉蓝说着,开了书房的机关,书架之后,正是陌欢。

东方钰见状,立刻上前把脉。

“我本以为是你带走了她们,但陌欢还在屋内,便证明不是如此了,也不知道柔儿如今去了哪里……”塔塔木吉蓝将心中的想法全盘托出。

东方钰收回了手,面色微微严肃,从袖中取出一个瓶子,拿了一颗药丸让陌欢含在嘴里。

“王爷,还请带子良去柔侧妃的房间一探究竟,或许能找到些许蛛丝马迹。”

“陌欢大概什么时候能醒过来?”若是陌欢醒了,兴许还能问出些什么。

东方钰摇头:“此毒很是古怪,子良也不能解,如今,只有找到柔侧妃,才有可能拿到解药。”

“你是说,这毒是柔儿下的?”塔塔木吉蓝一脸的难以置信,两人可是姐妹,陌柔又是温柔恬静的人,怎么可能会对自己的亲妹妹下毒,还是如此狠的毒?

东方钰点头,在塔塔木吉蓝的震惊之下,将陌柔陌欢的大致身份做了一个解释。

“所以,你的意思,是陌柔她已经恢复了记忆?知道你那个朋友不会放过她,所以给陌欢下毒,拖延你们,自己好离开?”塔塔木吉蓝勉强算接受了东方钰的说辞,话语中却又带着些许怀疑。

“王爷不信?”东方钰看出了塔塔木吉蓝的怀疑。

“我让人封锁了城门,任何可疑之人都必须带到我跟前来,至今,她还没有出城。”

“而且,她若是昨天晚上离开的,那么城门处也会有记录,但是很不巧,昨晚出城的,只有几个壮丁,还是官府登记在册的人,每个都扛着几百斤的东西,我让人去看了那些人,如今都好好的在城外做工,她根本没有机会夹在其中离开。”塔塔木吉蓝将自己得到的消息摆在东方钰面前,让他也不由得开始怀疑,这个人是没有离开。

“如果她没有离开……如今又应该在哪里……”东方钰陷入了沉思。

若是所料不错,落钰定然已经恢复了记忆,只是人没有出城,又应该在哪里才对。

“王爷,可有派人暗中搜查?”

塔塔木吉蓝点头:“自然派人找了,只是这么久,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

他现在无比担心,若是陌柔出了事,他当如何是好,不论毒是不是她下的,他都希望陌柔平安无事。

第五百六十四章 一无所获

早在当初救回陌柔时,他便已经心动,这才会花无数心力物力,极力救治她们,即便东方钰他们要找她的麻烦,他也会极力维护她,可她现在,却是一声不吭就走了,就好像他们之间……只是他的一厢情愿。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陌柔的房间。

“王爷,得罪了。”

对着塔塔木吉蓝作了一揖,东方钰才开始对陌柔的房间开始查看。

然而,落钰不愧是空谷家族最优秀的一批弟子,东方钰这样探查消息仔细的人,也终是一无所获。

“王爷,子良想去找那位朋友商量片刻,尽量取得她的帮助。”

塔塔木吉蓝眼神略显警惕:“子良,别怪我没有提前告诉你,她是我的挚爱,若是你们要对她如何,还得先过我在这一关!”

东方钰愣了片刻,露出一抹温润笑意:“王爷请放心,我那位朋友,其实并没有找柔侧妃麻烦的意思,不过是有些疑问,想要了解,绝无伤害之心。”

塔塔木吉蓝冷哼一声,算是勉强信了他,这才放他离去。

纵然让他离开,却还是暗中派人跟踪于他。

东方钰甩掉尾巴找到木雪莹时,天色已晚。

“她人呢?”在东方钰进门之时,木雪莹便向外望去,却并未看见想看见的人。

东方钰将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了木雪莹,等待着她的下文。

“所以……”木雪莹听完,不由得怒极反笑,“她是觉得我要找她算账,所以提前跑了?跑之前,还不忘给我的痕玉下毒?”

东方钰挑眉,算是默认了。

“给痕玉下了不能解的毒,这是等着我去找她麻烦吧?”木雪莹冷笑着,起身便要往外走。

“你要去哪里?”

“找她麻烦!”痕玉是她失而复返的姐妹,敢对痕玉动手,分明就是嫌命长。

见木雪莹真的动怒了,东方钰不由得喊住她:“她给痕玉下毒还是留了情,并没有伤害她,只是让痕玉睡几日,几日后便可以醒了。”

木雪莹不由得愣住,所以,落钰还是没有那么傻,她还奇怪,为何人要跑,却还要做出激怒她的事情来,原来是东方钰拿来欺骗塔塔木吉蓝的幌子。

这样一来,占理的一方就是他们,即便到时候提出什么要求来,塔塔木吉蓝倒也不会太偏向那边。

“那你给痕玉含了什么东西?”

“就是普通沉睡的药丸。”他对塔塔木吉蓝称,找不到陌柔便拿不到解药,若是这期间痕玉醒过来,他岂不是漏了破绽,徒惹人猜忌。

木雪莹微微点头,也就平静下来:“那么她应当是真心想要离开,但三王爷却说她没有出城,那便只有一个可能了。”

陌柔被人抓了!

东方钰点头,他也是这样想的,但说要怀疑,他有人选,却不能直接告诉塔塔木吉蓝,否则以他的脾气,只怕已经派人或者自己亲自去打草惊蛇了。

“母亲如今在休息,我去熬些助眠的补药,让她今晚可以睡得安稳些。”木雪莹说着便往厨房去。

东方钰却伸手拦住了她:“不用那么麻烦。”

此刻,木雪莹才注意到,他的手上还提着一袋吃食。

“我去瞧瞧她醒来没。”上官燕一直都睡得不安稳,此刻听见两人声音,立刻便开门跑了出来。

“阿良,你又,给我带好吃的了?”

东方钰点头,牵着上官燕走到桌边,将准备的点心打开,竟是酥油饼。

木雪莹不吃这个,因此也从未想过要给上官燕买,此刻见东方钰买了,不由得怀疑:“我母亲会吃这个吗?”

东方钰明白木雪莹的意思,从前的上官燕无论在江湖还是朝廷,地位权力都是贵不可言,吃的应该都是山珍海味才是,这样小摊贩的吃食,受众往往都是小老百姓,木雪莹对于这种爱好很难相信。

上官燕却是喜滋滋拿了吃的,手也不擦,直接吃了起来。

“姐姐很喜欢吃这个饼,每每她偷吃,都会给我也带一些……”东方钰话说出口,却又戛然而止,道,“莹儿,你应该没有吃过吧?要不要尝尝?”

木雪莹笑着摇头:“不了……”

“来嘛,莹儿尝尝。”上官燕说着,将手中的饼掰成两半,塞了一半到木雪莹的嘴里。

“母亲,你喜欢,便都留给你吃,莹儿不和你抢。”木雪莹咬了一口,只觉得味道确实不错。

上官燕笑道:“不,好,好东西,要一起分享。”

东方钰怔忡地看着上官燕,道:“姐姐,你说什么?”

“啊?我说,好东西,我们要一起分享。”上官燕笑着将一块饼塞到东方钰的嘴里,看着他的嘴被饼塞满,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

木雪莹也意识到东方钰方才的异样,此刻紧紧盯着他。

“是,好东西是要一起分享。”东方钰看了一眼木雪莹,笑着把饼吃掉,眼中似有湿润之色。

母亲的记忆似乎有一瞬的恢复!

木雪莹只觉得是意外之喜,原本,她以为母亲唤东方钰那声“阿良”,是她的记忆复苏,可东方钰离开后,询问了母亲,才知道那是东方钰自己提出的,那声姐姐也是东方钰自己提起的。

只是这一次,东方钰分明也很惊讶,那是不是代表,母亲离记忆恢复已经不远了。

上官燕吃饱喝足后,便真的去睡觉了,睡得比往日还要沉些。

“你说,母亲她……是不是可以扛过那个蛊?”木雪莹以为,上官燕体内的蛊,是同她解毒的那只一样,只是,她还是忽略了东方钰说的那句,她体内不止一种毒。

东方钰摇头:“不知道,说不定也是她体内被压制的各种毒素复发,将蛊压了下去,这才有了方才那句记忆中的话。”

东方钰并未危言耸听,他比任何人都希望上官燕是往好的方向发展,但所要考虑的可能,却是更坏的情况。

木雪莹沉默着没有说话,两人收拾了东西,便默不作声乘着夜色离开。

两人将目标,先锁定了皇宫之外的穆勒府,瓜尔佳康裕的府邸。

第五百六十五章 提前苏醒

“若是这里找不到,或许,她已经被送进了皇宫。”这是最坏的情况。

木雪莹点头,与东方钰先了解瓜尔佳康裕的府内地形图,便动身了。

两人兵分两路,木雪莹直接去了内院,而东方钰则在外院探查那些机关牢房一类。

进入内院,木雪莹便直奔书房而去,若是瓜尔佳康裕不在书房,那么她便只剩下另外一个地方可以去。

传闻瓜尔佳康裕同样喜欢美女,为可汗进献美女,不仅仅是为了讨好可汗,更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

当然,这也只是外界传言,谁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就是玉阁,对于瓜尔佳康裕的消息搜集,也都不尽正确,对此,木雪莹给出的评价是,神秘。

瓜尔佳康裕这个人,比之柔然国师,更为神秘。

柔然国师密拿瓦索迪,据推测,极有可能是当年金门逐出家门的弟子的后代,而至于当年被逐出金门的那个人,应当人在北周,亦或者,那个神秘组织暗影,就是由他掌控的。

然而,木雪莹去了书房,居然看见了瓜尔佳康裕,也就避免了她要去卧房的尴尬。

书房内,除了瓜尔佳康裕,还有另外一个带黑色斗笠的人,全身被黑色包裹,身形可以是一个偏瘦的男子,也可以是一个比较高挑的女子,没有突出的性别特征,根本判断不出男女,两人似乎在争执什么

“抓住了就赶紧安排人让我带走。”黑袍人道。

“不,我想送进宫去,可汗对这个女人很感兴趣,现在已经很少有女人可以让他感兴趣了,最近对我也发了几次脾气,我连着送进去几个美女,他都不满意。”瓜尔佳康裕道。

“不,这个女人特殊,必须让我带走,主子找她有事。”

“有事?当初怎么不带她走?现在我要送进宫去你就说不行了。”瓜尔佳康裕有些不满。

“她之前一直都没有恢复记忆,现在恢复正常,那就必须带走,你要送进宫就去找其他女人,而且,不止我们找她,那边的人也一直在找她,就算你送进宫去,那边也会派人将她带走。”

木雪莹侧耳听着,已经可以确定,他们说的就是陌柔,至于具体被关在哪里,还要再仔细听一下。

“行了,你就要把她带走是吧?”瓜尔佳康裕思虑片刻,有了主意。

“这样吧,反正也要打起来,你看这样行不行,我先把人送进宫去,你再伪装北周的人,把那个女人带走。”瓜尔佳康裕道。

不得不说,他提了一个很好的建议,黑袍人分明有些犹豫,开始思考这个计划的可行性。

“好,反正主子已经说了,这场仗一触即发,只是缺一个契机,若是能借此挑起来,相信主子一定很满意。”

两人很快便达成了共识,黑袍人便离开了,临走还不忘让瓜尔佳康裕给一份皇宫地形图带走。

木雪莹隐匿在黑暗中,等着黑袍人离开,这是她第一次见到真正的黑袍人,真正属于那个神秘组织的人。但她如今没有办法跟踪,若是跟踪被发现了,不说救不出陌柔,反而还要打草惊蛇,根本不值当。

而且现下,更要紧的,是要找到陌柔并且将人救出来,若是她去跟踪黑袍人,势必找不到陌柔的关押地点。

若是所料不错,瓜尔佳康裕此刻,应该会去看望陌柔才是。

果然,黑袍人离开不久,瓜尔佳康裕便披了大髦开门从偏门离开。

木雪莹留下一个离开标记,便悄然跟上他的脚步。

瓜尔佳康裕很是警惕,左拐右拐,消失于好几个房子,若不是木雪莹对于这里的机关提前了解过,便真的会跟丢。

终于,在瓜尔佳康裕确认已经没有人跟着之时,这才开始往自己暗中藏人的地方走去,没人会想到,一个收藏古董的阁楼之下,居然会是一座地牢。

木雪莹看着他走进古香阁,便没有再跟去。

这样已经算是确定了陌柔被关押的地方,她便悄悄离开了。

回到穆勒府,东方钰正在外院等着她。

待两人离穆勒府远些了,东方钰才道:“怎么样?出去那么久,应该找到关押位置了吧?”

木雪莹点头:“在古香阁下面,只是再过几天,他们便要将人送进宫去,而且不止如此……”

正当她还要说话,却意识到在外面不安全,便道:“走吧,回去再说。”

然而,当两人回到住处时,见到的却是另外一番景象。

上官燕已经清醒过来,脚下踩着一个人,墙边躺着两个人。

“母亲,你没事吧?”木雪莹见状,立刻快步跑到上官燕身边,左右检查,确定上官燕完好无损,这才稍稍放心。

相比木雪莹,东方钰反倒比较镇静,走到那几个半死不活的男子身边,蹲了下来。

“曲阳王府的?”曲阳王,是对塔塔木吉蓝的尊称。

“东方先生,救、救救我、我们……”被踩在脚下的男子艰难出声。

东方钰挑眉,随即起身,看向木雪莹,两人眼神交汇,都明白了一件事:这里待不下去了。

两人收拾了东西,跟着东方钰,由三个跟踪而来的人安排马车,去了曲阳王府。

“母亲,可有觉得身体不适?”对于上官燕吃了药,却提前苏醒,木雪莹依旧觉得诧异,有了东方钰的提醒,她只觉得母亲这是毒发的迹象,令她不得不担心。

“没事,莹儿不用担心。”上官燕笑的欢畅。

一旁的东方钰笑着为她解惑:“那酥油饼中,其实没有任何药物。”

“那母亲……”

“此事……我要同你道个不是,她本在房中便听见我们说话,为了不让你担心她,我便和她有了约定。”东方钰说着,摸了摸上官燕的头发,动作娴熟顺畅,仿佛已经做过许多次一般。

木雪莹忽略心中的不适,看向上官燕。

上官燕笑道:“莹儿,是不是被我们骗到了?你、你不要生气,阿良告诉我,只要我乖乖待在房间里,保证自己不被人欺负,等着你们回来,他就给我买好吃的。”

第五百六十六章 无憾

见木雪莹没有说话,上官燕有些着急了。

“莹儿,你、你不要生气嘛。”上官燕怯怯地捏着木雪莹的一处裙袂,很是紧张。

见状,木雪莹很是心疼,搂住上官燕:“母亲,莹儿没有生气,你不要担心,只是下次,不要这样了,若是遇到有人真想对你不利,你让莹儿以后怎么办?”

“这次是我不对,下次若再需办事,定留下守着她,不让她一个人。”东方钰道。

好在这次,这些是王府之人,对他们没有恶意,若是换做有心人,定然已经将人迷倒,绑走了。

“莹儿,娘不让你担心,不会被人带走,你、你不要怕,娘、娘会一直陪着你,不会让你一个人的。”

是的,不会一个人。

上官燕抱着木雪莹,眼中划过一抹坚定,那抹眼神,带着从前上官大小姐般的神采,却也不过一瞬,便再次黯淡下来。

“东方先生,到了。”

“我们走吧。”东方钰率先下车,亲自扶着两人下车。

马车是直接驶入府内,因而此刻不过走了几步,便瞧见了塔塔木吉蓝。

“王爷。”

“进来说。”塔塔木吉蓝说着,率先走了进去。

木雪莹看了一眼东方钰,似乎在说:你的知交,似乎生气了。

东方钰无奈耸肩,率先走了进去。

“王爷。”木雪莹扶着上官燕,微微欠身。

“坐吧。”对于上官燕四处张望虽有不满,塔塔木吉蓝却也维持了很好的修养,表现得并不明显。

几人相继落座,关了门窗,这才开始了详谈。

塔塔木吉蓝率先打开了话匣子:“子良,不想向我介绍一下两位?”

东方钰笑着起身:“倒是子良的不是,这位,是子良寻找已久的姐姐,这位,是姐姐的女儿。”

木雪莹含笑:“这倒是说笑了,王爷,自我介绍一下,木雪莹。”

东方钰笑了笑,并未答话。

木雪莹?塔塔木吉蓝对这个名字不可谓不熟悉,陌柔对中原大事很感兴趣,东方钰也不时同他提起。

木国七公主,北周皇后,那个以琴曲名动天下的奇女子,他曾几次想去中原一探究竟,却都以失败告终。

想到此处,塔塔木吉蓝即刻起身,对着木雪莹一拜:“木姑娘到此,是吉蓝有失远迎了,早便仰慕姑娘,期盼能见真人,想不到,竟是在这样的情况下相见。”

木雪莹欠身:“王爷雅致,是雪莹唐突,叨扰了王爷,还望王爷包涵。”

“莹、莹儿,你们在说什么啊?为什么……我、我听不懂……”上官燕道。

“姐姐,莹儿在和王爷商讨大事,阿良带你去吃酥油饼好不好?”此刻,木雪莹来了,东方钰倒也偷得半日闲,此刻便起身要对塔塔木吉蓝告辞。

上官燕在此,对于商量正事确实有所影响,塔塔木吉蓝也看出,她的心智不太正常,此刻点头放他们离开。

两人离开后,塔塔木吉蓝索性不再拐弯抹角,含笑道:“木姑娘,素闻姑娘性情豁达,此刻吉蓝也不打哑谜。纵然对于您,我很是仰慕您的才华,但陌柔,是我的此生挚爱,若姑娘真要为难于她,便休怪吉蓝无情了。”

木雪莹笑容不改:“王爷,我想……或许您是真的误会了。陌柔姑娘,其实帮雪莹解了许多疑惑,此刻,本也只为了陌欢而来,至于陌柔姑娘,她何去何从,都掌握在她自己手中,若是不愿离开,雪莹甚至可以帮她回旋曾经的家族。”

塔塔木吉蓝心中微动,眼中对于木雪莹的话已经信了七分。

“其实,雪莹还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但说无妨。”塔塔木吉蓝重新坐了下来,陷入深思。

“王爷如今的处境……”木雪莹感慨般分析道,“其实并不好。”

“纵然尊兄并未觉得王爷有权势滔天的威胁,却耐不住耳边小人纷纷谏言。而且,据闻,尊兄对陌柔,也是恋恋不忘,陌柔在王府中,若是说得难听些,也不过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妾,入不了宗祠,上不了族谱,并且……她若是这样跟着王爷,只怕一辈子都摆脱不了,她是一个妾的事实。”

“够了!”塔塔木吉蓝打断,脸上却并无怒气,明显因为她的话,产生了动摇。

木雪莹挑了挑眉,对着塔塔木吉蓝微微颔首:“抱歉,雪莹只是身为女子,所以为陌柔姑娘抱不平,若言语有唐突之处,王爷只当小人之见,不必理会。雪莹此刻……便告辞了。”

塔塔木吉蓝没有说话,木雪莹只当默认,自顾自离开了。

她相信,只要东方钰没有看错人,那么塔塔木吉蓝,定然会朝着她希望的方向发展。

而东方钰,眼光一向毒辣。

任何一个皇族,即便是没有能力的人,都想要在皇位之上坐一坐,更别说这曲阳王,乃是一届有封号、有才能的人了。

这样想着,木雪莹心情舒畅地离开了,留下塔塔木吉蓝一脸的沉思。

是了,陌柔如今,不过是他的侧妃,曾经所下的决心是只求一心人,他也求得了一心人,但……女子似乎都格外在乎自己的身份。

他一向崇敬中原文化,而中原人对于妻和妾的看法,完全不同。

妻,是原配,是大家闺秀,是良家女子,是妇德统率,是一家之中最受人尊敬的人。

而妾,说的难听些,就只是低贱的狐媚子,若是普通人家的嫡女嫁为人妾,便是自甘堕落,所以妾室大都是原配的陪嫁丫鬟还有那些风尘女子。但无论是哪一种,无论出身是否低微卑贱,妾这样的身份,都一向被人视作羞于启齿的耻辱。

塔塔木吉蓝有些头疼地坐在椅子上。

“王爷,柔儿爱慕倾心于王爷,与王爷是何身份、是何地位无关,柔儿是何身份也都无关紧要,只要王爷愿真心待柔儿,柔儿也就无憾了。”

两人决定真心在一起时,陌柔曾这样告诉他。

此刻,塔塔木吉蓝脑海中再次浮现出此话。

柔儿,你……当不会怨吉蓝吧?

第五百六十七章 有事隐瞒她

“这是怎么了?你到底跟他说了什么,我觉得他似乎有些不对劲啊。”

用过早饭,塔塔木吉蓝便一如往常去上朝,东方钰索性带着两人在院中四处观赏。

因着瞧着塔塔木吉蓝比昨天,似乎还要心绪不宁,东方钰便低声询问。

木雪莹挑了挑眉,看着上官燕往前小跑,闻着两旁的花草香气,很是欢快,她的心情也不自觉好了起来,看见东方钰的茫然模样,不由得勾了唇角,道:“你不是号称百晓生?你猜猜!”

不等东方钰做出回答,木雪莹也小跑着到上官燕身边,两人嬉笑起来。

“小没良心的!这只是江湖人送的外号,我又不是神仙,哪能什么事情都知道?你真不告诉我?”东方钰说着快步追上两人。

“不说,这可是我与王爷的小秘密,再者,东方先生这样上知天文,下晓地理的人,应当能够猜到才是。”木雪莹笑道。

此刻,三人走着走着,还是来到了痕玉所在的居所。

因着担心被看出自己太过在乎痕玉,木雪莹昨晚并未去看她,此刻,几人才走走停停,找了契机过来。

推开门,木雪莹依旧不紧不慢走了进去,直到门彻底合上,木雪莹便立刻奔到了痕玉的床边。

“原本王爷将人放置于书房,但考虑到书房暗室过于阴暗,不适合她居住,便又将人送了过来,只说她误食了草药,需要睡几日,平日都叫人擦着身体,喂着丹药,倒也还好。”

看着木雪莹为痕玉把脉,眼神颇为心疼,便开口打破了压抑的气氛。

“莹儿,你……怎么了?”上官燕本站在东方钰身边,此刻见木雪莹不对劲,便要上前。

东方钰拉住了上官燕,道:“别去,姐姐听话,我带你去外面玩吧。”

说罢,东方钰不容拒绝,将不愿离开的上官燕拉着离开。

到了院落中,东方钰便放任上官燕四处玩耍。看着眼前无忧无虑的人儿,东方钰甚至想让她一直如此。

但上官燕身上的毒……

东方钰顷刻间便打消了方才的念头,他不能如此,若是上官燕因此而出现了恶化,或是被人抓走,因此出现了什么意外,那他死都不能原谅自己。

一阵凉风拂过,让东方钰立刻收回了心绪,再仔细一看,上官燕竟然已经不在原地。

什么人?

东方钰立刻飞身上了屋顶,往四处望去,两个人影越走越远,其中女子的身影,分明就是上官燕。

不作他想,东方钰立刻追了上去。

几人你追我赶,最后停在了一个不起眼的院子。

“你是谁?将我引来这里究竟有何目的?”看着眼前身着白衣,背对他的男子。

男子微微弯腰,对着上官燕不知说了什么,上官燕便进了屋子,没有半点不悦之色。

“东方先生以为呢?”男子缓缓起身,看向东方钰。

在看清此人的面容时,东方钰不由得大惊。

……

看着床上躺着的痕玉,木雪莹拿了帕子为她擦拭脸庞。

离开两年的痕玉,模样已经变了许多,甚至还黑了些许,但都不影响木雪莹知道,这就是她心心念念要找的痕玉。

“即便你恢复了记忆,事态平复下来前,我也断不会让你回到我身边。”木雪莹轻轻搂着痕玉,低声喃喃。

待在她的身边,真的好危险,像痕玉这样傻的人,她真的舍不得再让痕玉受到伤害。

半个时辰后,木雪莹收拾了心绪,重新打开门,若无其事走出来。

入眼并未看见任何人,心下一阵惊慌。

“东方钰?母亲?”木雪莹试着叫了两声。

没有人应。

木雪莹心中一急,立刻要起身上房顶。

“在呢在呢,大老远就听你嚷嚷,也不知道你急什么。”东方钰的声音随着人出现在转角处。

看见两人的那一刻,木雪莹心中才松了口气。

“去哪里了?怎么这么久才回来?不知道我找不到路吗?真是一点也不贴心!”

“小没良心的,不过是姐姐饿了,这才带她去做了些吃食,明明很贴心好不好?”

东方钰在听见木雪莹最后那句话时,眼神不自主划过木雪莹,飘向了一旁,还是落在了上官燕身上。

“喏,要不要尝尝,刚泡的茶,喝了舒缓心情,倒还不错。”东方钰摇了摇手中的茶盅。

木雪莹挑眉:“胡合竟还有这样一等一的茶叶,我以为,他们都是不喝茶的。”

还未品尝,她已经嗅到浓郁的茶香。

“诶,胡合本来是没有的,不过我嘛……本就习惯于中原生活,这茶,就是备着茶瘾犯了,这不,现下就想喝点。”东方钰说着,已经给三人都斟了茶。

木雪莹轻轻抿了一口,脸上表情很是微妙。

不知为何,她只觉得这茶似乎喝过,想来泡茶的手艺当是差不多的。

“怎么了?不好喝还是……”见木雪莹微愣,东方钰问道,还不自觉尝了一口。

“不会啊。”东方钰觉得这泡茶手艺很不错,与上好的工匠有得一比。

“这茶很不错,却不知是如何个做法?同我在北周时喝过的很是相似。”

东方钰闻言,反倒是笑而不语。

见东方钰不说话,木雪莹看向了上官燕,这一次,上官燕竟是无比的安静。

两人必然有事瞒着她!

“母亲,你们方才……去了哪里啊?”

“在厨房,我们还去了仓库,阿良偷拿东西哦,我看见了。”上官燕把目光投向了东方钰。

东方钰尴尬地咳了一声:“不是,王爷早便说过,我可以随意,这不茶瘾犯了,这才去仓库拿了点东西。”

木雪莹挑眉笑道:“东方钰,王爷心眼倒是大,竟也不怕你将他的仓库搬空。”

东方钰闻言,不由得撇嘴:“瞎说,我不过贪了两罐茶叶,哪里就能将仓库都搬空!”

几人说说闹闹,木雪莹也没再提起此事,算是将这页翻过去了。

“她没再问其他的?”男子道。

“没有,我瞧着,你的事情,让她自己发现,可是一点也不容易。”

第五百六十八章 金门弃徒

男子闻言,浅浅微笑:“不,她来了。”

东方钰愣住,跟随他的目光看向窗外。

话音刚落,一阵风将窗户刮开,连带着门也打开了。

随着一个人影进来,门窗都跟着关上,恢复了以往的寂静。

“你倒是来了,竟还想着联合他们一起诓骗我!”木雪莹坐在男子对面,面色冷静,看不出是否生气。

见状,东方钰微微讶异,随即道:“你们聊,我就先回去了。”

打扰人小两口卿卿我我,他必然是脑子有病。

他可还没忘记,白日里见到南宫轩澈,这人下一句话便是:“同我夫人你侬我侬,我瞧着东方先生倒是开心得很。”

占有欲这么强,还这么爱吃醋的人,他可惹不起,还是走为上策,免得这两人吵架,拿他当了炮仗。

“不用走,我也待不了多长时间,这就跟你离开。”见东方钰离开,木雪莹索性起身,也要跟着一起走。

见状,东方钰立刻飞身离开,也不管身后两人如何,他相信,对于这种事情,周皇能够自己解决。

果然,木雪莹前一秒起身,后一秒,便被男子拉入怀中。

是的,南宫轩澈来胡合了,在中原如此严峻、边境如此危险的时刻,离开了周国。

“放开我!”木雪莹淡声道。

虽无怒色,却能感受到怒意。

“莹儿,对不起,阿澈错了,我知道……”

“你没错,是我错了。”木雪莹冷声说着,伸手挣扎。

“不,莹儿,我知道自己不该来的,但我真的,太想你了……”

“想我?因为想我你就可以离开南宁?想我你就可以把母后还有我姨父姨母留在那里,给我们收拾烂摊子?”

木雪莹猛然挣脱束缚,冷眼看着他。

“阿逸应该早就去北翼军营了吧?现在南宁剩下些什么?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人?还有居心不良、一直想着你从皇位下来的那些人,你把他们就这样留在那里,阿澈,你是怎么想的?”

“现在这么严峻的时候,万一藏在南宁的细作知道你我都不在,开始动手脚,万一这个时候开始打仗,你要怎么办?”

木雪莹摸着自己的额头,迫使自己冷静下来。

最有可能统一中原的君主,是各个江湖朝廷争相抢夺杀戮的对象,南宫轩澈这一次,真的太鲁莽了。

“莹儿,我想你了。”对于木雪莹的种种指责,南宫轩澈索性不解释。

木雪莹原本有一大堆的话要说,但南宫轩澈一句深情的“想她”,让她什么气都发不出来。

沉默良久,木雪莹只能无奈道:“索性这次你过来没有出事,回去之时,必须加倍小心,若是你有不测,让我该怎么面对?”

南宫轩澈闻言,不由得一笑,果然,他的莹儿,还是最关心他。

“若是我出了事,你一定要好好活下来,保护好我们想要保护的人,替我照顾好他们,也替我好好照顾自己……”

“不可能!你如果死了,我一定下来陪你。”说罢,似乎意识到自己的做法过于自私,木雪莹又道:“当然,我会把母亲的毒解了,等到一切都尘埃落定,安排好一切,便来与你在黄泉相见。”

南宫轩澈有些心疼地搂住木雪莹:“莹儿,我想你好好活下来,代替我,可不要忘了,你可是还要做我的眼睛,去看我们的大好河山。”

“瞎说,日后,我们都要好好活着,无论遇到什么困难,受了多重的伤,多艰险的困境,也都一定不能放弃活着。阿澈,我想和你白头偕老,可以吗?”

不知为何,木雪莹心中总是有些隐隐不安,此刻看着南宫轩澈,眼中竟然流露出一丝恐慌。

“好。”南宫轩澈紧紧抱着木雪莹,没有再说其他话,他甚至有些懊悔,自己方才为什么就提到死的问题。

木雪莹好不容易才从鬼门关走过来,他更应该好好陪着她开心才是,怎么就说得好像两人马上要天人永隔一般。

“莹儿。”

木雪莹抬头看向他,眼中似有晶莹。

“我们要个孩子吧。”不知为何,南宫轩澈没头没脑说出这样的话来。

木雪莹愣了愣,不由得笑了,这哪里是他们能决定的,又不是说有就能有的,但为了不扫兴,木雪莹还是笑着点头。

当然,不过很快,她便知道这厮是什么意思了。

这日,东方钰回到王府,哄上官燕睡觉,一个晚上,上官燕醒来四次,而东方钰,则是彻夜未眠。

温存过后,南宫轩澈才开始解释自己过来的目的。

他们二人有约定,乞巧节之前,必然相见,因而若非事出突然,他也不会冒这样大的风险过来。

在南宁出没的细作,一路到了这里,而且那人的身份,极有可能是金门弃徒金北华的儿子,按照年龄与容貌来看,可能性都很大。

据悉,这人与吴国甚至周国皇室也有联系。

当然,南宫轩澈过来,并不仅仅因为这个人,他接到消息,胡合最近有大动作,这让他不得不趁着看望南宫轩逸时,来到胡合。

“原来如此。”木雪莹有一丝落寞,说不出原因。

按理说南宫轩澈没有因为她失去分寸,她应当高兴才是,可是……

突然很是低落。

似是看出木雪莹的不开心,南宫轩澈不由得笑道:“傻莹儿,你当我为何来了这里,不还是为了见你吗?而且,我们的确已经好久没见了,都说小别胜新婚,莹儿,你可让我好生想念。”

木雪莹嗔了一句:“瞎说,只是你来这里,到底是想要做什么?”虽是如此,可她的心情却是好了许多。

南宫轩澈正了神色:“东方先生那里,我已经同他说好,由我进入穆勒府,你们是在这里找到痕玉和彩月了吧?正巧还能帮你们把人救出,一举两得。”

“不行,这样太危险了。你别忘了,你的身份,可不止做一个里应外合的探子这么简单。”木雪莹是一万个不同意,若是东窗事发,南宫轩澈在胡合,还不知道能不能回去。

第五百六十九章 无法同行了

“我曾化名秋水寒,拜入穆勒府,作为客卿存在,因而他们对我,虽然瞒着我一些事情,却不会限制我的行动。”南宫轩澈从来不会做没有准备的事情,此刻不过淡淡勾唇。

木雪莹还是觉得不妥:“但我如今过来闹事,若是被他们知晓,定然对你起了警惕,而且,瓜尔佳康裕那里,还有一个暗影组织的神秘人物,武功不在你我之下。”

南宫轩澈愣了愣,道:“今日之事你不必担心,我自有方法解决,你将你过来发生的事情,都细细同我讲一下。我们追的那个人,或许是你口中关于暗影的人。”

木雪莹其实也猜到几分,此刻将所有的来龙去脉都一一讲述,南宫轩澈的脸色也逐渐凝重起来。

然而听罢,南宫轩澈的面色恢复如常,道:“莹儿,你先回去吧,这件事情,我去了穆勒府会留心些。”

木雪莹对于暗影这个来无影去无踪的组织,抱有十分的警惕,但对方似乎一直也不敢和他们正面交锋,这令她也百思不得其解。

木雪莹本来还想说什么,但看着南宫轩澈一脸从容淡定的模样,也莫名的心安下来。

“好。”

木雪莹离开后,南宫轩澈也没了睡意。

那个组织,联系了东吴与空谷家族,江湖和朝廷,都被牵扯进来,甚至北夷,也都逃不过去。木雪莹必须带着岳母大人去治疗,只有岳母大人恢复,空谷家族的站位,才会在他们这边。

而战争,从方才木雪莹告诉他的信息来看,对手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引发这场混战,当然,他也乐意奉陪,该做的准备都有,只是……他在这里的时间,或许还要长一些了。

本来还想陪着木雪莹去一次西晋,但目前看来,是不可能了。

王府。

连续几日,木雪莹和东方钰都默不作声,似乎很是悠闲。一开始,塔塔木吉蓝还是耐着性子,想着他们应该在后面会出手,便没有询问,只是自己在追查陌柔的消息。

但是此刻,他急得焦头烂额,这三个人都还是无动于衷,不由得有些恼火。

“子良。”看着三人嬉闹,塔塔木吉蓝终于对着东方钰招手了。

木雪莹低头轻笑:“看来是沉不住气了。”

东方钰没有说话,径直走向塔塔木吉蓝。

“王爷。”

“子良,你们……可有柔儿的消息?”塔塔木吉蓝不知如何开口。

“王爷权势滔天,这样都查探不到,我们又如何有能力。”东方钰浅笑,笑意不明。

“子良,你莫要如此,与我生了隔阂。”塔塔木吉蓝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

“你们那天晚上出去,应当有收获才是,只是这些日子,你们一直都没有作为,我不得不急了些。”

说着,塔塔木吉蓝看向木雪莹所在的方向。

“你的那位朋友……若是有何要求,能够帮的,我一定允诺,只是柔儿她……”耽误不起。

塔塔木吉蓝算是屈服了,他这些日子,花费了许多人力心力,也派人日日监视着穆勒府,可仍然一无所获。

看这三人丝毫不担心,他本该是生气,但东方钰这个人他了解,若不是真的胸有成竹,他必然不会这般镇定自若,悠闲自在。

东方钰看了一眼塔塔木吉蓝,又将目光投向木雪莹:“王爷,消息,有,只是如何营救,我们还需等待时日,另外,我那位朋友,对于王爷,确有所求。”

剩下的话,东方钰没有说完,但意思却是很明显,这件事情,他也无能为力,塔塔木吉蓝若真要救人,必须去找木雪莹。

塔塔木吉蓝叹了口气,木雪莹作为北周皇后,明明应该病重,此刻确完好无损出现在胡合,甚至还带着一个不是她母后的人唤作母亲,而且这个母亲痴傻。

联想到柔然正在大肆搜索两个人物,其中有一个人的描述:心智如孩童,武功却高强,相貌容易迷惑人。

他甚至不愿再往深处想,这些是不是可以联系的,而木雪莹来到这里,是带着什么目的,甚至东方钰两年前突然来到这里,说想要在胡合长住一段时间,是否早就目的不纯,他都不愿意再去想。

因为越想,便越觉得毛骨悚然。

木雪莹余光看见塔塔木吉蓝的担忧深思,笑容不由得加深了。

他这是知道了吧,倒也不错,柔然,终将交给他,才会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她与南宫轩澈的天下大计中,虽然将北夷牵扯进来,却并没有想要把中原与北夷统一。

两者的生活习惯差别太大,而且北夷人偏于狂野,难以驯服,且大都身材魁梧,无论男女老少,都能送上战场。

即便是将北夷纳入版图之中,其一版图太大难于管理,其二,规矩只会束缚他们,且中原人被他们仇视已久,两者隔阂已深入骨髓,根本无法和平相处,强行合并,只会爆发更大的战役。

而北夷,虽然他们放弃了占领,却还是要选一个自己可以掌控的人来掌管才是。

显然,她看中了塔塔木吉蓝。

至于南宫轩澈,昨日见面,他对自己住在曲阳王府的事情只字未提,分明也是赞同的。

到底如今坐在皇位上的,虽然不是昏庸之人,却容易被人利用,且如今已经被那边捷足先登,他们也就不得不放弃这个人了。

战争一向如此残忍,朝廷之间,也一向残酷,不讲人情。

见塔塔木吉蓝看向自己,木雪莹回之一笑。

笑容让塔塔木吉蓝如临大敌,勉强笑了笑,立刻便转身离开了。

“看样子,王爷似乎被吓得不轻呢,若是你朋友被吓出病来,岂不是我的过错?”虽这样说,木雪莹的脸上,却没有任何的担忧之色。

东方钰浅笑着坐到木雪莹对面,道:“王爷的心智不差,但经历的事情到底太少,这样,还不适合做汗王,历练一下也好。”

木雪莹道:“那边如今怎么样?”

“他已经住进去了,与那个人还没有碰面,不过他们的计划都已经开始一步步实施了。”

第五百七十章 取信(一)

木雪莹微微勾唇:“很好,把人救出来,我的痕玉……也就可以回来了。”

东方钰笑了笑,没有说话。

痕玉已经醒过来了,或许是之前陌柔给她吃了没有阻塞经脉的东西,导致淤血不散,而这次醒过来,痕玉已经有了些许模糊不清的记忆。

昨日,东方钰便给她吃了清醒的解药。

“痕玉,痕玉?”木雪莹在床边坐着,紧紧盯着她,生怕错过一丝一毫的表情。

“你……”痕玉揉了揉额。

“先别说话,是要喝水吗?”木雪莹说着,立刻起身倒了一杯水。

痕玉微微点头,看向木雪莹的眼神却是从涣散,逐渐凝聚起来。

待放下杯子,木雪莹便道:“痕玉,哦不,陌欢,我知道,你的记忆没有恢复,不过也不要紧,你就当和我做朋友,重新认识一下。哦对了,你也不用担心我会带你走,只要你想留在这里,我是不会带你走的,还有,日后你想回中原,也不用担心任何事情。我知道,你们觉得中原有许多仇家,但其实不是的,我会好好保……”

木雪莹说话略显急促,便是东方钰,也是第一次见到她这样紧张。

“不用了。”痕玉淡淡拒绝。

木雪莹不由得一愣。

“小姐。”

突如其来的一声“小姐”,让在场两个人都不约而同震惊,将目光看向了她。

愣住了片刻,紧接着便是欣喜若狂:“痕玉,你……都想起来了?”

痕玉微微摇头,道:“只是有些模糊的记忆,那些记忆告诉我,你是我最亲最信赖的小姐,所以,我愿意跟你回中原。”

看着痕玉熟悉的脸庞,木雪莹有些情不自禁的鼻酸,一把抱住了她。

“对不起,痕玉,如果不是我,你不会受这么多苦,还在外飘零了这么久……”

东方钰告诉过她,塔塔木吉蓝救治两人时,两人几乎了无生气,那样艰难的时候,只要一想到痕玉是为了她才会变成那样,一想到若不是刚好遇到了塔塔木吉蓝,痕玉便真的从这世间离开了,她的心里便无比的难受。

“小姐,我很好,而且,我还见到你了,真的很开心。”

木雪莹微微哽咽,没有说话。

“小姐,这么久不见,你怎么变得这样爱哭了?”痕玉像个大人一般,但眼中也早就噙满泪水。

“我心心念念的痕玉回来了,我只是……忍不住…”

她的心,其实早在很久很久以前,就已经被某个人捂热了,变得情绪化,变得……不再那样冰冷。

……

虽然痕玉已经醒过来,但碍于陌柔还没回来,在那之后,东方钰又让她继续昏睡过去,一如既往地睡着。

穆勒府。

南宫轩澈,也是秋水寒,此刻在庭院之中摆弄花草。

“水寒,在这里住的可还习惯?”

“有大人的厚爱,如何不好?”秋水寒笑着,将手中一抹草放入钵中,磨了起来。

“你这是在做什么?”瓜尔佳康裕有些看不明白,这都只是普通的草,又能起什么作用呢?

秋水寒似笑非笑看着他,将手中的药汁倒入另外一个碗里,递给瓜尔佳康裕。

“大人可愿意尝试?”

瓜尔佳康裕看着面前绿油油的汁水,立刻摇头,但还是拍了拍手,出现一个影卫。

“喝了它。”

“一口便可。”

影卫犹豫了一瞬,还是喝了下去。

就在两人都等待着效果时,秋水寒拿回了那个碗,同时对着一旁的小厮道:“拿一碗清水。”

很快,清水取来了。

秋水寒道:“大人请看。”

说罢,他将清水还有那汁水倒在了一起。

说来倒也奇怪,明明是一碗绿色汁水,看着便像有毒的东西,融合在一起后,却一点一点消散,最后变成了清澈的水,好似方才的汁液从未出现过一般。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绕是瓜尔佳康裕这样见多识广的人,也不由得觉得奇怪,这些花草,明明都是最普通不过的东西。

秋水寒道:“大人别急,劳烦另外找一个去喝下去。”他看向方才那个男子,他依旧没有丝毫不适。

瓜尔佳康裕对着另外一个人招手,因着前一个人没有事,后一个不由得有些瑟瑟发抖,此刻看向他那杯清水,心中就分外不安,但还是压下心中的慌张,将那碗清水一饮二净。

然而喝下去后,等待了一刻钟后,人也依然没事。

“水寒,你这是……”瓜尔佳康裕有些不解,但在他眼中,秋水寒从来不做无用之事。

“听闻大人的府上,有许多姬妾,都是美貌如花。”秋水寒继续低着头捣药。

瓜尔佳康裕点了点头,心中觉得奇怪,刚要说话,眼光却瞥见刚刚喝了药的人。此刻,先喝药的人如同无事人一般,但后喝药的脸色已经有些发红,甚至全身也有些发抖。

瓜尔佳康裕刚要问他怎么了,却猛然想到秋水寒那句话,微微思索片刻,便差人将男的带去了一个地方。

“大人不跟去看看吗?”秋水寒眼中邪恶戏谑之意十足。

索性两人的形象都是伪善鼠辈,如此相处倒才正常,也算是臭味相投。

瓜尔佳康裕不用去都能想到会发生什么事情,不由得坐到他身边:“水寒,我本心中还奇怪,你怎么就被毒仙前辈逐出师门了,到底你是他最得意的关门弟子,如今看来,可是你想的东西越来越不好了,定是如此惹恼了他老人家吧?”

秋水寒勾唇,语气不无轻蔑之意:“那个老东西,我钻研的东西,分明有助于毒术,他却不仅不支持,还要极力阻止,我是烦透了他才出来的,也不用他逐我,我的毒术不比他差,迟早有一天,我会将他狠狠压一头。”

瓜尔佳康裕闻言,眼中划过一抹精光,随即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无事,你这么优秀,早就该出来自立门户了,在他的光芒下,你永远都只是个药童,想出头永远都是遥遥无期,出来自立也好,放心,有我护着你,看谁敢对你不利!”

第五百七十一章 取信(二)

秋水寒眼中怒火中烧,看向瓜尔佳康裕:“放心,我住在你这里,也不是什么都不做,如果有什么忙需要我,你就尽管开口。”

说罢,秋水寒将手中钵盂递给瓜尔佳康裕:“这个,算是这几日的见面礼。”

瓜尔佳康裕愣了愣,伸手接住了。

“大人。”

“都说了你我之间不必客气,叫我康裕便可。”

“康裕,”秋水寒笑着靠近瓜尔佳康裕的耳边,“这草的药性,可不是只有我知道,但它却出现在你的庭院里面。这是为什么?”

看着瓜尔佳康裕的脸色变了,秋水寒拍了拍他的肩膀,随即转身,大摇大摆往之前喝药发作的那个人离开的方向走了过去。

“我去看热闹了,康裕若是想,不若一起。”

瓜尔佳康裕没有回答他,看着手中的钵盂,愣了片刻,立刻便转身离开。

这样的时刻,秋水寒已经把话说的这样明白,若是他再不懂,再不去查探,就真的是不知死活了。

要与这样的人过招,取得他的信任,南宫轩澈必须将自己刻画成一个与他一样的人,而秋水寒这个角色,本就伪善,临来时,他已经被逐出师门,并且在江湖上,这个名字鲜少为人所知,至于那年在安国陪同南宫轩逸参加双诞辰的事情,他已经利用玉阁的力量极力抹去自己的痕迹。

当然,以防万一,他临来这里之前,还有一次去北翼军营的痕迹,所以,他是被赶出来的。即便是去查,也查不出什么,最多的便是,裕王当初只是因为他是毒仙的徒弟,所以对他恭敬相待,如今被逐出师门,两人也明显志趣不投,自是没多大关联。

秋水寒此刻循着声音到了地方,屋内的惨叫声不绝如缕。屋外守着的人已经不仅仅是脸红心跳了,几乎想将头埋进地缝里,但此刻却不得不硬着头皮听下去。

见秋水寒来了,便有人立刻殷勤问道:“公子,可是需要进去?”

秋水寒笑着摇头:“进去倒不想,要是自己瘾犯了,康裕如今,只怕还舍不得他的姬妾了。给我拿张椅子吧。”

“是。”先说话的人立刻消失不见,晚一步的人只有认命的站在那里。

秋水寒听着里面淫秽之声,依旧是面带微笑,丝毫没有被影响,若是观察他的眼睛,便会知晓,眼中没有丝毫怜悯,皆是残忍。

一连几日,秋水寒都在做着看似无趣却又暗藏杀机的事情,总会在不知不觉中,让人中毒,而他,则会兴致勃勃继续研究,对于中毒之人,不闻不问,解药也都是想起了便做,想不起便任由他自生自灭。

“水寒,之前,院里那些草有催情之效,却不知是不是男女都适用?”

秋水寒微微思索:“你找个女的试试,我当初只看中了男的,毕竟,左右不过一个女人,想要制服她,就算用个迷药也都是可以的。”

瓜尔佳康裕点头,立刻便转身离开。

王府。

塔塔木吉蓝已经彻底没了耐心,就算知道木雪莹他们不着急,代表着陌柔暂时没有生命危险,可落在那个人手里,说不定……连清白已是被玷污了。

木雪莹三人正吃着饭,塔塔木吉蓝却突然敲门。

木雪莹悉心安抚上官燕,这才起身跟他走了出去。

“不知王爷找我何事?”

“你的条件是什么?”

“王爷以为会是什么?”木雪莹仍旧不疾不徐。

“不要跟我绕圈子,你们中原人,城府都是如此深,当真令我大开眼界。只是,你若是想让我做内应,帮你夺这胡合,那么是绝对不可能的,除了这个条件,其他我都可以答应你。”

塔塔木吉蓝此刻,对于曾经中原人的温文儒雅、中原服饰的典雅华贵,几乎都没了任何好感,还有东方钰,如此欺骗于他,利用他的真心,说不定当他真心相对时,东方钰已经在心中嘲笑他的天真了吧?

木雪莹闻言,好似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王爷,您是说笑了,我何曾想过要吞并胡合?”

“没有吗?”塔塔木吉蓝愣了一下,却仍是不相信。

“中原与北夷文化差异太大,而且彼此都是互相排斥厌恶,王爷是觉得我们嫌自己仗打不够,所以北夷人民也爆发起义反抗吗?”

木雪莹含笑看着塔塔木吉蓝,意味深长。

塔塔木吉蓝却在一瞬间明白了她的含义:这是要让他推翻自己的兄长,成为他们的傀儡,听从他们的话。

“王爷,我们谈一笔交易吧,这笔买卖,双方共赢,谁也稳赚不赔。”木雪莹笑道。

塔塔木吉蓝此刻已经没有选择,当即带木雪莹去了书房,双方商议事项。

不过,就算想要掌控他,让他做傀儡,也要看看他们有没有这个本事!

带着这样的想法,塔塔木吉蓝与木雪莹争锋相对起来,但很快,他便发现,木雪莹所提的要求,都是双方共赢,真的没有命令的意味,而他……

也不需要做傀儡,这个胡合,就是为他所掌控,木雪莹他们可以在他需要的时候帮他一把,却在帮了之后立刻离开,不会做其他干预。

中原与北夷,就是共存。

“木姑娘,你……真的能够代表周皇本人吗?”

如果木雪莹有这个权力,那这次合作,真的是他赚了。

木雪莹浅浅一笑:“王爷请放心,雪莹可以代表他。”

塔塔木吉蓝点头,想到中原对女子的轻视,但随即又想到木雪莹的本人传奇,又觉得她有这个权力,是理所当然,根本没有任何值得怀疑的地方。

两人达成一致后,木雪莹便主动提起塔塔木吉蓝一直迫切想要知道的消息。

“营救陌柔之事,我们已经有了比较详细的计划,她被关押的地方,我们也已经知晓。”

“那我要怎么做?什么时候可以将她救出来?”塔塔木吉蓝立刻问道,眼中焦急毫不掩饰。

“她目前没有危险,也没有受到任何伤害。所以,王爷您不必太担心。”木雪莹笑道。

第五百七十二章 突然有城府(一)

还没等塔塔木吉蓝彻底放下心来,木雪莹的后一句话,让他的心再次悬了起来。

“因为瓜尔佳康裕,打算将陌柔送进皇宫,献给你大哥。”

塔塔木吉蓝仍是难以置信:“那我大哥他……知道这件事吗?”

思忖片刻,木雪莹微微摇头,“应当不知道,瓜尔佳康裕告诉你大哥的时候,也会将送进宫的时间一并禀告,目前我的人还没有收到他要将人送进宫的消息。”

塔塔木吉蓝稍稍放心,看得出来,他对于弑兄篡位之事,仍旧心有郁结。

木雪莹虽看出来了,却没打算劝说,她倒是还有一记强药,相信不会让她失望。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

“是我。”东方钰的声音响起。

两人稍稍放下戒备。

东方钰进来,在木雪莹耳畔低声说了几句,又对着王爷拱手一拜,随即退了出去。

木雪莹在听见消息后,不由自主正色起来。

“发生什么事了?”

木雪莹犹豫片刻,道:“王爷,他们打算在今晚将陌柔已经另外一名女子一起送进宫去,不过你不要激动,仔细听我说。”

木雪莹将具体计划对塔塔木吉蓝详细托出。

最重要的一环,就是塔塔木吉蓝这里,若是为情失了分寸,便会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王爷,他们大约会在亥时将人送进宫去,您戌时必须入宫,此刻还有三个时辰可以准备,其他所有的一切,我们都会准备好。”

有些事情再如何提醒也都无用,索性待它自然发展。

说句冷血的话,陌柔对于木雪莹的意义并不大,到底她的身上有蛊,不能问的还是不能问,若是这次她因为塔塔木吉蓝自己的失误,导致了陌柔的死亡,其实也不错,也算报了她的仇。

这样,塔塔木吉蓝便会彻底恨上塔塔木吉德还有瓜尔佳康裕了。

看着木雪莹渐行渐远的背影,塔塔木吉蓝陷入愁苦之境。

“水寒,我今晚要进宫,你可要同去?”

秋水寒摇头:“即便要出现在大汗视野,此刻也不是最好的时机,但我可以与你同去,只是,我在马车上等你。”

不等瓜尔佳康裕说话,又道:“康裕,你可不要忘了,曲阳王府,还有一个神秘人,那人……不好对付。”

“这……与你进宫又有何联系?”

“我那日引诱她出来,本对她下了药,但过去这么久,也不见她有异样,若是你,又如何想?而且,三王爷他……方才已经进宫了。”

“进宫?这么晚了,他进宫能干什么?”

想到自己马上要送进去的人,瓜尔佳康裕暗道一声不妙。

“总之……你一定要小心。”秋水寒说着,从怀中拿出一个瓶子。

“这是什么?”

“这是我自己研制出来的解毒丹,若是你有事,立刻服下。”秋水寒的作法,让瓜尔佳康裕不得不正视起来。

秋水寒认为,三王爷会带着那个通晓医术的女人,在皇宫里大展拳脚,而他……对于三王爷为什么突然进宫,却是心知肚明。

三王爷一定是怀疑陌柔被抓进宫去了,亦或者,他已经发现自己抓了人,发现了自己的计划,所以在宫里等着自己。

无论是哪一种,都是来者不善。

接过秋水寒的瓶子,瓜尔佳康裕点了点头:“水寒,多谢你。”

瓜尔佳康裕见到可汗之时,塔塔木吉蓝也在场,两人正在相谈晏晏。

见到这个场景,瓜尔佳康裕有些摸不着头脑,两人不应该如此才是。

明明他努力这么久,让两人产生这样大的隔阂,如今又有陌柔的事情隔在两人中间,虽说一女侍二夫在胡合是屡见不鲜,但那也是在前一任丈夫离世之后,而如今,三王爷还尚在人世,换做谁也不会接受才是。

更何况,三王爷一向崇尚中原文化,对于这一女不侍二夫的规矩,肯定也是有自己认知的,怎么可能还能平心静气坐在这里。

当中必然有鬼。

“康裕兄弟来了?快来坐。”塔塔木吉蓝笑的很是热情,不带丝毫做作。

瓜尔佳康裕不动声色看了一眼塔塔木吉德,后者也是笑着点头,心中更是奇怪,却还是没有说话,在塔塔木吉蓝对面坐了下来。

“王兄,吉蓝想要给康裕兄弟道个歉,借用王兄的宴席,不知王兄可能应允?”

塔塔木吉德大手一挥,笑道:“去吧,哪里还能不同意的?”

塔塔木吉蓝点头,走到瓜尔佳康裕面前,宫人立刻端了酒水来。

“康裕兄弟,平日里,因着你我考虑事情的方向不同,也产生了诸多矛盾,在这里呢,吉蓝想借花献佛,向你赔一句不是,喝了这酒呢,就当从前的恩怨一笔勾销,不知道康裕兄弟觉得如何?”塔塔木吉蓝笑道,一点也不像是被迫,反倒多了几分真诚。

瓜尔佳康裕紧紧盯着塔塔木吉蓝,想要看出一丝破绽,但眼前的人,突然如同戴了面具一般,没有丝毫破裂。

“康裕,还愣着干嘛?”塔塔木吉德笑道。

说着,他还从王座上走了下来,看着两人,道:“你们两个,都是我的左膀右臂,从前你们彼此立场总是对立,做什么事情也都是争锋相对,让我也很为难,现在你们化干戈为玉帛,皆大欢喜。”

塔塔木吉德已经把话说得这样清楚,瓜尔佳康裕再不喝,就真的说不过去了。

“王爷,其实康裕对王爷,也没有任何其他的意思,既然王爷都如此,康裕便恭敬不如从命了。”瓜尔佳康裕笑着接过塔塔木吉蓝手中的酒碗。

塔塔木吉蓝眼中划过一抹笑意,以瓜尔佳康裕的视角正好能够看见,那分明不是普通爽朗的笑意,而是城府!

塔塔木吉蓝什么时候居然变得这么有心机!

看着手中端着的酒水,瓜尔佳康裕有些难以下咽。

“康裕兄弟,你怎么了?是不是对我不满意,你要是不满意,我……我还可以亲自上门赔罪,或者要其它怎么做,都可以……”

“没有没有,没有不满意……”

第五百七十三章 突然有城府(二)

瓜尔佳康裕一向很会看眼色,此刻他已经瞧见,塔塔木吉德已经有些不悦,他若是再迟迟不喝,必然会引得可汗大发雷霆。

不再多想,瓜尔佳康裕索性一饮而尽,喝完仍旧面带笑容。

“好!希望我王弟,还有康裕,你们二人和睦相处,我们胡合,日后也能越来越强大!”塔塔木吉德豪气一笑。

塔塔木吉蓝心中有些许的愧疚,但也不过刹那而逝,如今更要紧的,是救出陌柔。

喝下酒水后,瓜尔佳康裕便一直觉得有些怪异,却始终说不出是哪里不对劲。

塔塔木吉蓝也突然不知道是哪根筋不对,突然就如此话多,便是一向阿谀奉承的他也都不得不甘拜下风。

几次想要告罪离席,但塔塔木吉蓝与塔塔木吉德说得很是开心,倒是让他几次都没能开口,好不容易有开口的机会,塔塔木吉蓝便将对着他提问,让他不得不分散精力应付。

几次插嘴下来,他只觉得很是疲惫。

瓜尔佳康裕始终只是谄媚之人,与具有真才实学的人自是如何也比不了的。

眼看着时间一点一滴过去,但塔塔木吉蓝却始终没有要离去的意思。

塔塔木吉德虽然不讨厌谈国家大事,但连续谈论几个时辰,还是在他应当休息享乐之时,即便是他,也不由得有些烦了。

见状,瓜尔佳康裕知道时机到了,立刻上前一步:“三王爷,康裕以为……”

“啊?康裕可是有别的想法?快快说出来,我们一同探讨。”塔塔木吉蓝笑道。

“三王爷,虽然您讲的都是真理,但此刻已经是深夜,大汗白日里忙于政事,已经很是劳累,所以……”瓜尔佳康裕说着,看向塔塔木吉德,一脸的为他着想。

塔塔木吉蓝见状,又看了一下自家王兄的神色,见果真疲惫不堪,不由得懊悔:“都是吉蓝的不是,一时兴起,竟然说了这样多,耽误了王兄休息,都怪吉蓝,王兄你罚我吧。”

“好了,吉蓝你也是为了我们胡合着想,不妨事,不过现在确实不早了,你呢,也好好回去休息,明早可还要进宫,到时候,我们再继续今天的讨论。”塔塔木吉德拍了拍塔塔木吉蓝的肩膀,笑道。

塔塔木吉蓝认真地点了点头,恭敬地告退。

“唉,吉蓝到底还是懂事了,你们两个,以后可不能再闹不合,让旁人看笑话。”塔塔木吉德说着,便转身往后宫去。

瓜尔佳康裕本来脸色不太好,此刻听了他的话,立刻露出笑容:“是,大汗您放心,以往康裕也不是真想同王爷作对,不过是觉得王爷不应当过于推崇维护中原的一切,甚至不惜贬低咱们胡合,来抬高中原人的身份,这些不对,康裕才会出声反驳。”

塔塔木吉德的脸色有一瞬间的低沉:“他还小,这些事情,他现在能够意识到,也还为时不晚。”

意识到?

瓜尔佳康裕立刻意识到,方才他不在的时候,三王爷必定已经来向大汗告罪了。

可恶!没想到居然让他占了先机。

“对了,你说又发现两个美女,还有一个惊喜,肯定会让我满意,是不是?”塔塔木吉德还惦记着那两个美女。

瓜尔佳康裕立即点头:“大汗您放心,康裕这次找的人,您肯定赞不绝口。”

“好,我倒要看看是怎么个貌美如花,让你这么有信心,能获得我的欢心。”塔塔木吉德说着,已经向后宫走去。

“您见到了,自是不会觉得康裕夸大了。”瓜尔佳康裕说着,笑容已经堆满脸上,但自己的不舒服却越来越强烈。

一股不祥之感涌上心头。

见塔塔木吉德在自顾自走着,瓜尔佳康裕故意装着摔了一跤。

“康裕,你怎么样?”

“大汗,康裕没事,只是脚有些疼,您先过去,康裕慢慢走过来。”

“好,让人宣个太医,好好看看。”

瓜尔佳康裕立刻点头:“是,多谢大汗关心,康裕不要紧的。”

塔塔木吉德急着见美女,倒也不再说什么,稍稍点头便迈步离开。

等塔塔木吉德带着一行人离开后,瓜尔佳康裕才拿出秋水寒给的丹药吞了。

“大人,需要宣太医吗?”

“不用,过去吧。”瓜尔佳康裕说罢,如同没事人一般,追了上去。

……

塔塔木吉蓝在离开皇宫的那一刻,便急着要赶回府去。

“王爷,慢慢走回去,一切都在按计划进行。”东方钰含笑道。

塔塔木吉蓝闻言,心中稍安,但对于东方钰脸色却不是很好。

知晓塔塔木吉蓝是恼他欺骗利用自己,东方钰心中微微苦涩,却仍是没有说话。一个人的信任崩塌之后,不会再轻易相信对方,而靠着彼此利用维系关系,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可他……却解释不了。

两人回到府中,陌柔确实如同东方钰所言,在屋中等候他。

“王爷。”看着塔塔木吉蓝,陌柔只是在不远不近的地方,对着他淡淡行礼,显得很是疏远。

塔塔木吉蓝立刻便认为,一定要木雪莹对她说了什么,刚想质问她是何居心,一踏进房门,却瞧见陌欢有气无力靠在木雪莹肩上,上官燕正端着水,小心翼翼喂陌欢喝下。

木雪莹只淡淡扫了他一眼,却并不想搭理他。

塔塔木吉蓝想说的话一时间卡在喉咙,竟是说不出口。

“柔侧妃,你可还好?”随后进门的东方钰看了一眼陌柔。

“多谢东方先生关心,一切无恙。”陌柔不咸不淡,仍是疏远意味十足。

东方钰怪异地看了一眼,却还是选择去了上官燕身边。

塔塔木吉蓝看向陌柔,道:“柔儿,你这是怎么了?”

“落钰无事,多谢王爷厚爱,只是落钰,消受不起。”陌柔的自称,已经代表了她的立场。

塔塔木吉蓝有一瞬的怔神。

是啊,她离开自己,本就是为了逃开,如今不逃了,却还是要离开自己了。

可是……

他们两年的感情,彼此的情投意合,难道都是骗人的吗?她明明早就恢复记忆,却一直不离开,难道不是也对他放不下吗?

第五百七十四章 欲擒故纵

这样想着,塔塔木吉蓝仍是咽不下这口气,不顾陌柔反对,直接拽住她的手腕,一路往外走。

“王爷,你这是做什么?快放开我。”

“我们谈谈,我不信,你就真的对我一点感情都没有,说离开便要离开,如此狠心!”塔塔木吉蓝说着,便拉着她,往卧房方向走。

“放开我!你要带我去哪里?”

塔塔木吉蓝没有回答,陌柔犹豫片刻,直接伸手对塔塔木吉蓝用了药。

不一会,他便全身不能动弹。

“王爷,有什么事情就在这里说吧。”陌柔淡淡看着他。

说罢,陌柔挥袖替塔塔木吉蓝解毒。

“柔儿,你……当真如此狠心?”

“昔日王爷恩情,落钰日后定当报答,若是王爷有所需,落钰也会极力满足。”陌柔目光看向他处。

“报答?那我要你留在我身边,我只想要你。”塔塔木吉蓝道。

“此事……恕难从命。”陌柔语气软了下来。

“柔儿,你告诉我,说实话,难道……你对我……当真只有报恩?”塔塔木吉蓝紧紧握住陌柔的手。

“是。”

“不,我不信,你若是对我无意,何必记忆已经恢复,却仍旧留在我身边?”

陌柔抿了抿唇,心逐渐坚定下来,将手缓缓从塔塔木吉蓝手中抽出:“不过是报恩,若是王爷有所误会,落钰在此道歉,只是……落钰从未爱过王爷,而且,我叫落钰,风落钰,还请王爷记住,莫要再叫错了。”

“……”塔塔木吉蓝如同失了力气一般。

究竟这是为什么?

他想不通。

“柔侧妃,其实你不必急着回去,该处理的事情,木姑娘会处理,在下奉劝侧妃一句,珍惜眼前人,不要等到失去,再来后悔。”

东方钰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到了两人不远处,静静看着两人。

“多谢东方先生,落钰会的。”陌柔缓缓行了一礼。

东方钰微微颔首,没再说话,等待着上官燕出来,两人并肩而行,缓缓离开。

陌柔眼神微动,便要转身离开。

“柔儿。”

陌柔脚步微滞,随后被一有力怀抱拥入怀中。

“王爷,我叫落钰。”

“柔儿,你是喜欢我的,对吗?我知道,你不用骗我,我知道,你是不是有难言之隐?木姑娘已经说了,同意你和我在一起,没有任何事情可以阻拦我们。你如果对我不满,你说,我一定改。”

眼瞧着塔塔木吉蓝如此服软,陌柔心有不忍,但……

“王爷,阻拦我们的,即便我不需要回中原去,但,你的王兄,还有穆勒府那位,都已经盯上了我,留在这里,我会死,甚至会生不如死。王爷,对不起,我喜欢你,但我的生存法则告诉我,我还不想死。”

陌柔眼中带着淡淡的忧愁。

当初,她选择离开王府,便是为了躲避这些人,如今……被木雪莹找到,她必然要跟随着离开。

“而且,王爷,你……不过曾经有过我这样一个侧妃,日后定然能有更为门当户对的女子,成为你的王妃,所以王爷,请您放我走吧。”

塔塔木吉蓝咬了咬牙,经过艰难的思想斗争,上前抱住陌柔,在她的耳边轻声低语了几句。

“王爷,你……当真吗?”陌柔眼中皆是难以置信。

“一切都已经说好,所以柔儿,你留在这里,我一定尽快,让你不用这么担惊受怕,让胡合成为你最坚实的依靠。”

塔塔木吉蓝本对自己的王兄,还有一丝愧疚,甚至对于自己开始工于心计,虚与委蛇面不改色,感到无比厌恶。此刻,在看见自己心爱之人离开,岁是为了活命,却也在另一方面,说明他这个丈夫并不合格,连自己心爱的女人也保护不了。

今日,若不是那些人,只怕陌柔真的便回不来了。

“柔儿,你相信我好吗?当然,你若有事情需要先回中原处理,我不会阻拦,等事情都尘埃落定,你再回来或许更为安全。”担心陌柔不同意,塔塔木吉蓝带着些许急促。

陌柔眼中似有晶莹:“王爷,谢谢你。”

“你是同意了?”塔塔木吉蓝道,见陌柔点头默认,不由得心中欢喜,立刻抱住了她。

被塔塔木吉蓝抱在怀里,陌柔眼中晶莹在看见对面不远处树下站着的人时,缓缓消散。

王爷啊王爷,你到底……还是上了套。

树下站着木雪莹与痕玉。

木雪莹就那样看着两人的一举一动,眼底是一片冰冷。

在两人相拥后,见陌柔看了过来,木雪莹不由得对她露出微笑,随后带着痕玉转身离开。

“居然真的照做了。”痕玉自言自语,却分明是惊讶。

木雪莹眼中寒冷一片:“她惜命,而且,有一个可以让她安全逃离狼窝的方法,甚至容身之所也准备好了,这么好的买卖,如何不同意?”

痕玉仔细想了想,也的确是,而且这两年的相处,她便是再心大,也知道陌柔对王爷的心是真的,否则,她便不会留在此地这样久了,只是……

“虽然好买卖,但我以为……她那么喜欢王爷,应当舍不得一直利用监视他。”

“痕玉,这话,你用在谁身上都可以,却偏偏不能用在她身上。”“为何?”

“狼窝里最优秀的人,往往也最惜命。”

见痕玉不明白,木雪莹索性再将事情说得清楚些。

“其实即便离开这里,她也根本无处可去,而且,你们二人,是以姐妹之称一同两年,她明明恢复了记忆,却仍对你万般宠爱,如同亲妹妹一般。”

“东方钰已经到这里这么久,他与我交好,以落钰这样的人,不可能不知道我们的关系,但她却一直没有离开。从不想离开,却在最近我来的时候准备好了离开。”

“另外,若是真心想走,她离开之际,那样不起眼的晚上,她有大把的时间离开,但她……”

并没有。或许,她只是在欲擒故纵。

一时间,痕玉竟找不出话反驳,因为事实已经摆在眼前。

谁说不是呢?

第五百七十五章 上官燕失控

明明一直都有大把的时间离开这个地方,避开木雪莹的到来,而且以陌柔的能力,想要躲过那些士兵的追查,分明是轻而易举,可她却偏偏一直留在这里,甚至离开当天,也并未真正出城。

一切的一切,都表明陌柔是算计好的。

或许,她一开始便知道是这种结果。

“我还以为,她对我当有几分姐妹情。”到底两人相处两年,痕玉对她是有感情的。

“自然有,她若真有害你之心,我断不会给她生路。”木雪莹做事,除了在乎的人,其他人的死活,与她根本无关。

只是陌柔当初害得他们几人差点丧命,后来也口出疑点,故意引诱她去对暗影和空谷家族进行查探,只凭这两点,她便不会留陌柔活在世上。

但陌柔如今牵扯到胡合权贵,并且,从东方钰口中听闻,痕玉闯的所有祸事,不论大小,陌柔都会像一个真正的姐姐一般包庇教导,而且几次躲过暗影之人的算计。

“那我还真要谢谢她了。”痕玉说道。眼中笑意不明。

不等木雪莹出言询问,痕玉又道:“小姐,这一次,我们什么时候离开?”

木雪莹眼神微动:“你……先留在这里。”

“为何?是……觉得我武功不好,会拖后腿吗?”

“不是!”木雪莹叹了口气,“痕玉,你可知道,你离开的这两年,整个中原都发生了变化,那里现在就如同一个漩涡,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发,我怕你……会被有心人利用,而且那里太危险。”

“我想过两年接你回去,好吗?”

虽然胡合也是危机重重,但相比中原随时让人降低警惕,这里已经很安全了,有陌柔在,断不会让痕玉出事。

痕玉低着头,分明有些不愿,但她如今的武功如何,根本不用再说,即便回去,也只会让木雪莹他们分心。

“答应我,在这里的日子,好好习武,时机成熟,我一定带你回去。”

痕玉点点头。

木雪莹笑着道:“你还不知道,如今,你是江易的妻子,回去时,我一定要告诉他,至于你们二人的私事,以后你们想清楚了再来处理不迟。”

“妻子?”痕玉觉得奇怪,虽然她的记忆还未完全恢复,但她对于自己嫁给江易的事情却是一点点触动都没有。

见她奇怪,木雪莹便将她失踪之后发生的事情一一道来。

听见江易的奇怪处,后来甚至主动提出要娶自己为妻,彼此作伴时,心中不由得一紧。

“他……真的……”

木雪莹笑而不语,两人其实很合适,但或许两人都是心大,自以为没有爱上彼此,等到失去时才知道自己是真的喜欢彼此,后悔不迭。

“小姐,我与他……不过是朋友……”痕玉咬了咬唇。

“但你们相处很开心,对吗?偶尔发现他和别的女人聊的那么开心,心中也会不舒服;你们分开的时候,你也会有些许的失落,对吗?”

痕玉瞳孔微缩,双眼看着地面:“其实……只是很多事情,我们的看法都一样,我也只是觉得和他聊天,很舒服……”

木雪莹不由得笑了,却还是没有告诉她江易母亲离世的消息。

……

东方钰带着上官燕回到房间,上官燕便闹着要听他讲故事。

东方钰推辞不过,细细思索,还是讲了一个故事: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姑娘,她温柔、善良、美丽大方、心怀天下却又足智多谋、出身不凡,周围所有的人甚至她的父母,都认为她是一个百年难得一见的奇才。”

“因为她什么东西都一学都会,看书也从来都是过目不忘。因此,来她们家提亲的人都络绎不绝,那几年,他们家的门槛都被踏破了好几条。”

东方钰笑道。

上官燕闻言,原本躺在床上睡觉,立刻做了起来:“那阿良,在你眼里她那么好那么好,你是不是喜欢她啊?”

东方钰微微一愣,笑了笑:“她不只是在我眼里那么好,在当时,她是天下所有男人梦寐以求的女子,便是能一睹芳容,也都死而无憾。”

“那你是不是喜欢她?”上官燕却紧抓着这一个问题不放。

看着眼前傻傻的人,东方钰心疼地摸了摸她的头发,道:“自然是喜欢的,那么好的人,谁能不喜欢?”

上官燕愣了愣,却突然叫道:“不,她不值得人喜欢。”

东方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一时没有听进她的话。

上官燕猛然推开东方钰,眼中皆是痛楚,“不,不值得,那样一个女人,根本不值得任何人记住,也不值得任何人喜欢!”

说罢,上官燕便不断往后退,直至退到角落,无法继续退,便蜷缩着身体。

此刻,东方钰才意识到不对劲,仔细一看上官燕,眼中是无比的恐慌。

“姐姐,你没事吧?”东方钰立刻便想要上前。

上官燕却立刻往后退:“不,不不,求求你,求求你,不要碰我,不要碰我,我就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看着眼前的人从恐惧的眼神逐渐狠厉起来,一个可怕的想法在脑海里油然而生。

上官燕立刻起身,不等东方钰阻拦,便要出手打向他。

“姐姐,我是阿良,咳咳……”东方钰虽立刻往后躲开,却仍旧被伤到些许。

“不,你们都是魔鬼,都是魔鬼,我要杀了你们,杀了你们!”

“姐姐,你说过,只要有你在,阿良便永远不会饿肚子,你说,有好吃的,好玩的,就一定要学会分享,不论那东西实际上是否珍贵,只要在你心里是最好的,就一定要分享。姐姐,这些……你都忘了吗?”

东方钰眼中满满的受伤,对于上官燕的攻击,没有丝毫闪躲。

上官燕出手狠厉,不亚于一个杀手,却在听见他的话时,脑海中不自觉浮现出了这句熟悉的话,手上的攻击也偏移了方向。

虽然只是偏了一点点,却不会让致命伤害落在东方钰身上。

东方钰往后退了几步,吐出一口鲜血。

“阿良?阿良,你没事吧?我不会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

第五百七十六章 会为你报仇

上官燕眼中带着无比的担心,犹豫着往东方钰处走了两步,却还是不住地往后退去。

“不,不,阿良,离我远点,不要过来,我已经……”

“不,姐姐,你是最好的。”说着温柔的话,东方钰忍着内心的痛苦,一步步靠近上官燕。

“不!我要离开这里!我要离开这里!阿良你不要过来了!”

上官燕说着,便往外跃去,不过才跨出两步,便昏了过去。

东方钰伸手抱住了她。

就在他发觉上官燕不对劲时,便暗中放出迷药,再说些话分散她的注意力。

即便上官燕是武林高手,但对他没有丝毫戒心,又一度陷入崩溃的边缘,自是察觉不到这空气的不寻常。

将上官燕放在床上,东方钰点了她的昏睡穴。

“这些年,你到底……吃了多少苦?”东方钰轻轻握住上官燕的手,却只觉得痛彻心扉。

你好好睡,阿良,会为你报仇。

缓缓靠近上官燕,在她的额头落下一吻,随即毫不犹豫松开她的手,替她盖好被子,又在周围撒了毒粉。

木雪莹正在与痕玉谈论往事,不知觉间看见了东方钰一改往日的嬉笑或是温润,面色冰冷,站在门口。

只瞬间,木雪莹立刻起身:“痕玉你先休息吧。”

“好,小姐你快去吧。”痕玉也看出事情严重性,没再多言。

木雪莹跟出来,东方钰便转身往回走,路上一言不发。

木雪莹也没有开口询问。

到了上官燕的房间,东方钰关上了门。

木雪莹立刻往床边走了过去,路上的毒粉没有丝毫在意。

“她发作了?”

东方钰找了凳子坐下,语气冰冷没有起伏:“我用了药,又点了她的昏睡穴。”

木雪莹触碰上官燕额头的手有一瞬间的僵硬。

若无其事坐在东方钰对面,道:“你想问什么?”

“她这些年……到底……怎么过来的?”纵然心已经沉入万丈深渊,但真正谈论到这件事,东方钰的双唇还是忍不住颤动。

木雪莹沉默片刻,道:“你不是猜到了吗?”

一句话,打破东方钰所有不切实际的幻想。

“一个女人,被囚禁在牢狱,周围都是男人,或许她不会受到那些人……但她痴痴傻傻,密拿瓦索迪那种人,母亲她……如何能够赢得过他。”说出此话,木雪莹的双手已经忍不住发颤。

在此之前,每一个人问她,木雪莹都一直试图告诉他们,她的母亲,很干净,尽管受到许多苦难,但她的母亲,一直都没有受到任何侵犯,没有那些不堪的过往,因为她不想让那些人用异样的眼光看她的母亲。

她也不想让母亲明明已经承受了这么多,还要再经历这样的苦难,若是日后一辈子生活在这些流言蜚语中,倒不如死了一了百了。

可每次母亲发作,都会有意无意透露出,自己不是一个干净的人。

每每听到这样的话,木雪莹都会心疼得难以呼吸。

东方钰的手紧紧抓着椅子,神色冰冷,甚至带着些许凶狠。

“东方钰,我知道,你想为她讨回公道,只是,这件事……还请你一定要保密,母亲她……”

“我知道,你不必多言,我对她的在乎,丝毫不亚于你。”

上官燕,已经承受不住任何的打击。

“另外,燕儿体内的毒与蛊,彼此争斗越来越严重,已经快要压制不住,必须尽快带她回去。”

“这件事……或许柳白那里……”

瞒不过。

木雪莹看了一眼上官燕:“我知道了。”

第二日,两人如同尘埃一般,仿佛从未出现在南逡一般。

“木姑娘呢?”塔塔木吉蓝手中捏着木雪莹留在他床边的信,一路找了过来。

“王爷,她们有急事,已经连夜离开。”东方钰淡声道。

“这么快……”塔塔木吉蓝在看见东方钰的时候,本脸色不太好,但想到木雪莹留下的信中提到:

“王爷,你当感谢东方钰。毕竟,他是真的将你当朋友,若非如此,柔侧妃,我没那么容易放过。”

东方钰对于塔塔木吉蓝的脸色已经见怪不怪了,此刻也不甚在意,便要转身离开。

“子良。”

“王爷何事?”

“一起过来用饭吧。”

“是。”东方钰眸光微动,随即转身离开。

……

穆勒府,秋水寒站在墙角,盯着墙边的草看了许久。

他知道,木雪莹已经带着上官燕离开了。虽然没有细说,但他却明白,这不是什么好的征兆

昨日,瓜尔佳康裕从皇宫回府之际,脸色便不太好,一坐上马车,颇有灰头土脑之意。

“康裕,你这是怎么了?”秋水寒问道。

“别提了。我今日进宫,本来是给大汗送两个角色美女,但偏偏大汗去看的时候,有个女人被掉包了,而且两人突然发起狂来,找到人就直接扑上去,毫无廉耻之心。”

“我瞧那症状与府中那日的情况很是相似,当时便有疑问,宣了太医来检查,居然还真是那种草。”

“却不应担心,各处的草已经被换掉了。”秋水寒道。

瓜尔佳康裕点头:“是,若不是提前换了,只怕这次我有理也说不清,而且,若不是服了你给的药丸,只怕这次真的万劫不复。水寒,真是多谢你了。”

秋水寒笑道:“到底是朋友,互帮互助是应该的,而且,若不是你,我又如何能有容身之所?”

“总之,你放心,将你引荐给大汗之事,就包在我身上。”瓜尔佳康裕适时提起此事,引得秋水寒很是感激。

“对了,三王爷可是将那个神秘女人带上了?”

瓜尔佳康裕摇头,“只看见他一个人,那个女人,偷偷掉包了我要进献的美人。”

秋水寒沉思道,挑眉一笑:“还真是奇怪,居然错过这么好的机会。”

瓜尔佳康裕虽然也觉得奇怪,却并没有将具体的事情全盘托出。

……

正当秋水寒看的起劲时,身后一个声音打断了他:“不知道有什么好看的,公子不妨将乐趣同老朽也说上一说。”

第五百七十七章 神秘老人(一)

秋水寒转身,只瞧见一个驼背苍老的老人站在身后,一身白色披风,从头到脚将人脸遮住,看不出是什么模样,只能从棱角依稀辨别出,应该是一个老爷爷。

虽然带着笑容,但脸上手上都已经瘦的只剩下了皮,很是可怖,始终给人一种阴森森的感觉,在寂静的后院,显得尤为可怕。

秋水寒见了也不过是随意笑了笑,伸手在自己面前的草丛撒入一些药粉。

“感兴趣就来瞧一瞧好了。”秋水寒起身退开几步,露出一抹冷酷的笑容。

慢慢的,那片草地化为灰烬,露出原本的模样。

秋水寒随意踢了颗脚边的石子,那块空地立刻深陷下去。

老人苍老的嘴角扯出一抹笑容,跟着往下面看去。

“有趣,这倒是有趣,公子是怎么发现这里有异样的?”

秋水寒并未往里看去,只是转身往回走。

老人看了一眼下陷的地方,转身跟在秋水寒旁边,而那块地方却神奇的合上,上面化成灰的草,也都重新长了出来,一如当初秋水寒看见的样子。

老人不动声色跟在秋水寒身边,阴冷笑容,透露着隐隐的杀意。

秋水寒默不作声走出了府门,老人本欲开口,却还是忍了下来。

多走了几步,秋水寒却仍是没有说话,终是沉不住气了:“公子,这么着急……是想去哪里啊?”

老人的一只手已经缓缓举了起来。

“这么着急,可不像一个老人家该有的脾气。”秋水寒冷笑一声,丝毫不惧自己下一秒便会丧命。

老人没有放下手,但到底是没有动手,跟着秋水寒走到一处,停下。

“这地方,从外面就可以发现。”

老人抬头一看,居然正好是方才站的外墙。

“不知有何破绽?老朽却没看出来。”老人笑着,声音颇有些瘆人。

“你看这里。”秋水寒用手拨开一处,那里寸草不生,却堆积着许多蚂蚁,只是被花草树木掩盖,平日里不轻易被人发现。

“公子对这穆勒府,倒是上心。”

“康裕于我如兄弟,上些心自是应该的。不过……这件事,却只是我无意中发现的。”

秋水寒说着,重新站起身来。

“医毒之术,需要的便是自幼的天赋、努力,但这些都远远不够,最重要的是鼻子。”秋水寒得意一笑。

“蚂蚁有一种味道,本不明显,不会让我们注意,但这么多,自是能够发现的。”

“呵呵呵……原来是这样,看来公子师从毒仙柳白,还真是名不虚传啊。”老人笑意不明,帽子将大半个脸遮住,根本看不清表情。

“老先生,凡事说话,都应该留一线,日后相见,才会不尴尬。”秋水寒话中威胁之意很明显,分明是方才被毒仙一词激怒了。

“诶……小伙子不要动怒,老朽方才是开玩笑,回去吧,好好聊聊,至于这里,我着人再处理就行。”

秋水寒冷哼一声,转身离开。

老东西,我也没有要帮你处理的意思。

老人随手一挥,便有人出来将这里的事情处理了。

回去后,秋水寒并未再四处游荡,而是找了瓜尔佳康裕,两人有说有笑。

老人处理完所有的事情,便出现在了两人面前。

“你……”瓜尔佳康裕欲言又止,似乎对于他的出现感到十分惊讶和不满,见老人看向秋水寒,不由得也跟着望向他,心中有些猜测。

“康裕,有客人来了这么久,也不记得叫老朽,现在你们两人谈笑风生,倒是有趣。”

秋水寒眼神也有些不自然,道:“康裕,你们聊,我先走了。”

说罢,也不管两人神色,自顾自离开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秋水寒离开后,瓜尔佳康裕看向白袍老人,很是不满。

“别这么看着我,好像我欠你什么一样。”老人走到秋水寒方才的位置坐下,神色有一瞬间的变化,但立刻恢复如常,并未被察觉。

“最开始你过来的时候,就说好不随便出现,如果被人发现,你让他们怎么想我?”瓜尔佳康裕没好气的喝了口水,指责道。

老人冷笑道:“这怕什么?我会被人发现?你以为我是你那些喽啰,随便送个人都会被半路上让人掉包,而且还一点异常都没察觉到?”

瓜尔佳康裕的脸瞬间涨成猪肝色,恼羞成怒,一拍桌子便站了起来:“你到底想怎么样?这里对你的态度你不是不知道,要是被人发现,什么后果你自己看着办!”

“别这么动怒,来,先坐下。”

老人不紧不慢道。

“是什么后果,我自然心里有数,当初说的是不能随便出来,不过刚刚,若是不出现,后院的秘密,可就全都被发现了,到时候,可就不知道是谁更惨了。”

老人依旧漫不经心。

瓜尔佳康裕本刚刚坐下,却在听见的瞬间立刻起身,不等人阻拦,立刻往后院走去。

老人也不说话,垂着头,慢悠悠地走过去。

“老东西,到底是什么情况?”

到了后院,瓜尔佳康裕发现有人的痕迹,不由得转身看向老人。

“这要看你带了什么人回来了。”

“水寒?”

“一口一个水寒,一口一个康裕,你们两个,交情不深,不过这叫法……啧啧,可真是深情。”

“别卖关子,他也不可能做出对我们不利的事情来。”因为之前秋水寒三番两次帮他,瓜尔佳康裕打心底不相信,自己可以帮助他,而他却要对自己不利。

“别急啊,我可没说,他会对我们不利。”老人“咯咯”地笑了几声,声音尖细,让人不自觉浑身颤抖。

瓜尔佳康裕被这人的突然改口有些不耐烦,立刻拽住他的衣服:“老东西,你再敢卖关子,别怪我没提醒你,我可没什么耐心。当初那件事,如果不是你们要人,我会不加强防御?要不是你们的人打不过,丢了夫人又折兵,又怎么可能变成这个样子?”

一提到那件事,瓜尔佳康裕心里也是恼火,明明两兄弟的大战一触即发,却被不知道哪里来的神秘人,直接力挽狂澜。

第五百七十八章 神秘老人(二)

一阵阴风吹过,瓜尔佳康裕只觉得手上刺痛,不得不放开拽住老人的手。

再一看,自己的手已经满手血痕。

“呵呵呵……康裕,都说了,年轻人,不要这么急躁,你倒好,这性子,再有下一次……这只手,可是就归我了啊。”

老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他的背后,声音仿佛来自地狱,带着无尽的深寒。

瓜尔佳康裕不自觉颤抖了一下,立刻转身看向老人,心中生起一丝恐惧。

他怎么就忘了,眼前这个人,可是一直都被当成怪物来养的。

他跟谁发脾气不好,居然跟这个人发脾气,是真的不想活了。

不过顷刻,瓜尔佳康裕便重新弱了语气:“对不起,不会有下次了。”

“嗯……这才是乖孩子,不过……希望康裕你要记住啊,不然……这手可就真的没了……”老子轻轻拍了拍瓜尔佳康裕流血的那只手。

甚至咔嚓一声都没听见,但瓜尔佳康裕却已经动不了那只手,一阵剧痛传来,他知道,自己惹怒了这个人,他的手,目前断了。

没敢发火,瓜尔佳康裕忍着疼痛,乖乖跟在老人身边,等着他交代事情的始末。

老人也没再卖关子,将事情大致说了。

“水寒是可信之人,可以利用。”瓜尔佳康裕道。

“哦?为何?别说你们交情深,那种交情,呵呵呵……真是讽刺!”老人讥诮道,不留余力地讽刺。

瓜尔佳康裕此刻只有忍着怒火,耐着性子道:“他心术不正,而且颇为自负,正是因为这些,他才被毒仙赶了出来。”

“那个老毒物,赶他出来就因为他心术不正?呵呵呵……自己都不是什么好人,倒好意思来自诩名门正派了。”老人再一次出声嘲讽,笑声让瓜尔佳康裕不由自主的颤栗。

“康裕以为,毒仙虽然喜欢毒物,但自幼跟在医圣身边,内心的观念没有改变,而秋水寒这个人,正是喜欢研究他眼中的邪魔外道,不务正业,且秋水寒这个人,欺软怕硬、奸淫掳掠,无恶不作,他无法忍受,这才将人赶了出来。”

“呵呵呵……”

老人空荡阴森的笑声再一次响起,几乎要将人的耳膜刺破。

“行了。你继续吧。”

“是,其实这些,康裕以为只是我收留他的最基本的原因。最关键的一点,是他贪生怕死。”瓜尔佳康裕阴险一笑。

老人仔细看了瓜尔佳康裕,那是一双浑浊苍老如同枯树皮一般的眼睛,在凝视一双带着谄媚讨好、贪生怕死的眼睛。

不过片刻,老人道:“再考验一下,如果可以……就让人为我们所用好了。”

“是。”瓜尔佳康裕立刻低头称是。

老人便慢悠悠飘荡着离开了,他似乎并未用脚走路,此刻,瓜尔佳康裕才舒了口气。

老人幽幽停下,瓜尔佳康裕不由得绷直了身体,紧紧盯着老人,等待他下一步指令。

“这孩子,可还是比你要聪明。”

老人幽幽说了这样一句话,再次飘走。

瓜尔佳康裕愣了愣,却不太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总之,他是要利用秋水寒,而秋水寒,同样可以帮助他,挽救在可汗眼中的形象,所以,他何乐而不为呢?

秋水寒是怕死,如果不是的话,他方才不会在淡定回府后,就立刻来找自己,而且离开时的目光,分明带着一些胆怯。

而他比秋水寒,却是处处都要好的多。

瓜尔佳康裕这样想着,手上刺骨的疼痛突然传来,他才意识到自己的手臂已经脱臼了,不由得加快脚步,去了秋水寒的房间。

果然,当秋水寒发现这是他为了保护自己才受的伤时,立刻感激涕零起来,何种好话都说尽了,并且将自己珍藏的好药拿出来,给瓜尔佳康裕用上。

两人互相虚与委蛇,表达感激,瓜尔佳康裕离开之际,两人都已经达到了自己的目标,心中眼中都是愉悦。

秋水寒站在门口,目送瓜尔佳康裕不见了身影,才转身回到房间,又走出去给自己泡了一壶茶。

“老先生,既然来了,怎么不现身?”秋水寒笑道,分明早已料到。

不一会儿,秋水寒的对面便神不知鬼不觉坐了一个人,正是之前的老人。

“不知道老先生这次特地来,是有何事要找水寒?”秋水寒给两人倒了杯茶。

老人倒是没有之前的怒气,此刻笑声也没有之前在瓜尔佳康裕面前那般阴森带着回音,却仍旧有些可怖。

“公子做了什么事情,逼的老朽不得不过来,反倒来问我何事,当真是有趣了。”虽是这样说着,老人还是喝了秋水寒敬过来的茶,算是不对他做什么惩罚。

“这不是担心老先生对水寒有警惕杀人之心,奈何水寒人微言轻,自认请不来老先生,不得不出此下策,在这里,亲自泡茶一壶,给老先生赔罪。”秋水寒此刻表现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皆是君子风范,但表达的意思却是贪生怕死。

老人再次阴森森笑了起来:“呵呵呵……”

“我瞧着公子的模样,倒不像是贪生怕死之人。”

不过一瞬间,一阵阴风袭来,秋水寒没有躲闪,只是面色严肃,双腿有些许颤抖,却还是强撑着没有跪下:“老先生,若晚辈有何不敬之处,得罪了您老人家,还请恕罪。”

老人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心中算是有了个数,随后将杀意收敛起来。

此刻,秋水寒的腿还是止不住颤抖。

老人颇为大发慈悲:“坐下吧,到底老朽才是客,别让人看见,以为老朽对你做了什么事情。”

秋水寒面色微微发白,此刻连忙勉露出笑容,只是颇有些勉强:“自是不会,老先生请放心。”

老人点头,道:“行了,老朽来这里,不是为了之前的事情,只是你在凳子上给老朽下了药,特地来取个解药便是。”

“老先生,方才水寒将解药溶入茶盏之中,因而此刻,老先生的毒已经解掉。”秋水寒立刻起身,强撑着拜了一拜。

第五百七十九章 漩涡

老人心中一动,白袍下的眼睛微微露出来,看了秋水寒一眼。

不过片刻,整个房间之中,便只剩下秋水寒一人,仿佛这个白袍老人,从未出现过。

此刻,秋水寒才腿脚一软,瘫坐在了椅子上。

虽是如此,他的脑海之中,却仍旧浮现出方才看见的那张面容。

那张脸虽然抬起来只是一刹那,可他却是记住了。

那张脸,是老人的脸,却并不完全相似。那张脸,太过于枯槁,没有任何的血色可言,甚至,比那枯树皮,更要令人恐怖。

他的眼睛,深深凹陷下去,眼眶空洞,若是光线太暗,根本发现不了那眼眶之中,还有眼睛的存在。

他的出现消失,都如同一阵风。

在后院之时,若非他本就为了等他前来故意设的套,只怕是真的会命丧于此。

那个人的身法十分诡异,似乎从来不需要脚,毫不夸张地死说,那个人的武功,绝对在他之上。

秋水寒仔细把这个人失去的轮廓和神态在脑海中补上。

一个形象,在他的脑海中逐渐浮现出来。

并且,这个人,居然神奇的与他脑海中的另一个人又片刻的重合。

是他!

不!或许也不是他,但……这样的年纪,这样本该死去的年纪,也许真的能够活下来呢。

秋水寒闭着眼睛,假装自己是还心有余悸,但内心却早已震惊不已。

暗影,这到底是个什么组织,居然如此卧虎藏龙,甚至……原本他们一直以为该死去的人,还一直都活在世上。

这是一个谜,也是一个深不见底的漩涡,似要将所有人都吞没。

……

安国,罗城。

此刻,安皇正传位于安溪,而自己作为太上皇,目前暂住皇宫,辅佐安溪两年。

虽说辅佐,但也不过是居住于皇宫,若安溪遇见棘手之事,方便询问罢了。

当觉得她真的可以独揽大权时,太上皇便可以如同老太上皇一般,退隐山林,两人同住。

安国的皇位继承人,不需要有多少攻城虐地的才能,他们要的,只是一个可以仁爱,可以把安国子民保护得好,可以让安国发展得更好的储君。

每一个安国皇帝,都不是滥用权力之人,因而即便退居太上皇,他们也都心甘情愿。

“公主今日真的很美呢。”看着镜中的安溪,杉杉毫不吝啬地夸赞。

安溪此刻正在被人打扮,今日,她便会成为乱世中第一个女皇。

似乎这样久了,今天终于能够做到自己所想要的,成为真正的一代女皇。

可她……看着镜中一向清秀大气的自己,在这些人的巧手打扮下,似乎多了几分娇媚,为什么……她会不高兴呢?

似是看出安溪不太开心,杉杉屏退了旁人。

“公主,是不是小姐不在,所以……”

杉杉跟在安溪身边许久,自是知道木雪莹在她心里的地位。

莹儿?

安溪想要摇头,可却也无法摇头。

“或许是吧。”安溪不欲多言。

她对于女皇之位,本就没有什么感触,她最开始,便只是想要拥有一个能力,可以与木雪莹匹敌并且可以强大到可以保护她的能力,能够让木雪莹可以有一处安身之所,另外……便是求一个答案。

初心不可违,因为木雪莹于她而言,不止是友,更还有恩。

只是潜移默化里,她受了父皇的慈悲教导,不想让安国卷入这即将到来的乱世之中,也不想让安国,毁在她的手里。

若是安国归入北周,她根本再无颜面两位太上皇。

今日成为女皇,虽是计划,却也是安国踏入深渊的第一步。

安溪对于自己为什么不开心,心中明了,只是这原因,杉杉不会懂,她若是知道,只怕会认为自己是个白眼狼也不一定。

当初虽是木雪莹同她说了,会有解决问题的防具,她也相信,只是过了这般久,木雪莹自己的事情还那般多,又如何分出心来处理她这里的事情。

“公主,吉时已到。”

“知道了。”

安溪深吸一口气,缓缓迈出了公主府。

这一天,她成为了女皇,只是……她并不开心。

看着父皇慈祥的面容,满怀信心将安国的未来交在她手中。

那一瞬间,她几乎有了要落荒而逃的想法。

这个金冠一戴,她这条不归路,便再也回不去了。

不论是对列祖列宗,还是对于……

她心里所珍藏的挚爱,那个带着温暖笑容的男子。

“我此生已经有了携手一生的挚爱,抱歉。”

“成为女皇?那样很好,这样,对于阿澈将来的谋划,有事半功倍的效果。”

“天下好男儿很多,日后你成为女皇,想要什么样的男子都会出现。我相信,你一定可以找到最喜欢的那一个。”

“……”

“溪儿?溪儿?你怎么了?”安皇停下束发的手,问道。

安溪回了神,目光落在祭台之上,眼中逐渐湿润,眼前的事物模糊起来,

强行凝聚了眼神,安溪微微摇头:“无事,只是并未想到,这一刻,来得这样快,儿臣……或许还未准备好呢。”

安皇愣了愣,浅笑道:“其实父皇当年……也是这样,但你爷爷他,没有停下。只是,父皇不是他,……”

“父皇没什么顾忌,所以……溪儿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安皇将原本要戴上的皇冠取下来,重新站在安溪的面前。

“溪儿,你可以后悔。”这一刻,安皇认真的神色告诉安溪,他没有开玩笑。

安溪垂下眸子,环看四周。

祭台下许许多多的人,无论平民百姓,还是为官之人,都紧紧凝望着上面,此刻,因为这一突如其来的举动,下面的人虽然觉得奇怪,却很少有人交头接耳。

安皇,还有所有的百姓,他们都在告诉她,即便是后悔了,他们也尊重她的选择。

终是收回了目光,安溪看向安皇,面带微笑:“父皇,我准备好了,仪式继续吧。”

安皇有些许惊讶:“你真的想清楚了吗?其实即便这次后悔,下一次想通,也同样可以举行。”

第五百八十章 女皇安溪(一)

成为安国的皇帝,不是为了权力,而是为了百姓,这是承担。

安皇这样说,在场之人,不会觉得他是出于自私不想让位,只会表示理解。即便是男子,即便是安皇,当年也曾犹豫过,而安溪作为女子,所要承受的,更是常人不能承受之重担。

“儿臣想清楚了,父皇不必担心。”

安溪说罢,转身面向百姓,字字铿锵有力,深入人心:“我安溪,一定会让我们安国上下治理有方安居乐业,不辜负大家对我的期望。”

见安溪如此,安皇露出一抹微笑,并未再多言什么,为安溪亲自带上皇冠。

这一日,安溪很疲惫,她只觉得从未这样疲倦,坐在皇位之上,她的心却无比寂寥。

几番宴席后,安溪摆手,示意自己已经酒醉,先行离开,宴席继续。

离开后,安溪的神智清醒过来。

“陛下,如今这是要去哪里?”杉杉道。

安溪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往前走,杉杉本就觉得安溪情绪不对劲,此刻觉得更不对劲,却又找不到询问之处,只得保持缄默。

不知不觉中,安溪停在了皇后宫中。

因着安溪的特别要求,后宫这些原本属于安皇的妃嫔,几乎全都没有搬离,只准了部分人离宫。

“你在外面守着。”安溪撂下话,独自走了进去。

“是。”

她来这里,是为了来要一个答案。

安溪是皇后所出,乃是正宫嫡女,且皇后母家虽然衰落,却是名门之后,有文武百官在,且安皇仁慈,断然不会废后,其他妃嫔也都对皇后尊敬。

她出身尊贵,父母皆健在,本该是一个备受宠爱的嫡公主,却偏偏沦落到连宫女太监都可以欺负侮辱的地步。

她不甘,为什么,一个母亲,可以做到那样狠心,不仅不保护自己,反而还唆使别人来对自己用刑,这样的母亲,究竟是为什么?

这次来,她只是为了一个答案。

或许……她的心里对于母亲这种东西,还是无比的渴望。虽然从小努力忽视自己有一个母亲,但每当她伤害自己的时候,心里还是忍不住抽痛,只是因为,她还有渴望。

皇后虽然被罚禁足,剥夺一切权力,但因为安溪的原因,皇后并未搬离这里。

皇后与安溪不亲,甚至到了仇视的地步,早已不是秘密,所以,在禁足初期,皇后还受到了所有人的虐待。

其中,有对安溪讨好的,有曾经欺负安溪如此想要将功折罪的,还有本身憎恶皇后的。

安溪本不想管,但知道之时,还是暗中派了人去打点,将那些两面三刀的人都清理出去。

此刻,安溪踏进宫里,许是有人照料得好,一切似乎都如同十年前一般。

这里,是她噩梦的根源之地。

每每走进来,即便她如今已经很强大,却还是忍不住心中颤抖片刻。

看得出,自那以后,皇宫里的人都对皇后很不错。

安溪走进寝宫时,皇后正躺在美人榻上,好几个人给她捏腿,喂水果。

而皇后本人,明明闭着眼睛享受,却还不时打打骂骂,表示不满:“你们啊,可要对本宫好点,本宫的女儿,现在可是安国的女皇。”

安溪闻言,心中有些复杂,不知道该说什么,只站在一旁,示意他们不要说话。

“唉,还是我会做盘算,三个都养着,皇帝呢,肯定从他们这些人里面出来,你们啊,这种贱命,也就只配羡慕了。”皇后得意忘形,什么话都开始往外说了。

“那……皇后娘娘,您难道不怕陛下知道,对你生气吗?”安溪躲在屏风后面,改了尖细嗓音问道。

皇后立刻睁开眼睛,对着旁边的太监就是一个巴掌:“是不是你?”

不过一瞬间,皇后便再次躺了下去:“不过是谁也无所谓了。我跟你们说,这些话,如果你们敢说出来,那你们的命,就一个也别想活!”

“我女儿呀,可是跟我打断骨头连着筋,不论我做了什么,她对我,还是一如既往地好。这话就算传进她的耳朵,她也不会对我真的生气。不过……你们的命,肯定是没有了,所以呢,自己好好掂量掂量!”

安溪只觉得从头到脚一阵一阵的发凉。

“原来……你居然是这样想的。”

安溪从屏风后走了出来,太监宫女立刻退了出去。

皇后睁眼,看见来人,先是愣了片刻,随后开心地笑道:“溪儿,溪儿是你吗?今日这么富丽堂皇,是穿的女皇特制的衣服吧,这材质,这做工,可真是好,我女儿穿着这衣服,也格外的好看。”

若是没有听见之前的话,安溪必然被感动了。

但她,却将方才的话一字不漏,全都听进了心里。

“不用叫我女儿,安楚才是你的女儿,我?不过是她的替代品,你的皇帝备选罢了。”安溪此刻的神态冷漠,再看不出丝毫的脆弱与不甘。

皇后心中暗叫不好,立刻上前抱住安溪:“溪儿,你才是我的女儿,是我十月怀胎,辛苦生下来的,孩子,你是从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啊,我就你这么一个女儿。”

“是吗?”安溪神色间似有松动。

“是,是真的,溪儿,你是我唯一的骨肉啊。”见安溪似乎动摇,皇后立刻道。

“那你当年,那样对我,母亲,你可真是个好母亲!”

安溪无论是言语还是神色,都带着满满的嘲讽。

“不,不是,我不是,我是爱你的,真的,溪儿你要相信我……”

没等皇后说完,安溪已经有些不耐烦,她只觉得,再听这个女人说一句,她对母亲这种生物仅剩最后一点幻想,便彻底碎掉了。

“你告诉我,那些年,你到底有没有后悔,有没有想过,阻止安楚,阻止她弄死我?”安溪道。

皇后不过一愣,立刻抓住安溪的袖子,匆匆解释。

“有的有的,我一直都很后悔,其实那些年,我都不想那样对你,毕竟……你才是我的女儿。”皇后说着,还抹起了眼泪。

第五百八十一章 女皇安溪(二)

“只是那个安楚,真的太坏了,完全遗传了她那个贱人娘,一肚子坏水。每次……每次我都只能看着她,一次次伤害你。但你要相信我,你是我的女儿,我每次都在心痛……”说着,皇后再次哭了起来。

看着抱着自己,哭的稀里哗啦的女人,安溪只觉得心中仅剩的那一点,对于母亲的幻想,彻底破碎下来。

在这个女人眼里,自己,就是一个其貌不扬而且丝毫没有脑子,这么轻易就能被她的话蛊惑的人吗?

忍着内心无比刺痛,安溪深深闭上了眼,再睁开时,眼中只剩下带着晶莹的理智。

“皇后娘娘,从此以后,你我之间,再无瓜葛。”

说罢,安溪将皇后的手,从自己身上一根一根掰下来。

“不!不!溪儿,母后是爱你的,母后是爱你的,我是你的亲娘啊……”皇后声嘶力竭地喊道。

安溪却只是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见来软的不行,皇后也顷刻冷了脸色。

“溪儿,我是你的母后,是你的嫡亲母亲。”

这一句理智得甚至有几分冷酷无情的话,成功让安溪停住了脚步。

“天下这么多人看着,皇帝必须孝顺,你如果不孝敬我,你这个皇位,也迟早要被剥夺。”

安溪背对着皇后,此刻,并未转身,只是冷笑道:“是吗?所以,皇后娘娘,这是在威胁朕?”

“也算不上,我又怎么敢威胁堂堂陛下,只不过是互相合作罢了。你让我安生度日,我呢,维持你的孝顺之名,替你塑造一个美名,何乐而不为呢?是吧?”

“是啊,呵,还真的是呢……”

皇后以为自己的威胁有了作用,便走上前,想要拍拍安溪的肩膀。

岂料安溪猛然拽住皇后的手,双唇发颤,怒目圆睁,心中悲怒之意难以言喻。

“溪、溪儿,你,你想干什么?我可是你母后……”皇后被这突如其来的眼神吓到,不禁有些躲闪,想抽回手,却怎么也动不了。

“皇后娘娘,我原本想问你一句,那么多年了,你究竟有没有后悔,有没有一丝丝、一丁点儿对我的愧疚,但是如今呢,看来已经没有问的必要了。”

安溪冷笑着:“你这种人,自私自利,根本不会为他人想,你的心里,永远都只有你自己。”

“你放心,从明日起,你就是真正的皇太后,你想要的地位,我给你……”

“来人!”

“奴才在。”立刻便有一旁侯着的太监快步上前。

“皇太后心善,自愿为国诵经祈福,死生住于佛堂,永不面世。朕,深感皇太后慈恩,终允。”

“嗻——”

“不,不!溪儿你不能这么对我,我是皇太后,你不能这样,不能这样……”

眼看着自己要被关入佛堂,永远没有权力,皇后终于慌了,见安溪要踏出大门,立刻追了上去,却被侍卫阻拦住。

“溪儿,你不能这样,我是你母后,我是你亲娘啊……”

“够了!”安溪终于忍不住转身,双眼赤红看着皇后,“算我求你,别让我,对你生我的这最后一点恩情,也都完全失望。”

安溪身上已经释放出浅浅的杀意,虽然浅,却能让皇后清晰感受到,双手立刻垂了下去,再不敢大吼大叫。

杉杉站在宫门口,看着安溪带着些许摇晃,不由得心疼,立刻走上前去。

“陛下,您没事吧。”

“我没事。”安溪不过刚说完之后,便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第二日,安溪是拖着病体上朝,圣旨一下,整个朝堂都震惊了。

满大街纷飞的传言是:皇太后想要为民祈福,故,自请生死于佛堂,再不面世,而新任女皇阻拦不成,心中悲伤,积郁成疾,久久不能痊愈。

木雪莹带着上官燕,来到了安国,听到的传言便是如此。此时,离安溪继位,已经过去了一月有余。

“莹儿,我们现在要去哪里啊?”上官燕傻傻痴笑。

“去见女儿一个很重要的朋友,再去处理一件,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木雪莹笑着,摸了摸上官燕的头发。

两人进入罗城,看着如今的景象,木雪莹想起了上一次的场景。

同样是走在大街上,只不过,那时,她用的嫣然的身份,还冒充了落莺阁落莺的身份,那个身份,是属于白紫凝的。

那一次,她是故意走在大街上,等着被撞,也等着被救。

而这一次……四处却是无比的和谐。

“快让开,让开!”

正想着,便有人驾马飞驰而来。

木雪莹不做多想,立刻带着上官燕退至一旁。

大街中间却还有个小孩子愣在那里,吓得腿脚发软,动弹不得。

不多犹豫,木雪莹便要上前相救,另一道身影却比她更快。

木雪莹索性退回上官燕身边,细看了那仗义出手的男子。

说是男子身形却有些许柔弱,不似男子魁梧。

心中好奇,在男子离开后,木雪莹便拽着上官燕,暗中跟了上去。

对方似乎发现了她们,却并未停下,也没有故意摆脱两人。

一前一后,竟是走到了皇宫旁的一处宅子,走了进去,门没有关。

木雪莹心中轻笑,也不犹豫,两人一并走了进去。

在两人进去后,门便自动合上,将上官燕吓了一跳。

“莹儿,门自己关上了。”

“没事,母亲,别怕,莹儿带你去见莹儿最好的朋友,好吗?”

上官燕点头,手还是紧紧抓住木雪莹的袖子。

没有人在前面带路,但木雪莹却仿佛来过一般,驾轻就熟地开机关,穿过密道,到了皇宫。

密道尽头处,安溪已经备好了酒菜,见到两人,眸光微闪,起身笑道:“到底还是来了,已经恭候多时。”

木雪莹也露出一抹微笑来,扶着上官燕道:“母亲,这是我最好的朋友,安溪。”

“这是我母亲。”木雪莹对着安溪微笑着,只是眼中带着些许悲戚。

听见母亲二字时,安溪的心再一次抽痛,只是看见木雪莹的神色不对劲,也只是按捺住心情,化为疑惑与关心。

第五百八十二章 母爱

“你……就是莹儿最好的朋友安溪吗?”不知为何,上官燕对于安溪,似乎并不如何排斥。

安溪心中对于上官燕的怪异有了些许猜测,但此刻却不方便询问,只得放在心中掩饰起来,仍是对着上官燕恭敬行了一礼:“溪儿见过伯母。”

还未等她起身站稳,便被一个人大力拥入怀中,安溪惊讶抬头,却是上官燕。

“伯母……”安溪不知道为何,心中竟是有些触动,眼眶有些许的湿润。

尽管上官燕似乎心智不太健全,但从她身上,安溪感受到了一种,叫做“母爱”的东西,那种感觉,虚无缥缈,却又有迹可循。

“不要难过,莹儿告诉我,你的娘对你不好,那以后,你就是我的孩子,把我当做亲娘,我把你当做女儿,所以溪儿你,不要哭,不要伤心,好不好?”上官燕傻傻地看着安溪,单纯的眼眶中,满是真诚。

鬼使神差的,安溪点了点头,泪水夺眶而出。

“不哭不哭,怎么还哭了呢。”上官燕被安溪突如其来的哭泣吓了一跳,立刻用手去擦。

安溪就那样愣愣地站在那里,任由上官燕替她擦眼泪,那动作并不温柔,甚至可以称得上是粗鲁,可她感受到的,却只有满满的爱。

不知愣了多久,安溪才回过神来,抬头便看见木雪莹浅笑着看着自己,不由得擦了擦眼泪,对着她露出笑容。

两人相视一笑,一切都在不言中。

“母、母亲,来,坐这里。”

她是多久没有说出这两个字了,此刻叫出来,显得如此的生疏干涩。

“那溪儿你不要难过了,不然娘可是会不高兴的。”上官燕笑着坐下。

“母亲,您吃东西,在自家女儿这里,不需要顾忌什么。”木雪莹笑道。

上官燕立刻点点头,对着两人傻傻一笑,便对着桌子上的食物动起手来。

安溪得以与木雪莹在一旁交谈起来。

“莹儿,你的毒解了,可是真的?”安溪仔细打量她,又替她把脉不由得露出喜色来。

木雪莹点头,笑道:“还是多亏了师父他们费心求药,这才使得我的毒能够成功解掉。”

两人就着分开的时光,互相倾诉了许多。

提及白紫凝时,安溪也不由得露出愁容:“她这件事,外人只怕难以插手。”

木雪莹也是如此想:“我虽答应慕容苏,替他解决凝儿的事情,但凝儿的执念太深,且慕容苏的做法,太绝情,伤透凝儿的心,这事情,或许很难解决。”

安溪叹了口气,颇有些不满:“若我说,慕容苏若是真喜欢凝儿,早在当初就应该说清楚,并想办法解除与剑宗的婚约,总也不会闹到这个地步,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鱼与熊掌都想要,天下怎有这么好的事情。”

不知是否说道了她自己的事情,还是因着此刻面对的说木雪莹,安溪的情绪起伏比之以往大了许多。

木雪莹眸光微动,分明也是想到了安溪与华天凌之事。

但……若是此刻将那层纸捅破,只怕安溪当真会不顾一切去向华天凌求证,依着华天凌的性子,木雪莹有感觉,若他知道自己寻找的人就是安溪,只怕对于西晋的事情真的会撂挑子不干。

这种事情,并不是没有发生。

“莹儿,如今,凝儿心中是如何想的?”

木雪莹微微摇头:“她自幼便喜欢慕容苏,但被他一次次伤心,此刻,应当心如死灰了。”

两人不由得再次叹息,心中都知道,这两人,只怕再难和好,多说什么,也都是无益。

木雪莹犹豫片刻,还是试探道:“溪儿,你与华天凌,你对他,可是……”

安溪闻言,脸上的表情有一瞬的僵硬,勉强笑道:“莹儿,如今只你我,我也不想再瞒你,我对他,的确有意。”

“只是,且不说他心中本就有人,只说如今局势,我与他各自是什么身份,心中如明镜一般。”

“或许……你试着与他相交,说不定,他会被你的所为动摇,说不定他说有喜欢的人,只是一个幌子。”木雪莹不忍心看着安溪如此难受,但那件事她必须瞒着,若是告诉安溪,便意味着华天凌也会知道。

安溪敛了心绪,微微摇头:“莹儿,你不必担心,他的心意,其实我都知道,也已经满足了。”

不待木雪莹追问,安溪又道:“莹儿,母亲她……究竟怎么了?这些年里,她发生了何事?”

桌旁的上官燕吃得很是欢乐,见两人看向她,不由得露出傻笑来,犹如一个天真无邪的孩童。

木雪莹勉强摇头:“我也不知道,只是母亲当年生我之际,身中数毒,被人带走之际,又种了蛊虫在体内,需得等母亲清醒过来,才能知道事情的始末。”

安溪对于蛊虫,从上次西晋之行,还是了解了些许,此刻面色凝重:“你打算什么时候带她离开?”

木雪莹仍旧想着方才的事情,原本打算只是来处理一件事情,处理好便离开,只是此刻,她还多了一件事情,目光看向上官燕:母亲,您会理解的,对吗?

“我不过第一日来,你便想要赶我走了,可真是叫我伤心。”木雪莹故作难过。

安溪颇有些无奈:“好了,你分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偏曲解我的意思,你若是想多住几日,随便都叫你住,只是担心母亲的病情,所以才叫你走,不然,我还巴不得你留在这里不走了。”

这样一说,两人都不由得笑了起来。

“你放心,来之时,我已经算着时日,此刻师父他们应当在寻药,便是人先去了,也是无济于事。”

木雪莹自是说了假话,柳同如今不在西晋,只有柳白在西晋待着,但见不到人,不了解病情,又如何能够对症下药?

但木雪莹撒谎,一向是脸不红心不跳,安溪又心中有事,因而并未看出异样。

陪着两人用过饭,便带着两人去逛了御花园。

同样的景物,同样的时日,只是,不同的心境,不同的人。

第五百八十三章 欺骗

“溪儿,你上位一个月,我倒也没赶上恭喜你,你可不要怪我。”

“你这是什么话?如今的形势,怎会有时间做这种事情,而且,你我之间,何时这般生疏了?”安溪此刻才觉出一丝不对劲。

木雪莹浅笑道:“这不是想问问,你这些日子是否还习惯嘛。”

察觉道木雪莹隐藏的愧疚,安溪不动声色笑道:“忙?我好忙啊,你看我方才,还能在大街上救人,还和你们一起用了那么久的饭,我还真是忙不过来了。”

木雪莹被安溪故作夸张的模样逗笑了:“好了,既然这样,那我可就不管你了。”

“管呀,怎么能不管,你可是有什么事情要同我讲?”安溪收敛了神色。

“你父皇可还在皇宫帮衬你?”

安溪敏感地察觉到什么,只是笑了笑,不在意道:“怎么会不在?我这么闲,还不是因为把事情都推给他去了。”

木雪莹不由得豁达一笑:“是吗?那可就太好了。”

突如其来的转弯,让安溪不由得愣了愣,颇有些难以置信地望着木雪莹。

“这么看着我做什么?”木雪莹笑道。

“莹儿,你想做什么?可不要再卖关子,我是猜不透你的。”安溪算是投降了,木雪莹的想法,她一向都猜不到。

这次,她本以为是那件事,却原来……并不是。

木雪莹笑了笑,正色道:“想你同我一起,去趟西晋。”



安溪勉强笑了笑:“莹儿,其实你不必要这样,我和他……没可能……”

从她成为安国女皇那刻起,就注定了不能与普通女子一般,拥有自己想要的爱情,甚至连正常的夫妻信任,也都只是奢求。

更何况,她心中的那个人,已经有彼此心悦之人了,日后,她静静站在一旁,看着那人与旁人结成连理,生下孩子,夫妻美满一生,而她?

许是背负千古骂名,最后隐退山林,或是皈依佛门,忏悔她的一生。

“不,溪儿,我……”木雪莹似是想了片刻,才决定说出实话:“母亲她很喜欢你,我也想着……去西晋的路上,可以多一个人与我一起照顾她,毕竟路途艰险,如今的局势,并不好……”

木雪莹说的话,可以说很顾忌安溪的自尊心了。

不是为了华天凌。

只当是为了她,但其实,更多的是觉得安溪和她一样缺少母亲的关爱,所以这段时间,虽是保护上官燕,但其实也是为了让安溪可以感受到母亲的疼爱。

想到木雪莹的用心,安溪只能一笑,对于这样的朋友,她想不出任何原因,去拒绝这个提议。

“好。”

见安溪这样轻易便答应了,木雪莹心中不由得有一丝抱歉。

虽然是为了让安溪感受母亲的关爱,但其实她也是想,先将安溪骗到晋国去,且看看两人如何发展,毕竟安溪就是华天凌的梦中女子。

在木雪莹看来,华天凌若真是以貌取人之人,那么这人,不要也罢。若华天凌对安溪动了心,却不敢直面自己的内心,那与慕容苏其实也并无差别。

因而这次,木雪莹想要看看,当华天凌再一次看见安溪,到底会如何抉择。

至于安溪这里,便只当是她骗了罢,日后若要怨她,她也认了。

因为……

她真的骗了安溪。

不止这件。

“陛下,小姐。”杉杉从远处疾步走了过来,在安溪身边耳语几句。

安溪点了点头,看向木雪莹,带着些许歉意:“莹儿……”

“你去吧,我知你忙碌。”木雪莹了然点头,不过才成为女皇,虽然安皇用了两年时间为她铺了很好的路,将人都换成了她的心腹,但水至清则无鱼,总会有些不一样的声音。

“好,你且放心,我会尽快安排好一切。”

上官燕的病情拖不得,如今的局势,也容不得半点延缓。

杉杉如今已是安溪的人,几乎与玉阁脱离开来,此刻也并未与木雪莹很亲近,只微微行了礼,便是跟着安溪离开。

“溪儿,你要去哪里啊?”见安溪要走,上官燕立刻想要跟上去。

“母亲,溪儿要去忙些事情,很重要,我们先不要打扰她,好不好呀?”木雪莹上前拉住上官燕。

安溪跟着点头附和:“溪儿有些事情,必须马上去处理,但是一旦处理完事情,就立刻回来,好不好,母亲?”

“母亲?”杉杉疑惑出声。

安溪闪了闪眸子,解释道:“是干娘。”

“干娘也是娘,比亲娘亲呢。”上官燕说着,伸出手抱着安溪。

“那这是你有事,就先去忙吧,我和莹儿等你。”

安溪重重点头,随即与杉杉一同离去。

直至两人不见了身影,木雪莹才拉着依依不舍的上官燕往另一个方向去。

“莹儿,我们现在,是要去哪里啊?”

“母亲要听话,接下来要去的地方,是我们的小秘密,谁也不能告诉,好不好?”

“谁也不能……那可以告诉溪儿吗?”上官燕疑惑出声。

木雪莹微微摇头:“不能哦。”

上官燕似乎纠结了一会儿,有些犹豫。

“若是要告诉溪儿的话,莹儿便不带你去了。”木雪莹说着,便停了下来。

上官燕连忙道:“不不不,带娘一起去,我也要去玩。”

“那你保证不说话,也不告诉别人?任何人都不行。”

上官燕心一横,点头应和:“嗯,谁也不告诉,婴儿帽你就带我去吧。”

木雪莹被上官燕期待的表情逗笑,到底是牵着她走了。

两人并未从原路返回,而是另找了一条小径离开,左拐右拐,停在了一处并不显眼的宫殿,从后门闪了进去。

走了进去,入眼的不是旁人,正是安皇,不,如今可以称呼他为,太上皇。

太上皇身着一身布衣,正在用锄头除草,并没有如安溪所言一般,帮她处理国事。

见到木雪莹,太上皇惊讶了片刻,但神色间没有丝毫慌张,也未有何警惕之色。

许是因为木雪莹易容了,不是本来的面目,也并非嫣然。

第五百八十四章 安皇的透彻(一)

回过神来,太上皇收了锄头,便走了进去。

木雪莹与上官燕也跟着进去。

“不知两位是?前来找我又有何贵干?”能够出现在皇宫的人,自不是等闲之辈。

况且,如今才是安溪当上位者的第一个月,安溪的能力,安皇有自信,此刻必然不会出现无干闯入之人。

只是他们来了,安溪却不在身旁,只怕这两人并未同安溪讲明此行意图。

让上官燕坐下,木雪莹便径自跪了下来。

“你……这是什么意思?”心中已经有了隐隐的猜测,太上皇却并未敢相信。

“嫣然,亦是木国七公主木雪莹,特来向安伯伯道歉。”

“你……”太上皇震惊之余,还是叹了口气,上前将人扶起来,“你起来吧。”

见木雪莹坚决不起身,不由得再次叹气。

“我早已有猜测。世上大都是趋炎附势之人,溪儿居于人下,得到的都是蔑视与羞辱,能与溪儿交好之人,如何能那般简单?”

“你当初虽告诉我,落莺阁阁主是你,我却并未十分相信,答应你,也不过是彼此利用罢了。”

木雪莹看向他,神色颇有些沉重。

这件事,是她利用在先。

“安伯伯,对不起。”

“嫣然是你,落莺不是你。我知嫣然聪明有心计,但当初喜爱你,将你看作女儿,也不作假。”

皇家多凉薄。

安楚是一个,安泾川一个,后宫妃嫔亦是如此,便是安溪,也都被这皇家的无情抹去了心中的温情,只剩下满身的冰冷绝望。

他是真的喜欢嫣然这个孩子,哪怕……知道那些一言一行,都带着不留痕迹的目的,但他愿意去相信。

“你不用说话,我其实知道你来找我的目的,但那不是问题,你的愿望,一如你所预料,我不会拒绝。”

“安伯伯……”木雪莹难以置信睁大眼睛,她虽然预料到太上皇以及老太上皇都是通情达理之人,但她所想,自己需要多劝片刻,兴许还要在罗城多耽误几日,毕竟这是大事。

一个皇族,如何会这样心甘情愿,将自己手中的权力,辛辛苦苦打下来的江山,这样轻而易举拱手让给他人?

“嫣然,哦不,是莹儿,我……能这样唤你吗?”太上皇没了往日皇冠龙袍的束缚,显得更为柔和慈祥。

“能,当然能。”

“莹儿,我想问你一个问题。这样久了,你每次来看我,唤我伯伯,可也对我有一份真心?你不必担心,无论你的回答如何,我方才的话,都断然不会作假。”

木雪莹笑了笑:“安伯伯,无关你方才的答案,莹儿对您,都是如同父亲一般看待,不论从前,还是现在,乃至以后,都不会改变。”

太上皇闻言,不由得一笑:“行了,没事了,说说其他的吧。”

说罢,他将目光转向一直坐在一旁的上官燕身上。

“坐了这样久,还不知道这位是谁,莹儿,你还不介绍一下。”

木雪莹愣了愣,含笑给两人做了介绍。

“母亲啊……真好,若是溪儿也有这样的母亲,也断然不会如此了。”太上皇叹息一声。

“伯伯放心,溪儿已经认了母亲为干娘,还说与我们一同离开一小段时日……”木雪莹说着,不由得变了神色。

“伯伯,对不起……只是她走后,安国的事情……还需要麻烦您先脱离这逍遥生活了。”

一看便知是她的主意,太上皇对此只能无奈叹气,他是奈何不了了。

“找她去,应该也不止为这件事吧?”太上皇心静,更多的时候是作为局外人,此刻一语道破木雪莹的心思。

木雪莹不由得无奈摊手:“到底还是您心思剔透,莹儿这点小心思,估计也就只能欺负溪儿相信我了。”

太上皇无奈摇头:“也许已经猜到了,只是你这样说了,她便顺水推舟罢了。溪儿这孩子,虽然将自己包裹得里三层外三层,但她的内心,就如你一般,都是火热的,如若不是如此,她也不会为了本不该她操心的事情而操心。”

知道他指的什么,木雪莹却是笑而不语。

“行了,这逍遥日子啊,还是要再缓几年,只不过,你们可不要让我好等啊……”

太上皇说着,便重新起身,拿了锄头准备继续做活。

“您放心,等不了多久了,很快的。”

话中含义,只他们彼此明白。

跟着太上皇走出门去,木雪莹犹豫片刻,还是道:“伯伯,您……为什么……”

太上皇抬头看了她一眼,又继续埋头:“是想问我,为什么这么轻而易举,甚至连问也不问,条件也不提一个,就同意了吧?”

木雪莹沉默着,并未否认。

“百姓好才是真的好。”

“你若要条件,那便是这个了。”说着,太上皇以及又笑了,“这事,其实不用提,你也可以做到,所以……”

“提与不提,又有什么关系呢?”

木雪莹张了张嘴,想要问:为什么不提关于自己、关于整个安国皇族的条件,难道就没有什么想要的吗?

但她转念一想,皇族这样的身份,都可以说放下便放下,若再说此话,已经无异于在侮辱他们。

而且,自己不会对他们如何,即便是什么都不提,她也不会薄待他们。他们不说,自己还会因为愧疚,更待厚待他们。

木雪莹这样想通,只觉得太上皇,还有从不曾露面的老太上皇,都智慧,也无比值得她尊敬。

对着太上皇鞠了一躬,木雪莹带着上官燕离开。

“安伯伯,谢谢你们。”

太上皇看着地上的蔬菜,不由得摇了摇头:他的先辈,也不过是自己打下来的江山。

乱世为王,靠的是实力,安家人,从安国建立后的好几代人,都没有治国平天下的文韬武略,难得出了一个安溪,却是女儿身。

这也不要紧,女子同样可以让国家强盛,只是她……来得太晚,天下已是两分局势,她如今再成长,已经晚矣。

而且,若不是木雪莹的发掘,也没有如今的安溪。

第五百八十五章 安皇的透彻(二)

不说其他,只木雪莹对他,对安溪,乃至对安国的提携帮助,便无法报答。

于私,安溪不爱权势,他也不忍看着安溪再如从前的他一般,失去自我,被这偌大冰冷的权力压得喘不过气,甚至变得麻木无情。

于公,安国自第一代人起,便一直告诉子孙,百姓和乐才是最重要的,若不能强大到吞噬他国,唯有选择最好的站位,归顺对方,避免不必要的伤亡。以他们如今的实力,无论是与周国,还是吴国,都根本无法匹敌。

他还记得自己在察觉到安溪的担忧之时,原本还有些犹豫,便寻了机会去找了山间的父亲。

父亲是修禅之人,年轻时还有些快意泯恩仇之意,但禅位后,却变得平心静气下来。听他说了来意,只是为他沏茶,茶不知不觉满了,父亲没有停下。

他忙阻止道:“不能再加了,已经溢出来了。”

父亲点头,继续修禅,没再说话。

他盯着那杯茶许久,看着茶叶由浮到沉,由沉又浮了起来。从早到晚,他终于悟出了道理:一个杯子,只能装下适量的水,当水加到一定量时,便会溢出来。

人也是如此。当平静积聚到一定时刻,便会重新爆发战争,在这场战争中,不同的人会有不同的选择。

有些选择会将人带入深渊,而有些人的选择,却会让人安然度过,甚至获得完全不一样的结局。

父亲在告诉他,安然度世,才是最大避免灾祸的最好选择,所以,他回来种了土地,开始过上了半修行生活。

不得不说,这样做了之后,他真的看开许多。

微微一笑,他又埋头开始锄草。

木雪莹从这里离开后,便毫不犹豫朝着另一方向走去。

“莹儿,刚刚那个人是谁啊?”上官燕道。

“那是溪儿的父亲,母亲是不是也觉得安伯伯很好?”木雪莹的声音柔和下来。

事情比她想的,要简单太多。

上官燕点头附和:“嗯。感觉特别好,可是……为什么溪儿为什么会不开心呢?她的娘……真的对她那么多不好吗?”

木雪莹停下脚步,认真看向上官燕,道:“母亲,虎毒尚且不食子那个女人,曾经亲手把自己的女儿推入寒潭,这样的女人,根本不配是母亲!不,连人也不算!”

木雪莹突如其来认真狠厉的神色将上官燕吓得一愣一愣的。

“莹儿,莹儿,怕,怕……”上官燕细若蚊喃的声音带着些许哽咽。

意识到自己似乎吓到了她,木雪莹连忙敛了情绪道歉:“母亲,对不起,莹儿不是故意的,莹儿不是故意的,你不要怕,不要怕……”

“没、没事……娘一定会做一个好母亲,莹儿你不用担心,不用害怕……”

上官燕说着,明明自己在哭,却还在安慰木雪莹。

木雪莹湿了眼角,不自觉将目光投向他处:“母亲,你真傻,我没事,你不要担心。”

她的母亲,是真的傻,无论是失忆前,还是失忆后,都这样满心满眼的装着她。

上官燕闻言,立刻点头,擦了擦眼泪道:“好,娘不哭。”

看着走的方向,上官燕不由得看了看四周:“莹儿,我……我们现在,要去哪里啊?”

“母亲,你方才不是想知道,溪儿的亲娘是怎样的人吗?莹儿带你去看。”

原本,木雪莹并未想去看这个人,毕竟,一个很快便会被遗忘的人,没有任何看望的必要。但方才,太上皇一句感慨,让她不得不想知道,这个女人如今,过得如何。

走到皇后所居宫殿,却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喧闹,甚至……已经门可罗雀,大门落锁的尘埃告诉她,这里已经无人居住许久。

心中生奇,木雪莹走到了自己曾经以嫣然之名居住的宫殿。那里常有人打扫,仿佛屋子一直有人居住。

见两人来此,守门之人微微行礼,出声不卑不亢:“两位,无陛下手谕不得入内,还请速速离去。”

木雪莹微微挑眉:“阿正,这么多年,性子还是没变。”

无论面对的是谁,他都是同样一副模样,若不是安溪保住他,只怕早已因为得罪太多人,入了阴间去。

阿正只觉得这声音耳熟,却并不能太确定,只得道:“若是您要进去,也还请寻陛下一道手谕,便是口谕也可以。”

见他如此,木雪莹无奈道:“我不进去,只是来寻你问一问这宫中境况,那皇后……皇太后,如今人在何处?”

虽然外界传言她去了佛门清净之地,但宫中清净所在,只太上皇那处,因而木雪莹此刻,该真是找不到人在哪里了。

阿正愣了愣,还是据实回答:“回小姐的话,陛下为皇太后亲自辟出一块地方,在西宫往南。”

得知地方,木雪莹点头便要离开。

“小姐留步。”

“可是有事?”

“那处有专人负责警戒,您若是要去,还是去向陛下要手谕为妙。”

木雪莹含笑点头:“阿正,谢谢你。”

“那个……”

见两人要离开,阿正犹豫片刻,还是问出自己的疑惑:“小姐声音很是耳熟,不知道是……”

木雪莹淡淡一笑,低声道:“多亏你将这里守着,却不知我下次来的时候,可还能住得?”

阿正犹豫片刻,忽觉出此人身份,隐忍再三,将未出口的话吞入腹中:“您……您放心,自然是住得,一直都如新室一般。”

见他明白意思,木雪莹也就与上官燕相携而去。

西南角处。

木雪莹记忆中,安楚未离宫时,便是居住在那里,安溪自幼受的苦楚,有一半记忆都在那里,当年她与安溪二人深陷地牢,也是在安楚的卧房之下。

此刻安溪将人送去那里忏悔,用意自是不言而喻。

两人到那处时,确实如同阿正所言,门口是被四个人把守,围墙四周,每隔一段距离,便有一个人伫立那里,不时还会看见在宫中巡逻的侍卫。

安溪这是对这个母亲彻底死心了吧,否则,断不会如此决绝。

第五百八十六章 不知死活的女人(一)

也不知道这个女人又做了什么事情,能够将安溪藏在心中的怨恨,彻底激发出来。

木雪莹这样思忖着,却知道,自己这次是要无功而返了。

若要进去看这个女人,还需去安溪那处拿道手谕才行,只是若真如此,无异于再次揭开本就没有愈合的伤口。

罢了,这人不瞧也罢。

这样想着,木雪莹便拉着上官燕要离开。

刚要离开,宫殿里面却匆匆走出一人。

“小姐,小姐请留步。”

听着熟悉的声音,木雪莹转身,正看见杉杉。

她此刻应当陪在安溪身边,却如何会在这里?

“小姐这是去了哪里?如今才过来?”似不经意般,杉杉低声问了两句,便又道,“陛下知道这样大的事情,您一定会过来,但如今这里严加看管,若没有我带着陛下的手谕,您是根本进不去的。”

闻言,木雪莹猜到了安溪的用意,便笑道:“方才陪母亲逛园子,便耽误了些时间,方才看见这情形,本想着不能进去了,她也是贴心。”

杉杉说着,领着两人走进去,上官燕虽然好奇,却因着害怕四周的侍卫,此刻一直都没吭声。

“我瞧着传言传出许多版本,玉阁对于此事很是模糊,并没有确切消息,你在她身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木雪莹低声问道。

“此事我也不太清楚,当日陛下继位,本就有些强颜欢笑之意。那晚,陛下喝了些许酒,去了皇太后宫中,留了我在门口守着,里面似乎有些许激烈的争吵,陛下出来时,便已经宣布了那条旨意。”杉杉低声道。

木雪莹颔首,看来是安溪故意封口了,玉阁那里的消息,应该也是她派人去处理的。

这种秘闻,的确不应该传出去。

这样想着,杉杉已经做好了流程,带人走到了皇太后如今在的寝宫。

“两位请进。”杉杉的声音再次恢复了不卑不亢的态度。

木雪莹也是淡淡颔首,与上官燕一同走了进去。

这座寝宫,与她昔日被关进来时,虽然摆设相差无几,但气氛却完全不同。

安楚那时年纪不大,整个房间都是被布置得如同一个小仙女一般,当然,谁也不会想到,一个拥有这样纯洁无瑕的房间的人,内心居然是一个恶魔。

而如今,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仍旧摆放在那里,但却透露着一股阴寒之气。

三人走进来后,门便被关上了。这扇门,比起昔日,多了整整两把锁。虽然窗户是打开的,但窗户也加了一层护栏。

这样的环境,说是与地牢无异也不为过。

上官燕被这恐怖诡异的气氛吓到了,不由得拉紧木雪莹的袖子。

“母亲,没事,我们很快就出去。”感受到上官燕的恐惧,木雪莹连忙柔声安慰。

走进卧房,里面却没有人。

杉杉将卧房机关打开,床缓缓移动,露出一条密道来。

“不若夫人留在上面,下面的场景……会比这还要令人窒息。”杉杉也看出上官燕的心智不全,此刻出声。

她的提议,是最好的,但……木雪莹不太放心。

“小姐放心,我能在上面陪着夫人,下面的路……”

您知道。

木雪莹微微点头,看向上官燕,用着最温柔的声音:“母亲,莹儿下去一会儿,很快就上来了,母亲您别下去,好不好?”

“不,我要下去,下面有那个女人,我要看看是哪个女人,对自己女儿也这么狠心!”出乎意料,上官燕虽然很害怕,可对于去看皇太后之事,异常执着。

木雪莹打心底不想带她下去。

下面,可是地牢,上官燕在地牢里,被关押了整整十七年,也许不止,那里,有她不堪忍受的回忆,有她最难熬的时光,那是一段不能再想起的事情。

“杉杉,能不能……我下去将她带上来?我母亲她……见不得那些地方。”

玉阁四处的消息都是互通的,对于上官燕从哪里救出来的,掌管几国消息,身份不低的人还是清楚,安溪这里同样不例外。

杉杉犹豫片刻,道:“我去将人带上来吧,您去,下面的人或许不会放人。”

“不了,我想去看看,下面与我从前来时,有何不同了。”

杉杉见阻拦不行,只得将手中令牌交给木雪莹。

拿着令牌,木雪莹便飞身下了密道。

地牢,与她记忆里那个阴暗潮湿的地方,几乎完全不符合了。

这里开了一些窗子,四处也打扫得很是干净整洁。

安溪对这个女人,到底还是留了情。

木雪莹微微摇头,继续往前走了几步,便被侍卫拦下。

木雪莹将令牌给他们看了,随即放行。

木雪莹再往前走,这才看见了当年被放下去的水牢,那是她和安溪被淹的水牢,一如既往地阴暗潮湿,许是因为意义不同,安溪特地保留了下来。

而皇太后,安溪的亲生母亲,就坐在水牢的正对面。

那个牢房已经被拆掉,布置成了一个佛堂模样,皇太后跪坐在蒲团上,对着水牢敲着木鱼,见有人来了,立刻想要起身,却被周围两个侍卫按了下去。

皇太后还不算太惨,看这精神面貌还有衣食住行,似乎也没受到半点苛待。木雪莹忍不住在心中感慨,安溪还是太心软了。

也是,无论如何,这是亲生母女,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如何狠得下心。

“那位姑娘,那位姑娘,你救救哀家,救救哀家好不好?哀家这是过得什么日子啊,亲生女儿对哀家这样不孝,每天让哀家对着一个水牢,你说这是什么事?哀家要去向那些人告发,让那些人看看,他们的新皇帝,都是个什么人,亏哀家还含辛茹苦把她拉扯大,这么辛苦培养她……”

一听见这话,木雪莹不由得气上心头,立刻走上前去,对着这个女人便是一巴掌。

“哎哟……你,你这个贱人,哀家是皇太后,是皇帝的亲生母亲,你居然敢打我,你这贱人!”皇太后说着,便要起身与她撕打起来。

两边的侍卫立刻将她死死按住。

很明显,他们也非常不满这个疯婆子。

第五百八十七章 不知死活的女人(二)

木雪莹见状,立刻又连续打了几个巴掌,带了些内力,脸立刻便出现了几个手掌印。

“贱人,你这个贱人!”

侍卫似乎也感觉到了她的聒噪,拿了一张手帕递给木雪莹。

木雪莹挑眉,捏成团塞到皇太后嘴里。

“呜呜……”女人的嘴还是在不断谩骂。

“皇太后?这个字眼,可真不适合你。”木雪莹拉了把椅子坐下。

“还是皇后这个词叫习惯了,当真是适合得很。”

“溪儿让你对着水牢念佛,你是真的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吗?让你在安楚这里吃住忏悔,你是真的不明白吗?啊?”木雪莹突然狠狠地捏着皇太后的下巴,看见她神色慌张,心中不由得涌起一丝爽快。

拔了她嘴里的手帕,挥袖在她鼻间一晃,她便没了力气。

“劳烦两位,这人交给我。”

木雪莹对侍卫点头致意,待两人放手,木雪莹便提着皇太后的手臂,跨过佛像,走进了水牢,将她狠狠压在水牢处。

“皇后,你看看,看清楚这个水牢了吗?”木雪莹厉声质问。

她真的好气,这样的女人,如何配为母亲?居然还是一国之母,还当真是讽刺!

皇后的脸贴在地上,看见近在咫尺的水牢,一股恐惧油然而生,下意识便要挣扎,但有了些许药力,她根本挣扎不动。

“高芸,你看看,这个水牢,是我和溪儿差点被淹死的地方,那是你的女儿,你怀胎十月生的女儿,九岁,她那个时候才九岁啊,你知不知道那么寒冷的天气,全身泡在水里,是什么滋味?”

木雪莹说着,便要将人往下放。

皇太后连忙挣扎,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突然就挣脱了,金银首饰落了一地。

木雪莹立刻起身抓住她,毫不留情踢了她的双腿,皇太后失了力气,顷刻便跪了下去。

侍卫站在一旁要来阻止,木雪莹却冷眼扫了过去:“我有分寸。”

不过淡淡一句话,却让两人生生止住脚步,他们也看不惯这个疯婆子,自被送过来,便一直对他们陛下口出恶言,甚至对太上皇也是恶言相向,毫无国母风范,只是出于职责,必须保护她的安全,方才才会想阻止。

木雪莹被阻止了,也冷静些许,一会还要将人带上去,可不能让一个湿漉漉的女人,吓到她母亲。

“你应该有印象吧?”

“不,我没有,我没有,我没来过,我没来过,我不知道这里有水牢的,我也不知道安楚会那样对她……”高芸想极力摆脱自己的罪行,此刻,木雪莹的软筋散似乎完全没有用,她似乎完全清醒过来了,整个人也不自觉往后退。

听她这样睁着眼睛说瞎话,木雪莹怒极反笑,揪着她的衣服:“不,你来过,我记得,记得很清楚。”

“我记得,你这个所谓的母亲,知道她在安楚寝宫,甚至来看了,居然还是那种无动于衷的模样……”

“你知不知道,我看着你时候像一条狗摇尾乞怜的样子,真的很好笑!”木雪莹冷笑着,突然再次反手一巴掌,将人打翻在地。

“这一巴掌,是我替自己给的,我恨你和安楚这样的人,你们就是贱,就是自私!”

说着,顷刻间又是一巴掌:“这是我替溪儿给的,你是她母亲,还是血浓于水那种,她不能打你,我跟你没关系,一点关系都没有,就算有……”

木雪莹摸着自己的手,再次反手一巴掌:“那也是仇人!我不杀你,已经很仁至义尽了。”

“一个出身名门贵族的人,又是安伯伯的原配,虽然没生下皇子,但是女儿也一样可以争宠,一样可以掌权,高芸,你告诉我,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啊?你说,你说啊?”

话到最后,木雪莹几乎靠吼才维持理智的。

到底是什么原因,能把自己女儿都给放弃,看着她受苦,不仅不担心,不营救,甚至还去怂恿安楚,变本加厉出着法折磨她们。

“你不是我,你不明白,你根本就不明白!”高芸突然也吼起来,撑着想起身,却被打的无法起身,只能狼狈地坐在地上,靠在墙上。

“是,我是出身名门世家,但那又如何?我们高府,本就在不断衰弱,到了我这一辈,根本就只是空壳子,他们本来是打算把我嫁给穷书生,我这么聪明,这么美貌,怎么可能去跟穷书生受苦?若不是我想法子当上了他的王妃,这辈子,就这样毁了!”

“我的母家,根本给不了我任何帮助,这个皇宫里面,到处都是尔虞我诈,那么多有权有势有心计的官家小姐送进宫来,我能怎么办?啊?不用心计,我就只有死在这个皇宫里面,说不定很快就变成废后了。我没有任何可以跟她们争抢的东西,甚至,因为我是皇后,所以更多时候,我必须装大方,装贤惠,让陛下对后宫放心。”

高芸说着,眼神带着满满的不甘。

“但是,雨贵妃,那个贱人,她入宫得宠也就罢了,居然还妄想将我取而代之,但我哪有那么轻易被她扳倒?我也不笨,她还没能扳倒我,我就已经让她去见阎王了。”提及此事,高芸很是洋洋得意,似乎赢了那个女人,她就胜利了一般。

木雪莹冷眼看着她,如同在看一个白痴。

“你知不知道,每个晚上,每当我入睡的时候,看着床榻只有我一个人,我的心里有多难受?这个皇宫里,我永远都是一个人面对所有的东西,根本没有人可以帮我!

高芸似乎已经意识到木雪莹的异样眼光,不由得冷笑:“你不懂,你不是我,所以……我当时的处境,根本不会有任何人会明白……”

木雪莹不由得反驳道:“没人帮你,所以,你就拿溪儿去做牺牲品,啊?”

高芸冷笑着:“是啊,这个世界里,弱肉强食,她懦弱,自己不争气,得不到皇帝喜欢,这能怎么办?安楚可就比她会争宠,小小年纪就会哭会撒娇,比她那个娘还要惹人怜爱!”

第五百八十八章 阳奉阴违

“你就是自私!高芸,你根本不配做母亲!安伯伯从来不是轻易废后的人,就算这些年他知道你劣迹斑斑,还是让你稳居后宫主位,你以为他对你没感情吗?”

“他那么做,不过因为我是安溪的母后,我还有利用价值,我如果不是,那他早就把我废了!”

“原来你知道啊?”木雪莹冷笑着,抬手又是一巴掌。

“你还真是天真,皇家多薄情,那个雨贵妃,不过是他众多宠妃之一,就算死了一个,难道就不会有下一个吗?你费尽心机,杀了她,收养了安楚,你以为这个养女对你,就是尽心尽力的好吗?啊?”

“那又如何?如果来一个,我就杀一个,再来一个,我就再杀一个。你还不知道吧?自安楚养在我膝下后,陛下可就对我在意多了。”

“这就是弱肉强食,这是智者的世界,安溪她活不了就活该!不过事实证明,她不是活下来了吗?而且还有了奇遇,如果不是我这么做,她根本不可能成材,说不定就和安楚一样,被送去联姻了。”高芸对于自己的做法表现得非常满意,好像安溪如今辛苦谋划得来的生活,都是她的功劳一般。

“高芸,你真的不是人!”

木雪莹发现,高芸的思想已经完全扭曲,她根本已经劝不了。

看着她那张脸,木雪莹从心底涌起一股厌恶,抬手便还要打。

高芸下意识遮住了脸。

木雪莹冷笑一声:“打你,我嫌脏了我的手!”

冷冷说罢,木雪莹毫不犹豫踢了一脚,不重,却是踢的最柔软的肚子。

高芸已经疼的说不出话来,木雪莹却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提着人出了水牢。

两个侍卫此刻看她的眼神,都犹如在看恶魔。是了,木雪莹方才的做法,可不是一个看着弱不禁风的女子能做到的。

“一刻钟内,我会把人送回来。”木雪莹也不废话,如同拎着物品一般,拎着高芸,穿过牢房,回到地面。

“你最好给我安静点,否则……我保证你生不如死!”临上寝殿时,木雪莹冷冷甩出一句。

看见木雪莹提了个“东西”上来,上官燕也没注意,便扑上去:“莹儿,莹儿你没事吧?”

看着被随手扔在地上的“东西”,杉杉立刻上前查探。

高芸缓缓抬头,将两人都吓了一跳。

“这就是溪儿的生母。”木雪莹脸上余怒未消,目光看向地上的人,双手亦是紧紧克制着,她真怕一不小心就将人给杀了。

可她不能,因为这个人,是安溪的生母。

她最多只能站在朋友的立场,替安溪抱不平,替安溪出口恶气,却不能替她做决定,不问她意见就做决定。

“你就是……溪儿的娘?”上官燕试探着走近几步,好奇地问道。

杉杉此刻看了两眼木雪莹,又看向地上的人,眼中有些无奈。

小姐一向做事不留情面,这件事……还真是有她的风格。

“是,我是她的母亲。”高芸艰难抬头,看向上官燕。

“好啊,你就是那个坏女人,那个差点把溪儿,还有我女儿杀死的坏女人……”上官燕喋喋不休,突然便要动起手来。

木雪莹见状,不由得一慌,立刻上前抓住上官燕。

“母亲,女儿方才已经教训过了,你看她,现在是不是鼻青脸肿的?”

若是让上官燕出手,只怕以高芸的身子,会直接死去,若是那样,那她与安溪两人的交情,只怕会出现一个巨大的裂缝。

“为什么?她、她明明想要杀了你们,为、为什么要放过她啊?”上官燕不解地问道,手却是听话的放下来了。

木雪莹道:“不管怎么说,她还是溪儿的亲生母亲。要怎么处理,我们是不是要先问过她才是?”

上官燕仔细一想,似乎是这个道理,只得不情愿地点了点头:“那好吧,莹儿,你、你送她回去吧。”

说着,上官燕赌气般坐在一旁,不再看高芸一眼。

木雪莹有些不解,却并未急着询问,对着杉杉点头,随即又拎着高芸转身下去。

“你是谁?告诉我!告诉我!”垂着头的高芸突然幽幽来一句,寂静的空气中,弥漫着些许阴森恐怖的气氛。

“我说了,那个水牢,我来过。”木雪莹冷眼看着路,四周黑漆漆一片,很显得阴森。

“嫣然?你是嫣然吧。”此刻的高芸,分外狼狈,被木雪莹提着,像一具无力的尸体。许是知道自己没有办法逃出来,此刻声音平淡,仿佛放弃了挣扎。

木雪莹没有否认。

“你是嫣然,那么溪儿的事情,你都是知道的吧?哦,不,或许有一件事你还不知道……”高芸自顾自说着,对于木雪莹的默不作声,毫不在乎。

“就当我如今心善,把事情告诉你好了。”

“她的奶娘,当初不是差点为了她丧命,但以后却了无音讯了吗?”

“那个女人,其实是我的人,只不过很可惜……她虽然是自幼跟在我身边,却没有跟我一条心,阳奉阴违,帮了溪儿,多次毁了我的计划,所以……你猜猜,她现在,人在哪里啊?”

木雪莹沉默着,她见过那个奶娘,也知道那个人对于安溪的重要性,丝毫不亚于她,高芸此刻这么说,居心自是有两个,一个是让她发怒,不小心出手误伤甚至误杀高芸,因此与安溪决裂;另一个则是,让安溪难受。

“你这么狠毒的女人,如果是你,会把人放在哪里呢?也不知道我有没有你的一半狠毒……”高芸笑道。

两人本要走到佛堂,听见她这样说,木雪莹虽然明知这是激将法,却也忍不住出手,将人狠狠摔在地上。

咚!

随着声响,四周的侍卫都赶了过来,几乎已经做好了打架的准备。

“姑娘,还请手下留情。”

木雪莹冷眼看着高芸,冷冷开口:“我有分寸,出了事,我会去找溪儿一力承担。”

见他们没有放弃进攻的准备,木雪莹又冷笑道:“你们打不过我,溪儿心里有数。”

第五百八十九章 思想扭曲

几人面面相觑,虽不知这人是何身份,但能让杉杉这个陛下跟前大红人都如此信任畏惧,想来这地位,真的能够承担吧。

他们撤了几步,却还是不敢离开太远。

地上的高芸此刻已经没有了人形,甚至连头也抬不起来。

木雪莹见状,蹲了下来,一个想法在心里油然而生。

“高芸,现在,就只有我们两个人。如果……我出去告诉她,当初你和雨贵妃前后有孕,为了让你的孩子,还有你都过得更好,所以,你设了一个大局,将两人的孩子掉包了。我就告诉她,这些话,都是你告诉我的,你说,她信……还是不信?”木雪莹冷笑着,话中的嗜血在告诉高芸,她没有开玩笑。

虽然已经口吐鲜血,但高芸还是如同听了好笑的笑话:“不可能的,两个孩子相差四五个月,根本就不可能让人相信,抱着五个月大的孩子当作刚出生的,你以为所有人都是傻子吗?”

“有药啊,这个东西,可是什么都能用的。我听闻你当年生孩子,总是闭门不出,也无人探望。而且以你的能力,将雨贵妃身边的人全都收买,也并非不可能,你说是吧?”

见木雪莹这样说的煞有介事,高芸终是有了些慌张,如果这件事情安溪真的信了,那么她这个母亲的好日子,是真的到头了。

“不,你不能这样做,她是我的亲生女儿,你如果这样做,她以后知道了,会恨你一辈子!”

“反正你这样的母亲,放在谁身上,都是个累赘,再者,她早就厌烦你了,若不是你还有这个母亲名头,应该早就该被大卸八块了吧?”

说着,木雪莹又抓着高芸的头发,迫使她把头抬起来,仔细观察了一番,又故作叹息:“真是可惜了,我如今看你,与她还真的没有半点相似,反而和这座宫殿曾经的主人有些相似……”

这句话,犹如最后一道惊雷,劈开高芸最后一道防线:“胡说!胡说,溪儿是我的女儿,她是我的亲生女儿,你如果敢真的这样做,我哪怕在地下,也要诅咒你不得好死!你个恶毒的女人!你不得好死!”

高芸立刻往木雪莹身上扑了过来,木雪莹用药在她眼前一挥,便丧失了力气。

“高芸,我可从没说过,自己是个纯良的人。”木雪莹冷笑着,从袖中拿了一颗药丸,喂高芸吃下。

“你给我吃了什么?”高芸想挣扎,但根本无济于事。

四周注视的侍卫看见她动作时,便立刻靠近,却还是来晚一步。

“敢问姑娘给太后吃了什么?”侍卫们都纷纷拔出剑来,一时间,剑拔弩张。

木雪莹笑了笑:“是陛下让我带给太后娘娘的,太后身子不太利索,如今,可就没了后顾之忧。”

说着,在众人的注视下,木雪莹又将高芸扶到佛堂安置的床上歇着。

“嫣然,你个贱人!你敢那样做,我化成厉鬼也要跟在你身边,我诅咒你这辈子都不得好死……”

木雪莹却不再理会,刚要离开佛堂,眼神划过那天窗,心中有了些许计较,却是头也不回,一声不响地离开了。

如果有人……可以替她解决了这个疯婆子,那么她……该不该插手呢?

想着这个问题,木雪莹还是上了寝殿。

令牌扔回给了杉杉,木雪莹无所谓笑道:“走吧,这次,有劳你了。”

杉杉摇头,替两人敲门喊话。

待出了宫殿,木雪莹才低声道:“母亲,您方才为何突然不看那个女人了?”

“我……我怕不小心控制不住,然后,杀了她……溪儿一定会不开心的。”上官燕说着,不禁有些害怕。

她一向出手没有轻重,虽然木雪莹一直让她克制,但她真的不知道怎么控制。

木雪莹沉默片刻,没有说话。

“小姐,如今……是想要去哪里?陛下说了,您想去哪里都可以,宫里,没有杉杉到不了的地方。”杉杉笑道。

她如今的权力,相比曾经安皇身边的大宫女欣怡,甚至比老资历的崔公公,还要当红。

木雪莹笑了笑,在杉杉耳边耳语了几句。

杉杉变了变眼色,还是点头离去。

“母亲,咱们去看看溪儿,好不好?”

“那个……莹儿,你……你……”上官燕想要说话,却又欲言又止,很是挣扎。

“母亲,怎么了?”

“你……哎呀,就是,你们在下面说……”上官燕突然低了声音,“你说溪儿不是她亲生的,这个事情,是不是真的呀?”

木雪莹微微一愣,她没想到,母亲的武功竟是如此之高,但转念一想,自己的母亲,比自己更为出色,又修行武功那么多年,自是比她好上不知多少倍。

见上官燕那样认真害怕的神色,木雪莹不由得笑了,只是笑容带着些许苦涩。

怎么可能是真的呢?

自发现安溪受到那样的虐待后,木雪莹便让人大力搜查,但得出来的结果,却是铁打的事实,安溪就是高芸的亲生孩子。

她甚至一度认为安溪是雨贵妃的孩子,但很明显,雨贵妃生下安楚的时候,太上皇本人就守在一旁,谁敢在皇帝眼皮子底下作祟?

再者……安溪本来的绝世容颜,与高芸,是有四分相似的,她曾用过两人的血,她们两个,是如何也斩不断的亲生母女,正是因为如此,木雪莹才觉得这个人更加的不可理喻,她的思想,根本就是扭曲的。

在她看来,如果这个人带不来她想要的东西,那么这个人就不必要存在了,即便这个人,是她的亲生女儿。

这样的认知,让木雪莹不觉得心中一阵发寒。

到了勤政殿,木雪莹看见曾经这里的大宫女欣怡。

欣怡是她的人,也就是安溪的人,自然不会被更换。

“欣怡姐姐。”看着她熟悉的温婉面孔,木雪莹不由得笑了出来。

“小姐,陛下此刻还商量正事,欣怡先带您去内室等候吧?”

木雪莹点头,她并不着急,这件事,她已经让人去处理了。

第五百九十章 安溪抉择

不过等候片刻,安溪便匆匆走了进来。

“可是等着急了吧?方才处理一些急事,便耽搁了一会。”

木雪莹摇头:“倒也无事。”

安溪四下瞧了瞧,并未看见杉杉,不由得道:“杉杉人呢?为何人没在这里?”

“有些事情想找人帮个忙,这不就借了你的大红人一用。”

安溪闻言不由得爽朗一笑。

“你我不分彼此,而且,她原就是你的人。”

木雪莹笑了笑,两人又扯了无关紧要的事情。

见安溪迟迟不问,木雪莹还是忍不住出声。

“想知道我们去那里都发生什么事吗?”

安溪的神色僵硬了片刻,不自在地别开目光:“她的境况,你看见了,我还是没办法对她狠心。”

木雪莹思索着,要不要把高芸那句话说出来。

“溪儿,我现在告诉你两件事,或许于你而言……都是坏事。”木雪莹说话间带着满满的认真之色。

上官燕已经被欣怡带去了另一个放满糕点的屋子,此刻,这里只有她们两个。

安溪的目光紧紧凝视着木雪莹,想要从她脸上看出一丝裂缝,但分明,木雪莹的神色异常认真,认真到让她想到,那年她们十四岁时,木雪莹告诉她,自己要嫁到北周的决定时,那样认真的神色,宣示着这件事情的严重性。

“莹儿,莹儿,你……是认真的吗?”安溪突然站了起来,却又有些茫然无措,四下看了看,又再次坐了下来。

此刻的安溪,浑身都散发着一股无力依靠的脆弱之感。

“溪儿,溪儿,没事,你听我说,听我说,好吗?”木雪莹立刻抱住安溪。

“不,莹……莹儿,我……我不想知道,你,你不要说了。”安溪的声音中带着些许无力,下意识想要推开木雪莹,却觉得浑身没有力气,许是木雪莹的眼神让她心里没底。

“溪儿,不可怕,不可怕,你听我说,你有干娘的,她对你好,是真的,不要怕,好吗?”

木雪莹柔声劝道,安溪总算找到一丝理智,压抑着自己逃开的冲动。

“纤姨,应该是有下落了,她说了……”

没等安溪做出回应,木雪莹便道:“她应该……已经被沉潭……”

“沉潭?”安溪紧紧抓住木雪莹,不用木雪莹详细说明,她都知道是哪个潭。

那个潭,她差点死在那里,还是纤姨,一直护着她的奶娘救了她出来。

安溪立刻便要出去,她要去那个潭水把奶娘救出来,她这个不孝女,让奶娘在那潭水之中这样多年,都得不到安息。

“溪儿,你听我说完。说完之后,你再决定……”木雪莹连忙拦住安溪。

安溪有些许不解,却还是耐着性子听木雪莹说完。

“皇太后本人……若是去晚了,应该只能见到她的尸体。”木雪莹言简意赅的说完,便松开安溪的手,在一旁坐下。

该说的都说了,具体怎么选择,还是交由安溪自己吧。

安溪停了下来,终于明白了木雪莹的意思。

犹豫了片刻,这一瞬间,她的内心经历了无数的风雨。

终于,安溪还是起身,含笑看向木雪莹:“莹儿,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我……”

安溪张了张嘴,最后的话却并未出声。

木雪莹苦笑着摇头:“终究是你的选择,便是换做我,也不一定能袖手旁观。”

她其实是袖手旁观了,她的父皇,就是在她的熟视无睹之下,撒手人寰,甚至他在死之前,也都是心心念念是木雪莹的未来,替她担心筹谋着。

见木雪莹能够理解,安溪不再多言,她必须马上赶去,若是再晚,或许就真的晚了。

看着安溪的身影消失在门口,木雪莹的心里,其实是舒了口气。纵然理智告诉她,她并不赞同这个做法,但在内心深处,她甚至有些同意安溪的选择,至少,安溪还没有完全冷漠,至少,安溪还有机会去挽回。

欣怡带着上官燕出现在门口:“小姐,陛下她这样匆匆,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木雪莹露出一抹微笑,淡去原本的苦涩:“去办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见欣怡露出疑惑的神情,木雪莹知道她没有打消疑惑。

“对了,欣怡姐姐,你能使唤那些侍卫吗?”

“自是能的,不知小姐想要多少人,去做什么事?”欣怡笑道。

欣怡能够使唤的权力,比外界所想的,要多上许多。

“冷宫那里有一处寒潭,就几个人便可,此刻天气倒不太冷,水也能下得。”

当木雪莹带着上官燕在寒潭等着的时候,欣怡已经带着五个人来了,不仅如此,他们手中还拿了些绳子和长棍。

“小姐,不知道够不够……”欣怡问道。

木雪莹点头,这个寒潭并不是特别大,五个人绰绰有余。

“欣怡姐姐,麻烦你告诉他们,我要找个人,但是需要他们下水……”木雪莹低声道,将目的说了出来。

欣怡点点头,立刻做了安排。

“莹儿,你……要在里面找什么啊?”上官燕怯怯问道,声音很小,人也莫名其妙离水潭特别远。

木雪莹发现了异常,便对欣怡点头,自己则拉着上官燕去了另外一边。

“母亲,您怎么了?”

“没……”上官燕怯怯地摇头。

木雪莹试探道:“是害怕那个水吗?”

“嗯,怕怕……那里好危险,可……可以不要去吗?”

上官燕带着些许乞求,让木雪莹于心不忍。到底母亲这些年,都经历了些什么?

不知道安慰了上官燕多久,终于,欣怡从另一边走了过来,面色已经有些发白。欣怡所见过的大风大浪并不少,显然受到的惊吓并不轻。

“小姐……”

“替我照顾好母亲。”

“好。”

“莹儿,不要去……”上官燕似有所感,拉住木雪莹。

“母亲,没事,不要怕,我很快就回来。”木雪莹拍了拍她的手,随即离去。

看着木雪莹离开,上官燕忍不住起身,却还是不敢过去,仿佛那是一道鸿沟,一道她永远也过不去的坎。

木雪莹还未走到寒潭,便已经被眼前的场景惊骇住。

第五百九十一章 寒潭白骨(一)

眼前的……都是什么场景啊!

寒潭周围都放着许许多多的白骨,在水中捞东西的人纵然汗如雨下,但神色也并不好看,因为那些白森森的东西,并不止这些,他们还从里面不断捞出更多。

木雪莹此刻神色也并不好看。绕是她心肠狠毒到在大殿上直接一刀捅死一个人,亲眼见过凌迟处死的刑法,见过那血淋淋的骨头,但也从未见过这么多具白骨。

木雪莹沉默片刻,终是找到了自己的声音,对着一墙之隔的欣怡道:“欣怡,带我母亲去太后住的凤铃宫找陛下,若是她那里的事已经处理结束,便将这里的事情如实告知。”

“是。”隔壁园子传来欣怡的声音,同时还有上官燕的挣扎之声。

“小姐,夫人不愿离开……”欣怡无法子,只得求助于木雪莹。

“母亲,若是不去找溪儿,那你只能过来。”木雪莹必须守在这个地方,而且……她母亲需要学会坚强。

她也知道自己对心智不全的母亲有些苛责,但上官燕现在越来越胆怯,真的让她很放不下。

但日后若是遇到开战或是其他危险之事,她不可能允许自己母亲跟着自己去的。

园子那边传来一阵寂静,随即便有脚步声离开。

木雪莹苦笑一声,随后转身去看着水潭中不断捞出的白骨,准备按照人体骨骼构造,拼出人形来。

背后一个怯怯的脚步声,让木雪莹微微有些心喜:母亲,还是选择了面对。

凤伶宫中。

安溪匆匆赶了过去。崔公公的老身骨都快要散架了,上气不接下气跟在后面。

直到跑到地牢里,看见高芸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心中只觉得悲中从来,带着些许颤抖,她慢慢走近,靠近高芸,颤抖着去探她的鼻息,触碰到温热时,安溪不由得吃了一惊,但随即想到木雪莹那般了解她的人,能够做到这样,自也是松了一口气。

这样想着,安溪还是替她把脉,见她只是轻微地昏睡过去,心中彻底安下了心。

看着桌上的饭盒,安溪拔了一支金钗,插入饭菜中,果然,金钗再次拿出来,已经成了黑色。

“陛下。”安溪招了一个人到旁边说话。

“在杉杉带着令牌过来后,这里可有人来过?有没有什么异常?”

“禀报陛下,在那位黄衣姑娘持了杉杉总管的令牌来之后,再没有旁人进来。”侍卫恭敬答道,另一名侍卫有些欲言又止。

“有什么想说的,不必隐瞒。”安溪犀利的目光移向那个人。

“禀报陛下,那位姑娘临走之前,喂皇太后吃了一颗丹药,从那之后,太后便一直睡到现在。”

到底桌上还有没有开动的饭盒,他们想要说谎,也根本不可能。

安溪微微点头,神色并未有什么异样,环顾了四周,目光定格在那几个天窗之上。

“这些地方,可有什么异样?”

“这……”这些侍卫突然面面相觑。

“怎么回事?说!”见神色各异,安溪冷睨着他们,刹那间,女皇之气显露无疑。

“禀报陛下,在那位黄衣姑娘离开后,卑职几人有一刻钟睡了过去。”分明,他们也知道这是被人下了药。

“睡了过去?”想着木雪莹从这里离开到去她那里,左右也不过一刻钟时间。

安溪微微点头:“此事不怪你们,只是下次,若再有这种事情出现,别怪朕处事狠辣!”

说罢,安溪便转身离开,脚步略带着些许匆匆。

正走出宫去,便瞧见杉杉带着一群人出现在门口。

“陛下?”见到安溪,杉杉虽然有些惊讶,但还是招手将人带上来,却是两个男子。

在看见杉杉以及她身后捆绑的人时,安溪心中不觉出了口气。

“先进去。”安溪说着,转身走了进去。

待两人去了正殿,安溪才道:“这是哪里带来的人?”

皇宫怎么会出现这种陌生之人,安溪一猜,便知这是在那天窗外边用药的人。

“临走之际,小姐便命杉杉来凤伶宫外围下游去抓人,正遇见这两人放了药准备离开,便用计将两人抓了起来。”杉杉道。

安溪点头,道:“他们用了些什么药,可有查出?”

杉杉将搜到的东西呈了上来:“这些都是从他们身上搜到的,当中有药性很弱的迷药,还有……”

安溪对药物并不如何了解,此刻看了一眼,见杉杉没说话,便道:“还有什么?”

“这、这是剧毒啊。”崔公公忍不住道。

安溪忍不住抬头看向崔公公:“公公,您见过?”

崔公公连连点头:“回陛下,奴才对于这类西域奇毒并不如何了解,但奴才确实见过一次此物,毕生难忘。”

安溪闻言,又想到木雪莹方才说的话,心中不由得一阵心惊,方才……应当是午饭吧?若是太后一直醒着,待那饭被盛上来……

这样想着,安溪目光犀利,看向两人:“你们是打算把药撒在皇太后的饮食之中,借此挑拨朕与友人的感情?”

“陛下,陛下饶命啊,小人冤枉,小人没有……”

安溪没有丝毫多余的盘问,便已下了定论。

崔公公与杉杉虽然心中生奇,却都没有说话。

“去查吧。”安溪摆了摆手,“里面那饭菜有毒,不要沾上了。”

“是,杉杉领命。”

匆匆解决此事,安溪便要往那寒潭处赶去,她此刻,已经知晓木雪莹的用意,也十分感激,此刻,她不用多想,便知木雪莹必然在寒潭。

路上,便遇见了迎面而来的欣怡。

“陛下。”

“欣怡?你如何来了?”

安溪有些奇怪:“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将事情细细说了,安溪的脸色也并不好看,一个冷宫的寒潭中,挖出那样多的白骨,若是所料不假,这件事此刻已经走漏风声,她根本捂不住,很快,皇宫便会人心惶惶,甚至……若有心人推动,还会蔓延至整个安国。

皇室的恐怖,难以想象,百姓只会怀疑,自己当初是不是拥护错了皇室。

安溪沉着脸,迅速往寒潭赶去。

第五百九十二章 寒潭白骨(二)

这只是客观原因,她的心里,其实还有另外一个想法:当初,皇太后在这寒潭,究竟杀了多少人,手上又究竟沾了多少鲜血?

几乎有那么一瞬间,安溪开始怀疑,自己方才是不是不应该救那个女人,明明……她是那么多的冷血自私。

这样想着,安溪已经赶到了那处冷宫。

不过才踏进去,安溪便被眼前的场景震惊到了。具具人形白骨躺在水潭四周,木雪莹此刻正继续在摆弄人骨,将其凑成一具人形,白花花一片骨头,格外的瘆人。

见安溪来了,木雪莹便在上官燕的搀扶下站了起来。

“一共应当有七具尸体,具体是谁,我并不能确认。目前这件事捂得比较严实,你看看,打算如何处理?”木雪莹擦了擦手,随即看向安溪。

安溪面色凝重,走到这些尸骨旁边细细观察,直到第三具尸体时,停下了脚步。

眼前这具尸骨,虽然过了这许多年,但在她看来,就如同是一个真真实实的人,这是她的奶娘,是从小到大,一直护着她的奶娘。

若不是奶娘,她早就尸骨无存了。

木雪莹见她如此,已经猜到了事实,轻轻将手搭在安溪肩上,默不作声。

已经从水潭起来的侍卫见状,心中叫奇,好在平日里严谨的训练让他们保持了沉默,选择了忽略。

上官燕也感觉到了安溪的悲伤,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只能伸手把安溪拥入怀中,希望能给她一点点温暖。

沉默良久,安溪重新站了起来,欣怡立刻上前听从差遣。

“把潭填了吧,就地做一个坟墓,把他们都埋在这里。”

“是。”

“这具……单独装起来,送进……”安溪说着,凑近欣怡耳边细细安排。

欣怡眼中划过一抹诧异,还是点头称是。

“如果这件事传出去……”安溪叹了口气,“就说是冷宫不堪忍受孤独,因而投潭自杀的妃子。”

这件事情,绝对不能将真正的事实公之于众,唯有这样,似假似真,才能服众。

木雪莹沉默着没有说话,安溪的处理方式,她其实已经料到。

高芸对安溪那般狠,但安溪还是如此维护,骨肉之情,如何可以说断就断,更何况是安溪这样的温情女子。

回到勤政殿时,安溪已经有些疲倦,屏退众人,才在一旁坐下,露出些许颓废之色。

“莹儿,是不是觉得我优柔寡断,对我很失望啊?”

轻轻握住安溪的手,木雪莹道:“你这样做,很好,我没有失望,甚至……”

“带着欣慰。”木雪莹的笑容里,夹杂着一些苦楚,在看见上官燕时,更是染上痛苦之色。

若是母亲知晓,她当年亲眼看着父皇离世并且袖手旁观,会不会永远都不会原谅她了……

不!不会的,母亲这样爱她。

木雪莹微微摇头,摒除心中杂念,她如今,需得好好开导溪儿才是。

“真的吗?明明她对我那般狠毒,我……到底是狠不下心来。”安溪自嘲着,她原以为,木雪莹是给她考验,实际却是,给她选择,关乎内心的选择。

“血浓于水,你养着她后半生,也算是尽了女儿的责任,就,只当是个陌生人好了,到底,你有我,有母亲,还有安伯伯……”

安溪心中划过了什么,却是面上不显。

两人不知说了什么,安溪已经重新恢复了正常,笑道:“你与干娘先四处看着,我去看看他们事情处理得如何。”

此刻,安溪的心比之以往,更坚硬了许多。

木雪莹点头,她知道安溪,不是去处理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安溪离开后,神色已经变回了往日处理政事雷厉风行的模样。

今天发生的两件事情,她都只是随口问过便任由事态发展。

上了步辇,崔公公便如往常一样问道:“陛下,您想去哪里?”

安溪揉了揉太阳穴,环看四周,随意指了个方向,道:“去那里吧。”

崔公公看了看,心下有数,立刻让人启程。

目的地,是太上皇的园子。

“陛下,到了。”

安溪下了步辇,却迟迟停在宫外没有进去。

“陛下,为何不进去?”崔公公问道。

安溪看了一眼崔公公,还是迈步走了进去。

“来啦?”太上皇似乎早有预料,看见安溪并未有太多惊讶之色。

“父皇,您……知道我要来吗?”两人一前一后走进了屋子。

“你每过几日便会过来,将这些事情都跟我说一说,今日过来也不奇怪。再者……刚刚上位,总会有些棘手的事情,想来询问我的意见,这也很正常。”太上皇如同一个普通朋友,不带丝毫的架子。

安溪动了动嘴唇,一句话都没说出来,她不知该从何说起。

太上皇又道:“当年我继位时,也像你一样忙的团团转,很多事情措手不及。每每这个时候,父亲便会温一壶酒,熏一支香,让我的心情也得到安静。”

说话间,他已经点上了熏香,只是并未温酒,反而倒了杯茶。

安溪动了动眸子,目光落在那熏香之上。

“你到底是女孩子,喝酒对身体不好,还是喝些清茶吧。”

安溪嗜酒,这件事情很私密,只有木雪莹、白紫凝这些格外亲近信任的人才会知道,甚至杉杉跟在她身边几年,都不知道她有这个嗜好。

因为她的酒量很好,本人又是理智到由内到外的冷静,寻常人根本发现不了她的异常。

这次……太上皇却似乎看透了她的心,只给她喝这解酒的苦茶。

安溪一句话没说,就着茶杯喝了一口,苦涩蔓延开来,让大脑更加的清醒,也更加的痛苦。

“听说在凤伶宫抓住了居心不良的贼,可派人查了吗?”

安溪点头:“已经派人去查了,应该不日便会有结果。”

“冷宫那里……找到了一些尸体,不,尸骨,听说你将他们就地筑坟。”

安溪麻木的脸上微微有些动容:“是,只是父皇是从何得知这个消息?儿臣分明让人封锁了消息。”

第五百九十三章 安溪真容

“虽然人老了,住的地方也偏,可这么大的事情,却是想不知道也难。”太上皇笑了笑。

安溪木讷地点了点头,道:“父皇,今天,宫里来了两位客人。”

“远客吧,我知道了,听说,你还认了她们其中一位为干娘,不知是真是假?”

安溪点头,父皇知道的事情,似乎比她想象的还要多,这样一想,她便不再打算兜圈子:“父皇,我……孩儿不孝。”

安溪说着,立即单膝跪下。

她明明已经答应了,接过这个担子,让父皇省心,但此刻,她仍是要麻烦于父皇了。

太上皇见她如此,也并未扶她起身。

“孩儿不孝,父皇本该享乐之际,孩儿却仍旧要为了一己之私离开安国,不顾身之重任,还要让父皇再次劳累,不求父皇原谅,但求父皇应允。”

安溪已经打定主意,择日便要离开安国了。

太上皇微微摇头,捋了捋胡须,道:“你安心离开,这里,我先帮你照看些许,只是,你不得太过贪玩,也不得损伤自己,知道了吗?”

安溪微微讶异:“父皇,您……真的同意了吗?”

太上皇点头,将人扶起来:“怎么了?可是不信父皇?”

“不是,只是,父皇答应得如此爽快,溪儿……有些受宠若惊。”

太上皇闻言不过一笑:“溪儿,你已经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父皇能做的,也不过是尊重你罢了。”

事情太过轻易处理,安溪是真的难以置信,这么多年,每一件事情,即便是那茶叶缺斤少两,也都藏着古怪,三言两语根本无法解决,偏生这件事,这样的严重,却只凭只言片语便过去了。

安溪离开之际,仍旧有些不真实,但内心却是真的轻松了许多。

“这天下,到底还是年轻人的天下……”看着安溪轻松的脚步,太上皇笑着摇头,随即转身进屋。

安溪听见这话,却只是笑了笑,继而让人往回赶。

安国,由父皇来打理,她将其他的事情人员都安排好,短时间便不会出什么岔子了。

离开安国的日子,才是安溪最无拘无束的时候,因为这个时候,她不必要再掩藏自己的喜怒哀乐,也不必要再费尽心思与人勾心斗角。

事情安排好,三人便真正出发了。

“阿翡,用真容吧。”木雪莹笑道。

安溪笑了笑,她以往在外面,都化名阿翡,用的,也是她的真容,因为在外面,没有任何人认识她。

这个截然不同的她。

没有异议,安溪用了真容。

三人快马加鞭,很快便进了西晋。如同木雪莹所言,上官燕虽然傻乎乎,却真的让安溪感受到了母亲的关怀。

“毒仙前辈人在何处?”看着三人前行的方向,安溪心中有些不安,出声问道。

木雪莹状似无意道:“云城,他和七少一起,在帮衬着四皇子,哦不,他现在已经是晋皇了。”

木雪莹带着些许生硬,听得安溪有些难受。

是了,华天凌登上皇位,可是比她还要早上半年,只怕……后宫已是佳丽三千了吧。

“那里吗?毒仙前辈是以太医院太医的身份证留在他身边吗?”安溪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阿翡,你可是忘了,西晋医毒世家那么多,前辈他留在那里,可是要等着被人围攻了。再者,前辈他若是要权势地位,十年前便可以有了。”木雪莹佯装打趣。

安溪唯有强颜欢笑:“对啊,我倒是忘了,瞧我这忘性。”

“溪……阿翡就是太劳累了,晚上要多睡觉。”上官燕说着,不由得吐了吐舌头,差一点点,她又说错话了。

木雪莹无奈,却只能点头。

安溪对着上官燕温和一笑,算是应了她,虽然带着面纱,用了最朴素的衣着打扮但那绝色的容颜,却是不用看便知晓那容颜的美丽。

晚上。

安溪辗转反侧,终是入眠。

梦中,她看见了一个谪仙般的男子,脸上不似以往那般,放荡不羁的面具遮掩,也不似手起刀落时的冷酷无情。

他的脸上,是真挚温和的笑意,仿佛可以融化世间一切的寒冷,而且,那笑容,只是对她。

他缓缓向她伸出手,承诺道:“一生一世一双人,不负如来不负卿。”

她也很开心,这样动人的誓言,她从来不敢奢望,但这次,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忍不住要去靠近,要去相信他。

心底有个声音在不断告诉她:你要去相信他!

与此同时,另外一个声音如同鬼魅般响起:“他已经是一国之君,后宫三千佳丽,你想去成为他的一个妃子,与那些人一起摇尾乞怜吗?认清现实吧,他不喜欢你,皇家无真情!”

不过瞬间,安溪便惊醒过来。

她们要了一个双人间,木雪莹与上官燕睡在一起,她独自一人睡。

看了看旁边熟睡的两人,安溪微微摇头,她做过噩梦,做过不止一次,但这一次的梦,却要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让人心惊害怕。

此刻想要再次入眠,却是十分困难。

安溪穿了衣服,便起身出去了。

如今夏季转秋,虽然还是热着,夜晚却是出奇地凉爽。

在大街上游荡着,各个店家都已经打烊,只有天上的明月伴着她。

不知走了多久,终于看见了一家没有关门的酒馆。

不作他想,安溪立刻走了进去。

“老板,要一壶温酒。”

“好嘞,客官你先坐。”

安溪四下环顾,找了就近的位置坐下。

此刻酒馆倒没有太多人,只有零星四五散客,在喝酒聊天。

“我说小姑娘,半夜三更不睡觉,怎么出来买酒喝啊?可是错过了客栈?”老板温了酒,给安溪端了过来,许是因着这里就她一个弱不禁风的姑娘家,便起了恻隐之心。

“老板不是也半夜三更没打烊吗?”安溪不答反问,替自己与老板都倒了杯热酒。

老板笑了笑,颇有些无奈:“这也是想着有些人若是晚了没有地方投宿,便收留一晚,也顺带多挣几个小钱。”

“老板心善,日后,会有好报的。”安溪说着,喝了一口酒。

第五百九十四章 好久不见

安溪虽然嗜酒,但她喝酒的时候,但凡不是真正亲近的人,都只是不疾不徐,喝得十分优雅,任谁也看不出她内心对于酒的狂热喜爱。

“唉,倒也不求大富大贵,只要这一生,可以平平安安过去,倒也没什么烦恼了。”

安溪看了一眼这个老板,他分明也对于这暴风雨的前夕有所感,倒是一个慧眼之人。

“老板,再替我温一壶酒吧,我回去再喝。”安溪笑着,将两份酒钱都放在了桌上。

“酒喝多了可伤身……这路上,可不如何安全。”老板说着,在安溪耳边意有所指。

安溪余光扫了一眼那些同在喝酒的人,无所谓笑。

老板见劝说无用,只得去温酒。

临走之际,安溪笑道:“老板,你的愿望,不会落空的。”

老板疑惑地看了一眼,只当她是说的好话,便也只是笑了笑:“姑娘,路上小心。”

安溪摆摆手,无所谓走远。

在她离开后,便有三人也依次结账离开了。

“小姑娘,大半夜的出来走动,不知道外面不安全吗?”走到一条巷子,便出现了一个人拦在前面。

安溪看了一眼身后,也站出来一个人。

无奈笑了笑,喝了一口热酒,颇有几分豪迈。

她本意是找个屋顶坐着,若是这些人不来招惹她,她就放他们一马,但有些人呢……总是喜欢尝试。

看着两人逼近,安溪却还是肆无忌惮喝着酒。

待两人只有两步之遥时,安溪微微勾唇,摸了摸头上的木钗,刚要下死手,却忽地想起这是西晋,鬼使神差地,安溪放下了手,对两个流氓动了脚,只将两人打的鼻青脸肿,哭爹喊娘,这才放了两人离开。

算了,只当你们好运。

看着两人离开,安溪微微摇头,仰头喝了一大口酒,似是赞叹这酒还依旧温热。

这样想着,安溪已经找了个没人的角落做了下来。

身旁一阵风拂过,安溪立刻坐直了身子,身旁不知何时,竟出现了一名男子。

男子的背影,莫名的熟悉。

一股不祥之感油然而生……不,不会是他,那人应该在皇宫里,跟他的莺莺燕燕颠暖倒凤才是,怎么可能会在这里出现。

男子缓缓转过身子,如同见到多年不见却依旧熟悉的老友一般,在她身旁坐下。

那一瞬间,安溪几乎不敢抬头看向他。

“好久不见。”熟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是那样的温柔,同她梦中那般的相似,却也那般的可怕。

不过刹那,安溪立刻点了他的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他一脚踢飞向远处,随即飞身离开。

她知道,皇家私下出来,通常都会有人跟踪,所以,她并不担心,会没有人去救华天凌。

直到甩掉尾巴,回到客栈,安溪都还是抑制不住自己的心跳。

为什么,她不过做了个梦,出来透气,顺便买个酒喝而已,却能在这里看见他。

这个……她想看却又不敢再看的人。

安溪,安溪,你一定要冷静。

安溪努力让自己的内心与面容一般波澜不惊。她如今,是阿翡,不是安溪,所以,华天凌,你如今又是什么意思?

直至此刻,冷静下来的安溪,终于意识到一个问题。

她是安溪,那个掌权公主之时,华天凌告诉她,已经心有所属,那时,她心伤,只觉得华天凌负她,但她心中并无多少怨恨,她能做的,不过是祝福而已。

而后来,那个晚上,华天凌承认,他也喜欢上了自己,并不是仅仅引为知己,而是喜欢。彼时,她悲喜交加,却也只能选择放手,默默祝福。

但如今……

安溪只觉得自己往日当真被蒙骗,竟不知皇家无真情。

华天凌后宫佳丽不说三千,但五六却是有的,不论做戏与否,但他并未专宠一人,甚至皇后也已经立了起来,当今栗皇后,文德兼备,她如何忘了,华天凌是皇族人,自幼经历那梦魇般的生活,怎还存得信任的真心?

安溪自嘲地摇头,随即重新躺下。

只怕曾经华天凌喜欢之人,也早已被他辜负,因为自己是莹儿好友,所以没有诓骗自己,让安周两国失了和气,这才将自己拒之门外吧。

华天凌,你当真是好妙的心思,却也着实好狠!

抹去这些心思,安溪遂又思索起为何会在此处看见他。

她们不过才进入西晋,便已经被盯上了吗?

方才她离开客栈的路上,都并未发现任何人,唯有在酒馆时,她看见原本几个喝酒之人……

有一人背对于她,又被旁人遮掩,她不过一晃而过,叫了酒。现在想来,那人背影,与华天凌倒是十分相似。

到底是不是被盯上,目前还无法确定,兴许……是木雪莹提前通知罢。

安溪此刻再入眠,已是难上加难,索性靠在墙边有一搭没一搭喝酒。

……

华天凌本心情烦躁,暗自出门散心,遇见一彻夜不打烊的酒馆,便走了进去。

“老板,为何这样晚也不关门?这世道,可不太平。”这里靠近边境,却也难怪华天凌会有此问,他可不会认为是自己治理有方,才使得这里夜不闭户。

老板是名中年男子,此刻见着他,也不过笑了笑:“正因为不太平,想着总有露宿街头之人,鄙人无甚才能,只尽这微薄之力,只当求个心安。”

“心安?世间这么多人,不过救济几人,又如何求心安,求哪门子的心安?”华天凌忍不住出言反驳。

见他如此,老板却也不生气,举手投足间都是豁达:“确实如此,世间万物皆有其定数,我做这些,的确改变不了什么,但……我相信这世间,并不止我一人会这样做,或许,积德行善久了,日后流离失所时,也可有善心人收留,算是因果轮回吧。”

“因果轮回……老板,你这话,岂不是说那些手上多添杀戮的人都会遭报应?那这天下遭报应的可就数不清了。”华天凌言语中并未生气,纵然,他也是杀人不眨眼。

“非也,非也,我可没那么说。”老板笑着将酒给他倒上。

“有些人杀人,不是只为了杀人,有些剑,也不是为了杀人而存在。”

第五百九十五章 华天凌的挣扎(一)

老板说了这些似是而非的话,便又有客人进店。

华天凌觉得这人有意思,还要说话,却也瞧见他要忙了,便道:“老板,你的善行,不会让你失望的。”

老板无所谓笑笑,便忙去了。

陆续进来一些人,都是男子。

正当华天凌喝第四壶酒时,酒馆进来一名女子。

“那小妞,长得还不错。”

“嗯,怎么样,要不要尝尝鲜?”

“……”

隔壁桌的低声谈话传入他的耳朵。

他余光瞟了一眼,便再移不开视线,女子粗布衣服,头发亦是最普通的装扮,面色有些泛白,但那面容,却是那般熟悉,纵然用头发遮掩了些许美貌,却也不会让他错认。

那么久了,他终于……再一次看见了她。

担心自己偏头的异常引起怀疑,华天凌立刻回过头去,毕竟这里并不适合他们相见。

她定然是忍不住了,到底自己娶了好几个女人进宫,还立了皇后。

但他确实等不住了,他想要迫切见到她,但他没有任何途径可以得知,所以……他选择了最危险的办法。

或许这样做了,她会生气,无论如何都会来质问他,毕竟当初的誓言,是那般的真挚,这样,他便有机会解释,继而将人理所当然留下来。

当然,这也是有风险的……或许她会就此不再来见他,也不会质问,而是默默放弃两人的承诺,那么他,会在尘埃落定时,让木雪莹将她的下落告知,天涯海角,他要追过去。

事实证明,这个赌,他赢了。

昔日,他准备立丞相府栗悦为皇后时,花七少便表示了反对……

“殿下,此事不妥,即便您需要巩固势力,却也不需要将皇后之位搭进去。”

“既然已经娶了几个妃子,启之,你以为,这个皇后之位,还对我有用吗?”娶妃嫔时,他便将皇后之位也视作了粪土。

若是那人,知道他娶了妃子,便是留着这皇后之位,她也定然不会要的,即便知晓他对那些人什么都没做,但看见那些人在眼前,也必然十分膈应。

所以,他对于后宫的心,早已凉了。

花七少微微闪烁了眸光,那人,的确当不了这个皇后,但……

“启之,你不必说了,我心中有数。”

看着华天凌心意已决,花七少知道,再如何劝也是无用之词。

“殿下,你会后悔的。”

华天凌不过淡淡一笑,并不为所动。

启之,我赌赢了,她来了。

他思念如狂的人,立刻便要见到了。

压抑住内心的狂喜,华天凌看向身旁的两人,都如同在看尸体。

女子离开,隔壁两人也跟着离开了。

因为知晓女子不会有事,他也没有太过担心,但跟过去教训一下还是需要的,不过片刻,也起身结账离开。

老板笑了笑:“方才那女子,倒也与公子说了一样的话,看你这么着急,与那姑娘是旧识吧?”

他表现得如此急切吗?

华天凌淡淡一笑:“老板好眼力。”

好容易赶上去,华天凌便看到惊人的一幕。

女子在喝酒,那喝酒的模样,竟带了些许豪迈,与他当初相识的女子,似乎有了些许不同,带了些许烟火气,但此刻的她,却仿佛才是真正的她。

“凭你们?”

女子冷言嘲笑,却只是不断喝酒,举手投足间,带了些许风流倜傥。

华天凌愣了片刻,几乎要怀疑这不是他共同立下誓言的人。

片刻后,看见那两个人靠近女子,华天凌便想现身帮她。

刚抬步要迈出去,女子不知为何摸了头上木钗,又松了手,对着两人只是打了一顿,便轻易放过了他们,独自走开了。

“主子。”

“查查那两人。”

于华天凌而言,女子一向动手不会心软,如今放了两人,应当是有什么原因才是。

说罢,华天凌便跟了上去,见女子停在了一屋顶,犹豫片刻,还是迫不及待现身。

“好久不见。”带着异常激动,华天凌极力克制,让自己显得不那么失态,不知为何,他的脑海中划过安溪的身影,让他的心不自觉抽痛了一下。

不过怔神片刻,华天凌还要说话,却毫无防备,被眼前人点穴,然后踢了出去。

他想到了她会生气、会发怒、会质问他,却怎么也没想到,她居然会把自己踢开。

带着一身不解之气,华天凌回到了自己暂时居住的地方。

身边的人见状,都迟迟没有说话。

“陛下,您怎么了?听闻……您被人踢进了湖里?”赵源处理完华天凌交代的事情,回来便听见了此事。

是的,华天凌被点穴,直接扔进了湖里,虽然湖水不冷,但这于一个帝王,却是一个不愿再提的耻辱。

隐匿在暗处的暗卫都不由得替总管捏了一把汗,居然如此直接就问了出来。

但华天凌却并未发怒,只考了赵源一眼,道:“都处理好了吗?”

“是,不知陛下欲何时出发回宫?”

“回宫……”华天凌喃喃自语,道:“过两日吧。”

“……是。”

知道华天凌不愿多言,赵源便退下安排后续事宜。

待屋子里只剩下他一人,终是忍不住胡思乱想起来。

既然她来了,必然是来质问自己的,他可以肯定,方才女子一定认出他了。但她却是直接将自己踢开逃跑,这是为什么?

华天凌不明白,也始终想不通。

不过刹那间,他的脑海中再次浮现安溪的脸,那张明明不好看,却带着异常坚定倔强眼神的脸。

不!华天凌,你喜欢的是眼前这个人,不是安溪!你明明已经答应了她,和她一生一世一双人,如何能够再对旁人放不下。

华天凌忍不住狠狠抽了自己一个耳光,他怎么可以这样无耻,怎么可以和他一直以来所讨厌的那些人一样,花心、纨绔、没有真心可言,他怎么可以这样!

如此想着,华天凌又狠狠给了自己一个耳光!他当真是个浪荡子,两个女子都那般美好,他如何能够对两个人都不忠,看见眼前女子时,他心里,居然浮现了安溪的脸庞!

第五百九十六章 华天凌的挣扎(二)

华天凌盯着镜中的自己,只觉得现在的他,无比的无耻,就是心肝都是脏的,他的心,居然一前一后装了两个人。

自幼,他便痛恨晋皇,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明明口口声声说喜欢自己的皇后,口口声声说着爱情,但是实际上呢?

他好色,甚至尤其喜欢酒后乱性,后宫大部分女人,几乎都不是完璧之身。尤其是与皇后离心后,更是三天两头册封妃嫔,诞下不少的皇子公主。晋皇对此还不闻不问,甚至威逼利诱,让那些人都不敢往外说。

皇后心软,对于这些人没有管教,也没有去对这些人的孩子下手,华天凌,便是其中一个。

华天凌的母亲,是最低微的洗衣房的下人,就是普通宫女也不如。

华天凌见过所有的世态炎凉,尤其晋皇的铁石心肠和他自以为是的伪善多疑。

华天凌以这个父亲为耻辱,自幼便立志,绝不会成为他这样的人,那些喧哗取宠的女人,在他看来也只是戏子,令人窒息。

华天凌要的,是和南宫轩澈一般,拥有一个彼此相爱、真心相守的女子,两人白头偕老,这是他仅剩唯一的曙光。

而那名女子,便成为了他的曙光,他以为是的。

甚至看见安溪的第一眼时,华天凌并未有何感觉,却偏偏在后来,尤其狩猎大会后,他的心居然开始不受控制地为她担心。

意识到自己可能有点喜欢安溪,他一开始只是自欺欺人,觉得只是跟安溪经历相似,脾气相投,聊得来的知己罢了。

但是那天晚上,看见安溪喝酒时,明明还是与平日里一般坚强,刀枪不入,他却感受到了安溪脆弱的一面。那一刻,他知道,自己心里,不知不觉给那名女子空出了一片位置。

华天凌,你当真是混蛋!

剩下的夜晚,屋外的暗卫,只听见了屋内不绝如缕的巴掌声,一声比一声狠,一声比一声响亮。

……

清晨之际,木雪莹苏醒过来下意识看了上官燕一眼,见她睡得熟,便出声唤她,又看了一眼安溪,瞧见安溪脚边的酒壶,木雪莹知道,安溪又出去喝酒了。

嗜酒,却如何都喝不醉,这大概,是最痛苦的事情了。

木雪莹很是后悔,当初不应该答应阿澈,瞒住这两人,若是不能瞒住,是不是两人就不会如此难受了。

她如今,将安溪带了过来,便是看他们两人如何发展,她只能……静观其变。

爱情这回事,旁人插不得手。

“阿翡。”轻轻摇了摇安溪的肩膀。

“玉儿。”安溪对于自己睡着不由得有些讶异,下意识看了床边已经放好的酒壶。

“你可还好?”

“没事,放心好了。”安溪淡淡一笑,立刻收拾行李。

木雪莹半信半疑点头。

在去云城路上的几日里,安溪一直都魂不守舍,偶尔上官燕能够将她逗笑,但无人说话时,便一个人发呆。

不仅如此,她还开始将自己的脸化黑扮丑,木雪莹看在眼里,却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进入云城后,安溪已经是全身绷紧,仿佛如临大敌,似乎随时准备做出相应的举止言谈,或是逃走。

木雪莹看不下去,道:“阿翡。”

“我没事。”安溪以为木雪莹又在开口问她,便只是笑了笑,面色看起来,似乎真的没事。

“我们不去见他。”

安溪愣了片刻,道:“不……去?”

木雪莹点头:“前辈在闲云山庄,我们去那里寻他便可。”

安溪心中划过无数滋味,笑着点头:“好。”

原来……不会看见他。

安溪不知道自己此刻是悲更多,还是喜更多。

看着安溪松懈下来,却比之前更加的心神不宁,木雪莹不知该如何说,只能轻轻摇了摇上官燕。

上官燕立刻会意,上前给安溪温暖。

闲云山庄,如今是花七少在居住。

虽然他没有官职,到不论朝廷官员还是世家大族,都不敢轻易招惹他。

花七少出身西晋花家,虽然他作为谋士帮助华天凌,算在这几个国家站位,花家也没对华天凌有任何帮助,但,他们也没有将花七少逐出家门。

花七少仍旧有着花家背景,在江湖上不可撼动。

华天凌虽没给他明确的官职,却也一直对他恭敬有加,奉他如上宾,平日不如何上朝,上朝却必有说话断事之能,并且能自由进出皇宫。因而,官场人也不敢对他动手。

木雪莹进入闲云山庄时,只瞧见各个门口有人看守,大部分的地方都种着各种花草树木,没有人烟。

“诸位请稍等,小人这便去请庄主与毒仙前辈。”

安溪与上官燕都坐了下来,木雪莹的心境却有些不平静了。

柳白师叔人在这里,他喜欢自己的母亲,甚至一定程度上,他觊觎自己的母亲,如今父皇已经离世,那么柳白……会不会对母亲……仍未死心。

不,他本就没有死心,若是死心,也不会这么多年都看在上官燕的面上,对她一直这般照拂,甚至还为了上官燕,与柳同闹了十几年。

上官燕本来坐着此刻看见这些新奇的东西,便也忍不住起身,这里看看,那里看看。

园中,花七少正与柳白在研究一种花卉。

下人前来禀报:“庄主,毒仙前辈,有客人来访,一共三位,皆是女子。”

虽然闲云山庄名义上是花七少的,但柳白从闲云山庄正式归于花七少时,便一直和他住在一起,因而庄子里的人都默认他为半个主人。

在听见来访三人时,柳白的手抖了一下,道:“当中可有一名略有些失了心智的女子?”

下人想了想,道:“有,当中两名年轻女子,心智有些不正常的女子年纪稍大一些,听两名女子唤她似乎是……母亲。”

“知道了,你先去禀报,我们收拾一下便过来。”花七少道。

柳白已经愣了片刻,有些不自然道:“走吧,到底是来了。”

“前辈。”

“啊,怎么了?”柳白原本脚步急促,想要快些去大堂见那个人,被花七少唤住,虽有些不乐意,却也只耐着性子问道。

第五百九十七章 花启之的心思

“前辈,启之提醒您一句,那位,是木姑娘的亲娘,她的母亲,自然也是她父皇的妻子。”最后一句,花七少刻意加重了语气,面上亦是万分凝重。

一句话,生生将柳白的激动兴奋之情打落下来。

是啊,他怎么就忘了,燕儿是木雪莹的亲娘,而且,木雪莹对于自己的父亲又似乎格外在乎,即便不如何在乎,要将师父转化一种概念,亦是万分艰难。

似乎……他一直没有考虑木雪莹的感受。

“前辈,不走吗?”花七少见他已经想到当中关节,便出声道。

柳白愣了片刻,面色有些不自然,看了看自己的衣服:“不了,我去整理一下,你先去吧。”

花七少微微点头,便转身离开。只当是他和梅朵欠木雪莹的,这次,破了他的原则,出手干预了这与他无任何干系之事。

大堂里,木雪莹本做好了准备见柳白,但花七少进来,身后并未有人影,不由得心下讶异。

“木姑娘,安姑娘。”

“唤我阿翡便好。”安溪不自然笑了笑。

花七少看出安溪有心事,不过稍稍一想,便也知晓是何事烦忧。只是,此事与他无关,断不会插手,且当下,并非了解此事的最佳时机。

微微点头,花七少便看向上官燕:“这位……应当是上官小姐吧?”

上官燕本就没有嫁人,花七少如此唤她,其实并无不妥。

听在木雪莹耳里,却始终有些不是滋味。

上官燕是她母亲,花七少不是不知道,但他如此称呼,岂非表明,他是暗示母亲应当另觅佳婿。

纵然在她看来,母亲也应当再觅佳婿,但这话,却不应该对她说,而是应当等到母亲毒解,蛊解,重新恢复清醒,那时,询问母亲才是。

花七少此刻,分明是在对木雪莹暗示,而正巧毒仙便在这里,这意思,不言而喻。

“是家母。”木雪莹看了一眼花七少,随后拉过上官燕,到花七少面前,“母亲,这是莹儿的朋友,花启之,人称七少。”

“七少?”上官燕傻傻地笑了,随后在木雪莹耳边道:“莹儿,他……好看。”

“……母亲好眼光,七少的确是西晋数一数二的俊俏儿郎。”

木雪莹对于上官燕的直白,颇有些尴尬,索性直接夸花七少。

“多谢上官小姐夸奖。”花七少拱手一拜。

此刻,便是心绪不宁的安溪也听出花七少话里有话。

“你是什么意思?”木雪莹冷眼看着他,只觉得他是想挑事。

“我们先坐下吧,有什么事情,待干娘病好再说不迟。”

挂念着上官燕,木雪莹收回目光,不再看花七少。

花七少至始至终面带微笑。

几人落座后,气氛因为方才的话,显得有些诡异,只是上官燕浑然不觉。

“不好意思,换了身衣服来得晚了……你们怎么了?”毒仙柳白的目光在几人脸上扫视一圈,也发觉了气氛之古怪。

“前辈。”安溪下意识看了一眼木雪莹。

“阿翡啊,你如今当了皇帝不久,应该很忙才是,怎么有时间到这里来游玩?”柳白不会说笑,原本就心中紧张,此刻想要改变气氛,却是收效甚微。

安溪勉强笑道:“担心干娘路上无聊,自己又本是个爱玩的性子,索性就跟了过来。”

听见干娘二字,柳白怔了一会,看向了上官燕,但很快,便又将目光看向木雪莹。

“莹儿。”

“师叔,我母亲的事情,信中能告知的也都写了,此事……还望师叔可以相助,救救母亲。”木雪莹说着,便跪了下来,完全一副求人的模样,只是这言语之间,却是无法言喻的疏远。

柳白只觉得心中生疼,莹儿这是不愿意他靠近燕儿,可是……为什么……

只是这身份难以转变吗?

挥去脑中烦忧,柳白将木雪莹扶起来:“莹儿,何必同师叔这般生分。”

木雪莹勉强露出笑容:“否则,师叔想让莹儿如何?”

柳白的意图表现得如此明显,她如何能接受,一个时时刻刻觊觎自己母亲的人?

木雪莹语气并不好,安溪知道,在说下去必然会伤及感情,便道:“前辈,您先替干娘诊脉吧。”

说罢,安溪拉过木雪莹站在一旁。

见木雪莹没有反对,柳白才看向上官燕。

“燕儿……你还好吗?”

上官燕对于他的呼唤,表现的有些麻木,只是怯怯地看着他。

“唉……”上官燕的瘦骨嶙峋,柳白都看在眼里,此刻屏住呼吸,替她把脉,一举一动,都尤其地正人君子,不会令人想多。

见他如此,木雪莹心中才好受些。

“启之,让人去把我们做的药水端过来吧。”柳白面色凝重。

花七少点头,立刻吩咐下去。

“前辈,不知干娘情况如何?”木雪莹问不出口,安溪只得揽起询问的活来。

木雪莹生硬地将头撇向一旁,却还是忍不住在听。

“燕儿目前的情况很不妙,体内藏有毒,同时,还有蛊在游走,只要哪一方稍稍失衡,她……”

“她会如何?”木雪莹忍不住出声。

“会死,会癫狂而死。”柳白的话,让在场几人都倒吸一口冷气。

“可有办法相救?”安溪问道,颇有些心急。

柳白没有说话,目光紧锁上官燕。

“你、你……为什么这样看着我?”许是被柳白的目光吓到,上官燕躲到木雪莹身后。

“母亲,没事,没事……”木雪莹的安慰,比任何时候都还要底气不足。

“需要先弄清楚夫人体内是什么蛊。”花七少冷不防开口。

木雪莹自是知道这层,所以并未开口,只是心中却对花七少突然的改口有些奇怪,他难道不是站在柳白这边?

好奇看了花七少一眼,后者的目光却没看她,只是将目光锁在上官燕身上。

下人很快将柳白要的东西拿来了。

“去内室吧。”花七少说着,起身往里走。

入了内室,柳白下意识便要卷起上官燕的袖子,横空一只手过来,卷起了上官燕的袖子。

第五百九十八章 喝酒

瞧见是木雪莹,柳白却也没说什么,只开始放上官燕的血。

药汁中的蛊是柳白一直养着的那只,此刻对于上官燕的血流入,却仿佛嗅到了最可怕的东西,急急地想要跳出水盆。

见状,柳白立刻将蛊捞入清水中,才看见它变得平静些许。

花七少犹豫片刻,从暗格取出一个药瓶,倒了些许粉末入盆中,盆中血色,逐渐变淡,却没有消失,最终变成了粉色,如同樱花一般。

花七少眉头拧得更紧了,看了一眼柳白,没再说话。

“燕儿,你把这个吃了吧。”柳白拿出一颗药丸。

“火沉香?”木雪莹夺过药,立刻辨别出那是剧毒,眼中满满的怀疑。

柳白点头,却没有解释为什么,木雪莹虽然疑惑,却也相信,柳白不会害母亲,犹豫片刻,还是拿了水让母亲服下。

那药物服下后,上官燕便昏倒了。

木雪莹一着急,便上前摇晃,但任她如何喊叫,上官燕也静静地睡在那里。

“前辈,这是怎么一回事?”见木雪莹要发火,安溪立刻拉住她,耐心询问。

“唉……”柳白转身离开,不欲再多说什么。

木雪莹还要去拦,却被花七少率先挡住。

“木姑娘,夫人她不会有事,你也是通晓医理之人,仔细想想,自然知晓这个中原因,只是你如今,心乱了。”

花七少说着,也转身离开。

木雪莹冷笑一声:“我唯一的亲人,换做你,难道还能面色如常?”

花七少的脚步一顿,分明是被她的话刺激到,却还是若无其事离开。

安溪看在眼里,无奈劝道:“莹儿,干娘暂时无忧,你又何苦伤害七少。”

“他想做什么,我是不清楚,也不想知道。”木雪莹只片刻便冷静下来,重新坐在床边。

“溪儿,你先出去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安溪本欲再劝,但瞧着木雪莹如今油盐不进的模样,想来劝了也是白劝,索性转身离开。

木雪莹如何不知道,那毒,在试上官燕体内,是毒占上风,还是蛊为首,但她心里仍旧不好受。

花七少心中有了决策,还是关于她母亲的决策,木雪莹猜不到那是怎样一个选择,但花七少强行安排了她母亲,这一点,让她难以接受。

所以方才,她故意出口激他,意在告诉他,不要随意安排别人,从前,他不打破原则,这件事情,他也没必要坏了规矩。

花七少走至园中,安溪便赶了上来。

“七少请留步。”

“阿翡姑娘何事?”花七少带着笑意,仿佛之前被伤到的,不是他。

安溪道:“她的话只是无心之言,你不要为此伤了心神。”

花七少眼中飞快划过一抹深思:“有些事情,无心也好,有心也罢,都已经无可挽回。”

没等安溪反应过来,花七少又道:“阿翡姑娘,可要进宫?”

安溪的心脏仿佛受到了重击,忽略掉内心的痛楚,安溪笑着摇头:“不了,我就不进宫凑这个热闹了。”

花七少见她有些惨白的神色,也没说什么。

“你脸色不太好,回去休息吧。”说罢,花七少便转身离开。

安溪一向要强,此刻意识到自己神色不好,下意识想要离开,但见花七少已经远远走开,说不出心中什么感受,微微摇头,还是离开了。

花七少其实并未进宫,因为此刻,华天凌并未回宫,他去了亦是无用,他只是……需要好好地静一静。

毒仙柳白自离开,便将自己关在房间里,谁叫也不出去。

这一天,所有人的心,都不平静。

这晚,安溪辗转难眠,却也只敢在闲云山庄内四处游荡,并不敢再出去,她担心出去,便会看见她最无法相见的人。

园中走了许久,似又听见了笛声,循声过去,瞧见了花七少。

见有人来,花七少停下吹奏,道:“阿翡姑娘如何出来了?”

“出来散散步罢了,七少……不应当在皇宫吗?”安溪状似无意道,掩饰自己的内心。

花七少笑了笑,没有丝毫被戳破的尴尬:“去了,但殿下他还未回宫,便只是去处理了一些琐事,就回来了。”

安溪若有所思点点头:“原来如此。”

听闻华天凌还未回来,不知为何,她的心里似乎有些许的轻松。

见她松了口气,花七少也没说什么,淡淡一笑,继续吹奏。

“七少,你还会在这里停留多久?”安溪冷不防冒出话来,让笛声戛然而止。

“原本殿下继位时,启之便要离开,但离开的人太多,我若离开了……殿下似乎再找不到人说话,便……”

一时间,安溪只觉得百感交集。

她其实……不也是如此吗?但……她有莹儿,还有父皇。

“阿翡姑娘,想喝酒吗?”花七少笑道。

安溪愣了愣,抹去心中伤感,随即笑道:“启之可是有珍藏的佳酿?到底,我对酒,可是很挑的。”

花七少挑眉:“启之不会酿酒,但知道这附近有人会酿美酒,上次你来时,也不太平,这酒也来不及品味,今日有空,不若同去?”

“当然。”安溪笑了笑。

花七少看出来她爱喝酒,或许,是觉得两人都需要喝些酒,消一消愁吧。

安溪对此,已经不甚在意,她如今是她,是真正的她,想喝酒而已,没必要隐藏,再者,对于花七少他们,再如此隐藏,却是不将他们当朋友了。

花七少并未骗她,带她去了城西一处庄子,也不敲门,直接翻墙进去。

看着花七少驾轻就熟找到地方,安溪不由得笑了。

“七少,我竟不知堂堂七少,还会这飞檐走壁的勾当。”

“唤我启之好了,也不是一次两次见,何必像那样生疏的人一样叫我,我也就唤你阿翡好了。”花七少似乎将平日的拘谨都收了起来,只剩下些许豁达,拿了两壶酒出来,递给安溪一壶。

安溪挑眉,不可置否。

两人直接坐在了酒窖的屋顶之上。

“阿翡,这酒滋味如何?”

“味道上佳,老师傅手艺不错。”

第五百九十九章 误会(一)

安溪发自内心赞叹。

花七少却并未多加言语。

“启之,你日后打算何去何从?”

“为何对这个问题如此追根究底?”花七少状似无意看向安溪。

安溪娇俏的面容上,露出笑容来:“聊天罢了,你若不愿说,我便不问了。”

“说,如何不说,不过聊天罢了,而且,本来也不是什么要紧事。”花七少笑着喝了一口酒。

“日后归隐山林,不涉足朝廷,也不踏入江湖。”花七少难得一次没有文人的斯文气,带着些许放荡不羁,只这话语深处,仍旧有那么一丝苦涩。

安溪心细如尘,如何察觉不到他的苦涩?但此刻,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去安慰。

“这酒的滋味不错,也不知道是哪位老师傅的手艺,我倒想去学学,回去了也能酿出这样的美酒。”安溪笑着转移注意力。

花七少被这话拉去思绪,随即又是一笑:“阿翡,倒也难得,你喜欢殿下的手艺。”

殿下的手艺。

安溪喝着酒的手顿住了。

华天凌……会酿酒?

“启之你当是说笑吧,他身为皇帝,如何会缺钱,以至于穷到卖酒的地步?”

花七少摇头,又翻身下去拿了一壶酒:“你尝尝这个。”

安溪喝了一口,虽没有难喝到让她吐掉,但与前面喝的相比,后面这壶,真的逊色许多。

“殿下也只酿了那么几壶,其他的都是他手下人酿的,手艺自然是不同的。”

看着手中两壶酒,安溪有些恍惚。

“你喜欢什么?”

“怎么突然问这个问题?”

“我想让我们下一次遇见时,你可以更加开心。”

“我喜欢喝酒。”

“女孩子喝酒?是桂花酿一类的果酒吗?”

“其实都可以……”

……

“阿翡?阿翡?”

安溪回过神来,看向花七少:“怎么了?”

“这酒,不好喝就给我吧。”花七少笑了笑,将华天凌手下酿的那壶酒拿了过去,仰头便一饮而尽,并未追问安溪方才的失神。

对于花七少的贴心,安溪很感激,低头不再在乎这酒是何人所酿,同样仰头喝下。

赶回来的某人在暗处,将一切都收入眼中,到底是转身离开了。

酒初下肚时不辣,但后劲却很足,两人喝了酒,有说有笑,但都有些许的醉意。

回到闲云山庄时,两人也依旧说说笑笑。

“阿翡,你其实笑着挺好看的,多笑一笑,没必要那么克制。”如今的实力,也没人可以打压她了。

“启之,你不也是吗?我原觉得你是个文质彬彬的书生,现在看来,你这莫不是都在装吧?还是现在这个样子,像个人。”安溪此刻豁达的模样,与美貌完全不符,但却都出自真心。

花七少也只是笑着,敷衍道:“会的会的,下次知道了。”

两人都何尝不知道对方说的是真话,然而他们,却根本做不到,此刻趁着酒意可以稍稍放肆,但今日一过,两人又会是从前的理智模样。

“庄主,阿翡姑娘。”下人远远走来。

“庄主,陛下有请。”

虽然是靠近花七少说话,但安溪也同样听见了。

花七少看了一眼安溪,两人面上醉意都已褪去大半。

“你下去吧,我这便过去。”

说着,花七少看向安溪:“阿翡姑娘,你去吗?”

安溪笑了笑,摇头:“抱歉,我有些醉了,这挨骂的差事,启之你一人去吧。”

她还没有做好准备看见他。

明明花七少说他没有回来,怎么又这么突然了?

“抱歉,不知他回来得如此快。”看着安溪转身离去,花七少苦笑道。

“无事,你快去吧,若是晚了,兴许就惹恼他了。”

安溪无所谓摆手,摇摇晃晃离开,手中还提着一个酒壶。

花七少叹了口气,转身便要去见华天凌却瞧见他正站在不远处。

华天凌见他看到自己了,突然便不想再见他,立刻转身离开了山庄。

花七少摸了摸自己脸,不由得摇头。他似乎……又做了一件坏事呢。

看了看手里的酒壶,花七少也就往自己房间走去了。

华天凌离开山庄,几乎带着他自己都没发现的怒气和嫉妒。

他原本还要晚几日回来。但接到有三个人来闲云山庄的消息,他便立刻坐不住,马不停蹄赶了回来。

只是他的确见到了他心心念念的那个女子,可……她却是和别的男子在一起,肆无忌惮坐在屋顶喝酒。

看着女子手中的酒壶被花七少抢过去喝掉,那一刻,他是嫉妒的,尤其看见女子还笑了,他是嫉妒得发狂。

若不是他还记着花七少是他所熟知的人,知道花七少心中有一个死去的心上人,他已经冲上去将人暴打了。

回到山庄,他本想询问个清楚,但看见两人那般自在熟悉告别的话语,那般的亲昵,他甚至怀疑,花七少是不是一直都知道,但就是故意不将女子的下落告诉自己。

那一刻,他便没由来地心烦,甚至花七少也不想再见。

他不敢去问那个女子,就在方才,他才知道,那个女子唤作阿翡。他们这样久没见,女子那般喝酒的模样亦是震惊到了他,最重要的是,他心里没由来的发慌。这股恐惧让他不敢去质问,不,他已经没有权力质问了,这也只能算是求个答案吧?

华天凌几近颓废,踉踉跄跄回到了皇宫,他什么都不再想,埋头便睡。只是辗转反侧,两人谈笑晏晏喝酒的模样,仍旧反复出现在脑海中。

安溪离开时,并不好受,她知道,华天凌就站在不远处。

而她,不能露出一丝胆怯甚至懦弱,无论作为阿翡还是安溪,她的尊严都已经丢的一干二净,如今,无论再如何,她也要保护好自己仅剩的那一点尊严。

他已经取了很多很多人,她有自尊,知道自己不应该下作到成为他的妾,甚至……只是一个玩物。

华天凌那天……应当是想用花言巧语蛊惑她吧。

安溪这样想着,将手中酒壶仅剩的酒也喝掉了。

难为他真的学了酿酒,只是,这酒再如何甘醇,却仍旧帮着那一丝苦涩。

第六百章 误会(二)

安溪这样想着,手中攥着的东西愈发紧了。

这一夜,无比的寂静,真正入睡的,却是一个也没有。

第二日,花七少进了宫。

木雪莹出来时,并未寻到花七少,便随意问了人,得知他已经进宫去了,并未过多讶异。

她们一路过来,并未把消息透露给华天凌,而且,华天凌本也不在云城,花七少进宫,许是人得到消息赶回来了吧。

这样想着,木雪莹便转身,瞧见了安溪伫立在背后。

“阿翡,你的神色……可是休息不好?”安溪有些憔悴,让木雪莹有些担心。

安溪摇头,示意木雪莹不要多问:“干娘如何了?”

“睡得还好,目前为止,并未有异样。”

安溪点头。两人各自怀有心事,一时间没了言语。

“要去见他吗?”

“玉儿,我是被你骗到了。”安溪苦笑,此刻她如何还看不出,木雪莹让她同行,还有此居心。

“阿翡,我不会害你,你只要相信这一点,便好。”

这一点,安溪从未怀疑过,只是……

“启之今晚会在山庄内设宴,他必然会出现。阿翡,你听我说,他的后宫,形同虚设,犹如阿澈的后宫一般。”木雪莹认真的看向安溪。

她答应过阿澈,事成之前,不让两人打破那层窗户纸,而且感情之事,旁人插手只会越来越糟,这一切,还需看看他们两个的命数。

话尽于此,木雪莹转身离开,她要去看看柳白,能否有所方法替母亲解了这毒与蛊。

上官燕身上的毒,当年并不止中了一种,被人带走后,又不知用了什么精巧的法子,将蛊种入体内,并且让两者达到了一个微妙的平衡。

可以肯定的是,下蛊救上官燕的人,与关押她的国师密拿瓦索迪,并不是同一人。

那么,当初那人救上官燕,目的究竟何在?

那个人的医术,能做到如此,必定不在柳同柳白之下,甚至可以说,或许还胜于他们,但他选择用这样九死一生的法子救上官燕,唯有两种可能:要么,上官燕体内的毒,已经到了药石无灵的地步,只能用蛊冒险,保全上官燕一条命;要么,有人强迫他救活上官燕,而他,想要让上官燕死,亦或者,他恨上官燕,所以选择了这种折磨上官燕的方式。

不论是哪一种,当年的事情,只有在场的人知道,也唯有上官燕,是最清楚的人。

到了柳白所在的地方,木雪莹正要推门进去,却在听见柳白的喃喃自语后,放下了手。

“燕儿,看到你如今的模样,我几乎不敢相信,曾经那样美好的你,若是知道自己成了这副模样,会很难受吧?”

看着手中的香囊,柳白声音无比的凄凉,带着万分痛心。

“燕儿,你让我该如何选择?原本,我以为你回来,是老天爷给我的一次机会,至少,可以让我不再那么遗憾,把心中所想都告诉你,可是……”柳白看着自己一直养着的蛊虫,眼中是无比的挣扎。

几乎一瞬间,木雪莹感觉到了柳白对自己母亲的那份深沉的爱意,但也同时,她感觉到了柳白话语中的那丝坚定。

他想干什么?

木雪莹心里涌上一股不好的预感。

柳白没有再说什么,割了手腕,将一只不知名的蛊虫,往自己身上引。

木雪莹瞳孔蓦然睁大,柳白嘴里咬了一把匕首,稍不注意便会受伤,但脸上不停流下的汗水告诉她,眼前这个人很痛苦。

看了片刻,木雪莹终是不忍心,转身离开。

东方钰和柳白,都喜欢上官燕,但木雪莹对于东方钰,却并未有这样强烈的排斥。

木雪莹心中很清楚,她私心认为,母亲与父皇彼此真心相爱,那么即便为了爱,独自一人也无妨,甚至因着对于父皇的愧疚,她是有赞同过母亲守寡的想法。

但这也只是一个方面。

当年对于母亲有着狂热喜欢的,有许许多多的人,在木雪莹心里,柳白也是其中之一,那种狂热,是一种疯狂的占有欲,甚至对于其他一样狂热的人,可以没有理智的嫉妒。

同柳白相比,东方钰在木雪莹眼里,却是一个带着最纯洁爱慕的人,那几乎不染丝毫杂质,让木雪莹根本讨厌不起来。

直到方才,她看见柳白那样奋不顾身,还有他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以后,才明白,柳白对母亲的爱,也是同样的无私,他理解母亲从一个云端的人落入地狱的痛苦,不仅仅只是喜欢母亲的美貌或者才华,而是真心实意为了母亲而痛心。

接下来的事情,绝对不能再发生。

不论母亲将来如何选择,她都不能再让那件事发生,不论是为了不让母亲欠柳白,还是为了柳白本人,她都要去找那个人,哪怕暴露自己在西晋,也绝不放过。

若是自己想要保护的人都不能保护,她再如何躲避,也终究只是一个胆小鬼而已。

傍晚,闲云山庄灯火通明。

因为在座的不分身份地位,因而只是摆了一个大圆桌。

华天凌与安溪坐在正对面,那是一张圆桌最远的距离。

木雪莹还在陪着上官燕,柳白也在自己房中,两人此刻都未出现。

花七少看着两人,脑中浮现清晨进宫时的场景。

他进宫,是为了解释昨晚发生的事情,不知为何,昨晚华天凌的行为告诉他,他和安溪被误会了。

“殿下。”

“启之,坐吧。”华天凌低头处理奏折,似乎很忙碌的模样,根本没有抬头看花七少,语气倒与平日一般,没有丝毫异样。

花七少走到书案旁,又道:“殿下,启之有事相商。”

“启之,先帮我处理奏章吧,偷懒了这些日子,倒是囤了不少。”

华天凌说着,挥了挥手,赵源立刻抱了一堆奏折放在花七少的书案上。

花七少看了一眼赵源,意在询问他,殿下如何。

赵源却不同往日,给了花七少一个厌烦的眼神。

花七少心中明白了,昨晚的时候事情肯定被误会了。

第六百零一章 设宴

“启之今晚设宴闲云山庄,殿下会来吧?”看了一眼面前的奏折,花七少面不改色开始处理。

“启之设的宴,如何不去?正想去蹭顿饭,如今倒也好了。”华天凌笑了笑,仿佛彻夜未眠的不是他。

花七少又佯装无意:“殿下,今晚是家宴,只有殿下、毒仙前辈、木姑娘、阿翡姑娘,还有她们的母亲,或许阿翡姑娘,殿下还不认识,晚宴时,启之会为殿下介绍。”

华天凌拿笔的手一顿,奏折多了一个黑点。

“好,瞧着应当是位美人,便由启之你介绍一下吧。”

见华天凌如此都不生气,花七少微微勾唇,又道:“殿下,昨夜启之带着阿翡姑娘去尝了殿下的佳酿,阿翡姑娘说,那酒很好喝,她想学学这酿酒手艺。”

没等华天凌出声制止,花七少又道:“启之说,那酒出自殿下之手,她想学只怕有些难度,毕竟殿下这样繁忙。”

“阿翡姑娘原本不信,启之便拿了其他酒请阿翡姑娘喝。”

说到此处,花七少故意停了下来,看向华天凌,见他早已停笔,不由得心中发笑:到底是在乎啊。

“殿下不妨猜猜,接下来如何?”

“并不关心,你若是不说,便不说好了。”华天凌意识到自己上当,立刻又埋头处理奏折。

“阿翡姑娘嫌弃那酒难喝,启之无奈,想着那也是一壶好酒,不能浪费不是?便拿过去一并喝了。阿翡姑娘倒只抱着殿下的亲酿喝。”

华天凌手一顿,昨晚在闲云山庄,他确实见到阿翡手中有一酒壶,那酒后劲很大,是他从狩猎大会回来后所酿,原本……是为那人。

“我们殿下的手艺,自是数一数二的好。”赵源此刻并未那般厌烦了,看花七少也觉得顺眼许多。

“可不是嘛,启之想着,那酒是赵总管所酿,这才喝了去。”花七少看了一眼赵源。

“……”赵源有些后悔方才要对花七少不恭敬了。

华天凌将两人互动看在眼里,心情也好了些许。

“你说此事,又是意欲何为?”在他看来,花七少可不像进宫说了这么多,就只为了向他解释昨晚误会的人,必然是有所求才对。

花七少会心一笑:“知我者,莫若殿下。昨晚瞧着,殿下还有些佳酿,今夜,不知可否……有幸品尝殿下的手艺。”

华天凌笑道:“启之你都这样说了,如何不允?晚上让赵源给送过来吧。”

“谢过殿下。”

那时,花七少还瞧着华天凌比较舒心,但此刻,华天凌从一进门,便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安溪落座后,更是直接盯着她目不转睛。

安溪从方才进来,便有如临大敌的感觉,华天凌盯着她的目光,好似盯着猎物。

“咳咳。”花七少吩咐人赶紧上菜,又让人去唤那两人过来,便率先打破了沉默。

“殿下,这位是阿翡姑娘,之前提过。阿翡姑娘,这位去晋国国君。”

“见过陛下。”安溪起身微微行礼。

华天凌怔怔地看着安溪,道:“不用,叫我天凌吧。”

安溪此刻的白衣模样,一如当年两人见面,不染一丝尘埃。

“不好意思,来得晚了。”木雪莹打了个招呼,看了看三人的座位,华天凌与安溪是对座,花七少稍稍靠着华天凌坐着,中间那位置当是留给她。

但……

木雪莹给了花七少一个眼神,自己坐在了花七少的对面,刚好与华天凌中间留了一个位置出来。

花七少不明所以,却还是将自己的位置往旁边移了一些,安溪也跟着往边上移了些。

原本心中不敢面对华天凌,但此刻见了,似乎又觉得自己的内心,比她以为的,要更加坚强。

菜快上齐时,柳白才姗姗来迟,见只剩下木雪莹与华天凌中间的位置,加之心中本就有心事,便也没多想,坐了下来。

见都坐下了,花七少便如同往日一般,露出温和的笑容,让人拿了酒上来。

“今日的酒,还是特地寻殿下拿的,若不是木姑娘你们来了,启之还无福品尝这美酒,如今是可以正大光明了。”说着,花七少挥手让人斟酒。

见是华天凌的酒,安溪也并无什么神色。

桌上流露着一丝不寻常。

木雪莹笑了笑,道:“天凌,这些日子可还习惯?”

“如何不习惯?嫂子这是指的哪方面?”华天凌意味深长看向木雪莹,似有埋怨她这般久才带阿翡见他之意。

木雪莹笑了笑,状似无意打趣道:“听闻天凌你娶了几房美人,上个月还立了皇后,这日子,可是好不快活。”

华天凌的面色僵硬了片刻,下意识看向安溪,但安溪神色如常,只是优雅地吃菜喝酒,仿佛这件事与她毫无干系,她不过是一个听客。

“娶回去为了什么,嫂子不会不知道,索性也只是暂时的,等以后天下太平了,这些无所谓的人,也就与我无甚关系。”

说着,华天凌突然看向安溪道:“阿翡姑娘,听闻你想学这酿酒的手艺,择日不如撞日,今晚正巧无事,天凌被这厮骗了酒来,正要酿酒,阿翡姑娘不若一起吧?”

被突然提到,安溪浅浅一笑,正要开口拒绝,华天凌却已经对着身后的赵源安排起来:“今夜酒窖那里多准备一份,阿翡姑娘要去学手艺。”

“是。”赵源害怕安溪拒绝,立刻应声便离去了,速度之快令人咂舌。

“……”

安溪的微笑有一瞬间的僵硬,又很好地掩饰下来。

看着安溪被噎的模样,木雪莹心中偷笑,安溪不敢面对,华天凌此刻却敢于面对了,她倒是想瞧瞧,这两人如今还会扯出什么事情来。

“阿翡姑娘,我记得……你不是也会酿酒吗?如何还要学?”柳白不合时宜出声,让气氛再一次尴尬。

“师叔,您想错了,会酿酒的,不是她,是溪儿。”木雪莹浅笑出声。

又倒了杯酒:“师叔,我敬您一杯。”

柳白被她这样点拨,立刻意识到如今的安溪是以阿翡身份,而非安溪。

第六百零二章 没有生气

“对啊,你们看我,人老了,人也记混了。”说着,柳白忙着圆谎,毫无戒心接过木雪莹递过来的酒,对安溪表示赔罪。

安溪浅笑着同饮,心中却已经想明白了什么。她如今,不是安溪,所以……华天凌也一直不知道,她和安溪是同一人,当初如此,现在,亦如此。

华天凌心中也不平静,他已经给自己暗示过很多次,阿翡是他将要携手一生的人,但如今,再次提及安溪,他的心里还是难以割舍。

原来,安溪不止喜欢喝酒,本人也喜欢酿酒。

是啊,喜欢喝酒的,如何不会酿酒,也唯有他这会酿酒的,却不喜欢喝酒。

在他看来,酒不仅伤身,还会愁上加愁,根本解不了什么烦忧。

看着眼前的酒,华天凌还是不由自主饮下一杯。

花七少至始至终在吃饭,只是却将四人的神色都看在眼里。

木雪莹这句话,掀起不小的波澜,在不同的人眼里,亦是不同的意思。

宴席过后,柳白便要率先告辞,木雪莹笑了笑:“师叔,我送您回去吧。”

木雪莹对柳白的突如其来的转变,也让在场之人吃惊。

“好。”柳白揉了揉额头,想着许是酒喝多了,毕竟华天凌方才还提醒过,这酒后劲很大。

“阿翡姑娘,这边请吧。”华天凌含笑道。

“启之,我们先告辞了。”安溪对着花七少笑了笑,笑容很是真诚,让华天凌有些不舒服。

看着四人依次离开,花七少思索片刻,低声吩咐几句,随即往木雪莹与柳白离开的方向走去。

华天凌与安溪一前一后来到酿酒房。

华天凌道:“阿翡,你不会酿酒,我便先给你介绍一下,酿酒的工序吧。”

安溪淡淡点头,此刻,她的心里已经没有那般伤心难过,因为她已经有预料,曾经华天凌对她说,心中已有意中人,那人,应当便是她。

只是,她如今,纠结的问题,却更为严肃了。

华天凌到底是喜欢如今这个她,这个看起来美貌冰冷,似乎不食人间烟火的女子,还是喜欢那个叱咤风云,看似刀枪不入,工于心计的她。

明明都是她,可是,对于华天凌而言,分明就是两个完全截然不同的女人。

从外貌到内里,都完全不同。

她是否可以认为,华天凌在答应了前一个女子不离不弃后,又喜欢上了另外一个女人。

若是这两人真的不是同一个人,或者日后再出现同样的人,华天凌是不是就真的投奔了那人的怀抱?

原本应该高兴的事情,深究后,安溪却觉得丝毫不高兴,甚至非常严肃。

华天凌违背了他们当日的诺言,不仅如此,还将在继位半年里,就娶了好几个女人进宫,丝毫不在乎她的感受。

带着稍稍理智,安溪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

耐心听从华天凌的吩咐,拿相应的东西出来。

“阿翡,当日,你离开的那样快,甚至再见时也对我冷若冰霜,不曾将真名和下落留下,可真是狠心。”华天凌酿着酒,背对安溪。

安溪眼中划过一抹疑惑:再见?若是这个身份,再见便是如今,他……说那晚吗?

“那晚见你,本就没有心里准备,这才……你后来,应当没事吧?”安溪试探道,她离开时,隐约听见了落水声,希望华天凌没有着凉吧。

华天凌确实愣了愣,随后笑道:“想来是嫂子请你帮忙的事情太多,两年前化名惜画在我身边助我的事情竟是不记得了。”

惜画?

安溪握住木瓢的手紧紧克制着。

果然,他认不出自己,记不得自己,果然他就是皇家薄情寡义之人!

华天凌正专心听她讲话,人没出声,却突然听见木瓢碎裂的声音,不由得转身看向她。

“阿翡,这……”

你喜欢的惜画,不是我。

安溪下意识便要吼出声,但转念一想,这种薄情人,她怎么能这么轻易放过。

华天凌只瞧见阿翡脸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尴尬笑容:“不小心磕到墙,便碎了,抱歉。”

华天凌不以为然点头,从她手中拿过碎成两半的木瓢,放在一旁:“去拿个新吧。”

暗卫拿着碎了的木瓢,几近绝望,他是看见了方才的那一幕的,刚要抬头说话,安溪的眼神已经冷冷扫了过来。

暗卫打了个寒颤,立刻转身,换了木瓢就跑了,好似这里有一个可怕的东西一般。

“酒要这样酿,水不能放太多……”华天凌正说着,却蓦然想起,阿翡自己也喜欢喝酒,应当也会酿酒才是。

这样想着,华天凌便直起身来问道:“阿翡,你爱喝酒,却为何不会酿酒?”

安溪愣了片刻,笑道:“我从未说过自己不会酿酒。”

“那方才……”

“方才,阿翡其实是想拒绝同殿下一起来的,只是殿下并未……”安溪笑着没有说完,转身在另外给她准备的地方,拿了水盆舀了稻米开始捣鼓起来。

华天凌颇有些尴尬,原来,他方才担心的事情,是真的,阿翡真的要拒绝他。

只是,为什么?那天晚上将他踢入湖里,也是为了逃走,她在躲着自己!

“阿翡,你似乎在避着我?为什么?”华天凌放下手中的活计,看向安溪。

安溪专注淘着自己手中的稻米,面色也不改:“没有什么所谓,殿下不必要多想……”

“阿翡,你在生气,对不对?”意识到眼前之人在生闷气,华天凌不由得心中一喜:她应当,还是在乎自己的不是?

“我生气?”安溪重复一遍,不由得笑了,“殿下想多了,阿翡不会生气,至少,不会为了不值得的人生气。”

华天凌有些生气,她如何能够,说出这种话来。

“阿翡,你不要赌气,我知道你是在乎的,你对于我充盈后宫的事情很生气,对不对?”华天凌按捺住翻滚的心情,带着些许小心翼翼的希冀。

安溪却是清冷地笑了一声,手上动作却是不停,“殿下娶诸多妃子,与阿翡又有何干系?阿翡何故要生这八竿子打不着的气?”

第六百零三章 花启之的心思(二)

华天凌不由得气不打一处来,安溪最后一句话更是让他火冒三丈。

八竿子打不着吗?

华天凌立刻伸手抓住安溪的手腕,直对着她的唇亲了下去。

安溪被这突然袭击搞得措手不及,反应过来立刻抽回手,抽了他一巴掌。

“殿下,你干什么?”安溪揉着自己的手腕,眼神间有些躲闪,不知是害羞还是怒意。

华天凌见她手腕疼,便退开一步,避免自己再伤害她,只是嘴上并不饶人:“为何要说,与我八竿子打不着?当初我们一起许的诺言,你难道忘了吗?为什么不愿意跟我独处?”

“诺言?”提及此事,安溪不由得也气上心头。

“你也该记得我们许的诺言?华天凌,你扪心自问,你真的时刻记着我们的诺言,记得答应我的事情吗?”安溪指着他的心口问道。

华天凌被她的话震惊到,几乎是同一时间,他有些心绪虚,甚至有些不敢看安溪。

难道她已经知道了吗?

这是华天凌的第一个想法。

如果她知道了,应该怎么办?

放她走吗?可两人为了彼此,厮守了这么多年,阿翡对他的感情定然不比他对阿翡轻。放开她,他自己舍不得不说,对于阿翡来说,同样也是一种伤害。

“我……阿翡,我心里是有你的。”这件事情华天凌是想过的,他知道,自己心里喜欢阿翡的,这毋庸置疑是。

先来后到,他既然答应了阿翡,即便心中又对安溪动心,也绝不会打破自己的底线。

就算心不受控制,他做人的原则,却是不会变的。他只会和眼前这个人,仅此一个,厮守终生,白头偕老。

“阿翡,我只喜欢你,此生也只会有你一个人,宫里那些人,与我从来没有任何关系,不出两年,他们也可以有自己的生活,阿翡,你相信我,相信我。”华天凌握住安溪的手,力道握得安溪生疼。

看着华天凌的眼神,是那样的迫不及待,不知道是在欺骗自己,还是在欺骗她。安溪苦笑,他是自己也分不清自己的心了吧?也对,自幼便立誓不做负心人,却偏偏有了一颗薄情的心,也是十分痛苦吧?

“殿下,在你想清楚之前,我们还是不要见面了。”安溪不能接受这样随意喜欢旁人的人,阿翡,安溪,惜画,也许在她不知觉的时间里,还有其他人,随便一个人冒充,他便信了。而她自信华天凌能认出不带面具的自己,却是输了,输得一塌糊涂,华天凌认不出她,甚至明知不是同一个人,却还是亲口承认了喜欢。

安溪那样的目光,将华天凌灼烧得生疼。

“阿翡,你信我,我已经下定决心了,你不要生我气,好不好……”华天凌移开了目光,他不敢看,安溪那看透一切的目光,真的让他很愧疚。

他心里装着另外一个女子,却还对着这个女子极尽追求,可他……

安溪只觉得再看着他,会忍不住出手,只低头,迅速将手中的酒酿好,封上。

“抱歉。”安溪轻声道了一句,随即飞身离开。

安溪离开,只留下华天凌独自一人,慢慢蹲了下来,靠着墙壁,抱着头。

为何阿翡……似乎都已经知道,她似乎什么都知道了。

安溪离开后,本想找个地方冷静一下,但不经意间却看见两个模糊而又分外熟悉的身影:木雪莹和花七少。

犹豫片刻,安溪跟了上去。

一个时辰前,木雪莹同柳白离开。

还未到卧房,柳白便觉着有些不胜酒力,木雪莹手疾眼快扶住了他。

“许是人老了,喝不动酒了。”柳白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推开了卧房的门。

“是啊,前辈的酒量,在以往都能喝许多,今日却是格外的不胜酒力。”

两人一齐回头,正是花七少。

木雪莹有些警惕地看向花七少,这人已经不是第一次坏她的事了,除了梅朵姐的事情,这个人和自己,很多时候都会有分歧,甚至有时候,木雪莹都会觉得这个人在故意和她作对。

“对啊……”柳白被他提醒,也不由得想了起来。

这酒是华天凌的,大家都喝了,自然没事,那菜也是同吃,不会有事,他本人还有些抗毒的体质,唯有……

“莹儿,你……对我下药?”柳白有些难以置信,只有一杯酒,是木雪莹递给他的那一杯,不是他一直喝的酒杯,也只有木雪莹离他那么近,才可能有下手的机会。

“师叔,不是,你不要听他瞎说……”再后来,木雪莹说了什么,柳白便没有知觉了。

见柳白昏倒,花七少便立刻过来扶着。

木雪莹没说话,两人一起将柳白扶到床上躺下,将门关上。

木雪莹此刻,才开口道:“七少,我们谈谈吧。”

花七少挑眉,道:“谈什么?”

“你平日和我唱反调,我都觉得有因可循,但这一次,你很反常,能说说为什么吗?”木雪莹道。

花七少笑了笑:“能有什么为什么?不过觉得日子无聊……”

话未说完,他的脖子上便横着一枚银针,木雪莹已经站在他的侧边,只要一点点,他便死了。

当然,花七少知道,木雪莹不会真的伤害他,只是在告诉他,必须说实话了。

“说说吧,你知道,我的事情,不喜欢被人擅自打断插手。而你一向除了那件事,没有旁的什么可以牵动你的心,你的原则:非礼勿视,非礼勿言,与你无关的事情绝不插手,这次,你三番两次插手,到底是为了什么?”

“别说你只是闲的无聊,我不会信。”一个能蛰伏那么长时间,只为了替心爱女人报仇的男人,若说他耐不住寂寞,她是断然不会信的。

花七少无奈摆手,木雪莹这才撤了银针。

他的后路都被木雪莹堵死,此刻只有坦白了。但他原本也就没打算狡辩,毕竟木雪莹的机敏,他比任何人都了解。

沉默片刻,花七少道:“我也希望令尊可以活下来,或者说,不仅仅是活下来,而且变回从前那个,真正的她。”

第六百零四章 真的关心

木雪莹微微讶异。

原因……这样简单吗?

“我在你面前唤她作上官小姐,不过是想看看你对令尊日后再行嫁娶的反应。”

花七少摆手:“我是错了,因为你的反应告诉我,你不希望令尊日后能有个依靠。但今日,你给我的看法却又是另外一种。”

“你今日对毒仙前辈的态度,很好,好到……”花七少似在极力寻找一个词语来形容,却久久不能说出口。

“就好像带着一丝愧疚,在极力弥补,却又似发自真心?”木雪莹笑着补充。

花七少点头:“你如今……似乎并不排斥毒仙前辈了。”短短一日,能有如此截然相反的态度,着实令他好奇。

木雪莹沉吟片刻,索性同他坦白:“我本以为师叔他同那些爱慕者一般,只是出于求而不得的占有欲,但清晨时,师叔的所作所为告诉我,他是出于真心关心家母。”

花七少点头,这一点,他丝毫不怀疑,能为了一个人奔波那么多年,他不相信普通的爱慕能够维持这么久。

敛了神色,又道:“启之,母亲再行嫁娶之事,我虽内心不愿,但,我会尊重母亲的决定,若是日后再遇良人,我必然会支持于她。”

花七少笑了笑,木雪莹在暗示他,无论给谁牵线,都必须尊重上官燕的决定。

“你现去哪里?”见木雪莹准备起身离开,花七少追了上去。

“黎城。”

花七少愣神的功夫,木雪莹已经走开很远。

这是料定他不会再踏足那里吗?

黎城,苗族,苗湘灵……

木雪莹快到门口时,花七少追赶上来:“玉儿,我同你去。”

“我只是去抓个人,不必担心。”木雪莹不明所以。

“同你一起吧,她的那些蛊,也好让我悉数带回来钻研。”花七少笑了笑,木雪莹不懂蛊,他去了有个帮衬也好。

木雪莹犹豫片刻,花七少已经招手吩咐了这两日山庄不对外开放。

见状,木雪莹只得同意。

“毒仙前辈可是打算委身于苗老?”花七少一针见血,不带丝毫弯子,面色虽无揶揄之意,但却总给人一种取笑之意。

木雪莹不由得摇头叹气:“启之,话说的如此直白,倒也只有你了。我去瞧他时,他正以身试蛊,若是此法行不通,他应当要去求助苗老。”

想让苗老做事,柳白自然逃不掉一个下场:娶了苗湘灵,这辈子和她待在一起。

但是,这对于柳白来说,是无比的痛苦折磨。而且,若是苗湘灵知道,柳白说为了救上官燕而来,只怕喜怒交加,甚至巴不得上官燕就此死掉。

“玉儿,你以为,当初会是谁出手救了令尊?”花七少突然没头没脑来了一句。

苗湘灵!

这是木雪莹脑海里的第一个想法,柳白显然也是如此想法,所以打算置之死地而后生,去找苗湘灵,因为他认为,只要找到了苗湘灵,就一定可以救回上官燕。

“苗湘灵吗?”花七少状似无意问道。

木雪莹是这样想的,但花七少不可能无缘无故提出来,难道不是她吗?

“你是如何想法?如今这个时候,莫要再卖关子了。”木雪莹想救自己的母亲,心急如焚,花七少此刻却还吊她的胃口,她只觉得无比心慌。

“嫉妒心,一直都是非常可怕的东西。”花七少从脑海中搜寻了例子,但能让木雪莹感同身受的却只有……

有。

“以你的手段,如果周皇此刻爱上一个比你更美貌、更智慧的女人,当然,这都只是外界条件。最关键的是,他们看起来,很是般配,就像天造地设的一对,至少你的心里是如此认为。你当如何?”花七少说着,仔细留意着木雪莹的神色。

月光下,木雪莹的眼中仿佛划过一抹狠厉,又随即化为波澜不惊。

“没有如果,若是有……”木雪莹笑了笑,在风中似有些毛骨悚然,“他们两个人,我都不会放过。”

敢背叛她,便休怪她心狠手辣,不念旧情。

花七少此刻只觉得一阵阴风吹过,索性收回目光。

“和你相比,苗老似乎算心慈手软了。”

“依我之见,她爱上了毒仙前辈,前辈却爱上令尊,她曾几次欲取令尊性命,只是令尊聪慧,都躲了过去。苗老想让令尊丧命,这点不难看出,但皆是直来直往,勾心斗角这种,启之以为,她不会做。”

“况且,若是令尊栽在她手里,你以为,她会只种忘忧蛊在令尊体内吗?”花七少笑道。

苗湘灵会如何做,木雪莹不知道,但若是她,必然巴不得将人除之而后快,亦或者,即便不死,也应该留在自己身边,折磨监视。

“她也不过是个痴情人。”从柳同口中,她可以知晓,年轻时候的苗湘灵,也是善良可爱的人,想来,是爱而不得,成了痴狂吧。

身后的空气似乎有些微妙的变化。

木雪莹看了一眼花七少,拉着他迅速隐匿在黑暗中。

人呢?

跟随而来的安溪走到这里便不见了人影,不由得嘟囔一句。

面前的屋檐下飞出一枚银针,安溪立刻往后翻滚躲开。

“玉儿,是我。”安溪忙叫住木雪莹。

“阿翡?你……他人呢?”木雪莹收回银针,看了一眼安溪身后,空空如也,没有一丝气息。

安溪无所谓笑道:“他临时有些事,我们便分开走了。见你们这么晚了出来,想着我也无事,指不定能帮什么忙,便跟了过来。你们……这是要去哪里?”

纵使她说的很是漫不经心,花七少与木雪莹对视一眼,都发觉了彼此眼中的无奈。安溪一向什么都不在乎,说话也一直以严谨大方示人,如今这反应,倒像是故意做出来的。

猜到两人又出了什么岔子,但安溪不想说,两人只得缄口不提。

“我们这是去黎城。”

“阿翡,启之以为,你当回山庄去,这里有我们两人,其实足矣。”花七少不留痕迹接过木雪莹的话茬。

微微闪烁眸光,木雪莹并未吭声,算是默认。

第六百零五章 安溪中蛊

“这是为何?多一人也多一份助力,想来,山庄有毒仙前辈,应当没有问题。”安溪可不想留在山庄,她此刻,根本不想看见华天凌。

“这……”木雪莹适时开口,“我给师叔下了重药,他几天内,不会苏醒,因而……”山庄里两个昏迷不醒的人,庄主也动身离开,需得有人坐镇不是?

安溪有些讶异,转念想到黎城所在,便又理解木雪莹的做法,只是……

“启之,你是庄主,要留也应当你留在庄里处理事情不是?”安溪自以为能胜过两人,便等着和木雪莹同行。

岂料花七少似是无奈,摊手:“阿翡,只有我与毒仙前辈懂些蛊术,若是不懂蛊之人,便是去了,也无济于事。”

“……”

安溪并未错过花七少眼中的揶揄,顿时哑口无言。她对医术并不甚了解,对于蛊术更是一窍不通。

想着山庄里还有两个人需要照顾,她若是就这样离去,那人也不一定能将他们悉心照料。

罢了……

安溪颓丧点头,又将搭在木雪莹肩上,正色道:“你们速去速回,若是有什么危险,一定要及时离开,切勿意气用事。”

木雪莹救母心切,若是稍不注意冲动了,她在云城,真的赶不过去。

临走前,安溪又看了花七少一眼,见后者点头,这才放心地认命离开。

木雪莹无奈摇头,轻笑着感慨一句:“这两人,什么时候才敢接受真正的自己。”

“或许战乱以后,或许……不会。”

花七少的话,让木雪莹再一次讶异。

“启之,你……”

“玉儿,你一向说我不管闲事,但这次,你反倒有些袖手旁观了。”花七少猛然岔开话题,对于前一句话并不多言。

木雪莹浅浅笑了笑,不再追根究底。

两人心照不宣,朝着黎城赶去。

苗老此刻早已回到西晋,但……

两人赶到黎城苗湘灵的居所后,并未看见苗湘灵本人,甚至,连她的儿子,刘佰也没看见。

整座宅子,只有那些蛊虫,还静静地该吃吃,该喝喝,剩下的许多东西都是打倒在地,似乎整个宅子都被洗劫一空,连同人也凭空消失一般。

木雪莹小心绕过那些蛊虫,四处看了看。

花七少对眼前的蛊虫动了心思,没有说话,只盯着那些蛊虫,暗自回忆名字。

“人走得挺快。”木雪莹喃喃自语,没听见花七少说话,回头一瞧,便见他目光在那些蛊虫上来回徘徊。

灵机一动,木雪莹道:“七少,喜欢不若带回去一些吧?”

“可就等你这句了。”虽然花七少是空手而来,可这里有本来装蛊虫的器皿,不过三下五除二,花七少便从屋子里拿了几个全黑的小笼子。

蛊虫一类,因着三百年前灭国的事情,本就令旁人避如蛇蝎,连同这些用蛊养蛊的人,还有苗族人中不会用蛊的人,也都被当做怪物,唯有黑色笼子,盖住原本的面貌,才不叫人用异样的眼光看待。

木雪莹只仍在其他屋子翻看,原本想着将人捉住,来个严刑逼供,她不是花七少他们,不会心慈手软。

虽然同情苗湘灵本人的遭遇,但她对自己母亲出手,就是在和她作对,这类人,同情是一回事,她却不会放过。

若是苗湘灵在这里,她必然抓住严加拷问,就算什么都不知道,也得吐出一口老血来。

这样想着,木雪莹仍旧翻看着,却仍旧一无所获。

从最常用的卧房,厨房,到了大堂,还有素来养蛊的药堂,都一无所获。

去厢房看看吧。

这样想着,木雪莹便仔细着脚下的蛊虫,开门往厢房去。

有一只蛊虫爬到了走廊的房梁之上,似乎只是不小心爬上去的。

木雪莹正穿过走廊,没有注意到房梁上依旧有蛊。

那只蛊似乎有所感应,先一步爬到第一间厢房处等着,木雪莹开门时,便正好对着木雪莹的后脖颈落下。

眼瞧着要落到木雪莹的脖颈之上,横空一个声音出现。

“小心——”

木雪莹愣了愣,下意识回头,却被来人扑倒,一齐摔进了厢房里。

“阿翡?”木雪莹此刻还不明所以,见来人是安溪,不由得问道:“你没事吧?方才怎么了?”

“没……”

安溪对着她摇头,轻轻一笑,随即昏了过去。

花七少闻讯赶来,一眼便看见安溪脖子上的血点,道:“她中蛊了,这里没办法取蛊,必须赶紧带她回去。”

什么!

两人带着安溪日夜兼程,终于在半夜里赶回了云城。

闲云山庄。

“怎么回事?”华天凌一得知阿翡是昏迷着回来,并且情况不妙的消息,便急急穿了衣服赶过来,甚至衣服都扣错位也没发现。

此刻,毒仙被唤醒,正在药房和花七少一起准备解蛊工具。

安溪躺在床上,整张脸几乎没有血色,但从她的太阳穴,已经有血色纹路往整张脸扩散,嘴唇也已经发紫,看着情况非常便非常不好,整个人的鼻息亦是十分微弱,仿佛随时都会死掉一般。

木雪莹愣愣地坐在床边,紧紧抓住安溪冰凉的手。

华天凌的到来,并没有让她回过神来。

“嫂子,嫂子!阿翡她到底怎么了?”安溪如今的情况,便是不用把脉,也知道非常糟糕。

“我们去找苗湘灵,但是没见到人,有一个蛊虫,本来应该落在我身上,她把我推开了,自己却……”木雪莹呆呆地看着安溪,那刺红的血纹,扎得她生疼。

几乎是抑制不住,华天凌好在有些理智,却还是一拳打在地上:“你为什么要让她去?为什么要让阿翡替你抗?你已经有抗蛊的能力,根本不怕蛊虫,可是阿翡什么都没有,那蛊下去,会要她的命,你知不知道?”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我也没有看到那个蛊……”泪水逐渐模糊双眼,一向坚强而冷漠的木雪莹,此刻紧咬着下唇,眼泪即刻便要夺眶而出,“我如果看见了,说什么我也不会让她替我抗的……”

“你让开!”华天凌起身,毫不留情将木雪莹拉了起来。

第六百零六章 责怪

木雪莹有些猝不及防险些摔在地上,好在花七少赶来接住了木雪莹,扶她坐在一旁。

“殿下,你在做什么?”

华天凌没有说话。

花七少摇摇头,方才的话他都听见了:“这件事情跟玉儿没关系,我们去之时,只我和玉儿两人,阿翡虽然要同去,我们也担心她会不慎被蛊所伤,便劝了她回来留守山庄,却不曾料到,她会出现在那里。”

“阿翡必然是担心你们,你现在这么说是什么意思?是觉得阿翡多管闲事,不应该去吗?”华天凌被花七少的话刺激到,立刻站了起来。

“那蛊虫本来就是有心人控制,阿翡本就不该来趟这趟浑水。”花七少冷冷看向华天凌。

彼时华天凌并未意识到花七少话中深意,只以为他在挑衅,埋怨阿翡不该出现。

顿时怒上心头,上前便要抓住花七少打他。

花七少见劝说无效,眼神变冷了一瞬,索性先发制人,给了华天凌一拳。

“殿下,你最好想想,为什么阿翡姑娘答应了会山庄守着毒仙前辈还有上官夫人,却突然半路反悔,跟我们去了黎城?”

为什么?

华天凌被打倒在地,隐匿在暗中的暗卫没得到消息,并未出现。

此刻他才想起来,昨晚,他和阿翡不欢而散,阿翡便离开了,失神之时,他竟忘了让暗卫前去保护。

所以,是因为不想看见他,才不想留在山庄吗?

木雪莹坐在一旁,颇有些吃力,摇摇晃晃走到床边,握住安溪的手,没有说话,内心已是无比的愧疚。

若不是她非要糊弄安溪过来,安溪不会遭此横祸,还是代她受过。

“对不起,溪儿……”木雪莹喃喃自语,华天凌沉浸在自己的痛苦之中,无暇顾及木雪莹。

“对、对不起,阿翡,对不起……”华天凌从地上有些踉跄地爬到床边。

看着两人失魂落魄的模样,花七少微微摇头。

“你们在干什么?快让开!把窗户也都打开,她需要通风和休息。”随后赶来的柳白见状,秉承医者仁心,登时有些生气,招手让人把木雪莹和华天凌拉走。

“都是我不好,对不起,对不起……”华天凌苦笑着坐在一旁。

柳白看了一眼华天凌,微微摇头,拉过安溪的手,此刻,安溪的手臂上,仿佛有一个会游动的胞一般,但众人都知道,那是蛊虫在肆意游走。

辨别是何蛊后,柳白犹豫片刻,迟迟没有开始引蛊。

“前辈,怎么了?”

“需要血。”

“用我的。”华天凌反射性站了起来,拿着桌上的匕首便要放血。

花七少连忙夺过匕首。

“需要同种类的血。”柳白道。

“同种类?”华天凌有些不解。

木雪莹立刻站起来,想到自己和安溪的血并不同,便立刻离开,拿了特制的药水来。

“我的血不行,若是你们的也不行,便只有去寻旁人了。”

“需要的血不少,最好还是男子。”柳白补充道

两人依次滴了进去,倒还真有,两人的血,都奇迹地与安溪的血融合。

“我来吧。”华天凌不容拒绝地坐到床边凳子上,把袖子挽起来。

花七少微微摇头,并未反驳。

“殿下,你身为一国之君,此举不可,要知道,我要的血,并不少……”

“前辈,用吧,他若是不行了,换我便可。”花七少的话安了柳白的心,索性没再反对。

华天凌看了一眼花七少,并未多言。

木雪莹愣愣地要将碗递给别人处理,花七少见状,拿过了碗:“你坐吧,我去。”

蛊不是寻常蛊,一旦入了人体,便会不断吸食人血,直至整个人干枯而死,必须要以大量同样血类引诱出来,若是血不对,甚至血不够,蛊是绝对不会出来的,甚至还会引起蛊虫的反抗心理,加速吸食血的速度。

柳白是第一次解这种蛊,此刻额头不住地冒冷汗,花七少回来时,见到他冒冷汗,而木雪莹呆呆地坐在一旁,只盯着安溪不放。

花七少只得去替柳白擦汗,看见华天凌因为失血过多而不断冒冷汗,也去替他擦汗。

“多谢。”

“殿下不必客气。”

看见华天凌不断放血,脸色也愈发苍白,柳白有些不忍心:“够了,先这样吧。”

“若是不够,她会怎样?”华天凌眼前已经有些摇晃,却还是坚定地看向安溪。

“会死,加速阿翡姑娘的死亡。”柳白沉默着没说话,花七少却是毫不留情说了出来。

“可以用启之的血,都是一样的,一样的,殿下先去休息吧。”柳白道。

华天凌却不信,只看向花七少。

后者仍旧淡淡一笑:“启之与殿下虽然血是一样的,但实则,每个人都有自己独特的味道,以一类血去引诱喜欢另外一类血的蛊,本就很危险,若是你我的血放在一起,味道便会混杂,更易让蛊察觉,进而加速阿翡姑娘的死亡……”

“够了!”华天凌不想听到那两个字,只觉得那两个字,格外地刺耳,不做他想,华天凌立刻拿了匕首,又狠狠割了一刀。

顿时血流不止。

“启之,快去再拿些止血散。”柳白看着放在旁边的药,顿时觉得不够用。

花七少没动,对着门外下人挥手。

“不了,我去吧。”木雪莹被那巨大的血流声拉回心智,看向华天凌的目光也变得良善起来。

“够了够了,殿下快停下!”柳白立刻喊道,这一次,是真的够了,但华天凌却置若罔闻。

“启之,快劝劝。”

“殿下,的确够了。”华天凌看了一眼花七少,却没有再故意绷紧手臂。

他感觉自己手脚没了支撑,头也晕乎乎的,眼前场景似乎越来越模糊,不!不能倒下,他必须等着阿翡醒来,等着她脱离危险。

木雪莹赶过来,已经看见华天凌的身体不受控制地轻微摇晃。

不由分说,木雪莹拉过华天凌的手,不顾两人表情,直接让花七少给抬着,麻利地上药扎绷带。

与此同时,柳白已经开始引蛊。

第六百零七章 引蛊

不得不说,一大盆的浓血,真的勾起了那只蛊的兴趣。

很快,蛊虫从安溪手臂上出来,投入了血的怀抱。

“太、太好了。”来不及欢呼,在看见蛊虫出来的瞬间,华天凌便昏了过去。

没了蛊毒,安溪的脸色也慢慢恢复了正常。

修养了一日,便醒了过来。

只是……

“我怎么了?”安溪只觉得醒来的她神清气爽,没有丝毫的不适。

“对了,玉儿,玉儿你没事吧?”安溪想起自己看见有只蛊要掉在木雪莹身上,便赶紧扑了过去,也不知道躲过去没有。

“傻溪儿,你替我挡了蛊。其实你不需要这样做的,我的身体得到过蛊解毒,对于蛊有了抗性,我中蛊没事的。还好这次不是致命的蛊,若是立即致命的,你让我怎么办?”安溪到此刻,心里也仍然念着她,木雪莹忍不住抱住了安溪。

“好了,叫我阿翡。这不是没事吗?我在还觉得睡了一觉起来,精神更好了。”安溪说着便要下床。

木雪莹沉默了片刻,安溪已经下了床。

“对了,不知道毒仙前辈是如何救的我?”安溪笑着看向木雪莹。

木雪莹神色有些不对劲,让安溪没由来的心慌:“玉儿,怎么了?可是代价很大?”

见木雪莹不说话,安溪便要出门寻柳白去问个清楚。

“阿翡,阿翡,你听我说……”木雪莹立刻追上去。

安溪一出门,却瞧着花七少从另外一间厢房出来。

“启之,我是怎么解的蛊?怎么解的?”安溪紧紧抓住花七少。

“是以血为引,将蛊引了出来。”花七少说罢,却见到安溪身后追过来的木雪莹。

“需要用同类的血,是天凌独自放了一大盆血,他如今还昏迷不醒。”

木雪莹话才说完,安溪已经愣住,随即话也来不及说,便径直往花七少出来的房间奔了进去。

他……他怎么会……怎么会为了她做这么多,不是三心二意的薄情郎吗?怎么会这样?

是愧疚吧?

这话,连她自己都不相信。

看见躺在床上,如同白纸的华天凌,安溪的脚步有些颤抖,一步一步向华天凌走去。

“站住,姑娘请留步。”突然出现四个暗卫,拦住安溪的去路。

自那天晚上,暗卫便将安溪列为可能威胁陛下性命的危险人物。

“我只要看他,你们让开。”

“还请姑娘立刻离开。”

安溪此刻心情尤其复杂,哪里还有和这些人兜圈子的功夫,她只想好好看看华天凌。

看着安溪进去,木雪莹只是无奈笑了笑,花七少也不由得笑了。

“天凌恢复得怎么样了?”木雪莹道。

“还不错,平日底子好,虽然这次伤了些元气,但多养养,便能恢复了。这次,你不再阻拦了?”

木雪莹笑了笑,摇摇头。

两人还要说话,却听见几个男子的惨叫,随之而来的是四个暗卫从屋中飞了出来,正好在两人跟前。

“七少,您快,快救救主子。”

“她不会伤害殿下,你们下去上药吧。”

暗卫面面相觑,都有些不相信,毕竟那晚安溪的眼神太过恐怖,还有那碎成几瓣的木瓢。

“殿下的性命,启之可以用了性命保证,那位姑娘不会伤害他。”

“那……主子便交给公子照料了。”

得到花七少的保证,几人一瘸一拐离开。

“这个时候去触溪儿的霉头,他们也是倒霉。”木雪莹笑着,转身离开,现在,她要去照顾母亲去了。

看着木雪莹离开的背影,花七少的眸中划过犹疑,转身去寻柳白。

上官燕的事情仍旧没有解决,反倒多生出个事端来。

只是,既然那蛊是由人控制,那幕后之人,必然也在场,她继续再寻机会去一探究竟。

这一次,有了上次的教训,柳白的警惕性很高,根本不接木雪莹递过来的任何东西,这一次,她没办法瞒着他单独离开了。

思忖着,木雪莹悉心拧了毛巾,替上官燕擦拭身体。

“莹儿?”上官燕迷迷糊糊地说道。

见上官燕睁开了眼睛,木雪莹不由得喜上心来:“母亲,母亲你醒了?可有哪里不舒服?”

说着,木雪莹对门口的小厮道:“快去告诉庄主和毒仙前辈。”

上官燕坐了起来,觉得头疼,不自觉揉了揉头。

“头,头,疼。”

“头疼吗?莹儿给你揉揉。”木雪莹说着,轻轻替上官燕揉了起来。

“母亲,您许久没吃东西了,肯定饿了吧?”木雪莹将才端过来的热粥拿了过来。

“嗯,嗯……”上官燕点头,由着木雪莹喂她。

柳白和花七少本来还在商议如何医治上官燕,得到消息,立刻就赶了过来。

“好、好看……”看见花七少,上官燕还是傻傻地笑出声来。

柳白立刻替上官燕把脉,并未得到上官燕的排斥。

“毒……”

“如何了?”木雪莹方才太高兴,竟是忘了给上官燕把脉查看病情。

柳白心疼地看了一眼上官燕,道:“先出去说吧。”

虽然上官燕心智不全,但柳白仍旧担心他们的情绪会影响上官燕。

木雪莹犹豫片刻,将粥递给上官燕:“母亲,我……”

“去,去,莹儿不、不用担心我。”上官燕傻傻地露出笑容来。

木雪莹虽然不太放心,但还是跟着柳白走了出去。

“师叔,您说吧,究竟情况如何?”木雪莹道,她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柳白沉默片刻,道:“那毒在她的体内,并未被消化,反倒与其他的毒合并起来,与她体内的蛊毒形成对立之势。”

在毒与蛊之间,似乎得到了证实,那就是蛊虫更占上风,但事实却更为复杂,因为上官燕体内,如今又多了一种毒。

上官燕的身体,对于这些毒,似乎并不如何排斥了,它可以自动转化这些外来的毒,所以这次,明明是剧毒,却也只是昏睡几日,便醒了过来。

如今,似乎更难办了。

“我从黎城那里,带回来一些蛊,不知道可有用于解毒之效。”花七少隐晦地看了一眼屋内道。

“苗湘灵一定还在附近,既然她不走,我们就去把她的小宝贝们,全都带回来好了。”想到安溪为了自己付出的代价,木雪莹的目光蓦然变冷。

第六百零八章 没有武力不能解决的

看来苗湘灵这次,是真的惹恼了木雪莹,这也的确如此,木雪莹本就护短,这次伤的又是安溪,更是不会放过对方。

“走吧,再去看看那些蛊……对了,莹儿,这个,你去的时候带着,在那里时,需得小心一些。”柳白说着,拿出一个瓶子交到木雪莹手里。

木雪莹点头,随即目送两人离去,又转身回房间照顾上官燕。

又躺了两日,木雪莹已经带人去了黎城抄家,华天凌才算是悠悠转醒,只是仍旧没什么力气。

“你醒了?”安溪忙倒了杯水过来,扶着华天凌艰难起身靠着,喂他喝水。

“我……阿翡,你……还好吗?怎么不在床上好好躺着?”华天凌有些奇怪。

“我本就没多大的事,解毒及时,也没有侵入肺腑,因而躺了一日醒来,反倒比往日更精神些了。”安溪说着,又命人去拿饭菜。

“不用这么精细,我一个大男人,随便养几天就好了。”华天凌说着,便要下床,想证明自己没什么大碍。

安溪却是轻轻搀扶他重新靠在床上。

“你这次救我,失了太多月,至少一个月内,都要好好养着。”

“不用……好。”华天凌本来想要拒绝,但看见安溪不容拒绝的眼神,只得将话吞了下去。

“你们听见了吗?”安溪对着空气道,华天凌的话,她可不全信。

“是。”空气里,暗卫的声音如出一辙。

华天凌讶异于自己的手下这么听从安溪的话,道:“你对他们……”

“没有什么是武力不能解决的,如果有……”安溪去门口接过饭菜,回头对着华天凌淡淡一笑,“那可能是你用的武力还不够。”

不知为何,华天凌觉得这个笑容有些瘆人,此刻只得尴尬笑了笑。他的手下……果然和主子一样,畏惧眼前这个女人。

“天凌,张嘴。”知道华天凌没力气,安溪便亲自伺候着。

华天凌有些受宠若惊,但自己的手着实抬不起,能够靠在这里,已经费了他很大的力气。

“令尊的事情,可有解决?”

安溪愣了愣,道:“还未解决,到底,干娘中的毒太多,一时半会儿……解不了。”

华天凌并未起疑,毕竟安溪说的是实话。

看着眼前的女子,华天凌不知心中是何感觉,明明此刻的她离得这样近,可他……却觉得她很远,很远……

“阿翡……”

安溪抬头看向华天凌。

“你……不生气了吗?”华天凌小心试探。

“没有生气。”安溪平淡叙述事实。

“对不起,阿翡,但我求你……听我说完。”华天凌推开饭勺,认真凝望安溪。

“你说吧,我不打断。”安溪将碗放在桌子上,声音平淡,没有丝毫赌气之意。

仔细观察安溪,见她神色自若,没有生气,这才理了理思绪,细细道来。

“有一件事,我很抱歉,当初与你许下诺言后,竟还对安国五公主,如今的女皇动了心,我知道我不该这样三心二意,不该做这种薄情郎,但这件事……我真的没办法控制。”华天凌苦笑一声。

“当初,她来晋国交好,因着嫂子的缘故,我是将她当作盟友,并未有何心思。只是后来……阿翡,她的眼神,倔强中带着清冷,真的好像你,甚至有那么一瞬间,我都以为是你。”

“看着她中毒却依旧倔强的模样,我的心里……真的狠不下心。”

安溪沉默着,目光看着地面。

华天凌只紧紧盯着安溪的侧颜,哪怕有一点生气,他便会戛然而止。

但是,她没有。

“阿翡,那时候,我只以为自己是将她当作知交,毕竟……她和我的经历,都是那般境遇。”

“后来,去了北周,遇见了她,她给我的感觉更是让人心疼,我知道自己是爱你的,可她……似乎总有一种魔力,让我忍不住关心……”

“对不起,阿翡,我知道,自己禽兽不如,你要打我骂我,哪怕要让我死,我都心甘情愿。如果……你要离开,我也不会再为难你。”

日后……留我一人孤独终老,倒也好。

华天凌说完,静静等待床边之人的决断。

“等我想想吧。”安溪缓缓起身,往外走去,虽然脚步不疾不徐,却始终有些仓皇而逃的意味。

看着安溪离开,华天凌知晓,自己心中最后一根弦,断了。

阿翡也是一个倔强的人,倔强之人,往往决绝。

她……应当会离开吧。

安溪离开华天凌的房间,颇有些失魂落魄。

“阿翡姑娘。”

有人唤住了她,是花七少。

……

一连两日,安溪都没再去见华天凌。

另一边,木雪莹让人卷走了苗湘灵在那栋宅子里的所有蛊虫,并且成功将苗湘灵和她儿子刘佰抓了回来。

“一切顺利?”安溪问道。

木雪莹点头。

一旁,花七少带人将那对昏迷的母女带去了其他地方。

“如今事态危急,你们还是先回去吧,我听闻南宁无人坐镇,各国也都在周国边境集结了士兵,似乎随时都会爆发战乱。”柳白道。

华天凌掌管西晋,自然也在与各国的接壤之地驻扎了军队,随时等待战争。

安国的军队,更是一直都在训练。

他们没有野心的都如此,更不要说其它几个国家了。

木雪莹点头,南宫轩澈如今还在胡合,也不知道处理完没有,只是如今,战争随时都会爆发,她必须立即赶回去。

安溪……作为新任皇帝,自然更应该坐镇罗城。

担忧地看了一眼安溪,后者却只是温婉地笑了:“不必担心我,我也一同离开。”

“你们的事情,可是处理好了?”

安溪愣了一瞬,又露出安慰的笑意:“如今战事要紧,我也不想这么久的谋划都毁于一旦。”

木雪莹点头,当下的局势,安溪的事情现下没解决,也就不得不拖到战事后了。

或许……是一年,两年,亦或许是更久……

可她已经无暇顾及那么多了,这次机会,她冒着万分危险给了,该澄清的,她已经提出来了,他们两个人,便还是看缘分吧。

第六百零九章 误会解开

华天凌因着身体没有恢复,便一直都留在房间里休养,只是,他也不是什么都不知道。

暗卫将听来的悉数禀告给他。

“果然,要走吗?”不待多想,华天凌立刻下床,虽然脚步仍旧有些虚浮,却勉强能支持他去大堂寻找几人。

“阿翡,你们要走吗?”来到大堂,众人还未走。

“殿下,你身体还未好,卧床休息才是。”

见华天凌来了,花七少只得让人去扶他坐下。

“不了。”华天凌紧紧盯着安溪,拒绝了坐下。

“的确要走。”安溪起身,淡淡回答。

“不再回来了,对吗?”华天凌问道,声音并不大声,却带着些许颓丧。

安溪正要回答,木雪莹道:“阿翡,你们出去说吧,我这里还有些事情要嘱咐七少。”

安溪沉默片刻,到底还是率先出了大堂。

“扶殿下出去寻阿翡姑娘。”花七少道。

空气中,暗卫不得不出现,带华天凌出去。

“他们的事情……”

“前辈,感情之事,急不得,再者,这事,还需他们两人能走过那道坎,否则,任旁人再如何也是管不了的。”花七少似乎话中有话,引得柳白也不由得深思。

木雪莹倒是知道花七少是何意,但她并不想戳破。

安溪跃到一处湖水前停下。

“你们先离开吧。”

背对着华天凌,安溪心情很是复杂,一时间不敢看向华天凌,也不知该如何说话。

待暗卫走远后,华天凌沉默片刻,道:“你还会回来吗?”

声音中带着些许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颤抖。

“不知道……”

他喜欢的,都是她,可是……于他而言,这是两个人,她……究竟该如何抉择……

这次离开,她将是彻彻底底的女皇,甚至,她可能会死在战乱中。

原本,朝中大臣便已经几次上奏,让她充盈后宫,并且认为太上皇的后妃继续留在原本的宫里不合规矩。

“为什么?是有人不让你见我吗?是不是?是不是木雪莹?是不是因为她,这些年你一直才不来见我?甚至连你的名字都不告诉我?”

华天凌言辞激烈,显然,他对木雪莹怨气,不是一天两天了,因为木雪莹是南宫轩澈认定的人,他才愿意和善对她。

但这么多年,除了惜画那次,阿翡根本可以算了无音讯,甚至他为了阿翡,都已经跑去了北周,可木雪莹,却连一点点消息都不肯透露给他。明知道他对阿翡一往情深,却还是什么都不说,狩猎大会亦是如此。

甚至,他还隐隐觉得,木雪莹想撮合他与安溪。

当真是不可理喻!

“不是,天凌,你听我说,跟玉儿没有关系,她从来不会干涉我的决定,更不会阻止我什么。”

见木雪莹被误会,安溪连忙解释。

“不是?是不是她教你这么说的?”华天凌丝毫不信,拉过安溪的胳膊。

“你是不是受她威胁,所以才要离开的?她用了什么卑鄙手段,你告诉我,告诉我!”

见华天凌如此想木雪莹,安溪忍不住扇了一巴掌,华天凌才冷静下来。

“她根本就不是你想的那样!”

安溪说着,忍不住深吸一口气,让自己也冷静下来:“抱歉,我只是……还有些没想明白,只是我可以答应你,如果可以,一定会来见你。”

如果我还活着,如果……我还能配得上你。

安溪已经如此说,华天凌知道自己无法阻止,颓然放下了手,让安溪离开。

“阿翡,我尊重你,只是,还有一件事,希望你能答应我。”

安溪正要离开,闻言,停了下来。

“你说。”只是,我不一定会答应。

华天凌道:“我希望,你如果不回来了,也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一定要过得比我好,比我开心。”

安溪微微有些愣神,忍不住抬头看向华天凌。

她……不知道这次离开,能不能坚守自己的心防,那群大臣已经极力劝诫,几乎要将她逼疯,也许她真的会撑不住……

“对不起。”犹豫片刻,安溪还是只说出了这句话。

看着眼前的人,华天凌终是忍不住,上前拥住了她,久久不放开。

“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阿翡,你一定要好好的,一定要过得比我好。”埋在安溪的发间,华天凌久久不愿离开。

安溪也不愿放开眼前的人,可是……她必须离开。

“天凌,对不起……”

犹豫片刻,华天凌还是狠狠心,松开了安溪。

“抱歉。”对着华天凌道了一声抱歉,安溪转身离开,擦了擦眼睛,路过暗卫时,冷言道:“把你们主子接回去,好好养着。”

“是。”暗卫如坐针毡,立刻站直身体。

看着安溪离开,华天凌有些无力。

“主子,回去吧。”暗卫来到华天凌身边,扶住了他。

华天凌沉默片刻,目光不自觉下垂,却看见了脚下有一个微微闪着光泽的东西。

暗卫心领神会,立刻将东西捡起来。

玉佩!

华天凌心中不由得讶异。

这是他的玉佩,自上次给安溪准备接风宴的晚上,与当时还是圣女的慕雅有过交集后,便一直都寻不见。

他一度怀疑,那晚他将华天宇的玉佩给了慕雅,但慕雅提前预料到他的诡计,暗中将他的那块盗走了。

之后,他还去神坛亲自寻找,仍旧是一无所获。

他可以肯定,玉佩已经离身多年。

没想到……居然会在阿翡身上掉下来。

只是,阿翡只有化名“惜画”时,来过一次西晋,那次接风宴,她没有出现,那个时候,能够拿到他玉佩的女子,唯有……

安溪和慕雅。

慕雅不可能和木雪莹交好,若是真交好,花七少便不会暗中下了杀令。

那天晚上,他只接触过这两个人,慕雅甚至与他无甚肢体接触,而安溪……因为她中毒,他便亲自抱了她回去,那个时候……

他依稀记得,安溪在挣扎,似乎真的有什么东西从他怀里落了出去。

那么……

阿翡就是安溪!

华天凌蓦然睁大眼睛,有些难以置信。

会是她吗?

第六百一十章 身份之别

“阿翡不是会酿酒吗?”

“师叔,您是记错了吧?会酿酒的,不是她,是溪儿。”

“我从未说过自己不会酿酒。”

……

甚至,木雪莹和南宫轩澈也曾有意无意似在撮合他与安溪。

最重要的是,安溪和阿翡的眼神里流露出来的,真的很像,甚至给他的感觉,有时候,几乎是同一个人。纵然两个人从外貌性格甚至言语行动,都是截然不同,可他心灵深处,就是这样觉得的。

世上怎么会有两个本质上给人感觉一模一样的人呢?

虽然他也觉得这不可能,毕竟当初,南宫轩澈亲口告诉他,安溪明确承认过自己没有做过易容。

直到此刻,他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安溪要否认做了易容的事情,但他却明白自己心里一直以来的疑惑矛盾,终于在此刻解开了。

他总算知道,为什么看见安溪那样,他会狠不下心。

世上不会有两片完全一模一样的叶子,除非……

他们是同一个人!

阿翡就是安溪,也只有他的阿翡,才能给他同样一种感觉,才能让他不忍心见她受苦。

“主子?主子?”

“无事,回去吧,带我去阿翡姑娘的房间。”将玉佩仔细收好,华天凌故作若无其事。

“是。”

溪儿,你骗得我好苦……

为何当初不告诉我,你就是那个人,如果说了,也就不会有这么多破事了,他又何苦去充盈那些杂七杂八的后宫。

华天凌正欲找安溪说个清楚,却突然意识到,她如今,身份不同以往。

她是安国的女皇,而他,亦是晋国的皇帝。

安溪不告诉他,正是有她的担忧,亦如他,也会担忧,若是安溪真要和他在一起,他是不会将人放在身边的。

机智如安溪,如何会不清楚,任意两国国君此刻,都不应当有任何交集,甚至爆发战争后,会延续多长时间,他们又会不会成为阶下囚,一切都是未知数。

“回我自己房间吧,这件事,不能告诉任何人。”

“是。”

暗处,看着华天凌被带回房间,花七少这才笑着消失在暗处。

华天凌一向淡薄情谊,但真正上了心的人,则会让他失去理智,这次,亦如此,若非这样做,以他的性格,只怕真的会舍了这晋国,将烂摊子扔给他,他可不想继续做劳工。

早在两天前,趁着安溪独自一人,花七少便寻了她,将那玉佩在她身上之事说了出来。

“恕启之直言,如今,不是适合坦白的时机……”他将事情利弊一一给安溪分析。

“堂堂一国之主,却带着另外一个国君的贴身之物,若是让那些人瞧见,不知会如何想法。”

“启之,你想如何,便直言,对着熟人,我不喜欢绕弯子。”安溪淡声道。

“将玉佩放在启之这里。”在安溪难以置信的目光中,花七少将话说了出来。

“启之不会伤害殿下,不会害你,更不会害木姑娘,这一点,你当明白。”

安溪点头,若非如此,她方才早已出言反驳。

花七少又道:“启之以为,自己在殿下身边,这玉佩,只需寻个合适的时机,随时可以交给殿下,以殿下的聪明机智,定然能够知晓,阿翡姑娘的真实身份。”

“放在姑娘那里,与放在启之这里,利弊权衡,姑娘大可自己衡量。”花七少面上带着淡淡的笑意。

安溪沉默片刻。她其实在知晓华天凌为她放了那样多的血后,便已经动摇了,至少,华天凌愿意为了她做到这个份上,真的不是那些薄情之人可以相比的。

纵然华天凌不知道阿翡与安溪是同一人,纵然他似乎爱上不止她一个,但安溪知道,华天凌是真的对她上心,不是出于愧疚,而是喜欢。

方才那番话后,她更是有些动摇,想着自己不知道如何向他解释,阿翡与安溪是同一个人的事情,便想着先出来冷静片刻,却不曾想,花七少正在这里等着她。

思量再三,安溪将玉佩给了他。

花七少已经用了最好的方式,解除了两人一直痛苦的事情,也解除了南宫轩澈与木雪莹一直担忧的事情。

地牢里。

一片漆黑,唯有一支蜡烛燃着星火,“呲啦”的声响在寂静的夜中有些阴森。

苗湘灵就是在个时候醒过来的。

一个全身被斗篷裹起来的人出现在牢狱一旁,垂着头,一句话也不说。

“你是谁?”苗湘灵模模糊糊看着黑暗里的人,脑袋却逐渐清醒过来。

她躲在黎城里面,原本一直都很隐蔽,但不久之前,她不记得,自己昏迷了多久,或许已经很久吧,苗湘灵这样以为,毕竟这里太黑了,根本无法判断时间。

昏迷前,她叮嘱刘佰如往常一样不要乱跑,老实待在那里,自己则暗中去城主府拿点吃食。

就在路上,却不知不觉便昏倒了,再后来,她醒来便到了这里。

“你说呢?”黑衣人的声音似是男子,却又有些刺耳的尖细。

“我?我有什么可说的?”苗湘灵心中一个激灵,对于黑衣人的身份有了些许猜测。

“当初怎么告诉你的,如今你又是怎么做的?”黑衣人微微抬手,牢狱门便关上了,黑衣人在牢房里的木桌旁坐下。

“我……我不是按照你们说的做吗?可从来没有违背过。”苗湘灵道。

“呵呵呵……”黑衣人的声音尖细阴森,让人不由得想敬而远之,也让苗湘灵心中有些发颤:是那个老东西吗?他怎么会来这里?不是应该离开了吗?

“从来没有违背?当初,可是你自己保证,不被那些人发现,但如今,你都知道你做了些什么吗?”黑衣人问道。

苗湘灵立刻抬起头来,看向对面坐着的人,她,这是已经暴露了

“真是蠢货!他们那些人里,总有人会蛊,今日若不是我来的巧,你倒以为,以你,能够活到现在?”黑衣人冷冷说了一句。

苗湘灵不由得立刻抬起头来:“不可能,我们的藏身之所那么隐蔽,他们怎么可能发现?”

第六百一十二章 是误会吗

“怎么回事?你们这是……”

“阿翡,你回去!”木雪莹冷声道,若是细听,还能发现带着些许微不可察的颤抖。

安溪愣在原地,她站在墙柱的那头,并不能看见牢房里面是什么情况,只能看见坐在外面的三个人。

安溪还要过来,花七少却对着她摇头:“阿翡姑娘,你先上去吧,这里有我们便可。”

安溪犹豫片刻,还是点头离开:“我去照顾干娘。”

她的确需要时间静静,即便来帮忙,也指不定会出什么乱子。

上楼之时擦肩而过一个下人,手中端着一个香炉。

嗅了片刻,安溪觉着奇怪,但没有毒气的感觉,便也不再理会。

“不,不要,上官燕你这个贱人!你不能这样对我,我是堂堂苗族世家的女儿,你不能这样对我!”苗湘灵已经五十多岁了,便是再如何不要脸,再如何与男人苟合,也不可能做出与儿子乱伦的事情来,更何况,这还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当着柳白的面。

“香来了。”木雪莹接过香,往牢门一角放置,“下去吧。”

“贱人!贱人!你不能这样对我!我告诉你,我永远不可能告诉你怎么救那个女人,永远不可能!”

尖叫之中,伴随着衣服撕扯的声音,场景不堪入目。

柳白想将眼睛闭上,却觉着闭不上,木雪莹以一种威压逼迫着两人一动不动。

每听见苗湘灵的一句谩骂,木雪莹的指甲嵌入掌心便深一寸。

直到,花七少握住她的手腕,又若无其事放开了手。

此刻,木雪莹真的好恨眼前这个女人!

事情已经很明显,上官燕体内的蛊就是这个女人种的,苗湘灵知道这十几年都发生了什么事,知道母亲不堪的过去。

她想要杀掉这个人,杀掉所有伤害母亲的人,杀掉所有知道母亲过去的人!

可偏偏,她不能!

苗湘灵极有可能是唯一一个知道如何救母亲的人,她不能杀,至少现在不能杀,不管说什么难听的话,她都不能杀。

眼前的场景让她有报仇的快感,却又没有办法根除,而且,苗湘灵的话,花七少听见了,柳白也听见了,日后……

木雪莹不敢想象,将来,柳白看向母亲时,会带着什么样的异样眼光。

她要怎么办,怎么办?这个女人该死,是真的该死!她从未像此刻这般,急切却艰难。

往日,想杀便杀,不用多顾虑,想恨便恨,尤为纯粹,可现在,这个女人,她杀不得,甚至不能恨。

因为一恨,她害怕自己会忍不住去杀了她。

可杀了她,母亲怎么办?

“玉儿,够了。”花七少终是看不下去,冷言道。

木雪莹犹豫片刻,起身离去,离去之际,还不忘扔一瓶药进牢房:“把人分开吧。”

瞧着木雪莹离开,柳白后知后觉,慌忙起身,追赶出去,留下花七少一人,苦笑摇头。

再回过头看向牢里场景时,恶心地皱眉,挥手让人将刘佰带回原来的牢里。

“自作自受,你以为,你的东家会保你吗?”花七少冷笑摇头,起身离开,顺便将那个香炉也带走了。

“贱人,我不会让你们好过的!”此刻,苗湘灵已经伤痕累累,自己最不堪的一面被心上人亲眼目睹,她已经无所顾忌。

“上官燕,那就是一个婊子!她可是伺候过那么多男人,柳白,你喜欢那么一个下贱的女人,现在,应该脏的不想碰了吧?哈哈哈……”

花七少本都走到尽头,听见这不堪入耳的话语,不由得蹙眉。

到了外面,花七少便亲自去了厨房。

“把这东西,给牢房里那位送过去。”那是给苗湘灵准备的食物。

“是。”

一条狗,就该有当一条狗的觉悟。

花七少面色清冷。

柳白跟着木雪莹,去看望了上官燕。

安溪正在照顾上官燕,陪她吃东西。

“玉儿,事情可有解决?”

“阿翡,我还需几日,你……明日先离开吧。”木雪莹看向安溪。

她们不可能一起回去了,边境各处都加强防备,木雪莹人在西晋的消息,应当已经泄露出去,安溪跟她一起,只会让两人都陷入危险。

“干娘的事情……很棘手吗?不若试试催眠……”

木雪莹摇头,没有说话,似在思考。

“毒仙前辈,干娘的病,一点思绪也没有吗?”见木雪莹不说话,安溪便又看向柳白。

此刻,柳白还沉浸在地牢里听见的话中,对于安溪话语充耳不闻。

“阿翡,你走吧,母亲的事情,若是过几日还不能解决,我会全权交给七少。”木雪莹道。

她其实也该离开了,因为,她收到了一封信,一封她需要亲自出面的信,这一面,对于他们接下来的谋划,很重要。

但上官燕这里的事情,很难处理,她不想留上官燕一个人在这里,柳白那异样的眼光,同样让她害怕。

若是柳白都信了,连他都那样看她母亲,若那些事情都是真的,日后……即便母亲恢复正常,却又不知道会不会比如今还要痛苦几百倍。

木雪莹下定决心,再过几日便要离开,索性转身离去。

柳白立刻跟了出去。

安溪愣住。

“他们……怎么了啊?”上官燕傻傻地问道。

“没,没有,干娘,咱们喝粥好不好?”安溪眼中染上些许晶莹。

“莹儿,莹儿你等等。”

木雪莹本想关门睡觉,却被柳白拦住。

两人对视片刻,木雪莹索性开门让他进去。

“她……是真的吗?”柳白的心忍不住颤抖,他一点也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小心翼翼向木雪莹求证。

“你信她。”木雪莹转身倒了一杯茶,推到柳白面前,“那便信好了。你不信,如何解释你也还是不信。”

原来……不是真的吗?

柳白不知道自己心里是怎样的心情,似乎轻松许多,却又有些大石压在心上,莹儿……是骗他吧?

“师叔,如果无事,可以去野鹤居,那里,是个躲避乱世的好居所。至于家母,待师父过来,便全权请他这个挚友照顾。”木雪莹状似无意道。

第六百一十三章 内讧(一)

柳白知道,自己的那一丝希望,被他的怀疑所彻底斩断了。

木雪莹知道,此刻应当请求柳白帮忙才是,可她,只要一想到柳白是用那种眼光看向上官燕,心中便觉得万分难受,怎么也开不了口。

“莹儿要睡了,师叔若是无事,便请回吧。”木雪莹毫不迟疑下了逐客令。

有些事情,一旦决定,便是马上行动。

不过第二日,安溪便已经动身离开。

闲云山庄,再找不到阿翡的痕迹。

一连几日,苗湘灵都将木雪莹气得想要杀人,终是忍不住摔门离开。

另外一件事,的确拖不久,木雪莹终究选择离开。

临别之际,花七少立誓保证。

“你只管放心去吧,我会将人安置在安全的地方,保证事成后,伯母完好无损。”

“花启之,你一定要,记得你说的话。”木雪莹盯着花七少,一字一句道。

“莹儿,你要去哪里啊?”上官燕对于木雪莹的离去很心慌,可她什么都不能做。

“母亲,答应我,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木雪莹抱住上官燕,安慰道。

“好,莹儿也要好好照顾自己,娘呢,没有事的。”

最后一句话,仿佛是曾经的上官燕一般,但沉浸在决绝中的木雪莹丝毫没有意识到,一旁的花七少抬眼看了上官燕,识趣地没有说话。

“对不起,母亲……”狠狠抱了上官燕一下,木雪莹便趁着夜色匆匆离开了。

看着坐在床上的上官燕,花七少终是笑了。

“家长,别来无恙?”

“家长?这个词,我却是担当不起。”上官燕起身,将门关上。

如今的空谷家族家长,可是姬封,而不是她,上官燕。

花七少了然笑了笑。

“你是何时发现,我可以恢复记忆?”上官燕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

“回来前,夫人曾有过恢复记忆的事件便已经发生,这些日子,夫人便偶尔会与平时不同,那日,您更是明知是毒药还服了下去。”花七少笑道,“让七少真正断定的,自然不是这些,而是阿翡离开那日晚上,您远远地跟着她走了一段路,启之不才,正巧看见。”

“她那个孩子,尽心尽力,到底输在一个情字。”上官燕摇摇头。

花七少微微欠身:“不知夫人如今,可有觉得不适?”

上官燕面色微微严肃:“我此刻的正常,也不过是有了曾经的片刻记忆,每过几日,记忆便时好时坏。我能感觉到,自己的功力,已经快要压制不住体内的蛊了。”

“所以那日,您明知是毒还是喝了下去,因为您想以毒来压制这蛊,也因此,您最近可以频繁恢复记忆?”花七少道。

上官燕点头:“不愧是七少,花家最聪慧的孩子。”

“夫人谬赞。只是您这法子,恕启之直言,并不可行。”花七少拱手一拜。

上官燕何曾不知道此法不可行,但她……没有办法。

“此物,交还于您。”花七少双手奉上一物,正是那枚空谷家族家长世代相传的玉扳指。

“你有心了。”上官燕接过那扳指,细细摩挲,带着些许眷恋,却又递给花七少。

“我不一定能苏醒多久,所以,这东西在我身上并不可行,你将它……”

两人商定后,花七少便转身告辞。

有些疑惑,他没问,她也没说。

上官燕已经看透他的意图,那么他不该管的事情,便更不能再插手了。

离开云城后,木雪莹便立刻赶去了另外一个地方。

一个极其危险的地方。

若是南宫轩澈知晓,必然不会同意她去。

但南宫轩澈即便知晓,也没有办法阻拦。

木雪莹从胡合离开后,南宫轩澈便开始在胡合进行撒网。

他以瓜尔佳康裕的好友,毒仙的关门弟子身份,出现在了众人视野,甚至得到了那个如同鬼魅的老人的赏识。

作为一名毒师,不仅仅是毒,还会医,靠着瓜尔佳康裕的帮助提携,还有他自己的巧舌如簧,很快,便在胡合有了一席之地。

可汗对于他的欣赏和宠爱,不过短短一月,便已经有了和瓜尔佳康裕分庭抗礼之势,至于塔塔木吉蓝,则选择了刻意挑拨二人,而不是与两人争抢。

下朝之时,便按照东方钰的嘱咐,刻意寻了秋水寒说话。

当然,并不止他一人,还有他暗中收买的人心。

相比之下,一直受宠的瓜尔佳康裕处颇为冷淡,只有往日跟随的几个大臣。

“大人,他不过是新晋之臣,还是靠着您的提携,居然如此嚣张,真是白眼狼。”

“就是,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东西,要是没有大人,他哪里轮得到这么好的缺,说不定啊,还在大街上给人看病呢。”

“就是,他就算再怎么样,也不可能比得过大人您的。”

“……”

几人还在絮絮叨叨,瓜尔佳康裕面色愠怒。

“你们说完了?说完还不快走,他可是我提携的人,跟我是一条船上的,下次,你们要再敢嚼舌根,可别怪我不客气!”瓜尔佳康裕冷言道。

瓜尔佳康裕一向自恃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此刻属于自己的西瓜被另外一个人挖去大半,自然很不爽,但碍于神秘老人,他一直都是敢怒不敢言,而且,这人还是他自己推荐上去的,只能打碎牙齿往肚子里咽。

此刻这些手下人又频繁说起这些,两个人的差距,立即显现出来。

秋水寒此刻,正面带微笑,跟一群人彼此寒暄。

“秋太保,现在,你可是王兄面前的红人啊。”塔塔木吉蓝笑道。

“哪有,还是康裕大哥和王爷是大汗面前最红的人,大汗若有什么事情,都还是寻您和康裕大哥,小弟人微言轻,如何能及您和大哥?”

悄悄走近的瓜尔佳康裕因为这句话心情好了些许,但也不过片刻,便被下一句话泼了一身冷水。

“诶,水寒兄弟,我能这样叫你吗?”塔塔木吉蓝拍了拍秋水寒的肩膀,看在旁人眼里,仿佛两人很是熟悉。

秋水寒微微颔首,无法拒绝,却是不留痕迹往一旁挪了挪。

第六百一十四章 内讧(二)

“水寒兄弟,你可不能这样妄自菲薄啊。要知道,王兄在我面前,可是一个劲儿的夸你,说你来自中原,却没有中原人文绉绉的模样,反倒有些我们大漠男儿的气势。甚至啊,王兄还说,你结合了我与康裕兄弟的优点,最得他心意。”

“王爷莫要开玩笑。”秋水寒大惊,连忙阻止。

瓜尔佳康裕的脸色立刻变得煞白,结合了他与塔塔木吉蓝两个人的优点。

秋水寒,还当真是很好,果然很得大汗喜欢。

秋水寒看见瓜尔佳康裕,立刻穿过人群,拉过他笑道:“水寒自知比不得王爷,又哪里能比的上康裕大哥,王爷可莫要再说了。”

言语中,抬瓜尔佳康裕的同时,还不忘踩塔塔木吉蓝一脚,算是与塔塔木吉蓝正式撕破脸了。

往日,可都是绕圈子,从不起争执。

塔塔木吉蓝的面色僵硬片刻,自找没趣,便又说了几句便找了借口离开了。

瓜尔佳康裕因为秋水寒方才的话,稍稍好了脸色。

屏开旁人,两人一同坐马车回府,秋水寒多说些许好话,瓜尔佳康裕也就好了颜色。

“康裕大哥,我便先回卧房了。”

“好。”瓜尔佳康裕点头,笑着目送秋水寒离开。

不见了身影后,瓜尔佳康裕的笑容便收了起来,取而代之的是冷酷残忍。

这样的事情,倒也不是一次两次发生,在瓜尔佳康裕心里,秋水寒早已是一根刺。

甚至在神秘老人眼里,他也比不过秋水寒,更是让他对于秋水寒的怨气达到顶峰,甚至不止一次在后悔,那个人要杀秋水寒,他就不应该阻止,应该主动替他动手才是。

曲阳王府。

东方钰正与陌柔对弈,陌欢在一旁练剑。

“东方公子,我又输了。”陌柔笑着摇头,将属于她的白子一一取走。

东方钰笑了笑:“不过是夫人的心越发平静,失去了攻击性而已。”

陌柔笑而不答,她是真的被磨平了棱角,能够出击时,却选择了手下留情,不是不知道,而是刻意忽略了最狠的做法。

“还要来吗?”东方钰道。

“继续吧。”陌柔说着,目光投向痕玉。

自木雪莹走后,痕玉每日都会练剑,从之前的一个时辰变成两个时辰,到如今的三个时辰,除了练剑,每日还有其他训练,不可谓不刻苦。

“说起来,痕玉如今,可还能恢复到曾经的模样?”东方钰状似无意,落下一子。

“来日方长,长此以往,比以往更甚也未可知。”陌柔经过那样多的训练,对于判断一个人的潜质,还是有可信度。

“只是东方先生,最近,似乎没有什么事情急着做?”

一直都是陌柔陪着痕玉训练切磋,近来几日,东方钰却突然出现,并且一出现便迟迟不离开。

“姐姐,能劳烦来一下吗?”痕玉对着陌柔喊道。

陌柔应声而起。

东方钰只看着两人比试不出声。

待陌柔重新坐回来时,才幽幽开口:“有些事情,不一定非要亲手去做,才能代表事情在进行。”

转而言之,塔塔木吉蓝也并非被他逼的忙碌,两人都没做什么事情,陌柔也就不必再抱不平了。

被识破心思,陌柔笑了笑:“关心他不假,但对于先生之事,陌柔的关心也是真的。”

突如其来的敏锐,让东方钰心防警戒。

“夫人对于在下的往昔似乎很是好奇?”

陌柔也感受到了棋盘对面人的敌意,不由得道:“先生何必误会,我们如今,是一条船上的。”

东方钰没有说话,手中的折扇代表本人的不开心。

“听闻北周昔日没落的南侯府,有一失踪的子嗣,名为上官远。作为南侯唯一的嫡子,应当在南侯逝世后,子袭父爵才是,但……那人却在大小姐失踪四年后也消失了。”

陌柔说着,看向东方钰,目光显而易见。

东方钰原本紧绷的心脏,在听见这句开头后,便已经悄悄放松下来。

“所以,夫人以为,昔日那人,是在下?”东方钰笑道。

陌柔没有否认:“先生也不必激动,陌柔不过好奇,这位失踪的南侯府继承人,究竟因何故离去?”

虽未承认,却已经是默认东方钰就是那个失踪人了。

“夫人为何以为,在下便是上官公子?”东方钰相当于变相否认了自己的身份,但陌柔并未意识到,或者说,她认为自己的推理具有充分的证据。

“江湖百晓生东方钰,经上一代百晓生历秋烟传承,在江湖上已经游历近三十年,但本人年纪,无人知晓,便是号称无所不知的玉阁,也不知道东方钰本人的真实年纪,甚至传言,东方先生早已年过四十,如今瞧来却与传言不符。”

“曾有几年时间,先生沉寂在江湖。上官公子若还在世,年纪……当与您一般无二,您沉寂的时间,与上官公子在南侯府侍疾的时间正好对上。经如今,陌柔以为,当是同一人。”

陌柔看向东方钰,眼中带着好奇和自信。

她所得知的事情都不可能为假,而东方钰的年岁,与上官远,的确很相近,倒也难怪陌柔会如此判断。

甚至……

曾经木雪莹,看见他与上官燕举止亲昵时,也有过这样的想法,唯一不同的是……

东方钰的来历,木雪莹知道,东方钰自己告诉她的年纪,也与上官远的年纪不符合。

“夫人,你的想法似乎没有纰漏,但……”东方钰笑了笑,在陌柔疑惑的目光中,对着痕玉招手。

痕玉不明所以,却还是收了剑,走了过来。

“痕玉,你姐姐以为,我的身份有假,你不若同她解释一下,也省的让人误会于我。”东方钰笑得云淡风轻。

陌柔有片刻的犹豫,难道,她真的想错了?

可那些消息,都是实打实的,空谷家族特有的消息渠道,不可能会有失误。

痕玉闻言,如同听见笑话一般,道:“姐姐,这可是无稽之谈了。”

“他的父母从小将他养育,而且,那都是他的亲生父母。”

第六百一十五章 身份之疑

“后来……”痕玉看了一眼东方钰,见他安心点头,便放下心来,“发生战乱,父母死在逃难途中,先生便被前任百晓生历秋烟收入门下。”

“东方先生的来历,都是有迹可循,姐姐,您可真是多心了。”

陌柔愣了片刻,是……这样吗?

“上官公子的年岁,若是此刻还活着,必然比在下大上几岁。”东方钰笑着道。

“上官……远吗?”提及上官,痕玉第一个想到的便是木雪莹的母亲上官燕,再者,便是昔日整个南侯府。

“三公子年岁,当比东方先生约摸年长四岁,姐姐,可莫要认错才是。”

陌柔点点头,她此刻,已经大致信了两人的话。

见再无旁的话,痕玉对着两人点头,随即又继续练剑,此刻,她的出招依旧狠厉,只是力道不足,并不能致人死地。

陌柔陷入沉思,东方钰不是上官远,但她所得到的消息,却没有值得怀疑的。

那么……东方钰当年,是因为何事……

想通某一点,陌柔忍不住抬头看向东方钰,后者却是人畜无害的模样,道:“夫人,该落子了。”

“好。”陌柔识趣地没再提起这个话题,两人安安静静下了一会棋。

若是按照传闻,真正的东方钰,的确应该有四十岁了,但,他没有,他甚至不过三十出头。

陌柔的消息是对的,猜测自然也不会全错。

如今的东方钰,并非曾经的百晓生,而是被上官燕所救的东方钰,曾经被历秋烟救回的那个孩子,早已在年幼时因桀骜不驯,被人下药谋杀,而他,则是作为一名歪打正着的人,插了空子罢了。

同一个名字,类似的经历,还都有高人帮忙,他在江湖站稳脚跟,其实并不难,也因此,他是得到过历秋烟承认的。

这盘棋,毫无疑问,东方钰输了。

“夫人技艺增长,在下甘拜下风。”东方钰笑道。

陌柔微微点头,她能察觉出东方钰的不对劲,但她,却是一句也不敢再问。有些事情,知道越多,越容易死的快。

她惜命,还不想这样快便死掉。

“王爷应当回来了,在下先行告退。”东方钰起身行礼。

看着东方钰不疾不徐地离开,陌柔只觉得此人心机深不可测。

桌上棋局是死局,但东方钰接下来要落子的地方,却是可以力挽狂澜,但他没有动手,而是选择了认输,分明,是默认了她方才心中的猜测。

虽然,不可思议,但,这个世上,什么都有可能发生。

那么,真正的上官远,又去了哪里?

这些谜团,似乎都镶嵌在了同一个人身上,而那个人,却还不得解脱。

“姐姐,先生可是又去寻王爷了?”

陌柔点头起身,拿了一旁的佩剑,与痕玉过起招来。

陌柔的记忆早已恢复,武功也与从前的水平相差无几,痕玉的脑中还有淤青未除,两年里也并未习武,想要有从前的高度,自是需要下一番苦功夫。

“不必担心,咱们,只需要做好咱们的事情,胡合,可没有需要女子插手的地方。”陌柔似是而非说出话来。

不需要女子插手吗?

痕玉瞧了陌柔一眼,从前,她并未看出来,这个扮做彩月的女子有哪里不同,甚至一心觉得这是个唯唯诺诺之辈,如今,是她小瞧了。

胡合一向都是豪迈的好男儿建功立业之地,女子往往不需要做这些,她们只需会这些马上功夫一二便可。

在胡合,不会有女子插足政事,与中原不同的是,中原女子会受诟病,女子插足前朝是不被陈规旧律所容,胡合却只是默认,并未有歧视诟病一说。

痕玉之所以觉得陌柔话中有话,是因为,此刻的胡合,有女子掌握权力,虽不在明面上,但这是他们安插的棋子,位于后宫,对于前朝影响,可不是一般的大。

东方钰去见塔塔木吉蓝时,后者正在安排一些事宜。

“子良,你来了。”见东方钰到来,塔塔木吉蓝三言两语挥退下人,拉着东方钰坐下。

“朝廷上不知形势如何?”东方钰浅笑,在一旁问道。

塔塔木吉蓝微微颔首,喝了一大口水,这才道:“如你所料,瓜尔佳康裕那人,心胸狭隘,不过寻了一些人,说了几句无关紧要的话,他便怒火中烧了。”

东方钰点头,扇着扇子:“太保那人,可有何回旋之话?”

塔塔木吉蓝点头:“那人倒是巧言令色,这几日都是如此,只是今日,康裕那人虽也就缓和了颜色,但以我对他的多年了解,他已经对太保下了杀心。”

东方钰轻轻一笑,他与南宫轩澈商量过,并未将秋水寒就是南宫轩澈的事情告知塔塔木吉蓝,此刻,连塔塔木吉蓝都这样说了,那么他们离动手之日,是真的不远了。

“子良,你怎么了?”见东方钰没说话,塔塔木吉蓝疑惑道。

“王爷多心了,子良只是在想,王爷如今可是下定决心了?”

突如其来的问题,让塔塔木吉蓝有些措手不及。从下定决心要保护陌柔,推翻自家王兄的统治,到如今,也就一个月的时间。

“王爷是后悔了吗?”东方钰面色带着些许严肃,这件事,容不得半点岔子。

“不,不会……”塔塔木吉蓝下意识便要否认,但看见东方钰认真的神色,话到嘴边,却突然说不出口,那仿佛,是如同撒谎一般,说了出来,内心便再也得不到安宁。

“容我再想想吧,我只是……还有些……毕竟,那是我的亲大哥……”

“王爷,我知道,很为难你,但事到如今,你已经无路可退,我们,也都无路可退。”

“我知道,让我再想想吧。子良,你先下去吧。”塔塔木吉蓝按住了自己的太阳穴,很是烦恼。

东方钰也知道,此刻逼不得塔塔木吉蓝,摇摇头,还是转身离开。

这件事,旁人逼不得,唯有他自己想通了。但……他却可以用另外一种方式告诉塔塔木吉蓝,让他做出最正确的选择。

第六百一十六章 暗杀之谜(一)

平静过了两日,瓜尔佳康裕又送了两个美貌女子给了塔塔木吉德,明明习以为常的事情,这次,塔塔木吉蓝却怎么也不能平静下来。让他难以接受的是,那两个女子,分明是陌柔和痕玉的翻版,音容相貌都有七分相似。

塔塔木吉德对于瓜尔佳康裕的做法,很是满意,几乎笑的合不拢嘴。

这已经是公然在告诉塔塔木吉蓝,陌柔和痕玉二人,还被可汗惦记着,并且,迟早会是他的人。

因为有了东方钰的调教,塔塔木吉蓝已经很会隐藏心思和情绪,并且面带微笑应对所有前来有意无意挑衅的人。

下朝后,塔塔木吉蓝并没有回王府,而是骑马去了一片草原。

看着逐渐落下的太阳,往日的记忆一一浮现在眼前。

他与当今的可汗,塔塔木吉德,是同父异母的兄弟。

若以中原的立嫡立长立贤之论,他是贤能之人,但他不是嫡子,塔塔木吉蓝是长子,也是嫡子。

兄弟两人的母亲一如他们二人,一个是正室之女,一个是侧室之女,嫁入宫中亦是如此。

从小,他便比大哥要机灵,无论学什么东西,都比塔塔木吉德学得更快。

但是,他母妃一直告诫他,不能争,不能抢,一定要和塔塔木吉德交好,只有这样,他们母子才能有活路。

他起初并不相信,后来,他又得了夸奖,到母妃宫中,高兴地禀报这个消息。

母妃脸上满是愁容。

“王后嫁到——”

“别说话,不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出来。”母妃将他塞进了衣柜,用衣服掩盖住。

他那时还小,不明所以,只能牢记母妃的告诫。

在那里,他听见了后宫最深的阴私事,也看到了母妃最痛苦最卑微的模样。

“阿尔雅,你还真是有个好儿子,听说,他过来了,怎么没有瞧见?”

“回王后,蓝儿来时发现有功课没有完成,又赶了回去。”

母妃不过微微屈膝行礼,却被突如其来的巴掌声呼到了地上。

“呵,阿尔雅,你还真是好福气,出生也不过是一个娼妓之女,这样低贱的身份,也敢跟我叫板?还敢叫你儿子来打压我儿子,还真是痴心妄想!”

“没有,臣妾没有……”他的母妃,一直都是唯唯诺诺的模样,许是遗传的好样貌,让她比王后略胜一筹,更带了丝中原人的梨花带雨,让人怜惜。

王后反手又是一巴掌,只觉得这人面容那般刺眼。

“来人,将她的脸打烂,不就是靠你这副狐媚子的样子,勾引大王吗?我偏不叫你如愿,我倒要看看,你这张脸没了,还要靠什么手段勾引大王!”

那天发生的事情,成了他一直不敢去触碰的噩梦。

“母妃,我要替你报仇,我要杀了他们!”那一刻,一个孩子内心只有最真实的情感。

“不……不……要,斗……不、过他们的……”母妃的嘴被打得几乎说不出话,每吐出一个字,都是痛彻心扉。

斗不过他们,我们能做的,就是在他们手下唯唯诺诺讨生活,能够活下来,比其他什么都要好,一定不要跟大哥抢王位,抢不过的,没有势力,没有背景,没有心计,什么都没有,根本斗不过他们!

这是母妃对他说得最多的话,也是那天,他才知道,所谓明面上两姐妹感情深厚,王后善良,根本就是无稽之谈,都不过是逢场作戏,而他的母妃,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独自承受了更多东西。

自那以后,为了保护母妃,他选择了变傻,学会了装傻充愣,学会了与塔塔木吉德搞好关系……

似乎不知不觉中,他已经忘记了曾经发生的那一切,直到他母妃去世,他也都习惯了这样的生活,那段时间,更仿佛是一场梦,从未发生,而他,也一直都是这样,一直都是塔塔木吉德最好的帮衬者。

怎么会这样呢?

塔塔木吉蓝拿着一个酒坛,仰头几大口,双眼通红。

他居然连往日的耻辱,母妃的耻辱,都一并忘了,他还是个人吗?

一直以来,塔塔木吉德都在抢他的东西,甚至,若是不论其他的,父汗更中意的人选,是他,而不是塔塔木吉德。

而他,每每都会把唾手可得的东西拱手相让。这一次,塔塔木吉德还想要他的此生挚爱,他绝对不会拱手相让。

为什么,他会变成这个样子?

“啊——”曾被压在潜意识中的仇恨,都一一被勾起,塔塔木吉蓝终是忍不住,起身摔了酒坛。

他要报仇,他一定要报仇!

虽然身处大草原之上,但四处依旧潜伏着危机。

不一会,四周便涌现出不寻常的空气。

塔塔木吉蓝沉浸在过往被压抑忽略的仇恨中,待他发觉不对劲时,周围蛰伏的人已经越发近了。

“王爷,快走!”随着一旁急促的声音响起,塔塔木吉蓝如大梦初醒。

周围蛰伏的杀手立刻从草原里一跃而出,拿着手中的弯刀冲了过来。

塔塔木吉蓝往旁边躲闪不及,横空出现一把剑挡住了杀手的攻击。

“走!”

塔塔木吉蓝看了来人一眼,夺了刺客一把弯刀,开始往回逃跑。

脱离刺客纠缠后,几人迅速往城里赶。

直到回到王府,塔塔木吉蓝便一把推开身边跟着的蒙面人。

“王爷,王爷!”陌柔扯下自己的黑色面巾,急急跟了上去。

塔塔木吉蓝却是径直去了东方钰的居所,没有看见人,便又直奔训练场去了。

痕玉和东方钰都在那里。

“子良,你出来!”塔塔木吉蓝冷言说道,往一旁走去,面色分明来者不善。

“东方先生……”陌柔有些犹豫道。

东方钰笑了笑,示意她放心,随即跟了过去。

两人行至一处亭子,四下无人,塔塔木吉蓝才看向东方钰。

“子良,我已经决心要动手了,你们今天的目的已经达到,为什么还要派人来暗杀我?又让柔儿来救我,若是她救不了,是不是就已经准备放弃我了?”

东方钰脸色怔了一瞬,随后道:“王爷,早朝之事,子良承认,确在其中插了一脚。”

第六百一十七章 暗杀之谜(二)

“但王爷方才遭遇的刺杀,却与子良,乃至子良身后之人,都无任何关系,这一点,子良可以保证。”刺杀不是开玩笑的小事,东方钰并未再卖关子。

塔塔木吉蓝分明也是相信他不会出卖自己,到底两人相交多年,了解颇深。因而,此刻匆匆回来,虽带着怒意,却也不过是来寻他说真话,没有将他就地正法。只是,此事还是有诸多疑点:“可柔儿却出现得恰到好处,将我救了回来……”

“这事……您还需询问尊夫人才是。”东方钰看向站在一旁的陌柔。

陌柔因着不放心,已经跟了过来,此刻见两人一齐看向她,便主动走了过去。

“柔儿,你方才,为何会出现在那里?”塔塔木吉蓝问道,脑海中再次浮现方才惊心动魄的时刻。

他从未见过陌柔施展武功,就在方才,他终于知道自己心上人的武功如何了得,这也在某种程度上告诉他,追杀陌柔的人,是如何的强大。

“往日午时前,王爷必定回府,今日却不是,柔儿担心王爷会有不测,便问了先生今日之事,这才猜到,王爷当是在生气,便去您常常散心的几处地方寻找,好在,来得及时,寻到了王爷。”陌柔说着,还有些心有余悸。

若是她再晚一刻,王爷是不是已经命丧黄泉了?

“没想到,他们竟是先对王爷下手……”东方钰喃喃道。

“他们?先生,您的意思……”

东方钰微笑着抬头:“子良有些疑惑需要解决,在事情清楚前,还请王爷莫要再独自出府了。”

对着两人拱手一拜,东方钰转身离开。

“王爷,日后,无论发生何事,都不要四处跑,至少,别再独自一人,今日,若非柔儿遇见,只怕……”陌柔欲言又止。

塔塔木吉蓝握住了她拿过剑的手:“柔儿,对不起,吉蓝保证,不会再有下一次,除了你,没有任何事情,可以影响我。”

这一次,他绝对不会将陌柔拱手相让,一年前是,一年后,亦是如此。

不仅如此,他从前失去的,他母妃失去的,他也都要一一讨回来。

塔塔木吉德,阿尔剌王后,你们两个欠我们的,我塔塔木吉蓝都不会放过!

见他如此,陌柔心中对于他的决断已经知晓几分。

夺位,已经势在必行了。

果然,什么都躲不过那个人的算计。

东方钰与南宫轩澈再次见面,是在一处偏僻山林的亭子旁。

“白日里发生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东方钰还未出声,南宫轩澈已经出声解释,“这件事,我并不知情,瓜尔佳康裕目前恨我入骨,应当也不是他所为。”

“听闻今日您在军营,离王爷所在的草原并不远?”东方钰沉吟片刻问道。

若是以此借刀杀人,也并非不可能。

南宫轩澈闻言却是一笑:“不会,至少,他的脑子,如今我与他还是一条船上的人,若是曲阳王遇害,第一个怀疑的,便会是他。”在瓜尔佳康裕心里,秋水寒的地位还是略逊一筹。

若是真的是瓜尔佳康裕所作,只代表了两个可能。如果不是他的背后有高人指点,便是暗影一派已经发现了他的身份。

东方钰显然也想到了这一层,面色微变。

无论是哪一种,都对他们非常不利。

值得庆幸的是,那个神秘老人如今对他,还是十分赏识。

“这里,您不能久留了。“

南宫轩澈自然也知道不能在胡合久留,于是乎,沉思片刻,他将收网之日定在五天以后。

“这几日,先展开部署,五日后,发起宫变。”

东方钰闻言,沉默了片刻。

南宫轩澈以为他有问题,道:“可有哪里不妥?”

东方钰摇头,他对于这一天,早已等待许久:“这边一切妥当,只是,暗影那位神秘老人,武功神秘莫测,您……可是有了对策?”

南宫轩澈摇头:“他此刻不在胡合,手下人来报,他在柔然何牧出现了。”

瞧着南宫轩澈胜券在握的模样,东方钰暗道自己多想,只怕周皇早已猜到那是何人,只是不想告诉他罢了。

这周皇,就如同木雪莹一般,总是喜欢卖关子,不过既是如此,他少操心也好。

胡合爆发政变,也不知是否影响中原。若是此刻中原也爆发战乱,北周又如何是好?

这样想着,东方钰再次看了南宫轩澈一眼,他的神色似乎一点也不担心,要知道此刻,北周拥有权力的帝后二人都不在,若不是极其训练有素,一旦爆发战乱,定然会乱成一锅粥。

此刻见南宫轩澈已经不欲多言,东方钰便准备告辞:“在下便先告辞了。”

突然,远远的传来脚步声,南宫轩澈看向东方钰:“有人来了。”

东方钰震惊片刻,他来时应当不会有尾巴才是,可瞧着南宫轩澈,若是他被人跟着,应当早已处理掉了才是。

正犹豫如何行事,南宫轩澈已经拉着他闪向一旁的树林。

两人本就站在离亭子有一段距离的地方,此刻消失了,也不会有什么异常。

“都仔细看看,可别漏了地方。”瓜尔佳康裕的声音传来,来人也不过一身夜行衣装扮。

与此同时,还有两个和他一般穿黑衣,蒙黑面的人,只是瞧着很是大胆的模样,想来暗中必然跟了不少人。

瓜尔佳康裕走到四角亭,却并未发现有何异样,不由得有些恼怒,他可是收到消息就往这里赶了。

“仔细点。”瓜尔佳康裕将面罩摘了下来。

按照这样搜索,两人迟早会被发现,此刻逃走也必然会惊动他们,暗中蛰伏的那些人,也并非吃素。

“赌一把。”还未等东方钰回过神,便看见南宫轩澈将他拉了过去。

正当瓜尔佳康裕的两个手下搜到一处时,却看见了两个衣衫不整的两人。

“怎么了?”瓜尔佳康裕心中暗喜,丝毫没有注意到两人的神色,兴奋之色促使他快步走了过来。

瞧见两人时,瓜尔佳康裕也不由得蹙眉,心中的恶心不断翻滚,立刻便往一旁走去。

第六百一十八章 夜会小倌

两人穿好衣物,这才从暗处走了出来,是秋水寒与一个身段轻佻的小倌,此刻走出来,小倌好有些害羞的扯了扯自己的衣物:“官人,这可真让奴家害羞,就说了不要在外面嘛。”东方钰害羞道。

“闭嘴!”瓜尔佳康裕可是爱好女色的人,对于两人的做法,方才已经忍不住吐了,此刻听见这句话,差点又是一口气没顺过来。

他无比后悔,为什么要跟着手下这群饭桶来这里。他想起之前,秋水寒看着那些红罗帐画面,竟然只是带着瘆人的笑,而没有丝毫那方面的想法,对于秋水寒的做法愈发觉得理所当然了。

南宫轩澈道:“康裕大哥,水寒……”

瓜尔佳康裕此刻完全没了心情,天知道他方才看见了什么,忍者恶心招手让南宫轩澈过去:“水寒兄弟,你如今已经是官场中人,若是此事被揭露,你可知道,你的地位可就大受影响,而且,今日这事,也不是我最先知道。”

这样说着,瓜尔佳康裕突然就意识到,自己可以以此威胁于他,心情稍稍好了些许,瓜尔佳康裕便下意识要去揽住南宫轩澈的肩膀,却又突然意识到眼前这人方才在做什么,只是勉强自己拍了拍肩膀。

南宫轩澈面色露出恐惧:“求大哥救命,今日之事,若大哥能帮水寒瞒过去,水寒必然唯大哥马首是瞻,再不敢有其他心思了……”

瓜尔佳康裕对于他的害怕很是满意:“不用这样,到底你我兄弟一场,告诉我的那些人,我这便替你处理了去。”

“多谢大哥,水寒感激不尽,必当牛做马,唯命是从。”

“行了,你这就跟我回去吧,若是在外面被人发现,可就不好办了。”瓜尔佳康裕道。

“大哥还请先走。”南宫轩澈拱手。

瓜尔佳康裕刚要问原因,却瞧见在不远处柔柔弱弱的男子,不由得再次恶心:“行了,你们赶紧安顿,大哥还有事,便先走了。”

乘兴而来,却是败兴而归。

瓜尔佳康裕等人都撤走后,南宫轩澈与东方钰对视一眼,心中才彻底松了一口气。

就在方才千钧一发之际。

“赌一把!”南宫轩澈扒了他的衣服,吓了他一跳。“若是不快点,便来不及了。”

东方钰明白南宫轩澈的意思,但是,难道不应该是南宫轩澈扮作小倌吗?南宫轩澈这样选择,分明是承认他自己被跟踪。

南宫轩澈本身做事极为隐蔽,武功又远在他之上,如何能够被跟踪而不自知。

虽然他这样怀疑,却还是按照南宫轩澈说的做了。

此刻,两人到了最初见面的宅子里。

“陛下为何以为跟踪的人是你,而不是……”东方钰道。

“赌一把。”在东方钰疑惑的目光中,南宫轩澈将门关了起来,又吹灭了灯。

“我在这里的消息已经暴露了。”

暴露了?此刻,北周的政事依旧在有条不紊的处理着,与往日一般无二,如何会暴露?

原本,他不会暴露,但偏偏,北周皇宫中,有一个人,城府极深,而且观察入微。那个人,他临走前不过是就觉得不对劲,而且碍于莹儿,他一直没有下手,只是让人监视着。

就在方才,他也以为,不是自己的原因,而是东方钰被人跟踪,毕竟他这样自信的人……

可是就在刚才,他突然就想起夜羽裳来,突然将一切都联系起来。夜羽裳这个女人,身份一直都可疑,有她的地方,也一直都有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发生。

方才,他的心里,涌起所有的猜测。若是夜羽裳本身就是一个细作,那么她就是一个极度危险的人,江言一旦和她接触,必然会被轻易识破,那么……

他这次过来,便是有特定的人跟踪,而且对方熟知他武功,故意离得很远。

纵然他的武功比东方钰强上许多,但他却不会盲目自信到,被跟踪的人一定是东方钰。

东方钰能够身怀秘密,在江湖安然无恙行走这么多年,又能被莹儿赋予这么重要的任务,本身的缜密绝对不在他之下。

当他想到夜羽裳那个关节后,便大胆猜测,是他暴露,并且被人跟踪。

赌一把,他赌的是瓜尔佳康裕来找的人是秋水寒,而非东方钰。

事实证明,他赌对了。

东方钰闻言,也不由得眉头紧锁,此刻,他的衣服还是微薄的模样。

“加快速度,把这里的事情处理掉,这里你不能待了。”

南宫轩澈点头,他也知道,这里再留下去,还不知道夜羽裳背后暗影那群人会做什么,而且,夜羽裳此人,费尽心机进入北周皇宫,也不知道究竟有什么目的,他必须尽快回去处理。

他答应过木雪莹,不会死,他们两个,要一直白头到老的。

“五天后,待大局已定,我便先行离开,这里,还要劳烦先生照料。”

“陛下大可放心,只是之后,陛下回去的路上,还需多加小心。”大局已定时,东方钰必定忙的不可开交,来不及告别。

南宫轩澈点头。

东方钰见状,便要从暗处离开。

“等等。”东方钰还不太明白,南宫轩澈却已经上前替他整理了衣服。

“……”东方钰沉默片刻,内心有些狂躁,一言不发离开了,他可是喜欢女人,南宫轩澈也不像有断袖之癖的人啊,居然还来撩拨他,若是莹儿知道,指不定怎么说他们两个,这可当真是一桩丑事,他居然扮了青楼小倌,污点啊……

见东方钰故作镇定离开,南宫轩澈不由得露出一丝揶揄的笑容来,看来这江湖百晓生,也并非金刚不坏。

此时的他,丝毫没有料到,他虽看透这一点,却也因此陷入了更深的陷阱之中。

东方钰回到王府时,塔塔木吉蓝还未入睡,手持一本兵书,站在窗前看着。

他在等他。

见东方钰回来,塔塔木吉蓝即刻便开了门将他迎进去。

“子良,不知事态如何?可是他们想要先下手为强?”

第六百一十九章 兄弟相残

东方钰摇头:“王爷,此事说来话长,还是日后再慢慢说。我与他们商量了,将行动定在五日后,最这几日,还需尽快掌控那些势力,不知王爷意下如何?”

“这么快?”塔塔木吉蓝有些惊讶,原定计划在一个月后,如今提前了快一个月,有些准备必然是措手不及的。

东方钰点头:“王爷,如今的事态有些严重,若是不尽快处理,给了对方喘息之机,影响的,不止是胡合。”

东方钰凝重的神色和语气,都让塔塔木吉蓝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事态根本容不得他犹豫了,若是再迟疑……那些人必然也要来抓柔儿了。

“好,我立即传信下去,让所有人都做好准备。”

东方钰点头,他已经不欲多言,脑海中还有方才的事情挥之不去,见塔塔木吉蓝同意了,便要转身离去。

“子良,你怎么了?”塔塔木吉蓝只觉得东方钰的衣服有些怪异,想要上前替他整理。

东方钰反弹似的跳开一大步,警惕地看向塔塔木吉蓝。

“子良,你……怎么了?”

意识到自己情绪有些过激,东方钰敛了心绪,道:“子良无事,多谢王爷关心。”

“子良……”

东方钰看向他。

“子良,你的衣服……”

东方钰看了一眼自己的衣服,见错了位,微微有些尴尬,却还是故作镇定:“王爷,子良先去休息了。”

塔塔木吉蓝点点头,没有再追根究底。

这件事,就算告一段落了。

只是东方钰有一段时间都对旁人的触碰产生了抵触。

五日后,一切都很顺利。

皇宫里,瓜尔佳康裕弑君,重伤的秋水寒将瓜尔佳康裕拖住,直到塔塔木吉蓝以清君侧的名义率军包围皇宫,抓住瓜尔佳康裕。其他地方,因为他们暗中安排了交接,大部分地方都将瓜尔佳康裕的人关押起来,秋水寒手中的权力自然被全部收回,只是在后来,都尽数给了东方钰。

瓜尔佳康裕到被押下去也不敢相信。

“秋水寒,你不能这样!我那么信任你,你居然嫁祸我!”

南宫轩澈走到瓜尔佳康裕面前,道:“人是谁杀的,现在都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要分清楚,是在为谁效力。”

看了塔塔木吉蓝一眼,南宫轩澈跟着两人将瓜尔佳康裕带下去审问,不论是否得出有用的东西,他都要立刻回北周,将那个人立刻处死!

夜羽裳,留不得!

即便木雪莹恨他,他也要将人处理掉。

塔塔木吉蓝在带兵进宫时,才知道秋水寒是他们这边的人,此刻见南宫轩澈看了一眼他,那眼神似乎看穿一切,他终是信了。

“都先下去。”看着龙床,塔塔木吉蓝的腿不自觉软了下来。

“是。”士兵都以为他是悲伤过度,然而并不是。

龙床上躺着的人,其实并没有死。

塔塔木吉蓝走到塔塔木吉德身边,将手中的香给他嗅了。

塔塔木吉德醒了过来,看见眼前的人是自己的好兄弟,不由得松懈下来:“吉蓝啊,还好有你,我是千算万算也没想到,康裕和水寒两个人,居然真的会对我下手。”

“大哥,你没想到的事情,还有更多。”塔塔木吉蓝有些难受,到底这些年,他和这个大哥是有兄弟感情的。

仔细想来,塔塔木吉德只是被宠溺得过分了,其他时候,也不是他的错,只是他母后阿尔刺将那些都送到他面前而已……

看着眼前的兄长,塔塔木吉蓝的手有些颤抖,迟迟没有拿起腰间的弯刀。

“是啊,我早该信你,康裕的确是个阿谀奉承,居心不良的小人,真是悔不当初……”

“吉蓝?你怎么了?”塔塔木吉德奇怪道。

“没有,只是……想起了从前与王兄在一起的时候。”塔塔木吉德强装镇定。

“当初?”塔塔木吉德似乎也想起了从前的时候,缓缓坐了起来,塔塔木吉蓝连忙扶住他。

“没事。吉蓝啊,这些日子,我总想起来从前那些开心的日子,我们去偷小厨房偷点心会挨骂,爬树还偷偷摔了下来,当时可痛了,我还记得,有一次,你为了保护我掉进水里了……”

塔塔木吉德絮絮叨叨,不断说着从前往事。

塔塔木吉蓝有些欲言又止:“王兄,不要说了……”

一个人,什么时候才会经常梦见从前的事情呢?

死期将至。

塔塔木吉德分明是知道塔塔木吉蓝是来杀他的,可他此刻的眼中,没有怨恨,仿佛什么都没有。

“王兄,不要说了,不要说了,你不要说了!”塔塔木吉蓝吼道。

塔塔木吉德愣了愣,随后拉住塔塔木吉蓝的手,笑道:“吉蓝,你今天来的目的,我都知道,你也不用担心,如果你下不了手,大哥会自我了断,不让你为难。”

“王兄……”

“往日你可是都叫我大哥的,什么时候,就这样生疏了。”

塔塔木吉蓝有些恍惚,是啊,什么时候开始生疏的呢?

往日,他也恨这对母子,恨他们抢走了本该属于自己和母妃的东西,恨他们让母妃死于非命,可后来……

塔塔木吉德一直都护着他,甚至王后几次欲置他于死地,都被塔塔木吉德拦住了。

塔塔木吉德上位后,阿尔刺想下令赐死他,还多次劝说塔塔木吉德,这样放权给他,将来会被反噬。

塔塔木吉德没有听,反而多次维护他,给他权力,让他自保,让他可以不再被人欺负。

即便瓜尔佳康裕再如何隔阂二人,无论塔塔木吉德再如何生气,都不会真的对他做什么,甚至,他服个软,塔塔木吉德便将这页翻过去既往不咎。

他当塔塔木吉德为兄弟,塔塔木吉德更是多次拼死相护,正是如此,他才决定放下从前恩怨,辅佐塔塔木吉德成为汗王。

塔塔木吉德笑了笑,缓缓抽出塔塔木吉蓝腰间的弯刀。

塔塔木吉蓝亦是眼睁睁看着,却从未想过阻拦,即便,那有可能对他的生命造成威胁。

塔塔木吉德将弯刀拿在手中细细摩挲。

第六百二十章 体验民间疾苦

“母后的所作所为,大哥不是不知道,但……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我不求你能原谅我母后,更不求你原谅我。我知道,这辈子有愧于你。”

“大哥……”塔塔木吉蓝有些不敢相信。

“这一天,我已经等了好久了。”这样说着,塔塔木吉德已经拿着弯刀刺进了自己的腹部。

“大哥!”塔塔木吉蓝阻拦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自刎。

“吉蓝,不必为我难过,这……原是我应该受的……”塔塔木吉德艰难吐出几个字,却还是强撑着笑容。

若不是自己强占了吉蓝的位置,这王位,本该是他的,他的母妃也不会死于非命,还有那些无辜送命的人,皆是因他和母后而死。

“不,大哥,你不要说话,我这便去寻秋水寒,他一定可以治好你的……”塔塔木吉蓝说着,便要抱着他起身。

“不……吉蓝,你听我说。”

塔塔木吉蓝眼中带着泪水,他明明是来杀吉德的,可为什么,他一点也不想要吉德死……

“你母妃的事……我、咳咳……一直很抱歉,我……想求你的原谅……可、可不可以?”塔塔木吉德因着失血过多,脸色越发苍白,也不断咳嗽。

“大哥……”塔塔木吉蓝犹豫着没有开口。

“咳咳……”塔塔木吉德几乎要昏厥过去。

“大哥,我,我从未怪过你,从未……”吉蓝几乎是脱口而出。

“那便好。”吉蓝的话,他一直都是信的,此刻,他终于放心的睡了过去。

……

花园里,痕玉好不容易坐了下来,听东方钰说故事。

“那么后来呢?汗王后来……可是死了?”痕玉忍不住问道。

东方钰笑了笑,摇摇头。

“你这是什么意思,是死了还是活着啊?”倒也不能怪痕玉着急,毕竟这皇宫中,可是找不到塔塔木吉德的身影。

陌柔笑着走了过来:“自然是不在人世了。”

痕玉有些惊讶,若是以南宫轩澈的医术,救一个腹部中刀的人,而且失血也不是非常多,应当不会太难,若是死了,只能说明,王爷当时,并未让汗王就医。

陌柔在一旁坐了下来:“汗王自是不在人世,但,却多了一位咱们王爷可以信赖的同胞兄弟。”

正说着话,塔塔木吉蓝便与一位男子同行而来,那人不是旁人,正是曾经的汗王,塔塔木吉德。

“大汗。”

“你们在正好,大哥说,要去切身实地体验一下民间疾苦,我怎么拦也拦不住,你们快来劝劝他。”塔塔木吉蓝笑道。

“王爷要走?”塔塔木吉蓝给塔塔木吉德封了王爷。

“想着从前贪图享乐,沉迷美色,如今,也是时候去看看百姓们的生活了。”塔塔木吉德点头,言语中没有丝毫对于王宫权势的不舍。

东方钰颔首,没有再说话,以塔塔木吉德如今的身份,留在明面上,的确很尴尬,也极易引起那些人的关注。

“王爷,陌柔在此,提前祝您一路顺风。”陌柔直接表明了自己的立场,塔塔木吉德点头致意,眼神带着温和,再不似之前的犀利。

“我是来找你们当说客的,怎么如今反倒是成了大哥的说客。痕玉,你的意见呢/”塔塔木吉蓝有些难以置信。

痕玉看了几人一眼,道:“王爷只是去探访民情,也不是不回来,您索性随了王爷的心愿。”

“你,你们,真是气死我了。”塔塔木吉蓝不知说些什么,气得不再说话,转身离开,他离开,塔塔木吉德也不必要再留在这里,说了多谢便离开了。

“大汗也不过是不想认命罢了。”陌柔道。

“你且去劝劝吧。”看着两人远去的身影,东方钰道。

陌柔点头,慢步跟了上去。

离开后,这里便只剩下东方钰和痕玉了。

“东方先生,这里没有旁人了,不知先生有什么话要同痕玉说?”痕玉道。

“哦?不是你有什么话要对在下说吗?”东方钰笑道。

“当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先生的法眼。”痕玉说着,敛了神色,“不知我家姑爷现下人在何处?”

“他?已经离开了。”

“什么?离开?为什么不告诉我们?”今日是他们搬进皇宫的第二天,本以为南宫轩澈还未离开,却没想到如此之快。

见痕玉如此心浮气躁,东方钰自是知道原因。

“他来这里本就秘密之行,离开自然也是,痕玉,你为何如此急躁?”东方钰笑道。

“先生这是卖关子?”痕玉问道,她还是一个暴脾气。

“没有,痕玉姑娘,我哪里敢这样啊,只是……姑娘这样问,可是想跟着他一同离开?”东方钰笑意盈盈看着痕玉问道。

痕玉被噎到,有些尴尬,但还是理直气壮道:“所以你们是知道我想跟着离开,就让他偷偷离开了,是吗?”

东方钰连忙摆手否认:“不是,这可没有我,只是事发突然,他的身份暴露,所以不得不提前离开,而且越早离开越好。”

见他如此解释,痕玉虽然气愤,却也知道事情严重性,将气吞了下去,实在气不过,只得狠狠剜了东方钰一眼,便要急匆匆离开。

“可别这么看我,诶,痕玉,痕玉你现在是要去哪里啊?”东方钰连忙拦住她。

“东方先生不可能不知道,还要拦我作甚?”痕玉并不认为,眼下忙碌的节骨眼,东方钰可以拦住她。

便是拦得住一时,又岂能拦得住一世?

东方钰自然也知道这个道理,因而并未对痕玉用强。

“痕玉,你听我一言。”

痕玉手中的弯刀已经举了起来,横在两人中间,随时等待东方钰的下一步动作,东方钰不用想,只要的他敢有任何的攻击行为,痕玉的刀便会划过来。

“你随我来。”东方钰说着,便要往一处去,痕玉犹豫片刻,站在原地不动。

东方钰走了几步,见痕玉没跟上,便又返回拉着痕玉离开:“走吧,我虽玩世不恭,却又有何时在这种事情上糊弄过你们。”

仔细想想,似乎也是,痕玉当下警惕,跟着东方钰离开。

第六百二十一章 神秘来信(一)

曲阳王府。

此刻,所有东西都在往皇宫中运,东方钰带着痕玉到了自己的居所,从灰尘遍布的地方拿出一个小盒子,打开拿出从上往下的第二封信,又关上,所有动作一气呵成,只是痕玉依旧看见了上一封信的封面:子良亲启。

子良,是东方钰的字,这一点,痕玉还是知道的,只是,那信,会是何人所寄?

看那痕迹,应当是不久前寄来的,想来,两人还有联系,而且联系格外紧密。

“你且看看,这是你家小姐临走前留下的信。”东方钰将手中信封递给痕玉。

痕玉狐疑地看了一眼东方钰,还是坐下打开了信。

信中并无甚要紧事,只是着重嘱咐了胡合以后的走势,以及将来帮助周国统一天下之事,叮嘱东方钰万分小心。信的最后,木雪莹提到了痕玉之事。

痕玉遭受了之前的打击,记忆也未完全恢复,武功想要练到如从前那般炉火纯青已然是不可能。中原如今人心惶惶,还不如让痕玉留在胡合,若是她执意要离开,也一定要赶去安国罗城,如今的南宁也并不安全,有一用毒高手在南宁,宫中亦有细作。

若是东方钰拦不住痕玉,便想办法让她去罗城,护着安溪安全,到底,安国内部比较平静,而且,至少要在胡合恢复平静以后才能离开。

“小姐她……”

“胡合这些日子并不平静,她的意思,应当是想让你在这里帮衬一二。”东方钰摸了摸鼻子,他是拦不住痕玉的,唯有与她讲道理了。

“这里有你足够了,小姐她本就将整个胡合交给先生,那便是相信您能担此大任。”

“你……唉,我怎么还弄巧成拙了呢?”东方钰微微摇头。

“东方先生,小姐身边没有可以帮衬的,瑾月如今也不在小姐身边,听闻她也出了事,我必须回去帮小姐。”痕玉也试图改变东方钰的想法,若是能有东方钰的默许,她离开胡合时必然也会轻松许多。

东方钰道:“瑾月姑娘的事情,不过是你家小姐的一场戏,为了保护瑾月罢了。我如今说句不中听的,别说莹儿现在人不在南宁,即便她人在南宁,所谓的‘痕玉’早就被害死了,即便你回去了,也不过是像从前一样,继续痕楼的事业而已,根本不会留在莹儿身边。”

痕楼?

痕玉微微蹙眉,她对这件事情真的没有什么印象,原来,她在明面上已经“死去了”。

“痕玉姑娘,你如今可是想起了?且不说你如今的武功不如当初,便是有曾经那般强,也没有办法跟在她身边。”

“不,只有小姐愿意让我留在她身边,就一定有办法的。”痕玉的决心依旧没有改变。

“你……这样吧,你先在胡合待一个月,帮助我将这里的事情平复下去,顺带勤加练习你的武艺,若是一个月后,你能打过我,不,我若是胜不了你,你便可以离开胡合,我决不阻止。”

胜,很难,但胜不了却很简单,东方钰分明已经妥协了。

“好,一言为定。”痕玉也就爽快同意下来,现如今木雪莹不在南宁,她也不知道要去哪里寻木雪莹,不若一个月后直接去南宁好了。

见痕玉同意了,东方钰便又起身将信重新收好。

痕玉虽然有些疑惑东方钰这些日子都在和谁通信,却也没有再追问,直接出门去寻陌柔练剑了。

“唉,还真是有用。”东方钰微微摇头,还是将信收了起来。

南宫轩澈离开南逡后,便直接选了去北周最近的路赶了过去。

他从未想过,或许连木雪莹也没想过,会因为那样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直接导致两人的生离。

胡合与北周接壤,南宫轩澈过边境之际,因着天色已晚,便找了一家客栈投宿。

“公子,有上好的玉露,您可要尝尝。”

“玉露?来些尝尝吧。边境还有玉露,倒真是稀奇。”南宫轩澈笑道。

“可不是嘛,这还是他们好不容易从江南一带保存带过来的,非要小弟在这里泡给诸位。”小二分明也有些迷糊。

南宫轩澈心中多了些什么,却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

玉露茶沏好后,便给客栈需要的客人都上了一壶。

暗处。

“您说,这里真的有那个人吗?”小二下去后,低声询问掌柜。

“有,再等一等吧。”等了几天,掌柜分明也有些失望,一直都没有遇到接对暗号的人,消息传不出去,这可如何是好。

终于,晚饭结束后,所有人都各自回房去了。

“又没有。”小二很是丧气,出去整理桌椅。

正当此刻,面前出现一人,正是南宫轩澈。

“请问,你们家掌柜入睡了吗?”

小二有些激动,立刻道:“在,周叔,周叔,有人找你,快、快出来。”

“来了,来了,公子,公子不知找我有何事?方才小老儿在后厨安排事务,便来得晚了些。”中年掌柜走了出来,不疾不徐,与方才的焦急判若两人。

小二微微点头,便恭敬离开。

“公子,不知寻小老儿何事?”

“掌柜,这里何时会有红梅?”

“红梅不在此处,但腊梅却有几枝。”掌柜笑道。

南宫轩澈又道:“不知掌柜寻我何事?”

“等一有缘人,赠一物,但有缘人身上,需佩戴一物。”

南宫轩澈将身上金玉令轻轻展示出来。

“姑爷。”掌柜连忙拱手。



“不必多礼,不知掌柜寻我何事?”

掌柜从袖中郑重其事取出一封信,呈给南宫轩澈:此物从西晋而来。

南宫轩澈想要问大致内容,掌柜却摇头,示意自己也不知道。

南宫轩澈见他如此,知道自己什么也问不出来,唯有自己回屋,将信细细看来。

西晋而来,必然是有关木雪莹之事。

信是木雪莹所写,笔迹是她的无疑。

木雪莹路过安国时,将安溪也拉了过去。

信上内容很是简要,安溪被苗老养的血蛊中伤,如今人危在旦夕,所有人的血,都与安溪并非一类。

第六百二十二章 神秘来信(二)

慌张之中,提及南宫轩澈的血似乎与安溪是一类,因而,请他看见此信时立即过去,另外,还有些具体情况,信中不能透露,然后等他过去才能说明。

看见此信,南宫轩澈虽然也在为木雪莹着急,但同时也有些疑惑,大老远一封信过来,若只是为了血,未免太过蹊跷。

只是这店,的确是玉阁经营的产业,前年经过层层严厉检查,近日也并未放松管制,这些人都不可能是细作,所以这信,应当是来自那边无疑。

南宫轩澈拿起信,对折,见对折处确有木雪莹与他约定的痕迹和梅花,心中猜忌才稍稍放下,毕竟,这印记,可只有他们,还有血楼的人知道。

只怕事情比这还要严重些许。

这样想着,南宫轩澈暗中离开了客栈。

“这封信来的古怪,皇兄,你还是不要去了,现在正是北周需要你的时候。”

北翼军营,南宫轩逸因着练兵打仗,整个人又褪去了一些青涩,一身盔甲汗水,明显才从训练场上下来。

看见这封信,他便有些不同意。

嫂子是多么聪明智慧的一个人,哪怕她一个人,也一定有办法处理的,更别说西晋还有天凌大哥和安溪两个皇帝了。

而且,安溪一看便知道是责任心很重的人,怎会轻易离开自己守护的安国。

“不,阿逸,我不得不去。”说出此话时,南宫轩澈面色平静,分明已经经过深思熟虑。

“可是嫂子那样倔强聪慧一个人,即便真的遇到难处,也不会想要麻烦你。大哥,不然,你可以派江容他们去,根本没必要亲自涉险……”

“那是你嫂子!我妻子,她就是我的命!”南宫轩澈吼道,心中积压的情绪爆发出来,吓了南宫轩逸一跳。

“她现在还没回北周,一定还在西晋,一个多月了,她还在西晋做什么?你觉得她可能在做什么?”

南宫轩逸担心的事情,他不是没想到,正是因为想到了,他才觉得后怕,不得不去。

见自己似乎将人吓到,南宫轩澈敛了心绪,道:“安国皇帝不在皇宫,与莹儿离开胡合的时间符合,所以,你,懂了吗?”

南宫轩逸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嫂子就是皇兄的命,就是他,也不敢说,舒清怡是他的命。

南宫轩澈从袖中取出一物,放到南宫轩逸手中。

“皇兄,这是……”光滑中带着些许刻纹的东西落入手中。

“金玉令。”

金玉令!南宫轩逸难以置信,他一直想要有一块可以证明自己在玉阁地位不同的令牌,可如今,真的放到他手中,他却并不想要。

“阿逸,我不确定这是不是陷阱,但如果,我没有平安到达西晋,见到天凌,这里有一封信,你一定要将这封信,送到你嫂子,或者母后手中,她们会想办法解决的。”南宫轩澈从袖中又取出一封信来。

这些年,虽然宣太后一直都不理政事,却是一颗七窍玲珑心,手中有的权力,再加上叶城夫妇那里的权力,又有南宫轩逸在此附和,想要号令整个北周,并不难。

“大哥,不要去……”

“阿逸,你要乖,我不去……”

“你嫂子岂不是会没命?”

这封信,既然有木雪莹的特定标记,便一定是木雪莹在场,若不是真的,那么木雪莹,也应当遭遇不测,他不去,只怕木雪莹是真的会命丧西晋。

见南宫轩澈如此,南宫轩逸知道,没有什么事情可以阻拦了。

纵使心情万分急切,南宫轩澈还是在第二日才出发。

“皇兄,保重。”南宫轩逸有些担忧,但他根本没有办法让南宫轩澈不去。

南宫轩澈浅浅一笑:“放心,不会出事的。”

若是信为真,他此刻赶过去,应当是来得及,若为假,那么对方就是等着他,那么木雪莹他们,应该也是安全的。

带着这样的想法,南宫轩澈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去的路上,不断做着安排。

……

木雪莹离开西晋,辗转便绕过了北周,去了东吴。

吴国虽然固若金汤,但想要进去,也不过是略施小计。

真正难的地方,是如何在吴国平安无忧的生活下去还能不被识破身份。

木雪莹到了吴国,便一路如常,找了最近的客栈投宿,因着几家都满了,便和其他人一般,去了一家比较偏僻的客栈住下。

“小姐。”

“叶小姐如今人在哪里?”

木雪莹之所以涉险来到吴国,便是因为叶知涵的一封信。

那封信里的内容,让她不得不来一次。

几国之中,其他几国都容易收入囊中,唯有吴国,是块硬骨头,不论看起来还是实际上,都根本无法插足,稍微有个人混入官场,还不过是芝麻小官,还来不及兴奋,后脚便都莫名其妙死掉了。

如此多次,她也知道,对方已经在将她当成猴耍,她派去的人,一举一动,都在这个人的监视之下。

叶知涵送出去的那封信,并未有什么要紧,那不过是一幅画罢了。但用橄榄树枝细细摩挲后,原本的画便会化作真正的信。

叶知涵的来信说,夜羽阳应当是假装被疯掉,但她的清白,是真的被毁了,夜羽阳表明,只要木雪莹他们答应替她报仇,毁掉一个人,她便自愿成为他们白白安插在吴国的棋子,日后会把吴国拱手而让。

木雪莹与南宫轩澈想安插细作多年,却始终不成,如今能有这样一个白白得来的棋子,还是身居高位,简直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只是,木雪莹来,除了向夜羽阳表明他们的态度,还要为了求证一事,夜羽阳要毁掉的人,是谁?还有,她为何会被人轮辱?

“半个月之前,叶小姐又被请去锦都,吴皇派人监视了她,根本不让她出都城。前几日进了皇宫,似乎出宫也艰难。”

叶知涵是在周游吴国之时,将画送出来的,因为以往也会不定时写信和寄画卷,虽可能被人发现并扣下,但那么多信,夜曦还是放任了一两封找不出破绽的信出去了。

木雪莹闻言,不由得蹙眉。

第六百二十三章 吴国萧妃

“皇宫里,可有什么难对付的人?”

“这个……蓝艺也不知道,但听闻陛下宠妃萧妃素来嚣张跋扈,连罗皇后也要让她三分。”

有关吴国的信息,真的太少太少了,但这也不能怪手下人,毕竟,夜曦的手段,大家都是有目共睹,即便是木雪莹亲自来,也不能保证自己可以是个十分优良的细作,探查到消息的同时还能保证自己全身而退。

“先下去吧。”“是。”

吴国皇宫。

叶知涵才被带进皇宫,虽是第一次进入皇宫,却依旧云淡风轻,没有丝毫的惊讶艳羡。

“秦姑娘,前面便到了,请姑娘暂歇片刻,陛下稍后便至。”

叶知涵微微颔首,不施粉黛而气自华,声音如淡淡清风,让人无比舒畅:“多谢公公。”

“姑娘言重了。”太监被这话说的喜笑颜开,欠了欠身,便离开了。

叶知涵此刻被带到了荷花池旁的水亭处,凭着耳力,叶知涵知道,暗处有人,但并未有脚步声。

夜曦对于皇宫的管理,的确有一套。

叶知涵自认没有经历什么后宫争斗,但宣太后从前会与她讲述这些,因而,她对于后宫的尔虞我诈,稍有涉猎。

若是其他地方,此刻应当是某些嚣张跋扈的妃嫔派了太监,将她引到某处,对她进行呵斥或者恐吓才是。

这样思忖着,叶知涵已经莲步轻移,到了水亭之中。

此刻的莲花已经谢了许多,开出一些莲藕,许是工匠用心呵护,此刻分明快要入冬,还有部分仍旧盛开在此。

闲来无事,叶知涵面对着莲池,就着手中玉箫细细吹奏起来。

一曲过半,有人的脚步声传入耳中,在她身后停下,并且坐了下来。

叶知涵并未转身,只是一曲结束后,转身看向来人:“秦桑见过娘娘。”

因为不清楚对方身份,但对方为女眷,分明是后宫中人,叶知涵如此称呼,无伤大雅。

“姑娘免礼。”来人立即起身,亲自将叶知涵扶了起来,两人一同坐下。

“早便听闻陛下有一知交,名为秦桑,出尘脱俗,恍若仙子,如今瞧见姑娘,才知传言并不作假。方才路过此地,被姑娘的音律吸引,扰了姑娘兴致,不知姑娘可会怪罪?”

眼前人是雍容大度,端庄大方,服饰也并非寻常华而不实之物,具体是什么身份,叶知涵心中已然有数。

“自是不会,娘娘身为国母,与陛下如为一体,这一景一物,皆是娘娘与陛下之所在,便是惊扰,也当时秦桑扰了娘娘。”叶知涵不卑不恭,也并不装腔作势,让罗皇后心中有了些许好感。

虽然身为女子,并不喜欢与旁人分享一个男子,但她是国母,必须有不同于其他人的态度,既然注定有人要平分这份宠爱,那么,她为何不给自己寻找一个识时务,知进退的女子。

比如,眼前这位。

“这个莲花啊,你们摘的时候可要小心些,本宫是要拿它们去做莲子羹,可是曦哥哥最爱吃的了。”

两人正说着话,便有萧妃的声音传来。

她的声音,叶知涵是第一次听见,但,这般嚣张,她不难猜出,这就是吴国最受宠的妃子,萧敏。

“哎哟,这不是姐姐吗?敏儿,见过姐姐。”萧敏看见罗皇后,得意地走了过来,她的服饰很轻盈,与寻常吴国服饰有轻微不同。

叶知涵还是看过好几个国家的服饰,但与萧敏的服饰,却有不是一类,萧敏的衣服,似乎有些……异域风情,对,异域,不是西域那类,而是,大漠。

她曾在北周边境,与那些北漠来的经商人打过照面,对于他们的服装,至今都记忆深刻。

“妹妹如何来了,竟是巧了。”罗皇后仿若没有没有听见方才萧敏的话一般,又出声问道。

“陛下最爱喝敏儿熬的莲子羹,这不,听闻这儿还有莲子,敏儿便来这儿了。”萧敏浅浅笑道,眼中满是得意。

罗皇后似乎并未意识到萧敏话中含义,没有丝毫动怒。

“原是这样,希望我与这位姑娘在此畅谈,不会影响妹妹。”罗皇后看了一眼叶知涵,对其微笑致意。

直至此刻,萧敏仿佛才看见叶知涵一般,道:“这位妹妹是新进宫的?为何本宫近日并未听说有新人进宫……莫不是,姐姐觉得自己年老色衰,抓不住曦哥哥的心,这才从族里挑了一个人?”

说着,萧敏仿佛听见天大的笑话一般,大笑起来,就是底下的丫鬟,也都偷笑起来。

罗皇后面色微微窘迫,隐忍片刻,似想到什么,又露出一抹笑意:“这位姑娘并非姐姐族人,乃是陛下亲自请进宫的贵客,妹妹可莫要再乱说话。”

说着,罗皇后又对着叶知涵介绍道:“这位是宫中最受陛下宠爱的萧妃。”

萧敏得意的神色有一瞬间的僵硬,勉强笑道:“姑娘……不知,姓甚名谁,家住何地?”

叶知涵从始至终,都是恰到好处的微笑:“民女秦桑,家在吴国之外,有幸受陛下之邀,进宫小住几日。”

萧敏似有一些不敢相信,但也不过瞬间,便开始不动神色打量起眼前白衣飘飘的女子,同时挥手让宫人去摘莲子。

叶知涵微微颔首,不卑不亢,对于萧敏放肆嚣张的目光没有丝毫在意。

看着叶知涵如此模样,一向嚣张跋扈的萧敏,竟没由来的从心里生起一丝自卑,仿佛,眼前的女子,本就与他们这些凡尘之人格格不入一般。

“妹妹,妹妹?”

罗皇后见目的达到,心中涌起一丝得意,终于也叫她扳回一局。

萧敏被她叫回了神,掩饰道:“既然是曦哥哥的贵客,姐姐可要好生招待,敏儿让人打了莲子,便不再打扰姐姐与这位姑娘了。”

说着,萧敏还破天荒对着罗皇后行了一礼,随后去了另外一处,着人摘莲子,但心思却分明不在莲池之上。

罗皇后对于萧敏的反应有些惊讶,看向叶知涵时,只是笑道:“萧妃向来不拘小节,陛下也许她不必遵循礼节,若是有唐突之处,本宫替她赔个不是。”

第六百二十四章 结交?

叶知涵微微摇头,带着恰到好处的浅笑:“娘娘言重,秦桑不会在意。”

萧敏取了莲子,又往两人处走了几步,再次行礼:“姐姐,还有秦姑娘,敏儿要为曦哥哥做莲子羹,这便告辞了。”

一声又一声的曦哥哥,刺痛了在场两个女人的心。

罗皇后点头目送萧敏离开时,还不忘观察叶知涵的神色。

后者神色并无任何异样,依旧带着淡淡笑意,只一瞬的神伤,让她确定了要与此人合作的心意。

“你们可聊的开心?倒将朕落在这里多时。”罗皇后还要说话,夜曦却突然出现在不远处,面色似笑非笑,辨别不出喜怒。

罗皇后闻言,心知这是话说多了,只得转身,屈膝行礼:“陛下,臣妾本是被秦姑娘的箫声吸引过来,觉着宫中从未有过这样天仙般的妹妹,不由得过来攀谈几句,误了陛下,还请陛下恕罪。”

叶知涵转身,平视不远处的夜曦,带着淡淡的笑意。

夜曦走了过来,在罗皇后面前停了下来,却并未让她起身:“她对你,可有不敬?”

虽是看着罗皇后,但在场之人都知道,他在问叶知涵。

“秦桑有幸能与娘娘攀谈几句,相谈甚欢,并不敢有不敬之处。”

夜曦闻言,颜色稍缓,道:“起来吧,皇后,日后,注意自己的身份,不该有的心思,最好别有。”

“是,臣妾记住了。”此刻的罗皇后依旧有些小心翼翼。

“回去吧。”

“是,臣妾告退。”

罗皇后带人离去,还不忘对叶知涵行礼表示感谢。

人远远离去后,夜曦才道:“坐吧,就如在外面一般,不必拘束。”

叶知涵微微颔首,在夜曦对面坐了下来。

“她们方才,都和你说了些什么?”夜曦亲自为叶知涵斟茶。

“陛下宠妃,似乎对于秦桑的到来,很是惊讶,因着皇后娘娘在场,并未多言。至于皇后娘娘……”叶知涵看了一眼手中的玉箫。

“似有与秦桑结交之意。”

都在夜曦意料之中,此刻不过微微点头,见叶知涵没有再吭声,不由得笑道:“小桑桑,你是不是觉得,我不择手段,心狠手辣?”

叶知涵摇头否认:“陛下所作所为,皆有因可循,秦桑并不认为,狠心是一个人的全部。”

“还是唤我洛尘吧,唤陛下……你我之间,似乎离得很远。”夜曦的言语之中,带了些许落寞。

沉默片刻,叶知涵浅笑道:“不知洛尘,希望秦桑如何应对她们?”

夜曦眼神有片刻的明亮:“小桑桑,你懂我,不必我多言,你也知如何不是?”

看着手中的茶盏,叶知涵含笑不语,拿着箫重新吹奏起来。

她知道,夜曦想让她如何做,可她……却不得不再一次欺骗于他了。

箫声带着些许的寂寥之意。

两人都默契地没有说话。

两人心中,都对彼此有愧。

罗皇后回到自己宫中,进了卧房,道:“都下去吧。”

直到其他人都离开了,罗皇后终是扶着墙,软了腿脚。

“娘娘,娘娘您没事吧?”

罗皇后微微摇头,示意宫女扶她坐到床上去。

一连喝了好几口茶,罗皇后才冷静下来。没有想到,陛下真的对那人,如此上心。

“娘娘,您这是怎么了?”

“陛下,对那人动了心。”

“娘娘,这不是很正常吗?陛下对好些美貌女子都不放过,您可还记得……萧妃娘娘,陛下才带回来时,可是日日不上早朝。”宫女立刻小声说着。

罗皇后微微摇头,带着万分肯定:“她们不一样,陛下对这个人,上了心。”

昔日带回萧敏时,也是宠爱万分,甚至因着萧敏不懂规矩,还特许萧敏不必学习宫中礼仪,直到如今依旧如此。

但在罗皇后眼中,萧敏必然是有她的特殊所在,令陛下不得不容忍她的放肆。

而今日进宫的秦桑,完全不同,陛下会询问她的意见,即便语气与往日一般,却给人完全不同的感觉,那是完全说不出直觉。

“那么娘娘,咱们对这位,是不是要拉拢……”宫女试探道。

罗皇后立刻摇头:“不行,看在她的面上,陛下已经饶了本宫,若是我再去拉拢,只怕会危及族人。”

“那可怎么办?”

秦桑才进宫,定然会成为整个后宫争抢拉拢的人物。

想到方才瞧见那人的眼神,罗皇后稍稍有些信心:“先等着吧,或许……她会主动找上门。”

纵然秦桑本人再如何不食烟火,却也不如萧敏这样妩媚勾人更让人上心。

她以为,秦桑必定已经暗中视萧敏为首要敌人。

殊不知,叶知涵这般情绪不外露之人,在如此危险的地方,一举一动都在她控制之内。

……

萧敏自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离开后,心中便不断浮现叶知涵那张倾城容颜。

她不会忘记,就是因为这个人,她带到吴国的杀手,有大半都在一夕之间化为灰烬。

夜曦舍下自己危在旦夕的亲妹妹,去救了这个女人,而且,就是为了这个女人,夜曦第一次真的对她发脾气,并且下了狠手。

她不会忘记,宫女递给自己的那幅画所带来的屈辱。

这个女人,在曦哥哥心里,有了比她更重要的位置,她一定……要将此人铲除。

“去查一下,新进宫那个女人,到底家住何处。”

“是。”

染了蔻丹的十指紧握,嵌入掌心,甚至有了血迹,她却如常,看着眼前不断变幻的景色,心中仇恨皆指向一个人。

叶知涵并不知道当初派杀手来杀她的人是谁,但方才见到萧敏时,她终于知道了。

那些人手中都拿着北漠特有的弯刀,宫中,有权有势,又与北漠有关联之人,也唯有那一人。

此刻,夜曦正陪着她在宫中一角,叶知涵作画,夜曦则在处理奏折,每每一人提问,另一人都会适时给出满意的答复。

便是隐匿的暗卫,也不由得心惊,主子何时,也会露出如此诚心的微笑了?

叶知涵作画时,不过寥寥几笔,不会进入宫殿,不会观察地形机关,就只是如往常一般作画。

第六百二十五章 萧敏闹事

“小桑桑,这次,可有将我画进去?”夜曦嬉笑着放下折子,便走过来要看画。

叶知涵浅笑,往一侧挪了两步。

“画的如此风流倜傥,玉树临风,可真是让我有些自行惭愧了。”夜曦思索着。

叶知涵还要说话,夜曦却突然握住叶知涵执笔的手,道:“小桑桑,这画上只有我一人,竟是有些孤寂了。”

被他温暖的手掌包裹着,叶知涵有一瞬想要逃离,夜曦的力气却格外的大,任她不动声色根本抽不出手。

不过寥寥几笔,画上便多了一名女子,正是叶知涵。

“洛尘,谢谢你。”叶知涵露出一抹笑容来,遮去了心中的忧伤,她如今,再不是从前那个,不被情事所牵之人了。

早已不是。

“狐狸精!”失神之际,一旁突如其来的巴掌,直接将叶知涵扇倒在地,连带着画作也被打倒在地,糊作一团。

夜曦也有些措不及防,只来得及搂住叶知涵,让她的脸不至于被木板划伤。

一抬头,却发现是萧敏。

谁将人放进来的?

夜曦眼神微眯,但此时,分明不是追究此事的时候。

见夜曦护着叶知涵,萧敏气不过,还要上前打人。

“你够了!有完没完?”夜曦抓住萧敏的手腕,将人狠狠往外一推。

“我不够!曦哥哥,你可还记得,八年前,你娶我的时候,答应过我什么?你说,我是你此生最爱,也是唯一爱的女人,可是现在呢?曦哥哥,你把我们曾经的誓言全都忘了!”萧敏被推倒在地,撞到地上,发饰也散了一地,整个人看起来很是狼狈,可她好似什么都不顾了。

“曦哥哥,你跟我在一起的时候,你说,你有妻子了,我可以接受,你有妾室了,我也不知道可以接受,只要你的心在我这里,那就什么都无所谓了。”

“可是呢?”说着说着,萧敏突然眼睛发红,紧紧盯着倒在地上,被夜曦扶着的叶知涵。

“这个女人,她抢走了我的一切,她抢走了你!抢走了你的心!怎么了?曦哥哥,难道……她抢走了你,敏儿现在……连打一巴掌的权力……都没有了吗?”萧敏话中带着颤抖,看着是那般让人心疼。

夜曦盯着萧敏,眼中似有不忍之色,终是道:“来人,将萧妃送回宫,让太医替她看看。”

萧敏轻轻笑了,什么话都没有说,任由暗卫将她拖走。

“小桑桑,来,我们起来。”夜曦说着,便要扶叶知涵起来。

叶知涵却是推开了他的手。

手背还残留着夜曦手掌的温热,此刻看着方才的画作糊作一团,叶知涵的心,竟在隐隐作痛,脸上火辣辣的,似乎也并不算什么。

她的眼里,只有那张花了的画纸。

那是夜曦第一次画她。

夜曦悬在半空的手僵硬了片刻,看着叶知涵一动不动,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他似乎明白了什么。

装作若无其事,再次将叶知涵扶起在石凳上坐下,夜曦便开始检查她的脸。

萧敏打人,的确狠,不过须臾,叶知涵的半张脸已经肿得老高,但好在,应当是来的急,没有淬毒。

“可能有些疼,忍着些。”夜曦说着,也不顾叶知涵飘离在外的思绪,小心替她上药。

的确有些刺痛,但……叶知涵似乎觉得,这样疼一下也好,或许,心里的痛感便会轻一些。

师尊,您要徒儿感受这世间的情爱,徒儿感受到了。

可是……

早知如此痛苦,徒儿必不敢尝试。

直到夜曦上好药,叶知涵都只是一言不发。

夜曦起身,将地上的纸拿起来,展开一看,的确花得看不清谁是谁了。

“小桑桑啊,待你脸上伤好,我给你画个人像吧?”

叶知涵微微愣住:他说……要给她画像?

“是呀,小桑桑这么好看,早就想画了,奈何你一直未在我身边,便也寻不到机会。”夜曦笑着将手中的纸放在桌上,站在叶知涵身边,重新作画。

不一会儿,夜曦便招手唤叶知涵,竟是将叶知涵方才的画,又画了出来。

叶知涵眼眸微动,道:“谢谢你。”

夜曦。

夜曦露出阳光的笑容,命人将画纸拿去晾干。

“今日,咱们是什么也做不了了,索性陪你看看这皇宫吧。”

“洛尘,你去处理政务吧,请陈公公陪我便可。”叶知涵微微一笑,扯动了红肿的脸庞,也没有丝毫影响。

“你是我请进宫的客人,自是由我带你游玩。再者,”夜曦看了一眼桌上的奏折,“那些也不过是无所谓的事情,明日处理亦可。”

叶知涵顺着他的目光看了一眼,当下没再推拒。

走至门口时,陈公公便迎了上来,在夜曦耳边说了几句,他的脸色便阴沉下来,眼中划过犹豫之色。

“洛尘,请陈公公领我四处走走便可,你不必担心。”叶知涵毫不在意,此刻,因着脸肿了一大块,她不得不带上面纱。

此刻带了面纱的她,与梅玉更为相似。

“那你多加小心,处理好事情我便来寻你。”

叶知涵微微颔首,待夜曦离开,才重新正视前方,看着那个身影。

“姑娘,由老奴带姑娘在宫中看看,还请姑娘上步辇。”

“公公,秦桑以为步行,可以更好的欣赏景色,不知……”

“自是可以,姑娘这边请。”陈公公并不敢怠慢眼前这位,自己领着叶知涵走了起来,又令步辇在身后不远处跟着。

“恕老奴多言,姑娘可是有心事?”陈公公是察言观色的狠角儿,瞧着叶知涵脾气很好,猜着她此刻想要倾诉,便大着胆子问了。

“公公,洛尘他……应当是去看望萧妃娘娘了,是吗?”叶知涵道,眼中带着些许淡淡的忧伤,令人不自觉想要心疼。

陈公公没想到,眼前姑娘的耳力如此好,方才他不过说了几句,还离叶知涵好几步远,竟也能被她察觉,而且,这姑娘头脑也灵光,他方才,说的并非是萧妃,而是有人送了信来。

可那人,并不是萧妃。

第六百二十六章 解围

“公公若是无法相告,便也不必为难,秦桑省的。”对着陈公公微表歉意,叶知涵便沉默着再没有说话。

“恕老奴直言,陛下乃一国之君,后宫与前朝牵扯甚大,陛下……也有他的难言之隐,还请姑娘,能体谅陛下。”

手轻轻碰了碰自己红肿的脸庞,叶知涵眸中带着些许朦胧,喃喃道:“是啊,该明白的。”

“公公,能否让知涵在前处凉亭独处片刻,知涵感激不尽。”叶知涵对着陈公公行了一礼,是江湖的礼数,而非宫廷礼节。

陈公公自然听见了叶知涵那句自言自语,此刻只得道:“姑娘请便,只是若有需要,老奴就在此地。”

“多谢公公。”

看着眼前的路,叶知涵想起了南宫轩澈。

后宫与前朝牵扯甚大,她自是知晓,但……

世上皇帝众多,也唯有南宫轩澈能够做到,从始至终忠于莹姐姐一人,不将她纳入利用之中吧。

即便是木国先皇,也不见得对于姑母有过多少真情,否则,那么多年,他为何不敢与南侯府有任何交集,甚至对于姑母的失踪,也没有丝毫的寻找之心。

叶知涵想着,待离开这里后,她大抵是要遁入空门,从此伴青灯古佛一生,才能了此业障了。

夜曦处理完事情,天色已晚,来到叶知涵坐着的地方,却见她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口中甚至念念有词。

“她一直在这里吗?可有去什么地方?”

“回陛下,秦姑娘从安苑步行过来,便在此坐着,一直不曾动过。”

“步行?”

“是,秦姑娘说,这样更能赏到喜爱的景色。”

夜曦眼中划过一抹沉思,挥手让人下去。

叶知涵正自顾自念着清心咒,肩上一沉,不由得睁开眼睛,夜曦正站在自己面前。

“天凉了,回去吧。”

瞧了一眼肩上,披着一件狐裘,叶知涵此刻心情已经平复许多,起身对着夜曦颔首:“多谢。”

“你我之间,不必这么生疏,脚应当疼了,坐步辇回去。”

说着,夜曦已经让人抬着步辇过来。

叶知涵无法拒绝,只得上了步辇。

第二日,各处对于叶知涵的羡慕,已然变做对萧敏的艳羡。

“听说没有,昨天,陛下陪着进宫的秦桑姑娘游玩,萧妃娘娘闯了进去,还将那姑娘的脸都打肿了,陛下却只是罚了她禁足。”

“禁足?那还不严重吗?”

“可是不到半个时辰,陛下便解了禁足,又去看了萧妃娘娘,晚上还留宿在她宫里了。”

“这样啊,不是说陛下很宠新进宫的那位吗?”

“依我看啊,新来的那位,根本就没有萧妃娘娘得宠……姑娘……姑娘好。”正喋喋不休的宫女看见不远处站住的叶知涵,立刻愣住了,结结巴巴道了一句姑娘好,心中却是懊悔不已。

“姑娘好。”回过神的其他几人也连忙行礼。

“无碍。”叶知涵也不过笑了笑,真的无事一般,转身慢悠悠离去。

“方才,姑娘为何不罚她们?”跟着的小公公道。

“秦桑不是宫中人,宫中生存之道,自也是与秦桑无关。再者……”

“她们不过是可怜之人,宫中的身不由己,秦桑并不想带给她们。”

“姑娘果然心善,只是方才的话,还请姑娘莫要放在心上。”

“公公多心了,秦桑与皇宫无缘,这些事情,也与秦桑无关。”叶知涵浅笑。

无缘……这是不会进宫的意思吗?

小公公拿不准叶知涵是说气话还是真的,但瞧着叶知涵没有丝毫动怒,反倒有些许轻松之意,虽信了几分,却也怀疑,毕竟,想求荣华富贵的人这样多,秦桑又是一介平民,飞上枝头变凤凰之事,对她诱惑不小,而且,他们陛下如此优秀,许多人都对于他求之不得,叶知涵却直言拒绝,如何不让人奇怪。

看见小公公狐疑的目光,叶知涵笑着摇头,向前走去。

她不进皇宫是真,不动怒,亦是真。

昨晚,夜曦带她出宫,与夜羽阳待了一晚上。

宫中人是谁,自然不言而喻。

“哟——这是谁啊?这不是那个新进宫的人吗?”拐角处,萧敏的步辇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秦桑见过萧妃娘娘。”叶知涵微微欠身。

“大胆,身在皇宫,就该遵守皇宫的规矩,见到本宫,竟不行跪拜之礼,来人,教教她宫中规矩!”萧敏大手一挥,看向叶知涵的目光尤为狠辣。

“萧妃娘娘,陛下准秦姑娘不学宫中……”小公公正要为叶知涵说话,萧敏却突然从步辇上起身,直接给了他一巴掌。

“本宫说话,哪里容你放肆!”

一群人迅速将叶知涵围在中间,瞬间朝她扑了过去。

叶知涵轻轻从众人间跳到一旁。

见手下人都抓不住她,萧敏让人拿了自己的鞭子来,对着叶知涵便是一鞭子。

“妹妹这样做,陛下若是知晓,只怕会以为,妹妹是个心狠手辣的女子,整日里只会打杀善妒,朝中大臣也会如此以为,妹妹可真是给陛下出了一个难题。”

不远处罗皇后的声音传来,成功让萧敏停了下来,叶知涵也跟着站到了罗皇后停下的位置旁。

“姐姐这是想要出手相救?倒真是稀奇,昔日敏儿以及旁的妃子进宫,可不见得姐姐如此热心肠。”

罗皇后来了,萧敏如何也要给她面子,但心中不快,收鞭子时,故意扫了给罗皇后抬步辇的宫人所站之地。

宫人腿脚失力站不稳,步辇摇摇晃晃,眼看着罗皇后要摔下去,叶知涵起身抱着罗皇后离开,这才躲过摔下的局面。

见没能让罗皇后出糗,萧敏只得悻悻地率人离开。

“秦姑娘,若非你,本宫这皇后便要在大庭广众下失仪了。”罗皇后分明也制不住萧敏,此刻眼中皆是无奈。

叶知涵却是退后两步,给罗皇后行礼:“是秦桑当谢过娘娘,若非娘娘解围,秦桑当受诸多苦楚。”

罗皇后摇头:“秦姑娘,你也有些狼狈,不若同本宫去就近的宫殿换身衣物吧。”

看了一眼自己,叶知涵点头。

第六百二十七章 毁容(一)

“抱歉,我来晚了,你没事吧?”处理完朝事的夜曦,拉过叶知涵四下打量。

“洛尘,你多虑了。”叶知涵浅笑。

“也是,小桑桑你的武功,可是我都打不过的。”夜曦故作夸张道。

叶知涵笑着摇头,她的武功,根本及不上夜曦,这一点,第一次见面时,她便已经知道了。

“给我看看你的脸,今日可有消退?”

叶知涵将面纱取下,任由夜曦打量。

夜曦的面色有些许的呆滞,眸中划过一抹震惊,却也不过片刻,只仍旧被叶知涵捕捉到了。

“洛尘,应当消肿了吧?”

叶知涵笑着要伸手触碰,却被夜曦一把抓住。

“小桑桑,听我的话,先别碰脸,也别照镜子,好吗?”

心中划过一丝异样,叶知涵动了动嘴唇,只是点头应道:“好。”

“先闭上眼睛。”

叶知涵轻轻合上双眼,手心却已经出了冷汗。

她的脸,出了问题,她知道。

拿了丝巾将叶知涵的眼睛蒙上,夜曦让人取了一些治病的银针和药品来,期间一直盯着叶知涵,生怕她会去照镜子。

“洛尘,你不必如此担心,秦桑不会乱来。”感受到不远处的目光,叶知涵露出浅浅一笑。

“可能有些疼,你忍耐片刻。”得到叶知涵点头后,夜曦便用竹块小心在叶知涵脸上刮了一些腐肉下来。

的确,是腐肉。

叶知涵甚至感觉到了疼痛,猜到自己脸上的状况,却也并未显露多少。

空气沉默许久,叶知涵甚至有些紧张。

“对不起。”低头分析用药时,夜曦突然冒出一句。

“不必说对不起,是秦桑防备不足,与洛尘无关。”

“若不是我,你不必遭此罪过。”夜曦将需要的解药列了一张方子,安排暗卫去熬药,又着人去拿敷的药膏。

不过回头之际,叶知涵已经站在了铜镜面前,手中丝巾已经滑落在地。

“小桑桑……”夜曦愣在原地,突然不知如何开口。

“没事。”叶知涵如常,从铜镜前走开,坐回了原来的地方,伸出的左手却有些颤抖。

她不敢触碰自己的左脸。

从镜中,她已经看见,自己的半张脸,都已经溃烂,眼睛以下,根本辨别不出一块人皮。

叶知涵以为自己可以接受,但她还是高估了自己。

到底……

也不过是个凡人。

哪会有人不爱惜自己的容貌。

看着叶知涵极力克制,夜曦心中涌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难受,上前拉住叶知涵。

“不……不要……”叶知涵试图转身背对着夜曦。

她不想让夜曦看见自己的模样,这样的丑陋,这样的恶心,甚至连她自己看了,都会忍不住被上面的溃烂腐肉所吓到。

夜曦一把抱住叶知涵,安慰道:“小桑桑,没事的,我已经让人去熬药了,很快你就可以好起来,很快。”

“离我远一点,不要看我,不要……就当我,求求你……”声音越来越小,小到夜曦几乎怀疑自己的耳朵。

这是秦桑,一直以来,都是无悲无喜,淡漠处世,看透一切的秦桑,她是那般的自信,那般的从容淡定,此刻……却在求他……

女为悦己者容。

夜曦当初,便是照镜子,将叶知涵一步步带入陷阱,他如何不懂,叶知涵如今模样,是为何。

“秦桑,不论你变成什么样,在我心里,你都是最美的那一个,哪怕你变成一个丑八怪,可你的内心永远都是那么美好,你就是你,变成什么样子,你都还是你。”

“真的?”叶知涵低着头,声音依旧很小。

不知为何,叶知涵如今的模样,让他很是心痛,不做任何犹豫,夜曦小心捧着叶知涵的脸,吻了上去,缓缓攻城略地,动作轻柔,如同捧着一个稀世珍宝。

叶知涵有些难以置信,她知道,她其实一直都知道,夜曦心里装着一个人。

那个人,是莹姐姐。

可她没想到,夜曦会吻自己,仅仅是为了不让自己不这么难过。

见叶知涵镇定下来,夜曦这才离开她的唇,耳尖有些发红,眼神有些不自在地看向他处,看见门口站着几个暗卫,分别拿着药膏、沸水和一盆清水,脸色立刻沉了下来。

“我要剔除在你脸上多余的腐肉,这才好让肉重新长起来,所以……”

叶知涵点头:“不必担心,秦桑无事。”

说着,叶知涵便在暗卫讶异的目光里,堂而皇之在床上躺下。

夜曦挥手让人下去,看着叶知涵半晌,没有动手。

“不必担心,我无事。”见夜曦迟迟不动手,叶知涵又睁开了眼睛。

“把这个吃了吧,会昏迷一个时辰。”不知为何,夜曦面对叶知涵,一直都狠不下心。

见夜曦难得一次犹豫,叶知涵也并未令他为难,起身将服下药丸。

待叶知涵沉沉睡去,夜曦才开始替她剜去脸上的腐肉。

每一刀,都异常的小心,若是稍有不慎碰到骨头,或者动手过重,这肉即便是长出来,也再难有原来的光滑白皙。

小心动手,上药,又拿绷带将叶知涵的脸缠起来,折腾快半个时辰,才勉强弄好。

“主子,药来了。”

“拿进来吧。”

暗卫将熬好的药端了进来,看见叶知涵躺在夜曦的床上时,分明有些诧异,还差点将药碗洒了。

“下次再这样,依法处置。”

“是。”

暗卫再不敢有其他心思,将药放在桌上,立刻便退出去。

“以后她的药,都由你来熬。”

“是。”

看着躺在床上的叶知涵,夜曦并未给她解药,而是耐心等着她醒来。

他也不明白,自己方才看见叶知涵那般小心翼翼的模样,心口竟会很难受,他不承认那是心痛。

他的心,装着另外一人。

或许,是叶知涵与他朝夕相处,她的善良将他冷硬的心肠软化了吧。

正因为如此,他才会三番两次作出连他自己都惊讶的事情来。

那幅画,那个吻,还有,他心中的不忍。

夜曦这样想着,手却不自觉去试叶知涵额头的体温。

这个时候,最容易发烧。即便叶知涵是习武之人,也难以避免。

第六百二十八章 毁容(二)

叶知涵悠悠转醒时,夜曦正坐在一旁温着药,见叶知涵醒了,便端了药过来。

“小心着伤口。”

叶知涵正要点头,却发现半边脸都被缠了绷带,稍稍动身便会扯动伤口,越发疼入骨髓,她知道,自己的脸此刻,应当都是猩红可怕的血肉。

“我喂你。”瞧着叶知涵如此,夜曦恻隐之心再起,端着药碗轻轻吹凉,喂叶知涵喝下。

叶知涵愣了一会,见夜曦含笑看着自己,不动声色垂下眼睑,张嘴喝药。

她想,这大抵,是她心中最忐忑的时候。

“在这里住下,好好将养几日,其余的事情,都先不必理会,我会处理好一切。”夜曦此刻的话,似是命令,却又似安抚。

叶知涵轻轻颔首,示意他不必担心。

“你且在这里休息,若再要出去,便让他们跟着,再不要让任何人近身。”

“好。”

安抚好叶知涵,夜曦便要去处理这件事情。

叶知涵脸上的药膏,是夜曦亲自上的,根本不会有问题,那么,对方必然是在她的饮食,或者之后的接触中下了药。

思绪万千,夜曦已经走至另外一处殿堂。

“主子。”暗卫将查到的消息呈了上来。

看见消息时,夜曦有些惊讶:怎么会是她?

“确定无误?”

“确定无误,上午她们起争执时,萧妃娘娘甚至手下人都没有触碰到秦姑娘丝毫,但秦姑娘救皇后娘娘时,两人接触了,之后更是一同去了清澜殿整理着装。”

那个时候,两人有足够的时间交谈,罗皇后也有机会下手。

“为何要救皇后?”

“因惩戒秦姑娘不成,萧妃娘娘恼羞成怒,用鞭子抽了皇后娘娘的步辇。”

“去查查她那条鞭子。”萧敏不会毒,但她父亲会,而且……出身苗族,便是不会毒,也是会蛊的……

想到秦桑如今的模样,他微微摇头,应当没有蛊,萧敏不可能傻到用这种方式对付秦桑。

“主子,萧妃娘娘的鞭子,没有任何问题。”暗卫不可能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但着手去查,仍旧一无所获。

真的不是她……

“朕知道了,先下去吧。”眸光闪烁,夜曦有些拿不准,自己以往的眼光。

叶知涵看着镜中的自己,半张脸被包扎住,剩下半张白皙光滑的肌肤。

吐出一口叹息,叶知涵想要吹箫,犹豫片刻,仍是将箫放至一旁,道:“不知可能为秦桑备一把琴?”

往日,她都不会弹琴,唯有那日去见夜羽阳时,碰了那把梧桐兼雨。

她是菩提无心的主人,触碰梧桐兼雨时,已然能感受到共鸣,那是一种想要弹奏古琴的热切。

只是,她一向善琴更甚吹箫,夜曦更是心细如尘,稍有不对劲便会发觉,那日触碰梧桐兼雨,已然让夜曦感觉到不对劲,她若再三弹奏,只怕会惹祸上身。

此刻,她却无法再用箫,平复自己的心情。

空气中,无人应答,但不过须臾,便有人拿了一把琴上来。

琴是一把普通的檀木琴,但落在叶知涵手中,却仿佛拥有了魔力,琴声婉转动听,动人心弦,吸引人不断靠近。

夜曦离开寝宫后,径直去了罗皇后的宫殿。

“娘娘,娘娘,陛下来了。”

“陛下来了?”罗皇后本在打理花草,闻言,手中的花瓣竟是扯下几片来,眼中皆是惊喜之意。

夜曦很少来她这里,往往都是初一十五来坐片刻,便会离开。

今日来得猝不及防,她是惊讶却也是欣喜若狂的。

“娘娘,陛下就要来了,您快去迎接啊。”

“本宫……本宫今日看上去怎么样?”罗皇后有些犹疑。

“好看,很好看,娘娘,咱们快出去吧,可别让陛下来了看不见咱们。”

“好。”

主仆匆匆要去殿门前迎接,才走到前院,便瞧见夜曦。

“臣妾参见陛下。”

“起来吧,不必多礼,进去说。”看着眼前来不及掩饰欣喜的女人,夜曦冷着颜色走了进去。

觉着夜曦神色不对劲,罗皇后却没有多想,直接跟了上去。

“陛下,这茶是新进的雨落尖,您尝尝。”

夜曦看向周围的人,道:“你们先下去。”

此刻,夜曦的冷颜色,终是让罗皇后察觉到不对劲。

“陛下……可是发生了何事?”罗皇后原是坐着,旁人出去后,她终是小心翼翼站了起来。

将袖中查到的信息扔到桌上,夜曦不再说话。

罗皇后有些颤抖,却还是伸手将那张纸拿起来看了。

调查结果写的清清楚楚,是她在指甲中藏了毒,让秦桑中招。

“不,陛下,这不是臣妾做的,真的不是……”

“还要狡辩?你回来前,便借故清洗双手,那水已经让人查过,带着毒,与秦桑脸上溃烂皮肤上的毒是同一种。”在夜曦看来,罗皇后还算识大体,正是如此,他才更不明白,为何她会做出这种事来。

罗皇后愣了片刻。

就在上午,她与秦桑一起一同进入清澜殿整理着装,出门之际,秦桑拉住了她。

“娘娘,方才沾了污秽,不若着人打些水净手。”

她想了想,觉得不错,便命人打水来净了手。

想到这里,罗皇后立刻道:“陛下,不是这样的,离开清澜殿时,臣妾本没有净手,是秦姑娘劝臣妾,臣妾才让人打水的。”

“骗朕?找理由也不找一个靠谱一点的,哪个女人会不珍惜自己的容貌,而且,她这样平白将自己的脸下毒污蔑你,她又有什么好处?”

夜曦有一瞬的犹豫,但想起叶知涵那一向空灵的眼神里出现的悲伤,便又否定这个想法。

“不,陛下,女人的妒忌心很重,秦姑娘的脸一定可以愈合,只要能愈合,她即便是陷害了臣妾或是旁人也是无妨的。而且,若是如陛下所言,臣妾又为何要去陷害她?”

“直接任由萧妃妹妹将她打死,岂不是更好,还不会引火上身。”

罗皇后既然能成为皇后,脑子也转的比旁人快些,不过片刻便找到了洗清嫌疑的缘由。

夜曦闻言,也不由得陷入深思。

第六百二十九章 毁容(三)

夜曦从罗皇后处回到寝宫,才到门口,便听见叶知涵在弹奏琴曲。

很普通的曲子,可却如此悦耳,似能消除所有烦恼与忧愁。

只是琴声在看见夜曦的刹那戛然而止,极为刺耳。可落在夜曦眼里,却又有了不同的意味。

“小桑桑,能和我说实话吗?”沉默的声音不带一丝温度。

叶知涵不动声色继续弹奏起来:“什么实话?”

“为何……要让皇后净手?”

为何……要陷害皇后,这样,又能有何好处?她难道,真的是旁人派来的细作?

低头看着眼前的琴,叶知涵没有解释。

“秦桑,你说话。”

叶知涵仍未吭声。

“你说话,你说话啊?”夜曦拉过叶知涵的手,迫使她起身看向自己。

盯着眼前的男子,叶知涵的目光清冷得有些心碎。

抽回手时,夜曦竟没有再用力。

“你既不信,秦桑再多言,亦是狡辩。”叶知涵起身,拿过放在一旁的玉箫,往外走去。

“主子?”直至叶知涵离开视线,暗卫才出现在夜曦身边。

“由她去。”夜曦在一旁坐下,试图理清思路。

不得不说,秦桑的所作所为,还有方才戛然而止的琴声,分明都表明是她心虚,可是,秦桑方才那个眼神,还有那句话,他分明读到了心碎。

他不信她。

所以无论再如何解释,他也不会相信。

但是,他是等着秦桑解释的,只要她告诉自己原因,哪怕这毒是她自己下的,他也不会怪她。

可她却是一走了之。

这到底是为什么?

夜曦没有说话,揉着自己的太阳穴。

新进宫的秦姑娘离宫了。

消息在叶知涵离开之际便已经传遍各宫。

罗皇后得知这个消息,距离夜曦离开她这里,前后不到半个时辰。

怎么会这样?

“娘娘,您这是怎么了?”

“秦姑娘离宫……消息可是真的?”

“确定无疑。宫门口的侍卫,可以亲眼看见她出宫的。”

罗皇后听见宫女这样说,脸上愁色不减,想到陛下说她的脸已经溃烂,忙又问道:“她的脸如何?”

宫女犹豫着摇头:“他们说,那人是戴着斗笠离开的,蒙着面,根本看不清楚。”

见罗皇后没有丝毫喜色,宫女不解:“娘娘,她可是陷害了您,她走了,您在陛下心中的地位也保住了,为何反倒为她担忧起来?”

罗皇后摇头,仍是没有将话说出口:“你先下去吧,本宫想一个人静静。”

“是,奴婢遵命。”

“若是陛下和秦姑娘还有消息,记得第一时间告诉本宫。”

“是。”

看着宫女离开,罗皇后仍是愁眉不展。

几个时辰前,清澜殿。

“娘娘,秦桑与娘娘投缘,此刻便也不与您绕圈子。萧妃娘娘在宫中作威作福,秦桑也不能幸免,想来娘娘明白,因而,不知娘娘可愿意与秦桑合作?”

叶知涵浅笑,如同说出再普通不过的话一般。

罗皇后等待她这句已经许久,见她如此直白,罗皇后也并非是蹬鼻子上脸的人,此刻便也点头。

两人达成共识,叶知涵又道:“娘娘,不知萧妃娘娘……是何来历?”

罗皇后心中有些许讶异:这女子好灵巧的心思,萧敏并非锦都官宦之女,她也能知晓。

叶知涵浅笑道:“娘娘不必多疑,知己知彼,方才百战不殆,秦桑只是觉得,陛下似乎对她,很不同。”

原来是这样。

罗皇后放下些许戒心,眼神似飘到了远方:“大约是十年前,陛下不知道从哪里,带回来一个女子,那个女子性子很是活泼,看着虽有些戾气,心思却不深,手上虽有一根刮骨鞭,却也极少现于人前。”

“陛下对她,几乎是有求必应,毫不夸张的说,每每纳入宫中的美人,哪怕萧妃有一丝不同意,陛下也会将人送出宫去。”

这么宠爱吗?还是十年前便如此了。

叶知涵不知心中是何感受。

“秦姑娘,你是否觉得,我口中所言之人,不是她?”罗皇后道。

叶知涵微笑看向罗皇后,没有回答。

“那宠爱,也不过是最初之际。她一介不知道身份的女子,即便给了尚书之女的身份,却也并非真的父女。”

“陛下宠她,甚至到了将她骂作妖女的地步。也因此,众大臣皆上奏,让陛下不要沉迷女色。”

“自那以后,陛下对她,虽仍是极尽宠爱,却已是不常同她在一起,更是将原本要入宫的美人都纳入宫中。”

罗皇后虽然面带微笑,叶知涵却从她的神色中,读到了一丝凄凉。

“萧妃仍是嚣张跋扈,但可恨之人,却也是可怜之人。”

“至少,她曾得到陛下的爱。”即便,那只是宠爱。

“不。”

罗皇后虽明白她的意思,但对她的话却不尽赞同:

“秦姑娘,你错了。其实,在我看来,陛下从未爱过她,对她,不过是觉得有趣,如同猫,捉到老鼠一般。”罗皇后雍容华贵的眼中,第一次露出一丝犀利。

叶知涵心中警铃大作,她知道罗皇后能成为皇后,甚至屹立不倒,必然有不同之处,却未想到,她将一切看的如此透彻。

“秦姑娘,不必如此瞧我。”罗皇后恢复了以往大度温和的目光。

“我想同你的说的是,陛下心中,有的是你。”

我吗?

叶知涵并未露出惊讶之色,只是垂下眼帘,遮住了自己的悲凉。

夜曦心中是谁,她比任何人都清楚,但她……

什么都做不了。

“秦姑娘,得到一个帝王的心,有两个办法,一个是势力,一个是爱。”

眼瞧着两人在里面待久了,罗皇后急于告诉叶知涵明路,两人才好联手。

“娘娘,您不必多言,秦桑省的。”

再抬起头时,叶知涵已然恢复了往日温煦含笑的模样。

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叶知涵又道:“娘娘,您信秦桑吗?”

“信,自然是信的。”叶知涵的眼睛,似有神奇的力量,罗皇后竟不由自主地想去相信她。

“那么,娘娘请听秦桑一言,方才沾了污秽,一会儿出去净手。”

罗皇后不明所以,却还是点头。

第六百三十章 毁容(四)

叶知涵微微颔首,却在宫人进来时,靠近罗皇后,在外人看来,是皇后抱了她一下。

“不论发生何事,娘娘只管往秦桑身上推。”

惊讶抬头看向秦桑,后者却已淡笑如初,不远不近,离她三尺远。

想到此处,罗皇后忧愁地揉了揉太阳穴:她这是,找错合作伙伴了吗?

秦桑,你可不要让我失望才好。

另一处,夜曦坐在殿中一动不动。

“陛下,该用晚膳了。”

夜曦终是有些烦躁起身,要往外走。

“陛下,这琴……”

“拿去烧了。”夜曦漫不经心扫了一眼琴,却没再移开目光。

“等等,下去吧。”

“嗻。”

琴弦上,有血迹,而且看血的多少,分明手指破了后,还在继续强撑弹奏。

夜曦轻轻抚摸琴弦,那琴弦有些粗糙,分明年久失修,或许还是三流琴弦,做工根本不好。

也就是说,秦桑弹奏之时,那琴声戛然而止,并不一定是她心虚,而是这琴本身的问题。

“谁拿来的?”

夜曦的目光顷刻间冷了下来。

“主子……”一个暗卫现身,话未说完便被夜曦挥袖打到墙上又摔下来,口吐鲜血,分明伤的不轻。

“回主子,我去乐坊时,那里便只有这样的琴了,他们说,萧妃娘娘想要为陛下准备年底的歌舞,将所有的乐伶都唤了去,就连稍好一点的乐器,也都被拿了去。”

萧妃!

“去疗伤吧。下次,她若是想要,便去将梧桐兼雨取来给她。”

“主子……是,多谢主子不杀之恩。”暗卫还要多说什么,却在触及夜曦危险的视线时戛然而止。

放下琴,夜曦便换上便衣,又开始戴人皮面具,准备出宫。

“陛下,萧妃娘娘请您过去,您原本应下的。”陈公公适时出声。

“找人替我吧,一切照旧。”夜曦两下换好衣服,便出宫去了。

……

叶知涵离宫时,受到侍卫阻拦,但她武功极好,众人阻拦不及,她已经远去。

暗中传了消息给木雪莹后,她便漫步往寒光寺去了。

此刻,叶知涵的内心,出现了一丝犹豫。

她知道,夜曦会来寻她,因为以夜曦的头脑,自然能明白,这毒不是她所下。

但她却隐隐有了一丝希望:夜曦不要来寻她,就让她在寒光寺休息一晚,明日离开锦都,接着……

离开吴国,离开他。

这样,她来吴国,也算什么都没有查到,对于夜曦,也就不会有那般多的愧疚了。

叶知涵眼中划过一抹痛色,只是来往人群熙熙攘攘,无人能察觉。

“姑娘,姑娘给点钱吧,姑娘行行好,给点钱吧……”一个瘦弱的老婆婆端着一个残破多年的碗拉住了她。

莹姐姐!

终究还是来了,不是吗?

“婆婆,给您。”秦桑从袖中取出一锭银子和一些碎银子,放入来人手中。

“别跟来。”

说罢,叶知涵扶着老婆婆重新坐下,便又转身离开。

“谢谢姑娘,可真是个好心的姑娘啊,日后必有福报啊……”

木雪莹是今日才到锦都,此刻听见叶知涵认出她,并不惊讶。

令她担心的,是叶知涵的那句话,还有叶知涵手上的血迹,以及脸上的药膏味。

那是生肌膏,当中还夹杂着其他成分。

为何生肌?

涵儿的脸,到底出了什么事?

木雪莹坐在墙角,枯槁的手抱着自己的破碗,用蓬乱的头发遮住自己的视线。

应当会有人路过这里。

只是,那人会是谁?

木雪莹等啊等,等了许久,终是看见一个熟悉的面孔,眼神立刻亮了起来。

“公子,公子行行好吧,给点吃的,赏老婆子一口饭吃吧……”围上去的不止她一人,还有几个同样从其他地方来的流民。

夜曦急着找人,将自己的钱袋打开,将银钱都倒了出来,给了流民,便又行色匆匆离开了。

来找涵儿的,居然是方洛尘。

只是,涵儿分明被吴皇夜曦接近宫去,严密守着……

木雪莹仔细回想方才的那张脸,耳朵后依稀可见人皮面具的痕迹,那分明就是一张假脸!

方洛尘,便是吴皇夜曦!

但涵儿,从未告诉她……应当太过严密,没能将消息传出来吧?

木雪莹这样想着,已经转身往另外一条街上讨钱去了。

她不能跟去,即便再如何担忧叶知涵,她也不能去。

涵儿没想到能遇见她,那便代表涵儿定是留有消息在玉阁的,她需得尽快去玉阁。

叶知涵上到寒光寺时,寺内香火正旺,许多人都在求神拜佛。

纵然如此,但住持认出她便是夜曦带来的女子,立刻便来招呼她。

“秦施主,许久未见。”

“念恩大师,别来无恙?”

“不知秦施主因何至此?”

“秦桑想在寺中居住一晚,听大师讲解佛法,还请大师收留。”

念恩住持心中猜到些许,但出家人向来渡人,便应了下来,令人打扫一间厢房出来。

“有劳大师。”叶知涵双手合十,对着念恩住持一拜。

“秦施主不必多礼,这边请……不知近来,有何事需要解忧?”

两人说着,往偏殿走去。

“大师,众生本苦,因而佛法渡人,我们修行佛法,用以渡人,但……若是连自渡都无法做到,又当如何?”

世间红尘,一旦陷入,似乎难以逃离。

“阿弥陀佛。佛曰:‘一切众生,皆具如来智慧德相,但因妄想执着,不能证得。’渡人先渡己,己身若不渡,确无法渡人。”

“秦施主,修行之人,必有渡人之心,其心虽好,却难免自陷其中。贫僧以为,施主年纪轻轻,能有如此修行,已是无量,身在红尘,皆身不由己,渡人渡己,皆要习得,还需时日。”

念恩住持对着叶知涵行礼,带她进了一间禅房。

“贫僧为施主念一段静心咒吧。”

叶知涵颔首,在蒲团上跪坐下来,敲打起木鱼来。

随着时间流逝,叶知涵的心,也从最初的焦躁,变得平静,一段经文过后,人已然变得神清气爽。

“念恩大师,秦桑多谢大师开导。”

第六百三十一章 叶知涵的传信

“施主过奖。”

咚咚咚!

“住持,方公子来了。”

念恩住持看了一眼叶知涵,后者微微颔首。

“请施主在此等候片刻。”

“多谢大师。”

寺庙外,夜曦站在门口等候。

“失礼,为何不请方公子入偏殿等候?”

小沙弥耷拉着脸:“住持,小僧请了,但奈何方公子执意不进去……”

“好,我知道了,你先去招揽其他香客吧。”

小沙弥离开,念恩住持便走向夜曦。

“住持。”

“方施主。”

“住持迟迟未来,可是在迎贵客?”夜曦笑道。

“那位施主与佛有缘。”知道夜曦指的什么,念恩住持没有再卖关子。

“她不想见我?”

念恩住持转动着佛珠,没有说话。

“住持大师,这寒光寺,似乎香火旺盛,我瞧着,也有些艳羡了,想着什么时候,把这座寺庙,移到锦都里,大师以为如何?”

夜曦说着,眼神看向整座寺庙。

“阿弥陀佛……”念恩住持摇头叹息。

正要带夜曦去寻叶知涵时,后者已然站在众人争相许愿的古树之下。

熙熙攘攘的人来人往,逐渐点亮的火光之下,那抹恬静的白色显得格外显眼。

念恩住持见状,对着叶知涵歉意一拜,悄然离去。

叶知涵手中拿着一根红布条,抬头看向那棵系了许许多多红布条的树,眸光闪烁不定。

夜曦走到她身边,拿过布条,一跃而起,系在大树的最顶端,引得旁人赞叹不已。

“如何想到来这里寻我?”待夜曦落回她身边,叶知涵才道。

“你以为我会去何处寻你?”

叶知涵微微摇头,对着夜曦欠身,神色淡淡:“秦桑已然看过宫中景色,想来寺中打扰住持几日,修行佛法,还请陛下允许。”

说着,叶知涵便转身要离开。

如果就此不再进宫,也会好许多吧?

她与佛法有缘!

夜曦划过一抹深思,道:“秦桑,你可是在生气?我很抱歉,没有信任于你。但宫中是非,对错难以分辨。我虽怀疑于你,却并未有对你不满之意,这点,你无论如何也要相信我。”

“洛尘,你回去吧,秦桑没有生气,只是秦桑以为,在吴国滞留的日子太久了,也当离开了。”

叶知涵此刻的身形尤为单薄,寒风中衣袂飘飘,更让她整个人看起来摇摇欲坠。

血腥之味四散,看着眼前渐行渐远的人影,夜曦下意识伸手,却没有追上去。

手指上的红色尤为明显,夜曦急忙看向叶知涵。

此刻,哪里还有莲步轻移的秦桑,只有昏倒在地的女子。

来不及做他想,夜曦立刻上前抱起叶知涵,飞身离开。

仙逸楼。

暗中摸索到玉阁,木雪莹便迫不及待询问叶知涵的近况。

“小姐,叶小姐申时来留过消息。”

木艺说着,便将手中密函递给木雪莹。

“她的脸色如何?近来宫中可有发生什么事情?”

“叶小姐的左脸庞被绷带包的严严实实,草药味尤为严重。”

“至于宫中状况……前些日子,叶小姐进宫时,吴皇一直对她很关照,那段时间,便一直都在传言,叶小姐会进宫,甚至取代萧妃的位置。”

木雪莹没有说话,看着叶知涵的密函。

将信迅速看过,木雪莹心中已经有数,萧敏来自柔然,甚至……极有可能是那个国师,密拿瓦索迪的女儿。

密拿瓦索迪原是中原人,传言他在中原受到难以言喻伤害,便改头换面去了柔然。

只是一直到如今,也无人知晓,他的本名。

这样看来,应当夜曦与密拿瓦索迪之间,早已达成某种协议了。

萧妃嚣张跋扈十余载,如何忍得一个无权无势甚至没有丝毫背景的叶知涵在她头上撒野。涵儿的脸,必然是她动的手了。

心中暗暗记下这笔仇,木雪莹却还是有些担忧。

便是这密函之上,也从未提及夜曦化名方洛尘行动一事。

涵儿,你在担心什么?

“不知小姐可还有要问的?”

“叶小姐如今是什么打算?那七公主的居住之地,可有了结果?”

“吴皇戒心很重,却又不知从何而来。”

“怎么说?”

“每每隔一段时间,吴七公主便会被转移一个地方,便是叶小姐,也已经跟着去过四处居所了。”

“叶小姐可有说她的想法?”

木艺摇头:“不曾,迄今为止,叶小姐只通过我们传过四次消息,第一次,是说她不主动联系,我们一定要小心谨慎,不能联系她;第二次,说了吴七公主当是假疯,说……让您小心吴八公主;第三次,便是传信给您,让您决定是否要与吴七公主合作;至于第四次,便是如今这次。”

小心吴八公主?

“小心裳儿,这件事为何我丝毫不知情?”木雪莹疑惑道。

此刻,她心中那个隐隐的怀疑,似乎越来越清晰了,可她却不愿相信。

“这件事……”木艺似乎有些犹豫。

“说话!别让我出手。”木雪莹将密函合上。

“小姐,您别怪叶小姐,实在是,因为您太过信任那位,叶小姐知您心思,便用了特殊手段,让我们将信传给姑爷去了。”

闻言,木雪莹不由得一惊,按捺住担忧:“他对裳儿动手了?”

南宫轩澈在胡合待了有些时日,却从未听他提过此事。

木艺摇摇头,有些许颓丧:“消息并未传出去,那次消息,是叶小姐藏在画中,请我们典当行送出去的,半路上便被吴国探子将画顺了去,我们无法与叶小姐联系,之后要寻借口传信,却是连不重要的信件都被拆阅,之后便没了踪迹。”

“还请小姐恕罪。”木艺跪了下来,很是愧疚。几国中,属他们吴国的据点消息网最差,甚至还比不上在北夷的据点。

闻言信未传出去,木雪莹心中竟还有了一丝庆幸,若是让南宫轩澈知道了,无论夜羽裳在当中担的什么角色,只怕也会立即将人抓起来杀了吧?

只是,她并未想到,信未送出去,造成的后果,甚至是她难以接受和承担的后果。

第六百三十二章 不信她

这样想着,木雪莹将人扶了起来:“不怪你们,吴国本就固若金汤,你们能够站稳脚跟,已经很好了。”

“谢小姐不罚。”

“先去休整吧,宫中消息,需得再三探查,只是切记,万事小心为上。”

“是,定不负小姐期望。”

挥手让木艺下去后,木雪莹陷入了深思。

涵儿,到底在瞒着什么?

皇宫。

叶知涵悠悠转醒,已是第二日,她正躺在柔软的床上,周围一片寂静,无人守候。

她想开口说话,却发现嗓子无比干涩。

自己坐起身来,想要下床倒水喝。

门外有人听见殿内声响,立刻走了进来,是夜曦手下的暗卫。

“秦姑娘,是要喝水吗?这点小事让属下来便可。”见叶知涵要倒水喝,暗卫连忙上前,殷勤地倒水。

“姑娘可是饿了,属下这便去端热粥。”

叶知涵还未开口说话,暗卫已经消失不见。

再出现时,身边还带着另一个暗卫,他端着粥,另外一个端着药。

“姑娘可有觉得哪里不适?”

叶知涵微微摇头。

见暗卫要来喂她,叶知涵便道:“秦桑自己来便可。”

“姑娘的手指伤到骨头,一时半刻好不了,还是让属下喂姑娘吧。”暗卫端着粥,在一旁小凳坐了下来。

叶知涵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右手有些不方便,被绷带缠得有些厚重,隐隐还能捕捉到一丝疼痛。

“你们叫什么名字?”叶知涵仍是谢绝两人,自己动左手拿过了汤匙。

“回小姐,属下高和。”原本端粥的暗卫道。

“属下晋南。”

叶知涵轻轻吹了吹粥,吃了起来。

“你们陛下他……去忙政务了吗?”

晋南闻言,笑道:“姑娘可是想念陛下?陛下正在朝议,昨晚回来时,抱着姑娘,可心疼了。”

“晋南,昨天的伤已经好全了?”高和道。

一听见伤,叶知涵便看了一眼晋南,见他的确有些许虚弱,心知是因那琴受的罚。

“姑娘不必过意不去,将不好的东西拿来给姑娘,本就是晋南的错。姑娘不知道,陛下说,若是姑娘再想弹琴,便将公主的梧桐兼雨拿来……”

“晋南,你今天的话够了!”高和已经十分不悦。

“无事,我当不会在此弹琴了。”叶知涵的目光划过自己被包起来的右手,浅笑摇头,又若无其事继续喝粥。

两个暗卫心知惹得叶知涵伤心,也都不由得闭了嘴。

待叶知涵喝完粥,晋南便将自己手中的药碗递到叶知涵眼前。

“你们在干什么?”

夜曦正好处理完事情,想来瞧瞧叶知涵醒来没,方才进门,便看见暗卫让叶知涵自己喝药。

“秦桑不愿旁人喂药。”叶知涵说着,便自顾自伸手去端药碗。

夜曦见状,几步上前,夺过药碗。

暗卫两人识趣地消失。

夜曦看向叶知涵的目光中,带了些许无奈,到底是坐在床边,将药汁吹凉,送到叶知涵嘴边。

犹豫片刻,叶知涵还是张嘴喝药。

“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明明是让你来赏景,反倒令你受了伤。”

叶知涵身形微顿,微微摇头:“在其位谋其政,你本就事务繁忙,又受诸多制约,能领秦桑进宫,已经实属不易。”

夜曦不是神仙,那般多的事务,不可能时时刻刻在她身边,她亦不是愚笨矫情之人,是她没有防备,下毒的也并非是夜曦,又如何能够算在他身上。

见叶知涵没有怪罪之意,夜曦心中却有着不舒服。

他是一国之君,但一直都受制于人,萧敏,他此刻还动不得,大战在即,他需得安抚好萧敏。

此事,还需长久计议。

再瞧着眼前的叶知涵,夜曦有些犹豫。

他本意,是认为这个名做秦桑的女人别有居心,在之后,真的得到秦桑的心后,他亦是将她当作自己心中所念之人,想将她留在自己身边。

可如今……

秦桑虽然聪慧,却是不争不抢,逍遥于世,萧敏想要害她,简直易如反掌。

正如这些日子。

他是否,要放秦桑离开?

“洛尘,你在想什么?”叶知涵已经喝完药,含笑看向夜曦。

“忽然想起,还有一些琐事没有处理。”

“那便去处理,不必担心于我,秦桑不会离开。”

以她如今的模样,似乎也走不远。

“你好好休息,晚些再来看你。”

叶知涵微微颔首。

夜曦方才,定然在思索什么,但他……到底在想什么?

躺在床上,叶知涵闭上眼睛,细细思索起来。

此刻,莹姐姐应当很担心她吧?

脸也毁了,手也伤了,不过出来游历,感受片刻外面的天地,便得来这些许病痛。

若是父亲和母亲得知,或许也会责怪于她吧?

只是,她此刻,并不后悔。

估摸着又睡了一个时辰,叶知涵醒了来,夜曦正守在床前。

“可有觉得不适?”

叶知涵摇头。

“皇后方才要来瞧你,我让人将她轰走了。”

“与她无关。”叶知涵道。

“小桑桑,你当初,是知道有毒,还是去受了吗?”

夜曦到如今,仍是不知道那毒藏在何处,又是从哪里传到叶知涵身上的,叶知涵的饮食没有丝毫问题,这一点他已经反反复复确认了。

叶知涵当初既然让罗皇后净手,就代表她已经知道某个东西有问题了。

动了动眸子,叶知涵道:“皇后娘娘是被无辜牵涉的,她的指甲,其实并没有毒,或者说,只有轻微的毒素,并不影响任何人。”

她之所以那样说,无非是想看看,夜曦会不会信她罢了。

事实证明,她一个相处两年的新人,确实无法与十几年的旧人相比,那人,还是他的原配。

提及此事,夜曦的神色也闪烁了片刻,若他信,叶知涵必然不会在手指已经流血不止后还继续弹奏,以至于伤得如此深。

“那毒……”夜曦决定将那个话题越过不提。

“毒其实藏在皇后娘娘的步辇之中。”

的确,萧敏抽打抬轿人,并不仅仅是一时之气,更是为了让步辇竹棍中的气味散发出来。

第六百三十三章 好好吃饭

在场所有人,都或多或少沾染了些许毒,但他们本身没有大碍,因为那毒,只会在遇见叶知涵脸上所上药膏后,才会腐化。

夜曦闻言,立刻挥手让人去查那步辇。

“等等。”

将人叫住,叶知涵才道:“洛尘,不必叫他们去查了,即便是查出结果,也无法处置,毕竟……皇后娘娘是无辜的。”

步辇是罗皇后的,便是查出来,也不过是对她动手。

罗皇后并不知道,因为她给叶知涵华贵睿智不端架子的模样,让叶知涵直接替她拦去了处罚。

“罢了。”夜曦摆手,让暗卫不必调查。他相信秦桑的判断。

她说过,不会害他。

“便是如此,你也当及时将药物洗去,不应如此不在乎。”一如当初,他匆匆赶到青楼,看见她的模样。

无所顾忌,甚至无所谓生死,似乎死,才是解脱。

叶知涵无奈笑了笑,她本也想洗去,但那药的效果太过迅速,她与罗皇后交谈之际,已经快腐烂得彻底,待之后回到夜曦的寝宫,不过片刻夜曦便回来了。

“秦桑。”夜曦认真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答应我,日后,莫要再不珍惜保重自己。”

叶知涵动了动嘴唇,弯成一抹笑意,半晌才吐出一个字来:“好。”

她不会再随意损伤自己。

“待你伤好,便离开吧,我让人护送你去安全的地方,至于你的家人……也会一并接去。”说话时,夜曦起身走向一旁,并不敢看叶知涵。

愣了片刻,叶知涵终是点头:“好。”

整个中原,乃至北漠,又有何处算得上安全,总不过是让她离开这个危险的皇宫罢了。

“这些日子,让我去陪陪公主吧。”

“也好,我瞧着,她似乎已经不那么疯了,你的……那些汤药,到底还是有效果。”

他本想说,是叶知涵弹奏的琴曲,但话到嘴边,想到叶知涵如今受伤的手,便又吞了回去。

叶知涵沉默着,并未吭声。

她是决明子的关门弟子,亦是菩提无心的主人,毫不夸张的说,她的琴技绝不在其余两把古琴主人之下。

便是一只手不能弹奏,另一只手,却仍是可以。

但这句话,她不能让夜曦知道。

不能让他知晓,自己是第二把古琴的主人。

两人心照不宣达成共识。

当日,因着叶知涵发烧,有些糊涂,便等到两日后才去瞧的夜羽阳。

这时,夜羽阳所在的地方,又换了一处。

见状,叶知涵并未询问原因。

夜羽阳正穿着舞衣,在一块空地翩翩起舞。

两人走至一旁坐下。

“她这样多久了?”

“回主子,公主一早起床,便嚷着自己是一只花蝴蝶,要去吸引蜜蜂。”

夜曦点头,让人退下。

“虽然不带孩子了,却还是有些神志不清。”

花蝴蝶?

叶知涵正要说话,夜羽阳看见叶知涵,便兴奋地跑了过来,她此刻,还是认得几个人了。

“漂亮姐姐,我们都是花蝴蝶哦。”

叶知涵还带着斗笠,便被夜羽阳拉了过去,两人一起跳舞。

“漂亮姐姐,你,你为什么不把脸露出来?”夜羽阳问道。

“姐姐……”叶知涵下意识摸了摸斗笠,没有说话。

夜羽阳却突然将叶知涵的斗笠摘了下来,顷刻间,叶知涵包扎着半块脸的面容便暴露在人前。

叶知涵本人倒没什么,反倒是夜羽阳被吓得瘫倒在地:“姐姐,你、你的脸好可怕啊……”

叶知涵见状,立刻捡起斗笠戴上,又去扶夜羽阳。

“姐姐的脸,受了一点伤,过些日子便好了,也就几日的功夫,真的。”

“真的吗?”夜羽阳有些不信,甚至还是不敢睁开眼睛看叶知涵。

“怎么了?”见情况不对,夜曦走了过来。

“公主被秦桑的相貌吓到了。”叶知涵道。

“皇、皇兄,漂亮姐姐她……不漂亮了,变得好吓人,为什么啊?”夜羽阳说着,紧紧搂住夜曦的胳膊。

夜曦被这个问题问得愣住。他该如何回答,当着秦桑的面。

“姐姐想变成蝴蝶,却不小心磕破了脸,所以就不得不包扎起来,阳儿若是不小心,也会变成这样哦。”叶知涵说着,将斗笠重新拿了下来,对着夜羽阳笑了笑,难得带着些许狡黠。

夜羽阳犹豫片刻,看了一眼叶知涵,立刻道:“那,那我不要变成花蝴蝶了,我、我……”

看了一眼夜曦,叶知涵笑着握住夜羽阳的手腕,往屋里走去:“阳儿还是要好好吃饭,这样久没吃东西,阳儿不饿,姐姐可都饿了。”

跟在身后的夜曦挥手让人端饭菜上来,心中思绪万千,这么久,也只有秦桑可以劝服阳儿,让她乖乖吃饭。

对于失去理智之人,旁人都是告诉他事实,可秦桑不同,她会顺着他的世界,同他在一起交谈。

是否送秦桑离开时,将阳儿一并送走?

夜曦脑海中才划过这个想法,便又迅速被他否决掉。

绝对不行,阳儿现在的处境,并不好,若是跟秦桑一起,只会让两人都陷入危险之中。

这样想着,夜曦还是走进屋去,看着她们二人用饭。

陪着夜羽阳玩闹片刻,两人便又准备回皇宫去。

“洛尘。”

夜曦看向她。

“我想再去佛寺。”

“佛寺,时常去可以,但不要留在了那里。”夜曦似乎话中有话。

叶知涵颔首,由着夜曦安排人将她护送去佛寺。

大殿里,跪求菩萨之人许多,但叶知涵只想去念念经文。

小沙弥便将人领取后山的佛堂。

那里,有些许人,但相比前院,分明安静许多。

让护送之人在外等着,叶知涵便去找了一个蒲团跪坐下来。

她的左边没有人,右边只是一名夫人。

接过木鱼,轻轻敲了起来,她用的左手,右手却悄然张开,露出一张布条。

那位夫人利用宽大的袖子,迅速将布条接了过去。

“伤如何了?”木雪莹的声音传来。

这些日子,她每日都来念佛,只等着叶知涵来。

“已经好多了,姐姐不必挂念。”叶知涵温声道,气息平稳,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

第六百三十四章 秘密

木雪莹苦笑,真的好多了吗?为何她前日接到的消息,是叶知涵的脸被打肿了,而且还因为沾了不该沾的东西,所以她的脸,出了问题。

并且,没有任何人,因此受到过惩罚,仿佛叶知涵的伤,真的只是她自己不小心才造成的。

涵儿不能留在这里了。

即便到如今,她的身份没有暴露,但她在这里的安全,根本得不到保障,再者,日后开战了,涵儿留在这里,也会是一个纰漏。

木雪莹暗自下定决心,姨母姨父将涵儿交托给她,她必然要保护好才是。

哪怕……涵儿可能不会离开。

木雪莹担心的事情,终是越发多了,她的心,也越发的不坚定了。

“过几日,跟我一起离开吧。”木雪莹低声道。

“姐姐先离开,待涵儿伤好,他会送我离开。”

木雪莹沉吟不语,事到如今,她已经分不清,叶知涵是缓兵之计,还是真心话了。

“两日后,我会再去看望那位,姐姐一定要抓住机会,北周如今并不安全。”

叶知涵的话,让木雪莹的心肝狠狠颤抖了一下。

裳儿,和她相识那般久,当真会做出对北周不利的事情吗?而且,在木雪莹看来,夜羽裳是那般的单纯善良,一心为他人着想。

木雪莹没有回答,叶知涵却不再理会,专心敲着木鱼。

不多时,身旁的人起身,留下淡淡一句:“好。”

人已离开,叶知涵知道,莹姐姐心里已然有了抉择。

在叶知涵看来,一个能够对双胞姐姐下手,致使其被轮了清白,受到那般侮辱,这个人,心计与手段都不会单纯。而且,夜羽阳还是一直都护着宠着夜羽裳的姐姐。

叶知涵对此人不熟,但她知道,莹姐姐似乎很看重此人。能让莹姐姐都失去理智和判断,甚至好几年都没有被怀疑,这人的城府,当真是深不可测。

如今,北周皇城中,南宫轩澈和木雪莹都不在,若是夜羽裳想要做什么手脚,甚至对太后他们下手,也几乎是轻而易举。

木雪莹不愿意相信夜羽裳会动手,但叶知涵将一切都看得透彻。

此刻的南宁,或许已经是另外一番景象了。也不知道她的父母大人,可有受到苦楚?

只是瞧着木雪莹完全不知情的模样,叶知涵心中稍稍放心,至少代表着,那人没在明面上动手脚,否则,消息再如何也应当传到木雪莹这里。

两日后。

叶知涵如约去见了夜羽阳。

此刻,夜羽阳的情绪已经好很多,虽然还是拉着叶知涵和夜曦一起玩耍,玩的游戏,都是孩童时期玩的,只是夜曦面色并不温和。

大约一个时辰后,夜曦终是忍不住暂停了这些女孩子玩的游戏,着人备饭。

夜羽阳此刻被哄着下去整理着装,两人得以有喘息的时间。

“洛尘,你方才,似乎并不开心,想说说吗?”叶知涵笑着坐下,看向夜曦。

夜曦沉默许久。

叶知涵几乎以为他不会开口,正想唤他进屋去,夜曦却适时开口了。

“阳儿和裳儿,是双胞姐妹,阳儿方才的那些游戏,都是她们从前玩的。”夜曦云淡风轻道。

原来如此。

“令妹离家许久,阳儿想她,自是在所难免。”叶知涵安慰着。

夜曦心中有些许冷笑,却也有些悲悯,却并不欲解释。

“饭菜备好了。”叶知涵起身。

夜曦点头起身:“走吧。”

用饭至一半时,便有人来,在夜曦耳边耳语几句。

“小桑桑,我先离开片刻,阳儿……”

“好……”叶知涵正说话,一旁吃饭的人却突然出声将她的话打断。

“不,不要离开,哥哥,我不要你离开,不要!”夜羽阳突然起身抓住夜曦。

皇兄!

“阳儿乖,哥哥去去就回,就乖乖待在这里,不论发生什么,都乖乖的,和……她待在这里,哪里都不去,好不好?”夜曦看了一眼叶知涵,眼神有些复杂。

“嗯……好,阳儿会照顾好妹妹,不会让她出事的,我们哪里都不去。”夜羽阳犹豫片刻,咬了咬唇,仍是松开夜曦,拉住叶知涵,目光再一次明亮起来。

叶知涵对着夜曦微微点头。

夜曦犹豫片刻,还是转身离开,只是离开时,还是吩咐了门口的人,好好看着两人。

“裳儿,你要乖乖的,来,我们吃饭。”夜羽阳笑着看向叶知涵,脸上笑意根本看不出是作假,甚至,那本该是她心中一直仇恨,甚至巴不得吃她的肉喝她的血。

“好,姐姐,你也来吃饭。”叶知涵知道,如今的夜羽阳,能够这样若无其事地提起夜羽裳,心中必然经历了千万个不眠的夜晚。

“嗯嗯,好。”夜羽阳说着,还夹菜给叶知涵。

“对了,姐姐要告诉你一个小秘密。”夜羽阳说着,刚要继续说话,却瞧见门口的人,便立刻起身。

叶知涵还要起身,却被她按住。

“你们,都出去,把门关上!”

“这……”守卫有些犹豫,陛下可是让这两人不得离开他们的视线。

“怎么?本宫乃是大吴的七公主,本宫的话,你居然敢不听?”不过片刻,夜羽阳那当久了当权者的气势,便显露出来。

“你们都先下去吧。”叶知涵上前,对着两人温和说话。

“可是,陛下吩咐……”

“无碍,难道你们担心,公主会对我做什么吗?”叶知涵反问道。

“卑职不敢。”他们怎么敢这样说,夜羽阳如今,可是将叶知涵当作自己胞妹,他们若是承认,岂不是在挑拨离间?

“那便先出去吧。”叶知涵道。

“妹妹,你从来不会唤我公主的,你这样,可是生我气了?”夜羽阳道。

“没有,姐姐,你不是要和妹妹讲一个秘密吗?”叶知涵笑着,给了身后两人一个眼色,随即拉着夜羽阳往里走。

门口两人犹豫不决,但到底还是将门关上了。

屋内,原本的两人,此时已经不知不觉多了一人,站在两人对面,静静地平视她们。

看见来人时,夜羽阳并没有丝毫惊讶。

第六百三十五章 交易

这个地方,是夜羽阳偶然打探到,传的布条,便写着这个地点,中间过程有多复杂自不必说,但这份心,她领了。

叶知涵来时,木雪莹已经在此潜入暗处等候,只待两人腾出空间来。

看见木雪莹,纵然有易容,但夜羽阳心知是她,此刻不免思绪万千。

上一次相见,还是在狩猎大会上,夜羽阳,威风凛凛,此刻,两国七公主再次相见,夜羽阳却不再似往昔。虽依旧是锦衣华服,但深究,她的地位,甚至还不如一个宫女。

而木雪莹,纵然如今成为天下人的笑柄,软禁宫中,但实则,她却有着万般权力,甚至,想要出宫,便能出宫……

动了动唇角,夜羽阳勉强点头道:“请坐吧。”

木雪莹并未多想,她所关心的,是两人相见的确切的,还有她所想要知道的。

“你真的想好了吗?”坐下第一句,木雪莹带着些许审视,凌厉的目光,似已看穿夜羽阳的内心。

不做他想,夜羽阳点头:“嗯。”

“我不知你了解多少,或许,你也不会信我,觉得我在信口开河。但,即便你不信我,联手之事,你应当知晓,这对你们来说,并不是亏本买卖。”

即便落魄如此,夜羽阳仍旧想要保持着往日高贵的模样。

木雪莹知她性子高傲,也没有揭穿。

“我相信你,你的条件,我答应了。”木雪莹来时,已经决定了她的态度,此刻,便是心中对于夜羽裳有再多情感,她也需答应夜羽阳。

这笔买卖,真的稳赚不赔。

夜羽阳于他们而言,不过棋子,若是失败了,便也无妨。

夜羽阳微微有些惊讶,不是传言北周皇后和羽妃情同姐妹吗?虽然她没有说要谁付出代价,但木雪莹不可能猜不到,竟然如此容易同意……

帝王家,不过如此!

夜羽阳眼中露出一抹悲凉的笑,让木雪莹忍不住想要否认。

“我有句话想问你,不知道方不方便?”木雪莹说着,看向叶知涵。

……

片刻,叶知涵被赶了出来。

夜羽阳笑道:“妹妹,你等我,我给你准备一个惊喜。”

“秦姑娘。”外面的人见她出来了,心中稍稍放心,但随后想到里面那位才是他们保护的主要对象,不由得又有些担心。

“没事,阳儿说准备礼物,秦桑一会儿便进去。”叶知涵微微颔首。

一刻钟后,夜曦已经赶了回来。

“你怎么在外面?”夜曦有些疑惑。

叶知涵正要解释,夜曦却意识到不对,立刻推门进去。

屋子里,夜羽阳躲在衣柜旁,头深深埋了下去。

“阳儿,你怎么了?”夜曦立刻上前抱住夜羽阳,又看了一眼叶知涵,后者却只是担忧的摇头。

夜羽阳抬起头来,将搂在怀里的东西拿了出来。

是用干草编织的一个动物,看模样,当是一只鸟,只是鸟的嘴巴没有成型,甚至有些毁坏了。

“裳儿,你不是一直说,想要一只不会飞,能够一直留在你身边陪着你的鸟吗?我本来做了想送给你,但是、但是、我……”夜羽阳说着话,眼泪却似珠子般掉落不止。

夜曦的神色怔忡片刻,道:“哥哥帮你做一个,不怕,裳儿会喜欢的。”

夜羽阳哽咽地点头:“好,好……”

之后,三人一起,找了些稻草,将鸟算是大致做好,夜羽阳这才露出笑容来。

“裳儿,给你。”

叶知涵稍稍带了些活泼,点头接过,欢喜之色并不似作假,也让夜曦带了些许深思。

仙逸楼。

木雪莹思绪万千,但回到楼中时,已经平复了许多。

“明日便走?小姐确定吗?”木艺有些难以置信,那么叶小姐呢?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我先去边境等她,她会被护送出来,日后,你们需更加小心,能不插手的事情,就不要插手。”

“是。”木艺点头。

“我把随身的梅花簪给了吴国七公主,日后她若有事,你能帮便帮。”

“这……小姐那般信她吗?她可是吴国的公主,如何能真心帮我们?”木艺担忧道。

木雪莹摇头:“不,我相信,她眼里的仇恨,可不是能轻易作假的。”

见自家小姐如此,木艺唯有相信。

第二日,木雪莹便离开了锦都。

涵儿,要不要离开,姐姐不逼你。

叶知涵被培养成了所有人期望的那般模样,高雅圣洁,不染纤尘,可她……

从来不曾为自己活过。

看着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叶知涵有些出神,她似乎已经知道,木雪莹离开了锦都。

肩头一重,叶知涵知道,夜曦给她披了狐裘。

“多谢。”

“你我之间,何须言谢。你的脸如何了,让我看看。”夜曦坐了下来。

叶知涵的脸伤,已经长出些许肌肤,偶尔难免痛痒。

叶知涵取下面纱,任由夜曦查看伤势。

“伤要完全养好,许还需要多等些时日。”夜曦说着,替她换药。

“瞧着阳儿已经逐渐正常,秦桑如今,已经不适合再出现在她面前了,过些日子,便让秦桑离开吧。”叶知涵噙着笑,没有丝毫不舍。

想着方才收到的消息,夜曦浅笑点头:“好。”

似乎这只是一场简单的说一句再见,第二日又能微笑见面。

夜羽阳的记忆恢复了许多,只是仍旧当叶知涵为夜羽裳,而且,关于最近几年的事情,她已经没有了印象,她的记忆,只停留在十二岁的时候。

特意让人替了自己半月,夜曦亲自送叶知涵出边境。

“洛尘,就到这里吧。”到了吴国边境,叶知涵停下了脚步。

此刻的她,依旧一身白衣胜雪,戴着斗笠,手中一支玉箫。

夜曦微微一笑,道:“好。”

叶知涵微微欠身,随即转身离去,一如既往,不带一丝留恋。

唯有叶知涵知晓,她此刻的每走一步,都如同她的心,更沉一分。

“秦桑。”

叶知涵顿了顿脚步,仍是回了头。

下一秒,她的斗笠被挑飞起来,一双稍有些干裂的唇贴上了她的唇。

斗笠落下时,那人退开一步,随即消失不见。

忍着心中的汹涌澎湃,叶知涵如同麻木了一般,转身往外走去。

第六百三十六章 回南宁

木雪莹正在北周边境一处茶馆等候,途中处理了一些琐事。

看见叶知涵,木雪莹的心稍稍放下。

她的心情其实很复杂,一边想着让叶知涵做出自己的决定,去追逐自己真正想要的,但一边却又担心着叶知涵的安全,不愿叶知涵留在东吴。

此刻瞧见真人,心中感慨万千,刚要说话,却被叶知涵先行开口。

“莹姐姐,我们回去吧。”叶知涵的声音依旧好听,便是带着斗笠,众人也都知道斗笠下的姑娘带着浅笑。

瞧着她的模样,木雪莹暗道自己多想,或许涵儿只是有些许感情,并不如何重,索性点头,道:“待他们喝完茶,我们便离开。”

叶知涵点头,转身去了一处山坡。

木雪莹闲来无事,便同她一起。

“涵儿,让我看看你的脸吧。”木雪莹道。

叶知涵没说话,却是摘下了斗笠,露出包着纱布的脸。

瞧了脸,木雪莹又去查看叶知涵的手,见她的伤都愈合得比较好,这才放了心。

爱好音律之人,若是废了手,后果可见一斑。

“涵儿,这仇,姐姐给你记下,日后,定替你报仇。”

叶知涵露出一抹笑来,点了点头。

“木姑娘……居然是姐姐吗?那……这位不知道是?”方洛尘,便是夜曦,此刻突然出现在后面,让两人都不由得惊讶。

木雪莹愣了愣,不由得笑道:“多日不见,瞧着你倒是生的越发亮堂了。”

叶知涵看见夜曦时,眼神中划过一抹复杂,将头撇向一旁。

木雪莹不留痕迹地握住叶知涵的手。

“木姑娘,怎么不介绍一下,身边这位……是何许人也?依洛尘之见,木姑娘的姐妹,似乎只有木国那些……”

“方洛尘,你够了!”木雪莹几乎是马上就翻脸了。

“呵呵,木姑娘这是还不知道我的身份吗?”夜曦说着,看向叶知涵。

木雪莹愣了愣,看向叶知涵。

叶知涵收回目光,对着两人浅笑。

“莹姐姐,这位,是吴国陛下。”

“夜曦?”木雪莹一时间有些心绪复杂,不过片刻又笑道。

“这是周国境内,吴国陛下可还真是悠闲,竟然还有心情来周国玩。”木雪莹笑道。

夜曦笑了笑:“木姑娘可是说笑了,这里离吴国也不远。而且,我还是因着担心令妹,这才一路保护,若是不来,或许还发现不了……”

“秦桑,秦桑,这可真是个好名字,令妹的演技还真是高深,竟然把我们整个皇宫的人都骗得团团转,还真是好手段,好手段啊!”夜曦冷嘲热讽着,眼中满满的怒极反笑。

叶知涵被点名,握紧着手,对着夜曦欠身:“北周叶国公之女,叶知涵,见过吴国陛下。”

“叶知涵,哈哈哈……好一个叶知涵,好一个荣和公主!”夜曦对于那道圣旨还是了解一二,能让南宫轩澈亲自下旨,婚姻自主,可见叶知涵在周国的地位不低。

这样一个人,闯进了他的生活,入了东吴,入了皇宫,见了后妃,见了公主,与他知交相称……

可叹他原本对于设计叶知涵爱上自己隐隐有些挥之不去的愧疚,却没想到,人家还正是利用了他这一点。

夜曦只觉得,叶知涵与木雪莹在眉眼间有些相似,甚至一身装扮、身影,也都那般相似,起初只怀疑,这是有些人故意派来让他中计的喽啰,却没想到,这是一个这么大背景的人物,无时无刻不在利用于他。

“木姑娘的智谋,在下领教了,两位,不愧是姐妹!”夜曦只觉得自己像个笑话,此刻转身便要离开。

“夜曦。”叶知涵忍不住出声,“对不起。”

一句对不起,已经抹杀了两人这些年所有的相处。

背对两人的夜曦,露出一抹冷笑:“没事,有所得,那便也要失去些东西才是,我这两年,就权当喂的狗,跑了吧。”

木雪莹见他形容叶知涵是狗,腰间软剑立刻便抽出来。

夜曦却是飞身离开,叶知涵拦住了木雪莹。

“涵儿,你放开我!”

“莹姐姐,是知涵骗他在先,他有怒气也是应该,再者,前面便是吴国,咱们过去,也是讨不了好。”

木雪莹自是知晓,但她咽不下这口气,而且,夜曦走之前说的话,让她心中有不好的预感。

那是说不出来的感觉,仿佛全身力气都被抽空一般。

“莹姐姐,你没事吧?”见木雪莹脸色有些苍白,叶知涵不免有些担忧。

木雪莹摇头:“我担心南宁会出事,走吧,茶棚应当都收拾好了。”

叶知涵点头,不给自己丝毫犹豫的机会。

她只担心,自己若是再犹豫,便会立刻奔回吴国,向夜曦解释。

“涵儿,你可有联系到无心大师的方法?”想到那件事情,木雪莹还是问了出来。

她一定要再确认,那一件事情,那件在月城发生的事情。

叶知涵愣了愣,随后点头:“再有一月,师尊便能回到南宁,知涵知道他的住所。”

无心大师云游归来的住所,通常不会是报国寺,而是另有宅院。

两人马不停蹄赶了回去,终是半个月后到了南宁。

“莹姐姐,你先回去吧。”叶知涵拉住了木雪莹。

“为何?”

“莹姐姐放心,知涵不会有事,只是这些日子都没能好好修行佛法,恐师尊归来责罚,便想着去报国寺,寻外祖母住些日子。”叶知涵道。

听到外祖母三字,木雪莹也只是点点头,但心中稍稍放心。

目送叶知涵上山,这才转身离开。

先去了国公府。

上官婉听闻木雪莹来了,立刻便出来相见。

“都下去吧。”“是。”

“姨母,不知南宁近来,可有发生什么不同寻常的事情?”木雪莹道。

“瞧瞧你这孩子,这么久没见,一见面,问的还是这种问题。你身上的毒可是解了?瞧着你都瘦了……对了,还有阿姐,阿姐她是被救回来了,对不对?阿姐她可还好?这些年又都经历了什么……”上官婉喋喋不休。

木雪莹这才发觉,自己只注意自己关心的问题,竟忘了,她其实已经离开这么久了。

第六百三十七章 南宫轩澈出事

将自己和母亲的情况挑了些不轻不重的事情说了,并未将母亲遭受侮辱的事情告诉上官婉。

上官婉看穿了她的心思,道:“总是说这些话,姨母知道你在敷衍我,不过,有件事情可不能敷衍我,你母亲她,什么时候能回来?”

木雪莹不留痕迹笑道:“姨母,母亲身上有些毒,待解毒以后,还要去她原来的江湖组织处理一些事情,想来……您短时间内是见不到她了。”

上官婉幽幽叹息,面色染上一缕愁容。

“姨母,不知南宁近来……”

上官婉点头:“近来我去宫里看望太后的次数少了些,太后她……似乎很喜欢吴国来的那个公主,还允许她自主出宫。”

木雪莹的面色僵硬了一瞬。

“其他的倒没什么,哦,对了,陛下今日召了你姨父进宫,不知道都说了什么,现在还没回来。”

木雪莹的心中有了一些不好的预感,便是与上官婉再话家常的心也没了。

“姨母,涵儿回来了。”

“回来了?那她人呢?”听见自己日夜担忧的女儿回来,上官婉激动得站起身来。

木雪莹按住上官婉:“姨母,涵儿如今去了报国寺,她想先在那里住上些日子,修养一下身心。”

上官婉眼中的黯淡之色很是明显:“原来是这样……”

“姨母,莹儿还有事,改天再来叨扰。”木雪莹说着便站起身来,从头顶传来一阵眩晕。

“莹儿,你没事吧?”上官婉忙扶住了她,满脸关切之色。

“应当是来回奔波太累了,姨母不必担心,睡会便好了。”木雪莹安抚着上官婉,定了定心神,谢绝了相送,往外走去。

没有进宫。

木雪莹去了天香阁,那是玉阁在周国的一个据点。

此刻,木雪莹心乱如麻,她不敢面对夜羽裳,不敢相信,她以为的那个和她一般,没有自由却有一个遨游江湖梦的女子,心性单纯,实则却是无比狠毒的女人,甚至相比之下,那手段令她都心惊胆战。

她虽手段狠辣,对人从不留情,但她有原则,不会为了达成目的,将无辜的人拉入漩涡,成为傀儡,甚至……还对自己的亲生姐妹下手。

便是木雪珍多次利用于她,她也不曾想过让人轮了这个人。

“小姐,这是南宁近来的人事变动和亲疏变化。”木柳将文卷呈了上来。

看完之后,木雪莹却是更不由得眉头紧锁。

军事变动有些大,而且按照这样说来,姨父叶城,手中的兵权,应当也要分散出去了,而且不仅如此,叶城也会被派去边境练兵吧?

好端端的,分散兵权是为何?

南宫轩澈如今也不知道回来没有,若是他回来,也不应这般做吧?

木雪莹直觉不妙,终是决定进宫。

从暗道进了御书房,正巧看见南宫轩澈和叶城在交谈,似乎还发生了争执,此刻并未有其他人。

那不是南宫轩澈!

木雪莹一眼便认出了人是江言。

这样想着,木雪莹已是从暗处走了出来。

“小姐!”江言一眼认了出来。

“莹儿?”叶城并不肯定。

“这是怎么了?你们两个在吵架?”木雪莹走了过来。

“回小姐,陛下来信,让江言分散每个人的兵权,而且,战事即将爆发,各个能带兵打仗的将军也自然要去前线提前熟悉地形和士兵的训练情况。”江言道。

叶城不赞同地摇头:“哪里是派兵打仗,分明是分散每个人的兵权,而且分的人,还都是些没有军功的后生,他们去军营当将军,那些士兵可能服气?而且,如今正值紧张时期,先将人派去,岂非在明目张胆挑起战乱?”

“众人矛头会都指向周国的,陛下当不会不清楚。”叶城说着,看了一眼木雪莹,随后叹息,不再说话。

江言闻言,不由得冷笑一声:“国公这是在怀疑,江言乱传陛下旨意?”

叶城没有回答,但身板却是挺得直直的。

“小姐,江言的命是陛下救的,江言的心,绝对问心无愧。”江言道。

木雪莹微微颔首,按着两人坐下。

“此事,我相信江言不会乱传阿澈的旨意。”

“莹儿,你……唉。”叶城已经不想再争执。

“姨父,您别急,莹儿话没有说完。”

说着,木雪莹又道:“阿澈兴许有些着急,漏了些信息,我如今,便替他更改一下,这样……”

“小姐,这样……”江言颇有些为难,因为木雪莹的意思,是和南宫轩澈几乎完全背道而驰。

木雪莹笑了笑,带了些许冷色:“如果阿澈在此,你以为,他会听我的,还是选择独裁?”

“……”

好吧,江言臣服了,如果主子在此,必然全都听小姐的话。

“那江言这就去下旨,把那些兵权都收回来。”江言说着,去到书案旁,开始磨墨。

见身旁没有罗子安罗公公的影子,木雪莹不由得问道:“罗公公去哪里了?”

江言愣了一下,叶城却已经开口了:“他将罗公公送去椒房殿,说是公公对莹儿你感情深,便让公公伺候你一段时间。”

木雪莹闻言,看向江言。

江言有些尴尬,但仍是硬着头皮道:“陛下说,罗公公有些可疑,让我把他送去离政事远些的地方。”

木雪莹点头,没有什么面色。

“姨父,您先回去吧,只是面色不要太高兴。”木雪莹低声道。

叶城立刻明白了意思,点头,随即告退离去。

“小姐,您是否也怀疑我,觉得我心怀不轨,居心叵测?”

木雪莹笑着摇头。

见木雪莹如此,江言转身将南宫轩澈传回的信件拿了出来,拆开给木雪莹。

都是南宫轩澈的字迹。

木雪莹仔细看了,又将信一一叠好。

“你从来没有怀疑这信的假的?”木雪莹道。

江言立刻摇头:“我们检查过,这纸是我们血楼特有,字迹也是陛下的亲笔。”

“江容他们可有怀疑这信的真假?”

“他们……怀疑过,但没有办法,这的确是陛下的信。”江言并不怀疑这信的真假。

第六百三十八章 无恙?

木雪莹思忖片刻,道:“虽说你并不怀疑,但阿澈让你把罗公公送去偏远的地方,你却为何将他送去了我的宫殿?”

江言尴尬地低下头,很是愧疚。

“因为,其实你心里并不赞同这个做法,所以,你没有将罗公公软禁起来,对吗?”

江言抬头想要否认,却说不出任何话来。

没错,他是觉得陛下的话有误的,可他不敢承认。

木雪莹微微摇头,道:“你跟我走吧,让人先守在这里。”

江言点头,拍了拍手,便有人出现在面前。

“什么都不用处理,什么人也不见,尤其是永乐宫那位。”在这人耳边吩咐几句,木雪莹便拉着江言从暗道离开了。

“小姐,您这是什么意思?”江言有些狐疑,永乐宫那位,不是被小姐视为亲妹妹吗?

木雪莹愣了愣,心中犹如刀割一般,她似乎又明白了什么。

“不想这些事情去烦她,裳儿本该无拘无束的。”木雪莹无所谓笑了笑。

江言点头,没有怀疑。

南宫轩澈不可能下这种命令,还是传信的方式。

木雪莹心中隐隐有些猜测,阿澈他……只怕是凶多吉少。

去了柳白常住的一处宅子,木雪莹随意倒了两杯茶,递了一杯给江言。

“先坐会,我去了唤阿香。”

自椒房殿严禁任何人探望后,阿香也就轻松许多,不必每日扮做她。

唤了人出来后,便瞧着江言并未喝茶。

“阿香……”

木雪莹眸光微闪,却并未说什么,只伸手将桌上那杯拿过轻抿两口。

“不必唤我,阿言已经心有所属,同我是再也没有瓜葛!”阿香将头撇向一旁。

“不是,阿香,你误会了,我没有……”

“行了,坐下消消气吧。”木雪莹说着,也给阿香倒了茶去。

阿香倒是没有犹豫,自顾自将茶一饮而尽,见状,江言也只得沉下心来,自顾自喝茶。

见他喝了茶,木雪莹眼中划过一抹笑意,起身道:“你们二人先聊,我去准备些东西。”

在江言低头喝茶的时候,木雪莹与阿香不留痕迹点下了头。

江言喝了茶,便想着和阿香把话说清楚。

“阿香,我没有喜欢别人,那天的事情,真的是你误会了,我同羽妃娘娘之间,根本没有任何触碰,也没有丝毫暧昧之词。”

阿香冷哼一声:“阿言,你这是觉得我无理取闹,信口开河吗?”

“不,我只是说,你当时看的角度,应当正好误会了。”

“阿言,那个羽妃,就那么让你维护吗?她明明心机那么重……”

“够了!”江言忍不住起身,打断阿香的话,面色愠怒。

“怎么?你要打我?还是要杀了我?”阿香瞪着江言,眼中的痛生生刺伤了他。

江言眼中划过一抹惊诧,这才后知后觉自己方才,说了什么,脚步松动着往后退去。

他吼了阿香,为了一个不相干的女人,为什么?甚至,还想要动手打人,一瞬间的冲动,他还想要杀了阿香!

“阿言,你懂了吗?你从前,是如我一般,对于那个人带有敌意和不信任的,甚至陛下也让提防监视着她,可是你……”

阿香摇头,眼中满满的受伤。

是……这样吗?

江言还要说话,木雪莹却已经端了一堆东西来,都用白布盖着。

“这是……”突然,头顶一片眩晕,江言几乎有些站不住。

这是什么缘故?

那杯茶!

“小姐,你……”

阿香即刻扶住了他。

“你休息片刻,醒来便轻松了。”木雪莹笑了笑,在江言眼前一挥,后者便昏厥过去。

“小姐,如今要怎么办?”

“解蛊。”

木雪莹笑着,将白布掀开,都是柳白用来解蛊的工具。

木雪莹从未试过解蛊,但因着母亲之事,她还是向柳白和花七少求教过。

只是没有想到,这么快便会派上用场。

就在进宫之前,江梁和瑾月来寻了她,将最近的事情都一一道来。

原来,大约两个月前,江言便开始不正常了。

“小姐,瑾月怀疑,江言和我一样,也被下了蛊。”

她受过被傀儡的滋味,虽然并未成型,但她知道,中蛊后,对方会将自己以为的场景,变成另外一种截然相反的景象。

“阿言是对羽妃最有怀疑的人,但这些日子,却对她格外好,甚至到了和他娘子吵架,从不低头的地步。”江梁道。

血楼四大护法,都是从小从血里打滚的弟兄,彼此的心意都还是了解七八,江言又是当中最小、排行老四的,平日里也会听三个兄长的话,从不轻易固执,可以说,他是处事最为圆滑的一个。如今却突然发生这么翻天覆地的变化,怎能不让人怀疑。

“我不在的日子里,似乎发生的事情,还比较多的。”木雪莹笑着。

“你们可有派人去胡合查阿澈的消息?”

“已经派人去了,只是如今还没有消息。”

心中涌起一股恶心,头脑也有些发懵,木雪莹只觉得很不舒服。

“小姐,您怎么了?”

忍下不适,木雪莹摇头,命人在柳白的宅子里准备解蛊之物。

那壶茶,正是提前备好的。

耗费近一个时辰,木雪莹才艰难将江言身上的蛊解掉。

“小姐,喝点水吧,你的脸色看起来并不好。”阿香替木雪莹擦了擦汗,又殷勤地端了水来。

木雪莹有些心神不宁,袖中有一封从御书房拿来的信,那是南宫轩澈的字迹,确定无疑。

可是,他的情况,到底如何……

“阿香,替我端一盆水来。”

“是。”

不一会儿,水被端了上来,木雪莹紧紧拿着那封展开的信,犹豫着、颤抖着不敢做出决定。

阿澈,告诉我,你现在,还好吗?

手指轻颤,将信放进水中,又撒了一层粉末进去。

但信上,原本的字消失后,却是什么都没有。

莫不是,无恙?

看着水中逐渐消失的文字,木雪莹的思绪不知飘向了何处。

“小姐,您没事吧?”瞧见木雪莹失魂落魄的模样,心中不免生起一丝担忧,伸手欲扶木雪莹去休息。

第六百三十九章 来信

木雪莹摇头,不留痕迹躲开了阿香伸过来扶她的手。

“去照顾江言吧,阿澈没回来的日子,他不能倒下。”木雪莹试图让自己忽略桌上的盆,起身要去隔壁的房间休息。

“小姐,那桌上的……”

“等它吧。”木雪莹此刻,仍旧希望出现奇迹,期望那纸能够出现一些,南宫轩澈的消息。

还未走到门口,便有人站在了面前。

“小姐。”瑾月收到了胡合传回的消息。

此刻,江梁和瑾月的神色都有些凝重。

按捺住心中的恐慌,木雪莹面色沉静如水,重新坐了下来。

“说吧。”

“小姐,陛下早在一个多月以前,便离开了胡合。”

瑾月说着,一边还在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木雪莹的神色。

木雪莹微微颔首,眼神平淡无波,示意两人继续,若无其事为自己倒了一杯茶水,捧在手中,冬天里,稍稍有些温暖。

见木雪莹没有什么异色,瑾月只得硬着头皮道:“小姐,您一定要有足够的心理准备。”

手不觉攥紧了杯子,木雪莹神色淡淡。

“在陛下回中原时,收到了一封信,那信,是您写的。”

她写的!

木雪莹咬了咬唇,颔首示意继续。

“无事,你继续。”

感觉到周围的空气骤降,瑾月顿了顿,犹豫着要不要将后面的话告诉木雪莹。

江梁轻握瑾月的手,随即起身,从袖中取出一封信。

“陛下去西晋前,曾去军营找了裕王殿下,留了一封信,这信,是殿下派亲信传回的,因着一路过来极为隐蔽,这两日才传回来,并未使用玉阁的人手。”

木雪莹颤抖着伸手接过,将信拆开。

信封中,除了信,还另有一封信,那一封,正是南宫轩澈的字迹无疑。

额外的信,是南宫轩逸亲笔,可以看得出,在军营之中,因着艰辛紧张的训练,这笔迹也格外有些潦草,与往日并不同。

嫂子:

当你看见这封信时,臣弟衷心感到高兴,因为这代表着,嫂子你在西晋没有出事,并安全回到了南宁。但同时,也代表着,皇兄此去,中了贼人陷阱,生死难料。嫂子,还请原谅臣弟担心信会被人截获,因而私自拆阅了皇兄信件。能利用嫂子的玉阁,给皇兄传递消息,还知晓兄嫂之间梅花唇印的暗号,这个人,不可能简单,至于是谁,相信嫂子心中有人选。

嫂子,你若是心中真有皇兄,就请将那个女人绳之以法。另外,皇兄将金玉令放在了臣弟这里,臣弟会凭此,再借以军中力量寻找皇兄,请嫂子你一定要替皇兄,保护好大周,保重自己,等着他回来。

“陛下以为小姐遭遇不测,这信,本是要殿下送给太后,但殿下吩咐,若小姐在,便送给小姐,送信人还说,陛下摔下悬崖,尸骨无存。但殿下说,只要没亲眼看见尸骨,他便会一直找下去,绝不相信陛下已经……”

尸骨无存……

眼中酸涩无比,几乎要喷涌而出,强压下心中悲意,木雪莹迅速拆开了南宫轩澈的亲笔信:

母后,儿子不孝,莹儿生死未卜,儿子担忧,食不能寐。那即便是陷阱,但对方知道了关于莹儿的所有,自是无比危险,儿子要去解决。若是此去没了音讯,还请母后下旨,立阿逸为新皇。儿子此去若寻不到莹儿,还请母后派人寻找莹儿,莫要再让她孤苦无依。再有,宫中羽妃,乃吴国细作,儿子同样怀疑,她也是暗夜组织的人,莹儿的生死未卜,儿子的有去无回,跟她绝对脱不了干系。因而,请母后速速将人抓住严刑拷打,若得不到有用的信息,必须马上杀掉,她对于大周机密,儿子不知她了解多少。另,虽心有不甘,但莹儿无事,日后若是……还请母后成全,以公主之名,送她出嫁。请母后保重身体,也请母后不要怪罪莹儿,儿子心甘情愿。

所以,南宫轩澈明知那极有可能是一个圈套,木雪莹极有可能没事,他还是不愿去赌,不愿赌木雪莹的生死,心甘情愿去了。

便是这样的情况,南宫轩澈心心念念的,依旧是让木雪莹快乐,一个人的爱要深到何处,才能心甘情愿为对方去死,却还希望对方能够在余生,嫁给钟意之人过得快乐?

“小姐,小姐,你没事吧?”

她的手不住的发颤,脸色尤其惨白,黛眉紧蹙,令瑾月很是担忧。

木雪莹起身,瑾月伸手欲扶,却被她拒绝了。

起身时,便有些许的眩晕,但仍旧强硬地没有让人扶她。

一句话也没说,捏着信,迈着有些虚浮的脚步越过了众人,沉重地往门外走去。

心,无尽的痛楚,而她眼中是无尽的绝望,如同置身荒漠,没有一丝希望,一丝色彩。

明明七色彩蝶的毒已经解了啊,可她……为什么还是心如刀绞,这样地痛彻心扉……

怎么会这样?阿澈,你一定在和我开玩笑,你不要这样,你要是走了,我一个人,如何还能在世上苟活?曾经,两人那般信誓旦旦,对方若离世了,自己定不在世上苟活。放眼这乱世,还是一团糟,什么都还在谋划,一切都还没有头绪呢……阿澈,如今,却要将这个担子交给我吗?

站在门口,扶着门,木雪莹已经头脑发昏,涌上无尽痛楚,喉咙一口腥甜,却被生生压下。

“小姐,瑾月扶您去休息吧?”

“南宫轩澈,你混蛋!”没有理会瑾月,看着院子里的花台,木雪莹痛声大吼,随即朝着花台冲了过去,似拼尽全力,又似筋疲力尽。

“不要——”

“小姐——”

几人大惊,便要飞身要去拦,但他们都没想到,一向坚强的木雪莹,竟然真的会承受不住,到了直接扔下眼前这个烂摊子去死的地步。

然而此刻所有人都在屋内,离木雪莹很远,根本阻拦不及。

但不过才下台阶,木雪莹便失了浑身力气,昏倒过去。

倒下前,她似乎看到了南宫轩澈站在远处,朝她露出一抹笑意。

“南宫轩澈,你混……”蛋。

醒来之际,木雪莹身旁有瑾月一人。

“小姐,小姐您醒了?您不要想不开,您还有母亲,有太后,有我们,您还有这么多关心你的人,不要离开,而且……”

“我没有想死,方才……不过隐约看见了他的身影……”木雪莹的声音有些许酸涩沙哑,垂下眼帘遮住了眸色。

提到那人,不免又酸了鼻子,只强撑着面容,对着瑾月露出一抹苦涩的笑意。

江梁适时端着药走了进来。

“小姐,您先把药喝了吧,然后再喝粥。”他还端了粥来。

第六百四十章 有孕

“我只是有些气急攻心,不用喝药。”说着,木雪莹看向瑾月,心下有些奇怪。她讨厌喝药,瑾月不是不知道,却为何还让江梁熬了药来?

“小姐,您怀了陛下的孩子,这药,不得不喝,粥,也必须喝掉,便是不为了自己,好歹,也要为了孩子。”

闻言,木雪莹也有了些许惊喜,忍不住摸上了自己的小腹。随后又伸手替自己把脉,原来……果然有了孩子吗?

一时间,这个孩子的到来,将原本的阴郁悲伤的气氛驱散了许多。

“阿梁,小姐和你家主子有了孩子,你怎么还不高兴呢?”

的确,江梁不见任何喜色。

见状,木雪莹心知他在怀疑什么,立刻道:“阿梁,这孩子,是我与阿澈,在胡合相见时所有,至今,恰有两月。”

“江梁不敢怀疑,只是……这孩子,来得不是时候。”江梁知道自己不应当扫兴,但他的性子,一向不会转弯。

他的这句话,的确将两人打入地狱。

这个孩子,连帝后合欢之日也没有记录,甚至无法证明,这个孩子,是南宫轩澈的。连江梁都有些怀疑,更不要说旁的不知情的人,毕竟当初木雪莹身中奇毒,无法圆房,那敬事房的账上可没记录这两人的洞房。

再者,如今大战在即,各国都在不断操练兵马,这个孩子,会给木雪莹带来极大不便,若是南宫轩澈一直都不回来,甚至已经……那么木雪莹身上的担子,根本不轻松,极大的压力之下,甚至兵荒马乱,无数刺杀之下,这个孩子,根本保不住。

瑾月也想到了此事,目光停留在木雪莹的小腹,并不显怀,但那里,已经孕育了一个小生命。

要这样舍弃他吗?

木雪莹苍白的脸上露出一抹勉强却带有自信的笑意。

“我会替他守护好周国,也会保护好这个孩子,谁也不能夺走我的孩子!”

这是她和南宫轩澈的第一个孩子,甚至……还有可能是最后一个孩子,她无论如何,也一定要保护好他。

抚摸着平坦的腹部,看着眼前的药和粥,木雪莹本就没有胃口,如今甚至有些恶心,反胃到想吐。

“小姐,吐出来会好些。”瑾月立刻拿了痰盂来。

“没事,只是有些不舒服。”木雪莹推开了痰盂,要下床喝药。

“这是梅子,您尝一个?”瑾月从怀中掏出一个纸包,全是梅子,她分明做足功课,对于怀有身孕的人格外了解。

木雪莹看了一眼瑾月,半信半疑,拿了一个梅子吃了起来。

味道的确不错,甚至有些诱人,木雪莹顿时有些胃口了。

瞧着木雪莹前后胃口变化如此神奇,江梁不由得咋舌。

待哄着木雪莹喝了药,江言也在阿香的搀扶下走了过来。

“小姐,江言有罪。”江言说着,便要跪下来。

南宫轩澈下落不明,又怎么可能传消息回来?

他原来真是被鬼迷了心窍。

木雪莹喝着,没有说话,听着江言诉说着这些日子的遭遇。

两个月前,正是南宫轩澈离开北周之时,江言原也对夜羽裳敬而远之,因为他知道,这个人居心不良,主子只是碍于小姐的面子,没有对她动手。

夜羽裳却并不觉得尴尬,反倒是没有察觉他不是主子一般,总是来找他聊天。

偏生他一开始没有对这个女人带有十足十的警惕,让她进了殿门。

也就在那次,阿香看见的那天,夜羽裳靠近他的时候,用说话转移他的注意力,但暗中,对他下了蛊。

自此以后,江言便陷入了将人看做南宫轩澈的的迷局中,他以为的一切,都是夜羽裳想让他知道的,甚至那些信,都是夜羽裳让人交给他的,没有经过玉阁,也没有经过血楼。

木雪莹沉吟着,没有说话,只是一口又一口地喝着粥,动作僵硬机械,面无表情。

“小姐,江言并非有此心思,还请小姐不要怪罪于他。”阿香跟着跪了下来。

木雪莹连个眼神都没给两人,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喝着粥。

到底是瑾月懂她心思,无奈叹口气,将人扶了起来:“小姐这是在想,接下来要怎么办。如今怪罪江言,又能有何意义?”

两人闻言,不由得心下了然。

只是,木雪莹与夜羽裳的情谊不同于旁人,如何能够割舍?

“另外,当下事态严峻,陛下又……”

“阿澈一时半会不能回来,所以这里的事情,会全权交给我,你们可会心无旁骛协助我?”木雪莹看向众人。

瑾月瞧了木雪莹一眼,却是没有答话。

“自是有的,不止我们,分散在各处的江容江莫还有江易,我们所有人都会辅佐小姐。”江梁上前一步,拉住了瑾月,一齐单膝跪下。

“跟随小姐,出生入死也无悔。”

“行了,江言身子受损,今天好好修养,再晚些时辰便回宫去,就装作仍旧中蛊的模样,一切照旧,我回宫的消息,不必告诉任何人。”

“是。”

瞧见阿香和江言离开,瑾月忍不住上前扶住木雪莹。

“小姐,您有孕的事,还有陛下的事情,都不准备告诉他们吗?”

木雪莹摇头:“这种事情,少一个人知道,便少一分风险,你们也权当不知道,平日不必太过关心我,太过关心,反倒会引人注意。”

以她的武功,只要没有弱点,旁人又能奈她何?那些对手,对于她的武功,更是尤为了解,自是不敢招惹她的。

南宫轩澈失踪的消息,若是泄露出去,也会使得民心动摇。

这样想着,木雪莹将那两封信都放在蜡烛上,随着火光,逐渐化为点点灰烬,消失不见。

瑾月点头,挥手让江梁把碗收下去。

“小姐接下来,是要在这里休养一段时日吗?”

“折腾这么久,小姐应当累了,咱们先下去,让小姐好好休息吧。”

木雪莹噙着笑意,看着两人拉扯着出门。

出门后,瑾月才挣脱掉江梁的手,面色不佳,她以为,两人相处这般久,江梁明白她的。。

“为何要将我拉出来?”

两人向着厨房走去。

第六百四十一章 再见裳儿

“小姐心情不佳,还是让她一个人静一静吧,时间久了,自然会好些。”江梁自己甚至兄弟们便是,从小若是有什么难平之事,自己一个人撑一撑,待事情过去,便一切都好了。

“……”

对着江梁扯出一抹笑,瑾月便面无表情大步往厨房走去。

留下江梁有些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赶忙追了上去。

“阿瑾,你这是怎么了?”

瑾月没有说话,反倒是开始烧热水,又转身去削土豆。

“你这是做什么?”江梁给她打下手。

“做点吃的,一会给小姐端过去。你将我带了出来,我没事都不好再进去了。”

“那就不必进去,让小姐静一静,也好。”

瑾月忍不住白了他一眼。

“自那件事发生后,小姐对皇宫还有人心这种东西,便都不信了,便一直喜欢把事情埋在心里,也从不与我们说话。”

江梁听着,赞同点头:“小姐并非一般人。”能与主子并肩,又哪里能是一般人?

瑾月摇头:“不,阿梁,即便小姐不是一般人,可当一个人承受到极限之时,是会被所有挫折打倒在地,爬不起来的。”

瑾月目光逐渐消散,手中菜刀差点削到手指,好在江梁眼疾手快,将菜刀夺了过去。

江梁明白,瑾月想到了她自己。

是啊,江梁至今都无法忘记,瑾月嗓子被毒哑,武功尽失,甚至害怕一切、恐惧被抛弃的模样,令人心疼不已。

轻轻揽过瑾月的肩,江梁说不出什么话语,唯有无声的安慰。

“我担心小姐会承受不住,而且,她如今,还怀着孩子,若是有个不测,孩子在这个时期,很容易会没有的。”

从木雪莹的神情里,瑾月知道,木雪莹很看中腹中的骨血。

江梁见状,接过了瑾月的活。

“你先休息会儿。”

虽然不过短短的只言片语,但瑾月知道,江梁懂了。

含笑目送两人离开的木雪莹,在门合上的刹那,眼神中无不透露着内心的绝望,心痛难当。

靠在床上,木雪莹几乎没有力气,甚至哭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任眼泪肆意打湿面庞,顺流而下,滴落在衣襟上。

她是想过,舍下一切,再去陪南宫轩澈的。

她不是南宫轩澈,甚至,她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突然告诉她,这个她深爱的,深爱她的男人,九死一生,她接受不了……真的接受不了。

如果不是这个突如其来的孩子……

木雪莹的手指抚上小腹。

她真的会舍下一切去死!木雪莹从来都不是一个大度的人,善妒、自私、不讲道理地护短,这才是她的代名词,她想去地下陪南宫轩澈,可以在随时随刻,没有任何人可以拦住……

“阿澈,你是想用这样的方式告诉我,要我好好活着吗?”

是想告诉我,你没有死,对吗?

“有所得,那便也要失去些东西才是。”

夜曦那句意犹未尽的话,在脑海中再次浮现。

阿澈,莫要让莹儿独自一人……

饱含酸楚的眼眸合上,手中紧紧攥着那枚龙行令,心痛的无法自已。

咚咚咚!

“小姐,瑾月给您做了些吃食,您吃一些吧。”

稍稍压下了自己的情绪,木雪莹故作无事道:“方才喝了粥,如今已经睡下了,瑾月,你做了不要浪费,给江梁吃吧。”

站在门外,只听声音,并没什么异样。

江梁也在门口,此刻看了一眼瑾月,无奈摇头。

“小姐,您方才只用了一小碗,一会儿便饿了,还是再用一些吧,即便您不吃,总还要顾忌着别的,保重身体才是。”

“瑾月,我真的吃饱了。一会若是饿了再吃,你们去休息吧,不必理会我。”木雪莹并不想旁人看见她这副模样。

瑾月无法子,只得离开。

阿澈,你放心,我一定会保护好这个孩子,没有任何人,可以伤害他!

木雪莹悲伤的目光中,藏着一丝坚定,一丝从未有过的坚定。

为了这个孩子,她会好好吃饭,好好休息,将接下来的事情,全都做好,等着南宫轩澈回来。

这样想着,木雪莹重新闭上眼睛,想要入睡,纵然她,心痛的无法入睡。

空气中,隐隐藏着那丝痛楚,和悲意。

一个时辰后,木雪莹从房间出来时,瑾月和江梁仍旧守在不远处,见她出来便迎了上去。

“小姐,您可好些了?”

木雪莹淡淡点头,除了久久散不去、深凝的眉头,一举一动都如同往日。

“没事,先进宫吧,对了,母后那里,可有什么异样?姨母说……那个人常去见母后。”木雪莹的眸光有稍稍的黯淡。

“太后娘娘……”瑾月面色仍有些凝重。

“是也中蛊了吗?”木雪莹看向瑾月,此刻,唯有瑾月能够看出异样了。

瑾月眉头紧锁,轻轻摇摇头。

“太后娘娘应当没有中蛊,但……”

“但母后已经喜欢上那个人了,对吗?”木雪莹冷笑着,眼中泛着寒光。

瑾月没有吭声,但她的态度分明已经如此。

“你们送江言进宫,然后回椒房殿去。”

淡淡吩咐了,木雪莹便要往外走。

“小姐,那位现在这个时候,应当还在和太后闲聊,您要小心,不要近她身。”

泪光之中,瑾月瞧见不远处单薄的背影僵硬了片刻,又坚定地往前走去。

夜羽裳,她是暗夜的人,也是一个极其优秀的细作。

木雪莹知道,此刻,无论无心大师是否能告诉她那个问题的答案,都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深深呼吸,压下心中那一口忐忑,木雪莹从一个不起眼的隔间出来,东拐西拐进了大殿后面的内间。

到后面来拿东西的庆嬷嬷见到一个陌生人时,立即便有些惊讶,刚要出声,木雪莹已经捂住了她的嘴,在她耳边低声道:“嬷嬷,是我,莹儿。”

庆嬷嬷睁大眼睛,仔细观察眼前的人,后者直接拿下面纱,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她。

庆嬷嬷微微颔首,示意自己不会乱说话。

木雪莹点头,将庆嬷嬷要拿的物品放到她手上。

第六百四十二章 友人不忘

看着庆嬷嬷面色如常地迈步离开,木雪莹则静静站在后面,听着殿内人的交谈。

夜羽裳来了不过半个时辰,两人聊的很是愉快。

“母后,裳儿仍给您弹首曲子吧,却不知母后今日想听什么?”夜羽裳此刻,一身淡蓝衣衫,不似宫中妃嫔富丽堂皇,面色也是如往常,甚至更添了几分乖巧。

“还是孩子你有心啊,哀家今日,想听一曲……”

宣太后思忖片刻,笑道:“不知古曲《凌波》,裳儿你可会谈?”

《凌波》!

木雪莹记得很是清楚,这首曲子,她的母亲上官燕就在哼,能让母亲在疯癫之际都不忘的曲子,应当另有特别的意义。

“母后,裳儿的师父曾教习过,只是裳儿学艺不精,还望母后不要笑话裳儿才是。”夜羽裳噗嗤一笑,指尖音符倾泻而出。

这首曲子,木雪莹知晓一二,是有关一对诗友,因为一些特殊原因,此生不能再见,一人郁郁而终,待到另一人逃离家门,终寻到友人,却发现友人已经身死,悲愤之下,在友人坟前痛哭自杀。

母后为何,突然想要听这首曲子?

木雪莹微微思忖,随即意识到了缘由。

母后与自己母亲,是胎中的密友,十几年未见,她救得母亲的消息,想来母后已经知晓,如今未能相见,唯有此曲寄相思。

或许,母后和母亲之间,有着她难以知道的感情。

“母后,裳儿……可不可以问一个问题?”弹琴之际,夜羽裳仍旧能分出心神与宣太后对话。

木雪莹的心思逐渐注意到这琴音。琴音,是真的好,虽然比之她,稍有逊色。但平心而论,她们间的差异不过取决于琴本身,宫中的琴,连她身边一般的琴都比不上,更不要说,敢与那古琴相提并论,能将这般品种的琴弹奏得如此好,琴技可见一斑。

若是夜羽裳手中的,同样是古琴……

木雪莹难以想象,或许……比她更为优秀。

收起飘散的思绪,木雪莹认真凝听两人的对话。

夜羽裳含笑道:“母后,最近这些日子,您总是听《南山》、《友归》、《陌首》一类曲子,这些……裳儿知晓,都是思念友人的曲子,只是不知母后,为何突然想听这些曲子……”

夜羽裳睁着好奇无辜地大眼睛,望着宣太后,手中琴音没有丝毫的错乱。

宣太后闻言,心中敏感地划过一抹异样,看见夜羽裳无辜的大眼睛,顿时觉得自己多想。

面色仍旧如常,慈祥地笑了笑,宣太后的目光,随着思绪飘落去很远的地方。

“母……后?”

“我曾有一位友人,因为一些误会,我对她,甚至她的孩子,都一直带有偏见。”

宣太后被拉回了思绪,露出一抹笑容来,又不由得自嘲地摇摇头。

“如今,她快回来了,我难免会有些激动,总会想起过往那些事情。这些曲子,都是从前,我和她彼此合奏的曲子。”

夜羽裳恍然大悟点头:“原来是这样,那母后,不知那个人……是谁啊?”

母后笑了笑,刚要说话,庆嬷嬷却上前给宣太后倒茶,又对着两人恭敬行礼:“小姐,这是您最喜欢的茶,前不久才进贡来的,每年就那么一些,全到小姐这儿来了。想来公主没有,定要多尝尝。”

夜羽裳微微颔首:“多谢庆姑姑提醒,裳儿会多品尝一些的。”

被庆嬷嬷打扰,宣太后眼中明显不悦,但还是拿起杯中的茶,看向夜羽裳:“裳儿,这茶好喝,也有益身体,你若是想喝,便让庆儿给你打包一些。”

夜羽裳有些受宠若惊:“母后,这可使不得,这是您最爱喝的,裳儿只来蹭一些便已是荣幸之至,茶叶是绝对不能带走的。”

“不打紧,总归哀家喝不完也是浪费。庆儿,下去给裳儿打包一些。”

“是,庆儿告退。”

若是泡茶打包茶叶这样普通的小事,根本不需要太后宫中的大嬷嬷亲自自降身份去做。

木雪莹心知,庆嬷嬷为了她,甚至为了整个周国在冒险,看样子,应当不是第一次了。

“裳儿,继续吧。”宣太后笑道。

经庆嬷嬷打断,夜羽裳已经不好再询问那人的名字,此刻微微颔首,继续轻拢慢捻。

“裳儿,这些日子,有你来陪哀家,倒也没那么无聊乏味了。”宣太后闭着眼轻轻笑着。

“母后这是说笑了,这些日子,国公夫人不也总是进宫陪您说话解闷吗?”夜羽裳笑着弹琴,尤其低眉顺眼。

提到上官婉,宣太后的脸色刷的一下白了,而夜羽裳似乎没有察觉一般,毫无意识弹着琴,琴音丝毫没有受到波动。

“她这个人是越活越回去了,活了半辈子,还到处跟小辈计较。”宣太后语气中满含失望。

姨母做了什么事情?木雪莹侧着耳朵细听。

“母后,裳儿以为,其实国公夫人也只是关心则乱,母后,您不要为此不悦,若是因此伤了您与国公夫人感情,岂非是裳儿的罪过?若是母后因此损害了身体,裳儿更是死都不能弥补自己的罪过。”

夜羽裳停下了琴音,在座椅旁边直直跪了下去,头也磕到地上,空荡的大殿里,尤为响亮。

宣太后一阵心疼,急急下去,要将夜羽裳扶起来。

“好孩子,你这样是做什么?哀家便是生气,也是被那人所气,又与你有何干系?总也不是你的错,何苦要揽在自己身上,这过冬时节,地上多冷,快起来!”宣太后立刻道。

“可国公夫人最初便是因着裳儿的缘故,才惹得母后不快,追根究底,还是裳儿的不是,母后,请您不要为此生气伤了身子,也不要因着裳儿,和国公夫人生了嫌隙。”夜羽裳说着,已经声泪俱下。

夜羽裳的哭声很纯真,如同刚出世的孩子,再加上她整个人本就为绝色佳人,看起来更是梨花带雨,令人见之无不生起怜惜之心。便是木雪莹站在内殿,也不由得为之动容,甚至动摇了脚步,要去安慰夜羽裳,那一声磕头,当真让人心肝发颤。

第六百四十三章 认错了

木雪莹不过才抬起了脚,欲现身于大殿,却又想起南宫轩逸那人的来信。

他在威胁自己。

他信中提及,另外一枚金玉令在南宫轩逸手中,他手中还握有重兵,又以木雪莹最在乎的人南宫轩澈为要挟,让她将夜羽裳绳之以法,不能包庇。

她不能再包庇夜羽裳,可……

“木姐姐,裳儿从未见过外面的世界,可以带裳儿去看看吗?”

“裳儿只是……在吴国时,从未敢吃久,一盘菜往往不能夹过三筷,所以想着,这里若是没有这个规矩,裳儿可以多吃一点。”

“真好吃,谢谢木姐姐,木姐姐对裳儿真好。”

往事的承诺不断浮现于脑海,木雪莹知道自己不应该对夜羽裳动恻隐之心,但她终究不忍心。

即便知道极有可能是因为夜羽裳,南宫轩澈才丧命在去西晋的路上,木雪莹仍是对夜羽裳生不起恨意。

裳儿,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捂着痛不欲生的心口,木雪莹单手扶着墙,忍着没有现身,任由两人在大殿继续说话。

“孩子,你别说了,你本心不坏,不过是因着你出身东吴,她便对你语出不逊,还真是老糊涂,你也别跟她计较。”

宣太后很是心疼夜羽裳,看起来尤为楚楚可怜,并不是常人故作矫情,仿佛就是真的尤为无辜了,而夜羽裳便是自己受到诸多为难,却还为上官婉说话,更让宣太后心中不平,更是给上官婉又添了一笔,原本她就对上官婉的某些做法有些不满意,此刻对于上官婉的不满更是上升到了极限。

宣太后心疼地吩咐人拿来药箱,亲自要给夜羽裳上药。

夜羽裳受宠若惊,立刻道:“不用,不用,这种事情,怎么能劳烦母后您亲自动手呢?”

宣太后摇头:“不,没事,裳儿你过来,哀家给你上药,只是裳儿,好孩子,你下次可千万别这样了,大冬天的,若是稍不注意,流脓流血,那可有的你后悔的。”

木雪莹苦笑摇头,心疼得越发厉害,只怕母后,还真的将这个人当作了备选的未来儿媳。

宣太后很快给夜羽裳上好了药,心疼地道:“好孩子,这脸上的伤,最近这些日子,不要胡乱碰水,好好休养着,平日里也要穿的厚些,别冻感冒了。

“裳儿谢母后关心,母后也要保重自己身体才是。”

“裳儿,你这孩子心肠好,也没心眼,总是容易受人欺负,下次,若是再遇见旁人欺负你,一定要告诉哀家,明白吗?哀家给你做主。”

夜羽裳闻言,也不由得露出一抹笑容,用手挽着宣太后的胳膊,道:“母后放心,裳儿不会受人欺负的,有母后和陛下在,还有木姐姐,裳儿怎么回受伤呢?”

提到木雪莹,宣太后的目光分明黯淡了片刻。

她仍然记得,自己对莹儿,还曾经承诺过,自己的儿子,只会娶这一个妻子,而木雪莹,也是她唯一认定的儿媳妇,可如今……

看了看依偎在自己身边的夜羽裳,无奈道:“裳儿,哀家还有事情,今日你先回去吧。”

“啊?母后可是有什么心事?”

宣太后笑了笑:“没事,只是想到了一些事情,有些担忧。”

“母后,您……可是觉得,木姐姐是不会回来了吗?”

木雪莹苦笑,原来……母后和裳儿心里,还有自己吗?

宣太后苦笑着:“不,哀家不知道,但我希望,她可以平安回来。”

夜羽裳也闻言,不由得有些难受:“裳儿也真的,好想木姐姐……母后,您说,木姐姐是会回来的,对不对?”

看着夜羽裳那般真诚的眼神,宣太后竟无法否认,点了点头,搂住夜羽裳,轻拍着她的肩膀:“会的,莹儿她……一定会回来的,我们都要这样想……”

宣太后的声音也带了丝哽咽,两人就无声呜咽起来。

待到庆嬷嬷提着打包的茶叶重新出现在大殿之上时,两人才稍稍敛住悲意。

“那么裳儿便先回去了,还望母后保重身体。”对着宣太后盈盈一拜,宫人已经将庆嬷嬷手中茶叶接了过去。

宣太后吩咐庆嬷嬷送人出去,自己则往内室走去。

看见木雪莹的时候,木雪莹已经转身欲走。

“莹儿?莹儿你回来了?”凭着身影,宣太后认出了她,连忙追上木雪莹。

木雪莹带着面纱,低头否认:“我不是,您认错人了。”

“不!莹儿,是你对不对?”宣太后不过愣了片刻,便出声询问,她意识到,方才庆嬷嬷为何突然打断她了,因为莹儿,将两人的对话都尽数听了进去。

“莹儿,母后很抱歉,母后方才,并非有意要将你母亲的消息透露出去,只是裳儿她。到底不是外人,莹儿你不是也将她视作亲妹妹吗”宣太后紧紧拉住木雪莹,不让她离开。

“太后娘娘,当她是妹妹的人是我,但,那不是她取而代之的理由!我的姨母,也不需要旁人来故作可怜!”木雪莹苦笑着看着宣太后,目光中的深深痛色,刺痛了宣太后的眼睛,就是连手中的力量也仿佛在不断流失。

木雪莹缓缓抽出自己的袖子,消失在宣太后的视野里。

庆嬷嬷急急走进内室,木雪莹已经不见了,只剩下瘫倒在地的宣太后,容不得丝毫犹豫,庆嬷嬷立刻将人搀扶起来:“小姐,您这又是做什么?快起来,地上凉,招了病痛可怎么办?”

“庆儿,莹儿她、她走了,她觉得,哀家对裳儿,对她姨母,都做错了。庆儿,她生哀家气了,我该怎么办啊?”触及庆嬷嬷的关心,宣太后犹如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失魂落魄,眼中亦是绝望。

庆嬷嬷闻言,苍老的双手开始微微颤抖,搂着太后,之前宣太后对她的所作所为,此刻都已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只剩下满心满眼的心疼。

“小姐,皇后娘娘只是一时想不通,毕竟您对她是真的好,只是娘娘看见您对东吴来的公主这般包庇,这才心有不忿,等娘娘冷静下来后,一定会理解您的所作所为的。”

第六百四十四章 好玩

谁不渴望抱孙子?皇家传承香火又是必不可免。而且,木雪莹胎里带的毒,还不知道会不会影响生育,宣太后能一如既往对木雪莹好,抱着一个虚无的想法好几年,能够到如今才想着给南宫轩澈找妾室,已经很好了。

再退一万步,宣太后想的是,若木雪莹一去不返,过不了难关,她才将夜羽裳送进南宫轩澈的房中。只是谁也没想到,木雪莹会在此刻回来,并且将两人的互动听得一清二楚。

宣太后并不认为自己有错,只是对于木雪莹,始终很是愧疚。如今听着庆嬷嬷的话,却愈发觉得不对劲了。

“庆儿,就连你,也觉得哀家做错了吗?”

庆嬷嬷一时间接不上话来,对于宣太后,她一直都是关心则乱。

“也对,你对裳儿,一直都看不顺眼,如今,自然不会帮着她说话。”宣太后说着,甩开庆嬷嬷的手,往寝殿走去。

庆嬷嬷在宣太后甩开自己手的瞬间,有些心伤,看着宣太后的背影,喊道:“小姐,您想想,庆儿跟着您,已经多长时间了?还有叶夫人。只是如今,在您心里,甚至连皇后娘娘也不如那个人,那个人,是奸细啊!”

原本,宣太后有过些许自责,但听见庆嬷嬷的最后一句话时,终是站在了夜羽裳那边,看向庆嬷嬷的目光蓦然变冷。

“庆儿,你跟在哀家身边这么多年,从来不曾有冲突我的时候,如今,竟然这般冒失,还真是令哀家失望!”

“小姐,庆儿……”庆嬷嬷不由得退后两步,小姐这是要罚自己了吗?

“你这些日子便去小厨房,不必在我眼前了,也省的冲撞了旁人。”宣太后淡淡挥手,令张嬷嬷跟在自己身边搀扶着。

庆嬷嬷本还欲直言,张嬷嬷却是暗中对她摇头,止住她的话,但还是不远不近跟在她们身后。

待到张嬷嬷从寝殿出来时,庆嬷嬷立马迎了上去。

拉着庆嬷嬷到四下无人之地,张嬷嬷道:“姐姐,你糊涂了。跟在小姐身边这般久,如何不知她的性子,怎还当她的面三番两次说羽妃娘娘的不是?”

“可那个人分明……”

“分明什么啊?那是娘娘,咱们便是跟在小姐身边这般久,却也不能忘了丫头的本分,姐姐,您当真是逾越了。”张嬷嬷立刻打断她。

“咱们做丫头的,主上怎么说,咱们便怎么做,其余的事情,不是咱们该管的,姐姐,您还是多想想吧。小姐有些头疼,妹妹先去为小姐做羹汤了。”张嬷嬷摇摇头,转头离开。

看着张嬷嬷离开,庆嬷嬷有些忐忑不安。

张嬷嬷和她共事多年,两人有过命的交情,早已过了争锋相对的境地,就在方才,张嬷嬷在她手心写了几个字,让她有些犹豫。

去找皇后。

张嬷嬷不跟她说出来,甚至还制止她自己说夜羽裳的不是,分明就是院子暗处有探子,是担心她被夜羽裳灭口吗?

吴国人,真的混进来了吗?

庆嬷嬷不知该去哪里找木雪莹,要知道,就在方才,木雪莹才从寿康宫离开。算了,或许张嬷嬷是多心,她不若先去厨房做自己的事情,有机会了,再去椒房殿吧。

庆嬷嬷往张嬷嬷离开的方向走去。

永乐宫,羽妃居处。

夜羽裳回到宫中,开心地让人泡了茶来喝,随后用过饭后,便回了寝殿。

“想睡一会,你们先下去吧。”夜羽裳打了两个哈欠,俏皮地笑了笑。

宫人不以为奇,欠了欠身随后退了出去,连带着门也关上了。

宫人们离开后,殿中便出现了两人,装扮与曾经慕容致见过的一般无二。

“那边怎么样?”夜羽裳漫不经心走到书案前,开始磨墨。

“主上,寿康宫中的大宫女果然不是个识时务的,倒是被她挡住的张嬷嬷比较识时务……”其中一人将自己看见的听见的尽数说了出来。

夜羽裳此刻整理着书桌,无所谓笑道:“那就让人杀了吧,对了,下手干净些,别让人查到我头上。”

“是。”

“慢着。”夜羽裳似乎想起了什么,勾唇轻笑道,“逼问她一下,本宫的木姐姐,是不是回来了。”

“是。”那人领命后,便隐匿在空气中。

“主上,您打算合作的那个秦桑……实际是国公府的宝贝女儿,叶知涵。”

夜羽裳闻言,眸光微闪:“皇兄没有将人留住?”

来人摇头:“没有,两国交界处,陛下亲自将人送出了边境。”

夜羽裳眼中有一闪而过的恼怒:“还真是个废物,本宫怎么会有这样的哥哥!派人追杀,天涯海角,抓到杀无赦!”

“是。”

“其他事情呢?”夜羽裳已经再次提笔写信,不知在写甚至,娟秀的小楷很是赏心悦目。

“主上,那位……情绪有些不稳定。”

“喂他吃药,你们都是傻子吗?这种问题,下次不要再问我了。”夜羽裳冷光瞥了来人一眼。

“是。”

“让柔然的人手脚麻利点,别让我们等了,胡合那个皇帝,能抓就抓,若是实在抓不到,就去找个替代品。”夜羽裳分明不欲多言,几下叠好信,递给来人。

“把信给姬封,告诉他,他的对手,出现了。”

“是。”来人不敢再多言一句,接了信便离开。

看着最后一个人离开,夜羽裳嘴角泛起一丝冷笑。虽然庆嬷嬷那个老东西总是坏她的事,不过没关系,她已经知道了。

上官燕,这可是她心爱的木姐姐的亲生母亲,也不知道,若是木姐姐知道,她这个母亲,伺候过许多人,还会不会认这个母亲呢?

叶知涵,叶国公府唯一的女儿,几乎可以和曾经南侯府大小姐媲美的存在。没想到,堂堂的荣和公主,太好日子不享受,竟也来插手这些事情,却不知道,她在亲情和爱情之间,究竟站在哪一边了。

夜羽裳眼中有一丝趣味,这个游戏,真的越来越好玩了。

她,真的是很期待呢。

这样想着,夜羽裳就这样在床上躺了下来。

第六百四十五章 庆嬷嬷死了

宣太后一觉睡醒,却发现身边无人伺候。

“阿春,阿春?”唤了张嬷嬷好几声,才听见她急急从门外走过来。

“小姐……”张嬷嬷扶着宣太后起床,但面色并不好受。

“怎么了?哭丧着脸是给谁看?”宣太后仍旧有些生气。

“庆姐姐,庆姐姐她……”张嬷嬷不住叹息着。

“她怎么了?可是觉得哀家罚她去厨房,对她不公,心里有了怨气?”宣太后说着,便要走出门去。

“小姐,庆姐姐她没了。”

“没……没了?阿春,你这是说什么话,欺骗哀家可是死罪!”宣太后如被雷击,怔忡在原地。

“她们在庆姐姐房里发现的尸首,旁边……还有遗书。”张嬷嬷已经热泪盈眶,她和庆嬷嬷是过命的交情,一起度过那般多难关,这人……怎么说没就没了呢……

“扶哀家去,哀家不信,哀家不信!”宣太后眼中满是惊骇,对于这个噩耗根本无法接受。

路很远,但穿过两个院子,却还是到了。

庆嬷嬷的尸首,此刻被放在地上,仵作正在验尸。

“庆儿……”宣太后伸出颤抖的手,却不敢相信,眼前的人是上午还在和她争论的人。

“参见太后娘娘。”

“快,快救她!救不了,哀家要你们的命!”

庆嬷嬷的尸体就在眼前,宣太后便是不信也得信。

“太后娘娘饶命啊,这人死不能复生,太后娘娘,还请节哀。”两个仵作立刻便跪了下来。

“不!你们全都滚!让他们请太医,她没有死,哀家不相信!哀家不信!”宣太后扑倒在庆嬷嬷身旁,触及到冰冷的皮肤,手不由自主哆嗦了一下。

“小姐,庆姐姐已经不在了,小姐不要伤了自己的身子……”张嬷嬷哭丧着脸跪在宣太后身旁。

仵作确定了死因,便匆匆告退离开。

“庆儿……你睁开眼睛看看哀家,好不好?”宣太后哭得肝肠寸断,便是旁的小丫鬟,也是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小姐,当心身子,庆姐姐她……已经回不来了。”

宣太后哭着摇头:“都是哀家,都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庆儿一定不会上吊的……”

张嬷嬷唯有替她顺气:“小姐,不是您的错,您别这样,当心哭伤了眼睛啊。”

“不,都是哀家的错……都是哀家的错……”哭着哭着,宣太后竟是直接晕倒过去。

“太医,快宣太医!”张嬷嬷立刻叫道。

待众人手忙脚乱将宣太后抬回床上后,便有人问道:“嬷嬷,庆嬷嬷的尸体……应该怎么处理?”

看了看房中的宣太后,张嬷嬷无奈摇头:“唉,还是等太后娘娘醒来再说吧。”

“是。”

入冬的天气,尸体短时间不入土,并不会有什么味道。

“庆儿,庆儿!”

宣太后惊醒过来,口中还叫着庆嬷嬷的名字。

张嬷嬷守在床边,见宣太后醒来,立刻起身倒水。

见面前之人是张嬷嬷,宣太后才真的意识到,庆儿真的不在了。

“小姐,太医说,您不能动气,不能伤神,奴婢还求您保重着自己的身子。”

“阿春,她……她的遗书呢?”

“在,有、有。”张嬷嬷给一旁丫头使了眼色。

不知道庆儿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怀着忐忑的心情,宣太后接过了那封信。

打开的第一眼,宣太后便认出那是庆嬷嬷的笔迹。

颤抖地将信读完,宣太后已是泣不成声。

怎么会是这样?

庆嬷嬷临死前,仍旧惦记着她的身体,惦记着阿春这些一起的老人。

瞧着宣太后紧紧拿着信,几乎又要昏厥的模样,张嬷嬷有些不忍。

“小姐,庆姐姐的遗体……”

“他们拖去乱葬岗了?”

张嬷嬷立刻摇头:“姐姐是小姐身边最受宠的宫人,他们并不敢随便处置,眼下,姐姐的遗体没有着落,小姐还请下令。”

宣太后沉默片刻,眉头紧锁,似在踌躇什么。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张嬷嬷也只敢垂着头,等待宣太后下令。

良久,头顶传来略显苍老的声音:“着人在墓园立一块碑。”

“是。”

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张嬷嬷吩咐了门口的丫头,转身发现宣太后下床,不由得面色担忧:“小姐,您下床去哪里啊?”

“哀家去陪陪庆儿。”

一个人,一定很孤独吧,就是临死前,也是那般的绝望。

“小姐,您身子骨本就有旧疾,入冬了疼痒难耐,需温暖着才能缓解。庆姐姐那里太过寒冷,更易寒气入体,您还是先别去了。”

“不用担心,哀家的身体,哀家心里有数。”宣太后挥挥手,往外走去。

张嬷嬷无奈,只得上前扶着。

整整三日,寿康宫都陷入了悲伤之中,夜羽裳几次来,也都吃了闭门羹。

报国寺后山,桃林花谢,只余枯木,却又隐现生机。

木雪莹占了无心大师在山顶的木屋,在门口一坐便是一天。

“她这样,多久了?”

“公主殿下,从几日前回来,便一直如此,但好在饭菜是没有不吃。”

“唤我知涵吧,公主这个词……并不适合我。”叶知涵浅笑摇头。

与叶知涵说话的,竟是已经入葬的庆嬷嬷。

前几日,庆嬷嬷跟去了厨房。

张嬷嬷见她跟过来,心中想劝说,却是没有法子,想着大庭广众之下,应当也不会有什么危险,毕竟厨房的人并不少。

张嬷嬷熬上羹汤后,便先离开了。

庆嬷嬷正做饭,却发现米不够,放下手中的活计,她去了储藏室。

穿过了一个小院,还欲往前走,却突然脚下无力,倒了下去。

出现两个黑衣人,其中一个拿着剑便要刺下去,另一个拦住道:“你干什么?上面吩咐了,不让查到自己身上。”

“真是倒霉,就只有弄成自杀了。”

两人说着,已经将人带到了庆嬷嬷自己的房间,找了原本的书信,仿造字迹写了一封遗书,又将庆嬷嬷吊了上去,营造出一种上吊自杀的假象。

两人离开后,木雪莹却是出现在房间里,她原本已经走到半路,但想着寻庆嬷嬷问些事情,便又折返回去了,谁知来得正巧,救下了庆嬷嬷,又另找了具尸体挂了上去。

第六百四十六章 心结

“嬷嬷,您先下去休息吧,这些日子,都不要出现在人前了。”叶知涵道。

庆嬷嬷了然点头:“那奴婢便先下去了。”

木雪莹坐在石桌旁,看向山下的枯枝干叶,还有报国寺外的人来人往,一动不动。

“莹姐姐。”

“涵儿,你看,山底下,那般的热闹。”木雪莹眼中带着淡淡的忧伤。

叶知涵将手中斗篷披在木雪莹肩膀:“莹姐姐,昨日,太后与那人都说了什么话?”

木雪莹眸光暗了暗:“那般聪慧的人,想得到旁人的心,又有何难?”

“即便得到太后的心,又如何呢?”叶知涵给两人倒了一杯热茶。

“哥哥的心,永远只会在莹姐姐身上,强求,是求不来的。”叶知涵带着往日熟悉的浅笑,但眼中却暗含一丝悲凉。若木雪莹此刻看向叶知涵,便能发现这一丝不对劲。

木雪莹只瞧着下面枯槁的山色,道:“那般久,我从未见过她对阿澈,哪怕一丁点异样,她只是同我交好,一味地闯进我的内心,甚至当初……”

“罢了,我只想知道,她原本就是细作,还是……在她爱上阿澈之后。”木雪莹自嘲地摇头。

原本就是细作……

叶知涵沉默了片刻,没有回答木雪莹的问题。

“莹姐姐,记得江湖上的那个传说吗?”

木雪莹看了叶知涵一眼,只觉得她同往日,有了些许不同,具体在哪里,却又说不清道不明。

“哪一个传说?”

过往的传说太多了,多的,她甚至都有些忘记了。

“传闻上古流传下来,有三把古琴,古琴之首为伏羲,其次是菩提无心,最后,便是梧桐兼雨。三者虽有次序,却并不分高下,各有其特色,伏羲刚硬,菩提无心随和,梧桐兼雨则更为婉转。”

“流传此传说时,也连带着一个噩耗。三琴出世,世必大祸,头破血流,生死相隔。”叶知涵笑着起身,进了屋。

再出来时,手中已然抱着菩提无心。

木雪莹笑道:“虽如此,但也只是伏羲与梧桐兼雨相爱相杀,菩提无心随性,并未有杀戮之像。”

叶知涵微微颔首,在桌上轻轻弹奏起来。

“莹姐姐,梧桐兼雨,原藏在竹茶山庄,乃曾经漓国皇后之物,如今……却是夜羽裳的物品。”

木雪莹愣了愣,蓦然看向叶知涵。

她去见夜羽阳之时,那把琴就在那里,因着狩猎大会这琴是夜羽阳所弹,她便也并未多想。此刻,她不由得想到前些日子听见夜羽裳的琴音……不曾想,便是头破血流,竟也是同她。

能拿到漓国皇后的遗物,其中需要花费的人力物力甚至谋略,都不会低。而梧桐兼雨,更是在她嫁到北周第二年的狩猎大会现世,她们二人相遇,就在不久之前,想来这琴是早便拿到的了。

木雪莹方才的问题,此刻已然得到了回答:夜羽裳接近她,便是别有居心。

不,也不一定啊,也许,夜羽阳兄妹,真的把她看的很紧很紧,不让她做这些呢?她们相遇时,夜羽裳不过十三岁的年华,如何能够有这样的心计,说不定……是有人利用了她年纪小太单纯。

一时间,木雪莹陷入了极度混乱之中,甚至有些神志不清。

不,怎么会这样?

稍稍冷静,木雪莹才发觉,叶知涵弹奏的曲子,分明是她所做的血月散,那首带了内力便可杀人于无形的曲子。

一把抓住叶知涵的手,对着她摇头:“涵儿,不要。”

叶知涵颔首,伸出另外一只手,拉过木雪莹抓住她的手,扶木雪莹坐下。

“木姐姐,喝杯茶静静心神吧。”叶知涵说着,起身将琴抱进了屋子。

木雪莹仍旧心有余悸,涵儿这样的人,这样超脱世俗的人,怎会突然弹奏这首曲子?这首连她自己想起来,都不免有些害怕的曲子。

大部分弹奏此曲的人心中都有着多多少少的怨气,弹奏是也大都不能很好控制自己的情绪,伤人之时,也会无形中伤了自己,甚至,同归于尽。

木雪莹害怕,因为她当初创作此曲时,甚至可以说不是她一人所创,弹琴之时,与这把琴往日积累下来的怨气产生了碰撞,指尖跟着倾泻出这首曲子。

此后,每弹一次,她心里的怨恨,便愈发强烈。

方才涵儿弹琴之时,面色无恙,但木雪莹伸手制止时,把到了她有些虚弱的脉象,分明已经伤到了自己。

所以,涵儿,你到底隐瞒了什么?离开南宁的这些年,你到底发生了?

叶知涵抱着琴进了屋,面色平静地放好古琴,不过转身的瞬间,已经吐出一口鲜血。

用手帕擦了擦嘴角溢出的鲜血,叶知涵若无其事地开门,又走了出去。

“回宫去吧。”叶知涵率先开口。

“再过些日子吧。”将目光重新投向山下,木雪莹不敢再看叶知涵。

“可是在生太后的气?”

木雪莹沉默着。

“木姐姐,太后也未对那人有任何表示,总不过……这些日子有个说话聊天的人,排解了太后的乏味。”

这一点,才是夜羽裳最可悲的。

“总归有些心结,但当下,却不是生闷气的时候。”叶知涵不知南宫轩澈身死的消息,此刻只以为他去做其他事情,被牵绊了致使人短时间不会回来掌权。

木雪莹张了张嘴,还是将南宫轩澈的消息咽了下去,方才叶知涵的反常,让她现在还心惊不已。

“听闻今日在朝上,陛下狠狠责骂了父亲一番。”叶知涵道。

“那个人下的命令,我便让人同姨父说了,两人合演一场戏。”

叶知涵微微一笑:“莹姐姐,你信不信,她,已经知道你回来了。”

“知道?”怀疑的目光投在叶知涵脸上,尤为不解。

“莹姐姐,知涵在吴国时,收到过暗影的信,并且,进行过几次合作。”叶知涵苦笑道,将袖中放着的东西拿了出来。

木雪莹眼中有惊讶,有不解,甚至还带着一丝恼怒,但看见那东西后,却立刻便了神色。

第六百四十七章 白紫凝来南宁了

“涵儿,委屈你了。”木雪莹心中哀叹,伸手将叶知涵拥入怀中。

是她不对,涵儿只是周游各国而已,她为何非要让涵儿去东吴呢,那个地方,就是她也要慎重,可却让涵儿去涉险……

“莹姐姐,没有事的,涵儿没有做。”敛去眸中异色,叶知涵低声安慰道。

暗影让叶知涵献身给夜曦,成为他的妃子,但她并没有;暗影让她把梧桐兼雨那把古琴偷带出来,而她……同样没有。

尽管……条件很诱人。

“莹姐姐,她们会根据人身上的味道,察觉到那个人到了有没有来到附近。”叶知涵笑道。

味道……

那日去寿康宫时,她递了物品给庆嬷嬷,莫不是那个时候,夜羽裳闻到了那味道?亦或者,夜羽裳能够嗅到她在内室的味道……

“涵儿,这些日子,你一定要小心,待在这里,哪里也不要去,知道吗?”如果这是真的,那么暗影的人,一定对她恨之入骨,巴不得铲除掉她,毕竟,叶知涵知道吴国和暗夜太多东西了。

闪了闪眸光,叶知涵温顺点头。

“今晚,我便回宫去。”木雪莹下了决断。

无论母后做了什么,母后也是她的母后,阿澈甚至为了她……已经离开了这么久,她如今,为了阿澈,一定要振作起来。

眸光划过自己的腹部,木雪莹在石凳上重新坐下,动作不经意间的轻。

“小姐!叶小姐。”瑾月匆匆跑上山顶,见到叶知涵时愣了片刻,“白小姐来了。”

“凝儿?”

瑾月点点头,并不似方才那般兴冲冲了。

叶知涵笑了笑:“瑾月姑娘,正巧,我同你一起下去,你领白姑娘上来吧。”

想来白紫凝是有什么事情,她不便在场。

见叶知涵如此主动,瑾月面色没有方才那般尴尬了,两人一起走了下去。

目送两人下山不见后,木雪莹转身进了木屋。木屋一尘不染,虽一览无余却是一应俱全。叶知涵的那把琴,就那样静静躺在那里。

凝视许久,木雪莹伸手,将古琴放在桌上,轻轻弹奏了一曲决明子的曲子。随和,如同佛祖般祥和,没有丝毫争斗之意,可见往日的主人,心境亦是如此平和。

木雪莹苦笑摇头,或许还是自己多想了吧。

有脚步声从远处传来,逐渐逼近。

白紫凝本想自己上山,但因着设了阵法,白紫凝自己上来需费些时间,便由瑾月领了上来。

“白小姐,小姐就在上面,您上去便可。”瑾月笑了笑,见白紫凝点头,便欠身离开。

“莹儿,你在吗?”白紫凝跃了上来,整个空荡荡的院子,没有人影。

白紫凝往前走了几步,见四下无人,猜想人在屋内便要推门进去。

“凝儿。”木雪莹出现在了石桌旁。

两姐妹再见,一时间什么话到嘴边,都说不出口。

“凝儿,你瘦了。”木雪莹动了动嘴唇,却只是说出了几个字。

白紫凝是真的瘦了,原本带着些许婴儿肥的小脸,只剩下清晰可见的轮廓,眼睛也凹下去许多,整个人看上去,更是娇小。

白紫凝摸了摸苍白的脸颊,无所谓笑了笑:“莹儿,你不也瘦了吗?听闻胎毒已解,还寻回了伯母,如今担忧的事情应当少了才是,怎么还是瘦了?”

拉着木雪莹坐下,白紫凝围着她打量。

木雪莹眸光闪烁,拉过白紫凝:“好了,不说那些个糟心事了。你如今,怎么过来了?”

木雪莹还记得,原本白紫凝被安置在玉麟山庄,陪着那两个孩子,彼此解解闷。但今年年初除夕之际,白盟主几封书信过玉阁,让女儿回去过年,白紫凝也就暗中被送回去了。

按白盟主和白家二公子的脾性,可不像是能舍得再将女儿放出来受苦的。

白紫凝的眸光暗了暗:“找人拖了话,说你寻我,他们拗不过,便放我过来了,路上派了很多护卫,不过都被我甩掉了。”

闻言,木雪莹不由得笑了,“这倒也是你做得出来的,就不怕家里担心嘛?”

白紫凝无所谓摊手:“只要没收到我死讯,都代表我安然无恙。”

气氛因着这句话,一下子降了下来。

想到在白紫凝身上发生的事情,木雪莹不忍提起,但……

自那件事情后,白紫凝变得敏感易怒,甚至对自己也愈发不在乎,说的话也无一不透露着绝望,叫人心疼。

“凝儿,命是自己的,你便是不为了自己,为了伯父还有白府两位公子,为了我,你也要好好保重自己才是。”紧紧握住白紫凝的手,那冰凉的手,如同白紫凝冰冷的心,无论如何也捂不热。

“莹儿,你放心,不到万不得已,我怎么会去死呢?”白紫凝扯出一抹牵强的笑意。她最想死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如今,有着自己活在世上的责任,她已是没有勇气死了。

“好了,瞧你那表情,跟吃了苦瓜一样,来,喝茶。对了,听瑾月说,你找到那个失踪的小丫头了?人呢?”

见不得木雪莹那般为她难受,白紫凝连忙找了话题缓和气氛。

木雪莹勉强笑道:“痕玉从阵法摔下去后,被水冲到胡合,有幸被那里的三王爷救了。我担心着她武功没能恢复,便让东方钰把她困在胡合,想着等这里事情都处理了,再把人给接回来。”

白紫凝了然点头,道:“原来是这样,你的想法倒是不错,不过我瞧着痕玉的性子,可不像会乖乖留在胡合当胆小鬼的人。”

在白紫凝看来,痕玉和她的性子是有些像的。便是平时都不会轻易置身事外,危急时刻,又怎么可能躲起来!

“就是因为知道,所以才让东方钰困住她。”木雪莹无奈道。

白紫凝也不由得笑了笑,又起身,故作严肃道:“梅小姐,紫凝此次前来,有两个目的。其一,故地重游,上次并未好好游玩,这次,可不能阻止我。其二,帮助小姐处理事情,成为小姐的得力臂膀。”

木雪莹被白紫凝这突如其来的正经腔调逗笑了。

第六百四十八章 段银杉来访

“好了,凝儿你的目的都不是目的,你都来了,本小姐怎么可能让珍珠蒙尘呢?”木雪莹笑道。

白紫凝挑眉笑道:“那可就说定了,我会留在这里帮你,直到整件大事完成。”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两人定下约定,便又只说了些有的没的,不轻不重。

临近傍晚之时,木雪莹便准备回宫。

“我能进宫去吗?”见木雪莹要回宫,白紫凝心中着急,当下竟是顾不得其他。

木雪莹微微讶异:“宫中此刻不便行走,你便是去了,反倒没有在外面自在。”

此刻的皇宫,早已不是之前的皇宫了。南宫轩澈不在了,惠妃疯了,芹妃在宫中已是被人看管起来,宫中丝毫见不到她的身影。丝妃面上已亡,实则被她派人带去民间安置。云贵妃花家九小姐花玖沫自年前回家,大病一场,中途病有好转,回宫住了一月,但因着病情加重,又被花家接了出去,这一去,再也没提要回宫之事。

至于皇后本人,则是一直被关在椒房殿,如今是死是活也不知道,可谓是乱成一锅粥。

这样一看,宫中着实凄凉,却也正好方便了某人行事。

“真的不能进宫吗?”白紫凝眼巴巴地盯着木雪莹,眸中透露着许久没出现的期冀。

木雪莹竟是拒绝不得,心一软,答应了下来,“可以,但宫中危险异常,你要答应我,没有我的同意,不能离开椒房殿。”

“好。”

白紫凝答应的如此爽快,令木雪莹心中起疑。

两人下了山,到了报国寺附近,木雪莹拉住了白紫凝。

“你且坐一下,我去找涵儿说些事情。”

“好。”尽管心中有些急躁,但白紫凝还是很好的控制住自己,耐着性子应道。

正安静地等在树下,身后悄无声息出现了一人。

“凝儿。”

听见声音,白紫凝不自觉僵了身板,慌张的目光逐渐变得冰冷。

转过身来,白紫凝的目光清冷而疏离,“慕容公子,还请唤紫凝白小姐,到底,两人并不相熟。”

慕容苏眸光闪了闪,往前走了几步,欲靠近些。

白紫凝却突然往旁边撤了几步。

“凝儿,你当真……这般无情吗?”慕容苏苦笑着。他做了这般多,可到了白紫凝这里,一切都是心狠手辣,只是因为……他逼了她,骂了她。

白紫凝没有说话,目光已然转向一旁,带着些许欣喜,“莹儿。”

“慕容公子。”木雪莹淡淡颔首。方才,瑾月将整件事已经同她说了。

原本,白紫凝在白府,根本不被允许远游。白府人虽不知道白紫凝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但看着慕容老家主的态度,也都隐隐猜到,只怕凝儿是受了情伤。

遂又下令召回二公子白锋言,令他带着白紫凝在附近游玩,开导一下。

白锋言是个不善言的人,带白紫凝游玩的时候,白紫凝一句话也不说。

“妹妹,下马车呀,来看看这里的山水,多漂亮。”

白紫凝听话下了马车,却也只是盯着眼前的湖泊,面无表情发呆。

短短两天,白锋言便觉得格外无力,颓丧地带白紫凝回了家。

“父亲,二哥,女儿有些累,先回去休息了。”

“可你还没吃饭呢。”白穆忙喊道。

“女儿不饿。”

白紫凝离开后,大堂里的两父子纷纷眉头紧锁。

白紫凝如今的状况,愈发消瘦,整日愁颜不展,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爹,要不,解铃还须系铃人,咱们……找慕容家那小子问问?”

“不可。你忘了?凝儿说过,若如此,这世上,便再无她这个人。”

白紫凝以死要挟,两人唯有作罢。

“白伯伯,这事,若是伯伯信我,可让我陪着三小姐一些时日。”

随着声音传来,一个女子迈着端庄贤淑的步伐走了进来,面色恬静,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不紧不慢走近。

好一个……

“哎哟!”

不等两人惊叹,女子却踩到自己的裙子,直直摔在两人面前,还是脸朝下。

“咳咳。”使了眼色给白锋言,白穆拿起茶杯以掩饰自己的尴尬。

白锋言起身将来人扶起来,见到面容,不由得一惊,“段银杉!”

段银杉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对着白锋言浅浅一笑,将人推开,对着主位上的白穆淡淡行礼,“竹茶山庄段家,段银杉,见过白盟主,不得通传擅自进来,还请盟主恕罪。但事有轻重缓急,相信盟主不会为难银杉。”

白穆面色原本还不错,最后却不由得沉了脸色,看向段银杉的目光带了些许危险。

“段银杉,胆敢对我爹不敬,还不快认错!”见白穆面色沉了下来,白锋言起身要打段银杉。

段银杉却是站着不动:“你要打我?”反正方才装的淑女模样已经被那一跤摔得无影无踪,她也没有再装下去的必要了。

白锋言有些无语,难道这人看不出来,自己是在帮她吗?

“再给你一次机会,收回方才的话。”白锋言将宝剑横在两人中间。

白穆早看透自己这个儿子,拿了一块糕点便扔了过去,“死兔崽子,是在说我这个盟主禁不得旁人激将,要跟小辈计较。”

白锋言虽侧对两人,却是一直看着段银杉,给她使眼色,此刻措手不及。反应过来时,糕点已经被段银杉接住了。

段银杉吃着白穆扔过来的糕点,笑道:“盟主,还有没有多的糕点啊,银杉千里迢迢过来,可是什么也没吃。”

“那要看你吃不吃得下了。”白穆说着,随手一扫,桌上一盘糕点都朝着另一边飞了过去。不等白锋言反应,段银杉已经一个转身,接住了盘子,堂而皇之在白锋言对面坐了下来,吃的津津有味。

白锋言顿时目瞪口呆,反应过来,便要去斥责段银杉,“还不向我爹道谢,没同你一般计较。”

“怎么跟银杉说话呢?你小子是不是这么长时间没受罚,皮又痒了?”

这一下,白锋言再次哑口无言。为什么,爹也要骂他?

第六百四十九章 卖的什么药

“伯伯,您也别跟他计较了,小辈,不懂事也是常有的。”段银杉说着,又狼吞虎咽了一块糕点,两脚打开,左脚还翘了个二郎腿,哪里还有淑女的半点影子。

“原形毕露!”白锋言重新坐了下来,言辞犀利冷冽。

“大老远过来,饿了吧?”不等段银杉回答,白穆便对着白锋言呵斥道,“你银杉妹妹饿了,让人去做些吃食。”

“不是有下人嘛,你,去。”白锋言指了门口一个小厮。

“你去,才显得有诚意。”

白锋言面色微变,到底还是自己去了。

待到用饭之际,白锋言才出现在两人面前,有些颓丧,“凝儿还是将自己关在房间不出来。”

“银杉,你看这……”白穆将求助的目光投向段银杉。

“伯伯,先吃饭吧。凝儿那里,稍后银杉亲自做些吃的送过去。”

许是心中这些日子长久以来积聚的怨气,白锋言此刻有些不忿,“我做的凝儿都不吃,你也未免太看得起自己。”

段银杉闻言,没有说话。

过了片刻,段银杉笑着夹了一块鸡脖给白穆,又要加菜给白锋言。

白锋言拿开了碗,“我不要。”

“言儿,你这是对客人的态度吗?”白穆沉声道。

“段银杉,你来我家到底什么目的?”

“没有目的。”段银杉重新坐了回去,夹的菜送入自己口中。

“银杉,我替我那傻儿子跟你道歉,你可不要放在心上。”

“爹,你怎么……”

“住口!真是败家,你妹妹的命,你不要了?”

白锋言被说的哑口无言,眼中却仍是怀疑之色。

“伯伯,我吃饱了,先去给凝儿做吃的去了。”

“好,要用什么,说就行。”

段银杉微微行礼,转身离开,对于白锋言的视而不见,令白锋言莫名有些不舒服。

“爹,怎么对她那么好?”白锋言道,白穆不会无缘无故对一个陌生人这么好的。

“那是你段叔叔的女儿,还是千里迢迢来帮助凝儿打开心结的,日后对她尊敬些。”

“是。”难怪,爹对她如此宽容,只是,爹应当并不喜欢这种性子的人吧?

“言儿,日后不要再直呼其名了。”

“哦,那叫什么?”

“叫银杉妹妹。”

“……”

白锋言愣了好一会儿,才找到自己的思绪,盯着眼前的老头,他有些怀疑,这个人是不是真的被掉包了。

“爹,你是不是中邪了?”

狠狠拍了白锋言的脑袋,白穆道:“瞎说什么呢,对爹不尊敬,知道犯了什么家规吗?”

“爹,我错了,我错了,下次再不敢了。”

“还有下次?你……”白穆说着便又要大掌挥来。

白锋言连忙跳开,跑到门口停下,“爹,我吃饱了,去看看银杉妹妹,给她打打下手。”

没等白穆再说话,白锋言已经一溜烟消失不见。

“这俩孩子……”白穆笑了笑,继续吃了起来。

厨房里,段银杉已经开始生火,看见白锋言来了,不由得道:“你怎么来了?”

“这是我家,自然想来就来。”白锋言说着,主动拿了火钳,担了烧火的活。

两人自慕容世家家主传承过后,再未见面,而那次宴后私下见面,两人可以说是不欢而散。白锋言本以为,此生是不会再见到段银杉了,但她却自己过来了。

两人又聊了些有的没的,眼看着几样辣菜都被做好。

看着眼前的美食,白锋言由衷赞叹,“倒是没看出来,你一个大小姐,居然还会炒菜。”

段银杉眸光微闪,笑着将饭菜放入食盒,道:“这有何难?在外玩的多了,也就自然而然会了。”

“说真的,你千里迢迢过来,到底有什么目的?”白锋言漫不经心道。

段银杉的手微微一顿,看向白锋言。

“单纯帮助凝儿,这话,也就只能骗骗我爹。”白锋言道。两人打过交道,眼前这位主儿,可不像是做白费力气事的人。

段银杉笑了笑,没有说话,盖上食盒便要离开。

“你还没告诉我呢。”

“这是个秘密。”段银杉神秘地笑了笑,转身离开。

看着段银杉的背影,白锋言头一次发现,自己对这个人,竟有了些看不透。

而后,也不知段银杉用了什么办法,白紫凝当真将她送去的东西都吃了,不是敷衍了事,而是吃得干干净净。

随后的几日,在段银杉的带领下,白紫凝果然多了许多笑颜,甚至偶尔,还能反驳两人几句。

好不容易等两人看山水时,段银杉回马车拿水,白锋言才找到机会询问清楚。

“你是怎么做到,让凝儿那般听进你话的?以我的了解,你们似乎并不相熟。而且,你如何知道凝儿的心结?”

段银杉无所谓耸肩:“那又如何?但我们都是女子,有些心思,你们男子不懂,我却是懂的。”

“女子?”

白锋言作势上下打量了眼前的人,在段银杉期待的目光下坚决摇头,“没看出。”

“没看出?”段银杉压住内心将要爆发的情绪和忍不住要打人的手,对着白锋言温柔一笑。

“你不是想知道我和令尊谈了什么条件吗?”

闻言,白锋言果然正色起来。

“有本事,就问白伯伯吧,相信白伯伯他……不会对你这白府继承人有什么隐瞒。”

拨开白锋言的手,段银杉向着白紫凝走了过去。

段银杉在白府,一住便是两个月。期间,白锋言并不时常陪两人去游玩,更多是同自家父亲一同,了解各个江湖门派世家的态度和站队。

两个月后,白锋言回到府中,一如既往走去了厨房。

与以往不同的是,厨房只剩下一些下人,并未有他熟悉的那个时候身影。

在院中四处走了走,仍旧没有看见段银杉。

奇了怪,都快晚了,人又去哪里玩了?

随手拉了一个人,白锋言问道:“小姐在房间吗?”

“在的,小姐回来后,便一直没有出去,每日膳食,也都用了大半。”丫鬟只以为白锋言是关心小姐,便一五一十答了出来。

白锋言点点头,又状似无意道:“那……一直在我们府里住着的那位小姐呢?”

“哦,公子说的是段小姐吧。段小姐早在两天前便离开了。”

第六百五十章 站队

离开了?

不知从哪里生出一股无名之火,段银杉离开,居然连句道别也没有。挥手让丫鬟离开,白锋言一转身便发现了自家老爹在不远处看着他。

“爹。”白锋言走了过去。

白穆带着些许揶揄的笑意:“在找银杉那丫头?”

白锋言犹如被看透所有心思,面色微红,否认,“没有,爹,只是想着客人在家中,怎么也应该保证她的安全才是。”说着,白锋言还故作出为了客人着想的大义模样,总之,他是不会承认,自己在担心那丫头安危的。

白穆笑着往堂内走去,“我也没说你在担心她呀。”

完了,不打自招。

到底姜是老的辣,说得多错的多,白锋言进入内堂,索性一言不发。

“银杉前两天就离开了,这件事我是知道的。不过想着你也不关心人家的去留,索性没有告诉你。”白穆说着,又翻箱倒柜起来。

白锋言不由得反驳,“就算不关心,但要离开,也该和我这个家里人说一声吧。”言语中带着些淡淡的不满。

“行了,这是她给你的信。反正她就住在竹茶山庄,那地方,你又不是找不到,想见她的时候去就是,爹还能拦你不成。”

白锋言蹙眉看了白穆一眼,为表光明正大,索性坐在一旁,当着白穆的面开始拆了信。

“对了,剑宗那里,几大支似乎开始在闹内斗,第一大支那位大小姐……似乎觉得她爹老了该退位了。我方才着人递了帖子,过几日咱们去一趟。”白穆捋了捋胡须,说着接下来的安排。

白锋言看着手中的信,“爹,不管他们怎么样,你还是这个盟主,咱们白府的当家人。”

“你这小子,是瞧着这世道不太平,不想接这个烂摊子是吧?”

“那我可不管,总之,那些老辈,儿子可不敢管。”白锋言笑了笑,依旧目不转睛看着手中的信。

“行了,我提这事,是想看看你的想法,那舒家大小姐,可是让我们白家差点和慕容家翻脸了。”对于这次纷争,白穆还是想知道自己儿子的想法,毕竟,他是真有退位和自己的那些老友们去过闲云野鹤日子的想法了。

白锋言面色有些不对劲,收了信,“爹,儿子站在舒家大小姐这头,这是小妹之前就同我说过了,站队只能站这边。”

白紫凝的想法,也便是木雪莹的想法,同时,也是整个北周的立场了。

白穆了然点头,并不过多询问个中缘由。

“爹,我能问个事情吗?”白锋言面色比之方才严肃了许多。

白穆不由得紧张起来,这莫不是出了什么岔子,“问吧。”

“爹,你……和银杉做了什么交易?”

白穆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自家儿子似乎还不知道这个事情,“交易?你说的,应该是你和银杉丫头的婚事吧?”

“婚事?”白锋言从未听闻,自己还有娃娃亲。一直以来,他要么和朋友一道,要么独来独往,从未想过儿女情长之事,如今,忽然出来一门亲事,还真是让他措手不及。

白穆笑眯眯地,总让白锋言不自觉毛骨悚然,“对啊,这可是从小就定下的,言儿,你可不能让我落下不守信的名声,让那些老头子取笑啊。”

白锋言面露怀疑,“爹,你说这是从小定下?为什么我这二十多年来,一点风声也不知道?”多半都是段银杉夏日来的时候,跟自家老爹达成的条件。

段银杉对他一直都有企图,从他们当日遇见,白锋言就知道,而且段银杉从未放弃过这个想法,那日不欢而散,也同样是因为这个原因。

“傻孩子,你爹我是那种强扭瓜的人吗?”白穆叹了口气,如同一个慈父。

“原本不过是心照不宣,但想着,二十二之前,你们若是有了各自的心上人,这婚事便作罢。”

一时间,白锋言竟无言以对,他今年,还正好二十又二,所以,段银杉是过来履行当年的诺言的?

“爹,你真的没有骗我?”真的不是为了小妹,将我卖了吗?

见自家儿子不信,白穆正色道:“这婚是真的,爹以你娘的在天之灵发誓,而且,这婚事,还是你娘提出来的。”

娘提的……

白穆如此说了,白锋言便是再怀疑,也是疑虑全消了,没有什么,比阿娘的在天之灵更让人信服。

“爹,我知道了,我还有事,便先走了。”白锋言刚要往外走,想起一事又停了下来,“爹,剑宗一行,不若带着凝儿去,孩儿离开一次,短则半月,长则一月。”

知道白锋言要去做什么,白穆并未出言为难,反倒是喜闻乐见。

两家婚事是真的,只不过……两家可没有二十二年的约定,两家约定的是十八年,只是约定没过几年,他们这些曾经为漓国宝藏的知情者之间,便出了些矛盾,两家也因此没有再联系,婚事也都不约而同作罢。

这次,也不过是旧事重提,但又顾及两家面子,便说了个二十二年之约。

看了看白锋言离开的背影,白穆笑着喊道:“现在快马加鞭,兴许明天就能见到人了。”想到剑宗,不禁摇摇头,到底还是去寻了白紫凝,舒家,要不要去,还得看看自家宝贝女儿的意见。

白穆走进白紫凝卧房时,她正自顾自喝着粥,心情面色真的都好了许多。

听白穆将事情说了,白紫凝也没有什么异色,“爹爹,清怡是帮莹儿的,剑宗宗主本人,站派在吴国,这样说,爹爹可清楚了?”

“爹知道了,爹只是担心……”

白紫凝欣然同意,语气中带着昔日的些许狂妄:“去剑宗,自然得去,不然他们有些人该以为我白紫凝已经死了吧?本小姐偏不让他们如愿!”

他们?

白穆意识到,他似乎误会了什么,但却没再询问原因。

去剑宗的日子很快提上日程,但是……

白紫凝并未想到,会在这里看见慕容苏。他们来到大堂时,慕容苏已经坐下了,看样子,分明已经来了已经有些时候。

第六百五十一章 认错(一)

“哎哟,白盟主,您怎么亲自来了,还带了您的女儿来。”舒南笑着起身要去迎接,横空却被舒清怡抢先一步,接住了两人。

“剑宗有失远迎,清怡赔个不是,两位还请坐。”

“紫凝,许久不见,近来可还好?”舒清怡带着一贯温柔大方的笑容,先对着白穆浅笑,这才看向白紫凝。

白紫凝嘴角噙着淡淡的笑:“多谢舒姐姐关心,前些日子身体有些不适,休养这些许时日,已然好了许多。”

“倒是老夫来的不是时候了,没想到慕容家主也在这里。”白穆并没有什么好颜色,两家如今虽没撕破脸,但想要面露笑意,也是极难。

舒清怡闻言,登时又起身赔不是:“是清怡的不是。只是清怡接到了慕容家主的帖子,有些怠慢盟主与紫凝,还请恕罪。”

白穆还欲说话,白紫凝却抢先插话:“舒姐姐客气了,是紫凝的不是,下次若来,必然给舒姐姐递帖子。”

舒清怡闻言,立刻知晓了白府的态度,不由得露出一抹笑意。

一直坐在主位的舒南竟有些被冷落,白穆还是不忍见这老辈如此被欺凌,便主动找了话茬与舒南搭话。

整个大堂,流动着一种极为古怪的气氛。白穆和舒南说话,舒清怡与白紫凝还有慕容苏说话,话题都并不如何要紧,只是些芝麻绿豆的小事。

至始至终,白紫凝与慕容苏都没有说过一句话,让人不由得猜测,是否真的有什么事情发生。

离开剑宗后,慕容苏又跟去了白府。可惜的是,白穆和白紫凝都对他没有好感,一进门便让人把门锁死了。

虽然吃了闭门羹,但慕容苏却是日日夜夜站在门口等候,风雨无阻。终是打动了老辈:白穆给他开了门。

看着狼狈的慕容苏,白穆还是妥协了,“贤侄,虽然我不知道你和凝儿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既然,我相中了你,凝儿也相中了你,我现在的想法,也和三年前没有区别,好好照顾她。”拍了拍慕容苏的肩膀,白穆转身离开。

他已经老了,不能照顾凝儿一辈子,即便文儿和言儿两兄弟能照顾她一时,却也不可能照顾她一时,他们也都有各自的生活。

在江湖上看来看去,白穆的目光,兜兜转转还是落到了慕容世家的三公子身上,论相貌,论才学,论智慧,此人都是上佳,更何况,慕容苏本人对凝儿的心意,他这个过来人清清楚楚。

看着白穆对自己依旧如故,慕容苏心中涌上些许温暖,追上白穆,询问了关于白紫凝的一些近况,得知白紫凝好了许多,心中既愧疚又稍有安慰。

若非暗夜对他下套,慕容致设计他们,又如何会发生那种事情?他又怎么可能,对白紫凝做出那种禽兽不如的事情来?

“多谢伯父,不知凝儿如今可在房中?”

“她……”

“小姐有令,不让任何人近身,尤其,慕容家的人。”白紫凝的丫鬟正巧出现,看向慕容苏的目光,犹如在看仇人,几乎有一瞬间,慕容苏以为这个丫头已经知道了那件事情。

实则,丫鬟什么都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忠于小姐,跟小姐作对的人,不受小姐待见的人,那一定是对方错了,不然,怎么可能惹得自己小姐如此神伤。

“好了,阿碧,慕容家主不是外人,他找凝儿有事,让他过去吧。”白穆不得不摆出一家之主的威严来。

阿碧直接拔出手中的剑,直指慕容苏,“小姐有令,慕容家擅入者,死。”

见要打起来,白穆顿时要上前将剑夺了,“阿碧!还不退下!”

阿碧从袖中落下一把匕首,“若要过去,便从阿碧尸体上踏过去。”

见状,白穆立刻慌了,这可是白紫凝很是在乎的丫鬟。慕容苏明白,今日他是过去不了了,手中纸扇飞过,打飞阿碧手中扬起的匕首。

“老夫管教不严,让家主见笑了。”临至白紫凝的屋子,外面发生了什么,白紫凝必然能够听见。

“苏知晓了。”慕容苏微微颔首,却又不愿就这样被拒之门外。

“这位姑娘,你家小姐虽令苏不得近前,但就在这里说几句,想来应当无碍。”

说着,也等阿碧反驳,慕容苏朗声道:“凝儿,你一日不见苏,苏便一日不离开,一日不原谅,苏,便一日不起。”说罢,慕容苏上前一步跪了下来。

阿碧见状,面色并无异,反倒有几分为小姐出气的爽快。

谢绝白穆的劝告,慕容苏只盯着远处一个房间看着。下人们各自散去,便也只剩下他一人。

晚上,慕容苏仍旧一动不动,跪得笔直,下人将饭端来,也都被他拒绝。此刻,阿碧不由得有些慌张,赶忙往回去了。

“小姐,那人还跪在那里,不吃饭不喝水,这样下去……”

“你心疼了,那你便送他回去好了。”白紫凝淡淡地咀嚼眼前的饭菜,食之无味。

“不不,阿碧只是担心,那到底是慕容世家的家主,如果在咱们府上出事,那两家岂不是彻底结仇了。”

“那又如何?本就是水火不容,这样撕破脸,倒也不错。”

阿碧有些糊涂,“啊?”

“不必理会,一个家主,他的那些随从,可不会让他这么死了。”

“是。”

一夜后,慕容苏身上衣裳已湿透许多。清晨也依旧飘着些许小雨,吹入房间,白紫凝不自觉紧了紧身上的衣物。

第二日傍晚,白穆到底看不下去了,亲自寻了女儿。

“凝儿,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何事,要他这般你也不能原谅?”

白紫凝摸着身上舒适的衣物,面上漫不经心,“爹爹是觉得女儿狠心吗?”

看着眼前的女儿,白穆几乎觉得自己不认识了,“女儿,你变了。”

“老爷,小姐,院里跪着的公子昏倒了!”

白穆心中一急,失望地看了一眼白紫凝,匆匆转身离开。

白紫凝缓缓起身,站到窗前,透过纱窗,模糊地瞧见一个倒在地上的身影。

第六百五十二章 认错(二)

那个青绿色的身影,就那样躺在水泊中,但也不过片刻,便被白穆招呼人抬进屋去。

白紫凝眼中泛起一层水雾,紧紧攥着袖子,“是……我变了吗?”

直至慕容苏醒来,白紫凝也从未踏出卧房半步。

“贤侄,你醒了?”

慕容苏泛白的唇扯出一抹勉强的微笑,“伯父,凝儿她……”

白穆眸光微微黯淡,“贤侄,她年纪还小,不懂事,回头,老夫好好说说她,真是一点轻重也不知。”

“不,伯父不要。”慕容苏闻言,连忙拦住,凝儿已经认为他无所不为,若是伯父此刻还要去责问,只怕凝儿更是将此放在他的头上。

“伯父,苏与她的事情,还请伯父不要插手。”慕容苏说着,微微欠身,便要下床。

“你已经两天没吃饭了,又淋雨着了凉,还是先歇着吧。”

慕容苏摇头,起身整理衣物,“伯父,还请容苏固执一次,这次,苏不想再让她误会于我了。苏的过错,也必须自己承担。”

拦不住,白穆叹息摇头,忍住要去找白紫凝的冲动,离开了。

阿碧给白紫凝添者炭火,碎碎念着,“小姐,这分明快要入冬了,却不知这梅雨怎么总是不停……”不过起身关窗户的空,便又瞧见院子里跪着的那抹身影,“啊!小姐,那位公子又来了。”

白紫凝拿在手中的香囊突然掉进炭火之中,这才回了神,将香囊拿了起来。

“啊,小姐,这种事情怎么能您来呢,应当叫阿碧才是。”阿碧说着,见白紫凝手指泛红,甚至起了些小泡,连忙转身去拿药箱。

白紫凝已将香囊放入了怀中,此刻不过笑笑,瞧着阿碧惊慌失措的模样,不由得笑出声来,这点小伤,用不着上药,过些日子,就消了,总也不过留下个痕迹。

“小姐怎么还笑了?往日可都是痛得小脸皱成一团呢。”阿碧给白紫凝上着药,提及了往事。

白紫凝不由得一惊,看着红肿的一排手指,不自觉动了动,似乎,的确有些火辣辣的痛,但却不是她不可以接受的,曾经……到底有多脆弱啊?

白紫凝忍不住笑出了声,笑的前俯后仰,甚至,连眼泪也笑了出来,听得阿碧一阵心惊。

“小姐,您这是怎么了?可别吓阿碧啊。”

“没什么事,就是觉得好笑而已,让我再笑一会,阿碧你先出去吧。”

阿碧虽然有些不放心,但还是听话出去了。“……是。”

阿碧走后,白紫凝起身到了窗前,望着那个单薄得甚至在左右摇晃的身影,又看了看已经的手,又是一阵大笑。

好笑,也不过在笑她自己罢了。

慕容苏跪在水泊中,双膝早已渗出血来,全身几乎都已经僵硬,眼前的景象也越来越模糊。

会不会,就这样死去?

这样……也好。

模糊之中,慕容苏似乎看见了一个人的身影,是他朝思暮想的那个人。

“凝儿,你……怎么会来?一定是在梦里吧,死之前能够看见你,苏,死而无憾。”

“慕容家主还是注意言辞,若是旁人知晓,岂非觉得我一介小女子,甚至我们盟主府在仗势欺人。”

不是做梦?慕容苏努力凝聚目光,这才看清眼前之人,的的确确是白紫凝,他没有做梦。

“凝儿,真的是你?你终于……”

“慕容家主还是不要如此亲昵,以免让人有不必要的误解,辱了我白家名声。”

白紫凝给了身后两个人眼色,两人立即上前将人扶起来。

慕容苏的腿已经麻木不仁,此刻若不是两个人架着,根本站不稳。

“我们谈个条件吧。”

看着白紫凝的目光,慕容苏没由来的点头,甚至连条件也没提。

白紫凝说了几个字,看见慕容苏的面色有微微的变化,心中一阵舒畅,转过头去,“看来家主不会同意,也罢,将人扔出去吧。”

“不,同意,同意,只要你高兴,怎么都好……”慕容苏忙反驳,但因着本就发着烧,又跪了这般久,便又昏了过去。

白紫凝眸光微闪,不由得勾起唇角:“让人照顾着,如果身体不好,还怎么做我的狗啊。”

慕容苏再次醒来时,身旁仍是白穆。

“伯父……”

“先躺着吧,凝儿跟你谈的条件,我已经拒绝了,你好好养着。”白穆不容拒绝,点了慕容苏的穴道,吩咐人好好照顾,便要离开。

“不,不!伯父,侄儿求您,不要管我们,这是侄儿该受的,您让她出气吧。”慕容苏的声音,带着无尽卑微的乞求,白穆竟是停下了脚步,又折返回来。

“这样……真的值得吗?”

“值得,只要她可以出气,就都值得。”慕容苏苦笑着,若是他曾经也是如此,是不是两个人就不会走到如今这个地步?

白穆沉默着,看着眼前虚弱不堪的人,微微摇头,便要往外走去,“你好好将养,舒家小姐来了,我去瞧瞧她们。”

“是,侄儿谢过伯父。”

白穆踏入大堂时,舒清怡与白紫凝正聊的起劲,见到两人如此和谐,心中仍是惊讶,若是之前在舒府两人是故作姿态,那么今日,并无外人,她们却仍旧如此,就是真感情了。

“盟主。”

“还是同他们一般,唤我一声伯伯好了。”白穆微微一笑,目光划过白紫凝,后者却是垂着目光,分明等着他的责骂。

白穆没说什么,坐了下来。

“若爹爹无事,女儿便回房了。”白紫凝起身微微欠身,随后转身离开,根本不等白穆说话。

“凝儿,凝儿!”任白穆如何气急败坏,白紫凝都没再回头。

“唉,老夫教女无方,让小姐见笑了。”

舒清怡微微摇头,“紫凝本心不坏,无论她做了何事,还求伯父不要责怪于她。”

看样子,这位大小姐,也是知道一些内情的。

白穆欲询问清楚,舒清怡却要告退了,“清怡来此的目的已经达到,外面还有兄长在等候,清怡便先告辞,改日再来问候。”

白穆虽不愿,却也只得同意她离去。

第六百五十三章 离家出走

自那以后,慕容苏卧床养了几日,便起身在白紫凝身边,端茶倒水。

“我可没说这些。”白紫凝冷笑着,将茶杯扔到一旁,顿时水花四溅,成为一堆碎片。

“做我的狗,可不是这样做的。”白紫凝拍拍手,便有人抬来一桶水。

慕容苏有些难以置信,看向白紫凝的目光带了些许怀疑。

白紫凝又拍了拍手,立刻便有两个壮汉,从两边,一人抓住一只手臂,将他的头狠狠往水桶里放去。

觉得差不多了,白紫凝才不耐烦地挥挥手,两人退开两步。

“咳咳……咳……凝儿,你……”

白紫凝就悠然地坐在那里还不忘吃着点心。慕容苏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怎么了?家主大人可是不满了?既然如此,将人扔出去吧。一条狗,既然讨不了人欢心,那留着也没什么用不是。”白紫凝富态的牵了牵盖在腿上的薄毯,那日去爬了冰冷的雪山,她的腿,便越发畏寒了,只是这事,任何人都不知道。

慕容苏闪了闪眸子,没有怒意,只带着无限的愧疚,看着眼前的水桶,自己将头没了进去。

“可看着点,别死了。”白紫凝漫不经心移开了目光。

就这样,白紫凝把慕容苏折磨了整整一个月,期间虽有慕容世家的人来,也都被慕容苏打发了好回去。

白锋言回来还不及兴奋,便得知了慕容苏进府的消息,立刻炸了毛,怒气冲冲便要为自家小妹出头,到地方一看,却是愣在原地。

慕容苏正在农家猪圈里,和几头猪抢食。而白紫凝坐在栅栏外,下人都不忍直视,但她却看的津津有味,甚至还在嗑瓜子。

“二哥?”见到白锋言,白紫凝立刻便起身迎了过来,“怎么来这里了,是哪个不长眼的透露的消息,回去定不轻饶他!”

白锋言目光看向慕容苏,有些不忍:“凝儿,够了吧,听说你这些日子,都在折磨他,有什么气,也该出完了。”

白紫凝闻言,眸光立即愣了下来:“二哥,谁告诉你的?”

感觉到白紫凝浑身淡淡的杀意,白锋言心中一惊:小妹从前只是任性,却从未想真正要人命,如今……

“没有,也就随便问的。”

“二哥,到底是谁?”白紫凝沉下脸色。

“是爹,难不成你还要去杀了爹爹吗?”白锋言不由得反驳道。

“爹?”白紫凝冷笑,对着阿碧使了眼色,后者立即离开,白锋言要去拦,却被白紫凝挡下了。

“够了!凝儿,你这些日子做的真的太过分了!”

说罢,白锋言将正在扒猪食的慕容苏拎了出来。

“三公子,走吧,你该回去了。”

“不,二哥,你不要管我,只要凝儿高兴,只要凝儿原谅我,哪怕要我去死都可以。”慕容苏笑着,又要往猪圈走。

“慕容家主,你可能误会了,我可没有要原谅你的意思,总不过是条狗,养着玩玩而已,你以为,我还能对你有什么不同?”白紫凝冷笑勾唇,目光撇向一旁。

白锋言不由得怒上心来,扬手就给了白紫凝一巴掌,“够了!”

打过后,就是白锋言自己,也难以置信看着自己的手,眼中爬上些许愧疚。

捂着脸,白紫凝没有哭没有闹,只低着头,浓密的睫毛遮住了心如死灰的目光,“二哥,似乎从来没打过我。”

“凝儿,你变了,变得……二哥已经不认识你了。”白锋言咬牙狠心道。

白紫凝颇有些自嘲,垂着头离开,“哦,也就只是这样而已。”

“凝儿,你去哪里……”慕容苏想要伸手拦住,却被白锋言拦住,“让她自己好好想想,你跟我回去!”

说罢,白紫凝转身离开,拒绝了任何人的跟随,回府处理了那个将她在哪里透露出去的下人处理掉,便连夜离开了。

慕容苏被白锋言牵扯着回府收拾着装,留着吃了饭。

“伯父,二哥,我去看看凝儿。”

“别去了,她真是太胡闹了,手段也愈发狠辣,根本没有就不是之前认识的妹妹了。”白锋言仍旧怒气未消,因为方才,他得知那个丫鬟已经失踪了,不必猜也知道是白紫凝下的手。

慕容苏虽然心有不忍,但当下没有手下人在这里,他自己又是才服了恢复功力的药,寻白紫凝解释根本是有心无力。

几人用过饭后,下人禀报白紫凝房中饭菜无人用过,他们才终于意识到不对劲。而这时,早已找不到白紫凝的身影。

“这丫头,到底跑去了哪里?真是越来越不懂事了,手段也开始变本加厉起来,三公子还请放心,我一定会将人带到你面前。”白锋言颇有些气急败坏。

慕容苏苦笑一声,目光紧紧盯着白紫凝的床,“二哥,这不是她的错,所有的错,都与她无关。”

白穆匆匆走进来,面色愠怒:“当真是把她宠坏了,原以为只是小孩子脾性,闹一闹也就罢了,可她居然如此顽劣,对贤侄你如此作为,现如今犯了错,反倒躲了起来,城里竟是找不到她。”

慕容苏敛了敛神色,对着两人恭敬作揖,“伯父,二哥,寻找凝儿的事情,还请放心交给苏,苏保证,凝儿绝不会出事。”

白锋言是一万个不同意,“这怎么行?你作为一代家主,本来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如今在这里已经耗了一个月,怎么还能为了凝儿浪费更多时间。再者,那个丫头走不远,或许过些日子便会回来了。”

白穆也满是不赞同之色。

慕容苏浅浅勾唇:“还请伯父放心,苏本就欲往北周皇城去,现如今,不过提前了些许,并不碍着什么,还请两位放心将凝儿交给我保护。”

北周皇城?

白锋言与白穆对视一眼,皆是震惊之色。凝儿从未有过离家的想法,怎么突然就去了那么远?

但一看着慕容苏目光坚定,分明对自家小妹的动向确定无疑,拒绝怀疑之话到口,竟是说不出来。

思忖片刻,两人只得将一切事情交由慕容苏。

也因此,白紫凝与慕容苏一前一后,都到了南宁。

第六百五十四章 值得吗

木雪莹此刻知晓了来龙去脉,方才又听了两人对话,更是肯定了心里的想法。

“莹儿,我们走吧。”白紫凝露出盈盈一笑,落在慕容苏眼中是那般的刺眼。

“木姑娘,不知苏可否……”

“三公子,天色已晚,还是速速寻个住处,旁的事情,日后再说吧。”木雪莹浅浅一笑,拉着白紫凝,从慕容苏一侧走了过去,神色淡然。

慕容苏僵在了原地,看着两人擦肩而过。

直到离慕容苏逐渐远去,白紫凝依旧面色从容。

“莹儿,可是也觉得我心狠手辣?”

停下脚步,木雪莹认真凝视眼前之人,“凝儿,无论如何,你都是你,我知道,我心中的凝儿,依旧在这里。”木雪莹指了指白紫凝的心口。

闪了闪眼眸,白紫凝眼中噙了泪水,双唇微颤,什么都不必说,莹儿已经都明白了。

“更何况,就算是心狠手辣,那也是本姑娘的第一才是。”木雪莹故作骄傲,扬起来了头,引得白紫凝也破涕为笑。

两人进了宫,安排了一切事宜,木雪莹却不见睡下,还要离开。

白紫凝拉住了木雪莹,目光带着淡淡的乞求:“莹儿,不要站在他那边,好吗?”

沉重沉心思,木雪莹露出一抹浅笑,耐心替白紫凝掖好被角,“北周的冬天更冷,你可别冻着,我一会儿就回来。至于你方才说的,你放心,我一直都在你这边,所以,不要多想,好吗?”看着白紫凝温顺点头,木雪莹才转身离去。

看着木雪莹离去的背影,白紫凝缩了缩脖子,她到底感受到了这里的寒意,纵然放了好几个汤婆子,可她还是觉得冷,许是宫里的太监宫女觉得莹儿不受宠,便也怠慢了吧。即便这床上的被褥一类都是崭新的,可总还是有些潮。她的腿已经有些隐隐作痛。

宫外,一处宅子里,木雪莹从暗处走了进去。

“木姑娘。”慕容苏已经在此等了许久,此刻见她来了,急急起身。

木雪莹应了一声,在对面坐了下来,“坐吧。”

“凝儿她怎么样了?”

“三公子,我们先说正事吧。”木雪莹面色严谨,看向慕容苏的目光清冷淡然。

慕容苏动了动眸子,还是将原本的话咽了下去,肃了神色,将自己来的目的以及这些年在江湖上行走的结果都尽数说了出来。

藏在南宁的那个用毒高手有了踪迹,这是慕容苏来的原因之一,作为整个慕容家几代人里最出色的人,对于用毒自是有自己的一套方法。除此以外……

“我与父亲商量了,这东西,交给你,也算物有所用。”

说着,慕容苏从桌下拿出早已准备好的《万物志》,放到木雪莹面前。

看着那本书,木雪莹眸光微闪,却还是将书推还回去。扪心而论,这本书放在她这里,发挥的用处的确会更大,但这是慕容世家的传世之宝,她不能夺人所好。

“木姑娘不必推辞,这个决定,是家父甚至还有族中各长老商量许久,一致同意的。”

慕容苏眼中满满的不容拒绝之色,让木雪莹无法拒绝,唯有伸手接过那书放在旁边,“慕容世家的心意,莹儿已经感受到了。只是这书,权当我北周借的,事成后,便会物归原主。”

慕容苏浅浅点头,没再拒绝。

“剑宗舒大小姐处,我已经暗中安排了人,就等着暗夜的人上钩。他们若敢来,便有去无回,若是不来……”慕容苏笑的更为邪魅,“剑宗便以舒大小姐唯命是从。”

闻言,木雪莹满意地点点头。

说完正事,慕容苏索性扯了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出来。

“可还行旁的事情?”见无事,木雪莹便要拿书走人。

“等等,木姑娘,凝儿她……江南的事情你应当都已知晓了吧。”

闻言,木雪莹依旧神色淡淡,不见丝毫松动,“那些,本也是你该受的。”

“我知道,她便是杀了我,也是我该受的。”慕容苏没打算推脱责任,只是……

“凝儿如今的样子,虽是在折磨我,却又何尝不是在折磨她自己。她一向都是善良的人,但对我做了这些,她肯定会良心不安,而且,她受了白伯父和白二哥的误会和责骂,心中定然更是难过,所以我……”

慕容苏此刻,眼中话中皆是对白紫凝的关切。木雪莹盯着他良久,也找不出一丝破绽,甚至,她心中的天平,也要渐渐朝着这人斜过去。

木雪莹仍旧问道:“她白日里那般对你,你也不生气?”

慕容苏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容:“她心里有我,便是恨我,那也是爱我的,伤了我,她心中亦会痛。我又如何能够生气?”

他所痛苦的,不是白紫凝对他说出的狠心话语,而是说出这些话时,白紫凝亦是痛苦万分。

“木姑娘,还记得,你曾经答应过苏,要帮我吗?”

木雪莹想要不认账,但这里就两个人,她没必要绕圈子,“的确,此事,是我失责,当日分明答应了你,但……”

“不用担心,我没有要让木姑娘为难的意思。”慕容苏勉强笑了笑,脸上的胡茬更添了几分沧桑,“苏早已不奢求能同她在一起,只是想着,能够一直陪在她身边,保护她,哪怕只是远远的。”

那件事过去这样久,两人的一切,无时无刻不在慕容苏脑海里回放,他原来想不通的事情,也早已随着时间,逐渐的清晰起来。他知道,自己和白紫凝之间,永远都隔着那道坎,那道他们无法逾越的坎。

看着慕容苏手中的一个瓶子,木雪莹接了过来。

“她畏寒,这里比江南冷了许多。我担心她受不住,而且,她的腿落下些许病根,寒日里离了暖炉便会疼。如今的她,敏感脆弱了许多,因而木姑娘,虽然如今事务繁忙,苏仍希望,您能对她多上些心。”

慕容苏说罢,又喋喋不休了一些注意事项。

“值得吗?”木雪莹没头没脑地冒出一句来。

第六百五十五章 值得信任吗

慕容苏愣了愣,随后努力扯出一抹笑容,“值得,只要是为了她,便是死,也是值得的。”这笑容,在木雪莹看来,是那般的无奈而苦涩。

木雪莹重新抱起了书,准备离开。

“我已经欠了她太多。”慕容苏低声喃喃。

木雪莹虽听见了,却没再说什么。她的脑海里,已经对这事有了决断。

看着木雪莹离开,慕容苏痛苦地捂住了脸。他亏欠了白紫凝太多太多,此生弥补不了,唯有尽他所能,能做一件是一件。

第二日,白紫凝是在一个温暖的被窝里醒来的,木雪莹已经起了床,只在一旁翻看昨日拿回的书,见白紫凝醒来,木雪莹便合上了书。

“睡得如何?可还习惯?”

白紫凝正摸着被褥,觉着和昨日不大相同了,正起疑,木雪莹的话又将她的疑虑暂且抛开了。

“这床舒适得很,如何睡得不好?”白紫凝反问道,起床穿戴衣物。

“为何床上多了些汤婆子?”白紫凝开始给自己整理头发,仍旧不忘询问。

“昨日回来,瞧你冷得缩成一团,这才发觉殿中过于阴潮湿冷,知道你畏寒,便着人多备了些。”木雪莹说着,走至白紫凝面前,将手中的汤婆子放入白紫凝怀中,“睡得可好?”

白紫凝含笑点头,“莹儿最懂我,有你这般体贴入微,我自是睡得很安稳。”

木雪莹浅浅一笑。

陪着白紫凝用饭,木雪莹便道:“我要去寿康宫,你在宫里可要注意安全,不能乱跑。”

白紫凝被木雪莹一副严肃模样逗笑了,摆摆手,毫不在意,“我就呆在这里,哪里也不去,总可以吧?”

得到木雪莹同意后,白紫凝不免又道:“你这不受宠的模样,什么时候才能恢复啊?如果每天都在这里,那可要好一阵难受。”

木雪莹的心不自觉抽痛了一下,不动声色露出浅浅笑容,“还得有一段时间,我瞧着,你不如出宫去,南宁那个对我用毒的人,有了踪迹,正巧可以去抓住他。”

白紫凝的笑容凝固了,“莹儿,你答应我的。”

木雪莹面上颇有些无奈,“凝儿,木柳不可能一直在南宁,她根本帮不了什么,原本在南宁的人权力也不够大,想要做什么也是处处受限。我这样说,总也不过是你觉着宫中无聊,想给你解解闷,仅此而已。”

看着木雪莹纯洁无瑕的眼眸,白紫凝有些动摇:是她太多疑了吗?但仔细想想,木雪莹的顾虑并非空穴来风,能够调动大部分权力的,这里除了木雪莹,便是她了。

“我先去寿康宫了,若是需要什么,便去唤阿香。”椒房殿中,木雪莹得力的几个干将都不在,便是白芷,也都被派了出去,宫里的人,已经名存实亡。

目送木雪莹离开,白紫凝眼中划过一抹深思。

木雪莹到寿康宫之时,心中仍旧心绪难平。她当如何面对这个一直待她如亲生女儿的宣太后。

太后寝宫。

“小姐,您就用些吃食吧,人死不能复生,您还得节哀,再这样下去,身子可就不好了,若是他们回来看见您这样,心中一定更难过。”张嬷嬷正苦心孤诣劝着。

“拿下去吧,哀家没胃口。”宣太后躺在床上,将脸朝向里墙,不愿再看任何人。

“唉,小姐,您这又是何苦呢?若是庆姐姐知道您如今这副模样,心里也会不好受的。”

“阿春,你先下去吧,哀家想一个人静静。”宣太后挥了挥手。

张嬷嬷苦笑着,突然动了动耳朵,没再出声劝说,“小姐,那您先休息,阿春下去将吃食再热一热。”

带着众人撤了膳食,退了出去,还不忘将门合上。

木雪莹站在床的不远处,看着那个背影,眼中依旧平淡如水,但心中早已波涛翻滚,激起千层浪。

宣太后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之中,她想到,自己这两个月来对庆嬷嬷做的一切,心中便后悔不迭。虽然仵作验尸说庆嬷嬷是自杀无疑,但庆儿心性一向坚韧不拔,如何会因为在被罚去了厨房反省几日便上吊自杀?

庆儿死前对她所言的话,仍旧让她心惊不已,若是因为说了裳儿的坏话,在她的宫中遭人暗杀,还用了如此手段,那么裳儿的身份背景,她真的要好好掂量……

但……夜羽裳那纯真无邪的眼睛,一言一语,都分明是真心为旁人着想。

“是不是……哀家真的错了……”宣太后游移不定,很是痛苦。

“太后。”

一声熟悉却冰冷的声音,让宣太后来不及欣喜,又落入无尽的深渊。

偏头看见不远处的木雪莹,宣太后急急起身,走了几步却不敢靠近。

“莹儿,你……是不认母后了吗?”宣太后明显被木雪莹那句称呼伤到了。

木雪莹心情并未好转,唤出这声,她的心里亦是万分难受。

“莹儿是以阿澈唯一妻子的身份,同您谈一份交易,希望您能同意。”木雪莹将准备信拿了出来,强忍些眼眶的酸涩。

木雪莹的话,冰冷无情,犹如利刃,扎醒了宣太后,也扎痛了两人。

宣太后知道,自己之前的行为,亦伤到了木雪莹,但此刻没办法解释,她只能先看木雪莹的条件,猜测木雪莹接下来的打算。

“你……当真要这样吗?”看完信后,宣太后眼中满是惊骇,无人知晓,她看到的东西,是多么的无情,多么的残忍。

“您可以选择不同意。”木雪莹将信收了回去,显得尤为无情,“莹儿只当是告诉您一声,您若帮她,莹儿唯有,连您一并对付。”

“莹儿,母后没有这个意思。只是你和裳儿,不是亲如姐妹吗?为何突然要这样……”

木雪莹突然抬头看向宣太后,“您还值得莹儿信任吗?”

“这……”原本可以毫不犹豫确定的回答,但宣太后突然意识到木雪莹话中的深意,突然开始摇摆不定。

早已猜到宣太后会如此,木雪莹无所谓收回目光,“太后若是觉得她可怜,大可去帮她。”

第六百五十六章 无召不得入内

木雪莹转身便要离开,但思忖片刻,又道:“听闻罗公公被罚去我宫中,还请母后去求个情,让罗公公恢复原职,莹儿替阿澈,感激不尽。”

冷冷言罢,木雪莹便立刻转身离开。

对不起,母后。只是您太相信她,一如当初的我,没有防备,甚至那般保护她。但谁能知道,一直苦心孤诣养在身边的,本就是一匹饿狼。

留在原地的宣太后陷入了更加艰难痛苦的抉择之中。她应该如何抉择,裳儿独自远嫁到周国来,在这里无依无靠,莹儿想要扳倒她,简直轻而易举。她该怎么办才好……

不知思虑了多长时间,敲门声响起,随后被推开,是张嬷嬷。

“小姐,永乐宫羽妃娘娘来了。”张嬷嬷恭声道。

“请她回去吧,就说哀家要去看望陛下。”

“母后,裳儿也许久没看望陛下了,不若裳儿陪着您一同去,也好有个伴。”夜羽裳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宣太后此刻心中烦躁,对于夜羽裳没有通报便私自进她寝殿有些许不悦,看向张嬷嬷,却瞧见她脸上些许的尴尬之色,心中顿时有数了。往日里,庆儿每次都会通传,但后来,因着她发现夜羽裳被阻拦时,便责罚了庆儿,此刻……

“扶我起来吧。”抛开心中的念想,宣太后没再责罚张嬷嬷。

走进来后,夜羽裳打量了宣太后片刻,眼泪登时便溢出来了,“母后,您都瘦了。听闻庆嬷嬷不在了,母后还请节哀,不要伤了身子,无论如何都要按时用膳啊。”

“唉……你这孩子,快起来,哀家会注意的,倒是你啊,手上的伤可还好了?”

“已好的差不多了,您瞧,裳儿的额头都已好全了。”夜羽裳擦了擦自己的眼泪,双手往后躲了躲,“母后,裳儿知道你没胃口,带了些开胃的小菜,您尝尝吧,逝者已矣,您要保重自个儿身子,嬷嬷泉下有知,才能心安。”

“手好了?怎么躲躲藏藏的,给哀家瞧瞧。”

两人争执不下,宣太后强势拉过了手去,夜羽裳的双手红黑红黑,细看还会发觉肿了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宣太后冷眼看向不远处站着的夜羽裳带来的宫人,曾经铁血手腕的宣太后再次浮现出来。

“太后、太后饶命啊,不是奴婢们。羹汤是娘娘亲手做的,说是给您的一份心意,但娘娘自幼十指不沾阳春水,哪里做过这些吃苦的活,奴婢们万般阻拦也无用。娘娘在厨房之际,这才伤了自己,求太后饶命,求太后饶命……”宫女吓得瑟瑟发抖,不住地磕头。

“行了,起来吧。”宣太后对于这个宫女的模样尤为不喜,注意力仍放到了夜羽裳身上。

“裳儿,你说你没做过这些,怎么还要去做,便是让旁人做了带来,那也是你的心意。”宣太后苦口婆心,命张嬷嬷去拿药箱。

夜羽裳傻傻地摇摇头,“别人做的和裳儿亲手做的,始终还是不一样的,裳儿就是看着母后这样茶不思饭不想,心里难受,但裳儿不知道能为母后做什么,便想亲手做一份开胃的小菜和羹汤。”

说着,夜羽裳招手让人把食盒提上来,刚想自己去打开,手碰到食盒的一瞬,下意识便收回了手,眼睛都快疼的挤一块去了。

“真是糊涂虫,菜让她们端出来就好了,你的手现在什么东西都不能碰,就是热水也不可以。都听见了吗?”宣太后话中饱含着威胁。

“奴婢遵命。”

夜羽裳瘪了嘴,眸子染了些许水雾,“母后,裳儿第一次做饭,做的不好吃……但这一次的,已经是所有里面最好的一次了,还请母后不要嫌弃。”

宣太后笑着点头,“裳儿亲手给哀家做的,哀家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么可能嫌弃呢。”

“那母后您快尝尝吧。”夜羽裳迫不及待推着宣太后去吃东西。

知晓夜羽裳是为了让她吃东西,宣太后便也应和着走至桌前,夹了一道小菜品尝,味道的确不错。

夜羽裳期待地坐在一旁,紧紧看着宣太后,“母后,好不好吃?”

宣太后笑的合不拢嘴,“好吃,裳儿的手艺真好。”

“那母后可全都要吃光光哦,不然,裳儿可是会不高兴的。”夜羽裳咧开嘴笑着,又殷勤地为她布菜。

宣太后笑着将夜羽裳夹的菜放入碗里,并拿走了她的筷子,故作严肃道:“好了,母后吃,你的手没痊愈,这些东西可都不要碰,不然,母后可就生气了。”

夜羽裳调皮吐了吐舌头:“知道了。”

待宣太后用过饭后,夜羽裳便陪着她一起散步消食。

“对了,母后方才说,您要去寻陛下,裳儿想和你一道,不知道……可不可以?”夜羽裳说着,脸上已经飞上两片霞云。

带她去吗?

宣太后刚要同意,却又想到木雪莹的容颜,那受伤的神情,让她心里那杆秤再次摇摆不定。

见宣太后神色有异,夜羽裳故作轻松道:“母后,您和陛下如果有要事相谈,裳儿便明日再去吧。”

“不,没什么重要的事情,择日不如撞日,一同去也好。”宣太后笑道。

“真的吗?”夜羽裳眼中满是掩饰不住的惊喜,再次触动宣太后的心弦。

“当然了,哀家收拾片刻,半个时辰后咱们就过去。”

宣太后和善地笑着,她知道,这一次,她选择了夜羽裳。

此刻,宣太后已经分不清如今这个皇帝,是她亲儿子,还是江言了。

自江言发现自己的不足后,再没让宣太后察觉出异样,几乎只要他不故意露出破绽,无人可知,他,不是他。

半个时辰后。两人果然到了乾清宫,却被告知人如今还在御书房,便又赶了过去。

“御书房军机重地,无召不得擅入!”

门口侍卫直接将人拦下,竟是连院子也进不得。

夜羽裳没有生气,却还是反问道:“太后娘娘也不可以进吗?”

“还请恕罪,这是自古以来的规矩。”侍卫跪了下来。

第六百五十七章 解禁足

夜羽裳有些不解,道:“可是从前之际,木姐姐都是能进去的,也没瞧你们拦。”

“凡得陛下授意,方可进入。您口中之人,应当也是如此。”

“可……”

夜羽裳还要争执,宣太后却拉住了她:“劳烦替我们通报一声。”

“还请娘娘恕罪,陛下正在议论重要之事,临进去前有令,任何事情都不得去打扰。”侍卫依旧不卑不亢。

“你……”夜羽裳气急,忍不住要上前理论。

宣太后心中生奇,却还是没有发脾气,“若是陛下商议完了,便替哀家通报一声,只说哀家在前面的园子等他。”

“卑职遵旨。”

“裳儿,咱们走吧。”

待离得远些,夜羽裳才不解问道:“母后,那侍卫太猖狂,您为何还对他那般温和?”

宣太后此刻心中怀疑,御书房那位,究竟是她亲儿子,还是那个替代品。

“裳儿,此事先不慌,母后心中有些事情还没确定,一会儿见了皇帝,再同你讲。”

夜羽裳愣了愣,随后露出一抹天真无邪的微笑,搀扶着宣太后一步一步走上台阶,心中却有些警惕:她不会看出什么破绽了吧?

看了看天色,夜羽裳将手中的汤婆子放到宣太后手中,“母后,您身子骨薄,多暖暖。”

瞧着夜羽裳自己都被冻着的傻傻模样,宣太后心中感动,将汤婆子放回夜羽裳手中:“这天冷,你也别冷着。”

夜羽裳笑道:“母后,您不该来园子里等,这大冷天的,冻着可怎么办?”

宣太后摇摇头,没有解释。

“呀!花开了。”夜羽裳本还冻着,此刻立即站了起来,冲出了亭子。

待人回来之际,手中已然多了一束红梅。

“母后,您看,这红梅多好看啊。”夜羽裳如同请功一般,将花献到宣太后眼前,笑容亦如花朵般灿烂。

“嗯,裳儿也如这花一般,娇艳灿烂。”

“哼,母后就知道打趣裳儿。”

两人说话间,皇帝的步辇已经远远过来了。

“见过母后。”

“裳儿见过陛下。”

“起来吧。”

南宫轩澈颔首,刚起身便朝着夜羽裳走了过去,面上还笑了笑:“知道你喜欢红梅,这花如今可是开了。”

点了点夜羽裳的鼻子,身后小太监递了一束红梅,比之夜羽裳手中的还要红艳。

“瞧瞧,我们的心可是到一块儿去了。”南宫轩澈将那束花递给夜羽裳。

夜羽裳心中暗道不好,却只得将花接过来,面上笑道:“裳儿谢过陛下。”

果然,看在宣太后眼中,已是怀疑自家儿子变了心。但……瞧着裳儿的模样,只怕也不是一个巴掌拍出来的。

“母后,您可不知道,这红梅啊,原还是为了木姐姐种的。”

夜羽裳将花递给身后的的宫女,走到宣太后身边。

宣太后神色并不太好,却也不好不给夜羽裳面子,到底当着南宫轩澈的面,“莹儿?可哀家记得,她喜欢的是腊梅。”

“她原是喜欢腊梅,但自裳儿提起,还同她一起观赏了红梅后,莹儿便爱上了这花,想当初,这满园梅树,皆是为她一人所种。”

南宫轩澈说着,眼中还带着些许回忆。

宣太后本隐隐有些替木雪莹不平,此刻心中一动,道:“那不若解了皇后禁足,一个月后的除夕,按照惯例,总也该皇后亲自筹办才是。”

南宫轩澈被噎了一句,下意识看向夜羽裳。

后者立刻拉过宣太后,低声道:“母后,木姐姐还没回来,您这样岂非令她为难了?”

“这半年来,皇后也修身养性够了,澈儿,你只说要不要解皇后的禁足吧。”宣太后没有收回袖子,却还是目光投向南宫轩澈。

南宫轩澈犹豫片刻,还是微微颔首:“母后的话,儿臣岂能不听。”

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宣太后稍稍缓和神色,忽想起自己来的目的,便又道:“对了,澈儿,哀家记得,罗子安,被你罚去椒房殿伺候,可有此事?”

“这……”南宫轩澈面色有些不自然,闪了闪眸光,“母后,他前些日子犯了儿臣一些小忌讳,这才罚了出去。”

“既然罚了,这也算翻篇了,将人接回去,一切照旧吧。”

“母后,不可。”

南宫轩澈急急出声,反令宣太后起了疑心,声音越发犀利:“这是你父皇留给的老人,怎么,难不成还要违背你父皇?”宣太后虽识不出眼前人是真是假,但真要论起言辞审人,只怕南宫轩澈还要稍逊一筹。

眼瞧着要漏出破绽,夜羽裳忙拿了一旁的红梅,道:“母后,您别生气,陛下想来也只是有些恨铁不成钢罢了,定不会违背您和先皇旨意。裳儿……裳儿给您和陛下表演一段舞蹈好不好?就以红梅为景。”

南宫轩澈立刻点头,挥手让人去椒房殿宣旨。

“还请母后息怒,儿臣已经知错了。”

达到目的,宣太后也不想再和两人搅和了,她要好好想一想,最近都发生了什么事情,“行了,哀家回去了。”

“母后,裳儿送您……”“不必了,早些回去歇着吧。”

宣太后离开,夜羽裳也意识到不对劲,没敢再和江言多待,匆匆回了自己宫中。

“公主,喝喝茶,消消气。”一旁阿箫端了茶水上来,又在殿中燃了熏香,一时间,倒让人心静不少。

夜羽裳喝了茶,缓了口气,眉间仍隐隐有动怒之色,道:“今日没想到,居然被她摆了一道,我这个木姐姐,可还真不是个省油的灯,一回来就给我找事。”

“公主,您别生气,横竖不过是个戏子,跳一跳罢了。”

夜羽裳抬手,眼中带了些许认真,“我木姐姐,可不是简单的戏子,她的难对付,你不是没尝过。”

阿箫顿了顿:陪着夜羽裳初嫁过来时她便差点被反将一军,关键时刻,唯有推出阿琴去挡刀。

本想暗中将人救下,但奈何木雪莹和南宫轩澈的人把守太严,甚至抓回去没多久,连审讯都没有,直接将人杀掉,他们想救已是晚了。

第六百五十八章 别让我失望

“阿箫知道了,日后对她必然多加警惕,绝不再被抓住把柄。”阿箫严肃了神色。

夜羽裳点头,却又勾了勾唇角:“她要重新出现在这皇宫了,只是本宫倒要看看,一个失了国君朝堂,她如何收拾这摊子。”

“公主,您的意思……是要将那步棋提前走了吗?”

夜羽裳思忖片刻,看着茶盏中飘着的茶叶,仍是笑着摇头:“先等等,咱们这里,可还有另一张牌没打。”

阿箫闻言,也露出笑容:“阿箫知道了,这便去安排。”

“去吧。”

阿箫离开后,夜羽裳起身,绕过屏风。屏风后面,是一幅画,画中是一豆蔻女子弹琴之景,常人认不出此人。

若有心人看见,定一眼能认出,这是木雪莹的画像。

轻抚着画像,夜羽裳清澈的双眸,此刻已染上些许疯狂:“木姐姐,当你知道这个消息后,接下来到底会怎么选择呢?裳儿……可真的好期待呢。”

另一边,木雪莹在御书房,等待着江言的消息。

江言回来便叹道:“小姐当真神机妙算。”

木雪莹微微浅笑,掩去眸中的黯淡,“可是都办好了?”

“一箭三雕,我办事,小姐尽管放心。”

木雪莹点头,便要转身离开。

“小姐,您去哪里?下一步怎么走,您可还没说。”

“她们最近都不会来见你了,你一切照旧便可。”

江言笑着点头,对于木雪莹的异常也只是归结于过于想念主子,并未过多在意。

回椒房殿的暗道里,木雪莹有些魂不守舍,终是在卧房下的暗牢旁停了下来。

她又一次……赌了夜羽裳的心,又一次……曾经叶紫依的模样,被完全颠覆。她们所谓的姐妹情,她赌,而夜羽裳,证实了这个赌。

不知不觉看到了曾经为慕容苏准备的牢房,木雪莹轻笑摇头。慕容苏有洁癖,她便特意让人收拾了一间干净的牢房,虽时隔已久,但这牢房,她却是没有再改回来。

这样想着,她还是走过去推门。

“凝儿?”看见白紫凝的那一刻,木雪莹有一瞬的惊讶,但随即又想到,自己告诉过她机关,也就觉得理所当然了。

“莹儿,我……就待着有些无聊,想着你这下面有审讯的地方,好奇便下来瞧瞧。”

木雪莹了然于心,随意点点头,坐了下来,对于白紫凝为何直接找了慕容苏所住的房间丝毫不关心。

“莹儿,我偷拿了你的酒喝,你不会生气吧?”白紫凝笑着指了指桌上的小酒坛。木雪莹摇头。

“来,咱们好像有段日子没好好在一起喝酒了,今日不妨小酌几杯?”

木雪莹淡笑着接过杯子,她们还真的许久没有悠闲地喝酒了,举杯刚要入口,却突然想起来,自己还怀有身孕,立刻将酒放回桌上,心中有些后怕:若是方才喝了,这个孩子,岂非……

前三个月是最不稳定的时候,正是应当忌口之时,她却还要喝酒,真是太冒失了!木雪莹忍不住拍了拍自己的脑袋。

“莹儿,怎么了?”

木雪莹面露害羞之意:“我……不太方便,这酒……喝不得。”

瞧着木雪莹的神色,白紫凝一副“你不用说,我懂”的神情,得意笑道:“可惜了,你这美酒,全要进我的肚子了。”

白紫凝没起疑,木雪莹放下了悬着的心,言语间亦轻松许多,“你尽管喝,这里若是不够,我可还有地方备着酒,管够。”

“好啊,这可是你说的,那我可就放开了喝了。”白紫凝说着,竟是真拿着酒坛直接喝了起来,动作颇有些肆意潇洒,却也不经意浪费了许多洒在衣襟上的好酒。

白紫凝酒量还不错,但一坛下肚,却微微红了眼眶。木雪莹这才注意到,地上已散乱着几个空坛子。

“莹儿……”白紫凝用手撑着头,垂着脑袋,一时间看不清神色。

“怎么了?”木雪莹笑着,拿出手帕替白紫凝擦拭洒出的酒渍。

“我打算明日去宫外。”发丝遮住白紫凝的脸,声音亦听不出情绪。

木雪莹的手顿了顿,掩去眸中的暗光,带了些许认真之色:“你知道的,其实你不必去。”

白紫凝微微勾唇,移开木雪莹的手,起身有一瞬的摇晃,木雪莹不由得扶住了她。

“还是去吧,早些帮你解决,也都能悠闲自在些。”白紫凝稳住身形,拉着木雪莹回了寝殿。

闻着白紫凝身上的酒气,木雪莹不由自主泛起一阵恶心,但忧心白紫凝,唯有忍住心中的不适。

“娘娘,白小姐。”方才合上机关门,瑾月便迎了上来,眼中满是担忧之色。

“扶她去沐浴吧。”

木雪莹微微点头,在一旁倒了杯茶水,看着瑾月将人扶走,心中默默道了一句抱歉。她没办法插手两人的事情,可她也没办法看见白紫凝如此难过却还无动于衷。而且,就在方才,白紫凝的一句话,更是让她坚定了自己的决定。

慕容苏,机会,已经给你了,该怎么做,你别让我失望。

不一会儿,瑾月推门进来,将手中的羹汤盛给木雪莹。

“娘娘,您没事吧?”

木雪莹才要摇头,却又泛起一阵恶心,遂又拿了痰盂吐了起来。

“您方才可喝……”

木雪莹摇头,喘过气来,开始喝粥,“让你照顾她,怎的过来了?”

“已经让白露去照顾了。另外,娘娘,您的禁足解了,方才还是罗公公亲自宣的旨。”瑾月眼中带了些许跃跃欲试。

木雪莹笑着摇头,罗子安是先帝留给阿澈的人,可以说文能治国,武亦深藏不露,若说这些旧人里最不会背叛阿澈的,当罗子安莫属。便是右相,也已经心神摇动,似有不满阿澈之意。

罗子安早已察觉当朝局势动荡,为明哲保身,便躲来这椒房殿,亦没将自己被罚之事告知太后。直到得知木雪莹归来,这才让自己被罚之事传入宣太后耳中,又由木雪莹今日之话,宣太后确定此事真伪,从而使得罗子安平安回到皇帝身边侍奉。

第六百五十九章 猜测

自皇后解了这半年的禁足后,原本动荡不安的朝纲,愈发活跃起来,纷纷猜测宫中乃至朝廷走向。

身处周国,宠妃是东吴公主,皇后是南木公主,唯一的贵妃也已经不在宫中,分明代表了整个花家要置身事外。如今这皇宫,谲诈得极其诡异。

这日下朝,叶城还没离开,便有朝臣来套话,好容易冷了脸色将人吓走,才又要起步离开,工部尚书方耿却又浑然不觉凑了上来。

“叶国公。”

“方大人,老夫还有事,便不予相陪了。”叶城只将方耿当作同那些人一般,并未有好脸色。

“国公且慢,下官并非打探风向之人。”知晓这叶城武将出身,此刻脾气并不好,方耿也没再绕圈子,四下看了看,上前一步,离叶城近了些。“皇后娘娘可是已经恢复如初?”

叶城睨了他一眼,从鼻子发出一声冷哼,算是应了他的话。

“那不知……娘娘打算如何处理那位?”

叶城瞳孔猛地一缩,眼光有些许警惕,低声道:“方大人这话何意?”

方耿面色并未有何松动,“国公应当知道才是。”

收敛了神色,叶城压下心思,继续往外走去,“出宫再说。”

也不知两人说了什么,但两人分别之际,都轻松了许多。

天上大雪纷飞,木雪莹从一处老宅离开,暗中回到宫中。

“娘娘,快喝些暖暖身子。”替木雪莹取了斗篷,瑾月忙拿了暖好的褥子盖在木雪莹身上,嘟囔着,“也不知这怎么就突然下起雪来了。”

“往年雪下得早些,却没这样大。”看着窗外短短几个时辰可以没过膝盖的积雪,木雪莹清冷地眸子愈发冷冽起来。

她出去,是为了再确定一件事情,尽管那件事情,似乎已经是事实。昔日,月城瑾月替她受伤中蛊一事,一直萦绕在心头。瑾月所受伤害,依旧历历在目,直至如今也仍对瑾月有影响,她必须为瑾月讨个公道,将事情查个水落石出。

昨夜得知无心大师已到南宁,她便想出去,但挨不住瑾月生拉硬拽,还是到了今日才匆匆过去。得到的答案,也与她的猜想相差无几。

“您不该出去的。”瑾月担心着木雪莹的身子,此刻满心满眼都是心疼。

“其实出去也好。”

木雪莹还未说话,门便被推开,白露带着白芷走了进来,面色并不如何好。

“这是怎么了?”看着白露如此,瑾月心情反倒好了不少,忍不住笑道。木雪莹瞧了一眼白芷,并未说话。

“方才永乐宫那位又来了,若不是白芷,只怕我已经要拿扫帚赶人了。”此刻,她早已认清永乐宫那位的心思,又想到之前种种,如何还有好脸色。

闻言,瑾月忍不住看向白芷,试探道:“白芷?”

白芷淡淡颔首,面色一如既往镇静。本一直在外面做事,得知木雪莹回来,便将手中事情处理好,匆匆赶了回来。

“娘娘,白露先去处理那些碎嘴的丫头,便先告退了。”得到首肯,白露便先离开了。

“处理结果如何?”白芷离开这段时间,主要便是处理了玉阁、血楼,还有痕楼的通信与运作方向问题,同她一起的还有江易,但此刻,江易却不见人影。

白芷面色沉静,看不出如何,但大体当是没有问题。

“自玉阁撤销对血楼的江湖追杀令后,血楼重操旧业,如今的气势,当比从前更盛。玉阁再一次进行清洗,也没有什么问题,只是两个月前,在西晋有发出一封书信,是娘娘的名义,一路穿过西燕、周国,停在胡合进入周国的必经之路上,最后交给了一个人。可以确定的是,咱们的人,都没问题。”

闻言,瑾月几乎是立刻看向了木雪莹,这件事情涉及了陛下,也不知小姐能不能受得了。

袖中的手狠狠掐住了虎口,这才让有些双眼发黑的木雪莹找回了焦距。不知沉默了多久,木雪莹才听见自己用如常的声音道:“把消息锁死,别传了出去。”

“并未传扬出去,只有玉阁内部少许几人知晓,娘娘请放心。”白芷等着木雪莹下一步命令。

木雪莹无意识点头,手不自觉落在腹部,不由得猛然惊醒:她必须尽快将北周皇宫还有朝堂稳定下来,否则等她后面肚子显形,多有不便时,只怕会让人有可乘之机。

“痕楼如何了?”

“回娘娘,痕楼主要由江总管负责。当初的菡萏,现如今的痕娘,将娘娘的计划都一步不差完成了。只是最近……”犹豫着,白芷看向了木雪莹,“痕楼似乎都在往北移,分布在各个方向的都在往北集结,就是江总管,也跟着离开了。”

“离开?身担禁卫军总管之职,擅离职守也罢,如今是要彻底离开,跟着那个女人走?”瑾月一时气急,忍不住反问道。

白芷颇有些无奈,但她不知道原因,此刻也只没有揣测:“他们并未多言,只是这禁卫军总管之职,娘娘还需头疼。”

“瑾月,把江容召回来,这总管,最近都给他担着。”江易有过一段被贬的时间,那时,正好是江容替的职。

木雪莹知道,痕楼,应当去找痕玉了,他们也该回归自己本来的主子。不仅如此,他们还会在北边展开搜寻。

“是。”江容本被派去寻找南宫轩澈下落,此刻木雪莹说要江容回来,瑾月虽心中生奇,却还是识相地闭上嘴。

“对了,日后唤我小姐,‘娘娘’这个词语,我不喜欢。”木雪莹握紧了手中的令牌,某种坚定在眼中逐渐成形。

也不管两人如何想法,木雪莹又道:“令牌之事,如何?”

“回小姐,宫中那位的铜玉令,早已让人暗中监视起来,如今更是加强了防备,对于所有的铜玉令,乃至银玉令,都有了警惕。”

木雪莹听罢,也不过微微一惊,遂又觉得理所当然,眸中有片刻的黯淡。之前的监视,当是南宫轩澈下的令,只是谁也没想到,夜羽裳的手,或者说,她背后人的手,伸的那般长。

第六百六十章 加快脚步

将大致事情布置好,瑾月才敢放松些许,替木雪莹松动筋骨。

“小姐,为何突然这般急促?”这问题,问出了几个人的心声。

木雪莹眼中带了些许坚定,手不自觉抚上自己的小腹。

“我要找一个人讨公道,为了你们,为了死去的弟兄,还为了……”生死不明的南宫轩澈,为了她的孩子。

她要尽快结束这一切,必须加快脚步了。

“阿香,去告诉江言,就说,我要拿回属于我的权力。另外……”木雪莹将接下来的计划大致做了安排。

瑾月等人都不由得愣住,隐匿空气中的阿香也慌不迭现身,这样快吗?

“过年之前,做好所有的准备。”说着,木雪莹走到书桌旁,立刻提笔写信。每写一封,都藏着一个不小的决定。

安排好所有事情,看着白芷以及阿香都立刻领命离开,木雪莹眼中闪动着不明情绪。

“小姐,您怎么了?”瑾月不解询问。

木雪莹微微摇头:“瑾月,你先下去吧,我有些累了。”

细心如瑾月,如何看不出木雪莹有心事,但她没办法劝说,虽然裕王说不相信陛下已死,但这样久了还是了无音讯,分明已经不在了。只是这话,他们谁也不敢说。

待瑾月离开,木雪莹才松懈些许,瘫坐在床上。昔日与南宫轩澈相识相知的一幕幕随着记忆不断浮现出来,南宫轩澈的音容相貌,无比清晰,让她几乎以为,这个人就坐在她的身边,喂她吃东西一般。

“阿澈……”木雪莹不自觉伸手去触碰,眼前的幻影却随着触碰消散不见。

顿时一阵失落,无论怎样撕心裂肺,她都不敢难过,唯恐一点点难过,都会影响到腹中胎儿。

“阿澈,你一定是在折磨我吧?”木雪莹痛苦地闭上双眸,任泪水划过脸颊。本想什么都不管,就这样随阿澈去了,可腹中这个孩子,让她不得不拉回理智,不得不考虑所有人,不得不承受巨大的痛苦,完成两个人共同的目标,保护所有要保护之人。

不知过去多久,木雪莹才勉强入睡,眼角还残存着泪珠。

宫外。

白紫凝身处一个房间,面前是好些铺平的纸张,每张纸上,都写着一个城中那个用毒高手留下的一丝痕迹。她此刻一身男装,俊逸潇洒,举手投足丝毫看不出是柔弱女子。

慕容苏站在不远处,透过窗户紧紧凝视着这个男子装扮的女子,目光有些游离。

十年前,白紫凝也是如此,一身男子装扮,因着贪玩好奇,进了青楼。偏生他那时也遭人追杀,暗中在那里修生养息。机缘巧合之下,白紫凝闯进了他所在的房间。虽是一身男装,但慕容苏一眼认出这是个女娃儿,本不过调侃几句,反倒被她误会了去,也是那个时候,白紫凝发现了他的弱点:洁癖。

此刻,便是慕容苏这般熟悉于白紫凝,却也不得不承认,现在的白紫凝,易容手法胜过许多人,便是他,若非知道是白紫凝,只怕会以为是哪家的俊俏少年。

白紫凝,的确不是他心中以为的那般空有其表。

慕容苏的眸光暗了暗,划过一抹自责。他若是早这般想,是否两人不会走到如今这步?

“公子,大事不妙。”慕白悄然来到慕容苏身后。

白紫凝拿着笔在写写画画,慕容苏却突然发现冲了进来,迎接他的是横空强有力的一支毛笔。再一看,白紫凝正冷眼瞧着他,也是,他们有约定,无事不得出现在她面前。

掩去心中寂寥,慕容苏道:“出事了。”

“什么事?”白紫凝冷声询问,目光仍置于手中纸张上。

“空灵仙子生还的消息不知道什么时候泄露出去,如今,整个江湖都在寻找这个人。”

“空灵仙子!”白紫凝也不由得呆滞,她和木雪莹相交这般久,木雪莹的母亲是谁,她再清楚不过。昔日空谷家族的空灵仙子,也就是木雪莹的母亲上官燕。只是这消息这般隐蔽,究竟会是何人将消息散播出去?

“现如今江湖人是什么情况?”

“直奔西晋而去。”慕容苏面色稍显凝重。对方知道这消息甚至还能说出上官燕所在之地,可比他还了解得透彻。

白紫凝不过稍稍怔神,便收拾了东西,这已经不是她可以独自决定处理的事,涉及木雪莹,必须赶紧进宫。这样想着,白紫凝立刻动身,路过慕容苏时没有丝毫波动。

“公子,要不要……”慕白还要说什么,却被慕容苏拦住了,走到白紫凝方才站着思考的地方,看着面前白紫凝留下的纸笔,陷入沉思。

青楼、酒楼、当铺、客栈,甚至珠宝首饰店,都有这用毒之人的痕迹,但每每他们追寻时,却总是会被甩掉,对方就像是在玩弄手中的棋子一般玩弄着他们。到底,哪里不对劲……

慕容苏脑海中浮现出那人出现的所有地方,几乎绘制出整个南宁城来。突然,他的思绪停在一处,豁然开朗:“走。”

皇宫内,木雪莹将将转醒,已经到了傍晚。窗外只看得见白皑皑的一片,笼罩在灰黑色的天空之下。

门外的人似乎已经等候已久,听见里面声响,立刻便敲门进来。

“小姐,芹妃还有楚妃被放出来了。”瑾月凑到木雪莹耳边,“听闻是那位,借着您和那位生辰的机会,请太后将人放了出来。”

生辰?木雪莹愣了愣,随后不免笑了笑,眼中略带讽刺。她似乎都忘了,夜羽裳,和她同月同日生。

但这个空当去求情,也是意料之中。宣太后喜欢赵芹,便是当初在她与赵芹两人之间选择了她,可对赵芹的喜欢依旧不减,甚至,这么久了,应当还有些愧疚了吧。至于安楚,本就没有对她做什么不是?周国要和安国维持关系,这些表面迷惑人的功夫还是要做的。

“另外,惠妃也一同被放了出来。”

司马倩?木雪莹几乎快想不起这个人的模样,但她依稀记得,南宫轩澈下了让司马倩生不如死的命令,想来没这么快好,以司马倩这样没有娘家帮忙亦没有太后做靠山的人,木雪莹还真想不出,夜羽裳是如何将人救出来,又是为何要救司马倩。

第六百六十一章 演一出好戏

见自家小姐似有不解,瑾月便补充道:“陛下当初并未下令,只是派人暗中对惠妃用刑。”

难怪了。木雪莹若有所思点头,这样一来,夜羽裳只需无意间提起赵芹,再顺带提一句司马倩和安楚,便可让人重新出现在众人眼前。只是裳儿,你以为,这些人,可以给我带来任何的困扰吗?

招手在瑾月耳边低语几句,瑾月露出了笑容,应声离开。刚推开门,便瞧见上气不接下气的白紫凝。

“莹儿,大事不好!”

看见白紫凝衣着并不厚实,甚至连斗篷也没披,木雪莹无奈摇头,挥手让瑾月离开,将身边放着的汤婆子放到白紫凝手中,又给她拿了个厚实些的斗篷披上。

白紫凝来不及注意这些,只微微点头,便将收到的消息尽数道来。

“莹儿,江湖上对于伯母仍是十分忌惮,不知哪里传出去的消息,得知伯母在西晋,都纷纷赶过去寻仇,你快做出决定吧。”

白紫凝说完,却没见木雪莹有什么行动,甚至面色也依旧如常,不免有些着急:“莹儿,伯母安危可比什么都重要,你快些书信一封,派人去西晋才是。”

见白紫凝这般着急,木雪莹不由得笑了。

“你……有招应对?”瞧着木雪莹不疾不徐的模样,白紫凝也就不再急躁。

木雪莹点点头。她自从隐隐觉着夜羽裳不对劲,尤其是她在吴国得到了自己要确定的答案后,便对在西晋的母亲尤为担心,立刻便传信给花七少,让人把上官燕转移了地方。

“喝口热水暖暖身子吧。”说着,木雪莹递了一杯水过来。

此刻,白紫凝才后知后觉有些冻手,笑嘻嘻接过杯子,将水一饮而尽,虽然没有热气,却很是暖胃,“那么伯母如今人在?”

“凝儿,你可知道月城?”说着,木雪莹起身将半开的窗户合上。

“安国中的独立城。”白紫凝立刻明白木雪莹的意思,警惕地低了些声音,“送去那里,的确是最好的选择。”

见白紫凝明白了,木雪莹也点点头。月城城主洪天,本就出自空谷家族,昔日上官燕还是空谷家族第一弟子时,洪天便极为欣赏她,姬封任家长之时,洪天便是极为不同意,这才独自出来自立门户,江湖之人根本无人敢对月城下手,甚至姬封也不知道为何,明明跟洪天不对付,却还是没有动手铲除,似乎对于他很是忌惮。

前些日子,上官燕便已经到达了月城,而城主洪天对这位老友是极力热情招待,证实了江湖的传言,令木雪莹安心了许多。

得知上官燕没事,白紫凝便也不再多停留,当即道:“莹儿,既然你已有对策,我便先离开了。”

“这样着急?”木雪莹原想着白紫凝来了,会再留几日,却没想到即刻便要离开。

“城中那个藏匿的用毒之人,还是尽快抓住,不然,指不定还会出什么乱子。再者,我已经思考出一些头绪了,说不定这两天就能抓住他。”白紫凝看起来心情不错,想来是真的可以解决这个头疼的问题。

木雪莹便也笑了笑,替白紫凝拢了拢衣服,“下次要着急,也不能这么急了,穿厚实些,可记得?”

瞧了瞧自己,白紫凝才意识到,自己方才居然一直没有披斗篷。这不对啊,即便是在屋子里,可在这里,还是一如既往地冷,她这般畏寒,怎么可能忘记披斗篷?不,不是她忘了,而是……她方才待着的屋子,不知怎的很暖和,因而,觉着有些热,这才放了斗篷在一旁。

敛了眸中异色,白紫凝缩了缩有些冷意的双手,稍稍点头,消失在视线里。

看着白紫凝离开,木雪莹仍是将手中的汤婆子拢了拢,眸中若有所思。

大雪依旧纷纷扰扰地下,似乎越来越大,没有尽头,此刻走出门去,可以没了半个小腿。

“小姐,咱们该去了。”瑾月悉心替木雪莹上好最后一支流苏。

看着镜中红颜,木雪莹轻抿了一口胭脂,对着镜子露出淡淡笑靥,缓缓起身,端庄而大气。

“小姐总也是好看的,那人便是再如何比小姐小两岁,却也不过是个什么都不是的妾,也就只会那些妾惯用的手段。”瑾月说着,挑了最厚的斗篷替木雪莹系上。

知道瑾月在担心什么,纵使那话不中听,木雪莹也只是淡淡一笑,“你啊,就你知道得最多,走吧。”

瞧着木雪莹似乎心情不错,瑾月也就喜庆地扶着木雪莹出去。虽然朝廷一片混乱,宫中也暗中分为两派,但这生辰到底是两人的生辰,因而底下的人丝毫不容含糊,仍操办的风生水起,在这风云变化的朝廷中,倒是带了些许喜庆。

只是两人的座位,却是引来些许风波。

木雪莹才上步辇,便有人匆匆赶来,同随侍的白芷耳语几句,行了礼又远远走开,但瑾月的神色分明有些怒意。

“小姐,那些个狗眼看人低的东西,瞧着那位受太后和皇帝的宠,您又是才被放出来,居然将那位的地儿调高了,又将您的位置和那位调了个方向,当真是不怕死的!这里面,若说有那位的杰作。”

瑾月气得直哼声。另一边的白芷不由得安慰道:“你也别气了,犯不着为了这样的事情气着自个儿。只是这件事也不小,不知小姐打算如何?”

按照以往惯例,皇后和皇帝必然坐的正中,太后稍次。这次倒好,底下的人来了个偷龙转凤,将位置变了,变相作三个人的主位,但实际上,木雪莹这个皇后却是最次的位置,若真坐了去,可就真成一大笑话了。

“小姐,您说话啊。”见木雪莹沉了目光迟迟没有开口,瑾月已经有些急了。白芷隐晦地瞧了瑾月一眼,什么都没说。

“走吧。”木雪莹的红唇勾起一抹玩味,把玩着纤细手指上的扳指,“想看戏,那就让他们看好了。今天,本宫给他们演一出好戏。”

裳儿,这么急着挑衅,你还真是……沉不住气了呢。

第六百六十二章 撕破脸(一)

步辇在大雪中往前走去,三人心思各异。但唯一一点知道的是,一会有一场硬仗要打,而且,宣太后不会站在木雪莹这边。

底下人怎样置办的,宣太后不可能没有过问。既然事情已经浮出水面,那便代表,宣太后选了站位。这无疑是个让木雪莹雪上加霜的消息。

偷偷瞧了木雪莹神色,瑾月又垂下眼帘。她最担心的,便是木雪莹的身体,尤其是肚子里还怀了孩子,若是一会儿出事了,她唯有拼死相护。

下了步辇,木雪莹依旧面色如常,令瑾月不由得一头雾水。

到了大殿门口,原本喧闹喜庆的大殿都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所有人都看向了她,好似木雪莹就是一个不速之客,打破了原本和谐自然的气氛。

木雪莹环顾四周。主位之上,江言和夜羽裳同坐,夜羽裳和宣太后看向她的目光都有些不自然,但两人对坐,分明方才还是相谈甚欢,江言扮的南宫轩澈此刻神色亦是不自然。司马倩、安楚甚至赵芹都善于掩饰,此刻木雪莹倒没从两人眼中捕捉到有关仇恨一类的情绪。

叶城与上官婉看向她的目光带着担忧,甚至连方耿那个老古板也有些担心之意。身为右相的赵永此刻正襟危坐,对于木雪莹的到来和目光置若罔闻,不知是何态度。其他人都仿佛在等着看笑话,此刻都未吭声。只是木雪莹却没从这些人中看见陈景芝,那个曾经敬佩过她,却又为了女儿的命来求她的妇人。

淡淡收回目光,木雪莹在拒绝了瑾月的搀扶,独自迈步进了大殿,瑾月只得和白芷默默跟在身后。

不轻不重,不疾不徐的脚步声在大殿里无比清晰,伴随着木雪莹头上轻轻摇晃的流苏,让人不自觉心中发慌。

看着不远处慢慢走近的木雪莹,不知为何,夜羽裳藏在心中满意的微笑有些凝固,甚至隐隐有些不安不!不可能!她不会在这个时候跟自己撕破脸皮的!要知道,太后和陛下甚至众大臣命妇都在这里,木雪莹不过一个刚解了禁足的皇后,哪来的底气在这里闹?

这样想着,夜羽裳的心里稍稍放心,但木雪莹眼中的坚定,依旧让她有些许的不安。

一步,又一步,木雪莹朝着给她安排的位置走去。顿时,在场所有看笑话的人都觉得索然无味,心中暗自猜想,曾经不输男子的公主,居然就这样毫无抵抗的臣服了,真是太失望了。而夜羽裳的心里却更加不安了。

事实如夜羽裳所料。木雪莹绕过了那张桌子,往原本帝后应在的位置走去,停在江言身边。

“陛下,能麻烦让一下吗?”木雪莹的嘴角噙着淡淡笑意,说出的话代表着此人的心情似乎还不错。

江言挑眉,什么也没说,只是起身往旁边撤了一步。

木雪莹淡淡看了一眼江言身后的罗子安,后者会意,挥手让人将皇帝坐的椅子往后移了些。

木雪莹微微欠身,随后走到了夜羽裳的身边。

“木姐姐,我……”此刻,夜羽裳才急忙站起身来想要解释,急得却是什么话也说不出。

木雪莹对着夜羽裳微微一笑,伸出纤纤玉指,轻轻落在夜羽裳头上,摸了摸她头顶的一只三尾凤钗。

“裳儿,可真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人,往日,姐姐竟是没有半点注意。”

夜羽裳拿不准木雪莹的心思,此刻只是勉强笑了笑。

“裳儿,生辰快乐。姐姐给你准备了礼物,本想让人抬过来,奈何雪这般大,便只好搁置了,待雪小些再抬去永乐宫,裳儿不会怪姐姐吧?”木雪莹说着,手已经轻轻抚上夜羽裳的脸庞。

夜羽裳有那么一瞬觉得木雪莹会毁了她的脸,但木雪莹手上并无利器,一贯应该戴在手上的护指也没有戴。

“不,不会,怎么会呢?裳儿也准备了礼物给木姐姐呢。”夜羽裳面带纯真的微笑,一去往日与木雪莹在一处的时候,便要过来挽木雪莹的手。她知道,这个位置她必须让出来,因为她是弱势的一方,只有她主动,才会给人留下好印象,又不会那么狼狈。

木雪莹笑着,不留痕迹摆脱了夜羽裳的手,“不过裳儿,姐姐此刻,想着一个更好的礼物,希望……”

说着,木雪莹反手便给了夜羽裳一巴掌,面上带着浅笑“希望,你会喜欢。”

“莹儿!”几乎一瞬间,宣太后便站了起来,甚至在场所有的人都被这一幕惊讶到了,唯独罗子安和白芷处变不惊这才是他们的小姐,能与南宫轩澈比肩的妻子。瑾月本也不会震惊,却奈何她心中一直担忧着木雪莹,并未想这样多,因而也被吓到。

“木姐姐,裳儿、裳儿……”夜羽裳似是极力在克制眼中即将流出的泪水,垂下了头去,看着好不委屈!而木雪莹心中却清如明镜,夜羽裳是在掩饰自己的真实想法,隐藏她的恨意裳儿,原来……你也不是很会演啊,这戏,还真不让我满意。

虽然宣太后出声制止,但木雪莹却没有丝毫要停下的打算,再次抬起手来,扬手便是一巴掌,毫不含糊。

“莹儿!住手!这是一国皇后该有的样子吗?”宣太后本以为木雪莹一巴掌会结束,这才没上前,此刻见木雪莹打了第二巴掌,立刻站起来便起身,将夜羽裳护在身后。

木雪莹浅笑着看向宣太后,温和的话语却如针般扎在宣太后身上“太后娘娘这是着急想废了儿臣这个皇后吗?”

宣太后一时有些语塞。她怎么可能要废了木雪莹,若是真废了后,且不说木雪莹不会再认她,她和上官燕的交情,甚至和叶国公府的人,就都真的回不去了。

“太后娘娘若是没有这个意思,便请不要打扰儿臣,训诫宫妃了。”木雪莹言笑晏晏,拿起桌上夜羽裳的酒杯,轻轻摇晃着当中的果酒。

宣太后知道,自己没办法再维护夜羽裳了,她不可能和上官燕断交,那是她此生唯一的至交。



第六百六十三章 撕破脸(二)

看着宣太后沉默了,夜羽裳便知道,自己这一劫,是躲不过去了。怎么办?她是要忍下去,还是强势反抗呢?太后根本保不住她……

宣太后让开后,木雪莹眼中笑意更甚,道“母后,您放心,儿臣到底是皇后,陛下唯一的妻子,自是不会做出有失体面之事。”

夜羽裳见状,看向江言,试图向他求救。

见夜羽裳看过来,江言干咳一声,目光不自然撇向一旁,“皇后,你开心就好。”

虽然上面几人知道江言的身份,但下面的朝臣却并不知道,此刻见他这样说了,一时间都不由得窃窃私语,心中都在思忖,只怕这皇后失宠,羽妃受宠,还真只是人夫妻俩闹别扭,羽妃相比皇后,还真不算什么。

夜羽裳闻言,心中顿觉不妙,再看向江言,却瞧着后者眼神清澈,哪里还有方才被控制的模样?

她被骗了!恼火之际,夜羽裳也清晰地意识到,此刻的情形对她可不利。

木雪莹正还要往前走,夜羽裳已经直接跪了下来。这一下,膝盖实打实跪在地上,发出清脆响声,寒冬里更是难受。

“木姐姐,木姐姐,裳儿错了,裳儿真的错了,裳儿不该做木姐姐的位置,裳儿不该爱上陛下,不该让陛下专宠的,求姐姐饶命,求姐姐饶过裳儿这一回吧……”夜羽裳哭的撕心裂肺,在场之人无不动了恻隐之心,就是木雪莹也不例外。

明明知道夜羽裳的伎俩,知道这话是在哭委屈,只是为了抹黑她,可她还是忍不住去可怜眼前这个人。只是爱上了同一个人,动了不该有的心思而已,不是吗?若是换做赵芹,只怕她将人拖下去眼皮子也不会眨一下,只是眼前这个,可是她看做亲妹妹的人啊。

木雪莹眼中划过一抹犹豫,似乎在为夜羽裳找借口开脱。

“小姐,您站着累了吧,不如先坐会儿吧。”瑾月适时上前搀住木雪莹。

看见瑾月的刹那,木雪莹想到了在月城看见瑾月的模样,还有瑾月此刻眼中的小心翼翼,立刻便清醒过来。夜羽裳不是单纯的在喜欢上阿澈后走上歪路的,而是从一开始便心思不纯。

夜羽裳哭着,眯着的眼睛瞧见木雪莹的整个变化,心中不由得给瑾月再记上一笔。

“裳儿,快起来啊,你这样子,让人看了,还以为姐姐对你怎么了呢。”木雪莹含笑示意瑾月白芷扶人起来。

“不,没有,这是裳儿自己愿意跪的,和木姐姐无关。”夜羽裳急忙出声解释,还看了一眼在座众人。

木雪莹无所谓笑笑,看了一眼罗子安,后者麻利的将夜羽裳方才坐过的椅子给换了,木雪莹这才不紧不慢坐了下来。一人弓腰站着一人慢条斯理坐着,场面尤为滑稽,但在场之人却都屏住呼吸,丝毫不敢出声。

“皇后娘娘,我尊你一声皇后,叫你一声娘娘,却也不代表你能够因为善妒做出以下犯上、有失体面的事情。”关键时刻,司马倩站起身替夜羽裳结围。

木雪莹连眼神也没给司马倩,只是问道“以下犯上?”颇有些漫不经心。

司马倩此刻尤为正经,先是对着惊魂未定的宣太后恭敬行礼,又对着一旁站着有些如同空气的江言行了一礼。

“娘娘见过陛下太后都不行礼,违抗甚至威胁太后娘娘,还对陛下呼来唤去,当着众百官的面,真是将堂堂皇后的脸都丢尽了,岂非是以下犯上?”司马倩笑着,眼中尽是寒意。

这时,木雪莹才缓缓抬头看向司马倩,一字一顿道“本宫善妒,从不掩饰。”说着,木雪莹又起身给了夜羽裳一巴掌,直接将人打倒在地,不可谓不狠。

这也不够,木雪莹看了瑾月一眼,后者会意,立刻走下去。

“你要干什么?大胆!本宫可是宫妃,你一个婢子,敢下犯上,本宫砍了你的头!”司马倩心中慌了,立刻威胁着,眼中的畏惧却暴露了她的害怕。

瑾月笑着上前,有司马倩的贴身宫女上来,直接一巴掌打倒,又二话不说接连给了司马倩两个耳光“瑾月乃是陛下亲封的三品女官,替陛下办事,若娘娘有何不满,还请去寻陛下说理。”

说罢,行过一礼,瑾月又回到木雪莹身边。

木雪莹冷笑道“惠妃,你说尊卑,但方才,你却并未对本宫行礼。你说以下犯上,却也对本宫出言不逊。本宫作为一国之母,管教后宫不懂礼节之人,还轮不到你一个宫妃插嘴!”

说到最后一句话,在场几个妃子都不由得变了脸色。

木雪莹还要再对夜羽裳说话时,赵芹却突然起身了,对着太后、陛下乃至木雪莹,都恭恭敬敬行了一个大礼。

“芹妃?你也是来质问本宫的吗?”木雪莹话语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慑,那是与生俱来的霸气。

“臣妾不敢。”赵芹又是一叩首,直起身子,却并未起身,“臣妾只是在为姐姐和羽妃妹妹着想。今日是您与羽妃的生辰,这样喜庆的日子,不应让这些底下人失职的事情,坏了兴致才是。再者……这底下坐着的,都是高官大臣们,咱们后宫的事情,岂非是让在座的看笑话?”赵芹说话不卑不亢,根本看不出眼中任何情绪。便是司马倩也不由得自甘下风,她可没有这么深的修行。

木雪莹漫无目的看了一圈,丝毫不为赵芹的话所动。

“你起来吧。本宫倒也不是不近情理之人不是?”说罢,木雪莹看向一旁的夜羽裳,浅笑道,“本宫自然知晓,后宫之事不应闹到大殿上。”

木雪莹起身,上下打量着夜羽裳,又看了看江言,即此刻的南宫轩澈。见她如此,方才不好的预感再次涌上夜羽裳心头,但她此刻很是被动,根本什么也做不了。

“听闻陛下最近几个月的折子,很多都是让羽妃处理的?”

此言一出,在座之人无不震惊,便是宣太后也不由得吃惊地看向夜羽裳。



第六百六十四章 本宫善妒

众人将目光齐齐看向一旁的南宫轩澈(江言),后者却是沉默不语。

木雪莹巧笑倩兮,道“陛下,本宫善妒,她曾经的权力,本宫每一样,都不落下。”

南宫轩澈(江言)浅笑着,在众大臣还没反应过来的目光中点下了头。

“陛下,这事关乎大周江山社稷……万万不可啊。”右相立即起身,第一个反对,很快便有其他大臣附议。这一次,唯一不同的是,工部尚书方耿,一直恪守礼法的老顽固,竟不在其中。

夜羽裳心中的称一下子砸下来,有些喘不过气。她没想到,木雪莹真的敢当面和她撕破脸。

“她可以,本宫身为陛下元妻,怎么就不可以了?”木雪莹对着右相勾唇轻笑,“对了,本宫倒还忘了,芹妃妹妹也插手了前朝政事,若是要罚,不如将她们二人处置了,那本宫也就不争这前朝之权了。”

赵永闻言,不由得眉头紧锁,心道自家女儿怎么也出这种岔子,但在气赵芹不争气时,也不由得懊恼这永嘉皇后太过狡猾,她失了这前朝权力并无所谓,到底管理后宫的权力还是她的,可羽妃以及自家女儿,却是翻不了身了。

眼瞧着自家父亲噤声不语,赵芹心知自己失算。

眼前众人神色各异,木雪莹倒是看得悠闲自在,江言也重新坐了下来,并不言语。一时间都陷入沉默。

“好了,召歌舞吧,今日喜庆,旁的事情便容后再提吧。”宣太后不知是不忍夜羽裳和赵芹,还是不忍木雪莹,终是忍不住开口想要了结此事。

木雪莹却没打算让此事就此掀过去。

在场的人不知为何,此刻听见宣太后出声,却都纷纷眼观鼻鼻观心,没有丝毫动作。

宣太后也看出来了,木雪莹这是已经把所有人都掌控在了自己手中,“莹儿,今日之事先到这里吧。”

“太后,您别着急,儿臣即刻将事情解决,自然不会再打扰您和众大臣的雅兴。”木雪莹说着,给了一旁白芷一个眼色,后者会意,给木雪莹斟酒。

木雪莹不知往里面放了个什么,微微摇晃酒杯“端过去。”

“裳儿,过往的一切,姐姐可以看在你还小,不罚你,但是这酒,你可得喝了。”

夜羽裳有些腿脚发软,不自觉往后退。若不是有身后宫女扶着,只怕会摔倒下去,此刻瞧着那酒,眼中有害怕,有受伤,但木雪莹却没再看她。

“一杯果酒,娘娘若是认识到自己的错了,便请饮下。”白芷恭敬道。

“木姐姐,木姐姐,裳儿……裳儿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故意的……”

听着耳边极度委屈的话语,木雪莹藏在袖中的手紧紧握着,似是极力在克制自己。

“莹儿,你够了,裳儿已经知道自己的错了,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宣太后忍不住起身,要去拿那杯酒,“这杯酒,哀家替她喝。”

木雪莹甚至头也没抬,似乎早已料到。纵使宣太后会武,但她常年留在宫中,养尊处优惯了,哪里是身体轻快矫健的白芷的对手。还没等宣太后走近,白芷已经退到十步之外。

“太后娘娘累了,你们都是傻子吗?还不快扶着些。”瑾月立刻训斥像木桩一样站在宣太后身后的宫人。

宣太后愣了愣,还要再去夺那杯酒,但身后宫人的动作,尤其是贴身的张嬷嬷更是让她难以置信,“你们、你们是要造反吗?哀家可是太后!”

“母后,皇后立威,您不是一直都很支持吗?”南宫轩澈(江言)低着头,看着桌子。宣太后突然说不出话来了,被身边人钳制着,也根本无法动弹。

一瞬间,木雪莹好似真的看到了南宫轩澈。

“喝吧。”木雪莹找回自己的思绪,看向夜羽裳的目光不带丝毫感情。

白芷再次将酒递至夜羽裳面前。

这酒,不得不喝。

“木姐姐,能再和您说句体己话吗?”夜羽裳推开身后的人,垂着脑袋,声音让人无法拒绝。

“小姐……”瑾月担心夜羽裳耍什么花招,低声道。

木雪莹微微摇头,示意瑾月让开。她也想看看,这个人面容底下,包裹的到底是怎样一颗心。

推开扶着自己的宫女,夜羽裳绕过白芷和瑾月,走到木雪莹跟前,轻轻弯下腰。

直到夜羽裳再次直起身离开,瑾月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松懈。

“木姐姐,裳儿很抱歉。”夜羽裳再次对着木雪莹道歉,随即伸手去拿那杯酒。

“慢着。”就在夜羽裳即将饮下的瞬间,木雪莹却突然起身,急急走到夜羽裳面前,夺走酒杯。

“歌舞继续。”木雪莹深深看了一眼夜羽裳,又道,“本宫有些不适,先行离开,诸位慢用。”

看见木雪莹离开,江言心道不好,立刻也跟着起身“朕陪你。”

两人一前一后离开,发生了方才的事情,宣太后也没了心情,倒是其他人没敢离开,故而宴会不过片刻,又恢复了之前的热闹。

离开的木雪莹在迈出大殿的那刻,面容再次恢复了之前的清冷。

“小姐……”“回宫。”木雪莹上了步辇,便沉默着一言不发。

片刻后,江言也跟着进了椒房殿。本以为木雪莹会借此再说些指令,但木雪莹却是直接进了寝宫,将所有人都关在外面。

阿香也被从房中赶了出来,见到江言立刻便问道“究竟发生了何事?小姐心情很不好。”

江言微微摇头,他虽有武功,又坐在离木雪莹最近的位置,但夜羽裳说了什么,他是真的一句也听不清楚。

“若不是小姐把蛊解了,我是真觉得你是向着那个女人。”阿香忍不住戳江言的脑袋。江言武功多高,她清楚得很,而且,身为血楼四大护法之一,不留在宫里时,都是在刀口上舔血,听力不好早已死掉了。

两人还在说什么,几乎都快吵起来了。

“你也别说他了,我们当时也在一旁,同样什么都没听见。”

两人瑾月和白芷一前一后走了过来。

“你们怎么才回来?”阿香疑惑出声。



第六百六十五章 陛下没死

瑾月与白芷对视一眼,又不自觉移开了目光。

就在方才,瑾月本要跟着伺候被木雪莹挥手停下后,就要转身去做自己的事。

白芷叫住了她。

瑾月见来人是白芷,也就没什么心防“我去让人给小姐烧些热水,要一起吗?”白芷没有拒绝,跟了上去。

“瑾月,你知道,为何我之前唤你瑾月姐,却突然改了称呼的原因吗?”白芷沉默片刻还是开口了。到底都为小姐做事,又有姐妹情在这里,她不忍看着瑾月在歧路上越走越远。

瑾月原本谈笑晏晏的脸色顷刻僵硬下来,随后的笑容并不如何自然,“为何?”

“因为你变了。”白芷停下了脚步,一直平和的目光普通利剑,直直刺向瑾月,“从前,你总比我们看的透彻,做事亦是无比稳重,在我们眼中,你是仅次于小姐,稳定人心的存在。”

“可后来,瑾月姐变得越来越不会思考、越来越担心害怕了。白芷知道,瑾月姐经历了一些事情,那些事情,让你无比的害怕,但……原谅白芷自私,瑾月姐如今的情况很糟糕,必须重新坚强起来。白芷记得,你曾经告诉我一句话‘害怕的事情,只要你不去怕,就不会发生。’”

白芷是瑾月一手教导起来的,此刻虽壮着胆子将话说了,却也隐隐有些敬畏。

就在白芷以为会被打骂说教时,瑾月笑了“白芷,我知你意思,也并非不知道自己问题所在,但这都需要时日。再者,小姐如今有些事情,我不亲自过问,毫不放心。但你要知道,你的瑾月姐,一直都没变。”轻拍了拍白芷肩膀,瑾月漫步离开。

她的问题所在,自是比任何人都清楚,但如今的不成熟,除了没有完全脱离那个噩梦,更多的,还是一种伪装。其一,木雪莹见无心大师的原因答案,瑾月清楚,因为清楚,她对夜羽裳的怨恨,并不低,也断然不会放过这个女人。其二,瑾月知道木雪莹对夜羽裳极其心软,瑾月此刻的受伤,便会时时刻刻提醒木雪莹,夜羽裳当初的所作所为,达到事倍功半的效果。

方才在大殿之上,瑾月并非单纯地关心木雪莹,更重要的一点便是,她知道木雪莹会因为自己,收起对夜羽裳的不忍心。

看着瑾月离开,白芷愣了愣,脑中还在咀嚼瑾月最后一句话那是什么意思?是说,瑾月在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顿了顿,白芷还是追了上去。

“你们怎么不说话啊?”阿香奇怪地走进两人。

“哦,我与瑾月姐去了趟库房,这才过来晚了些。”白芷笑着将人都推进去,“进去再说吧。”

瑾月挑眉,浅笑着没有说话。

“不了,既然没事,我也该走了。如果有什么事情,让阿香来告诉我好了。”江言笑道。

“也对,小姐那里无人守候,万一需要人可没人,咱们还是尽快散了,各忙各的吧。”阿香道。

瑾月将两人拦住“不急,小姐吩咐,陛下留在这里便可,至于小姐那里,白露已经去守着了。”

“也行,那今天大殿上到底怎么一回事?今日小姐生辰,按理不该回来这样早的。”便是不知道具体计划,阿香也明白,今晚,她们小姐可是去夺权立威的,这样早回来,岂不是某种程度上是向那个女人低头。

……

这里几人还在絮絮叨叨,寝殿里的人已坐在床边,紧紧凝视着手中的那枚令牌。那是控制大周皇室暗部的令牌,传闻这支暗部有颠覆一个朝廷的力量。他们只认令,不认人。

便是将来南宫轩澈站在他们面前,他们帮的,也只会是拥有令牌的她。

木雪莹深深闭上双眸,脑海中挥之不去的,是夜羽裳在她耳边说的那句话“陛下没死。”

没死……木雪莹一直都不敢相信南宫轩澈已经死了,尽管她内心已经接受这个难以置信的事实。可如今,夜羽裳又告诉她,南宫轩澈没死,那么,南宫轩澈一定在夜羽裳手上了。只有这样,那些出自南宫轩澈手笔的书信才可以得到解释。但欣喜的同时,一个可怕的念头在脑海中浮现。

阿澈,你是被控制了吗?

控制人心的蛊,江言也曾中过,但因为时间不到两个月,夜羽裳每次培养这蛊的时间也很有限,甚至木雪莹可以看出,夜羽裳学种蛊之术并不久,因而木雪莹才可以轻松将其拔出。

至于南宫轩澈……事到如今,玉阁、血楼乃至整个痕楼的人都出动了,却始终找不到他的下落。木雪莹真的难以想象,下一次见到南宫轩澈,他是不是已经连同心智,都完完全全不是他自己了。

将手中令牌紧握在心口,木雪莹低声喃喃,“阿澈,你一定要好好的,一定不要忘了我。”我和孩子,都在等着你。

……

一个阴暗潮湿的地方。

滴、答!

滴、答!

水有一声没一声砸在石头上。

全身似乎没有知觉了,眼皮沉甸甸的,似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强睁开双眼。南宫轩澈本想活动筋骨,却发现自己的手被一种很奇特的树条绑住,不,准确的说,他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但可以肯定的是,那不是铁链,奇怪的是,他根本挣脱不了,甚至,越挣脱捆得越紧。

四周一片漆黑,没有窗户,只能凭借远处一支昏暗的烛光,判断这是地牢。

“哟——醒了?”一个蒙着面的高瘦男子拿着火走了过来。

“你是……”南宫轩澈张口,却发现嗓子火辣辣地疼,几乎一瞬间,他想到了瑾月那个丫头。

“还能说话?”男子放好火,此刻周围的光才亮了些许,南宫轩澈也看见男子手中带着无数倒刺的银鞭。

“看见没?这东西,以后每天都会招呼你,开不开心?”说着,男子抬手便是一鞭子,鞭子上的倒刺深深浅浅没入南宫轩澈的皮肉里,出来时狠狠刮起无数血肉,有些甚至直接见了骨头。

“够不够味?啊?”说着,男子又是一鞭。

“够不够!啊?够不够!够不……”男子陷入无尽的疯狂之中。



第六百六十六章 不想求生(一)

生辰当夜,南宁来了两位位客人,准确的说,是一个病人,还有一个大夫。

“小老儿都说了,他想死,那就让他去死好了,小老儿也没办法救他不是?”医圣此刻左手一个装肘子和鸡腿的托盘,右手上拿着一只金灿灿的大鸡腿,格外诱人,此刻无所谓摆手,啃了起来。

“哎呀,前辈,您别吃了,快去救救他吧。您走南闯北见多识广,又素有再世华佗之称,什么疑难杂症没办法啊,您仔细想想,说不定是遗忘了什么。”木柳拉着柳同,极力央求着,里面那个人的性命可是至关重要的。不仅是他口中掌握的信息,更重要的还是因为,他对小姐的意义,不一般。

柳同眼皮子都没抬一下,直摆手“小老儿都说了,没救就是没救。”说着,他又咬下一块味美诱人的鸡肉,一边嘟囔一边走远,“你们呐,还是早些去准备棺材吧。哦对了,可别忘了让他见见想见的人,也不至于死不瞑目不是?”

柳同还是一副为老不尊、油盐不进的样子,慢悠悠就走开了。

见医圣这次真的袖手旁观,连吊命都不肯了,木柳是真的有些急了。自陆梓昀重伤进入北周,便是一直由她亲自负责护送,得知医圣在月城,又得了小姐同意,立刻便去软磨硬泡,好容易等着月城的事情不那么着急,才拉了人过来给陆梓昀吊命。

可如今倒好,眼瞧着快到南宁了,陆公子不让救,医圣又给撂挑子不干,只得去报国寺打扰片刻,如今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她可没法交差。

当夜,木雪莹并未出现。瑾月心疼木雪莹,便暗中将消息拦了下来,当晚去了报国寺,然而柳同也丝毫不买她的账。

一想到这些,木柳只觉得头都要大了。刚要转身去房间里看看陆公子的情况,却瞧见了木雪莹。

“小姐。”如同看见了救命稻草,木柳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

一大早,木雪莹收到消息便赶了过来。此刻摆手,示意木柳不必多言,立刻朝着柳同离开的方向走去。

咚咚咚!

“柳丫头,别费力气了。小老儿都说过他没救了,你要有这时间着急,还不如去替他完成未了的心愿,把他想见的人带来见见。”柳同坐在桌边,背对门口,吃着很香,丝毫没有注意推门进来的人。

木雪莹进门到走近柳同,走到柳同对面坐下,一直都没吭声。柳同许是吃得太入迷,竟没有抬头,良久,没听见对方说话,这才察觉不对劲,一抬头,木雪莹的冷淡面庞吓得他一哆嗦,手上才拿起来的猪肘子立刻又掉回盘子里。

“莹丫头,你怎么进来话也不说,连气也不带喘,还好我的猪肘子没被落到地上,不然就可惜这么好的美味了。”柳同喋喋不休,还不忘再拿起猪肘子开始啃。

木雪莹盯着柳同,没有吭声。

“看我也没用,救不了就是救不了。”柳同头也不带抬的。

木雪莹眸光暗了暗,直接起身把柳同面前一大盘的吃食端走,连带着柳同手上那只也没放过。

“唉!尊老爱幼懂不懂啊,怎么就知道抢我吃的。”柳同想伸手去抢,却又自知不是木雪莹的对手,只好又坐了回去。

木雪莹还是盯着柳同不说话,一脸油盐不进的模样,看的柳同心慌慌,浑身哆嗦,还是软了语气“我真救不了。”

木雪莹一脸狐疑,柳同无奈叹口气“你是不是还没去看过他?来……”柳同拉着木雪莹便往陆梓昀所在的房间去了。

踏入房间的第一步,便有浓浓的草药味扑鼻而来,甚至有些呛人,分辨出都有些什么药后,木雪莹的心一下子跌落谷底到底受了什么伤,要用这些虎狼之药?

“小姐,前辈。”木柳微微欠身,面上也带了些许惊喜。

“一个月前,陆公子的身份不知为何,突然便被识破了,而且原本,陆公子与柔然国师大小姐是要成亲的,后来不知发生了什么,陆公子逃回来时,便已经不省人事。”木柳还要说什么,柳同却朝着她不留痕迹地摇了摇头,制止她继续说下去。

从走进来到看见陆梓昀,木雪莹一直都没说话。躺着的人,无疑是陆梓昀。她的记忆里,陆梓昀虽然身体不如何好,但也坏不到哪里去,只是比不得寻常习武之人,却也可以给人厚实温暖的肩膀和胸膛。此刻,床上躺着的人,却与她任何时间看见的都不同他是那么的虚弱,那么的苍白,若不是还有气息,木雪莹几乎都以为自己见到的是一具尸体。犹豫着伸出自己的手给陆梓昀把脉,脉象让她的脸越发苍白颤抖。

木雪莹沉默许久,终还是拉着柳同退出了房间。

“救他。”木雪莹沉默着,没有丝毫情绪起伏。

“救不了……”柳同还要说话,却被木雪莹略带俏皮的打断“不,师父你肯定有办法。如果你不告诉我,那……你这辈子都不要想吃猪肘子还有香喷喷的大鸡腿了。”

木雪莹话中满满的威胁之意。别以为她没看出来,医者父母心,即便柳同外表是个老顽童,没心没肺,但若患者真的没救了,他一定是最难过的那个,而不是在这里吃东西吃的津津有味。

闻言,柳同立刻跳了起来,一把护住手中的吃的,警惕看着木雪莹,什么都能抢,唯独吃的东西,谁抢跟谁急。

“他……也不是不能救。”柳同算是败下阵来,颓丧地坐在一旁,严肃了神色,却也稍带了些愁苦。

木雪莹抬眼看着柳同,等着他说下去。

柳同叹了口气“他虽伤的严重,却也没到药石无灵的地步,也并非小老儿不想救,但莹丫头,这命,其实是掌握在他自己手里。”

自己手里?木雪莹心中有些不详的预感“怎么说?”

“这是他自己不想求生,便是小老儿想救,却也有心无力。”柳同捋着花白胡须,无奈叹了口气。



第六百六十七章 不想求生(二)

坐在床边,木雪莹愣愣地发着呆,脑海里却不断浮现出柳同之前说过的话。

“他已经没有求生的意志……小老儿……也是没有办法,无奈之中,才给他用了虎狼之药吊命,想着等到了南宁,你应当可以说服他恢复斗志。”

“他如今昏迷不醒,便是我有办法,也无从提起。”

“昏迷倒不至于,丫头你可是误会了,他只是每日多睡些时辰,平日坐马车都是可以的。你再等上片刻,应该就能苏醒了。但应该怎么做……莹丫头你应该比我更清楚才是。”柳同的话透露着几分不羁,眼中却划过一抹悲悯无奈。

此刻看着眼前苍白如纸的面庞,木雪莹心中一时五味杂陈。柔然究竟出了什么事情,玉阁的人明明暗中更换了中原与北夷所有的来往信件,不应当会出错的。只是不管是哪里出了纰漏,唯一能确定的,便是陆梓昀已经暴露。

“雪儿。”

一声急促却并不如何清晰的呼唤,却被木雪莹迅速捕捉,抬眼看向床上的人。

“昀大哥。”

木雪莹还要说话,却发现陆梓昀又没有说话,且双眼紧闭,似在经历什么极其可怕的事情,应当是做了噩梦,轻轻推了推陆梓昀的肩膀,想要叫醒陆梓昀。

“雪儿,不要去!不要去!那里真的危险!”陆梓昀却突然被惊醒,额头已经密密麻麻出了虚汗。

“昀大哥,昀大哥,我在,雪儿在这里。”木雪莹连忙接过话茬。

见木雪莹就在眼前,陆梓昀脑子里什么都没想,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坐起身来,一把将木雪莹抱住,力气是从未有过的大。

“昀大哥,我没事,你可是做噩梦了?”耐着性子,木雪莹没有反射性推开陆梓昀,只是轻拍陆梓昀的背。

木雪莹透着些许平静的话语,让陆梓昀回到了现实,虽不舍,可他知道,自己再这样下去,只会引得木雪莹的厌恶和逃避,心痛如刀割,可他还是慢慢松了手,再抬眸时,眼中说不出的平静。

“没事,只是做了不太好的梦,总是与现实相反的,没必要紧张。”陆梓昀安慰着木雪莹。尽管,他才是那个最痛心而绝望的人。

瞧着陆梓昀虽然极力表现得如同没事人一般,但双眼无神,甚至双手还不由自主地颤抖,木雪莹心中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但真的不好受。

见木雪莹看向自己的手,陆梓昀这才注意到手有些发颤,若无其事收回到被窝,笑了笑“有些冷,让你笑话了。”

木雪莹红了鼻子,微微摇头,佯装无事,起身关紧了窗户,“是雪儿不好,明知道你尚在病中,竟然还这样冒失。”

陆梓昀沉默着,一时间没有回答,直至木雪莹重新坐会床边,才问道“雪儿,今日是什么日子了?”

“二十三日,怎么了?”问出这话,木雪莹便意识到了陆梓昀的意图,一时间哑口无言,她怎么能心肠狠毒到问出这话来。

只见陆梓昀本就不高的情绪,顷刻间便更为低落,两人间的气氛像院子掉落在地的雪一般,凝固成冰,无法打破。

“本以为能赶得上的,没想到……”陆梓昀面色说不出有多难看,可那悲凉孤寂之意,却怎么也掩盖不住。

“昀大哥,对不起。”不知为何,面对陆梓昀,木雪莹总有一种说不出的愧疚,即便陆梓昀已经再三强调,他更多是为了功名利禄,可她还是觉得自己将陆梓昀卷进来有很大的罪过。

“我……其实是想送你一件东西。”陆梓昀从枕头下取出一个小盒子,递给木雪莹,淡淡一笑,“虽然没能赶上,可还是想说一句生辰快乐。”

“这是?”“你打开看看。”

带着些许犹疑,木雪莹打开了小盒子那是一支簪子,不似南宫轩澈送的那些正中小女儿心思的珍宝,而是一支韵味十足,低调典雅的簪。

“喜欢吗?”

“喜欢,自然是喜欢的。”木雪莹笑着要拿出来带上。

陆梓昀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率先拿过簪子,道“雪儿,你并不如何喜欢,只是为了不让我伤心,对吗?”

“喜欢,如何不喜欢?不仅仅因为你送的,而是这簪子本来很合我心意。”木雪莹连忙解释,生怕有什么误会。

陆梓昀微微摇头,又按了簪子的簪花珠子,簪子立刻射出几枚银针来,扎在了墙上,簪子尖的一处已经变成了利刃,随时可以致人死地。

“这样精巧!”木雪莹忍不住拿去簪子,这簪子,很合她的心意,可以说,她正缺这样一枚看似无害的簪子。往来工匠,便是再巧妙的工匠,也做不出在本就狭小的簪子里放入银针,更别说还能变成利刃,一般的也最多将簪子的尖端做成可直接致命的罢了。

“其实本身已经很好了,这精妙的手艺,我真的很喜欢很喜欢,昀大哥,谢谢你。”木雪莹眼中亦是满满的笑意。

陆梓昀便是心中一片荒芜,却也忍不住露出浅浅笑容来,喜欢就好。

咚咚咚!

“小姐,公子该喝药了。”门外端药来的丫鬟不合时宜响起了声音。

陆梓昀本想拒绝,但看着木雪莹就在眼前坐着,一时间话竟是不好再说出口了。

“你端进来吧。”木雪莹直接下了命令,待丫鬟将药放在桌上,便挥手让人出去。

“昀大哥,在柔然,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被识破了身份,应当是中原有人将消息传过去了。”陆梓昀苦笑道。

木雪莹沉默不语,好不容易缓和的气氛再一次降了下来。

“昀大哥,喝药吧。”

木雪莹伸手要去端药碗,却被陆梓昀拦了下来“雪儿,今日不想喝药了。”

“你身上的毒未解,雪儿喂你吧。”木雪莹伸手去端药碗,便要给陆梓昀喂药。

“雪儿,你放着吧,我一会等凉了再喝。”陆梓昀偏过头去,语气十分生硬。木雪莹还从未见过他如此执着。

“昀大哥,为什么不喝药?”木雪莹将碗往桌上重重一放,声音一时听不出喜怒。



第六百六十八章 不想求生(三)

“雪儿,就只是不想喝而已。”陆梓昀浅笑道,“其实我的毒,医圣前辈早已经给我解了,如今只是体内有些余毒未清,过些日子便好了。”

木雪莹心中苦涩“昀大哥,我会医术,你是中毒未解还是余毒未清,我难道不清楚吗?”

陆梓昀愣了片刻,沉默着没有说话。

“为什么不喝药?”木雪莹又重复了一遍,可陆梓昀还是没有吭声。

见状,木雪莹心知,陆梓昀是铁了心的,虽然陆梓昀平日里都是翩翩公子、和气好说话的模样,可他一旦认真决定的事情,便再无人能劝得动。万般无奈之下,一个计策在木雪莹心中成型。

“昀大哥,你想死,雪儿陪你。”木雪莹笑道。

“雪儿,别闹,我可没想死啊,而且,你可还有你的母亲,还有医圣前辈他们,还有陛下,他们都不能没有你。”陆梓昀笑道。明显,在他眼里,木雪莹这话威胁得毫无意义,有南宫轩澈在,他相信,那人是不会眼睁睁看着木雪莹死的,无论为了谁。

木雪莹苦笑道“昀大哥,你也不必想太多,陪你一起死,也算是为雪儿自己找个不想活的由头。”

陆梓昀满满的疑惑,看着木雪莹没有吭声。

“阿澈如今生死未卜,传信回来的人……也说他命丧深渊。若不是腹中骨肉,早在得知这消息的时候,我便已经死了。”说着,木雪莹惨白的脸色露出一抹苦笑,从袖中拿出一个小瓶,将粉末倒入陆梓昀喝的药里,慢慢搅拌。

“昀大哥,你也不必自责,雪儿并非只为了你,而是……我早已撑不住了。”木雪莹藏在心底的话,都说了出来,眼泪竟也不受控制流了出来。

“这药,雪儿便带着孩子先走一步了,或许黄泉路上,还能再见到阿澈。”木雪莹说着,也不管陆梓昀是何反应,便端起药碗要往自己嘴里放。

慌乱急促中,木雪莹手中的药碗被打翻在地,极度翻滚的药汁证明木雪莹方才的话并非虚言。

“雪儿,你……又是何苦……”陆梓昀哪里能不知道,木雪莹想喝这碗药,还是为了他。

“昀大哥,你又是何苦,我便喝了这药,你我都走了,他们谁也怪不着,又何必拦我。”木雪莹苦笑着,眼中几乎生机全无。她撑不住了,其实早就撑不住了。

自遇到南宫轩澈以后,往日一个人的坚强和伪装便已点点滴滴被瓦解,最终全部破碎。如今让她一个人扛起整个大梁,还要在南宫轩澈生死不明的痛苦下,如何能熬的下去?

“雪儿,昀大哥答应你,会好好活着,你……便是不为其他,为了腹中骨肉,同样也要好好活着,接下来的一切,我们一起扛,你不会是一个人,大哥永远在你身边。”陆梓昀正色看向木雪莹。

“真的吗?”木雪莹看向陆梓昀,带着怀疑的目光。

“我可曾骗过你?真是傻。”陆梓昀说着,轻轻刮了一下木雪莹的鼻子,动作一如曾经那般熟悉。却也让木雪莹想到自己曾经对陆梓昀的设计,内疚之感再次涌上心头。

“我……去让人再熬一次药。”木雪莹怔了怔,说着便离开房间,颇有落荒而逃之感。

木雪莹离开后,陆梓昀终是撑不住,摔倒在床上,大力咳嗽起来,虚弱不堪,眼中痛色难掩。木雪莹愧疚躲闪的模样,心痛绝望的模样,都让他痛心得几乎快要窒息,可如今,周皇生死不明,雪儿孤苦无依,他不能也这样自私地离她而去。陆梓昀心中暗暗下定决心,好好的活下来,不论如何,他也做不到看见雪儿这般艰难无助还无动于衷。

匆匆离开的木雪莹,还未走到厨房,便瞧见端着药迎面而来的丫鬟。

“小姐。”

木雪莹奇怪地看着丫鬟,她并未吩咐再熬药。

“回小姐,往日因着公子不喝药还打翻药碗,便都是熬的双份,更多时候会熬更多次,医圣前辈气急时,会让底下人绑着公子强行把药灌下去。”

算是解了木雪莹的惑,难怪方才房间里闹出那么大动静,也不见有人去询问一下。

“端进去吧,日后都只熬一份。”

“是。”

目送丫鬟进去,木雪莹便要转身离开,却看见了柳同在那吧唧吧唧嘴,“不进去了?”

木雪莹沉默着要走,柳同却状似无意道“还真是小没良心,柔然你可是去过的,那里是什么情况你不是不知道,他怎么从柔然逃走的你不关心?遇见了些什么人也不关心?”

柳同的话,成功让木雪莹停住了脚步。

“我现在不方便再进去。”木雪莹略显尴尬,还要说话,心头又泛起一阵恶心,捂着嘴即刻便要离开。

柳同递过去一包酸梅,一边还在啃自己手中的卤猪脚,眼皮也不抬一下,“看见有个可怜的老妇人,就买了,小老儿是不吃这种东西的,就都便宜你了。”

木雪莹诧异看了柳同一眼,当下却是不做犹豫,当即含了两片酸梅在嘴里,这才觉得好受一些。

“这么惊讶干什么?好像小老儿一直都对你不好一样,真的是。”柳同翻了个白眼,气得胡须四处飞窜,在木雪莹看来却觉得格外可爱,真是个可爱的白胡子老头。

“你还有个舅舅,当年离开南侯府,便在江湖上销声匿迹,这件事,你还记得吧?”柳同也不管木雪莹此刻怎么样,自顾自便说了起来。

“你家昀大哥呢,就是在被关押之际,被他救了,带着他逃回的大周。”

“那舅舅他……”

“你别担心,相比你昀大哥,他可活得好好的,只是当初也被关在地牢里,受了一些折磨,你救燕儿的时候,他跟着逃了出来,而后也没再被抓回去,一直留在陆梓昀身边帮衬着。”

“那舅舅他怎么没有一同回来?”对于母亲的亲人,便是还未见面,只提到人,木雪莹都能感觉血浓于水的亲情,与她在那个冰冷的皇宫所感受到的完全不同。



第六百六十九章 上官婉的担忧

柳同神秘笑道“相比你这个没有见过面的侄女来说,他可是更想见他一直寻找的亲姐姐。”

没有柳同幸灾乐祸想看见的丧气,闻言,木雪莹反倒欣喜万分“那么舅舅是在月城陪着我母亲了?”这样也好,省的辛苦奔波回来看见这些糟心事。

“嗯,至于其他的,小老儿就不知道了,你还是亲自去问问吧,那小子还真是倔,以往也没发现是这么个牛脾气。”柳同摇着头,转身回了房间。

木雪莹沉默片刻,还是又踏进了陆梓昀所在的房间。

……

后山之上,无心大师转动着佛珠,不疾不徐,“多日不见,过得可好?”

“师尊。”叶知涵忍不住出声。师尊回来有些时日,今日却是头一次对她发问,问的,还是关于她自己。

无心大师进屋取出叶知涵的菩提无心,凝视片刻,细细擦拭起来,“这一趟游历,你可有什么收获?”

“师尊,弟子想去师尊落发之地修行。”叶知涵答非所问。

“念安寺,山清水秀,便是战乱也不会波及,的确是个好去处。”

叶知涵闻言,忍不住出声辩驳“师尊,弟子并非为了贪图安逸。”念安寺中,隐匿着众多武林高手,阵法亦是一绝,便是江湖人,也是轻易不敢擅动。她虽有心去修禅再不涉世,却并非是胆小避难之人。

“这古琴,昔日在你手里,虽有灵,却无心。今日瞧见,却并不同了。”昔日,叶知涵哪里还会同他辩驳,她所感所知,皆是旁人与她无关。

叶知涵捕捉到了无心大师话中深意,眸中划过一抹深思,她……的确变了。

“弟子知错。师尊曾言,弟子有一情劫,过不了,便仍是看不透红尘。弟子曾以为是,此人是周皇,因而对师尊的话有些轻视。此次在外游历,情劫难逃。弟子恳请佛门收留,让弟子度过这个难关。”

说到最后,叶知涵的头已经深深低了下去,这是羞愧,自幼跟随无心大师修行,六根清净,不为尘世所扰,却仍是免不了落俗,这样一瞧,多年修行,皆毁于一旦,她已不敢再称自己是跟随师尊修行多年的关门弟子。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无心大师仍细细打量手中琴弦,一根一根摸着,清澈的目光不曾想变化。

叶知涵想去念安寺,没能得到同意。

“求师尊指点。”

“知涵,我佛渡人,给的是指点,渡的,是心性,而非尘缘和执念。”

执念?叶知涵诧异抬头,见师尊并未抬头,压下将要脱口的话。

“令尊在你出世不久,便寻我算了命数,命中情劫难逃,解决之法,并非逃避,而是面对。”无心大师说罢,将手中古琴轻轻放置桌上,转身回了木屋。

叶知涵若有所思,还要多问,木屋的门却紧紧闭着,任她如何也开不了。

“弟子明白了,拜谢师尊指点。”抱起琴来,叶知涵飞身下了山。

国公府。

叶知涵到达府内时,自家小弟不在,当是去了云竹书院,用功读书去了。母亲与父亲大人正坐在大堂,似在商量什么,起了些许争执。

“父亲,母亲。”叶知涵对着二人行礼。

“涵儿,可算回来了。瞧瞧你,都瘦了,晚上娘给你做好吃的,可要补回来。”上官婉眼中满满都是心疼,抚摸着叶知涵的脸,仿佛已经看到了叶知涵在外受的那许多苦楚。好在叶知涵的脸和手都好了,并未让上官婉看出破绽来。

“听说和你长姐一起回的,一直待在报国寺,现在还知道回来?”叶城没好气地坐在一旁,颇有些严肃之色。

“行了,女儿在外孤苦伶仃,不知道受了多少委屈,吃了多少苦,你这当爹的还说她,告诉你,再说她我跟你急啊。”上官婉两眼一瞪,怒视着叶城,不管不顾地护犊子,看的叶知涵微微有些不舍,原本话到嘴边,竟是不忍再说出口。

叶城并不敢跟自家夫人顶撞,当着女儿的面又拉不下面子,索性冷哼一声,不再吭声。

“父亲,女儿知错,本不应……”

“好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娘不怪你,谁敢多说一句不是?”上官婉没心没肺打断叶知涵要出口的解释,叶知涵倒也不好再告罪了。

“方才您和父亲不知在商量何事,瞧着似有意见不和。”叶知涵转了话题,提及此事,上官婉的脸色又沉了下来,满脸皆是担忧。

“秋儿在去年年初之时,就被你父亲送进了军营。娘……娘知道自己有私心,但眼看着形势越来越严峻,秋儿又还小,虽然自幼习武,可也不是军营里打滚长大的,若是马上要打仗,那他岂不就是一小卒,立刻就要上战场杀敌吗?”

上官婉是一个母亲,怎么可能不担心自己的孩子,战场上刀剑无眼,伤着碰着,便是死了,兴许连尸体都找不着。

“都十三了,今年一过就十四了,十四还小吗?你瞧瞧陛下,再瞧瞧莹儿,还有涵儿,甚至你我,不都是少年老成?再有,他可还有方扬那小子陪着,都是官宦子弟,方大人那么宝贝他的儿子,都忍痛送进了军营,咱们俩可是武将,将门之后,难道还要输给他一个文官不成?”

叶城有些气急败坏,他叶城的儿子,不可能是孬种,也绝不会是贪生怕死之辈,若是现在把人接回来,他的脸可就丢尽了,一辈子也别想抬起头。婉儿心思一向长远,就是送去军营,曾经还是她提出的,偏偏现在犯了糊涂,栽在这心软上面。

叶知涵颇有些事情懊恼,自家幼弟被送去军营,她竟是一点消息也不知道。

“母亲,这件事情,女儿同意父亲的想法。”

也不管上官婉是如何诧异震惊,叶知涵还是将自己的看法说了出来。

“秋儿选择军营,日后便是要当将军的人,要号令士兵,母亲,您也是领过兵打过仗的,并非不知晓,统帅三军首要的便是他们的拥护和信任。”



第六百七十章 用心良苦

“若是把秋儿接回来,别说秋儿自己不会同意,便是真接回来,母亲您想想,秋儿日后怎么做人?他日后便是成为文官,也会每日被人拿来诟病。甚至您和父亲在三军将士面前,也失了信。眼下国内能独当一面的武将屈指可数,若再失了您和父亲……周国,岌岌可危!”

叶知涵淡定的分析大局,显得格外理智,理智得近乎有些冷血。

上官婉也并非不知道影响很大,唯一没考虑到的,便是最后那句话。但在她心中,又是另外一番盘算,再者,秋儿这样小的年纪,她真的舍不得让他上战场。

“若秋儿真的出了事……那咱们……”上官婉还是忍不住担忧。在考虑大局之前,她首先……是一个母亲啊。

“不,母亲,您要对秋儿有信心。”叶知涵轻轻握住上官婉冰凉的手,温声安慰道,“秋儿是父亲和母亲的儿子,女儿相信,他会保护好自己,更不会让大家失望,母亲,您一向相信女儿的眼光,这一次,也请相信我吧。”

上官婉似有松动之色,叶城也趁热打铁,轻轻揽过上官婉的肩膀,道“要成材必定要吃苦,去军营发展,也是秋儿自己的想法,他长大了,你也莫要太担忧。”

上官婉沉默着点头,事到如今,再反悔已经无济于事,但……

“老爷,夫人,小姐,门外有人自称梅家人,说……想买老爷名下的地。”一名当值的小丫鬟来报。

“地?阿城,咱们……”叶城示意她不要吭声,转身对丫鬟道“把人请进来吧。”

待下人走后,上官婉的神色依旧很疑惑,直至瞧见来的人,这才稍稍转好。

来人正是跟随木雪莹左右的瑾月,用了一贯的易容术,露出手中皇后腰牌,又将袖中一道明晃晃的圣旨塞到上官婉怀中。

“给我?这……”上官婉有些难以置信,她如今闲置在家,头上只余一个诰命夫人的头衔,便是兵权,也都全给了叶城,哪里还能轮得到她拿圣旨?

瑾月会心一笑“小姐知道夫人思念小公子,特允许夫人去南翼军营探视。”

“真……真的?”上官婉越发诧异,对于手中圣旨内容,也有些颤抖。

“阿城,我……”

叶城没再阻拦,面色竟是从未有过的平静“去吧,也快两年没见儿子了吧?”

瑾月留下话后,转身离开之际看见叶知涵,行了一礼又道“荣华公主近来可好?”

“多谢关心,知涵近日一切如常。”

瑾月笑了笑“公主今日离开后山时,穿的单薄,我家小姐说,别薄了自己。”

“是,谨记长姐教诲。”叶知涵颔首,面色平和。

“对了,这一物,本应无心大师亲自给公主,奈何大师不日便会闭关,不理外世,便由瑾月转交。”瑾月恭敬将袖中一枚锦囊拿了出来。

“不知师尊,可有留话?”叶知涵拿过锦囊收了起来,垂下眼睑遮住了复杂的心绪。

“大师说,有些事情,若公主拿不准,便可瞧一眼锦囊,兴许,能找到自己内心的真正想法。”

“知涵知晓了,多谢姑娘。”

“既是如此,瑾月告退。”瑾月从报国寺下来,此刻离开,又回了报国寺。

第二日,众人只知,退朝后,周皇本请了部分文官留下,商谈一些事情,当中没有叶城,但叶国公却偏偏留了下来。

“叶卿,你……可是还有要事禀告?”

叶城看了一眼四下坐着的人,尴尬地笑道“陛下之事更重要,老臣等片刻,不急。”

南宫轩澈(江易)无奈叹口气,道“爱卿,朕的事不急,更何况还要商谈许久,爱卿先禀告吧。”

“不,不……陛下,这……”

“若是无事,那便回府吧。”南宫轩澈(江易)给了罗子安一个眼神,后者立刻便要请叶城离开。

眼瞧着要被赶出去,叶城立刻道“不,陛下,臣有事,只是臣这事,还得从臣家里那口子说起。”

“长话短说,朕没心情听你的家务事。”

叶城虽难以启齿,却还是将自家夫人想去看自家儿子的话断断续续说了出来。

南宫轩澈笑话了他一阵,但国公府本是叶夫人当家的事,早已不是头一次了,也就应允下来,一旁留下的文官中,偏偏有礼部尚书方耿,开始还在说于礼不合,后来一个转弯,把自家夫人也带了进去,去军营的,又岂止他们两家孩子,不一会,其他好几个人,也都纷纷上表,请求自家夫人同去。

最后皇帝自然是拗不过同意了,几日后数下来,竟有八位夫人同行。

夜晚,看着院中白雪,叶知涵想了一夜,还是决定遵从自己的内心。原本想留在南宁多陪父母一段日子,可昨日长姐的那道旨意,着实令她不安。母亲会领兵打仗,她的武功虽胜不得父亲,但排兵布阵却是一等一的妙。听闻当年辅佐太后和哥哥登上皇位时,母亲在其中发挥了极大作用,虽没有将军头衔,但权力和能力,在军中都是心照不宣的。

这次,那道交给母亲的圣旨,多半是让母亲掌管南翼军,也自不必急着回来。这场仗,只怕来得会比她想的快。

虽不明白为何长姐为何突然急着排兵布阵,但这样的做法,总让她忍不住多想,以至在这偌大的南宁城中,半刻也不愿多留。

小半月后,八位夫人浩浩荡荡从南宁离开,叶知涵以保护为由,跟着上官婉一同乘着马车离开,为避免在城中掀起不必要的烦恼,叶知涵先去了报国寺等马车经过。

“师尊,弟子要走了。”看着驶来的马车,叶知涵对着高远缥缈的山顶叩了三个头,遂起身,抱紧手中的菩提无心,飞入马车内。

山顶之上,一名素衣布衫的僧人站在大雪之中,身旁伫立着一名有着倾城容颜的女子。

“大师,果然用心良苦。”女子勾唇轻笑。

“总是师徒一场。”无心大师淡淡笑着,目光和蔼,“这劫难,她并非过不去。”

只是过得艰难。



第六百七十一章 拜为左相(一)

木雪莹看着蜿蜒走远的队伍,不知怎的,竟想起从来出嫁之时的场景,心境似乎亦是如此,此次一别,不知何日才能再见。

“小姐可知,她的手中,有菩提无心。”无心大师道。

“知道,如何不知?”木雪莹无所谓笑了笑,总也不过古琴之说,三百年没有出现的传言,如今怎做的了真?

“三琴出,乱世现,必然头破血流,并非传言而已。”无心大师看着远处的车马,眼中难得出现了一丝波动。

木雪莹不愿再提这个话题,顿了顿,道“我母亲身上的毒有救了,如今已经开始治疗,舅舅也回来了,相信,不日便可相见。”

无心大师闻言,也不过淡淡一笑“总是命不该绝。”

“可是大师,我母亲,她这十几年来,受了诸多苦楚,您为何不早些告知于我,大师可知,母亲她……都经历了些什么?”木雪莹本只想看一下无心大师的反应,却没想到无心大师满不在乎的模样居然轻易就将她激怒。

无心大师回过头来,静静凝视木雪莹,对于她的出言不逊并不予置喙。终是使得木雪莹冷静下来。

“大师此番游历,修为似乎更精进了。”木雪莹平息了怒气,淡声道。曾经她所怀疑的那些,如今似乎都找不出半点痕迹。

无心大师面色沉静“当年承蒙小姐一语点醒,这才使得困扰贫僧多年的心结得以释怀。”

“是大师自己的福报。”木雪莹浅笑着,又看向已经只剩下一个小小虚影的队伍,“涵儿,也当有她自己的福报。”

“这样冷的天,小姐如今的情况,并不适合在外面逗留,还是回去吧,贫僧告辞。”无心大师说着,转身进了木屋,只留下白皑皑的一片,几乎要将整个木屋给吞没在大雪中。

木雪莹挑眉,索性转身离开。

第二日,早朝将近尾声时,南宫轩澈便微微勾唇,宣布了一个重磅消息。

“近来,左相一职空悬,爱卿们也不止一次上折子,朕每每都回绝了,爱卿们也早已有疑问,那么朕今日,便解了你们的惑。”说罢,南宫轩澈看向门口,邪魅一笑,“陆公子,进来吧。”

伴随不轻不重的脚步声,由远至近,陆梓昀逐渐出现在百官视野,顿时百官心思各异,靠后的还在低声交谈。

“梓昀见过陛下。”陆梓昀并未下跪,只做了普通文人间最恭敬的揖礼。

“陆公子,便是朕一直迟迟未立左相之因,今日,朕要拜陆公子为左相,从前属于左相的权力分封,都全权交给陆公子,爱卿们若无异议,便就此退朝。”南宫轩澈(江易)大袖一挥,便要起身。

“陛下,这……这不合常理啊?而且,他,他分明……”赵永身为,首先便站出来反对。陆梓昀是谁,他知道,画中仙不是?可也就是一个画画的,即便有西燕丞相府的背景,那也只是一个不受宠的庶子,没有任何功名,整日都是吟诗作对,风花雪月而已。这么突然冒出来,一下子成了和他平起平坐的丞相,还这么年轻,他怎么可能同意?别说右相,就是其他官员,也不会同意一个毛头小子站在他们头上。

“陛下,陆公子是西燕丞相之子,一无忠心,二无才能,如何让老臣们信服?”方耿站了出来,说出所有人的心声。

他一贯如此,说话不中听,也没人和他计较。

叶城上前一步,白了方耿一眼,“方大人,这话可就不对了,据本官得到的消息,陆公子两个月前,可还是柔然国师的大弟子,地位仅次于国师,甚至还和他们的太子平起平坐,这一当,可就是两年,不知道陆公子,可有此事?”

陆梓昀略显苍白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转身对着叶城行了拜礼,道“国公大人的消息,当真灵通。”

“什么?居然还当过柔然国师的弟子?”

“那可是蛮夷之地,他一个中原人,居然去给蛮子当弟子,替蛮子做事,真是有辱斯文!”

“……”

众人喋喋不休,看陆梓昀的目光也纷纷有了变化,不时便有粗鄙之语传入耳中,对于这些,陆梓昀始终如一是和颜悦色,淡定地站在那里。

啪!啪!啪!鼓掌之声从殿外传来。

“诸位还真是听风就是雨,这本事,可真令本宫哑口无言。”木雪莹的声音传来,不无鄙视。

“陛下。”走进宫殿,木雪莹被白芷扶着,她的身后,还有一个戴斗笠的人,从来身影着装可以辨别出,这是一名男子。

“皇后娘娘,后宫不得干政,更不可带外男入殿,娘娘这是将宫规都不放在眼里吗?”右相的一个门生站了出来。

木雪莹挑眉,道“你可能忘了,上个月本宫生辰之时,陛下可是准了本宫干政的,再者,他的身份,若不是特别,你以为本宫会愿意将人带到朝堂之上?”

那人被堵得哑口无言,憋红了脸,不再吭声,旁的人也都不敢再往枪口上撞。他们现在的脑海里,想的完全是昔日从木国听来的传闻木国七公主,在朝堂上,因为一言不合,亲手杀了好几个大臣,宫殿里血流成河,一年了都还能干嘛闻到血腥味。

若是木雪莹知道他们不吭声的原因是这个,只怕会笑出声来,杀人都是有正当原因的,若不是非杀不可,她怎么可能给朝臣留下自己的把柄。

“陛下,今日,臣妾来大殿,乃是为了请陛下,还有昔日旧臣,见一个人。”木雪莹对着大殿上的南宫轩澈微微一笑,掩去眸中深藏的痛色,她看向身后之人,“将斗笠摘下来,让他们都看看。”

男子一言不吭,将斗笠摘了下来,露出原本的面容。男子年近不惑,面容亦有些岁月的沧桑,却也难掩曾经的风华。

龙椅之上的人是江言,自是认不得他,便是南宫轩澈,当时年纪也还那般小,记不清这人的模样,遂此刻一言不发。



第六百七十二章 拜为左相(二)

但在场许多老臣,便是年轻些许的,许多也都同此人做过同窗,不一会便有人认出此人,“阿远兄,是你吗?”

“上官远,参见陛下,见过诸位。”上官远,昔日南侯府的小少爷,亦是上官燕和上官婉的亲弟弟,大长公主唯一的孩子。

“阿远,居然真的是你,这么久没见,你去哪里了?”从前同上官远要好的同窗,如今已是三品大员,此刻满脸都是毫不掩饰的惊喜。

上官远被关押十四年之久,此刻已经没了曾经的意气风发,对着友人微微苦涩一笑,遂又看向陆梓昀“草民和臣姐,昔日被贼人抓去,多亏陆公子以身涉险,入了那狼窝,才得以将草民和家姐救出来。”

“令姊也还活着?真的吗?那她人呢?”

即便时隔十九年,南侯府大小姐名动天下的风华,依旧遮掩不住,迟迟不会被人遗忘。

提及上官燕,上官远的神色变得凝重,还有些许哀伤,“家姐被人做了药人,身中数毒,如今还在隐蔽之地接受治疗,这次,得知陆公子会被诸位误会,上官远才专程赶回来,只为给陆公子作证。”

在场之人再瞧陆梓昀的眼色已经有些松动了。

“昔日,陆公子只身涉险,这件事朕也是知情的。”南宫轩澈(江易)笑着走下台阶,轻轻握住木雪莹的手,温柔一笑,“陆公子的忠心和才华,诸位有目共睹,朕与皇后早已决定将左相一职留给陆公子,可还有人有异议?”

提及最后一句,南宫轩澈已是冷眼相看众人,眼中寒光乍现。看着他棱角分明的侧颜,就在那么瞬间,木雪莹几乎要将此人,当做真正的南宫轩澈了。

江言从大臣们身上收回目光,却发现木雪莹望着自己,心中不由得划过一丝什么,浅笑着看向木雪莹身后的瑾月,“天凉,快扶皇后回宫休息。”

木雪莹收回目光,微微颔首,在瑾月的搀扶下离开,步伐看上去是那般跌跌撞撞。

暗处,不知哪里来的目光,又悄悄离开了。

早朝后,陆梓昀成为左相已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原来一直被打扫的左相府,本就一尘不染,底下人的手脚也利索,对于新任左相,丝毫不敢怠慢。陆梓昀搬入府中时,门匾早就换好了。

“老爷,上官公子。”下人们早已在门口齐齐站着,见到陆梓昀和上官远便恭敬行礼。

陆梓昀看了一眼门匾,摆手进了府邸。

“不知老爷可对哪处不满意,奴才即刻让人去改。”管家不敢怠慢,到底是要一直伺候的主子。

四处看过后,陆梓昀挥手让人都下去,他没什么不满意。

“以后,你便要住在这里了。”上官远没头没脑冒出一句,打量着这里。

陆梓昀思索片刻,看向管家“你先忙自己的,我稍后会将需要改动的地方整理给你。”

“是,奴才告退。”

“陛下还未给你安排职位,你便先同我一处。”管家离开后,陆梓昀道。

“不了,虽说陛下没给安排,可不用想也知道,南侯府昔日没落,如今我回来了,自是要重振家族。”上官远正了颜色。

两人正说着,便有下人来报“老爷,国公大人请老爷和上官公子过府一叙。”

闻言,上官远无奈摊手“说曹操,曹操到,这个姐夫,真是比我还要心急。”

国公府,自叶知涵和上官婉离开后,便只留下叶城一人,无事时,总显得格外冷清。

但上官远回来了,叶城便将在报国寺带发修行的大长公主接到国公府来了,此刻倒显得很是热闹。

饭桌上,叶城笑着拿起一杯酒,“这次,多亏了陆公子,哦不,是陆大人,若非他只身涉险,只怕还救不出阿姐和远弟。这杯酒,叶城敬你。”

“在座都是梓昀的长辈,还是唤我梓昀便可,这声大人,梓昀真的不敢当,这酒,权当梓昀敬在座各位。”

南宫清如今的心境已经平和许多,对于南侯府的执念也看淡了许多,并不再执着于南侯的死,不再执着于追究过错。对着陆梓昀双手合十,拜了一礼“陆公子救了远儿和燕儿的性命,老妇虽空无一物,但……若公子或是家中有人犯了难事,可用此物,请陛下做一件事。”南宫清将一个陈旧布包着的一枚东西放置陆梓昀面前。

陆梓昀打开一看,立刻重新放回南宫清面前“此物梓昀不能接受。救两人,本也是梓昀份内之事,这样大的礼,梓昀受不得。”

叶城和上官远离得远,并不曾瞧见是何物,此刻觉着奇怪,便打开了布包,顿时也被震惊到了。里面躺着的,是昔日南宫清的父亲,也就是南宫轩澈的皇祖父,给南宫清的丹书铁券,这个东西,可求当今皇帝做一件事,事无大小礼节之分。也就是说,哪怕是南宫清想要做女皇,也是可以的,足以见得昔日南宫清有多受宠爱。

上官远和叶城都曾记得,母亲曾经对这份东西的看重程度,哪怕是曾经叶城和上官婉的婚事受到城中谣言影响,甚至还危及到了上官燕时,她都没有把这东西拿出去用,如今却轻而易举要送人,着实令人震惊。

南宫清拿起铁券,郑重其事将其放在陆梓昀手中,和蔼的面庞划过一抹不容拒绝的笑容“拿着,或许……日后真的能用到。这东西,我们用不上,留给你,也算不浪费了他。”

南宫清的话颇有深意,一时间,三人心思各异。陆梓昀倒是没有再拒绝,郑重收下“多谢长公主对梓昀如此信任,梓昀保证,绝不会拿着它做不该做的事情。”

陆梓昀收下的那刻,叶城和上官远的眸色都有些复杂。

“南侯府经久失修,为兄已经派人前去修缮,但修好这段日子,还得委屈母亲和远弟在这里住一阵子。”叶城适时转移话题,却也显得尤为生硬。

“不了,相府只有梓昀一人,我去和他住着,也不会太过无聊。”上官远嬉笑着看向陆梓昀。



第六百七十三章 异色

陆梓昀看了上官远一眼,没有作声。

南宫清与叶城对视一眼,还是随上官远去了,只当上官远是要为陆梓昀扫清障碍,便不多阻拦。

而上官远内心的真正想法是姐夫是个一板一眼的人,母亲又吃斋念佛,他这个自在惯了的人,留在国公府岂不是在明晃晃让他们管吗?陆梓昀比他年岁小,又是小辈,在他那里蹭吃蹭喝,还不会被说教,这才是悠闲日子。

陆梓昀也是知道他这个想法,此刻也没有拆穿。

晚宴过后,许是喝得有些尽兴,上官远也没那么多顾忌,道“我今日回来,瞧见咱们侄女了,那长的,可是真水灵,和阿姐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若不是瞧阿姐瞧得多了,我都快分不清她们俩了。唉,就是不知道莹儿什么时候才能认祖归宗……还有二姐和我二侄女,我在回来的路上见到他们了,涵儿也长的水灵,真是得到母亲的真传,和母亲是真像。”

上官远喋喋不休,没有注意到在场几人的神色都有些反常。

“诶,你们怎么都不说话了?”

“没事……”叶城说着,起身看向院子,笑得有些牵强道,“今夜雪只怕又要大了,远弟,你和梓昀先回府吧,再晚唯恐路难行。”

上官远没有多心,只看向陆梓昀,后者点头“再晚这路是真的难行了。既然这样,梓昀便改日再来拜访。”

“我送你们。”叶城起身。

叶城送两人离开后,再回大堂时,便瞧见自己岳母在偷抹眼泪。

“母亲,您没事吧?远儿也是无心的,他不知道您和莹儿……”

“没事,不怪他,只是母亲自己,曾经做的事情,如今都报应在自己身上,也全是我活该,怪不得任何人。”南宫清敛了神色,道“你明日还要早朝,还是早些睡吧。”

“母亲您要去哪里?”看着南宫清的背影,叶城问出了声,却没有得到答案。

南宫清打着伞,穿过走廊,踏过院中厚厚的积雪,到了佛堂之中,悉心祈祷。

围墙之上,木雪莹看着佛堂有些呆滞。

“小姐,天冷,咱们回去吧。”白芷道。

“嗯。”木雪莹魂不守舍应了一声,跟着白芷离开。

回宫的一路上,木雪莹都在为方才看见的那幕耿耿于怀她是否……太过苛刻了?一个女子,失去了丈夫,失去了女儿,最后还失去了儿子,若没有一个执念,又如何度过那么痛苦的时光,如何度过这漫长岁月?

回到宫中,木雪莹还在心神不宁,白露却赶忙进来禀报“小姐,方才永乐宫那位,又派人来了,说明日午时,在梨园设宴,宴请各宫妃嫔。”

“各宫嫔妃?”木雪莹敛了心神,看向白芷,眸色清离世冷,“她最近都在宫里干了些什么?”

“回小姐,她和往常一样,每隔几日便会去太后宫中嘘寒问暖,每日都会派人来椒房殿问安,除此以外,自那日小姐生辰后,其他几个被放出来的妃嫔日日都去永乐宫请安,看上去,好似她是皇后一般。”白芷话语中未有不忿之意,仅是静静地说完,但尽管如此,仍令白露很生气。

思索片刻,木雪莹没有动怒,纯粹那些人和她也没有关系,去哪里都与她无关冷笑道“这天越来越冷了,明天在梨园,她们倒是好巧的心思。”

梨园风景好,殿中构造却是冬暖夏凉,着实是个好去处。但那里,一贯不是她所喜好的地方。

“着人回她,明日我去。就……白芷陪我去好了。”瑾月身为三品女官,原本一直只是当个摆设,但前两日百官上奏,觉得瑾月平白拿两份饷又只干一份活,便被派去做了宫中女官差事,如此一来,椒房殿便更缺人了。

对于原因,大家都已经心照不宣了,但瑾月每日还是骂骂咧咧,但她分明没办法再时时刻刻陪在木雪莹身边,逼不得已,还是将木雪莹有身孕的事情告诉白芷,叮嘱一定要好好照顾木雪莹。

“小姐,此事待瑾月姐回来,可要告知于她?”白露试探性问道。

“不必,她这些日子已经忙的够呛,一会见到她,让宫人们都把嘴闭上。”木雪莹细细摸着手中的汤婆子,起身到了书案旁,白芷会意在一旁磨墨,白露则退出去着人回话。

“瑾月那里,暗中派几个人帮一下吧。”宫里都是见风使舵的势利人,纵有木雪莹的包庇,瑾月近日也受了不少苦难。然木雪莹担心的并不是这点,而是永乐宫那位,会趁机对瑾月下手,如同曾经对庆嬷嬷下手一般。

“是。”

“痕楼那里可有消息?”木雪莹眼中颇有些犹豫之色,但动笔时已经定了心神。

“都搜查遍了,还是一无所获。”

木雪莹微微思索,迅速写了信,又将其吹干折好,“让人送出去。”

白芷看了一眼信封之上,“逸弟亲启”四个字尤为刺眼,点点头便要趁夜离开。木雪莹又拉住她,在其耳边耳语几句,这才挥手让人离开。

待白芷离开,木雪莹又换了衣裳,消失在茫茫大雪中。

第二日,大雪逐渐变小,只飘着些许雪花。夜羽裳已经带着司马倩、赵芹还有安楚到了梨园。

“这梨园,芹妃姐姐曾经可是一直都来的,时隔两年,不知这里变化可大?”惠妃看向赵芹,专心在她欣赏心上放刺。

赵芹的目光停驻在一株即将枯死的梨树上,心中仿佛被什么刺了一下,佯装无事笑道“时隔两年,这里的一景一物,竟是一点变化都没有。”

司马倩笑了笑,没再答话,走了过去,待安楚路过那梨树时,只是静静地瞧着,半晌,对着身旁宫女耳语几句,便又往前走去。

“娘娘,您说她会到吗?可别到时候让姐妹们一场空才是。”司马倩忍不住看向门口。

对于木雪莹的到来,夜羽裳显得十分有信心,笑道“诸位放心,木姐姐她答应的事情,没理由不到。”



第六百七十四章 梨园大戏(一)

“裳儿当真是了解姐姐。”木雪莹走了进来,白芷替她摘了斗篷放在一旁。

“姐姐若是真的不来,定然是直接让人回绝,不会故意将人晾着,看嘛,裳儿就说,裳儿最了解木姐姐了,她答应的事情,一定会做到的。”夜羽裳说着,便要起身相迎,让木雪莹和自己同坐。

木雪莹冷着脸庞,不动声色移开了手,在安楚和赵芹旁边的位置坐了下来。

夜羽裳被尴尬地晾在一旁,虽如此,她还是很好的掩饰住自己的心绪,若无其事坐了下来。

“不知皇后娘娘为何晚了两刻钟,让臣妾们好等。”司马倩虽笑着,眼中却是满满的委屈,不知情的人瞧见,还以为受到了多大的委屈。

木雪莹冷冷瞧了司马倩一眼,只一眼,司马倩便觉得浑身力气都被抽走,再不敢说一句话。这一眼,瞧得司马倩浑身不自然,桌下的手都开始不自觉颤抖时,木雪莹才哂笑一声,收回目光,没再搭理她。

见司马倩不敢说话,夜羽裳又隐晦地看了赵芹一眼。

而赵芹还未说话,木雪莹却自顾自开了话茬“其实本宫来了有一会儿了,只是被园中景色吸引住了。”

“寒冬里,花都谢了,不知皇后娘娘是在赏哪里的景色?”赵芹接过话茬,面色沉静如水。

木雪莹愣了愣,这才看向赵芹,笑道“景色倒也算不上,毕竟这皑皑白雪,都快将眼睛看伤了,本宫停留,乃是看见一个奇景。”

“哦?”木雪莹这关子,算是将几人的心都吊了起来,虽然不相信真的会有什么奇景,但木雪莹觉得是奇景的也真让她们有了几分好奇。

“姐姐可能不知道,过桥结冰处,本宫瞧见那里有棵梨树,虽然这园子里到处都是树,但那棵树,却被人裹了浆和布,又扎了竹条。本宫当时在想,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瞧见几人都望着她,唯独一人眼中有些躲闪,木雪莹遂笑道“走进一看,这才发现,原来那棵树快要被冻死了。”

“寒冬冻死的树不在少数,却不知这有什么可值得一说。”安楚捧着手中热茶,头也不抬,若非旁人都没说话,倒还看不出是她所言。

木雪莹挑眉,若有所思点头“对啊,那么,怎么会有人那么贴心,记得照顾那棵树呢?你说是不是?这宫里,本宫还是头一次瞧见这样的人和事,你们不觉得是一个奇景吗?”

“的确是个稀罕事。”司马倩赞同的同时,还不忘拿眼神去看赵芹,赵芹被看得不耐烦,却也不好当场发作,暗暗将仇记在心上。

木雪莹似笑非笑看向夜羽裳,好似在说这就是你找的人,自以为可以干掉我的人?

夜羽裳自是看明白了木雪莹讥诮之意,暗骂一声愚蠢,勉强咳嗽一声,拉回几人思绪,笑道“木姐姐,前些日子一直想来请安,奈何每日要去陪着太后,没能找到合适的机会,这里,裳儿以茶代酒,敬木姐姐一杯当赔罪,还请木姐姐不要放在心上。”夜羽裳说话时,言语间有些歉意,说着,还将茶水一饮而尽。

木雪莹浅浅一笑,遂也要起身饮茶,一旁白芷忙递过来一杯水。

木雪莹瞧了一眼,还是拿过了水。

“木姐姐,你……是担心裳儿会下毒害你吗?”夜羽裳说着说着,已经红了眼眶。

“我担心你下毒害我,难道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决定撕破脸皮,木雪莹无所谓笑了笑。

“可……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觉得?”夜羽裳说罢,不自觉擦了擦眼泪,声音也小了下来。

看着夜羽裳这副明知故问,故作可怜的模样,木雪莹心中不免涌起一阵恶心,毫不掩饰露出嫌恶的表情道“你我不是早就撕破脸皮了?说实话,你这副模样,真是令人作呕。”

“木姐姐……你,你可还记得,要带裳儿去吃好多好吃的,看好多好看的,这些……你都忘了吗?”夜羽裳忍不住抬头,看向木雪莹,眼中皆是无辜模样。

不等木雪莹说话,夜羽裳又忍不住大吼道“就因为裳儿和木姐姐爱上了同一个人,木姐姐便要不认裳儿,要和裳儿一刀两断了吗?裳儿不信,裳儿不信!”

夜羽裳的话,犹如一道惊雷,也劈在了其他三个人,尤其是赵芹的心中,重重敲击着她的心。凭什么,爱上一个优秀的男人,是她的错吗?便是先来后到,她赵芹也理应在木雪莹前面才是。帝王家本来后宫佳丽三千,凭什么木雪莹就可以得到独宠?她不甘心,不甘心。

透过夜羽裳的眼睛,木雪莹看见一行身影从远处走来。但还不及她反应,司马倩便立刻上前拉过木雪莹的手,白芷连忙拉住司马倩让她的手离开木雪莹司马倩顺势往一旁的柱子撞去。

赵芹也要走到木雪莹跟前,没等木雪莹和白芷做出反应,赵芹自己却往后退去,口中不知什么时候吐出了鲜血。安楚至始至终什么都没做,只是跪了下来,一言不发。

赵芹倒在一旁,声嘶力竭道“皇后娘娘,臣妾是真心爱陛下的,为什么,为什么一点点宠爱,您也不愿意让?都是爱陛下,为什么您要独占陛下,不让陛下去其他妃子宫中?臣妾……臣妾真的爱陛下啊……”带着令人心碎的声音,与往日里赵芹表现出来的镇静从容,甚至恶毒的一面都格格不入。

司马倩已经撞得昏死过去,几个宫人在哭泣。

“莹儿,你在做什么?”伴随一声威严而略显急促的声音,木雪莹知道,宣太后来了。

先是让人火速请太医,检查了司马倩的死活,让人抬去厢房,又扶着赵芹坐了下来。

“这是怎么回事?”宣太后看向站在一旁的各宫宫人,一个个问了过去,白芷还未说话,便被宣太后故意忽略过去,还不忘嫌恶地看了白芷一眼。白芷知道,方才那一幕,在宣太后眼里,小姐是凶手,自己还是帮凶,恶毒得很。但小姐既然没有吩咐,她索性也就不解释。



第六百七十五章 梨园大戏(二)

听完“所有人”的证词,宣太后分明对于木雪莹的忍耐到了极点,看向木雪莹的目光,也有些不善。

“莹儿,你是要逼死她们吗?是不是宫里一个妃子都没有了,你才高兴?”

自古以来,广纳后宫嫔妃乃是老祖宗留下的规矩,怎么偏生木雪莹就要逼着自己儿子只娶她一个人?还真是自私!芹儿裳儿他们也只是爱上澈儿,居然要受如此大的罪过,这个儿媳妇,她是不是看错了……

宣太后的眼睛里闪动着复杂的光芒。

木雪莹轻轻笑着,看着手忙脚乱,忙的不可开交的太医们,心情似乎还不错,甚至勾起了唇角,在一旁坐了下来,很是悠闲的看着眼前的一幕幕司马倩在床上昏迷不醒,额头已经在进行包扎,赵芹中毒了,坐在椅子上任人扶着把脉开药,

安楚静静坐在一旁,至始至终都没开口。夜羽裳的脸不知道为什么肿了一边,正在敷药。

“莹儿,你真是太让哀家失望了。”宣太后到底还是控制住了怒火。

木雪莹淡淡勾唇,抬头看向宣太后,道“太后这是想废了儿臣吗?”

“莹儿,你,你在威胁哀家?”宣太后几乎难以置信,自己找的儿媳妇,怎么变成如今这副模样。

木雪莹站起身来,拿起桌上的茶盏,细细看着,说出的话却无比犀利“太后您能废了儿臣?您敢废了儿臣吗?”

“岂有此理!你难道要造反吗?”宣太后气得挥了衣袖,桌上的果盘被拂到地上,“当真是哀家没有管教到你,给你长了胆子是不是?”

木雪莹顷刻冷了脸色,将手中茶盏,狠狠摔在地上,将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就是床上躺着的人也不由得抖了一下。

“太后,这……”正在把脉的太医见此异状便要禀告太后,司马倩的宫婢却机灵,立刻破涕为笑,道“娘娘,娘娘您醒了?太好了,太好了。”

太医见状,心知当中有蹊跷,为了保命,还是什么都不说为妙。宣太后沉浸在与木雪莹的对峙中,对于两人的插曲并未听进去。

“太后,不另娶,这是阿澈自己求娶儿臣时,亲口所言,而后,还当着面给儿臣立了一道不再宠幸旁人的圣旨,有为此誓,断子绝孙。”木雪莹冷着脸庞说道。

“木姐姐,这也太狠太残忍了吧?”夜羽裳被木雪莹的所言吓得松开了拉住宣太后的手,瘫坐在椅子上。

宣太后闻言,下意识将这些话归为是木雪莹逼着自家儿子所为,又想到木雪莹如今插手前朝政事,顿时脸色大变“真是岂有此理,岂有此理!我大周国君所言所行,何时落到要听一个女子所言,真是国之不幸,我儿之不幸!”

话音未落,木雪莹已经走到夜羽裳面前,狠狠扇了两巴掌,直接将嘴巴扇得吐了血,可见用力之狠。

“裳儿!”宣太后变了脸色,忙旁人扶着,心中悲愤难忍,看向木雪莹,正要说什么,木雪莹却道“太后,方才的事情,既然都说是儿臣做的,那么儿臣,就真的做一回也无妨。”

说罢,木雪莹朝着赵芹走去,赵芹的宫女要阻拦,却被白芷点了穴道不得动弹。

“莹儿!住手!”宣太后想去阻拦,木雪莹却是已经迅速捏着赵芹的嘴巴,灌着她吞了下去。不待众人反应,木雪莹又走去床边,迅速点了太医穴道,宫女要拦又被白芷挡住,过了几招还是被白芷治服在地。

“不要……不要……”司马倩吓得立刻坐了起来,声音也是中气十足的模样,哪里还有刚刚昏迷转醒的虚弱模样。

木雪莹冷冷地将人提了起来,找了根最近的柱子,随手扔了过去。

咚!这一下,司马倩是真的疼得昏了过去,头上鲜血亦是流个不停。

“劳烦太医救治,当然,若是救不了,所有后果,本宫一力承担。”木雪莹勾起一抹嗜血的笑容,拿过白芷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手。

“你……”宣太后几乎快要站不住,好在一旁张嬷嬷扶住了她,深深吸了口气,把不平之意按捺住。她这个皇后,是真的找错了,她……真的看错了人。

“来人,传哀家懿旨,皇后木氏,从即日起,到佛堂静修思过!”

“母后,不要啊母后……”夜羽裳忍不住出声,跪在宣太后身边。

“裳儿,你起来,她打了你,你还如此为她说话,你傻不傻?”宣太后没再看木雪莹一眼,

然,宣太后声音落地许久,也无一人进来领命。所有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尤其是夜羽裳如此会掩饰的人也不由得白了面庞。

木雪莹冷笑道“来人。”

“在。”木雪莹话音刚落,门口便有侍卫冲了进来。众人脸色立刻变得更加精彩了。既然有人来,那可不就是说明,这里有人,但是不听宣太后的吩咐,反而听从木雪莹的调遣。

“传本宫旨意,太后娘娘身体欠安,故,从今日起在寿康宫静养,任何人不得入内打扰,违者,以辱没皇族处置。”木雪莹眼中是无尽的冰寒。

“遵命。”

“你!哀家倒要看看谁敢?”宣太后站在原处,先是满脸的惊讶,取而代之却是满满的霸气,她倒要看看,谁敢对她这堂堂太后动手。

但也不过顷刻间,宣太后的话犹如打在棉花上,不起一丝波澜,进来的侍卫没有一个人在意她的话语,直接绑住她以及带来的宫女。

“太后娘娘,请。”

“大胆!难不成你们要造反不成?”宣太后不由得怒火中烧,她可是太后,这些人,居然这样对她?真是反了天了。

“太后,请。”侍卫再次开口时,语气已强硬了许多,宣太后丝毫不用怀疑,若是她再迟疑,这些人会立刻将她强行带走。

宣太后紧紧瞪着木雪莹,似要将人看出一个窟窿来。

“皇后,你好样的。”宣太后冷哼一声,又甩开身边侍卫的手,“不用你们,哀家自己会走!”

说罢,宣太后气愤地拂袖而去。



第六百七十六章 投诚(一)

“母后……”夜羽裳忍不住开口,眼中皆是委屈。赵芹因为吃了真的毒药,此刻口吐白沫不止,看上去滑稽却又可怜。

“好孩子,母后也救不了你们。”宣太后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待太后离开,在场无论嫔妃还是宫女,甚至一旁的几个太医,也都不由得心中发怵。

木雪莹只淡淡扫了一眼众人,最后将目光落在夜羽裳脸上“都下去!”

太医们如同大赦,匆匆提了药箱就往其他地方去,宫女们犹豫着要不要下去,剩下的侍卫往面前一站,直接将人提了出去。

“木姐姐,裳儿……”

木雪莹嫌恶地收回目光,但还是再看向夜羽裳,道“我以为,撕破脸后,你不会再做出这副纯真善良的模样,没想到,你还是这么的没脸没皮,真是让姐姐我,佩服不已。”

瞧着赵芹中毒中得已经神志不清,司马倩也昏了过去,安楚唯唯诺诺,沉默着跪在地上,夜羽裳索性不再伪装得那般令人作呕。

“木姐姐,不论你怎么想,至少裳儿对你,是真心的。”说着,夜羽裳欲上前握住木雪莹的手,却被横空出来的白芷挡在中间,“公主请自重。”

夜羽裳的目光在触及到白芷平静面容的那一刻有些许受伤,苦笑着收回自己的手,道“木姐姐,对不起。”

木雪莹闪烁着眸光,声音不带一丝温度“阿澈在哪里?”

夜羽裳苦笑一声,道“裳儿不知道。”没待木雪莹再吭声,夜羽裳又道“他们只让我传达那几封信的要求,至于姐夫本人,是生是死……裳儿是真的不知道……”

是生是死……

白芷有些暗恨,为什么要提及这个事情,身后一个茶盏倒地的声音,白芷忙回头,木雪莹已经站不住,只能靠着桌子勉强支撑住。

“木姐姐,对不起。”夜羽裳跪了下来。

“有用吗?现在说对不起……有用吗?”木雪莹挥手,让白芷扶自己离开。

“木姐姐,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夜羽裳连连磕头,认真而诚恳,似是真心悔过。木雪莹却一直没有回过头。

永乐宫。

夜羽裳坐在主位之上,赵芹身上的毒已经被夜羽裳解掉了,只是身子还有些虚弱,司马倩头上还包着纱布,不时在喊疼,安楚独自坐在一边,沉默不语,脸上也放着纱布,木雪莹打碎茶盏时,有碎片划破了她的脸,还有手。

“我说,赵芹,你现在嗓子还清醒吗?可觉得有哪里不舒服?”司马倩笑道,眼中是掩饰不住的讥诮。

赵芹冷冷瞧着司马倩,和司马倩虚与委蛇的功夫都不想再做,道“我看脑子被撞傻的是你,头上的伤就算好了,那疤痕估计也去不掉了。”

“赵芹你是什么意思?幸灾乐祸?”司马倩本来脑袋就痛苦,现在听了赵芹的话,立刻变了脸色。

“你什么意思,我就什么意思!”赵芹说着,拿了一杯热茶细品着。

司马倩见状,眼中划过一抹得意,故意推了赵芹一下,而赵芹手疾眼快,立刻将茶盏扔到地上,这才避免自己被烫伤。

“司马倩,我看你没了父母疼,才给你几分颜面,不要给脸不要脸!”赵芹也一下子怒了。两人立刻推推搡搡要打起来。

“都给我闭嘴!”夜羽裳听得有些心烦,冷声斥责。顿时,两人都安静下来。她们都是见过夜羽裳恐怖的一面,此刻心中对于她都带着畏惧,那是连皇后都不曾给她们带来的恐惧。

犹豫片刻,司马倩还是怯生生地道“娘娘……如今,如今皇后连太后娘娘都不怕了,咱们应该如何是好?”

撑着头,夜羽裳细细思索着,在脑海中做了一番盘算。前些日子,慕雅在城中的位置,差点就被找到了,好在那些人以为和他们过招的是个男子,这才得以逃掉,如今要在城中下手,太难。宣太后也没办法给她任何的帮助,方才若不是她给木雪莹打了感情牌,那厮根本不会放过她。

为今之计,南宁,不能久留。

这样想着,夜羽裳摆了摆手,道“你们先回去吧,我再想想,后面的打算本宫稍后会让人告诉你们。”

“臣妾遵命。”

三人起身行礼,便要离开。瞧见安楚之时,夜羽裳即刻出声“安楚,你留下。”

安楚心中一个机灵,虽有些发慌,却还是停下脚步,重新坐了回去。

眼见着其他人都离开了,夜羽裳才冷声道“你今日怎么回事?还有上个月那次,本宫遇难,也没见你站出来替我说话。”

安楚露出一抹恰到好处的笑容,道“娘娘别着急,臣妾这是在下套,所谓……放长线,钓大鱼。”

夜羽裳看了一眼安楚,眼中带着些许轻蔑和不屑,安楚之前混成什么样,夜羽裳还是知道的,拿着一副好牌,居然打成这样,所有公主里面,安楚是混得最惨的那个,若说她能有什么计策,夜羽裳还真不怎么相信。

安楚见状,也没有动怒,上前几步,靠近夜羽裳些许,低声道“娘娘,您想想,方才您用的什么法子,让咱们从她手里逃脱?”

“你的意思是——”夜羽裳惊讶地看向安楚。

见夜羽裳深思到了其中精髓,微微颔首“臣妾亦是如此。”

皇后看起来虽然心狠手辣,实则内心最是吃软不吃硬,打感情牌无疑是最有用的。同时,她对于知错能改之人,尤其是那人之前犯的错还能用理由推脱掉的,更是愿意网开一面。夜羽裳白日里,也是用了这样的手段,先是服软,随后又将木雪莹的软肋南宫轩澈拿出来,狠狠刺激她。这样,木雪莹便会因为分身乏术,不会再来理会他们。

“她对本宫,自然愿意网开一面,但是你?”夜羽裳充满了怀疑,“若本宫没记错,你还是公主的时候,就跟她斗得你死我活,她另有一个好朋友,也就是你的皇姐,如今安国的皇帝,你当时,可是把她祸害得不轻。”



第六百七十七章 投诚(二)

“娘娘,那些事情都是事出有因。娘娘以为,臣妾与五皇姐无冤无仇,如何一开始就会对她下毒手?”安楚闻言,并未动怒,只是浅浅笑道。

夜羽裳微微沉吟,也觉得的确如此,却又觉得有些不放心,遂再次看向安楚“你就这样自信她会信你的话?”

安楚微微勾起唇角“娘娘放心,原本臣妾不自信,但今日,她并未伤害臣妾,便令臣妾有了自信。入夜后,臣妾便去试着投诚。若娘娘有何计划,可将这条线物尽其用。”

“最好只是假意投诚,若是让本宫知道,你真的倒了过去,你知道后果。”夜羽裳带着意味不明的笑容,有些瘆人。

安楚点头“娘娘放心,那边臣妾根本去不了,她会原谅臣妾,臣妾那位姐姐,可不会放过我。”

“行了,你去吧。正好,本宫接下来还有个计划,你今日若能投诚成功,也好方便计划实施。”夜羽裳说着,挥手让安楚离开,自己则起身往里间走去。

安楚离开之际,又恢复了一贯的平和。

而木雪莹自踏出梨园后,便有些神不守舍,看的白芷心中发慌,回到椒房殿,便将自己关在了房里。

瑾月忙了一天,回来便觉着气氛不对。得知了今天的事情经过,忍不住责备白芷“我都说了让好好保护小姐,你怎么让她去赴那个女人的约?真是气死我了。”

“瑾月姐,白芷知错,只是如今不知如何是好,我熬了药,小姐也不让端进去。”白芷也是满面愁容。

瑾月叹气,接过白芷手中的盘子“你先去忙其他的,我去看看小姐。”

咚咚咚!

“小姐,瑾月回来了。”说罢,也不管木雪莹同不同意,瑾月已经小心推开门,走了进来。

木雪莹坐在床边,本拿着一张纸,瑾月进来的刹那,立刻收了起来。

“小姐,该喝药了。”瑾月说着,把药碗递给木雪莹。

木雪莹看见药,还是不自觉皱了皱眉,但为了腹中胎儿,还是捏着鼻子喝了下去。喝过后,瑾月又将今日在宫外买的酸梅拿了出来。

趁着木雪莹吃东西的功夫,瑾月不由得打量起木雪莹。

瞧着瑾月目不转睛的模样,木雪莹不由得笑了“这样瞧着我做什么?可是脸上有东西?”

“没有,小姐的脸美着呢。只是瑾月方才,听闻小姐回来后便闭门不出,心里本来还担心得要死,结果进来看见小姐,发现小姐似乎也没什么忧愁,便觉着有些奇怪。”瑾月不解道。

木雪莹笑了笑,道“今天的事情,白芷应当都告诉你了吧?”待见瑾月点头后,木雪莹又道“她给我打感情牌,又故意拿阿澈激我,我不过将计就计,好让她以为,我还是可以让她拿捏的。”

闻言,瑾月不免忧心忡忡,仔细观察着木雪莹的神色,小心翼翼试探道“小姐,您……对陛下……”

瞧着木雪莹的神色很是自然,似乎早已料到她会有此问,欣慰的同时却也更加疑惑了。陛下可是小姐心中的痛,但如今,小姐居然能够这样从容面对,真的让她难以置信。

“阿澈……的确是我心中的痛。”木雪莹淡淡说着,眼中划过哀伤,瑾月也不由得屏住呼吸,然,木雪莹又对着瑾月淡淡一笑,“这件事……我有安排,瑾月,你放心,我不会被她拿捏。”

瑾月点点头,还要说话,木雪莹又道“这段时间要和那些大臣们打交道,苦了你了,不过你放心,过不了多久,咱们就不必再要看人脸色了。”

瑾月重重点头“瑾月相信小姐。”与那些朝臣打交道,的确让她烦躁,但一切为了小姐,什么都不怕,便是受再多委屈也不算什么了。

木雪莹还要说话,门口敲门声再次响起。“小姐,有人来了。”

闻言,瑾月抬头看了一眼木雪莹,见她同意,遂起身开门。门口站着一名裹着白色斗篷的女子,看不清模样。

待来人进屋,瑾月便自觉关门退了出去。

“坐吧。”木雪莹下了床,来到了桌边,给来人倒了一杯热茶。

来人没有吭声,慢慢走近,在木雪莹面前站定,双腿一弯,直直跪了下来。斗篷被揭开,却是安楚无疑。

木雪莹瞧见了,眼中没有惊讶没有疑惑,但乌黑平和的眸中,带着不易察觉的探究和犀利。

安楚对着木雪莹郑重其事磕了三个响头,一为木雪莹,二为安溪,三为她早逝的母亲,曾经的雨贵妃。

“求娘娘指一条明路。”安楚神色无比严肃,与白日里判若两人。

木雪莹犹豫片刻,淡淡道“地上凉,坐下说吧。”安楚没有反驳,顺从地起身,在木雪莹身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如何觉得,我会原谅你?再者,你如何以为,溪儿会原谅你?”摸着手中温暖的汤婆子,木雪莹低着头,眼神晦朔不明。

“您看似狠辣无情,心中却愿意给误入歧途之人一条生机。安楚并非生来这般嚣张跋扈、不择手段,您是知道的,如今,安楚虽不愿归责于任何人,却也不愿任由自己的后半生带着悔恨,从始至终都摆脱不了这一世骂名。皇姐恨我入骨,安楚愿用后半生弥补,但求日后光明正大做人,不再担惊受怕。”

安楚苦笑着,又道“若皇姐真要拿了安楚的命去,便也是安楚的命数。但求您和皇姐,能够原谅安楚曾经的所作所为。”

木雪莹低头沉默着,似在思索安楚话中有几分的可信度,再抬眸时,手中多了一颗药丸“吃了它。”

安楚不带一丝犹豫,拿过便吃了下去,还特意喝了手中那杯茶,示意自己已经连同吃了下去。

“还真是胆子大了,也不怕给的是毒药。”木雪莹冷笑一声,淡淡看向安楚。

“不会的,安楚相信娘娘……”安楚浅笑着还要说话,腹部却已经传来一阵一阵的疼痛,让她不觉拧了眉头,“娘娘,你……”



第六百七十八章 真假

木雪莹的沉默与眼中讥诮,还有体内越来越清晰的痛处都在告诉安楚,木雪莹根本不相信她是真的悔过,而她服下的毒药,会要了她的命。

得到这个认知后,安楚算是接受了现实,面容反倒越发镇定了。

“娘娘,无论你信与否,安楚在这里,再次向您和皇姐赔罪……”

“还真不怕死?”

安楚浅浅笑着,褪去曾经的华丽嚣张,如今皆是沉静温婉之色,“不怕死,怕,便不会来了。但……”说话间,又吐出一口血来,“安楚……有一个请求,还请小姐成全。”

“哦?说来听听。”木雪莹拿了一支香点燃在香炉中。

“安楚……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就是母妃,她的尸骨,如今还在罗城东面的荒山上不得安宁,求……咳咳,求娘娘将安楚的尸骨,埋在母妃坟墓之下,再替安楚为母妃做一场法事,超度于她……”

安楚几乎要昏了过去,但是那疼痛却突然越来越轻,让她不自觉有了疑惑。

“娘娘,你……”意识到木雪莹救了自己,安楚更是难以置信。

“你方才说的事情太麻烦,要办你自己去办。”

闻言,安楚心中一喜,眼中却有些热泪盈眶,再次跪了下来“谢谢,真的谢谢你。”

木雪莹一个曾经被她这般下杀手的人都能对她这般仁慈,再回头看自己的师傅,还有师妹夜羽裳,甚至养育她的那个所谓的母后,那些口口声声说着对她好,要让她衣食无忧的人,对她却是比任何人都要狠,让她遍体生寒。

“不必急着感谢我,毒可没解。以后,每年今日你都会毒发,若没有我的解药,你会死的很惨很惨。”木雪莹笑着。

阴森笑容令人害怕,但落在安楚眼中,却很是温暖,至少她给了自己一年时间,没有任何的阴私手段。哪怕一年后,木雪莹反悔,不让她活着了,可她只要能去把做的错事弥补了,将她的母亲好好安葬,便是对着木雪莹和安溪自刎谢罪,也无妨了。

“行了,没有其他事情,你就回去吧,让那人看见,你应该活不到下一次毒发的时候。”冷漠的话语却不经意间带着关心,让安楚心中一暖,原来……被人关心的滋味,是这般的美好。

正要答应,却又突然想起自己在夜羽裳面前表明过来的目的,遂又将此事对着木雪莹全盘托出。

“若是娘娘需要什么吩咐,安楚万死不辞。”安楚紧紧看着木雪莹,她曾做了许多对不起木雪莹和安溪的事情,若是能够弥补一些,她的良心也会好受一点。

木雪莹思索片刻,让安楚附耳过来。

待安楚前脚走后,瑾月便熬了粥端进房中,木雪莹正将香炉中的香收了起来“小姐,当真信了她?”

“为什么不相信呢?”木雪莹喝了一口粥,味道还不错,遂又再喝了一口,神色悠然自得,畅快无比。

木雪莹是如此,瑾月却有些急了“小姐,你给她吃的,根本不会再毒发了是不是?”

没等木雪莹回答,瑾月又道“小姐,她可是安楚,那个女人从小就坏,还作恶多端,这种人怎么可能真心悔过,她还狠心到将生自己的母亲都暴尸荒野,其心可见,生来便恶毒,改不了。她对夜羽裳是一种说辞,对小姐又是另外一种说辞,小姐如何得知她对咱们就是真的想法?”

瑾月坚信,安楚的恶毒怎么也改不了,到底一个人一直都是这样,突然变了性子才让人生奇吧?

对于安楚,木雪莹自有自己的看法,将粥都喝完后,还不忘评价一句“这粥还不错,再给我盛一碗吧。”

“小姐!”

见瑾月急得都快生气了,木雪莹这才不再逗她,正了神色“她是真的悔过,这一点,我相信。人在面对死亡之时,最先想到的东西,往往会暴露一个人的内心。”

“给她服下的药,是假死药,但经历的疼痛,却是真真实实的。她想到的东西,暴露了她的悔恨,做不了假。”

“小姐,瑾月以为,您还是不应想得太过美好,到底也应做两手准备才是。”这件事,她真的不等赞同,不是不相信木雪莹,而是不相信安楚。

“放心,你小姐我,什么时候做过没有十足把握的事情?”

瑾月仍是一副忧愁模样,木雪莹的安慰对她显然没有任何作用。

“好了,我想再喝一碗粥,好瑾月,快再盛一碗来。”知道说服不了瑾月,木雪莹索性扯了转移了话题。瑾月不情不愿,却还是拿了碗起身。

待瑾月离开,木雪莹脸上的笑容凝固起来。

原本安楚要来寻她,是在自己的意料之中,在她的计划之中,安楚会死,但不是现在,更不是死在她手里。可方才,安楚的确真心悔过,或许是哪里打动了她,也或许,是她去如今成了母亲,想要为腹中胎儿积德,才令她原本要拿来控制安楚的毒药换成了假死药。

从始至终,木雪莹都没打算要杀安楚。

单论安楚本人,的确有过,她手段狠辣,诡计多端,对木雪莹和安溪,似乎从未手下留情,心心念念都是想让她们从世上消失。但可恨之人亦有可悲之处。安楚的生母雨贵妃,在她三岁时撒手人寰,留下她孤苦伶仃一个人,不得已之中,为了活命,她必须找个依靠,而皇后高芸,正时时刻刻对她好,又是一个屹立不倒的靠山,那么她也自然会想要依附于皇后。

为了讨好皇后,她选择了利用所有可以利用的一切,最后,面对高芸的怀疑,为表忠心,她不得不将自己的生母拿出来,当着高芸的面鞭尸,抛尸荒野。

与此同时,她与高芸之间唯一的障碍,便是安溪。

两人都想要和对方建立不可瓦解的联盟,那么安溪的身份,便十分尴尬。但以安楚那时小心翼翼讨好所有人的模样,如何敢对堂堂嫡公主动手?若不是皇后故意诱导安楚,一个四、五岁的孩子,如何敢推人下水?



第六百七十九章 什么都是错的

纵然木雪莹对安楚有了些许同情,却也只代表在她这里,已经原谅了安楚,毕竟安楚对她所做的,在她面对的所有事情里,可以算九牛一毛。可在安溪那里,安楚虽然不是直接的杀人凶手,却是她整个生活的破灭源头。因而安楚日后的去处,待一切都结束后,便将其交给安溪自己处置。

宫外,一处农户家中。

白紫凝正坐在板凳上,原本的华衣锦服如今已沾染了许多尘土,脸色颓丧,如同一只斗败的公鸡,无比沮丧。

“怎么会这样?”白紫凝沉默地捂住自己的头,无比苦恼。她明明把一切都想出来了,可以说,任何蛛丝马迹都没有放过。但为什么……又一次让那个人逃了。

慕容苏接到消息,便马不停蹄赶了过来,直到亲眼瞧见白紫凝好端端的坐在那里,心中的忐忑才稍稍放下。

“她在干什么?”慕容苏喃喃道。

慕白现身于慕容苏的身后“白小姐今日追查到那个人会来这个庄子采集红罗,但来到此地,却是一无所获,询问庄中人,只说今日除了我们,便再无生人来过。”

慕容苏点头,略一思索,遂向着白紫凝走去,眸中神色清明自若。

“凝儿,你如何以为,那人必定会今日来此地取红罗?”

“我……”白紫凝本就心情不好,刚要反驳,却又意识到两人并非从前的关系,遂冷下脸来,道“家主自重。”

慕容苏僵硬了神色,压下心中的刺痛,又迅速恢复如常,道“还请白姑娘告知于苏。”

“我命人将整个南宁的红罗都搜走了,只有这个庄子还有。”换言之,白紫凝也其实也并不知道,那个人会什么时候过来,又会是几个人过来,但她这样做了,那人要用红罗,便是兜兜转转,也必须来这里。从布下计划起,白紫凝便让人守在这里,这一守便是七天,今天终于得到消息说庄子里的红罗卖出去了,急匆匆赶了过来,却发现什么都没有。

“不必太着急,你已经做的很好了。至少,那人受我们所限,对木姑娘还有文武百官没了威胁。”慕容苏说着,在白紫凝身旁坐了下来。

虽然慕容苏说这话是为了安慰她,但白紫凝心里却没有得到丝毫的安慰。这话分明是无用之话,她就是在这里一个月了还是一事无成啊,便是没了他们,莹儿也不会被这种小人物所困扰。

白紫凝冷下了脸,将头转向另一侧,不再理会这人。

见白紫凝又莫名其妙的发脾气,慕容苏心中生奇,却还是忍了下来,没有再自找不痛快。

“公子,人带来了。”两人置气间,慕白走了进来,瞧见两人背对坐着,已经见怪不怪了,挥手让两人进去。

“他们是这庄子东边的一处农户,平日里早出晚归,昨晚的时候……大爷大娘,请你们把自己看见的都说出来。”慕白道。

进来的是一对夫妇,大约中年,两人面色都比较平静,只是男人紧紧攥着妇人的手,似有紧张之感。

“当家的,把你看见的都说出来吧。”妇人看向男人。

男人混浊的眼中充满了挣扎犹豫,迟疑许久,还是在妇人鼓励下将话说了出来。

“公子,小姐,我们就住在庄子东边,那里正靠近种红罗的地方。昨夜回家的时候,我不小心摔了一跤,疼的在地里多待了一会,回家便比往常晚了些,我还记得。当时天都黑的看不见了,我是摸黑走回去的。”

“到家进门的时候,便看见隔壁老方家的两口子也才回去。我心里奇怪,当时就问了,毕竟像我们庄稼人,平时都是有什么说什么。老方告诉我,说他接到了一桩生意,可以发财的。当时还有神神秘秘的,但他一向都挺势利,我也就没有多想,开了两句玩笑就进屋去了我寻思着不对劲,今天起来一看,他就坐在自家地里哭,问他为什么,他说他们家红罗没有了。我当时还说他在装腔作势,脾气一上来没忍住,当场就拆穿他,他没有承认,反咬一口,说他的红罗是被我们家使坏,当时差点打起来。”

慕容苏思忖片刻,道“老伯,您觉得可疑,是觉得昨晚说话的人不对劲,还是本身事情不对劲?”

“公子,咱们庄稼人不会说谎,老方虽然喜欢耍小聪明,人又贪财势利,但这些都是放在明面上的,今天这事,他如果是故意摆脱责任,想求村里人的施舍帮扶,不可能做得这么狠,还差点要拿棍子打我们当家的,他看起来,真不像是做贼心虚的样子。”

“慕白,去把那个老方夫妇找过来,还有,把作昨夜看守农田的人叫过来。”白紫凝立刻便要下令彻查。这事里边,一定有猫腻,那人应该就是趁着昨晚,把红罗拿走了。虽然她给手下人服了解毒丸,但那人的功力深厚,想神不知鬼不觉撂倒自己派过来的人也不成问题。只是,要迅速拿走那么多东西,他必然不是一个人。

目标那么大,可他们还是一无所获……白紫凝只觉得心中更是颓丧。

“先等一等。”慕容苏叫住了慕白,在白紫凝不解的目光之下,道“老伯,大娘,今日之事,只当我们也是来收购红罗,旁的,什么也没有,这个,是买的红罗的定金,您……”

“明白,明白。”接过慕白给的钱袋,两人笑着连连点头。

“送他们回去吧。”慕容苏淡淡下令,旁人看不见的地方,对着慕白不动声色点下了头。

“为什么不让我问?”白紫凝淡淡道,声音带着些悲凉,令慕容苏没由来的眉心一跳,“是不是在你眼里,我白紫凝做什么都是错的,啊?”

“凝儿,我没这个意思,你知道的,”难得白紫凝突然不再离他那么遥远,可慕容苏却不知从何说起了,“方才我……”

“我知道?”白紫凝冷笑一声,抬头望了望屋顶,好像这样,心中的悲愤便不再那么重了。



第六百八十章 和解

“慕容苏,你说我知道什么,啊?我告诉你,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在你眼里,我白紫凝的脑子,只怕连一条狗都不如吧?”

白紫凝的眼眶泛红,眸中是满满的自嘲和愤怒“反正只要你觉得对的,我都是个傻子,我所有的行为和决定都是白痴行为,对吧?我记得,我已经明确告诉过你,抓那个人,我们各凭本事,你如今来又是为什么,啊?为了再一次告诉我说‘你就是个不懂事的小姑娘,还是再回娘胎待几年吧’,就是为了再一次羞辱我,对吧?慕容苏,你真是够了,说我幼稚可笑,我觉得你的行为,更让我恶心!”

白紫凝说完,便要抬步离开,她不想再和这个自私自大的人再在同一间屋子待下去了。

“凝儿,等等。”慕容苏有些慌张,连忙抱住了她。在白紫凝骂他的时候,他已经完全愣住了,没有想到,自己这些在帮助她心疼她的举动,都在无形中伤害了她。看见她要离开,慕容苏脑子里什么都没想,就只有一个念头留下她,别让她走。

白紫凝不假思索便出手,将身后毫无防备的慕容苏打倒在地,便快速离去,也不管身后之人如何呼唤,也不曾回头。

一如曾经,慕容苏对白紫凝一般。

傍晚时分,敲门声响起“小姐,吃饭了。”慕白的声音。白紫凝收敛了神色,道“知道了。”纠结许久,白紫凝还是换了衣服去堂里用饭。

桌子上没有慕容苏,只是她一个人,慕白也不见了踪影。心里有一瞬间的不舒服,但白紫凝故作无事,忽略掉那一抹异样,继续如同没事人一般用饭吃菜,只是食之无味,如同嚼蜡。

饭后,白紫凝叫了洗澡水,纵使天冷,她几乎还是会每天忍着寒意,洗个热水澡。

等热水的空当,白紫凝裹了厚厚的斗篷,在院子里看雪。

不知何时,雪不再落于头顶,身旁,出现了一名蓝衣公子,白紫凝瞟了一眼,没有说话便要离开。

“凝儿。”叫住白紫凝,慕容苏将伞递给白紫凝,自己则退后一步,堕入雪中,“白日里,你说的话,对我的指责,我一直想到了现在,终于想明白了。”

“首先,有一点你说错了。”白紫凝不由得嗤之以鼻,慕容苏又道,“你的话,在我这里,从来都没有被忽视,我从来都没有觉得你的话是废话,你的决定是幼稚。我一直都知道,你很聪明,又很机灵。”

“我的话很多时候,的确有些霸道,甚至没有询问你的意见,关心你的想法,这一点,慕容苏郑重向你道歉,是苏太自以为是了。但其实,我的想法都来自于你,若非你从中启发,我不可能会有新的想法。”

“我不善解释,或许,你也不会在意我的解释,但还是希望你可以不要那么难过,若真的气不过,便打我,对我下毒,我可以保证,不用解药。”

慕容苏满脸诚意,一直犀利的眼神也温润如水,一直持在手中的银扇已经收了起来。

一时间,白紫凝的目光千变万化,心中思绪万千。过去许久,慕容苏也没等到想象之中的惩罚,不由得抬起头来,却见白紫凝已经往自己屋里走去。

“凝儿,我……”

“去吃饭吧。”白紫凝淡淡的声音传来,在慕容苏耳里,却宛如天籁一般,忙不迭应下,也不顾自己浑身白雪寒冷,立刻便乖乖去吃饭。

自此以后,两人的关系似乎好了许多,当然,慕容苏对于白紫凝一如既往地好,变的,只是白紫凝的态度。她对他,似乎并没有从前那般反感排斥了。

庄子里的事情,白紫凝也不再固执地想要独自行动,而会用眼神请教慕容苏的看法。至于慕容苏,也不再那般专横。两人就此达到了一种心照不宣的和谐。

“公子,小姐,一切已经就绪。”慕白进房间禀告两人。

慕容苏的计划,白紫凝并不知晓,此刻询问慕容苏。

“不论是为了红罗,还是要灭口,这个庄子,他们应该还会再来。我已经让慕白去东边下埋伏,只等那些人上套。”慕容苏含笑解释,此刻的他,没有从前那般妖冶不羁,或是这些年的经历,平白让他更多了几分安全感和魅力。

白紫凝淡淡颔首,低头继续用饭,没有丝毫异议,她知道,这件事,慕容苏做的没错,她昨日的确有欠考虑。

慕白对两人的关系只过了一个晚上便突飞猛进有些奇怪,但他到底也不能说什么。他只是两人救回的一个孤儿罢了,公子可以原谅一次自己心思的逾越,却不会容许第二次。

“慕白告退。”忽略掉心中对白紫凝的浅浅担忧,忽略对自家公子那一点点羡慕嫉妒,慕白出了门,淡淡一笑,掩去眸中凄凉,继续往外走去。

“要继续留在这里吗?”“当然,为什么不?”

慕容苏挑眉,眼中是极尽温柔“好,那我陪你在这里。”

白紫凝撇过头去,故作镇静,在慕容苏眼中却成了小女儿家的娇羞。

一连几日,两人守到了来灭口取红罗的人,虽然令人欣喜,却也令人无比沮丧。取红罗的人,都是城中普通的搬运人,而灭口那对夫妇的,却是江湖杀手,收人钱财替人消灾而已,根本问不出任何东西。

两人算是又白折腾了。

“别急,咱们慢慢来。”回城的路上,两人坐在马车里,慕容苏斟了茶放到白紫凝手中。

白紫凝的点点头,没有说话,抿了一口茶水,任由茶水的暖流涌入体内。

到城门口时,却听见了周围一片嘈杂,且百姓面色各异。

“去看看,城中发生了何事?”慕容苏淡淡的声音从马车里传了出来。

慕白停了车,很快便打探了消息回来,将所得到的消息一并告知两人。

闻言,白紫凝颇有些惊讶,她没想到,莹儿动手居然这般快。慕容苏则是淡淡点头,示意马车继续进城。



第六百八十一章 将计就计

原来,在两人离开南宁的时间里,皇宫里发生了不为人知的事情,也导致了不可挽回的局面。

首先,惠妃司马倩和芹妃赵芹,乃至楚妃安楚,都在宫中四处生事,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模样,就怕木雪莹不来处罚了他们。

每天都是如此,木雪莹也被搞得心烦意乱,下令让她们禁足,都是妃嫔,谁又能甘心呢?纵然禁足,她们还是每天闹得鸡飞狗跳,宫女太监苦不堪言,逼的木雪莹不得不每日在几人面前周旋,其中以安楚最甚。

不知为何,木雪莹关了其他两人,却独独没有下令关安楚,至于一向不合的羽妃夜羽裳,这些日子反倒安生,木雪莹似乎也就顺理成章地遗忘了她。

这日,木雪莹还在落霞宫中与安楚斗智斗勇,其中,木雪莹还不小心被安楚推倒在地,一时间众人手忙脚乱,立刻便去请太医。

此刻,乾清宫内,阿香正缠着江言所假扮的南宫轩澈,吃菜喝酒,两人似乎都有些昏昏沉沉,一起上了床榻。

“主上,一切都已妥当。”永乐宫里,来了一个影子,将看见的两边的情景都报告了来。

夜羽裳点头,道“你们先走。”

看着伪装成自己的人离开,夜羽裳特意等了片刻,才独自离开了宫殿,她的目标,是御书房。

御书房是军机重地,里面放置了许多皇家机密,军事机密,其中,包括了地形图和周国的布防图。

一路上,凭借过人的身手,夜羽裳没有遇到任何的难事,很快便来到了御书房。

她知道暗道,这消息,还是江言告诉她的。随意就近找了一处入口,畅通无阻,进了御书房。

四处摸索着机关,夜羽裳心中不免回想起之前,若非罗子安那个老太监,她已经从江言口中得知了机关在何处,哪里用得着这么费劲!

嘭!

摸到了机关,书架处直接分成两部分,向两边移去。

到了此刻,夜羽裳还是很谨慎,探查了四周没有人,这才走进去,过了重重机关,到达了密室。

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夜羽裳一眼便瞧见了放在高处的军事布防图。开心地拿起图,打开一瞧,面色依旧十分欣喜,只是越瞧……脸色却越发苍白难看。

“看够了?”正疑惑着,一个女声传来,带着丝丝讥笑。

夜羽裳登时便抬起头来,面前站着的,是生龙活虎的木雪莹,身旁,还有江言和阿香,甚至……连安楚也在。

“你们……”都到这个时候了,夜羽裳若是不懂,还真是成了傻子,“你们出卖我,还真是好样的。”

似乎知道逃不掉,夜羽裳此刻做着困兽之斗,企图等到自己的人来救她。

“你不用等了,你的人,是不会来了。”木雪莹淡淡笑着,眸中尽是寒意。

“你!你对他们做了什么?”尽管气急,夜羽裳还是努力维持着一贯的优雅矜持。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手下的人,毕竟不是我,也不敢保证下手轻重,兴许……就死了。”木雪莹抬起头来,眼中带着嗜血的兴奋,挥手让人将夜羽裳拿下。

“想抓我?咋也要看他们有没有这个本事!”夜羽裳冷笑着,即刻和周围冲上来的人动手。不得不说,夜羽裳的武功,很高,冲上前去的人,还未近夜羽裳三尺以内,便立刻被弹开了。

也不过片刻,夜羽裳的四周,已经躺下了大部分人,其余的人都在木雪莹周围,提防着没有再上。

“木姐姐,你的这些手下,似乎也不怎么样,裳儿可能下手重了些,姐姐可不要怪我。”夜羽裳故意激怒着木雪莹,在她眼里,在场所有人,能与她匹敌的,只有木雪莹,只要想办法打倒木雪莹,那么逃出去便是轻而易举。

然而,木雪莹纹丝未动,对于夜羽裳的挑衅,置若罔闻。

“怎么?堂堂一国皇后,玉阁的阁主,居然连自己的手下都保护不了,如今,还要继续当缩头乌龟吗?”夜羽裳不死心,试图再次激怒她。

木雪莹看着夜羽裳,毫无波澜的眸光,仿佛在看一具尸体,令夜羽裳尤为不舒服。

“不需要我动手,你已经不行了。”轻轻勾唇,木雪莹再次抬手。

夜羽裳愣了一下,不及她反应,剩下的人便又冲了上来,她只好再次起身反抗。只是这次,她却没有丝毫的力气。

怎么会这样?全身无力……夜羽裳立刻抬起头看着木雪莹,眼中皆是震惊“你居然阴我?”

“难道不行吗?”木雪莹反问道。

“不,当然可以,只是我没想到,你堂堂玉阁阁主,居然要靠这种下三滥的卑劣手段来打败我。我真的是……大开眼界啊。”夜羽裳眼中,毫不掩饰的讥讽。

木雪莹也不动怒,淡笑道“对什么人,便用什么招数。”

说罢,也不管夜羽裳是何表情,木雪莹挥手让人带下去。

被人押着离开,夜羽裳仍不忘喊道“木姐姐,你可别忘了,她们能背叛我,迟早有一天,也会背叛你,我倒要看看,你要怎么处置她们,哈哈哈,哈哈哈……”

夜羽裳的声音越来越小,只留下余音环绕。

淡淡扫视三人一眼,安楚会意,行礼离开。

看着余下的江言和阿香两人,木雪莹离开了密室,去了一个宫殿,两人亦跟了出来。

“阿香知错,求小姐责罚!”

“有什么我江言愿意一力承担,还请小姐饶了阿香。”

木雪莹刚停下,两人便跪了下来,丝毫没有注意自己身在何处,都想要独自揽下所有过错。木雪莹便坐在一旁,默不作声看着两人争来争去。

“小姐,我是男人,是我体谅阿香,故意让百官晚退朝,故意不在退朝后接见朝臣的,都是江言一个人谋划的。”

“江言你够了,是我的错,何必要让你来承担?”终于,两人争论,以阿香点了江言的穴道结束。

“请小姐责罚。”阿香重重磕了一个响头,江言不能动也不能说话,此刻唯有看着,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心疼。



第六百八十二章 心计

木雪莹有些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起身要离开,却被阿香突然拔出匕首放在脖子上停住了脚步。

“阿香,你干什么?”

“求小姐责罚,若是小姐不责罚阿香,阿香只当小姐不肯再要阿香了,羞愧自责难当,此刻唯有以死谢罪。”阿香说着,挥刀便要自刎,还没到脖子,就被一枚银针打落在地。

“小姐……”

木雪莹冷着脸“下次再想死,本小姐在阎王殿都不会要你。”

“小姐,我……”阿香被这无情的话吓得都快哭了。

木雪莹又替江言解了穴道“给你们机会,把方才没干完的事情,给我干完,我还有事,就不观赏了。”

说罢,木雪莹转身就走,丝毫不给两人犹豫的时间。

“小姐这是……”阿香有些疑惑,她明明犯下不可饶恕的大罪,小姐居然没有一点生气,甚至连责罚的意思也没有,就只让他们……继续方才的事?

江言也有些懵,但到底木雪莹的话,他还是要听的,再者,接下来的时间,可不再需要他了。

“阿香,那我们……”江言笑着,便要去牵阿香的手,后者已经不觉红了脸。

“哦,对了还有。”正值此刻,木雪莹又突然回来,站在了门口,看见两人的暧昧,不由得一笑,“是不是打扰了?很快啊。”说着,木雪莹抛了一个东西到江言手里,一脸严肃,“记得啊,每次一颗,明早的时候,本小姐要得到一个空瓶子。”

“好了,你们继续,继续……”说完所谓的正事,木雪莹又重新恢复了一脸暧昧的模样,转身离开,同时,心里已经在开始盘算,阿香和江言都老大不小了,之前就说许配,如今还没个影子,也是时候成亲了啊,改明儿就让人去看看生辰八字,准备嫁妆和聘礼,赶紧把事办了。

这样想着,木雪莹心里美滋滋,悠闲地离开了宫殿。

她现在,可还要去做更要紧的事情。

至于宫里的两个人,拿到木雪莹给的东西后,便好奇地打开了。阿香并不知道这瓶子里的药丸都是什么东西,但江言看见之后,却是整张脸都黑了。他们做杀手,什么场面没见过,什么下三滥的药没见过,可……木雪莹也有这种药,还真是让他大吃一惊,当然,此时此刻,药怎么来的已经不是重点了,重点是……

这药,应该怎么去……

看了一眼阿香,江言眼中划过复杂的神色,陷入了沉思……

木雪莹不紧不慢处理完夜羽裳带来的人手,封锁好消息后,已经到了傍晚。

走到关押重要犯人的大牢门口,木雪莹的面色已经沉了些许,心情亦有些沉重。

看着那块大大的牢门牌匾,迟迟没有动身。

“娘娘,该进去了。”此刻恭敬垂眸陪在木雪莹身边的,不是瑾月,也不是白芷,而是被调回皇帝身边的罗子安,罗公公。

收回目光,木雪莹恢复往常的清冷模样,往前走去。到了关押夜羽裳的那间牢房,木雪莹挥手让罗子安离开,

夜羽裳此时,手脚每只都各自被两根冰冷的铁链牢牢锁住,站在牢房正中间,四周空无一物。夜羽裳仍旧穿着被抓时的衣裳,只是那衣服上,已经渗出丝丝血迹,整个人也灰头土脸,可见一个下午,她已受了不少皮肉之苦。

“你来了。”听见脚步声,夜羽裳抬起头来,颇有些有气无力。

木雪莹没说话,只示意狱卒把牢门打开,同时细细打量着眼前的人。夜羽裳和夜羽阳虽然双胞姐妹,却几乎找不到一丝相似,也或许,唯一的相似之处,便是两人都是浓妆淡抹两相宜的美人吧。只是相比之下,夜羽裳的五官更显精致。

“怎么不说话?进来,莫不是只为了站在那里看我成为阶下囚的可怜模样?”此刻的夜羽裳,再不见从前丝毫的稚嫩之色,眼中的坚毅,令她莫名的心疼。

走进牢房,坐在了狱卒给她准备的凳子上,木雪莹淡声道“我只是在想,当初你我第一次相遇,你是如何识破了我的伪装。”

闻言,夜羽裳不过埋头冷笑,道“木姐姐,你或许不了解我,裳儿一直都有个喜好,那就是——赌。当时我本也没有识破,不过怀疑,便决定赌一把,事实证明,我赌对了。富贵险中求,若是没有当初一赌,后面的事情,又怎么可能进行得如此顺利。”

听罢,木雪莹眸中平淡无波,旋即又追问道“当初在月城,瑾月之事,可是你所为?”

夜羽裳愣了一下,却看见了木雪莹眼中升起的那一丝光芒,不免开口道“姐姐,你说的……是对瑾月下蛊,让她亲眼目睹你和我嬉戏欢笑的那一次吗?抱歉啊,最近做了很多事情,一时间居然想不起来了。”

看着木雪莹眸中划过一抹震惊,还有一丝不易觉察的痛心,夜羽裳突然计上心来,眼中一道暗芒。

“木姐姐,其实当你从无心大师拿到跟月城送给你的护身符一模一样的时候,你就应该猜到的。”夜羽裳淡声道,说不出的平静,“请的动无心大师做护身符的人不多,而真正他做了护身符的人,更是屈指可数。但凡一问,便知道,这其中有我。只是木姐姐,你是不敢相信,设计的人是我,你一直在维护我,是不是?”

“不是,你想多了。”木雪莹的眸光闪烁,下意识便要垂眸下来自己的手,又生生忍住,将目光移向墙壁,“拿到护身符的时候,便几次去寻无心大师问话,只是他云游天下,迫不得已,事情才耽搁到现在。”

夜羽裳苦笑一声,落在木雪莹眼中,又有了些不同滋味。

“木姐姐,对于我所做的一切,或许无形之中伤害到你,也或许伤害了不止一点……但是,道不同不相为谋,我和你,从一开始便不在一个阵线,各为其主,只能各凭本事,希望,木姐姐你,可以体谅裳儿。”



第六百八十三章 没有恶意

木雪莹沉默不语,双眸盯着一处发呆,眼前的事物逐渐昏花起来。夜羽裳就那样怔怔地瞧着木雪莹。

“这几年里,你……可曾有真心将我当做过姐姐?”良久,就在夜羽裳的双眸已经要彻底暗沉下去时,木雪莹开口询问,目光也重新落在夜羽裳脸上。

“有!怎么可能没有?”夜羽裳苦笑,眸中染上些许凄凉。

“一如我所言,当初见你时,初衷是利用。只是这心,如何受得了理智控制。虽然迫于双方立场不同,我做了许多错事,但于你,我是用了真感情的,至少,我从来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害你。”夜羽裳努力说服木雪莹相信她,那模样,也真的让木雪莹心中意志动摇。

“你当真……没想过要害我?”木雪莹冷清的目光,少了几分犀利。

“没有,从未有过。就像当初空谷家族的人,吸引你去见所谓的风长老,那个阵法,其实可以直接让在场之人全都丧命,有毁天灭地之效,任何人,即便有再好的轻功,再快的身手,也不可能逃出升天。他们想让木姐姐归入土中,免得坏了他们好事,我亦无法阻止,我能做的,便是在那时,让人小心改了阵法,让姐姐可以用轻功活下来,救得姐姐一命。”

夜羽裳说的煞有介事,眸中神色令人不自觉想要信服。木雪莹虽有动摇,却没有忘记此时此刻两人的立场。

“裳儿,我知道,会有些委屈你,但你说的对,我们各为其主,如今,在大事未成前,便委屈你在这里一直住着。你放心,我会下令,绝不让人亏待了你。”说罢,木雪莹起身出了牢房。

木雪莹转身离开,却并未看见,身后之人露出一丝冷笑来。

马车内。

“不必过于忧心,木姑娘心中有数的。”

瞧不得白紫凝这般劳心伤神,慕容苏淡淡颔首,又抬手替白紫凝拢了拢斗篷。

“我知她心中有数,倒也并非担忧此事。”白紫凝平复了内心的不安,看向慕容苏。

夜羽裳可是代表着东吴的诚意,虽然她的死活并不能真正左右周吴两国邦交,但至少明面上,夜羽裳是为了两国友好往来才嫁到了周国来,她代表的,是两国声誉。换句话说,夜羽裳被囚禁,东吴便有借口出兵攻打周国,而且,名正言顺。眼瞧着大战一触即发,白紫凝开始犹豫,是否要回家帮父亲和二哥稳住江湖。

慕容苏也知道白紫凝在担心什么,此刻唯有不动声色,从桌下悄悄握住白紫凝的手,试图传递些许温暖和安定。

白紫凝淡淡颔首,思索片刻,仍是觉着不放心,对着驾马车的慕白道“慕白,去轻尘客栈。”

“是。”

快马加鞭到了客栈,白紫凝便急急从暗道离开,去了宫中木雪莹的住处。

“白小姐。”白芷正在打扫屋子,瞧见白紫凝,也只淡淡行礼。

“白芷,莹儿人呢?”见是老熟人,白紫凝也就不再客套。

“小姐去牢房审问犯人有一会儿了,您稍等片刻,应当很快回来。”白芷说着,便要离开为白紫凝泡茶。

“等等。”待白芷停下,白紫凝笑道“是在审吴国那个奸细吗?”

白芷颔首。

“她们在哪里?我倒也想去看看。”白紫凝说着,便要起身。

这让白芷有些为难,自家小姐并未提及能否带人过去,若是撞见什么不方便的事情,倒是有些冒失了。

“可是有什么为难之处?”白紫凝俏皮一笑,无所谓摆手,放过了白芷,“这样吧,我一会等莹儿回来问她,也不叫你为难。免得她呀,觉得你胳膊肘往外拐。”

“是。”

刚要打开门,便瞧见木雪莹回来了“小姐。”

“莹儿,你回来了。”

木雪莹进门之时,神色有些奇怪,似在思索什么,对于白紫凝的到来还未反应。

“莹儿你怎么了?可是不舒服?”白紫凝说着,扶着木雪莹在椅子上坐下。

“没事。”木雪莹恢复一贯温和的笑容,道“你怎么来了?可是和他又有了不愉快?”

白紫凝被噎了一下,笑着转移话题“没有,就是听说你对东吴那个奸细动手了,有些好奇是什么情况,这不,就进宫找你了。”

木雪莹的心被那声奸细堵了一下,颇有些不舒服,当下还是敛了神色,浅笑道“总也不过她想偷了大周的军事布防图跑路,被我将计就计拿了下来罢了,也没什么好稀罕的。”

白紫凝若有所思点点头,又一脸嬉笑,看向木雪莹,同时挽住木雪莹的胳膊,道“好莹儿,我想去见见周国给重要犯人准备的牢房,好不好?”

“你……想去见,夜羽裳?”话到嘴边,木雪莹又将“裳儿”两个字又吞了回去。“原因呢?”

“去看牢房……”

“十年的朋友,别想拿这种借口糊弄我。”木雪莹淡淡看向白紫凝,柔和的颜色,“她现在是重要犯人,我还想用她钓大鱼,稍有不慎被她逃了,后果你可吃不起。”木雪莹点了点白紫凝的鼻子。

“知道了知道了。”白紫凝摸了摸鼻尖,道“就是想看看,能让咱们家素来小心谨慎的梅大阁主都栽在上面的,到底是何方神圣。”

听她这般解释,木雪莹的警惕松了些许。是啊,凝儿跟裳儿,可是连面都没见过的,怎么可能突如其来对裳儿有那般强烈的敌意呢?一定是她多想了。凝儿一直都是只好奇猫,什么事情都想去了解,如今城中此事又传的如火如荼,凝儿想去瞅瞅,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白紫凝的就站在旁边拉着木雪莹的手一动不动,笑眼盈盈瞧着木雪莹,没有丝毫危害的模样,像极了温顺的猫。

“莹儿,可是同意否?我就去瞧一瞧。”

木雪莹挑眉看向她“白芷,替她准备一身宫女衣裳。”

正端着茶进来的白芷闻言称是,遂又退了出去。

“凝儿,那你一会儿跟在我身边,带你进去。”



第六百八十四章 解除误会(一)

白紫凝笑着点头“放心吧,我怎么可能给你添乱呢?我一向乖巧的紧。”

看着白紫凝这模样,木雪莹只觉得,不添乱还真是谢谢地。

“诶,对了,莹儿,我听闻,宣太后对那个奸细宠爱得很,为了她甚至对你都发火,现在那个奸细被抓了,宣太后怎么办?她不会恨你吗?”白紫凝道。

“不会,母后如今已信了我。”木雪莹心中划过一丝不舒服,却还是忍着没有,将事情原委解释给白紫凝听。

早在前几日,安楚寻她投诚后没多久,她便让人送了庆嬷嬷入宫,直奔寿康宫而去。

彼时宣太后还在愁苦之中,不时还夹杂着愤怒和无力,张嬷嬷正苦口婆心劝着,赔罪着。

“姐,您无论如何也该为自个儿的身子骨着想,不用膳坏了身子可让老奴如何是好?”张嬷嬷劝道。

“你如何是好?有什么不好的?哀家瞧着,你一家人往两家倒,倒是活的轻松自在,有模有样的!”宣太后冷眼瞧着张嬷嬷。

“两家?这……姐可是还在为老奴昨日在梨园,听从皇后娘娘之命,送姐回宫生气?老奴可以解释的……”

“解释?是狡辩吧。在宫里待了这么多年,红的都能成白的,阿谀奉承,巧言令色,什么话你不会?哀家需要听你狡辩吗?给哀家滚!”宣太后大袖一挥,茶杯也一并碎在地上,可见气的不轻。

张嬷嬷不明所以,只以为是自己帮了皇后,让姐觉得自己站在她的对立面才生的气和她作对,一双老腿登时便跪了下来,顿时老泪纵横“姐,昨那种情况下,您若是继续阻拦,只会让皇后娘娘对羽妃娘娘她们更加痛恨,场面也只会越来越难控制,老奴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是为了姐好啊。而且,自幼跟随姐,老奴什么性情,您不了解吗?老奴对姐的心,地可表日月可鉴。”

“你……”宣太后吃软不吃硬,此刻瞧了张嬷嬷这般痛哭流涕,掏心窝子的倾诉,不免动了恻隐之心,道“起来吧,便是为了哀家,也不该这般轻贱自己,讨好他人。看在你是哀家从跟随的丫头,哀家最后再点拨你一句想同时站两队的人,往往死的更快,更惨。”

“姐,老奴……”

“行了,阿春你走吧,哀家现在不饿,你让人熬碗粥就校”宣太后颇有些不耐地挥了挥手,示意张嬷嬷离开。

木雪莹就在此刻出现在了门口,将两人都吓到了。

“娘娘,您来的正好,姐她一直都不肯吃东西,奴婢怎么劝都没用。”回了神,张嬷嬷赶忙上前到木雪莹身前。

“嬷嬷,您别走,做粥的事情,我已经安排人去了,稍后就能过来。”虽是在对张嬷嬷话,木雪莹的目光,却是一直淡淡注视着宣太后。

“是,老奴遵命,娘娘请坐。”张嬷嬷着,殷勤地为木雪莹倒茶,虽然是一贯正常的举动,在已有认知的宣太后眼中,张嬷嬷却是在极尽讨好。显然,自己方才的话,阿春还是没有听进去。

瞧着宣太后的神色越发绝望,木雪莹适时出声道“母后,您和张嬷嬷的对话,莹儿都听见了。”

“你……肯叫我母后了?”宣太后先是被这一声所吸引,有些喜不自胜,但不过片刻,又意识到木雪莹前些日子都做了什么,不免又沉了脸色,傲娇地偏过头去不理木雪莹,“不是不准任何人探视吗?你来干什么?”

木雪莹勾唇轻笑“母后,这件事不急,莹儿先将方才您以为的那件事向您解释一下。”

“能跟在您身边的,自然都是聪明人,站两队这种不明智的事情,嬷嬷怎么可能做?她一直,都只是站的莹儿这队罢了。”

眼瞧着宣太后神色发生变化,木雪莹又道“她是忠心您的,这点您不该怀疑。”

“可她背着哀家向你投诚……”

宣太后急了,木雪莹却仍镇定自若“母后,庆嬷嬷就一直忠心于您,谁的队都不站,她只心里眼里都是母后您一个人,可是母后您瞧瞧,您对夜羽裳的包庇,给她招来杀身之祸。庆嬷嬷她,是愚忠!”

“不!不是裳儿做的,庆儿明明是留了亲笔遗书,字迹我看过,是她的笔迹……”要自己一直疼着的人是个包藏祸心的人,宣太后能接受自己摔一次跤,却始终不能接受在同一个地方摔倒两次。

“姐,江湖能人异士那么多,就是朝中也有人能轻易仿写字迹,您处理了那么多阴谋诡计,怎么就在此事上犯了糊涂?”

门口一个声音传来,吸引了众人视线。宣太后几乎忍不住要叫出声来,眼前切切实实站着的人,可不就是庆儿吗?

“庆儿,你……原来没死?可你为什么直到现在,才来见哀家?你可知道,得知你噩耗的日子里,哀家整日整夜都睡不着觉?”宣太后握住了庆嬷嬷的手,激动得热泪盈眶。

庆嬷嬷苦笑一声“姐,若老奴在逃生之后一如既往,只怕世上,早已没了老奴这号人了。”

“庆儿,为何这么?”

“其实皇后娘娘的没错,老奴……是愚忠。”缓缓拿下宣太后的手,庆嬷嬷走到了木雪莹的身边。

“庆儿,你……这是做什么?”宣太后仍是不敢相信。

“当日,姐为了羽妃,将老奴贬至厨房。阿春还暗中劝老奴去寻求皇后娘娘的帮助。”庆嬷嬷苦笑一声,有些凄凉,“老奴以为没事的,觉得那人,不会大庭广众之下对老奴动手,而且,也觉得姐只是受那人蒙蔽,迟早会看清她的真面目,将老奴接回去。可是老奴错了,当日去厨房不久,老奴便遇到了杀手,若非皇后娘娘去而复返,老奴这条贱命,应当早已没有了。”

“所以,老奴自此发誓,这条命,是皇后娘娘的。”庆嬷嬷着,已经在木雪莹身边跪了下来,不过才跪了一半,便被木雪莹拦了下来。



第六百八十五章 解除误会(二)

“庆嬷嬷,您这条命是我的,这不假,但您的忠心,还是在母后那里,日后继续服侍母后,只是,莫要再做愚忠之事了。”木雪莹淡淡扶起庆嬷嬷,手带了十足的力道,硬生生将跪在空中的庆嬷嬷扶着站好。

宣太后愣愣地瞧着,带着些许颤抖,紧紧握住庆嬷嬷的手,不管怎么样,活着就好,回来就好。

淡淡瞧着两人,木雪莹不紧不慢喝着热水,“张嬷嬷也忠心母后,但她知道,母后您太过宠信那人,因此,才不得不对那人讨好,迷惑于她。”

“小姐,阿春对不起您,庆姐姐在世的消息,老奴其实知道,却一直瞒着您。”张嬷嬷垂下头告罪。

“是哀家,都是哀家……错怪了你们啊。”到了如今,宣太后不得不相信,夜羽裳,那个东吴来的、活泼可爱单纯善良的女子,是个蛇蝎心肠的妇人。

“母后,其实此事,错不在您,只怪那人……”木雪莹的眸光暗了暗,锋利了棱角,眸中亦多了些许犀利,“那人掩饰得太过高超,便是儿臣,也是一直被欺骗,不好相信,直至不久前,才终于接受,她接近儿臣来到周国是心怀不轨。”

是她错信歹人,才导致了阿澈的失踪,导致了瑾月被抓、如今颤颤巍巍担惊受怕的现状,导致了她差一点就见不到她的痕玉……若不是她将夜羽裳带到周国来,又将自己写信惯用的方式告诉夜羽裳,甚至还将那枚铜玉令给了夜羽裳,若是她能早些察觉夜羽裳的不对劲,如何会造成今日的局面?

思及此,木雪莹不由得垂下眼帘,遮住眼中痛楚挣扎。

“莹儿……她不是因为爱上了澈儿,因爱生妒,才千方百计针对你吗?”宣太后不清楚前因后果,此刻不免再次询问,她仍将夜羽裳和赵芹变坏的原因归为一类。

“母后,她若在东吴真的一直孤苦无依天真无邪,您以为,刺杀庆嬷嬷的杀手,都是怎么培养出来的?难道您会觉得是阿澈借给她的人吗?”木雪莹淡淡笑了笑,夹杂着些许苦涩。

“这……”宣太后哑然,木雪莹这话完全是无稽之谈,她的儿子她最清楚,真要对自己身边的人动手,肯定会找她坦白原因。而且澈儿一直谨慎,怎么可能把手下人轻易借给旁人,还是一个澈儿根本不喜欢的人。虽然夜羽裳用蛊控制江言,让其宠信于她,但宣太后一直都隐隐察觉到,夜羽裳很忌讳木雪莹的出现,再有,夜羽裳亦是处子之身,若真受宠爱,怎么可能是这样结果?

“莹儿,她……从最初接近你,接近澈儿,接近哀家……都是别有居心的?”宣太后双腿发软,好在张嬷嬷和庆嬷嬷扶住她坐下,才不至于摔在地上。

木雪莹坐在旁边,亦是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不让自己再有一丝波动,抛开南宫轩澈的事情,将其他事情都大致提了一下。

听得宣太后都不由得心中发寒,对一直宠爱维护自己的双胞姐姐下手,设计其被,只是为了让自己嫁到周国来。夜羽裳的心思,当真是无比残忍歹毒。宣太后自认自己可以六亲不认,却也做不出如此丧尽天良的事情来。

“她真的……太没人性了。”

听完宣太后痛心而绝望地说完这句话,木雪莹只觉得心肝儿都在颤抖。是啊,这样一个人,与那个天真无邪的叶紫依,缠着她叫她姐姐,委屈地求她帮助人,居然是同一个人,真的让她无比难受。

敛了心绪,木雪莹起身道“母后,昨日之事,还有曾经生辰上对您不敬,都还请恕罪,儿臣完全是为了大局着想。”要迷惑敌人,必须要先迷惑自己人,保证万无一失。

宣太后也是插手过政权之事,对于木雪莹的做法完全理解,只要莹儿不是真的气了她便好。

眼瞧着时辰差不多了,木雪莹便又道“母后,接下来的日子里,宫里会有大变动,,但是您可以放心留在寿康宫中,儿臣派了人守在这里,不会有人惊动威胁到您。”除了逸儿,母后是阿澈唯一的亲人了,她说什么也要保护好。

“你放心,传到哀家这里,哀家也只当念佛念得乏了,当个笑话听听,不会信也不会管。”

木雪莹点头“母后,还有一件事,也需您做好心理准备。”

没等宣太后心急,木雪莹立刻拱手补充道“也没别的事情,只是明年春节,或许是过不好了,还请母后……不要怪罪。”

一双温暖的手握住了木雪莹在空中的手,木雪莹抬头,入眼便是和蔼可亲的面容“莹儿,你做事,哀家放心,后面这些日子,哀家潜心礼佛,为你,你母亲,还有澈儿和逸儿祈福,再不过问世事。”

瞧着宣太后那慈祥模样,木雪莹咽下了不放心的说辞,浅浅地笑了,风华绝代。

说了几句关心话,木雪莹便要起身离开,这里到底久留不得。

“母后,您记得,庆嬷嬷如今不可出现在人前,但过几日会有一批宫女分配,儿臣会少分一个过来,庆嬷嬷补了那个缺便可。”

宣太后闻言,温和地点头,示意木雪莹放心离开。

走至门口,想到一件事情,木雪莹又返了回来“母后,您若觉得烦闷了,听闻曾经的大长公主如今住在国公府里,她也修行佛法,母后可宣她入宫交流心得。”

木雪莹极力表现出自然之态,但看在宣太后眼中,还是有了别的意味。木雪莹与皇姑母的心结,她是知晓的,如今莹儿肯主动提起姑母,应当也是心中那道冰墙,融化了吧。

“好,哀家知道了,莹儿,你有心了,这样冷的天,快些回去吧。”宣太后淡淡颔首,不说请,也不说不请。

木雪莹没敢再提,只是神色浅浅点头,随即转身离去。

“小姐,粥快凉了,老奴给您热一热吧。”庆嬷嬷说着,要端着离开,却被张嬷嬷接了过去,“庆姐姐,你陪小姐聊会天,我去热。”

“好。”



第六百八十六章 有意思

白紫凝笑了笑“听说前些日子太后请长公主进宫了,我还道长公主进城住了这么多天,怎么突然请她进宫,原来,是你在中间搭桥。”

木雪莹睨了白紫凝一眼,眼神淡淡“她们本就皇亲国戚,联络感情也是应该的。知我身份的人,也不过是以为,太后去寻长公主当说客而已。”

白紫凝挑眉,点点头,道“莹儿,虽然太后答应了不过问世事,但你也要防着,可不能让那个奸细见到她,若是那个女人又用花言巧语骗太后,或者利用太后从牢里逃出来,那可就大事不妙了。”

“凝儿,”看着正拿着衣服要去屏风后面的白紫凝,木雪莹终究还是没忍住,极力作出镇定自若的模样,淡淡道“凝儿,总是奸细奸细地叫,让人听了容易多想,传出去只会坏事。”

“怕什么?你敢抓她,应当代表该准备的都已经准备了吧?不是都准备开战了吗?就算这话传出去,也是她夜羽裳,他们东吴没脸没皮罢了。”白紫凝系着腰间的带子,从屏风处走了出来,对于木雪莹的心思没有丝毫察觉。

“我才让人封锁了消息。”木雪莹淡声说着,起身往门外走,“你还是换个称呼吧。”

白紫凝无所谓吐了吐舌头,道“好吧,那就叫那个女人好了,反正也不认识,只是她的不害臊和厚脸皮吸引了我罢了。”

木雪莹顿了顿脚步,到底还是忍住了没有反驳。她还能说什么?凝儿所言的,也不过是事实,她只是因为自己不忍,因为自己偏心,才会觉得凝儿在诋毁裳儿,不是吗?

出了宫殿,便朝着大牢走去。经过御花园时,老远有两人赶了过来。

“娘娘,陛下请您过去一趟。”

“他在哪里?”木雪莹的步辇停了下来。

“陛下正在御书房里,右相大人以及右相夫人也在,还请娘娘移驾。”来人低着头恭敬道。

陈景芝和赵永来了,为了什么事情,木雪莹已经猜的不离十,但她还答应了带凝儿去牢房,这……她犹豫地着看向白紫凝。

“娘娘的吩咐,奴婢代为通传,还请娘娘放心。”白紫凝低着头,假意没有看见木雪莹的劝退眼神。

见状,木雪莹知道拦不住她,但不知为何,心中隐隐有一丝不安,只得使了眼色,让白芷带着白紫凝去。

“早些回来,可不要贪这时间。”木雪莹淡淡道,挥手让步辇起行,垂眸掩去眸中深色。

许是白紫凝那句“奸细”,一直让木雪莹的心中不安,总觉得白紫凝对夜羽裳是带有浓浓的敌意,但她却不知这敌意从何而来,只得归于是自己敏感多心。

眼下,还是处理赵永和他夫人的事情吧。

路上,白紫凝和白芷并肩而行。白紫凝看着四周的景色,不免有些感慨,道“若我不畏寒,也就爱上这雪景寒梅,只怕真会在这里住下。”

“便是畏寒,只要您喜欢,住下也无不可,只是平日里保暖方面需注意着些。”白芷浅笑。

白紫凝没有言语,腿上的旧疾在隐隐作痛。白紫凝想着,自己还是不要留在北方得好。

到了牢狱门口,便有人拦住两人“大胆宫女,来这里干什么,还不回去!”

白芷拿出随身的腰牌“奉皇后娘娘之命,前来提审要犯。”

“重要犯人提审,需陛下圣旨,哪怕皇后娘娘懿旨也可,腰牌不行。”

“是娘娘的吩咐,你们敢抗命?”白芷犀利了目光。两侍卫却挥手招来一队兵马“还请两位速速离开,否则……”

看架势,她们不离开,便只有被强行带走了。白芷看向白紫凝,后者也有些丧气“那……咱们走吧。”

“且慢。”身后一个熟悉的声音,让白芷僵了脚步。

瑾月此刻还是一身官服,不紧不慢踱步到了两人身前,拿出自己的令牌。

“大人。”侍卫恭敬行礼,旁的人撤了下去。

“本官想见见前几天进来的犯人。”瑾月淡淡一笑,根本不在征求他们同意。

“大人里面请。”侍卫立马就放行了。

瑾月走了两步,见白紫凝还有白芷愣在原地,便有回头道“怎么不走?”

“来了来了。”白紫凝先回过神来,她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却没有再去计较。

“你当官了,看起来好像混的还不错哦。”白紫凝笑道,用胳膊杵了一下瑾月。后者故作严肃道“本官是朝廷官员,你放肆!”

白芷不声不响跟在两人身后,心下却看不懂瑾月了,小姐不想让白小姐单独去见那个女人,瑾月方才明明瞧见她的眼神,却还是义无反顾带她们进来,是真的没看见还是她本身另有计划呢?

而她……如今又该怎么完成小姐的嘱托,保护好那个女人呢?

“白芷,你先下去吧。”快到目的地时,瑾月率先停下脚步,看向了白芷。

“但小姐吩咐,我要……”

“白小姐交给我,你去门口望风,千万别让人进来。”瑾月笑着推着白芷往外走,“放心好了,我看着的。”

不知为何,虽然瑾月这样说了,白芷仍是心有不安,但她却找不到理由再跟着两人进去,只得无奈去了一处自认为较近的门口。

“为什么帮我?”看着瑾月走回来,白紫凝笑问道。瑾月可是最忠心莹儿的人,莹儿的命令,一向都是听从,今日这般,她还是头一次见。

“白小姐,我们的想法是一样的。小姐如今被那个女人迷了心智,舍不得下手,但你我不同,况且……我们对她,都有敌意,相信即便做了什么,小姐也不会真的怪罪我们。”瑾月轻轻勾唇,若无其事往前走。

有仇?白紫凝突然发现想起,瑾月之前发生的一系列事情,罪魁祸首……可不就是这个女人嘛。

“瑾月,经历这些事情之后,你可是越来越有意思了。”白紫凝笑着,看不出神色,“只是,你有借口……我又从哪里来的借口呢?”



第六百八十七章 瑾月的心思

“白小姐如今腿上旧伤,与白盟主他们几乎断绝关系……这一切,可都是那个女人一手造成的。小姐便是知道,即便您做了什么,她也怪不得您,所以才让白芷来守着您。”

白紫凝低了低头,勾唇道“都说瑾月变得胆小怕事,敏感多疑,再没了从前的镇定自若和城府。如今瞧着,竟是大错特错了。”

瑾月无所谓挑了挑眉,“人都是会变的,咱们如今的模样,都是那个女人一手造成的。不过……也得多谢她,让咱们习惯深思熟虑,伪装自己不是?”

“是啊,可不得好好谢谢她吗?”白紫凝冷笑着,眼中闪过意味不明的笑。

又走了好一段路,两人才到了夜羽裳所在的牢房。

夜羽裳此刻在闭眼小憩,睁眼看着两人,余光看向两人身后,发现再没有一个人,心中有些慌乱

两人莫不是现在就要杀了她!不,她应该还有用处才是,不管怎么样,肯定会活着。只要她还活着,那么……什么都好办。这样一想,夜羽裳的心重新安定下来,只是这皮肉之苦是免不了了。

开了牢门,瑾月和白紫凝都走了进来。

“两位能来看我,还真是我的荣幸啊。”夜羽裳冷笑道。

“是啊,我也没有想到,再说见到你,会是这种情况下。”瑾月笑道。牢门外推了一个小铁推车来,上面全是刑具,火辣辣的让人害怕,便是夜羽裳被锁在牢房里面,也感觉到了热气。

“要用吗?”瑾月看向白紫凝。

白紫凝没说话,拿起其中一个烫得通红通红的烙铁,细细打量,不禁被这热气逼的皱眉“有些烫啊。”

瑾月笑了笑,道“若是不烫,这上面的烙印,可烙得不深,时间久了,会掉的。”

“哦?”白紫凝仔细看了那烙印,赫赫写着一个“囚”字。

“囚?还不如贱呢。”在白紫凝看来,有些囚犯都是无辜的,可眼前这个女人,真是侮辱了囚犯两个字。

“贱?这不在这儿吗?”瑾月将手中拿起的一个烙铁给白紫凝看。

“这个是什么?”白紫凝指了指其中一个像马一样东西,只是马背上还有多了几道尖刺,很是瘆人。

瑾月绕过这些放烙铁的炉子,走到那刑具面前,眼中的带着冷意“白小姐,这可是个好东西,是可以拿来子之身的。”说着,瑾月的手已经伸了出去,只轻轻碰了一下那尖刺,手指便已经被割破。

收回了手,瑾月拿出手帕细细擦拭,看向夜羽裳,眼中闪着嗜血的光“不是听说陛下宠爱羽妃吗?但听闻,羽妃……还是处子之身。”

子之身!白紫凝眼中划过一抹犹豫。她到底不是个恶毒之人,这种酷刑,还是做不出。

“我说瑾月,就不怕木姐姐知道,宰了你?”夜羽裳似是料定两人干不出这事,冷眼看着她们。

“你这意思,是真不怕啊?”瑾月抬手,门外狱卒便走上前来。

“抬到她旁边去。”狱卒迟迟不肯动手。

“难不成,还让本官亲自动手不成?出了事,本官一力承担,绝对不会牵连你们。”瑾月冷下神色,气场压着狱卒喘不过气,一如当初的木雪莹。

狱卒颤颤巍巍,忙不迭上前搬动。

白紫凝伸手拉住瑾月“咱们用其他的,这东西,让莹儿知晓……”到底得顾着木雪莹,若真是不管不顾,真将人弄死了,她们可就罪大恶极了。

“白小姐,你还是这么善良。”瑾月挥手让人退下。

“瑾月,你先离开一会儿,我有件事情……想问个明白,可以吗?”此刻的瑾月,就如同木雪莹附身一般,让白紫凝的语气再强硬不起来。

瑾月挑眉,还是选择尊重她,只是临走之前,警惕地看了一眼夜羽裳“最好别想耍什么花样,白小姐干不出来的事情,我瑾月可以做无数次。”

对于夜羽裳,瑾月心中是一万倍的恨。她也曾对夜羽裳关心备至,即便自己都形如枯槁,还是在极力安慰于她。这样一个人,却是当初设计自己,攻破自己心防并对自己下蛊,甚至还想控制自己陷害小姐的真凶,甚至,还屡次出手破坏小姐和陛下的感情,当真罪无可恕!

既然小姐动不了手,那么……便让她来好了。

招手让一个狱卒来到跟前,瑾月耳语了几句,人走后,只听得瑾月轻声道“敢伤害小姐的人,不能活。”

夜羽裳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白紫凝,无所谓看了看四周,笑道“我与白三小姐一个在朝廷,一个在江湖,毫无瓜葛,也素不相识,却不知白三小姐有什么问题不懂,竟然需要来问我?”笑容无辜单纯,若不是真了解的人,看见的第一眼,准会喜欢上这个讨人喜欢的女子。

“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都心知肚明,你也别装了。”白紫凝坐了下来。

“白三小姐,我是真没见过你,哪用装啊。”夜羽裳面上颇有些无奈。

白紫凝挑眉,点了点头“是啊,我们的确还是头一次见面。哦不对,曾经在我盟主府举办的武林大会,你应该也来了吧?”

“让我想想……楚怜心之事,是你挑拨的吧?”

夜羽裳脸上的笑意逐渐凝固。

“还有慕容家的两兄弟,他们小时候挺和睦的,偶然一次让两人的矛盾激化,也是八公主做的吧……还有,西晋那里,一直没有夺嫡之心的五皇子卷入兄弟之争,另外……”

“够了!”一声无奈而绝望的声音响起。

白紫凝看着眼前的人,心中冷笑,果然,都是她下的手!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夜羽裳缓缓抬起头来,紧紧凝视着眼前人,“但我要告诉你,我没有对他用术法。不论是空谷家族的魅心术,或者是旁的,我都没有用。那日……”

白紫凝的神情逐渐麻木,听着夜羽裳说完,脸色已经苍白起来。

“够了……”夜羽裳还在絮絮叨叨说个不停,白紫凝只觉得好烦躁,平白生出一股子怨气,“够了,你闭嘴!”



第六百八十八章 想辞官(一)

巨大的怒吼声将瑾月引了过来,一眼便看见白紫凝神色不好,忙问道“白小姐,你怎么了?”白紫凝摇头。

夜羽裳心中冷笑,没有再吭声,面上却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

瑾月抬头看见夜羽裳,顿时便气不打一处来,抓住夜羽裳的衣领,道“你都跟她说了什么?”

夜羽裳立刻无辜的摇头“没有,我什么都没说,不信你问她。”

“瑾月,没事,我没事……就是突然有些不舒服,可能是这里太阴暗潮湿,我又畏寒的原因所致。”白紫凝说着,已经想要起身离开。

看着夜羽裳眼中一闪而过的阴险,瑾月怒由心生,转身把白紫凝拉了回来,拿了一个烙铁放在白紫凝手中,“白小姐,你所遭受的一切,全部都是眼前这个女人造成的,她谎话连篇,根本不值得相信,无论跟你说了什么,那都是她极力在推脱责任,你要做的,不是相信她,而是报仇,报仇知道吗?”

“报仇,都是她的错,都是她的错……”白紫凝仿佛被洗脑了一把,抓住一根救命稻草,看着手中的烙铁,怔了怔,猛然向夜羽裳冲了过去,不由自主闭上了眼睛。

“啊——”凄惨痛苦的声音,从这间牢房传了出来。

看着穿过几层衣服烙在夜羽裳肚子上的“贱”字,白紫凝却仿佛浑身力气被掏空,吓得松了手中烙铁,好在瑾月手疾眼快,拉着白紫凝往后退了,这才避免烙铁伤到白紫凝。

“让木姐姐知道,一定不会原谅你。”夜羽裳冷冷看着瑾月。

“这还只是开始,就受不了了?夜羽裳,你真该当初杀了我的。”瑾月看了看放在夜羽裳身旁的木马,挥手让人把夜羽裳弄上去。

“你以为我不敢用?可惜,我如今,什么时候都敢。”

“不,木姐姐不会原谅你,她会替我杀了你的!不,不,不!”看着自己离那尖刺越来越近,夜羽裳的神色已经不再镇定,甚至露出不属于她的恐惧来。

“瑾月,我告诉你,我已经有了南宫轩澈的孩子,你不能这样,不是宫里这个,而是真正的南宫轩澈,他的孩子!”

“啊——”夜羽裳一声惨叫,撕心裂肺程度,让被关押在其他牢房的犯人听了,都不由得一阵战栗。所谓重要犯人,是有特殊存在价值的人,而非严刑拷打问不出话便随意斩杀的人。

那尖刺只碰到一点点,却被瑾月喊停了。见她停了下来,夜羽裳暗舒了一口气。

瑾月铁青着脸,命人移开木马。这可不是一件小事,但……

“怀孕是吧?”瑾月刚要上前把脉,却又想起什么来,顿了脚步,“可以自己更换脉搏,对吧?”

夜羽裳脸色变了变,这件事,她居然知道。对,三年前的狩猎大会时,她让人对瑾月中的蛊下了命令,当时不留神居然提到了这件事。瞧着瑾月阴冷的脸色,夜羽裳只觉得有些事情脱离了她的掌控。

“瑾月,你要干什么?”白紫凝忍不住拉住瑾月,不知道为什么,她感觉此刻的瑾月,一如当初在木国怒火攻心几乎走火入魔的木雪莹,让人很是担忧。

“白小姐,你想动手吗?”瑾月将手中一根带着倒刺的铁鞭放在火炉旁,抬头看向白紫凝。

“不……”看着那通红烧人的火焰,白紫凝不自觉退了一步,扶住了牢门。

…………

木雪莹到了御书房,也没让人通传,直接便走了进去。

赵永看了一眼木雪莹,心有不忿却还是忍下了。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还有何狂妄资本?

“陛下,这是什么情况?”木雪莹看向江言。

此刻江言面色还有些潮红和愠怒,分明是被人打扰了好事所致。

“皇后,你管吧,有什么需要的告诉子安,他知道怎么做,朕还有事,便先走了。”江言喝了口凉茶,起身快步离开,心中已是懊悔不迭。

当初木雪莹忧思南宫轩澈过度,不止一次将江言错认为南宫轩澈,这也让阿香心中有些不舒服,落下一个梗。这件事被夜羽裳拿来做了文章,想让阿香为她所用。只是夜羽裳千算万算没有算到,木雪莹的手下,忠心得可怕,阿香虽然心中有梗又被挑拨,犹犹豫豫,还是找了木雪莹坦白。

这才导致了如今这趟浑水。江言暗道小姐这药效用太大,那么多大概是需要他做些手脚了,不然,只怕明天的早朝是上不了了。

“赵相,赵夫人,你们这么晚来宫里,不知所为何事?”如今也不过酉时,但木雪莹这话,摆明不会欢迎他们。

两人也知道,自己女儿在宫里不断挑衅皇后权威,能笑脸相迎才有鬼。两人你看我,我看你,迟迟都没有开口。

木雪莹颇有些不耐,道“若是没什么事,本宫就先走了,罗公公,送客。”

“夫人,这话……还是你来说吧。”赵永犹豫了许久,还是将话茬扔给了陈景芝。

陈景芝定了定心,抬头看向木雪莹,道“皇后娘娘,赵陈氏自知不应再来央求于娘娘,也自知爱女罪孽深重,犯下滔天大罪不可饶恕,但……她到底是小妇人与老爷唯一的女儿,小妇人与老爷商量多日……”

说着,陈景芝看了一眼赵永,似是在确定他的想法,后者淡淡点头。

“愿用相位,最后再保全女儿一命,日后定不再让她出来祸人,我们三人自此以后归隐山林,不问世事,求娘娘成全。”陈景芝说着,将头深深地埋了下去。

与此同时,赵永已经将头上乌纱取下,将要放在地上,却被罗子安阻拦下来“大人,娘娘可还没说同意。”

“那便当老臣辞官归隐。”赵永又要放下帽子,罗子安又拦了下来。两人你来我往僵持不下,赵永无奈只得举在头顶。

“赵相,放弃相位,你真的甘心?”木雪莹淡淡问道,眸中没有丝毫情绪。

“老臣在位多年,也是时候退位让贤,只求可以留的不孝女一条性命。”



第六百八十九章 想辞官(二)

木雪莹淡淡挑眉,好整以暇看着两人“可你那么多门生,你走了,本宫可训诫不了那么多人啊。”

“请娘娘放心,他们都是明事理之人,老臣会将所有事情都交代清楚,这是老臣自己的选择,绝不让他们误会了去。”赵永信誓旦旦保证。

木雪莹思索片刻,冷笑道“似乎也可以啊,不过……如果他们不听话,本宫可以给周国换一批血,就像当初在木国一样。赵相,你知道,本宫做得到的。”

“请娘娘绝对放心,他们都对周国忠心耿耿,绝不会有半点偏颇……”

“当初木国那些大臣,也都对木国忠心耿耿。”不待赵永说完,木雪莹便淡淡截断他的话。

话说到这个份上,赵永哪里还能不明白,这哪里是要忠于周国,而是要忠于木雪莹这个皇后才是。他作为两朝元老,本不该行如此之事,有违祖制,也不是君子所为,但……

想到自己那个放在心尖的女儿,赵永一咬牙,还是答应下来“还请娘娘放心,一切都会安排妥当。”

木雪莹点了点头,道“这件事……”

“本宫考虑考虑,不过……辞官这种话,赵相最好还是等明年再提。”

闻言,两人不由得大急这是拒绝的意思吗?

陈景芝忙拉住木雪莹的裙角,唯恐木雪莹回去便要对赵芹动手“不,皇后娘娘,还请皇后最后再宽容一次,饶了芹儿性命,小妇人,小妇人愿意一命抵一命……”

“夫人,使不得!”赵永忙拉住病急乱投医的陈景芝。

“她的命,本宫目前没什么兴趣,你们的条件,本宫说了会考虑,那么结果告诉你们之前,她至少都还活着。”木雪莹冷冷从陈景芝手里拉过自己的裙摆,走了出去。

“至少,还是有希望,夫人,你该高兴才是。”赵永安慰道。

陈景芝不见一丝喜色“可……这是拿你的权势和地位换来的,老爷,景芝对不住你。”

“没事,只要咱们一家人快快乐乐地在一起,就比什么都好。”赵永轻轻拍着陈景芝的背,两人相携着离开。

看着两人越走越远,木雪莹闪了闪眸子,道“赵芹被关押在何处?带我去。”

“嗻。”罗子安恭敬点头,亲自领命带路。

“还真没想到,赵相居然是个情种。”木雪莹觉着有些可笑。

“娘娘,其实赵相自幼便爱慕赵夫人,自成婚后,也一直对其信任宠爱,从来不曾苛责半分。”罗子安是宫里的老人了,对于这些事情,都是知根知底的。

木雪莹笑了笑,脑海中浮现出那日去右相府的情景。若是寻常人,哪里会容许自己夫人说那么多的话,还一直忍着没有插话。他身为丞相,本该维护自己威严地位,却也不过在陈景芝犯了朝堂忌讳之时斥责一声,虽声音严厉,面容恼怒,却也不见有任何行动。

“听闻南宁易出痴情人,果然,古人诚不欺我。”木雪莹淡淡摇头,是她从前想错了,只觉得世间女子爱好富贵安逸,男子追求名利权贵,竟原来,世间这般多的好男儿愿为自己妻女放弃手中权力地位。

罗子安闪了闪眸子,却也不过淡淡一笑,没了下文。

“罗公公,你以为,这件事,我是否做错了?”木雪莹垂眸问道。

罗子安笑了笑“不知娘娘说的是哪一件?您来之后,可是发生了不少事情。”

木雪莹挑眉,道“赵芹之事。”赵芹如今何去何从,木雪莹还未决断,但在之前,她便已经处理过一次了,态度泾渭分明。若非陈景芝求她,世上或许没有这号人了,一如当初的楚怜心。

“不知娘娘希望奴才站在哪个角度评判?”罗子安笑着,脸上的褶子都快堆在了一起,看起来越发的和蔼可亲,没有丝毫担忧自己会祸从口出。

“自然是你自己的角度,罗公公,我不需要其他角度。”不同的角度,看法自是不同,可木雪莹不想听那些所谓的大道理。

罗子安没办法诓骗于她,无奈笑道“奴才以为,娘娘其实做错了。”

木雪莹愣了半晌,空气也有片刻的凝固,直至一点雪花飞进来,打在她的脸上,这才回了神。

“说来听听。”木雪莹平淡的声音传出。

“若是奴才没有记错,娘娘与芹妃是达成了一致,都对彼此表示了善意。当芹妃第一次近距离得见陛下天颜,是在御花园中,您和陛下合奏打闹之时。”

木雪莹似乎察觉到了罗子安想表达的意思,忍着打断的冲动,淡声道“继续。”

“娘娘在那时,或许没有察觉,但第二次,您其实已经隐约觉得不对劲了,这一点,希望奴才没有说错。”

罗子安浅浅笑着,低头看着路上的雪。

“你继续。”木雪莹深深吸了一口气,声音显得有些压抑。

“奴才以为,娘娘在之后的一段时日里,选择了任由芹妃自己想通,却并未插手引导制止。这一点,已经代表了娘娘的立场,那么之后,娘娘不应留下一个随时可能跳出来的毒瘤,即便赵夫人对您而言,不一般。”罗子安自幼入宫,对于木雪莹放任赵芹这一点,看的比谁都明白,也正因如此,他当初,也并未从旁提点陛下。

不爱,是包容,爱,是占有。所见所闻这样的例子千万,无一不是成为赵芹那般的人物,而真正做到的,他如今,也只见到眼前这一人罢了。

木雪莹藏在袖中的手不由自主攥紧,垂眸看向了自己的手,好在轿辇之中,无人看见她的神色动作。

整个空气中,只听得雪花静静落下,打在每个人身上的声音,还有深深浅浅的脚步声。

木雪莹眸中神色不清不楚,若细细追寻,便能发现那镇定自若中,隐藏着一丝愧疚。

陈景芝,于她而言的确不一般。她们的渊源,并不仅仅于她来南宁之后,时常尝到陈景芝来自南木的手艺,听得陈景芝对女子的钦佩。



第六百九十章 见赵芹(一)

光剑二十二年,那时,她刚刚接触朝政大事不久,哪里懂得这些明里暗里的诡计阴私。

她从南巡回宫途中,遭到了伏击,身边人手并不多,而杀手虽是山贼打扮,却训练有素,来势汹汹,直直冲她而来。木雪莹最后唯有勉强在手下人的掩护下竭力逃脱。

而山路之上,碰巧陈景芝探亲路过,将她一并带了走,北上回周国之时,亦将她送回了南木陵西。陈景芝那时,已经是赵相夫人,便是探亲,也有众多高手护送,一路上,竟是无人敢来进犯。至始至终,木雪莹没有透露过自己身份和真实姓名,因而,陈景芝或许已经不记得她,也就没有认出她来。

得知陈景芝的女儿赵芹一直温婉大方,安分守己,不会和自己起冲突时,木雪莹还曾有些庆幸,她不会为难。她一直看重的,是陈景芝,而非赵芹,所以自两人出现分歧后,木雪莹也只是希望赵芹可以回头,她以为赵芹是个通透的人。

当然,也只是以为。

其实从始至终,木雪莹都没想过要取赵芹的性命,至少看在陈景芝的份上,她就绝对不会伤害赵芹。

罗子安的话,让木雪莹心中有了从未有过的波动。若是她当初出言劝了赵芹,是不是结果就不同了?

“娘娘其实也不必太过懊悔,到底,事情没有到无法挽回的地步。”罗子安笑容不改。

木雪莹愣了愣,道“不知公公有何见解?”

“听闻世上有一种药,名为散忆丸。”

木雪莹勾唇“哦?但听闻此药方已经失传多年,。”

“江南慕容世家,还存有最后一粒药。”罗子安不疾不徐道。

木雪莹挑眉慕容世家?还真是有趣,没想到,她这笔买卖,还一点没亏。

事情解决,木雪莹的目光也转移到了罗子安身上“听闻罗公公自幼便在宫里,出宫次数屈指可数,却没想到对江湖之事如此了解。”木雪莹的声音平淡的听不出喜怒。

罗子安似是料到木雪莹会有此问,压低声音道“娘娘以为,奴才的武艺,是从何而来?”

木雪莹勾唇,这个罗子安,真的不一般,先皇给阿澈,还真是留了一个好帮手。

“娘娘,前面就是承庆殿了。”只抓一个夜羽裳,便已经扛了很大压力,若同时将三个妃子打入天牢,定会引起轩然大波,还会使得朝纲不稳。

木雪莹抬头看了一眼,旋即下轿。

“依照娘娘吩咐,两人是分开关押,对外宣称身染顽疾。不知娘娘先去看谁?”罗子安道。

“赵芹。”“嗻。”

木雪莹不紧不慢走着,心中的摇摆不定,已经在来时的路上安定下来,一步一个脚印。

虽然关押,但也不过是派人分别看守起来,活动范围、衣着,一律按照以前的规格置办。

“这个时候,谁能来看我?”赵芹一身锦衣华服,缓缓转过身来,目光在触及木雪莹的刹那,变得凉薄而犀利。

“我当是谁,原来……是你。你是来向我炫耀你的胜利吗?”赵芹冷眼睨着木雪莹。

木雪莹找了位置坐下,看向赵芹。

“没什么可炫耀的,也没必要炫耀什么。”木雪莹神色淡淡。

“是啊,你是谁?大名鼎鼎的木国七公主,手中有伏羲琴,还有玉阁,甚至,如今还是大周执掌半边天的皇后。天下第一古琴,天下第一消息组织,甚至天下最优秀的男人,都在你牢牢地掌握之中,你什么都不用炫耀,因为这些东西,全天下都知道。”赵芹眼神突然刻薄起来。

“赵芹,我们能坐下来好好说一次话吗?就像曾经一……”

“曾经一样?哈哈哈……木雪莹你真是可笑啊,你我之间,可从来没什么姐妹情深,你对我可没有半点仁慈,居然还有脸跟我说什么,曾经?真是笑死我了,哈哈哈……”赵芹眼里,是毫不掩饰的讥讽。

定定看着赵芹,木雪莹没有出言反驳。因为赵芹说的,是事实,她对赵芹,大多数的感情,都来自于赵芹的母亲,而赵芹本人,她几乎不曾了解。

任由赵芹眼笑个够,笑的眼泪都快出来,赵芹才停下,道“木雪莹,我能问问你,准备怎么处置东吴那位吗?”

木雪莹哑然,淡淡道“我不会放过她。”

赵芹冷冷笑了“看吧,这就是区别。只是你们当了那么久的姐妹,你应该很难受吧?哦不,这才是你能做的出来的,这是你的风格啊,自己的亲姐姐亲哥哥都不放过,夜羽裳也不过是个半路上结交的妹妹,又能算得了什么呢?只要跟你抢男……只要和你抢东西,你都不会放过的对吧?这才是你木雪莹啊,我们跟你比,都还是太天真了,真是自愧不如。”

赵芹说着,似乎已经没有任何可以掩饰的了,就那样肆无忌惮与木雪莹对视,木雪莹就淡淡抬眼与之对视。

此时,赵芹所显露的气场尤其强大,几乎都快压过了木雪莹。若说赵芹的气场是火,来势汹汹,直接要将人压倒,那么木雪莹的气场便是冰,似有若无,但察觉时只感觉到浑身的冷意,已是动弹不得。

两人对视着,还是赵芹率先败下阵来,因为木雪莹不需要做任何事,她只需要坐在那里,气场便如何也掩盖不住。

“想聊?想跟我说什么?”赵芹喝了口茶,借以掩饰自己内心慌张的挫败感。

木雪莹淡声道“你如今穿衣的眼光,是越来越差了。”

赵芹瞥了一眼身上绣着金线和牡丹凸出她美艳的衣服,下意识看了木雪莹低调典雅绣着凤凰暗纹却遮盖了本身美貌的袍子一眼,冷冷道“左右是人挑衣裳,而不是衣裳挑人。”

从前,赵芹喜欢的,日常穿的,也总是些温婉可人素雅的衣服,唯恐自己一个不小心,便会给家族惹来祸端,谦逊过人,不恃宠而骄,是她最大的特点。

只是,没人知晓,那不过是她压抑了自己内心真正想要的东西,掩饰了自己的的情绪,骗了旁人,也骗了自己。



第六百九十一章 见赵芹(二)

木雪莹目不转睛盯着赵芹,淡声道“赵芹,你怎会变成如今这副模样?仅仅是因为我吗?”一个人不可能完全将另一个人改变,还变化得如此彻底。如今赵芹的身上,找不出半点从前的影子。

赵芹愣了愣,刻薄的眼角划过一抹疑惑,却又转瞬即逝。

“不是因为你还会有谁?”赵芹怒吼道,似要将内心深处积累多年的怨恨一并发出。

“我赵芹,多么骄傲的一个人,自进宫以来,便自诩清高,不对任何凡俗之物动心,也不会和人争抢,一直以来,我都在小心谨慎,我讨好着太后,求得在后宫能有一席之地,又躲着陛下,生怕你这位日后来的皇后将我视为眼中钉。”

“我从来没有要求过什么,除了那日……我见到陛下,只觉得惊为天人。我在想,传言果然不虚,陛下真的那般文武双全,谋略过人却能谈笑风生,这样一个人,才是真正能与我心心相印白头偕老的人。”赵芹的目光中,带着无限向往,却又在顷刻之间化为灰烬,陡然犀利刻薄起来。

“还没等我做完美梦,下一刻,我便看见了你,木雪莹!我本以为,不求得争宠,哪怕在陛下眼中有我片刻,能见到他,和他说句话,哪怕得他片刻温柔,那便也足矣。可是,你告诉我,这个男人只能是你的,任何人都不能和你抢。你可真是个妒妇,更是个毒妇!陛下是一国之君,后宫佳丽三千本就属正常之事,你却逼他只娶你一人,普通人家都难以做到的事情,你如何去苛责一国之主,木雪莹,你可真自私,你身上到底哪点配做皇后?明明,我都不比你差,至少,我不会去残害嫔妃!”

赵芹一席话,就差没将木雪莹骂得狗血淋头。

木雪莹眸中有片刻波动,继而又恢复如初。“赵芹,你真的爱他吗?”

“我当然爱他,木雪莹我告诉你,我不是司马倩那个势利女人,他是不是皇帝,是不是有权有势这些,我都不在乎,我喜欢的,是他这个人,哪怕他是个穷光蛋,我也不会改变我的心。”赵芹又自嘲地笑了笑,“木雪莹,我是真恨,明明我在宫里陪了他十年,竟还比不上你这个认识不到两个月的木国细作,要是当初我愿意见他,事情一定不会发展成今天这副模样。”

“如果他变成了残废,不能动弹,变成了哑巴不能说话,吃喝拉撒都要你亲自伺候,你还愿意陪着他吗?如果他没了武功,脸也被毁了,说话都是戾气,不再富有文采,甚至变成了傻子,仅仅有颗喜欢你的心,你还会喜欢他、还会像现在这样站在我面前,信誓旦旦说你爱他,还愿意为他去死吗?”

赵芹愣了愣,如果事情发生,自己真的愿意吗?

木雪莹清冷的面容上难得出现一丝怜悯“你不爱他,你喜欢的,不过是长得好看又富有文采和武艺,甚至,说话能让你如沐春风的感觉罢了。”

“那又如何?我对他,依旧是喜欢的,我依然可以为了他去死,前提是他喜欢我。难道你对他不是这样?他如果真的一无是处,你还会喜欢他?”赵芹被噎了一下,又毫不示弱反唇相讥。

木雪莹的眸中划过一抹深色,“你错了。无论他变成什么样,我都会和他在一起,就算日后,他亲手把剑刺进我的身体,我关心的,也只是他好不好,日后应该怎么办。”

赵芹被木雪莹的话震撼到,有那么一瞬,她几乎以为眼前的人魔怔了。

“够了,你说这些有什么用?木雪莹,你早已犯了七出之条,入门三年不曾有孕,不敬长辈,善妒,把持朝政,你这种女人,无德无能担任皇后,我真不明白,你到底还有何颜面在这里指责我。”赵芹冷冷收回目光。

“你知道一句话吗?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木雪莹淡淡目视前方,摸着手中暖炉,“你总也不过是嫉妒我,有阿澈的宠爱,而受宠之人不是你罢了。我从来没有指责你,也从来没有残害过嫔妃。你细想,若非你们一个个都对我动手,我可会出手反击?”

赵芹再次被说的哑口无言,不免恼羞成怒“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是你想当枝头鸟,还怪别人针对你?总不过我们都是你拿来立威的幌子,说的倒是好听,若不是你容不下我们,难道我们会想不开一齐针对你?”

木雪莹愣了愣,这话似乎也没错呢,她还真是容不下南宫轩澈有旁的妃子,而且,还是觊觎他的女人。但是爱情这种东西,本就容不得第三个人。木雪莹想要再同赵芹说些道理,但一瞧赵芹油盐不进的模样,便又觉得自己是白费唇舌,若是赵芹能懂,如何能至此地步?

“赵芹,我不会杀你。”

赵芹闻言,颇为好笑地看向木雪莹“怎么?梅大阁主恻隐之心犯了,居然不想杀我。”

“我如今觉得,你是不怕死的。所以……”木雪莹心中突发奇想,故意迟疑片刻,却引得赵芹发问“所以什么?你说啊。”

“你的过错,便由你的父母,还有整个赵家人承担好了。当然,你的父母养育的时间最长,他们承担的,必须最多,且最重。”

木雪莹好整以暇看着自己细长的手指,练习着夹住银针。

“杀他们?”赵芹只有些诧异,随即只淡淡道“尽管动手,省的在家当米虫。”

赵芹的冷漠倒令木雪莹出乎意料,赵芹如今……是连自己的父母都不要了吗?想到方才跪在地上哀求她的夫妇,木雪莹不免为陈景芝和赵永感到同情,养了这么多年,竟是只白眼狼。木雪莹只觉得眼前的人越发的不像个人了,忍了许久,还是将满心怒火平息下来。

“既然如此,罗公公。”

“奴才在。”“圣旨还没写吧?再加一句,打入天牢后,也不用等待处置,直接……年初问斩好了。”



第六百九十二章 见赵芹(三)

木雪莹淡淡笑着,也不看任何人。

“奴才遵旨。”罗子安点头,面色严肃,根本不像在开玩笑。

赵芹动了动眸子,眉头微蹙她是来真的?可自己父亲,是堂堂右相,是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啊。

“不必露出这么渴望的目光,行刑之日,我会派人准你去观刑。”木雪莹故意理解为是赵芹太兴奋了。

“我父亲可是做了两朝的右相,门生何其多?你敢对他动手,就不怕陛下责怪你吗?”

“你可是说笑了,我木雪莹何曾怕过?而且,你看看上一个左相,他是什么下场,我又如何动不得这区区右相?”木雪莹无所谓道。

“我知道,你从前一直隐忍,想来是早就忍受不了你的家族还有你的父母。我会准你观刑,至于你的族人……流放到吴国边境好了。最近战事要爆发了,他们,不会受到‘亏待’。你放心好了,就当我突然……恻隐之心犯了吧。”木雪莹挑了挑眉,露出意味不明的笑容。

“木雪莹,你真是好歹毒的心思。”赵芹的声音低沉而又带着极其隐忍的愤怒。

“都说了,不必谢我,对了,我今日就为了告诉你这件事。”木雪莹无所谓理了理衣裳,起身要离开。

“木雪莹,你给我回来!我告诉你,你敢对他们动手,我这辈子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你回来!”

赵芹起身要阻拦,却被罗子安率先一步挡住去路,又有两个侍卫走了过来,将她架着往回走。看着木雪莹的身影逐渐消失在转角,她只感觉浑身力气都被掏空一般。

原来,整个赵家,还有她的父母,都还是要因她而死吗?

侍卫松开后,赵芹无力地瘫倒在地上,眼中带着绝望。

木雪莹已经在走廊上,走出已经有一段距离。

“娘娘不回去看看吗?”罗子安伺候周皇左右,圣旨一律都会过手,如何不知晓,木雪莹方才所言只是假话,糊弄赵芹所为。

“回去作甚?家族父母养育她多年,不给他们带来麻烦,是最基本的情谊,她倒觉得这是族人欠她的不成?不回。”木雪莹冷冷说着,眸色淡淡,却始终有些许赌气之意。可不是嘛,陈景芝养育赵芹多年,从不求回报,也不期望赵芹能够为家族争一分荣耀,他们给赵芹的,一直都是最好的。赵芹倒好,一心觉得自己如今所有的一切是她造成的也就罢了,却还因为陈景芝对自己好,便生出许多怨念,或者还觉得是自己没有出生到自己这样的身份,当不了皇后吧?

罗子安抿唇笑了,却是没有答话。木雪莹如今这般气愤,总不过是在为赵相和他夫人感到不值罢了,对这赵芹本人,却是没有多少怜悯,总也不过自作自受。

“罗公公,派人看着她,我不想再出什么乱子。”“嗻。”

两人穿过回环走廊,到了惠妃司马倩被关押之地。司马倩此刻,心态分明没有赵芹好,本就一直沉不住气,此刻看见木雪莹来了,不免立刻起身跪了下来。

“皇后娘娘,皇后娘娘饶命啊,臣妾……不,民女知罪,民女知罪,但民女的所做所为都是被逼的,那个女人给民女下了毒药,如果不听她的话,那民女真的死无葬身之地,求娘娘开恩,饶了民女这次,民女……民女愿意当牛做马,只要能给条活路,求娘娘饶命,求娘娘饶命啊……”司马倩一上来便跪倒在木雪莹面前,若不是罗子安在跟前挡着,司马倩或许已经将木雪莹扑倒在地了。

“起来说话。你如今可还是皇妃,哭哭啼啼成什么样子?让人看了,还以为我怎么着你了。”木雪莹在一旁坐了下来,道。

“民女不敢,民女,求皇后娘娘给条活路,民女愿意做牛做马。”

“别让本宫说第二遍。”木雪莹的冷眸扫了司马倩一眼,后者心知再如此要惹怒于她,立刻噤声,起身在一旁坐了下来。

“你想活,不是不可能,只不过,要看你配不配合了。”木雪莹拿着司马倩递过来的茶杯,轻轻吹着茶,却不曾动口。

“是,您尽管问,只要知道的,民女一定无所不言,言无不尽。”

“她让你们来找我的茬,你们怎么就心甘情愿,在阎王头上玩火?”木雪莹细细瞧着茶杯的雕刻。

司马倩垂眸,颇有些支支吾吾“这种自讨苦吃的事情,谁会傻乎乎去做,但……民女没有办法,那厮对民女下了毒,民女不得不听从。况且,那厮还同我们保证,只要……”

“只要你们照她说的做,会保你们衣食无忧?而你们如今本就退无可退,不如破釜沉舟,跟着她,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将我打压下去,你们就彻底放心了,对吧?”木雪莹接过话,看向司马倩。

司马倩尴尬地垂下头去“司马倩知错,求娘娘开恩。”

司马倩这副被打压得不成人形的模样,让木雪莹不觉动了动眸子,伸手替她把脉,嗯,的确中毒,而且这毒,已经蔓延到各处,若是不服解药,应当不久于人世。“知道夜羽裳为什么让你们这些日子一直来找我茬吗?”

木雪莹淡淡收回手去。袖中,手帕细细擦拭,面上却不留痕迹。

“她说,要去做一件事情,具体什么事情,我想问,她却只厉声谩骂,不曾告知于我。”

闻言,木雪莹知道,自己在这里,是问不出什么,只怕司马倩知道的,还没有安楚多吧。

看了一眼司马倩如今憔悴得有些蜡黄的脸色,便是再好的胭脂水粉,也似涂抹不了这黯淡无光的颜色。

“一日一服。”木雪莹留下一个瓶子在桌上,转身离开,脚步比方才快了些许。

罗子安亦看出有些不对劲,对着拼车淡淡颔首,随即跟了上去。

“娘娘。”

木雪莹却没等罗子安询问,只将手中另外两个小瓷瓶拿了出来,手一挥,便有一个暗卫出现。

“一瓶倒入宫中御用厨房的水井中,一瓶倒入这承庆殿的水井。”

“是。”暗卫领命离开。



第六百九十五章 攻心(一)

“至于北周,殿下,还有诸位,九玉以为,一众官员夫人去训练营看望自家儿子这样的事情,诸位应该知道的……”阿音顿了顿。

幕僚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由得叹了口气,这事他们肯定知道啊,而且不止他们,就是中原所有人,应该没人不知道这事吧?那去的队伍,可是老长了,那些官家夫人,都是千金之躯,估计什么东西都带了,就差没把房子一起连根拔起吧。这事他们甚至都没商量。就直接心照不宣略了过去。

“这事……敢问言兄,可有猫腻?”

阿音淡笑道“你们可知道,那几位夫人中,其中有一位,是叶国公夫人?而叶国公夫人,曾与叶国公一起守过城打过仗的女人?”

“打过仗?这……”

“周皇……这是什么意思?”

叶国公一向公正严明,若不是真的有能力,如何能与他一起打仗?因而和叶国公一起并肩作战,其地位能力自都不必说,但……周国故意绕了一个大圈子,只为送一个会领兵的女人到战场,原因……

“九玉,你的意思,这仗……是真的要打了?”想通这一点,萧子霖连忙急急问道。

阿音微微颔首,随即正色道“东吴,北周还有南木早已统一政权,上下一心。西晋和东安,在今年也相继立了皇子公主为皇帝,逐渐步入正轨。但殿下,您瞧瞧咱们燕国,三足鼎立,若是开战,可有几分胜率?”

几分?若是能有一分,那他们也都高兴的。可……如今燕国可以说三分,彼此互相制衡,谁也不让谁,除非有人能打破这个平衡,否则,燕国永远都得不到上下一心,即便爆发战乱,只怕也是各自为了各自的利益争斗,那么,燕国想有一分胜率,只怕也是难上加难。

“所以,九玉,你是希望这个平衡,由我来打破?”

阿音微微颔首“正是。”

萧子霖思索片刻,看了一眼在座的几人,见他们都无话说,遂又看向阿音“不知这是梅小姐的意思,还是……”

“小姐的命令,是让九玉在三月内辅佐殿下登上皇位。”阿音从容地笑道。

“还是容我考虑一下,九玉,明日再回复于你,可行?”

“自是可以,只是还望殿下以大局为重,莫要因小失大。”留下一句不明不白的话,阿音对着一干人等拱手告辞。

待送言九玉离开,萧子霖的神色又恢复了一贯的暗沉。

“不知几位有何看法?”突然说要助他登上皇位,虽说天下快要大乱不假,但梅玉到底打的什么主意,还是让他的心里在不断打鼓。

他可没忘记,之前发生的事情,若结果,真的是他不敢想的方向发展,那么……他该怎么办?

“老夫以为,言先生的话言之有理,如今大战在即,若不尽快将整个燕国大权掌握在手中,日后……我燕国,只怕会荡然无存。”

“私以为,此法可行。”

“……”

其他人说的,皆是对言九玉的赞同。在这三年里,几人已经彻底被言九玉的行事作风以及目光言辞所捕获,对于言九玉提出的意见,还没听时,便已经信了一半,带着崇敬之心听下去,如何会发现不妥当之处。

萧子霖心知问题所在,问几人也问不出什么问题,只得挥手让人请他们离开,留下自己一人独自发呆,盯着大拇指上的玉扳指一动不动。

该不该听他的话,去做呢?

若是我成为了燕国皇帝……亦或者太子,无人有力争抢之时,那么……我对他们来说,又有什么意义?难不成…玉阁真与北周有关联?若真的如此,那么这燕国,日后定也要被周国吞入腹中,那么……

想到最可怕的下场,萧子霖忍不住瞳孔放大,他……怎样才能心甘情愿被玉阁利用?只有成为傀儡才行吧?而晋国,四皇子即位之时,曾清理整治过一遍苗族人的聚集地。很不凑巧的是,他猜测如今这个晋皇,也就是华天凌,同样和北周有联系。这样联系起来,他对于自己要变成傀儡的猜测,越发的深信不疑,也越发觉得危机四伏。

可他,什么也做不了。

这是和恶魔的交易。

怎么办……

第二日,阿音如期登门,面色沉静。反倒是萧子霖眼角乌青,分明有些失眠之意。

“殿下,不知考虑得如何了?”

“此事……还是不应操之过急,子霖以为,不若再多些时日……”

“多些时日?”阿音淡淡一笑,眼中却划过一抹锐利,被萧子霖看的清楚,“不知殿下希望是什么时候?”

淡淡的话语,却带着些许咄咄逼人的意味,让本就心有不甘的萧子霖,更有些难以忍受。他堂堂一个皇子,被区区一个江湖人士威胁,他的威严何在?而且,这言九玉也不是玉阁真正的当家人,居然还这般嚣张!

“九玉,本殿以为,这决策本身便有一定的纰漏,咱们如今羽翼也并不丰满,便是要彻底掌权,也该徐徐图之才是。且这法子并非阁主亲下,想来咱们换一法子也是可以的。”萧子霖勉强笑道,话里话外却都是不愿再听言九玉吩咐。

阿音自也是听出这话中意味,但……若他阿音是这般便被打压完了,那也不可能被选做言九玉,与这萧子霖打交道了。

“十二殿下,九玉以为,您可能是误会了什么。”低头轻笑,阿音轻抚着汤婆子。

“小姐令九玉前来,便已是将这边的事情,全权交给九玉负责。如今燕国三分,我玉阁即使不辅佐你,也还有其他人选。”

萧子霖被这般赤果果的威胁,不由得气上心头,大力一拍桌子,颇有将军的威严“言九玉,你敢威胁我?”

门外迅速涌入一群侍卫,将阿音层层包围住,明显是早有准备。

“小姐要的,不过是个能听话的人,殿下不行……不代表其他人也不行。”面对这些拿着刀枪剑戟的侍卫,阿音没有丝毫慌张。



第六百九十六章 攻心(二)

“你信不信我一声令下,你连出这个门的命都没有?”看见言九玉不疾不徐,萧子霖心生疑惑,迟疑着没有下手,他还没有完全失去理智,这人到底是玉阁派来的,多多少少让人忌惮。

阿音淡淡一笑,脚步轻轻一动,便从这层层包围中出来,在萧子霖面前站定,吓得萧子霖不由得立刻往后退了一步。

“殿下以为,我家小姐会派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来堂堂将军府做幕僚?”不理会惊讶的萧子霖,言九玉在一旁淡淡的坐了下来。

“只是三人之中,瞧着殿下稍聪明些,良禽择木而栖,此次不敬,九玉不予理会,当是九玉对殿下的诚意。当然,若殿下想试一试同玉阁作对,九玉……”阿音淡淡挑眉,薄唇轻吐几个字“不介意,血溅当场。”

说着,阿音便起身,这可把萧子霖又吓了一跳,立刻做出防卫姿势,就在萧子霖甚至侍卫们都以为这个人要血洗当场的时候,阿音却只整理了自己的衣物,拿出一个木盒放在桌上,道“明日过六皇子府时,将此物交于六皇子。”

萧子霖尴尬站直身体,瞧了一眼木盒,冷眼看着地没有吭声。

“九玉劝殿下,最好依九玉所言,毕竟……”阿音刚想上前靠近萧子霖,后者便已退出好几步远,立刻便有侍卫拦在两人中间。

阿音微微勾唇,不过轻轻一个眼神,亲弟弟阿律便出现在了萧子霖身后。

萧子霖开始不明白,但后脖颈的刺痛和多年的杀伐经验告诉他自己被挟持了。但不过瞬间,阿律便再次消失在空气中。

阿音再次往前走,侍卫们被逼的往后退,萧子霖没有下令,侍卫们也不敢轻举妄动,只得任由他走了出去。

临走还不忘留下一句“劝殿下三思”。

“殿下。”侍卫上前来,还要说话却被萧子霖制止“你们下去吧。”

只有萧子霖自己知道,在方才那剑指着自己后脖颈时,感受到了无比巨大的杀意,他一点也不怀疑,那人会要了他的命。

看着桌上神秘而奢华的木盒,他陷入了沉思。

言府。

阿音回到内宅时,负责景城的蓝羽已经在书房等候,关了房门,阿律也跟着现了身。

“事情如何?萧子霖可有为难你们?”蓝羽说着,替两人倒了茶水。

“没事,早就跟你说了他是只纸老虎,没什么头脑,吓唬吓唬就没事了。”阿音故作轻松道。

阿律毫不留情戳破他“若不是我出现得及时,你想平安无事离开将军府没这么容易。”

阿音尴尬地摸了摸鼻子,看了一眼阿律,埋怨这个胞弟戳穿他装帅,却还是不情愿的附和道“是是是,没有你,我能出来,只怕也要缺胳膊少腿了。”

蓝羽闻言,心有些急了,拉过阿音的手把脉,语气也急促了许多“可是真没事?听着倒凶险。”

突如其来的温柔,令阿音心中一动,暗道自己这个弟弟,看着木木的,居然还懂得卖惨这招,握住蓝羽的手,温声道“没事的,都过去了。”

意识到这兄弟俩给自己挖坑,蓝羽忙抽回手,瞥了阿律一眼,面色冷下不少,“事情怎么样?他同意了吗?”

阿律面无表情地摇摇头,随即又点点头,这倒令蓝羽看不懂了“这是什么意思?”

阿音解释道“他没有同意。”没等蓝羽开口责备,又笑道不过,他会同意的。”

“这是什么意思?”蓝羽是踏实做事的,没有把握的事情,她不敢赌,但两人事情已经做下,她只得提醒道“他不是个好听话的,还是早些把药给他下了,控制在手里,也好过和他斗智斗勇。”

“虽然不是好听话的,不过聪明也有聪明的好处不是?羽儿,你也不要想的太糟才是,他的能力根本不足以跟玉阁抗衡,所以,就算他心有不忿,但该做的事情,他也不敢跟我们耍花样。如今我对他的动作部署,知道的一清二楚,便是取而代之,也不会有人怀疑。”他相信,那个聪明人也懂得这些,所以,即使忌惮,却也无可奈何。

“对,尤其是经过今天之后。”阿律道,嘴角勾起一丝冷笑。阿音自是知道阿律什么意思,方才那浓浓的杀意,他可是感受得清清楚楚。

蓝羽点点头,思索片刻,道“那明日,我通知几个暗哨,若是出了意外,也好接应你们。”这样做到底风险太大,她不敢赌。

“放心好了。他不敢的,若是他敢,我怎么着死之前,也要取走他的狗命。”阿音笑着安慰道,眼中寒光乍现。

“瞎说,我不会让你们出事的。”蓝羽冷声斥责。

“好好好,不会出事的,咳咳……”阿音故意咳了两声,阿律会意,消失在空气中,只余下两人。

暗道一声弟弟好助攻,刚要和思念许久的姑娘诉说衷肠,却见对方已经站了起来。

“既是如此,我也先走了,后面的一切,都按照预先的计划来,我会随时配合你们。”蓝羽说着,已经进了密道,留下目瞪口呆的阿音。

“嗯,羽姐姐还是这么高冷。”阿律重新坐回原来的位置,依旧面无表情,但阿音却读到一丝嬉笑,将手中茶杯掷了过去,阿律接住,一滴也没撒出来,只淡淡放在了桌上。

“什么姐姐,人年轻着呢,要叫妹妹。”蓝羽比两人进玉阁早许多,论资历叫姐姐也没什么问题,论年龄,两人却要比蓝羽年长。

“算了,我还是去练武吧。”阿律挑了挑眉,从椅子上消失不见。

看着两人一前一后消失,阿音不由得撇了撇嘴,走到书桌前,分析接下来的形势。

十一皇子的腿如今已经痊愈,只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还是坐在轮椅上,腿好之事不曾对任何人说,便是他表面上依附萧子霖,却也不曾坦白过。

三皇子萧禾与六皇子萧炎,虽至始至终不曾将萧默放在眼里,却也对于燕皇偏爱此人多有嫉妒不满,明里暗里对他下了不少绊子。



第六百九十七章 决裂

萧默处,自家小姐早已争取坦白过,得到萧默的亲口承诺,那么他应该是不会临时变卦了。

而三皇子萧禾,起初被他们联合打压过一次,但随着萧子霖身份公布,他又逐渐东山再起,如今在军权上虽比不得萧子霖和萧炎,但在朝政之上,却是颇多建树,令许多大臣百姓都赞不绝口,就是在燕皇眼中,萧禾也是最有分量的一个。毕竟皇帝,可还是需要一个有脑子的,而不是武夫。

至于六皇子萧炎,本就脾气暴戾恣睢,别说阿音他们,便是萧子霖,也没有很将此人放在眼里。在他们看来,能用一块糖果解决的人,根本不成大器。唯一忌惮的,不过是他有好的军师,又有好的母家,更握有兵权罢了。

萧子霖没有母家护着,根基又弱,其实他的担心也不仅仅是梅玉的目的,更多还是不信任,他不相信,撕破脸后能轻易扳倒萧炎,若是不能,只怕难的还是他,至于言九玉,大可一走了之。

第二日,萧炎的嫡长子满月设宴府中,请了各皇子及大臣们过府。不过清晨,萧子霖便派个人来言府请人。

坐上去六皇子府的马车,阿音才发现,萧子霖其实只带了他一个人。一路上,他看风景,萧子霖也沉着气没有吭声。

到了六皇子府时,十一皇子萧默也正好到了,与两人相遇。

“十一哥。”萧子霖上前一步打招呼,虽然两人关系在外人看来如同普通皇子般的嘘寒问暖,但他知道两人私下关系很好。当然,只是他以为的。

“十二弟。”萧默淡淡颔首,看似熟稔却又离着疏远。他对人一向如此,倒也不会令人生疑。

“十一哥可别来无恙?身子可好些了?”前些日子,萧默出行时,不知怎的,车轮被地上落了雨生了青苔的石头绊倒,滑入湿冷几近结冰的水中,好在推轮椅的人会水,这才将人救了起来,但听说救起来后也是生了好一场大病。

此刻瞧着萧默,盖着毛毯,衣服比之以往也着实厚重些,只是面色仍有些掩不住的苍白。

“劳十二弟费心,还派人送了补品,只是我这身子总也就是这样,已经习惯了。”萧默淡淡道,眼神不留痕迹划过萧子霖身边的白衣少年,挥手让人推进门去。

宴席内,已经到了许多人,此刻热闹非凡。其中,当指大堂内最是喧闹。

“十一弟,十二弟,可是来晚了。”三皇子萧禾说笑着,走到了两人面前,拦住了去路。

“三哥。”萧默与萧子霖相继行礼,这才开始寒暄起来。

“还是三哥来的早,这天冷了些,路面湿滑,这不,就来的晚了些。”萧子霖不动声色将话题引到了路面之前。

果然,萧禾注意到了萧默的脸色,笑容登时丧了下来,出声关心道“十一弟,听闻前些日子,推轮椅的人不长眼,竟把你摔进寒潭去了,可是真有此事?如今可有好些?”

萧默面不改色“多谢三哥关心,已经好些了。”

“十一弟,这种走路不看路的下人,真是留着没用,就该拿进辛者库去,留在身边,万一再落入水中,落下病根,眼看着这天越来越冷了,十一弟可要多加小心才是。”萧禾面容和善带着担忧,仿佛真的在为萧默担心。

瞧着萧禾的神色,萧子霖心中已经有了些许底,当下却是不动声色。

“听闻是路上不知是谁放了那生了青苔的鹅卵石,不留神才摔了进去。”

“那不也是推轮椅的下人没留神,不然躲了过去,不就好了?”萧禾说着,已经看向了萧默身后的下人。

“有劳……”

萧默话还没说完,便又有人过来打了岔,声音犀利带着正气“三哥说的是,这种奴才,长了眼睛是干什么吃的,我看不用拉去辛者库,直接拉出去杖毙了一了百了。”

萧炎面上带着些许怒意,一抬手,便有下人要上前来,押住萧默身后的人。

“六哥,三哥,有劳两位兄长费心,但他平日里对默尽职尽责,这次事情也是意外,难以避免,此事我已经罚了他,日后不会再犯了。”

“不行啊,十一弟,这样,他可长不了记性。”萧炎笑道。

“嗯,看他现在生龙活虎,可比十一弟你要精神得多,肯定是十一弟你心软了吧?让哥哥们为你出气好了。”萧禾带着关切的微笑,萧默却从当中读出了幸灾乐祸。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萧默也有些难以保住手下人的模样,在场的达官贵人,没有一个愿意站出来替他说话的。

“几位,不知……可能容在下说一句。”一个声音传了出来,吸引了众人视线,正是萧子霖身后的白衣少年,言九玉,即阿音。

“你是……”萧炎本欲不耐烦,但瞧着是萧子霖身边的人,还是给了面子,没有让人直接扔出去。

“在下言九玉。”阿音恭敬对着在场之人拱手。萧子霖面色有须臾的不自然,却还是出声道“是子霖的朋友。”

“行……你说说吧。”瞧着萧子霖是自己的人,萧炎以为是来替自己当说客,让萧默把人交出来处置的,便给了他说话的权力。

阿音对着四个皇子,以及周围在场的人淡淡颔首,看向萧默道“九玉以为,三殿下与六殿下,是真心为着十一殿下的身体着想,再者……”

“十一殿下的这个随从,的确是失职。”阿音开头两句话,让萧炎和萧禾都以为,这是站在了同一战线,心中都不免露出一丝得意。萧子霖的内心却越发的不安,言九玉从来不会做无用之事,既然已经打算和萧炎决裂,又与萧默交好,那么,又怎么可能继续站在萧炎的立场呢?

果然,他的预感,下一刻便验证了。

只见阿音话锋一转,道“只是眼下,府中皇孙刚刚满月,还在为其操办宴席,若是此刻见了血,只怕会损了小皇孙的福气。”

闻言,萧子霖知道,自己这次,是真的要与萧炎决裂了,说不定一会儿,就得被赶出去。



第六百九十八章 将计就计(一)

不顾众人神色,阿音又笑道“不若看在这小皇孙的面上,饶这随从一次,到底……他虽无意将十一殿下摔落水中,却也将殿下救上岸来,将功补过,若是换做旁的不会水的……”

剩下未说完的话,阿音没再接着说,但在场的人,哪个不是混迹多年的人,心思灵巧得如绣花针一样,早已明白得透彻。

言九玉都把话说的这样明白了,若是萧禾与萧炎还要相逼,分明就是想置萧默于死地了。把身边会水的换成不会水的,简直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

当然,两人的确是这样想的,虽然萧默对他们没有实际的阻碍,可如果死了,他们会更高兴。想是这样想,但此刻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自然不会傻到说出来。

萧禾反应迅速,立刻接了话茬,看向萧炎“说的也是,到底是侄子的满月宴,不宜见血,便就饶了这次。”

见萧炎面色阴沉没有说话,萧禾便又带着微笑看向萧默“只是十一弟,别说当哥哥的没提醒你,对下人太心软,终究是管不住人的。”

“多谢二哥六哥指点,默省的了。”萧默淡笑道。

“行了,大家都散了,该吃吃,该喝喝。”萧禾说着,俨然一副兄长气派,笑意不明看了一眼言九玉和萧子霖,转身往大堂去了。

萧默见状,便也淡淡颔首,让身后人推着自己进去。

“六哥,我……”萧子霖心知萧炎对自己不悦,可他还不想就此被撵出去,此刻只得硬着头皮上前。

没有理会萧子霖,萧炎看向言九玉,道“言九玉?很有个性,本殿记住你了。”声音带着些许愠怒,还似有威胁之意。

“六殿下英明神武,也令九玉难忘。”阿音浅浅笑道。

“十二弟,管好你的好朋友,皇子府,可不是什么地方都能去的,若是去了不该去的地方,可就有他苦头吃!”冷冷甩袖离开,分明对于自己的计划被人插手非常生气,对于萧子霖此刻是一句话也不愿多说。

“接下来都跟着我,不要去其它地方。”萧子霖纵有不满,但言九玉替他抓紧了萧默,而如今两人又是一条船上的人,他还是得保护着言九玉。萧炎的话,已经赤果果表明,会对言九玉下手了,他如今和萧炎撕破脸,不能再失去玉阁这棵大树,且言九玉是他带进府的,若言九玉惹上麻烦,只怕他也难逃其咎。

“殿下放心,九玉心中有数。”阿音对于自己在做什么,还是清楚得很。萧默如今,对于这群兄弟,这群官员,这些权贵,只会更加没有感情,如今如何绝情,日后便不会再有何割舍不下,这是木雪莹其中一个要求,稳定萧默的心,但绝不能设计,只能抓时机。

闻言,萧子霖还是没有再说话,迈步进了大堂。这事便算告一段落。

整个满月宴最重要的人,便是萧炎的正室杨文乐以及儿子萧蔚羯了。但宴会过了半个时辰,两人还未出现在众人面前。

萧子霖正站在一旁与人寒暄,阿音亦跟随在旁,插着话,不知怎的,一个丫鬟端着茶水从人群穿过之时,竟是不小心撞到了阿音,将其衣物打湿了。“对不起,公子对不起,奴婢不是故意的,公子饶命啊……”能有资格来这里的,都是非富即贵,她们区区丫鬟,哪有什么能力抵抗,唯有颤颤巍巍跪着,害怕的不断求饶。

阿音瞧了一眼身上湿透的衣服,微微勾唇,如今这大冷天,湿的衣服不容易干,穿在身上又格外冷,就需要换衣服,而一般出行也不会带衣物在马车上,那么,一定会有人把自己带去一个房间,又拿衣服给自己才是。

而他……还不得不去。

“没事,你起来吧。让别人瞧了,还以为在下欺负了你。”言九玉扶丫鬟起身,对着她露出浅浅笑容。

丫鬟不由得红了脸,道“都是奴婢的错,害得您衣服湿了,不若奴婢带您去换身干净衣裳。”

言九玉瞧了萧子霖一眼,后者已被陆丞相拉着说话,离他有了好几步远,似说的投入,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在被人带着越走越远。

这明显是一个圈套。

不留痕迹扫了一眼四周,言九玉微微颔首,又露出一抹迷人的微笑来“好啊,劳烦姑娘前面带路。”

丫鬟痴了片刻,又回过神来,红着脸低着头往前带路。

带到一个房间外,丫鬟道“公子,您先在里面稍等片刻,奴婢去取干净衣物过来。”

阿音淡淡颔首,“多谢。”

丫鬟前脚一走,阿律后脚便跟了过去,阿音推门,见里面没人,便走了进去,待门外跟踪自己的人回去禀报主子,又离开了房间,去了就近一处假山,却碰巧看见了在假山处赏景的萧默。

“十一殿下。”阿音微微拱手。

萧默见到他,并无惊讶之意,道“里面有个隔间,需机关进之,此刻,六皇嫂应当在里面沐浴。”

阿音闻言,不由得颤了颤。当真好毒的心思!偷看六皇妃沐浴,这可是重罪,且这杨文乐母家势力非凡,他又是一介平民,若事情真的发生,他只怕有十个脑袋也说不清楚,便是萧子霖想保他也是无能为力。

“他还真是舍得。”阿音笑了笑。可不是嘛,拿自己的枕边人做诱饵设计他,还真是不担心自己真的戴绿帽子。

不一会儿,阿律回来了,手中提着一个昏迷不醒的男子,低着头看不清模样。

“怎么办?”阿律问道。

“扒了衣服扔进去。”阿音坏心思一起,还想拿药,却又意识到用药会引人怀疑,收了心思。

“那是谁?”萧默问着,已经缓缓朝着另一方向走去。

“殿下放心,并不是外人,而是他的走狗,想来,他会很欢喜。”对着萧默,阿音的本性暴露无遗。阿律办完事后,又重新隐匿在空气中。

两人有说有笑,已经走出很远。

不一会儿,后院一声尖叫响彻云霄,引去所有人的注意力。



第六百九十九章 将计就计(二)

萧炎面色沉静,带着许多人浩浩荡荡走了过去,也顺便说了让自己妻子带着孩子出来见人。

刚走到门口,已经进去的侍卫便出来禀告。闻言是自己妻子,萧炎面上倒是带了些许心急,立即走了进去,心中却是欣喜万分。

其他人带着好奇心和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稍有地位的带头,便也跟着走了进去,侍卫们提前得到萧炎通知,也并未对他们有所阻拦。

于是……

“怎么会这样?”看着他自己的心腹光着膀子,而他妻子亦是衣衫不整躺在一旁,身上还有些许淤青。两人虽隔了一段距离,可这凌乱的场景,热气腾腾的浴桶带来的气氛,总是让人忍不住想入非非。而且,这与他设想的完全不同,他的妻子不是应该穿戴整齐在梳妆吗?怎会是这副模样?

“出去!这件事,本殿不许任何人提起,若是传了出去……”萧炎面露凶光,带着毫不掩饰的杀意。

所有在场的人,包括萧禾,萧子霖,都不由得心中一颤,对于自己要过来看热闹的心万分后悔。六皇子萧炎,到底是个杀人不眨眼的主儿。

当然,萧子霖并非是来看热闹,当他发现言九玉不在身边后,想的第一件事便是,出事的不会是言九玉吧?此刻瞧着是萧炎自己的心腹侍卫,心中有些许放心,但另一边,他也猜到了,萧炎本想设计的人,就是言九玉。

于萧禾而言,看谁的热闹都是一样的,只是,对象不是那个白衣臭小子,总让他觉得,没那么畅快。

这件事,就算这样无疾而终。这个满月宴,虽然还在继续,但主人家却是再没露面,所有用饭的人,也都如坐针毡,生怕六皇子一个不如意,便把他们直接留下了。

看见言九玉与萧默一同进来时,萧子霖悬着的心落了下来,心里对于这个萧默,也多了些许不同的评价,至少,这个人,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般愚笨。

“可算是来了。”萧子霖低声道,“去哪里了?”

阿音淡淡颔首,在萧子霖身边坐了下来“衣服被不懂事的丫头撞到,洒了酒水上去,便去换了身衣服,刚出来便遇见十一殿下,攀谈了几句忘了时辰,故而来迟,还望殿下勿怪。”

“来了便好。”萧子霖上下打量言九玉,见其的确换了一身淡蓝色锦服,也就信了他的说辞,又对着萧默淡淡颔首。

“殿下,可见着小皇孙了?”阿音仿若什么都不知道一般问道。

萧子霖愣了愣,一开始不知道言九玉的目的,如实道“还未见着,六哥还没让小侄子出来,或许……是担心这么坑冷的天把小皇孙给冻坏了吧。”当着一众人的面,他自然不可能故意扯到六皇妃的身上。

“那……六殿下不知去了哪里?”此刻的主位还是空的,不免让不知情的人好奇发生了什么事。

萧子霖也顺着视线看了一眼,不由得迅速收回目光,低声道“想来……是有什么事情耽误了。”知道言九玉的心思,不免看了他一眼。

“殿下木盒可送了过去?”“嗯。”萧子霖带着些许警告之意。

阿音轻咳一声,还要说话,却被萧默拉了拉袖子,只好压下看戏的心思。

宴席结束之际,萧炎还是出现在主位之上,寒暄片刻送所有人离开,只是瞧着神色,仍是不如何好。

直至上了马车,萧子霖才开口询问事情经过,得知是萧炎自己咎由自取,不由得笑出了声“还真是自作自受,这一下,看他怎么和他老丈人解释了。”

六皇妃杨文乐的母家是中原书香六家之一,云竹书院有杨家的地位所在。虽然其中以花家最为人所知,但杨家却也有他的独到之处,花家不论是北周花家亦或者江南花家,都不入仕,但杨家不同,杨家好几代人,都在朝做官,势力盘根错节,便是燕皇也要给杨家几分薄面。

至于杨文乐,受书香长辈熏陶,更是自幼便被奉为闺阁女子典范,于六大书香世家中也是数一数二的秀外慧中,若说她能做出这种出格之事,任何人都不会相信。

当然,如今吧……萧炎亲眼所见,虽然杨文乐不会做出格之事,但……保不齐别人会对她做什么事情不是?

阿音等人商量了,便决定从挑拨这夫妻关系开始,要让萧子霖正式露出夺嫡之心,势必先和萧炎撕破脸,要不让萧炎有功夫理会萧子霖,首要的不就是给他找个麻烦,让他脱不开身嘛。待萧炎闲下来,有功夫搭理他们的时候,萧子霖已经重新以一个想要得到皇位的身份站稳了脚跟。

“对了,那九玉,不知那盒子里……究竟放了什么东西?”萧子霖心情稍好些,经过之前的消化,此刻对于言九玉也没有那般排斥了。

阿音闻言不由得挑眉“殿下没打开看?”

既然是作为十二皇子所有贺礼里最特别的一个,那么萧子霖自己看一眼,心里有个底,他自是不会有意见的。

萧子霖却是老实地摇了摇头。他还真没敢看,生怕里面是机关,或者连那盒子都淬了毒,正如他曾经在赤焰山客栈一般,这事,梅玉干得出来,他相信,所以这种东西,他真不敢打开。

见萧子霖这般警惕,阿音心中默默翻了个白眼,他并不知道萧子霖是见过此事发生的,因而此刻尤为鄙视眼前的皇子。

“那木盒中,装的只是一方白布巾,上面没有淬毒,都是安全的。到底是殿下送给六皇子的贺礼,到六皇子手中可还要经过层层检查,怎么会动手脚?”阿音浅笑着,面上虽无讥笑之意,但话中嘲讽意味却不难听出。

萧子霖干咳一声,心里不由得吐槽还不是你们小姐害的,若不是她防人的东西都带毒,自己也不至于如此警惕,以致现在被当作愚蠢胆小。

想是这样想,他面上却是尴尬笑了笑,转移了话题问道“那方白布巾,不知有何妙用?”



第七百章 失态

阿音露出一抹神秘的笑容,不,准确来说,若是蓝羽看见了,一定毫不犹豫说他藏着猥琐。

“殿下可还记得,前些日子,有个黑衣人闯入府中,盗走了殿下书房中的部分书籍?”

这事,萧子霖自是记得,当时还是言九玉最先发现,虽未将人留下,却保住了重要书籍,只是这与这方手帕……又有何联系……

“莫不是那白布巾……是那黑衣人留下的?”萧子霖看向言九玉,从中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却又不禁疑惑道“可这白布巾给了六哥……这黑衣人是他派来的?”

阿音淡淡点头。

“我如此哄着他,给他当牛做马,居然还是得不到信任,真是难伺候!”萧子霖心中一股子无名之火,当下竟更加舒畅起来,这绿帽子,他萧炎是不仅当着所有人面戴了,把面子丢尽了,还要硬生生把气憋回去,看得他真是畅快。

阿音笑道“殿下,这白布巾,其实是那六皇妃之物。”

“哦?”萧子霖现在,不仅觉得心中畅快,还觉得浑身上下打通任督二脉一般,太解气了。这种东西,可是无比私人的,看来萧炎这个心腹,早就觊觎杨文乐了。

“九玉在白布巾之下,放了一张字条,‘归还三日前落下之物’。”言九玉隐着笑意看向萧子霖。这样,也算是与六皇子派正式撕破脸了。

萧子霖愣了瞬间,回过神来,点了点头,道“一切都如九玉所言。”虽然妥协了,但隐隐可见他并非诚心所愿。

见状,阿音将余下的话都尽数吞了回去。他还有一句没说,那个让六皇妃也衣衫不整的房间里,有一小截没燃尽的熏香,那迷香,旁人不知晓,但萧炎在一次偶然间,在二皇姐和二驸马南飞的府邸却是闻过,偏偏这南飞,是三皇子党。

…………

“西燕现下情况如何了?”女子颇为慵懒,躺在美人榻上。

觉着有些无聊,便伸手欲摆弄放在桌上的银针。

“小姐,不可。”瑾月正为木雪莹把脉,此刻微微抬眼,制止了木雪莹。

闻言,木雪莹颇有些无奈,还是收回了另一只手,任由瑾月把脉。瑾月总是以她有孕为由,不让她去那些阴晦的地方,也不让触碰这些尖锐易伤的器物,她身上的银针啥的也都被收了去。这些日子,她都觉得自己的手和脚都在叫嚣着要去活动筋骨,要去飞檐走壁,要去和那些人过过手,她感觉,再这样下去,她的银针都快不是她的了。

“西燕有蓝羽和阿音他们几个坐镇,木兰不时过去提点,形势一片大好。三皇子和六皇子闹得不可开交,互相抖出丑事来,根本无暇顾及萧子霖,他如今算是混的风生水起,朝中很多大臣对于其他两个人失望之余,也就倒向了萧子霖。只是萧子霖还是面服心不服,不过阿音说他有办法制这个人。”白芷道。木雪莹如今在瑾月的制止下,没办法出宫,只得把一切都交给白芷去联系。

木雪莹挑眉,微微颔首,看来还是不错的“西燕如今不用太理会,总也闹不出什么来。”

想了想,木雪莹又道“西晋……还有东安如今什么情况?”每每想到华天凌或安溪,木雪莹便会想起另一人来。

“有晋皇和七少在晋国,小姐其实不必担心。”

木雪莹思索着点头。花七少还真是一个好帮手,西晋有他,自己真的不必操任何心。只是可惜了,若非花七少要陪着朵儿姐姐,不愿再出世,她是真的想请花七少来南宁帮她的。

“安国有安小姐,还有太上皇在旁指点,一切都很顺利,安小姐的确也有治国之才。”白芷衷心赞叹道。当今天下女子能做到安小姐这样的女子不过屈指可数,有勇气登上皇位的,安小姐更是几百年来头一个。

木雪莹神色稍稍黯淡些许。这是代表,痕玉没有如她安排去安国?可她没有恢复记忆,也没有恢复武功,如何能在江湖立足。“痕楼那里……可有消息传来?”

白芷沉默的垂下眼睑“直至今日,依旧了无音讯。不仅痕楼,便是江易还有裕王那里,都至今没有任何消息传来。”

还没找到阿澈?没事的,没事的,只要……活着就好,不是吗?木雪莹轻轻吸了口气,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还是强行扯出一抹笑容来,自欺欺人似的安慰着自己。

“东吴……如今怎么样了?”木雪莹把已经涌上眼眶的泪水生生憋了回去。

“这是从东吴辗转送出的书信。”白芷从袖中取出一封信。

信是夜羽阳写的,上面有关于东吴的大致地形图,不过具体的军事布防,还需要木雪莹派人将其从吴国救出来,由她亲画出。

将信递给白芷,由后者将其焚烧,木雪莹道“派几个人去吴国边境接应一下,对了,让人从安国那边走。”吴周两国最敌对,两国边境也是最严的,经历了叶知涵从吴国离开之事,夜曦更是将吴国对周这处边境加强了警戒。相比之下,吴安边境安全许多。

白芷颔首,静待木雪莹下一步指示。瑾月号完脉,已经开始收针。

“木国呢?他们……可有什么异样?”到底是自己的故国,再提及时木雪莹还是有些迟疑,瑾月的手也是一顿。到底生活那般久,不可能说一点感情都没有。

“木国……”白芷说着,有片刻的犹豫,还是抬头看向木雪莹“木翎和木航大哥传来消息说,木皇似乎有些不对劲。”

“哪里不对劲?可有查出原因?”木雪莹登时从榻上坐了起来,吓了还在收针的瑾月一大跳,就差直接坐在地上。

时至今日,木雪莹不得不承认,自己对于木国,对于那个皇位上的人,还是心软,与从前无关,也不因为别的,只因为那次,她见到的皇兄。

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木雪莹勉强笑了笑,躺了回去。



第七百零一章 受制于人

在北上蛮荒之前,木雪莹去了一趟木国,看望了那两个小侄子,与此同时,她也去看了那个坐在皇位上的男人,木凌志,她的好二哥。

木雪莹记得,那天晚上,月色很好,可以清晰看见月下每个人的神色。

木雪莹去了墓园,不知为何,还是潜入了皇宫。自幼便在皇宫与民间游窜,潜入层层侍卫把守的皇宫,就犹如入无人之境。

木雪莹先去了自己待了一年的禅房。她感觉自己不过离开了片刻,但禅房的一切,却好似很久很久没有人住了,种下的东西她临行前已经处理完了,如今那片土上,长满了杂草,禅房里面也布满了灰尘。

看着禅房陈旧的一切,木雪莹沉默地盯了片刻,还是转头离开,去了她曾住了十几年的宫殿,那里,有她的悲,和喜。

宫殿的一切,相比禅房,却是大相径庭。这里的一切,从花草树木,到桌椅板凳,都是一尘不染,就似每天都有专人打扫一般。但她离开这里,加上禅房那一年,应当已经三年了,谁还会这样记得她呢?

带着疑问,木雪莹走进了宫殿,穿过金碧辉煌的大殿,走过延绵的长廊,到了后花园。沿途一景一物,都是她曾经的最爱,即便是现在,也依旧爱不释手。

正走着,走过一个转角,传来一阵熟悉的丝竹之声,迫使木雪莹停住了脚步。透过树枝的稀疏光亮,木雪莹看见了几年不见的木凌志,侧耳细听四周,却没发现有什么侍卫在旁边,就是木凌志身边伺候的太监此刻也不知去了哪里。

木凌志坐在园中唯一的石桌旁,桌上当着几壶酒,

那熟悉的丝竹之声,几乎让木雪莹快要落下泪来。那是他们儿时经常在一起玩时,尤其是她和木凌志,一人弹琴,一人吹笛,就坐在这张石桌旁,他们四个人,玩的可开心了。

擦了擦脸上不存在的泪水,木雪莹盯着木凌志的背影没有动作。

木凌志,你为什么,总在我以为你错的时候,做出这种……让我觉得自己似乎又错了的行为?究竟你知道我会来?还是你时时刻刻都在演戏?

木雪莹所谓的猜测,自然不可能。她来这里不过一时兴起,而时时刻刻演戏,也不可能有人做到的,何况木凌志如今暴露得如此彻底,又需要再做什么戏呢?

“莹莹,对不起……”放下竹笛,木凌志已是双眼猩红,拿了酒壶仰头便喝,毫不在意自己是一国之君,毫不在意第二日还要上朝。

木凌志就坐在那里一直喝,一直喝,喝的木雪莹几乎有些心疼。直到木凌志醉倒在石桌上,嘴里还念叨着木雪莹。

木雪莹犹豫片刻,本想转身离开,可转过身后,却怎样也迈不开腿,方才一幕幕还在她心头不断环绕。这里的一景一物,应当都是木凌志派人精心呵护了的,否则,又怎么可能会生长得这样精细?

缓步走向石桌,木雪莹告诉自己,就只是去看一眼,就当报答他好心照顾自己的这些花花草草好了。

走至木凌志跟前,木雪莹坐了下来,细细打量。木凌志整个人看起来都格外憔悴,眼窝深深凹陷,眉头紧蹙,头发有些凌乱的散开,唇上有些胡茬和酒渍,口中还在喃喃自语“是皇兄没用,保不了你,是皇兄没用……”

闪了闪眸子,木雪莹轻轻将手搭在木凌志的脉上,又从袖中取出一个药瓶,放入木凌志的手中,随即悄悄起身离开,几乎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只是木雪莹心中太乱,又走的太急,并未看见一个太监在她走后,出现在木凌志的身边,上下查看一番,最后无声无息收走了那个瓶子。

“小姐,您别急,只是前些日子发生了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在朝堂之上,木皇突然下令要撤三驸马白翊的职位,无缘无故,有部分大臣都不同意,提出异议发生争吵的时候,木皇突然昏倒,醒来之后不知中间又发生了什么事,撤职的事情便再没提起。”

“那群反对的大臣里面有无白翊本人?”

白芷摇头“白翊本人一直不曾发声,似乎打算接受木皇的安排。只是在木皇昏倒之后,忙前忙后,得到很多支持。”

闻言,木雪莹和瑾月都不由得露出一抹深思,木雪莹心中还有一抹隐隐的担忧。

按理说,木凌志把控木国朝政,想要罢免别人权职,不过一句话,下一道圣旨的事情,怎么可能是直接在朝堂上宣布,有部分大臣反对,当中还没有白翊。说他自己甘心,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那就只能说明他有自信自己不会被撤职。可他那么有自信,为什么?仅仅是因为有大臣站在他这边替他说话吗?这样……根本没办法做到十足十的把握。

皇帝还在关键时候昏倒,之后顺理成章将此事揭过去。这件事,怎么看怎么诡异……

能让木凌志不通过宣旨,而是直接说出来,只能说明他受到了威胁和监控,圣旨根本写不了。朝政也并非直接掌握在他手里,而是……

“白翊,好狠的心!”木雪莹冷冷起身,不顾瑾月阻拦,立刻便到了书桌之前。

看着奋笔疾书的小姐,瑾月知道,小姐心软了。本就心肠不硬,怀有身孕后,更是容易狠不下心来,如今瞧着木凌志受人胁迫,又怎么可能坐视不理。

将信写好后,木雪莹将其封了起来,交给白芷“白芷,你出宫一趟,将信送出去,越快越好。”

白芷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道“小姐放心,白芷明白。只是小姐也莫要太劳心,木航大哥知道小姐心中还是记挂着木皇,早已派了人在宫中保护木皇,若有危险,便会立刻出现救人。”

闻言,木雪莹才算稍稍放了些心,依照木翎的性子,肯定不会想的周全,但这事是木航去吩咐的,那她二哥应当会安全许多。

“可还有事禀报?若是无事,便先将信送了去。”



第七百零二章 柳白心事

心里念着木凌志的安危,木雪莹巴不得信长了翅膀,立刻飞到木国去。

白芷忙道“还有一件事,如今晋国,安国与木国的边境处,据传来的消息,已经有了些许小摩擦,木国的士兵似乎在故意找事,有故意引发战争的嫌疑。”

“具体事实弄清楚了吗?”木雪莹问道。

“木国士兵把安国和晋国的商人以莫须有的罪名扣押下来,双方为此起了冲突。”白芷言简意赅。

是这样……木雪莹思来想去,这应当是白翊的命令。而如今的白翊是来自西晋苗族,但某种程度上,也可以说是东吴的人,毕竟,夜羽裳背后的人就会下蛊,与苗族有牵连。

所以……吴国也是按捺不住,想和自己开战了吗?

这样一想,又觉得是情理之中,毕竟如今周国皇帝不在,只剩一群乌合之众,又怎么扛的起这大旗?

淡淡摇头,木雪莹道“这事不用理会,晋安两国皇帝自有主张。”

白芷颔首,领命离开。

目送白芷离开,瑾月上前扶着木雪莹重新在美人榻上躺下。“小姐,您别太担心了。”

木雪莹点点头,将来自月城的一封信拆开,那是来自她亲生母亲的信。

上官燕在西晋时而可以恢复正常被花七少识破后,便提了自己要去月城的事情。

“月城?倒是和木姑娘想到一块去了。”

“哦?”上官燕愣了一瞬,又露出一抹自豪而理所应当的笑容来“我上官燕的女儿,想的自是与旁人不同,也知晓我的心思。”看着手中那枚龙玉扳指,上官燕的眼中似有深意。

花七少若有所思点了点头,道“那么,若是夫人没有旁的安排,启之这便着手安排您去月城之事。”

“等等,不必传信过去,以我和他的交情,便是不请自来,他也不会说什么。”上官燕笑道。

知晓上官燕在担心什么,花七少点头,没有异议,她的行踪,还是能有多保密便有多保密,一点事情都出不得。

“不知夫人打算何时动身?”“越快越好。”

“夫人,毒仙前辈想和您同行,这件事……”

上官燕垂下眸光,掩住即便年老也遮盖不住的风华和睿智“让他跟着吧。莹儿应当联系了柳同大哥去月城接应,对吗?”

花七少怔了片刻,开口道“夫人您不会……”

“放心,我心里有数。”上官燕抬眸看向花七少,带着穿透人心却又安定的力量,“让他们兄弟产生诸多误会,是我的不对。从前太忙,对于他们的吵闹也并未当回事,这次……是时候把所有事情都彻底做个了断了。”

见状,花七少不再多言,对这上官燕微微颔首,随即转身离去。

花七少一向不管闲事,但办起事来却是效率极高。第二日的傍晚,便亲自送了上官燕离开。

应上官燕要求,柳白和上官燕各乘一辆马车,只上官燕另派了人一路照顾。

“前辈,委屈您坐后面这辆马车。”花七少微微颔首,做了请的姿势。

柳白心里有些不舒服,刚想说可以和上官燕同乘一辆,但看见上官燕无知懵懂的目光时,不知怎的,还是没了话说。

瞧着柳白被强行塞进了马车,上官燕收回目光,看向花七少,道“启之,你家的兰花,你照顾的很好。”

突然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花七少愣了愣,却是会心的笑了笑。

目送马车前行,花七少对着马车轻轻弯下了腰,久久没有起身。有些事情,有些人,即便不出门,也通晓天下事。

一路上,柳白的心情很是复杂。他对上官燕的感情,是无比真挚,无比热烈的,他喜欢上官燕,并非只是像其他人那般肤浅,只是被她的外貌身材所吸引,亦或者觉得她的地位有利可图,又或者是觉得她高深莫测的武功智慧令人敬佩向往。

他的喜欢,可以说是单纯到无欲无求,他不需要上官燕付出什么,他只是希望,能够陪在上官燕身边,彼此喜欢,彼此可以白头到老,要求就这么简单,甚至……甚至他知道上官燕心里可能住着一个死人,他也不在乎,只要能够陪着上官燕,让她开心,自己便觉得这辈子都值了。

可是如今……那天在地牢里听见的事情,苗湘灵说着上官燕那些年都经历着些什么人不人,鬼不鬼的事情。他为上官燕心疼,是真的发自肺腑的心疼,心疼这样一个女子,却要遭受如此的苦难,同时,柳白也在自责,因为上官燕会有这些经历,苗湘灵也插手了,而她插手的原因,追根究底还是自己。

但是……柳白不得不承认,自己对上官燕的爱,还是没有到达那种可以为了她什么都不在乎的地步。柳白过不了心里那关,现在,他只要一看见上官燕,便会想起苗湘灵那天说的话。

上官燕受到了本该不属于她的侮辱,受到了那么多非人的虐待。她……她的身子已经如同……青楼那些女子一般,不再廉洁,不再干净,是那么……

而关键造成这一切的原因……有他占一份,可他偏偏不敢负责,不敢再去面对,毫无疑问,这种愧疚和自责,在他心中不断的来回冲击,让他在嫌弃上官燕的同时,也在厌恶自己。

“柳白,可笑你自诩清高与旁人不同,一心觉得自己喜欢别人什么都不求,自以为爱她爱到骨子里,甚至可以为了她去死。可是为什么,你连接受这个都接受不了?”柳白忍不住扇了自己一巴掌。

木雪莹已经清楚告诉过他,柳白也已经知道自己对上官燕,已经失去了这个近水楼台的机会,而他本人也不可能再忍着心中的不适再如从前一般追寻上官燕。

只是柳白还是一如既往,不顾路途艰险,听着上官燕要到月城去,便也义无反顾跟了来。柳白也不清楚,自己究竟为什么,明明已经过不了心中那关,却还是想要跟过来,还是想要对上官燕好,关心照顾她……



第七百零三章 会旧友

马车突然停了下来,柳白来不及理清混乱的思维,立刻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前辈,夫人说想休息一下。”

“哦,好。”听见没事,柳白悬着的心稍稍放下。

跟着下了马车,却瞧着上官燕在一女子陪同下找了块石头坐了下来。

瞧着有些痴傻的上官燕,柳白心中隐隐有了些许猜测燕儿莫不是因为承受不了这些侮辱,才被逼疯的?柳白难以想象,一个女子遇见这些,究竟当如何自处,似乎……疯傻了是最好的选择。

这一次,柳白没敢再试图同上官燕说话,而之后的一路上,上官燕再没有叫停车过,一行人一路走的小径,穿过木国到了安国,最后,又平安无事到了国中城——月城。

“夫人,前面便是月城了。”陪同女子道。

上官燕淡淡点头,她白日里,清醒时候多于痴傻,女子见了她什么样子却也不多问,令她十分满意。

进入月城后,一行人畅通无阻到了城主府。

“来者是客,不知贵客尊姓大名?”门口侍卫恭敬询问,显示出良好的家风。

“我家夫人说,贵府主人欠她一顿酒菜,这一欠,已经二十年了。”

侍卫讶异,但心知这是贵客,不敢怠慢,一人忙进去禀报,留下另一人“还请贵客稍候。”

城主洪天一如既往在后院练剑,侍卫便急忙跑了进来“城主,门外有人自称,说城主欠她一顿酒菜,欠了二十年……”

话没说完,洪天已经收了剑,衣服没换,汗也不及擦便匆匆去了门口,瞧见两辆马车,心中奇怪,却还是让人领了马车进去“有失远迎,还望恕罪,快快请进。”

目送下人引着马车马厩,洪天才转身回去换衣物。

起初听见声音时,柳白只以为都是莹儿安排的,直至下了马车,这一次,没了旁人,他跟在两人身后,切切实实看见,上官燕不需要人扶,如正常人一般在走路。转角之时,柳白清晰看见上官燕面上蒙着面纱,眼神如同往日一般,平和中透露着一丝睿智。

到了大堂,洪天屏退了旁人,看向上官燕“他们两个……”

“不是外人。这位是我女儿,也就是梅玉的手下人蓝欣。这位……是毒仙柳白。”上官燕摘下了面纱,说着,又对着两人介绍洪天,“这位是月城城主洪天,但他同时也是隐世大家,空谷家族中的关门弟子,若论起来,应当是我师父那一辈分的人,我倒还需唤一声师叔。”

洪天是上官燕师父的师父的亲生儿子,但年纪却要小许多,算是上一辈中的小师弟。如今便是算来,也不过和姬封差不多年岁。

“城主。”蓝欣很是爽快,拱了拱手。柳白来不及调整情绪,此刻面色有些不自然。

“行了,你只晓得揶揄我。蓝欣,还有毒仙,你们都随便坐吧,既然是燕子信任的人,便也把这里当做自己家就好了,不必客气。”洪天爽朗一笑,挥了挥手,在主位上坐了下来。

上官燕倒也没客气,在另一主位上坐了下来,足以见得两人感情不一般“老洪,你如何出来自立门户了?”

洪天无奈看了一眼上官燕,眼中不免带了几分哀怨“自己心里不明白?还搁这打趣我呢?”他为人豁达爽快,又是一直支持上官燕做家长的,姬封心机深沉,诡计多端,他是真与此人合不来,索性独自出来,占了块地方打发时间。

上官燕连忙认错“是燕子的错,不该拿师叔打趣。”

洪天白了她一眼,这才正了神色“你如今过来,是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帮忙吧?”

上官燕把手伸到桌子上,任由洪天把脉。

只瞧着洪天神色越来越黑,越来越黑,几乎快要发怒,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哪个天杀的龟孙干的?告诉我,老洪哥替你报仇!”

上官燕淡淡一笑,分明对自己如今的情况已经释怀“老洪,先坐下吧,我体内的蛊和毒已经有了救治之法,今日来,便是想在月城请人进行救治。”

洪天当即明白了,拍着胸脯保证“燕子你放心,在这里,无人敢动你一分。”自上次瑾月的事情发生后,洪天反思了自己管理的地方,由内到外进行了整治,如今,便是一丁点风吹草动,他也能立马知道。

上官燕对于洪天自也是完全放心的。

两人还要说什么,瞧见旁边还坐着两个人,洪天索性笑道“来人,领两位贵客去四处走走,若是累了便只管叫人,他们会领两位去休息。”

“多谢城主。”

说着,洪天便请了上官燕去其它地方。

“我问了那老家伙,偏偏他说什么……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定数,什么解铃还须系铃人,救你的人,终究还是你女儿之类的,支支吾吾,就是不肯告诉我你在哪里,真是气死我了。”提到无心,洪天就来气。

“其实无心说的对,有些事情,亦不能强求。他向莹儿透露我的行踪,对他自身损耗已经很大,若是强行逆天而行,后果会怎样……谁都不知道。”

洪天被上官燕的一番话说的哑口无言,似乎除了叹息别无他想。

“对了,无心他……可是成了一代大师?”

洪天点头“无心大师的名气,中原谁人不晓?不过……他却没收你的女儿,反倒收了你的侄女叶知涵做关门弟子。”

上官燕闻言,也不过是淡淡一笑“都是命数,况且,我也不想我女儿看透红尘,她是红尘人,融入这世间,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可不是嘛,你的女儿女婿来过我这里,瞧着你女婿,对你女儿是真心的好。”

有谁会无缘无故信任一个人还认做兄弟夸下海口?便是洪天如此豁达,但能众国之中稳着这一亩三分地,又怎么可能半点心思都没有,当日能够那般爽快的一个原因,便是那枚金玉令,他知道,那是上官燕女儿的象征,面前的男子,自是北周皇帝,若不是瞧着南宫轩澈对木雪莹那么好,他还真不一定会暗示他们,有事就来月城找他。



第七百零四章 (一)

“既然他对莹儿好,我也就放心了。”上官燕相信洪天的眼光,既然两人相处得好,却也让她少了担忧,至少自己。

倒了杯热茶给上官燕,两人又陷入一片无尽的沉默之中。

“这些年……你都在哪里?又经历了什么?”洪天还是开口了,又忙故作轻松,大大咧咧道“还是老样子,不想说就不用说。”两人虽然相差近十岁,却并未有什么差别和架子。

女子露出柔和的面庞,想起往事,却也并不觉得悲伤“老洪,我知晓你一贯大大咧咧,内心却尤为细腻,担心提及往事会伤我的心。但其实不然,这么多年……曾经内心还会有不平和怨恨,但如今,该看透的,都已经看透了。”

“燕子,我……当初是我无能,都怪我!当初我要是没有离开,你又……”洪天的话还没说完,被上官燕制止了。

“老洪,你不必这样自责,怪,也只能怪他们心狠手辣,你若是不走,只怕你也在劫难逃,我倒庆幸,他们将你引走,保全了你。”上官燕淡淡笑道,没有悲伤,没有不忿。

看着眼前女子孱弱的面色,洪天心中感慨万千,却只能化作重重一声叹息。

沉默片刻,上官燕还是将自己过往许多年的遭遇说了出来。

昔年,上官燕以落月之名行走江湖,人送仙子之称。有神秘人对落月仙子发布了江湖追杀令,许多人群起而攻之。洪天在那时,已经被派去北漠一个还未被吞掉的小部落,得知消息时已经赶回不及。

纵然上官燕千防万防,却也双拳难敌四手,中了那些人的奸计,得了媚毒,为木雪莹父皇木殷衽所救,只那一晚,便有了木雪莹。

“在那以后,我只告诉了他,我的真名,并未说明自己的真实身份。也是我自己……”上官燕语气平和,听不出起伏来。

那日以后,上官燕为了不牵连木殷衽,第二日便离开了,之后便是遇见也一直保持不认识的模样。木殷衽一直没有放弃,不论上官燕去哪里,他都跟了过去。直至上官燕遇到了杀手,那些人看出上官燕对木殷衽有牵挂,当即要拿他威胁上官燕。

“为了让两个人都能活着离开,打斗间,我中了他们的毒。在那之后,我便从木殷衽身边完全消失。”上官燕淡淡笑道。她这样的人不能有牵挂,也不能有累赘。

“那在之后,你又经历了什么?我听他们说,你告了假,回家半年。但为什么那年年末,他们告诉我,你在这里往东的那片丧命了?”

上官燕点头,道“我回家不假,其一是躲避江湖人的追杀,其二,便是为了我的孩子。”

把孩子的未来交给自己的至交聂紫宣,是她在得知自己命不久矣,唯一能做的事情。

“生下孩子以后,我只想在有限的时间内陪陪孩子,哪里也不想去。”上官燕说着,又从袖中取出那龙玉扳指,一路上为防止出意外,她都是放在蓝欣那里,直到下马车之际,才重新回到手中,“这扳指,我原本想托人交给你,可在那时,我怀疑姬封已经有了异心,担心会给你带来危险。便将此物连同我给女儿留的金锁,一同放在离人谷,风华先生那里。”

洪天若有所思点头“你以为,以我的脾气,一定会去找你女儿,从而得到这个家长扳指,对吗?”

上官燕笑着点头,并对于自己的想法并不否认。

“可是你想错了,我一个若是想当这个家主,在传给你师父的时候,我就已经有资格了,何必等着你这一辈。”洪天笑着无奈摇头。

提及此事,上官燕起身,对着洪天鞠了一躬。洪天有些手足无措“燕子,你这又是做什么?”

“老洪,上官燕为自己以小人之心度了君子之腹,在这里道歉。”上官燕想统一天下,让天下太平,空谷家族的家长之位,她势在必得,虽无名利之心,却有争夺之意,许是陷入太深,便也将旁人也想的如此。

“哈哈哈……我还当是什么事,原来是这件,你也不用自责。不过你这算无遗策的小脑瓜,可终于有一次是栽我手里了。”洪天笑着喝了一大口茶。

上官燕也不由得一笑,若是从前,她还会和洪天起据理力争,如今却是都看淡了“可不是嘛,我所有的算计,都在你这里断了。”

不待洪天说话,上官燕又道“在我缠绵病榻之际,有自称是空谷家族的人,到了南侯府……”

上官燕虽然身中奇毒,脑子却是清醒的,是否是假扮之人,一眼便可认出来。偏生那天来的,是空谷家族的金长老,金长老一贯都偏着她,她见了便没了提防。金长老告诉她,空谷家族有一救治之法,她也就信了,丝毫没有怀疑金长老的用心。

“你们听说我在安国这里丧命,还有人亲手给我送葬,其实都是真的。”上官燕将自己右手赤了手臂,手腕还有两道很深的疤痕,“我体内的蛊和毒,都是他们在这里下的。”

上官燕还记得,自己听金长老的话,喝了一碗麻沸散,便再也动弹不得,只是那些记忆,仿佛刻在脑海里,即便时间抹杀了许多,可有些事情,该记得,还是忘不了。

“老洪,实不相瞒,那天,当着几个人的面,我被几个人连番毁了清白。就是后面这些年里,也都是反反复复被同一个人侵犯……”

话未说完,洪天已经伸手将上官燕拥入怀里,豁达了四十八年的眼中头一次染上心痛。“燕子,燕子!别说了,别说了。我知道你心痛,我知道你难受,咱不说了,不提这些……”

“不,老洪,这些事情……其实已经不算什么了,毕竟都过去了。而且,这都是实实在在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情,逃避……其实解决不了问题。”上官燕强颜欢笑,只是眼中还带着泪水,她怎么可能什么都不在乎呢?



第七百零五章 过去(二)

“越想逃避,越不敢面对的事情,就只有迎上去,当面击溃他,不是吗?这话,还是老洪你告诉我的。”上官燕淡淡笑着,眼底藏着一抹哀伤,却并不浓烈。

“我……”洪天本就不善言辞,此刻更是说不出话来,他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更痛恨自己所说的这句话。

“没事的,都过去了,至少,燕子还活生生站在你面前,什么事都没有,不是吗?”上官燕敛了心绪,按着洪天重新坐了下来。

“那日,他们或许是想拿我做实验,毕竟毒和蛊同时在一个人的体内存活,实在是前所未有。在他们下手后,我的确以为自己都已经死了。但是,我发现自己可以听见周围发生的一切声音,他们给我下葬后的第三天,又重新将我挖了出来,辗转……我便到了柔然去。”

上官燕从棺材里出来那一刻,便几近痴傻,什么都记不得了,周围的一切,都好似和她无关,她也不知道该去哪里。那些人给她吃什么,她便吃什么,把她带到哪里,她便老老实实留在那里,哪里也不去。

“索性后来……我发现自己的意识在体内毒素多一些的时候,可以恢复一些,便会假装自己被蛊毒控制,他们会给我喂毒,让我可以活过来。我便在这些有限的时间里,企图可以找到一些机会逃出去。”

“所以……你的体内……才这么多毒素……”说话时,洪天几乎是抑制不住的颤抖,眼前的女子让他从未有过的心疼。

“我并非一无所获,柔然国师的第五任妻子,帮我逃了出来。”阿依娜本就心善,听了她的遭遇,更是无比同情,在陆梓昀试图从她这里套得消息时,便将计就计把上官燕的消息透露了出去。否则牢里好几个女子,她又并非进牢门就能一眼看见,如何能叫阿依娜认出她来。

“燕子,你嫁给我,我会陪着你,在了结这些事情以后,我们可以找一处地方,好好的,这些事情,再与你无关,你老洪哥可以保证,不会让你伤心。”洪天握住上官燕的手,道。

盯着洪天看了半晌,上官燕收回目光,柔声道“老洪,我上官燕,什么时候需要靠人的同情才能活下去了?”

“我……”

“我知道你视我如亲妹妹,我出了事情,你担忧,也为我难过。但我不想你为了我委屈自己,再者……即便现在有人站在我面前,指责我的过去,甚至是那几个人亲口谩骂我,我上官燕,也绝不会因为他们的三言两语就躲着不敢见人,就要去死!”上官燕的语气猛然犀利起来,眼中是寻常女子所没有的坚毅。

在如今的上官燕身上,洪天又再次看见了从前那个没有一丝阴霾,永远带着光亮和希望的上官燕。他第一眼看见上官燕的时候,便是觉得她身上,有和自己志同道合之处,而非那些掉进功名利禄钱眼里的人。

“燕子,无论你做什么决定,老洪哥都支持你。另外,报仇的事情……”

“这件事……就不劳烦你这座大佛了,燕子会亲手解决。眼下可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麻烦你,不能推脱。”上官燕笑道。

洪天自也不推脱,摆了摆手“放心好了,我这就让人去看看家族现在的形势,保证给你个满意的答复。”

上官燕笑着颔首,又拿了玉扳指出来“老洪,这扳指先放在你那里。”

“放什么,你担心解毒和蛊的时候,你过不了这坎?”洪天道。

“能,我会活下来,我可还有女儿女婿没见。”上官燕笑着将扳指收了起来。

…………

而柳白,自见到上官燕那般正常,又和洪天相谈甚欢,心中不免思绪万千。上官燕如今的模样,就是与他,与柳同在一起的时候,都从未有过。

洪天是她可以完全依赖信任的人吧。

这样一想,心里越来越不是滋味。两人相谈之时,就好似任何人都插足不了。

“前辈,夫人说,让去前院用晚饭。”蓝欣在门外敲了敲门。

敛了心思,柳白稍稍整理一下着装,便去开门。

“燕儿……哦,夫人她一直都是清醒的吗?”酝酿了一会,柳白还是开口询问蓝欣,并未掩饰自己的好奇。

“夫人时而清醒,时而痴傻,至于原因,蓝欣没有问。”不该问的不要问,这是她们的原则。

“哦,是这样啊……”两人说着,走到了前院。

上官燕和洪天正在说什么事情,很是开心。见到两人,洪天便站了起来“蓝欣,还有毒仙,老夫方才还提起你们,毒仙便是在这天下,便是北蛮,都是为人所尊敬的。还有玉阁,短短几年,就一跃成为天下第一阁,这个消息网,真的令人闻风丧胆。”

“城主过奖,柳白也只能治些小病,倒是城主,能在安国之中建立一个强大的国中城,这身胆气和才干才叫我柳白敬佩不已。”压下心中苦涩,柳白笑着倒了一杯酒,与洪天对饮。

待柳白坐下,蓝欣才笑道“城主这话,可是在取笑玉阁了。”

“哦?这话从何说起?”洪天说着,还看了上官燕一眼,他可没有贬低玉阁的意思,要被上官燕认作这个意思,那他可是吃不了兜着走了。

蓝欣憋着笑意,道“咱们玉阁虽是天下第一阁,可城主大人的身份,玉阁那里到现在,也只有月城城主,习武成痴几个字。”

“你这丫头,这是变着法儿夸我呢,我看,和你们小姐是一个德行,尽挖坑。”洪天装模作样抚了抚心口,可吓死他了。

“蓝欣若有得罪,这里就先自罚一杯。”蓝欣笑着,倒了一杯一饮而尽。

上官燕笑着,道“这才好,以后找了人家,可不由得别人欺负。”

蓝欣笑了笑没有说话,倒是洪天开口道“可把你乐的,这小姑娘牙尖嘴利的,我看,都跟你学的。”

“我……牙尖嘴利吗?”上官燕笑了笑,看向洪天的眼神不好带着隐隐的危险。

“不,不,燕子你最温柔,最善良,最可爱动人了。”



第七百零六章 不一样的燕儿(一)

“城主。”

“叫我老洪就成,有什么事就说。”洪天笑道。

“燕儿她……真这么牙尖嘴利吗?”柳白笑着插话,也问出了从进门便有的疑惑。

“她的嘴,可厉害着,那个时候,我们要敢说一句不是,她觉着有理,肯定给你怼出十句来。”洪天爽朗摆手,说罢又拿眼去瞧上官燕,见她没有生气,又凑到柳白跟前低声道,“你可不知道,这个,脾气可大了,简直是半点惹不得。”

“真的?”意识到自己可能质疑得不妥当,毕竟人家更为亲近,柳白又笑了笑,补充道“我从前瞧见她的时候,都是善解人意,聪敏的一面,还没瞧过她不讲理,着急的时候。”

洪天笑了笑,并未有生气“没看见也正常,燕子对人都挺好的,只要不惹她,都是知书达礼的模样。不过……你看看,这过了这快二十年了,还有那么多仇家,你就该知道,但凡她骨子里是温柔体贴,也不可能有这么多人寻仇不是?”

“老洪,怎么说话呢?”被人当着面说这么久坏话,上官燕不吭声都不好意思了。

“没,没,说您温柔呢,来,一路奔波肯定累了,给你做了你最爱吃的,赶紧吃了再去洗个澡,早点休息。”

上官燕笑了笑,立刻点头,四十岁的人,笑的如同一个孩子。

看着两人这般亲密无间,柳白顿时感觉到了自己和洪天的差别。他甚至都不知道,上官燕最爱的菜,也对上官燕的性格,一无所知,这种爱……真的是爱吗?

用过饭后,柳白找下人要了一壶酒,坐在凉亭里喝了起来。

“我能坐这里吗?”正忧愁无解之际,上官燕来了,带着温柔的浅笑,让人不自觉的沦陷。

“你……坐吧,不过天凉了,还是要早点回去休息。那个……我先回去了。”不知为何,柳白不敢面对上官燕,低着头便离开了。

上官燕刚要出声叫住柳白,却发现自己体内蛊和毒的平衡似乎又开始摇摆不定,咬着牙,上官燕招手唤来蓝欣,此刻,已经重新变回了痴傻的模样。

一连几日,柳白都在借口找药找器皿,躲着上官燕,偏生上官燕体内的毒压制不住的蛊,病情反反复复,没有办法叫住柳白。

直到柳同也到了月城。

“燕儿,你可还好?”看见痴傻的上官燕,柳同捋着自己花白的胡须,不再多言,开始把脉,脉象与柳白之前所言相差无几。

“小老儿先为她扎一身穴道,你们按这个方子拿去熬药。”柳同话不多言,将药箱的针包打开,便开始了施针,“你们先出去。”

柳白在一旁静静瞧着,不为所动。

“病人需要良好的休息,老小子你想跟病人抢空气?”柳同几乎都要吹胡子瞪眼,但已经开始施针,他没办法起身撵人。闻言,柳白虽心中不愿,却还是退了出去。

整个过程,上官燕虽然闭着眼睛,却没有昏睡过去。下了十几针后,上官燕开口了“好久不见,柳大哥。”

“你……没傻?”柳同激动得差点拿不稳针了。

“时而痴傻,时而恢复正常,到底是体内蛊和毒的平衡没办法达到所致。”上官燕道。

柳同闻言,又继续为其施针,哼哼道“我说老小子怎么巴巴的守在这里不肯出去,原来是知道你没傻,提防着我呢。”

“给你们带来麻烦,造成你们两兄弟几十年的误会,都是上官燕的错,这几日,我会解释清楚,不叫你们兄弟再生嫌隙。”

柳同无所谓道“行了,保重自己身体吧。小老儿看这事解释起来挺麻烦的,我当年解释了,这几年找了机会也在解释,这不,他还提防我,压根儿就没信过。”

柳同内心翻了个大白眼,面上还是在一心一意施针,他是不明白了,难不成一个比较完美的女子,就不能拥有个朋友,所有人接近她就都是别有用心了?

“你这些年服了不少毒药吧?”施完针,柳同坐在一旁聊了起来。

“到底没瞒过您。”上官燕笑的有些苦涩,“这也是无奈之举,还求您别告诉莹儿。”

柳同哼哼一声“行,反正告不告诉,她都会对你好的,若是哪天莹丫头要为难你,小老儿再把这事告诉她,看看她娘为了见她,吃了多少苦头。”

听见柳同这般说,上官燕不由得笑出声来“这些年,您的脾性,好似和柳二哥换了一换。”

可不是嘛,柳同年轻时候一板一眼,正是如今面无表情的柳白,年轻时候的柳白却是爱玩爱闹,颇有几分老顽童的性子。

“谁知道呢。或许是觉得曾经那样活着太乏味了吧。”柳同说着,又开始收针。

“见过莹丫头了吧?出落得可水灵了,跟你一个模子,可就是不爱笑。”柳同话家常一般唠着,“不过遇见南宫那小子,莹丫头脸上的笑容是多了。也真不知道是他俩谁的福气,不过你这根红线,是牵的真好啊。什么时候做的红娘,小老儿怎么不知道,赶明儿给小老儿也牵一个。”

闻言,上官燕是满口答应“我也没想到自己有这天赋,既然柳大哥您都亲自开口了,燕儿自当好好给您看看,保证找个漂亮年轻的小姑娘,绝对让您满意。”

“行了行了,小老儿闹着玩的,这么大岁数祸害人家姑娘,真是害不害臊?就你当真,还真要给我找。”柳同气得胡子都翘了起来,收完针,便去开门。

“前辈,药来了。”蓝欣端了药来。还没等药碗端进去,柳白已经率先闯了进去。

柳同直接破了自己手指,滴了血融进去,又放在床头“凉了喝,烫着可不赖我。”

闻言,柳白看柳同的目光似乎也有些变了。他记得,曾经柳同与上官燕的对话,并非如此。

那时,一个恭敬有礼,一个也是谦逊有加,两人可以坐在那里,讨论整整一天的医理仍旧面带微笑,哪里是现在这个样子。而且看柳同的模样,似乎对上官燕的性格了如指掌,似乎两人如此的交流方式,才是最习以为常的……



第七百零七章 不一样的燕儿(二)

听着柳同这样说,上官燕也不过淡淡一笑,拿了药碗便喝了下去,举手投足间,更多了些江湖气,与从前温婉大方,善解人意的模样相差甚远。

说不上什么感觉,但柳白心里的什么东西,似乎硌了一下。

“这药日后每天一服,熬好便端过来给小老儿。”

“是。”蓝欣点点头。

“让她好好休息,咱们都先出去吧。”看了一眼上官燕,柳同便开始下逐客令。

“柳二哥,我想和你聊聊。”上官燕的目光看向柳白,迫使他不得不留下。

“燕、燕儿,你……可好些了?”柳白的眼神在帐子四周乱窜。

“有劳二哥关心,感觉已经好了许多。”上官燕清了清思绪,道“柳二哥,其实你不必自责,也不必对我有愧疚。”

上官燕说话一针见血,以致柳白拿着茶杯的手突然失了力,摔了下去。

“二哥喜欢我,这一点,上官燕真的无比感激。”不知什么时候,上官燕已经来到柳白的不远处,见着杯子要掉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接住了杯子,重新放回桌上。

“只是二哥,你喜欢的,只是那个高高在上,清高而不自傲,美丽温柔,善良大方,那个明明有实力却不会仗势欺人的女子。你喜欢的,其实更多是你想象中的模样。”

猛然抬头看向上官燕,柳白支支吾吾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燕儿,我,我不是……”

上官燕敛了神色,只余一脸的温柔“我刁蛮而任性,自私而又唯我独尊,我有的,只是江湖人的模样,并非你想象中以为的那个完美的人。我本质上,其实与苗湘灵没有任何区别。相反,那时的她,纯真而善良,没有任何城府。”而她,却是从出空谷家族那一刻,便无时无刻不在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将自己的本性掩藏得无比深沉。

“不,燕儿,我喜欢你,就算,就算你刁蛮任性,我也还是喜欢你。我和那些人不一样,我接近没有任何目的,我什么也不求。燕儿,真的,你给我一个机会,让我陪在你身边,就在你身边就好,真的……”纵然苗湘灵的话在他心里埋下怀疑的种子,可只要没有听见上官燕亲口承认,他便不会放弃这一丝一毫的机会。

“不,二哥,你该醒醒了。你喜欢的不是我,只是你一直将我美化,最后形成你脑海里那个完美的女人,其实你只要稍微清醒一下,你就可以发现,我本来就是刁蛮而任性的女人。”

“柳大哥他从前和我相处,便是方才你看见的那样,因为他对我,一直都是当做至交,没有掺杂任何的感情,所以我对他,可以不用掩饰我自己。但是二哥,你总是把我想象成你心目中的那样,但凡有一点点偏差,你便会将原因归咎于我对柳同大哥有感情,而不愿相信那是真正的我。”

“不……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我是真的喜欢你……”上官燕的说辞,对于柳白而言,无疑是一个重磅消息,难以令人接受。

“二哥,你在听见我被人强了清白之后,心里便已经对我失望了,因为你觉得,我再不是一个完美的人,我有了污点,之前的事情你都可以自我美化欺骗,但如今这个事实摆在你面前,让你再没有办法自欺欺人。”

“二哥,你醒醒吧。”上官燕撑着桌子,在一旁坐了下来。

“不!我不信!我不信!”柳白的声音越来越激动,忍不住掀翻桌子,开门跑了出去。

柳同站在门口,看着柳白跑远。

“他怎么了?”洪天有些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看向上官燕。

上官燕道“让他静静吧,有些事情,只有他自己能想通。”

柳同收回目光,哼哼着走进屋“让你别下床,又不听,还想不想活了?”

“想活,谁会嫌命长啊?”上官燕立刻怂了下来,乖乖走回床上躺着。

接下来的日子里,上官燕都安心躺在床上,什么事情也不想,接受着柳同的治疗。

柳白销声匿迹了几日,再出现时,整个人已经沧桑了不少,头发也已经好几天没有梳洗,只是对于之前发生的事情只字不提,殷勤的在柳同身边想打下手。

“哟,去哪里了?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柳同没好气地问道。

柳白尴尬的笑了笑,要去拿一旁准备的药,被柳同拦住“别。”

又对着门外喊道“蓝欣啊,把你柳白前辈带去洗个澡,换身衣裳。”

柳白不由得摸着后脑勺笑了笑,这还是他的好哥哥。

自此以后,两兄弟的感情倒是好了,只是柳白还是没敢多跟上官燕搭话,想来失恋的阴影一时半会难以走出来。

上官燕体内的毒还不过清了一半,柳同便接到了消息,让去救治陆梓昀。

“唉,小老儿还真是上辈子欠了你和莹丫头的,真是自己亲娘都不让管,就要去救那个傻小子。”

闻言,上官燕问道“可是陆梓昀,当初救我从柔然出来的那个?”

柳同没好气道“是啊,估计是放你走了,把自己给暴露了,这好小子,身体不硬,骨气倒挺硬。”

“前辈您别说了,快去救救他吧,他到底是我和我姐的救命恩人。”外面走进来一人,气喘吁吁,分明才赶来。

“救他?那你姐……可是不救了?”

闻言,上官远犹豫着站在门口往里间探头看了一眼。

“我姐她……”

“是三弟吗?你回来了?快进来,不用忌讳。”整个房间都熏着草药,烟雾弥漫。

见柳同没有反对,上官远才没了顾忌,走了进来。

“大姐,你……”

“大姐没事。”上官燕的眸子没了丝毫光亮,凭着耳里对着柳同所坐的地方,道“柳大哥,你去救陆公子吧,他是我们的救命恩人,如今为了我们才落得如此境地,着实令我和三弟心中难安。”

“没事?是啊,没事。”柳同没好气地说着,“吃了那么多毒,又有蛊在体内,现在解了一半的毒,我走了,你就等着蛊虫把你一点一点吃掉,对吧?”



第七百零八章 上官婉的愧疚(一)

“怎么会这样?”上官远还不及坐下,便又突然站了起来,吓了柳同一跳。

柳白在一旁解释道“从前,那些人在她体内就种了蛊和毒,她为了保持自己的清醒,这十几年来,又断断续续服了不少毒药,身体已经……可以说是一个毒窟,解毒的时候,若是不小心,引发体内其他毒素,或者解毒方子出错一丁点儿,就会带来许多副作用。你姐姐的暂时失明,就是其他毒所导致的。”

微微叹了口气,上官远还是坐了下来,面露难色“早前不知道这么麻烦,就应该让人直接带着陆公子过来。”

“没送过来?没送过来那你来干什么?带这个消息?可别骗小老儿,这个消息我三天前可就知道了。”

“我就是想来见见自家姐姐,不行啊?陆公子他嚷着要在二十二号之前赶去南宁,说有一件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必须赶过去。我们奈何不了,便由他了。”上官远也是个糊涂的,说着说着,才后知后觉道,“前辈你三天前就知道,为什么不动身?”

听见上官远的话,在场三人都不由得沉默了片刻。他们都知道,那个日子,南宁城里面,是谁的生辰。

还是柳同反应迅速,没好气嚷道“我看啊,燕儿你这个弟弟,关心那个傻小子比关心你还要多,白瞎了你对他这么多好了。”

“我……”上官远结结巴巴,说不出整话来。还是上官燕接过话茬道“医者仁心,你该去救陆公子,我这里,不是还有二哥在嘛。”

柳同还要反驳,但与上官燕对视一眼,看见对方面上的认真之色,不由得也认真起来“这几天最关键,我不在,你确定老小子一个人可以吗?”

原本三天前接到消息,他就该赶过去,但上官燕的情况实在不容乐观,他才一直到了现在。若非上官远已经赶了过来,他估计还要拖上几天。

“去吧,我相信二哥,他到底接受了这么多你的教导,这些年在江湖上也混出了自己的地位,我相信,他不会比你差多少。”

闻言,柳白顿感自己身上的任务重了许多,往日都是两人在一起商量办法,都还是不小心让上官燕的眼睛暂时性失明,柳同一旦离开,凭他一己之力,出错的几率只会更高。

“老东西,你放心好了,燕儿交给我,不会有事的。”

柳同难得没有再和柳白拌嘴,沉默片刻怅然若失的点头。这件事便这样定了。

但也没过多久,上官远本想多陪自家姐姐几日,但上官燕恢复光明,瞧见上官远还在跟前,顿时有些惊讶,她以为自家弟弟和柳同一起走了。

“姐,我不走,多陪陪你不好吗?我们可多久都没在一起了。”

“住嘴!你私自跑出来,造成多严重的后果,你知道吗?你自己被关了不说,南侯府也因此退出了众人视野,老洪告诉我,咱们的母亲如今独自一人在报国寺中,她失去了丈夫,又先后失去了女儿和儿子。你如今要回去好好将母亲接出来,好好照顾才是。”

提及南侯府,上官燕的面色也沉了下来。她万万没想到,昔日的南侯府,居然因为她的丧命,彻底落没下来。

“咱们可以一起回去的,一起给母亲一个惊喜不好吗?再说,这么多年过去了,也不差这一天两天的……”

“那你让陆公子怎么办?”上官燕看向上官远,说的他哑口无言。

陆梓昀是柔然国师座下大弟子,是柔然除了国师以外第二个有影响力的人,这件事,已经是整个中原都无人不知的事情,陆梓昀就这样突然出现在周国,必然翻起惊涛骇浪来。

上官远自是要回去帮陆梓昀,在这里无所事事算怎么一回事?

“回去吧。姐姐一时半会儿还不会回去,如果见到母亲,就……替我向母亲问个好吧。”上官燕闭上了眼睛。

“那姐姐你要去哪里?”

“姐姐还有更重要的事情,有人要姐姐的命,姐姐要去讨回来。”上官燕微微勾唇,睁眼的瞬间,划过一抹浓浓的杀意。

见上官燕如此,上官远心中一惊,却还是知道,自己不得不回去了。

…………

北周。

无尽的黑夜。

一家客栈。

一个身影潜入了一间上房,房中睡着一位美丽大方的妇人,睡颜安静而详和。

女子看着那姣好的睡颜良久,对着妇人跪了下去。

母亲,对不起,涵儿……要走了。

叶知涵刚起身要从窗户离开,床边传来一个声音“这就走了吗?连一句再见,也不肯亲口对娘说。”

这样晚了,母亲还没睡?

“母亲。”叶知涵回头,上官婉果然没有睡,此刻坐在床边,面色沉静的盯着她。

“过来坐吧。”

叶知涵没有动作,上官婉淡淡笑道“娘会让你走,只是,走之前,能不能和为娘再说会话。”

闻言,叶知涵没再犹豫,在上官婉身边坐了下来,带了些许愧疚“母亲,涵儿很抱歉。”

“没事,没事……”轻轻吸了口气,上官婉重新看向叶知涵的小脸,“涵儿,其实你知道吗?你出生的时候,家中光景并不如意。”

“或许不能说不如意,而是这些年来,最低谷的时候。那个时候,你姨母,我的阿姐,去世的消息刚刚传来,你外祖父刚回到家,就病了。”

“你的出生,虽然冲淡了些许萧瑟,却怎样也冲散不了这悲凉。在稍稍缓过来不久,又陷入周国夺嫡之争中,可以说,那两年,我和你父亲,甚至根本没有时间来照顾你,。”

上官婉面色平淡,却显而易见愧疚之意,叶知涵轻轻握住上官婉的手“母亲,这些事情,女儿懂,女儿从来没有怪过你们。”

“其实你不知道,我那时,对你的出生,没有任何喜悦之情,我只一心陷入阿姐的死中,难以自拔,三弟去找阿姐也是一去不复返。这些年里,我对于你,可以说,一直都缺乏作为母亲的关怀,我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



第七百零九章 上官婉的愧疚(二)

“不,母亲,您不必自责,涵儿都懂,涵儿从来都不曾怨过。”叶知涵懂事的模样让上官婉心中更为苦涩。

“我还记得,无心大师来府里的时候,你在哭,那个时候,你出生才三个月不到,我却没有理会,反而训斥你不会看场合就哭泣。无心大师来了,特意带了羊奶给你喝,悉心照料你。”

“他说,你日后必有一劫,而且,是生死劫。”

上官婉眼里闪动着些许水光,似要将过去所有的一切都说完,叶知涵也沉默着没有再开口打断。

“我当时听见那个消息的时候,才感觉到更加的心痛。我问大师,有什么办法,可以让你躲过这个劫难,我不想……不想失去自己的姐姐,弟弟,还要再失自己的女儿……”上官婉有些哽咽,叶知涵只能将她抱在怀里。这是第一次,她看见一向坚强的母亲哭泣。

“所以,大师说的一切,我都照做了。教你琴棋书画,教你四书五经,教你武功,这一切,我们从来不敢让你出去,宁愿请教书先生,宁愿厚着脸皮,让他们教授陛下之时,让你也跟在旁边。剩下的时间,便送你去无心大师身边,因为除了我们身边,只有无心大师身边,才是最安全的。”

擦了擦眼泪,上官婉苦笑道“我害怕你会和莹儿反目成仇,害怕你会死在她的手里,害怕你会惹出什么祸事,给你带来灭顶之灾……”

“可我没想到……千算万算,这些其实不是你的劫难。”

“母亲,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是涵儿不懂你们的用心良苦,也从来不和你们解释,让你们担心了,是涵儿的不对。”叶知涵轻轻抚着上官婉的背。

“无心大师说,你的劫难,该来的挡不住。我们所做的这一切,不过是为了让你日后面对你的劫难,不至于手足无措,多一分自保……”说到此处,上官婉已经泪如雨下。当无心大师告诉她,做的一切都白费时,只有她自己知道,那个时候,她是多么的绝望。

任由上官婉在怀里抽泣,叶知涵也不曾再开口一句。

“涵儿,虽然……他那么说,可为娘……还是想恳求你,可不可以不要走……”

叶知涵微微一笑,就那样安静的看着上官婉,此刻那样的冷静,让上官婉从未有过的胆寒,她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样,厌恶叶知涵的冷静,厌恶叶知涵的理智。叶知涵在告诉她,这个劫难,叶知涵不会躲,只会迎上去。而她……很有可能,再也见不到女儿了。

“涵儿,可不可以……不要那么冷静?”

“都怪无心那个混蛋!庸师!都是他胡言乱语,如果我好好照顾你,不让你跟着他,不去教你什么治国,什么武艺,你一定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都是他乱说!都是他乱说的……”骂着骂着,上官婉还是哭了。

“母亲,您别怪师尊。您知道的,我躲不过,不是吗?”叶知涵浅浅一笑,带着些许苦涩。

是啊,上官婉知道躲不过,可是她不知道该怎么办,不知道要怎样才能留住女儿。

哭了许久,上官婉止住泪意,道“涵儿……可不可以告诉娘,你到底……要去什么地方?”

闪了闪眸子,叶知涵有些犹豫。

“就当给为娘留下最后一丝希望,让娘知道,你可以在那里……过得好好的。”不论叶知涵日后,是生是死,上官婉都只当她还活着,也不会去那里求证,只要当女儿还活着,就好。

“涵儿……要去东吴。”叶知涵没再犹豫,缓缓松开上官婉的手,重新对着上官婉,磕了几个头。

“母亲和父亲大人的养育之恩,涵儿铭记在心。”来生再报。

不再理会垂泪的上官婉,背过身离去的叶知涵,眼中亦带着泪。

转眼过去一个月光阴,上官燕身上的毒和蛊已经解得差不多了,只消再好生休养几日,便可如常人一般行走打斗,只是若想完全恢复到从前的模样,还需要养很长一段时间。

“看来,燕子的眼光的确不错,柳白先生的医术,真是一点都不比柳同前辈差。”洪天毫不吝啬夸奖。

柳白颇有些不好意思“城主真是谬赞了,柳白一直习毒,若说毒,或许和大哥差不多,只是这医术,和大哥比,真的差得太远了。”他从前便不服输,可是在他内心,自家大哥依旧比他高出许多来,所以这么多年,他还是咽不下这口气。

“不,二哥你其实不必自谦,这么多年,你的医术,真的一点也不比大哥逊色。”上官燕笑道。她的脸色还是差了些,但继续将养着,便可恢复如常。

“燕儿,谢谢你。”柳白不由得红了老脸。这么多年的心结,这么久的耿耿于怀,若不是得上官燕一通训斥,他只怕还在那牛角尖里出不来,离不得,也近不得。

上官燕浅浅一笑,算应了柳白。

“对了,你如今好的也差不多,日后可有何打算?不若同我回南宁,帮帮莹丫头。想来你们还没正式见过面,知道你好了,她一定很开心。”柳白笑着,相比往日,眉宇间已经明朗许多。

上官燕敛了神色,道“柳二哥,我不回去,莹儿那里……还要劳烦二哥上心。”

柳白愣了愣,但想到上官燕的另一重身份,便又了然点头“好,只是到底这外面有人将你还在世的消息散播出去,你还是需多加小心。莹丫头担心你,这些日子已经传了两封信来询问,你此刻不回去……便修书一封,我给你带过去,不知你意下如何?”

“上官燕,拜谢二哥。这么多年,真的欠了你们太多,只有来生当牛做马,报答你们。”对着柳白,行了一礼。

“不必,真把我们当朋友,这些也就别计较了,快写信吧,这几日,若瞧着你没有异样,我便要启程离开了。”柳白笑了笑。虽然还没完全将上官燕放下,但他却不会再执着于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第七百一十章 苦肉计

看着手中上官燕的来信,木雪莹心中担忧已放下了一半。虽然冒险请柳同给陆梓昀调养生息,但对于自己母亲,她亦是无比担心,只是没想到,母亲当时的状况,竟那般危急。

“小姐,夫人的病可好了?”瑾月试探着问道。

木雪莹含笑点头“好了,母亲说,要去拿回原本属于自己的东西,让我不必忧心她。再多些时日,我们母女便可真的团聚。”

闻言,瑾月也开心的不亦乐乎“真是太好了。如此一来,咱们就可以将那群人,真正一网打尽了。”

笑着点头,木雪莹将信好生放了起来,连同曾经夜羽裳塞给江言的署名南宫轩澈的信放在一起。

思忖片刻,木雪莹起身收拾衣物准备出门。

“小姐,您要出去?”瑾月愣了愣。

“去一趟天牢。”木雪莹说着,开始添加衣物。

“不!小姐您不能去,我不是说过,那个地方阴暗潮湿,很晦气,您不能去,会对胎儿不好的。”

木雪莹无奈摇头,每每想去做事,都被瑾月找理由拦住,但这次,她是真的非去不可了。

“瑾月,母亲要在江湖上夺得地位,替我减轻压力,我这里,也不应该闲着才是。夜羽裳那里,我还有几个问题,一直都没问。”说着,木雪莹便兀自披上斗篷,要开门往外走去。

瑾月立刻趴在门上,道“小姐,您要问什么,瑾月替您问一下就行,您不必亲自去的,孩子要紧,孩子要紧啊。”

瞧着瑾月神色有些不对劲,木雪莹坚定道“没什么可以阻拦,如果他连这点阴气也受不得,也没资格做我的孩子!”

说着,木雪莹强行要出门,但瑾月却是迟迟不从门上离开。

木雪莹冷了神色,上前两步,迅速点了瑾月的穴道,将人从门前拉至一旁。

“背着我干了什么?是自己说,还是要我去牢里求证。”坐在瑾月对面,木雪莹眼中带着些许寒光。

见事情瞒不住,瑾月只得道“小姐,那人,伤了我,伤了您,伤了白小姐,瑾月忍不下这口气……”

“你干了什么?”木雪莹的目光猛然犀利起来,隐隐带着急促。

瑾月道“是她先不仁,我恨她!”

见状,知道在这里,瑾月是不会告诉自己都对夜羽裳做了什么,木雪莹没再迟疑,开门便让人迎着大雪准备轿辇。

站在门里吹着冷风,一动不动的瑾月,眼中已有眼泪在打转。相处这么多年,还是比不得那个女人!

阿香出现在瑾月身边,替她解了穴道,也只是叹了口气“小姐心软,你不是不知道。”

“对敌人心软,就是对自己的残忍,她这样,会把我们都害死,迟早就是小姐自己,也会毁在这个女人手里!”

瑾月也是气急了,什么话都往外说,听得阿香立刻出声打断“可别说了,事情不会这么糟,小姐不是那种人,一个坑,不会摔倒两次的。”

“可我担心,这个坑,她会一直摔倒,我瞧着,她还心甘情愿。”瑾月气得直摇头,若是往日,哪里舍得说木雪莹半分,可见是今日气得狠了,眼圈也都直发红。

阿香也是直摇头。

木雪莹赶到大牢之时,夜羽裳已经人不人,鬼不鬼,头发胡乱披散着,衣服早已烂的得不成样子,皮开肉绽之处,已经开始腐烂。

“拿药来,快!”木雪莹急急冲进牢房,将夜羽裳抱在怀里,却又看见夜羽裳脸上一个大大的“贱”字,通红通红,还有血迹在脸上,看的木雪莹止不住的心疼。

“裳儿,裳儿你醒醒,你醒醒啊。把铁链给我松开!”木雪莹下令,没人敢不听,登时便解了锁链。

木雪莹又抱着夜羽裳去了一间干净舒适的牢房,小心翼翼给夜羽裳擦拭,上药。

夜羽裳被疼醒,睁眼瞧见木雪莹,眼中竟带着畏惧“木姐姐,裳儿是贱人,是烂人,裳儿犯贱,不该到处勾引人,你饶了我好不好?求求你,求求你……”

看见夜羽裳一副几近发疯的模样,木雪莹忍着心痛,柔声哄道“裳儿,没人会欺负你,姐姐给你上药,好不好?”

“木姐姐,求你饶了裳儿吧,裳儿再也不会不敢了,我不该别有用心接近你,不该犯贱,我是个贱人,我错了……”

木雪莹慌忙抱住夜羽裳颤抖的身子,道“裳儿,姐姐来晚了,是姐姐的错,没有人会欺负你,你不会再受欺负了。”

“木姐姐……你……真的不会再让人打我吗?”夜羽裳声音里的小心翼翼,深深刺痛木雪莹的耳膜,“不会,再也不会了。”

闻言,夜羽裳猛然抱住木雪莹,大哭起来,好不委屈。

好生给夜羽裳上了药,又陪着吃了一顿饭,离开之际,木雪莹道“把那套刑具收起来。日后,无论任何人,甚至包括陛下,都不得对她上刑,记住了吗?她若少了一根汗毛,你们都不必活着了。”

“是。”

吩咐下去,木雪莹又看向夜羽裳,柔声安慰道“裳儿,你好生养着,不会再有人来折磨你了。”

夜羽裳温顺的点头,并不敢要求更多,看的木雪莹又是一阵心疼。只是她转身离开后,并未看见,身后之人,用被子捂了脸,露出一抹得意的笑。

瑾月,苦肉计,你会,我也会,就先让你尝尝这魔高一丈的滋味,日后,你对我做的,我必然千百倍加注在你身上,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现在,就再让你跳一阵子。

一连几日,木雪莹都风雪无阻,到牢狱里陪夜羽裳吃饭,给她换药。

几日里,木雪莹都不曾理会瑾月。瑾月也好似铁了心一般,不去理会木雪莹。

这日。一个消息突然在皇宫中蔓延开来。

宣太后正坐在那里翻看从前的东西,有个小宫女便走了进来,行了一礼,声音却有些慌张“太后,外面有人传了个谣言,说陛下他……”

“说他怎么了?”宣太后很是淡定,气定神闲,看着昔日与上官燕的来往信物。



第七百一十一章 借刀杀人

“那些浑子,说陛下已经不在人世!就该让人抓起来,撕烂他们的嘴!”张嬷嬷有些无奈,挥手让小丫头下去,“下次再拎不清,看我不剁了你的舌头!”小宫女颤抖着跑了。

“阿春,这事你知道?”一旁的庆嬷嬷惊讶出声。

“这事也不知从哪里传出来的,都是莫须有的事情。奴才也是方才去御膳房挑食材时,听见那些嘴碎的时候宫女在说,想着不能拿这些有的没的让小姐糟心,便没说出来,到底皇后娘娘那边已经在处理了。”

说着,张嬷嬷看向宣太后,后者已经呆滞住,犹如天打雷劈一般她的儿子……死了?

“小姐,小姐您没事吧?这事情不能当真,都是那些人以讹传讹,咱们陛下不是还好好在那里嘛。”

“不。”摸着快速跳动的心脏,宣太后扶着桌子坐了下来,面容苦涩,“现在坐在龙椅上的人,不是我儿子。”

“不是?小姐,可是您弄错了?”

宣太后摇头,她从未像今日这般肯定过“他不是我儿子,不是……”

似想到了什么,宣太后道“让人备轿,我要去一趟天牢。”

“天牢?小姐,那地方晦气,您还是别去了……”

“别说了,快去准备,让我静静。”宣太后有些喘不过气来,庆嬷嬷忙倒了杯水,伺候着宣太后喝下,张嬷嬷唯有去备轿。

“谣言不可尽信,即便如今坐着的不是陛下,却也是陛下亲近之人,若是陛下真遭遇不测,皇后娘娘又怎么可能这么镇定自若呢?”庆嬷嬷安慰着。

“这消息传到莹儿那里,她是何反应?”想起木雪莹,宣太后连忙抓住庆嬷嬷的手问道。

“这……老奴今儿一直跟您在一块,皇后娘娘那里,老奴也不知道啊。”庆嬷嬷有些无奈。

“小姐,轿辇安排好了。”张嬷嬷道。

宣太后点头道“好,庆儿,你先留在这里,阿春,你跟哀家出去。”

“是。”给了庆嬷嬷一个安慰的眼神,张嬷嬷扶着宣太后小心出门。

“小姐,咱们可是要去天牢?”张嬷嬷多拿了一件斗篷在手里。

“去椒房殿。”上了轿辇,宣太后闭上眼睛,一句话都不想再多言,只是仍旧难掩愁容。

“是,起轿,椒房殿。”

“阿春,皇后知道这件事,是怎么处理的?”思忖片刻,宣太后问道。

“小姐,这事不是真的,您别相信。只是皇后那里……老奴也不知道,想来应当在镇压这些事情,到底……陛下的消息,不可作儿戏。”

宣太后也是这般想法,她得问问莹儿,这个消息,究竟是真是假。

到了椒房殿,却被告知木雪莹不在宫内。

“不在?她人在哪里?”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宣太后才没从轿辇上下来。

眼中闪过犹豫之色,白露还是恭声道“皇后娘娘……如今应在……”

“皇后娘娘每日都去天牢照顾那个奸细,很是细致,旁的事情,都比不得那人。”瑾月从一旁走了出来,对着宣太后行了一礼。

看着瑾月的神色,宣太后从中察觉到了什么,压下心中不悦。张嬷嬷笑道“老奴若是没有记错,瑾月姑娘可是皇后娘娘的陪嫁,怎么听着这话……倒有些不盼着她好……”

闻言,瑾月也不是吃素的人,只是又福身行了一礼“嬷嬷言重了。只是平白对一个奸细如此,真是让亲者痛仇者快,而且……”

看了一眼镇定自若的宣太后,瑾月佯装盛怒道“太后娘娘此来,当是为了宫中盛传陛下已经身死之事,陛下如今下落不明,便是牢里那个奸细所为!”瑾月到底还是顾忌着木雪莹的提醒,并未将南宫轩澈死了的消息告诉宣太后。

下落不明……宣太后从头到脚一阵一阵的眩晕,几乎已经站不住,张嬷嬷忙扶住宣太后。

好一阵儿……宣太后才缓过来,再瞧着眼前站着瑾月,还有拉着瑾月示意她别乱说的白露,心里什么都明白了。

“你放心,对哀家儿子下手,哀家不会放过她。”淡淡看了瑾月一眼,带着些许警示,随即让张嬷嬷扶着自己离开。

“瑾月姐,你这是什么意思?小姐说了,不让去打扰太后娘娘,若是太后寻来了,就将话圆过去,不让她老人家着急。你怎么什么话都乱说!”

“我可没乱说,只不过小姐舍不得对那个女人动手,我便请一尊大佛罢了。”瑾月轻轻勾唇,神态颇显轻松。

“不对……你不是应该早去内廷办事了,怎么还在这里?”白露微微思索,看向瑾月的眼神立刻变了,“瑾月,你到底想背着小姐做什么?你目的何在?”

见自己暴露,瑾月忙嬉笑着拉住白露道“白露,我可没什么别的心思。我对小姐的心,那可是经过生死考验的。”

“那你安的什么心?”白露没有放过瑾月,难怪这些天就觉得瑾月不对劲。

见遮掩不了,瑾月索性把对白芷说的话都拿了出来。

“就这么简单?”“就这么简单,我发誓。”瑾月说着,信誓旦旦举起三根手指。

“万一那人真出了问题,让小姐知道,是你在后面搞动作,你可吃不了兜着走。”白露说着,便转身往另一处走。

“不会的,你不说,我不说,谁都不知道。”瑾月笑道。

“你快去内廷吧,省的小姐没瞧见你起疑。”白露微微摇头,拿了把伞便要出去。

“你去哪里?不是说好不告状嘛?”瑾月以为白露要揪她尾巴,立刻拦住。

“我不放心太后,天牢我得去一趟。”白露微微摇头,绕过瑾月往外走去。自己的孩子,哪怕是受点伤,都会心疼,哪里再说整个一大活人,就这么消失不见,生死不明,肯定着急坏了,指不定担心成什么样子。万一去惩治夜羽裳没成功,反倒被夜羽裳将一军,这谁能承担起后果?

要白露说,这瑾月,做事还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这事可不是她不说,小姐就不知道这么简单了。



第七百一十二章 晕倒

路上。张嬷嬷道“小姐,您当真信了那个丫头的话,要去天牢处置羽妃吗?”

撑着额头,宣太后面色沉静,实则心里乱得一团糟“她是莹儿的贴身丫鬟,说的话,总有几分真的。只是,她想借刀杀人,却是想错了。”

“那……小姐您为何还要去天牢?”张嬷嬷不解,但透着纱帐,看见宣太后面色苍白,不由得道“小姐,老奴瞧着你面色不好,不若咱们回宫吧。”

“放心,哀家撑得住,只是有事想去问问羽妃,不急回宫。”

见状,张嬷嬷也不敢再多问,暗里却是挥手让一个小宫女去找木雪莹,她心里也有些不安,那瑾月分明不安好心,故意拿陛下的生死来刺激小姐,想平白让小姐来做这出头鸟,都不是傻子,糊弄谁呢。只是瞧着小姐的模样,那牢里的人,只怕免不了一顿苦。

但到了天牢,两人才知,瑾月的话不假。虽然夜羽裳之前受了伤,此刻未痊愈,但此刻好吃好喝好住,衣服头发都一丝不苟,虽然手脚仍拿铁链锁着,但稍稍有些功夫,便可挣脱,形同无物。

“母后……”夜羽裳张口便要给宣太后下跪。

屏退旁人,宣太后道“不必叫我母后,哀家只有两个儿子,一个名轩澈,下落不明,一个名轩逸,在军营,休要再让人误会了去。”

“母……太后,裳儿……”闻言夜羽裳强忍泪意,想要上前,但到底还被关在在牢里,两人间隔着牢房。

“行了,这里没有其他人,你也不用跟哀家绕圈子,收起你那套装模作样。”

“裳儿没有……”夜羽裳仍旧暗自垂泪。

木雪莹吃这一套,宣太后却不吃,只坐在牢房外,静静看着夜羽裳,好似要看着这女人能够哭多久。

哭了许久,整个牢房都只有她的声音。许是夜羽裳自己也觉得烦了,敛了哭声,优雅地坐了下来,微微勾唇“宣太后,不愧是铁血太后,真是让人无所遁形。”

“不敢。”宣太后冷笑着,“再无所遁形,也被你钻了空子。哀家自问阅人无数,还是看不出你是个什么牛鬼蛇神,放任你在眼皮子底下跳了这么久。当真……是哀家老了,比不得你们年轻人。”

“太后,裳儿对太后,那可是十足的真心,一万个诚心,太后发现不了,也是情有可原。”夜羽裳笑道,面容生来便是一副无辜模样,叫人生不出一丝警惕。

“真心?哀家瞧着,你倒是别有居心!”宣太后不愿意再看这个人的这副嘴脸,只觉得比她从前交手的任何人都还要可恶。

“你放心,哀家今日来只问你一句话,问了就走,不会为难你。”

“为难?”夜羽裳好似听见什么好笑的笑话,“太后娘娘,您或许不知道,如今,便是陛下来了,也对我无可奈何。”

“你这话什么意思?”

“木姐姐早已下令,不让任何人对我上刑,就算您和陛下来了,也是如此。”夜羽裳轻掩着嘴笑道。

也不管两人神色变化如何,夜羽裳又道“木姐姐对裳儿,可是真的好……”

“哦,对了,太后,您问的问题……裳儿若是没有猜错,应该和这盛行的传闻有关吧?”夜羽裳笑了笑。

“你在牢里,如何得知?”瞧着宣太后没反应,张嬷嬷忙问道。

“因为这事……是我传的。”夜羽裳好整以暇看着宣太后。

“太后,我知道,您现在应该有很多问题想问我,不过没关系,您不用问,裳儿啊,一个一个给您解答。”

“首先,您的好儿子,南宫轩澈,早就死了。”

“一派胡言!夜羽裳,不要仗着你有个公主身份,就在这里胡言乱语!”张嬷嬷立刻出言斥责。宣太后已经石化在原地,眼眶顷刻涌上了泪水。

“怎么能是胡说呢?这可是真的,你们想想,一个人从万丈深渊掉了下去,这有多高暂且不说,这深渊下面,可是荆棘丛生,就算不高,那他摔不死总也被戳成蜂窝了,浑身窟窿,哪有命活呢?再有,陛下掉下去,可是两个月前的事情了,如果真还活着,怎么可能到现在都还了无音讯呢?太后,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小姐,您不要信她,不要……”张嬷嬷慌张地安慰宣太后。

深深闭了眼睛,宣太后从椅子上滑落下来,痛彻心扉的叫出了声“我的儿——”宣太后只觉得自己快要窒息,根本喘不过气来,那抹痛,就在那里,上不去,也抹不掉。

看见牢门外的宣太后痛哭流涕的模样,夜羽裳笑意更甚,但似乎又觉得不过瘾,道“陛下身死的消息,木姐姐其实早就知道了,但她谁也没说,反而让那个替身一直占着陛下的位置,您猜,这是为什么?”

“哦还有,裳儿还偶然撞见,木姐姐和那个替身眉来眼去的。另外,裳儿之前不是有幸掌管了片刻职权吗?内务府的册子上面,写了一个东西,我想太后您应当很感兴趣。”

“册子上写了,八月的时候,帝后行了鱼水之欢,可那个时候……真的陛下可不在皇城里面。”

眼瞅着宣太后的脸色越来越差,仿佛要被气死的模样,夜羽裳忙收敛了笑,担心道“太后,您可得注意身体,气坏了身子……裳儿这话,可就都白说了啊。”虽掩饰了笑,眼中却仍是满满的得逞。

“你——”宣太后还要气愤地指责夜羽裳,却是两眼一抹黑,昏了过去。

“来人!快来人啊!”剜了夜羽裳一眼,张嬷嬷急急叫道。

瞧着四下无人,夜羽裳的手中已经多了一根细长的针,刚要下手,白露赶到了,瞧着宣太后昏过去,暗自懊恼来晚一步。

“太后娘娘怎么了?这是发生了什么事?”

“说来复杂,但小姐应该是气急攻心,白露姑娘,咱们把人扶出去吧,得赶紧叫太医才是。”

“您将太后扶到我背上,我背出去吧。”两人扶不知道耽误多久,白露提议后,两人手忙脚乱背着宣太后离开了牢房。



第四百七十二章 本就不合适

即便这样久未见,白紫凝却也没有什么见到她的喜悦之情。

“凝儿。”木雪莹敛了思绪,走到白紫凝身旁坐下。

“我知你怪我瞒你,也想告诉我,不应当将那信烧去不看。”白紫凝声音轻细,带着一丝大病初愈的苍白。

木雪莹抿唇,并未说话。

“莹儿,此事便是你怨我不把你当好姐妹也好,不敢直面自己的心也罢,但我却真的不想再与他有纠葛,也再不想知道关于他的任何事情。”

“若是不想,又何必寻了人去问。”

白紫凝苦笑“还是有些担心吧,我知道,我被他辱了清白之事已经传扬出去,我二哥自幼疼我,我担心以那人的手段,会对我二哥不利。”

“凝儿,这不是你的心里话。”木雪莹淡声道。

“是或不是,还重要吗?”白紫凝看了一眼木雪莹,又道,“莹儿,我很抱歉,没能帮上你的忙,但若是有其他需要我的地方,你尽管说便是。”

“你和溪儿都以为我没心没肺,但其实不然,我只是不想自己活的,像你们那般累罢了。”白紫凝起身,开始往回走,木雪莹一言不发跟在身旁。

“以你的性子,若是知道我喜欢了谁,便会想方设法帮助我,你的心,便是偏向我。”

“凝儿……”木雪莹确实有这种想法,当初在南宁,她虽然设计让慕容苏死了这条心,但她的内心,却是在为白紫凝打算。

“我选择将这件事情埋在心底,有两个原因。其一是不想你们为了我操心,毕竟,相比于他的未婚妻,我很有自知之明。”

“其二……”

“我心中的那个人,是幼时的他,如今的他……早已不是我所喜欢的那人。”

“凝儿,都是同一人,是一样的。”木雪莹不忍心看着白紫凝如此悲伤。

“不,莹儿,他们不一样。”

白紫凝突然严肃起来,道“若是周皇爱上别人,并且变得暴虐无道,六亲不认,那么……莹儿你还会留在他身边吗?”

见木雪莹并无深思,白紫凝又道“我知你们彼此信任,不分彼此,但若是剔除这一点呢?就像你们最初认识的时候……”

“不信任的时候……”木雪莹闻言,不由得眉头紧锁,儿时的美好回忆,会在脑海中逐渐沉淀,甚至变得越来越美好。

若是突然得知,现实中某个反差很大的人是他,只怕换做她,同样也是不能接受的。

若是阿澈对她用强……她只怕,也不会接受,即便是接受了,可心里,却始终是有根刺在那里,拔不出来,触碰便会疼痛。

“莹儿,我知道,你让他听你的话,一定拿我做了交换吧?”

“凝儿,我很抱歉,不过这件事你放心,我会处理,日后,你若是不想见,便不见吧。”木雪莹似乎有些理解白紫凝了。

无关旁人的挑拨设计,他们二人本身,便已经回不去,儿时已经是儿时,他们,也不可能再回到那时,那样的年纪,那样的心态,那样的纯真。

白紫凝淡淡点头。

三人之中往往属她最是不爱动脑,可不爱动脑,不代表是愚笨之人,她的心里,比任何人都看得清楚。

当初即便不想见到慕容苏,可她还是选择答应木雪莹,或许也有一点点自己的私心。

但她从未逾越,因为她知道,这个人的从前没有她。

今后,也不会有。

“莹儿,我爹爹和两位哥哥那里……”

“我已经去说过了,并未告知实话,只说我有事请你帮忙,让他们不必担心。”

白紫凝点头,木雪莹做事,她应当放心的,只是心中有愧,这才问了一句。

“凝儿,临走之前,白伯父让我转告你,无论你最终的选择是什么,他都尊重你,这一次的事情,是他过于糊涂,日后,再也不会擅自插手你的脑子私事。”

有些事不说,但有些事,却不能不说。

白紫凝愣愣的盯着木雪莹,眼中似有晶莹摇动,终是吸了吸鼻子。

“爹爹果然还是疼我的。”白紫凝擦了擦眼睛,此刻,她再也忍不住,抱住木雪莹哭了起来。

她就知道,慕容伯伯和她爹之间,暗地里拿她做了交易,具体是什么,她心中已有揣测。

她迟迟不回盟主府的原因,便还有这一点,她害怕这个爹爹,不再是从前宠她、事事不强求她的那个爹爹了。

可是如今看来,这还是她的那个爹爹,没有变。

木雪莹抱着安慰她。

不仅仅是因为被自己爹爹欺骗利用的委屈,还有更多说不清道不明的事情,但木雪莹没有提出来,有些事情,憋在心中久了,自是需要寻找契机发泄出来。

如今局面的造成,也有她的错,若不是她最初给了白盟主与慕容鸿机会,让白紫凝主动提出到慕容世家来,或许后面的事情,就不会如此棘手。

白紫凝也不会,落得如今,失了心又失了人的下场。

“莹儿,我有些累了。”停止哭泣后,白紫凝低声道,她其实很想回盟主府,见她爹还有哥哥嫂嫂,可她如今,根本无颜面对他们,也不可能将此事说出去,扰了两家和睦,见了他们,想倾吐却无从说起,也不能提起,无非是让她更加难受罢了。

“我扶你回去休息,是哪个屋子?”

木雪莹不再说其它的,只顺着白紫凝手指的方向扶着走了过去。

扶白紫凝躺下,木雪莹淡淡一笑,便要转身离去。

“莹儿。”

见木雪莹要离开,白紫凝出声道。

见她停了脚步望着自己,白紫凝才浅笑道“你不必自责什么,即便没有你,我也是逃不过这些事情,是我自己未能参透,怪不得你。”

“凝儿,对不起。”木雪莹无力地低下了头,果然,凝儿的心,比常人通透得多,也将她的心思看去了许多。

日后想要瞒她,只怕会更难了。

“没事,真的不怪你,你若真自责,便是往我心口捅刀子了。”

白紫凝故作生气,手也按在自己心口的位置,木雪莹果然不敢再说话。



第六百一十一章 暴露

苗湘灵对于自己如今藏匿居住的地方,可是一万个自信放心,怎么可能这样简单便发现,即便是那些人,将整个黎城翻个遍,也不可能找得到他们。

“呵呵呵……玉阁作为天下第一的消息组织,你是真觉得那是吃素的?可真是不乖呢……”黑衣人继续笑着,声音让人忍不住想要逃离。

苗湘灵并未因这声音有所害怕,反倒是因为来人的话,心中恐慌再次加剧。

“他们找到了我?”

来人没有说话。

“那我倒是要谢谢你了。只不过,你怎么回来了?我可没记得你现在能回来?”苗湘灵也坐了下来,神色稍稍冷淡。

“我做什么,可与你无关,如今,你可是要在这里多待些日子,那些人很快就走了。”

“不行!我的小宝贝全都被他们带走了,我辛辛苦苦养了那么久,他们说拿就拿,哪有那么容易,我一定要去拿回来。”苗湘灵立刻反驳。

“他们最开始,可没打算都拿走,倒是你沉不住气,先下手才露了马脚。”

“那些都是我的宝贝,凭什么要给他们?再者,他们要救谁,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他们要去救上官燕那个贱人,我巴不得她去死,又怎么可能去救她?”苗湘灵怒斥道。

黑衣人没说话,袖中的手紧握片刻,又轻轻摊开了。

苗湘灵冷笑道“怎么,心疼了?你还真是痴情啊。不过很可惜,她现在,是个疯子,不仅是疯子,还是千人睡万人枕的娼妓!”

黑衣人的手紧紧握成拳,终是忍不住起身扇了苗湘灵一巴掌。

“苗湘灵,有些事情用不着你来提醒!你最好想想,回去之后你要怎么交代!”

苗湘灵却突然上前道“救救我,救救我!金前辈,你救救我!”

“救你?呵呵呵……你以为,我能救你吗?”

“不,你能的,我知道。你把我关在这里,不就是想要救方法救那个女人吗?我告诉你,你救救我,好不好?”苗湘灵突如其来的求救,颇有些怪异。

黑衣人沉默片刻,没有出声。

苗湘灵也静静等着。

终于,黑衣人开口道“你先说,不过救不救你,怎么救,要看我。”

“好好好……”苗湘灵如获大赦,立刻将方法说了出来。

语罢,黑衣人转身便要离开。

不过离开的片刻,牢狱四处的烛光便亮了。

黑衣人站在牢门外,将将斗笠放了下来。

是木雪莹。

“你是什么时候认出我的?”

“居然是你?”苗湘灵愣了片刻,却又笑道,“我原本还以为是小白,不过是你,倒也可以,小白应该也在听吧?”

一旁并未有人出现,仍旧只有他们两人,苗湘灵却不以为意,仿佛早已预料到不会有人出现一般。

“你和你妈,还真是一个德行,都是狐媚子,只会勾引人,还都那么贱!”

“你再说一遍。”木雪莹手中突然出现一个蓝色花瓣的瓶子,眼神如同看一具尸体一般抬头看向苗湘灵。

“怎么?你想杀了我?”木雪莹没吭声,苗湘灵却仿佛故意一般。

“来呀杀了我,你永远都不可能让你那个死人娘变正常,而且,她不仅不会正常,还会越来越贱,越来越风骚!上官燕,她就是个娼妓,是妓女,你听到了吗?来杀我呀,你的娘,就是个妓女,千人睡万人枕……”

你娘就是个妓女!

千人睡,万人枕……

木雪莹终于抑制不住自己的满腔怒火,手中瓶子顿时碎掉,手上染上了药粉,气压将牢门震开。

苗湘灵似乎已经准备了好了死,脸上还带着得意忘形的笑容,似乎笃定木雪莹不会杀她。

一踏进去,木雪莹便狠狠踢了眼前的老女人一脚,直接将人踢到墙上狠狠摔了下来。

木雪莹走上去。

“不能杀她!”一旁宽大的墙柱后匆匆走出一人花七少。

木雪莹眼神都不曾变过,将手中的药着苗湘灵吃了下去,又将人狠狠摔在地上,随即转身去了另外一个方向。

苗湘灵已经吞下去一部分,根本不能完全咳出来。

木雪莹如同鬼魅一般,拎着另外一个人回来,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刘佰,苗湘灵的亲儿子。

“你说我娘,是娼妓,对吧?”木雪莹冷笑着看了一眼手中口吐白沫的男子,将人扔进了牢房,又将门狠狠锁了起来。

“让我们看看,真正的娼妓,是怎么样的吧。”木雪莹泛着冷笑,在火光下让人不寒而栗。

“师叔,现如今,也就没必要再躲着了,出来见见她吧,您老实了一辈子,可从来没去过妓院,今天,就在这里好好欣赏一下,可不能错过这样的良辰美景。”木雪莹走过去,将愣在原地的柳白拉了过去,顺带将花七少也推了过去。

“你个疯子,你想干什么,你要干什么?”看见刘佰被扔进来,苗湘灵第一反应是去看儿子有没有事,心中的火热,还有木雪莹的模样却让她意识到不妙,立刻将人推开。

下人拿来三张凳子,花七少不由得道“木姑娘,你不如暂且回避?”

“回避?”木雪莹大方坐下,佯装不解地看着他,“为什么需要回避?好戏这种东西,可不是每次都能遇见的。”

柳白感觉自己承受不住,他此刻还沉浸在苗湘灵方才的话里。

上官燕是娼,这到底怎么回事?上官燕明明身份那般的显赫,怎么会……可听着苗湘灵的话语,根本也不像在作假。

柳白想要起身离开,他不屑于看这种东西,而且还这还是,分明在折磨他。

“坐下。”木雪莹冷漠出声,眼睛直直盯着牢里艰难克制的两个人,声音不容丝毫拒绝。

“莹儿,我……”

“坐下!”木雪莹的手中又出现一个药瓶,几乎在瞬间便要再次裂开。

花七少见状,连忙抓住木雪莹的那只手,劝道“前辈,您留下吧。”

柳白也听见瓶子轻微的碎裂声,下意识看了木雪莹一眼,挣扎良久,只得先坐下来。



第七百零四章 过去(一)

“既然他对莹儿好,我也就放心了。”上官燕相信洪天的眼光,既然两人相处得好,却也让她少了担忧,至少自己。

倒了杯热茶给上官燕,两人又陷入一片无尽的沉默之中。

“这些年……你都在哪里?又经历了什么?”洪天还是开口了,又忙故作轻松,大大咧咧道“还是老样子,不想说就不用说。”两人虽然相差近十岁,却并未有什么差别和架子。

女子露出柔和的面庞,想起往事,却也并不觉得悲伤“老洪,我知晓你一贯大大咧咧,内心却尤为细腻,担心提及往事会伤我的心。但其实不然,这么多年……曾经内心还会有不平和怨恨,但如今,该看透的,都已经看透了。”

“燕子,我……当初是我无能,都怪我!当初我要是没有离开,你又……”洪天的话还没说完,被上官燕制止了。

“老洪,你不必这样自责,怪,也只能怪他们心狠手辣,你若是不走,只怕你也在劫难逃,我倒庆幸,他们将你引走,保全了你。”上官燕淡淡笑道,没有悲伤,没有不忿。

看着眼前女子孱弱的面色,洪天心中感慨万千,却只能化作重重一声叹息。

沉默片刻,上官燕还是将自己过往许多年的遭遇说了出来。

昔年,上官燕以落月之名行走江湖,人送仙子之称。有神秘人对落月仙子发布了江湖追杀令,许多人群起而攻之。洪天在那时,已经被派去北漠一个还未被吞掉的小部落,得知消息时已经赶回不及。

纵然上官燕千防万防,却也双拳难敌四手,中了那些人的奸计,得了媚毒,为木雪莹父皇木殷衽所救,只那一晚,便有了木雪莹。

“在那以后,我只告诉了他,我的真名,并未说明自己的真实身份。也是我自己……”上官燕语气平和,听不出起伏来。

那日以后,上官燕为了不牵连木殷衽,第二日便离开了,之后便是遇见也一直保持不认识的模样。木殷衽一直没有放弃,不论上官燕去哪里,他都跟了过去。直至上官燕遇到了杀手,那些人看出上官燕对木殷衽有牵挂,当即要拿他威胁上官燕。

“为了让两个人都能活着离开,打斗间,我中了他们的毒。在那之后,我便从木殷衽身边完全消失。”上官燕淡淡笑道。她这样的人不能有牵挂,也不能有累赘。

“那在之后,你又经历了什么?我听他们说,你告了假,回家半年。但为什么那年年末,他们告诉我,你在这里往东的那片丧命了?”

上官燕点头,道“我回家不假,其一是躲避江湖人的追杀,其二,便是为了我的孩子。”

把孩子的未来交给自己的至交聂紫宣,是她在得知自己命不久矣,唯一能做的事情。

“生下孩子以后,我只想在有限的时间内陪陪孩子,哪里也不想去。”上官燕说着,又从袖中取出那龙玉扳指,一路上为防止出意外,她都是放在蓝欣那里,直到下马车之际,才重新回到手中,“这扳指,我原本想托人交给你,可在那时,我怀疑姬封已经有了异心,担心会给你带来危险。便将此物连同我给女儿留的金锁,一同放在离人谷,风华先生那里。”

洪天若有所思点头“你以为,以我的脾气,一定会去找你女儿,从而得到这个家长扳指,对吗?”

上官燕笑着点头,并对于自己的想法并不否认。

“可是你想错了,我一个若是想当这个家主,在传给你师父的时候,我就已经有资格了,何必等着你这一辈。”洪天笑着无奈摇头。

提及此事,上官燕起身,对着洪天鞠了一躬。洪天有些手足无措“燕子,你这又是做什么?”

“老洪,上官燕为自己以小人之心度了君子之腹,在这里道歉。”上官燕想统一天下,让天下太平,空谷家族的家长之位,她势在必得,虽无名利之心,却有争夺之意,许是陷入太深,便也将旁人也想的如此。

“哈哈哈……我还当是什么事,原来是这件,你也不用自责。不过你这算无遗策的小脑瓜,可终于有一次是栽我手里了。”洪天笑着喝了一大口茶。

上官燕也不由得一笑,若是从前,她还会和洪天起据理力争,如今却是都看淡了“可不是嘛,我所有的算计,都在你这里断了。”

不待洪天说话,上官燕又道“在我缠绵病榻之际,有自称是空谷家族的人,到了南侯府……”

上官燕虽然身中奇毒,脑子却是清醒的,是否是假扮之人,一眼便可认出来。偏生那天来的,是空谷家族的金长老,金长老一贯都偏着她,她见了便没了提防。金长老告诉她,空谷家族有一救治之法,她也就信了,丝毫没有怀疑金长老的用心。

“你们听说我在安国这里丧命,还有人亲手给我送葬,其实都是真的。”上官燕将自己右手赤了手臂,手腕还有两道很深的疤痕,“我体内的蛊和毒,都是他们在这里下的。”

上官燕还记得,自己听金长老的话,喝了一碗麻沸散,便再也动弹不得,只是那些记忆,仿佛刻在脑海里,即便时间抹杀了许多,可有些事情,该记得,还是忘不了。

“老洪,实不相瞒,那天,当着几个人的面,我被几个人连番毁了清白。就是后面这些年里,也都是反反复复被同一个人侵犯……”

话未说完,洪天已经伸手将上官燕拥入怀里,豁达了四十八年的眼中头一次染上心痛。“燕子,燕子!别说了,别说了。我知道你心痛,我知道你难受,咱不说了,不提这些……”

“不,老洪,这些事情……其实已经不算什么了,毕竟都过去了。而且,这都是实实在在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情,逃避……其实解决不了问题。”上官燕强颜欢笑,只是眼中还带着泪水,她怎么可能什么都不在乎呢?



第七百一十三章 逼宫(一)

夜羽裳不由得冷笑一声,将针收了回去“算你好运!这次便宜你了!”

送回寿康宫,又急急请了太医,有庆嬷嬷接手,张嬷嬷这才稍稍缓了下来。原本派去寻找木雪莹的小宫女空手而归,表示后宫里没有皇后的身影,听闻是去前朝了,而那地方,不是她一个小宫女可以踏足的。

“罢了,你先下去吧。”

“白露姑娘,你们娘娘到底去哪里了?”相比太医,张嬷嬷更相信木雪莹的医术。

此刻,殿中为太后把脉的太医出来了,满面愁容。

“太医,太医,小姐她怎么样了?”

“太后娘娘她……本就心有郁结,如今更是中风昏倒,日后……需好好照顾,稍有不慎,极有可能后半辈子都在床上度过了……”捋着胡子,太医凝重地叹了口气,“我已经尽我所能,只是恕我直言,皇后娘娘的医术师承医圣,请皇后娘娘来,兴许有解决的法子。”

“多谢太医。”张嬷嬷说着,亲自将人送了出去。

白露也有些无奈,待张嬷嬷回来,道“关于陛下的谣言,昨日便开始盛传,今天早上,不知那些官员又是怎么回事,一起联名上书,希望陛下可以证明己身,还要罢黜小姐的皇后之位。他们仿佛一夜之间全都知道了消息,甚至开始怀疑是皇后娘娘杀害了陛下。”

“皇后娘娘早朝之时,和陆相一起,费了很大功夫,甚至动用了武力才将百官遣散回家,如今,应当还在走访官员。”

闻言,张嬷嬷这才明白,为何之前询问时,白露会有犹豫之色。

“嬷嬷您先别急,小姐收到消息,肯定第一时间赶过来。”

张嬷嬷无奈,却也无计可施,唯有点头“那白露姑娘你先回去吧,若是皇后娘娘回宫了,再将人请来。”

白露点点头,随即匆匆离开。

另一边,木雪莹才从吏部尚书府中离开,身心俱疲。

“小姐,还要继续吗?”白芷道。

“回宫吧。”木雪莹明显感觉自己不太舒服,若是从前,她肯定会说继续,眼睛都不带眨的,但如今……还需为腹中胎儿着想。

“小姐,不要太操心,到底还是叶国公和陆相在,再不济,赵相如今也是站在咱们这边的。”

木雪莹微微摇头“他不是站在咱们这边,而是为了赵芹,不得不帮咱们罢了。”

这件事情来的蹊跷,也传的迅速,分明昨晚才有的影,到底是……是谁在背后推动?

得知这件事情时,已经是今日清晨,料到江言一个人,根本没办法应付朝廷的局面,木雪莹便迅速赶去了前朝。

那些官员,一下子都变得格外牙尖嘴利,让木雪莹见识到了真正的言官,相比周国,木雪莹曾经怒斥的那些言官,还真的是逊色。

木雪莹赶到朝堂时,江言已经被逼的满脸通红,甚至已经发怒,但下面,根本无人听从他的命令。分明都对陛下已死,无比相信。只有陆梓昀和叶国公还在据理力争,但陆梓昀无根基,身子还未痊愈,此刻也几乎快被众官员的唾液淹没。

木雪莹到朝堂时,在场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怎么不说了?”木雪莹淡淡扫过每一个官员,冰冷的目光让他们不自觉打起了寒颤。

“我瞧着都是人才,有什么意见,在这里逼陛下,是要废后?还是你们想篡位?”这话可谓是大逆不道,下面的人谁敢承认?

“皇后娘娘,臣等并非要篡位,只是听闻当今圣上,并非真正的陛下,而是奸佞之人假扮,而皇后娘娘早已知晓此事,加之娘娘乃木国公主,因而,臣等以为,是娘娘杀害了陛下,意图篡位!还请皇后娘娘给在场众大臣一个解释!”一位大胆的老顽固率先站了出来,木雪莹一抬头,居然还是方耿那个老东西,心中颇有些无奈这个老家伙,能不能不要添乱?万一她真想动手杀人,眼前这个是方耿,她反倒还不好下手了。

白芷特意拿了椅子来,木雪莹索性舒服地靠在椅子上。

“你们都是听闻,这一点,应该没错吧?”木雪莹好整以暇撑着头,不疾不徐道。

“但没有空穴来风之事,且如今皇位上的人,并非往日杀伐果断的陛下……”另外一个大臣也冒死到老虎头上拔毛。

木雪莹头也不抬,只抬了抬手,一枚银针飞了过去,开口的大臣已经倒在地上,下了其他人一跳,便是叶城,也有些被惊到,反观陆梓昀,倒是从木雪莹出现之后,便恢复了镇定。

“皇后,你居然敢在朝堂之上谋害朝廷官员……”

“他可没死,你在这嚷什么嚷?”木雪莹给了白芷一个眼神,后者来到那官员身边,拔了银针,果然,那人一脸茫然地站了起来。

“我说话的时候,不喜欢有人插嘴,如果再插嘴呢……”木雪莹毫不介意将手中夹的银针放在众人视线里,嘴角噙着淡淡笑意,“我从前是什么样的人,你们是知道的。我杀人,一向是直接动手,至于谋字,对你们……还没这个必要。”

“所以,娘娘您是有预谋的谋杀了陛下,是吗?”方耿好死不死,又来插嘴,故意挖了坑给木雪莹跳。

木雪莹轻轻勾唇,看向江言,又看了看众人,道“他不是陛下,这点毋庸置疑。但陛下没死,这点我木雪莹也可以保证。”江言此刻哑口无言,满脸的恼羞成怒,哪里会是真正的南宫轩澈有的表现。

下面一片喧哗,却无人再敢大声和木雪莹顶撞。

“诸位都知道,陛下不会常年待在宫中,几乎每个国家,都是如此。这一次,陛下去了北夷,时间稍久,便被人钻了空子,散布这种动摇人心的传闻。”

“至于这样做了之后的后果……诸位都不是傻子,现在是什么局势,不可能看不出来,你们如今信了那人的话,前来逼宫,不仅朝廷动荡,就是整个周国百姓,还有其他有臣服之心的国家,也都会开始犹豫,孰是孰非,你们当官这么年,难道要我一介女流一一说给你们听?”



第七百一十四章 逼宫(二)

众臣沉默良久,这内里的确大有文章,但如今……

“皇后娘娘,您如何让我们相信,您说的才是真话?”

“我们都知道,皇后娘娘不输男儿,或许您就是知道会有这个场面,提前想好了说辞,趁着乱世咱们必须同心协力,让上面这个人真正李代桃僵,日后,待我们重提此事,已经为时已晚。”

木雪莹不由得扶额。原来,聪明反被聪明误,是这样来的啊,她今日可算是见识到了。

“怎么办……我不想和你们解释了……”木雪莹支着头,似乎是很认真在思考这个问题。

“诸位,梓昀一向听闻北周帝后和睦,感情无人能及,仅此一点,皇后娘娘便没有谋害陛下的动机。再者……”

陆梓昀淡淡笑道“梓昀以为,梓昀追寻的陛下,不会是这么轻易就被谋害的人。”

“总之,老夫相信皇后娘娘,也相信我国陛下,若陛下真的娶了一个异心之人,以陛下雷厉风行的作风,怎么还会放任皇后娘娘不管?”叶城终于找回一条线,再次摆正自己的位置。

“万一是陛下太过相信她,又或者……”有个朝臣还在喋喋不休,吵的木雪莹心烦。

“吵死了!”

木雪莹重新站起身来,白芷忙将那人点了哑穴,“陛下离开之际,曾亲手将象征周国皇室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的令牌交给我。你们的陛下,我的丈夫,不是个傻子,他把令牌给我,又教了我用法,本宫以为,世上最不会对他不利的,就是我。”

“皇后娘娘……不知娘娘口中的令牌,可是龙行令?”方耿有些犹豫,却还是小心谨慎问出所有人的心声。

木雪莹淡淡一笑,轻轻打了一个响指。众人只觉得一阵阴风拂过,什么都没看见,一睁一合之间,那个不停叫唤被点了哑穴的大臣已经命丧当场,倒地不起。

木雪莹手中,已经多出一枚小小的令牌。

在场许多都是老臣,北周皇室暗部,他们都是见识过的。来无影去无踪,杀人于无形,明明没有出现,却总将人笼罩在死亡的阴影之中。方才的感觉,就如同昔年南宫轩澈登上大位一般,那种离死亡很近,很近的恐惧,再一次重现了。

能将这保命的东西交给木雪莹,可见两人已经不仅仅是信任可言,而是形如一体。换句话说,他们如今,要听从木雪莹的安排。

“阿澈将这令牌交给我,便是担心日后,他不在南宁,你们会来逼宫。我曾言他多虑,却不曾想,他竟是先见之明。”收起令牌,木雪莹看向下面的大臣,目光清冷的没有一丝波澜。

“都回去吧。现在,在皇位上的,依旧是陛下,而你们,就只当做了一场梦。若是再有旁的话传出来,下场……”

木雪莹思虑片刻,勾唇轻笑道“听闻军营又苦又累,书院的孩子也是废寝忘食,改日得空了,本宫将人都请来,还有甘愿去军营的那些夫人们,也一并请来做客。”

众大臣的神色千奇百怪,尤其方耿,他是万万没想到,自己居然是被叶城给摆了一道。皇后娘娘这话,摆明了拿他们的夫人孩子做威胁了,自己的命要不要无所谓,但总要顾忌着血脉至亲吧?

将大臣们都驱散了,木雪莹才急急出宫。为何所有大臣一夜之间都知道了这个消息,她必须问个清楚,另外谣言在宫里也就罢了,若是传到老百姓耳朵里,影响就不是一星半点了。木雪莹要出来辟个谣,安老百姓的心。

此刻,辟了谣,又走访了好几个官员,木雪莹真的累了,上了马车不久,便睡着了。

再次惊醒,马车已经入宫,周围一片喧闹之声。

“发生什么事情?”木雪莹睡眼惺忪。

“小姐,好像……是太后娘娘中风了。”白芷将一路上听来的话整理了出来。

木雪莹一下子有了精神,坐直了身体,对着马夫喊道“去寿康宫。”

“太后在哪里中的风?”木雪莹心急之余,却也多了些疑惑。她早前吩咐过,这件事不能传到太后耳朵里,就担心宣太后听了会多想伤着身子。

“好像……是在天牢里。”白芷确定自己没有听错,但还是谨慎的看了一眼木雪莹。

闻言,木雪莹的心跌入了谷底。夜羽裳,又是夜羽裳!这件事情,木雪莹查到的,同样和夜羽裳以及她背后的人有关。

木雪莹烦忧的闭上眼睛,她不是不能原谅夜羽裳,但如今……夜羽裳一而再再而三试探她的底线,凝儿还不知发生了何事,如今又将太后气病,夜羽裳,你到底……安的什么心!

“小姐,到了。”

睁开双眼,眼底已经一片清澈。

“安排几个人埋伏在天牢外面,若是有人营救,直接杀,但切记不要惊动里面的人。”整理了衣服,木雪莹率先下了马车。

知晓木雪莹的意思,白芷点了点头,面上鲜少的露出笑容来。

匆匆进了寿康宫,也不顾旁人行礼,只大步往寝宫走,正迎面遇上张嬷嬷。

“张嬷嬷,旁的事情一会儿再说,我先给母后把脉。”挡着张嬷嬷要开口说的话,木雪莹率先进了寝宫。

把过脉后,木雪莹的神色才稍稍镇定了些,另开了方子“太医的方子先不必用了,用这个。对了,把宫里所有的太监宫女都叫过来。”

“是。”张嬷嬷应声退下。

“娘娘,小姐的病情……”庆嬷嬷上前想要询问。

木雪莹微微摇头,示意庆嬷嬷不要问,面色阴沉地走出寝殿。

“本宫早前便下了命令,不让宫中谣言污了太后尊耳,太后如今要的是静心,是谁说的?”凌厉的目光在一众丫鬟身上扫过,便看见几个颤抖的小宫女。

“张嬷嬷,都处理了,太后这里,不需要图谋不轨之人。”

“是。”庆嬷嬷还想为底下人求情,却被张嬷嬷用眼神制止。

“皇后娘娘,您是不是谋害了陛下,故意想独揽大权,只要太后娘娘不知道,你就可以无法无天了!”被拉下去的一个宫女心中不忿,立刻出声道,企图给自己争取一线生机。



第七百一十五章 立威

木雪莹没有动怒,反而勾起一丝趣味来“本宫若是想太后不插手,便巴不得把这消息传到她老人家耳朵里,你不觉得……薨世比不知道,更能便宜本宫行事吗?”

“拉下去,立即处死!”

“是。”

“罗公公。”

“奴才在。”

“宫里的奴才不长心,你失职了。”木雪莹淡淡看着罗子安,却有着无形的压迫。

罗子安忙告罪“是奴才失职,就在方才,老奴才将宫里爱嚼舌根的人都拉出去敲打了一番,竟没注意到太后宫里的人,是奴才失职。”

对于罗子安认错的态度,木雪莹满意的点头,道“罢了,下不为例。”

目光重新扫视站在院子里的一干人等,木雪莹道“宫里留不得多言多语之人,你们都给本宫记住了,太后再不能听任何的话,再敢有人到她跟前嚼舌根……”

木雪莹冷冷勾唇“我保证,你们日后就算是死,也再无颜见你地下的祖宗!”

“奴才省的了。”宫女太监都是一阵的颤颤巍巍。

“都下去吧。”淡淡挥手,木雪莹重新走进寝殿去。

“庆嬷嬷,如今母后需要静养,我会派个懂医药的人来,但凡要进母后嘴里的东西,都得经过她的检查,只是要近身伺候的人,还得劳烦您和张嬷嬷多上心,外面无论发生了什么,都别告诉母后,她现在,受不得一点刺激。”

“是,老奴知道了。”庆嬷嬷急得已是老泪纵横,看得出是真心为宣太后担忧。

看了昏迷不醒的宣太后一眼,木雪莹还是起身离开,脸上多了一丝倦怠“若是母后醒了,第一时间告诉我。”

“是,娘娘您放心吧。您自个儿也注意身体,别太劳累。”

木雪莹淡淡点头。

罗子安和张嬷嬷已经等在了外面。

“发生了什么事?母后怎么突然就去了天牢?我已经下令不让任何人见那个女人,你们没有受到阻拦?”

木雪莹的问题很犀利,她现在已经不想知道具体过程了,想来都是夜羽裳说了关于南宫轩澈的什么话,刺激到了宣太后,这才致使人中风昏倒。

“娘娘,小姐本意是先见您……”张嬷嬷将前后发生的事情仔细说了,对于瑾月想借刀杀人和夜羽裳如何挑拨离间都没有丝毫隐瞒。

闻言,木雪莹只是面无表情,也没有说话。

过了许久,木雪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知道了,你回去吧。好好照顾母后,这件事情不用告诉别人,我会处理。”

“罗公公。”将眼中湿润憋了回去,木雪莹淡淡道“宫里有关母后的谣言,只说母后听见传闻旧疾复发,旁的,都让他们闭嘴,我不想再听见任何的窃窃私语。”

“嗻。奴才这就去办。”罗子安点头,转身离开。

看着罗子安和张嬷嬷都纷纷离开,木雪莹只觉得浑身似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将她不住地往下压。谢绝了步辇,木雪莹有一步没一步地往前走。

瑾月现在的心思多了,多得她几乎都猜不到了。夜羽裳也不是她的妹妹,和她半点关系都没有。

阿澈,你到底在哪里?

不知不觉……木雪莹走到就落霞宫的大门。宫门前的雪已经扫清,木雪莹走了进去。

落霞宫不算很凄凉,该有的人都走的差不多了,只是一草一木都很整洁,窗上贴就几片红色窗花,添了一丝喜庆。

“原来……已经是新的一年了。”轻轻拂过窗花,木雪莹轻声喃喃道。

“皇后娘娘?”对于木雪莹的到来,安楚显得有些受宠若惊,忙上前去,木雪莹忍不住后退了一步,安楚愣了愣,还是再上前一步替木雪莹拂去肩上的雪花,拉着木雪莹进了温暖的屋子。

“皇后娘娘,我这里……没什么招待的,您就……”

“皇后娘娘。”红梅行了一礼。

“不用了。你在剪窗花吗?”四下扫了一眼,也只有当初她玉阁的红梅还陪在安楚身边,安楚衣着也尤为简单,褪去一身华丽,如今倒显得有几分稚嫩来。

“嗯,皇后娘娘可要试一试?”安楚带着些许怯弱,但神情语态,却显得格外的轻松。

木雪莹勉强摆手“我是粗人,不会这些……”

“试一试?能弹出那么有名曲子,说是粗人,让我这种半吊子又该如何自处?”安楚将纸和剪刀都递了过去,眼中带着鼓励。

她……真的能干这种细致活吗?木雪莹有些不自信,但都拿在手上了,索性试一试。

安楚拿起另外一张叠好的剪纸,教着木雪莹如何剪出想要的形状。

“您看,这可是您自己剪的,多好看啊。”安楚笑道。

看着手中成花的剪纸,木雪莹自己都不由得愣住,她以为自己不会做这些的,但其实……剪纸似乎也很不错的样子。

抬头看向安楚,木雪莹笑道“看来没人打扰的日子,你还挺悠闲自在。”

“是啊。”安楚亦是似有所感,红梅悄然退了下去,“从前不知安生日子为何物,总想着要权要势,要害自己的人都不能活。如今没了包袱,也看淡了生死,才发现,从前太过狭隘,现在,哪怕只是剪窗花,也是很开心的事情。”

垂下眼睑,木雪莹沉默了片刻,道“怎么办,若日后溪儿想要你的命,我都有些舍不得了。”

安楚笑了笑“生死有命,若我死了,也只是还了从前的孽债,皇后娘娘也不必为我伤感。”

“放心,我还没那么仁慈。”木雪莹起身,整理了衣着。

“那便好。”安楚起身,要送木雪莹离开,看着天已经沉了些许,“天快黑了,不若让红梅陪您回宫吧?”

“不必了,对了,这剪纸,我带走了,你没有意见吧?”木雪莹扬了扬手中的剪纸。

“自是不会。”安楚笑了笑,又拿了把伞亲自送木雪莹离开,“娘娘日后记得打伞,到底不比南方,这儿屋外可冷。”

木雪莹笑着点头“不会了,你们回去吧。”



第七百一十六章 解释

从落霞宫踱步离开,木雪莹只觉得一身轻松,说不出的畅快。一天的劳累与烦闷,似乎都被手中那张剪纸吸走了。

天色渐晚,木雪莹正四处踱步,依稀听见传来的呼喊之声。

“小姐!”

“小姐!”

“皇后娘娘……”

木雪莹停住脚步细听,的确是在找自己,思忖着是母后醒了,便循着人声处走去。

“皇后娘娘,太后娘娘醒了,但什么也不吃,就嚷着要见您。老奴也是实在没办法了,您快去看看吧。”张嬷嬷道。

木雪莹点点头,看着众人后面抬着轿辇,便坐了上去。

和张嬷嬷一起的,还有瑾月和白露,但木雪莹除了和张嬷嬷说了几句话,再没有过任何交流。

到了地方,瑾月和白露想伸手去扶,木雪莹却不留痕迹躲开两人,率先下了步辇,往宫里边走去,将两人撇在一旁。

两人对视一眼,皆看出彼此眼中的复杂。

张嬷嬷只顾着扶木雪莹进去,并未注意到这两人的神色。

来到寝殿,还未走进去,便听见里面有呜呜咽咽和瓷碗破碎的声音。

“小姐如今话说不太清楚,只说想见您。”张嬷嬷面露难色。

木雪莹点了点头便要进去,又被张嬷嬷拦住“娘娘,若有不好听的,还请娘娘不要放在心上。”

轻轻握住张嬷嬷的手,木雪莹柔声安慰道“嬷嬷放心,当下让母后养好身体是最紧要的。”

说着,木雪莹走了进去。果然,地上已经又碎了一碗。

“先下去吧。”“是。”

小心坐在床边,木雪莹柔和了目光。

“告……告诉哀家,你……你和……那个替身,是不是,有……奸情……”

木雪莹叹了口气,道“阿香,你出来,把你们的庚帖拿给太后看看。”

阿香很快出现在床边,身形与木雪莹很是相似,拿出一张火漆印了的合欢庚帖,阿香和江言的名字上面写的清清楚楚。

“太后,阿香与您口中的替身,都是一心一意忠心陛下和小姐,您可别信了那些小人之言,而且,陛下和小姐的情谊,太后您应当知道的最清楚,他们经历了那么多……”

“够了,退下吧。”木雪莹轻咳了一声。

瞧着宣太后不再如之前那般急促,木雪莹这才又坐了下来。

“可……你……早就知道了,对不对?”宣太后闭上双眸,眼泪却还是止不住地往下流,“我的儿,他……死了,落下悬崖……尸骨无存。”

闻言,木雪莹苦涩的笑了笑,迫使自己冷静下来,看向宣太后,道“母后,您相信莹儿吗?”

“莹儿向你保证,他没死。”

宣太后愣了愣,却仍是不敢相信。木雪莹靠近宣太后,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几句,才让她安定下来。

“母后,您要相信您的儿子,他不会让自己有事的。”紧紧握住宣太后的手,木雪莹淡淡笑着,眼中晶莹在打转。

“好……”宣太后微微扯出一抹笑来,尽管,那抹笑比哭还难看。

咚咚咚!

“进来吧。”

庆嬷嬷端了药和粥,被木雪莹接了过去“嬷嬷,我来吧。”

“母后,为了阿澈,阿逸,还有……”木雪莹看了一眼自己的腹部,因着冬日穿的厚,又披着斗篷,根本看不出是否有了身孕。

宣太后的手有些颤抖,却还是直直点头“好,哀家……会的。”

伺候着宣太后把药和粥都喝了,木雪莹便招了庆嬷嬷来伺候梳洗,她如今并不适合做这些。

寿康宫外。

白露和瑾月你看着我,我看着你,还是白露忍不住率先开口“你一会儿去认个错吧,太后中风这事,说到底跟你有关系。”

“那你说我能怎么办?而且,这些事不能都算在我头上。你看看这些谣言,可就是牢里那个女人传的,都这样了,小姐还放任她兴风作浪,你能忍?我反正是忍不了。”瑾月冷哼一声。

“小姐肯定有她自己的打算,如果小姐真的包庇那个女人,就不会把人关在天牢了。”白露道。

“小姐这是在拖,你没看出来啊?她就是摆明了舍不得下手……”瑾月还要说下去,却突然被白露撞了一下,抬头便看见木雪莹走了出来。

“你们在聊什么?这么开心?”木雪莹说着,已经转身上了轿辇,“回宫吧。”

“回小姐,白露和瑾月想了许久,太后娘娘中风昏倒,我们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不顾瑾月的眼神,白露开口道,“还求小姐责罚。”

“那你们说说,想怎么罚自己?”木雪莹看也没看两人,语气随便的如同在话家常。

“这……”白露一时间有些瞪目结舌。可她还真没想到什么惩罚,罚月俸?这似乎也算不了什么大的惩罚。杖责?小姐好似也不是这种人。

“小姐,莫不如……将我们拖去打二十板子?”这大冷天的,别说板子,就是随便磕一下碰一下,都疼的死去活来,打板子可以说够狠了。

木雪莹勾唇轻笑,没有说话。倒是瑾月终于看出木雪莹不对劲,示意白露不要再说了。

回到椒房殿,白芷已经在门口等了好一会儿,见着人便迎了进去“都安排妥当了。”

木雪莹微微点头。

眼瞧着用了晚膳又过了沐浴,木雪莹还是没有吭声,瑾月心知这次不同以往,只怕木雪莹是真的生气了。

“小姐……可是在怨瑾月白日里诱导了太后娘娘去见那位?但其实,太后娘娘原本就要去天牢的,而且,小姐……”

木雪莹揉了揉太阳穴,打断了瑾月的话,“这件事情我仔细想了想,其实和你没关系,是我自己的原因。的确是我太过优柔寡断了……”

没等瑾月欣喜,木雪莹又道“江梁去了北翼军营,这两日,你也过去吧,在那边帮衬着逸弟,我担心他一个脑子不够用。”

“小姐……”这是要把她往外推了,瑾月的眼泪顷刻间涌了上来,克制着浑身的颤抖,难以置信望着木雪莹,“这是……要抛弃瑾月了吗?”



第七百一十七章 夜羽裳出逃

木雪莹露出一抹无奈的笑容,再抬头时,却又恢复了一贯的冷漠“如果只是这样,你便觉得我要抛弃你,这么多年的情分,也就权当我喂了狗吧。”

挥了挥手,木雪莹上了床,不一会儿便进入了梦乡,可见今日是真的累极了。

倒是白芷和白露,瞧着木雪莹对瑾月如此冷漠,不由得心生怜悯。

“小姐今日是累着了,兴许明日就改变主意了,你别太放在心上。”白芷安慰道。

“对,你别往心里去,小姐应是气急了些,毕竟太后娘娘此次,真的病得不轻。”白露道。

瑾月微微摇头,眼中带着些许透彻的冷静“小姐是认真的。你们也不必劝什么,这事……是我错了。”

瑾月执着于夜羽裳,甚至不惜利用木雪莹对她的心软,一次又一次逼木雪莹做出选择,却又一次又一次伤害木雪莹以及身边的人。木雪莹旨在告诉瑾月,这种手段,木雪莹忍够了,也不会再上当了,对瑾月,亦或者,夜羽裳,都是一样。

“你们好好照顾小姐。”推开两人的手,瑾月往院中大雪走了去。

看着白皑皑一片将瑾月一点一点盖住,那个人影是如此的瘦弱不堪。木雪莹收回了视线,又若无其事回到床上,闭上了眼睛。

天牢。

“主上,天牢外埋伏了许多人,您如今想走,不惊动他们是不可能了。”

夜羽裳手中丝线轻轻一挑,手脚上的锁链便被轻易解开。

“看来木姐姐这场戏,是演不下去了。”口口声声说的姐妹情深,如今还不是要对自己下手!她夜羽裳何时信过这些东西。

“主上,可是现在离开?”男子道。

“不急,她想知道南宫轩澈的下落,必定不会杀我。我倒是想着慕雅那里的事情,她可成功了?”夜羽裳问道。

“圣女那里,虽然被那两个人拖延了时日,做出来的药经过试验,传播的悄无声息而且尤为迅速,只是如今还未投放。圣女说,等待主上离开再行事,届时,我们所有的人都会从南宁离开,这里,将会成为下一个让天下人闻风丧胆的地方。”

“慕容苏和白紫凝?”

“正是,主上认识他们?”

夜羽裳勾了勾唇“认识,怎么会不认识呢。”

敛了神色,夜羽裳道“她这次有十足的把握吗?”宫里可还有个残次品在那里放着,夜羽裳不得不小心一些。

“有,还请主上放心,这一次,圣女的药只给了一个人,一个晚上过去,跟那个人同一个牢房的人都染上了,而且,能解这毒性的药材,南宁城没有。”男子露出一抹奸诈的笑容来。

“好。她那边准备好了,我也没必要再继续待在这个鬼地方。”以夜羽裳的武功,再加上她有内应,想逃出去完全轻而易举,留在这里,不过是分散木雪莹等人注意力,让他们没时间去发现别的异样。事实证明,她成功了。

“是。”男子吹了一声口哨,在牢房各处的人都现了身,他们当中,有狱卒,也有囚犯,此刻纷纷走至夜羽裳跟前跪下“主上。”

“都记住这个地方,下一次来,本宫要踏平这里!”夜羽裳冷冷笑着,率先走了出去。

埋伏在天牢外面的人,并不知晓劫天牢的会是内部之人,此刻只将视线着重放在外面,以至于看见天牢里冲出来的那群人时,有些措手不及。

这一夜,天牢外,刀枪剑戟,血花四溅,落在白皑皑的雪上,一点两点,犹如不远处盛开的红梅,别有一番滋味。

宫外。

白紫凝一身男子装扮,独自行走在大街上,行色匆匆,面色很是难看,带着些许未干的泪痕。

就在方才,慕容苏请白紫凝同桌而坐,刻意坐在了她的身边,又殷勤地为她布菜。

“三公子,是我的话不够清楚明白吗?”白紫凝“啪”的一声摔了筷子。

“凝儿,你说的很明白,但我想说的,也很明白,从小到大,我慕容苏可以对天发誓,只爱过你一个人,也只和你有过肌肤之亲……”

不提还好,一提,白紫凝便又想起那晚凌乱不堪的回忆,还有夜羽裳告诉她的事实。

“慕容苏,我们没办法在一起,我永远都不可能原谅你!你走!你走啊!你不走是吧?我走!我再也不想见到你!”慕容苏站在那里没动,白紫凝推开他,也不顾慕容苏失了力摔在地上。

因为走的急,伞也没有拿一把,但白紫凝此刻悲伤无比,这寒冷的天气对她起不到一丝影响。

她过不了心里那道坎,她忘不了慕容苏那天厌恶的神情,忘不了慕容苏口口声声骂她贱,忘不了那些肮脏污秽的字眼。

一个人只有在喝醉之后,才会把心里埋藏最深的一面展现出来,夜羽裳已经告诉了她,当日慕容苏只不过喝了下了易醉药物的酒,其他所有发生的事情,都是慕容苏自己的真实想法。

所以,她白紫凝在慕容苏心里,是一个是非不分、见钱眼开、没脑子的娼女!

现在,哪怕只提肌肤之亲,白紫凝便会想到这件事,她知道,这个坎,她迈不过去,即使过去了,两人之间,也永远都是隔着一层。

擦了擦泪痕,白紫凝终是感觉到了一丝凉意,索性找了一个酒肆,要了一壶热酒,又继续跌跌撞撞往前走。

白紫凝啊白紫凝,曾经,你以为,再不可能和喜欢的人在一起,这会成为终身的遗憾,可是如今……他没了未婚妻,你们却没办法在一起了,真是可笑,可笑至极!

白紫凝苦笑着,猛的仰头灌了一口烈酒,呛得白紫凝眼泪流得飞快,站在路边弯腰猛咳着,活像一个醉鬼。

“有人劫狱了!有人劫狱了!”不知哪里传来的惊慌失措的声音,白紫凝猛的抬头,手疾眼快,立刻拔出腰间软剑,赶了过去,终是赶在一行人出城之前拦住了去路。

“我就知道你不是个省油的灯,如今居然真的逃了出来。”



第七百一十八章 凝苏真言

“哟!白三小姐怎么会在这里?还是这副打扮?若不是那把剑,我都快认不出是白小姐了。”

夜羽裳笑了笑,此刻一袭黑衣黑色面纱,让她更添了几分神秘。

“少废话,你敢越狱,能不能出去,先过我这关!”将酒壶往夜羽裳的方向一扔,白紫凝起身一跃,与夜羽裳打斗起来。

夜羽裳挥手示意其他人不必动作,自己则上前跟白紫凝单打独斗起来。

“主上,不能再拖,只怕后面追兵就来了。”一男子劝道。

看穿白紫凝的拖延之计,夜羽裳笑道“白三小姐,你当真以为我怕你吗?”

说时迟那时快,夜羽裳瞬间移到白紫凝身后不远处,立刻便要一掌拍过去,白紫凝发现时,已经躲不开了。

白紫凝惊慌失措的瞬间,面前出现了一个厚实的怀抱“凝儿,别怕。”

白紫凝抬头,难以置信的眸中,慕容苏就那样深情的看着她。紧接着,慕容苏受了一掌,口中立时吐出一口鲜血。

“主上,他们追上来了,咱们得快走!”

夜羽裳微微勾唇,中了她的蜈毒掌,也活不了,虽然杀的是慕容苏,但相比之下,似乎杀一个家主价值更高,只是可惜了,死的不是白紫凝,她没办法看见木雪莹痛哭流涕的模样了。

“你……你……为什么要替我挡……你可以不用……”就在方才,看见慕容苏的刹那,白紫凝的脑袋就懵了。看见慕容苏吐血的时候,白紫凝只觉得整个心都揪着疼。

“傻……瓜,看见……咳咳……你有危险,我心疼……什么……也没想,就冲过来了……”慕容苏的面色苍白无比,口中鲜血已经开始变黑。

“不……你不要说话,我们,我们去找莹儿,对,找莹儿,还有医圣前辈,他们一定可以治好你的,一定可以的……”白紫凝有些惊慌失措,四下看了看,终于看见个认识的人走过来。

“你是……白三小姐?慕容家主这是怎么了?”蹲下还未细看,便瞧见慕容苏手指已经变得乌黑。

“陆大哥,医圣前辈是不是在你那里,我……”白紫凝已经着急的一句整话也说不出了。

陆梓昀立刻点头,将慕容苏放进自己的马车,白紫凝一路陪着。

“没事的,会好的……”搂着慕容苏,不知道为什么,白紫凝发自内心的恐惧,好似怀里的人,马上就要离她而去。

“凝儿,我知道……自己做下的糊涂事,这辈子没办法还了,如果……有下辈子,我一定订下和你的婚约。”

“不,这辈子,我不要下辈子,你欠我那么多,你不能死……”白紫凝忍不住痛哭流涕。真正欠的人,一直都是她啊。

看着两人的模样,陆梓昀也不由得湿了眼眶。

“白小姐,到了。”一到陆府,陆梓昀便抱着慕容苏匆匆走了进去。

柳同把过脉后,不住地捋胡须,不住地叹气。

“前辈,苏自知命不久矣,可能再容苏与凝儿说几句话?”勉强一口气说完,慕容苏闭上了眼睛。

柳同微微点头,挥手让其他人离开。

“前辈,你是医圣,你肯定有办法的……”白紫凝叫嚷着不让柳同离开。

“凝丫头,冷静点,抓紧时间陪陪他吧。”安抚着白紫凝,柳同转身离开了房间。

真的……没有办法了吗?白紫凝瘫倒在床前,明明,该死的人是她啊……

“凝儿,我……很抱歉……我食言……不能和你成亲,不能和你白头……咳,到老了……”

白紫凝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不,你不能食言,你说过要用一辈子补偿我的,你不能这么不负责……”

“凝儿,我……很抱歉,从小……最爱的人……就在身边,可……我却一直不敢……我知道,自己……是个胆小鬼。我以为……我以后可以有……很多时间陪……你……”慕容苏眼中也有了湿润。

“对不起,凝儿……你,能原谅我吗?原谅我的自私,我的强势……还有我的残暴无礼?我……咳咳,真想再听你叫我一声苏哥哥……”

“原谅,早就原谅你了。一直以来,我只是过不了心里那个坎,总觉得那个乌云,就像梦魇一般围绕着我。可是现在我想明白了,苏哥哥,你不要死好不好,我们成亲,我们可以生活得很幸福,慕容伯伯觉得我当不了家主夫人,那我就当给他看,告诉他我是可以的,而且,而且我们还可以生好多好多孩子,对了,我还没有告诉你,其实……”

“傻瓜……别哭了,哭花了脸,可就不好看了。”白紫凝的泪水,如同炭火一般滚烫,烧得慕容苏心疼。

“好,我不哭……不哭……”白紫凝胡乱抹了抹眼泪,对着慕容苏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看着白紫凝美丽的微笑,慕容苏幸福的闭上了双眼。

“苏哥哥!你不要死!你不要死!”以为慕容苏就要离开,白紫凝急忙擦了擦眼泪鼻涕,紧抓住慕容苏的手摇晃。

“咳咳……没有……”慕容苏睁开了眼睛,只是精力尤为匮乏。

“我……”白紫凝哽咽地上气不接下气。

“我就是有些累了,凝儿,可以……亲我一下吗?”感觉到力量在一点一滴流逝,慕容苏撑着最后一口气,尽全力露出一个很好看的笑容。

“好……”白紫凝缓缓起身,慕容苏也笑着闭上了眼睛。

轻轻触碰慕容苏冰冷的唇瓣,握在自己手中的手却突然失了力。

白紫凝的目光,带着痛苦和绝望,闭上双眸,微笑着将这个吻加深。

“其实……我一直没有告诉你,那夜后,我怀了你的孩子,我没有不要他,我把他生了下来,是个男孩……他还等着你取名字呢……”

木雪莹得知这个消息时,已经过了一夜。

“师父,真的没有救了吗?”匆匆赶去陆府,木雪莹却并不敢进屋。

“那蜈毒掌,一旦侵入肺腑……”柳同无奈摇头,平生第一次露出悲悯之色,仿佛一下子老了许多。世间多的是他救不了的人,他非神仙,不能起死回生。



第七百一十九章 他没死!

“凝儿她怎么样了?”

“从昨晚她进去,一直到现在都没出来,一直不吃不喝,我担心她这样下去会把自己伤着。”陆梓昀微微摇头。

“莹丫头,你还是进去看看吧。”

木雪莹点头,正要去,白紫凝却已将门打开了,双目涣散。

“凝儿,对不起……”时至今日,木雪莹自知再说什么都没办法挽救,就连这句对不起,也说的无比艰难。

“莹儿,我……对不起,我想……我可能没有办法再帮你抓那个人了,但是,那是个女人,而且,她可能在研制一种……可能传播迅速的毒药,就……”说着说着,白紫凝眼中的泪再次流了下来,“就像瘟疫,你要好好照顾自己,我……可能没办法再帮你了。”

将手中的箱子塞给了木雪莹,木雪莹知道,那是《万物志》,当初慕容苏带给她的,在前几日,白紫凝将这书借了去。

“凝儿,那你要去哪里?”

“他在城东有处宅子,我去那里就行。”说着,白紫凝又苦涩的笑了笑“他想在这里住一段时间,看看这里的一年四季,我陪着他。”

“凝儿,可他如今尸骨……”眼见着白紫凝要重新进屋,木雪莹忍不住出声。

“他没死!”白紫凝突然转过头来,大声呵斥,却又眼眶微微泛红,“莹儿,他没死,他只是睡过去了,等今年冬天过去,他就会醒了。”

那一瞬,木雪莹仿佛看见了什么东西,直直击中了她的心脏,一时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凝……”柳同还要说话,木雪莹只是淡淡挥手,抱着手中的箱子往外走,“听她的吧,如果她有需要,就尽量满足她吧。”

闪了闪眸子,陆梓昀没有吭声。

“行行行!你们怎么说,小老儿怎么做,反正也不是小老儿的事情。”柳同翘了翘胡子,转身离去,借以掩饰自己面对病人却无力回天的挫败感和悲伤。

“雪儿,你如今打算怎么做?”

“昨日天牢是什么情况?”

“昨日,天牢关押夜羽裳的那片牢房,从狱卒到囚犯,没有一个活人。根据现场还有白三小姐的口述分析,狱卒之中,有部分跟着夜羽裳一起走了。我派人连夜调查,却城外发现了那些人的尸体,都死了很久。想来是对方的人李代桃僵,将原本在职的人杀了,自己替了上去。虽然奇怪他们是怎么掌握这些人的生活习性并完全取代他们,但这的确是不争的事实。”

“至于,那些囚犯,说来奇怪,他们各自都犯了不同的罪,掌握不同的消息,有不同的利用价值。但白三小姐说,那些人都跟着夜羽裳,而且,他们都叫夜羽裳为‘主上’。”陆梓昀将自己的疑惑一一列举,还不忘观察木雪莹的神色。

主上!

木雪莹不由得微微颤抖,有轻微的出神,脚下踩了积雪,险些跌倒,好在陆梓昀及时扶住了她。

见木雪莹站稳,陆梓昀克制的收回了手,微微欠身“路上湿滑,这里不比南方,还是小心些。”

虽是陆府,却也人多眼杂,木雪莹又正是风口浪尖上,万不能被人拿住一点把柄。

收起自己的失态,木雪莹对着陆梓昀微微欠身“多谢。”

陆梓昀淡淡一笑,垂眸掩饰内心真实的情绪。

“对了,凝儿方才说,他们意图研制一种类似瘟疫的传播药物,此事,还需你派人勘察,南宁以及附近的城镇失踪死亡人口,亦或者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

微微思考片刻,木雪莹又道“我会让江容他们带着南宁护卫军从旁协助,稍后再给你一道圣旨,免你进出麻烦。”

陆梓昀淡淡欠身“好。”从前的雪儿,似乎回来了。可她不再是她,而他,亦如此。

“她们这次将人接走,极有可能,他们会在南宁城内投毒,若毒传播得快,必定需要大量药材,我得让人去查一下,宫中及城中药材铺可有异样……”

木雪莹说着,便要转身离开。

“雪儿。”

“昀大哥?”木雪莹愣了愣。

“别太劳累自己,就当为了他。”陆梓昀说话不清不楚,茫茫大雪,遮掩了他的视线,木雪莹露出一抹笑容,随即匆匆离开。

“唉……我说傻小子,喜欢就说出来,你现在这个样子,算是怎么一回事?”柳同靠着一根柱子,喝着暖暖的肉粥。柳同一向不是喜欢沉浸悲伤的人,此刻亦是如此。

敛了心绪,陆梓昀道“梓昀不过为了日后名垂青史罢了,与大部分人一般,贪的也都是寻常功名利禄,前辈莫要多心。”

“功名利禄?你都说是寻常了,也就代表这些于你不过粪土!而且啊……”柳同嗅了嗅肉粥,喝了一口,“你的画中仙之名,够你名垂青史了。”

一语道破陆梓昀的心思,柳同眼神仍旧盯着手中香喷喷的肉粥,面色不改,倒是陆梓昀脸色微变,四下瞧了一眼,迅速走到柳同身边。

“她如今身上的担子已经够重了,还请前辈再莫提此事,以免节外生枝,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放心吧。”

坐上马车,木雪莹的心彻底沉了下来。木雪莹一直以为,夜羽裳只是一个被利用的棋子,是个可怜之人,如她一般,所以木雪莹一直都在给机会,自欺欺人,告诉自己,这件事夜羽裳不是主谋,她只是被逼的……

那声“主上”,真的将她这些天的自欺欺人完全击溃。暗影的主子,幕后之人,就是夜羽裳!夜羽裳不是棋子,她是下棋的人!

夜羽裳伤害了白紫凝,伤害了瑾月,害得宣太后中风几乎半身不遂,甚至……南宫轩澈的事情,也是她在做,如今,更是杀害了慕容苏。

“木雪莹,你这些天到底都在相信些什么?人心这种东西,根本猜不透的……”木雪莹不得不承认,人与人之间是不一样的,她果然还是太天真了,居然在被南宫轩澈感动,被姨母还有离人谷的师父们感动之后,就开始相信世界上有种叫做良心的东西。



第七百二十章 雪莹自责

这种世道,怎么可能会有良心,会有迷途知返这种东西!一个敢对从小对自己那么好的同胞姐姐下毒手,甚至让夜曦都开始防备的人,怎么可能是有良心的人!

木雪莹冷着脸色,脑中是无尽的自责和埋怨。白芷瞧了都不免担忧。

“小姐,咱们回宫吗?”

木雪莹麻木的点头,靠在马车上,一句话也不再说。

或许,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只是木雪莹一直在自欺欺人。三大古琴出世,天下必将大乱。叶知涵早已提醒过木雪莹,却奈何她不信。能拿到那把在江湖上消失了整整三百年的梧桐兼雨,并且驾驭住它,又岂能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涵儿,对不起。”我到了如今才明白这个道理。

“小姐,你说什么?”木雪莹说的细若蚊喃,若非看见木雪莹嘴角在动,白芷几乎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听。

“没事。瑾月走了吗?”木雪莹重新振作起来,脸色也稍好了些。

“还没,毕竟瑾月姐还是朝廷女官,但她今日已经递了折子,自请去北翼军营,理由是她懂医术。”白芷说着,也在观察着木雪莹的神态。

闻言,木雪莹只是淡淡点头“让她今日就动身吧,越早越好。对了,越往北越寒冷,让她去的时候穿的厚实些。”

“是。”

“你即刻传信出去,把各地懂医的人都召来,越多越好。另外,让他们尽快收购药材,棉布一类,不必急着运入南宁,先运到周围城镇放着。这个,去天香阁拿,尽量调动城里所有的人,一定要在第一时间内倒入城中每一口可能会用的水井。”

“小姐,这是……”

木雪莹勉强一笑“白芷,若是那群人手脚快,我们此刻的动作已经为时已晚,或许……南宁要封城了。”

白芷一怔,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立刻应声去办。

回到宫中,木雪莹迅速让江言颁布了圣旨,思来想去,本想现在开始封城,但这也只会搞得人心惶惶,索性弃了这个想法。

“罗公公,承庆殿那里,可有异样?”

罗子安微微摇头,也是颇为不解“奴才也以为她是瘟疫,但每日给她近身伺候的丫鬟都是那两个,她们从未有过感染的症状。至于惠妃本人,吃了您给的药,似乎有好转之象,却又并未好全。”

木雪莹淡淡点头,微微思索片刻,道“带我去看看吧。”

“小姐,那我……”江言问道。

他的身份在朝臣面前已经暴露得彻底,那些人没给他摆脸色,不过是屈服于木雪莹和她手里的龙行令。现如今,他还真的没事可做,到底圣旨有罗子安写,奏折也都是交给木雪莹和罗子安,他最多在一旁看着,对于一天的事情有个了解,将木雪莹的处理建议记着,后面不至于应付朝臣失误。

思忖片刻,木雪莹抬头道“我记得城南有处地方,供那些乞讨为生的人生活,是不是?”

“对,也就是俗称的乞丐村。”江言点头。

“你乔装打扮,带几个懂些医术的人去那里看看,有没有异样,看看是否有少人家,井水有没有问题,探查一下有没有奇怪的人出现过。”

“是。”能够不用在沉闷的皇宫待着,江言立刻就有精神了。

“阿香。”木雪莹唤了一声,“你找一个懂医术的,在城中尽快以皇宫……不以城东凝儿搬进去的住宅开始,我记得那边医馆不少,就将附近的宅子,空地还有医馆,尽量以最快的速度,付租金或者收购,空的宅子进行清理,如果有人,能请他们离开最好,如果不愿意,他们可以继续住在里面,但有需要时,我们可以用。记住安静行事。”

“或许瘟疫已经开始传播,你们一切万事小心。”淡淡吩咐过后,木雪莹便随罗子安离开。

到了承庆殿,木雪莹便直奔司马倩所居住的偏殿去了。

“娘娘是否要做下准备措施?”罗子安道。一旁已经有人将大夫的所有物品准备妥当,还有隔绝与病患直接接触的面罩和天蚕手套等,“他们都是亲卫,娘娘不必顾虑。”

木雪莹微微摇头“你们都不必进去,这些东西也不必端进去,我只进去瞧瞧。”

“可是娘娘,您……”闻言,罗子安面上有些许的焦急,他分明已经知晓木雪莹有身孕的事情。

木雪莹淡淡笑了笑“我如今是百毒不侵之躯,不会怕这些。”看了一眼自己厚厚衣服遮掩的肚子,又道“他如今还是我身体的一部分,只要我没事,他必然也不会接触到。再者,司马倩的近身婢女都没事,想来旁人也不必太过担忧。”

说着,也不顾罗子安神色,重新迈步向前走去,一步,比一步坚定。

不过推门进去,外面的侍卫才关上门,司马倩便迎面要扑上来。

木雪莹身形一闪,拽住司马倩的手腕,又迅速点了她的穴道。看着司马倩戴着尖细护甲的手指,木雪莹微微蹙眉。

“伺候惠妃的宫女何在?”木雪莹满屋扫了一眼,没看见人影。

身后迅速拂过一阵风,木雪莹听见风声,迅速闪躲,手中银针分作两个方向刺了过去。

两名宫女皆倒地,只能拿不甘的眼神看着木雪莹。

“木雪莹!你是如何识破的?我明明掩饰得那么好。”

“这话暂且不提。我现在只想知道,别人都不要你了,你还心甘情愿的替人做事,命都不要了,你这是为什么?”木雪莹随意找了张椅子,用手帕擦了擦,方才取了斗篷坐下,眼皮也不曾抬一下,只淡声道,“就那么对我恨之入骨?”

“是,我恨你?每天躺在床上,坐在榻上,甚至每天吃饭,时时刻刻,我都恨不得剥了你的皮,扒了你的筋。你不知道我有多恨你!木雪莹,都是因为你,如果不是你,我所享有的一切,都不会改变!”

司马倩眼中满满的恨意,木雪莹即便没有看她,也都能感受到迎面的怒火。



第七百二十一章 嫉妒

“我原本享有锦衣玉食,什么都不必担心,我的父亲和母亲也都格外宠爱我,陛下对我虽谈不上喜欢,却也不讨厌,我,长此以往,我即便不可以成为皇后,可是,要说得宠是完全可以的。”

“但都是你,是你!木雪莹,你毁了这一切!我司马倩和你势不两立!我好恨,你不就是有个小国公主的名头吗?不就是有些能耐可以弹两首曲子吗?你那些手段,只怕也不是你自己的,倒是杀人是狼心狗肺,残忍至极!”

“我自得知你要嫁过来,我就恨不得杀了你!你有什么能耐,凭什么可以得到太后和陛下的青睐?凭什么皇后之位,甚至陛下的宠爱,你一样都不肯分给我们?”

司马倩的眼神,犹如猛兽一般,几乎要将眼前的人吞掉,就是在司马倩两侧站着的宫婢,都被眼前的场景吓到。

木雪莹淡淡抬眼,扫了司马倩一眼“恨?是羡慕我有你没有的,嫉妒你强求不来的,恨我做到了你做不到的事情?”

不过只言片语,司马倩的面具就被击溃得粉碎。司马倩只觉得,自己在木雪莹面前,所有隐藏的恶毒根本无法隐藏,这个人似乎有看穿一切的能力,将她看的体无完肤。

“抱歉,我这人如今没什么耐性,既然问你话半天也不回答,只扯这些,那我想……我知道了。”木雪莹旁若无人点点头,随即起身在司马倩身上点了几处穴道,将人抱到床上去,“你对我也不过许多人都会有的东西。从来只想索取,不想付出,得到的不知满足,还要怨天尤人,嗯,人性,真是丑陋!”

话虽这样说着,木雪莹的声音却是轻轻淡淡的,只带着些许自嘲,手中已经开始了对司马倩的检查。

“人性?”司马倩愣了愣,旋即又无所谓嗤笑道,“说我又如何?没错,就是人性。不过,木雪莹,你不是同样如此吗?贪婪、自私、又专权伪善,旁人只要宠爱,你却连丈夫的权力也一并要了去!”

“伪善?”木雪莹好似听了什么好听的笑话,但没做解释,去到门边,将外面准备的药箱拿了进来。

“怎么?你还想救我?”司马倩不屑地看了一眼木雪莹手中的药箱。

“你既愿意给人做棋子,也就不必在乎自己死活不是?”木雪莹打开药箱,将一些需要的东西拿了出来,一边拿一边说道“我也不过将你当做棋子,如今城中只发现你类似从传闻中瘟疫的模样,我便将你做药人研究一番,在你身上试试。”

“哼,就知道你没这么好心!”司马倩冷冷别开眼睛。

“你说也伪善,我倒想告诉你,我手中的鲜血,兴许比刑场上的刽子手还要多。我从不善良,对于你们故意装出来的东西,我倒觉得,恶心无比!”将一根细长的针,在司马倩眼前拨了两下,找好手臂位置,直接扎了进去。

司马倩疼的叫出了声,奈何身体动不了,只能瞪着木雪莹,“你能不能轻一点?是不是公主?力气这么大,比我宫里粗使宫女还要粗鲁!”

木雪莹淡淡道“不是公主,我曾经告诉过你,你看到的,都只是别人现在的生活。”

“呵!一个公主,能怎么样?我知道,你和别的公主不一样,传闻你是一岁的时候被捡回来的孩子,不是文太后的亲女儿啊?她肯定没教过你,这些宫廷礼节,待人要敦厚吧?也是,就只是个皇帝在外面的私生女,杂种罢了……”

几乎一瞬间,木雪莹犀利的杀意便出现了,即便垂眸,司马倩也感觉到浑身凉意,不由得停下了话,没有礼物说下去。

也不过瞬间,木雪莹继续若无其事为司马倩判断毒的成分,并将其写了出来。

司马倩看了一眼药方,沉默片刻没有说话,似乎还沉浸在方才那刺骨的寒意。

自木雪莹检查完,收好药箱,两人都一直沉默着。

“喂,你不给我解开吗?”看着木雪莹开门要离开,司马倩终于忍不住出声询问。

木雪莹愣了愣,抬头看了一眼司马倩,扫到两个宫婢,道“差点忘了。”

就在司马倩以为木雪莹会给自己解穴时,木雪莹却突然拿出几枚银针,当着几人面,撒了药在上面。

“你要干什么?”司马倩直觉这是不好的东西,警惕的问道。

木雪莹没回答,直接对着一人的琵琶骨刺了下去,从背上进去,又落到地上,针却没有血,只有针上粉末没了。不理会那人的痛苦喊叫,木雪莹走到另外一个宫婢面前如此这般,不待司马倩庆幸,木雪莹又朝着她走了过去。

“木雪莹,你要干什么?我是陛下妃子,我父亲乃是尚书,你若敢对我干什么,他们一定不会放过你!”

木雪莹冷冷道“不过卑贱妓女用了不堪的法子,亦非司马大人亲生,也妄想得到不属于你的东西,真是异想天开!”

说罢,木雪莹毫不留情刺穿了司马倩的琵琶骨。

“啊——”

伴随刺穿身体的痛苦,司马倩更怨恨的是,木雪莹提起的这件事情。司马倩不是不知道,她只是不相信,她以自己是个妓女跟不知名宾客的孩子为耻辱。甚至,为了掩盖这个可能泄露出去的事实,她亲手在自己亲生母亲的饭菜里下毒,作成其重病身亡的假象。可是木雪莹如今,将她最后一层,藏着她最不堪过往的丑事揭露出来,她只觉得自己快要崩溃。

走出屋子的那一刻,木雪莹只觉得外面的空气都无比清新,在屋内的异样情绪已然消散许多。

“走吧。”

木雪莹看向一直等候的罗子安。

“木雪莹,我恨你!我恨你!你这个疯婆子!你这个贱女人……”才走几步,殿中便传来撕心裂肺的吼叫。

“这惠妃也是有能耐,竟能将娘娘惹怒,倒也不失为一个本事。”罗子安淡淡笑着,对于司马倩的话没有丝毫的关心。



第七百二十二章 玲珑心

木雪莹一向克制自己情绪,不会外露,更不会将自己的情绪发泄在当前要做的事情之上,亦是一向以揭露旁人过往不堪所不齿,如今居然让她说出了司马倩的不堪,可见司马倩的能耐。

木雪莹道“只是突然发现,小人之言,用着还不错。”偶尔,也该一针见血,而非一心一意听旁人狡辩再一点点用两人间发生的事实击破。

两人脚步一直不停,只一直往前走去。

“娘娘所言极是,有些时候,兴许把事情交给小人,会做的更好。”

木雪莹看了一眼罗子安,总觉得这当中另有深意“罗公公此言何意?”

“没有旁的意思,娘娘不必在意。只是觉得有些时候,一条路走不通,可以试着旁的路,兴许,便有了出路。”

罗子安淡淡笑着,继续往前走。

“公公似有所感,可是因为司马倩?”木雪莹算是懂了。

司马倩的母亲懂得如果给孩子安排一条出路,甚至明知司马倩放了慢性药,还是心甘情愿吃了下去,因为知道只有她死,司马夫人其实更会安心,也会一心一意对司马倩好。一切都如同司马倩的母亲所料。

只是可惜,铺了这么好的道路,以她尚书府嫡女和才女的条件,完全可以成为一个侯爷或者王爷的正室,即便品性再差强人意,成为如同官宦家的夫人也未尝不可。偏偏自己一再违背司马大人,走上一条不归路,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是啊,老奴有时候也在想,若是当初先皇驾崩时,老奴接了那道圣旨,是否宫里会不一样?”罗子安顿了顿,又淡淡摇头“其实有老奴,没有老奴,这里大抵都是差不多的,改变的,或许只是老奴自己的生活环境。但宫里宫外,都可危机四伏,也都可安静祥和。”

木雪莹笑而不语。

“只是……老奴或许能够代替先皇给陛下传授一些东西,只要陛下这些年乃至日后,能够用上一点,那么老奴的存在也是有用的。”

“公公代替先皇,留下的又岂止这些。”木雪莹道,“您应当还担任了替先皇甄别儿媳的任务吧?”

罗子安不由得以笑掩饰“皇后娘娘可是说笑了,即便老奴不满意,可陛下喜欢,老奴亦是无可奈何。甚至,即便先皇在世,但陛下真心喜欢娘娘,先皇是否同意,便也不重要了吧?”

木雪莹挑眉“的确。但公公告诉我这令牌使用方法,和王室暗部所在位置告知,不就是已经替陛下,也是您自己,认定了我为北周皇后了吗?”

罗子安闻言,笑容微敛“陛下也知道此事,老奴也不过是替陛下传达罢了。”

木雪莹淡淡笑了笑“可他告诉我,他不知道暗部究竟在何处。”

罗子安微微一愣,心中暗道这是个有了媳妇忘了爹的人,什么事都往外说,那他方才不是白装一场了。

微咳一声,罗子安淡淡笑道“娘娘长了玲珑心,想来什么都瞒不住,便是陛下不说,娘娘当也是能猜出的。”

“原来是真的?”木雪莹嫣然一笑,阿澈还真没说这件事。木雪莹最初还以为是阿澈不信任她,但后来阿澈同木雪莹提过一次龙行令,讲了来历却没提用法,直至罗子安告诉她用法时,她才想到这件事情。

罗子安才摆出的面色又再次僵硬了片刻,硬撑着才没吐血“老奴原以为,陛下全部摊牌了,却原来,陛下还是守信之人。”

“他自信,我能得到您和先皇的认可。”

罗子安微微点头,的确,眼前之人,他从最初悄悄观察,到后来逐渐加深的钦佩,再到最后看见木雪莹虽得知南宫轩澈可能身死却仍旧独自一人揽起大权,他是彻底的折服。

“在得知陛下极有可能不在,娘娘这些日子却一直从容淡定将所有压力凭一己之力扛了下来,娘娘已经做到了绝大多数女子都做不到的事情。老奴觉得,此刻若再不认可,便是先皇也是于心不忍的。”

木雪莹淡笑摇头“罗公公,您或许不知道,得知他尸骨无存时,我本会随着他去了,将这烂摊子全丢下……”

“老奴知道。”罗子安淡淡看向木雪莹,向来老眼昏花的眼睛,此刻是从未有过的清明,原来他都知道。

“罗公公,谢谢你。”撑着身子不便,木雪莹仍对着罗子安行了一个大礼。

“娘娘何须如此。老奴,也不过是替先皇守住这片江山罢了。”罗子安淡淡一笑。

木雪莹淡淡一笑,没有多言。

踏出承庆殿,又去瞧了一眼宣太后,木雪莹才回到自己寝殿。

看着桌上的那个箱子,想到慕容苏和白紫凝,遂又想到夜羽裳,木雪莹有些怅然若失,思绪万千,还是将装着那本书的箱子找了个地方安全存放起来。

思索片刻,木雪莹又将从司马倩那里诊断出来的毒方拿出来细细钻研。

木雪莹已经写了一副方子让人先去熬着,但那也只是试探性的方子,司马倩的状况,本就有些古怪,她之前给的药,也不过是普通的解毒丸,不过治标不治本,只能起到辅助作用。

一柱香后,木雪莹也不过写出几味放在一起药性不会混乱的方子。

“瑾月。”木雪莹下意识叫出了声。不过才出声,木雪莹便想起,自己已经让她离开了。又想起白芷和阿香,却发现自己已经将人派出去。

笑着微微摇头,木雪莹自己走出寝殿,道“白露。”如今寝殿也只剩下白露一人。

“小姐。”白露过了好一会儿才急急到木雪莹跟前。

正要告罪,木雪莹安抚道“不必惊慌,虽然最近气氛的确有些紧张压抑,但脾气暴躁也没用不是?性子急了反而会出错。”

闻言,白露深深吸了口气,让自己平复下来“是,白露谨记小姐教导。却不知小姐唤白露有何事?”

“去一趟陆府,把这个交给府上一位白胡子老头。”木雪莹把一封信放在白露手中。

“是。”



第七百二十三章 防微杜渐

看着自己如今稀缺人手的模样,木雪莹无奈摇头,仍旧转身回了寝殿。她如今怀胎四月,正是应当好好休息之时,却必须硬撑着处理这些事情。

睡了约摸两个时辰,木雪莹却突然惊醒过来,心悸不止。

“小姐,小姐没事吧?”白露已经去了一趟陆府回来。

木雪莹头有些痛“我梦见城里发了瘟疫,尸横遍野,死伤无数。”

“瘟疫?”白露不由得大惊,她从未见过瘟疫,这件事,只在三百年前发生过,于她而言,真的太过遥远,但惊慌恐惧却是一点也不小。毕竟,三百年前那场灾难,维持了整整半年,甚至,逼的统治者屠了好几个城。

“小姐,您别太忧心,梦都是相反的,咱们不会出事。”虽然心中惊魂未定,但白露还是沉下心安慰木雪莹。

“不,我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再次发生。”木雪莹挣扎着要起身,力气却有着缓不过来。

“什么时辰了?”摸着心口,木雪莹有些喘不上气。

“刚过晌午。”白露说着,扶木雪莹坐起来。

“不行,扶我起来。”

“小姐要去哪里?”

“御书房。”

“小姐您脸色不太好,这些日子一直都在操心,还是再睡会吧?”白露劝道。

木雪莹直摇头“不行。”说着,木雪莹已经率先起身穿衣服,白露无奈,只得伺候木雪莹穿衣。

这几日,风雪都停了些许。在去御书房的路上,木雪莹只紧紧盯着天色发呆。

白露看在眼里,只以为木雪莹还在担心,不由得关心道“小姐,会没事的。”

木雪莹沉默片刻,又重新盯着周围的草木发呆“如果来得及,或许会没事。”如果那些人不会那么丧心病狂,或许,她所有的担忧都可以白费。

在御书房,木雪莹盯着放在房中的小树发呆。右相赵永匆匆走进来,见到的便是一个人盯着树发呆,旁边站着一个公公。

“皇后娘娘,罗公公。”赵永对着两人一拜。

“赵相,本宫答应你,在战乱结束后,让你带着夫人和女儿安全归隐,平安度过余生,当然,你们若是愿意,本宫也可给你一个闲职,保你们衣食无忧。”

赵永微微一愣“不知娘娘有何条件?”天下怎么会突然有这么好的事情,能让木雪莹突然改变想法,肯定是突然出了什么事情。

木雪莹淡淡挥手,罗子安将桌上已经写好的一式两份条约递给赵永。

“好。”仔细看了条款,赵永毫不犹豫答应了。一切都如自家夫人所料,那么……他没理由不同意。说着,他走到书桌前,按了手指印,目光触及书桌上已经写好甚至已经盖章的圣旨,目光有些犹疑。

“不知娘娘此刻要赵永做些什么?”收回目光,又退回到原来的位置,赵永才重新抬头看向木雪莹。

此刻,木雪莹才直起身来,看向赵永“赵相请坐。”说着,木雪莹已经坐在了南宫轩澈曾经坐着的位置。

赵永心中有些不满,却没有办法,他如今没有资格谈条件。

“赵相一直深受先皇和陛下信任,如今陛下还未归来,本宫也只能仰仗赵相。”

“还请娘娘直言。”

木雪莹微微挑眉,道“有确切消息传得,吴国与传闻无影无踪的暗影,会在南宁城中下毒,他们想再现一次,三百年前的那场瘟疫。”

“什么?”赵永对于突如其来的消息感到难以置信,但好歹是老臣,此刻瞧着木雪莹和罗公公的神色不似作假,当下还是接受了这个消息,深深叹了口气,“没想到,吴皇暴戾恣睢也罢,竟也不将人命当作儿戏,竟想以此手段,将周国击败。”

木雪莹淡淡一笑,没有说话。

赵永又道“不知娘娘如今有何解决办法?可有研制解药,面对这次灾难?”

木雪莹摇头“宫中有疑似症状出现,但本宫目前无法研制解药。”

“疑似?可有做好防范隔离措施?”

“她得的不是真正的瘟疫,不会传染。真正的,还没爆发出来,但只是她这个,我也奈何不了。”木雪莹摇头。

赵永面色悲戚凝重,“莫非……天要亡我大周!”

木雪莹冷眼睨了赵永一眼“你这样子,可是有用?能救大周?”

赵永被噎了一下,尴尬之际,又不免反问“娘娘如今既召微臣来,可是已有良策?”

“良策没有,但有些事情,你可以去做,至少在瘟疫之前,做一些准备,倒也不至于屠城不是?”木雪莹淡淡道。

什么?赵永看向木雪莹的眼神登时变得复杂起来。

“觉得本宫无情?若你研制不出解药,整个南宁城的人都被感染,你觉得,是屠城残忍?还是让这些人四处逃窜,灭了整个周国乃至整个中原的人残忍?”木雪莹的声音说不上咄咄逼人,却是无比犀利,直击人心。

赵永不由得张目结舌,相比死更多的人,自然最小的伤亡是最好的,这样说来,曾经那场浩劫,屠城也不是那样的难以接受了。

顿了顿,木雪莹收敛了心绪,道“本宫今日召你来,是有要事交代。”

“娘娘请说。”淡淡叹息一声,赵永还是平复了心情。

“你以昨夜天牢丢失要犯为由,在各个城门口加强警戒,对每个进出的人严加盘查,再请……徐太医他们乔装打扮,每个城门口坐镇,对每个人进行诊治,但凡有发热一类不对劲的症状,都需要单独带去陆府。”

“陆相府上?那他……”

“我已经让人去暂时遣散那里的家丁,至于陆相本人,我已经派出城去,如今陆府只余几名暗卫,还有我师父。”木雪莹淡淡说着。

“娘娘的确思虑周全,没想到,医圣前辈竟也来了。”

“稍后我会让他们拿些增加抵抗的药来,看守城门之人,每人一颗。”木雪莹说着,又从手中拿出一个药瓶,“我这里还有几粒,赵相你带在身上,给你自己和尊夫人各服一粒,其余的先不必理会,我另有安排。”



第七百二十五章 到底还是关心的

“娘娘,在这边。”罗子安说着,领木雪莹往一旁走去。

侍卫此刻喝了药,也醒了过来,病情倒也稍转好一些,没有继续恶化。

“小姐,看来她这病,是靠伤口传播。”白芷凝眉道。

“这也只是她这个罢了。”木雪莹再次写了一张药方,不带丝毫犹豫,“再去熬一次药,给他,还有隔壁那个女人都喝,包括那两个婢女。如果他们不喝,就灌下去。”

这个方子,是木雪莹根据方才对司马倩催眠时,得到的完整的毒药方子对症下的药。

“虽然只是她,但我们也能知道慕雅他们大致的用毒方向不是?”

没错,从司马倩口中,木雪莹得知,那个下毒的人是慕雅,也的确是个女人。

微微摇头,示意白芷不必多言。此刻人多口杂,有些消息还是不要外传,以免让人多想。

回到皇宫,木雪莹立刻去翻自己乔装时的衣物。“收拾一下,我要悄悄再离开皇宫一次。”

“小姐,您多有不便,若有要事,不若白芷代为转达。”白芷柔声劝道。

木雪莹微微摇头,她得出去。

沿密道离开皇宫,木雪莹首先去的是国公府。

“皇……莹儿,你怎么来了?”见到木雪莹,叶城先是惊讶,随后又引木雪莹进了内堂。

“姨父,莹儿旁的话便不说了。”木雪莹道,“我朝中可领一方将士的人本就屈指可数,经历前面夜羽裳挟天子后,更是被残害了不少,因而,如今北部有裕王,南部有姨母,只东北处,因着面对的是吴国夜曦,更是棘手,莹儿想请姨父前去坐镇。”

叶城作为大周最有资历的将军,担当此任是在合适不过了。此刻,木雪莹也是别无他法。

叶城点头“莹儿你放心,什么时候让我去,我便什么时候走,绝不拖延。”

木雪莹即刻便要跪拜下去,纵使叶城和白芷搀扶,木雪莹也直接跪了下去。她欠了叶家每一个人,这一拜,实在是微不足道。

“姨父,府中……待您离开,想来会不妥当,大长公主还是请她去报国寺修行吧。”

对于木雪莹的建议,叶城愣了愣,还是痛快地答应下来,毕竟南宫清已经是花甲之年,行事多有不便,府里难免会有人怠慢。

见叶城同意下来,木雪莹便道“姨父,您现在……不知可否先将人送去报国寺?您也陪着她在寺中住上一段时日。”

闻言,叶城觉出一丝不对来“怎么了?可是出什么事了?”

木雪莹微微摇头“姨父,您先照做,莹儿此刻需去一趟报国寺,晚些再同您解释。”

担心叶城会追问,也担心自己的心思暴露,木雪莹直接转身离开。

“母亲,这……”看着一旁出现的南宫清,叶城有些无奈。

“我知道了,收拾一下,这就过去吧。”南宫清浑浊的老眼中尽是难过,莹儿还是没有原谅她。

“是。”

离开后,木雪莹匆匆赶去报国寺。

“小姐,您慢些。”看着木雪莹施展轻功,白芷都觉得心提到嗓子眼了,生怕出现什么意外。

一路到达报国寺,两人都不由得出了汗。

“你在外面等我。”淡淡落下一句,木雪莹便走进寺去。

白芷站在外面往下望,一炷香后,远远瞧见国公府的马车驶了过来。木雪莹出来之时,正巧和叶城他们撞了个照面。

“你们聊,我先进去了。”南宫清自知不讨木雪莹喜欢,此刻自觉随着僧人往后院走去。

“莹儿,把原因告诉我吧。”叶城语气坚决。

木雪莹没想到,这两人的速度竟如此之快,她本以为,南宫清应该会再犹豫一下,两人来此,怎么也当是一个时辰之后了。

看着叶城不容拒绝的眼神,木雪莹唯有将事情省去细枝末节,告诉了叶城。

“原来如此,你如今正是需要帮手之际,我回去帮个忙,至于母亲,便留在这里好了。”忽然看透木雪莹的想法,叶城不免笑道,“莹儿,可是原谅你外祖母了?”

收回目光,木雪莹答非所问道“姨父留在这里,不会有什么意外。”

“大丈夫绝不临阵脱逃,莹儿你莫非看不起我这个半截身子入土的粗人?”叶城大袖一挥。

“这……”木雪莹眼中划过犹豫之色,她如今的确人手稀缺,若日后瘟疫真的爆发,如何安置那些人,又要谁来安置,物资运送,都是问题,但叶城作为东南军的将军,绝不能染病,不能出任何事情。

“莹儿,不必担心,我的身体如今还算康健,再有,你和医圣前辈不是都在城中?我相信,不会出事的。”

犹豫片刻,木雪莹还是点头“那么,姨父,接下来的日子,还请您一定小心。”

“放心。”叶城保证。

这一日,木雪莹在城中忙了许久,只是传闻中的瘟疫,还是无人感染。

陆府,木雪莹,柳同,叶城,江言,乃至赵永等,此刻都坐在了一处。

“如果凝丫头他们的判断没错,那些人会对南宁城下手,只等着夜羽裳离开,他们就可以动手,但是为什么,今天整整一天都没有动静?”柳同有些奇怪。

“可是他们判断出错?那些人的心也是肉长的,兴许也没这么心狠手辣。”赵永期待着。

“赵相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心慈手软了?”江言道。

“凝儿没有出错,宫里司马倩,就是那些人拿出来的失败品。”木雪莹沉着脸色。对自己亲姐姐都能下手的人,去毒杀一个城的百姓又有何不可?

“那么,他们迟迟没动手,这又是为什么?”白芷疑惑地问出所有人的心声。

“他们逃去哪个方向,你们可知道?”木雪莹道。

“沿西直走。”阿香答道。

明明是东吴的公主,却偏偏往西走,着实匪夷所思,这样动作,究竟是何意?是故意做给她看的吗?可是误导她又有何用意呢?

眉头紧蹙,木雪莹又道“逃走的那群人……就是昨晚白三小姐遇见的那一批,是吗?”

“回小姐,看见的人,是这样说的。”



第七百二十六章 爆发瘟疫

木雪莹点了点头“下毒的人还在这城里,赵相,你要派人严佳搜查。”

“是,微臣明白。”

“江言,阿香还有国公大人,南宁城靠着几座大山,你们各带一队人即刻去,直接去山顶。”

“这是为何?”众人立刻懵了。

木雪莹面色严肃“若我是慕雅,要神不知鬼不觉让人得病,却又不会暴露自己行踪,我会有两个方法。其一是下在水中。”

“只是你们检查了各处水井,都并无异样,乃至护城河也干净整洁。想来这条他们没有采用。”

“那么,便只有第二条……”木雪莹说着,起身走到窗边,看着院中开始发嫩芽大树,“依靠风的力量。找一个高处,趁着大风刮起时,把毒撒在风中。风所到达之处,便都是中毒的人。”

这个办法,不可谓不狠毒,几乎可以说是丧心病狂了。

“真是丧尽天良,居然连这种招数都用!”

“小姐,这大风……”白芷问道。

“明日和后日,都是大风好时节,而且,正好吹到南宁。”木雪莹微微一笑,只是这笑容异常苦涩。

“罢了,这病啊,你是知道他们的做法,哪怕把人给抓了,这瘟疫一旦爆发,又能有什么用?”柳同无奈摇头。

“师父,司马倩那方子……”

“小老儿也没办法,正如莹丫头你说的,古怪,蹊跷。”柳同一连几日都在自己熟知的领域受挫,此刻情绪并不如何高涨。

柳同的回答,木雪莹虽然已经料到,但真正的听到,心中却仍难免一丝失落。

“你们都去吧,解毒之事,先不要担心。”打起精神,木雪莹镇定自若,安慰着一众人。

看着所有人都行动起来,木雪莹闪了闪眸子“师父,你说……我们会没事吗?”她的心里,终是出现了一丝不确定。不知是慑于夜羽裳和她旗鼓相当,还是慑于夜羽裳在人心的控制方面更胜她一筹。

“会的,你也别太担心。”轻拍了拍木雪莹肩膀,柳同又替她把脉。

“还真是劳累过度,赶紧去休息吧,不然,若是出了什么问题,小老儿可不负责。”柳同故意吓唬木雪莹,而木雪莹对自己的情况很是了解,此刻丝毫不上当。

这一夜,最是难熬。所有人都在担心,第二天刮起的大风会带来令人最难接受的噩耗。

只是一夜过去,清晨,城中依旧平静如水,就是城外,也没有任何消息传进来,代表一切无恙。

看着眼前的风雪交加,木雪莹沉思着,是不是哪里出了什么问题?是她错了吗?

用着早饭,木雪莹依旧有些出神,究竟为什么?还是说……城中早已被下了毒,只是她还没有想到是什么地方,所以此刻还没发现……

思索之际,阿香匆匆赶了来“小姐,不好了,城西乞丐村,出现几个似有异样的人!”

木雪莹登时站了起来,刚要去,却被柳同拦住,话语声异常坚决“小老儿去,你在这里待着。”

木雪莹无奈,只能任由柳同跟着阿香离去。只是两人前脚才离开,赵永的手下人来了“娘娘,城中好几处都发现了似染病之人,赵相担忧传播更广,此刻不敢移动,只得让人把这几栋房子都封了起来。”

闻言,木雪莹立刻往外走去,白芷忙拿了斗篷和伞赶上。

“赵大人,他们都分布在哪里?”找到焦头烂额的赵永,木雪莹急急问道。

“这里刚刚封了一处,城东有一个药材铺老板的女儿也是叫难受,另外的……地图上都标注出来了,我已经让人按你那个方子熬的药给这几处的人都送去喝了。我已经下令封锁了城门,又将各处的太医集中起来,目前往每个疑似传染病的地方赶去,他们都做好了防护措施。”

木雪莹接过南宁地图,却发现已经有大概十处地方都发现了疑似传染病。

不再多言,木雪莹即刻便要进去眼前正在封锁的宅子。

赵永立即拉住“你想干什么?不要命了?”

“你这里先不用派太医,我去看看。”

“你就这样进去?”赵永看了木雪莹一眼,裹得厚厚的,犹如一个蚕蛹,但是浑身上下没有一样可以起到隔绝与病人接触的作用。

木雪莹面色严肃“白芷,你进宫找罗公公,问问宫里司马倩的病况,这里我一个人没事。”

“……是。”白芷有些犹豫,却还是听话的离开了。

“娘娘这是想干什么?”

“救人,赵大人继续查看其他地方的病情。对了,即刻下令让每家每户先闭门不出,至于原因……想来也瞒不住,但最好降情况往轻的说,不能造成大的百姓恐慌。”

说罢,木雪莹随身取了一个面罩戴在脸上,即刻走了过去。

门口把守侍卫将人拦了下来,木雪莹看向赵永,后者无奈挥手“让她进去吧。”

很快,城中好些人得了传染病的事情便传了出来,叶城接管南宁守卫军,在每家每户都派了士兵,已经染病的人家则由赵永接管。

用饭之际,几人先后聚在一处。

“很棘手。”看着木雪莹,柳同无奈摇摇头。

“小姐,宫中侍卫惠妃目前仍旧没有好转,只能说,病情没有恶化。”白芷道。

“染病的几户,原本只是当中只有一个两个可能染病了,但是如今……住在一起的都出现了不适。”赵永说道,面色凝重。

江言匆匆走了进来,大汗淋漓,面色很是难看“不行,乞丐村那处,原本只是一个人染病,很多和他接触的都出现了类似症状,而且整个乞丐村是互相交杂,其他没有染病的,也不知道有没有接触,没有办法隔离,我只能将整个地方都隔离起来,派专人送吃食进去。”

闻言,大家都不由得为之震惊。从未经历过瘟疫,如今,竟让人为制造出一场来恐慌,偏生这恐慌,如今看着,与传言是那般相似。

木雪莹沉默着,没有说话。这样看来,宫里那个消息,反倒是好消息了。



第七百二十七章 无计可施(一)

“先吃饭吧。”

所有人都在沉默,此刻,气氛很是微妙,所有人的情绪都很低落。

“行了,也都不要多想,会有办法的,吃饭吃饭。”好在柳同还能有心情开玩笑,“至少比想象中好,是吧?原来我们可是都以为会一碰到人了就会传染的。”

随意扒了两口饭,木雪莹道“赵相,这些分散的人家因何染病,这一点,劳烦你多费心。”

“是,微臣遵旨。”

沉思片刻,木雪莹又道“先让这些染病者包括其家人还有家丁,穿上特定的衣物,一并运至陆府。药材一类先安置在……”

木雪莹还未说完,赵永便道“娘娘,那些人有贫有富,家丁也有许多,加在一起足有上百人。这陆府……只怕装不下。”

闻言,木雪莹陷入了沉默。

见木雪莹迟迟没有说话,白芷不免试着提议道“小姐,您不是让阿香在城东腾出一大块地方吗?不若将那里……”

木雪莹愣了愣,看了一眼白芷,仍旧没有说话。

“不知是有多大一处地方?”赵永看向白芷,白芷摇头,赵永遂又看向阿香。阿香有些犹豫,一时间没有说话。她是知道木雪莹的私心的,城东住着白紫凝,到底是担心这病气过了去。

叶城出声道“地方不小,我瞧着,至少有六处空宅。”

“娘娘,后面病发之人是否增多还未可知,有那般多空宅,正可解燃眉之急,不知娘娘是否本就有此意?”赵永问道。

“那里买下十处来,有四处的人还住在那里。只是……那里本是小姐打算腾出给没有得病之人的……”

阿香还要说话,已经被木雪莹出声打断“赵相,你把病人带过去。阿香,你让那四户人家先搬到陆府暂住。”

“是。”

淡淡说着,木雪莹又起身欲走,赵永不由得道“不知娘娘要去哪里?”

“未免城中人人自危,我去研究一套方子,一会命人熬制,先让每个人都能安一些心。”

“小老儿跟你去。”

瘟疫传播的日子,过得尤为缓慢,时间一点一滴,如同蚂蚁,慢慢的前进,却又异常的难受。

城东,慕容苏私宅。

白紫凝守着慕容苏,一动不动。自昨日清晨告诉木雪莹后,她便让慕白等人将慕容苏迁了过来,还吩咐慕白做了一副冰棺,又将慕容苏置于冰棺之中。

看着白紫凝面如死灰的模样,慕白于心不忍“小姐若是想哭,不若哭出来,慕白只当没有听见。”

“哭?”握着慕容苏的手,白紫凝动了动已经僵硬的眼眸,“眼泪流干了,又如何再流出泪来?”

沉默片刻,慕白又道“小姐,慕白决定,一会儿传信回江南,不知小姐可有何消息要捎去江南?”

“江南……替我带话慕容伯伯,两年前,我白紫凝……”白紫凝出了一会儿神,又垂眸看向慕容苏,眼底划过一抹温柔,“便已经是慕容苏的妻子,我们还有一个儿子。”

“小姐,你……”慕白眼中划过一抹惊讶,他没想到,只那么荒唐的一夜,白紫凝便有了孩子;他没想到,那时那般痛苦折磨,孩子竟活了下来,亦没想到,白紫凝对慕容苏恨之入骨,却还是留下了孩子,甚至……她还是一个未婚女子,甚至,她不会嫁给慕容苏。

“是。”心中思绪万千,慕白还是痛苦地应下。明知这封信传回去意味着什么,可他却没有任何办法,还要亲手将那封罪恶送出去。

“小姐,用些粥吧。”见白紫凝不为所动,慕白又勉强笑道“慕容世家,还有你和公子的孩子,他们都需要你,只当为了他们,也该吃些东西才是。”

冰棺旁的人到底被说动了,低头对着慕容苏发白的额头一吻,将冰棺盖好,这才从内室走了出来。

宅子四周的喧哗之声传入白紫凝耳里。

“外面什么事情?”

“小姐,据手下人来报,城里有很多人得了传染病,看样子,有些像瘟疫,来势汹汹。咱们附近的宅子都被木姑娘的手下阿香收了下来,慕白曾问过阿香,她说这些是给没有染病的人准备的地方。”

慕白又微微蹙眉“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方才阿香姑娘又来了,让我们好好留在府中,还给了一些药物,让府中所有人都必须服用。而且,附近准备的宅子,都开始运一些染病的人进去,想来是中途出了变故,这些宅子便拿来安置病人,我们住在这中间,实属危险。”

闻言,白紫凝动了动眸子“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是。”

用过饭后,慕白再次出现,端了碗筷才要离开,被白紫凝叫停住“去查一下,城中截止目前,有多少人染了病。”

慕白不由得大喜,立刻点头“是。”既然白紫凝肯关心外面的事情,那便代表,她愿意振作起来,愿意先放下悲伤,不管如何,这也是一件好事。

看着慕白离开的身影,白紫凝再次回到内室里,静静凝望着棺中俊逸的容貌,伸手透着棺盖,按在慕容苏的脸庞之上。

“苏哥哥,你等我,凝儿要去帮莹儿办一件事,很快就会回来陪你,你不会孤单很久的。”俯身抱着冰棺良久,白紫凝还是狠心转身离开。

“小姐,到现在,咱们这里已经有两百多人住了进来,一个府上的老爷家丁全部都在,染病之人已经五十余人,城西乞丐村,整个地方都被隔离出来,当中染病的,似乎也有二三十人。”慕白很快打探了消息回来。

白紫凝淡淡点头“走吧。”说着,已经往外走去,才走了几步,肩上一重,竟是多了件斗篷。

慕白又拿了面罩递给白紫凝“如今所有人被关在家中不让出门,在外镇守之人都带了面罩和手套,尽可能将染病的可能降到最低。”

白紫凝淡淡点头,拿过面罩带上。

能拿到防护面罩和手套的,目前只有患病的和在街上极有可能接触病原的人,此刻白紫凝走到对面的宅子,门口的士兵也并未阻拦。



第七百二十八章 无计可施(二)

不过走进去,便听见里面有些喧闹,似有小孩啼哭,还有大人的谩骂,甚至还有些许轻微痛苦的呻吟之声。

白紫凝循着声音走了过去。

找了一间厢房,白紫凝推门进去。

木雪莹得知白紫凝居然从府中走了出来,替她看这些病人,不免很是疑惑。匆匆往白紫凝所在的居所走去,迎面便看见了裹着厚衣服的白紫凝从府中走了出来。

“凝儿,你……”对于白紫凝的出现,木雪莹分明没有料到。

白紫凝淡淡摇头,直接往西街去,木雪莹跟了上去。

“凝儿,是不是动作太大,吵到你了?”木雪莹有些抱歉,她原本是想给白紫凝建造一个安全区域,却没想到最后演变成这副模样,白紫凝此刻还沉浸在悲伤之中,还要来帮她,这样一想,木雪莹便觉得自己很是残忍。

“不是,莹儿你不必多想。我只是觉得,苏哥哥没有完成的事情,我应该替他完成。他和你们不是达成了交易吗?今后所有的事情,慕容世家都愿意不留余力的帮助北周。”

木雪莹看了一眼跟在白紫凝身边的慕白,瞬间明白了。

“凝儿,慕容家帮的,其实够多了,即便你不用再出力,我也会兑现诺言。”

白紫凝摇头,沉默片刻,又道“莹儿,和我说说如今的情况吧?医圣前辈可有研究出良策?”

“没有,这病的症状太过蹊跷,也不知道慕雅他们到底做了什么,竟是将三百年前的瘟疫再次复制了出来。”

“听闻你已经封城了。那么其他城镇,就不担心他们下毒吗?”

木雪莹无奈点头“的确有可能。但我已经让全国严查,追捕他们,想来,他们没有心思没有药材再做这些事情。”

“我方才看了,那毒的确非比寻常。”

两人还在大街上说着瘟疫的细状,西街便匆匆赶来一个人“不好了,娘娘,西街有人死了。”

死了!

两人对视一眼,不由得加快脚步往西街去。

西街住着一群以乞讨为生的人,没有规矩,此刻被圈禁在一处,心里无论如何也是不愿意的。

两人还没走进圈子,便听见了里面的喧闹之声。

“放我们出去!为什么要把我们困在这里?”

“他们得病的人要死,你们为什么要把我们也放在一起?是想把我们全部都杀了吗?这就是你们当官的,这就是你们这些天下父母官的做法吗?”

“残害百姓,我们不服!你们现在一网打尽的样子,和几百年前的屠城,又有什么分别?”

“……”

士兵们几乎快压制不住他们。

木雪莹也不由得愣了愣。白紫凝见状,忙拉过木雪莹的手,安慰道“他们都是不安分惯了,你不要太放在心上。”

乞丐村虽然整个控制起来,不让人外出,但真正确认染病的人,已经移去城东的宅子。

木雪莹摇头“没事,我们进去看看吧,安抚一下他们的情绪。”

看见三人,这些人一开始还不明所以,不知道木雪莹的身份,只以为他们是来看这里的状况,毕竟在此之前,已经有好些人过来了。

“小姑娘。能不能告诉那些当官的,我们没病,把我们放出来?”对待女子,他们还是收敛了些许。

“大爷大娘,我们已经把染病的人转移去了另外一个地方治疗,只是你们这里的情况,不用我说,你们也知道很复杂,你们或许和他们有过接触,也或者,曾经和他们接触过的,和你们有接触,是否会染病,还需要再判断。”木雪莹柔和了声音。

“那你们这么说,就是等着我们染病吗?”

“对啊,听说刚刚这里还死了一个人。你们身为医者,都是救济世人,难道还帮着那些当官的,放着我们的死活不顾吗?他们的心被狗吃了,难道你们也是吗?”

“就是,就是!”

……

木雪莹刚要出声反驳,告诉他们,自己不是铁石心肠,就是因为心怀百姓,才会出此下策,但,还未等她开口,白紫凝便拉过她的手。

“诸位,我们知道你们如今的急切和慌张,身为医者,我们看见现在的模样,也十分为难,只是如今城中所有人都因为这场灾祸被关在家里,哪里也去不得。朝廷如今也是万分焦急,他们并非不考虑你们,只要是百姓,就都是周国的子民,而且,这还是在天子脚下,你们说,他们怎么可能不关心你们呢?”

白紫凝作为中间人的模样,让不少原本怒气冲冲的人都歇了火气。

“是啊,这种病太奇怪了,如果朝廷拿不出解决办法,他们肯定也要和我们一起死的。”旁人一众附和。

“那既然朝廷也急,那他们就应该早点研制出方子来啊?”

“实不相瞒各位,这其实不是病,而是毒,因为,它是人降的。”白紫凝面色悲戚,眼中已经掺了泪水,她并非装模作样,而是发自肺腑,只是她的悲,更多是为了慕容苏,而非众百姓。木雪莹眼中亦染了湿润,是伤心百姓的苦难,伤心百姓对他们朝廷的误会,还有对自己错信夜羽裳的忏悔。

一众人听了,都面露惊讶。都以为是一种传染病,却没想到,居然是人为制造的恐慌,究竟是谁这么心狠手辣,下毒想要所有人的性命。

“是东吴的人。那个吴国八公主,就是主谋之一,她骗了我们整个大周,逃走的时候,还不放过我们周国百姓,要将我们赶尽杀绝。永嘉皇后在得知消息的时候,就废寝忘食,很努力地在寻找根源,想要保护百姓不受伤害,为此还几次将近昏厥,只是……唉!”

白紫凝其实做戏很有天分,说话也很有自己的一套,若非如此,她对慕容苏的感情,也不会藏的那般深,深到,连木雪莹这样多年的至交也不曾发现异常。

在场之人都信了白紫凝的话,到底是这样一个弱女子,又不是朝廷的人,他们之中亦没有故意生是非的人,都是大周堂堂正正的百姓,此刻不由得愤怒难当。



第七百二十九章 死城

“早就知道那不是个好人,偏偏咱们皇后那么英明的人,怎么就信了她的鬼话,对她那么好!”对吴国人痛恨的同时,也在对自己国家皇后恨铁不成钢。

木雪莹原本心中的点点颓丧,因为这话,消散些许,虽然是对她恨铁不成钢,却也代表,这些人,都认可了她,不是吗?只有真心觉得自己是为他们着想,才会这样说的。

心中微暖,正要抬头说话,白紫凝又拉着木雪莹,擦了擦眼泪看向众人“诸位,我们不能再耽误了,不知道死去的人家,是在何处,诸位可能引我们去?”

这些人虽然不愿意带他们去,却还是很痛快地指了位置。

有了他们的指引,他们顺利找到了死者所在位置,那是一处破落房子,死者就是屋子里,士兵不敢派人驻扎在这里,一是担心染病,二是担心被方才那些人的唾沫给淹死,到底他们把人限制在这里,有过在先。

“小心些。”白紫凝淡淡看了木雪莹一眼,率先走了进去。瞧着此刻的白紫凝,木雪莹只觉得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只是,即便有了白紫凝的帮衬,似乎也没有什么用处。

两人颇有些颓丧,回陆府之际,白芷将云雀传来的消息告知“小姐,吴国开始往咱们边境加派军队了。”

木雪莹淡淡点头,道“你即刻进宫告诉罗公公,让他写一道号令军队的圣旨,你拿了再出宫。”

“是。”

“对了,再问问,宫里那个人的情况如何。”“是。”

无奈摇头,目送白芷前脚离开,叶城后脚便与其擦肩走了进来“莹儿,听说城西突然死了一个人,可有查出什么原因?他应当本没有得病。”

看了一眼白紫凝,木雪莹无奈摇头“目前没有找到线索,屋子里的东西,也没有丝毫异样。”平白一个人,若说得了这病,面红耳赤,呼吸困难逐渐消亡,还有迹可循,但这个人是突然死去,病因却又是与这些如此的相似。

“姨父,吴国近日不断增派人手到边境,想来这场仗是迫在眉睫,我已经让白芷进宫取圣旨,您这便收拾一下,一会儿从城南离开吧。”这些日子,早朝已然是被罢免了的,这些事情也自是不必再当着众人宣布的。

南宁城,几乎成为了一座死城。

是夜。

夜羽裳一行人自离开南宁后,便直奔西燕方向逃去,途中,慕雅带人与她们汇合。

“南宁现在怎么样了?”找了处偏僻之地,夜羽裳问道。

慕雅勾唇轻笑“公主将此事交给慕雅,自是当将心放在肚子里。”

闻言,夜羽裳笑道“哦?看来你是完成的很好了?”面色谈不上多高兴,甚至还隐隐带了一丝鄙夷。

“公主,虽然比不得曾经的那场瘟疫,甚至还让他们洞悉了咱们的目的,但这效果,却是一点儿也不逊色。”慕雅此刻颇有些得意。这个毒,可以说,是她平生做出最伟大的事情,可以说,前无古人且后无来者。

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研究出一场瘟疫,但是,她研究出来了,而且,这场瘟疫,她有信心,如今这世上,没有一个人可以解。

“你的话,我却是信不得几分。”夜羽裳慢悠悠喝了口茶,“看看你在西晋都干了些什么?原本唾手可得的一个国家,现如今,都是他们北周的了。我说慕雅,你不仅搭上了一个国家,可是还把你们苗族也给搭进去了。”

听着夜羽裳的冷嘲热讽,慕雅在桌下的手紧了紧,眼神也暗了暗,却还是很好克制住了自己的情绪,到底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道“此事,的确是慕雅的失策,但还请公主放心,这西晋,会回来的,即便不能回来,也给不了周国任何帮衬!”

“希望吧,我对你……还真是没什么耐心了。”夜羽裳看了看自己手上的镯子,那镯子还是木雪莹送给她的,只是在她看来,这镯子极其丑陋,将镯子取了下来,随意往身后一扔,只听清脆一声,镯子碎了一地。

“公主放心,不出一个月,南宁这座城,便会彻底成为一座死城。”慕雅微微欠身。

“最好是这样!”夜羽裳冷哼一声。

“公主,不知……咱们离开南宁,为何不往南回吴国。却偏偏要往这个方向走?若是慕雅没有记错……这个方向,是西方。”

夜羽裳微微点头,似笑非笑看着慕雅“你不是自以为聪明,猜啊,你猜一下就知道了。你可是苗族圣女。”

“公主,慕雅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想对公主接下来的计划了解些许,也好再做打算。”

头也不抬,夜羽裳道“去燕国,至于干什么,你现在不需要知道,等到了那里,你自然知道。”

见夜羽裳如此,慕雅心中窝火,却还是无奈点头,算是跳过这个话题。

两人还要说什么,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什么人!”夜羽裳警惕起来,站在一旁的手下已经举起手中的剑,出声询问。

“暗夜天部,求见主上。”门外响起一声低沉的男子声音。

天部。

“进来吧。”收起手中暗器,夜羽裳道。

进来的人面色并不好,让夜羽裳心里也涌起一丝不详的预感“出什么事了?”

“禀主上,属下等看守不利,让……那人跑了。”果然,来人开口,面色更是难看。

夜羽裳的眼神突然犀利起来,对着眼前跪着的人便是一脚,直接把人踢到墙上又狠狠摔下来,当即便吐血,几乎爬不起来。

“主、主上……”来人话已经说不完整了,但他分明对此结果有所预料了。

“怎么回事?”夜羽裳气急,并不说话,还是站在一旁的人得了眼色询问道。

来人虽然难受至极,却还是断断续续把前因后果说了出来。待他说完,一旁的人也识相站回了本来的位置,甚至都没打算要扶一下这个天部的兄弟。

夜羽裳沉着脸色,一直没有开口,食指有一搭没一搭的敲着桌子。



第七百三十章 人心惶惶

“公主,慕雅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想对公主接下来的计划了解些许,也好再做打算。”

头也不抬,夜羽裳道“去燕国,至于干什么,你现在不需要知道,等到了那里,你自然知道。”

见夜羽裳如此,慕雅心中窝火,却还是无奈点头,算是跳过这个话题。只是,燕国有什么好去的?

两人还要说什么,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什么人!”夜羽裳警惕起来,站在一旁的手下已经举起手中的剑,出声询问。

“暗夜天部,求见主上。”门外响起一声低沉的男子声音。

天部。

“进来吧。”夜羽裳道。

进来的人面色并不好,让夜羽裳心里也涌起一丝不详的预感“出什么事了?”

“禀主上,属下等看守不利,让……那人跑了。”果然,来人开口,面色更是难看。

夜羽裳的眼神突然犀利起来,对着眼前跪着的人便是一脚,直接把人踢到墙上又狠狠摔下来,当即便吐血,几乎爬不起来。

“主、主上……”来人话已经说不完整了,但他分明对此结果有所预料了。

“怎么回事?”夜羽裳气急,并不说话,还是站在一旁的人得了眼色询问道。

来人虽然难受至极,却还是断断续续把前因后果说了出来。待他说完,一旁的人也识相站回了本来的位置,甚至都没打算要扶一下这个天部的兄弟。

夜羽裳沉着脸色,一直没有开口,食指有一搭没一搭的敲着桌子。

所有人都在等着夜羽裳的回答,就是坐在一旁的慕雅也敛了声色,生怕夜羽裳拿自己开刀,要知道,夜羽裳这个脾气,慕雅见的多了,却也忍不住害怕。

“回去吧。”这么简单就放过了天部,让所有人都不免有些奇怪。

“够了,让你回去!他没回南宁,又有蛊在身,肯定走不远,回去给我搜!给我掘地三尺也要把这个人给我挖出来!”

“是,属下遵命。”来人撑着把话说完,随即迅速离开。

夜羽裳仍旧沉着脸色。那蛊如今可还没养好,若是日后见到还不好控制,这就很难办了。

这样想着,夜羽裳不由得又是一阵恼怒。

“那些废物!”夜羽裳不免挥手将桌上的东西全扫到了地上。原本南宫轩澈是一个最好的把柄,只要用蛊控制住了,后面要做什么不行?怎么就把人给放跑了!

旁的人一声也不敢吭,甚至不敢提醒夜羽裳,现在是晚上,他们的行踪要保密。

夜羽裳也没有怒到极致失去理智,独自生了会气,还记得现在是晚上,记得他们还在周国境内,也就收敛了脾气,道“把东西收拾一下,都去休息吧。”

“是。”

“慢着,江南那里可有出什么岔子?另外,吴国可有异样?”

“禀主上,江南一切都按照计划进行,那些跳梁小丑,很快,就再也跳不起来了。只是吴国……”

“吴国怎么了?”夜羽裳的眼神蓦然犀利起来。

“主上放心,没有旁的异样,只是主上的姐姐她……”

“哦?”听闻是夜羽阳,夜羽裳的心反倒放了下来,她可不认为自己这个姐姐,还有什么能耐掀起风浪来。

“主上的姐姐她……从吴国离开了,不知道因为什么事情,但是听说吴皇为此大发雷霆。”

“逃走了?”夜羽裳冷冷勾唇,“没想到她还真有这个能耐。我知道了,下去吧。”

“是。”

看着这些人离开的背影,夜羽裳冷笑出声,声音阴寒战栗“姐姐……没想到啊,你居然逃了,我又不会杀你,你怎么要逃呢?”

这样思索着夜羽裳的目光越发的可怕阴森。

南宁城,一片乌烟瘴气,人心惶惶。

在得知城里出了事情,陆梓昀便立刻要往回赶,奈何城门紧闭,即便知道来人是左相陆梓昀,也不敢贸然开门,木雪莹知道后,更是坚决不让陆梓昀进城。

好说歹说,陆梓昀无奈,只得留在外面收集药草物资,但因着如今边境各处都开始产生摩擦,该去的供给亦不能少,国库不能抽调,只能由陆梓昀在外面开始调度。

白芷端了粥进屋,便看见木雪莹抱着一本书看。

原来,白紫凝询问了木雪莹,那本万物志记载了天下万物,对这瘟疫何解自然也有一番领悟。木雪莹后知后觉,慌不迭翻出此书,果然对于三百年前的瘟疫有记载,以防在一,木雪莹只是让人按药方熬了一碗给宫中司马倩喝。

却不料,非但没有好转,反倒更是让人咳嗽发热气喘更为严重。

自此,木雪莹便将开始时时盯着这书上的药材,企图能找出蛛丝马迹。

“小姐,用膳了。”白芷轻声道。

“放那儿吧。”木雪莹不予过多理会,白芷无奈只能侯在一旁。

过一会儿,白紫凝走了进来,看见桌上的粥已经冷了,示意白芷去热一下。

“莹儿,莹儿?”白紫凝叫了两声,见木雪莹沉浸于书中,心中顿时气不打一出来,上前两步把书拿走了。

“不是说了……凝儿?可是又严重了?”木雪莹本欲发作,但抬头瞧见是白紫凝,只得按捺下去询问,以为是城中病情加重,立刻便起身要走。

“病情病情!莹儿,你现在一直念着病情,饭不吃觉也不睡,我看你是没等城里染病的人死,你自己就已经累死了!”白紫凝坐在了一旁凳子上。

知晓白紫凝是担忧自己,木雪莹只是无奈笑了笑“如今这城中情况一日比一日严重,我身为国母,自是应当担起这个责任来,除了尽快找出彻底根治的办法,我也没什么能为他们做的了。”

白紫凝哼哼着没说话,也不抬眼看木雪莹。

知道白紫凝生气了,木雪莹只能轻轻握住白紫凝的手,道“好凝儿,我知道你是担心我,但是我自己的身子,自己肯定是最清楚的。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白紫凝还是无动于衷。

“凝儿,别生气了?”木雪莹盯着白紫凝不放。



第七百三十一章 是报应吗

“那你一会把粥喝了。”白紫凝似还是气未消,但语气已经软下许多。

“好。”木雪莹笑道。

白紫凝收回目光,看向木雪莹的肚子,语重心长道“孩子啊,看见没,这就是你亲娘,为了百姓呢,连你都不在乎了,还没干娘我疼你,以后,可要多记得干娘一点好,知不知道?”

闻言,木雪莹无奈笑着摇头。

白芷适时端了热好的粥来,木雪莹果然乖乖拿了粥喝。

白紫凝又道“唉,不过呢,孩子你也别太怪你亲娘,感染的百姓越来越多,你娘她也是着急,才委屈了你,等这段时间过去了,你肯定是你娘最宠着的。”

白紫凝一番话几乎说到木雪莹心坎上,但木雪莹只是吸了吸鼻子,埋头喝着粥,没有吭声。

用过午膳,白紫凝还是没把书还给木雪莹,只道“出去走走吧,再继续待在这里,我可怜的小侄子可要给闷坏了。”

木雪莹拗不过她,只得任由白紫凝拉着出了府。

白紫凝本欲拉着木雪莹往皇宫那条繁华的街道走,木雪莹却出了府径自往另外一边走了去。

“诶……”白紫凝想阻拦,却又不知道拿什么借口,只得追了上去。

沿途走过许多地方,房子里面都是痛苦的哀嚎之声,南宁几乎半个城都已经染上了瘟疫,剩下一半,也不过是在等着瘟疫找上自己罢了。

突然,一个即将到达的宅子里跑出来一个男人,他的半张脸已经溃烂,呼吸也有些困难,走路更是踉跄,出了大门便摔倒在地上。

“不,求求你,求求你们,让我见见我的老婆孩子,求求你们……在这里也是等死,就让我看一眼我的老婆孩子吧……”

全副武装的士兵走到男子面前,要将人带回去。

木雪莹沉默片刻,也跟着走了进去“凝儿你在外面,不必进来。”

白紫凝不是她,没有百毒不侵的本事,若是染了病,她便再无法原谅自己。

看着木雪莹走进去,白紫凝想出声,却还是背过身咳了几声。

“白小姐……”白芷正要出声,被白紫凝拦了下来。

待木雪莹重新走出来时,脸色越发惨白。

“莹儿,你没事吧?”

木雪莹轻轻摇头,无比颓败“我以为,我是救世主,可以无所不能,想救的人能救,想做的事都能成。”

苦笑一声,又道“可是,我根本救不了他们。”木雪莹在里面,看见了躺在各处的病人,无一不是在痛苦呻吟,他们求着,希望朝廷可以救他们,他们想要见自己的亲人,想要活下去,可这府里,除了给彼此带来绝望,不断离世的病人,没有任何人在,甚至,士兵们也只是守在门口,离他们稍有距离。

“莹儿,没事,这事……不怪你,要怪,都只怪那些人心狠手辣。”白紫凝脸色有些不对劲,但木雪莹沉浸在无力之中,无暇观察白紫凝的神色。

“她们能够得逞,还是因为我太心软了,归根究底,还是我的错,呵呵……”木雪莹难受地捂住脑袋,怎么办?要怎么办才好啊……

“莹儿,我们……我们还是回府吧,不要往外走了。”白紫凝说着,要伸手去拉木雪莹起来。

却也不过瞬间,木雪莹不愿随白紫凝起来,白紫凝拉了几下,不由得手脚发软,眼前一黑,倒了下去,倒在木雪莹的面前。

木雪莹一惊,忙去抱着白紫凝。

回到府里,木雪莹却还是很着急“师父,凝儿她……应该只是普通的感冒吧?”

柳同转过头来,面色凝重。

“送去那些宅子吧,凝丫头她……到底还是染上了。”柳同无奈摇头。

木雪莹愣在了原地。怎么会这样?明明每天都在老实服药,大家都在一起的,为什么凝儿会染病……

“小姐,要把白小姐送去……”

“不!谁也不许动她!”木雪莹大吼一声,随即坐在在桌边,没有说话。

“莹丫头,她如今是染病的人,若是不送去……”

没等柳同说完,木雪莹又起身,赶所有人出去“都走,我不会让你们动她的!都出去!都出去!”

将所有人赶出去了,木雪莹再次忍不住抱住了头,痛苦不堪。

白紫凝悠悠转醒,瞧见木雪莹坐在桌子旁,门亦关着,但门口却有人守着,心里顿时明白了什么。

“凝儿,你醒了,可是好些了没?”木雪莹胡乱擦了擦眼泪,手忙脚乱的倒水,又走至床边喂给白紫凝喝。

“莹儿,听他们的,送我去城东吧。”

“不……凝儿你没事的,只是没有休息好……着凉了而已。”

“我的身体什么情况,我自己最清楚了,不必瞒我,把我送过去吧。”白紫凝淡淡笑了笑,却又一口气喘不上来,咳了又咳。

木雪莹眼中带着泪水,颤抖着动了动嘴唇,却还是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她们都知道,送过去意味着什么,可是……不得不送过去。

当天下午,白紫凝便被送回原来安置慕容苏的宅子,单独养病。说是养病,但没有解药,也不过是等死罢了。

看着白紫凝被送走,木雪莹忍不住将自己关在了屋子里。

盯着镜子里的自己,木雪莹一遍又一遍的问自己,为什么她要一次次包庇夜羽裳,为什么她解不开这毒!

“我都干了些什么啊?”木雪莹痛苦地瘫倒在地上。

让母后病了,害南宫轩澈被抓,甚至害死了慕容苏,还害得全城百姓都跟着受苦,死伤无数,现在连白紫凝也跟着染上瘟疫,都做了些什么啊……

木雪莹心里,从未如此自责过,她从来不会为自己做的事情后悔,因为做下的事情,便容不得半点后退,所以她不会放任自己回忆无谓的事情。但此刻,与夜羽裳的点点滴滴不断在脑海里浮现,让她后悔而痛苦。

“这就是报应吗?”自己的一时自私放任,居然害得这么多无辜的人丧了性命,“可是,我犯下的错……为什么要让无辜百姓来承受啊……”



第七百三十二章 药引

阿澈,你在哪里啊……

我承受不起了……

蜷缩着身子,木雪莹恨不得用自己的性命换这样无辜百姓。

咚咚咚!

“什么事?”清了清嗓子,木雪莹故作无事。

“小姐,柳老的治疗好像有了效果,请您过去看一看。”白芷站在门口道。

闻言,木雪莹立刻擦了擦眼泪,从地上有些吃力的爬起来。

柳同所在之处,特有一个已经染病的士兵,自愿成为随时可能的牺牲品。

此刻,他的状况已经有了明显好转,原来面红耳赤大喘气,根本走不得路,呼吸困难,此刻看见木雪莹,居然还能挣扎着自己起身。

“皇后娘娘……”

“不,你躺着吧,虚礼就算了。”木雪莹浅笑着,只是面庞还残存着泪痕。

士兵还想出声询问,一旁的白芷暗自使了眼色制止。

“行了,莹丫头,瞧你样子是哭了吧?真的是,眼睛都肿了,白芷丫头,拿个冰袋给你家小姐敷一下。”柳同也不顾几人面色尴尬,又将手中药方递给木雪莹,径自擦了擦老眼,“这按照万物志上面所言,还有莹丫头你之前提的法子,小老儿挑了几味,又加了些许东西,方才奏效。”

虽然柳同说的很是轻松,但从这样多的药草中挑出几味药,自是费了许多力气。

“师父,谢谢您,莹儿不孝,给您添麻烦了。”木雪莹苦笑着。

“行了小老儿倒没事,你先看看上面的方子吧。”

木雪莹此刻才发觉,柳同面上并未有多少欢喜之色,疑惑之际,看见药方上的药引,心中顿时了然。

药引是她的血。柳同自己的血亦是百毒不侵,但他早已试过,根本无用。

“你的血是经过毒和蛊淬炼的,对于这瘟疫,有完全的抑制作用,小老儿的血却不行。”柳同无奈道。莹丫头此刻可是一个有身孕的人,且不说对本人有多大伤害,便是对孩子,也是伤害极大的。而且,怀的还是大周未来的皇子,甚至……极有可能会一生下来便成为皇帝,若是不小心毁了大周未来的根基,他可是万死不能辞咎。

握紧了药方,木雪莹浅浅笑道“师父,我知道了,”

柳同无奈叹了口气,揉了揉太阳穴,“行了,怎么决定是你的事情,小老儿先睡半个时辰,白芷丫头,半个时辰后叫我,另外,厨房给莹丫头炖的汤,记得督促她喝。”

看见柳同走出门去,木雪莹心中对于柳同很是感激,这个顽固的小老头,其实内心很细腻,总是在为人着想。

半个时辰后,一切都如火如荼的进行,该准备的东西也都准备好了。

“莹丫头,支撑不住的时候要说,小老儿可不想做个刽子手。”柳同随手拿起了刀。

木雪莹淡淡点头。

柳同面色凝重,上前将木雪莹的胳膊放在支撑上,缓缓下刀。

“住手!我不同意!”门口突然冲进来一个人,却是陆梓昀。

“昀大哥?你怎么来了?”木雪莹明明已经下令,不让城外的人进来,尤其是陆梓昀,怎么他还会出现在这里?

“只要想进来,办法就可以有。”陆梓昀说着,迈步木雪莹,将人拉了起来,护在身后。

“傻小子,你这是想干什么?”柳同将刀扔在一旁,问道。

“前辈,她有身孕,还是大周未来的继承人,就算不顾着雪儿自己的身体,总也得顾着这个孩子吧?让一个身怀六甲的人牺牲自己来救整座城的人,我承认,雪儿这种大义令人感动,但是,就不会觉得这样做太残忍了吗?”

陆梓昀此刻因着气急,有些咄咄逼人,说一个医者残忍,是对真正悬壶济世的医者最大的侮辱。

柳同当下冷哼一声,坐在一旁,面色很是难看。

木雪莹冷然道“昀大哥,此事与你无关,你擅自抗旨进城,置天下百姓于不顾,我此刻不追究,你先出去。白芷,带陆大人下去休息。”

“不!雪儿,就算今日你想撤我的职,哪怕是杀了我,我也不可能看着你牺牲自己和孩子!”说罢,仿佛意识到自己情绪太过激动,陆梓昀又拱手道,“臣是为了大周未来的江山社稷着想,还请皇后娘娘三思。”

“我的孩子,我心里有数,不会将他当成牺牲品,我也不会扔了阿澈留下的江山不顾。陆大哥,你方才的话太过分了。”木雪莹看向陆梓昀,面色清冷。

陆梓昀一愣,这……是什么意思?木雪莹不会死吗?

“我并非要牺牲自己,只是多少要付出些代价。师父为了保全我和孩子,研制的药方,并不是给每个人喝的方子,而是做成粉末,在高山之上,趁着大风之际,刮到整个南宁城,师父为了这个方子,已经许久没有合眼,你却如此说他。”

木雪莹坐了下来,淡淡叹息一声。

闻言,陆梓昀这才意识到,木雪莹不会有事,自己当真是误会了柳同前辈。对着柳同鞠躬,声音也不自觉带了歉意“前辈,梓昀很抱歉,对前辈出言不逊,还请前辈原谅。”

“出去!”柳同面色愠怒,分明还未消气,可不是,一个六十多岁的人,被人指着骂,搁谁心里能好受。

“是,梓昀告退。”陆梓昀不敢有丝毫怠慢,立刻便离开,他此刻的心里,对于柳同抱着万分感谢,至少,木雪莹不会因此出事。

不过走到门口,便听见柳同不紧不慢的说道“莹丫头到底是澈小子的妻子,大周的皇后,有些事情呢,还是要避嫌。”

陆梓昀动作一僵,顿了顿,仍是当作什么都没发生一般,退了出去将门关上。

木雪莹无奈道“师父,您一个老人家,跟他置什么气。”

“小老儿半点亏都吃不得,你不是不知道。”柳同继续悠哉悠哉道,“不过小老儿话也没说错不是?你也注意着点,澈小子不在,你的身份可是备受关注,这种时候被抓了把柄,倒是看谁来救你!”

木雪莹被说的哑口无言,只能无奈笑笑。



第七百三十三章 叶城受袭

夜里,一队人马在山路上骑马飞奔,行至此处,积雪已经少了许多。

行至一处小溪,停了下来。打量了一眼四周,叶城道“天色不早了,就在此处安营扎寨,明早再上路。”

“是。”

下了马,叶城便跟着几人一起搭帐篷,其余有人警戒四周,有人扫雪搭火堆,一切井然有序。

“林肃,地图。”火光下,立刻有士兵拿来了地图在叶城面前展开。

“嗯。”叶城指了指地图一处地方,道“我们如今在这里,此去林州还有五百里,再有两日可以赶到,只是接下来的路,需要打起精神来,毕竟是接近边境的地方,吴国人向来诡计多端,无所不用其极,大家都要提高警惕,知道吗?”

“是!”

叶城点点头,又重新将目光聚集在地图上。与吴国对峙,自是要好好打起精神,听闻吴皇擅用兵,他也不能让一个小辈小瞧了去不是?

呼~~呼~~

冷冽的风刮到脸上,如同冰凉的刀子一般刺骨。

天色逐渐完全暗了下来,士兵们开始吃干粮凑到火堆旁喝温热的水暖身子。

远处,有些黑影开始缓慢靠近,众人却丝毫不察。

终于,叶城察觉到一丝不对劲,立刻起身“警戒!”

一声令下,士兵们无论在做什么,都立刻严阵以待。

风静静的刮着,但也不过瞬间,一个方向便出现了一丝声响,众人都立刻警惕起来,看向那个刚刚发出声响的地方。

夜,阴森的恐怖。

有士兵想拿着火把上前,但不过瞬间,另外一个方向便又传来踏着雪和树枝的声响,但是很快,拿火把的士兵看向另一方向,自己却险些被黑暗中的暗器杀掉。

好在叶城反应及时,替士兵挡去了暗器。

“什么人,只敢偷偷摸摸用这种伎俩,不敢现于人前吗?”叶城冷斥一声。

没有人说话,只剩下风在呼啸。

士兵们被那不时的声响惊的心中发麻,却又不得不集中精力。但是很快,又有暗器向士兵们袭来,叶城虽然武功高强,却也抵挡不住许多暗器,不一会儿,便有士兵直接倒在了地上。

这一晚,死伤无数,叶城近乎有些崩溃。

黑暗中,一个人走了出来。

“叶国公当真是风采不减当年。”夜曦轻轻笑着,眼中寒光乍现,手中一支小小的针。

“过奖,只是老夫没有想到,吴皇居然以身涉险,亲自进到了这里!”面对夜曦,叶城根本没有什么好脸色。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国公,你说是不是?”叶城冷眼看着雪地,对于夜曦是满满的鄙视。

“要杀要剐,老夫一介武夫,落入你这小人手中,也罢!”

夜曦轻轻勾唇,一字一句道“国公这话可是违心,我不过,是攻心罢了。”

……

南宁城里,一切都在渐渐恢复原样。

木雪莹放了很多血,此刻只能躺在床上,每天静养,一个人时,总拿着那枚龙行令出神。陆梓昀瞧见,也什么都没说,只悄悄离开,他知道,该放下的,这个人不属于他,从一开始,便不属于他。

“皇后娘娘,不好了!”有士兵匆匆赶了来,手中拿着一封老旧的书信。

人不过走到院子里,旁边便有陆梓昀的声音传来“皇后娘娘如今在静养,有什么事情,我和赵相代为处理。”

“让他进来吧。”木雪莹出声打断。

陆梓昀道“娘娘如今需要静养,若有微臣与赵大人拿不准的事情,自当再来请示娘娘。”

“是出什么事了吧?”木雪莹轻声道,“阿香,去看看出什么事了。”

“是。”

陆梓昀见仍是拦不住,此刻看向那士兵,杀人的心都有了,只得跟着士兵一起走了进去,赵永闻讯也跟着走进屋去。

“出什么事了,你慢慢说。”木雪莹轻声道。她的被褥上,放着一张天下的地形图,不同的地方,各自都做了标记,她此刻低着头,似在思索什么。

“叶将军去林州的路上,受到了伏击,全部士兵无一幸免,就是叶将军,此刻也是昏迷不醒,不过没有生命危险。”

闻言,木雪莹立刻抬起头来,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在哪里受的伏击?”

“在距离林州五百里的树林里。”士兵说着,将远方传来的急报呈给木雪莹。

看完信后,木雪莹沉默不语,盯着信若有所思。

“赵大人,陆大人,劳烦通知所有大臣,半个时辰后上朝。”

“是。”事已至此,陆梓昀只能应下,赵永也应声离开。

待其他人走后,陈景芝,才走了进去。

“皇后娘娘。”

“你都听见了。”木雪莹在阿香的搀扶下起身,陈景芝也忙过来扶着她。

“娘娘打算派何人去驻守东北?”陈景芝道。

“你既已知晓,又何必再问呢。”木雪莹淡淡自嘲。

闻言,陈景芝沉默良久,还是化作一声重重的叹息。阿香不太明了这当中缘由,只得默不作声,替木雪莹穿戴整齐。

朝堂之上,在家瘫痪了小半个月的官员们,接到消息便都早早来到了大殿之上。

“诶,你们听说没有,奉命去驻守东北边境的叶国公受到吴国的伏击啊。”

“是啊,国公可是万里挑一的人物,连他也败在那些人手里,真不知道我朝现在还能派谁出战……”

“唉,可惜我是一介文官,如若不然,我一定要将那伤国公之人斩于马下!”

大臣们不断议论着,赵永,陆梓昀还有方耿都在站在一旁静静听着,心思各异。

不过一会儿,众人便瞧见木雪莹与南宫轩澈,不,江言一同走了进来。如今南宫轩澈不在宫中的消息,木雪莹也只在这朝堂上承认过,还恐吓了不让泄露,如今江言也依旧扮演着周皇的角色,只是两人前后步调,已经可以看出主次。

木雪莹仍旧穿着厚厚的衣裳,只是看着并不如何臃肿。

此刻,所有大臣都知晓,是永嘉皇后召集的他们,因而见到人都迅速安静了下来。

第七百三十四章 亲自领兵

站在龙椅旁向下扫视了一圈,木雪莹坐了下来。众人虽心有不平,但碍于皇室暗部的惧意,且一旁的罗公公都面不改色,他们也就不得不压下不满。

“诸位,国公大人带兵受袭,你们都已经知道了吧?”木雪莹淡淡说着。

“老臣惭愧,愿意领兵前去东北。”木雪莹话音刚落,方耿便上前一步道。

方耿已经年过半百,又是一介文臣,且不说会不会武功,就是这身子骨,也是经不起什么大风大浪啊,马车颠簸尚且受不得,更别提进军营上战场了。

果然,方耿说完后,下面的人都脸色各异,迅速便有了不少人,也站出来请缨。

“微臣愿意前往,望娘娘恩准。”陆梓昀站了出来,一众文臣中,他的年纪当属最年轻的。

“陆相,并非本宫看轻于你,你的身子骨本就没有恢复,此刻更是……”

“微臣愿意前往东北,为姐夫报仇,还请娘娘准许!”上官远道。

作为一个肩负着恢复南侯府过往兴盛的人,上官远需要一些作为,得到荣誉,扩大声望,但他的能力,众人都不得而知,也都持怀疑态度。

木雪莹亦是如此想法,道“诸位不必争论,本宫知晓诸位的一片赤诚,只是本宫已经有了决断,相比上战场,诸位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木雪莹淡淡一个眼神,罗公公已经上前,将已经备好的圣旨打开朗声念了出来。

听着圣旨下达,几乎所有人都变了脸色。的确,木雪莹选择上官远亲自领兵,自己作为指挥使跟随。当然,不必多想,木雪莹才是实际的领兵之人,只是此刻,上官远需要这样一份功勋证明自己,而木雪莹本人,的确不适合亲自上阵。

“娘娘,老臣以为,陛下不在京中,唯有娘娘在此坐镇,若娘娘也离开,这……”方耿立刻便要反对。只是如今的他,并不愿再用陈旧的规矩来捆绑束缚木雪莹,因为知道,即便说了,这规矩也对木雪莹无用。

“方大人,正是南宁的重要,所以本宫,将这里,大周最后一道防线,交给了诸位大臣。”

说着,木雪莹已经重新起身欲离开。

“娘娘不可,您如今可是还……”

陆梓昀还未说完,木雪莹立刻呵斥道“够了!陆大人,本宫敬你是陛下特许的丞相,已经让你多次,这件事情,本宫旨意已下,再没有回旋余地。陆大人若是想报答陛下的知遇之恩,守住这最后一道防线,保证各个地方的粮草供给,便是不辜负陛下了,至于上战场,陆大人还是不必想了!”

说罢,木雪莹便大步流星离开了,留下石化在原地的陆梓昀。雪儿……可是还怀着身孕,这样去……真的不会有事吗?

才离开大殿,木雪莹便已有些晕眩之意,白芷忙上前扶住。

“白芷以为,小姐不应这般冒险。”

揉了揉额头,木雪莹道“如今朝中又有何人能有领兵作战的能力?即便是舅舅,也是从来没带过兵,即便不说能否服众,就是让士兵没了怨言,可面对的人是吴皇,他也不一定能应付。”

和夜曦明里暗里交手多次,木雪莹深知,此人文武皆精,智谋决不在她与阿澈之下。最关键是,这不是个良善之人。只是,木雪莹此刻还是有些疑惑,姨父那般会用兵的人,带去的一队人马都折在那里,可以说是全军覆没,足以说明,夜曦这个人狠毒至极。只是,姨父本人是最善用兵者,又经验老道,若是两军对峙,夜曦不一定能胜,深知可以说大概率会败掉。这样一个危险人物,就是换做木雪莹自己,也很难保证会不将人囚禁当做日后手中的一张牌。夜曦却偏偏没有灭口,只是让人昏迷不醒,无法领兵。

夜曦,可不像一个会因为敬佩而大发慈悲的人啊。

她可是记得,夜曦曾对她说过一句话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夜曦,究竟是什么原因,让你放过了叶城?莫非……

是她!

木雪莹不由自主睁大了眼睛,原本要回宫嘱咐事宜的步子,立刻转向往宫外走去。

“小姐这是要去哪里?”

“报国寺。”有件事情,木雪莹这次一定要问清楚,不能再任由他们胡来了。

人才至皇宫门口,报国寺便有小沙弥等候在那里。

“无心大师闭关不出,但大师有一言令小僧转告施主。缘聚缘散缘如水,施主不必太过执著于某些人或事。”

“大师没有旁的话了吗?”木雪莹定定看着小沙弥,目光炯炯。

小沙弥双手合十,又道“大师另有一言。”说着,他将一个小纸条拿了出来。木雪莹打开一看福兮祸所依,有因必有果。

把字条递给木雪莹后,小沙弥便已转身离开,留下木雪莹盯着字条发愣。

沉默良久,木雪莹还是挥手回宫。

大师,我信你这一次,若是有半点不对,我定拼死也要互她一护。

东北的军队此刻群龙无首,木雪莹下了旨意后,只对南宁稍作安排,第二日便匆匆离开了。

西燕,景城。

这日,阿音如往常一般,从将军府离开,回到自己宅院,但不过进门瞬间,便发觉周边气息不对劲。定了定心神,阿音如常回到书房,看些文卷。

奉命留守言府的人在门外等候多时,却迟迟不见人出来,几人对视一眼,闯入房中,还没见到人影,便已经倒在地上。

“现在怎么办?”看些地上躺着的人,阿律看向阿音。

“去找蓝羽商量一下吧,这里四处都有人监视,不可能无缘无故混进来这些人的。”想来是发生了什么变动才是。

蓝羽已经在约定的地点等候多时,见到两人,也顾不得说什么问候之语,只道“小姐来了信,说暗影组织夜羽裳往西边来了,不知是来西燕还是去西晋,但小姐让我们务必小心。”

“夜羽裳?吴国那个公主吗?”阿音问道,此刻周国南宁封城的事情已经传到了这里,他们自然也知道一二。

第七百三十五章 分散离开

“听闻那第三把古琴其实是她的,就是小姐,也被她玩弄于股掌之间,你们应当知晓,她如果来了西燕,事情该有多难办。”蓝羽沉默着。

“那她……应当已经来了。”阿音道。没等蓝羽反问,阿音便将在言府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

蓝羽不由得大惊“我马上让人去调查。”

阿音微微摇头“这事先不急,只是言府,待不得了,咱们在这里的动作,也要加快了。”

蓝羽点头,几人开始细细计划。

夜羽裳的到来,让所有人都提了一口气,这个女人,连自家小姐,乃至姑爷都无可奈何的人,最关键的是,南宁的瘟疫,就是这个女人做的。

“好,既然如此,我现下去找十一皇子。”商量好,阿音便要离开。

“阿音……”见两人要离开,蓝羽动了动唇,叫住了他们。

阿音转过身来微微一笑“怎么了?”

“你说……景城,会变成南宁那个模样吗?”

阿音愣了愣,知道蓝羽心中担忧,上前抱了蓝羽一下“没事的,咱们做好咱们的,这瘟疫,小姐一定有办法的。”

“嗯。”蓝羽用力地点点头。

只是,几人即便是猜到夜羽裳来了景城,却还是来不及阻止。

当天晚上,西燕皇帝驾崩,三皇子萧禾拿着燕皇的遗诏,六皇子萧炎居然率领大军拥护萧禾。

一切都发生在瞬息之间,朝中大臣但凡有一个不是,下一秒便人头落地,来人的动作利落干脆,根本一点机会也不给。

“怎么、怎么会这样?”还在将军府的萧子霖得知消息便要赶去皇宫。

“不行,现在不能去。”十一皇子萧默匆匆走了进来。

看着萧默完好无缺的双腿,萧子霖更加诧异,但眼下,并非纠结此事的时候。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萧默摇头“立刻备马,咱们得离开这里,立刻马上,再晚就来不及了。”

什么?阿音愣了愣,他要把蓝羽一个人扔在这里吗?

“我即刻安排马车送你们离开。”阿音微微摇头,便要出门。

“不行,你们一起走,这里很快会变成下一个吴国,就是木姑娘在这里的驻点也必须立刻撤走。”萧默说着,扔了一套普通衣服给萧子霖。

“这件事木姑娘日后问起,只管报我的名字。”萧默只是默不作声,但每每做出决定,却是令人眼前一亮,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萧默已经这样说了,阿音索性不再犹豫,立刻便去通知蓝羽等人。木雪莹离开时曾有令,景城中,玉阁之人需听从萧默之言。

“不,为什么要走?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有大军,我同样有,凭什么要走?”萧子霖忍不住询问,明明势均力敌,为什么他们要跑。

“就凭他们有圣旨,你现在起兵,名不正言不顺,你想造反吗?”萧默挥手让阿音离开,自己看着萧子霖,眸中颜色犀利。

在朝中待了这许久,萧子霖还从未见萧默有过如此骇人的气场,此刻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识相的,就该趁着自己有价值,跟着离开。具体原因,路上会和你解释。”萧默淡淡说罢,便转身离开。

趁着夜色,所有人都兵分几路从暗道撤离。尽管只是在暗道,但他们也都听见了相同的声音。几乎所有的士兵都调动起来,将所有的城门都警戒起来。萧子霖的脸色,在这些士兵的脚步声和熟悉的交谈中不断变黑,要知道,景城有一半的禁卫军是他所管辖的,可是现在,居然都这么顺从,当中缘由,他一个玩弄权术之人,怎么可能不知晓。

“怎么会这样?”出城后,萧子霖立刻出声询问。

“吴国八公主来了。”萧默道。

“八公主?那是谁?夜羽裳?”萧子霖到底还是消息闭塞,对夜羽裳的厉害一无所知。

“南宁城的瘟疫,是她干的,周国皇帝的下落不明,也有她横插一脚。”萧默淡声道。

什么?这……萧子霖脑海里浮现出一张清丽无害的面庞,心里始终不敢将萧默口中的人与这个人联系起来。

“她来了这里,否则,你如何以为,向来水火不相容的萧禾以及萧炎会突然联合在一起,共享这大权。”萧默对于萧子霖此刻的傻中犯浑很是轻视,不欲再说服萧子霖。

“那传位诏书应当是假的,燕皇不至于这般昏庸才是。”蓝羽说着,看向萧默。按原来的情况,燕皇最中意的,还是萧默才是,奈何他双腿残疾,与皇位无缘,只是下一个目标,也应当是萧子霖才是。

萧默淡淡点头“那诏书的确是假的。”

一行人说着,已经到了偏僻的水边,树林遮住的,是一艘船。

“上船吧。”对着萧子霖淡淡说道,萧默已经走了上去。

萧子霖此刻,如同一只无头苍蝇,不知何去何从,他手中的兵力,似乎如同无物。

“十一哥,我们现在要去哪里?”定了定心神,萧子霖追了上去。

“去南方,那里有父皇给我的封地,正好你管理的兵力也有一半在南方,为今之计,只能先去那里暂避锋芒。”

闻言,萧子霖虽不愿,却也无可奈何,毕竟,他还没有封地。说起来,萧默那块封地,还是托他母妃的福,还没出世,便给了他了。这样一想,萧子霖心里更不是滋味,他就没办法借助母家的势力,甚至,连宠爱都没办法拿到一分。

“真没想到,她的动作会这么快。”阿音苦笑一声。

“这个女人,的确不容小觑。”萧默道,“让他们加快行船速度吧,那个女人,不会这么容易放了我们。”能和木雪莹势均力敌的,怎么可能是省油的灯!

阿音了然点头,立刻去吩咐下去。

“十一殿下,她应当能料到,咱们会逃去您的封地吧?”蓝羽试探着问道。

萧默眼中没有任何波澜,如同一摊死水“所以,我们才要分散离开。”

所以,他在赌,但同时,也在拿别人的命换自己的生。

第七百三十六章 两军对峙

明白了萧默的用意,蓝羽几乎有点接受不住。玉阁一直以来,都奉行着一家人的护短原则,何时何地,居然变成牺牲别人换得自己苟活了?

“蓝羽姑娘,将目标分散,是为了让敌人的火力降低,他们换得我们生的同时,我们亦在面临着同样的威胁。”瞧着蓝羽不对劲,萧默补充道。

萧默此刻担心的,并非是他们能否平安到达封地,而是接下来的内乱,以及天下的大乱!

他有预感,燕国的内乱,很有可能是天下大乱的导火索。

木雪莹一路赶往林州,而南宁也逐渐恢复了生机,白紫凝带着慕容苏的尸体回江南去了,原本一直在木国养着的、属于两人的孩子原本也要送去江南,却被白紫凝拒绝了,只道江南也不比木国太平。

闻言,木雪莹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暗中嘱咐了人,关注着江南情况,暗中保护着白紫凝。

“小姐,不好了,燕国出事了!”白芷匆匆将传回的情报告知木雪莹。

“都撤了是最好的办法了。”木雪莹微微点头,默认了萧默的做法,“如今的景城是什么情况?”

“萧禾上位以来,和萧炎一起残害百姓忠良,如今的燕国,从他们的国都开始,已经逐渐变成一个牢笼。”

木雪莹若有所思点点头“我如今无暇分身,那里的事情,先听从十一皇子安排,只是我需知晓他们的动向。”

“是。”

木雪莹抵达林州时,已经过了许多日子,只是一切都出奇的顺利,无人阻拦设伏于她,也让她心里的猜测越发的确定。

西燕处,萧子霖领兵,与萧默集结成一团,宣称萧禾拿的诏书是假,燕皇也为他们所杀,而萧默手中,持有真正的诏书,此刻要去清君侧。因为突如其来的内乱,萧禾萧炎也开始同萧子霖开战。与此同时,柔然居然出兵到了周国以及燕国的边境,并堂而皇之进入燕国,号称,要为燕国扫清乱党。

好在晋国在萧默他们身后撑着,晋国境内亦是一片平静,原来蠢蠢欲动的苗族人,不知花七少用了什么法子,竟让他们乖乖平静下来,再没生事端。

“小姐,吴**队又来了。”白芷道。

上了城楼,木雪莹看见黑压压一片军队正缓缓朝前行进。这些日子,也不知怎么回事,吴**队每每到了城下,都只是想尽办法挑衅,亦或是与木雪莹交谈,也不见真的进攻。如此三番两次,他们的士兵都隐隐有些沉不住气了。

“弟兄们。”木雪莹提高了音量,见都看向了她,才继续道“这仗,肯定迟早要打,我知道,大家都想保卫国家,保卫自己的亲人故土,但是,现在还不是时候。他们想让咱们先出手,这样天下都知道是我们不对在先,百姓们无辜,他们日后提起此事,也只会责骂咱们。所以,咱们先守着,但凡可以开战,我一定和弟兄们一起,杀他个片甲不留,你们说,好不好?”

木雪莹的声音慷慨激昂,原本有些低迷的士气此刻恢复了许多。其实,名声并非最重要的,只是此刻,双方都在等待一个时机,等一个天下大乱最好的时机。

“好!”

“好!”

木雪莹对着所有人淡淡一笑,随即站在城墙上,等待着吴**队的来临。

“小姐,您先坐会吧。”白芷看不下去,拿了张小凳来。

木雪莹异常坚决的摇头“将士们都坚持在这里,我既然到了前线,又如何能享受优待?”她要和将士们共进退。

“可是小姐,您还……”

“没事,你先下去吧,看看有没有他们的消息了。”

动了动眸子,白芷还是转身下去,只是小凳还是放在了一旁,又嘱咐了旁边最近的将士,这才离开。

吴军压境,夜曦就那么堂而皇之骑在马上,在军队的最前面。

“木姑娘,今日怎么来的早了?可是特地来等候我的?”夜曦一身黑色戎装,整个人英姿焕发。

不理会夜曦话语中的轻佻,木雪莹道“吴皇,吴国的八公主在我国犯了事,还在我国都下药意图谋害整个天下的百姓,如今听闻逃回了吴国,不知吴皇对此有什么看法?可是愿意将人交出来?”

夜曦微微挑眉“哦?她回来了?朕对此可是一无所知。不过嘛,听闻若是她真的回来,又真的做了那等卑劣之事,朕自不会包庇她。只不过……”

夜曦瞬间话锋一转“朕的七皇妹,听闻被周国绑走了,这件事,木姑娘又当如何给个说法?”

木雪莹淡淡一笑“绑?吴皇这是说笑了,分明是你们容不下她,她走投无路,这才来求得我周国庇护,本宫可是救了她的命,如何有绑的说法。”

夜曦眉宇间闪过一丝难堪,但又迅速消失不见,笑道“朕以为,此事应当有误会才是,只是木姑娘,朕对她这个皇妹,向来委以重任,她又手揽大权,也不知木姑娘你用了什么法子,居然迷惑皇妹替你偷盗吴国布防图?”

此话一出,两方士兵都大惊,一时间心思各异。

木雪莹淡淡一笑,眼中极尽讽刺“本宫以为,这件事的真相,吴皇是除了她们姐妹最清楚的人。”

她们姐妹?夜曦眸中划过一抹疑惑,所以,阳儿会背叛他,背叛吴国,是因为裳儿?

见夜曦疑惑,木雪莹心下稍安,这样,至少代表,夜曦还做不出那种无情无义的事吧,既然有感情,那么……

她是安全的吧?

“吴皇,本宫有个不懂事的妹妹,不慎走失,若是吴皇看见,还望替我好好照顾。”木雪莹朗声道。她还是不放心,此刻这般言语,已经暴露了她的软肋,只是,她也在赌,赌夜曦不会那样做。

果然,夜曦闻言,不过淡淡笑之“木姑娘,既然是你的妹妹,朕自然奉为上宾。”

木雪莹微微点头,还要说话,心口一阵恶心,只得佯装咳嗽,背了过去。

第七百三十七章 怀孕暴露

也不知是哪里激怒了夜曦,顷刻间就变了脸色,但开口之际,却好似带着万分关心。

“木姑娘,朕不得不说你一句,有身孕的人,就应该好好在宫中养胎,咱们也不过彼此聊聊天,也不会有什么伤亡不是?这种事情,就应该交给男人来做才是,你又何必来这里呢?”

闻言,木雪莹心中大惊,面上却还是佯装镇定,不理会周边将士的询问,只看向夜曦“吴皇可是觉得女子无能,守不得这城池?”

顿了顿,木雪莹又笑了“原本这里的守城之人并非是本宫和上官将军,这里原来的将军是谁,想来吴皇应当比本宫更清楚才是!”木雪莹眼中带着蔑视,若是细究,还会发觉当中有一丝凉薄。

夜曦被噎了一下,心知自己或许说错了话,但心中那口气,却如何也下不去。

“朕还是把你当朋友,这才好心劝你,若是南宫轩澈他回不来了,你肚子里的,可是周国唯一的继承人。”夜曦缓了语气道。

木雪莹淡淡一笑,拿过放在一旁的弓,轻轻搭上一支箭,开弓,对准夜曦射了出去。

夜曦愣了愣,似是没有想到木雪莹会真的放箭,但他手疾眼快,轻轻侧身,便躲了去。

“木姑娘,朕好意相劝你不听,若是孩子没了,可别怪朕没有说才是。咱们撤!”夜曦骑马调转离去。

瞧着整个吴国大军全部转身走远,木雪莹才缓缓放下了弓。

“娘娘……”一旁几个小将军走上前来,木雪莹正要说话,却忽然头重脚轻,昏了过去。

再次醒来,已经在自己的房中。

“小姐,您终于醒了,所有人都很担心,您下次别再这样不顾自己了。”白芷道。

“还敢有下次?”门外传来上官远浑厚却又带着怒火的嗓音。

“舅舅,我没事……”木雪莹想极力表现出完好无损的模样,但却已觉得自己身体的确有些发虚。

“听听你这个声音,像是没事人的样子?”上官远是一个暴脾气,直接抽了椅子坐在木雪莹跟前。

“再有什么事情,必须坐着说,不然就躺着,若是开战,你也不许出城!这是军令,我是将军!”上官远索性摆出一副将军姿态。

“可是舅舅,如果这样,我来这里的意义又……”

“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身体,甚至你孩子的身体都很虚弱?”上官远气得想摔东西,又担心吓着自家侄女,只得强压下来。

木雪莹愣住,面色有些苍白,孩子……应该没事吧?颤抖着伸手伸手给自己把脉,孩子还在,只是她自己气血太亏,若是再继续下去,可能给孩子的供给也会不够。

“大夫说了,您本就劳心劳力,又放过一次血,身子并未恢复,在长途跋涉后,又每日都在忧思,以致心力憔悴,日后提防吴国偷袭,和他对峙以及其他国家的事情,您都不能再做了。”白芷道。

木雪莹摸着自己虚弱的脉搏,紧紧咬了咬下唇,道“每日消息告诉我一声便可,我先把身子养起来。”

这是她和阿澈的第一个孩子,她说什么也要护他周全。

见木雪莹是真的意识到严重性了,上官远的怒气才消了些许。

“总之,底下的将士都知道你的状况,这点你不必担心,他们对你都是敬佩,绝不会有其他的不白之语。白芷,从今日起,所有要拿来汇报给莹儿的事情,先给本将军过目。”上官远道。

“是,白芷遵命。”

见实在拗不过,木雪莹只得重新躺回床上。

上官远出了院子,便瞧见一众将士在外等候,见他出来,便立刻围了上去。虽然上官远才回来,没有战功也没有人脉,但只凭他的两个姐姐还有姐夫,乃至永嘉皇后对他的信任,便已经让人不敢轻易怀疑于他。加上到达林州后,上官远的所作所为,的确让人找不到半点纰漏,虽可能没有特别卓越的统帅能力,但也绝非池中之物,对待下属也没有半点架子,让底下人很是信服。

“不知皇后娘娘如今怎么样了?”

“还有她是真的怀孕了吗?怀着身孕还要过来守城……”

众人纷纷表示担忧。

“唉,她就是这个样子,之前,吴国那个恶毒的女人把南宁搞得乌烟瘴气,她为救百姓,把自己的血放了许多,又一路奔波至此。她已经五个月身孕了,还跟个孩子一样,真是不让人省心!”上官远大大咧咧,挑了些无关紧要的话来说。

自上官远从柔然回来后,民间便一直传言,木雪莹是曾经南侯府大小姐的女儿,只是没人敢问,这件事也就这么一直若有若无的飘着。

此刻瞧着上官远一副长辈而非君臣的模样,心中已然又清楚几分。但这已经不再是关键了,上官远的话才是让在场之人都深吸一口气,这五个月里,可以说,周国始终不太平,能撑到这个时候,分明已经算是奇迹了。

众人担忧着嘱咐一番,又彼此和上官远通了气,这才离开各自忙碌。

自木雪莹开始休养后,几乎是所有人,不论士兵还是百姓,都争着想送吃的,从最普通自己做的粥,到上好的瓜果蔬菜,让木雪莹有些受宠若惊。

这日,木雪莹正抱着吴国布防图昏昏欲睡,自怀了孕后,她便格外的嗜睡。白芷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木雪莹惊醒,立刻将图纸往被子里一扔,瞌睡也醒了不少。

“小姐。”白芷顿了顿,正要说话,却发现木雪莹不似寻常的清醒,不由得上前两步,掀开被子,立刻看见了布防图。

“小姐,白芷求你,为了孩子,别再想了好不好?”白芷无奈的将布防图收起来,她是真的是无可奈何,每次不管用什么办法收起来,小姐总是会拿到。

“好了,我知道了。可是有他们的消息传来?”木雪莹适宜转了话题。

白芷撇了撇嘴,不情愿的把手中信件放在木雪莹跟前。

“将军说了,这种可以直接给小姐看。”

第七百三十八章 敌意

带着好奇,木雪莹拆开了信件是东方钰的书信。

柔然借口出兵帮助燕国平叛,实则大军已经在周国边境与南宫轩逸率领的北翼军对峙。

彼时,东方钰身在胡合,已经辅佐塔塔木吉蓝稳坐王位,所有不稳定的因素,除了塔塔木吉德,其余都已经成为可控因素。

现下,这步木雪莹早已准备的棋,已经开始下了,只是东方钰的手段,比她原本想的还要直击人心。在柔然派大军压境后,胡合亦出兵,压到了柔然边境,用意已经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不仅如此,柔然国师,那个囚禁她母亲多年的密拿瓦索迪,突然被发现同柔然可汗的女人睡在一起,还正好被可汗和好些大臣一起抓了个正着。

虽然事后并未得到什么惩罚,但可想而知,这个在柔然百姓口中传位神邸的人,有了一个永远也洗不掉的污点。

而东方钰接下来,会在两国边境开始一些细小的摩擦,柔然派兵去插手燕国之事,又已经准备好和周国开战,势必不敢再和胡合发生冲突。

看着眼前的棋局,陌柔不由得有些无奈,将手中白子往棋盘上随手一扔,道“到底东方先生还是要棋高一着,陌柔输了。”

东方钰淡淡一笑,开始拣棋盘上的黑子“王后如今的棋艺,比之以往已经精进许多。”

陌柔道“不知下一步,先生预备如何?”

“我已经命人去寻吉德大王,若是不出所料,他们会对他下手。”东方钰面上依旧是云淡风轻,不疾不徐,反倒是陌柔面色变了变。

“现在才找,先生,咱们是否有些迟了?”燕国景城发生的事情,几乎就是一夜之间,夜羽裳办事情的效率和头脑,几乎震惊了整个天下,他们亦是有所耳闻。

东方钰淡淡笑了笑“许是晚了,只是,咱们又能如何呢?”

“先生,这件事……先不要告诉他。”陌柔犹豫片刻,看向东方钰。若是吉蓝知道,心中必然悲伤,且急于去寻找。

东方钰点头,这事,他本也不欲告诉塔塔木吉蓝。

只是,他着实没想到。夜羽裳那帮人的速度,比他想象中还要迅速。

几日后,塔塔木吉德被抓的消息就传了回来。

“消息是真的?”东方钰道,“大王呢,现在怎么样?”

“大王已经得到消息,正往这边赶来。”

话音刚落,塔塔木吉蓝已经到了门口,看向东方钰的目光带着些许审视。随后,陌柔亦出现在了门口。

“你先下去吧。”淡淡吩咐一声,东方钰在一旁摆弄着中原运来的陶壶。

塔塔木吉蓝道“子良,你是不是早就知道,王兄会被他们盯上?”

“一个炙手可热的人物,大王心中,应当比子良更清楚才是。”东方钰淡淡倒了杯茶,递给塔塔木吉蓝。

塔塔木吉蓝盯着茶杯半晌,还是默不作声接了过来。

“当初便是担心他的安危,才不愿让他离开,本以为你们懂,却没想到你们反倒成了他的说客。如今事情成了这个样子,又来怪我吗?”

见塔塔木吉蓝没有动怒,陌柔心中稍稍安下,在一旁也坐了下来。

“若是您有心阻拦,王爷他可又能真的离开?”东方钰淡笑道。

陌柔心中又是一惊,忙看向塔塔木吉蓝。后者沉默,手紧紧捏着茶杯,似极力隐忍着自己威严被戳穿的怒火。

“大王,您勿动怒……”陌柔出声安慰,却被塔塔木吉蓝打断。

“柔儿,我没事。也罢,不过是直面自己的内心,我塔塔木吉蓝也不是什么小人,这些事情,说出来也好。原本也就料到大哥可能会被抓住,虽然派了人保护,但如今一味着急也没用。子良,你只管告诉我,接下来该怎么做吧。”

塔塔木吉蓝此刻,完全没有外人所想的那般焦躁不安,反而出奇的镇定。若是不知情的瞧了,定然觉得,这是个冷酷无情的人。

“大王,其实你如今的模样,对于胡合而言,未必不是好事。”

“子良,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顿了顿,塔塔木吉蓝似预料到什么,登时变了脸色,道“莫不是你想舍弃我大哥?”他虽面上无比冷静,却并不代表他真的一点也不在乎自己大哥的死活了。

东方钰抬眸看了一眼塔塔木吉蓝,道“大王不必这般着急,子良并未说不救。”

“那么,不知子良意欲何为?”

“大王,子良以为……”东方钰将自己心中的部署一一说了出来。

塔塔木吉德在名义上,是被柔然人抓去了,那么,碍于如今胡合随时要攻打柔然,他们必然不会对塔塔木吉德下手,不仅不会下手,而且还要好生伺候,否则,他们柔然只能面临腹背受敌的局面。

那么,塔塔木吉蓝此刻,想要保住塔塔木吉德的完好无损,这个在意尺度,就必须拿捏好。

与东方钰商量好计策,塔塔木吉蓝便要起身离开,见陌柔还坐在一旁若有所思没有起身,便道“柔儿,不和我一起离开吗?”

陌柔回过神来,露出适宜的微笑“大王,您先去忙,柔儿还想和先生讨教一下棋艺。”

陌柔爱棋,这样说来,塔塔木吉蓝并未起疑,只点点头,又对东方钰道“子良,可莫要欺负她。”

东方钰依旧浅浅颔首“大王放心。”

待估摸着人已走远,东方钰才笑道“不知王后想问什么?”

因着和东方钰已经相熟,陌柔也不拐弯抹角“先生,陌柔以为,先生对这世间之物早已看淡,何事都能从容应对,但此刻,先生似乎对柔然敌意颇大。”

东方钰浅浅笑道“王后莫不是说笑了,柔然与胡合本就为敌,且柔然与中原吴国为一派,子良身为周国党,自然视他们为敌。”

闻言,陌柔还是觉得不对,摇头道“陌柔以为,若只是这样,先生也不应有如此敌意才是,而且……那敌意,似乎是尤为针对柔然国师。”

陌柔试探着把最后一句话说了,却观察到东方钰的瞳孔骤缩。

第七百三十九章 清怡来军营

“王后,这是子良的私事,奉劝王后,一个人的好奇心,不那么重。”最后一句话,威胁之意十足。

陌柔心中一颤,点头道“是,陌柔会全力协助先生,今日之话,权当陌柔从未提及。”

说罢,陌柔立刻退了出去。离开之际,心中不免还在懊悔陌柔,你怎么就觉得和他相熟,就可以什么事情都问了呢?

东方钰方才身上慑人的压迫感,还让她心悸不已。枉她还是自幼在那般环境里度过,什么人的威压没有感受过,怎么就这个人的,如此可怖。

原来,真正温柔颜色的人,动怒起来才是最可怖的。

在陌柔离开后,东方钰眼中寒光未收,只是冷笑一句“伤了上官燕,还想后半生安稳吗?”

周国,与胡合交界处,南宫轩逸率领的军队驻扎在不远处。

“殿下,有人来了,说是来找您的。”一个士兵走了进来。

看见跟在士兵后面走进来的人,南宫轩逸愣了愣,眼中划过一丝狂喜,还有担忧,最后带着一丝怒意,铁青着脸色挥手让士兵下去。

“下去吧,日后,不要什么人都直接带到我面前来了。”

士兵愣了愣,还要说话,却被后面来的人挥手“谢谢你,不过下次可不能这么掉以轻心了,万一是敌人呢。”

士兵大惊,但见两人一个面上带笑,一个面无表情,并未真正动怒,只得硬着头皮退下。

待营帐中只剩下两人时,南宫轩逸才道“你怎么来了?江南的事情你都处理好了?”

舒清怡难得笑出声来,在南宫轩逸的位子上坐了下来“放心便是,剑宗我已经另选了两个支的人一起做这个宗主,其他的事情我也全都安排好了,不会影响嫂子的大计。”

“你……”南宫轩逸被舒清怡突如其来一句嫂子噎得说不出话,伸手便要拉着舒清怡起身离开,“赶紧回去!”

舒清怡立刻跳到一旁“我既然来了,我就不会回去。”

“你知不知道这里有多危险?随时可能要开战,随时会死人,你一个女儿家,跑出来,让家里多担心你知不知道?万一你死在这里怎么办?让我怎么和他们交代!”

“我不管,我来找自己的未婚夫,我要和他同生共死,难道有错吗?”舒清怡一反往常的温婉大气,语气无比坚定,“还是说,你看不起我,觉得我一介女子,会给你拖后腿?”

“胡说,我从来没觉得你会拖后腿!”若是两人真的打斗起来,说不定他还会略逊一筹,可是,他……

南宫轩逸还要说话,舒清怡已经透过厚厚的盔甲抱住了他“既然觉得我不会拖后腿,那就不要赶我走。阿逸,我好想你。”

最后一句,当真是绕指柔,融化了南宫轩逸的整颗心。

“可是清怡,这是战场,你让我很担心,若是你出了意外……”

“阿逸,你相信我,我不会有事的,只要你没事,我就没事。”仰头看着南宫轩逸,舒清怡露出温柔一笑。

南宫轩逸到底是败下阵来,低头吻住舒清怡让他魂牵梦萦的唇。其实舒清怡来到这里,在南宫轩逸看见她的瞬间,内心便已经跟吃了蜜一样甜。

江梁正要进营帐,却被瑾月拦了下来。

“殿下的意中人来了,别去打扰他们。”瑾月笑着低声道。

江梁愣了愣,还是点头,将原本要说的话收回肚子里。

“发生什么事了?跟我说好了。”瑾月也是这几日才到这里,对于这里的一切都很好奇,彼时,因为她赌气离开,且一直封闭自己的消息,不与玉阁之人联系,因而对于南宁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她丝毫不知情。

江梁动了动心神,还是微微摇头“不过是柔然发生的事情,并不如何严重,咱们只管守在这里,不让他们进犯便可。”

看着远处过边境的百姓商队,瑾月点了点头。前几日,商队都在骤增,只是最近,似乎越来越少了,想来都是急着回自己的国家,待在家中为上策吧。

好在南宫轩逸所在的是其做事所用的营帐,两人不过卿卿我我片刻,便携手走了出来。

“殿下。”

“进来吧。瑾月姑娘,清怡日后便和你住在一个营帐好了。”

“是。”

看着瑾月和舒清怡并肩离开,南宫轩逸才收回目光,回了帐内。

“殿下,皇后娘娘怀着身孕去了林州,且因为本身元气大伤,若再不好好养着,孩子可能不保。”

南宫轩逸还未坐稳,听见这消息立刻便站了起来。到底在江湖朝廷打滚多年,林州在哪里,身处何要险之地,他清楚得很。

“朝中没有擅长用兵的将军吗?怎么让嫂子自己去!”

“原本国公大人可与吴皇一战,奈何吴国人狡诈,趁夜在半道上偷袭,国公大人如今还在昏迷当中。如今林州军队以曾经南侯府失踪归来的嫡子上官远挂帅,皇后娘娘为指挥使。”上官远不能服众,难怪嫂子要亲自去了。南宫轩逸微微摇头。

“真是卑鄙小人,什么都做得出来!”南宫轩逸气得直拍桌子,又道“他们怎么说?”

“他们说,如果陛下能回来,皇后娘娘便不必这般辛苦。虽然上官将军已经勒令皇后娘娘休养,但以皇后娘娘的性子,每日都还是在劳累,长此以往,孩子极有可能不保。”江梁道。

南宫轩逸微微叹了口气,若是他能找到皇兄,便也不必这么多事了,要知道,整个痕楼,半个血楼甚至江易都去了,好几个月还是一无所获,就是他……也只能每日催眠自己皇兄还在世,一定可以找到的。

“告诉他们,好好照顾嫂子身体,那个孩子无论如何也要保住,嫂子不是没有分寸的人,只要时刻提醒着,她会知道怎么做的。”

“是。”江梁点头,刚出营帐,便迎面差点撞上瑾月。

“我家小姐如今在哪里?她是不是在林州?南宁是不是爆发过瘟疫,小姐放了很多血是不是?她和她腹中的孩子还好吗……”瑾月的声音带着哭腔。

第七百四十章 战争四起

江梁愣了愣,一连串的问题,让他有些转不过弯来,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你家小姐如今的确在林州,只不过她只是指挥使,不是带兵的将领,她如今的确身体欠安,但还没有你以为的那般严重。”南宫轩逸从帐篷内走了出来,看向瑾月,“瑾月,你对此事难道不知情吗?”

瑾月无助的摇摇头,眼中噙着泪水“我气小姐赶我离开,一直没有和玉阁联系,对于南宁还有小姐身边发生的事情,我一点也不知道。”

舒清怡站在不远处,面上有些许担忧她大概知道自己是多嘴了,只是她以为,瑾月?知道一些只是知道的不详细。

擦了擦眼泪,瑾月重新振作起来“殿下,我要去找小姐,还请殿下应允。”

“我不允许,你就不会去了吗?”南宫轩逸无奈摇头。

得到南宫轩逸的应允,瑾月便转身离开。

“阿梁,你陪瑾月一起过去吧。”

“不了,多谢殿下,只是……瑾月一个人足够了。”原本走出几步远的瑾月闻言,转过身来。

林州。

木雪莹还在休养中,只是耐不住性子的她,还是会不时出现在城楼之上,给众将士加油打气。

此刻,临近过年之际,却以南木出兵攻打周国为导火线,柔然与胡合正式开战,吴国也开始发起进攻。

整个天下,彻底大乱。

看着城墙上左右明明已经筋疲力尽,却还是强撑着守城的士兵,木雪莹心中涌起一股说不出的感觉。

“大家振作,敌军又要开始下一轮进攻了。”木雪莹将目光放在城墙之下。

林州成易守难攻,按理来说,夜曦应该选择智取,但没有,不仅没有,他反而采取了车轮战的方式,甚至不分昼夜,逼的他们不得不打起精神,时刻守着。

木雪莹看了看城楼上的弹药,迅速明白了夜曦的用意。吴国士兵手脚利索,即便是车轮战,但做好了防范措施,每次伤亡都并不严重,但他们城内,为了击退这些人,就不得不花费很多弹药,林州距离下一个城镇很远,来回最快需要两天时间,运送物资行军速度只会更慢。且不说这些人这样频繁攻打,就是派了人手去,若是又在半路上遇袭,岂不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思索片刻,木雪莹迅速做出决定“弟兄们,这一次,咱们打开城门,跟这些卑鄙小人好好干一架!”

说着,她已经抽出了佩剑,立刻便要下城楼。

“不行,这怎么行!”上官远得知这个消息匆匆上城楼,却发现木雪莹已经带了一队人马冲了出去。

“谁开的城门?是不是违抗军令?不知道皇后娘娘有身孕需要养着吗?”

上官远骂了一通,立刻也要骑马冲出去。

“将军,您不能……”

“现在知道拦本将军?有用?知道拦人方才怎么不拦住她!”上官远气得立刻下城,“开城门!弓箭手在上面准备,一会掩护我们回来。”

“是!”

可怜小将军心里委屈那不是……拦不住嘛。

好在城外来的士兵都不是功夫特别好的,夜曦甚至一直没有出现,木雪莹和叶城带着人马厮杀了一阵,就平安回到城中。

“你跟我过来!”上官远阴沉着脸色,虽然小胜一场,但他却非常生气。

木雪莹心知自己方才太过激动,只能默默跟着上官远回了自己房间。

“我的军令,你是真的一点也不听,你的孩子,自己这个当娘的也都不心疼吗?”上官远气得根本坐不下来。

木雪莹无奈苦笑“舅舅,我的孩子没事,养了这些日子,我的身体已经恢复了许多。而且,方才那种形势,我若不战,咱们低迷的士气也根本涨不了。”只有将领出战,才能鼓舞士气,何况,她还是皇后,怀着身孕出战,更是带动了所有士兵的气势。

木雪莹言之有理,上官远也知道自己是太偏私了,只得软了语气道“莹儿,怎么突然就要出城迎战,和往常一样将那些爬梯子的都斩落下去不就好了?”上官远对于人心摸不透,此刻也就询问木雪莹。

木雪莹道“咱们城中物资弹药越来越少,要去下一座城池运弹药,路上极有可能遇到敌人伏击。总之,舅舅,这件事很严重,得立刻召集其余将士商量对策。”

闻言,上官远点头。

为了方便木雪莹,有木匠特意做了把轮椅送来,只是木雪莹一直都没有用,只推说自己又不是没有脚,就怀个孕,怎么好像自己弄得跟残了腿一样。

“白芷,扶你家小姐坐轮椅。”“是。”

知道舅舅是在怒火边缘,木雪莹也不好当面反驳,只是让白芷推了轮椅过去。

“诸位,方才我率兵冲出城去,的确没有事先与诸位商量,在这里当着众将士的面,赔个不是。”

“娘娘,您一向足智多谋,做事自然有自己的用意,只是你的身子……末将以为,还是当好生养着,日后若要出战,让我等去就行了。”

木雪莹淡淡点头“此事是我欠缺考虑,但当时敌军已经兵临城下,来不及再安排将领。”

“召集诸位将领来,还是出于以下几个考虑。”木雪莹从轮椅上站了起来,刚要说话,上官远咳了一声,眸中带着警告。

木雪莹无奈,重新坐下,示意白芷推着自己到能够到地图的位置。

“我们如今是守城,敌军采取车轮战的方式攻打我们,虽然看似林州易守难攻,他们是在白费功夫,但是,大家可有想过,林州与下一座城池凉州相距甚远,来往林州的粮草供给,都需要长途跋涉。路上会有什么意外,谁也不敢保证。且据我所知,吴国皇帝已经三天没有出现了。”

叶城当初怎么受的挫,如今的他们,也未必不会受到相同待遇。夜曦没有出现,便极有可能代表,他带人在来林州的路上设了埋伏。

“现在的林州,就好似一座孤城,但林州作为与吴国接壤的要塞,无疑是不能丢。”

第七百四十一章 夜烧粮草(一)

“所以,你才决定省下弹药,出城迎战。”上官远了然。

“咱们如今在城内的粮草还算充足,只是弹药,我已经让林将军去清点了,不知照这种速度,还能耗多久?”木雪莹看向一个将领。

“敌军每日进攻约十四次,白日十次,夜晚四次,偶尔还会不定时进行骚扰。按照这种速度,不出三日,我们的弹药便会紧缺。”

其余将领闻言,都不免露出担忧之色。

“不若咱们反守为攻,打他一个措手不及?”一个将军试探道。

“是啊是啊……”此言一出,果然得到一片响应之声。

木雪莹早已料到他们会有这个想法,其实她也想,但……

“诸位将领,先冷静下来,听我一言。”木雪莹道,“并非我有意冒犯诸位,只是,还请诸位认真想想,无论智谋还是武功,在座可有人能与那吴皇夜曦有一战之力?”

能与那人一战,就是木雪莹本人再自信,也是不敢说这话的。如今真正能与夜曦势均力敌的,想来只有阿澈。

在座将领的脸色都不免耷拉下来,他们若是能与所谓的吴皇打成平手,那他们也就不是现在这个官职了。

“若叶将军没事,兴许还能一战。”一旁有人说道。

木雪莹凝了神色,甚至脸色比方才还要差了些许。叶城如今在受袭不远的凉州静养,毒仙柳白守在那里,只是叶城似乎中了不知名的毒,一直昏迷不醒。

“娘娘,既然不能攻,那么,不知娘娘如今有何良策?”

敛了神色,木雪莹道“弹药一类,咱们必须派人去凉州取,但是路途遥远,极可能会遇到埋伏,咱们就必须再派一路人手先行,扫清障碍。只是这样一来,这里可以调动轮换的人手便会大大减少,一日十四次车轮战,不知道他们能否坚持得住。”

说起来,兵分三路其实都不轻松,但……

“莹儿,你如今的身子不适宜长途奔波。需留在这里,只是出城迎战,不到万不得已,还是不要出去。”上官远柔声对木雪莹说完,又正了脸色,开始询问安排其他将士去留。

周国的东北向,因为本就没有特地设立军营,因而带来的士兵,几乎可以说是从其他地方硬生生拉过来的,加上林州本来的士兵,也不过八万将士。

“林州……留下五万士兵。”考虑到吴国的车轮战,上官远还是想多留一些。

木雪莹摇头“不,舅舅,三万士兵足矣。”剩下的五万,两万在沿路扫清障碍,剩下三万都去运送物资弹药,朝廷下来的粮草也快到了,也正好一并送过来。

“确定吗?”上官远道。其余士兵听见称呼后,心里都已经大致有了数。眼下从木国传来关于木雪莹身世的谣言越来越盛,瞧着本人不动声色,原来是南侯府千金之女。

木雪莹点头“舅舅,粮草物资更为重要,那吴国皇帝若真的在路上设了埋伏,您和将士们才更艰难。”

“好。”看着木雪莹坚定得有安抚人心的眼神,上官远同意了。

时间很紧迫,下了命令后,上官远便立刻点了两万士兵前去前去探路,随后又领了三万士兵离开。

看着剩下三万士兵,木雪莹正了神色“诸位将士,咱们接下来,有一场硬仗要打,都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

木雪莹满意的点头,随后迅速点了一万将士在城中等候,一旦上官远等人遇到埋伏,就立刻前去营救,又点了一万士兵在城墙上轮番守城。剩下一万士兵,木雪莹微微思索,点了两千身手较好的士兵,其余的交给一旁的副将,随时准备出城迎战。

“娘娘,不知这两千士兵,您有何用?”

木雪莹神秘笑了笑“很快你就知道了。”

木雪莹换了一身戎装到了训练场,便看到白芷已经带着两千将士做着些简单的活动。

“接下来,我要带你们去坐一件大事。”木雪莹笑道,“我要去敌方营帐烧他们的粮草,你们当中如果有不愿意的,可以回到城楼上守城,我绝不多说一句,其他将士也不用异样眼光看待,毕竟,咱们来了这里守城,无论做的什么事情,就都是英雄,都是好样的!”

面对打仗,木雪莹一反往日的清冷姿态,她的心是热的,手,也在发痒。

虽然木雪莹把话说得很清楚了,但底下将士却没有一个人愿意离开的。既然都来了这里,就都不是贪生怕死之徒,去烧粮草,多刺激啊。

“好,都没拒绝,我就当你们都同意了,眼下时间有限,我接下来就先把计划告诉大家。”

训练场内,进行了一次秘密安排,而这次安排,却是一个四两拨千斤的良计。

吴皇夜曦既然在林州到凉州的必经之路上设了埋伏,那就代表了吴军扎营的地方,没有夜曦。虽然木雪莹知道,那个营帐里,可能会有另外一个人,但她,并不打算与之碰面。

夜晚,在车轮战进行了多次后,城中无论是守城的还是迎战的士兵都已经疲惫不堪,几乎已经站着就能睡着。

原本在城中以逸待劳的一万士兵都心急如焚,想要来替换这些疲惫的将士,被木雪莹直接拒绝,并且要求立刻调养生息,一个时辰后出发前往凉州。

“将士们,再坚持一下,很快就有好消息了。”木雪莹说罢,也不管这些士兵如何疲惫,自顾自换了黑色夜行衣。

“都准备好了吗?”看着按队分好的两千士兵,木雪莹打了个手势。

这个晚上,夜空漆黑一片,没有月亮,甚至,连一颗星星都看不见,极其适合行动。

两千士兵按照最初的计划,从左右两翼分散潜入。

其实车轮战,不仅林州士兵累,就是吴国士兵,同样疲惫不堪。虽然吴**队二十万,疲倦士兵在少数,但其他人也在被来回折腾,又许是自信夜曦会带着他们打胜仗,吞掉周国,自信林州城里人人自危,无暇分身来他们这里捣乱。这些看守粮草的人,都并不如何用心。

第七百四十二章 夜烧粮草(二)

木雪莹再次做了一个手势,所有人都点燃了火折子。

“什么人?”火光照亮的时候第一刻,有人立刻看了过来。木雪莹立刻拿了先准备好的弓箭,点燃箭头,随便找了一个主帐射了过去。

“撤!”吴国装粮草的帐篷很多都燃了起来,木雪莹等人也趁乱离开了去。吴国士兵想要追赶,但木雪莹提前安排小部分人设了埋伏,很快便短时间拦住了敌人,而他们,也顺利逃回了林州城。

原本在城中疲倦不堪的士兵,看见敌军营帐着火,似疲惫都消散了不少。

“将军,将军快看啊,吴国营帐燃起来了。”守城的士兵对另外一个坐着闭眼小憩的将军说道。

那人睁开眼睛,却又蓦然睁大了瞳孔,想到白日里木雪莹点了两千去,心里第一反应便是她。

“一定是皇后娘娘。”

小半时辰后,木雪莹带着士兵们回到了城中。

城中士兵们虽然都很疲惫,但激动地抛下倦怠,对着木雪莹欢呼。

“诸位将士!你们都辛苦了,今夜吴国应当自顾不暇,不敢进犯,大家都趁这段时间好好休息,我与回来的这两千士兵先留守城楼,若有不妙,再唤诸位将士迎敌。”

木雪莹先是好心相劝,被拒绝后,只得拿出军令来压住他们。

“小姐,您先去休息吧,这里白芷守着就好。”看着木雪莹略微苍白的神色,白芷端了参汤给木雪莹。

微微摇头,木雪莹道“不了,我不放心,白芷你先去休息吧。”匆匆喝完参汤,木雪莹便又盯着火光逐渐变小的地方。若是那个人在,今晚一定会有袭击的。

我军放松警惕,大意疏忽,正是进攻的好时机。

白芷无奈将碗端了下去。

只是奇怪的是,吴军一直都没什么动静。百无聊赖之际,木雪莹和一旁的士兵开始聊天,得知其名曾义书,还是从云竹书院投笔从戎的书生。

闻言,木雪莹不由得嗤笑一声微微摇头。

曾义书疑惑道“娘娘这是何意?”

“你也是奇怪,云竹书院可是多少人想求都求不来的地方,你偏偏放弃了那么好的前途,来这里当一个随时可能丧命的士兵。”

曾义书笑了笑“娘娘不懂,我本就是想要报效国家,并非为了求那些身外之物,当不当官的无所谓,只是在其位谋其政,我来了这战场,也算是为了我在意的国家和友人,出了我的一份力。”

木雪莹来了兴致“看来你对当官的挺多意见啊?”

“娘娘,这是何意?”这人到底书生出身,心思细腻,担心惹祸上身,不敢承认。

木雪莹笑道“你只管和我说实话,我保证,今晚的事情,你就当和我闲聊,无论说了什么,我都不会往外说,也绝不会影响到你,怎么样?”

曾义书犹豫片刻,还是屈服了。

“娘娘,云竹书院,的确是一天上青云的捷径,这点我承认,他们都是择优录取,而当中有才能的寒门子弟的确数不胜数。只是,他们若要想真正出人头地,看的却不仅仅是他们本身。”

曾义书道“娘娘应该也知道,有人的地方,就会有冲突矛盾。就像周国即便治理的再好,当权者再卓越,当中也一定会存在贪官污吏,存在着贿赂以及残害良民的情况出现。”

木雪莹若有所思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云竹书院当中,虽然我承认,花家的确公正廉明,不会徇私,但其他几家,却都是暗中收受贿赂,对于无权无势的寒门子弟极尽打压,根本没有想让他们翻身的余地。各个朝廷中,他们也是受挫良多,并非本身不够努力,没有治国才能,而是这贪官污吏太多,他们根本没有办法得到一条好的出路。”

“相比之下,咱们军营里就公正得多,没有那些尔虞我诈之事,大家在一起,都是共命的交情,都拿自己杀的人头做军功。”曾义书说的头头是道,分明对于朝廷**的现象已经心凉了。

木雪莹微微点头,道“你所说的,我都明白了,待日后战事平定下来,我会好好处理这件事情。不过,我瞧着你说话的模样,治国才能当是不差,可愿意日后放弃这武官职位,重新回到文官中来?”

“官职高低于我而言无所谓,只是,让我当文官,娘娘你能够让我去帮助那些真正有才能的人入仕吗?”曾义书也动心了,只是他所关心的,却是和他一样的寒门子弟。

“想让你做治理**的钦差,你可不要自己给他们开后门徇私才是。”木雪莹笑了笑道。

曾义书闻言,不由得欣喜若狂,立刻跪了下来“多谢娘娘赏识,多谢娘娘赏识。”

木雪莹道“起来吧,我如今也只是一个指挥使,用不着行这么大礼。”

曾义书笑了笑,重新派了起来。

“娘娘,您等一下。”曾义书说着,立刻跑下楼去。

过了一会儿,才小心翼翼的走了上来。

“娘娘,这是我娘给我包的饺子,才拿去煮了,给您。我娘的手艺可是一绝,别人想吃都吃不到呢。”曾义书将碗小心端给木雪莹。

木雪莹愣了愣“怎么突然会想着做饺子,是担心你在军营里吃的不好吗?”饺子是团圆的象征,或许,也是母亲思念儿子吧。

曾义书苦涩的笑了笑“明天可是除夕夜了,我不能回家过年,我娘就特意做了饺子送来。”

快过年了啊……看着手中的饺子,木雪莹若有所思。

阿澈,你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啊?

“义书,谢谢你。”木雪莹吃了一个饺子,眼中染上了泪,将碗重新递给曾义书,“你娘做的饺子真好吃,是特意给你做的,还是你吃吧。”

曾义书犹豫片刻,拿去给身边守城的将士,一人喂了一口。

“兄弟们,待我们平定战乱后,我请大家吃饺子!”看着眼前的场景,木雪莹只觉得鼻中更为酸涩。

“好!好!好!”

第七百四十三章 迎战

静静坐在轮椅上,木雪莹等待着吴国的偷袭,心中对于南宫轩澈,却是思念如狂。

过了这么久了,为什么还没有回来?难道是又被抓走了吗?还是蛊,已经完完全全将他控制了?

越是想念,心中便越是不安,摸着微微隆起的肚子,木雪莹亦是带着愧疚。这个孩子,她一直都没有好好照顾,若是南宫轩澈死了,她在生下孩子后,也是要去陪他的。孩子就会成为无父无母的孩子,她……对不起这个孩子。

孩子,一定要保佑你父亲,他不能死!

整整一夜过去,都还是没有敌军来袭的消息,木雪莹不由得担心,那营帐内,是否她根本不在。

“敌军来袭!敌军来袭了!”

木雪莹才准备小憩一会,便听到战鼓的声音,不由得立刻上了城楼。

大批敌人朝着城楼涌了过来。

“娘娘,他们似乎想强攻,咱们该怎么办?”城中只剩两万兵马,敌军来势汹汹,若是硬打,只怕根本打不了。

木雪莹心下了然,原来昨晚没有偷袭的原因,是为了养兵蓄锐,顺便再让她精力憔悴,这样一来,她的脑子没有那么灵活,加上他们士兵本就不够,强攻完全可以。

“让大家不要慌乱,现在听我说……”木雪莹迅速将计划安排下来。

“是。”

站起身来,不免有些头昏脑涨,白芷忙当下准备的参汤,扶住木雪莹。

“没事。”木雪莹摇摇头,将汤一饮而尽,随即下楼。

她是不会倒下的,林州城,她一定会守住。

敌军冲了过来,却发现城门已经打开了,肉眼所及之处,空无一人。

出奇的寂静,甚至城楼之上,也是空无一人,这些原本准备进攻的人开始拿不定主意了,很快便有一个人调转马头,回营帐问主帅去了。

一刻钟后,那人回来了。

“列阵,投石。”那人下了命令,很快,便有人开始列阵。因为猜测城墙之上一定有人,但他们摸不准有多少人,此刻运过来的石头和抛石车也少。

石头抛上城楼,只听见落地碎裂的声音,却迟迟不见有人出现。

那领头的将领又吩咐几句,很快,便有人运了一截粗壮的木头来。

“上。”

士兵们很快推着装那截木头的车缓缓往城门去。

“娘娘,他们想用木头把城门卡住不关闭,咱们要不要……”

木雪莹淡淡摇头,面色镇定“放心,没事的。”

闻言,身边士兵只得耐着性子,看着城外的一举一动。

木头成功放到城门处,吴国士兵又纷纷退了出去。等了片刻,城里仍旧迟迟未有动静。

“他们过来了。”木雪莹身边的士兵又道。

“别慌,按计划进行。”木雪莹淡淡看向吴国安营的地方,眸色渐沉。

敌军逐渐靠近,城中藏匿的士兵也纷纷蓄势待发。

士兵们一开始放木头之际,并未看见任何人,此刻临近城门,见还是没有人出来,也没有遭到任何人的攻击,纷纷激动起来,脚步也逐渐加快,对于后面将领发出的号令哪里还有心思听从。只是刚进城不久,就在下一拨人觉得无事刚要走至城门要进城时,便听见箭没入身体的声音。

“不好,快走!”话音刚落,便射出许多飞箭,这一拨人除了率先逃走几个,也都葬身于此。

有了如此血淋淋的下场摆在眼前,城外的大军,竟是丝毫不敢再莽撞。

“娘娘,他们撤了。”一旁的林副将笑道,就是其他士兵,也都很是振奋。

“让人将那些箭矢都重新拔出来,城楼上的石头也可以留作己用。”木雪莹淡淡吩咐,“让大家都加强警惕,若是所料不错,他们用不了多久又会发起强攻。”木雪莹的精神有限,此刻更是头痛的厉害,揉着太阳穴往一旁走去,“白芷,两刻钟后必须叫醒我。”

白芷立刻正色道“是。”

木雪莹熟睡之际,白芷果然来唤醒了她“小姐,敌军似乎又开始过来了。”

木雪莹立刻爬了起来,急急赶到城楼之上。

这一次,吴国分明是来真的了,二十万大军都搬了出来,无论弓箭手投石车,甚至战鼓也都一并带了来。

只是所谓的将领,那些人的面孔,没有木雪莹所熟悉的。

“兄弟们,为了守护这片我们土生土长的地方,你们准备好了吗?”木雪莹提高了音量,鼓舞士气,是他们现在必做之事。

“准备好了!”

木雪莹重重点头,随即下了命令。

最开始,是吴国在攻打,而木雪莹他们是守在城墙之上,弓箭石头,能用的,都用了出去,这一场战役,持续了整整一个时辰,而林州原本的弹药物资,此刻也所剩无几。

“还有力气的,能骑的动马的,跟我出去迎敌!剩下的弟兄在随时准备掩护。”

“小姐。”白芷还要说话,却被木雪莹推开,无奈之下,白芷还是跟着木雪莹一起出城。她的武功不好,能做的,不过是以己身护着木雪莹罢了。

“冲啊……”伴随响彻云霄的声音,林州市城门再开,只是这次不同的是,城门内,有人。

木雪莹此刻不过有五个月的身孕,虽然只是微微隆起,并不如何影响行动,但木雪莹还是不免会顾忌自己的腹部。来攻击木雪莹的人似乎也已经发现,纷纷往木雪莹的肚子上攻击。

悄然中,一支箭瞄准了木雪莹,而木雪莹浑然不知。

和木雪莹纠缠的几个士兵见打不过,立刻想要跑,手中兵器朝着木雪莹一扔,便往回跑去。木雪莹挡了兵器,见人要跑,下意识便飞身过去,将人斩于马下。

还未反应过来,那箭便朝着木雪莹飞了过来。

“小姐小心!”白芷离木雪莹并不远,此刻看见箭过来,第一反应便是扑过去替木雪莹挨这一箭。

抱住木雪莹,白芷便闭上了眼睛,等待致命一箭。

想象中的疼痛没有出现,白芷不免惊讶,看了一眼木雪莹,却瞧见她正目不转睛看着自己身后,眼中带着惊喜。

第七百四十四章 南宫轩澈回来了

白芷一转身,竟发现是南宫轩澈,不免又惊又喜。

“扶你家小姐回城。”南宫轩澈顾着杀人,并未再给眼神过来,只是关心之意丝毫不减。

原来就在方才千钧一发之际,白芷挡在木雪莹面前,而飞来的箭,被骑马赶来,又用了轻功飞过来的南宫轩澈用剑挑了方向,射入吴国士兵体内。

木雪莹举起手中的剑“我不走!”说着,木雪莹也重新战斗起来。

城楼之上的人也都认出了这是南宫轩澈,纷纷在欢呼。

南宫轩澈不仅来了,还带了一万士兵,对于他们而言,正是解了燃眉之急。

“回去!”南宫轩澈与木雪莹背靠背,一边杀人一边道,语气中是满满的关心。

木雪莹道“要走一起走!”

南宫轩澈无奈,趁着杀人之际的空隙,立刻往天上放了一枚信号弹。

几乎是瞬间,吴国的营帐处便燃起了烽火。看了一眼烽火,木雪莹不免带了笑意。很快,吴国便退兵了,因为这一次,南宫轩澈出手,烧的,已经不仅仅是他们的粮草那么简单了。

击退敌军,木雪莹便走到南宫轩澈面前想要说话。南宫轩澈一言不发,当着众目睽睽直接将木雪莹打横抱起,往城中走去。

“阿澈?阿澈?”见南宫轩澈阴沉着脸不说话,木雪莹原本想要打趣的心没了,只剩下了担心,还隐隐有些委屈。

抱着木雪莹到了军医处,也不管人是不是还有伤员在救治,南宫轩澈直接道“看看她和腹中的孩子。”

原本躺在一旁的伤员此刻就是再痛,也得忍着,不仅忍着,还得忍得和死了一样。

“阿澈,我没事,孩子也没事。”任由木雪莹怎么说,南宫轩澈也没有理会,只紧紧盯着军医,几乎要将人看出几个窟窿来。

待军医颤抖着说完木雪莹的情况后,南宫轩澈的脸色才稍稍缓和。

“阿澈,你看,都说了我没事的,你多虑了。”

“是我多虑还是你心太大,亦或者,是你的心太狠?怀着身孕还要去放那么多血,怀了身孕还要长途跋涉,如今还要出城打仗,木雪莹,你以为你是刀枪不入吗?”南宫轩澈道,抱着木雪莹开始往回走。

闻言,木雪莹忍了几个月的眼泪,委屈酸楚,通通都涌了上来。

“莹儿,莹儿你别哭啊,是我不好,我不该那么说的。”

“你以为我这么做不难受吗?你以为我不想好好养胎吗?这可是我们两个的第一个孩子,如果你回不来……这……”木雪莹哽咽着,趴在南宫轩澈肩膀上哭着,“可我没有办法啊,南宁那么多百姓,他们都是无辜的,这场瘟疫是我带给他们的,自然我也要解决……要不是你,都是你,这么晚才回来,你去哪里了这么晚才回来?你如果早点回来了,我就不用上战场了……”

看着木雪莹哭泣,南宫轩澈只觉得心都碎了。

“莹儿,对不起,是我不好,我来晚了。我知道你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我,我只是……在担心你。你知不知道,方才那支箭朝你射过来的时候,我是有多害怕。半年没有见你,好不容易逃回来看见你了,若是你中了那一箭,我……”

南宫轩澈话说到一半,木雪莹已经伸手捂住了他的唇“别说了,我都知道。”

抱着木雪莹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南宫轩澈才忍不住吻上了自己朝思暮想的可人儿。

顾惜着木雪莹如今的状况,南宫轩澈到底是结束了这个吻,只是轻轻抱着木雪莹。

“阿澈,你这些日子,都经历了什么,你都瘦了……”看着南宫轩澈如今瘦削的脸庞,深凹的眼眶,木雪莹心疼的伸出手。

“是不是不好看了?”南宫轩澈苦涩地笑道。

“在我心里,阿澈是天下最好看的男人。”亲亲吻了南宫轩澈的脸庞,木雪莹温柔一笑。

克制住内心的冲动,南宫轩澈将这些日子里发生的事情一一道来。

原来,当时南宫轩澈担心木雪莹真的被抓,所以选择只身涉险。只是,他并非毫无准备,身上的金玉令以及血楼令牌都给了南宫轩逸,而他自己,在去的路上都留下了标记。

至于南宫轩逸搜查到他坠落悬崖,尸骨无存,完全是暗影他们一手策划,而他在那时,已经被迷晕抓了起来。

南宫轩澈醒过来之后,便发现自己身处地牢里。一个天昏地暗的地牢,偶尔能够看见的昏黄灯火,还有身上不断出现的鞭打滴蜡之痛,甚至,还有蛊虫的蚀骨之痛。当然,这些南宫轩澈都只是轻描淡写一笔带过。

那些人在用尽一切手段,让南宫轩澈丧失斗志,完全丧失抵抗的能力,但南宫轩澈的都凭着巨大的意志力抗了过来。而后来,为了让自己可以逃出去,让这些人降低警惕,南宫轩澈故意作出自己的意志越来越扛不起的模样。

时间一长,那些人也就真的相信,南宫轩澈已经被蛊虫吞了心智,试着将人带到地面之上,起初只允许在屋子里走走,后来,便是院子。

放松警惕的时候,他们便让南宫轩澈抄写书信,也就是江言收到的那些所谓的“旨意”。

木雪莹最开始也以为南宫轩澈生还的希望不大,但南宫轩澈的信,却是她支撑到现在最大的良药。

江言最初给了木雪莹一封书信,只是她用尽心思,却还是一无所获。直到她通过罗子安见到皇室暗部的人,从他们那里,木雪莹成功破解了南宫轩澈信上的秘密。

“每一封信上,你都写了两个字‘等我’。”木雪莹眼中仍是晶莹。

替木雪莹轻柔的拭去泪水,南宫轩澈微笑道“看来,你得到了他老人家的认可。真是好奇,你居然能打动他这么铁石心肠的人。”

“铁石心肠?”木雪莹一愣,旋即明白过来,想来南宫轩澈私下已经劝说过好多次了,只是仍旧徒劳无功。

“他只是拿不准父皇的用心罢了。”木雪莹道。

第七百四十五章 冲突(一)

“不必这般为他开脱,反正啊,我本来就拿他无计可施。”南宫轩澈笑道。严格来说,罗子安还是他的长辈兼师父,又是领了先皇遗命,更是只能拿他当上宾才是。

木雪莹微微点头“后来怎么样?你是怎么逃出来的?痕玉来到中原就消失了,阿逸说她去找你了,你可有见到?”

南宫轩澈淡淡一笑,轻轻握住木雪莹的手“不必着急,她的确来了,而且战场之上,她也在,只是你顾着杀敌,没有注意罢了。”

痕玉也在?闻言,木雪莹便要起身去寻,南宫轩澈拉着不让她走“莹儿,她在那里也不会跑,你就不能多陪我一会吗?”南宫轩澈此刻在心里又给痕玉记上一笔,死了让莹儿伤心欲绝,活着也要在莹儿心里占着位置。

回头看着南宫轩澈可怜的目光,还有憔悴的容颜,木雪莹心下一软,还是重新坐了下来。

南宫轩澈被允许在院子里转转时,便每日如同一个傻子,在雪里跳来跳去,浑身上下仿佛没有一点武功,准确来说,不是没有武功,而是,一个浑浑噩噩的傻子,是不懂得怎么用武功的。

那些人给南宫轩澈取名阿枫,南宫轩澈虽不知道为何叫这个名字,但以他的情况什么都不能问。

“阿枫,来吃饭了。”一个名叫罗岚的侍女唤道。

女人长得很是妖娆,只是耳际有好几条黑线,显得很是可怖。

“好,来了来了。”南宫轩澈蹦蹦跳跳走了过去,挽着罗岚的手,像个孩子一样把头靠在她手臂上。

一进屋,瞧见两个大汉,南宫轩澈吓得就松了手,如同一个犯了错的孩子低着头不敢动。那两个汉子,就是日夜鞭笞南宫轩澈的人,这个女人,则是日夜放他的血,给他下蛊的人。

南宫轩澈知道,院子外面是一片空地,这里就好似是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出口入口一无所知,在他没有弄清楚这是哪里之前,根本不能擅自离开,院子外面的机关他也一无所闻。而且,他体内的蛊,还会不时控制他的身体。

此时,痕楼之主痕娘,已经带领所有痕楼属下都开始南宫轩澈出现过的地方展开搜寻。江易闻讯也赶来了。

“可有收获?”江易道。

“没有,只是瞧着陛下踪迹,应当是在北翼军营去往晋国的路上,甚至还没有进入燕国境内。”痕娘道。

江易微微点头“在陛下失踪之后,玉阁以及血楼都暗中警戒起来,想来他们就算绑了陛下,也不敢露面,陛下一定在不远处,只是他们的藏身之地十分隐秘。菡萏,你让人注意留心悬崖树林山水一类,一点点都不能遗漏。”

“我如今叫痕娘。”菡萏道。

“你不是她,也不用是她。”江易道,语气淡淡,“她要回来了。”

菡萏愣了愣,微微点头“我知道了,先走了。”菡萏其实心里明白,不应该把痕玉的担子压在自己身上,只是,她一直觉得,痕玉当初的死,是和她有关系的,如果那时她来得及想到痕玉会放弃自己,她说什么也会阻拦,痕玉也不至于会死在那个阵里。

走到门口,菡萏深深吐了口气。若是不知情的人,定然以为她是贪恋这痕楼权势,闻言伤心不肯交出权力。只是江易了解她,知道她是将担子放在自己身上太久,得知痕玉死而复生的喜悦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解脱。

才到街上,江易便追了上来“走吧,一起去找。”

“好。”

得到解脱的菡萏顾着对江易微笑,竟没有注意迎面走来一个人,登时便撞上了。

“哎哟,疼死我了,走路不长眼睛吗?”迎面是个长了些胡子的豪爽小伙子,看打扮应当还是从北夷过来的。

“对不起对不起……”菡萏即刻便顾着道歉,毕竟是她有错在先。

“这么大的路,她不看路往前走,你难道没有眼睛,不会躲吗?”江易看不惯眼前男人咄咄逼人,且又是胡人模样,叫他看不顺眼。

“我在赶路,看不出来吗?所以就走的急了。再说,你是她什么人啊就这么多管闲事,知道会撞上我,你还不叫她闪开!”男子本来没打算吵架,但看着江易只觉得很不顺眼,立刻便反口说了一通。

“什么叫多管闲事?她是我朋友,我帮她天经地义。”

“哟哟哟,瞧把你能的,你朋友犯错了,你还助纣为虐,这就是你所谓的朋友,那我可真是长见识了。”

男子眼中带着鄙夷,但又不过瞬间,他就变了脸色“大家快来帮我评评理诶。我只是一个过来投奔亲戚的,这位姑娘撞了我,又道了歉,我本来也没打算计较,毕竟都急着赶路,冲撞了也正常。但这位仁兄偏生不肯放过我,还要对我恶语相向咄咄逼人,大家帮我评评理啊,我是中原人,只是流落到胡合被养育了几年,如今回来认亲,居然还会遇见这种事情……”

“你!”江易一贯巧言令色,只是如今,竟是被人怼的说不出话来。

还是菡萏机灵,眼瞧着周围不明真相的人越来越多,连忙走到男的跟前,恭敬赔了个不是“大哥,真对不住,是我没注意路,撞了大哥,我这里赔个不是,我那朋友也就是一根筋的家伙,心急了些,言语中冲突了大哥,真是不好意思,还请大哥见谅哈。”

菡萏说着,已经握住男人的手,暗中放了银子过去。果然,男人慢慢收敛了悲意。

“还是姑娘你明事理,其实方才我也有错,若不是我急着认亲,也就能躲过去。”

两人你推我搡,上演一幕兄妹情深,江易唯有一言不发。

走出好远后,看着江易还是不吭声,菡萏不由得出声道“你难道还在为方才的事耿耿于怀?”

“胡合都是些糙汉子,哪里会这些牙尖嘴利的东西,他就根本不是胡合人,肯定是假装的。”江易忿忿不平,分明还在记挂方才的事。

第七百四十六章 冲突(二)

菡萏顿时心下了然,这是还在为方才说不过那人生闷气吧。

“真没想到,堂堂侍卫统领,居然还会因为跟别人斗嘴输了生气。”

江易冷哼一声“下次别让我再碰见他,否则,别怪我不留情。”虽然是这样说了,可下一个城镇,他们还是遇见了。

另一边,那个胡合男人,给自己褪去易容装束,分明就是痕玉的模样。虽然东方钰和她约定输赢,但规则分明在放水,因而,她不过短短几日,便获得了自由。原本打算直接去南宁,东方钰却暗中警告,南宁局势混乱,敌我难辨,凑巧又听闻南宫轩澈在这附近失踪,便一路追寻至此。

由于双方都有易容,以至于争吵之际,根本没有认出对方。

“哼,跟我斗,想得美。”将手中银子收了起来,痕玉美滋滋的在床上躺下小憩。

将整个小镇里里外外都仔仔细细搜查遍了,仍旧一无所获。众人都不免有些丧气。

“去下一个镇吧,陛下一定还在等着我们去救他。”江易道。

颇具鼓励的话语此刻也只是给大家增添了微不足道的动力,情绪依旧很是消沉。

到达下一个镇子,菡萏一声令下,春夏秋冬四组便分头开始寻找。

临近午时,还是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菡萏不禁有些奇怪“为什么这里什么都没有?”

远处的江易听见她在说话,却没有听清“你在说什么?”

“没,没事。”还没搜完整个镇,其他人也还没把消息呈给她,还是先不要急着下结论才是。

看了看时辰,江易道“午时了,先去吃饭吧,填饱肚子才好继续找。”

“好。”

两人挑了最近的一家酒楼,只是很不凑巧,酒楼已经客满。

“二位客官,这真不凑巧,刚刚客满。二位若是不嫌弃,您瞧,那边桌只有一位客官,小的给二位问问,看能不能和他拼个桌?”

两人对视一眼,的确累了,索性点头。

小二很快便一脸笑意走了过来“二位客官,那位同意了,二位这边请,不知想要吃些什么。”

“随便来几个特色小菜,对了再温一壶酒。”

“得嘞,二位稍等。”

刚刚坐下,痕玉抬眼一瞧,兴致厌厌“原来是你们啊。”

江易顿时铁了脸色。

“还真是有缘,原来是大哥你啊,我还后悔没有找时间再请吃顿饭赔个不是,今儿这顿,便算我请了。”担心两人翻脸,菡萏忙打圆场。

“我瞧他不慌不忙的样子,哪里像是急着赶路的,分明就是来讹钱的!”说着,江易已经握紧了手中的剑。

闻言,痕玉没有半点惊慌,只是笑道“怎么,这位仁兄还想杀我不成?”

江易没有说话,只是握剑的力道又重了几分。

痕玉笑道“在酒楼打架,坏了人家的东西,可是要赔的,而且,这么多桌客人,他们的饭菜可都浪费了,他们吃饭的兴致也会被你毁了。而且……是你出手在先,我若是再次先发制人,你觉得,百姓们会信谁?说不定你就见官去了。”

“啊,在中原,官这种东西,是不是不管用啊?那也没事,要是不好用,就让百姓都记住你好了。”痕玉微微一笑,纵使是易容成男子模样,但眼中的狡黠之意却是清晰可见。

菡萏心知这不是一个头脑简单的家伙,当下踢了踢江易,又道“大哥误会了,我朋友他并没有想打架,也就是想切磋切磋而已。”

“切磋啊……那等我吃完午饭吧。”痕玉笑了笑,好似真的信了菡萏的鬼话。

江易把剑拿下桌去,一言不发。他此刻只想和眼前这个男的打一架,以平自己被比下去的不平。这些年来,还只有那一个人可以把他说得哑口无言,如今突然又出来一个,还是这种蛮横无理的人,真的让他难以接受。

“大哥,上次在大街上撞上,大哥不是说要认亲吗?而且当时还走的很急,为何现在又不急了?”

痕玉笑了笑“想了想,认亲还是急不来,索性慢慢悠悠过去,还能欣赏沿途的风土和人情不是?”

“可是,大哥,若是我没记错的话,大哥当时走的方向,可是和这个镇子完全相反的方向。”菡萏笑道,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

痕玉心中一惊,这个女人好深的城府,居然神不知鬼不觉给自己下套。

不过痕玉反应很是迅速,只慢条斯理吞下口中的食物,道“那时刚好急着回客栈,这才往那边去,你当时也瞧见了,我没拿包袱。但是现下……”痕玉看了一眼自己的身边,的确有个包袱。

菡萏佯装恍然大悟,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

用过饭后,三人默契的一前一后走了出去,痕玉走在前面脚步竟隐隐有些加快。

“大哥走这么急做什么,我们又不是野兽,难道还怕我们吃了大哥不成?”菡萏赶了上来。

痕玉心知这两人可能察觉到自己的目的不一般,此刻只想着赶紧逃离“你们可是比野兽还要可怕。”

眼瞧着已经到了人烟稀少的地方,江易立刻便拔了剑出来。

痕玉立刻飞快躲开,还不忘嘲笑道“你莫不是恼羞成怒,居然连偷袭这种事情都做的出来。”

“哼,瞧你是个厉害角色,还目的不纯。对于目的不纯的人,我一向无所谓阴险狡诈。”江易说着,又举剑冲了过来。

痕玉立刻扔了几枚银针,随后使了轻功往外镇外跑去。镇口有她的马,过去上了马,这俩人也就追不上了。

心里计算着,痕玉已经加快了步伐。

“不好,她想跑!”菡萏看出痕玉的用意,立刻发了信号,让手下人开始包围。

痕玉心知不妙,没想到这两人还有帮手。

出了镇子,眼瞧着自己马匹就在眼前了,还来不及欢喜,顿时便被人把马牵走了。

不一会儿,痕玉便被包围了。

“你们究竟想干什么?”痕玉道。只要自己一口咬定自己是来认亲的,料这些人也不敢对自己做什么。

第七百四十七章 坠崖

“大哥,我们也不想干什么……就是,很好奇大哥来这里的目的而已。”菡萏笑道,一脸的人畜无害。

“我就是来中原寻亲的啊,你们不是早就知道了嘛。”痕玉故意做出一副很无奈的样子。

菡萏微微一笑,正要说话,江易便出声了“你在撒谎,你急着回客栈,应该是因为那个小镇里,你没有找到自己想找的东西对吧?”

痕玉眉心一跳,他们真的发现了,那么,他们究竟有什么用意?

寻找南宫轩澈的,并不仅仅是周国的人,南宫轩澈身上有利可图,而且是很大很大的利,无论是拿南宫轩澈来威胁周国还是帮助其他国家,都是有百利而无一害。其他有权有势的人,但凡有一丝想要往上爬,又收到了南宫轩澈失踪的消息,自然会派人前来寻找。

此刻,双方都在判断,对方是敌是友。

因着之前的摩擦,此刻痕玉和江易看不对眼,直接将对方纳入“敌”的范围内。

“找东西?什么东西?我都说了自己是来认亲的,从小就是孤儿,好在胡合的父母收养了我,如今找到自己的亲生父母,这才急急跑到中原来的。”痕玉不由得撇了撇嘴。

江易冷笑道“那你方才跑什么?我看你,就是做贼心虚!”

“怎么,你不是记恨我嘛,那我惹不起,我总躲得起吧?”痕玉道。

“我!”被当着这么多人面戳穿此事,江易只觉得脸上有些挂不住,举起剑便指着痕玉“快说,你一路跟过来,究竟想干什么?”

“我认亲啊,还能干什么?”

“敬酒不吃吃罚酒!”江易立刻朝痕玉刺了过来。

“我看你就是公报私仇!什么找东西找东西,你就是记恨我,不想让我好过!略略略!”痕玉轻巧的躲了过去,又飞身上树。

“你!胡说!一直躲算怎么回事?有本事拿兵器跟我打!”江易只觉得越描越黑,索性不再解释,反正底下人也不敢说什么。

“跟你打,不想用兵器。”痕玉巴不得再多气江易一下,而且,她没拿出兵器的最重要原因就是……

她躲江易,已经躲出了那些人的包围,此刻二话不说立即飞奔,也不管自己身处在哪个方位,总之越快越好,从这些人手里逃掉就行。

见到嘴的鸭子飞了,菡萏当下冷了面容,立即下令“追。”

人是从江易手里逃掉的,此刻江易更是有些懊悔,居然把人给放跑了,追的时候更是不留余力。痕玉凭借上乘的轻功,将一干人等都远远落在后面,只是江易依旧紧追不舍。

眼看着后面那个男的越离自己来越近,痕玉心里则越来越着急。

着急之余,却又发现拐了弯后,跟前居然没有路了。

“怎么会这样?”痕玉有些着急。

江易随后也停了下来“你跑啊,有本事你再跑,让你还要跑,现在老天都在帮我,你以为,你能够从我们手里逃掉,真是异想天开……”

话还没说完,痕玉已经取下腰间软剑,朝着江易刺了过来。

“劝你识相,乖乖跟我们走,把你的主子你的信息通通交代了,我们还能给你一条活路!”打斗之余,江易还不忘采取怀柔政策。

“你去阎王爷那里问吧。”瞧着已经把人引到悬崖边上,痕玉立刻一个倒挂金钩,灵活的从江易跟前绕到背后,一掌要将人打下悬崖。

偏生江易反应迅速,险险躲过这一掌,只是还没反应过来,痕玉又是接连好几招,眼看着江易便要摔落悬崖,危机时刻,江易拉住了痕玉的衣服。本以为这胡合男人可以将自己拉上去,再不济,也可以有几分缓和时间,江易也好自己跳上悬崖,偏偏痕玉只是个女子,瞧着眼前男人拉自己衣服,再拉就垮掉了啊。

“啊!”

两人竟是一齐跌落下悬崖。

“楼主,这可怎么办?”这悬崖比普通的悬崖还要深,下面云雾缭绕,寒气逼人,而且悬崖壁上长满青苔,尤为光滑根本没有可以停留的地方,两人生还的几率,微乎其微。

“马上找路下去。”眼睁睁看着两人跌落下去,菡萏盯着悬崖下面目不转睛,心中有些发慌。曾经眼睁睁看着痕玉离开,如今,又要因为她,让江易也陷入困境,这本该……是她的事情,却平白让这对夫妻受过。

临近天黑之际,菡萏他们还是没有找到去悬崖底的路。

“楼主,到处都找遍了,根本没有路可走。”

“找,没有路,就用剑,用绳子,劈也要劈出一条路来。”一定要找到江易!

“是!”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江易悠悠转醒。左腿有些刺痛,背也是疼痛不已,左手手掌似乎还在流血。

江易动了动手脚,感觉自己的骨头没什么大问题,刚要起身,却发现自己身上还趴着一个人。

“诶,醒醒。”艰难坐了起来,连叫了几声,也不见这人回答,心中一惊,忙去试探鼻息。

“还活着,真是算你命大。”虽然这样说着,但江易心里却暗暗松了口气。

本想将人直接扛起来,但检查这男人的骨头,却蓦然发现肋骨折了两根,只得小心抱了起来。

“真是奇怪,明明我垫着,怎么就你伤的比我还重……”江易撇了撇嘴,抱着这个人四处找可以稍作休息的地方。原本可以先找地方,但这里不知道会不会有野兽出没,江易也就只有选择带着这个包袱走了。

好在没走多远,便发现了一个山洞。

将人小心放下,江易便找了些柴火架起火堆。给自己的伤稍作处理,便开始给痕玉处理伤口。因着衣服太厚,找不到折掉的肋骨方位,刚好两人的衣服都需要烘干,江易便将痕玉的衣服扒拉下来,一件又一件,江易却觉得有些奇怪,因为里面的衣物,并不像男子所穿的东西。

直到……

看见不该看的东西,江易立刻别开了目光,想着要接肋骨,又只好红着脸皮,替痕玉接骨。

第七百四十八章 什么都没看到

接了几次,才堪堪接好,又匆忙替痕玉把衣服系了一下,包扎的外伤,便匆匆出了山洞。

痕玉悠悠转醒,只觉得浑身骨头都在痛。一睁眼,便看见了火堆。

自己这是在哪里?

方才是在和一个男的打架,原本可以把人打落悬崖,自己可以跑掉的,那个男的还忒不要脸,居然扯自己的衣服,自己也跟着一起掉了下去。然后,她本来把人推开,两个人衣服居然搅在一起,那男的想用剑刺进悬崖壁,还抱住了自己。

然后争执起来,两人又摔了下去。

痕玉微微点头,看来这男的还可以,居然没有对自己见死不救。

刚想起身,腰身处传来一阵疼痛,伸手检查一下,顿时明白,自己肋骨断了,可是……为什么?

两人在悬崖壁上争执时,自己往悬崖壁上摔了一下,想来是在那时,她的肋骨就已经断掉了。

也没多想,痕玉艰难的坐了起来,四处检查伤口,蓦然发现自己有些衣衫不整。

虽然衣服看起来还挺整齐,但分明有些松垮,最外面的衣物已经放在火堆旁烘干。

痕玉登时反应过来。自己衣服这么厚,接骨是没办法的,所以那人给自己接肋骨,竟是脱了她的衣服,莫不是把自己给看光了?

这个流氓!!!

正巧,此时江易用衣服兜了些果子还带了些水回来,瞧见痕玉用一种要杀人的眼光盯着自己,想起方才的事情,脸色瞬间有些不自然。

“你这个无耻之徒,混蛋,我要杀了你!”痕玉嚷着,吃力的扶着墙要站起来。

“诶,不是,我不是,你别冲动啊……”

痕玉刚往前跨了一步,小腿便传来一阵疼痛,登时便要摔倒。江易见状,连忙扔了东西过来扶她。

“你离我远点,你这个混蛋,居然趁我昏迷,对我动手,你离我远点!”痕玉恨恨地推开江易。

“好好好。”江易连忙退开几步,“不过你先冷静一下,听我说,第一,我虽然不至于是正人君子,却也不是什么卑鄙小人,除了帮你接骨,我发誓自己什么都没干。第二,我当时以为你是个男人,这才无所顾忌,想着帮个男人接骨,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谁知道你……不过你放心,我什么都没看见,真的。”

“你滚!”瞧见江易旧事重提,痕玉气得又要打人。

江易忙道“好好,不说了,你现在伤势不轻,还是赶紧坐下来好好休息吧。”

坐了下来,痕玉才慢慢冷静下来,只是面色仍旧有些铁青。

江易刚刚起身,痕玉就立刻警惕地盯着他。江易无奈,伸手去将正在烘干的衣服拿了起来,往痕玉这里走。

“你想干嘛?”

“你别像防贼一样防着我,我要真想对你做什么,你也做不了什么。”江易笑着将厚实的衣服给痕玉披上。

“喝点水吧,我在外面发现一条小溪,水还算干净。”

痕玉木讷地点了点头,喝了点水。江易又拿了果子给她,痕玉有些不自然,却还是接了过去。

“我方才看了这附近,没有发现可以走的路,不过附近也没有野兽,还算安全,现在天黑,咱们可以等明天一早再去找离开的路。”

“嗯。”痕玉低着头道,“你的伤怎么样?严不严重?”

江易一愣,随即无所谓摇摇头笑道“没事。”他将带回来的草药用手扯碎又放在嘴里嚼了嚼。

“你忍着些,可能会有点疼。”江易要给痕玉的小腿敷上草药,痕玉也没有拒绝。

给两人都上好草药后,江易道“咱们两人也算共过难了,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是替谁卖命?”

痕玉愣了愣,没有回答。

“如果不能说,那你就告诉我,你找这个人,立场是为他好,还是不好?”

“自是不会害他。”痕玉道,面色无比坚定。

江易心里微微松了口气,瞧着江易如此模样,痕玉心里也明白了,两人这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了。

“那你们找到线索了吗?”江易道。

痕玉微微摇头“他们都出动了,只是一点消息都没有,路上追查到的蛛丝马迹到了这个镇子,就基本全部都消失了。”

江易也赞同地点头“我们这里也是如此,一点痕迹都没有。”

气氛一下子低落下来,两人顿时陷入了沉默之中。

痕玉重新抬起头来,耸了耸肩,带着一丝笑容“天大地大,吃饭最大。先填饱肚子,其它的再说吧。”

“你到底是谁?”江易终于忍不住把心里的怀疑问了出来。

“怎么了?”痕玉愣了愣,没有立即回答这个问题,因为眼前的人眼中流露的情感很是奇怪。

“你从胡合来,你是一个女人,你来寻找陛下,又不会害他。最关键的是……你是除了那个人以外,唯一能将我说得哑口无言的人。”

江易有些激动,让痕玉有些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

“告诉我,你是谁,可以吗?”轻轻握住痕玉的一只手,江易恳求道。

此时此刻,痕玉终是在心中隐隐猜到了什么,一言不发收回了手,打开自己的包袱,给自己卸去伪装。

见状,江易也直接将脸上人皮面具撕了去,顾不得很是疼痛。

不一会儿,痕玉转过身来看向江易,瞧见江易的面容时,反应了一会儿,有些不确定“你……”

江易立刻冲过来抱住了痕玉“我就知道是你,痕玉,你果然回来了!”

“是啊,我回来了,你是江易,对不对?”痕玉问道。

“你……不记得我了?”

“我到了胡合之后,就失去之前的记忆,只是对于曾经的人很是熟悉,不过最近有部分零碎的记忆重新记了起来,所以,我记得你。”痕玉微微一笑。

“好,记得就好,哦不……你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江易已经激动的说不出话来。

“你是江易,那么……你身边那个姑娘是……”痕玉心里划过一丝异样。

“她是菡萏,菡萏你还记得吗?当初和你作对的那个人。”

第七百四十九章 相依而眠

“菡萏……是痕楼辅佐我的那个,在我离开之后,接替我发展痕楼的是不是?”痕玉道。

江易点了点头,担心痕玉会错意,连忙又要解释“那个,痕玉,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江易吞吞吐吐说不清楚,痕玉却是什么都明白“我知道,她是为了我,对吗?”

江易愣了愣“你……不是都不记得了吗?”

痕玉点点头,旋即笑道“我虽然还没有完全想起来,却可以听他们告诉我,在那之后发生的事情。”

闻言,江易点了点头,却又后知后觉想起来,自己将痕玉迁到了自己族谱之中。

“痕玉……我很抱歉,有件事情没有和你商量,没有经过你同意,就将你放入我林家族谱中,只是那个时候,我真的以为你已经……”

痕玉温柔一笑“我知道。”

“你知道?”江易明显有些难以置信,“那你不骂我吗?”

装模作样转了转眼珠,瞧着江易紧张的模样,痕玉不由得嗤笑出声“没生气,骂你作甚?”

“可是……”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痕玉笑道“好了,有什么可是的,都已经过去了,难不成我还要让你把我休了不成?”

看着痕玉完全没有当作回事的模样,江易不由得有些恼怒,正色道“痕玉,你知道,如果你不想,我们可以和离,日后遇到倾心相对的人,必定不会受到任何亏待。”

痕玉依旧笑个不停“我知道啊。”

“你知道你还……”说着说着,江易却觉得话有些不对劲,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痕玉。

笑过瘾后,痕玉正色道“我以为,江易可以是这个人。”

“可是……为什么?”

“因为……”痕玉将头靠在江易的肩膀上,“或许,只有你能受得了我的脾气吧,哈哈哈……”

江易也不由得笑了“是啊,你这个脾气,也只有我受得了了。”

这一晚,两人在一起说了很多事情,补上了曾经缺席的空缺,最后相依而眠。

到了清晨,两人恢复了不少体力,便开始相扶着寻找出口。

“这个悬崖我看过了,很高,且这些石壁都格外光滑,想直接上去,几乎难如登天。”

痕玉也放弃了这个想法“若是能站住脚,菡萏姐她们只怕早就下来了。”

“嗯,她们一定已经急得团团转了,你差点死掉那次,她便很是自责,如今我们若是又在她眼前消失,她只怕又会一直内疚。”

痕玉点点头。

“走吧,再看看有没有路可以上去。”

两人相扶走着,沿路瞧见小溪,以及满地的青苔和杂草。雪相比上面,几乎是少之又少,虽然原本已经快到春天,但雪却不至于这么快就融解完才是。

“江易,我以为,这里有玄机。”低头捡了一块青苔在手中把玩,痕玉笑意不明。

看了一眼痕玉手中的青苔,江易明白了“那就找找好了,只是咱们需要小心些,到底都带着伤。”

那青苔很厚,但痕玉很轻易就将其拿了起来,而且,当中还有些许夹杂在草中的细碎杂土,干湿程度不同。很明显,这青苔是在其他地方撬出来强行铺在这些地方的,但是他们为什么会这样做呢?

而之前的小镇,虽然南宫轩澈留下的大部分痕迹都被抹去,但总有那些遗漏的,很不起眼的痕迹可以查到,直至这个小镇,完完全全没有一点痕迹。两者结合起来,不难猜测,南宫轩澈是在上一个小镇到这个小镇的路上受的袭击,并且,人就在这悬崖之下。

虽然那些人比较谨慎,尽管这悬崖掉落下来几乎没办法活下来,但这些人还是将底下人走过的地方用青苔铺好。尽管铺上雪会更一了百了,但这悬崖下面,雪下的并不大,铺上很多雪反而会引人怀疑,这悬崖下面潮湿,落下的雪根本不会融化。

两人走了许久,还是一无所获,周围似乎除了树和小溪,什么都没有。

“再这样下去不行,我们分开找吧,一个时辰后在这里汇合。”痕玉道。两人一起,能找的地方实在太有限了。

江易点点头“那你小心着点。”

痕玉笑了笑“我没什么大事,倒是你,伤了手臂又伤了腿,要小心着点。”两人其实是五十步笑百步,伤的相差无几,不过好在晚上发现痕玉包袱是有伤药的,便给两人都重新上了药,如今倒也要好些。

两人商量好,就此分开寻找。

江易沿着小溪的源头一直找下去,痕玉则跟着长满青苔的崖壁一直摸索下去。

而另一边,菡萏一直压抑着心里的恐惧,强装镇定。

“楼主,绳索不够长。”

“那就再接绳子。”

“楼主,挖的崖壁太光滑了,我们卡在了那里,那个地方一点刀子也入不得。”

“在哪里?”菡萏说着,立刻便要给自己绑绳索下去。

“菡萏,你先冷静一下。”萤草连忙拉住菡萏,她掌管春一组,只是当初和菡萏一起被看重,交情也都不错,因而还是彼此称呼名字,没有疏离之感。

“我下去看看。”菡萏故作镇定,但萤草却是一眼就看穿了菡萏。

“我下去吧,你的状态不好,就在上面,萤草,好好看着她。”夏一组的墨兰说着,立刻系了绳子下去。

因着四处都没有能下去的路,他们只能采用接一根绳索,并在光滑的崖壁上用匕首凿出人可以停脚的地方。

从两人坠崖开始,一直到了第二天正午时分,终是差不多可以下到悬崖之下。

“春夏冬三组都下去,至于落朝,你带着秋组在上面把绳子收好,随后隐蔽起来。”

“是。”

顺利到了崖底,便开始展开寻找。

菡萏心急,即便是树林之中,还是忍不住用了轻功四处张望。

虽然容易漏下一些细节,但人那么大,还真的能够一眼看见,不过片刻,菡萏果然看见一个人的背影,是和江易打斗的那个人,没有瞧见江易,菡萏心里有些慌,立刻飞身过去,拿了剑架在那人脖子上。

第七百五十章 我回来了

“跟你打斗的那个人去哪里了?说!”

“他没事。”痕玉缓缓转过头来,她的面容让菡萏如遭雷劈,当场愣住,手中的剑也落在了地上。

“菡萏,我回来了,这段时间辛苦你了,我很抱歉……”

话未说完,菡萏已经将痕玉紧紧的抱在怀里“真的,真的是你吗?”

“是我,抱歉,让你一个人承担了这么多。”

“没有,你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菡萏的声音逐渐哽咽起来。回来了,痕玉真的回来了,真的是她……

痕玉无奈,抱着人安慰了许久,菡萏才平复了心绪,问道“对了,江易人呢?你们为什么没有在一起?”

“这悬崖下面一定有密道一类,我们正在分头寻找,正好你们来了,也一起帮着找吧,看看有没有机关密道什么的。”

“好。”

很快,萤草走了过来,看见痕玉时,明显愣了片刻。

“萤草,有什么发现吗?”痕玉笑了笑。

萤草回过神来,抑制住心中的喜悦,道“有,江易那里,发现了一个山崖,山崖下面有一个村庄。”

“村庄?”菡萏愣了愣。悬崖之下还有悬崖,真是耸人听闻。

痕玉道“走,召集所有人过去,但是记住,一定要悄悄的,不能发出任何声音。”

“是。”萤草立刻应道,随后才后知后觉,如今的痕楼楼主是菡萏。

“去吧。这楼主的瘾也过足了,如今也是时候物归原主了。”菡萏显得很是豁达,确切的说,是解脱,心灵的解脱。

“你也是副楼主,还想逃了不成?”痕玉笑道。

萤草见状,含笑离开。

来到江易身边时,他正趴在一块石头后面,往山崖下面看着。

“他们各自耕耘生活,看着与常人并无差异,想来这里算是一个世外桃源。”落朝道。

“但这里极有可能藏着陛下,咱们最好等入夜后打探一番。”江易道。

“真的会在这里吗?”落朝道。

“嗯。”痕玉点头,勾唇道“若全都是普通村民,谁会费尽心思爬上这个山崖,在这里铺上青苔。”

“好,不过你们两个身上都有伤,探查一事,就交给我们好了。”菡萏道。

痕玉也想去,奈何腿上有伤,轻功受限,想要无影无踪根本不可能。

一群人先将村庄的地形图画了下来,又逐个分析猜测,将每家每户藏有陛下的可能性分了类。天黑后,便潜了进去。

此后,因为确信南宫轩澈就在这里的某个角落,一干人等倒也不再如何着急,只是徐徐图之。当然,救人不能急也是最主要的原因。

几天后,他们找到了南宫轩澈,并找了时机成功对接,半个月后,才堪堪将人救了出来。

逃至稍稍安全的地方,痕玉便提出要派人告诉木雪莹,被南宫轩澈拦了下来。

“如今局势混乱,敌我不分,这消息传不得。其一,我担心她还在相信那个女人,什么事情都对那个女人吐露。其二,这消息若是半路被人拦截,以我现如今的模样,你们根本保不住我。其三,我的身体必须多加调养,现在的情况回不得周国,与其让她知道更加担心,还不如先不要告诉她。”

痕玉与江易对视一眼,道“也好。只是陛下,小姐如果还在相信那个女人,那么,小姐如今岂不是很危险?”

南宫轩澈苍白的脸微微一笑“你还是不够了解你家小姐。我的事情一出来,她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对夜羽裳毫无保留了,即便不会下狠手,也一定会设计那个女人。”

闻言,痕玉稍稍松了口气。既然南宫轩澈不回去,那么他们自然也不能回去,以免暴露南宫轩澈生还的消息。

按照南宫轩澈接下来的部署,他们去了胡合,眼下到处都不安全,唯独胡合,因着之前有过大动作整顿,并没有什么乌烟瘴气。

“好啊,原来你两个月前就得救了,居然还把我瞒在鼓里,也不告诉我,也好让我安心些。”木雪莹故作生气。

“好了,我不是早在信中告诉你了嘛,我一定会活着回来见你。”南宫轩澈笑道,见木雪莹还是有些不开心,遂又道,“如果我让人回来告诉了你,但是我人却没有回来,你觉得,你会不会多想?”

若真如此,想来木雪莹只会更加担心。

“这……”木雪莹也知道,自己只是有些难过,南宫轩澈最痛苦的时候,她没有陪在身边,伸手抱住南宫轩澈,“抱歉,只是你身上的蛊……解了吗?”

“都过去了,有什么可抱歉的。”南宫轩澈笑道。

见木雪莹目不转睛看着自己,不由得笑着伸出手“毒早就解了,如果可以没有解,你以为,我会回来吗?”

木雪莹狐疑的替南宫轩澈把脉,却见他笑的坦荡,一把脉,还真的除了身体有些虚弱,没有其他异常。

“阿澈,答应我,以后无论什么时候,你痛苦或者快乐,我都要陪在你身边。”吞噬人心智的蛊虫,比那控制瑾月的蛊还要恐怖,木雪莹没有亲眼所见,难以想象,南宫轩澈这些日子究竟是怎么熬过来的。

“好。”看着木雪莹闪着泪光的眸子,南宫轩澈心中一痛,将人拥入怀中,只是他的眸色却有些暗沉。

“这些日子,难为你了,要和那些大臣纠缠,还要劳累至此,只是如今我回来了,你这段时间,就好好养胎,好好照顾我们的孩子,不要再做其他事情,也不要再去想其他事情,好吗?”南宫轩澈柔声道。

“好。”木雪莹也知道,自己再劳累下去,腹中胎儿只怕会真的不保。

两人商定好,木雪莹依旧在这里养胎,只是不再参与战事,而南宫轩澈,身份也不用再去找,只当将一直蔓延的,周国皇帝不在皇都的消息证实便可。

“你先好好休息,我去帮你,另外还来了一个人,我猜,你见到一定会很开心。”南宫轩澈神秘一笑,随即在木雪莹的笑意中走了出去。

第七百五十一章 九死一生

强撑着走出去很远一段路,估摸着木雪莹不会听见,南宫轩澈才敢靠着墙按着心口,表情十分痛苦,不一会儿,便已是满头大汗。

痕玉和瑾月本就等候在不远处,此刻见状,都不由得变了神色,扶南宫轩澈到一旁靠着柱子坐下。

“你们快进去吧,晚了她该起疑了,该说的不该说的都清楚吧?”

“是。”来之前,南宫轩澈就已经叮嘱过,此刻两人点点头,彼此对视一眼,还是装作什么事都没有,瑾月端着莲子羹,与痕玉一同进了木雪莹的房间。

南宫轩澈坐了好一会儿,才慢慢恢复正常。原本,他到了胡合,见了东方钰,找到了巫医哈达木,哈达木给的解蛊方法,是长久治疗,也因此,他在胡合待了整整两个月。

但蛊其实并未解。

在得知周国大臣联合为难木雪莹,以及南宁陷入瘟疫之中,他就已经忍不住,想要立即从胡合赶回南宁。却被东方钰劝了下来“她有百毒不侵之身,你有吗?你不仅没有,你本身还中着蛊,万一你哪天控制不住这个蛊,失手把她杀了,你希望看见这个结果吗?”

是了,蛊种了下去,自然有这蛊的厉害之处。南宫轩澈仅凭意志,胜得了一时,却不可能一直将蛊都完全压制的,随着时间越来越长,南宫轩澈的时候心智也会一点一点被吞噬,直至成为一个彻底的傀儡,最后回到那个叫罗岚的女人身边。

就在半个月前,南宫轩澈得知了木雪莹怀着他的孩子,在南宁放血做了全城百姓的救命药引,又长途跋涉赶去林州守城,甚至孩子可能不保,他再也没办法坐视不理。

任凭东方钰和哈达木再劝,南宫轩澈也非走不可。

“巫医,一定有迅速解掉这个蛊的方法,对不对?”因为知道木雪莹身上的毒可以用蛊解,南宫轩澈便拿了一把毒药出来,“是不是吃的毒够多,我体内的蛊也可以被毒死?”

“南宫轩澈,你别做傻事!蛊可以解毒,毒怎么可能解得了蛊呢。”东方钰急急阻拦。

哈达木眼中却有些犹豫之色划过,南宫轩澈顿时看见了生的希望“巫医,你若是不告诉我,我就只当你是默认这是解药。”

说着,南宫轩澈作势便要吞下去。

“哎呀,你别吃。立即解蛊的办法不是没有,只是……”

“是什么办法,你说。”

“胡合有种毒草,叫做枯叶梅,医圣还曾跋山涉水过去取了,我当时和他在一起,因而这草,我这里也有……”

闻言,南宫轩澈登时火冒三丈,这些时间,足够他去阻止木雪莹,不让她和腹中孩子出事“既然有,为什么不早对我用?是你舍不得这草?若是舍不得,你先给我用,我即刻派人替你再去取一些。”

哈达木也有些恼火,立刻坐在一旁“你冷静一下,这草,并非我舍不得,只是这是一味虎狼之药,当初柳同那个家伙拿回去做什么用,你不可能不知道吧?”

是拿去救木雪莹的,这个,南宫轩澈当然知道。

“柳同告诉我,是去救他的爱徒,也就是尊夫人。那方子险得很,虽然老朽没看过整张药方,但只这一味药,便可知道不是一般的救命方。尊夫人活下来,已经是个奇迹了。”

“是,她不仅活了下来,而且还百毒不侵。”南宫轩澈脸上染了一丝笑容。

“这一点,老朽也不太明白。只是,这药……”

“巫医,你用吧,我相信,自己能熬过去。”南宫轩澈说道,眼中满满的自信。他的妻子可以,他,也一定可以。

哈达木面色依旧很是难看“你要明白,即便九死一生活了过来,每个月圆之夜,你也都会忍受钻心的痛,甚至,不一定是当天晚上。”

南宫轩澈愣了愣,旋即又道“好,那么需要的东西,劳烦巫医准备,越快越好,轩澈在这里,先行谢过了。”

哈达木愣了片刻,还是叹息着离开,既然后果已经告诉他了,那么他还是执意要用,也没办法阻拦。

东方钰无奈地摇头,看着南宫轩澈如同在看一个白痴。

“东方先生。”

南宫轩澈还没说话,东方钰便点头“你放心,我不会在她面前多话的。”

“多谢先生。”

东方钰似笑非笑道“只不过,她那么观察入微的人,你真的觉得可以把她骗过去吗?换句话说,你觉得自己可以骗她一辈子吗?她到底是会医术的。”

南宫轩澈笑道“她会医术,我也会,届时,我会用药把自己的状况隐藏起来。至于能骗一辈子……那自然不可能,但我想,能骗多久就骗多久吧。”

“简直无可救药!”东方钰嘟嘟囔囔气冲冲地离开屋子,但在他心中,已经悄然对南宫轩澈竖起了大拇指。

哈达木到底是经验老成之人,而南宫轩澈意志力又比寻常人还要强大,这虎狼之药一用,南宫轩澈的确九死一生,活了下来,逃离了那蛊虫的控制。

想起之前哈达木说的话,南宫轩澈不由得笑着摇摇头,此刻感觉不那么痛了,担心被其他人瞧见,便起身扶着墙往自己房间走了去。

另一边,看见痕玉回来,瑾月也不期而至,木雪莹有种失而复得的感觉,也不喝羹,只是抱住了两人,眼中闪着泪光。

“真好,你们都还在我身边。”

“小姐,你……不生瑾月的气了吗?”瑾月试探道。

“瞎说什么呢,我怎么会生你的气。”木雪莹笑了笑,拉着两人的手,“让你离开,我出于两个考虑。其一,我当时已经猜到南宁会爆发瘟疫,索性你的事情出来,我不想你再出事,便借口让你离开,而且越快越好。其二,就在城里,我担心夜羽裳还会对你动手,毕竟,你折磨她那么久,又三番两次坏她好事,她肯定不会放过你。”

闻言,瑾月不由得低下头去,很是愧疚“小姐,原来你都知道了。”

木雪莹早就看穿了这些事情,只是她一直摇摆不定,没有对那个女人下手而已。

第七百五十二章 除夕(一)

痕玉咯咯地笑出声来“我就说嘛,小姐怎么可能对瑾月姐这么狠,果然,都是计策。”

“在你离开不久,南宁就爆发了瘟疫,我料到你不会与玉阁联系,也不会返回南宁,若非如此,我也不会催促着让你离开了,其一便是为了气你。”

瑾月有些尴尬“小姐,我不是故意……”

“好了,不说这些了,总之,回来就好。”木雪莹轻笑。

“痕玉,这段时间,你都去哪里了啊?”

见木雪莹终于问到正题上来,痕玉便将原本准备好的说辞说了出来“回来的路上,听见陛下在边境消失之后,便去问了裕王殿下,他把金玉令给了我,还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也告诉给我。”

“我便去寻陛下了,后来发生的事情,陛下应当都说了吧。哦对了,金玉令,见到陛下之后,我已经物归原主了。”痕玉笑道。

木雪莹了然点头,还要再问什么,瑾月便将放在桌上的莲子羹端了过来“小姐,这羹汤不烫了,你快趁热喝吧。现在啊,你要好好养胎,我和痕玉呢,会时刻监督照顾的。”

愣了愣,木雪莹无奈接过碗“好,听你们的。”

喝完之后,木雪莹又道“对了,既然你们来了,白芷也可以去做其他事了。”

“我写一封信,让她带去一趟江南给剑宗大小姐舒清怡,再去一趟……”

“小姐,忘了和你说了,舒家大小姐,已经在北翼军营了。”

“军营?”木雪莹刚想问原因,却又想起南宫轩逸在那里,顿时了然于心。

“那我稍后写封信,让白芷交到江南盟主府,你们让她一会来见我。”

“是。”两人领命,旋即跟着离开。

门合上的瞬间,木雪莹眼中的泪便再也包裹不住,如线般掉了下来。

就在方才,南宫轩澈离开后,因着感觉南宫轩澈有些不太对,便特意走到了窗前。方才南宫轩澈发生的一切,她都看的清清楚楚。痕玉和瑾月也都知道,可她们,是不会告诉她的。

阿澈,你究竟怎么了?

木雪莹苦笑着,到书桌前开始写信,第一封,却并非是写给白盟主的。

交代好白芷一切事宜,木雪莹还没有忘记,今天是除夕。

木雪莹早就吩咐下去,今夜,给每位士兵,都煮上两个汤圆,也算一起过了一个年。由于南宫轩澈的出现,吴国也会谨慎起来,短时间内不敢再强攻。

“莹儿。”南宫轩澈走进屋子,推着木雪莹往外走去。

“你要带我去哪里?”

“逛街。”此刻,两人都褪去了一身的盔甲,只是一身最寻常不过的衣裳,就像最普通的老百姓一般,在大街上走着。

“阿澈,这是你第二次陪我逛街。”木雪莹笑道。

“可是在怨为夫,没有陪你逛街?”居然记得如此清楚。

木雪莹笑而不语,南宫轩澈又道“没事,等你肚子里的小鬼生了出来,我就把位子传给他,然后就可以天天陪着你了。”

“生出来就传给他?他一个婴儿哪里懂得怎么治国?你也太为难人了。”木雪莹嘟囔道,她可不想自己成为祸国殃民的主儿。

“那就等几年,等他五岁了,我再传位。”想当初,他也不过六岁就即位了不是?

“干嘛这么急?再说,他不一定是个皇子啊,要是个公主,你是不是不喜欢了?”看着四周的喜庆,木雪莹颇有些撒娇的意味。

“就是个皇子,你不告诉我,可我会自己把脉不是?而且,我可没说公主我不喜欢。”说罢,南宫轩澈凑到木雪莹耳边道“只要是你生的,哪怕是头猪我也喜欢。”

“猪?你才是猪,你全家都是猪!”木雪莹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

“全家,真要论起来,你身上还留着周国皇室的血,你还是逃不掉。”可不是,木雪莹的外祖母和南宫轩澈的祖父是同父异母的兄妹,木雪莹身上无论如何也都是有一丝血脉的。

南宫轩澈提到了南宫清,顿时便不约而同沉默了起来。

“莹儿,对于皇姑奶奶,你还是……”

“没事了,其实我已经原谅她了,她毕竟是真的从心底为我好。”木雪莹淡声道。

南宫轩澈不明所以,还要再问,木雪莹却伸手指着一个小摊道“阿澈,我想吃糖人儿。”

“好。”

这事也就算这样翻过去,直到很久很久以后,众人才知道木雪莹真正接受这个外祖母的原因,居然只是最简单的一个眼神。

南宫轩澈推着木雪莹上了桥,心中又开始刺痛,顿了顿,又继续若无其事推着木雪莹往前走。虽然各国已经开始派兵引战,但林州,不知是否是因为帝后二人都在这里坐镇,各处都挂着红灯笼,吆喝叫卖之声不绝如缕,很有年味。

四处烟火不断生起,两人安谧的气氛也逐渐喜悦起来。

“莹儿,眼看着孩子快要出生了,你可有想好给孩子取什么名?”

“你是他爹,当然你来取了。”

南宫轩澈笑道“不如就叫狗蛋好了。”

狗蛋?这什么鬼名字?木雪莹的眉头都快拧到一块去了。

“你这是什么表情?”看见木雪莹的模样,南宫轩澈有些奇怪,“难道不好听吗?”

瞧着南宫轩澈一脸茫然,木雪莹也敛了笑意“阿澈,你是认真的?”

“对啊,南宫狗蛋,不好听吗?”南宫轩澈以为,这个名字很是顺口。

木雪莹有些哭笑不得“你怎么就想给孩子取这个名字?”

“我看他们给孩子都取名叫狗蛋,说这样好养活。”南宫轩澈笑道,“我瞧着咱们这个孩子,还没出世就经历这么多波折,万一伤着孩子身体,那取名叫狗蛋,日后也好养活不是?”

“人家那些都是小名,哪里有大名叫狗蛋的。”木雪莹无奈道。

“那你是不同意咯?”南宫轩澈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让木雪莹简直无可奈何“不同意,他以后可是要继承你皇位的,一个皇帝叫狗蛋,说什么我也不同意。”

别说她不同意,就是搁母后身上,也是一百个不同意啊。

第七百五十三章 除夕(二)

“那就取小名,小名总可以吧?”南宫轩澈退了一步,木雪莹虽然很不满意,却也只能退一步答应了。

“小名可以,不过他的大名,必须要过我这关。”木雪莹算是明白了,这名字,就算她没什么想法,也一定不能让南宫轩澈一个人决定。

“如今孩子也不过五个多月,大名可以不着急,对吧,狗蛋。”

看着木雪莹微微隆起的肚子,南宫轩澈眼中划过一抹笑意。因着这个坑儿子的爹想出了这么一个小名,以至于狗蛋有好长一段时间,都格外的自闭,甚至不想认这个父亲。

浑身又传来一阵疼痛,南宫轩澈抬头望了一眼天空,今夜,月圆之夜。

“莹儿,上次看花灯,遇到了不相干的人,今日,这些人可不会再来破坏你我的兴致。”强忍着疼痛,南宫轩澈佯装无事,推着木雪莹来到河边,两人一同上了船。

“阿澈,其实方洛尘,就是夜曦。”

“我知道。”南宫轩澈轻蔑一笑“他的所有身份,我早就派人摸清楚了。”一个命中注定的竞争对手,他这样的人,怎么不可能不去摸清底细。

“那你不告诉我,也好让我有些提防。”

南宫轩澈笑着,眼中带着无比自信“我的莹儿,怎么可能被他骗了去,告诉与否,都没有影响不是?而且,你后来不也猜到他的身份了?”

木雪莹无奈点头,只是,她猜到了这点,却没猜透另外一点。

两人在船上看着沿途风景。恍惚间,木雪莹好似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阿澈,我好像,看见了涵儿。”木雪莹指着一个方向,南宫轩澈看了过去,却并未看见任何人。

“你许是多虑了,她……”南宫轩澈突然停顿下来。

察觉不对劲,木雪莹回过神来,却发现船的另一头站着两个人。

夜曦,叶知涵。

“这么唐突的进城,就不担心我让人把你抓起来。”南宫轩澈道。江易从船中拿了桌凳出来,又替几人倒了酒。

夜曦笑了笑,与叶知涵一同坐了下来。

“我相信,周皇是不会让我这么一个看得上眼的对手,以这种方式从你的世界消失的。”夜曦笑道。

“不一定,不过……想来吴皇也不会打没有把握的仗不是?”南宫轩澈阴晦的看了一眼坐在夜曦身边的叶知涵,意味不明。

木雪莹看向夜曦,语气淡淡“你来做什么?”

“看来你是不太欢迎我啊。”没得到木雪莹回答,夜曦无所谓笑道“想来看看,周皇从那冰冷的地窟里逃出来,身体可还健康?毕竟,这可是我的对手,我可不想还没正式对战,你就英年早逝。”

南宫轩澈不过一笑了之,正要开口,木雪莹却已经直接反唇相讥“吴皇还是先顾着自己,若有这闲工夫关心他人,不若多管束一下自己身边的人,别什么狼心狗肺的事情都做了出来。”

闻言,夜曦脸色黑了片刻,叶知涵的脸色也苍白了许多。

见状,木雪莹心知,自己的话伤到了叶知涵,但她的本意却并非是叶知涵。

“对无辜百姓下瘟疫之毒,这种事情,吴皇还真是教导有方。”木雪莹补充着,冷哼一声没再说话。

夜曦自是知道木雪莹所言指谁,但他也没办法,那个妹妹,早就在他眼皮底下,完全变了一个人。

“类似的事情,我会尽力让她不要再做。”

双方沉默片刻,木雪莹道“阿澈,我想吃糖葫芦。”

“也好,林州的糖葫芦,我还没吃过,涵儿,你吃吗?”

叶知涵其实不爱吃甜的,但此刻吃什么不是关键,只得点了点头。

两人走了之后,就剩下木雪莹和叶知涵两个人,江易早已去到船的另一头。

“涵儿,你如今是怎么想的?”木雪莹还是忍不住想要挽回。这是她唯一有血缘的亲妹妹。

叶知涵微微点头,垂着眸子,不敢看向木雪莹“莹姐姐,你知道的。”

叶知涵看上去就像天上的云朵,纯洁无瑕,软绵绵的毫无脾气,但若真的决定做什么事情,旁人的劝告,也不过是打在棉花上,毫无作用。

木雪莹亦知晓叶知涵的性子,只是她,还是不想两人成为仇敌,尽管,叶知涵已经动手了。

“莹姐姐。”叶知涵突然跪了下来,吓了木雪莹一跳,“对不起。”

“各为其主,道不同罢了。只是,你该道歉的不是我。”木雪莹苦笑着起身,将叶知涵扶起来。

闻言,叶知涵眼中划过一抹深深的内疚和心痛“父亲他……”

“是我这个女儿不孝,他若是不认我,我也认了。还求莹姐姐照顾好他的身体。曦给他的那一剑虽然不伤及要害,却也损了父亲的身体。”

木雪莹多想问一句,何必呢,可她知道,自己是没有这个立场的,叶知涵做这个决定,内心也一定挣扎痛苦了许久,她不能再给叶知涵增添痛苦了。

“你放心吧,毒仙前辈在照顾他,只是,他虽然没有生命危险,却是迟迟没有醒来,你确定,没有给他下药吗?”

叶知涵肯定地摇头“不可能的,我当时就躲在暗处。”说罢,连叶知涵自己也意识到,自己太残忍了。

木雪莹微微点头,没再说什么。

“你跟着他,不是一个好归宿。”木雪莹苦笑着,“他眼中只有江山,你心里可清楚?”

连叶知涵喜好都不知道,试问跟着他,真的会幸福吗?

叶知涵苦笑一声“他的心里,装着有人,自是容不下我。”

“既是有人了,你又何必再陷进去。”一场无果的感情,更让木雪莹觉得不值。

叶知涵只是看着木雪莹,眼中带着明显经过深思痛苦的执着“莹姐姐,如果哥哥中的蛊未解,他拿着剑指向你,让你离开哥哥,你愿意吗?”

“无论如何,我都不会离开他!”话一出口,木雪莹知道,不管怎样,她的涵儿,也回不来了。

“莹姐姐,你知道他心里装着的是谁吗?”

叶知涵还要说话,却突然低下头喝茶不语。木雪莹正奇怪,却远远瞧见南宫轩澈和夜曦买了吃食到了河边。

第七百五十四章 除夕(三)

此刻,南宫轩澈和夜曦各自买了小吃回来。

南宫轩澈熟稔地将糖葫芦递到木雪莹嘴边,木雪莹直接咬了一口。

夜曦买的,却不是糖葫芦,而是一些淡味的糕点。

见状,叶知涵和木雪莹两人眼中都划过一抹诧异,叶知涵心中更是五味杂陈。

此时,更大更繁华的烟火在空中绽放,新的一年到了。

“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四人相视一笑。

漫长的烟火结束后,夜曦也带着叶知涵离开了。

“阿澈,涵儿口味淡的事情,是你告诉夜曦的?”

闻言,南宫轩澈笑而不语。

木雪莹无奈苦笑,她能看破,自然涵儿也能看破。

浑身又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几乎是瞬间,南宫轩澈便不由自主松了放在轮椅上的手。

“莹儿。”

“我们回去吧。”木雪莹拿着糖葫芦垂着眸子,看不出神色。

南宫轩澈只以为是在为叶知涵的事情难过,此刻也只是点头,正好,他……也快抑制不住了。

送木雪莹回房睡下,安慰了几句,南宫轩澈便借口要熟悉事务离开了。

出门快速走出好远,南宫轩澈几乎是立刻便跪在了地上,浑身如同被针不断在扎,渗入骨髓,艰难地在地上爬回自己房间,几乎是瞬间,南宫轩澈便伸手往自己身上打了过去。

只是他昏不了。以南宫轩澈这般强大意志力的人都抵挡不了的疼痛,可想而知,该有多痛苦。

“江易。”

江易现身,眼中含着泪,几乎是用了最大的力气,往南宫轩澈打去。看着南宫轩澈如愿昏了过去,心痛地将人放到床上。

刚刚开门,便看见了木雪莹站在门口,还来不及惊讶,木雪莹便示意江易跟着自己离开。

得知南宫轩澈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木雪莹的心几乎拧到一块去,稳住自己心绪,道“今夜的事情……”

“卑职明白,卑职没有见过小姐。只是这件事,还望小姐能够想办法,毕竟,主子实在是太痛苦了。”原本今夜,江易便不赞同主子陪着小姐逛街,明明都那么痛苦了,却还要强颜欢笑,假装自己没事。

“你放心,我一定会帮他。你先下去吧。”挥了挥手,木雪莹便要起身,头有些发昏,差点站不住。

江易忙上去扶住“还请小姐也照顾好自己的身子。”

“没事,你下去吧。”木雪莹挥了挥手。她真的没有想到,南宫轩澈会是以这样的方式回到她身边,若是知道,她说什么也不会同意。

随后的日子里,南宫轩澈逐渐接手林州所有事务,上官远虽然运了粮草过来,却也只能成为副将跟在南宫轩澈身边。

南宫轩澈的正式露面,让所有站在周国一派的人都有了信心,也让吴国一派的开始惊慌失措。整个战局几乎就这么一瞬间,开始掉转。

南宫轩澈反守为攻,率领大军出城,开始与吴军发生战争。

木雪莹派去南木的人迟迟没有音讯,不仅如此,南木已经派出大军,开始攻打周国,与上官婉率领的南翼军发生激战,西晋虽然帮着萧子霖等人在西燕发生内乱,却也出兵干扰南木视线。

东安作为与南木,东吴以及北周接壤的国家,虽然倡导百姓安居乐业,但安溪早已下过为木雪莹作后盾的决心,此时自然也出兵开始吸引南木和东吴的火力,以解周国之忧。

借口不影响南宫轩澈,也不影响自己养胎,木雪莹搬去凉州,和叶城一起休养生息。痕玉被派去了燕国协助萧子霖和萧默。

柳白在这里照顾叶城,因着木雪莹的传信,柳同没过多久也赶了过来。

“你是说,哈达木那个老家伙,真的给澈小子用了枯叶梅?”

柳白到底对北夷深恶痛绝,与那里的草木也了解甚少,此刻也并未吭声。

“师父,阿澈每到月圆之日,必定疼痛缠身,不知可有解毒之法?”

柳同迟疑了一瞬,但仅是一瞬,木雪莹立刻跪了下来。

“你快起来,怀着孩子怎么比之前还要冒失了。”柳同伸手去扶,却被木雪莹拒绝了。

“求师父救命,不论莹儿做什么都可以,缺什么东西,莹儿都可以去找。”

“你……唉,那如果要你的命,你也肯吗?”柳同无奈坐回一旁的椅子上。

木雪莹愣了愣,盯着柳同,察觉到他并非空穴来风,微微垂眸看了一眼肚子,旋即又抬头,带着浅笑道“若只能以命抵命,莹儿愿意,只求师父保的这个孩子性命,他甚至还没能来看这个世界,我不想自己这个娘,剥夺他选择活下来的权利。”

柳同沉默片刻,微微摇头“你先好好养着,不要想太多,容小老儿再去想想办法。”

说罢,柳同已经走了出去。

柳白将木雪莹扶了起来“你先别担心,大哥他不会让你丢掉性命的。”

木雪莹微微点头。她知道,师父不会让她死,可她……似乎又在为难师父了。只是,这个孩子,她一定要保住,危险至极,也要舍她,保孩子。

“他身体如今怎么样了?”回想方才看见躺在床上的叶城,木雪莹问道。

“断断续续醒过来几次,也吃了东西,只是一直都不愿意说话,我瞧着,他是郁结于心,有心事。”

木雪莹沉思着没有吭声,柳白也继续往厨房走了去。

燕国,因着痕玉带领痕楼前去协助,虽没有力转战局,却已经让局势逐渐向萧子霖这边倾斜一下。

痕玉等人,来燕国除了协助萧子霖等人,最主要的任务便是抓捕慕雅,对,是抓捕慕雅而非夜羽裳。

“夜羽裳为人太过谨慎狡猾,因而痕玉,你们只需要抓慕雅,有关慕雅的信息,可以去晋国找七少他们,但是记住,抓她的时候,一定要保证夜羽裳不在那里,并且也来不及赶回来救人。你们抓到之后,连夜将人带回南宁。”

这是木雪莹给的要求,既然如此简单,萧默知道后,也很爽快地答应吸引夜羽裳的注意。

第七百五十五章 早产

一切都在木雪莹的预料之中。

二月,南宫轩澈回来,各地暗里的冲突都浮上水面。战争拉锯战正式拉开帷幕。江南,白紫凝以雷霆手段,处理了慕容世家所有背叛家族之人,并以盟主以及舒清怡好友之名,插手剑宗内务,使得夜羽裳在江南布下的局全盘崩溃。

三月,胡合用计救回了王爷塔塔木吉德,从而再次重创柔然国师,加剧其与柔然皇室的矛盾。叶城在木雪莹的劝说之下,去了南翼军,上官婉领军之地,经过两人彻夜长谈,叶城重拾战袍,再次与上官婉并肩作战。

四月,痕玉成功将慕雅带回南宁。西燕局势开始朝着萧子霖与萧默倾斜。

五月,上官燕重新掌握空谷家族家长之权,处理了姬封以及所有叛党,重整空谷家族。江湖上亦爆出上官燕先未婚生女,后为娼求活命,消息一出来,其曾经空灵仙子的清纯高洁的玉女形象完全崩塌。

只是,这对于上官燕,似乎没有半点影响。不仅承认未婚与人私通生下孩子,而且承认了当朝周国皇后木雪莹,就是她与木殷衽生下的孩子。木雪莹本人,更是正面回应,上官燕就是她的母亲,而这个母亲,为她牺牲了太多太多,谁与上官燕为敌,就是与她为敌,同样,也是与玉阁为敌。

木雪莹不仅承认上官燕这个母亲,还将自己是玉阁阁主的消息公之于众,虽然这个消息在各国权贵那里已经不是什么隐蔽的信息,但木雪莹亲口公布出来,还是令人吃惊。

五月底,木雪莹在凉州遇袭,受到惊吓以致难产,而此时,孩子还不足九月。南宫轩澈得知消息,立刻从前线快马加鞭赶回了凉州,只是……

“陛下已经在来的路上了,最多两个时辰就能到这里。”

木雪莹正好端端的坐在床上,柳同神色很是严肃,一旁站着两个经验老道的接生婆,柳白则在院子里等候南宫轩澈到来。

“差不多了。”对着柳同点了点头,木雪莹将一旁的药喝了下去。

那是催产药。

为了救南宫轩澈,木雪莹算是拼了。为了解南宫轩澈身上枯叶梅的余毒,当以木雪莹的百毒不侵之身最好,因为木雪莹的身体是经过枯叶梅淬炼的,对这毒有抗性。原本几乎是需要以命换命,但木雪莹怀有身孕,柳同便选择了以出世胎儿遗留下来最新鲜的紫河车做引。

这一日,也正是月圆之日。

也因此,在产下孩子后,木雪莹的百毒不侵将会消失,紫河车自然是越嫩的效果越好,时间久了,这百毒不侵便会逐渐往胎儿身上转移。但孩子必须保住,不得已,选择了八个多月早产。

喝下药,几乎是一瞬间,肚子便传来一阵剧痛。

“加油,娘娘使点劲,再使点劲就好了……”两个产婆有些慌张,这给当朝皇后接生,还是早产,压力太大了。柳同是男子,只是碍于要取紫河车,此刻便站在屏风外面,背对着床。

谁也没想到,传出的消息是难产,结果……竟是真的难产。

柳同虽然已经做了木雪莹难产的打算,但真正发生,却还是有些手忙脚乱,他到底不是专业接生婆,此刻只能以大夫的角度将一切准备止血的东西都匆匆递了进去。

不过一个多时辰,南宫轩澈已经赶到了别院,才走进院子,便听见房间里传来木雪莹撕心裂肺的声音,立刻便要进去。

柳白忙拦住南宫轩澈“徒弟,你现在不能进去。”

“师父,别拿什么不能见污秽这一套拦我,我妻子在里面为我受苦,我绝不可能坐视不理!”南宫轩澈说罢,立刻便要冲进去。

“她在难产,你进去会影响她,还会影响产婆接生,她若是血崩而亡,你后悔都来不及!”知道拦不住,柳白立刻拿出致命的一句话。

南宫轩澈果然停在了门前,犹豫许久,还是缓缓放下推门的手。

“跟我来吧,莹丫头让留了东西给你。”柳白说着,往另外一个房间走了去。

“她留了什么东西?”一进门,南宫轩澈便开口询问。

“你坐会,桌上有热茶,知道你会把前线十万将士抛下不管,便泡了来。”

“刺客可有抓到?”南宫轩澈此刻心急如焚,根本来不及思考其他,最关键,这里都是他下意识相信不会对自己下手的人。

“还没有,人逃的很快,我们目前猜测是暗影那些人所做的。”

等了片刻,南宫轩澈觉得有一路奔波的确有些口渴,毫无防备喝了桌上的茶水。

只是喝下之后,才后知后觉有些不对劲。若是莹儿早已准备好给他的,那么师父何至于寻找这么久?而且,当务之急,除了给莹儿接生以外,抓住那些下手的刺客才对。

细细回想,方才凉州,犹如无事一般,甚至连戒严都不曾有,只有这别院附近暗藏了许多人。若是刚刚遇袭,这些人怎么可能这么淡定?

思及此,南宫轩澈脸色更是一变,看向从里间空手出来的柳白,门口亦出现的两个暗卫。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南宫轩澈用手支着头,“你们为什么骗我?”

“徒弟,我知道你现在有很多疑惑,师父答应你,等你醒过来,我们再向你解释。”说罢,柳白挥手,两个暗卫便要上前。

南宫轩澈想要躲开两人,浑身却开始无力起来,头也昏昏沉沉的。

“睡吧,睡一觉醒来,就什么事也没有了。”柳白挥手让人带去木雪莹旁边早已备好的厢房。

南宫轩澈再次醒过来,已经入夜。

柳白坐在一旁,见南宫轩澈醒了,笑道“你醒了,既然醒了,也就没什么大碍了。”

隐忍着脾气,南宫轩澈道“你们联合莹儿把我骗来,到底因为什么?”

“别慌,你先看看自己,是不是感觉轻松了许多?”柳白不疾不徐给南宫轩澈倒了杯茶。

南宫轩澈隐忍的脾气顿时爆发出来,挥手便将茶杯摔倒了地上。前线正是吃紧的时候,突然给他开这种玩笑,若是因此前线出事,他万死不能次辞咎。

第七百五十六章 南宫莫离

南宫轩澈正要质问柳白,门口却传来一阵婴儿的哭声。

“臭小子,别吓着我乖孙。”柳同抱着孩子走了进来,却并不给南宫轩澈,只是走到柳白面前。

“老小子,你看,这孩子多可爱。”柳同笑着,就是不苟言笑的柳白也忍不住点头。

南宫轩澈心里隐隐有些猜测,此刻亦冷静了下来,只是软下来的语气还是颇为僵硬“两位师父,能,让我抱一下吗?”

柳同白了一眼南宫轩澈“你凶神恶煞,会吓着我刚出生的乖孙。”

心知柳同是因为自己方才不分青红皂白发怒耍性子,南宫轩澈理亏,此刻尴尬的不再言语。

柳白虽然被骂了,却也不见怒气,看向柳同“大哥,把孩子给我吧。”

柳同不情愿却还是抱给了柳白。

“你的孩子,你看看吧。”柳白将孩子放到南宫轩澈怀里,又不忘嘱咐道“小心着抱,他还没到九个月,身体虚弱的很。”

看着孩子,南宫轩澈此刻的心情实难言喻,激动地掀开襁褓,看见孩子皱巴巴的小脸,愣了愣,听见柳白的话,便下意识将孩子的不好看归结为早产。

这是他的孩子,他的孩子!南宫轩澈喜不自胜,小心抱着孩子柔柔的摇着。

“孩子名起没啊,总得叫个名字吧,总孩子孩子叫,怪生疏的。”柳同颇有些不情愿。

“小名我和莹儿商量好了,叫他狗蛋。”



柳同和柳白都不由得僵在原地。

“莹丫头同意了?”

“说是好养活,孩子早产,这个名字更是不能改了。”南宫轩澈带着笑意点头,旋即又想到木雪莹,立刻变了神色“莹儿她人在哪里?”

若是真的,那么莹儿是真的难产!

提到木雪莹,两兄弟才放松的神色立刻紧绷起来。

两人的神色让南宫轩澈的心一下子跌到了谷底。

“师父,你们快说啊!”

两人迟疑着回答,南宫轩澈已经抱着孩子走了出去。

“莹儿!莹儿你在哪里?”南宫轩澈吼着,双眼通红。

“吼什么?”瑾月开了门,看见是南宫轩澈也一点好脸色都没有,“小姐需要静养。”

没死!莹儿没死!

南宫轩澈转悲为喜,立刻便要拔腿进去,却被瑾月挡在了门口。

“任何人都不能进去打扰。”瑾月看向南宫轩澈的眼神带着些许难以抑制的怨愤。

南宫轩澈有些不解“瑾月,你似乎……对我有意见?”

“如果不是因为你,我家小姐现在会躺在床上昏迷不醒?南宫轩澈,为了你,我家小姐都牺牲了那么多,你是不是还怪她设计你,啊?”瑾月的泪水已经在眼眶里打转,自嘲地笑了笑,“小姐要是知道她付出一切的男人居然还在怀疑她,一定很难受吧……”

“我没有!我没有怀疑她!我只是不明白,她将我引过来的目的。”南宫轩澈不想承认,就在方才,这个孩子出现之前,他心里真的有过一瞬的怀疑,毕竟,他离开了前线,分明给了夜曦可乘之机。

“目的?你跟我说目的?呵呵……”瑾月擦了擦眼泪,怒视着南宫轩澈,“你月圆之夜的毒解了,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那是我家小姐赌上她和孩子的半条命换来的!”

什么!

南宫轩澈顿时僵硬在原地,他的确觉得身上轻松了许多,原来……师父那句话……竟是这个意思吗?

看着南宫轩澈眼中染上痛苦之意,瑾月才觉得解气了许多。

“可以……让我进去吗?”南宫轩澈几乎抑制不住嘴唇的颤抖。

瑾月正要再说什么,一旁的柳白看不下去了,劝道“瑾月,让他进去吧。”

瑾月愣住,下意识看向柳同,本以为柳同会和她站在同一阵线,谁知柳同也没有反对“他要看就看吧,莹丫头去鬼门关走了一遭,总得让他知道,不然也不知道心疼。”柳同哼哼道,走进屋去。

见自己阻拦不了,瑾月索性也往一边走了去,此刻,她对于这个祸害自家小姐的人,是眼不见心不烦。

南宫轩澈抱着孩子,只觉得每走一步,都重如千斤,呼吸亦是快要窒息。

木雪莹就静静躺在内间床上,面色祥和,只是整个人看上去,却是瘦削了许多,就那样躺着,一动不动。

南宫轩澈顿时心都快碎了。

“莹儿,你真是个傻瓜。我这点痛,熬一熬就好了,又不会死人的,你干嘛要为我连命都不要了啊。”深深闭上双眸,将头枕在木雪莹手上,良久的静默。

半个时辰后,南宫轩澈把孩子交给了柳白,从别院连夜赶回了林州,那里的十万将士,都在拿命等着他。孩子襁褓中有四个字南宫莫离!

莹儿,等我回来!

瑾月在煮好粥后,发现南宫轩澈人已不见,不由得又为自家小姐抱不平,木雪莹还没脱离生命危险,南宫轩澈就走了。

内心吐槽着,瑾月进了木雪莹的房间,替木雪莹擦拭身体,却瞧见木雪莹的手臂湿了一大块,手背上还有着湿润。

“算了,这次就不和小姐告状了。”瑾月的眼睛亦是再一次湿润,深深吸了口气,什么话也没说,替木雪莹更衣洗漱。

在此之后,这场战乱又持续了小半年,各地百姓都叫苦连天,就是安国这样内部和乐的地方,百姓们的生活也都不由自主受到了影响。

只是,在木雪莹难产一事后,南宫轩澈率领周国大军,势如破竹,而南翼与北翼,因为有其他国家从旁协助,更是势不可挡。

很少人会将两件事联系在一起,他们只知道,周皇突然就开始使用雷霆手段,且用兵如神。

这场战局,逐渐有了胜负。

九月份,先是南木皇帝木凌志开城递交投降书,没过几天,燕国萧炎被射杀,萧禾焚烧宫殿自杀。只剩下的吴国仍在顽强抵抗。

终于,月底之时,以东吴锦都城破,宣布了中原大局已成定局。

柔然在中原的兵力被南宫轩逸几乎全部歼灭,本身又被胡合趁虚而入,十月之际,柔然也被迫投降,交出国师作为保全柔然百姓的条件。

第七百五十七章 放过

安国,罗城。

各国皇都破了之后,安溪便从前线回了皇都,还不等褪下一身戎装,便来到了太上皇的清修之地,太上皇正背对安溪打坐。

“父皇,儿臣……”

“溪儿,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是想说,安国也一并被周国合并,是吧?”太上皇此刻经过一年清修,更是有了几分清风道骨的模样。

“是。”安溪跪了下来,“儿臣很抱歉,也自知愧对列祖列宗,但儿臣……早已答应莹儿,且儿臣,心甘情愿。所以,儿臣决定,要臣服于周国。”

说出这句话,安溪心中不可谓不难受。一边是父亲,一边是密友,可谓两难,但,在她被木雪莹救走并又决定留下来之际,她的命,就已经是木雪莹的了。

太上皇淡淡一笑,转过身来,扶起安溪“既然决定了,那便去做吧。”

“父皇……可会怨恨溪儿?”

“何怨之有?”太上皇淡淡一笑语气轻松淡然。

安溪本已做好了准备,却没想到得来的是这样一句无足轻重的话语。

“周国大一统,早已是定局,我以为,你早就看透这一点了。”太上皇走到桌边坐下。

“是,儿臣知晓,只是……”

“安国几代皇帝都不是贪恋权势之人,再者,没有谁生来便是皇族。我们所求,自始至终,也不过一个百姓和乐。”太上皇淡淡解释道。

闻言,安溪顿了顿,起身对着太上皇深深鞠了一躬“父皇,儿臣替莹儿,也替百姓,在此谢过。”

不日,安国向周国递交归降书。几日后,晋国亦向周国递了归降书,待各国叛乱平定后,择日合并。对此,两国百姓,有些人有不解,也有些人看穿了整件事情,但无论如何,他们的生活不会再有战争,也不会有什么影响。

这件事情,几乎就是一颗石子投入大海,落入,便波澜不惊。

“陛下,永嘉皇后送过来一个人,说交由陛下处置。”

安溪勾唇“带上来。”

见来人是安楚,安溪面色不改“自己愿意来的?”

“安楚有一事,望陛下恩准。”安楚一身淡白衣裳,不施粉黛,看上去倒有几分良家妇女的模样。

安溪挑了挑眉,没有吭声。

在安溪的陪伴之下,安楚来到了曾经掩埋雨贵妃尸骨的地方,将尸骨迁回了墓园。

“安楚谢陛下成全。”对着安溪深深磕了一个头,“曾经的事情,我很抱歉。”

说罢,安楚快走两步,拔了安溪身后侍卫的剑,几乎所有侍卫都在叫护驾,只有安溪和身边跟着的杉杉从始至终都是面不改色。

安楚拔出剑后,便朝着自己脖子割去。

安溪快步上前踢飞安楚手中的剑,道“你这是干什么?”

安楚淡淡释怀一笑“安楚一条贱命,早该死千次万次了,如今自裁,也不算玷污了陛下的手。”

安溪笑了笑“不是说交给我处理吗?怎么还是你自己做的决定?”

安楚愣了愣,旋即反应过来,自嘲道“的确,以安楚做的那些事情,死的确太过便宜了。”

“嗯,死多容易啊,所以,我要你好好活着。”安溪故作严肃道。

“好好活着?”安楚怔了许久,却还是难以置信,“你……不折磨我?”

安溪笑着摇头。

“可是,我曾经对你做了那么多猪狗不如的事情,我甚至还差点杀了你!”推己及人,安楚根本不敢想象想象,那些事情若是换做她,她会如何做。

“过去的事情就让他过去好了,人要向前看不是?”安溪难得豁达地说出这样一句话。

安楚狐疑地看着安溪“你……当真原谅我了?”

安溪笑着拍了拍安楚的肩膀“浪子回头还可以金不换,我妹妹真心回头,为什么不可以放一马?我想过了,放过你,也是放过自己,到底如今,我和莹儿都还好好的活着,不是吗?”

“可……”

安楚还要说什么,却被安溪再次打断“即便没有你,没有雨贵妃,也一定会有其他宠妃,而我……也都逃不过曾经那个下场,你也不过同我一般,身不由己罢了。”

安楚鲜少能看见安溪这副放下心防的模样,此刻不由得为之动容。

“过去的事情,我真的很抱歉,姐姐,对不起……”安楚眼中涌上泪意。

安溪眼中也有些许动容,替安楚擦了擦眼泪,道“没事的,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若深究,到底还是我母亲对不住你母亲在先。”

追根究底,那个导致这一切的人,居然还在好好的活着。

安楚苦笑一声,她早已罪孽深重,更是对不起自己的母亲,此刻,没有任何立场也没有能力帮助母亲追查当年的事情。

“谢谢姐姐。”

周国,南宁。

木雪莹正坐在秋千上,怀里抱着半岁的孩子,不时逗弄着。

“小姐,不出您所料,安小姐果然没有杀安楚。”瑾月笑道。

木雪莹应了一声,并不忘逗弄怀中的孩子“溪儿是个容易心软的人,安楚如今也已经洗心革面,放她一马也未尝不可。”

瑾月动了动眸子,试探道“小姐,那若是抓住了暗影首领,小姐可会放她一马?”

暗影首领,便是夜羽裳。

木雪莹的笑容敛了些许,随即笑道“她对我做的事情,我不追究,却也仅此而已。”夜羽裳对其他人做的,已经不足以让她活命了。就慕容苏这一条,白紫凝便会把她千刀万剐,夜羽阳那里,木雪莹也早已同意了交易,她也定然不会放过夜羽裳。

闻言,瑾月了然点头,不再吭声。只要小姐不插手此事,那么,剩下的一切都好办了。

如今,各国带头反抗的权贵朝臣被捉拿的都已经在往周国赶来,只是其中,并未有吴皇夜曦的身影。

“小姐,上官,上官……您母亲来了。”白露气喘吁吁,犹豫片刻才找了个合体的词语。上官燕还算未婚之人,却又已经孕有一女,这称呼还着实有些犯难。

闻言,木雪莹立刻三步做两步往外奔去。

第七百五十八章 离开

走到殿外,却没有见到母亲的身影。

“白露,谎报消息要受罚的。”木雪莹道。

“没有啊,我明明看见她进宫的。”

进宫?那好吧,木雪莹知道人去哪里了“备轿,寿康宫。”

“是。”

母亲果然还是更在乎自己的闺中密友。无奈摇头,木雪莹坐上轿辇,慢悠悠地走着。

要说战局为何能够逆转得如此之快,还要属上官燕成功接管了空谷家族,夺回原本属于她的家长之位。暗影与空谷家族联系密切,此事后,空谷家族便开始一窝一窝端掉暗影的驻点,使得夜羽裳的计划落空大半。

而木雪莹手握玉阁,南宫轩澈手掌血楼,上官燕亦有隐世大家空谷家族,除此之外,就是盟主府,剑宗甚至慕容世家也都纷纷表明立场,站在周国这边。

云竹书院六大书香世家,当中两个花家,都已经表明立场上在周国,其余四家虽然一直属于中立,或许他们有人已经倒戈吴国,但花家立场已定,也就代表了云竹书院的立场,其余四家即便心有异议,只要没有浮出水面,那就代表了立场一致。

整个中原的形势都在往周国倒,一旦如此,便会暗中有许多人给吴国一派使绊子。

此刻,南宫轩澈还在外面平定叛乱,木雪莹在宫里养着身子,经过催产一事后,木雪莹虽然没有什么后遗症,但身体却是大不如前,瑾月更是每日每夜给她熬各种滋补的汤药。

寿康宫。

木雪莹到来时,上官燕和宣太后聊的正欢,瞧见木雪莹,便笑着朝她招手。

“母后和母亲聊着什么呢,这么开心。”木雪莹道。

“来,让燕儿看看可爱的乖孙。”宣太后笑着让人把孩子抱过来。

“孩子多大了?长得可真是乖巧。”上官燕笑着,小心抱在怀里。

“半岁了,可不是,和你简直一个模子。”宣太后笑道。

上官燕笑道“分明和你一个模子,看看这调皮样,一看就是你的样子。”

两人的话语让木雪莹一头雾水,庆嬷嬷在一旁笑道“皇后娘娘有所不知,小姐与上官小姐,自小在襁褓里便一同长大,还曾让画师画过两张襁褓画像,后来啊,也总是互相拿两人模样取乐。”

闻言,木雪莹也含笑点头“原是如此,我还道母亲回来了,第一个见的竟不是我。”

上官燕笑道“莹儿,你我相处那般长时间,可是做不得假的,我家宣儿,可是一面都不曾见过,这点,我可是向着宣儿。”

宣太后也是笑而不语。

木雪莹故作无奈道“莹儿这不是也知道,所以才巴巴的自己跑过来了,还特地带了小孙子过来,和母后争宠。”

在场的几人都忍不住笑了。

“这孩子可有名字了?”笑过一阵后,上官燕问道。

此言一出,在场的人都沉默了。

“这是怎么了?可是他爹在外,还未来得及取名?”

木雪莹无奈道“母亲,这孩子大名叫莫离,小名……”

“南宫莫离……可是寓意你和澈儿永不分离,这名字取得好,可见他是有心了。”上官燕笑道,“对了,小名呢?”

“小名……叫狗蛋。”

!!!

上官燕愣了愣,重复一遍道“狗蛋?”

“是,狗蛋。”木雪莹无比确定,一旁宣太后的脸色更黑了。

“都是澈儿亲口取的名?”

木雪莹肯定地点了点头,取大名的时候,她还在昏迷之中,醒来听见孩子的名字,心中亦是感动不已,同时也松了口气,至少大名能够让人叫的出口。

“他……”这是同一个人取的名字,上官燕看着怀里的孩子,只觉得难以叫出口。

“母亲,您就叫他阿离吧。”看出上官燕的无奈,木雪莹出声道。

“诶,好。”上官燕笑道。

一个月后,南宫轩澈赶回了南宁,与此同时,其余各国的权贵重臣,反抗的和归顺的也纷纷到了南宁,安溪与华天凌也先后来了南宁,各个。

最终,经过商讨,确定周国统一中原,国号元,寓意团圆之意。即位大典于两个月后,即年底举行,与此同时,还将再次举办与木雪莹的婚礼。

“阿澈,谢谢你。”两人并肩走着,没有不相干的人在场,南宫轩澈将木雪莹的手紧紧握着。

“我说过,欠你一个婚礼。”南宫轩澈笑着,“昔日岳母没能亲眼看见你成婚,如今也可以如愿了。”

看着沿途的红梅,南宫轩澈微微蹙眉“莹儿,这红梅……”

“我爱红梅,与她无关,只因你为我做的那件红色骑马装,上面的红色尤为好看罢了。”木雪莹笑道。

闻言,南宫轩澈也不过挑眉“那便好。听闻夜羽裳已经在上河被抓住了,你打算怎么处置?”

木雪莹苦笑道“慕容苏是因她而死,凝儿不会放过她,再者,我早已答应夜羽阳,这个女人,会交给她处置。”

木雪莹不会插手,可见是真的下了狠心,替木雪莹揉着冰冷的小手,道“赵永来御书房了,猜猜他来做什么?”

“大概是想告老还乡吧,还要把他的女儿一起接走。”

南宫轩澈勾唇“果然,真是什么事都逃不过莹儿的法眼。”

“你答应了?”

“这是你答应的事情,我岂敢不从。难不成……你想反悔?”南宫轩澈故作恍然大悟模样。

木雪莹忍不住打了一下南宫轩澈“胡说!”

“昔日,陈景芝救我一命,如今,放赵芹一命,也算还了她的恩。”

揽过木雪莹的肩膀,南宫轩澈选择无声的安慰。

“你放赵芹走了吗?”

“让她吃了散忆粉,现在,赵永他们应当刚刚出城吧。”南宫轩澈道。

马车上,揽着睡着的赵芹,陈景芝有些许的歉意“老爷,你可会怨我?”

“说什么胡话,辞呈可是我自己递上去的。”赵永褪去官服,曾经的凌厉之气已然少了许多。

“其实这样也好,官场的尔虞我诈,我也不想再牵涉了,只是夫人,你为何如此坚定,他们会放过芹儿?而且,你似乎早已料到会是这样。”

第七百五十九章 最明智的决定

陈景芝淡淡一笑“几年前,我曾在无意间救过永嘉皇后,她一向将恩情记得很重,你这些年能平步青云,暗中也有她的功劳。其实,即便老爷你不离开官场,皇后娘娘也不会真的对芹儿下手。”

闻言,赵永只是笑了笑,多年夫妻,早已心意相通,此刻已然明白陈景芝让他递辞呈的用意。

他们要的,总也不过心安理得四个字罢了。看着怀里熟睡的女儿,两人都已心满意足。

如今,留给赵芹的,是一个崭新的人生。

木雪莹和南宫轩澈踱步到了承庆殿,这个宫殿,自软禁过司马倩以及赵芹之后,便已经默然成了宫中一处牢狱。此刻在里面的,是木国的一行反叛之人。

“阿澈,我自己去便好。”行至门口,木雪莹笑着松开了南宫轩澈的手。

“好。我看着你进去。”南宫轩澈背过了手去,暗暗做了一个手势,面上仍带着温柔的笑意。

走进去后,便有人听见声响,从窗户看见来人面孔,立刻便破口大骂起来。

“木雪莹,父皇对你那么好,你这个卖国贼,卖主求荣的白眼狼,父皇对你那么好,你居然帮着外人吞掉木国……”

各种不堪入耳的话都传了出来。

木雪莹没有动怒,只轻轻拍了拍手,立刻便有暗卫出来,手中拿着一道圣旨,打开便念了出来。

当圣旨宣读完毕,关在各个房间里的王公大臣都不由得安静下来。那道圣旨,是昔年木殷衽传位给木雪莹的诏书,而且,诏书后面说的清清楚楚,木国归属,由木雪莹全权做主。

那个时候,木雪莹与南宫轩澈的婚事木殷衽早已知晓,那么,这诏书的用意不言而喻。

“诸位都听清楚了吗?”木雪莹朗声道。

“你撒谎,先皇怎么可能把皇位交给你一个女人!”

“对,就是!”

……

一群人议论之声迭起,突然,一个声音打破僵局“你们都别说了。”是木凌志。

“这件事情是真的,就是当初,也是莹儿力推我登上皇位。”

听见熟悉的声音,木雪莹有些沉默。多年不见,木凌志的声音似乎添了几分沧桑。

“在暗卫身边低语几句。”木雪莹便朝着大殿走了去。

不过须臾,木凌志,木雪珍以及白翊便被带了来。木凌志的模样比那年她潜入皇宫看到的更为憔悴。

“坐吧。”木雪莹淡声道。

“莹莹,皇姐知道,自己有些事情错了,而且错的一塌糊涂。可是莹莹,从始至终,我都是把你当做亲妹妹看待,从来没有对你半点不好,自小有什么东西,好吃的好玩的我都让你,这你是知道的。”

木雪珍很是惊慌失措,眼中带着悔恨“我只是……只是太爱翊,我害怕……我看见他对你那么好,我好怕,莹莹,我求的东西不多,我只想嫁给自己心爱的人。我只是怕你会抢走他,莹莹,你原谅我好不好……”

为情所困。木雪珍哭泣着,已然说不出话来。

“莹莹,对不起,但我曾经,乃至现在,心中装着的,也一直都是你,莹莹,我是爱你的,从始至终。我都只爱你一个人。可不可以再给我一个机会,我们重新开始,我们抛开所有的东西,什么都不去管!”

“过去,我总是顾虑得太多,曾经,为了家人,我答应了先皇,对你撒谎,你那日问我的问题,我没有回答,现在我想通了,莹莹,我从来没有爱过别人。我本只是答应和这个女人演戏,是她在酒里下药,不然,我和她根本没有可能。”

说着,白翊激动之余要起身上前,木雪莹却突然亮出三枚银针,声音冷漠的没有一丝波澜“三驸马若是再上前,休怪我不念旧情。”

白翊突然冷静下来,坐了回去,只是分明还是没有放弃“莹莹,你也是爱我的,不是吗?你对我的感情那么深,怎么可能这样说没就没!”

木雪莹淡淡一笑。

“昔日,却因你们成婚一事,诱使我毒发,但我痛苦的原因,并非你以为的爱之深。”

“七色彩蝶会加深放大人的感官感受,最初毒发之际,更是将自己画地为牢,陷进去无法自拔。白翊,或许最初,我对你确有好感,但也仅此而已。因为你曾经冒死相救,我以为,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

“你有所求,我必替你完成,我有所求,你也定会满足。曾经,我也以为这就是爱,直到后来,我才明白,这是恩。”

“我一直所耿耿于怀的,只是你们采取的方式。”木雪莹看向木雪珍,神色淡淡“你们欺骗了我,甚至父皇也欺骗了我。那个时候,我以为,全世界都抛弃了我。你们能明白这种感受吗?”

“当我在宫里痛不欲生,你们却在大摆喜宴,从始至终,没有一个人想过我!”木雪莹眼中带了些许激动,“你们知不知道,我只是想要个解释,而你们,没有一个人,哪怕是骗我,哪怕一句虚伪的关心问候,什么都没有!”

“莹儿,我很抱歉,让你受了那么多委屈。”木凌志很是心疼。他是想过冲进去找木雪莹,却被层层守卫拦住,根本不让他进去。也是那个时候,他知道,父皇并不信任他。所以,他选择了将自己伪装起来。

“算了,过去的事情,我不想再提。我所说的,你们信与不信,我也都不在乎了。”木雪莹深吸了口气,重新抬起头来,看向木凌志。

“二哥,我把木国交到你手里,你究竟是怎么照顾他们的?贪官污吏层出不穷,百姓民不聊生。如果国家你照顾不好,那么你自己呢?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到底是因为什么?”

听见木雪莹这样问,木雪珍和白翊悔恨的眼中都划过一丝异样。

木凌志苦笑着“莹莹,我很抱歉,事实证明,这个国家交给你,是父皇最明智的决定。”

微微垂眸,掩去眼中难以抑制的痛楚,木凌志道“而你做的最不明智的决定,就是把我推上皇位。”

第七百六十章 木凌志重伤(一)

“罢了,这些日子,你好好在这里,我已经让人去请医圣,你的身体,我会治好,你不必担心。”

“莹莹,你……原谅我了?”木凌志有些不敢相信。

木雪莹没有回答,只是面色不善地看向白翊。

“让你们在这里,是还有一件事情要宣布。”

说着木雪莹拍了拍手,立刻有暗卫拿了一个卷轴过来打开。门外也被带进来了其他的王公大臣。

“白翊,这上面的人,你可认识?”瞧见的瞬间,白翊已经愣在原地,“或者,我应该叫你,古木奇,翊。”

白翊顿时呆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诸位,我父皇的身体日益虚弱,大家就不想知道原因吗?”

在场的人没有说话,木雪莹了然于心,道“大家可能,都以为是我做的吧?”

“只是,若我真的想他死自己即位,那么,在父皇驾崩之后的事情,又怎么可能朝不受我控制的方向发展。”

说罢,木雪莹又拍了拍手,从门外走进来两个小孩白慕秋,白慕冬。

“小姨。”两人乖巧地叫了一声,又对着木凌志叫了一声,“二舅舅。”

随后站在一旁一言不发,在场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了,两个孩子不认自己的父母。

“若我真的无情无义,我这两个侄子,大家以为,是否已经不在人世了?”

说着,木雪莹又看向两个孩子“小秋小冬,见到父母不可以不恭敬。”

“父亲,母亲。”两人很是敷衍叫一声,便不情愿地将目光朝向那些王公大臣。

“小秋,小冬……我是你们的亲娘啊……”木雪珍忍不住失声。

“诸位叔伯,这两个人,根本不配做父母,拿我们的性命威胁小姨,这个女人,更是只将我们当做她不被休掉的工具,无恶不作!我和小冬都以有这样的父母为耻。”白慕秋道。

“小秋啊,这其中是否有什么误会啊?”这话分明含沙射影指向木雪莹唆使孩子。

木雪莹索性坐回主位之上,饶有兴致看着下面。

“小舅,你误会了,这些,都是我和小冬偷偷回家,亲眼所见,小姨不仅没有说,甚至还一直刻意瞒着,不让我们知道父母是这样的人。”白慕秋道。

白慕冬也连连点头“小舅,我们不小了,善恶好坏,我们能分辨。”

被两个小孩子这样说,木国最小的这个皇子尴尬地咳了一声,遂不再说话。

“好了,我也只是想告诉大家,父皇并非我所害。他早已将即位诏书给了我,但凡我想当皇帝,根本无须对他下毒手。”

木雪莹重新站了起来,目光直指白翊“这个人,并不是真正的白家少爷,真正的白翊,早在五岁的时候便死了,我们眼前这个人,是苗族安插到木国的细作!父皇,也是被他下蛊害死的。”

闻言,众人都露出惊恐厌恶之色,木国一向不与蛊打交道,甚至一致鄙视玩蛊之人,觉得他们心术不正。

木凌志不合时宜地咳嗽了两声,眼中划过一抹痛色,回忆起了先皇在病榻缠绵的模样,眼中亦是难掩苦涩。

“诸位,我们木国对蛊深恶痛绝从不沾染,这也令他有了可乘之机,即便我师从医圣,却也对蛊一无所知。”提及木殷衽,木雪莹眼中也出现了痛色。

白翊忍不住站了起来,有些惊慌失措“不,莹莹,我没有,是他们做的,我真的没有……”

白翊还要极力狡辩,却冷不防被木雪珍打断“白翊,你真的……杀了父皇?”

“他对你不薄啊……”木雪珍含着泪,不知何时,已经起身,走到了后面站着的侍卫旁边,几乎是有些颤抖地伸手,将侍卫腰间的剑拔了出来。木雪莹悄悄挥手,让人带走了白慕秋和白慕冬。

“父皇待你不薄啊……你为什么要这样对他……为什么?”怒吼一声,木雪珍一鼓作气将剑拔了出来,看向白翊的眼中带着无尽的痛楚。

“我都干了些什么啊……我爱上杀父仇人,还在不断地助纣为虐……”

“雪珍,不,不要……我没有,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他们当时拿我的家人威胁我……不要,雪珍不要……”

白翊还没说完,木雪珍哭着举起了剑,对着白翊便冲了过去。为防他们逃跑,所有会武功的人,全都吃了软筋散,此刻的白翊,根本打不过木雪珍。

眼瞧着木雪珍冲过去,只是一瞬间,剑没入身体,木雪珍无力地跟着白翊一起倒在了地上。

见事情结束,木雪莹挥手,让人将其余的王公大臣全都请回了原来的房间。

木雪珍无力地趴在地上,已然没有公主的形象。

“莹莹,我知道,一直以来,我都对不起你。现如今……我竟然还在一直为虎作伥,在这条路上越走越远。”木雪珍低着头,但是不难听出,她在哭泣。

木雪莹终是不忍心,到底姐妹一场,只道“你如今悔悟,姐妹一场,我又如何能不原谅你。”

“你……说真的吗?”木雪珍苦笑抬头。

“到底,你对我的确很好,你我是姐妹,不是吗?”说着,木雪莹已经起身去扶木雪珍。

木凌志并未起身,只是看着木雪珍,目光淡漠,不时有些涣散。

“莹莹,对不起,我做了那么多错事,我……”

木雪莹叹了口气,将木雪珍抱在怀里。

“如今悔改并不晚,三姐,不必那般内疚。”

“好……好……”靠在木雪莹肩上,木雪珍连连答应,眼神却逐渐不对劲起来。

“小心!”意识到木雪珍要干什么,木凌志突然起身冲了过来,挡在木雪莹的后背。

门外,南宫轩澈才到门口,见木雪珍手持匕首,一刀不成又要再下手,此刻立即一枚飞镖穿过木雪珍的手掌。又飞身过来,刚要下死手,木雪莹却哽咽道“先留她一命。”

南宫轩澈顿了顿,眼中划过一抹嗜血,直接几枚飞镖穿过木雪珍的四肢。

“啊——”

“他怎么样?”南宫轩澈说着,替木凌志把脉。

第七百六十一章 木凌志重伤(二)

一把脉,南宫轩澈不由得大惊。

“二哥,你好傻。太医!快去叫太医!”木雪莹声嘶力竭。

南宫轩澈蹲了下来,看向木凌志的眼中带了些许怜悯。

“陛下已经发现了,对吧?”木凌志背上中了木雪珍那用尽全力的一刀,此刻原本苍白的神色愈发难看。

“我早就中了他们的蛊,蛊已深入骨髓,本就活不长。”

抱着木凌志,木雪莹的心防顿时全都卸了下来,哭的一塌糊涂“我不信,什么蛊为什么上次我来看你没有发现……”

“什么时候的事?”南宫轩澈问道。

“登基不久。”木凌志苦笑着,却又一口气提不上来,猛的咳嗽几声,背上的血流的更快了。

登基不久,距离现在……可是过去了整整五年啊。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呢……”木雪莹不住地摇头。

“莹儿,他身上的蛊寻常对蛊了解不深的大夫没办法发现。”便是他,也是在胡合学了那般久。

“不!阿澈,阿澈你有没有办法救救他,我求你救救他……”木雪莹哭诉着,似乎儿时的最后一片天也要彻底坍塌了。

看着此刻的木雪莹,如此的无助,南宫轩澈亦是无比难受。

“莹莹,没事,别哭,二哥……本就是将死之人,只是,二哥唯一遗憾的是,一直都没能亲眼看见莹莹嫁人。”木凌志笑着看向一旁缄默的南宫轩澈,“陛下,一定要好好照顾莹莹,她……受了太多的苦。”

“你放心吧,以后,我不会再让她受到一丝一毫的委屈。”

“好,咳咳……那我就……”木凌志带着微笑,闭上了眼睛。

“哥!哥!”木雪莹轻轻拍了拍木凌志的脸,却根本不敢去探他的鼻息。

南宫轩澈伸手要抱木凌志,却被木雪莹反射性拒绝“你要干什么?”

“莹儿,看着我。”南宫轩澈极力克制的冷静,让木雪莹抬起通红的眼睛。

“你信我吗?如果相信我,就把二哥交给我,好吗?”

“你……可以救他吗?”说话间,木雪莹的双颊再次布满泪水。

“相信我。”心疼地吻了吻木雪莹红肿的眼眶,南宫轩澈伸手将木凌志抱了起来,大步流星朝着门外走去,再没回头,“去把瑾月找过来。”

瑾月原本在寿康宫,南宫莫离正在那里,被宣太后和上官燕照顾着,闻讯立刻赶了过来。

前后不过一刻钟的事情。

木雪莹坐在地上,环抱双腿,很是无助难过,她的旁边,躺着一个四肢被钉在地上的木雪珍,似乎已经痛昏了过去。

找瑾月的人已经在路上将事情都说了个大概,此刻,瑾月心中已经有了数。

谁也不知道瑾月是如何安慰人的,但……安溪和华天凌匆匆进宫,得知木雪莹已经身处地牢之中,又急急赶了过去。

“她不会做什么傻事吧?”安溪有些着急。木雪莹的情绪很少失控,若是真的失控了,想来做出的事情都不是什么可以理喻的事情。

“瑾月一向稳重,有她在应当没事。”华天凌安慰道。

“如今的瑾月可并不稳重,就是有她在,我才更担心。”说罢,安溪更是加快了脚步,过了天牢关卡,左拐右拐走了进去,眼前的场景,让两人都忍不住发指。

安溪更是回忆到了儿时的记忆,忍不住退后两步,浑身不断发抖。

眼前,木雪珍被绑在绞架上,浑身上下几乎没有一块好的,整个绞架甚至木雪珍的脚下,也全部都被染红。木雪莹像是发疯一样,对着木雪珍抽鞭子,那种带着倒刺的鞭子,打累了,就用其他刑具继续行刑。

“溪儿,溪儿你怎么了?”

“绞架……血……鞭子,好痛啊,天凌,我好痛啊……”安溪眼中带着无比的恐惧,木雪莹此刻的眼神,与她记忆里那个女人和安楚一般可怖,如同地狱来的魔鬼。

看了一眼牢里的情况,虽然的确有些渗人,木雪莹看起来确实有些不同寻常,但几乎犹豫了一瞬间,华天凌便抱起安溪往外面走去,一边走还在不断地安慰着。

刚到天牢门口,迎面便看见了陆梓昀。

“皇后娘娘可是在里面,她情况如何?”陆梓昀道,面色颇有些焦虑。

华天凌面色并不好“她情况不太好。”

陆梓昀淡淡点头便要进去。华天凌又道“陆大人与她身份有别,还望谨记。”

陆梓昀的身子僵了一瞬,旋即恢复如常“梓昀心中有数。”

“那便好。”说罢,华天凌往外走去。他如何能允许,自己兄弟的女人被别人觊觎。只是眼下安溪的情绪很不对,天牢待不得。

陆梓昀继续往天牢深处走去,四周的寒气再逼人,却也比不得他的内心坠入冰窖。

“木雪珍,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这么有脸?你还真是自私自利,动起手来杀自己心爱的人,杀自己的亲妹妹,杀自己的哥哥,根本是一点都不心慈手软啊。你就是个毒妇!”

伴随鞭子打下去又钩翻出红色血肉来的撕裂声,木雪莹仿佛失控了一般骂着。

血如同水一般,往下一颗一颗滴着。

“木雪珍,我听说,你给很多男人睡过,还是自愿的,真是贱啊。”

“木雪莹,你有本事给个痛快,你的亲娘不也去做了娼,给很多男人睡了。”

木雪莹气得上去就是一脚“她是为了我,她是被逼的,你呢?木雪珍,你算什么东西,敢跟我娘比?你想死?我偏不让你死,我要让你活着,我要把你扒了衣服扔在大街上,对扔在乞丐里面,我还要让你把你画下来,我不会让你死的,你放心。”

“小姐,她现在可没有一块完整的,只怕,就是扔给乞丐,他们也会嫌弃吧。”瑾月微笑道。虽然她有些心悸,但这样发泄出来,总要比木雪莹一个人孤苦无依好的多。

“没事,不是有治伤的药吗?让人给她治,哦对了,找太医,要年轻力盛的男人,一点一点治,每天换一个。”

第七百六十二章 噩梦

看着眼前如此可怖的木雪莹,木雪珍突然觉得好可怕。

“你疯了!我是你亲姐姐!”

“姐姐?瑾月,你听见了吗?她说她是我姐姐诶。”木雪莹轻蔑一笑,“木雪珍,你配吗?”

“雪儿。”陆梓昀终是看不下去,木雪莹此刻的模样,让他的心几乎绞痛,是什么样的事情,才能让这一向坚强如斯的人崩溃。

“昀大哥?你来干什么?看她的色相吗?她现在不好看,等我让人治好她,你再来好了。”木雪莹对着陆梓昀皮笑肉不笑了一声,随即又看向木雪珍,抬手就是一鞭子,那银钩,还在滴血的银钩瞬间又撕下一块肉来,仅仅听着声音便令人发指。

陆梓昀终是忍不住上前夺下木雪莹手中的鞭子。

“你干什么?你也要拦着我?你也想背叛我,你也想跟她一样吗?”木雪莹的确疯了,此刻说的话,完全不带任何脑子,对所有人都是不相信的状态。

陆梓昀扔掉鞭子,伸手将木雪莹紧紧抱住。

“雪儿,别压抑着,想哭就哭出来吧,打她解决不了问题,打她,你也难受,不是吗?”

木雪莹愣了愣,却突然情绪失控,伏在陆梓昀肩膀无声地哭泣起来。

“我以为……小姐寻个档口发泄出来会好受些,对不起。”瑾月很是难受,她似乎,又帮了倒忙。

哭着哭着,陆梓昀只感觉身体一沉木雪莹昏了过去。

下意识要将木雪莹抱起来,脑海中浮现出华天凌方才的话语两人身份有别。

“瑾月,你将雪儿背回寝宫吧。”

瑾月点了点头“那这个女人……”

“交给我好了。”

瑾月心里隐隐有种感觉,陆梓昀动起手来,会比此刻的木雪莹更不动声色,却也更能直击人心。“小姐吩咐了不让她死。”

陆梓昀淡淡点头,他怎么会……让人轻易死掉呢。

回到驿站,杉杉得知安溪去了天牢,不由得埋怨道“殿下为何带着我家殿下去天牢,究竟有什么重要的事比她的命还要重要?殿下难道不知,我家殿下从来不去牢房,也从来不会审讯犯人吗?”

怎么会!

“她……曾经经历过什么?”华天凌只觉得自己的双唇在发颤。

“具体的我也不知道,毕竟,曾经待在我家殿下身边的人,都已经死了,很多事情无从问起,当今世上,也只有小姐和安国那个女人知道了。”

“那么,你把溪儿的喜好憎恶都同我讲一讲吧。”此刻,华天凌才意识到,他对安溪的了解,仅仅只是喜欢。

听完杉杉的话后,华天凌陷入了沉思。

傍晚,安溪从梦中惊醒,却发现华天凌就在身边陪着,顿时扑了过去,却是一言不发。

华天凌也默契地没有说话。

待情绪稍稍稳定,安溪才想起白日里发生的事情,道“莹儿她人呢?”

“她昏倒了,瑾月送她回了宫殿,如今还在昏迷当中,太医诊断,说是急火攻心又忧思过度,休息几天就好了,不会有事,你别太担心。”

安溪掀了被子便要下床“我去瞧瞧。”

华天凌愣了愣,拉住安溪“你如今的情绪也并不稳定,何况现在天色已晚,宫门应该已经落锁。明早再去看望吧,那个时候,她应当也醒了。”

闻言,安溪也只能点头,想到木雪莹因何崩溃,不由得问道“你知道陛下将人带去哪里了吗?”

华天凌摇头“他走的急,也没让人传消息给我,现下,还不知道人在何处,但既然他说能救,那么,就一定能救。”

说罢,华天凌依旧不动声色看着安溪,他在等安溪的解释,但安溪对于天牢里发生的事似乎已经不记得了,一直只字未提。

第二日,安溪进宫探望,木雪莹果然已经苏醒。

“溪儿,你来了。”木雪莹神色淡淡,只是红肿的眼眶还是出卖了她。

“莹儿,没事的,陛下既然答应了有救,那么你要相信他,一切都会好的。”安溪将木雪莹拥入怀中,柔声安慰道。

木雪莹苦涩一笑,干涩的发出一声“好。”

没人知道木雪珍之后发生了什么,木雪莹这日后,也刻意将此人遗忘,这个人,就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

这日,夜羽裳被押回了南宁。

自得知消息,白紫凝便从来江南赶了过来。瑾月知道白紫凝一定会拿人,早已等候在城门处,待白紫凝到了,便一同往天牢走了去。

来到天牢,却瞧见门口有个人,只是被侍卫挡在门口不让进去。

“你们让我进去,夜羽裳这个女人,皇后娘娘早就答应了要交给我,你们怎么可能不知道!”

“对不起,没有娘娘命令,任何人不得进去。”

瑾月与白紫凝对视一眼,走上前去。

“瑾月姑娘来了,可是要处置暗影首领?请。”天牢的人对于瑾月不可谓不熟悉,这可是皇后身边一直相伴的人,就是江易统领也特意关照过的人。

“凭什么她可以进去?”夜羽阳转身一看,见是白紫凝和瑾月,顿时就笑了。

两人都不曾见过她,此刻见她笑了颇为不解,但眼下里面的人更重要,遂也不再深究,便要往里走去。

“等等。”

“你有事吗?”白紫凝道,眼中尽是淡漠。

“你们是去找里面那个人算账的吧,带上我一个。”夜羽阳淡淡一笑。

“姑娘是?”既然都是找人报仇的,白紫凝不介意给个机会,但,若是前来营救夜羽裳的乱党,她便不会放过了。

“她的亲姐姐。”夜羽阳冷笑一声,眼中划过一抹嗜血。

“姐姐?”白紫凝对当中内情并不知晓,此刻犹豫着。

此刻,痕玉匆匆赶了过来。

“皇后娘娘旨意,里面那个人,交给夜羽阳和白紫凝一同处置。”

“是。”

看了一眼瑾月,痕玉又收起严肃的神情,道“小姐说,你若要动手,她拦不住。”

瑾月淡淡一笑“小姐当真了解我。”

“公主,方才底下人多有得罪,您请见谅。”对着夜羽阳拱了拱手。

“无事。”

第七百六十三章 应该谢谢你

进了天牢,几人谁也没有说话,还是夜羽阳率先吭了声。

“瑾月姑娘,是为了当日月城一事,白姑娘……不,白姑娘嫁给慕容家主,此刻应当尊称一句夫人。夫人是为了家主被杀一事吧?”

“是。”白紫凝一身素衣,发髻亦不再是少女装扮。

“不知公主,所为何事?”顿了顿,瑾月又道,“若是不愿说,不强人所难。”

“我既主动提了此事,自然是想三人彼此互通心意,以免达不成共识。”夜羽阳笑道。无非这二人不知道她所经历了什么,自然不会完全信任她。

“自幼,我对这个双胞妹妹,可以说是掏心掏肺,将她捧在手心里,她想做什么,若是皇兄不同意,我都会帮她想办法。”

“我甚至可以对着父母的在天之灵,对着自己的良心发誓,无论我多心狠手辣,对她,也是绝对没有半点不好。”

夜羽阳言辞恳切,让其余两人都暗自揣测之后发生的事情。

“可是,你们知道她是怎么对我的吗?”夜羽阳的眼神带了一丝悲戚,却也不过瞬间,就变成了憎恨。

“为了达到她自己的目的,为了让她嫁到周国来,这个女人,对她的双胞姐姐下手。”深深吸了口气,夜羽阳才使得自己平静下来,“我被她下了药,被一群男人**。因为怀疑我识破了是她下的毒手,她甚至还想要派人杀我,所以,我选择了装疯。”

闻言,就是白紫凝也不由得为之动容,她是明白的,被强迫做了那种事情,甚至……还是那么多人……

“抱歉。”瑾月道,她虽未经人事,却明白被最亲的人抛弃的滋味。

“没事,都过去了,这样算来,皇后娘娘还要感谢我,呵,夜羽裳这个人,可是值了吴国的军事布防图。”

再次吸了口气,夜羽阳微微勾唇,露出一抹讽刺的微笑。

“看来她还是值钱。”白紫凝冷冷道。

“那你之后准备怎么办?”瑾月问道,白紫凝也看了过来。一个亡国公主,若是不能自力更生,下场可想而知,而且,夜羽阳作为一个权势滔天的公主,想来树敌不少。

夜羽阳笑了笑“这事,就不劳两位费心了。”

说话间,三人已经看见了被关押的夜羽裳。因着夜羽裳诡计多端,费了许多功夫才将人抓住,被抓住的瞬间就被穿了琵琶骨,随后又直接被废了武功,此刻如同一个废人。

听见声响,夜羽裳不由得从床上翻了个身。牢房环境还不错,至少还有睡的地方,尽管,这对于夜羽裳这样从来没吃过苦的人来说,很是折磨。

“哟,我还说是谁,没想到啊……”夜羽裳冷冷一笑,看着三人,眼中轻蔑之意尽显。

“你没想到,居然是三个人吧?一个对你掏心掏肺的姐姐,你也不放过,还真是心狠手辣。如今,用你一条命,换了吴国的军事布防图,说起来,我还真的替我家小姐,谢谢你。”瑾月冷冷笑道。

“夜羽阳,你还真是叛徒,我当是谁出卖吴国,没想到,居然是个内鬼。”夜羽裳坐了起来。

“这都是你逼的!”夜羽阳失声怒吼,“夜羽裳,我就想知道,你为什么要对我下手?那么多年对你的好,你难道都感受不到吗?”

夜羽阳失声,夜羽裳却显得无比冷静,此刻没有回旋余地,她也不必要再去惺惺作态,只冷漠地看着夜羽阳“挡我者死。”

一句话,夜羽阳如同五雷轰顶,僵在原地。

“我劝过你,让你不要去周国,也旁敲侧击,说自己与木雪莹相熟,可以去。”夜羽裳冷冷地看着夜羽阳,“是你拒绝了。”

“我是为了你好。木雪莹为人谨慎,平生又最痛恨背叛,若是发现你接近她不怀好意,必然不会放过你。”

“是吗?我已经警告过你,我一定要去,你却仍然不为所动。”夜羽裳冷笑着,“你挡了我的路,就不要怪我无情。”

夜羽阳苦笑着,眼中含着泪,难道,她为夜羽裳着想,反而还错了?后退两步,她的身体已经开始摇摇欲坠,瑾月忙扶住夜羽阳“你恨她,她没有心,这样的人,你又何必再为她难过。”

“夜羽裳,你猪狗不如,如今落得众叛亲离的下场,也怪不得谁。”白紫凝道。三人之中,当属白紫凝最为冷静。

“哟,白三小姐,今天的发髻怎么好像不一样了……哦对,我都忘了,你是主动嫁给慕容三公子了,对吧?听说……你们还没成亲,就早已互通款曲,甚至有了个两岁的孩子?”夜羽裳极尽嘲讽,想要看见白紫凝脸上面具破碎的快感。

只是,白紫凝从始至终都是面无表情,只是道“那是慕容家的嫡子,慕容家所有人都已经承认了我这个家主夫人,也承认了我儿子的存在。”

夜羽裳的脸几乎瞬间扭曲了一下,想到自己在江南布下的局被白紫凝撕了个粉碎,以至于全盘皆输,不由得怒上心头。

想到慕容苏那个死人,夜羽裳不由得敛住怒气,冷笑道“白三小姐真是好魄力,我料到了所有人的实力和弱点,就是木雪莹,我也看的一清二楚,却偏偏忽略了白三小姐。”

“我早该想到,能够帮助木雪莹把控玉阁的,怎么可能是泛泛之辈。”从一开始。夜羽裳便没有让人调查白紫凝,因为从白紫凝的一言一行甚至接触的环境,都不可能是一个工于心计,将自己能力藏的很深的人。

事实证明,她错了。

“不,我白紫凝本就是一个泛泛之辈,你所调查到的,都没有错。”白紫凝淡淡抬头,平视着夜羽裳,奇怪的是,眼中竟然看不到一丝恼怒,是比夜羽裳所更理智的冷静。

“只是,你忘了人的潜能。我做的一切,都是你逼我的,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你。”

“谢我?”

“当然,是你让我敢于面对真正的自己,面对苏哥哥。若非你,我和苏哥哥的误会,也不会解除。”

第七百六十四章 弱点

夜羽裳好似听见一个特别好笑的笑话,只道“白紫凝啊白紫凝,你还真的笨啊,慕容苏都死了,还是被我亲手杀的,你居然还要来谢谢我,真是笑死我了……”

白紫凝的脸色微微变了变。

看见她的表情破裂,夜羽裳不由得笑的更得意了。但又不过片刻,白紫凝的面容上泛起一丝冷笑。

“你怎么知道的,他就一定死了?”

闻言,夜羽裳突然怔在了原地。这是什么意思?

不仅是她,就是瑾月和夜羽阳,也是当场愣住,不是……死了吗?

“不可能的,白紫凝,你别骗我了,自欺欺人可没用,他中了我的毒蜈掌,凡中了我掌中毒的人,根本没人能活着。”夜羽裳只是片刻犹豫,便又恢复的淡定模样,她对于自己做下的事情,一向尤为自信,“白三小姐,你莫不是思念成疾,疯了吧?”

白紫凝淡淡一笑,道“你看我,像是疯了的样子吗?苏哥哥他……可是一直都没有下葬。”

“不可能的,白紫凝,你骗我!”

“我骗你?你都到这个地步了,我能骗你什么?”白紫凝顿了顿,又道,“若是他真的死了,我一个人拦着他们不让下葬,你以为,慕容世家会同意?我又能这么放心撇下他来这里找你报仇?”

是啊,距离慕容苏“死”,已经过去快一年了,怎么可能,若是真的死了,那这么长时间,怎么着尸体也腐臭了,而且,慕容世家那群老东西,怎么可能不下葬呢?而且也没有新家主继任的消息公布于众。

夜羽裳眼中开始划过犹豫之色,她的武功一直都是顶尖的,这次她被抓,也只是一个意外。并且,毒蜈掌是她一直引以为傲的绝招,怎么可能杀不死一个医毒世家的家主,而且,慕容苏多年培育的对毒的抗性,她早已瓦解,怎么可能还杀不死人呢?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你一定是在骗我……”

白紫凝冷冷看着夜羽裳,没有说话。

看着夜羽裳失魂落魄的模样,夜羽阳苦笑着,道“白三小姐,瑾月姑娘,可以容我单独和她说几句话吗?”

“好。”白紫凝淡淡应了,转身往外走去。

瑾月犹豫片刻,道“莫要再被她骗了,没良心的人,不值得。”其实这句话,她想说什么很久了,是想对自家小姐说的,只可惜,最开始是没有信心,而后来,是没有机会。

夜羽阳温和一笑“放心吧。”

待两人都已离开,夜羽阳才在一旁狱卒准备的椅子上坐了下来,静静看着牢房里面失魂落魄的人。

“夜羽裳,说实话,我从来没想过,你我有一天,会在这种境况下见面,而我……会这样叫你。”

夜羽裳迫使自己从颓败中脱离出来,抬头看向夜羽阳“是啊,若非你,我又怎么可能落到这种境地!”

夜羽裳可以对所有的东西都狠心,却唯独有一个弱点,那个弱点,只有夜羽阳知道。若非夜羽阳告诉给木雪莹,以夜羽裳的能力,根本不可能会被人抓到,一旦逃之夭夭,日后卷土重来也未可知。

一个月前,夜羽裳在西燕的部署被破灭,便去了柔然,想要躲避一下,谁知柔然不知怎么居然起了内讧,密拿瓦索迪根本自身难保,思虑再三,夜羽裳便打算回吴国,虽然路上关卡众多,但依然难不倒她以及训练有素的暗影人员。

这日,他们到了上河,易容成最普通的模样,放在人群里,根本找不到他们。

“留两个人轮换警戒,其他人都去休息吧。”夜羽裳道。

淡淡吩咐过后,便吹灭了烛火。

这夜,格外漫长,四周都漆黑一片,夜羽裳如往常一样在床内侧入眠。

“确定他们在这里吗?”痕玉问道。

“没错,他们那几个,上一个镇到这里来,面貌也完全改变了,但都是最普通的样子,只是,他们的人数自始至终都没有变过,我们看过了,每个城镇都有这么一群固定人数的普通人,人数相差最多不过两个。”菡萏道。

“好,我已经让血楼的人把要的东西都拿了来。”为了抓住夜羽裳保证万无一失,南宫轩澈将血楼的令牌都给了她,此刻,痕楼,玉阁,血楼,三大组织皆供她调派。

夜羽裳算好了所有,却没想到,每个城镇,都有那么两个人,盯着入口和出口,不仅注意面貌说话,还注意着扎堆的人数。

这夜,镇子上不知何时,出现了大量的兔子。

没错,是兔子,最可爱的小兔子,谁也没想到,夜羽裳这样的人,居然会害怕兔子。每家客栈都涌进去许多,兔子仿佛有灵性一般,往每处都跑了去。

夜羽裳的手下并不知道夜羽裳的弱点,夜羽裳也不会将自己的弱点示于人前,此刻看着无害的兔子,不由自主便去逗弄,并不想去杀了这些兔子,只以为是有人养的兔子没看好让其跑了出来。

夜羽裳睡的昏昏沉沉,却也只睡得很浅,感觉到有什么毛茸茸的东西碰到了自己,立刻便睁开了眼睛。

看见一只兔子正在自己脸上,黑黢黢的眼睛一动不动盯着自己,登时便坐了起来,抓住脸上的东西就往床外一扔。

坐起来的瞬间,夜羽裳已经吓得说不出话来,只剩下了无尽的惊慌,床上爬满了兔子,就是床下,也有好多兔子在跳来跳去。

“走开!走开……”夜羽裳已经完全不知所措,看见兔子往自己身上跳过来,吓得至拿枕头去拍。

外面望风的人听见声响,敲了敲门没人回应,立刻推门进来,看见满地的兔子,已经是目瞪口呆。

“拿走,快拿走!”

“哦哦,好。”来人愣了愣,手忙脚乱,将兔子全部抱了出去。

就在此刻,夜羽裳的心防崩塌的这一刻,陌柔用了空谷家族秘术,魅心术侵入了夜羽裳的神智。

赶跑兔子的人回来,却发现夜羽裳已经不在房间了。

直至夜羽裳被穿了琵琶骨,吃了散功的药,才清醒过来。

第七百六十五章 冷血

“姐姐,谢谢你。”痕玉笑道。

陌柔是特地从胡合赶回中原帮她们抓夜羽裳的。

“不用谢我,抓她其一是为了报我自己的仇,其二,还是为了报皇后娘娘的恩情,你我的姐妹情,倒是其次。”陌柔淡淡一笑。

夜羽裳落网后,剩下的人便不足为惧,血楼的人与其展开厮杀,很快便将一众人等制服,除去咬了毒药自杀的,还是留下几个活口,只要人没死,就能找到其他党羽。

想到自己居然因此落网,夜羽裳就越发看眼前的人不顺眼。

“夜羽阳,我的确应该在你发现我下令的时候第一时间,就杀了你。”

夜羽阳冷冷笑道“可你没有,因为我已经疯了,而且,就算你想动手,你以为,皇兄会让你这么容易得逞?”

“皇兄也是个糊涂的,你从成了残花败柳之后,就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不是吗?”夜羽裳冷眼睨着夜羽阳,似是在看别人扔掉的垃圾。

“皇兄不是你,他才不会那么冷血!”许是夜羽裳的目光刺痛了她,夜羽阳忍不住反驳。

“一个毫无价值的东西,就该扔掉,而不是用尽心思,最后还不是被出卖。他如果早听我的劝,不藏着你,让你死掉,吴国又怎么可能会到今天这个地步!”

敛了不平之意,夜羽裳道“夜羽阳,你如今不过是残花败柳,难道还期望有人能够娶你,养你后半辈子不成?真是可笑!你觉得哪个男的,会要一个青楼的妓啊?”

“夜羽裳,你别太过分!”

“过分?”夜羽裳好似听见什么天大的笑话,“我这就过分了?夜羽阳,我最过分的,就是没有在儿时就杀了你,我就应该不择手段把你弄死,皇兄也拿我根本没有办法,他根本不可能对我下手,那个时候,我就是他唯一的妹妹!”

闻言,夜羽阳眼中满是惊骇,儿时……原来,自己在那么早,就已经开始挡她的路了吗?

“夜羽裳,你想要的究竟是什么?权势吗?难道你如今的权势还不够大?暗影可是天下闻名的组织,你又是吴国最受宠的公主,难道还不好吗?”

“哈哈哈……一个没有实权的公主?谁稀罕!夜羽阳,我要的,是这世间独一无二的权力,和这世间最优秀的男人,只有他才配得上我!”夜羽裳哈哈大笑起来,言语之中毫不掩饰自己的野心。

夜羽阳微微摇头“你真的没救了……”

白紫凝与瑾月走到天牢门口,稍稍吐出一口气,算是平复了心情,很明显,方才,白紫凝也并不是真的平静。

“瑾月,你是不是也觉得我疯了?”白紫凝笑道。

“白小姐……”瑾月说不出话来,但在方才有一瞬,她的确是这样想的。

“他其实,真的没死。”沉默片刻,白紫凝幽幽出声。

当日,看见慕容苏昏了过去,白紫凝惊慌失措下,翻出那本万物志。

“苏哥哥,你等我,一定有的,前人那么有才,这里什么都有,一定有救你的办法……”白紫凝努力让自己稳住心绪,花了整整一夜,皇天不负有心人,书上确有记载,中了蜈毒掌应当如何。封住几处险要的穴道,这样,使得人如同活死人一般,再放入冰棺,每日用相应的药草泡澡。

虽然不知何时可以苏醒,但至少,慕容苏的命保住了。

“所以……其实……慕容家主,能否醒过来,也是一个未知数,对吗?”话刚出口,瑾月便意识到不妥,立刻解释道,“不,我的意思是……你要一直这样,守着他过一辈子吗?”

白紫凝淡淡一笑,眼中带着些许坚定“我是他的劫难,他亦如此,无论他是否能醒过来,我都会守着他,守着慕容世家。”

既然是慕容苏心愿要将慕容世家发扬光大,那么,她也必然会替他完成下去。

看着白紫凝早已深思熟虑,瑾月知道,自己劝服不了。

当夜羽阳走出天牢时,人已经有些恍恍惚惚。

“公主可还好?”

夜羽阳勉强笑着点头“两位进去吧,今日,羽阳觉得有些不适,改日再来寻她报仇,两位先请吧,只求留她一条贱命,羽阳想亲眼看着她死。”

“好。”

“多谢。”

皇宫。

安溪正陪着木雪莹坐在院子里发呆。

“二哥,还有那两个人,是除了父皇之外,我的整个童年。他们,就是我的天。”木雪莹的话间,没有一丝生气。

“曾经,我以为,他们所有人都背叛了我,我心痛,自以为是,对他们下狠手,不管不顾。后来,我查到,他们事出有因,虽气他们骗我,却到底是心软了,只是对父皇爱恨交加。”

“后来啊,我才知道,我以为对我好,对我有苦衷的,本就对我心怀不轨,我以为随意安排我不顾我想法的人,却是爱我最深的人。”

“直到二哥他……为我挡那一致命的一刀,我才明白,什么是是非非,只要是爱你的,无论做的什么,他本来就是爱你的,对你心怀不轨的,无论做什么,都那么的残忍。”木雪莹几乎心如死灰。安溪不知该如何安慰,只能默默听着。

“溪儿,二哥是我的天啊,他死在我怀里的时候,我知道,我的天塌了……”静静说着,眼泪却不争气地顺着脸颊滑落。

天气渐凉,安溪拿了衣服给木雪莹披上。

“溪儿,知道阿澈把我二哥带去哪里了吗?”木雪莹看着地面,眼中一片死寂。

“问了天凌,他也不知道。”安溪无奈摇头。

木雪莹轻轻将手放在心口处“这里,疼。”

不知怎的,安溪有些鼻酸,伸手将木雪莹抱在怀里“没事的,他既然说有救,那一定可以的,他从来不会骗你,莹儿,相信他。”

“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里,突然有些心慌。”木雪莹说着,突然擦了擦眼泪站了起来。

“不行,我要去找阿澈,我失去了二哥,不能最后再连他也失去了。”木雪莹说着,拔腿便往外跑。

第七百六十六章 换血(一)

一处偏僻的竹苑里。

“你确定吗?澈小子,我最后问一遍,小老儿保证不了你的死活,也保证不了他的死活,而且,即便你搭上命,他生还的可能也依旧很小。”

南宫轩澈淡淡点头,面色坚毅,躺在了一旁的床上。

竹苑里,两张床,中间放了许多东西,柳同在,柳白在,百里世家的老家主百里毅也在,甚至慕容世家老家主慕容鸿也已经守在这里。

竹林各处,隐藏着许多暗卫和血楼杀手,竹苑门外,也站着许多年轻人,其中,裕王南宫轩逸也在。这些人的血,和南宫轩澈的血是一样的。

为了赢得木凌志哪怕一丝可能活着的可能,南宫轩澈选择了之前看到的一个古方换血。

他的血因为木雪莹的缘故,早已带着百毒不侵,不仅毒不侵,便是蛊也无用,此刻若是换血成功,便有那么一点点,木凌志可能不死的可能。

只是,这种换血,与昔日安溪中蛊以血做引将蛊引至体外完全不同,这是将全身上下的血几乎要换个便。

几天前,南宫轩澈抱着昏迷不醒的木凌志来找到柳同,说明了来意,立刻就被拒绝了。

柳同只替木凌志包扎了伤口,拒绝南宫轩澈这件事尤其坚决。

“他本就要死,你即便搭上性命,也只是给他万分之一可能活下来的可能,你又何必这样做?不行!损人不利己,这件事小老儿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南宫轩澈一言不发,走到门外就跪了下来。

“你你你……你说你救他干什么?费力不讨好也就算了,你这还是费的自己的命,你是为了什么啊?”

“为了莹儿,求柳老答应。”南宫轩澈把尊称都搬了出来。

“她难过一阵子就会恢复的,不是小老儿说你,澈小子,你应该明白啊,在莹丫头心里,你可比她这个哥哥贵重多了。”

南宫轩澈淡淡一笑“可我不愿意看她难过。”

……

南宫轩澈想做的事情,任对方是无法无天的柳同,也毫无办法。

此刻,所有人都在屏气凝神,立刻便要开始。

竹门缓缓关上。

“记住,不要让任何人进来。换血一旦开始,便不能终止。”

“是。”南宫轩逸站在门外,舒清怡亦站在一旁。原本,南宫轩逸并不想她来,但奈何,舒清怡比他伶牙俐齿许多,居然说服了南宫轩澈,便站在了这里。

“要相信四位前辈,别太担心了。”舒清怡安慰道。

南宫轩逸微微点头“你不应该来的,去安慰一下嫂子,想来会更合适些。”这里就舒清怡一个女眷,他……觉得舒清怡会不舒服,最主要的原因是,万一这里的年轻人不够,那么,舒清怡的血,必然也要拿去,他们的血是同一种。

“嫂子她……会找过来的。”舒清怡笑道。这才她留在这里最主要的原因。

“不可能吧?”南宫轩逸相信舒清怡的判断,但是,“华大哥他们正在陪着嫂子,她沉浸在悲伤之中,应该没那么快找人吧?再者,咱们这里又偏僻,她一时半会应当找不到的。”

玉阁血楼乃至痕楼,所有的力量都已经被南宫轩澈有预谋的隐藏控制起来,木雪莹没办法获得任何消息。至于安溪和华天凌,南宫轩澈并未将地点告诉他们,木雪莹也没办法从他们身上得到消息。

舒清怡笑而不语,这事她没法解释,但她总有这样一种感觉,嫂子会找过来的。

木雪莹跑出了宫门,却发现自己无迹可寻,去了玉阁的驻点,却发现里面的人都奇迹般消失了。

“莹儿,你在找什么啊?这样冷的天,快跟我回去吧。”安溪心疼地将斗篷给木雪莹披上。

“阿澈,溪儿,你知不知道阿澈在哪里?”木雪莹急得双唇发颤。

安溪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挣脱了安溪的束缚,木雪莹不死心,往下一个据点跑了去。

不知找了许多地方,都神奇地没有一个人。安溪跟在后来,只觉得万分心疼。又找了一个客栈依旧寂静得可怕,木雪莹终是无力地蹲了下来。

“莹儿,跟我回去吧,咱们在宫里好好的等着,好不好?”

“我的心好痛,阿澈一定出事了,他这个傻子……不想让我这么难过,一定在做什么危险的事情……”木雪莹猛然抬起头,“溪儿,我求求你,告诉我阿澈在哪里好不好?去晚了就来不及了……”

安溪眼中也染着泪,摇头“莹儿,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

客栈外,华天凌静静地看着两人,眸中闪动着不明情绪。

竹苑里,每隔一段时间便有一个人走进去,也不时走出来一个人,坐在一旁休息。

木雪莹跌跌撞撞一路走了过来,手脚失力,一路上不知摔了多少跤,但还是找到了竹苑。

远远看见木雪莹,南宫轩逸忍不住看向舒清怡“神了。”

还没走到院子里,舒清怡已经出门将木雪莹拦了下来。

“阿澈是不是在里面?他是不是在做什么危险的事情?”木雪莹哭哑着嗓子道,“阿澈,我不要救他了,我要你活着,你活着就好,我求求你,阿澈,别做傻事好不好……”

木雪莹无力地瘫在舒清怡身上,却还是执着地拼尽全力要往竹苑里面走。

“莹儿,你听我说,里面的换血一旦开始,便不可以停止,你如果现在去打断,那么,他们两个人都会没命的。”

“换血?”木雪莹愣了愣,看见院子里站了百十个人,彻底失了力跪在了地上。换血古方,她看过,可是……

“阿澈,你为什么这么傻……”

“莹儿,相信他们好不好?里面几位有造诣的前辈,他们不会有事的……”安慰着木雪莹,只是现在,似乎任何的话语都显得那样的苍白无力。

木雪莹的身后不远处,跟着安溪和华天凌。舒清怡抱着木雪莹,看着身后跟来的两人,只能叹了口气。

“阿澈,你好傻啊……”木雪莹还要挣扎想要进去,却突然昏了过去。

第七百六十七章 换血(二)

“将莹儿扶到旁边的小筑里休息一会儿吧。”舒清怡道,安溪也走过来帮忙。

看着几人的背影,南宫轩逸问道“华大哥,嫂子是如何找到这里来的?”

华天凌轻轻将手搭在心脏的位置“她凭的心。”

“心?”南宫轩逸有些摸不着头脑。

华天凌微微颔首,木雪莹与南宫轩澈,似能心灵感应,无须任何人多言一句,便能自己找过来。当然并非是这么玄乎,南宫轩逸后来提及此事时,木雪莹告诉他,不过是两人相处久了,彼此想法和做法都能猜到大概罢了。

看着南宫轩逸一脸茫然的模样华天凌微微摇头,往院子里走去“南宫怎么样?开始多久了?”

“前后已经一个时辰了,换血才进行了一点点。”南宫轩逸微微摇头,便是他这样的外行人,也能看出来,再这样下去,情况只会越来越危急。

随着时间的一点一滴过去,四位前辈也会逐渐体力不支,若是稍有不慎,两条命便都搭在了上面。

木雪莹再次苏醒时,已经到了晚上。

看见木雪莹时,舒清怡心中称奇,明明她已经点了木雪莹的昏睡穴,怎么可能还会醒得这么快。

木雪莹走到院子里,想要往竹苑里走,却被一众年轻人挡住,南宫轩逸更是站在了最前面。

“我进去看看。”木雪莹轻声道。

“嫂子,里面的事情不能被打断,否则……不仅木二哥救不了,就是我哥他的命,也会被断送。”

“我知道。”木雪莹道。

“那嫂子你还……”南宫轩逸不解地看着木雪莹。

“我进去看看,说不定还能帮上忙。”

看着木雪莹苍白的面色,南宫轩逸有些犹豫。舒清怡走上来拉住了南宫轩逸。

“莹儿,进去吧。”闻言,南宫轩逸还是往下旁边退了两步,见状,原本挡在竹苑前的人也都各自站到了两边,留给木雪莹一条道。

“谢谢你们。”对着在场所有的人,木雪莹深深弯腰鞠了一躬。

缓缓走到竹苑门口,木雪莹的手有些颤抖,犹豫片刻,还是推门走了进去。

看见木雪莹走进来,几个人都心中捏了一把汗,虽然担心木雪莹会做出什么事来,但他们此刻却也没办法腾出手来。因为换血需要血液流动迅速,所以,南宫轩澈还是苏醒着的。这个换血,是一个漫长,而又格外痛苦的过程。

四周点上了许多蜡烛,只是仍旧不难看出南宫轩澈的面无血色。

“我就知道,即便设了重重阻碍,做到了万无一失,也依然拦不住你。”南宫轩澈的喉咙有些干涩,木雪莹刚转身要倒水,却又想起,此刻他不能喝水,只得重新看向南宫轩澈。

“你想做的也不是拦我,而是拖延,不是吗?”木雪莹拿出手绢,替南宫轩澈仔细擦拭脸上的汗水,又快速拿了旁边放置的帕子替慕容鸿他们擦汗。

“你真傻。”木雪莹苦笑着,木凌志于南宫轩澈而言,不过一个路人。

“只是不想看你难过,你难过,我的心也会痛。”南宫轩澈勉强扯出一抹笑容。他从未见过木雪莹那般失魂落魄,他也从来没有想到,木凌志这个哥哥,对她而言,那般重要。也就是那一瞬间,他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不要看到木雪莹再难过。所以,他不管不顾选择了换血。

“可我……也不想看到你这么痛……”木雪莹忍不住掩面,让自己不至于发出哭声,影响几位前辈。

“莹丫头,去叫个年轻人进来。”

“好。”木雪莹立刻点头,往门外走去。

叫了人之后,木雪莹便准备给几个人打下手,却发现蜡烛的光太过微弱,即便点了几十只蜡烛,对于人的血管,还是看的不清楚。

思忖片刻,木雪莹走了出去。

须臾之后,好几个人依次走了进来,他们手中都拿了镜子,撤走一些蜡烛后,依靠镜子摆放所聚集的光,能够与白日无异。

这场换血,持续了整整一天一夜,一直到了第二天傍晚,才结束。而期间,柳同等人仓促喝了点水,吃了几口包子,南宫轩澈,则是滴水未进。

“师父,师叔,还有慕容老家主,百里老家主,木雪莹在这里,谢过四位了。”木雪莹跪了下来,对着四人深深叩首。

“好了,小老儿要去好好吃点东西再去睡上一天一夜,这两人能不能熬过来,小老儿可不管了。”柳同说着,已经往外走去,还不忘拉着其他几个人,“走吧走吧,一起去,听说清怡丫头和溪丫头做了大餐,有口福咯。”

“丫头,你也去休息一下吧,进展这么顺利,想来,至少陛下的命是保住了的。”百里毅坐着轮椅,此刻等着人推他出去。

木雪莹点头“好,您去吃饭吧。”

看着人都纷纷离开,只剩下木雪莹,还有床上躺着的两个人。

南宫轩澈微笑着“莹儿,你已经一天一夜没有合眼了,快去休息一下吧。”

木雪莹微微摇头,小心扶着南宫轩澈喝了几口温水,又喂南宫轩澈一口一口喝粥。

“阿澈,不许再有下次了,知道吗?”看见南宫轩澈依旧带着笑意,对自己的话没有反应,木雪莹又道,“虽然二哥对我很重要,但阿澈,你是我的命,别再拿自己去涉险了,好吗?”

“可是,莹儿也是我的命。”南宫轩澈看着木雪莹,眼中满满的柔情,眼瞧着木雪莹又要哭了,赶忙道,“好了,我答应你,不会再有下次了,别再难过了,好吗?”看着木雪莹落泪,南宫轩澈只觉得心都要碎了。

“好,我没哭。”木雪莹慌张擦了擦眼泪,替南宫轩澈掖了掖被角,“你好好休息,我去吃点东西。”

“好,你也好好休息。”南宫轩澈笑了笑,顺从地闭上了眼睛。

看着南宫轩澈瘦削的模样,木雪莹又替木凌志掖好被角,端着碗退了出去。

走出竹苑,木雪莹的眼泪终是不受控制地肆意流了下来。

第七百六十八章 丹书铁券

当夜,南宫轩澈便发起了低烧,木雪莹又照顾了半夜,后半夜退烧后,木雪莹终是疲惫不堪,趴在南宫轩澈床边沉沉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木雪莹已经躺在乾清宫。

“娘娘,您醒了。”一个小宫女见木雪莹醒了,忙走了过来。

瞧着宫女眼熟,是自己宫里的二等宫女,只是……她这睡着的地方却不是自己宫。

“我怎么会在这里?”

宫女笑道“娘娘,今儿一早,陛下亲自把您从宫外抱回来的,直接抱来了陛下的寝宫,本来还陪着您睡了会,但国事繁忙,陛下便走了,只是走的时候,还吩咐让人来椒房殿请个小宫女来伺候,奴婢正好手中事情忙完了,白露姐便拆奴婢来了。”

“听说陛下本来不愿意离开,罗公公来催了好几次才走的。”小宫女年纪轻,看着也就十五六岁的模样,但人很机灵,不然也不会小小年纪就已经是二等宫女,就是白露白芷也都挺喜欢这个丫头。

木雪莹点了点头,接过宫女递来的茶暖手,想着宫里只剩下瑾月和白露,白芷回到了玉阁,痕玉也已经掌管了痕楼,便起了心思“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小满。”宫女顺从道。

“可有姓氏?”

“没有,奴婢自小是孤儿,并不知父母是谁。”小满道。

“今日起,就叫白满吧,日后,做我的近身宫女,与白露她们一样,椒房殿,日后便是你的家,我的规矩,应该不用再说了吧?”

白满大喜过望,却并没有沾沾自喜,只是忙屈膝行了一礼“是,白满明白,白满谢小姐看重,白满一定恪尽职守,用心伺候小姐。”

木雪莹微微点头“陛下可是在御书房?”

“是。”

“带我去找他吧。”说话间,木雪莹已经下了床。

御书房,南宫轩澈看着陆梓昀,面色严肃“你是认真的?”

“是。请陛下成全。”陆梓昀跪了下来。

南宫轩澈敛起身上冷意,起身将陆梓昀扶了起来,将手放在陆梓昀肩膀上。

“梓昀,我如今,是以一个朋友的身份,而非君臣。你真的,确定吗?”

“是,梓昀确定。”陆梓昀平视着南宫轩澈,眼中是极致的冷静。

见他如此,南宫轩澈淡淡点头“好,你放心,我会择日下旨,你们的婚礼,我会让礼部风光大办。只是如今,礼部在筹备一个月后的即位大典,你们的婚事,可能要到年后才能举办了。”

“梓昀谢过陛下。”陆梓昀没有半点不情愿,却也并未拒绝大办,让南宫轩澈当下有些摸不清心思,但转念一想,却又明白了。

“你可以还有别的事情,若是无事……”

“陛下,臣还有一事。”没等南宫轩澈转身,陆梓昀又跪了下来,手中呈有一物,让南宫轩澈有些犹豫。

陆梓昀手中的,是丹书铁券,可让皇帝无条件做一件事情,昔日南宫清把这铁券给了陆梓昀,南宫轩澈后来是知道的。

“你想做什么,先起来说话吧。”南宫轩澈伸手要去扶,却被陆梓昀拒绝了。

“臣想以此,保陆家以及族人活命。”

陆家人?南宫轩澈沉思片刻,陆梓昀的父亲,是西燕当朝宰相,陆梓昀的大哥也在为西燕朝廷做事,甚至燕国内乱后,两人也是站在萧禾那一派,极力抵制萧子霖,如今在牢狱里面,陆家族人还在大骂朝廷,也在谩骂陆梓昀。

这样的人,按理说,南宫轩澈不会放过他们。

“梓昀,你可明白,即便你这样做了,他们也不会对你有点半点感激,兴许日后,还会恩将仇报。”

陆梓昀眼中没有丝毫犹疑,只是道“请陛下放过他们。”

南宫轩澈苦笑着,突然明白陆梓昀为何要将两件事连在一起,甚至还拿了丹书铁券出来,要的,不过是他的愧疚和于心不忍。

“你既然已经这样说了,我又怎么可能不允。”南宫轩澈回到书案旁,挥毫写下圣旨。

“臣,多谢陛下。”罗子安上前将丹书铁券收走,又将圣旨递给陆梓昀。

木雪莹进来时,陆梓昀正拿着圣旨,罗子安已经快速将丹书铁券收了起来。

“昀大哥这是求了什么?”木雪莹打趣道。

陆梓昀面色微怔,还不及说话,南宫轩澈已经开口道“梓昀,你先去忙吧。”

“是。”陆梓昀微微欠身,从木雪莹身边走了过去,罗子安亲自将人送了出去。

没了旁人,木雪莹才上前替南宫轩澈把脉“感觉怎么样?”

南宫轩澈微微点头“有我夫人连夜照顾,自是好的快。”

“贫嘴。昀大哥他来找你,到底所为何事啊?”木雪莹道。

“为了他家人,他生活的什么环境,你不是不知道。”南宫轩澈笑道。

“那你允了?”瞧着陆梓昀手中的圣旨,木雪莹已经知道了结果。

“他可是你的大哥,还是如今我大元朝唯一的宰相,我能不允许吗?”南宫轩澈故作严肃道。

木雪莹点了点头“也是,只是……他们可不是闲的住的,以你的性格,怎么可能把他们放走呢?是不是准备……”木雪莹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瞧你把话说的,好似我南宫轩澈多不择手段。”南宫轩澈道。

木雪莹严肃了面色“那你……当真准备放了他们?”

“嗯。”他南宫轩澈既然话已出口,必然不会食言,真要想杀的人,根本不会再被人提出来。

南宫轩澈对于这件事的做法,让木雪莹有些奇怪。见木雪莹不信,南宫轩澈又将丹书铁券拿了出来。

“这……外祖母分明已经将它给了昀大哥……”木雪莹难以置信看向南宫轩澈,从他眼神里看见了肯定,不由得更是奇怪,“那些人根本不值得用这东西来换!”

南宫轩澈笑了笑“他是故意的,这东西放在他那里,纵然我不担心他叛国,却难保日后的君王视陆家为眼中钉。”

微微点头,但木雪莹还是觉得,不如拿这东西换其他的,陆家那群人,她见过,对陆梓昀的态度,极其恶劣。

第七百六十九章 叛族

揽过木雪莹的肩膀,南宫轩澈笑道“好了,别说他了,再说他,你夫君可是要吃醋了。”

木雪莹忙笑道“好了,快去休息吧。”换血第二日就开始处理政事,南宫轩澈明显是在强撑,此刻额间隐隐有了虚汗。

说罢,木雪莹已经绕到南宫轩澈身后推着他往外走去。

“听闻白三小姐和瑾月把夜羽裳扔进军营了,这事你知道吗?”南宫轩澈观察着木雪莹的神色。

木雪莹的身形顿了顿,只是笑了笑“我不知道,但军营将士们也的确受累了,有点新鲜血液让他们放松一下,也不错。”

木雪莹默默地往前走着,丝毫没意识到南宫轩澈已经停下了脚步。

身后一双厚实的大手环过腰际抱住木雪莹“莹儿,没事的,会过去。”

“嗯……会过去的。”到底曾经是当做亲妹妹看的,好几年的感情,怎么可能说没就没。

天牢。陆家一族,凡参与了战乱一事,且是吴国一党的,都已关押在此,就是大部分没有参与的孩童妇孺,虽未在此,却也派人监视了起来。

“哭哭哭,哭什么?憋着!”昔日燕国宰相陆丰,此刻成为阶下囚,光辉不再,心情自是烦躁,听见自家小儿子哭泣,不由得愈发烦躁起来。

“父亲,您别这样说。”大儿子,亦是相府嫡长子陆梓潭道。

“有人来看你们了。”狱卒对着一群人并不如何客气,但转身看向进来之人时,却是毕恭毕敬“大人。您请。”特意还搬了椅子过来。

陆梓昀来了,同时,罗子安奉命,也来了,手中拿着圣旨。

“哼!卖国卖祖宗的东西,还来这里干什么,去享你的荣华富贵啊!”

“陆老爷子这话,可是说错了,陆大人可从来没有为燕国卖过命。”罗子安淡淡笑道。一事无成到了二十五岁,若是真的碌碌无为也就罢了,可陆梓昀,却是一身才华无处可用。

“是我陆家人,就必须为燕国效力,陆梓昀,从你背叛燕国那一刻起,你就已经不是我陆家族人,我陆家族谱,再无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陆丰愤然道。

“梓昀啊,你现在是大官了,你替我们在陛下面前求求情,看能不能……”陆夫人话还没说完,便被陆丰反手一巴掌扇到了地上,“没用的东西,求他做什么!”

罗子安淡淡扫了一眼在场所有陆家人,心中对于陆梓昀这个丞相颇有同情之色。

“陆老爷子,您这话,说的似乎咱们丞相大人在您家受过多大恩惠似的。若是老奴没有记错,生咱们大人的,是大人的母亲,养育咱们陆大人的,也不是你们陆府吧?”

说白了,既无生恩,亦无养恩,凭什么要得到这种对待,就是陌生人也不至于此,这一家人看陆梓昀的眼神,就如同在看一条狗,让一向洞察人心的罗子安心中非常不舒服。陆梓昀如何也是他们唯一的丞相,还是帝后费心请来的,凭什么要得到如此对待!

“开门吧。”罗子安还要说什么,陆梓昀已经出声打断,又道,“劳烦公公宣旨。”

罗子安在心中摇头,却还是依言念了圣旨。

“不杀我们,不杀我们……”一众人等都开始小声激动起来。

“怎么,良心大发?想着我们是你的族人了?知道自己做错了?”陆丰冷笑着。

陆梓昀淡漠地抬头,与陆丰对视,眼中没有一丝波澜。

“放你们一条生路,只当你我亲人一场,从今日起,你们,与我再无瓜葛。”

陆梓昀说话的神情语气,淡漠得就好似眼前的只是一群死人,毫无生气。

“诸位,请吧?”狱卒依言开了几个牢门。

“马车已经备好,上面也有相应的银两,此后,你们的死活也与我陆梓昀没有任何关系。”陆梓昀淡淡颔首,温文尔雅却又带着疏离,他画中仙的模样,终是让这些人看见了。

被陆梓昀这样对待,陆丰甚至还有些不习惯,或许,就是自己养的狗,原本一直唯唯诺诺在自己手下讨生活,却突然凌驾于自己之上的感觉吧。

一干人等走到宫门口,果然已经有几辆马车等在那里。

“陆梓昀,你过来。”走到马车旁,陆丰似乎是想到什么,许是恻隐之心萌动,声音听起来温和许多。

陆梓昀依言走了过去。

“我承认,从小,我这个做父亲的,就没有做到当父亲的职责,没有在你身边好好教导你,才会造成现在这个无法挽回的局面。所以……”陆丰突然抬起头来,对陆梓昀发起进攻,“今日,我陆丰就要为陆家清理门户!”

原本以为的孱弱不堪病秧子,却突然从陆丰面前消失,又迅速出现在陆丰背后,点了他的穴道。

“陆老爷,最好还是不要动手,您这把老骨头,受不起。”陆梓昀微微欠身,退了几步。

“你……武功怎么可能……”这么高?

武功有多类,轻功,却是其中最容易掌握的。

陆梓昀不为所动,只是神色淡淡看着马车。陆梓潭将陆丰弄上马车后,又再次下车来。

“二弟,我很抱歉,但你放心,我会尽力劝说父亲,不会将你除名的。”

陆梓昀淡淡摇头“不用费心了。只是……我毁了你的当官路,你不恨我吗?”若说陆家还能有算得上个人的,也就是这个陆梓潭了。陆梓潭并没有做错什么,却无端从天上坠落下来。

“各为其主,站错队罢了。”陆梓潭豁达一笑,又拍了拍陆梓昀的肩膀,“不是还有来年科举嘛,我再来就好了。”圣旨上说了,他们这次离开,就是一个崭新的人,想做什么,士农工商都可以。陆梓潭又是有真才实学的人,自是不畏惧这些。

陆梓昀点头“明年,希望能看见你。”

“好,那就一言为定了。”

目送陆梓潭上马车,渐行渐远,陆梓昀转身对着罗子安欠身“方才,多谢公公。”

“不必了,只是这些人,大人都不如何在乎,为了他们浪费那铁券,并非明智之举。”

第七百七十章 来晚一步

“公公,梓昀如今是大元朝丞相,而作为丞相,梓昀不会留任何把柄让人诟病。”陆梓昀并未隐瞒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

罗子安笑而不语。陆梓昀又微微欠身道“公公可以回去复命了,梓昀便也回府了。”

这日,上官婉与叶城也回到了南宁。南宫轩澈和木雪莹在御花园中赏雪,安溪和华天凌也在这里。

“溪儿,听说你没有杀安楚?”

“嗯,她既然真心悔过,那索性留她一命,反正……”安溪无所谓道,“她已经不是我们的对手。”

“那她如今去了哪里?”

“安葬了雨贵妃后,她自请去寺庙为百姓祈福,我见她去意已决,便允了。”安溪说着,捧着热茶喝着。

木雪莹挑了挑眉,没有吭声。

“可有想过日后什么打算?你们的子民对你们的归降可有什么反应?”南宫轩澈道。

华天凌道“西晋还可以,有不同意见的,该死的已经死了,没有死的,也已经同意了。至于我,对这权势本来就没什么渴求……”

说着,华天凌又笑着看向南宫轩澈“南宫你要是给个好吃懒做又有不少俸禄的闲差,那我还是很愿意的。”

“你那些地下钱庄还不够你花吗?区区俸禄能入你眼?”南宫轩澈毫不留情地拆穿。

华天凌尴尬地摸了摸鼻子,索性不再说话。

“溪儿,你呢?可有什么想法?”木雪莹看向安溪。

安溪愣了愣,随后笑道“倒也没什么想法,总归没了这些旁的东西,依旧能活的很充实。因为安国的理念便是百姓,所以父皇乃至大臣和百姓,都很尊重我的决定。”

木雪莹和南宫轩澈对视一眼,没有说话。

“好了,你们两个这算什么,都这么熟了,有什么话赶紧说吧,省的等我们走了,又被你们叫回来得强。”华天凌无奈道。

“我和阿澈商量了,等明年见开春,就把你们的婚事办了。”

闻言,安溪和华天凌的神色都是变了变。

“这……可是哪里不妥?”木雪莹疑惑道。

两人正要开口,却瞧见上官婉和叶城来了。华天凌索性起身道“这件事,总之,还是容后再说。”

安溪也点点头,两人并肩离开,脚步颇有些慌张,倒让木雪莹和南宫轩澈有些看不懂了。

“姨母姨父,快快请起,路途遥远,辛苦你们了,坐下说吧。”南宫轩澈笑道。

木雪莹也忙将两人扶起来。

几人寒暄几句,又说了些各国地域情况,便陷入了沉默之中。

“莹儿,听闻你诞下一个小皇子,不知如今人在哪里?”

木雪莹笑道“在母后那里,这些日子,母后对他爱不释手,都不叫我抱回来了。”

“那……”

木雪莹会意,看向南宫轩澈和叶城“莹儿和姨母去看看孩子。”

“路上湿滑,小心着点。”南宫轩澈嘱咐道。

离开御花园后,上官婉又道“听闻阿姐也回来了,不知如今人在何处?”

“母亲她回来了半个月,前不久又离开了,想来是还有家族中的事情没有处理吧。”木雪莹说完,又沉默着没有说话,她在等上官婉,既然上官婉想单独和她说话,那么,必然是有想问的才是。

果然,沉默片刻,上官婉还是沉不住气,道“莹儿,你可知……涵儿她人在哪里?如今又过得怎么样?”

闪了闪眸子,木雪莹迟疑这没有回答。

上官婉苦笑一声“莹儿,你也不必想些有的没的来搪塞我。阿城说,他在凉州附近,见到涵儿了。”

木雪莹顿时了然,原来,这才是叶城迟迟没有苏醒了原因,他知道了。

“涵儿之前对我磕头离开,我便知道,她要去做的事情,定然是与我们周国背道而驰,只是……我没想到,她爱上的,居然是吴国那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我以为可以避免你们姐妹相争,却没想到,她还是入了歧途……”

将上官婉搂在怀里,眼中划过一抹愧疚“姨母,莹儿很抱歉。”

“不,不怪你,要怪,也只能怪我这个当娘的,一直以来,都忽略了她。莹儿,告诉我,她在哪里,又过得怎么样,好不好?”

上官婉紧紧地抓住木雪莹的手,似乎笃定,木雪莹一定知道叶知涵的下落。

轻轻抱住上官婉,木雪莹露出一抹微笑“姨母,您放心,她过得很好,等她愿意的时候,会回来的。”

“是真的吗?”上官婉擦了擦眼泪,又道,“我和阿城已经商量过了,让她回来,叶家永远是她的家,我和阿城不会怪她的。”

木雪莹重重点头“不止叶家,皇宫的大门,也永远为她敞开。姨母,涵儿很好,她会回来的。”

“好,那就好……”上官婉依旧很相信木雪莹的话,既然她说叶知涵生活的很好,那至少,她还活着,只要活着,那便不会让自己过得不如意的。

“姨母,咱们去寿康宫吧,这事急不得,您别想了,得等涵儿自己想通。”

“诶,好。”上官婉连连点头。

几个月前。

因为夜羽阳在关键时刻交出了吴国布防图,导致夜曦虽然改变作战方案,却也改变不了原本吴国的地形。吴国节节败退。

木雪莹刚坐了月子不久,得知南宫轩澈已经快打到吴国皇城锦都,二话不说便连夜骑马赶往前线。

“小姐,为何要这么急着赶去?”

“我要去救一个人离开,我答应过的,要护她周全。”

“是叶小姐吗?陛下一定知道,不会伤害她的。”

“他们兵戎相见,刀剑不长眼,谁能管的了那么多,我要争取在他们最后决斗之前,把涵儿从那里带走!”阿澈,一定要慢一点啊。

赶到南宫轩澈安营扎寨的地方,木雪莹便急急找了人询问。

“陛下已经率大军出发了。”

“他们走多久了?”

“至少……两个时辰了吧?”那人想了想,道。

“到底是来晚一步。”木雪莹无奈,又要骑马追过去,却在转身便瞧见了叶知涵。

第七百七十一章 威胁

“涵儿!”木雪莹急急走到叶知涵身边,左看看右看看,见叶知涵没有大碍,只是面色差了些,身体瘦削了些,这才安心下来,笑道“这些日子,你过得怎么样,都瘦了,不过没事,回去啊,让姨母做些好吃的,一定给你补回来。”

“莹姐姐,我可能,回不去了。”

“为什么?”木雪莹抬头看向叶知涵,却觉得身子有些发软无力。

“小姐!”白芷瞧出不对,立刻便要上前。

叶知涵轻轻一块石子,立刻定住了白芷,又抱着木雪莹上了马“穴道半个时辰便会解开,你放心,我不会对莹姐姐不利的,只是有件事情需要她帮忙。”

说罢,叶知涵掉转马头挑了捷径往锦都走了去。

“涵儿,你要带我去哪里?还有,为什么你会出现在这里?”虽然浑身无力,但木雪莹却依旧十分清醒。叶知涵若一直在城中,以南宫轩澈的谨慎,怎么可能叶知涵出城他却丝毫不知呢?

“莹姐姐,对不起,此事日后若有缘,涵儿一定解释,再赔个不是。只是现在,涵儿要去救一个人,这事,没有你成不了。”

“救人?锦都已经城破了吗?”木雪莹道。

叶知涵道“是,哥哥买通了城中士兵,给他们开了城门,我也刚刚得知这个消息。”

“所以,你是猜到我会来这里,特意等候在此?”

“莹姐姐,我很抱歉。但请你相信我,我不会伤害你。只要等我们到了安全的地方,一定放你离开。”

“你能确定,他也不会伤害我吗?”木雪莹无力地笑道。夜曦可是杀人不眨眼的人,他即便是亲自保证,木雪莹也不一定能相信。

叶知涵沉默了片刻,还是出声道“莹姐姐,你还记得,在林州的时候,我和你说,他有意中人吗?”

“记得。”木雪莹沉默了片刻,她似乎,已经隐隐猜到了什么。

“是,莹姐姐你已经想到了吧,曦心里的那个人,一直以来,都是你。”

是我!

吃力地仰头看向叶知涵,却看不出她的神色,只能知晓,叶知涵面色很是平静。

“莹姐姐,其实,他喜欢的人是你,涵儿早就知道了,只是,爱一个人,便无可救药。”似是哽咽了一下,叶知涵平静了语气,“所以,莹姐姐,你现在能够相信他了吧?他喜欢你,为你担心着急,又怎么可能做出伤害你的事情呢。”

说话间,已经骑马到了锦都。

此刻,夜曦正与南宫轩澈进行着一对一的决斗。两人都很厉害,不论武功还是相貌,几乎不分伯仲,若不论其他,这一定是一场视觉盛宴。但四周围着的士兵,却都是周国士兵,鲜少几个吴国士兵,也已经缴械投降,也代表着,吴国已经亡了。

似是看到了什么,夜曦一刹那的分神,便败于南宫轩澈剑下。

淡笑一声,夜曦道“我输了。”

“慢着!”叶知涵将匕首放在木雪莹的脖子上,推着她往前走去。

见到两人,南宫轩澈分明有些震惊,但他的注意力,还是放在了架在木雪莹脖子上的匕首。

“我已经给莹姐姐下了毒,你就算打下我手中匕首,莹姐姐也活不过三日。”叶知涵定定看着南宫轩澈,因为对南宫轩澈了如指掌,她此刻完全不担心。

两人青梅竹马,南宫轩澈自也知晓,叶知涵做的事情很少,但她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凡出手必见成效。

闻言,南宫轩澈便不再打那匕首的主意,到底,叶知涵不可能真正伤害木雪莹的。

“涵儿,你要什么条件?”

“哥,我要他,求哥哥放了他。”叶知涵道。

“可以,只是一个人……”话还未说完,跟在身边的那群副将就开始议论纷纷。

“如果我的妻子死了,我拿你们所有人陪葬!”南宫轩澈冷冷道,“当然,还有我自己的命,也一并给了去。”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不吭声了。如果只有前面那句话,他们还可以说自己不怕死,没准这么多人,南宫轩澈不会真的杀他们,但是,南宫轩澈自己要陪葬,他们就很为难了。

“夜曦,你走吧。”南宫轩澈收了剑,挥手让士兵退开一条道。

叶知涵挟持着木雪莹也要离开,南宫轩澈急了“你要带她去哪里?”

“哥,等到了安全的地方,确定没有任何追兵,我自会放了莹姐姐。”

南宫轩澈犹豫着,夜曦会不会讲信用,谁也不敢保证。

木雪莹淡淡一笑“阿澈,让他们走吧,我相信涵儿。”

“好,莹儿,注意安全。”南宫轩澈阴晦地看了一眼夜曦,挥手让士兵退开,“任何人不得跟出去,若我妻子因你们受到一点伤害,我必株连九族!”

“是!”所有人都有些毛骨悚然,哪怕一点点伤害,也要株连九族,这宠,也太没限度了,就是上官远,也觉得这惩罚太过严苛,但放眼过去,自家陛下,这是故意放那夜曦一条生路,索性也就没有吭声。

“哥哥,谢谢你,回去以后,哥哥可以夺了知涵的公主封号,若日后有缘,定亲自赔罪。”

看见三人离开,南宫轩澈出声道“南宁,永远是你的家。”

“多谢。”

上了马,三人便远远离开。

南宫轩澈看着三人离开的方向,久久不能回神。

两个时辰后,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估摸着已经摆脱了追兵,叶知涵才给木雪莹服了解药“莹姐姐,对不起。”

恢复了力气,木雪莹微微摇头,看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夜曦,犹豫了片刻,道“涵儿,能让我和夜曦单独说几句话吗?”

叶知涵勉强笑了笑,微微颔首,往一旁走了去。

“木姑娘。”夜曦道。经历过一场恶战的他,颇有些狼狈。

“涵儿自幼,便被家人忽视,虽然一切都倾囊相授,也没有亏待过她,但她却依旧是被忽视和不信任的那一个。”

看了一眼在远处警戒的叶知涵,木雪莹眼中有着淡淡的疼惜。

第七百七十二章 不辞而别

“她美好的就如同一张白纸,一尘不染,对于世间一切,有她自己的看法,虽有戒心,戒心却并非出于本心。”

“涵儿很单纯,我相信,你和她相处这么久,应该能感觉到。”木雪莹抬眸看向夜曦。

“是。她的心里,没有一点点黑暗。”这一点,夜曦从最初与叶知涵见面时,就已经知道了。

木雪莹微微点头,又道“这样的东西,是我们这些人如何也没有的。”

“我以为,这世间,没有任何人配得上她,但她爱上了你。夜曦,涵儿用情至深,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她为你付出了太多太多,我不管你的过去怎么样,我只求,现在和以后,你好好对她,好吗?”

木雪莹认真地看着夜曦,犹如为女儿操心婚姻大事的可怜母亲。

与木雪莹对视,不知怎的,夜曦别开了目光,看向叶知涵,凝视良久,夜曦道“我会的,你放心。”

木雪莹点点头,此刻,她已经不能再去要求,夜曦喜欢叶知涵了,若真如叶知涵所言,那她再说,已是无益。

低下头添着柴火,夜曦道“对于设计叶国公一事,她一直都很愧疚,回去之后,还请向叶国公赔个不是,只当是我教唆的,有什么气,别怪她。”

闻言,木雪莹淡笑着,连连点头。看样子,夜曦对涵儿,并非真的一点感情也没有。

“你劝劝她,让她不必忧心,国公他们都是开明之人,该明白的东西,他们都明白,南宁,永远都是她的家。”木雪莹笑道。

夜曦微微颔首,随后起身,走到叶知涵身边,低声说了几句,便见叶知涵朝着木雪莹走了过来。

“莹姐姐,天色不早,你明日再离开吧。曦说,今晚他守夜,让我们好好睡一觉。”叶知涵浅笑着。

闻言,木雪莹淡笑着点点头。

“什么人!”一阵风吹过,夜曦已经将剑指向了一个人。

木雪莹透过火光,看见了那人的面孔,居然是曾义书,那个投笔从戎的书生。

“别杀他。”木雪莹急忙起身拦住了夜曦。

“你认识?”夜曦道。

“周国士兵。”叶知涵看向木雪莹。

“你是一个人过来的吗?”木雪莹道。

“是,卑职是偷跑出来了。”曾义书有些狼狈。

夜曦收起了剑,走到一旁坐下,没有吭声。周国的士兵,自然交给木雪莹做主。

“为什么跑出来,既然到了军营,就应该知道军令如山。”木雪莹淡淡道。

“卑职……娘娘对卑职有恩,卑职放心不下,便偷跑出来,想着也不出现,就偷偷看着,只要娘娘没事,就偷偷离开,谁知……”曾义书看了一眼夜曦,谁知那个吴皇这么谨慎,一点点异样都能被察觉。

木雪莹了然,道“你有心了,只是他们是我的朋友,不会伤害我。”

“明日我带他一起走,你们大可放心,不会有人来寻你们麻烦。”木雪莹笑道。

叶知涵微微点头。

第二日,天蒙蒙亮,木雪莹醒来之际,已经不见叶知涵与夜曦的身影,只有一旁背对自己坐着的曾义书在无所事事。

“娘娘,您醒了。”曾义书说着,又道,“他们已经离开,只说,山水有相逢。”

闪了闪眸光,木雪莹没有再说什么。

“莹儿,姨母可是问起了知涵的事情?”

木雪莹点头,沉了沉眸色“我只说涵儿过得很好。”

“嗯,你的做法是正确的,不必太过忧心。”

“我只是没有想到……”夜曦心里装着的人,会是她。明明两个人,基本无甚交集。

南宫轩澈淡笑道“莹儿,可有听过一个说法,白月光与朱砂痣。”

木雪莹愣了愣,南宫轩澈还要再多言语,罗子安不合时宜走了进来。

“陛下,娘娘,曾义书曾将军到了。”

“让他进来。”

“微臣曾义书,拜见陛下,娘娘。”曾义书道。

“朕需要不畏强权的人去替朕处理民间的贪官污吏,整顿超纲,皇后向朕提及了你,朕调查了你的出身背景、人际以及你的文采阅历,你的确符合朕的要求。”

“不过,为官之道,并非贪官污吏四字可以言语,而是为民,你可明白?”

“微臣或还未钻研透彻,但微臣谨记,为国为民,不违背自己的良心道义,便是好官。”

闻言,南宫轩澈勾唇道“希望你能记住自己说的这句话。”

挥了挥手,罗子安已经上前宣旨,曾义书为陛下特封钦差,赐尚方宝剑,见宝剑如见皇帝亲临,可先斩三品大员,可囚二品官员。

“微臣,叩谢陛下,娘娘隆恩。”

看见罗子安领曾义书下去交接,南宫轩澈靠在了木雪莹身上“莹儿怎么想着让他做钦差,他可是连科举都还没考过。”

木雪莹看了一眼南宫轩澈“昀大哥不也没有参加过科举。”但耐不住人家文采好,头脑也好。

“他不服众。”南宫轩澈的声音淡淡的。

陆梓昀用了半年多,才让朝廷上没有征伐他的声音。曾义书却不一样,他的身份,注定从一开始就是要树敌的,手下人不服从,同僚亦对他无比防备,这事,要做起来还真不容易,要知道,南宫轩澈原本,是想让原来血楼的四大护法来做这件事的,都是杀人吧,唯一不同的是,这个还需要证据。

“你如果担心,是派人保护他好了,反正,你的旨意已经下了。”木雪莹对着南宫轩澈呵呵一笑,随后起身,“我要去找我儿子了。”

“他去找外祖母了,在宫外。”上官婉离开的时候,把孩子带去了报国寺。

“我知道,又不是不能出宫。”转过身对着南宫轩澈嫣然一笑,“正好,我二哥还在睡着,我得去看看。”

“……”看着木雪莹愈行愈远的身影,南宫轩澈不由得有些恼火。

自己在她眼里,比不上儿子就算了,到底儿子还小,连她二哥也比不上,偏偏那人还是个活死人,他还不能跟人计较。

“让你多管闲事!让你多管闲事!”南宫轩澈忍不住抽了自己一个大嘴巴子。救谁不好,把她哥救了。

第七百七十三章 红梅最相配

出宫看了木凌志,又去报国寺找南宫清。因着误会已经解除,此刻,南宫清与木雪莹相处得很是愉快,看见木雪莹来了,便亲切地朝她招手。

“瞧瞧,咱们家阿离又胖了,看这小脸圆的,真可爱,像你和你母亲。”南宫清笑的一脸褶子。

木雪莹也不由得笑出声来“外祖母这是在自卖自夸啊。”

“嗯?”

“我和母亲可爱,可不就是外祖母您可爱嘛。”

南宫清笑的更加灿烂了“莹儿你这张嘴啊,可是跟你母亲一样,牙尖嘴利的。”

“孩子在您这儿玩的这么好,莹儿也就放心了。”木雪莹说着,已经准备要离开。

“你……不打算把孩子带回去?”南宫清道,她以为木雪莹过来,就是要把孩子带回宫的,到底,这可是皇子,还是皇位继承人。

“外祖母,这不是担心外祖母您一个人在这里乏味嘛,再者,他在这里呆了还没多久,让他陪陪您。”木雪莹才不会将自己的私心说出来。她就是不想让南宫轩澈见到孩子,以免把孩子小名叫出来,影响两人感情。

“外祖母,莹儿还有事,阿离,便先拜托外祖母照顾了。”木雪莹故意俏皮一笑,离开南宫清视线,这才慢悠悠地下了山。

天牢里,夜羽裳因着被拉去军营惨遭蹂躏,此刻已经没有了人样,原本的波澜不惊,早已随着那些男人一个一个的扑上来而消失的无影无踪,此刻趴在地上,凌乱不堪,一动不动,身上无数的血迹抓痕,衣服碎的不成样子,但她早已失去了羞耻心,此刻如同一具死尸躺在那里。

“怎么样,舒服吗?”白紫凝和瑾月还有夜羽裳坐在夜羽裳面前,瑾月带着笑意,其他两人只是抿唇,毫无感情地看着眼前的风光。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家小姐和陛下,又要成婚了,这一次,听说是准备了万里红妆,所有的首饰衣服,就是抬轿子的人,也全都是精挑细选,这可是普天同庆的大事……”瑾月饶有兴致道,眼神紧紧盯着夜羽裳死鱼一般的眼睛。

果然,听见这话后,夜羽裳原本已经没了理智,也没了感情,此刻却是动了动眼珠子。

“怎么,你也想看吗?放心,我们已经商量好了,你的血,肯定会让他们的婚礼更加隆重盛大。”瑾月笑道。

“不……不……”夜羽裳挣扎着想起身,红肿的嘴唇里嘟囔着什么。

“嗯?你在说什么?”瑾月勾唇,“说大声点。”

木雪莹才走到宫门口,便听见有人过来叫住她。

到了天牢门口,瑾月三人已经等在了那里。

“小姐,她说,临死之前,想要见你一面。”

微微点头,木雪莹抬脚便要进去。

看清了夜羽裳的现状,木雪莹立刻屏退所有狱卒,将身上的斗篷取下来盖在了夜羽裳身上。

“我不需要你假好心!”夜羽裳将斗篷扔到一旁,此刻,她已挣扎着坐在了地上。

“他们说,你想见我。”木雪莹道。

“是,听说……你们又要成婚了。”

“对,这是他对我的承诺。”

夜羽裳苦笑一声,眼中竟有了些许木雪莹能够读懂的苦涩。

“木雪莹,凭什么,你凭什么可以得到他的所有,可以独享他一个人……”

沉默了片刻,木雪莹道“就凭我一直在他身边,我们彼此共患难,可以为了彼此牺牲自己。只是,你问这个做什么?莫不是喜欢他?”

最后一句,是木雪莹无心使然,夜羽裳却承认了“是,我喜欢他,我一直都喜欢他!木雪莹,我比你认识他早,我和他,有你永远也比不上的感情,凭什么,就因为你有个会算计的娘,轻而易举就把他从我身边夺走!我却一无所有……”

夜羽裳低着头,哭的撕心裂肺,木雪莹却只觉得什么东西在耳边炸开,轰隆隆的,沉甸甸的,难受至极。

“你们早就认识?”木雪莹强制自己冷静下来,如果早就认识,阿澈怎么可能瞒着她呢。

“是,我们早就认识。”夜羽裳抬起眸子,看向木雪莹,目光澄澈的根本不像假话。

“昔日,我在山间救了他一命,两人在山间相依为命,渐生情愫,他还曾告诉我,日后会来娶我,还将红梅折了一枝戴在我的耳畔,他说,红梅最与我相配,还有……”夜羽裳哭着,好不可怜。

听着夜羽裳的哭诉,木雪莹站在那里,忽然觉得,似乎自己才是那个局外人,想起曾经她无意间发现两人的点点滴滴,夜羽裳知道南宫轩澈爱喝什么茶,知道他喜欢什么颜色,知道他累了喜欢做什么,知道他爱吃什么……

恍恍惚惚间,木雪莹好似已经置身于一个山谷,面前是一个小男孩和一个小女孩,两人嬉笑打闹,一起生活,一起,倾诉衷肠。

但脑海中,亦出现了许许多多的场景,南宫轩澈为了她一次次让步,为了她宁愿忍受月圆折磨也要立刻飞奔回到她身边,知道她遇袭当场扔下了十万将士飞奔过来,只为了确定她无恙。甚至,还忍受换血的痛苦与危险,只为了她不再难过。

这些点点滴滴,每一瞬间,她都能感受到南宫轩澈对她真挚的感情。她和南宫轩澈患难这般久,不应该怀疑他的。

逐渐坚定了眼神,木雪莹淡声道“人是你的,无论如何也抢不走。”

“你什么意思?”

“如果阿澈真的对你有承诺,他又怎么可能弃你于不顾,他是我的,那么多人想从我身边夺走他,都没有成功,这就意味着,他的心里已经认定了我。如果你们之间的过往,真的那么深,他又如何会对我不离不弃。”

木雪莹此刻的声音淡漠至极,无比理智的分析,让夜羽裳都愣住了。

微微叹了口气,木雪莹看向夜羽裳的目光带着悲悯“如果你真心爱过一个人,就该明白,爱情,容不下第三个人。”

夜羽裳紧紧盯着木雪莹,却始终没能从木雪莹的神情中找到一丝裂痕。

第七百七十四章 早就动手了

“木雪莹,你这是什么眼神,我不需要,你滚!你滚啊!”夜羽裳眼中带着怒火,她堂堂的公主,什么时候轮到别人来同情她了,而且,这个女人还是她的情敌。

木雪莹苦笑着,坐了下来。

“裳儿,我曾经,的的确确把你当妹妹,也给过你无数次机会,但凡你有一丝回头的犹豫,你该明白,我会不顾一切保护着你。”

“我不需要!木雪莹我告诉你,你在我眼里,不过就是个小丑,随意就能拿捏的小丑而已!哈哈哈……”

木雪莹深吸一口气,让眼中泪水不至于蔓延出来,知道对夜羽裳再说什么也无济于事,木雪莹起身,捏紧属于夜羽裳的护身符,往外一步步走去。

在我心里,你还是我的妹妹,只是,是一个犯了大错的妹妹,答应你的承诺,我会做到。我会带你,看遍山河大海,万里风光。

“已经结束了吗?”见木雪莹很是平静地走出来,白紫凝道。

“嗯。”淡淡点头,木雪莹从几人身边擦肩而过。

白紫凝淡淡走进天牢,木雪莹知道,她们,要动手了,此刻脚步万分沉重,她却不得不做出什么都没有的样子。

浑浑噩噩走到了乾清宫,南宫轩澈不在里面,但侍卫见了木雪莹也不敢阻拦,只报了消息就退至一旁。

迷迷糊糊流着泪睡了过去,恍惚间,有人上了床榻,将木雪莹拥入怀中。

“你回来了。”木雪莹将头蜷缩进南宫轩澈的怀里。

“政事有些繁忙,也不知道你在这里,故而回来晚了,真是养了一群吃白饭的,你来了也不告诉我。”

“别怪他们,是我不让告诉你的。”木雪莹眨了眨有些干涩的眼睛。

“去见夜羽裳了?她跟你说了什么?怎么哭成这样?”南宫轩澈柔声询问。

“阿澈,你和她……小时候是不是见过?你还被她救了,在山谷里。”虽然木雪莹相信南宫轩澈,但夜羽裳的模样,也不像在说假话,让她心里多少有些膈应。

“见过?”

“嗯,她说,你在落难之际被她救了,你还和她一起生活了一段时间,对她承诺了要娶她。”

愣了愣,南宫轩澈还是没想起来“我落崖也不止几次,她这是哪门子的事情?”

“她说,你当时化名,叫阿枫,那个时候,是秋天,好像还是在那时候的安国境内。”

闻言,南宫轩澈故意想了想,这才想起来,但瞧着木雪莹的模样,不由得笑着刮了一下木雪莹的鼻子“闹了半天,你就是为这事不开心?”

“这不是大事?我的夫君在外面给别的女人承诺,还是在娶我之前……”

木雪莹吃醋地话还没说完,南宫轩澈已经先一步封住了她的唇。

一吻过后,南宫轩澈笑着,低沉的嗓音在木雪莹耳边响起“莹儿,我的承诺,可只对你一人许过,你莫不是不信我,嗯?”

“才不是。”木雪莹的双颊已经飞上两片红晕,“我若是不信你,早就离开你了,又怎么可能这么心平气和地询问你。”

“还要想走,你都是我孩子的娘了,还想跑!”南宫轩澈说着,手脚已经开始不老实了。

“不许蒙混过去,这事得交代清楚。”木雪莹转身背对着南宫轩澈。

“好,告诉你。”南宫轩澈无奈地压下了火情绪。

原来,的确有此事,但事实的经过,却并非是夜羽裳说的这么简单。

南宫轩澈坠落山谷,醒来发现自己在一间茅草屋里,那里,有好几户人家。夜羽裳被养其中一户人家里面,养她的,是授她武艺的师父。南宫轩澈是被另外一户救起来的,只是夜羽裳却时常来寻他,和他说话。

夜羽裳的师父是个修邪术的人,人奇怪的很,但一开始对他也并没有什么恶意。后来,这人却对他下了毒让他答应和夜羽裳成亲,并在这里长期居住下来。

南宫轩澈那时候已经是皇帝了,最最重要的是,他不喜欢夜羽裳,再者他还答应娶上官小姐的女儿,也就是木雪莹做妻子,怎么可能再另娶一个妻子呢?

但是奈何他中毒了,且一直没找到出山谷的路,因此,南宫轩澈不得不暂时和这些人虚与委蛇。

“另外,这个女人当时就心狠手辣,喜欢养蜘蛛毒蛇,当时说的话也都是诓她的。在那之后我都忘了这一茬,这个女人的样子也根本不记得,这个女人的真名,我原本就不知道,若不是你说起,我都不知道那个女人就是夜羽裳。”

南宫轩澈耸了耸肩“如果早知道是她,我肯定已经动手了。”动手解决这个麻烦,后面也就不会再有这么多事端。

闻言,木雪莹点了点头,算是相信了南宫轩澈说的话。

“好了,既然你的要求我满足了,那么,接下来就该你满足我的要求了……”南宫轩澈说着,掀了被子将两人连头一起包裹起来,一夜悱恻。

第二日,木雪莹醒来,已经快到午时,白紫凝在一旁喝茶,已经坐了许久。

木雪莹见状,颇为尴尬,梳妆整齐后,到了白紫凝身边。

“凝儿,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木雪莹恢复了常态。

底下人端来了猪蹄汤,肉粥等好几样大补的食物,木雪莹好不容易恢复的面色又红了起来。

“都下去吧。”

木雪莹阴晦地看了一眼白紫凝,后者并未有什么异样,这才稍稍放心。

“等半个月后亲眼看着你大婚,我就离开,回江南,守着苏哥哥,守着慕容世家。”白紫凝浅浅笑道。

“凝儿,你……真的打算守着他过下半辈子吗?”虽然白紫凝已经得到慕容家以及白家的承认,如今是家主夫人,但二人没有举行婚礼,即便暗中领了庚帖,在明面上还是不行,暗地里不知道有多少人说白紫凝的闲话,未婚生子,又倒贴上门,风言风语不知多难听。

纵然知晓白紫凝或许不怕这些,但木雪莹还是不忍心让白紫凝处于这种境地,而且……慕容苏究竟能不能苏醒,谁也不知道。

第七百七十五章 远走天涯

白紫凝笑着安慰木雪莹“莹儿,放心,我没事的,既然这辈子已经认定他了,我便不会离他而去。”何况,慕容苏还是替她受的过。如果躺在那里的是她,想来慕容苏也是一样的决定。

“好。”木雪莹勉强点了点头,心中却另有一番盘算,风言风语,她要打压下去,心里想可以,敢表现出来,就等死好了。

“莹儿,溪儿出什么事,你知道吗?”白紫凝扯开了话题。

木雪莹摇头“前些日子,我们提出要在年后给他们举办婚礼,两个人居然都不同意,还没来得及问原因,他们便都消失了。”

白紫凝也点点头,表示奇怪“前些日子我还瞧见他们了,一前一后离开酒楼,像吵架一样。”

陪着木雪莹用过早饭,又聊了些许,白紫凝便起身离去了。

“娘娘,江湖百晓生东方先生来了,陛下请您过去。”

御书房。东方钰正等候多时,面色自然,但南宫轩澈的神色却并不好,可以说是凝重,甚至,带着一丝恼怒。除了两人外,叶城也在这里。

气氛明显不对。

“姨父。”叫了一声叶城,木雪莹看向东方钰,“这样快就回来了,该处理的事情都处理了?”

说罢,木雪莹熟稔地走到南宫轩澈身边坐下。

“国公,你先回去吧,此事容朕考虑考虑。”

“是,微臣告退。”

待叶城离开后,东方钰微微一笑“该处理的事情,我都处理了,不该出现的人,也永远不可能再出现了,娘娘可还满意?”

“金北华呢?可有抓到?”木雪莹道。密拿瓦索迪,有东方钰在,她丝毫不担心这个人会被遗漏,但金北华,在胡合瓜尔佳康裕的府邸出现过的那个枯树皮的老人,还是金门的叛徒,怎么也应该交给金门处置才是。

东方钰一副你多虑的模样“金门的叛徒,自然带回来交给他们处置了。”只是这功力如此高深,他只能用了些特别的手段。

木雪莹微微点头,眼中带着笑意“果然,交给你最让我放心了。”

“不知东方先生接下来有何打算?”南宫轩澈冷不丁冒出一句。

“在下本是江湖中人,该做的事情做完了,自然也该回到江湖上去。此番回来,也是为了把此事做个了解,向二位道个别。”

“这……就走?还有半个月我们大婚,怎么也要等大婚之后吧?”木雪莹笑道。她重视的朋友,如何也应该在场的。

东方钰自是知晓她的心思,微微点头,算应了下来“此番还有事情,但你成婚那日,我自然会到。”

“好,那就一言为定。”

寒暄片刻,待送走东方钰,木雪莹才来得及询问南宫轩澈原因。

“你看看这个。”南宫轩澈铁青着脸色将面前的奏折递给木雪莹。

这是叶城写的辞呈。

打完胜仗回来就辞职,让百官还有百姓们都怎么看这个皇帝,怎么看这个新组建的朝廷?

木雪莹也知道个中牵扯,但叶城递了辞呈,自然也有他自己的考量。

“姨父他自己怎么说?”折子上都是些冠冕堂皇的话,说什么年迈又多病,又老糊涂精神不济什么的,说出去谁也不信。

“他说,出于江湖,也该归于江湖,我如今的江山已经稳妥,我的能力,也早已能够完全把握朝廷,不必他再做什么了,所以他选择离开,一旦再有战争,再需要他的时候,他会回来。”

木雪莹微微颔首“似乎……挺有道理。”

闻言,南宫也抬头看向木雪莹“莹儿,你也想跟着一起离开我吗?”

“我们不是说好了,等以后你退位了,咱们一起去云游四海吗?”木雪莹搂住了南宫轩澈的脖子。

“也是。”南宫轩澈刚刚答应,却又后知后觉,自己似乎掉入了木雪莹的陷阱,“莹儿……”

“好了,阿澈,姨父既然想带着姨母云游四海过逍遥日子,那就放他们离开好了。”木雪莹敛了神色,耐心劝道。

“但悠悠之口,如何能防?”

“那就做的仁至义尽,反正日后姨父他们还会回南宁的,而且……”木雪莹狡黠一笑,“知秋明年可以参加科举了,咱们……”

不过瞬间,南宫轩澈便会意的露出一抹笑容,在木雪莹脸上吧唧一口“果然,还是莹儿聪明。”

木雪莹笑了笑“分明是你自己气糊涂了。”

南宫轩澈笑了笑“是啊,不过莹儿,我听说,昨晚,岳母大人与国公夫人秉烛夜谈一晚上。”

南宫轩澈的意思很明显,木雪莹也的确着急起来,立刻便要起身

南宫轩澈拉住了她“莹儿,去哪里?”

“找母亲问个清楚。”

“你问她想来也改变不了什么。”

“为什么?”木雪莹不解,“母亲可以像从前一样,半身在江湖,半身在南宁的。”南宁有上官燕的母亲,女儿,兄弟姐妹,怎么能说走就走呢?

“昨日,岳母大人是和东方先生一起回到南宁的。”南宫轩澈不紧不慢给两人倒了一杯热茶。

木雪莹愣了愣,南宫轩澈的意思很明白了东方钰和她母亲一起回来的。东方钰要回归江湖,她母亲劝姨母姨父回江湖找回自己,那么,母亲会和东方钰一起走了。

“他们是姐弟。”木雪莹说罢,便要离开,南宫轩澈却又扔出一个消息“岳母大人此刻,已经不是空谷家族的家长了。”

“此话当真?”木雪莹停住了脚步。

“如今的家长,是月城城主洪天,你认识的。”

木雪莹坐了回来,眼神有些颓败。母亲和东方钰不是姐弟相称?怎么会……

“岳母大人也是人,她需要一个依靠,莹儿,答应我,不要插手他们的事情。”

犹豫片刻,压下内心的不安,木雪莹还是选择了答应“好,我不插手,也不派人调查。”

她的确不该偏执地把母亲禁锢在父皇一个人身上,那不过,是一夜的意外……只是,她很幸运,父皇和母亲,都很爱她。

第七百七十六章 成婚

半个月后,南宫轩澈再次迎娶木雪莹,万里红妆,整个长街都是喜庆的红色,在白雪之上更加的美丽耀眼。这一次,他们没有再祭天,只是用了最普通民间的成婚方式,去女方家中,将人接着,在城中绕一圈到事先准备的宅子,拜堂成亲。

高堂之上,宣太后和上官燕各坐了一个位置,至于南宫清,上官婉叶城等只分坐在两旁。只等着新人游城回来。

看着载着木雪莹和南宫轩澈的轿子过去,陆梓昀眸中划过一道刺痛,忽略那抹异样,陆梓昀极力扯出一抹笑容来。

肩上一沉,夜羽阳替他披上斗篷,站在了一旁。

“还是要过去吗?”

“嗯。”

“那走吧。”夜羽阳转身离开。

一个月前,夜羽阳从天牢离开,便一直心绪不宁,脑海中一直盘旋着夜羽裳那句话。她是个毁了清白的女人,又没有可以生活下去的技能,她不会得到幸福,也不配!

这样想着,夜羽阳已经去马厩要了匹马,准备找个山崖跳下去。

马厩旁,遇见了陆梓昀。

“陆大人。”夜羽阳微微欠身,“没想到陆大人也会来骑马。”要知道,陆梓昀可是羸弱的主儿。

陆梓昀浅浅一笑,不以为意,见夜羽阳要选马,便道“你不若选这匹,温顺听话,如果你迷路了,他还会把你带回来。”

闻言,夜羽阳下意识看了一眼陆梓昀,见他神色无异,暗道自己多想。

“有兴趣比一场吗?”陆梓昀看向马场。

“好啊。”夜羽阳倒也爽快,一时间忘了悲伤,骑马便似箭般射了出去。

陆梓昀也骑马追了上去。

“公主可是有心事?”陆梓昀笑道,“不妨同梓昀说一说。”

“陆大人可不像是个会管别人闲事的人。”赛过马后,夜羽阳倒也不再绕圈子。

“公主,梓昀想和你谈笔交易。公主嫁给梓昀,以解后半辈子忧愁,而梓昀,需要娶一个贤德女子,应付外界压力。”

“外界?可是为了让陛下放心?也让皇后娘娘不再担心?”

被夜羽阳戳穿,陆梓昀也不过淡淡一笑,既然交易,自然要打开天窗说亮话。

“不知公主可愿意?”

“你不嫌弃……我已是不洁之身吗?娶了我,你或许还会因此被人诟病。”

陆梓昀浅浅笑道“那么公主介意,梓昀心中另有一人吗?”

夜羽阳愣了愣,随后摇头。

“诟病一事,公主大可放心,梓昀会处理好一切,这并非你的错。”

两人因此,达成了共识。

“一拜天地——”

上官燕和宣太后对视一眼,带着满足,一旁,南宫清在一旁抱着孩子,也是笑的合不拢嘴。

“二拜高堂——”

东方钰看向上官燕,嘴角噙着笑。花七少也来了南宁,此刻看着两人成亲,也露出一抹祝福的笑意。

“夫妻对拜——”

看着两个身着婚服的人,华天凌和安溪也开怀地笑着,不由自主看向了彼此,却又红着脸都别开了视线。

“送入洞房——”

看着两人进了洞房,白紫凝转身回了房间。房间里,有她给慕容苏画的画像,看着画像,白紫凝陷入了沉思。

“他们成婚了,经历了这么多磨难,他们终究还是幸福地在一起了。”

顿了片刻,白紫凝又道“苏哥哥,你放心,莹儿他们兑现了承诺,咱们慕容家许多子弟,都已经入了云竹书院,他们都很努力,想来一定会让慕容家发扬光大的。”

轻轻抚摸着画像的脸庞,白紫凝浅浅笑着“我很快就回来了,你要等着我。”

说罢,白紫凝收拾了东西,当日便离开了南宁。

“你们……要现在走吗?”看着叶城和上官婉,南宫清有些不舍。

“母亲,您放心,我们会回来的,这里,永远是我们的家。”上官婉安慰道。

“母亲,您回去吧,女儿送他们离开便可。”上官燕道。

“好。”南宫清没有离开,只是看着三人往外走。

“阿姐,此后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了。”上官婉淡淡笑着,眼中带着一丝忧伤。

“只要有缘,总会有机会。如今,你们也是时候去将从前的遗憾弥补回来了。”上官燕笑道。

“嗯嗯。”上官婉用力点了点头,虽然年岁不小了,却能捕捉到一丝年轻人的好奇和跃跃欲试。

“阿城,我们走吧。”

“阿姐,再见了。”

“走吧,路上小心。”目送两人离开,上官燕带着浅笑,直至看不见两人身影,仰头看了一眼报国寺,后山之上,有一人,静静伫立。

叹了口气,上官燕飞身上了报国寺,凭着记忆熟练地过了阵法,到了山顶。无心大师已经站在那里许久。

“许久不见,你还好吗?”无心大师苍老的声音传来。

“都很好。抱歉,上一次回来,走得急,没来得及见你。”

“不要紧。”无心大师看向上官燕,目光平和。

“你受苦了。”

上官燕闪了闪眸子,勉强笑道“这是我的劫数,躲不掉的。还是要多谢你,若非你,或许我如今,还被关押在那污秽之地,没办法逃出升天。”

无心大师微微摇头“是你命不该绝,我不过是推了一把,即便没有我,他们依然能凭自己的力量找到你。”

上官燕浅浅笑了,还是微微摇头。若无心不去木国,不制止木雪莹登上王位,只怕这接下来的一切,都不会这么顺利,木雪莹会钻牛角尖,和南宫轩澈的缘分,虽然仍旧不会断,可二人的怀疑却会骤增,想要救她,谈何容易。

“是要走了吗?”无心大师问道。

上官燕点头,目光落在南宁城外。

“日后,一帆风顺。”对着上官燕微微欠身,无心大师转身回了屋子。

“无心,谢谢你。”双手合十对着无心大师的背影微微行礼,随后转身下了山。

南宁城外,东方钰牵着两匹马静静等候在那里。

“可是等急了。”

“没有,走吧。”给了上官燕一根缰绳。

两人骑着马,迎着冬阳,渐行渐远。

第777章 番1:陆梓昀(一)

我出生在西燕丞相府,是当朝丞相陆丰的二子。

燕国只有一个丞相,也就意味着,我父亲,是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是所有人都争先恐后想要攀谈的对象,燕皇对我父亲,也是信任至极。

丞相府中,只有一个当家主母李湘茗,也是当朝皇后的亲妹妹,这后宅之中,陆丰甚至没有纳一个妾。

夫妻和睦,后院安宁,身处高位却又颇得在位者信任,早已无人能将他拉下马,这大概,是所有人都羡慕的模样。

然而,我只是个庶子,一个不受宠的庶子。

亦不是长子。

我的出现,只是一个意外。

我的母亲,是卑微低下的歌姬。我幼时的大多时间都是在红绡院中度过,红绡院的妈妈,叫做佟卿,我们都叫她佟姨。

红绡院,是燕国景城最好的一座歌舞坊。歌舞坊,相较于青楼,女子的名声会稍好一些,顾名思义,卖艺不卖身,但往往会有一些可怜女子被高官权贵看中,被迫失了身。

也因此,人们给歌舞坊的女子一个称呼艺伎。

我的母亲,化名清霜,是红绡院中数一数二的能歌善舞者,自幼温顺听话,洁身自好,佟姨也一直关照着母亲,让她免于**危险。

这里的人,大都是家中潦倒却又没有可以养家的男丁,亦不愿卖身,逼不得已才来这里靠才艺讨生活,彼此大都互相体谅,互相帮助,没有什么尔虞我诈,母亲的日子倒也不错。

原本,母亲的生活,可以一直这样下去,却不料,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当朝皇后一道懿旨下来,点名要了坊间的四个女子,都是风头正盛的女子,母亲,亦在其中,当然,皇后给了一笔分量不小的银钱,不仅给到坊中,就是四人家中,也是一份不少的银钱,算是变相将人买了下来。

那时,母亲并不明白各中缘由,四人都以为,是皇后想要她们进宫献艺,若有人能被燕皇看上,虽飞黄腾达,却也要听从皇后的吩咐,毕竟,是她给的机会。

四人以为,仅仅是这样,已经算是身处于一个大漩涡了。

却并未想到,皇后的打算,并非如此简单。

四人进宫后,皇后的确让她们编一支舞,以供年宴上欣赏。

四人不敢违背,自好好编舞合曲。年宴之上,母亲和另一人共舞,其余二人,一人抚琴,一人弹琵琶。然而,母亲最擅的,是琵琶。

却并未想到,四人仅因为身处的位置不同,之后的遭遇亦不同。

燕皇不想被人说成色令智昏,因此,故意说看中了奏乐的两人,当夜,皇后便将两人送进了燕皇的枕边。

母亲和另外一个女子,没有被选中自是幸运,却还不及为另外两个姐妹担心,皇后便话锋一转,要将二人送给陆丰。

那时,陆丰还只是一个三品大员。

那时,他的夫人,皇后的亲妹妹李湘茗还正怀着身孕。

皇后巧言令色,话里话外都在体谅陆丰,又刻意将话说的模糊不清,让燕皇以为,这是李湘茗自己体谅陆丰,自己不好开口,便托了皇后这个姐姐。李湘茗听罢,亦不能说什么,她若是反对,必然让人当作妒妇,还会扣上一个不体谅夫君的帽子。

这当中,明眼人都知晓有猫腻,但母亲出身低微,又心思单纯,这些东西如何而知。

送去陆府不久,与母亲一同的女子被李湘茗唤了去,自此,再没回来过,放出的消息,是早已身中顽疾,主母派人极力医治,终是没能救回来。

母亲与那女子共处多时,自是无话不谈,那女子身体比她还要康健,哪里来的顽疾。

听闻女子身亡后,母亲便战战兢兢,当日便去求见李湘茗,只为能有一条活路,求了许久,也在大雪之中跪了许久。

第二日,母亲醒来,发现自己置身于红绡院中,她回来了。李湘茗借口她身体虚弱,不能伺候好陆丰,故将人送回红绡院,又另给了一笔银钱养身体,其一算作封口费,其二,若是母亲反咬一口,得不到旁人的信任。

母亲,活了下来,踏在那名女子的尸体之上,活了下来。

只是没有多久,母亲呕吐不止,请了大夫,才知怀了身孕。

佟姨逼问之下,母亲终是说出,在陆府,陆丰来瞧了她,与她同了房。而那夜,担忧病中姐妹的母亲在弹琵琶。

佟姨想让母亲拿掉孩子,说到底,母亲还是一个未婚女子。母亲坚持要生下来将我养大。为此,佟姨一直没有和母亲说话,直至我生下来后,两人关系才有所好转。

躲躲藏藏中,母亲还是平安的将我生了下来。问题却并未得到解决我是个男孩。

红绡院里,都是清一色的女子,如何能有男童的存在?

“留下吧。”就连母亲都在迟疑,要将我送给别人时,佟姨开口,一句话留下了我。

可以说,是院里的所有人,一起把我养大,都是我的母亲。

只是,我没想到,自己会给母亲,给整个红绡院带来灾难。

不知是谁走漏了风声,将我与陆丰联系起来,只说我们长得相像,皇后得知消息,连夜让人调查了证据,到了燕皇面前,重新提及了当年之事。

这年,我十二岁。

彼时,陆丰已经成为一人之下的丞相,容不得任何诟病,原本,陆丰已经派人来杀我,母亲为了保护我,也自此香消玉殒,还有对我如亲生儿子一般的佟姨,也为了我受了重伤倒在一旁。

此刻,皇后的人赶到,将我救了下来,准确的说,是丽妃派来的人。

丽妃,是当日抚琴之人,而弹奏琵琶的那人,入宫没有多久,便被当时盛宠的柳妃设计,死于笞刑。听闻,燕皇尤爱听琵琶曲。

两方打斗之际,因为陆丰突然得知,这件事被皇后推到台前,他不得不顺应大局,撤走了杀手,又将我从红绡院接去了陆府。

抱着母亲尸体的我,看着满地的尸体和流淌的血迹,脑中只剩下一片呆滞。

第778章 番1:陆梓昀(二)

母亲至死也不知,是谁要杀她,又为何皇后这个亲姐姐,会主动给自己妹妹下绊子。

随着我长大,学会了审时度势,学会了察言观色,一次意外,我才终于明白这个中缘由。皇后膝下无子,陆丰和李湘茗经过商量,已经决定辅佐二皇子萧禾,丽妃娘娘虽然是皇后一派,又养育着萧默,却奈何,萧默残了腿,与这皇位早已无缘,其他皇子亦年岁已大,不能控制,没办法养到自己膝下。

一开始,我并未跟那些人离开。我的母亲,还有其他生我养我的人,死的死,伤的伤,让我如何能够去所谓的飞上枝头。

但是,佟姨劝我“小昀,陆府,你一定要去,你一定要查出究竟是谁派的杀手,你不能……让你母亲,还有这些小姨,都白白横死。”

佟姨的话点醒了我,那时,我坚信是李湘茗所做,因而暗暗发誓,一定会找出证据,让这个女人永世不得超生!

母亲还没过头七,我便到了陆府,过上了所谓认祖归宗、平步青云的生活。

只是,这样一个庶子,家中亦只有权势滔天的当家主母,我的生活,可想而知。

陆家,我几乎一刻也待不下去,每一天每一刻,我都在看人脸色,便是下人,我也要礼让三分,过得兢兢战战,毫无生趣。

整个陆家,只有陆梓潭,这个大我半岁的哥哥,会给予我一点点关心。看见我受罚跪在冰天雪地,会替我求情,会陪着我,替我添衣物,感冒了,亦会照顾于我。

是的,我的身子,在回陆家之前,一直都很好,我的生活,也很好。

他们,毁了我的一切。

好在,丽妃娘娘一直庇护着我,时常宣我入宫,同她的儿子,萧默一起玩耍。

萧默是一个面上总是带着忧郁的男子,自我认识他起,他便已经坐在轮椅上了。

我和他,几乎一见如故,听闻他对所有人都冷冰冰的,自带疏远气息,让人不寒而栗,敬而远之,以为这是一座冰山。独独能对我和颜悦色,谈天说地,寄情山水。

或许是处境异常相似,我与他,惺惺相惜,仿若知音一般。这皇城之中,唯我与他,是城外人。

听闻萧默腿废了之后,燕皇为表宠爱,赐了一块封地给年纪轻轻的他,我们便借口去封地,时常离开景城出去游玩。也因此,得了这画中仙的名号。

我曾劝过,让他把腿治好,毕竟宫中险恶,难保有人还是瞧不顺眼,要加害于他。

萧默在此事上表现的异常坚决,这是唯一一件,我和他几乎闹翻到快要死生不复见地步的事情。

“为什么不治好你的双腿?我们不是问过了吗?医圣前辈说了,可以治。”

“不。”萧默摇头,背对我,我看不清他的神色,但他的背影告诉我,他不会同意,而这个中缘由,我隐隐猜到一点。

我以为我猜到了,也只是我以为。

“默,你不想治好双腿,是因为不想卷入夺嫡之争吗?”那时,参与夺嫡的,不止萧禾与萧炎,另外还有四名皇子,也想要试试这皇位的滋味,而那时,萧子霖刚入官场,名不见经传,只是空顶着一个武状元的名头。

萧默没有吭声,我以为,他默认了。

“一味地退让,根本没有用,默,你难道不想知道,你的腿是被谁下的毒手,丽妃娘娘又是怎么会虚弱不堪的?你难道不想报仇吗?”

“想!怎么可能不想!但是,你以为我能够报仇吗?”

“为什么不可以?从前,我们说治好你的双腿,都是纸上谈兵,只因没有找到能够治好你双腿的人,可是现在不一样,医圣前辈明确说了可以治。一旦治好双腿,凭陛下给你和丽妃娘娘的宠爱,再加上你的才能,我的谋略,完全可以将其他人拉下马,你是可以登上大位的!”

那时的我,终究还是经历的事情太少,无论是对于萧默的处境还是自己的处理,都想的太简单,也太过于莽撞。

萧默无奈转过身,目光中有着淡淡的忧伤“你以为,父皇宠爱我,就会把皇位传给我吗?”

“可他们都不合适,陛下不是没有头脑之人,所有皇子中,只有你能勤政爱民,那些人,都爱的是权力!”我甚至忍不住对他嚷嚷。为什么呢?这其实是他的事情,不是吗?

“梓昀,你魔怔了。”萧默看出了我的心思,微微摇头,滚动着轮椅想要离开。

“难道你想一辈子当废人?想让丽妃娘娘含冤而死吗?”

这是一剂重药,我已经快被逼疯了,才会口不择言,但那时,为了激发萧默心中的仇恨,顾不得其他就。丽妃娘娘命不久矣,这件事,我和他都知道,只是,谁也没有说出来。

“那你呢?你在相府每天卑躬屈膝,那些人又给了你什么好处?你为什么不去科举?为什么不想办法去查你母亲到底是谁下的手?你曾经发下的毒誓,现在都去哪里了?”

萧默一席话,亦给了我重重一击。

为了活下去,我在府里的生活连下人都不如,尽管我与萧默交好,又在外面逐渐有了画中仙的名头,但庶子,不,是私生子,始终见不得光,何况,还是一个艺伎的私生子。

“因为你没了斗志,没有力量去做这件事,就把希望寄托在我身上,梓昀,你这样,对我公平吗?”说罢,萧默滚动着轮椅离开。他自幼双腿残废,看透了许多事情,即便是我极力想激发他的恨意,却还是失败了,只能戳到他的痛楚。

的确,我不该把自己的意志强加于他身上的,只是……我只是,太无计可施……最终,我只能颓败地站在那里,任由萧默离开。

因为还是在他的封地,来去并不拘谨,只是,那一天,相遇多次,也都是一言不发擦肩而过。

我想同他道歉,但是,一直没有机会,这是分歧最大的一次。直到三天后,他主动约我到杏林。

番1:陆梓昀(三)

“我很抱歉,那日口不择言。”我率先开口,冷静这几日,该想的都已经想了,虽然,还是不明白,萧默同我一般,明明想要报仇,却沉寂如斯。

“那天你问我,是否忘了我和母妃的仇恨,我没回答,不是因为我不想,只是因为,我没办法。”

“这双腿,其实最开始时,宫中任意一名太医,都能治好。”萧默淡淡看了一眼没有知觉的双腿,眼中是淡淡的忧伤。

萧默告诉我,其实这个决定,一开始是丽妃娘娘做的,无论萧默是否参与夺嫡,只要他是皇子,是一个可以上位的皇子,就会被当作敌人,就会被视为眼中钉,而丽妃只是一名红绡院被皇后选中的歌姬,没有任何背景,不仅不能给他提供任何支持,还会连累他。

这个可怜的母亲,唯一能够让自己孩子活下来的办法,就是让他变成残废,而她自己,故作愚蠢,且但凡燕皇没有过来,她的饭菜中,必定被人下了慢性毒。

我本以为,丽妃娘娘是生产之际被人迫害,落下病根,致使身体无法康健,却不曾想,会是这般缘由。

“既是如此,你当暗中发展势力,保护丽妃娘娘才是。”我心中竟生出一丝落寞,“别步了我母亲的后尘才是。”

萧默看了一眼置身的杏林,笑容微微苦涩“势力培养了,可是我不能将他们摆在明面上,更不能让人发现。”

“梓昀,你可知,皇后也在暗中寻人希望能治好我的双腿?”萧默看着我,目光冷静,我却从其中,读到一丝畏惧,“母妃有她的顾忌,我也有我的顾忌。”

皇后无子,若萧默双腿痊愈,有机会争大位,皇后必定要让萧默养在她的膝下,为防有二心……丽妃娘娘,必然是活不了了。

想通这一点,我不由得为他的处境担忧。

“母妃身上的毒,我已经暗中命人寻了解药,母妃却坚持不愿解毒,我如何劝,也只能不让毒继续蔓延。”看着萧默的神色,我竟也不知该如何是好,枉我比他还要年长,却不如他想的全。此刻若争了这皇位,丽妃娘娘便活不了,但若此时不争,日后便再难与其他皇子匹敌。

“抱歉。”

“与你无关,这件事,只是被我刻意忽视,但却一直存在罢了。”萧默淡淡摇头。

这件事,就这样,我们再未提过。

而我,曾想过要去参加科举,以此改变我的人生,但……

这个想法,在我刚刚试探着提出,便被打破了。李湘茗和陆丰眼中口中都是无尽的嘲讽,尽管大哥帮我争取了这次科举的机会,我却明白,即便我去考了,也不可能考上。

陆梓潭此时已经高中,正是大放光彩之际,他们不会允许我去抢他的风头,而且,我只是一个庶子,一个不学无术,甚至,连学校都没上过的庶子。

当时,我虽隐隐有所担忧,却还是抱着一丝侥幸去了。

都以为,我是不学无术,但,若真的不学无术,我的画中仙之名,又是从何得来?

周游天下时,我拜访了各个名师,书香世家之首的花家,自是没有错过。

只是,到底是我太过仁慈,以为他们不至于泯灭人性。科考发榜之际,没有我的名字。

萧默帮我暗中查了卷,却发现,我的文卷已经被调了,现在署名为陆梓昀的那份答卷,文笔学识都不堪入目。

萧默提议,我即刻写一篇文章,他可以替我直接呈给燕皇。此刻我的心已经凉了,再者,即便做了官,有陆丰这个丞相在上面压着,我又能如何?

失意之际,我谢绝了萧默的陪同,独自一人离开了景城。

这一走,就是整整一年。

我知道,萧默一定很想问我,科举不成罢了,并非完全没有出路,毕竟,我不是一个争名夺利的人。

但其实,我并非仅仅因为这件事情。

萧默帮我查到文卷被调的那一天,我的确有些意难平,但也只是点点失落,毕竟,我本就没抱多大的希望。

那天晚上,在陆府的饭桌上,我受尽了冷嘲热讽,一直忍着没将自己已经知道真相的事情说出来,只是陆丰没有为我说过半句,就是阻拦也没有。饭后,我如同往常一样早早上床,只是辗转反侧仍是心意难平,终是起了身。

我想去找陆丰谈一谈,就问那么一句我是不是他的儿子!

也就是那天晚上,我听见了他们夫妇二人的谈话。

“他落榜的事情你以后少提。”

“为什么?胸无点墨,难道还不能说了?还是……你这个当爹的开始心疼他?”李湘茗冷眼看着陆丰。

“心疼他?一个孽种也值得让我心疼!我是担心,他到底和朝中最受宠的十一皇子交好,我让人调换他答卷的事情,看他方才的神情,或许已经知道了,你要是再激怒他,他直接将考卷呈到陛下跟前,我还得吃一壶。”

“换他答卷?不可能吧,他都没上过学,怎么可能!”

“若是不调换答卷,哼,这次状元就是他了。”

“居然还有些能耐!”顿了顿,李湘茗又道,“都告诉你了,派人把他做掉,你又不同意,现在好了,他要是以后给你儿子添堵,你就等着吧!”

“你以为我没动手?”陆丰说着又缓了口气,“早在得知有这么个孽种的时候,我第一时间就派人去灭口。你也看到了,是你姐姐派了人去保护,我的人只能把那个女人给做了,留了这个孽种!”

孽种!

我是个孽种!

他不是我父亲,他根本不配做我父亲!我要杀了他,给母亲还有红绡院里无辜的人报仇!

这是我脑海中唯一的念头杀了他!杀了他们!

但,听着他们的话,我却只能握紧自己的拳手,克制住自己闯进去的冲动,我不是三岁小孩,也知道,陆丰会些武艺,这么莽撞进去,不仅杀不了他,还白白把自己搭进去。

里面这两个人,可是恨不得我快点死的。这件事。我必须徐徐图之。

番1:陆梓昀(四)

一年后,我的内心几乎没有了起伏,回到景城,很平静地向萧默说出了此事。

萧默听了,也只能同我一起无奈,因为他也做不了什么。

此时,我和他,就如同两个废人,似乎这些埋藏在内心深处的仇恨,再也掀不起波澜。每日只知吟诗作画,饮酒作乐。只是,我与丞相府,几乎已经断绝了往来,也不愿再去府里祈求任何连施舍也不愿的温暖。

原本以后,日子只能这样浑浑噩噩的过了。直到那日……

我走在大街上,要去江边水榭赴约。

“陆、陆公子,我、我、我……仰慕陆公子已久,不知陆公子可、可、可愿上楼一叙……”跟前出现一名女子,拦住了我的去路,面色羞怯。

“抱歉,梓昀有约在先,请姑娘见谅。”原本,我若坐马车,便不会有这许多麻烦事,但偏生,今日我是从相府出来。他们不会给我准备马车。今日这个约,又来的蹊跷,我亦来不及提前准备马车。

“那……公子可愿与静兰另约一时间,还是这座酒楼……”

瞧着这女子似有我不答应便不罢休之势,倒令我有些许为难。

“他没时间,姐姐,我有时间,要不……等我与这位公子说完事情,就来这酒楼找你,姐姐以为怎么样?”一旁不知哪里冒出来来了一个年轻的白衣小公子,约摸不过十岁,我看了一眼,正是昨日约我的那个人,瞧他要给我解围,便不再多言。

“这……算了……”

那小姐见眼前只是一个小孩子,自是不便计较,旁边酒楼却出来一名女子,瞧着是这小姐的婢女。

“小公子,姐姐带你去买糖葫芦,你让这个姐姐和陆公子说几句话,好不好?”

看这婢女将这小公子当作小孩子,我也不担心,一个敢独自闯入相府偷盗的人,哪里会是被糖葫芦骗走的人。

“可是我和这个哥哥,有很重要的事情去做,不可以哦。”

故作大人模样说着,这小公子便要拉着我离开。那婢女看着旁边那小姐红着脸要哭了的模样,似是急了,拉住小公子“不行……”

“你欺负我……”这小公子倒也有趣,没等婢女抓住,他便坐在了地上,看上去,就好似是婢女推的一般。

“小灵,你干什么啊!”那小姐也顾不得害羞,立刻上前将小公子扶起来,又哄了许久,都快哭了,这小公子才止住抽泣。

“那姐姐,我带着这个哥哥走了。”

“嗯好,一路小心。”瞧着那小姐强颜欢笑的模样,我只好抱歉一笑。

到了无人之境,这小公子开口了“说吧,你要多少钱?”

“钱?”

“对,多少钱,昨天的事情才不往外说。”

我淡淡笑了,昨日,是陆丰的生辰,碍于陆梓潭极力劝说,我还是去了,送了幅自己随手的画作。我猜到他们会把画烧了,因而也没多用心思。

去了自是不能离开,到底,明面上还是他的儿子,他们也不会放我离开,陆梓潭更是留我多住几日,未免我离开,又让我将马车遣回我的居所。深更半夜之际,让我捉住了这个人在行偷盗之事,正从书房出来。许是担心我戳破他,便约了我今日江边水榭一见。

“你知道我是谁吗?”我道。

“知道啊,不就是江湖上的画中仙嘛。”

“画如千金,你既然知道,还用钱贿赂我,未免……太不明智。”看着这小孩子,我心里摇了摇头。

“我也就给你一个薄面,看你的画卖不出去,向你买一幅,怎么样?”

“给我薄面?”我忍不住笑了,“我的画可算作千金难求,是有价无市,而非卖不出去,小孩,你明白吗?”

“小孩?我不小了,我都十二了。”

十二?看着眼前瘦削的孩子,我以为他受到了虐待“我带你去吃东西吧。”

“嗯?”我正要牵他的手,他却绕开了我,警惕的看着我“你想干什么?”

说完,他好似也理解了我的意思,道“我才没有被虐待,我挺好的。你开个价,我不差钱。”

瞧他这个模样,我道“你昨晚,偷偷摸摸进相府做什么?该不会……只是为了偷我送的那幅画吧?”

这小公子无奈点头,又豪气十足“你就说,你卖不卖吧?”

“不卖。”我以为会是什么由头,却不想,是这事情,摇开折扇,我便迈步离开水榭。

“你别走啊,你今天不卖这画给我,我可不会让你走!”这小公子小跑挡在我面前,只是在我看来,这只是个小孩子把戏,绕过去便要离开。

“这样吧,看在方才我都帮你挡了桃花的份上,你跟我做个交易,如果不成功,你不用卖我画作。”

哦?这倒有点意思。

“说来听听。”

“听闻红绡院里最近死了个三品官,闹的挺轰动,被这官司缠身,可不好受,不如我帮你,把这事解决了。”

提及这事,倒让我不得不正眼看这个孩子了。

“如果真的可以,我可以白送你一幅画。”

“不必,交易,还是钱货两讫,彼此互不相欠的好。”

有点意思,我笑道“你叫什么名字?”

“沐雪。”

“雪?这倒不像个男孩名。”我笑了笑,瞧这孩子可爱模样,心道这只是化名,或许他格外喜欢这个字罢了。

沐雪似有些尴尬,只道“你别管那么多,两天,给我两天时间,两天后的这个时辰,这里见。”

沐雪说完,便转身离开,还不忘回头提醒我“可不要反悔。”

“好。”

他若真能办好,就是画十幅画也可以,红绡院,是我的命。

果然,两日后,沐雪真的摆平了这件事,令我刮目相看。

“醉月楼,我定好了位置,算是答谢。”

“诶,这可不行,你不想给我画?”

我笑了笑“我答应的事情,不会反悔,你要给钱,我自然也应该请你吃顿饭聊表心意。”

听我这样说,沐雪才同意下来。

才走几步,便有一群杀手挡住了去路,应当是那死了的三品大员的亲人派来的。

番1:陆梓昀(五)

“抱歉,我连累你了。”将沐雪拉在身后,推他进了水榭。

沐雪却迈步到了我跟前“是我处理的不干净,你等等。”

他的眼中,划过强烈而狠决的杀意,我有些难以置信,那是一个十二岁的孩子所散发出来了的。

杀手越来越多,敌众我寡,看着我和他都有些体力不支,当下不再犹豫,找了机会,拉着他便跑开。

不知逃了多久,沐雪拉着我从后门进了一座楼里,进去了,我才发现是座青楼。

“别废话,快进来。”

我着实被惊到了,沐雪看起来挺乖的孩子,怎么会对这种地方轻车熟路。

“沐雪……”看见她进了一个房间,我便跟了上去,他也没注意,直至他到了屏风后面,刚要换衣服,发现我也跟着进来,警惕道“你为什么进来了?”

“那我应该去哪里?”我坐在一旁。方才打斗之际,他的发带被割断了,想来要重新整理一下。

沐雪叹了口气,道“这个时间她们也不在,算了,你把头转过去别看过来。”

是了,我以为,沐雪这个名字,是他喜欢所取,却未想到,他真的是个女孩。

我从未见过这样一个女子,初见时,她看上去天真单纯,谁知她恢复女装后,却偶尔多了几分算计,还有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冷漠。

我喜欢她的天真烂漫,也心疼她经历了那许多。

后来,我知道了她的身份,木国七公主,那个叱咤风云的残暴女子,百姓眼中的大好人。

再后来,她被囚禁了一年,解禁时嫁去周国,嫁给,南宫轩澈。

那时,她问我,会不会变成她和周皇的仇敌,她在担心,担心我会输,也在为她的夫君,扫清障碍。

我告诉她,不会。但……我真的想说,我会,我想要争取一下,哪怕就一下,到底是我先认识喜欢的人,怎么就……和那个男人相处几天就死心塌地了,她明明,是受过情伤的啊。

可她问我的时候,那眼中的小心翼翼,深深刺痛了我,那是对南宫轩澈的维护,我知道,我已经是个外人了。

于是,我告诉自己,既然雪儿喜欢,那就让雪儿去好了,只是,我要在他们身边,我要看着雪儿真的很幸福,如果南宫轩澈敢做一丝一毫对不起雪儿的事情,倾尽全力我也要变成他脚底最大的阻碍,毁了他的江山梦。

所以,南宫轩澈来到景城的第一时间,我就派人递了帖子。他自是知道我的想法。

“看在你们多年交情,你还帮了她多次的份上,我可以向你保证,不会做一丝一毫对不起她的事情,只是你……”南宫轩澈笑道,“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决定去留。若真到了我的麾下,那可是一辈子的事情。”

虽然这样问了,他眼中的笑意却已经猜到了我的选择。即便此刻我不同意,他也不会放我走了。

以我的能力,做当朝宰相没有问题。

这是他给的评价。他的行为也证实了他的确,是个看实力才华的人,而非心胸狭隘之人。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得了宰相的位子,成为他们的朝臣,报了自己的仇,剩下的时间,是看着他们幸福。

在我从柔然回来的这些日子里,都在反复做着同样一个噩梦,或许,发生在我身上不算什么,可它发生在雪儿身上,我叫她不要回木国,回去,定然是鸿门宴,可是,雪儿告诉我,她必须回去。

就算知道没有好结果,她也要回去。

我拼命想要抓住她,甚至派人将她囚禁起来,想要过一段时间再放了她,可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是能够逃脱。

而她一回去,就被囚禁起来,无法翻身。

我用尽所有力量,想要得到她哪怕一句回应,可传出去的所有消息都石沉大海,派去的人也全都无功而返,只有玉阁的人告诉我一句,她还活着。

这个人,似乎就这么消失了,整整一年,若不是她的婚约被公之于众,我几乎以为,她已经不在了。

其实,雪儿对我一直怀有愧疚,我知道,也知道原因。只是,我没有说破,我想着,哪怕这样能记我一辈子,我也心满意足了。

我知道,那年花开月正圆,她正巧出现在燕国相府书房,正巧被我散步出来发现,并非是一个意外,而是她早就设计好了的。

一个十二岁的孩子,所设计好的。

雪儿的目的很简单,她看中了我,想将我收为己用,从燕国,直接挖去木国。因为调查了我的所有信息,对我了如指掌。知道我对于不好身外之物,对于有目的而来的人会直接拒之门外,所有,雪儿选择了旁敲侧击,不暴露身份,也不暴露目的,更不暴露她的心机。

从一开始,雪儿的确有故意让我爱上她的想法,毕竟,我这种人,几乎没有什么可以被人拿来利用的把柄和短处,换言之,我不可以对她言听计从,她也掌控不了我。

只是她这个想法,被搁置了,行动第一步之后,便被搁置了。

经历了从前那些事情,雪儿看谁都带着戒心,手段心思极其缜密,然而,她到底还只是一个心软的小女孩。

她的所作所为,她的辗转反侧,她的难过伤心,我通通都明白!我甚至知道她在做每一个决定时,内心的纠结害怕!

南宫轩澈可以为她而死,我亦可以,哪怕……她爱的不是我。

被迫从柔然撤走之时,密拿瓦索迪疑心是我将上官小姐放走了,但没有证据也就作罢。他本就疑心很重,总不放心我,遂设计试探于我,将他的女儿密拿瓦筱筱许配给我。本不想娶妻,一直推拒着。

上官远劝我“若是娶不到心爱的人,其他人,娶不娶,娶谁又有什么所谓呢?”既然娶了那个女人,可以打消密拿瓦索迪的疑心,何乐而不为呢?于是,我答应了。

本以为已经结束,可成亲当日,密拿瓦索迪居然早已安排好了人手,将我团团包围,而我喝的酒里,已经下了毒。

番1:陆梓昀(六)

那时,我才知道,自己的身份已经暴露得彻彻底底,他们甚至还知道,我喜欢雪儿……那些话,让我至今都心悸不已。

既然要死,那就这样死去吧,雪儿,应该会记我一辈子吧?即便……她对我只是愧疚和感激。

就在闭上眼甚至一只脚已经踏入鬼门关的时候,上官远冲了进来,不由分说,带着我逃离了那个地方,给了我能够再次看见雪儿的机会。

我以为这是上天听见了我的祈祷,他在帮我。顾不得这许多,我撑着最后一口气,只想赶在雪儿生辰之前见到她,陪她过一个生辰。只是,没有,即便我怎样挣扎,也终究是错过,那一刻,我知道,我心里的火苗灭了,彻底地灭了,从此昏天黑地,再无白日。

即便雪儿告诉我,南宫轩澈生死不明,而她,怀着身孕,祈求我的帮助,而那孩子,极有可能是遗腹子。我知道,她想让我活下来。而她,的确成功了,我本想抛下一切,就此撒手人寰,因为我知道,我没报的仇,萧默会带着我那一份,一起报了。

可看着木雪莹那么弱小的身躯,一个人去承受这所有的苦难,我真的狠不下心,那样,对她太残忍了。

留在他们身边,或许,我是很难受,可是看见她幸福,我也就心满意足。其实除此以外,我还是带着那么一丝丝侥幸,我想着,若是南宫轩澈对她有那么一丢丢的不好,让她受了哪怕一丁点儿委屈,就那么一点点,我也可以名正言顺地把雪儿带走。

可是,我万万没有想到,最让我心疼的,不是南宫轩澈对她不好,让她受了委屈,而是她心甘情愿,揽下了所有。

那是我放在心尖上都害怕伤了的人,就那样故作无事,面对所有……大冬天,那可是北方的严冬啊,为了不让自己怀着身孕的事情被看破,每日出门,衣服都会故意少穿,好让自己看起来与往日无异,旁人若问为何胖了,还得推说是太冷添了衣物。

即便当初祈求我活下来帮助她,可我知道,她当日的话,并非真的想让我帮他,只是为了让我活下来罢了。她后来的做法,也的确印证了这一点。

可看见她这样无怨无悔,心甘情愿,故作坚强扛下所有的模样,我心中亦万分难受,这是雪儿自己心甘情愿的,我竟不能怪罪在南宫轩澈头上。

要知道,南宫轩澈的失踪,也是为了雪儿。

到了此刻,我其实还是不愿承认,自己输于南宫轩澈。

南宫轩澈懂雪儿,我也懂,甚至,他理解不到的那些疼痛,那些纠结,我也能感同身受,我陪着雪儿的,经历了那最辉煌却也最艰辛的三年,可南宫轩澈呢?他什么都没有经历,只是父母之命,他只是比我多了这一步,甚至都不了解雪儿,为什么他们会在一起,会相爱,而我却不可以!

雪儿把我当大哥,当亲人,可我直至此刻,也依旧觉得,雪儿心中有我的一席之地,甚至有那么一瞬间,我期盼着南宫轩澈就这样一直了无音讯。

究竟是什么时候,我开始真的意识到,自己不得不放弃了呢?

大概是南宫轩澈身上带着毒却冲去了林州,又大概是,雪儿宁愿编造出受了惊吓导致的难产只为救南宫轩澈,而南宫轩澈又为了雪儿,下令前线防守几个时辰自己独自赶去雪儿身边的时候。

当我在南宁,收到这些消息的时候,只能将自己关在昏暗的房间里,闭门不出整整一天,却也只能是一天,我如今是丞相,不能任性,帝后不在朝,太后尚在病中,我还需提防赵永有不臣之心,到底他唯一的女儿还囚禁在皇宫,若此刻做写什么事情,真是措手不及,此刻我不得不振作起来。

迄今为止,我不得不承认,我输了,早就输了,而且输得一败涂地。他们二人的感情,早已密不可分,我毫不怀疑,若是其中一人死了,另外一个会毫不犹豫追上去。

他们二人的感情,已经到了无坚不摧的地步,我想,除非沧海桑田,他们才会分开吧。

我知道,接受这么痛苦的事实很难,可我如今,已是他们的臣子,自己的位子,一定要摆放清楚。

而雪儿,我亦不能让她再有任何的愧疚之情,好不容易他们走到了最后,我又如何能够成为破坏她幸福的根源?

所以,我选择找一个女子成婚。这个女子,有权利知道所有事情,也有权利决定接受,或者不接受,同时,这个女子,还得同我有过关联,好让雪儿相信,我是和她两情相悦,甚至为此,不惜请南宫轩澈下圣旨替我们决定婚事。

但是,我这个决定,对这名女子明显不公。我只能找一个确定她不会觉得自己受委屈的女子。

就这样,我找到了夜羽阳。

趁着两军对峙之际,夜羽阳拿了吴国的军事布防图,一路艰险万分,我亲自接了她,带她躲过追杀,最后从水路绕回了南宁。

她同我,那一段时间,都是两人独处,尽管……我们只是聊了些无关紧要的东西。

夜羽阳受过伤害,身心俱疲,幼时心爱的男子被吴皇夜曦拿去当着她的面烹了,其后又被宠爱的妹妹设计受了侮辱。

考虑到她日后的生活会受到影响,而我亦缺一个主母,便找到了她。

果不其然,我和夜羽阳,达成了共识。

“你不嫌弃我……你可知,一个当朝丞相,娶我这样一个名节有损的人,会给你带来多大困扰?”

我淡淡一笑“我已是当朝丞相,不需要考虑娶门当户对亦或与权贵联姻,所以,这些都不重要。我在意的,是你能否接受,我心中一角,为那人独占?”

夜羽阳自是知道我说的人是谁。昔日,我与当朝永嘉皇后同住一处宅子,同进同出,还曾被那些言官拿来诟病,又引出风言风语,只不过,这些都抵不过,永嘉皇后救了他们,又怀着身孕去边境守城。

番1:陆梓昀(七)

最重要的是,前些日子,这些风言风语被有不想活的人直接报到南宫轩澈那里,气得南宫轩澈当场拿了那人的性命,又下了旨,谁再敢诟病他最爱的女人和最信任的丞相,以抗旨论处。

自此,再没人敢将我和雪儿联系起来。

“你都不在乎我的身份和经历,我又如何会对你的心严苛。”夜羽阳淡淡一笑。

但从她的眼神里,我看到了一丝希望。后来,她才告诉我,那一日,她去马厩,本是想选一匹快马,找一处高崖自尽而亡,我的出现,给了她生机,即便我日后与她这夫妻有名无实,她也已经心满意足。

“若是瞧着他们太过心痛,便回去吧。”夜羽阳道。

站在阁楼上,看着走来的轿辇,我竟舍不得移开视线,尽管,我的心已经千疮百孔“她的婚礼,我不会错过。”

“这样为难自己,又是何必?”

“我发过誓,会看着他们幸福。再者,不能让她起疑,你明白的。”

夜羽阳苦笑一声,却还是什么都没说,只道“走吧,他们该到了。”

“好。”

看着雪儿再一次嫁给南宫轩澈,她的面上,是藏不住的温婉笑意。我知道,她日后会很幸福。

目送两人入了洞房,我转身回到宴席之上,萧默来到了我的身边,我默契地起身,同他离开。

“你可有后悔之意?”

“他们很幸福,她开心,我便什么都不求了。”我淡淡笑了笑,或许说出这句话,我的心还是止不住抽痛,但我想,随着漫漫长日,终有一天,我可以很轻松地将这句话说出来。

“听说你将那一家人都放了?”萧默懂我,此刻亦是没有多言,转移话题到了这事。

我微微颔首。

“那他们日后的下场?”

萧默的确懂我,为母亲,为红绡院死去的小姨,这些仇恨,我怎么可能会轻易忘记!

“我求毒仙前辈,给了我一种蛊,下在了这对夫妇身上,一年后,便会死去,绝症,不会有任何人察觉,而且,他们会出现幻觉,兴许日后,家破人亡,妻离子散。”既然要把这丞相之位当好,我便不会让人拿我把柄,人,我会放,但仇,我也会报。

“到底,你仍旧没变。”

“你不也是如此。”父母之仇不共戴天,我如此,萧默亦如此。燕国皇后被下了勾栏,其余伤害他们母子的人,亦得到了应有的下场。

“丽妃娘娘如今可还好?”

“别叫娘娘了,她如今,再不是什么妃子。母亲说,若你不嫌弃,她愿意做你的义母。”

“自是最好不过。”当年四个姐妹,也就只剩下丽妃娘娘一人,未免让人唏嘘不已。

“既是做了母子,日后接来,我们同住,也不让这陆府太过冷清。”

萧默摇头“母亲的身体还好,只是往后的日子需得静养,我打算带她去江南,那里温暖些,母亲也能得到很好的休息。”

闻言,我知是拦不住了。

“走的时候,记得通知我。”

“好。”

萧默侧了侧身子,靠近我低声道“你是真的打算娶她吗?”

“再过几日,我与她的成婚圣旨便会下来。”我笑了笑。

这件事还没公之于众,但我与萧默的书信之中,提到过。

南宫轩澈没有把此事透露一点风声,也故意没写圣旨,我明白,他在给我机会后悔,只要我说半个不字,他便立刻当此事从未发生。若圣旨一下,覆水难收。

下意识看了一眼坐在我席位旁的人,她亦朝我看了来,面色稍有不安。我知道,她在担心,萧默对她有意见,到底,她的出身和她的经历,都容易形成导火索,而我,也可能会因此重新定位两人的关系。对着她温和一笑,见她放松下来,我遂重新看向萧默。

“她会是我这辈子唯一的妻室。”

萧默第一次,在我面前,因为我的话,露出这样诧异的眼神。即便当初我告诉他,我要为周皇办事,萧默也早已料到,只是淡淡点头,嘱咐我万事小心。

我知道,此刻我的眼神很是冷静,我的决定,也很认真。

好一会儿,萧默才缓过神来,淡笑道“既然你决定好了,我也只有祝福你了。”

或许萧默还是不明白,亦或许,他们都不会明白,我为什么会选择夜羽阳,又为什么,会只选择她。

我年长夜羽阳整整十岁,她其实还小,把韶华放在我身上,真的亏待了她,尤其……我除了物质,什么也给不了。

我想,我既然我要娶夜羽阳,给不了她最重要的东西,至少,不能在其他方面亏待了她。

她已经经历了那么多磨难,我既然心疼雪儿的过去,对待她,自然也应该心疼的。她的心会很敏感,很脆弱,即便外表看上去那么坚强,可她,依旧是个小女孩。我既然决定给她最好的,就不应该再去娶其他的女人。

我承认,她和雪儿,有很大的相似之处,她们都经历了欺骗,经历了伤害,也经历了黑化,都是坚强而脆弱。但,他们亦有很大的不同,我也从未想过要将她当作雪儿的替身。

在我心里,雪儿是无人能够代替的。夜羽阳,亦是独一无二的。

也许日后,随着时间的流逝,我和她,会产生一种类似于亲情的感情。我会将她当作亲妹妹来照顾,若是日后,她有了可以奋不顾身的人,我会求南宫轩澈,成全他们。

这件事,在和她达成共识时,便已经提过了,她虽说了不会,但日后的事情,谁又能说的准呢?

“把她当妹妹便好。”我补了一句。

闻言,萧默淡淡笑了,眼中带着一丝忧伤,不知是为她,还是为我。

“佟姨说,她想你了,你什么时候回去看看吧。”

“待和她成婚后,我便回去。”

“好。我与母亲,也打算春暖花开之际,回景城看看。”

“届时,不若同行?我也许久没有见到义母了。”我笑了笑。

“她人在江南,回暖之时,我带母亲来南宁,我们再一同回景城。”

“好。”

与萧默谈笑风生,我的心也逐渐恢复了平静。

时间很温柔,会带走一切的悲伤,和烦恼。

番2:东方钰(一)

“没人要的孤儿!你就是个孽种!你是个扫把星,克死了你爹,又克死你娘!打死他!没人要的扫把星!”

“对!打死他!打死他!”

一阵又一阵的拳打脚踢,疼痛感从我的头、手、脚蔓延,几乎全身都在疼,我已经分不清他们是在打我哪里。躺在地上,我只能被动地蜷缩着身子,让自己可以少受一点伤。

这件事情,自我四岁母亲离世后,每天都在不断上演。

这条街上,所有的人都选择视而不见。准确的说,是他们喜闻乐见。若是他们心情不好,也会来打我,无论小孩,还是大人,我都是一个随意可以打骂羞辱的人,不,在他们眼里,我不是人,可能,连一条狗也不如。

我是一个孤儿,还没出生就死了爹,四岁又死了娘,每天,都靠偷抢一些他们的剩饭剩菜过活,有些馊饭馊菜,猪也不会吃,我却管不了那么多。

因为我要活下去。

我发誓,这个镇子,所有欺负我的人,我一定会让他们得到报应,我一定要报仇!

不知何时,身上的疼痛感消失了,周围也没了他们的谩骂。我知道,他们打累了,而我又不反抗,他们觉得无趣,就走了。

浑身似乎没有了知觉,我亦没有所谓,站起来拍了拍脸上和身上的灰尘,便要走出巷子。

只是转身的那一刹那,我便愣在了原地。

我的面前,站着一个多么好看的姐姐,她一身的白衣,就像是天上的仙女……不!不是像,她一定是天上下凡的仙女,一颦一笑,都那么的优雅,那么让人着迷……

回过神来,我竟生出一丝自卑,这样美的画面,我这个乞丐在这里,将仙女的仙气都给污染了。

虽然不舍,可是我更不愿让自己毁了她的心情,转身要装作没事人一样离开。

“你等等。”

温柔悦耳的声音响起,我简直难以置信,这是仙女在叫我吗?

“姐姐带你去吃东西,好吗?”仙女走到我面前,想要摸我的头。

我不由得后退一步,却又害怕她生气,小心翼翼瞧着她。

“我,脏。”我解释道,只是颇有些僵硬,我已经很久没有和人正常说过话了。

她愣了愣,却又露出一抹笑容,很自然地牵住我的手,在一众人羡慕的眼光中,拉着我离开。我知道,一旦这个仙女姐姐离开,我一定会受到这些人更多更残忍的暴打,不过,我不怕,能够和仙女姐姐说上这么一句话,被她牵手,我就算死也没有遗憾了。

仙女姐姐带我去了一家客栈,要给我洗漱。

“我……我自己来。”仙女姐姐怎么可以做这种事情,何况,我还这么脏,我不想玷污仙女姐姐的手。

为了能让自己看起来干净一些,这个澡,我用了足足两浴桶的水。

换上仙女姐姐准备的衣服,我知道,那是上好的布料,就是这个镇子最富有的人,也舍不得穿的布料。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我用手戳着脸,露出一抹笑。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笑过了,这笑看着很是难看,好像我一点也不开心一样,可是,我事实上很开心的。

走到仙女姐姐面前,颇有些不自然。

仙女姐姐招手让人上菜,又摸了摸我的头“很好看啊,为什么要把自己弄成刚才那个样子呢?”

“因为他们打我,每天都在打我,就算弄干净了,他们还是会打我。”而且会比前一天下手更凶。

“那你为什么不还手呢?难道就任由他们这样欺负你吗?”

“才不是!可我打不过,他们人太多,如果我还手了,他们只会打的更凶。”我知道这样说很没骨气,在仙女姐姐面前,更加地抬不起头来,可是……我打不过。一开始,我还会反抗,可是我年纪太小,力气也不够,就算还手了,也只会得到加倍的虐待。

仙女姐姐沉默了。我知道,她一定对我很失望吧。

饭菜上桌后,看着香喷喷的米饭还有诱人的菜和油香,我已是顾不得那么多了,三下五除二就往嘴里扒饭。

六年了,我已经六年没有正常吃过一顿饭了,四岁以前的记忆早就模糊不堪,我只知道,我好饿,这些吃的,都好香好诱人。

“咳咳……”吃的太急,一时不察噎住,差点呛死。

“慢点。别吃这么急,以后的每顿饭,你都可以吃得很好,过去的生活,你不会再经历了。”

这是什么意思?仙女姐姐……这是要收留我吗?

我甚至怀疑,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咬了咬唇“仙女姐姐,你……要带我一起走吗?”

仙女姐姐对着我温柔一笑,那一瞬间,我想,是这辈子最开心的时刻,好似置身于花海之中,就此不想醒来,就是饭菜,也食之无味。

“当然了,以后,就跟着姐姐一起。”仙女姐姐摸了摸我的头,又问道,“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东方……钰。”我都有些难以置信,居然还能念出自己的名字。

说完之后,明显看见仙女姐姐的眸中划过一丝诧异,又道“那么,可有小字?”

我摇头,我们这样的普通百姓,如何会有字这种东西,就是这整个乱世,能用这种东西的,也是少之又少,便是取了,又有几个人会叫呢?

“叫钰可不好听,不若姐姐给你一个字,子良,觉得如何?”

“好,好听。”只要是仙女姐姐取的名字,都好听,我极力让自己笑的自然些许。

“那么,今日起,姐姐就叫你阿良了。”仙女姐姐很是爽快地决定了,举手投足带着优雅,却又有说不出的江湖之气,平易近人。

“谢谢姐姐。”

能够和仙女姐姐说话,赐名,跟在她的身边,是我做梦也不敢想的事情。我甚至不敢问她,她是谁,要去哪里,又为何要收留我。

只因我害怕,害怕她会因此生气,日后再也不理我了。我不想再孤单一个人,不想再被人抛弃,再被人骂扫把星了。



番2:东方钰(二)

仙女姐姐心思很细腻,没过几天便察觉到了我的担忧。

“阿良,你在害怕是不是?”

我倔强地摇摇头,不想让她知道我的真实想法,只是,一个十岁的孩子,能掩饰的真的不多。

“阿良,你记得,无论什么时候,姐姐都不会抛下你不管的,知道吗?”我犹豫着要不要信她的话,她又去买了几个热乎乎的包子,塞了几个在我手里。

“只要有姐姐一口吃的,就有阿良一口吃的,好东西要一起分享,阿良以后要买好吃的,也要记得给姐姐留一点,知不知道?”

“嗯!”我重重的点头,算是我信了,仙女姐姐不会抛下我,这一切都不是梦。

和仙女姐姐一起走了好几个小镇,仙女姐姐也在不断教我习武。

直至有一日,我终于见到了除了姐姐的另外一个人,也是一个淡白衣衫的女子,蒙着面纱,来寻姐姐议事。

那日,我知道了,姐姐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空灵仙子,是江湖武林梦寐以求的女子,是真正的仙女。同时,我也知道了姐姐的真实身份北周南侯府大小姐,上官燕,那个让人踏破门槛都想要娶回家中的女子。

“阿良乖,姐姐要去处理一点事情,要晚一点回来。”

“好。”

“记得做好晚饭,姐姐今晚嗯……想吃鸡腿。”姐姐故作严肃道。

我也立刻正色点头。这可不是一件普通的事情。

没人知道,如同真正的仙子一般不食人间烟火的姐姐,最喜欢的就是吃。

后来姐姐告诉我,她最开始救我,是因为我站起来满不在乎拍着身上灰尘,眼中的星辰却不见黯淡的模样,而留下我……则是她想找个给她做饭的。为此,她不仅教授武艺,还将如何炒菜做饭也一并教给了我。

每次她出行那些大场面时,身边虽然跟着许多人,可却没有人能做出她想吃的东西,被逼无奈,她只能自己做,现在,有我当劳工,正好省了她的力气。

“阿良,姐姐现在,要带你去见一个人,不过见她之前,姐姐先给你讲一个故事。”

我不明所以,却还是乖乖的点头。

姐姐讲了一个不算太长的故事。江湖百晓生历秋烟,收了一个徒弟,名字正好同我一样,他儿时的经历,与我有极大的相似之处。

只是,历秋烟收了他做徒弟,却让他开始沾沾自喜,目中无人,功夫还未学到家,就开始在江湖上惹是生非,在一年前就暗中杀害,这个消息,只有少数消息灵通的人才知晓,姐姐算一个,历秋烟,也算一个。

“所以,姐姐希望阿良李代桃僵,成为历秋烟的徒弟,成为下一个百晓生?”我看向姐姐,只要姐姐想要的,我会努力去做。

姐姐点头“我想你去学本事,只是,切记,不可学从前那个人。”

对着姐姐笑了笑“姐姐放心,阿良不会骄傲也不会目中无人。”姐姐是多想了,只是我不会告诉她,否则她又会以为我是得意忘形。

姐姐却又摇头“不,阿良,你可以骄傲,也可以目中无人,但是,你必须能够保证,做完这些以后,你能够全身而退,明白吗?”

姐姐的话,我不是很能明白,但我知道,向姐姐学习,总是没错的。

“阿良会努力向姐姐靠近,一定不会让姐姐失望的。待我学好本事,以后就由我来保护姐姐!”

“好。”姐姐也很开心,只是答应之后,又开始叮嘱我关于历秋烟的各种事宜。

得到历秋烟的信任,对我而言,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因为我和那个人,无论名字,身世,甚至天赋,都尤其相似,却又唯一不同的是,我做事很有分寸,我的头脑,无时无刻不是清醒的。

用了最短的时间,我从历秋烟那里学会了她的所有,并得到了她的承认“你可以离开了,日后,你便是他,关于从前东方钰死亡的事情,你不必担心,我会处理。”

“多谢师父。”

曾经欺负我的那些人,在我出师后,首先便去找了他们,但很奇怪,那里的人,似乎都已经变了个样,欺负我最多的那些人,已经不见了踪影,随意拉了人询问,才知道,那些人,几年前因为犯了杀人罪,流放去了边境,半路成了山贼,抓起来后直接被处死了。

我知道,这一定是姐姐做的。

姐姐对我这般好,我又如何能够让她失望。

回到姐姐身边,一切的日子,又仿佛回到了从前,只是,我也能帮她做一点事情了,尽管只是出谋划策,分担劳累和喜悦。

她每一次出现的大场合,我都在,以江湖百晓生的身份,看着她。

我想,如果那一天,我拦住了姐姐,那她,一定不会经历那些事情!是我不够强大,没能及时发现那些人的意图,没能制止姐姐!

那日,姐姐如往常一样,临行前告诉我“阿良,要把饭做好哟,我今天想吃辣子鸡,不许偷懒。”

“好。”

我以为,这只是和从前一样,再普通不过的分离,可我没想到,这天晚上,姐姐没有回来,整整一晚,也没有她的踪迹。

我心急如焚,匆匆出去寻找,可等我找到姐姐的时候,她已经身受重伤。旁边坐着一个男子,就那样呆滞地坐在那里,若不是救姐姐心急,我想,我会问清楚情况,最后,一掌拍死这个混蛋!

居然趁人之危,毁了姐姐的清白,我怎么也不会放过这个人。

可是,姐姐醒来后,只是抱着我,让我不必去杀他。姐姐说,这人木国的皇帝,杀了他,木国会大乱,她的计划,会毁于一旦。

为了姐姐,我忍下了这口气。

姐姐中了一种混合毒,我心急如焚,却除了怨恨自己无用,做不了任何事情。该怎么救姐姐,空谷家族的人早已开始准备。

只是,半个月后,姐姐怀孕了。

解毒,不一定能成功,但胎儿,一定保不住。

几乎没有半点犹豫,得知怀有身孕,姐姐便决心要留下这个孩子。



番2:东方钰(三)

为了不连累我,姐姐暗中回了南宁,勒令不让我去看她,否则,一辈子也不认我。

我不敢去,只能默默地跑到报国寺,往下看着,偶尔能够看到姐姐,除此以外,我什么都没做!

那些日子,大概是我最不理智的时候吧。

如果我够理智,够冷静,如果当时,我能想到到那些人是有预谋的,不会这么简单下了必死的毒就放过姐姐,好好布局保护姐姐,姐姐就不会被人带走,还受那些非人哉的侮辱了……

这是我这一辈子都在懊悔的事情。

后来,姐姐被接走了,看着孩子平安被接到木国皇宫,我再匆匆赶去南宁,姐姐却已经不见了……

再后来……得到关于姐姐的消息,只是安国靠海的那一隅坟墓。

我不明白,为什么姐姐这样全心全意为了天下苍生的人,下场却是这样,就因为,姐姐做了这睥睨天下的出头鸟,就因为她是女子吗?

这些不平和怨恨,在看见姐姐坟墓的那一刻,达到了极致。

我会查到背后的凶手,那些曾经对姐姐造成伤害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于是,我开始了走南闯北,为自己的计划奔走,只是,我到底还是太过信任空谷家族,以至于幕后凶手,一直都没能抓住。

我承认,我把主意,打到了姐姐的女儿木雪莹身上。我想向世人证明,女子同样可以文韬武略样样精通,绝不输于男子,而且,姐姐的遗愿,作为女儿的她应该继承。

碍于木殷衽没有将姐姐的事情公之于众,我亦不能故意将水搅混,只得寻了时机,一点一点,将姐姐的思想,同她讲述。

我不得不承认,姐姐的女儿,丝毫不逊于姐姐。很多事情,我还没急着告诉她,她便已经主动要去寻求真相,而姐姐的想法,木雪莹亦是大部分都赞同。

唯一不同的是,姐姐想从江湖入手,国家则是一点一点吸收,就如同那时,因为姐姐的缘故,木国主动成为了周国的附属国。

而木雪莹的想法是,从国家入手,各个国家内部,逐个击破,至于江湖,二十年前的江湖,同现在的江湖,已是大不同了。我不得不承认,木雪莹做的,比姐姐要好。

木雪莹提出建立一个涉及全天下的情报网,我虽觉得可行,也提供了帮助,却并未想到,这居然会成为天下第一的消息组织。

明明不是杀人组织,却偏偏让人忌惮。

我有一个忌讳,谁也不敢问,只有从前相熟的人知情。其实,也不能说是忌讳,我只是,不想和别人提起。

每年,我都会用大半时间去游山玩水,平复心情,到了安国,到了姐姐的墓前,从前的失意、懊悔、自责、痛苦……又会一点一点蔓延全身。

木雪莹有一颗同样敏锐的心,我知道,瞒不住她,无数次试探让我成婚未果,她猜到了,在安国躺着的那个人,是上官燕。

她问出那句话的时候,我知道,她不同意。的确,在她心里,木殷衽既然那么爱她母亲,那她母亲,也应该是爱木殷衽的。

我不想因此破坏和她的多年交情,也不想把此事放在明面上,所以,我否认了。答案是木雪莹期待的模样,她自是松了口气,只是没有瞒住南宫轩澈,只不过,他不会告诉木雪莹,也不会对我多加阻挠,便也放心了。

也是那天,我知道了,姐姐没有死,还是无心大师告诉她的,人在北夷。

我去找了无心大师,询问他之前为何不告诉我,为何要平白等这十六年,我气愤,我后悔,可是……没有用,无心大师作为一代高僧,对于我的所有言语,轻而易举就可以化解。

木雪莹让我去了胡合,因为柔然,已经被人选了。我知道,那个人,一定是爱木雪莹爱到了骨子里,否则,怎么敢选那个最危险的地方,那个时时刻刻都要严阵以待,稍不注意便会人头落地的地方。

我只是在怜悯那个人,却没想到,后悔的依旧是我自己。

如果知道姐姐在柔然,我说什么也会去柔然,绝不会将姐姐抛下不管。没能亲自将姐姐救出来,让我很是自责,但是,陆梓昀将姐姐救了出来,我亦对他感激万分。

救出姐姐后,为保护陆梓昀,我特意去了书信,请上官远留在那里。我与他因为姐姐相熟,逃出来的瞬间,他便给我在胡合的暗桩递了消息。

在胡合见到姐姐的时候,我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感情,我想,木雪莹迟早会知道的,我本就瞒不过去。

碍于木雪莹在场,我克制了想一把抱住姐姐的冲动。

不知为何,木雪莹这个小没良心的,居然没有阻拦我与姐姐亲近,甚至,还很放心地让姐姐与我独处。

这大抵是她做的最有良心的事情了。

在我给姐姐下厨做饭的时候,姐姐叫了一声“阿良。”

我蒙了片刻是无比的狂喜“姐姐,你还记得阿良?”

“阿良说过,要保护姐姐的……”姐姐疑惑片刻,“阿良是谁啊?”

原来不记得,但这是最深处的记忆吧。

欣喜之余,却仍旧忍不住自责,对不起,姐姐,我没能保护好你。

“你怎么了啊?”

“没事,姐姐,以后,你就叫我阿良,阿良不会在丢下你不管了,不会再让你一个人,好不好?”我露出一抹微笑。

“好啊好啊。”看着姐姐开心得像个孩子,无忧无虑,可以因为小小一件事就很开心。我几乎有那么一瞬间不然姐姐不要解毒,就一直这样无忧无虑地快乐着!

这个想法很危险,我知道,我甚至已经开始有了想法。姐姐身上的毒和蛊互相挟制,互相制衡,我一开始并未告诉木雪莹。

一开始是私心,想多看一下姐姐,逐渐便形成了这个想法,木雪莹对蛊不熟悉,自是诊断不出,只以为是她不曾见过的奇毒,只将姐姐变傻。我的想法形成,一旦实施,便再无退路。

直到……



番2:东方钰(四)

那一天,看见姐姐的模样,我立刻掐死了自己的决定,掐的死死的,甚至恨不得把自己给掐死。

姐姐做了噩梦,不止是噩梦,那是她曾经切身经历的最恐惧的事情。

“不要过来……不要过来!”姐姐透露着恐惧的眼神,深深刺痛我,我想上前,不留神便被打飞在墙上。

“姐姐,我是阿良,我是阿良,你看看我,我是阿良啊。”

“阿良?阿良……”姐姐犹豫片刻,掌力偏了些许,却让我不至于受重伤。

“不,我好脏……阿良你快走,我不是你眼中的仙女,我连青楼最下作的人都比不上,我已经不是个干净的人了……”

我知道,那一瞬间,姐姐崩溃了,一如曾经的那些年,她的生活,将她彻底压垮。

再不想身上的疼痛,我冲上去将人抱住。

“姐姐,你不脏的,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阿良都不会抛下你不管,你永远都是阿良心里的仙女,从前,阿良没有保护好你,以后不会再让你受苦了,姐姐,你相信我,你是最美好的,无论什么样子,你都是最美好的!”

姐姐的模样,让我对她的过去,有了那些不堪的猜测,木雪莹亦肯定了我的猜测。姐姐已经不止一次这样了。她崩溃了,现在的她,心灵脆弱的甚至不如一个小孩子,这是她身上的毒和蛊,加上她心灵上本就有的创伤。

姐姐在向我求救!

我知道,姐姐很痛苦,我不能自私地让她沉浸在痛苦之中,我想让她重新振作。

对不起,姐姐,是我太自私,我应该尊重你自己的选择,你想醒过来,我便让你醒过来。

紧紧抱着姐姐,小心翼翼哄她入睡,亦在她的额顶,轻轻落下一吻。

“一切都会没事的。”

暗示木雪莹尽早带着姐姐去解毒,又指明了去西晋,那个地方,才是能得到蛊和毒的地方。

花七少花启之,亦在那里,我与他也交好,在木雪莹带着姐姐离开后,我便写了信给启之,请他帮我照看姐姐。到底姐姐如今痴傻,一不小心伤到自己,或者被人伤害,我们都不知晓。

“你是担心毒仙前辈会对上官小姐做什么吧?”花七少一语道破我的心思。

我并没否认,他既然知晓,想来心里多半有数,启之做事,我向来放心。

我与柳白不同,姐姐对于柳白,或许是一件很喜爱的东西,欲罢不能那种,他会刻意在心里美化姐姐,以姐姐为原型,捏造一个只有姐姐优点的虚影,可一旦梦碎了,这件东西有裂痕了,或者说,这件东西本就不完美,那么,他可能会伤心,但更多可能会因此失控,做出一些,或许他自己都难以相信的暴虐事情,他的爱是自私的,他想要占有一个完美的姐姐。这一点,我尤其担心。

姐姐于我,即便是一件东西,那也是一件捧在手心都害怕风吹散的珍贵之物。可无论她是什么样子,我都会喜欢,若是这件东西碎了,我不仅仅会难过,还会想尽一切方法修复,弥补她曾受到的伤害。最重要的是,不论姐姐喜欢谁,只要她喜欢,我都会祝福,只是……

那些伤害姐姐的人,一个都别想活!

姐姐从西晋长途跋涉到月城进行解蛊,我曾想过要去看她,但胡合的形势让我脱不了身。

大局当前,我本就答应了木雪莹要助她,且这亦是姐姐的心愿,纠结许久,仍是留在了胡合。

虽然人不能陪在姐姐身边,但姐姐的一切,我都在密切关注。

因着姐姐的缘故,我认识的洪天,如今月城的城主,并成为了这些年来的知交。他陪着姐姐治疗,看着她恢复,而后,他们潜入了空谷家族的隐居之所,要夺回原本属于姐姐的家长之位。

甚至柳白看破了自己内心的那些虚影幻想,真的敞开心扉放手,这些,洪天都给我传了消息。他知道,我和他一样,都很担心姐姐。

因为入了空谷家族危险万分,我便主动和他断了联系。此后的日子里,虽然不知道他们在经历什么,但我相信他们,洪天和姐姐,两人的手腕和身手,都是万里挑一,想要做的事情,既然决定去做了,那就一定会成功,何况这只是一个他们轻车熟路的隐世家族。

而我在胡合也并未闲着,胡合内部矛盾早在该清理的时候就已经清理干净,救回塔塔木吉德之后,从密拿瓦索迪入手,逐个击破,搞垮柔然内部亦是很简单。

再收到他们的消息,已经是大战接近尾声。

看着被折磨得奄奄一息的密拿瓦索迪,我陷入了沉思。

归根究底,这是带给姐姐致命伤害的人,如果她能够手刃仇人,是否心中会畅快许多?但同时,若是看见这个人,再次勾起姐姐心中的伤痛,怎么办?

就在此刻,我收到了姐姐的信。

“阿良,有些人,你替我手刃了便可,不必再辛苦带回来了。我在北翼军营那里等你,一起回南宁,参加莹儿的大婚。”

得到准确消息,我颇有些嫌恶地看着眼前的几个人苗湘灵,密拿瓦索迪还有金北华那个枯树干一下的人,以及他们的子女。因为密拿瓦索迪的妻子阿依娜帮助了姐姐,我放了她回家族,亦没有对她的家族下手。

“全部关在一起,下点药,之后一个一个剥皮,让其他几个睁着眼睛看着。”我看也不想再看他们,我要赶紧处理完这里的事情去北翼军营。

“是!”

刚走了两步,目光看见金北华,犹豫了片刻“这个人留一命。”

到底还是金门的叛徒,要处置也轮不到我做主,尽管,我巴不得将他剥皮抽筋。

我轻飘飘的几句话,决定了这些人的生死,我知道,胡合柔然两国的士兵都在害怕我的决定,我会在他们心里,留下一个恶魔的阴影。

听说剥皮的时候,那些人很恐惧,不仅他们,动手剥皮的人,也晕倒好几个,四周的士兵都换了好几批。

只不过,这和我已经没有关系了,告别了塔塔木吉蓝,我只身离开了胡合。



番2:东方钰(五)

北翼军营,隔着茫茫将士,我终于赶在他们撤离之前见到了姐姐。

“姐姐……”站在原处,我竟有些不知所措,十九年了,我已经十九年没有见到这样的姐姐了。

“阿良!”姐姐一席淡白衣裳,看着本就年轻的她,此刻风华依旧不减当年。她微笑着,如同往昔一般看着我,不同往日的是,她张开了双手。

不再担心其他的,我笑着冲了过去,抱住了姐姐,触碰到真实存在的姐姐,我的心才真正安稳下来。

裕王和剑宗大小姐舒清怡都在这里,不过,与我们却无甚干系,甚至南宫轩澈的人江梁也在这里,我和姐姐也丝毫没有畏惧,想要说什么,就去说什么好了。

撇下大军,我和姐姐单独回了南宁。

我去了上官远的南侯府蹭着住处,姐姐,则去了国公府。

姐姐说,叶夫人有心结,虽然如今自己快看开了,可还是需要旁人的鼓励,才能有勇气面对自己的内心。

对于叶国公夫妇,我并未如何关注,毕竟,他们身居高位手握兵权却不会被忌惮怀疑,儿女双全,且儿女都聪明懂事,可谓是令人艳羡的一家。虽然叶知涵这个荣和公主如今音讯全无,但从自己已经知道的消息判断,她找到了毕生所爱,会幸福的。

直到第二天进宫面圣,与叶国公不期而遇,这才知道了姐姐口中所言。

分明叶夫人曾经想要闯荡江湖的梦没能完成,为了叶城留下相夫教子,尽管战过沙场,却远不及在江湖来的痛快。

叶国公为娶叶夫人放弃江湖自由身,叶夫人陪叶国公在朝为官,如今,二人认清了彼此的心,终是决定回归江湖,日后也算是一段佳话。

木雪莹与南宫轩澈的大婚之日,亦是元朝统一之时。

看着他们成婚后,我便率先去备马,到了城门口等姐姐。无心大师那里,她必然要去道谢的,尽管我知道,无心大师对姐姐,也是动过心的。一朝动心,需一世抚平。

看破红尘,自是需要先历经红尘,才可真正看破。或许姐姐也知道吧,但有些事情,心照不宣,任时间抚平便好,不必说出来。

“姐姐,可都处理妥当了?”看着姐姐飞身过来,我把缰绳递给了她一根。

“都妥当了。”

“我们离开,姐姐可曾给莹儿留书信?”

姐姐摇头,笑道“他们早就知道了,再者,此刻他们夫妻你侬我侬,我可不敢破坏他们气氛。”

闻言,我也不由得笑了,姐姐还是没改原来的心性。

“我们走了,叶国公也走了,听说裕王殿下也想辞去他的职位,去和舒家小姐做一对江湖侠侣。”我笑道。这样一看,木雪莹和南宫轩澈都快成为孤家寡人了,有功之臣几乎都离开了朝廷。

“我瞧着华家那小子,似乎也无心朝政,莹儿他们,还真是孤独了。”姐姐微微摇头,嘴角噙着笑意,到底对两人的境况没有丝毫心疼。可不,自己选的路,还得走下去。

“我瞧着,陛下不会轻易放他们走的。”

“嗯。”姐姐淡淡颔首,又看向了我,“若真心想走,他们如何也拦不住的。”

到了分岔路上,姐姐带我走了其中一条,我却略有不解。因为去空谷家族乃是往西,应当走另外那条才是。

“姐姐,此刻空谷家族你刚接手不久,正是整顿之际,姐姐应该回去才是。”

“我又不是家长,最多也就算半个长老,那里的事情,为何我要去插手呢?”姐姐无所谓笑了笑,笑意不明。

我一头雾水,姐姐……不应该已经夺回了原本属于自己的东西吗?见我不明所以,姐姐才向我解释起来。

三个月前,姐姐和洪天在空谷家族眼看着时机成熟,一鼓作气联合五大长老,以及族中不臣于当时的家长姬封的人。由于姬封这个上位本就名不正言不顺,且一直用暴力管理他们,这近二十年,不满他的人早已一大片。

姐姐和洪天率先制服了姬封,其他小喽啰没了头领,如同一盘散沙,很快便将空谷家族接管下来。

“老洪,事情办完,我也该走了。”姐姐将手上龙玉扳指放在洪天手里。

“这是什么意思?”

“老洪,相交这么多年,你还不懂吗?”

“懂,可是,即便天下已经统一,你依旧可以带着空谷家族,让他发扬光大。”

姐姐摇头,正色看向洪天道“老洪,我累了。”

“这些年你偷闲也够了吧?该换我咯!”拍了拍洪天的肩膀,对在座的五位长老恭敬跪拜叩了三个头,就那样堂而皇之离开了。

“姐姐,你就不担心他们找你麻烦吗?到底培养了你这么多年。”我笑道。没想到姐姐行事比往日更加洒脱。

“不会,老洪是什么人你也知道,只要说服了他当家长,其他人,没人敢来找我麻烦。”

姐姐本一直目视前方,却又突然看向我“阿良,我想试试,背后失去了这些势力做靠山,我还能不能在江湖上顺风顺水。”

“不过,阿良,我不懂江湖规则,你要不要收留一下姐姐呢?”

闻言,我不由得笑了“姐姐是找个人做饭吧?”

“是啊,想找个人做一辈子饭,姐姐太懒,你知道的。”姐姐无奈耸肩。

“好,阿良求之不得。”我只知道,嘴角弧度愈发上扬了。

“走吧,咱们去看看你师父,我听说历秋烟最近,似乎身体不太行。”

“她年纪大了,有些小病小灾很正常。”

“她可听不得别人说她老,让她听见,非扒了你的皮不可。”

“这里不是只有姐姐嘛,姐姐又不会告诉她。”

“这可不一定……”

“啊?那你真的舍得让阿良褪层皮吗?”

“看你表现咯。”

“那你今晚想吃什么?大闸蟹还是辣子鸡?”

“……”

雪地上,留下四行马蹄印,愈行愈远。

偌大的江湖,有着繁华的街和锦绣的水,时间还长,我相信,未来可期。



番3:花启之(一)

这世上有一种人,他似乎什么都有,可是,他不快乐。

我想,这大概是人性,本就贪得无厌。

我是花启之,江南花家人,排行第七。江南花家,与北周花家有着远亲关系,又同为云竹书院创立的六大书香世家之一,世人都将其统称为花家,因而在六大家中,花家名气最盛。

最令人铭记的,还是花家秉承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族规,这也导致,诸多的未婚女子争先恐后都想要嫁进花家。

我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孩子,自幼天资聪颖,又过目不忘,是整个花家都看好的苗子。小小年纪,便已被人开始恭敬称为七少,即便我没有任何架子,可他们看我的眼神,依旧带着十足的谦卑。

“启儿,一会儿随你父亲去见你族长伯伯。”母亲这样说道。母亲亦是书香门第,说话总是规规矩矩,做事尽善尽美,任何人看了,也得情不自禁夸赞一句贤良淑德。

“族长伯伯?”放下手中书卷,我抬头看向母亲,“他此刻应当人在北周才是。”

“这里还有些事情没有处理,他便在衡南歇了下来。”

衡南?在江边。

“好,父亲可有说什么时辰离开?”

“半个时辰后。”

我淡淡点头,瞧着母亲温婉贤淑的背影,凝了眸光,心中已有了些许对策。

或许,会有人想问我要做什么?的确,这不过是同往常一样最普通的面见德高望重的长辈,而我,每次得到的,都是合不拢嘴的夸赞,实在没有任何可以担忧的余地。

的确,我这样的人,是花家最出色的存在,想要的东西,想做的事情,只要我想,没等我开始行动,他们便会将东西给我。父亲说,按照我如今的势头,或许不必等至及冠,便会成为江南云竹书院分院的院长。

听罢,我也不过淡淡应了一声。

我想说,我不喜欢。不喜欢什么?我不喜欢现在的一切!我不喜欢迎来送往,不喜欢明明内心厌恶至极却还要强装笑脸!我甚至,不喜欢这个家,不喜欢我的母亲!

母亲多好啊,总是带着和顺的微笑,总是温柔备至,即使小辈们犯了错,母亲也只是柔声呵斥,耐心告诉我们,什么才是正确的。而且,母亲无论是在小辈眼中还是长辈眼中,都是一个值得尊敬的人。

可是为什么,我不喜欢呢?不,或许我也不是不喜欢,只是……我对母亲,是怜悯和不理解。

在我记忆中,从未见过父母吵架,哪怕,一句拌嘴也不曾。同时,也从未对彼此撒过一次娇,哪怕就一句,亦或者那么一声。

私以为,母亲和父亲没有爱情,即使他们相敬如宾,可以彼此无话不谈,可他们,至多只是朋友,类似于亲人的朋友。

母亲就好似永远不会生气,她的温柔已经是到了骨子里,甚至浸入灵魂。人不可能永远没有负面情绪,我想,母亲一直被压抑着,应该很难受吧?

我不明白,母亲这样刻意将自己的天性生生打杀,有什么意义?明明她不用这样,却偏偏这样。我甚至不知道,母亲什么时候才是真的开心,什么时候才是真的难过。

这一年,我九岁。

当兄弟姐妹们都为有这样的母亲骄傲时,我有的,只是怜悯,时间久了,我越发想要逃离这里。

逃离这个,光鲜亮丽充满欢乐和荣耀的地方!

我喜欢去北周花家。不为什么,就只因为,那里有与母亲不同的人。

花玖沫排行第九,比我小一岁,是族长的女儿,我唤她九妹,同她感情一直很好。她也很聪明,很多事情一点就通。如果她从小和我一般,好生培养,现在一定会小有名气,甚至丝毫不逊色于我。

不过,她的母亲并未对她诸多要求,族长伯伯也对她是放养模式,不是不管,而是对九妹不强制要求任何事情,也不会刻意带她去友人面前显山露水。

花家从来没有轻视女子一说,所以他们对九妹,是真的疼爱。

九妹的母亲,和族长伯伯,是因为爱而在一起的,他们曾经破过万难,相处之间,是爱情,而非所谓相敬如宾,脾气永远没有起伏。九妹的母亲会和族长伯伯撒娇,我在他们的眼中,看到了星星。

那是发自内心的愉悦。

九妹在他们的新式教养下,并未变得嚣张跋扈,相反,九妹懂得很多道理,只是,她心思单纯,生性活泼,一直像个假小子,和很多男孩女孩都能玩到一块,当然,那些男孩女孩,大都不是书香世家。

虽然外界有说九妹被宠的无法无天,也有说九妹不得父母宠爱,不得花家重视,可只有花家人知道,她是族长伯伯真正的心头宝,就是他们的儿子,也没有九妹受宠,两人打架,他们就算会说九妹一句不是,可其余的话通通都帮着九妹。

我想,他们大概是真正充满爱的家,与我的家……截然不同。

可是这话,我却不敢向任何人说。如果告诉他们,我不喜欢我的家,不喜欢我现在的生活,我想逃离这个,在我看来是个地狱一样的地方,我一定会被骂,被当做疯子,甚至还会被打死吧?

和谐美满,名利双收,前程似锦,这是他们几辈子都想得到的东西,在我这里却弃之如履。

的确是我不知足,鸡蛋里挑骨头?或许吧。

只有九妹,聪慧的九妹一眼看破我,她明白我的感受,我也只有在去见她的时候,可以彼此吐一下苦水,却也仅此而已。

临上马车时,母亲亲自出门送我和父亲离开,已经是小大人的我,单独乘一辆马车。

看着父亲上了马车,母亲便又亲自送我上马车。

“母亲。”看着母亲,我停下上车的步子。

“启儿可是忘了什么东西?”母亲笑着,一如既往地温柔。她是一个好母亲。

“母亲,你可有真正快乐的时候?”鼓足勇气说完,我便快步上了马车,不敢再去看母亲。

这是我第一次对母亲不敬。

或许,这次离开,再见不到母亲了。



番3:花启之(二)

透过车帘,我隐隐看见母亲的神色僵硬了片刻,停在那里没有动过。我想,我大抵是将母亲的心伤透了。

行了小半日,到了衡南。

“哟,大名鼎鼎的花七少来了?”才到别院门口,便稚嫩的一个女声传了过来。我知道,九妹来了,伯伯四处走访,不会带孩子,除非,是贪玩的九妹自己央着要跟来玩。

“玖儿,怎么说话!还不给你伯伯行礼。”

“玖沫见过三伯伯。”花玖沫不情愿地正了神色,行的礼却是绝对挑不出错来。

“大伯,启之有礼了。”我敛着神色作揖。

“玖儿又长大些了。”父亲笑着和族长走了进去,我便跟在后面。

“有模有样哦,像个大人了。”花玖沫跳到我身边,笑着摇头。

“玖儿,叫七哥。”族长道。

“大我一岁还要叫哥哥,我才不干。”花玖沫说着,又看向我父亲,“三伯伯,玖儿可不可以和七哥去玩啊?来这里都没有人和玖儿玩,都快无聊死了。”

看着九妹期待的眼神,我知道,父亲不会拒绝。

“去吧去吧,本来带这孩子来,也没什么要紧事,启儿,不要欺负你九妹。”

“启之明白。”跟着花玖沫到了小院里,没了旁人,我仿佛得到解脱,随意找了张椅子坐了下来。

“我说你呢,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花玖沫坐在旁边,跷着二郎腿,吃着糕点,颇有些含糊不清。

拿过一块糕点在嘴里细嚼慢咽,又看向花玖沫“我这次决定离开。”

“认真的?”花玖沫都没看向我,明显不信,的确一个九岁的孩子要离家出走,听起来就像个笑话。

“嗯。”我淡淡应道,她转过头来看见我的认真之色,不免信了几分。

“确定?”

“嗯。你可见我开过玩笑?”花玖沫油嘴滑舌,我却是正经得不能再正经了。

“嗯,看来都安排好了?我要做些什么?”花玖沫一眼看透我的心思。

我将计划向她全盘托出,又道“九妹,这次全靠你了,七哥在这里多谢你。”

“说什么谢不谢的,诶,要是你以后混的好了,九妹潦倒了来找你,你和未来嫂子收留我就好。”花玖沫看向我,眼中带着戏谑。

“好。”我只当这是她说的笑话,不过仍是正色答应下来。

计划无非是在今晚,我和父亲会在这里休息一晚,偏生晚上江边船只是一大风景。

九妹如约拉着我出去游玩,两人就此走散,我则上了事先找好的船只。

原本想的很是简单,上了船,趁着夜色离开,能够出去感受人情冷暖,寻找自己所期盼的东西。只是,我在慌乱之中,上错了另外一只长得一模一样的船,去了另外一个陌生的地方,身上亦无银钱。

那里,与我所走过的大江南北,截然不同。

这里没有一个客栈,甚至,没有一所大房子,似乎是一个比普通村庄看起来还要老旧神秘的地方。

“你是什么人?”我还处在不知所措中,便立刻有几个人将我团团围住。

“是个陌生小孩子,从来没见过。”

“小孩,你家住在哪里?我们送你回去。”一个年轻人问道。

“这里是哪里?”我既然出来了,自是不能再回去,离开了一夜,他们必定发现了,这次若回去,再难有机会离开。

“这里?这里不是你能待的地方,劝你告诉我们你家在哪里,送你回去。”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让他们已经有些不耐烦。

“麻烦告诉我,这里是哪里?”

“大哥,这小孩真是烦,不然……”

“带回去交给族长处置。”

我知道,方才那一瞬间,他们想要杀了我。这是个狼窝,我应该,入错了地方。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来这里?”

“回族长,我上错了船。”

“既然这样,你家在哪里?那明天一早,我让人送你回去。”

“族长大人,可不可以让我留在这里?”既然来到这里,就是缘分,不如将错就错,毕竟,这么神秘的地方,的确勾起了我的好奇。

话音刚落,一把大刀横在了我的天脖子上。

“说,你究竟是谁派来的?”

“族长大人,我我我其实,其实是被养父母虐待,偷偷跑出来的,还求族长不要赶我走,给我一口饭吃就好,我什么都肯做的……”见他们如此,我更加肯定,这里一定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若要留下来,身世必须凄惨。

这人犹豫之际,门外传来一阵铃铛的清脆响声。

我轻轻抬眸看了一眼,只看见一个赤脚女孩,女孩脚腕绑着两个铃铛“阿爸,既然他都这么可怜了,不如让他留下好了。”

“女儿你是认真的?”

“嗯,阿爸,让他在咱们家做工,管他饭菜好了。”

“行,女儿开口,那就留下你。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

“既然要和从前划清界限,名字就改了吧,你觉得呢?”女孩蹲下来看着我,目光澄澈,眼中,是无尽的星光,让我的心跳,停了一瞬。

“嗯。”

“就叫阿草好了,简单明了。”

那日,我有了一个全新的名字,我叫阿草。

后来,我也知道了那个女孩的名字卓阳梅朵。

在她面前,我不用板着脸,不用故意露出微笑,因为看见她,我的心情便会不自觉好起来。

这一晃,就是两年。

“阿草,知道梅朵是什么意思吗?”

“是什么意思?”我摇头,嘴角却不自觉上扬。

“梅朵,就是花儿的意思。”

花?我的名字……是草。

我立刻看向梅朵,她却突然偏过头去,不愿意理我。

“快说,你是不是那时候就看上我了?”跳到梅朵跟前,我揪着这个问题不放。

“嗯。”细如蚊喃的一声,我听见了,心中很是欢喜,却又不敢相信,故意咳嗽道“你说什么?我没听清楚,太小声了。”

“嗯!”梅朵却突然恶作剧般在我耳边大吼一声跳开,“你明明听见了,还要装没听见!”

我还要反驳,却意外看见梅朵的耳朵已经红了。



番3:花启之(三)

“你不要生气,不然……我也跟你说一句心里话好了。”担心梅朵真的生气,我忙放下手中的活计,跑到她身边去。

“嗯,你说。”梅朵颇有些小女儿娇俏,竟是低着头不敢看我。

“其实看见你的第一眼,我就在想,世上为什么会有这么好看的女孩子。”

“瞎说,我明明不好看。”梅朵有些羞涩。

“在我心里,你是最好看的!”我立刻出声反驳,缓了语气又道“我自幼跟随家中父母外出,见过各色各样,年龄不同的人,却也都及不得你半分。”

“你……不是孤儿?”

此情此景,无人在旁,我索性不再同她隐藏,将一切都和盘托出。

“阿草,你的家境那般好,我却……”

“花儿,我心悦你,你亦属意我,这便够了。无论什么困难,我们只要我们在一起,一定可以突破。”

“嗯。”

那时候,年龄还小,对感情,一向看的很重,一旦入了心,就是一辈子的事。

我与花儿互通心意,甚至约定,寻一个合适的时机,带她回去见父母,哪怕日后留在书院,只要有花儿在我身边,也都不再觉得厌倦。

这一日,这个神秘的苗族聚集地,闯进来一个陌生人。

“花儿,你去哪里?”

“新闯进来一个孩子,听说是个女孩,年纪比你当年还要小。”

女孩?

任由花儿将我拉着过去,一团人将那个孩子围在当中,我和花儿挤了进去,入眼是一个可爱的小女孩,只是浑身有些泥土,我瞥了一眼花儿,想要制止她,但她分明已经动了心思。

“阿爸,不如留她和女儿作伴吧,她好可爱啊。”说着,花儿还去伸手戳了戳那孩子的脸蛋。

小女孩看着四周这么多了,竟然没有丝毫害怕,看见花儿,还傻傻地笑了。

“族长,这……”

“梅朵喜欢,就留下吧。”拉桑族长说罢,已经挥手转身离去,其他人见状,虽无奈,却还是各自离开。

将这孩子带回去洗漱干净,才开始询问她是什么人。

“我叫木雪莹,我……是偷偷跑出来的。”木雪莹这样说道。

木雪莹?!

我心中一个激灵,不留痕迹打量了四周,瞧着没人,才低声问道“是木国的七公主吗?”

“哥哥你……知道我?”

我微微点头,怎么可能不知道,南木皇帝宠女无度,整个中原都知道了。

“公主?”花儿不确定地又问了一次,“妹妹你多大了?”

“莹莹今年就七岁了。”木雪莹笑着,像极了一个普通人家无忧无虑的孩童,而非皇家中人。

“这样跑出来,他们肯定会着急的,过几天,姐姐把你送回去好不好?”

这里离晋木边境不远,送回木国自会有人将她送回皇宫,也不过几天时间。

“莹莹……可不可以在这里多住几天?”木雪莹似有些纠结。

“为什么呢?”木雪莹的身份很敏感,隐于这里的苗族人,身份亦敏感,一旦知道这里南木最受宠的公主,难保他们会做什么事情。

“我觉得母后不爱我,我想失踪几天,让她着急一下。”

文皇后吗?我心中笑笑,却并没将话说出来。人家皇帝辛苦保护木雪莹的天真,我不应该是戳破。

“哪里会有母亲不着急自己孩子呢?”花儿笑道,“我阿娘总对我呼来喝去,但每次我生病了,阿娘立马担心得直抹眼泪。这样吧,在这里住几天,过一段时间姐姐送你回去,只是,母后这种词不能再用,你的身份,也不可以再跟别人说,知道吗?”

“好,谢谢梅朵姐姐。”木雪莹眼中划过一抹狡黠。

花儿没有看见,我却瞧见了,这个小孩子不一般,果然,皇宫里出来的孩子,怎么可能真的天真无邪?能够从木国千里迢迢逃到这么隐蔽的地方,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阿草,你先看着莹儿妹妹,我出去安排一下。”

“好。”

正巧,我也想跟这个孩子过过招。

“花儿走了,你也不用再掩饰,说吧,你来这里想做什么?”

“花儿?不是梅朵姐姐吗?”木雪莹睁着无辜的眼神,“哦这是你们的爱称,一个是草一个是花,刚好一对是不是?”

“咳咳,别扯开话题,到底来做什么?”我的脸不自然地有些发热,这个小孩子,居然把我唬住了。

门外不远处传来争吵之声,辨别出花儿的声音,我立刻转身就要开门,一只小手拉住了我。

“跟我来。”木雪莹小声说着,拉我从后门绕了出去。

“你先别过去,听听他们说什么。”木雪莹此刻的模样,虽然依旧单纯,却带了一丝机敏,倒与九妹有些相似,两人若是相识,想来能打成一片。

两人争执一番,那人走了,花儿也继续往前走去,我与木雪莹回到房间里,心中一口气不上不下。

“那个人是谁啊?”

“阿洛奇,族长手下的儿子,一直喜欢花儿。”

“阿草哥,有他在,你和梅朵姐,不可能在一起。”木雪莹一针见血,我也不由得陷入沉思,我和花儿都想的太简单了,到底年纪还小,他们也不敢乱来。

“我和花儿商量好了,找个日子,带她回去见我族人。”

“找?不若送我的时候,跟我一起逃?”木雪莹有着稚嫩的声音,眼中却闪过睿智的光芒。

逃吗?

其实逃不了。

我微微摇头,沉思片刻,还是将接下来的事情说了出来。

“先把婚事让双方定下,你明白的,那个位置,并不是非她不可的。”木雪莹笑吟吟地看着我。

不得不说,我心动了。

“此事日后再说,你为什么要来这里,说实话吧。”敛了心绪,我看向木雪莹。

木雪莹转了转眼珠子,无奈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不过,我可没对梅朵姐姐说谎……”木雪莹的眸色黯淡下来,“母后她……的确不关心我。”

木雪莹后面这句,我自动忽略,浑身注意力都放在前面那一句,受人之托……



番3:花启之(四)

“你受谁的托?”

“刚刚建立一个消息组织,还没正式出入江湖,就接到了一个人的消息,这人是谁,你应该能猜到几分才是。”木雪莹在一旁坐了下来,给自己倒水喝。

我有些难以置信,居然……真的是来找自己的吗?

“是我父亲吗?”

木雪莹笑了笑,正要说话,门嘎吱一声,我看了过去,再收回目光,木雪莹已经扑到了花儿身边。

“梅朵姐姐真好看。”

“莹儿也很可爱呢。”

看着两人其乐融融,我一时有些思绪万千。

木雪莹是来找我的,我必然要回去,花儿她……如今时间还早,木雪莹说的没错,那个位置,并不是非她不可。

我想,如果我当时没有犹豫,决定了第二天或者第三天就带着花儿离开,或许一切都会不同,那一天,是我最痛苦的日子。此后的每一天,我都生活在痛苦之中。

“阿草,你带着莹儿,赶紧从后门离开,一直往西,我已经请巫医大人带你们一起离开。”原本一切都很安静祥和,花儿匆匆进门,急促的安排让我们谁也没想到。

“那你呢?你不走吗?”

花儿眼中划过一丝犹豫,还带着一丝痛色“我不能走了,你们离开吧。”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急忙问道。

“走!”花儿犹豫之际,木雪莹已经拉住我们,立刻要从后门离开。

门口已经传来犀利刺耳的敲门声“梅朵,梅朵你在家吗?快出来,我们看见你进去了。”

“对不起。”梅朵撒开了木雪莹的手,抱住了我,声音竟带了一丝哭腔,“阿草,对不起,我也想和你回去,可我……再也去不了了……”

“梅朵姐,到底出什么事了?”

“莹儿,我知道,你来就是带阿草走的,那天的话我都听见了,现在,阿草交给你了。”花儿甚至不给我们一丝一毫反应,急促地亲了我一下,便将我和木雪莹从后门推了出去。

“花儿!”我要进去,却发现门已经被锁上。

“莹儿,你的人在不在,我要去救她,只要能救她,以后一辈子,他们说什么我就做什么!”预感到花儿有危险,我看向木雪莹,带着些许期翼。

“他们都在外面,我要叫他们就必须去村口发信号,只是一来一回……”木雪莹话没有说完,我却已经明白了,或许回来……已经赶不及了。

“不,一丝希望也不能放弃,莹儿你快去!”

“那你……”

“我跟着他们,看他们要把花儿带去哪里。”话刚出口,我突然便意识到,他们要对花儿做什么。

“不行!花儿要做圣女,怎么可能会被拿去当供品!”我拔腿便要冲出去。

“你们要干什么!”巫医哈达木突然出现,点了我们穴道。

“巫医伯伯,我们要救梅朵姐姐,求求你,给我们解穴好不好?”

“不行,梅朵把你们交给我,如果你们出去,没了梅朵的保护,你们的下场,会和她一样!”

“难道要我们见死不救吗!”木雪莹忍不住吼道。

“你们现在去,只会白白搭上自己的性命。”

还要说话,却发现自己居然发不出任何声音。

哈达木提着我们,走了捷径,躲在了暗处,那个所谓放着神物的地方。

苗族的神物,其实是一条关在笼子里的巨蟒,每年这个时候,族里都会挑选两名未婚女子,作为供品,也就是巨蟒的食物。

很快,花儿和另外一名女子便被押了上来。

“阿爸。”花儿紧紧盯着拉桑,那个人,是族长,也是她的亲生父亲,也是即将亲手杀死她的凶手!

看着花儿迈步向前,一步一步,就好像在向我走来,她看见了我,在没人能注意的角度,对我轻轻摇头,唇形告诉我两个字“不要。”

我多想现在,我就和她现在一起,让我代替她该多好,可我现在,连动都不能动,只能眼睁睁看着花儿,一步一步迈向那个牢笼,装着那条大蟒的牢笼。

尖锐的女声,是那么的刺耳,那么的痛苦,直直打在我的心上,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花儿临死前的模样。牢笼外面,放着花儿抱着来的兰花,此刻,已被她的血溅得鲜红,丝毫辨别不出原来的颜色,是那么的刺眼。

再后来,我昏了过去。

再次醒来,已经是在船上。

意识到花儿身亡已成事实,我忍不住用手狠狠捶墙。

如果能够早一点带她走就好了!

“抱歉,没能把梅朵姐姐救走。”木雪莹低着头,声音很沉闷。我知道,她也难过,而她,其实没有错。

“不关你的事。”握紧的拳头松了又紧,我却始终咽不下这口气,明明不可能的事情,为什么出现了!

“你醒了?”巫医哈达木走了进来,我看着他,眼神并不友善,可我忍不住。如果他没有拦着我,让我和花儿死在一起,也比现在来的痛快许多。

“你也别这么看着我,你难道忘了,梅朵希望你能活下来,她临死之前,都想让你活下来。”

“我没忘!”可就是因为这样,我才更想陪着她一起去死,她甚至……快死了都还要让我活下去,我如今却要真的在世上苟活吗?

“那是她唯一的心愿,如果你死了,想来她在地府,也不会原谅你的。”哈达木看出了我的心思,毫不留情打断。

原来……我连死也不行吗?花儿,你好狠的心。

“总有一天,我会给梅朵姐报仇的。”木雪莹突然抬头看向我,她的面上,还留有泪痕。

一个六七岁的孩子,见到这种场景,应当吓坏了才是,可她眼中,没有惊慌,只有满满的认真。

“报仇,带上我,我要亲手为花儿报仇。”我竟莫名信了一个七岁孩童的话,只因为,觉得她能做到。

“好。”

在船上一直坐着,我的情绪也恢复不少,看上去是曾经那般冷静睿智,又过了好几日,眼看着快到木国边境,也是时候要与他们分开了。



番3:花启之(五)

“七少,其实拜托我的人,不是花先生,而是花夫人。”

母亲!

我已来不及问什么,木雪莹便又看向哈达木。

“巫医伯伯,你把我们私自送走,你回去,他们不会放过你的。”木雪莹道。

“我不会回去了。”哈达木笑了,只是笑容满满的失望,的确,那样一个地方,让一个仁心医者如何问心无愧?

“你打算哪里?”

“往北,柳同说,北夷很多东西可以入药,他没得空去,索性我先他一步好了。”

不久以后,江湖出现了一个消息组织——玉阁,阁主名唤,梅玉。

而那日后,世上再无阿草,也再无花启之,他们都随着那日被巨蟒一同吞入了腹中。我是,花七少。

回到家中,不知道木雪莹如何告诉他们,但从始至终没人过问一句话。母亲与父亲之间,好似有什么不同了,可那……再不是我所关心的事情。

听闻花玖沫被送进了皇宫,我也没什么感觉,曾经,想要劝她同我一起离开,毕竟按照周国这种势头,我们都知道,花家必然要送一个人进宫,劝她,她没走。这样看来,她竟比我勇敢许多。

为了彻底打垮苗族那群人,我每日都在观察晋国所有人的一举一动,往里面安插着自己的细作。

晋国四皇子,是几个人中我最中意的一个,看似不知进退,却是最好的进退方式。果然,木雪莹与我不谋而合。她派人传信来时,我知道,报仇,不远了,我要做的,就是忍。

谢绝了院长之位,直接成为了四皇子华天凌的幕僚。花家不站队,我这样,其实算是犯了族规了,算是变相被逐出族,只是出乎意料,我的离开,成为一个默认的事实,他们再遇见我,也依旧行着礼,依旧与我谈笑,好似我离开的事,从未被拿来编排,甚至完全不存在一般。

后来,苗族彻底垮掉,曾经参与那桩事的人,我统统都没放过。

包括他们的妻女。

“不要!”

“不要,七少我求求你,我求求你……”

此刻,我便坐在那条巨蟒的正对面,身后侍卫,有人将当年做法指认花儿的巫师,他的妻女推到了笼子面前。

“让我们瞧瞧,这两个人,你们的神物,会更喜欢吃哪一个?巫师大人,你来决定吧,先推哪个下去呢?”

我盯着巫师,眼中没有半分怜悯,这个人,害死多少无辜少女,破坏了多少家庭!

“不,七少,我求你,放过她们,我跳下去,我跳下去……”

“你放心,一家人,会让你们整整齐齐。”我使了眼色,让侍卫推了他妻子下去。凌厉的惨叫声传来,似是最曼妙的乐曲,能够让我暂时忘却花儿不在的事实。

“七少,我们跟你无冤无仇,供奉神物也是我苗族规矩,你到底为何不放过我们?”阿里木怒斥。

“这一切……都要怪你啊。”我看向阿里木。

阿里木,阿洛奇的父亲。原本,花儿会作为下一届的圣女,去往云城,我可以也去云城,等候她被放出来,得了自由便成婚,只要是她,就算再等十年也没关系。

可……阿洛奇喜欢花儿,见花儿心属于我,居然不惜一切买通巫师,将那所谓天赐的供品少女,放在花儿头上。阿洛奇年纪还小,如何有能力,做这些的,自然是这个父亲,不择手段!

“你……阿里木,我待你不薄,你为何连我女儿都不放过!”一旁病弱的拉桑忍不住出声。

“不,族长,不是这样的,不是……”

“这个份上,我没必要骗你们。”我看向巫师,后者自以为可以将功补过,立刻跪在牢里“七少,当初的事情,是我多铎的错,我不该收受贿赂,不该听信阿里木的鬼话,不该害了梅朵小姐的性命,可是……我求你留我女儿一命,我就这么一个女儿,她还小,她是无辜的……”

“那花儿她就不无辜?她当时才十岁!”一股气上心头,我忍不住掀了桌子,桌子掉落下去,落进牢笼的木屑被蟒蛇尽数吞入腹中。

“你们的规矩,我自是管不着,可我的女人,被你们害了,没让你们全族陪葬,已是看在花儿的面上。”抱着那盆兰花,收敛了怒气,我抬了抬手。

这些刽子手,亲眼看着自己的亲人,一个,一个入了蟒蛇的腹中,骨头都不剩。

耳边有他们的痛苦呼喊,有那些人的哀嚎之声,看着鲜血从牢笼里溅出来,我立刻用袖子挡在兰花面前。

这是我的花儿,容不得那些肮脏污秽再来玷污!

这个地方,我来了又走,似已经少了整整一半的人。我没有杀拉桑,因为他是花儿最爱的阿爸,就是死之前……花儿也不愿意怪罪他。我要他下半辈子,都在悔恨中度过!

木雪莹和南宫轩澈大婚时,我亦去了,带了那晒干的巨蟒当作礼物。

“你是送给我,还是送给我师父的?”木雪莹颇为不满。看着医圣前辈在院子里围着那几个箱子转悠,我亦是笑而不语。

亲眼看过他们大婚,我便带着那盆兰花离开了,这朝廷江湖,与我再无甚干系。

只是回到闲云山庄,却发现已经有人替自己打理过院子的花草。

“有谁来过吗?”我看向一旁的管家。

“你猜猜谁会来?”不远处传来一个声音。

“九妹。”我本想问,花玖沫为何会在此,想着周皇的云贵妃已经香消玉殒,便又明白些许。

“我如今没有地方可去,还请七哥收留我,这还是你当初答应的,可不能反悔。”花玖沫手中还拿着铲子,衣服也挽了起来。

“好。”

“这个……是嫂子吗?”花玖沫沉默片刻,看向我手上的兰花。

“她最爱兰花,这是她最爱的那一盆,因为溅满了她的血,便再没有曾经的颜色。”我淡声道。

花玖沫上前,轻轻摸了摸兰花,随即看向我,勉强笑着,眼中颇有歉疚之意。

“九妹,都过去了,没事,有她陪着,已经很好。”我知道,九妹不该帮我离开,若不离开……或许两个人都不会是现在的模样,可过去的事情,便是怪我,也不该怪在九妹身上。

“……好。”颤抖着嘴唇,花玖沫勉强点头。

过去的事情便过去,只要兰花还在,就好像花儿依旧在我身边。



番4:英晏篇(一)

那日,梅花树下,一个粉雕玉琢白衣冠的孩子跑了过来,喘了两口气“这样的日子,就该好好休息,你们抓我?休想!”

耳朵一动,听见了嘈杂之声。又有人来了,这人犹豫片刻,跳上了树,借着茂密的梅花,挡住了自己的身形。

不一会儿,来了一群人,他们中间,年龄大些的人手中还拎着一个孩子。

那群人将那个人——我揍了一顿,便离开了。

勉强坐了起来,靠在大树上,擦去脸上的血,我便不愿再动弹了,实在太累,也太疼了。

“噗嗤……”

一声笑传来,我却有些懵,慌忙四下看了看,却不见人影,不由得道“你笑什么,还不快出来!”

“出来?我一直在你面前,只是你自己看不见而已。”

嗯?“你……你是鬼?”我有些怯意,却又有些奇怪,这是下午,又不是天黑,鬼可以白天出来吗?

“真是个白痴!”那人好像有些不耐烦,“你抬头往上看。”

我愣愣地仰头,树上倒立个人,吓得我又往树靠了靠,又后知后觉反应,他不是倒立,只是我看的方向颠倒了而已。

那男孩一个翻身落在我面前,双手放在背后,颇有些小大人模样,。

“跟我走吧。”

嗯?我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走出去好几步,见我没跟上,又走回我面前,对我伸出了手。

顺着他手站了起来,只是浑身仍旧散架般的疼痛,起身时颇有些站不住,好在他扶了一下,适应了便不再发软。

“你要带我去哪里?”我颇有些不安,本以为这人没有对自己拳打脚踢,恶语相向,会好些,难不成……这人想拿那些刑法招呼自己?

我的脚步慢了下来,刚想要转身离开,却发现他已经回头看向了我。

“额,想问下茅房……”

“已经到了,进去吧。”他开门,率先走了进去,“我如果想揍你,应该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不必这么大费周章。”

这倒也是。

我放心跟了进去。

“你先在这里坐一会儿,我去给你拿药。”

不过一会儿,便有人提了水桶还有浴桶进来。

“我家少爷吩咐。请公子沐浴更衣,衣服已经备好。”他做事还挺周到的。

原本也没料到,自己洗浴到一半,他居然会闯进来。

“我在这里等着。”他说着,已经坐了下来。我无奈,但隔着屏风,倒也好些,迅速穿戴整齐,走了出来。

“躺下,给你上药。”

“哦。”我顺从地躺了下来。

“叫什么名字?”“华天晏,你呢?”

“百里英。”他回答了,又不忘讽刺道“好歹也是皇后的儿子,居然被打成这副模样。”

苦笑一声,我没有回答。

我是华天晏,晋国的五皇子,最关键的是,我是皇后所生,我是嫡子。

按理说我应该是这个国家最受宠的皇子,毕竟父皇很爱母后,这在几个国家中都属罕见。

可惜……就从方才被打的情况,这哪里是受宠,分明是地位低微,比普通宫女所生的孩子都还要比不上。

母后不喜欢我。不明白为什么母后似乎并不待见我。至于父皇,呵,那就更是匪夷所思了。我在他眼里,就如同一条狗,高兴了,便对我奖赏一番,不高兴了,我便虽然可能被下狱。

当然,他们两个的态度都很奇怪,甚至不仅仅是对我一个人,其他皇子在他们眼中似乎也可以弃之如履。

只是我所受到的伤害和羞辱,是最大的。

我甚至一度怀疑,自己是否并不是亲生的……但也只是怀疑,我甚至不敢去调查,如果是真的……那我该如何自处?

因为我所受到的伤害和压迫,相比于其他皇子,更是连狗都不如。也因此,我成为了那些人的出气筒。无论是谁,但凡对我动了手,便都可以,父皇知道,却从来都不会管,甚至还默许他们殴打于我。

我的确,比不上一条狗。母后膝下确实养了一条狗,每每它病了痛了,母后每次必定急得团团转,若是我生病……我想,即便我病死,她也不一定会来瞧我。我甚至一度想着,若是那狗死了,该多好。

当然,这话,我自是不敢跟眼前这人说的,我甚至,不敢对任何人说。

“知道我是谁吗?”百里英似乎察觉到我的情绪低落,并未再继续奚落于我。

“你方才说了,你叫百里英。”我仍未从自己的心绪中走出来,此刻低着头,有些闷闷不乐。

背上突然一阵疼痛。

“你干什么?”我疼的立刻坐了起来。

“还有力气?”百里英冷眼看着我,“方才怎么跟死了一样?”

“你——”我还要说话,又被他推倒下,又开始给我上药。想着自己现在是用的别人的地方,还让人亲自给我上药,倒让我有些不好意思了。

“你是百里世家的人?”我试图找点话题缓解一下两人的尴尬。

“嗯。”

“那……你把我带进你们府邸了?”我心中有些惊讶,还有些后怕。百里世家是制毒世家,虽说我是被百里英领进来的,但这样唐突,若是他们丢了什么或者被我发现了什么药方之类的,我岂不是……

“不是,这是我在外面的一处宅子。”百里英这样说,我才稍稍安心,却又奇怪,“你的宅子?”

“嗯,我名下有经营的产业,便在外买了处空宅,闲来无事便会过来。”

他居然不是直接回府。

此刻我才想起,方才见面,百里英正是在树上,瞧他隐蔽的模样,应当是在躲什么吧?

“你……和家里闹矛盾了?”我试探着问道,百里英并未立刻回答,我忙又道,“只是你帮了我,我便关心一下,不愿说就不说好了。”

百里英笑了笑,看向我“你知道我是谁吗?除了名字以外。”

我摇头。

“百里家的少主,就是我。”

“哦。”我若有所思点头,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原来,眼前这个十一二岁的少年,就是百里家的少主,未来的家主。



番4:英晏篇(二)

“你先休息,我还有事,离开一会儿,药放在这里。”百里英淡淡说着,便起身要离开。

“诶,那个……”

“阿英。”

我尴尬咳了一声“阿英。你唤我阿晏就行。”

“什么事?”

“阿英,谢谢你收留我。”我正了神色。

“没事。”百里英微微动了动眸子,淡淡答了一声转身离开。

百里英,百里英,这是个好名字,也很衬他。我看了一眼放在桌上的药,笑了笑,给自己盖上被子。

自此我与百里英成为好友,几乎无话不谈。百里世家,是许多皇亲贵族都想巴结的对象,作为少主的他,更是炙手可热,拉到了他,便等于拉拢了百里世家,这个连父皇都要给三分薄面的医毒世家。能和他成为朋友,是做梦都没想到的事情,也是我一辈子的幸运。

许多人都羡慕,我能与他成为朋友,觉得我会威胁他们的地位,便更想要我死,只是每每百里英在,我都能化险为夷。

只是,我一个身无长物又脑袋愚笨的皇子,母后不待见我,母家自也不会帮助于我,争夺皇位之事,也从不敢肖想。

这日,我去百里家找他。因着阿英已经打过招呼,我从后门进去,无须通禀。

走出后院,便听见有对话声,下意识躲了起来,是阿英和他的祖父,百里家的老家主百里毅在说话。

阿英自幼父母双亡,一直是祖父将他拉扯大,阿英对于百里毅,感情最为深厚。此刻,两人却好似起了争执。

“英儿,大皇子,二皇子,四皇子甚至七皇子的母妃都已经派人送了礼物,你可有何想法?”

七皇子!七弟今年才八岁,居然也要来淌这趟浑水。

“祖父,孙儿以为,此事还可容后再议。”

“英儿,你是百里世家少主,日后的家主。”百里毅语重心长喝了口茶,继续道,“你的选择,代表了整个百里家族的兴衰成败,你可明白?”

“孙儿明白。”动了动眸子,百里英软了语气,“祖父如今问及,可是已有人选?”

“嗯。”百里毅以为百里英已经开窍,便缓了神色,在桌上写了一个“四”,百里英沉思着没有吭声。

“祖父以为,四皇子智勇双全,年纪轻轻能在陛下面前有一席之地,这个人,不简单。”

“孙儿以为不行。”

顿了顿,百里英又道“他无母家做后盾,亦无没有朝臣偏向于他,祖父,百里世家一向备受陛下隆恩,亦受陛下关注。祖父以为,若我们选择了他,陛下知晓,会如何想?”

百里毅沉默着,浑浊的老眼中划过一抹深思。

“祖父莫不是忘了,陛下对四皇子,其实厌恶至极。”

闻言,我脑海中已经划过四哥的模样。儿时,若我是受欺压占第二,那么他,便是那个第一,那些人,是把他往死里整的。不知道为什么,父皇对他,似乎只有利用,两人之间,与其说没有父子情意,不如说是仇人见面。

不知道为何,听见阿英将四哥否定掉,心里莫名松了口气。

“那便二皇子吧,他母家势大,本身也有能力,在陛下面前,相比于其他皇子,也算有些宠爱。”

“祖父,二皇子势大,陛下疑心重,祖父以为,他能撑到几时?”

“英儿,你如今迟迟不肯定下立场,莫不是想待七皇子成长,投靠过去?”问罢,百里毅似也觉得这方法可取,“七皇子年幼,但他母妃正受隆恩,母家亦是恪尽职守,没有半点逾越,倒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祖父,明妃娘娘,只是皇后娘娘的替代品罢了。”百里英道。

百里毅的眸色深了几分。

“你一定要这样吗?”

“祖父,如今局势,不站位,才是最明智之举。”百里英站起身来,对着百里毅深深鞠躬。

见状,我急忙偷偷跑开。

“阿晏,你来了。”

坐在后院的秋千上做出无所事事的模样,等他过来。

“嗯,阿英,想给你看个稀奇玩意。”笑着说完,我便去摸,却发现准备的东西不见了。怎么会呢……

“是在找这个吗?”我正浑身摸索,眼前却出现了那个吊坠,此刻被阿英拿在手中。

莫不是方才离开的时候留下了?想到是这样,我顿时有些不知所措。

“阿英,我……”

“下次别再粗心掉了。”将吊坠放在我手上,继而转身坐在了我旁边的秋千上。

“不,这是送给你的。”我起身走到阿英跟前,替他系在脖子上。阿英虽微微蹙眉,却并未拒绝我的行为。

“你方才,什么都听到了吧。”不是疑问,是肯定。

我顿了顿,坐了回去,只是微微有些闷“嗯。”

“祖父让我寻一位皇子,你的意见呢?”阿英看向我。

微微垂眸,我道“阿英,我知道,可能我母家无法帮助于我,我也知道,自己很愚钝,可我……还是想请你还有百里世家站在我这里,我一定会努力,会认真听你们的话……”

“够了!”阿英突然打断我,“其余的不必说,你想要的,我会帮你。”

“好。”看着阿英,我重重点下了头。

只是,不知为何,明明他选择了我,我应该高兴的,可我心里还是莫名堵得慌。

想要这个皇位吗?

其实,我不想,一点也不想。我虽是愚钝之人,却也明白何为快乐,何为痛苦。我不爱权势,也不爱金钱,更加……不爱美色。

我之所以告诉阿英,我想夺皇位,无非因为百里世家需要站位,而我,不放心其他任何人,也不愿意看着阿英离我远去。

可我没有想到,即便这样说了,却还是避免不了阿英与我有悬殊。

自我正式与阿英达成夺嫡共识之后,两个人的关系似乎就逐渐发生了变化。

尽管两人似乎还是很亲近,可称呼,将我们的关系暴露得彻底。

百里兄!殿下!

我们似乎也逐渐习惯了这样的称呼,每每出声都格外顺口,只是,我知道,我的心里,苦涩无比。



番4:英晏篇(三)

阿英,我后悔了,我们……可不可以回到从前?哪怕只是一句称呼。

可看着自己越来越身处高位,越来越得父皇器重,阿英的谋略施展得越来越开,我知道,回不去了。阿英的才能需要施展,而我……亦舍不得将他推给别人。

随着时间推移,阿英当初的看法也都一一被证实,最终,朝堂只剩下大哥,四哥,还有我。

四哥虽未完全被压倒,可没有任何人站在他那一派,偏偏父皇没有将他打压死,只是等他快要起来了,又给一巴掌,这种反复无常的感觉特别难受,如果是我,应该已经颓废了,但是四哥没有。他很强,这是阿英给的评价。

后来,安国储君安溪来访晋国。

我想,如果那次我没有催促阿英贸然出手,是不是后面就完全不同了。

只是,没有如果。因为我的急功近利,害了安国公主,也害得阿英被流放到边境。

“殿下,我走之后,百里世家会重新派人来辅佐你,你切记,不要去招惹四皇子,他不是好惹的人。”

“不!都是他,把你害得如此下场,我不会放过他的!”

“你斗不过他的,听我说,我离开之后,整个朝堂都会变化,你必须万分谨慎,切不可行错踏错,他人之言也不可轻信。”

“不!”我不愿听,我只想报仇,只想我的阿英回来!

“阿晏!”

激动之余,阿英竟唤了我的名讳,这是多少年都没唤过了,如今……只是瞧着阿英好像失言的模样,我心中很是难受。

“阿英,我们何时……竟变得这样生疏了?”

“牢狱不是殿下能久留之地,还是赶紧离开吧。”阿英将头撇向一旁,语气再次恢复往常淡漠模样。

心中苦涩,千言万语到嘴边却只能说一句“珍重。”

我知道,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可我不愿承认,只能将一切都怪罪在四哥华天凌身上,仿佛那样,我的伤痛便能降低几分。

四哥几次想与我聊天,都被我拒之门外。

的确,阿英走后,我的日子并不好过,仿佛从前那些暗无天日的生活又再次出现,只是,对于如今的我,似乎怎样都无所谓了。我唯一关心的,不过是阿英在边境过得好与否,仅此而已。

他走了,也带走了我的灵魂。

“四哥怎么有闲工夫过来?”坐在青楼之中,漫不经心喝着酒,眼前是各色各样的美女,只是于我而言,并没有任何吸引力。我没想到,自己已经躲到了这里,还是被他发现了。

“五弟,先别急着赶我走,也别躲我。”华天凌从袖中拿出一封信,上面赫然两个字晏收。熟悉的字迹让我几乎是瞬间便拿了打开来看。那是阿英写给我的。

与其说是阿英写给我的,不如说是华天凌请来的说客。

“四哥好大的本事,居然能将阿英劝服。”

“谁的本事不重要了,五弟,你的答案呢?”

“我若不同意,你欲如何?”我有些赌气,虽然并不在乎这个皇位,可阿英如此,连商量都不曾有,着实令我难过。

“天晏,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听话吗?”华天凌看向我,在我耳边道,“他心中有你。”

什么?

没等我回过神来,华天凌又退开“我知道,五弟对他,亦如此,不会真的见死不救。”

果然……还是发现了吗?

我几乎有些抑制不住地颤抖,他也心属于我吗?

是,我喜欢他,无关风月,无关性别。我知道,他身为百里少主,日后的家主,必然会娶妻生子,过着幸福美满的一生,而我,必定肝肠寸断,惶惶不可终日,孤独终老。

这些我都可以接受,甚至都已经想好了日后见面的一言一行,只要他好好的,什么都不求了。日后,我将会带着这份被人所瞧不起的感情埋入黄土,就好似从未出现一般。

他对我的感情,从来不敢多想,只以为是朋友交情,可如今看华天凌神色,分明已经用这要挟过阿英了。

“四哥好谋划,既然一切都在你意料之中,又何必再多问。”

“五弟,你不必这般忧心,你们的事,便是细心如我,也从未怀疑半分。”

“你没有?”

“此事,是北周皇后书信于百里少主,我只是从他神情中猜到罢了。”

木雪莹吗?是谁已经无所谓了,只要连华天凌也没发现,那便代表整个晋国都没有人发现,一切便还有救。

“四哥,还求四哥将此事保密,莫对任何人提起。”郑重看向华天凌,深深鞠了一躬。

“他并不知道你也喜欢他,你不告诉她……”

“正是因为他不知道,我才更不能阻碍他的仕途。”因为不知道,所以,才会消散得快些,知道了……便不会散了。

若是有些话那般容易就能说出,我又何必等至今日,就让这段不伦的爱恋随着时间消逝,只要阿英能够幸福快乐,我想,自己痛苦一点,其实也没什么。

华天凌眼中划过一抹复杂,还是点头,拍了拍我的肩“我尊重你的选择,只是,我还是不得不劝你一句,两人彼此相爱,并不容易,错过了,你会后悔一生。”

说话的时候,竟有那么一分与阿英相似,让我不由得开始怀疑,自己这样做,是否对两人伤害很大。衡量许久,却还是以阿英的仕途,百里世家的前程胜出,我不能拿这些来赌。阿英已经为我赌过一次,输了,输得这样惨,我不能再置他于不顾,不能再这样自私。

其实我知道,阿英的祖父百里毅,一直看不上我,阿英的选择,已经几次三番违背了他祖父的意愿,即便日后能和阿英排除万难,能有勇气面对世间的流言蜚语异样目光,却还是得不到阿英祖父的祝福,我想,阿英一定会很难过的。

“都说五弟你愚钝不堪,我瞧着却并非如此吧?”

“或许……大智若愚吧。”我端起酒杯与华天凌碰杯。

此后,等待阿英回云城的时间是漫长的,却也是充满希望的。



番4:英晏篇(四)

原本以为,我与阿英,至少能够维持朋友的关系,但……

阿英从边境回来后,对我的态度几乎像完全变了个人。

“阿英……”

自知晓阿英暗中回来,我便第一时间去了四皇子府。只是阿英看见我,目光却好似在看一个陌生人,刺得我生疼。

“五殿下。”淡淡颔首,阿英看向四哥,“殿下,英有些疲乏,先回去了。”

“好。”

“你们对他说了什么?”见阿英目光淡漠,我不由得看向华天凌和花七少,我以为是他们说了什么,否则,阿英不会无缘无故不理我的。

“什么都没有。”两人都耸肩否认。

我也知道他们不会,可阿英那眼神……大抵是累了吧。我这样自欺欺人。

只是三番两次,他都是这样,即便我再如何粗枝大叶,再如何欺骗自己,却也发觉他的疏离并非偶然。

不能再这样下去,我根本无法忍受,也无法想象,阿英与我形同陌路,我必须找他问个清楚。

这日,我打算提前在他要去的地方拦截他。

“你来晚了,不过,他说今天去怡红院放松一天,你现在赶去,还来得及。”

青楼?去那里做什么?

虽然有这一问,可我心里已经隐隐有些猜测。我不爱美色……却并非代表他。

没有费多大功夫,便找到了阿英在的厢房,只站在门口,便听见男欢女爱和不绝如缕的丝竹之声,好不热闹!

深深吸了口气,我迫使自己保持理智,推门进去。

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衣不蔽体的青楼女子,只有阿英一个男子,坐在酒桌旁,左拥右抱,这些女人也都拼命往前凑,喂阿英吃菜喝酒,口中满是淫秽之语。

这……还是阿英吗?

“我当是谁啊,原来是五殿下。美人们,快伺候五殿下,把他此后好了,这银钱,可少不了你们的。”

“好嘞。”

“殿下,您来坐啊。”有女人立刻便往我跟前凑,颇为嫌恶地推开,走到阿英对面坐下。

“这是怎么了?殿下的模样……好像不开心啊?不过没事,奴家啊,保证一会儿让殿下开心……”又一个女人往我身上贴来。

“滚!”我眼神都没给她,只是紧紧盯着左拥右抱欢乐无比的阿英。

女人被吓得瘫坐在地上,不敢靠近,阿英却好似没事人一般。

“殿下这是怎么了?”

“阿英,你不觉得,你应该给我一个解释吗?”我努力克制住自己的怒气和难过。

“解释?英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需要和五殿下解释的。”

看着阿英如此模样,我终是克制不住自己,起身上前,推开那些乱七八糟的女人“滚!都给我滚出去!”

“这……”碍于我到底是皇子,她们还是听从地离开。

“等等,都别走,就在那边等着,小爷一会儿就过来,你们……一个也别想跑。”百里英此刻笑着的模样,是我从未见过的陌生。

“阿英……你变了。”

“变了?”百里英好似听见什么笑话,连连笑了好几声,最后咳了几声才停下,看着我的神情中带着讥诮,“殿下,我想你是误会了,这就是我本来的样子。男人好色,人之常情,殿下深谙此道,应该比我更懂才是……”

“够了!你分明知道我是……”担心隔墙有耳,我还是没有将话说出来。

“我理解殿下,殿下也应该知道我才是。”

“可从前你不是……”

“从前?从前不过是克制自己,我是百里世家少主,这些地方我怎么敢来?”百里英突然没了笑脸,满脸的严肃之色,甚至带着隐隐的怒意。

“就像殿下你,觉得自己可以登上皇位,不也是克制自己,发现真的没了希望,才开始懂得满足自己吗?”

“你说的……都是认真的?”嘴唇抑制不住的发颤,可我还是想要再确认一次,仿佛再问一次,答案就有可能不同。

“我什么时候不认真了?行了,你赶紧走吧,别打扰我兴致,不然……你如果也想要来试试,我也可以让几个美人给你,殿下以为如何?”百里英的笑中带着无比轻佻,已经开始往那张躺着许多女人的床走了过去。

“不了,你自己享用吧。”有那么一瞬,我想要直接跑开,可我不能,我得跟个正常男人一样,冷静地进来,理智地离开。

离开这里,我回到了自己府中,花七少来的时候,我已经喝的烂醉。

“殿下喝醉了吗?”

“你是谁?”我根本看不清楚来人,只能依稀知道是个年轻男人。

“百里少主对殿下的情谊这么多年,殿下还不清楚吗?”

提到阿英,我的酒已经醒了一半,犹如一盆冷水浇灌了全身。

“你想说什么?”

“四皇子让启之来劝说一二,有关殿下与百里少主的事情。”

“呵!还能劝什么?他如今的做法,我应该开心才是,他以后会妻妾成群,儿女绕膝,前途似锦,他会很开心,这也是我想看见的。”我笑着,可我知道,自己此刻的笑比哭还难看。

阿英会过得很好,我应该开心的,可我很是难受,从来没有想过,我与他,会有一天到如此境地。

“殿下,十年交情,若殿下是他,想来也会如此做。”

“你到底想说什么?能不能别绕圈子!”我本就喝了酒晕晕乎乎,心情又烦闷到了极点,一点思考的都没有。

“好吧。”花七少也算对我没辙,妥协了,“你今晚去四皇子府,躲在暗处,看看少主他,都在做什么。”

我愣神的功夫,花七少已经往外走,我想问仔细些也不成。

只能自己去一探究竟了。

整理一会儿衣物,勉强让自己能够保持清醒,我便匆匆赶了过去。

虽然是花七少逼着我去,但实际上,我内心还是隐隐带着期盼,无关于结果,仅仅因为,我想看见他,哪怕就只是躲着看着他,我也心满意足了。

阿英,我很抱歉,给你带来困扰,你放心,我只是来看一眼,看你入睡,我便离开,不再打扰。



第798章 番4:英晏篇(五)

隐匿在暗处,这次,我很小心,身上的东西没有一丝遗漏。

“恕天凌直言,你又是何苦?”四哥的声音,两人的脚步声逐渐靠近。

“殿下何须此问。”顿了顿,阿英又道,“时间不早了,殿下请回吧。”

“他自见过你以后,便将自己关在府中,启之去看了他,他已经醉的不省人事。”

空气沉默了片刻,百里英道“有劳殿下照顾,英回房了。”

“好。”

听见他要进来,我立刻屏住呼吸。阿英武功很高,哪怕一点空气流动,他也能发现。

“只要你能好好的,即便我成了小人,也没什么关系。”昏暗中,我看不见阿英在看什么东西,只是依稀知道,那句话是对我说的。

阿英,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忍着没有吭声,我想着,兴许他还会说些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

“日后,你应该不会想见我了。”阿英的声音听起来那样的怅然若失,我忍不住现身。

“不是那样的!”

“你……”阿英有一瞬的惊讶但不过瞬间又面无表情,将手中东西藏起来,“五殿下躲在我房中,不知所为何事?”

“阿英,你明白的。”趁他不注意,我猛的冲了过去,抱住了他,趁他挣扎之际将他藏着的东西抢了过来。

是我儿时送给他的吊坠,会变颜色的吊坠。

“阿英,你是为我好,我却也想为你好。你以为我离开你以后可以过得很好,可我告诉你,我不会!”

“我本以为,离开我才是对你最好的,可……”我看着手中的吊坠,“你不开心。”

“我不会放你走了!”紧紧抱着阿英,不想他再离开。

后来,我才知道,阿英将我气走之后,也只是坐回桌边开始喝酒,只是他,喝不醉,理智控制着他回来了。

后来才知道,阿英从见我的第一面,便开始控制不住地对我好了。

听完我的话,阿英有些僵硬,却并未挣扎。

“你这又是何苦?你和我一起,日后面对的是什么,你清楚吗?”

“那你呢?你躲了我这样久,可知道我如果没有你,每一天都不会快乐?”我认真看向阿英。没有我,他不快乐,我又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他不快乐。

这是我的爱情。

无关风月,无关性别。

那日后,我与阿英,算是正式心意相通,在一起了,只是,我还是有那么一点担心。

阿英的祖父百里毅,一直对我颇有微词。我与阿英,可以得不到世界上任何人的支持,却独独不能没有他的支持。

“阿晏,走吧。”

“啊?好。”愣神之际,阿英已经走出去好远,对着华天凌告别,便匆匆跟了上去。

四哥即位后,原本想要给我和阿英封赏,只是我们都拒绝了,当然,四哥给的闲王,我没有推拒,只是我人,却不会留在云城。

“你在担心什么?”阿英好似一眼看透了我的心思。

“没,没有。”我故作镇定,瞧着马车去的方向,心里不由得打起鼓来,“我们……现在去哪里?”

“百里世家。”阿英神色暗了暗,“祖父将我培养到如今,我却并未给家族带来荣耀,总归不能真的不辞而别。”

“那我跟你一起。”追根究底,我才是那个罪魁祸首,若他们有什么怒气,只管找我好了。

阿英轻笑一声“你不怕祖父了?”

“我……”怕,怎么会不怕,如果他恶语相向,我或许……一辈子都生活在愧疚中吧。1234小说

“不管怎么说,总不能让你一个人去面对。”

阿英沉默片刻没有吭声。我虽说了陪他去面对百里毅,心里仍是惴惴不安。

“祖父不会再做什么,你放心。”临下马车时,阿英说罢,径直往前去。

我只能默默跟在后面。

“你在此处等候,我去去就回。”

“好。”习惯性回答了好,却又后知后觉,自己明明说好要和他一起面对的。犹豫片刻,还是鼓起勇气,往祠堂走去。

我到院子的时候,百里毅与阿英,似乎已经达成了某种共识,看着阿英对着百里毅磕头,我竟也不敢上前,只能呆呆地站在院子里。

“殿下。”

出乎意料的,百里毅送阿英到院子里,竟还唤了我。硬着头皮拱手“老家主。”

“如今……还要再叫我老家主吗?”百里毅神色颇为不悦,但这与往日的不悦完全不同,竟带着一丝和蔼。这一瞬间,只有涌上满腔喜悦告诉自己,他承认了自己,承认了我和阿英。

“祖父。”恭恭敬敬对着百里毅磕了三个响头,“对不起。”

只是,也谢谢你。

“去吧,闲暇时候回来瞧瞧就好。”

“嗯嗯,会的。”我重重点头。一定会回来,这是我对祖父作出的第一个承诺。

从百里世家出来后,我明显松了一口气,瞧着阿英面不改色的模样,我不由得不解。

“祖父若是真的想插手我们的事情,早在十年前,你我第一次见面,我将你留在我的别院为你治伤,他便出手了。”

“所以……祖父原本就默许了我们?”

阿英淡淡一笑“他或许……只是想看看,我们能够走到哪一步。”

闻言,我微微点头。

就这样,我们离开了云城。直至天下大乱结束,木雪莹这个牵线人大婚,我与阿英收到了请柬。

“去吗?”

“若非她那封信,你我不会如此。”兴许,都还在某个地方黯然神伤吧。

我淡淡点头“知道会这样,已经着人备马车了。”

两个月,足够到南宁了。

“祖父。”

只是没想到,会在这里和祖父相遇。

此时,我与阿英已经无所顾忌与对方十指相扣,本以为会惹来祖父不满,他却并未说什么,就是眉头也不曾皱一下。

“说了要回来看看,也不见得你们回来,真是的。”祖父像个孩子。

我和阿英不由得对视一眼,露出了笑容。

“祖父,这次,我们同您一块回去。”

“果真?”

“嗯。”

“那还差不多,说好了可不能反悔了。”

“您放心。”

“……”



番5:叶知涵(一)

“老爷,老爷,夫人生了,是位千金。”

“好,我去看看。”男子说着便要进去。

丫鬟拦在跟前“夫人,夫人让您赶紧去南侯府,看看大小姐……”

“怎么回事?”叶城明明记得没有将此事告诉上官婉,还特别叮嘱了夫人有孕在身,也让下人都三缄其口,怎么还是……

“夫人在南侯府有人脉,特意叮嘱了过来给夫人传了消息。”

“真是胡来!”叶城说着,还是要越过丫鬟往里走。

“老爷,夫人让您赶紧去阻止,别让大小姐被不三不四的人带走,大小姐的身子已经经不起折腾了……”丫鬟跪了下来。

“你们……唉,好好照顾她们,我去一趟侯府。”

“是。”

叶城回府时,已经到了傍晚。

“阿城,阿姐怎么样?没跟那个人走吧?”

上官婉想坐起来,叶城忙上前扶她躺下。

“阿姐认识那人。原本我与岳父岳母都不允许,甚至不让他见阿姐,却不知阿姐怎么知道了消息,见了那人,两人交谈了半个时辰后,阿姐就告诉我们,她要离开。”

“那孩子呢?”

叶城摇头“阿姐一个人走的。”

“她站起来都困难,怎么能够走,你们为什么不拦住她!”

“婉儿,你别急,听我说。”安抚着上官婉的情绪,叶城慢慢道,“那人是阿姐她待的那处的老人,她信得过,那位长者据说找到了救治阿姐的办法。如今阿姐的状况……本就不容乐观,不若跟那人去一趟,兴许还能有条活路。”

“消息可信吗?可有易容?”

“阿姐没有糊涂,那人的确是她认识的,婉儿,你不要多想,才生产了,好好睡一觉,才有精力照顾孩子。”

“孩子……”上官婉突然想起来,“阿姐的孩子,她可有交代,是交给我们抚养还是……”

“阿姐说,她派人通知了孩子的父亲,一个月后,岳父大人会亲自将孩子送过去。”

“她父亲是……”上官婉犹豫着问道。

“木皇,木殷衽。”

“居然是皇帝?”上官婉颇为不解,“阿姐不是在江湖行走吗?为何会……”

叶城摇头“阿姐既然都安排好了,就随她去吧。”

“也只能如此了。”

“你且好好休息,我去看看咱们的女儿。”

“嗯。”上官婉淡淡应了一声,她的确很累了,累到,不想过问自己刚刚生下的女儿。

“婉儿,你想给孩子取什么名字?”

“你做主就好,我去瞧瞧阿姐的孩子,那么小,就要被送去一个陌生的地方,没娘护着,也不知道那个皇帝是什么想法,能不能对莹儿好一点。”

叶城微微摇头。

一个月后,木雪莹被送走了。上官婉躺在床上发呆。

“无心大师给咱们的孩子取了名,叫知涵,知书达理有涵养,你觉得怎么样?”

“可以。”上官婉看了一眼襁褓中的婴儿,点了点头。

“婉儿,这是你的亲生女儿,好歹自己看一下吧?”

“我只想知道,姐姐如今人在何处,你们当初为何不派人护送她?”

“他们说了,要去的地方神秘,不让人跟着。”

上官婉面色并不好“阿城,没有阿姐的消息,我没办法关心任何事情。你派人去搜一下,看看能不能发现阿姐的踪迹好不好?我心里,始终不踏实。”

“好,不过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的身子才是。”

“嗯,放心,我会的。”

又过了一个月,上官燕出事的消息传了回来。上官婉立即跑到了南侯府。

“婉儿,你姐姐她……”南宫清已泪眼婆娑双腿发颤,只能坐在椅子上。

“母亲,这到底怎么回事?阿姐到底出什么事了?”

南宫清并不说话,上官婉心着急,瞧着叶城来了,便抓着他的衣袖“阿城,阿姐到底怎么了?”

“有人在大海边发现了阿姐的随身衣物,还有血迹。”

……

叶城被召进宫去,襁褓婴儿还在哭啼,只是,没人理会她,几乎所有人都沉浸在上官燕死亡的噩耗中,即便有丫鬟不忍,但没有主子的吩咐,竟也不敢妄动。

“夫人,二小姐,无心大师来了。”

“大师,你跟燕儿向来交心,她是不是没死,大师能不能告诉我……”

无心大师并不理人,只是走到正在哭啼的婴儿身边,抱在怀里,将手中拿着的羊奶喂给婴儿,待她止住哭啼,方才开口。

“知涵这孩子,命中有躲不掉的劫数,叶夫人若当真不在乎这孩子生死,不若让她随我离去,再不做夫人的女儿,国公府的小姐。”

无心大师不说诳语,此刻的话,到底是警醒了上官婉。

“不……我没说不认这个女儿,我也不是不在乎她的生死。”闻言女儿要和自己一刀两断,上官婉到底是舍不得,一把从无心大师手里抱走孩子。

“可她命中有一劫数,躲不过去,贫僧劝叶夫人三思。”说罢,无心大师转身离去。

这一夜,上官婉和叶城忧思许久。第二日,上官婉抱着孩子早早到了报国寺,对着无心大师便直直跪了下去。

“求大师救救涵儿,她只是一个无辜的孩子,只是……我与阿城也不想失去这个孩子,求大师能指一条明路,有没有其他的办法可以让涵儿躲过这一劫,让我们夫妇做什么都可以。”对着无心大师一直磕头,也顾不得自己还是诰命夫人,四周还有那么多人看着。

“行了,你起来吧。”

“您答应了?”

“办法并非没有,只是,我需与你们约法三章。”

“好,不管多少章都可以,只要能救涵儿的命。”闻言,上官婉大喜过望,这才从地上起身。

跟随无心大师来到后院一处恬静的禅院,无心大师才将自己的要求说了出来。

“第一,我会教授佛法给知涵,或许还会让她随我离开南宁几日,你们不得阻拦,也不必派人保护。”

“好。”上官婉犹豫片刻,还是同意了,既然无心大师是为知涵好,那么她也应该相信他才是。



番5:叶知涵(二)

“第二,不能亏了少了她的。”

“这点大师放心,自己的女儿,如何会亏待于她。”

无心大师微微摇头“她的学识、武功,都不能少。听闻国公在教授陛下武功,还请了几个上好的教书先生,我希望,知涵能得到陛下相同的待遇。”

“大师,您的意思……是让他们在一块读书练武?”

无心大师点头“有何不妥吗?”

“可莹儿与陛下已有婚约,涵儿她……”上官婉的模样,也不知是担心木雪莹多一点,还是更担心叶知涵。

“夫人可信贫僧?”

信,怎么会不信,只是……犹豫片刻,上官婉还是没能下决定“此事,大师可能容我与阿城商量一下?与陛下同等待遇,并非易事。”

“可。”其实上官婉可以直接做主,只是无心大师并不计较这些。

“那么大师,第三个条件……”

“这个孩子的想法,你们要尊重她,尤其她的婚姻大事,不可做主。”

婚姻大事……

“叶夫人,你自己便是这样过来的,想来感受应当更为深刻才是。”上官婉不听父母命,媒妁言,更不应干预自家女儿才是。

“好,我代替我们夫妇二人同意了。”

许是无心大师的话,触及到了上官婉的心里,导致她头脑一热同意了。直至后来,她才明白无心大师的未卜先知。

………………………………

我姓叶,名知涵,寓意,博学多才却又谦和有礼,是师尊为我取的名字。

我出生在周国,叶国公府。

周国,是中原最强大的国家。国公府,可以相当于半个摄政王府。父亲大人一直辅佐在太后和陛下左右,兢兢业业,从不敢怠慢,待陛下治水有方后,与太后一同还政于陛下。

陛下,南宫轩澈,与我青梅竹马,平日都如同兄妹相处,彼此称呼亦是如此。感情不可谓不深厚,但,只是亲情。

我与师尊是如此想法,哥哥也是如此想法。其他人却并非这样想。

太后中意我,想让我能够嫁给哥哥,我一直明白,曾试着解释几次,太后却未听进半分。师尊说,身外之事,只要我维持内心沉静,不被世俗所扰,这些便不用去理会,该解开的时候,自然会解开。

我也明白,太后喜欢我,除了我温和守礼,不骄不躁外,与师尊当初的交托分不开,太后以为,师尊在暗示她,加之莹姐姐所传出来的形象,并不好,相比之下,更以为师尊暗示于她。

南宁的人也以为,我与哥哥会是一对。到底同进同出,可探讨天下,可以武相争,甚至有言站在一处郎才女貌,极其般配。

父亲和母亲,也是这般想法,他们担心,我会和莹姐姐作对,夺了原本属于她的位置。母亲找我语重心长时,我亦向她解释过,也得到了他们片刻的信任。

在此之后,发生了一件事,让原本就摇摇欲坠的信任直接崩塌。

哥哥的手下里,有女子,无论是血楼还是暗卫,都不乏对他爱慕的女子。

当中有个叫金兰的女子,嫉妒我许久,或许,她也误会了吧。只是,她本想设计于我,却被我率先识破。

“你要么就给个痛快,否则,肯定会有更多的人想杀你。”金兰这样说,的确有暗卫的骨气。

“为何想杀我?只因为……嫉妒这种东西吗?”那时的我,并不懂得嫉妒为何物。

“不喜欢主子还吊着主子,也不许别人靠近主子,叶知涵,你这种无耻卑劣的女人,真不知道主子怎么会看上你!”

“我……吊着他?”我有些发愣,兄妹感情,彼此心知肚明都无意,又如何叫我吊着他??

只是这事,为何要向金兰解释?我唯一需要解释的,不过是未来嫂子罢了。

“你要带我去哪里?你放开我!不然就给我一个痛快!”

“你不是我的人,我会把你交给哥哥。”

“叶知涵,你果然蛇蝎心肠,你这个恶毒的女人,我不要见主子!放开我……”在我说完这话后,她挣扎的更厉害了,看我的眼神,如同要吞了我一般。只是,这情绪我不明白,也没有兴趣明白。

“哥,这是你的人,自己处置吧。”将人交给哥哥,我便打算离开。

“发生什么事了?”

我将发生的事情大致说了一下。

哥哥只是无所谓笑了笑“就这么简单?”

我淡淡点头。

“你知道的,即便这事她成功了,我也不会信她。”

是了。此刻的哥哥还是信任我的,这才说了这话,只是听在旁人耳里,却又有了不同的意味。

无形之中,我为哥哥挡了许多女人,哥哥也为我挡掉许多男子,我知道,这大概便是师尊那么仅剩的一点私心,留一个完完整整的哥哥给莹姐姐,姨母的女儿。

而母亲,自这件事以后,变着法给我介绍优秀的男子,我知道母亲是什么意思,可我不会同意。我想度化世人,最后,遁入空门。师尊言,世上之物,若不喜欢,切莫勉强自己。

我很感谢师尊,若非他对母亲立下约法三章,让我懂得这么多又能将人生掌握在自己手中,从始至终,没有任何压力。

八岁那年,随师尊前往念安寺,师尊允许我离开佛寺半日,太阳落山前定要回去。这样的日子,每年都会有几次,很是平常。

只是这日,我在山间遇上赫赫有名的琴师决明子老先生,还有他的儿子。

那琴,就那样放在瀑布中间,那块不被水沾染的大石上。

那是一种力量,我并不知晓是什么,只知道,它在呼唤着我。

轻点水波,我到了那块大石,一种莫名的情绪,促使我对着琴拜了一礼,轻轻弹奏起来。

触碰到琴弦的那一刻,仿佛整个世间,只有这琴,与我。

一曲畅弹毕,身后竟有了掌声。

将琴小心放回原处,才起身回看。一花甲之年的老先生坐在轮椅上,背后是一中年男子推着。

“老先生,知涵很是抱歉,没经您同意便私自弹了您的琴,不过您放心,琴没有被我损坏半分。”



番5:叶知涵(三)

“小姑娘,你与这琴有缘,老夫便将其赠予你如何?”

我愣了片刻,老先生的模样并不似说假,而平白受人好处,于心不安,对着老者恭敬一拜“老先生,不知有什么事情知涵力所能及?”

“路遇知音,是老夫的幸事,这么多年,能为这琴寻一主人,也算有个交代了。小姑娘,你若过意不去,不若认我做师父,这琴,就当拜师礼。”

看着老先生的模样,我认下了这个师父,直至回到寺中,对师尊提及此事时,才知道,他是赫赫有名的琴师决明子,万金也求不来他一曲。我手中的琴,乃是三大古琴之一,菩提无心。

只是师尊的神色有些奇怪“既与你有缘,当珍重之。”

“是。”

一年后,我远在木国的那位表姐,以名曲动天下,我才知晓,师尊的担忧。

“你不必有太多顾虑,每把琴选主人,都有它自己的用意,然,未来之事,在于人,而非琴。”

“是,知涵明白了。”

我一向不是多虑之人,师尊如此说了,我便也将此事抛之脑后。

莹姐姐与哥哥的婚约正式昭告天下,父亲和母亲的心才算真正落在心里,只是,他们仍旧不信任我。

我想着,不若借此机会,离开南宁游玩一下,至于什么理由,我想,自己不用找什么理由了,悄悄离开南宁后,便去寻了莹姐姐。

我的表姐,是与我同龄带有真正血缘的姐姐。只那么一见面,我就知道,我和她,不会成为敌人,我们会是世界上最亲的人。而莹姐姐她,更不是不分是非之人,我准备的解释……也都瞬间被瓦解,我不说,她也懂。

我的一生,似乎都是幸运的。

我拥有世界上最好的哥哥和姐姐,拥有令人骄傲羡慕的背景,拥有着别人想要的一切。

而我自身,客观地说,既文武双全,也有治国之能,有师尊无心大师教导在前,师傅决明子授乐传琴在后,无论精神上还是物质上,我似乎从来都不缺什么。

不用参与皇室斗争。不用担心会人头落地,家破人亡,也不需要和人勾心斗角,我也不会羡慕嫉妒任何人,别人的奢望,在我这里,反而是一种平和的状态。

只是,没人知道,我一直都不在乎,这些东西并非我所想要的。或许正是应了一句话,因为有,所以无所谓要不要。

我想,或许是我错了。

我以为,自己无欲无求,一生追寻,不过是在追寻世间人的善恶并开导他们,渡化他们,殊不知,渡人,亦是在渡己。

有那么一个人,我费尽心思,想要渡他成佛,希望他放下屠刀,但没想到,我渡来渡去,渡的,不过是自己。

师尊,知涵很抱歉,这道劫难,我是渡不过了。

就此别过,望师尊保重身体。远远朝着师尊的住所磕头,师尊亦站在那处,我知道,师尊也明白,那极有可能,是我们师徒二人最后一次见面。

离开母亲时,母亲没有睡着,甚至,在对我忏悔。

或许母亲,也已经感觉到,那次告别,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吧?所以,才会同我说出那样的心里话。

母亲,其实涵儿,从未怪过你,涵儿知道,你是爱我的,因为害怕我那所谓的情劫,害怕我会一蹶不振,或是成为坏人,保护莹姐姐,就如同在保护我。

母亲和我一样,都以为,哥哥就是我的劫数,躲了他,就能躲了我的命。可惜,我们都错了。

在师尊的教导下,对于世间的七情六欲都已看淡,本以为,我能以最温和的方式,走遍这人世,无欲无求。婚姻自主,不过是为了自由身,亦不被我真正放于心上。

直到遇见了他,那个我可以不惜一切甚至愿意倾尽所有乃至生命去换的人。

从未想过,我会爱上一个人。初见时,他面有易容,无所顾忌躺在我的马儿背上,看似豪放不羁,实则心细如尘。我一身白衣,手执玉箫,对他的所作所为只是淡淡一笑。

一个人,不会无缘无故接近另外一个人。从他接近我的那一刻,我便清楚的知道,是我这一身装束,和我前往的方向。

他是多疑之人,我的装束,中了他心中那人的模样,而这样的装束,又遇见了他,自是别有用意。最初同行,我清楚的明白,他透过我,在看其他人。我对他无意,但他却与吴国有关,我亦需要进入吴国,利用了他,便也当还了他透过我看旁人的不尊重吧。

“小桑桑,我与你打个赌,你会爱上我,怎么样?”

我并不将此话当一回事,他的心里,藏着一个人,藏得越深,爱得,也越深。

赌注,是输的人为赢的人做一件事,时限三年。

我以为,自己已经刀枪不入,所有的东西,于我而言,都不过是过往云烟,早已看淡。

到底还是我低估了感情这种东西。终究所有的警惕,在他的设计中,全盘崩溃。

我输了,他知道。只是赌注,他不言,我亦不提。纵然知道自己输了,我还是在极力控制自己的情感,我没有忘记,自己离开南宁的目的,也没有忘记,方洛尘的心里,住着一个女人。

那时,我还不知道他的身份。后来,明白了他的身份,我却也没有告诉莹姐姐,我知道,这是我的私心,我想着,就这样一点点,我从未有过私心,这样一点点,姐姐和哥哥,不会怪我的。

岂知,私念一旦生出,便再难抹杀,它只会,随着时间和感情,愈发壮大。

我想,即便一开始就知晓他的身份,我仍然会靠近他,最后,为他心动,为他着迷,也为他,发疯。

心动,于我而言是一件很奇妙的事情。一旦开始牵挂于那个人,不由自主便想了解他,了解他的过去,现在,了解他的点点滴滴。

即便,他心里的人,不是我,我也只想守在他身边,陪着他。

我的想法太过单纯,太过美好,以至于我除了为他心动的每个地方,都在时时刻刻提醒我,完成自己要做的,然后迅速离开。



番5:叶知涵(四)

我终究还是走了。从传信给莹姐姐,亲眼看见她来到吴国的时候,我就知道,我该离开了。

不得不离开。

曦,其实周吴边境,你看我的眼神,几乎可以要了我的命。可我却连反驳都做不到,因为这所有的一切,都是我自己选择的,我利用了你,利用了你对我的信任,利用了你的心,对不起。

莹姐姐告诉我,立场不同,兵不厌诈,我无需为此有心里负担。我知道,莹姐姐心中也有着隐隐的猜测,可她没办法帮助我,这事,只能凭我自己走出来。

那段时间,摸着手中琴弦,我在痛苦的深渊不断挣扎。

我在想,要不要,背叛莹姐姐,背叛哥哥,背叛我的家人,背叛整个大周?

所有的理智,所有的冷静通通都在耳边叫嚣叶知涵,你是周国人,生在周国长在周国,宣太后对你那么好,你的父亲母亲也都是周国功臣,对你还有养育之恩!你现在要去帮助敌国?你要做整个大周的叛徒,要让你一身荣耀问心无愧的父母身上染上污点,要让他们一辈子抬不起头吗?

面对这一切,我的心,只能痛苦跪在地上,说着那苍白无力的语言。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知道不对,可我……不想他死,我不要他死在我面前,与其这样,还不如一刀杀了我。

如果日后注定他要死在哥哥和莹姐姐的剑下,便让我陪着他一起好了。

周吴两军对峙,我做出最荒唐最错的事情,便是帮助夜曦,埋伏了我的父亲。杀了周国来的士兵,甚至……伤了父亲。是我提供的地形,也是我出的计谋,那晚我就在暗处,父亲看向我的那一瞬,我知道,父亲发现了我。父亲眼中,是我永远也读不懂,也不敢读懂的复杂。

其实,夜曦这个人,似乎不曾为我做过什么,他看上去,似乎也没有什么值得我所追寻,好像真的一无是处。可爱一个人,大概就是如此,不需要理由,对方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会不自觉牵动我的注意,其他的于我而言,都是奢望,我想,哪怕就这样看着他,便也足够。

从前,读那些海誓山盟,红豆相思,并不如何能够明白,甚至奇怪,为何会有两个人情深至此?难道,大家都活下来,放彼此离开,得到幸福快乐不好吗?毕竟在我眼中,爱情与其他感情一般,时间长了,会消散。

直至现在,我才真的明白。有些东西,必须亲身经历,只凭旁人传授,书中汲取,远远不够。尤其感情这种东西,怎么可以凭空臆造?

多年以后,我想说一句,师尊,你唯一做错的一件事,便是培养知涵的方法。情劫,不是封住真实情感,不是将真正的情感全然转化成自以为正确的情感,就能躲过去的,很多事情,唯有面对才能解决。

一念成佛,一念成魔。

古琴无心,而我……如今的我已经有了心。菩提,你可懂得我心中哀伤?

为了他,我把自己的亲姐姐都利用欺骗,用她威胁了我最敬爱的哥哥,对自己的父亲母亲下手,对自己的故国下手……

我很抱歉,也许此生,我永远都对他们存有一份愧疚,但我决不后悔,只要夜曦,只要这个男人可以活下来,我便足矣。我明白,自己太自私了,人的,果然一旦生起,便是无穷无尽,这次,我连想找个推脱的借口也没有。

只是,涵儿不后悔,是他给了我真正的生命,让我明白,世间至美,至痛,是为何物。这是我的劫难,亦是,每个人的必经之路。

夜曦心里住着一个女人,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了。明知他心中有人,我却仍无可救药地爱上了他。大概,也是我傻吧。

我甚至知道她是谁,我承认,自己有羡慕之心,因为她做到了我想要做的事情,但面对她,我心服口服,不曾有半点嫉妒。那个人,是世上最好看的女子,爱憎分明,身上亦有一种吸引人的力量,即便是我,也对她喜爱极了。她对我,也是那般的好。我们之间,不存在可以隔阂的人或物。

都说三琴出,乱世现,三琴之主必争,必有胜负伤亡。

我心中一直有不安,在发觉自己的心离开自己后,尤其是知道方洛尘就是吴皇夜曦时,这种不安,愈发强烈。

自我告诉莹姐姐,自己是菩提无心之主时,她虽面色平静,可我明白,她其实很担心我,在我强行运功弹琴之时,她的担心达到了顶峰。她隐约感觉到了我对夜曦的情谊,可她没有阻止,甚至我在大战前夕离开,她明知道我可能要去哪里,可能要做什么,却还是不曾有过阻拦。

对于和莹姐姐的情谊,我看得很重,所以,莹姐姐有孕之事,我从不曾与人提起,包括夜曦,也包括,夜羽裳。这是我愧对莹姐姐和哥哥以来,唯一做对的事情。

我保住了那个孩子。

我很庆幸,自己没有做傻事,护住了那个孩子,那个他们唯一的嫡子。

许多年以后,我才知道,他们不再生孩子,只是为了避免日后的夺嫡之争,而非……无法再生育。

莹姐姐,看见你开开心心,知涵便放心了。

你给的匕首,我也一直都随身带着。那把悠扬,的确是一件宝物,我用它,做了许多事情,也曾拿它,架过莹姐姐你的脖子,我很抱歉,只是,在我心里,一直将你当作亲姐妹。所以那日,我亦没有下毒,也很感谢莹姐姐你,愿意放我和曦离开。

其实知涵也活的很好,你不必担忧我,我身旁这个人……虽然心中不是我,可他知道我的好,也愿意对我好。他愿意陪着我去看花开花谢,看云卷云舒,看遍这世间所有。能陪在他身边,我已经知足了。

或许日后,我们会再见,若是不能再见,望莹姐姐你和哥哥,也不要来寻我的下落。

因为,这是知涵留给自己,仅剩的尊严了。



番5:夜曦(一)

我叫夜曦,是吴国的大皇子,后来成为了吴国的皇帝。

不过,他们都很怕我,民间还有一个给我的称呼杀王。

为什么?

这还要从我小时候说起。

父皇是一个暴戾恣睢的人,喜欢滥杀无辜。母后爱他,不过……

他总是让母后流泪。

“母后,看,曦儿把母后画下来了。”我高兴极了,将自己画的歪歪扭扭的画放到母后面前。

“真好看,曦儿懂事了。”母后将我抱着,笑的很开心,“先生教授的功课都完成了吗?”

“当然了,曦儿很乖的,今天在课堂上先生还夸我是小天才呢。”我很得意,期盼着母后的夸奖。

“好,曦儿真棒,那……”

母后还要说什么,便听见殿外母后的贴身宫女疾步走了进来,在母后耳边轻声说了什么,母后脸色登时就变了。

“曦儿,好好学习功课,好吗?”意识到我在场,母后还是努力扯出一抹笑容。

“嗯。”我不敢再在母后面前伤她的心,只能乖乖点头。

但其实,我听见了那个宫女说的话了。

“娘娘,陛下又纳了一个宫妃。”

之前也有纳妃的事情出现,但是,我并不曾见到母后,这是第一次,我看见母后眼中,流露这样的悲伤和绝望。

没事,没事,我安慰自己,却还是让人去打探朝中的事情。

原来,是父皇去大臣家里,看重了大臣的女儿,纳了妃,那个大臣阻拦,也被入了狱。

原来是这样啊……

这样的人,根本不配做我父亲!不配做丈夫!也根本不配当皇帝!

随即,我暗中让人给牢里的大臣递了书信,又说服了他的女儿,将人救出来,他便成了我的人。

那一年,我七岁。

此类事情一件一件愈发频繁,母后也逐渐忧思成疾。三年后,母后再次怀了身孕,可太医却说,可能保不住。

“够了,保不住也必须保住,不然,本宫要你的命!”

“是是是。”

顿了顿,我又道“母后那里,本宫会想办法,你这里也必须尽全力。”

“是,下官遵命。”

“母后,太医说,您再这样,腹中孩子便保不住了。”

淡淡看着母后,我知道,自己说的话,几乎没有情感。

“太医还说,您肚子里的,是双胞胎。”

果然,母后明显有了犹豫之色。

我知道,母后爱孩子,所以,我直接告诉了她。

只可惜……

怀胎十月,产下一对双胞胎女儿,姐姐取名羽阳,温暖阳光,妹妹取名羽裳,美丽动人是母后的小棉袄。

期间父皇只来看过一次,其余时候,都在温柔乡里,就是两个妹妹的名字,也都是我与母后商量着取的。

“母后,我去把他抓来,问问他的心肝是什么做的!”刚刚到母后宫中,瞧见她肝肠寸断的模样,我恨不得立刻将那个男人给撕碎。

“不,不要,曦儿,听母后的,不要对他动手,他是你的父皇啊……”

“十年了,他有真正关心过我们母子吗?哪次不是不耐烦地看一眼就走?母后,这种人,根本不配做我的父亲!”

话音刚落,脸上便传来火辣辣的疼,母后也有些后知后觉“曦儿,对不起,母后只是……”

“母后,我现在可以不动他,但是母后,请您记住,我不动他是因为您,而不是我没有这个实力!”

说罢,我转身离去。

只是,即便我这样说了,母后的身子仍是愈发虚弱起来,而我,在朝堂之上,跟那个男人的矛盾也愈发尖锐起来。

两年后,母后药石无灵,撒手人寰。

“母后,你答应我的,要好好活下去,如今,你既然走了,呵,也别怪我不守信用!”作为我最后的一根弦,母后的离开,我再也不想继续忍下去了。当日便集结了人马,接管了宫中一切,既然要做,自然要快刀斩乱麻,当天便将那个男人,从高高的床榻之上拉了下来。

“你、你、你要干什么?”

“你觉得呢?”和他共枕的妃子也是被他抢来的官家小姐,此刻已经离开。

“放肆!朕是你的父皇,你想要造反吗?”

不知悔改!

我手中出现一把匕首,慢慢向他走去。

“你你你……你要干什么?你想弑父吗?这可是一辈子的骂名……”

冷冷勾唇,我将匕首插进了他的下身,手起刀落,断子绝孙。

“你根本不配!你连个人也不配当!”用他的衣服将匕首上的血擦拭干净,我重新站了起来。

“这么多年,你也从未关心过母后,如今她尸骨未寒,你还在这里欢乐,真是有意思。将他带去母后的灵堂,我要这个人,跪在那里给我母后赎罪!”

“是。”

看着他还想伸手拿过那坨恶心的东西,我冷笑着踩了下去,踢到另一边“剁碎喂狗。”

“是。”

跟在身边的罗相道“殿下,此事若是传出去,对您的名声……”

“名声?”

我是薄情之人,从不否认,而母后,是唯一一个能让我感受到世间温情的人,母后已经死了,我唯一在乎的人已经死了,跟我谈什么名声?

“那就传出去好了,随便,想怎么传都可以。”

冷冷笑着,我大步离开。这些东西,我从来都不在意。

“你怎么能这样做?那可是我们的父皇。”还没走出多远,我亲爱的二皇弟,便赶来了。

“怎么,知道我会动手,早就等在这里了?”老二集结了一群人马,此刻拦住了我的去路。

“皇兄,这样对父皇,可不是为人子的模样,不孝的人……怎么能当皇帝呢?”

“老三?你也来凑热闹了。”我冷冷笑着。

“三弟,来了?”

“嗯。”

“看来你们都是约好的了。”早已猜到这些不是省油的灯,都动手了,我也省的多费力气。

“大哥,这只能说明一件事,你不服众,犯了众怒啊。”其他杂七杂八的皇子公主,都约好一般,出现在面前,甚至还有后妃,襁褓婴儿都来了。

“那就动手吧。”扫了一眼这些人,我动了动脖子。



番5:夜曦(二)

那一天,我记得,鲜血布满台阶,流了一夜,以至于宫人怎么洗刷,也洗不干净。

清洗干净,我回到母后的灵堂之上。

“殿下,陛下已经疼昏好几次了。”

“泼醒。难不成还要找太医给他上药吗?”或许刚刚杀了太多人,我此刻的目光比往日更为凌厉,那宫女立刻双腿发颤起来。

没理会她,我对着母后的灵位跪了下来。

狗皇帝还没跪足七天,就死了,这是我最大的遗憾。

“既然在这里没法向母后赎罪,地下,可不要忘了。”

皇帝驾崩,无疑是一件大事,不过,在我看来,这个人,根本不值准备盛大的出殡,底下人知道我的想法,也就遂了我的心,将人草草入葬。

相比之下,母后的出殡就要盛大许多。在此之后,我即位,对所有的人和事都很严苛,我知道,现在的吴国看起来很强,内里早就被那个狗皇帝败了精光,只有用最严苛的办法,才能最快让吴国恢复过来。

不贪恋权势,不好美色,薄情寡义,冷静理智,我知道,这样的我,无坚不催。

我的确不明白,皇位权势,居然引得这么多人争抢。我虽不是仁慈之人,但那些襁褓婴孩,若不生别的心思,留他们活着享富贵,我是能做到的。

可惜……

“除了七公主,八公主,其余的皇子公主,全部参与进来。”十几个人,很不错。

“全部灭口,一个活口也不留,记住,本宫说的是,他们母家。”

“是。”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我奉行的原则,一向如此。什么厉鬼索命、不得好死,我都不信,我信的,只有自己的实力。

整个吴国皇室,只剩下了我和两个亲妹妹。她们是母后留下的骨肉,也许我有着血缘关系,即便对她们没有多少感情,却还是好吃好喝养着她们,只要她们不做什么违抗我的事情,无论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她们。

话早已说明,只是羽阳并不乖,她违背了我的要求,爱上了一个男人。

普通男人,我还可以接受,只当她年龄小,养个面首玩玩,可偏偏这个男人心怀不轨,他是被人派来,离间我们兄妹情的。

离间?那便离间好了。让他们都看看,我是怎样一个铁石心肠!

我说话,一向不是闹着玩的,不过那个男人可能也没想到,羽阳会如此信任我,明明已经约好私奔,羽阳还是提前告诉了我,想要求得我的同意和祝福。

没和她解释,我将人抓了回来,极力逼问,那人嘴硬只说对羽阳如何的爱,甚至可以下油锅?

那便下好了。

对付敌人,我从来不会心慈手软。

那个人死了,日后,再也没有不自量力的人,敢用我两个妹妹威胁我。

虽然和羽阳解释花了点时间,不过,她明白就行。

羽裳是一个可爱单纯的孩子,对,所有人见到她,乃至长期相处,都是这样觉得的。

我养了整整她十五年,竟也没能看透她的伪装,以至于后面输得如此彻底,,一败涂地。

“陛下,周国皇帝突然派人去南木,求娶木国七公主。而且,似乎周皇暗中也跟着去了。”

“木国七公主?就是前两年把木国治理得有条有理的那个小孩?”

“是。”说着,他们已经将木雪莹的画像拿了来。

随意看了一眼,画像上的人的确是个美人胚子,只不过,远不及能让我出手的地步,木国皇帝已经被我们的人操控起来,这个女人,我并不认为她还能把木国翻天。

“还是派人去制造一点混乱好了,免得说我不重视。”

娶来做皇后啊,南宫轩澈,你到底图她什么呢?莫不是以为还能在她身上找到有关木国的信息?

有关木国的所有东西,我都已经让人将其暗中改了,如果你能从木国入手,那我还真是……期待啊。

我这种不懂感情的人,自是算漏他们的感情,居然可以心甘情愿放弃木国。

我也没有想到,自己居然……会和南宫轩澈,爱上同一个女人。

武林大会,是我见木雪莹的第一次。梅玉,一袭白衣长裙,手中一把箫,待人疏远冷淡,气质淡漠高雅,人世间已经鲜少有这种超凡脱俗的人存在了,那一刻,我明白,为什么江湖许多人都追捧她,而南宫轩澈,这个在我看来不会动情的人,居然甘愿求娶她。

因为,我也心动了。这样的人,有着这样丰富过去的人,彻底勾起了我的征服欲。本想当日与她相见,偏偏南宫轩澈在她身旁,还有血楼两名护法坐镇,我竟是无从下手。

此后,再与木雪莹见面,已经过了多时,而那时,她的心已经彻底在南宫轩澈身上。我本就是凉薄之人,对她感情并不如何深切,便也只当心中有些遗憾,将她放在敌人那处,并不再去对她动心思。

与木雪莹正式见面,是那次深山老林,原本只是碰巧在那附近办事,既然大名鼎鼎的木国七公主也在,那就做一次短暂的交锋好了。

我知道,内心还是不愿意承认,她是北周皇后,南宫轩澈的女人。

狩猎大会,她穿一身红色骑马装,很耀眼,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不自觉吸引了我的目光。也是那次,我忍不住挑衅了南宫轩澈,凭什么,这个女人是他的!那是我第一次失控,因为感情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失控,也是那次,南宫轩澈顺着我方洛尘的化名,找到了我,对我的人下了手。

警告我吗?我夜曦从来不是被吓大的。

南宫轩澈,这个女人,我跟你抢定了。

我本性凉薄,能有一动心之人,必定不择手段,虽然这个女人,桀骜难驯,甚至心里已经装了另外一个与我一般强大的人,但我不想放弃,也不想承认,自己输给了那个人。

当然,这只是我以为,我以为,她会是我一辈子的遗憾,一辈子触及不到的人,而我,会一辈子孤独终老。



番5:夜曦(三)

我可以确定,自己对木雪莹,的确动了心。

狩猎大会时,在看见那个女人一身大红骑马装时,我眼中,所有的不甘与诡计,都化为了泡影,那抹红色,是那样的艳丽,或许这辈子,我都不会忘记。

只是,我们终究不是一路人。围场之上。我令沐风引诱木雪莹去往丛林深处,也算好木雪莹的性子,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纵然武功再高,却抵不过车轮战,最关键是,木雪莹有胎毒,我便利用了这一点。看着木雪莹痛不欲生,我却没有一丝胜利的快感。

秦桑的那句话,还在我脑海中回旋,我的心里,果然还是装着这样一个人,放不下。

“皇兄,周皇来了,走啊!”

木雪莹似有所感,也看向了我,只是,她或许已经忘了我吧?

裳儿被瑾月下毒以致昏迷不醒,北周皇后赶了来,身边跟着一名侍女,仿佛暗卫乔装随行。

他们有悉丛林内情的,会以为,木雪莹就是是那名侍女,因为她一直不吭声,身形略不稳。

然而,皇后不是她,那名侍女亦不是,以木雪莹的状况,根本没办法单独站立,后来手下人来报,说是看见一个男子进了周皇主帐之中,步态似有轻浮之意,我知道,那就是她。

只是,这件事,我没跟任何人说,木雪莹,也永远不会知晓,有一个人,看破了她,她甚至不知道。

其实,早在看清自己的心意后,我已经隐隐知道,这一战,我会输。哪怕只因为,我不想看见那个女人沦落为阶下囚,不想看见她……过得不好。

我不知道自己对她的感情,到了哪一步,但是,我自恃不比南宫轩澈低,只是……我更自私一些,这个世界,胜者为王。

直到那一天,大战在即,我看见木雪莹怀着身孕来守城。

我心里很不舒服,一个我曾动过心,也不想再动手的人,被南宫轩澈逼着来守城。而我们再见,居然会是这副场景。

说实话,抉择让羽阳到北周联姻,我经过了深思熟虑,只是,千算万算,我也没想到,羽裳会是那样极端的人。我的做法已经让许多人退避三舍,她的做法……却让我也不禁胆寒。

“裳儿,周国真的很危险,你不能太相信周国那个女人。”夜羽阳极力劝着,我也在一旁适当开导。

“可她把我当亲妹妹,我们一起的时候,她也对我很好,还答应以后带我去玩……”

去玩……对于木雪莹这样单纯的想法,我只是轻轻一笑,还没等我说话,夜羽阳道,“可是裳儿,你知道吗?她最恨背叛她的人,如果发现你背着她做不利于周国的事情,她不会放过你的,那时候,我们都怨在吴国,你的情况,我们根本不知道。”

“我可以不让她发现的,我会小心。”

“裳儿,她心思细腻,周国皇宫又都是南宫轩澈的耳目,你的一举一动,逃不过他们的眼睛。”

“好了,知道裳儿你有这份心,不过这么危险的的事情,姐姐来做,好吗?”

“那……好吧。”夜羽裳一脸委屈,不情愿却还是很懂事地同意了。

我以为,这件无足轻重的事情,就这样结束了。

直到半个月后,联姻队伍出发的一个时辰前,底下人却说,找不到羽阳,也找不到羽裳。

发动了人力物力,搜索了整个锦都,最后在一家青楼,找到了她们。查清楚后,说是人贩子把她们迷晕,卖进来的。

羽裳跳进了水井,老鸨将人救起来,还是昏迷不醒。而羽阳……因为极力挣扎,被老鸨下了合欢散,派了一群男子,将她玷污。

从男人堆里将赤着身子,已经没了知觉,浑身是血的羽阳抱了起来。纵然我凉薄,但这两个妹妹,却是我的亲妹妹,是我一手养大的,说完全没感情,那是不可能的。

“这个楼,这些人,还有这里所有的人贩子,给我荡平,一个不留,包括背后的庄家和连锁的楼,如有遗漏,你们和他们一样!”我用脚踢出身边侍卫的刀,往那群男人踢了过去,距离三丈远,绽开的血,却还是溅到了我的衣服。

看见羽裳的时候,我下意识去把脉,结果却并不好,她的确生命垂危,溺水许久,可她的手上,有一道很浅很小的血痕,那里,有上好的蔻丹,是我特地给羽阳做的,她极爱的那种。

“派人下去好生照料。”我知道,事情隐隐有了脱离控制的模样,而羽阳如今的状况,根本去不了周国。

担心羽阳的安全,我每日都开始亲自照料,四周亦明里暗里增派了许多人手,只称羽阳树敌太多,可我知道,我在警惕夜羽裳。

很可笑,我居然担心我的一个妹妹,要杀了她另外一个从小长大的双胞姐姐。

但我不得不这样做,我知道,羽阳疯了,她一定也发现了羽裳对她下的毒手,否则,以她从小被我培养的冷漠坚毅,怎么可能会被这些事情逼疯,她一定会报仇才是。

唯有感情,才是最容易逼疯人的毒药。而人心,是最难控制和猜测的东西。

事情证明,这个妹妹,也出乎我的意料,恢复正常,最后趁我远离皇都,带走了布防图,打我一个措手不及,居然都是她的计划。她根本没有疯,身体和亲情的折磨,竟都不能逼疯她,能在最短的时间里,做出装疯逃生这个办法,到底是我小瞧她了。

我这两个妹妹,真是长大了,一个比一个,城府深,也一个比一个,手段狠辣,凉薄无情。

或许,这就是夜家人,那个男人的模样,最后也成了我们三个人的写照。

我唯一庆幸的是,在后来,夜羽阳嫁给了陆梓昀,那个北周丞相,也是唯一的丞相。

虽然陆梓昀心里有一个人,但他却不是狠人,既然找到了羽阳,就算心里没有她,也一定会对她好好的,一个不渴望爱的女人,只要后半辈子无忧无虑,不被苛待,便好了。



番5:曦涵篇(一)

叶知涵从上官婉率领的夫人长队中离开后,便直奔东吴而去。

“如今边境关系紧张,姑娘请回。”

叶知涵拿出一块腰牌。

“公……小姐。”

“让路吧。”

“可是,吴国危险至极,不知小姐前去有何要事?不若让卑职派人前去。”

叶知涵冷冷抬头,清冷的目光将士兵震慑住,当中甚至带着一丝狠厉“让开!”

“是、是、是。”士兵忙不迭退至两旁。

此时的叶知涵,眼中多了几分坚定,没人知道,那里面藏着多少情绪。

此刻,吴国的士兵已经在周吴边境集结,双方小摩擦不断,只等对方先动手。夜曦留在锦都,并未亲自前去。

“陛下,与北周对峙的王世林将军受袭,如今性命垂危,边境将士无人统领。”

受袭?夜曦微微眯了眯眼眸,王世林一向骁勇善战,怎么会无缘无故受袭。

“木姑娘,你还真是让我大开眼界了。”

“皇兄!”夜羽阳匆匆走了过来,“听说王世林将军他……”

夜曦点头,示意她不必再说。

“那我们现如今,需要尽快派一个将军去往边境。”夜羽阳微微思索,看向夜曦,“不知皇兄心中有何中意人选?”

“朕打算御驾亲征。”

“皇兄,这,使不得……”掩去眸中暗色,夜羽阳又是满脸的担忧之色。

“周国接下来,只有派叶城来守城,他的能耐,便是我也要谨慎应对,其他人,敌不过的。”夜曦微微摇头,转身离开。这件事也就这样确定下来。

夜羽阳在心中勾起一抹笑意,王世林一向谨慎,怎么可能轻易遇袭,造成这样结果的,当然是有内鬼了。只要王世林不行了,整个吴国能有信心击败叶城的,只有夜曦。只要夜曦离开了,她才好真正在锦都动手脚。

“羽阳,我离开后,锦都就只剩下你一个人,记得保护好自己,有为难的事情就让人传信与我,明白吗?”

“是,羽阳明白。”

“嗯。”

看着眼前乖巧温顺的妹妹,夜曦不作他想,起身上马离开。

行至半路之时,一个女子拦在路上。那一身白衣夜曦这辈子也不可能忘记。只是这次,她背在背上的,不是箫,而是琴。夜曦并非没有见过决明子,自是一眼便将这菩提无心认了出来。

“原来三把古琴,早已出世。”夜曦淡淡说了一句,便拿着缰绳从叶知涵身边绕过去。

“曦,我求你原谅我,我做什么都可以!”人还没绕过去,叶知涵突然跪了下来。

“泼出去的水,你怎么收回来?”夜曦话语中不乏讥讽,随机又带着队伍往前跑去。

叶知涵如遭雷劈,愣在原地,心中格外难受。是她的错,利用夜曦对自己的仁慈和信任,一步步设计于他,如今不原谅自己也是情理之中,都是自己该受的,不是吗?

夜曦带的队伍快到边境之时,叶知涵仍旧默不作声跟在他们身后。

“陛下,她还跟着,咱们接下来快到军营了……”

思忖片刻,夜曦起身走到了叶知涵面前。

“对于之前的事情,我很抱歉,我想求得你的原谅,无论让我做什么,只要你可以原谅我,都可以的。”叶知涵连忙站起来,卑微的模样,与之前浑然不同。

“做什么都愿意?”夜曦笑着看向叶知涵,眼中划过一抹阴鸷。

“嗯,只要你能原谅我过去对你的欺骗和利用……”

话还没说完,夜曦便突然扑倒叶知涵,撕扯她的衣服。

“你干什么……”

“你不是说什么都愿意做吗?怎么?不愿意了?那就给我滚,别再出现在我眼前!”停下手上动作,夜曦慢条斯理整理褶皱,站了起来。

当着周围这么多士兵对她上下其手,叶知涵不会傻到以为夜曦只是单纯想解决他的需求或者是喜欢她。这分明,是要以此给她最大的侮辱!可她……

半晌没听见叶知涵离开的声响,夜曦觉得奇怪,回过头去,却瞧见叶知涵已经脱了外衣,正在解中衣带子。盯着半晌,看见叶知涵脱掉中衣,又继续脱里面的衣物,终究是看不下去。

上前扇了叶知涵一巴掌,将地上的衣服扔在叶知涵脸上,怒骂道“叶大小姐还真是不知廉耻,当着这么多人面也可以面无表情,想来这伺候人的功夫一定让男人很爽吧?可惜啊,朕在这么多人面前,还要脸。”

说着,夜曦又低头捏住叶知涵的下巴,因为那一巴掌,叶知涵的嘴角已经渗出血来。

“你放心,等朕到军营了,一定好好享用你,这么会伺候人,等朕玩腻了,就让底下兄弟们也来尝尝,像你这种不食人间烟火的女人,跟他们玩的时候……是多么淫荡!”

闻言,叶知涵的心狠狠颤了颤夜曦他……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样……这是真的要把自己送去……当军妓吗……

等叶知涵差不多将衣服穿好,夜曦等人的队伍也准备启程了。

“姑娘,陛下说,要捆住你的手,让你跟着马跑。”

“他……为什么不自己过来?”叶知涵擦了擦嘴角的血迹是因为愧疚吗?

“陛下说……让你跟在卑职的马后面跑就行,陛下说,你这样的女人,只配做玩物,不配和他说话……”闻言,叶知涵微微点头,伸手自愿被绑上,只是浑身上下,已不再如来时那般具有生气,眸色亦黯淡许多。

队伍出发了,叶知涵被那个士兵牵着绳子,跟在马后面跑了起来。

为了让夜曦解气,且马速很快,叶知涵根本没有使用轻功,只是一步一个脚印,从最开始的脚步轻盈,到后来几乎是凭本能才可以走动。

过了两天,算是到了军营,叶知涵的双手双脚都已经被磨出了血泡,而且还都已经溃烂开始灌脓。。

“陛下说,趁他还没真正下杀手之前,给姑娘最后一次活命的机会,请姑娘抉择,无论什么做法,卑职都会如实禀报。”

叶知涵因为长途跋涉,又没喝水,此刻已经有些昏昏沉沉了。



番5:曦涵篇(二)

“我不会走的,你告诉他吧。”睁开眼睛,叶知涵努力想集中精力看清楚眼前的人,正是之前的李副将。

“是。”来人犹豫片刻,还是劝道,“姑娘,其实您这又是何必,陛下已经耐着性子对您网开一面了,您若再不走,保不准陛下便真的下狠手了。”

勉强扯开干涩的嘴角,叶知涵道“李将军,多谢你,只是这次,知涵决定来,便没打算再回去。”

见叶知涵如此执着,李副将无奈叹气,转身离开。

回到主帐,夜曦正在那里。

“还是不肯走吗?”夜曦手中有一份消息,此刻正缓缓拆开。

“是,叶姑娘说,这次来,便没想过回去。”

夜曦微微点头“你下去吧,让人注意着别死了。”

“是。”

盯着手中信良久,夜曦的脸色也越来越阴沉,以至于直接将手中的信捏得粉碎。

夜羽阳,将锦都搅得天翻地覆,还将军事布防图偷走了。

羽阳,你到底为什么这样做!

夜曦气的一把拍碎了面前的桌子“来人!”

而另一边,叶知涵所在的一处不起眼的小帐篷。

“喂,吃饭!”一个士兵端来两菜一汤,但那饭菜不用看已经知道是馊的,只怕喂给猪也不会吃的。

叶知涵只当是夜曦故意派人来的刁难,她已经打定主意,一定要留在夜曦身边,此刻便是这样的食物……她一定也会吃下去。

不一会儿,那个士兵又去而复返,身后还跟着几个士兵。

“看吧,都说了这里有个漂亮的女人。”

“还真是漂亮,跟个天仙一样。”

“你们可别想歪,陛下可让我们好好看着,不能让她死。”

“不玩死不就好了,真是废话!”

“可不是,我记得陛下可是说了,这女人功夫很好啊。而且,陛下还说日后玩腻了就赏给兄弟们,是不是?而且,这还是周国的女人听说是什么……公主?就算我们做了什么,也是活该不是?”

“对,陛下那天可是当着一众士兵说的,反正她也不是第一次了,俺们玩一下,你不说我不说,又有谁知道呢?”

其中一个人说着,已经摩拳擦掌慢慢靠近叶知涵。

这不是夜曦下的命令。叶知涵将筷子捏在手中,聚焦看着眼前逐渐靠近的人。

第一个人以为能一亲芳泽,手还未碰到叶知涵的衣服,就已经被她用筷子刺穿手掌。

“哎哟……你个小贱人!”那人举起另外一只手,要扇叶知涵耳光。

起身绕过这人,叶知涵直接折断了他的手脚。

“哎哟……哎哟……”那人不断叫疼。

虽然折了那人手脚,叶知涵也并不好受,手脚本就受伤溃烂,长途跋涉本就头昏眼花,没什么力气,此刻不受控制倒在地上,又艰难爬起来。

“真是个辣花,居然还敢伤人?弟兄们,给她一点颜色看看,一起上!我倒要看看,你这朵辣花,最后会不会哭着求饶!”

拼尽全力,叶知涵将手中筷子飞速掷了过去,直接穿过两人的大腿,疼得他们抱腿直叫。

“贱人!居然还敢动手?看老子不给你点颜色尝尝!”其中一人似乎懂点功夫,又看出叶知涵有些迟缓,飞身便上去,一招一招攻过去。

叶知涵虽然能够凭本能躲过去,但力道和敏锐度随着极度的疲倦疼痛逐渐有些不敌。

慌乱之中,叶知涵被一脚踢飞,摔在地上,肋骨似乎断了,但此刻迟钝的她已经不太能感觉到了。

那人走上前来,狠狠扇了叶知涵一巴掌“刚刚不是还很有劲吗?现在给老子狂啊?还狂不狂?刚才不是很得意吗?”

捏着叶知涵的下巴,力道几乎要捏碎一般。

“兄弟们,别怕,这女人就是个纸老虎,连着跟在马后面跑了两天,怎么可能还有力气,方才,分明是强弩之末。”叶知涵闭着眼睛,她的体力的确已经耗尽,手脚,似乎都已不是自己的了。

这人说着,已经露出猥琐淫荡的笑容,伸手向叶知涵的衣服探去。

猛的睁眼,叶知涵瘫着的右手抬手往上一挥,手起刀落,那人的手已经不在他的手臂上。

“啊——贱人!贱人!贱人!”痛苦地后退两步,捂着自己的断臂,男人狠狠地用脚踢叶知涵的腹部。

握住手中锋利的匕首,叶知涵睁着双眸,举手便往这人靴子上刺去。

一时间,倒将周围一群男人吓得不敢上前。

“力哥,您先把伤口处理一下吧。”

“一个贱女人,瞧你们被她折腾成什么样。”站在后面一个瘦削男子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怎么,你小子有办法?”

叶知涵此刻的眼睛,犹如老鹰般犀利,手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握住那把悠扬,一直都未松手。

不能倒下!

这是叶知涵心里仅剩的一点信念。她相信,夜曦应该已经知道这里的情况了,他不会放任自己不管的。

她会等到夜曦过来的!

“姑娘,你不会真以为,我们都是自己过来的吧?”那人在距离叶知涵不远不近的地方蹲下来,看着她,“实话告诉你吧,是陛下让我们来的,他觉得你做的事情,太不是人了,他不会原谅你,所以我们才敢过来,否则,你以为,我们这群人,敢违抗军令?”

不!不是这样的!

叶知涵警惕地盯着这人,丝毫不信,只是目光中,隐隐有了动摇。

“陛下就在主帐那里,什么地方也没去,如果我们没有得到命令,那此刻,陛下应该已经赶过来了。姑娘好好想想,这可是陛下要求的,只是怕周国那位降罪于他,才故意装作不知情的。”

怎么会……叶知涵以为,夜曦即便再如何,对她也是有一点点感情,即便是朋友,也不该这样才是……先辱了她的名节,又派别人来羞辱她,是夜曦本就如此凉薄吗?

是了,他生性多疑凉薄,自己不是很清楚吗?

犹豫之际,手中匕首被石子打落在一旁,她才猛的惊醒。但此时,已经来不及了。

看着这些人如饿狼般缓缓靠近,叶知涵绝望地闭上眼睛。



番5:曦涵篇(三)

闭上双眸,一滴泪从脸颊滑落。

终究,还是信错你了吗?

想象中的重压没有来临,感觉自己被轻柔地抱了起来,叶知涵睁开了眼睛。

入眼,是夜曦熟悉的面孔。

“你到底……还是来了。”叶知涵浅浅笑着,想抬起手触碰夜曦的脸,可还是无力地垂了下来。

“没事了,你睡吧。”夜曦眼底,波涛暗涌。

叶知涵点头,闭上了眼睛,她真的好累好累。

将叶知涵带进自己的营帐,又请了人给她看伤包扎,夜曦便守在这里一直没有离开。

他不过离开处理一点小事,赶回来便看见这副场景,若是再回来稍微晚一点,他甚至不敢想象,日后要如何面对叶知涵,面对木雪莹,面对他的对手。

叶知涵醒来,已经是第二日了,夜曦就在跟前处理奏折。

“曦,你……”

“昨天的事情,是我管理不周,致使你遭遇那样的事情,不过你放心,日后不会发生了。”

“你……让我留下,是代表,你原谅我曾经的所作所为了?”叶知涵不确定地问道。

“嗯。”夜曦淡淡点头,神色却稍显柔和,不似以往僵硬冷漠。

“谢谢你。”

“好好养伤吧。我让人给你熬点粥。”

眼瞧着夜曦要离开,叶知涵却猛然想到什么,立刻道“曦,我……随身那把匕首在哪里?”

吩咐人下去熬粥,夜曦便重新在叶知涵身旁坐下,把匕首拿了出来。

“谢谢。”叶知涵小心翼翼将匕首收了起来。

见状,夜曦不禁奇怪“这匕首……对你很重要?”

叶知涵的神色微微僵硬,点了点头“是……她送给我的。”

她。

不必问,夜曦便知晓说的是谁。两人的气氛一时间有些怪异。

好在有将士在出现在门外,解了两人的场面。

“你且休息,我去处理政务,稍后再过来。”

“好。”叶知涵微微颔首。目送夜曦离开,营帐只剩下她一个人,将匕首取出来,轻轻抚摸,叶知涵只能轻声叹息。

爱上一个不爱自己的人,究竟,是福还是祸?

莹姐姐,明明……你什么都没有做,你做的,不过是你自己罢了,可涵儿,却有一丝怨艾。尽管知晓不应该,可她还是控制不住,这念头不大,却在她心里占有一席之地。

若是涵儿遇见他,比你早,是否我们的境况,会完全不一样?

过了几日,叶知涵大致恢复了体力,便出了营帐,四处走走。

“姑娘。”李副将走了过来。

“李将军,那次的事情,多谢你了。”若不是李副将去报信,想来夜曦不会这么快到。

李副将微微摇头“得陛下青睐,姑娘还是第一人,卑职早已劝过他们,还是不为所动,唉……”

“他们?”叶知涵明白是那日企图对她不轨的人,“他们受了什么处罚?”

“他们……都死了,处以极刑,面相……”李副将面色亦忍不住出现不堪之色。

叶知涵微微惊讶,为了她……做到这种地步,值得吗?

她是周国人,军中还有传言她是周国的公主,可以此威胁周国,尤其是即将对战的那个敌国将军。如今为了她,以军法处置那些人,未免扰乱军心,太不明智。

“李将军,知涵明白了。”

“唉。”

不能让军心被扰乱,不能让夜曦的君威受到质疑,犹豫之间,她作出了一个决定。

“叶知涵,你清楚自己在说什么吗?”背对着叶知涵,夜曦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

“其实你明白,这是最好的决定了。”

她出谋划策,对周国来接手的将军下套,既可以得到军中将士的信任,从而也能挽回夜曦的君权。

即便对面那个,是她的父亲。

夜曦沉默片刻,道“好。”

为了布下计划,叶知涵将边境几座城池包括最重要的林州,凉州以及周围地形图都画了下来。

部署好,便准备第二天潜入周国。

忙完政务,夜曦走出营帐,去了叶知涵所在的营帐,却并未看见她。

“叶姑娘人呢?”

“叶姑娘说闲来无事,骑马去了那边山丘。”李副将看向远处那个小山丘。

夜曦淡淡点头,上了一匹马。

叶知涵坐在那山头,轻轻抚琴。

到了那里,看着叶知涵的背影,夜曦闪了闪眸子,没有说话,在一旁坐了下来,听着叶知涵的琴声。不愧是三古琴之一,琴技,丝毫不逊色于其他两人。

一曲毕,叶知涵只是隔着边境遥遥看着周国,眸色微微沉了沉。

“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夜曦同样望向周国,眸色阴晴不定。

“既然已经答应下来,不会改变。”叶知涵淡声道。

又抚一曲,叶知涵起身“早些休息吧。”

叶知涵上马,夜曦道“涵儿,事情还没发生,想要后悔,随时都可以。”

叶知涵上马的瞬间顿了顿,沉默了片刻“曦,谢谢你。”

只要有这份心,已经很好了。

第二日,安排的一行人都兵分几路,从各个关口潜入周国。

“按照计划,他们今天晚上会到达这里,最迟明天早上,先在这里稍作休息,晚上打起精神。”

“是。”

看着这些吴国的士兵开始四处设埋伏,叶知涵沉默着没有说话,只在一旁坐了下来,带着斗笠,旁人看不清她的神色。

“他们到来之前,随时可以后悔。”夜曦说着,在叶知涵身边坐了下来。

叶知涵淡淡颔首“不会的。”

晚上,还未过亥时,叶城带的队伍便已经到达了这一片地方。

因为一大片地方都有他们带来的人驻守,此刻看见叶城等人的火光立刻便悄然往这里移动。

叶知涵站在一棵大树后面,静静瞧着眼前的风吹草动,却丝毫不为所动。夜曦站在她的身旁,虽然看着眼前的场景,却并未忘记观察身边人的情绪。

但叶知涵从头到脚,都是彻底的冷漠,甚至斗笠下的眼神,也是平淡无波。

“吴皇真是好大的架势,老夫何德何能,居然能劳吴皇亲自出马?”叶城道。



番5:曦涵篇(四)

闻言,夜曦从暗处走了出去。

“国公大人果然名不虚传。”

叶城紧紧盯着夜曦,口中依旧倔强“少说废话,兵不厌诈,老夫没能防备,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国公大人乃当世豪杰,我想拉拢还来不及,又怎么会对国公大人动手呢?”

“哼!”虽然甘拜下风,但叶城眼中仍有不屑,“拉拢我?你觉得这话说出来,你自己相信吗?”叶城乃周国两朝元老,一向忠心耿耿,甚至南宫轩澈即位,也是叶城力排万难,护住他们母子,又保护着南宫轩澈成长起来。这样的人,没人会觉得他会叛国,再者,他若真的叛国了,谁能保证他不是去当卧底?就是夜曦自己,敢用他吗?

夜曦无奈耸肩“还真是没办法,聪明人,真是难糊弄。”

“哼!分明是吴皇在拿老夫开玩笑才是。”叶城冷冷看向一旁,却好似发现什么一般,眼中划过一抹惊讶,继而是痛苦,垂下眼睑促使自己内心平静下来。

“吴皇给个痛快吧,我叶城……”叶城颇为讥讽而无奈地笑了,不知是对夜曦,还是在对自己,“自作自受,还害得一众弟兄,是我叶城对不住你们!”

说着,叶城抽出随身佩剑,便要自刎于此。

夜曦见状,迅速上前将佩剑打落。

“吴皇这是什么意思?还不能给个痛快吗?”叶城冷冷道,眼中利刃看向夜曦。

确切的说,是在透过夜曦,看向那片黑暗中的树林。

叶知涵的身形呆滞,叶城的目光如同尖锐的匕首,刺进她的双眼,她此刻,连移开目光也做不到,只能愣愣地看着叶城。

父亲,对不起。

“诶,我敬国公是条汉子,所谓英雄惺惺相惜……我并不打算杀你。”说着,夜曦从手中拿出一个瓶子倒了一颗药丸出来,“只要你吃了它。”

“一个痛快也给不得,还想折磨我致死吗?吴皇还果然是心狠手辣,老夫敬佩。”

“国公大人别担心,横竖都是死,不妨尝尝这新研制的玩意儿。”夜曦无所谓笑了笑,把药在掌心摊开。

叶城沉默良久,还是将药拿过去吞了。

看着叶城倒下,夜曦拿了新生的嫩叶往叶城身上飞掷许多,不一会儿,叶城身上便出现了许多肉眼可见的伤口。做完这些,又挥了挥手“把人扔到凉州城外。”

“是。”

转身走到叶知涵身边,道“回去了。”

叶知涵不为所动。

“放心,他没事。”夜曦见她没有动作,以为她在担心叶城,便出声解释。

“嗯。”叶知涵几乎是用尽全力才找到自己的声音,若无其事回答后,转身离开。

瞧着叶知涵走路僵硬迟钝的模样,夜曦顿时觉得不对劲。“涵儿!”话音刚落,叶知涵已经直直倒了下去。

再次醒来,已经置身于吴营之中。

“叶姑娘,你醒了?”一直在门口守着的人听见声响,便掀开看了一眼。

“李将军。”

“陛下离开了,或许要好些日子才能回来。”

两日后?

划过一抹深思,叶知涵道“他……已经率领大军到林州城在安营扎寨了吗?”

李副将连忙摇头“不,姑娘误会了,是……”

闻言,叶知涵微微凝神,想到如今吴国发生的事情,道“是为了七公主叛逃一事?”

李副将正不知如何解释,闻言立刻连连点头,奇怪叶知涵如何知晓此事,却又猛然想起这人是北周公主,备受周国帝后信任,得知此事并不难。

叶知涵却明白,这事,是她到吴国来所做的,最不利于夜曦的一件事。

“他是打算亲自去找人?”叶知涵问道。

“陛下早已派出大量人手拦截,尤其是边境,至少保证七公主不能离开吴国。陛下并未自己动手,只是七公主手中的东西太过重要,陛下不得不早做防范。”

这样一说,叶知涵算是明白了,夜曦应当在重新部署。

“那这里怎么办?”

“陛下将这里先交给姑娘。”李副将说着,又道,“因为昨日之事,军中对于姑娘的怀疑和敌视已经减弱许多,卑职亦会从旁协助姑娘,士兵们不敢不听,姑娘不必担忧。”

眸色暗了暗,叶知涵点头“那么,他可有话留下?”

“陛下说,近日不到战争爆发之际,若对方想开战,也最好拖延一二。”

叶知涵微微颔首,的确,吴国如今最紧要的,是改变原来的部署和各个驻点,此刻一旦开战,夜羽阳若是趁混乱离开,又或者周国已经拿到了布防图,立刻对吴国实施进攻计划,对于他们而言,可就大大不妙了。

“李将军,你先去忙吧,若是前方有变,再速来同我商量。”

“是,卑职先行告退。”

营帐内只剩下叶知涵一人,终是忍不住瘫倒在床。叶城的目光,每时每刻都在她的脑海中出现。那就好似在说,她是一个叛徒,而父亲他,白白生养自己这么多年,却养出这么一个不孝不忠不仁不义的女儿。父亲还有母亲,应当都对自己很失望吧?

“父亲,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叶知涵痛苦地抱着自己,是那样的无助和挣扎。

这辈子,她叶知涵没做什么错事,却因为爱上一个人,一错再错,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叶城那眼神,她这辈子也忘不了。

无心大师给她的那枚锦囊从怀中掉落出来,碰到了叶知涵的手。

看完那条锦囊,叶知涵却不由自主笑了。原来,无心大师教授她半辈子的众生皆苦,需慈悲为怀,为人着想,大义无私,却没人能够想到,这囊中,竟是一句为己之语。大致是,在人世一遭,有些东西不必太过看重,只要做的事情,是你真正想做的,便好。

不是为人,而是为己。

“师尊,谢谢你。”对着北周的方向,再次跪了下去。她寻到了自己的七情六欲,寻到了活下去的意义,那是属于她真正内心的渴望。

从今以后,她叶知涵,只为自己而活。



番5:曦涵篇(五)

木雪莹守城之后,叶知涵曾站在山丘远远注视,眼中划过一抹纠结,却仍是归于平静。

木雪莹率领人来偷袭之际,叶知涵就隐匿在暗处,看着微胖的木雪莹,井然有序行动,她没有着急。粮草大部分,她早已命人换掉,这烧的,都是些平日生火的东西。

其实莹姐姐怀有身孕,如果此刻对她下手……

抓住了莹姐姐,这座城,不攻自破。只是若此时出手,瞧着莹姐姐此刻身手依旧敏捷,或许抓不到她本人,却可以伤到她的孩子,哥哥的遗腹子,也是周国唯一的继承人……

看着木雪莹开弓将自己的帐篷点燃,叶知涵依旧没有动作。那是她的侄子。还是一个未出世的孩子,都还没出生,就剥夺他的性命,剥夺莹姐姐做母亲的权利,真的太过残忍。

为了避免自己对她下手,叶知涵派人在林州城内散布了木雪莹怀有身孕的消息。

对不起,莹姐姐。

而后,随着柔然沦陷,燕国易主,南木投降,吴国也一步步城破。南宫轩澈率领大军势如破竹,吴国灭亡已是迟早的事。

“涵儿,再过几天,这锦都也守不住了。”站在城楼之上,这些日子不断打仗,他们两个都已经满身血腥。

叶知涵上前,将夜曦的手握住“我会陪在你身边。”哪怕是死。

夜曦闪了闪眸子,道“陪我喝一杯吧。”

叶知涵没有拒绝。看着夜曦取了酒来,给两人都倒了一杯,不疑有他,微微碰杯,便喝了。

只是喝了之后,却发现身体有些软绵绵的。

“曦,这酒……你想做什么?”

夜曦淡声道“我要随着这城,一起埋葬。你却不同,有那么多人等着你,牵挂着你。这药会让你失去武功三日,我会让亲信送你到南宫轩澈的营帐那里,他们发现了你,必然好好照顾你,旁的你自不必担心。”

三日……足够南宫轩澈破城了。

虽然,谁也没想到,锦都之中会有内鬼,居然不过半日就破了城。

够救夜曦出来,是叶知涵从未有过的清楚坚定。

将木雪莹留在那处,两人便趁着夜色离开了。

“对不起。”夜曦早已说了要与锦都共存亡,她却执意要将人救出来。

“夜曦已经死了。”骑着马,夜曦面色是从未有过的柔和与平静,往日的戾气似消失的无影无踪,“如今站在你面前的,是方洛尘。”

夜曦习惯了随心所欲,亡国于他,其实并无多大意义,纵然输给南宫轩澈,却也遂了他的心愿。再者,方才那一战,其实已经让他释怀了。叶知涵舍弃荣华富贵,舍弃父母姐妹,拼了命也要救他出来,他又怎敢辜负她。

叶知涵了然浅笑“好。”

到了一处小镇,两人用过饭,便要准备离开,夜曦道“你等我一下。”说着,他把缰绳交给叶知涵只身跑进集市中,再出来时。手中已经多了些干果糕点。

“这位美丽的姑娘,不知接下来想要去往何处?”犹如曾经,夜曦的第一次出现。

只是他的模样,不再是易容。

叶知涵笑道“只想看遍人间四季,天涯海角方可止。”

“不知,洛尘可能有幸和姑娘同行?”

“秦桑乐意之至。”

夜曦将手中小吃递到叶知涵跟前“吃着消消食。”

叶知涵微微讶异,夜曦爱吃的,并非这些,相反,这些都是她喜欢的。

“洛尘,你……”

夜曦淡淡一笑,点头。

原来当日林州城内,夜曦与南宫轩澈前后离开船舶,去嘈杂的大街上。

“周皇的身体,近日可还好?”夜曦说着,抬头望了望天上的满月。

“有劳吴皇挂念,我的身体,一切无恙,去了一趟北方,你所担心的事情,都已经被解决,我没事……你应当很失望吧?”

“哦,的确很失望啊。”夜曦漫不经心看了一眼南宫轩澈,继续往前走着,“不过你好了,日后一战,我也不用担心别人说我赢了胜之不武。”

南宫轩澈冷冷一笑“到时候再说吧,谁说赢的会是你了。”

“好,话说,你要给木姑娘买什么来着?”

“她说想吃糖葫芦。另外……”南宫轩澈眸色微沉,“她是北周皇后,你可以叫她,南宫夫人。”

夜曦挑眉,却故意忽略了这一句,道“怀孕的人,不应该吃酸或者辣的吗?”

“她都不忌讳。”说着,南宫轩澈似是想起什么,道,“你是不知道知涵的喜好,所以来向我打探?”

“这……”

“夜曦,你心里对莹儿什么心思,别以为我不知道。但我告诉你,你最好收起那些心,莹儿是我的,也只会是我的!”南宫轩澈厉声道。

“我奉劝你一句,不属于你的不要妄想,珍惜眼前人才是最好的选择。知涵是我和莹儿的亲妹妹,她为了你,什么都不要了,甚至为了你还伤了她的父亲,心里背负的压力可想而知,你若是敢对她有半点不好,我不会放过你!她也不会放过你!”

后面这个“她”,并非前面那个,南宫轩澈故意咬重了这个字,夜曦自也明白,这是说的木雪莹。

没有理会南宫轩澈方才说的一席话,只是道“不是要买东西吗?”

轻描淡写说完,夜曦进了茫茫人海,“一刻钟后这里汇合。”

再见时,南宫轩澈买了糖葫芦,夜曦手中,却是一些清淡糕点。

南宫轩澈动了动眸子,叶知涵的喜好,他没过多注意,但从小一起长大,她的大致口味,还是可以猜到一二。夜曦挑的,是叶知涵会喜欢吃的。

南宫轩澈只以为是夜曦早就问过叶知涵,但后来,瞧见叶知涵惊讶的眼神,这才明白,夜曦,是自己陪在叶知涵身边自己去发现的。原来,他并非对知涵无意,还以为是块捂不热的磐石,却到底也是人心肉长。

此刻,叶知涵亦想到那日的事情,明白这并非是南宫轩澈告知,想通此事,不由得笑的更甜了些。

山河美景,世间百态,有一人与我共览,足矣。



番5:夜曦(四)

最后,再说说秦桑,这个,我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

的确,她是最重要的。

人群中,她一眼便吸引了我注意。我深知,那是因为她的装束和身形,都与我记忆中的那名女子,出奇的重合。

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她若不是那人,便只可能是他们故意派来吸引我注意的人了。

好,既然如此,便陪你过两招。

带着这样的想法,我便一直跟着她。只是很奇怪,她的举动和言语,和那人,几乎截然不同。

那人向来恩怨分明,人若犯她,她必不会心慈手软。

而她和那人,几乎截然不同。

那人向来恩怨分明,人若犯她,她必不会心慈手软。

而她……见面那晚,她的武功不俗,想要那些人的命可以说是绰绰有余,即便察觉到我在跟踪,她同样可以杀掉那些人,这个乱世,行走江湖的人会杀人,不是罕见的事情。

可她没有,说了一些或许恳切或许惺惺作态的话,她竟然真的放了那些人。

猜不透,我只能归结于,她故意做给我看的。那么,我便留在她身边,撕掉她的伪装,拆穿她的真面目。这是我的爱好之一,乐意至极。

或许对那人动心,有一方面也是,她不做作吧。她和我一样,是最真实的自己。

为了戳穿她的真面目,看到她最见不得人最阴暗的那一面,也为了将查到她出现在我面前的目的,我甚至和她打赌,故意设计自己心仪她。我想,没有人能抵挡住一个优秀男人的追求,而一旦女人在甜言蜜语爱上自己后,接下来想达到的目的就变得很容易了。

只是,和秦桑相处越久,我便越发为自己龌龊的心思感到羞愧。

的确,我达到了自己的目的,她爱上了我,她输了。可她的心,是那样的纯洁无暇,就好似一张白纸,纵然知晓世间浑浊不已,她的内心,还是那般超脱人世。

在青楼之中看见她的模样,那是我第一次看见她,那么狼狈,却又带着坚毅,眼神中的神情,没有怨恨,我从前的疑虑,在那一瞬彻底打消,她的确,是那么的……干净,没有掺杂一丝污浊。

第一次见面,我对她百般怀疑,步步试探,她虽看穿了一切,却并不阻止我,只想对我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度化我。到后来,她爱上了我,知道我心中藏着人,却对我几乎无欲无求,甚至,连想加害那个人的心思,也不曾有过半点。

她的眼睛,还是那样的纯洁无瑕。我知道,她的想法很单纯,只要能在我身边,她就很知足。这无疑,让我更加愧疚。

我以为,是秦桑输了。所以,一个无缘无故被我牵连进来,又一心装着我的人,让我这样以恶人自称的人,无法立足,甚至,不敢再去怀疑她。

我是那样的信任于她,在吴国发生的每一件事,我都选择率先相信她,即便是那一件,我怀疑她,却也并未照我从前的性子动手。但凡她说一句,不是她,我都立马可以为她开脱,哪怕她承认了,我也不会对她动手。

这样的信任,从始至终,我只对她。

后来……我才明白,输的人,其实是我。我所有的心思,其实早就被她,叶知涵,看得清清楚楚。她每说一句,做一件事,我的反应,她都已料到。从始至终,她都在设计利用我。

以她自身感情为饵。

知道她真实身份的那一刻,我知道自己被人背叛,这无疑令我很生气,可我在那一瞬所想要的,却是质问她不是对所有的东西都问心无愧吗?这样欺骗我,欺骗你自己,你的心不会痛吗?她木雪莹到底有什么本事,居然让你这么死心塌地,甚至为了她可以去做你从来不会的东西。

揣摩设计人心,达到自己的目的。

我并非简单为自己的感情,那一瞬,我在为叶知涵不值,甚至在可怜她。我一向相信自己的直觉,她对我的感情,不可能是假的,时时刻刻想着如何对付自己所喜欢上的人,甚至还拿自己原本很纯粹的感情为饵,这样痛苦,她到底在求什么呢?

这个问题,我一直百思不得其解。

后来,她来找我。我对她,虽然并不友好,甚至恶语相向,可我心中,对她不乏心疼。这个时候,羽阳从锦都潜逃的消息已经传了过来,我心中也隐隐明白,自己这场仗,约摸是打不赢了。

我的下场,无非是一个字死。如此,叶知涵跟着我,除了让她背负叛国骂名,更是难逃一死。

当初拿走她的心,让我至今仍在愧疚,若让她再为了自己做不必要的牺牲……

我想以最冷漠的面孔,逼迫她离开。我以为,她那样有自尊,那样美好干净的女子,会如往常一样理智决绝,从我身边离开。可我却独独低估了,她对爱情,对我的决心。

“既然想留下,那就如你所愿。”看见一向洁白无瑕的她不顾一切也要见我,求得我原谅,满身伤痕躺在那里,我的心,不断抽痛,我知道,自己没办法再看见她这样,终究是心软了。

我夜曦,不过一个心狠手辣,六亲不认的烂人,何德何能,有这样一人相伴。

虽然答应她留下,可我却并不打算让她陪我死。所以,城破前一日,我给她下了药,偷偷送她去了周国扎营附近。那里的士兵识得她,自是好生相待,而那时……我或许已经去往地狱。

她并不知晓,就是我自己,也从未意识到,原来不知不觉中,她就已经在我心里,占了无比重要的地位,而我,也早已爱上了她。

所以临别之际,木雪莹告诉我,好好对她时,我没有半点犹豫。

我唯一还能选择的事情,便是用自己的余生,好好呵护这个深爱我,我亦深爱的傻女人。

有一句话,其实一直没有和她坦白。我从未将她,当做任何人的替身,她和那个人,都是世上独一无二的,而她,就是她,我爱的她。



番6:溪凌篇(一)

华天凌和安溪的第一次见面,是在一家客栈,也是两人的第一次交锋。

“老板,要三间上房。”安溪身着白衣,带着面纱,走了进去。

“好嘞。”

“老板,三间上房。”安溪正要掏钱,身边有个男子靠近要定房间,她便不留痕迹往旁边退了一步。

“哎哟,客官,这可真不凑巧,一共就剩下四间上房,这位姑娘定了三间,要不,客官您和这位姑娘商量一下?”

“不让。”华天凌刚想对安溪说话,便得到她毫不客气的拒绝。

“姑娘,我可以多两倍的钱,望姑娘匀一间房给在下。”

安溪好笑地看了一眼华天凌“你看我像是缺钱的人吗?”

说罢,便往外走去。还未走到门口,面前便出现了华天凌。

对着安溪露出一个自认为最迷人的笑容,实际上也的确是最迷人的微笑,客栈中其余女子都不由得露出羞涩的笑容来,眼神却盯着他没有移开。

“姑娘,打个商量,让一间房出来,真的不可以吗?”

“让开。”安溪冷然道。

“不,你不答应,我就不让。”华天凌说着,又收敛起吊儿郎当的模样,道,“姑娘,在下也却有要事,需在此居住一晚,还望姑娘能够让一间,在下也当结交姑娘这个朋友。俗话说得好,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姑娘以为呢?”

最后一句,带着浓浓的威胁,安溪本也脾气火爆,此刻听出这含义,不由得怒极反笑“若是我不同意,公子想怎样?难不成……还想用强?”

华天凌勾唇,微微俯身道“若姑娘不同意,在下……也只好用强了。这房间,在下非住不可。”

看着华天凌走向柜台,安溪便看向掌柜“掌柜的,先来后到这个规矩,不会作假吧?”

“姑娘。”这掌柜看着华天凌手中的银钱,也有些为难,“姑娘不妨让一间出来?俗话说和气生财……”

安溪忍住翻白眼的冲动,走了回去,扔了一袋银子出来,看了一眼华天凌,道“掌柜的,你剩下这四间房,我都要了。”

闻言,掌柜心里算是乐开了花,不过碍于还有一位年轻公子哥在,不由得面露难色“公子,您也看到了,小店客满,公子还是另投别家吧。”

华天凌的倔脾气也上来了,又扔了一袋银子出来“老板,我出双倍价钱,四间房。”

“我出三倍。”

“四倍!”

两个人都一副不要房间不罢休的模样,掌柜也不由得更为难了,再这样下去,两人可就打起来了。

“你今天是不是非和我过不去?”要不是碍于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还是在客栈里面,安溪已经出手教训这个人了。

“是你不饶人在先,哼,我今天,还非要住在这里不可!”

“我先来的,这房,凭什么要让!”

“掌柜的,我们与这位公子各自两间房。”一旁如春雨般温柔悦耳的声音传了出来。

安溪本想反驳,可听见这声音,转过身看见木雪莹,到底还是将气压了下来。

“不知公子意下如何?”纵使木雪莹带着斗笠,却难掩浑身气质,声音又令人如沐春风,若是华天凌不同意,倒是有些站不住脚了。

“既然这位姑娘都这样说了,在下自是恭敬不如从命。”

安溪暗中撇了撇嘴,往门外走去。

“姑娘,这房……”掌柜还是不知道这俩人是一块的,迟疑地询问道。

“听她的。”安溪说罢,往外走去。

看着安溪离开,瑾月不由得有些担心“小姐,要不要跟上去?”

“不用,我们走吧。”安溪做事有分寸,她们此刻,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看着四人分道而驰,华天凌微微勾唇小姐?白衣白斗笠,身后跟着两名女子,那么出去那人又是谁呢?还真是有趣。

离开客栈,安溪就后悔了,但她方才在客栈,的确也站不住脚,又不能跟着木雪莹去办事,索性出去,给自己找点事做。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脑海中划过方才那名男子的模样,安溪决定从他身上找点乐子。

这样想着,安溪便打算去玉阁在这里的驻点,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走了没有多久,安溪便发觉自己被人跟踪了。不必多想,她来这里没结交仇恨,只除了方才那人。

一个巷子拐个弯,再看已经找不到安溪的身影。

“咦?奇怪,人呢……”刚要说话,已经被人踢了一脚跪在地上“说,谁派来?是不是客栈那个男的?”

“这……是是,我家公子想,想请您一起吃个饭。”

“吃饭?鸿门宴这种东西,本姑娘没兴趣。”微微思索片刻,安溪道,“回去告诉你家公子,两刻钟后,我在东方那处树林等他,只等一刻钟,过时不候。”

两刻钟后,安溪到了那处,瞧见客栈那个小子已经在那里,便点了点头。

“姑娘这时间,还真是准时。”刚好两刻钟,可不正好嘛?枉他还以为这人会直接往这处来,收到消息便直接过来了。

安溪没有说过,举起手中佩剑便对着华天凌刺了过来。她想打这个人,已经很久了。

“公子!”华天凌往一旁跳开,制止道“你退开!”

想他华天凌,难不成还打不过一个黄毛丫头?

想法的确很美好,可事实上却是,他赤手空拳,没用佩剑,被安溪攻击得只能逃,甚至因为安溪的剑太快,他来不及反应,身上已经挂了好几道彩,好不狼狈!

看着过瘾了,安溪直接扔出一枚暗器,华天凌躲了过去,安溪的剑却已经横在了他的脖子上。

“记住,下一次,再跟我抢房间,可就不是这么简单的事了。”

收了剑,安溪转身离开。

这对于华天凌来说,自是一个屈辱,但方才,也是这丫头片子偷袭在先,又打他一手无寸铁之人,倒也并不是那样让人尴尬。

“喂,方才我没有兵器,而且你偷袭的我,胜之不武。有本事,等我拿件兵器,跟你堂堂正正再战一次。”



番6:溪凌篇(二)

“是吗?”安溪无所谓笑了笑,“等你把伤养好再来受死好了。”

“哼,你站住!”被人这样看不起,还是一个有仇的小丫头片子,叫华天凌如何也不能甘心。

安溪微微侧身,却见华天凌抽了手下人的剑对自己冲了过来。

接下的第一招,安溪便知道,自己方才的确是小瞧人了。

两人连续过了几十招,几乎不分伯仲。

“行了,我承认,你的确有两把刷子。不过我还有事,便不奉陪了。”安溪笑了笑。

华天凌也笑道“你也不赖,小小年纪武功就不俗,是个人物。”

两人也算化干戈为玉帛。

回到客栈,木雪莹已经回去了。

“怎么样?”

“今日和你争房间的人,就是晋国四皇子,华天凌。”

闻言,安溪微微点头“难怪你会出来调解。”

木雪莹点头“他明天要去的地方有埋伏,咱们得想个办法阻止他。”

“直接抓出来好了。”安溪随口说道。虽说化干戈为玉帛了,可她还是想和那个人再打一架。

“行。”

嗯?安溪愣了愣,差点把刚喝的茶喷出来“我随口说说而已,你当真了?”

木雪莹笑着点头“我觉得这法子的确不错,也不必同外界解释,甚至……同他本人也不用解释。”

“既然这主意是你提的,这人,可得你去抓回来了。”

“……”安溪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玉儿,你是认真的?”

“阿翡,我相信你。”

安溪无奈叹了口气,点头“你坑我吧你。”说着,安溪已经起身往外走去。

看着安溪离开,随后斜对面响起了敲门声,木雪莹笑了。

一炷香后,安溪回来了,只是脸色有些不自然。

“怎么样?”

“给他送了伤药,说好了晚上见面,对了,他武功不错,我一个人制服不了。”安溪在床上躺了下来,示意木雪莹别问任何问题。

微微挑眉,木雪莹没有吭声。送药还见面?上午这两人还剑拔弩张,转眼就已经浓情蜜意如胶似漆了?要说这里面没有猫腻,她还真的不信。

晚上,月黑风高。

又到了白日里两人打斗的地方。

“约我来做什么?”华天凌跳到一棵树上靠着。两个时辰前,这人突然就闯了进来,要不是他刚好喝水,这人进来,就是看见他衣衫不整在上药的场景。

“我仔细想了想,人在江湖,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好。”安溪抬头看向华天凌所在的地方。

“哟,现在改变想法了?”华天凌低头瞅了一眼,只觉得这人的面纱很是碍眼,“交朋友也无不可,不过姑娘的名字和面容,可是相告?”

“公子的身份,不是也没有说么?”

“身为玉阁之人,在下的身份,姑娘不会不知道吧?”华天凌说笑着,一跃到了安溪跟前,伸手便欲取掉她的面纱。

安溪立刻闪身,躲了过去。

“在下的身份,姑娘一清二楚,可姑娘什么来历,甚至面容,天凌也不知道,交朋友……这可不如何诚心啊。”华天凌道。

安溪眼中划过犹疑,内心却在想,玉儿怎么还没动手。

只这片刻,华天凌再次上前,直接扯掉了面纱。一张美丽淡漠的脸庞出现在眼前。

“你简直放肆!”短暂的惊慌过后,安溪立刻捂住了脸。

“姑娘美若天仙,以面纱遮面并不奇怪,可姑娘并不丑,如何这般遮掩不肯见天凌?莫不是不交这个朋友?”

算了,我忍了。

安溪咬咬牙,把手放了下来。她的真容不曾被男子看过,这人,还是第一个。

华天凌微微点头,上前两步,看了一眼手中的面纱。

“还给我。”安溪伸手便要去拿。

“敢问姑娘芳名?”

安溪犹豫片刻,伸手便去抢面纱。

两人来回过了好几招,却发现浑身开始无力。安溪知道,木雪莹动手了。

“谁?”看见安溪也中招,华天凌便对玉阁打消了疑虑。

“殿下以为是谁?”木雪莹带着瑾月两人出现了,瑾月上前替安溪解毒,另一人则将华天凌五花大绑起来。

“没想到,居然真的是阁主。”华天凌浅笑着,看见来人是她,他倒没有那般担心了,到底两人性命不会有危险了。

“不知阁主想干什么?”

“请殿下与我们畅谈几日。”

几日?华天凌脸色微变“你们想阻拦我去赏花会?”赏花会自然不是真的赏花,而且鉴宝交易的一次大会。

“没错。”都是心知肚明,此刻木雪莹也不绕圈子,替安溪系好面纱,便挥手将华天凌带走,几乎是连夜便离开了这里。

“为什么要带走我?莫不是那件东西,阁主也想要?”眼看着要上马车,华天凌着急了。

“过几日等这大会结束,我们自会放了殿下。”木雪莹并不予解释。

“你们要带我去哪里?喂,你们到底想干什么……”一连串问题问出来,并没有回答。

“阁主,玉阁都是女子吗?一个男子都没有吗……”华天凌似乎已经对自己逃不掉有了清醒的认识,便拿了些别的话题来。

木雪莹实在听得烦,下一个镇子时,便买了匹马骑着,马车内便只剩下了华天凌和安溪两人。安溪只看着窗外,并不理会华天凌。

没人注意他了。华天凌心中一乐,背后的手悄悄解开绳子。

安溪回过神来,华天凌的双手已经自由,立刻点了安溪的穴道。

“我说姑娘,你也不告诉我你的名字,这样交朋友,天凌还真的不划算。”扯掉安溪的面纱,华天凌邪魅一笑。

安溪说不出话,只能恶狠狠地盯着他。

“放心。”靠近安溪,华天凌低声道,“能和姑娘多待一会,天凌求之不得,不会跑的。”

华天凌的声音带着蛊惑,安溪不自觉红了耳朵。

说着,华天凌解开了安溪的穴道,只是带着笑意盯着她,深情的目光让安溪几乎不敢直视。

快要下车休息时,华天凌主动将绳子递给安溪,转了过去。犹豫片刻,安溪仍旧给他系上,却并不如何紧。



番6:溪凌篇(三)

按照之前的模样,华天凌待在屋子里,她们吃过便上楼,守着他吃饭。

“我吃好了。”安溪道。

“嗯,去看一下他,别让人饿死。”木雪莹道。

去厨房端了几样小菜,才进房间,手中盘子已经被人拿走。

“我就知道,你会来。”华天凌早已解开绳子,坐了下来。

“你快吃吧。”安溪不自然地撇开了脸,她就只是想上来看看这个人而已,没有别的想法。

华天凌浅笑点头,边吃还不忘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啊?”

名字……安溪想说阿翡,却又并不觉得这是真名,说了与欺骗无异。可要告诉他自己叫做安溪吗?恍惚间,脑海中隐隐有了什么不妙的预感,似乎两人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了一般。

见安溪陷入沉思,看出她的犹豫之色,华天凌索性没有再问,只是道“从未有过一个女子能让我动心,你是第一个,如果你愿意,也会是唯一一个。”

华天凌的话,已经等同于一个不小的承诺,安溪定了心神,将自己的决定说了出来“天凌,你愿意相信我吗?”

华天凌不可置否点头。

“那么,你等我,待我处理好自己的事情,一定会来找你。”安溪此刻在安国还站不住脚,根本无暇分身在情感之上。

华天凌沉默着,嚼着嘴里的东西。安溪只当他没有同意,便又道“你若之后遇见了更好的女孩子,便不必理会……”

“不,我信你。”华天凌道,“你的身份名字如今不方便告知,没有关系。只要未来是你,不论多久,我都愿意等。”

安溪想,这大概是她听过最动人的一句情话了。

头一次产生这般浓烈的依恋,安溪决定不管不顾,冲到华天凌怀里。

“那你,一定等我。”

“放心,一定会的。”

赏花会历时三天,结束后,两人也就此分道扬镳。

“别忘了我。”同华天凌拥抱之时,安溪悄悄说道。华天凌也不甘示弱“除了我,别让任何男人靠近你。”

看着华天凌越走越远,木雪莹打趣道“好了,人都走远了,还看呢。”

“才没有。”安溪矢口否认。

“好了,没有没有。安国那里,你打算怎么办?”木雪莹本就没打算追根究底,此刻明显这事更要紧急一些。

安溪微微思忖片刻“我打算……”

自那日后,安溪回到了安国,认真做起了她的公主,一个想要夺嫡的公主,每日和那些皇子公主,乃至她的亲生母亲,所谓的安国皇后勾心斗角,尔虞我诈。

华天凌回到晋国,得知赏花会上的阴谋,不过冷冷一笑,着手便将那所谓的晋国二皇子拉了下去,从此,晋国只剩下大皇子,四皇子还有五皇子。

曾经的那个承诺,似乎都已被两人抛到脑后。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深夜之中对彼此的思念有多深刻。在华天凌的书房最隐蔽的角落,藏着一幅画,那幅画像,是安溪最美的时候。

而安溪,每隔一段时间,便会询问各国的事情,这当中,晋国有关华天凌的事情,也在不经意间传入耳中,尽管她明白,其它的信息都只是铺垫,只有这一条,是最关键的。只是她的心思,从来不为人所知。

木雪莹逃离木国后参加的第一个双诞辰,南宫轩澈也去了安国。问的那句话,大抵成了后来安溪一直后悔不迭的事情。

她说,她没有易容,从未易容。说话之时,她只是下意识地否认了这件事,到底周皇是否真正可信还未可知,木雪莹亦没有告诉她,华天凌与南宫轩澈相熟,这毕竟不是什么值得注意的事情。只能说,造化弄人。

真正以安国公主的身份与华天凌见面时,算是将安溪伤透了心。

华天凌已经心有所属,那人并非安溪。这当然了,安溪的本貌易容,亲爹亲娘都认不出,华天凌这只相处了几日的人,又如何能够识得?

华天凌的做法,在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的人眼里,分明算是坏透了,就是木雪莹也想要抓华天凌来问个究竟。安溪并未同意。安溪内心深处,一直藏着隐隐的自卑,甚至还有些许的悲观情绪,一如当日,明明她很好看,却好像多见不得人一般捂住了脸,那不是随随便便可以假装得出来的第一反应。

此刻,不明真相之前,即便明知错在华天凌,却还是不敢去找他问清楚,不愿意要个解释。因为她害怕,恐惧,若真的证明这个男人不是专心不二的人,她这些年的感情寄托,又该何去何从?甚至安溪担心,质问后,两人会连朋友都没得做。

若能以朋友的名义在他身边,她也满足,尽管,这样很卑微,可她不后悔。

若说安溪的做法不对,那么华天凌的做法,便更加令人匪夷所思了先爱上一人,而后,又爱上自以为的第二个人。

安溪在痛苦,可华天凌也并不好受。自己最憎恶那个高高在上的晋皇,憎恨他的荒唐却还自诩专情,可偏偏,或许是造化弄人,华天凌爱上一个人,遂爱上另一个人,成为皇帝之后,为了巩固地位,不断纳妃。

他终究,成为了他最讨厌、最不想成为的模样。

安溪,也完成了多年的夙愿,成为了安国女皇,这片大陆上第一个女君。登上皇位的那一刻,安溪便明白,自己和华天凌,再也不可能了。

只是后来,木雪莹带着上官燕千里迢迢从胡合过来,借口照顾干娘,将安溪骗去了西晋,才发生了转折。其实安溪心里清楚得跟明镜一般,只要她真的不去,根本没有任何人可以说得动她。

除了她自己。

就这么任性自己一次,就再去最后一次见他,看见他和他爱的人过得好,自己也就放心了。安溪在心中这样告诉自己。

其实她也明白,这是不甘心,她得到过华天凌的心,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和别人白头偕老。去见见,同时,也是为了彻底让自己死心。



番6:溪凌篇(四)

这个想法,在还未到达晋国之前,一直都没变。可直到她到了晋国,不经意的那个晚上,遇见了华天凌,突然就变了。

她的心里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别去了,快回去!离他们远远的。

她想见华天凌,此刻亦如此,只是,是因为思念,而非其他,至于旁的人,她已经没有勇气去见,也根本承受不住那些可以让她彻底死心的东西。

当得知阿翡就是安溪时,华天凌的心里几乎是长舒一口气。原来兜兜转转,他爱上的,只是那一个人,而他,也只为那一个人动心,不论相貌性格行为,只要是她,就没有问题。

隔在两人中间最后一层屏障被打碎,本该值得开心,但两人的身份和当下日益紧张的局势,逼着两人必须去完成自己本在进行的事情。

这一次,华天凌并未再像上次一般,不顾一切潜入周国,只为了儿女私情。

安溪离开之际,华天凌没有现身,只是在暗处看着,而在安溪人影消失不见之时,华天凌转身回了皇宫,好似这一切从未发生。只是他的内心,多了些许坚定。

那是曾经对那个人的承诺,重现之际,比以往更为坚定。

看着认真批阅奏折的华天凌,花七少淡淡一笑,引得华天凌抬头。

“启之这样望着我做什么?”

“瞧着殿下如今,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哦?”华天凌来了兴致,“却不知哪里不一样了?”

“殿下之前虽然也在勤政爱民,但最近……”花七少微微摇头,“殿下似乎干劲十足,至于到底哪里不同,启之也说不出来。”

闻言,华天凌便道“接手了这个国家,自是要好好做事,交给南宫的时候,总不能让这里成为一个烂摊子。启之,你有闲情观察这些,想来是你的事情还不够多啊……”

华天凌使了一个眼色,赵源立刻到华天凌身边取了一沓奏折放到花七少面前。

“殿下,这……”

“可是嫌少了?”华天凌说着,又要使眼色,花七少忙笑道“足够了,启之谢过殿下。”

瞧着花七少立刻埋头看奏折,华天凌也低下头来,只是想到方才的事情,还是忍不住笑了。

一个月前,因为实在忍不住,华天凌写了一封书信,命专人送去了安国,询问安溪的近况以及安国的近况。

而就在几天前,他收到了来自安溪的信。信上寥寥几笔,却笔意温和,道尽一切,最后的“勿念”二字,令华天凌的心情几乎畅快得快要飞起来。

他纠结了这几天,写了一封又一封信,都被撕得粉碎,直到今天才终于写好一封信,信中,还带着那枚玉佩,其用意不言而喻。

最近,天下将要大乱,各国稍有见地的人都已经看出太平日子不多了,纷纷开始寻求天下安稳之地。吴国和周国作为将要问鼎中原的霸主,自是万万不能久留的,木国作为周国皇后的母家自也不能幸免,燕国几个皇子还在争权夺位,商贾本就不愿意久留于那里。

这样看来,晋安两国作为已经平安传位稳定下来的国家,反倒吸引了不少商贾和名门望族前往。华天凌和安溪也因此忙得不可开交。

不过尽管如此,他们两人的感情却不见减少,曾经在意的东西似乎也都已经随着时间流逝过去。无论是否真的移情别恋,是否真的是个浪荡子,只要从始至终爱的都是安溪这一个人,就够了。

“殿下,来信了。”杉杉走了进来,从袖中取出一封信来。安溪本在为商贾如何安顿烦恼,此刻听见有来信,立刻便将烦心事放在一旁。

“是小姐来的信。”杉杉掩唇笑道。

不是他,稍稍有些失望,但莹儿也来信一定有重要的事情。安溪干咳一声,打开信细细看了。信中提及什么时候出兵,什么时候开战,还有哪些方面需要注意。这些都比较无足轻重,只是,信的末尾,提及了对于她和华天凌的抱歉,明明之前便知道两人之间是误会,却为了一己私欲让两人误会如斯。

“她到底是多心了。”安溪微微摇头,提笔写回信。在得知木雪莹和南宫轩澈早就知道这件事时,她心中却有不解,但想通前因后果,也就明白了。一如她曾经所言,等一切尘埃落定,再来谈儿女情长,只是没有想到,再次见到华天凌时,她便心急了。

“送出去吧。”等墨迹晾干,安溪便装入信封中。

“殿下。”安溪本欲继续处理国事,闻言遂抬头,入眼却是一封信,字迹便是华天凌的。

瞧着杉杉得逞的笑容,安溪不免哭笑不得“杉杉,你胆子真是大了。”话虽这样说,可她脸上并无怒意。

杉杉咧嘴一笑“殿下不觉得这样,比直接收到他的信更开心了吗?”

倒也是。安溪若有所思点头,将信拆开,一枚玉佩首先落在手中。原来……花七少已经物归原主了吗?

虽然收到喜不自胜,只是现在,这晋皇的玉佩放在她这里,合适吗?

“殿下,快看呀。”杉杉催促着。

安溪点点头,却并未有之前那般开心。

信中第一句便是东西物归原主,概不退换。

“这人还真是……”一句话便将她逗笑了,心情愉悦,看接下来的内容也就轻松许多。信中并不仅仅提到儿女情长,还有关于商贾和名门望族的事情。

华天凌的法子倒是解了燃眉之急,大战在即,各地商业本就会大幅度的停滞,虽然这些人涌入会给他们安国百姓带来一定困扰,甚至还会混进一些居心叵测之人,但总体意义绝对利大于弊。

匆匆写了回信,安溪便命人召集大臣,要将华天凌的法子拿来商议实施。

战乱历时一年,相对于其余国家都民不聊生,晋安两国勉强维持生息已经算很好了。

原来涌入的人群也纷纷往外散去,同时也有些许人因为爱上这里的生活彻底定在了这里。



番6:溪凌篇(五)

“父皇。”

“你已经长大了,父皇尊重你的一切。”

“是,溪儿谢过父皇。”

得到木雪莹的邀约,安溪和太上皇到了南宁参加即将举行的婚礼以及第二日的册封。

此刻华天凌着赵源来请她一叙,太上皇的话算是安了她的心。

“公主,我家殿下在竹苑中,沏了热茶等候。”赵源引安溪到了竹苑门口。

安溪颔首,走了进去。杉杉犹豫着也要进去,被赵源拦下。

“你干什么?”

“你不觉得你太亮了吗?”“什么?”“跟我来。”赵源不由分说便拉着杉杉从竹苑走了。

“你来了。”华天凌的确沏了热茶,他身边摆了许多东西,虽然不显杂乱,但也的确一应俱全。

“不知道你喜欢什么,便……”华天凌颇有些无措,这还是他头一次不带任何目的,就只是单纯想要和她相处。

安溪明显也有些无措,只是点了点头,坐了下来。她今日,舍弃了以往华贵大气的衣服,选择了从未试过的带有些许少女心的淡粉衣衫。

两人坐着,除了喝茶一言不发,好似这次真的只是来品茶。

“既然棋已经摆好,那不如……”犹豫片刻,安溪还是决定打破尴尬。

“好。”

棋下了一盘又一盘,可两人的尴尬不解反增。

杉杉去哪里了?

赵源人呢?

两人只剩下这个不谋而合的想法。

“殿下,公主。”赵源适时敲门,算是无意中解了围。

这件事后,两人各自分开,一边在想着能再和对方一起,另一边却又担心和上次一般尴尬。

“赵源。赵源!赵源?”华天凌有些心烦意乱,怎么这见了面还和想象中不一样了呢?

一连叫了几声,也不见有人影,华天凌不由得更加冒火,走出了书房。

“殿下,殿下我来了……”赵源有些上气不接下气,分明是才赶过来的。

“你去干什么了?最近瞧着你好像都不常在府里。”华天凌问道。

赵源咧嘴一笑“这不是约了和杉杉姑娘玩嘛。”

“杉杉?是溪儿身边那个?”赵源忙点头。

“你们什么时候这么熟了?”华天凌眯了眯眼。

“这还不是得多亏殿下,上次请公主去竹苑的时候……”赵源此刻没有丝毫的危机意识,话匣子打开就说个不停,眼瞧着华天凌越来越阴沉的脸色,这才有些许意识,“殿下,我……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没等他跑开,华天凌已经拦在他跟前“没帮我把事情解决之前,哪里也不许去!”华天凌几乎要气死了,感情上次见面,他俩感情没关系,反倒给这俩人牵线搭桥了。

“啊?殿下,您……有什么事情?”赵源跟个愣头青一般,仔细回想,没觉得华天凌还有什么事情。

“跟我进来。”压下心中的不平衡,华天凌走进书房。

听了华天凌的倾诉,赵源几乎忍不住笑了,没想到,自家殿下无所不能,还能在这事上犯浑。

“殿下,接下来,您就按属下说的去做,可以吗?”止住笑后,赵源盯着华天凌黑得快要打雷的脸。

“嗯。”

此后,依着赵源所言,华天凌和安溪再次见面,的确不再尴尬,甚至,彼此的状态都逐渐愉快起来。

“不好了,公主,公主,皇宫里……”两人浓情蜜意之际,杉杉突然闯进来,赵源也跟在一旁。

“他们现在在哪里?”

“陛下抱着木皇不知去向,小姐很悲伤,瑾月姐在安慰。”

“不行,我得去看看。”安溪说着,便挥手让杉杉去备马。

“我跟你去。”华天凌也二话不说跟了上去。

得知木雪莹已经在天牢的时候,安溪有过片刻犹豫。

“溪儿,你怎么了?”

安溪微微摇头“没事,走吧,得快点了。”这么多年,她应该没事了,现在的她,很强大的。

安溪到底高估了自己,看见木雪莹鞭笞木雪珍,还有四周的滴水声,不,不是滴水,是血滴答砸在地上的声音。

“不,不要……求求你不要……”仿佛浑身力气都被抽干,安溪无助地抱着自己的双臂,不住地往后退,眼中木雪莹这一幕,好似魔爪一般,要将她也抓去。

“溪儿,溪儿!别怕,有我在,我在!”

“求求你们,放过我吧……”尽管眼中都是恐惧,可安溪还是倔强地没有落泪。

见说话她听不进去,看了一眼木雪莹,华天凌只能将安溪打横抱起,匆匆离开了天牢。

因为过度惊慌,回府的路上安溪便昏了过去。

悠悠转醒之际,华天凌趴在床头已经睡着了,听见声响醒了过来。

“喝点水吧。”华天凌又吩咐了人下去熬粥。

看着华天凌忙来忙去的身影,安溪眼中划过一抹痛苦,却又在华天凌转身之前很好的掩饰起来。

安溪不提,华天凌也不好再询问,只得安抚好安溪睡觉,私下里向杉杉询问。

“你带着公主去了天牢?”杉杉明显眼神就不对劲了,“怎么能带她去天牢呢?当时天牢发生了什么?”

华天凌将当时发生的事情简单说了一下,杉杉的脸色就更差了。

“公主她从来不会去天牢,小姐当时又在做那么血腥残忍的事情,公主自然受不了。”

“为什么?”华天凌有些奇怪,却也对安溪曾经发生的事情越发的在意起来,究竟什么样的事情才会让这么坚强的一个人了,都还是逃脱不了。

“这事……杉杉是公主十一岁的时候才跟随在她身边,对从前的事情并不清楚,估计殿下如果想知道,除了公主本人,大抵只有小姐对此事清楚一些。”

闻言,华天凌不由得眉头紧蹙,“好,我知道了,这件事,你别告诉她。”

“是,杉杉明白。”

据他所得到的消息,安溪身为安国皇后唯一的女儿,之前虽不得安皇重视,却也不会到苛待的地步,只是安国六公主安楚对她似乎一直都有敌意。

“殿下。”

华天凌停下脚步,看向杉杉。

“或许还有一个人,殿下可以去询问。”

“谁?”

“曾经安国六公主,安楚。”



番6:溪凌篇(六)

六公主?木雪莹如今的状态的确问不得,那么……安楚的确是一个很好的选择,他记得,安溪来的时候,安楚就跟在一旁,两人关系算不上多好,却也并不差,他要问出来,应当不难。

“你来了。”安楚已经剃度,即便参加大婚,也依旧在寺庙修行,见到华天凌来并不惊讶。

得知他的来意,轻轻叹气“我的过错,终究还是应该由我结束。”

大约十年前。

阴暗潮湿的房间里,一个穿着奢华的小女孩无力地倒在地上,面前有一碗馊饭,难以下咽,但小女孩却什么也不顾,她已经饿狠了,很快就将东西吃完了。

门嘎吱一声开了,小女孩恐惧地想要往后退,无论来的是谁,对她来说都不是好事。

“带走。”

小女孩拼尽全力挣扎,可是没有用,她一个七岁的小身板,怎么能够和这些老嬷嬷还有年轻力壮的人抗衡。

将她连拉带拽拖去了一个漆黑只能靠蜡烛才有亮光的地方地牢。

“楚儿,这里湿气重,你不该来的,这么娇弱的身板,在这里待久了可不好。”

“知道了,谢谢母后。”一对母女走了过来,任谁看都是母女情深,一定是亲生母女。

偏偏,这个母亲,是安溪的亲生母亲,是被关在牢房的这个小女孩,她的亲生母亲。

“母后,妹妹……可不可以……不要这样对我……”带着那么一丝对母亲的期盼,安溪看着这两人。

“母后?”安楚用微微疑惑的目光看向皇后高芸,隐隐还带着一丝小心翼翼,“母后不是楚儿的母后吗?”

“对,母后是楚儿的母后,是楚儿一个人的母后哦。”高芸对着安楚极尽温柔,细心安慰着。

“那她……”

“她在母后这里,什么都不是,只有楚儿才是母后的贴心小棉袄。”

“哼,那她乱说话,母后一定要替楚儿好好惩罚她,让她再乱说话。”安楚仰着头,颇有些傲娇,却也有撒娇的意味。

“好,好,好。”高芸说着,对旁边老嬷嬷使了眼色。

落在安溪的眼中,如同针扎一般,这可是她的亲生母亲,可现在,居然帮着一个外人……

“母后,溪儿是你的亲生女儿啊……”安溪沙哑着嗓子吼道。

高芸却只顾和安楚说话,慢条斯理地坐在牢门外面,给安楚剥葡萄吃。

看着嬷嬷逐渐逼近,那一堆锋利的器具也被推了进来。

“不要……不要……”安溪恐惧地往后退,可退到墙壁根本无可退。

“公主,好好享受,这可是老奴为您精心准备的。”

“不要,不要!”

安溪猛然惊醒过来,华天凌就在旁边,此刻将她紧紧抱住。

“没事了,没事了,我在。”华天凌柔声哄道。

冷静下来,安溪才后知后觉一身衣衫已经浸湿。

“天凌,我想沐浴……”

“好。”

看着华天凌离开的背影,安溪眼中似乎有什么在逐渐成型。

将自己浸泡在水中,安溪拼命让自己恢复清醒。方才只是一个梦,而且,该过去的事情不是都过去了吗?她也早就原谅了安楚,可为什么这个梦,她还是摆脱不了。

浸泡在水中,安溪想着想着,许是太累了,竟然开始昏昏欲睡。突然置身地牢之中,被那些人扔进水牢,按着头往下摁,那种窒息的感觉再一次传来。

力量,在逐渐流失,意识和知觉,也在一点一滴消失不见……

难道,就要这样死在牢里吗?

出乎意料,安溪还是睁开了眼睛,只是,仍旧在床上。所以,又是做梦吗?

华天凌坐在床边,见她醒来,不顾一切抱住了她,力气之大,几乎快让她窒息。安溪咳了两声,居然发现喉咙里有水。

所以……不是梦。

“溪儿,你方才,真的吓死我。”

“我……怎么了?”

安溪在浴桶中睡着了,沉了下去,可又并不像睡着,只是整个人沉在水中,不断挣扎。华天凌听见挣扎的水声,叫了两声,并无回应,那挣扎的声音越来越小,华天凌心中着急,索性冲了进去。

只有上天知道,当他看见浴桶水面一片平静之时,心中的恐惧和害怕。

“答应我,不要做傻事,好不好?有什么事情,我们一起解决。”

安溪沉默着,暗下了决心,轻轻推开华天凌。

华天凌微微愣了愣,正好下人熬了药来,索性忽略掉那一丝异样“我来吧。”

看着华天凌故作镇定,一勺一勺喂自己喝药,安溪犹豫片刻,还是开口道

“天凌,我们的事情,以后再说,好吗?”

华天凌道“好。”他不逼她。

谢谢你。安溪苦笑着低头,不知道该为他答应这样爽快高兴还是难过。

“我昏迷的时候,可有说什么梦话?”

闪了闪眸子,华天凌道“没说什么,你别多想,好好休息。”

“好。”

半月后,南宫轩澈和木雪莹果然召了两人进宫,并如两人所料,提出要商量两人的婚期。

好在正推脱中,叶国公夫妇来了,算解了两人的围。

离开两人视线,安溪深吸一口气,道“天凌,谢谢你。”

谢谢你,愿意无条件体谅我。

“没事。”说罢,华天凌沉默着往前走,没再吭声,安溪也闭上了嘴。

到了宫门口,杉杉已经安排了马车在外面,接她回原本的府上。

“溪儿。”

安溪回过神看向他,华天凌看着她,道“可以告诉我,都发生了什么事吗?”

怔了片刻,安溪佯装出一抹笑意,淡淡摇头。

“有件事骗了你。你昏迷的时候,嘴里一直叫着,‘母后,求求你,放过我,我是你的亲生女儿’。”说罢,华天凌转身上了来时的马车。

他都知道了!

安溪愣在原地,眼睁睁看着华天凌上马车,渐行渐远,一时间百感交集。

“公主?”杉杉轻轻唤道。

“回去吧。”收回目光,安溪上了马车,再没说话。这件事没解决之前,即便和华天凌在一起,也只是多一个人不快乐罢了。



番6:溪凌篇(七)

自此以后,两人似乎再没什么交集,每日好似从来都不多的事情一下子都繁忙起来,即便路过彼此的府邸,也只是匆匆行过,不曾停留一眼。

又一次,安溪从睡梦中惊醒。

她已经许久没有做这个噩梦了,直到那天……

木雪莹鞭打自己的亲姐姐,那眼中的疯狂,木雪珍的哀嚎,还有那血不断滴落的声音,唤醒她内心最深处的恐惧。

这种恐惧,早已从外界的压迫,变成了本能,她可以杀人无数,可以心狠手辣,可发自内心深处的恐惧,她无法控制。

“公主,真的要进去吗?”杉杉有些担忧。

即便只是站在天牢大门口,安溪也能感受到里面的寒意,还有那绝望的味道。

压下心中的恐惧不安,安溪重重点头“走吧。”

要想以后她的生活,彻底从以前的阴影中脱离出来,那么,她必须面对这件她一直企图逃避的事情。

“是。”杉杉小心扶着安溪,却被她挥手拒绝,只得跟在一旁,小心翼翼注视着安溪的一举一动。

“不必这样担心我……”刚刚踏入大牢,沉重的铁门一合上,安溪的话便戛然而止。

是了,一种内心深处的恐惧油然而生。上次来时是为了木雪莹,心中担忧焦虑,并未有许多顾忌,而此刻,特意为了这件事,此刻有关这件事的所有东西都开始牵动她的心。

“公主,你还好吗?”

“没事。”安溪深吸一口气,镇定下来,沉下心来往前走。

没事的,安溪,你可以的,这只是小事,你能杀那么多人,手上沾了不知多少鲜血,怎么能惧怕这一点点血呢?

自我催眠着,安溪开始迈步向前,只是脚步随着往天牢深处的不断靠近,刺骨的寒冷逼迫着她浑身发颤。

“公主,咱们回去吧……”杉杉很是担忧。

安溪拒绝了她的提议,颤抖着往前走去,每走一步,都只觉得重如千斤。

终于,安溪还是扶住了一旁的牢门,一步一步向前走去。她要走到那个曾经禁锢木雪珍的地方,那个和安国皇宫那般相似的人间炼狱。

站在安溪身后,杉杉犹豫着,不住地往里看,同时又担心安溪随时可能倒下。

“我会战胜你们!我日后的生活,不要再受你们影响!”安溪眼中带着泪水,却还是固执地一步一步往前移动。

这个阴影,已经跟随她十六年,从三岁安楚过继到高芸膝下,她便从未有一天好日子过。

眼看着转个弯就到了,杉杉眼中甚至已经露出一丝欣喜来“公主,马上要到了。”

岂料安溪前一秒才点头,后一秒便跪了下去。

这条路,真的好难走。安溪觉得背后有一股无形的力量,想要将她送去安全的地方,而眼前的路,仿佛就是一个火坑,越往前,便越要痛苦,这就是地狱。

“公主,马上要到了,要不杉杉扶您?”

安溪沉默着,双手却固执地往前移动,她会到的,她会战胜所有的心魔,她日后的生活,一定可以很好,很好。

好不容易爬过了拐角,到了这个房间,周围的蜡烛却突然全部都熄灭了。

一股黑暗笼罩下来。

“怎么回事?杉杉,你点个火折子去看一下。”安溪勉强顺了口气,却并未听见任何人回答。

“杉杉?杉杉?”杉杉不在?那么她人去哪里了?

安溪奇怪,心中慌乱焦虑,挣扎着想要爬起来,眼前那个充满恐惧与无情的牢狱突然生起烛火。

绞架上面,绑着一个羸弱的女孩子,而牢房外,坐着一对雍容华贵的母女。

绞架上的女子缓缓抬起头,看向坐着的两人。

看见女子容颜的刹那,安溪甚至已经愣在了原地怎么会……

那绞架上的人,居然自己……

“母后,溪儿是您的亲生女儿啊,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女子眼中的绝望,触及到安溪心中最柔软的那一根弦,眼中霎时间噙满泪水。

这么多年,真的,她好想再一次质问那个女人,为什么要这样对她!可她不是曾经的那个小孩子了,高芸的答案,她心里跟明镜一般,再去问一次,她做不到,也不敢将自己的伤疤揭开让人再划上一刀。

紧紧盯着眼前的三人,安溪挣扎着想要起身。

“母后,楚儿,我们是亲人,你们这样做,难道良心不会不安吗?”女子撕心裂肺地吼道。

皇后还要做什么,一旁沉默着的安楚拉住了她“够了。”

“楚儿,你在说什么?”

“该结束这场闹剧了。”安楚站了起来,“这场闹剧持续了整整十六年。为了活命,为了虚假的权利和名誉,我亲手将母妃挖出来鞭尸又令她曝尸荒野,为了自己的私欲,对皇姐次次羞辱,多次加害。至于母后你,只看见自己没有的,却对自己已有的东西丝毫不珍惜。为了那些华而不实的东西,你对皇姐刀剑相向,极尽羞辱,母后,安楚胆敢问一句,您是不是真的没有心?”

皇后冷不防被这样质问,竟然摇晃了身体,退了两步,眼中似有犹豫之色。

安溪亦是睁大双眼,不敢眨一下,这个问题,她也想知道。

“这……”

“母后,别再演了,您不觉得三个人两两之间都在演戏,很累吗?”安楚苦笑着进了牢房,解开了绞架上女子的锁链。

“对不起,我真的很抱歉……我其实……”皇后似有哽咽,“有过心疼,有想过后悔,可我……不能同时伤害两个女儿……”

安楚努力露出一抹苍白的微笑“母后,谢谢你。”

再一细看,安楚嘴角已经溢出鲜血。

“楚儿,你……”

“抱歉,一切因我而起,便由我……”话未说完,安楚已经倒了下去。见状,皇后对着绞架旁的女子说了一声抱歉,也转身撞了柱子。

“不要……”安溪忍不住吼出声来,冲了上去。

再次醒来时,安溪已经躺在床上“不要!”

一睁眼,却发现安楚就在旁边不远处念经,心道是一场梦,但此刻的她,却是无比畅快,身上似乎有什么东西,已经被拿掉了。



番7:凝苏篇(一)

那是一个夏天,很是炎热,人们的性子也因着天气变得格外躁动。

一个小女孩偷跑出来,为了不让人找到她,跑到城外一座破落偏僻的庙中躲着。

休想我回去!白紫凝心中得意,因为她在这里待了快两个时辰,也没有一个人找来。

这样想着,白紫凝却发觉自己肚子在咕噜咕噜响了,摸着肚子喃喃道“还没几个时辰怎么就饿了?”

想着出去找点吃的吧,前脚刚迈出去,庙外便传来一阵说话声,听着当是两个中年男子。

刚踏出去的脚立刻收了回来,迅速躲在佛像后面。

“诶,你说咱们今天这个,能赚多少?”

“我瞧着,细皮嫩肉的,卖去那种地方,嘿嘿……”另外一名男子露出一抹奢靡的笑容,“应该能有不少,说不定比一名童女还要值钱。”

“嗯,我也是这样想,咱们兄弟俩还真是想到一块去了。”

什么?人贩子?白紫凝心中一急,脚下不知踩了什么东西,顿时发出声响,惊到了两个人贩子。

“什么人?老二,你去看看。”其中的老大扛着麻袋到一旁坐下,将绳子系在破庙的一根柱子上。麻袋还在不断晃动,老大将麻袋打开,让里面的小男孩可以透气,“臭小子,还想跑吗?要不是留着你赚钱,老子早就打断了你的腿!”

眼看着那人靠近,白紫凝心中焦虑若是那人过来,只怕她也逃不了被拐卖的危险,以她现如今的三脚猫功夫,且无论身板还是力气,根本胜不了这人,怎么办?怎么办!

眼看着人要绕过佛像,发现她,脚下却不知发生了什么,只知道脚下突然空了,她被人拉了下去。

而她原本躲着的地方,又恢复如初。

“大哥,没什么人啊,是不是你听错了?”

“是吗?”老大看了一眼门外,风声作响,也不由得怀疑是自己听错了,“可能是风声吧。”

老二点头,走到老大身边,两人开始找些柴准备起火。

而佛像之下,一个男孩捂住白紫凝的嘴巴,示意她不说话,才松开了手“方才得罪了。”

白紫凝微微摇头,低声道“谢谢你,只是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

男孩摇头,示意不说话,微微思索片刻,道“小妹妹你先走吧,沿着这条路就能回城里。”

白紫凝疑惑“可这里这么危险……”

“上面那两个人贩子不知道拐卖了多少人,我想办法让他们得到报应。”说这话时,白紫凝能够看见,男孩眼中的坚毅。

男孩略年长白紫凝几岁,看上去倒也不像在胡乱吹嘘。

不过是瞬间,白紫凝便道“我能不能帮你?”

“嗯?”

“我想和你一起把他们绳之于法。”男孩愣了愣,点头,“小妹妹,你附耳过来。”

在白紫凝耳边低语几句,看着她跑开,男孩眼中是淡淡的笑。

按男孩的计划,白紫凝匆匆沿着这条密道跑回城里,将事告了府衙,男孩则在庙中拖住他们。

只是,等白紫凝带着人来的时候,这两名大汉已经倒地不起。

“你没事吧?”白紫凝忙去扶男孩,却被男孩侧身躲开,“去看看那个人吧。”

“好。”白紫凝也并未多做犹豫,去替麻袋里那个男孩解开绳子,慕容苏就在一旁静静看着。

“多谢公子还有小姐。”男孩衣服破旧,却不难看出长得很白净。

“啊?不是我,都是他一个人的功劳。”白紫凝什么都没做,此刻自是不敢居功。

慕容苏笑了笑“这么短时间,你领了官兵来,已经是不小的功劳了,否则等他们身上毒性解了,我轻易也制服不了他们。”

她……也有功劳吗?白紫凝看向慕容苏,却冷不丁被他的笑容闪到,原本想说什么缓和一下气氛,肚子却再一次不合时宜地叫了。

“我带你们去吃饭吧。”慕容苏笑了笑,不以为意,反倒是白紫凝自己不争气地红了脸。

“你是哪里人啊?”坐在一桌吃饭,白紫凝便开始喋喋不休起来,只是,她问的一直都是那个麻袋里的男孩,只是偶尔会提到慕容苏。

“还请公子和小姐,能够好心收留一下我,我实在是没有地方去,但是我什么都能干,也不怕吃苦。”

小男孩喋喋不休,白紫凝有些犹豫,以她府中情况,向来保护她的都是二哥,如果说自己再招个保镖回去,定然是过不了关的。

“对不起,我……”白紫凝有些面红耳赤。

“叫什么名字?”慕容苏淡淡问道。

“他们都叫我石头……”

“能改吗?”慕容苏抬起头看了一眼两人,言语间透露着些漫不经心。

“嗯嗯!”男孩重重点头。

“看你长得细皮嫩肉,就叫慕白好了。”慕容苏似乎没做过多犹豫。

“是,慕白多谢公子。”慕白点头,很是恭敬,令慕容苏心中对他高看一眼。

“姑娘,不知姑娘接下来有何打算?”用过饭后,慕容苏道。

时至此刻,白紫凝才后知后觉天色不早了“那个,今日之事多谢公子,改日必将答谢。”

说着,白紫凝便一溜烟跑了,她只是生闷气跑出来,又不是真的不回去了,现在天色这样晚,他们一定着急坏了。

这样想着,她跑的速度也愈发快了,直到回了府中挨了一顿训斥,回到房间才猛然发现,自己连那个救自己的人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又如何能去报恩?

不过那个人……眼中染着柔光却又不失坚毅,还真是个很可爱的大男孩,看模样应当长她好几岁吧?不知道是哪里的人又是何身份……

白紫凝这样想东想西,却并未发觉,自己的嘴角竟是不自觉上扬,拿了宣纸,细细将那男子的容颜描绘出来,却又觉得不对,忙撕了重新作画,如此往复,竟也不觉得厌烦。

至于慕容苏,从见到白紫凝的第一眼,他便知道,这个小女孩,是盟主府唯一的千金,捧在手心化碎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可谓是极尽宠爱。



番7:凝苏篇(二)

都说盟主府这唯一的小千金受尽父兄宠爱放纵,平日里嚣张跋扈,强词夺理,总爱拿着一条鞭子随意打骂街上的陌生人,若非年龄小,没有佩剑,只怕手上人命已经沾了数条。可这样一个人,在方才面对那种险境,竟没有丝毫错乱,甚至还帮自己在那么短的时间里找来了官兵,虽然是少了些规矩,却也不见得是不讲理的人,可见传言不能尽信。

这次偶然以后,一直没有机会再见,双方都开始渐渐淡忘这件事情。谁也没有想到,他们再次见面的方式,竟是那样的奇特。

三年后,白紫凝拿着依然手上一条鞭子,在街上巡视。

一路上,白紫凝都在张望,附近可是又有恶霸欺辱老弱。果不其然,一阵哭喊声从一个巷子传来,声音很小,寻常人根本听不见,只是白紫凝耳力敏锐,顿下脚步不过片刻就已经辨别出声音的方位。

“不知道我要来吗?居然还不知收敛,让本姑娘遇见,就是你的死期!”白紫凝骂骂咧咧走向那条巷子。

身后两个侍卫都习惯了她的做派,跟着上前,将那欺辱良家妇女的恶霸拎了出来。

“喂!抬头看看本姑娘。”白紫凝摸着手中的鞭子,脸上有些漫不经心。

“小姐,小姐饶命啊,小姐饶命啊,小人和她本就是夫妻,也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事情,只是她犯了些错,责骂几句,求小姐明鉴啊。”

白紫凝看了一眼一旁的女子“喂,他是你丈夫吗?”

女子犹豫片刻,还是微微点头,却似有不愿之意。

“原来是一家人……”白紫凝微微思忖着,不高的人却迈着颇为老成的脚步,看着颇有些滑稽,只是在场之人无人敢笑。

“一家人,可你打老婆,就是不对!”看着那女人脖子还有手上的伤痕,破旧的衣物,立刻扬起鞭子,对着那男人抽了下去,丝毫不留情。

不一会儿,周围便聚齐了大大小小的人。他们也不敢走进,担心被误伤,却又不愿错失这热闹,便远远围了一圈。

“让你打老婆!自己没出息,就怪老婆,你老婆你要是看不上,本姑娘要了,让你看看有什么女人要你!让你打女人!”白紫凝虽然年龄小,可练过武的人,手脚力气都大寻常人些许,此刻抽着,那男人也是叫苦不迭。

站在一旁的女人不知是看不下去还因为旁边的人越来越多,议论之声也越发强烈,只见她直接跪在白紫凝跟前“求小姐饶了我相公吧,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求小姐高抬贵手……”

白紫凝不解“他对你都这样了,你怎么还向着他?”

“可不管怎样,他都是我的丈夫。”

言外之意,大概是,不向着他,难道还要向着白紫凝吗?

白紫凝顿时火冒三丈“我好心救你,帮你惩罚他,反倒是我的错了?”

上前几步绕过这个女人,举起手中的鞭子,白紫凝立刻又要抽下去,却被凭空而来的一个人抓住了鞭子。

“你干什么?”眼前那个少年背对着她,力气大得她怎样都抢不回鞭子。

“你们看着干什么,还不快把他弄走!”白紫凝对着身后两个侍卫说道。

那少年轻轻松手,白紫凝失了力,立刻拿着鞭子往后摔去,好在侍卫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看着那少年离开,白紫凝只觉得有些奇怪,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对。

“你们愣着干什么,去把那个人给我抓回来。”

“可是小姐,那人惹不得。”两个侍卫都是白穆特地安排的人,眼界自是高出许多的。

闻言,白紫凝心中算有些数了,没有再问,只是看着眼前这对夫妇,道“好心没好报,随便你打,本姑娘以后都不会管了。咱们走!”

到了人少的地方,白紫凝才道“那人是哪家的人?”

“那是医毒世家慕容府的三公子,慕容苏。”

“慕容世家?不是都败落了吗?”白紫凝并非真的只会嚣张跋扈,她有脑子,对于江湖上的事情也多少知晓一些。

“小姐不知道,这三公子插手慕容世家事务,如今已经有了好转的迹象。而且慕容家主与盟主私交甚好,单这两点,小姐都不应当同他起争执。”

白紫凝若有所思点点头,这三公子年纪看上去,也至多十二,能撑起慕容世家,倒真是能力非凡,她总也不好得罪,让两家生了嫌隙。

“回府吧。”

“小姐今日这样早?”

白紫凝淡淡点头“日后也不来了。”她帮了他们,反倒被他们所谩骂,既然如此,她又何必给自己找不痛快,就这让这些人,继续受着好了,那都是他们自找的。

回到府上,白紫凝却意外看见了这个,曾经救过她的小男孩,只是如今,似乎又成熟了一些。

“凝儿,快来见见你三哥。”

“三哥?”白紫凝疑惑着,自己不是只有两个哥哥吗,这三哥又是从何而来。

“这是你慕容伯伯的三子,你唤他一声三哥不妨事。”

原来,白日里拦着她的人,就是这个曾经救过自己的人。

白紫凝心下了然,却也知晓自己白日里的做法或许让这人不喜,此刻只能乖乖应一声“三哥。”

“紫凝妹妹不必多礼。”慕容苏笑容中带着疏离,让白紫凝心凉了片刻他或许,并不记得自己了。的确,他救过的人,也不止她一人。

到底是她多想。

慕容苏在这里小住几日,便又去了他处,这当中,两人几乎没有说过话。

回到慕容世家,慕容苏径直见了慕容鸿。

“父亲。”

“苏儿,这一圈下来,可有合适人选?”

的确,慕容苏这次,一路游访,去了各个稍有江湖势力的地方,看了许多女子,只是为了找一个,能够联姻,巩固慕容世家地位,日后又能撑起当家主母位置的女子,最好,慕容苏自己还能满意。

慕容苏沉思片刻,道“剑宗宗主的大女儿,舒清怡,是一个很合适的人选。”



番7:凝苏篇(三)

“剑宗势力的确不弱,舒清怡本人听闻待人接物都进退有度。”慕容鸿道。

慕容苏颔首,抬头看向慕容鸿“苏以为,舒清怡有做当家主母的风范,且她的智慧,在诸多女子中,算上乘。若她能为我们所用,慕容世家振兴,是必然之事。”

听慕容苏这样说,慕容鸿也对此人很是满意“苏儿,你可决定好了?若决定好,我便择日去剑宗,同他们商量此事。”

闻言,慕容苏的眼睑不自觉垂了下来,遮住了自己的眼神。他……满意吗?

其实舒清怡,不论姿色、头脑、背景、才华,都是上上人选,可他见了,心中却并无什么波动,反倒是……

那个站在大街上,拿着鞭子,大声谩骂无所顾忌的小女孩,似乎更能引起他的注意。可他,得为家族利益考虑,这个女孩,到底他也不是很喜欢,只是觉着与旁人不同罢了,既然不会对彼此造成困扰,就让这事就这样过去吧。

当然,只是他以为罢了。

“一切全凭父亲做主。”

白紫凝只知晓,慕容苏离开不到一个月,慕容鸿去了剑宗第一大支所在的地方,没过几日,慕容苏与舒清怡的婚事便传了出来。

“诶,舒家那个大小姐……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啊?”白紫凝酝酿了许久,故作不经意询问身边的丫鬟。

“小姐,你居然不知道舒家大小姐。”丫鬟分明掩饰不住惊讶,“那在江湖上可是仅次于玉阁梅小姐的人。如果说梅小姐是仙子不可亵渎,舒大小姐就是有人烟的仙子……”

丫鬟还喋喋不休说了许多,但后来的,白紫凝一句也没听进去。原来,即便是慕容苏,也不能免俗。的确,漂亮又有脑子,还有势力,谁不喜欢?如果她是个男子,或许也会喜欢那样的吧。

情绪低迷也不过几日,自此以后,白紫凝依旧是那个咋咋呼呼的白紫凝,嚣张跋扈不说,武功还不弱,吓跑一众仰慕之人。

“凝儿,你再这样下去,可就真要嫁不出去了。”白锋言道。

“嫁不出去怎么了?爹爹会养我一辈子的。”

“怎么可能……”白锋言话刚出口,又意识到不对闭了嘴。

“怎么?难道二哥以后就不要我这个妹妹了?”

“胡说!二哥可从来没说过这话。”

“那不就得了。”白紫凝给了一个白眼扔给白锋言,转身离开。

“你去哪里?”

“出去转转,省的又被你嫌弃。”白紫凝没好气看了白锋言一眼,往外走去。

“二哥也是为了你好,你看看你吓跑了多少提亲的人了?”白锋言无奈的跟上去,“凝儿,不是二哥说你,遇到文采好的,你说要打得过你,那遇到武功好的,你又说想要肚子里有墨水的。”

“今天这个,文武双全吧?虽然你们还没比试但你应该知道,不是人家的对手。可你倒好,人才进门,你就把人撵跑了,拿着剑偷袭他,还用暗器,你看看,好好一门亲,被你破坏成什么样了?”

白锋言像个苍蝇一样一直在耳边唠叨,白紫凝颇有些不耐烦“二哥,那些人都不是冲着我来的,大哥娶了花家的姑娘,还是云竹书院的先生,咱们家又占着个盟主的位置,我名声这么坏,他们为了什么来,你别告诉我你不清楚!”

白锋言哑口无言,却还是不死心“那还不是你从小就不看重名声,我这不……在担心你的终身大事嘛。”

“我的二哥,我的亲二哥,大哥都说随我去了,你这么宠我,能不能也让我自己决定?”白紫凝叹了口气,停下脚步。

“……好。”

见白锋言答应了,白紫凝便心满意足穿过院子要去府外。

“只是担心你会不开心,如果这样觉得很开心,那就随你去了。”白锋言站在原地,看着白紫凝活泼的背影。

“二哥,我会的。”白紫凝顿了脚步,“谢谢你。”

说罢,便加快脚步离开了白府,看上去颇有些仓皇出逃的意味。

昂首向前,白紫凝生生将眼泪逼了回去。她会过得很好,不嫁人也可以过得很开心,不会让二哥他们失望的。

刚刚走出府门,两个侍卫就跟了上来,白紫凝走到哪里,他们便跟到哪里。

“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能不能不要跟着我?”

“对不起,小姐,这是盟主的命令。”

白紫凝本就心烦意乱,此刻更是脾气上来,但见他们还是跟着,赌气便在街上乱窜。

路过一家青楼,楼外的两名女子吸引了她的注意,白紫凝顿时有了想法,趁着人群过来立刻冲进了青楼。

“小姐!小姐!”

趁着里面人多眼杂,白紫凝立刻冲上了楼,找了个房间进去躲着。

“想跟着我?哼,有本事冲进每个房间啊!”白紫凝嘟囔着,转身往里看。

不看不要紧,这一看,竟是一个赤身在浴桶里的男子。

“抱歉,那个……一刻钟后我便离开,您继续,继续……”白紫凝忙捂住眼睛,只是还是偷偷露出一条缝隙观察这人神色,越看,却越发觉得不对劲。

这人……有点面熟。

“慕容苏?”白紫凝立刻放下手,看向这人,“你怎么在这里?”

这里可是青楼,他来这里……还能来做什么呢?

“我还以为紫凝妹妹不记得苏哥哥了?”慕容苏就那样堂而皇之起身,吓得白紫凝立刻背过身去。

“慕容苏,别叫得那么顺口,我跟你不熟!”她只是有一次叫过苏哥哥,就那么一次,居然被这人当成把柄,真是让她很生气。

慕容苏突然来到她面前“这可是你自己叫的。”

门外还有两个找白紫凝的侍卫,她此刻也没功夫和他扯这些,只是仍旧背对慕容苏道“你在青楼的事情,要想我不告诉慕容伯伯,今天就帮我一次,躲过那两个侍卫的跟踪。”

慕容苏眼中划过一抹暗流“行。不过……”

“不过什么?”白紫凝忍不住抬头看向他,但他却突然靠得很近,吓得白紫凝立刻退了两步,脸也唰的一下红了。



番7:凝苏篇(四)

“叫我一声苏哥哥。”

嗯?

门外传过一阵敲门声,几乎是一瞬间,慕容苏就朝着白紫凝扑了过来。

“你干什么……”一套动作如流水,白紫凝根本躲避不及。

慕容苏将白紫凝扑到床上,佯装要脱衣服“他们来了。”

闻言,白紫凝立刻噤声。

两个侍卫过来,就看见两个人影交缠,男子还未穿衣服,瞬间便红了脸退了出去。

瞧着人走了,白紫凝便立刻推了推慕容苏。

慕容苏起身,到了浴桶旁边,慢条斯理擦着,准确的说,是擦拭方才和白紫凝有过触碰的手一类。

“谢谢你了。”犹豫片刻,白紫凝还是叫了一声,“苏哥哥。”

“他们不会死心,你歇会再出去吧。”慕容苏淡淡道。他此刻的心绪很是复杂,明明不打算和这个女孩有进一步交流了,可是,他方才俯身看着白紫凝,竟然萌发了一丝想要吻她的冲动。

他本是被人追杀,躲在了这里,却阴差阳错与她在这里见面。老天爷,你未免……给我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

这几年里,纵然两人交集甚少,可他还是会不自觉关注盟主府的动向,关注白紫凝。碍于身肩大任,又已经同舒清怡有了婚约,慕容苏便只将这份感情藏在心底,并不故意打扰她的生活。偏生这一次,居然在这里遇见,以至于方才他竟动了情。

看着慕容苏这样,白紫凝有些疑惑“你这是干什么?”

“公子有轻微的洁癖。”慕白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眼前,手中拿着一套慕容苏的衣物。

白紫凝若有所思点头,自己身上,方才的确沾了许多胭脂水粉,好像还摔了跟头,的确有些狼狈。

“送她出去吧。”慕容苏淡淡道。

“是。”

白紫凝虽然无所谓点头,但心绪却并不如表面这般平静。

方才慕容苏的模样,是对她动了心思吗?可他为何这般冷漠。

传闻他如今,已经遍地桃花开,对自己,亦是如此吧,或许碍于两家交好,便也不来招惹自己。也不知道舒小姐怎么能看上他,他哪里好了……

白紫凝这样想着,可她内心深处,分明在告诉她,她是如此的嫉妒舒清怡,嫉妒那个女人可以入慕容苏的眼,嫉妒那个女人,明明什么都不缺,却连一个人都不肯留给她。

只是,这能怪谁呢?

白紫凝心中如同明镜一般,慕容世家与剑宗的婚约,大部分原因也是另有图谋,这场婚姻,当事两个人虽然有主见,可他们眼中,也都是权力和算计。

而她,从一开始,就注定了不在慕容苏的考虑范围之内。

因为意识到这个残忍的现实,白紫凝只会更为痛苦。她既后悔自己没有从一开始掩饰本性,展现她文静有才华有能力的那一面,让自己看起来更有价值,却又后悔自己喜欢上的,竟然是这样一个贪恋权势美色的人。复杂矛盾的感情,让白紫凝陷入痛苦循环,无法自拔。只是白日里,为了不露出破绽,不让家人担心,她仍是一副大大咧咧没心没肺爱笑爱闹的模样。

慕容苏在白紫凝眼中的形象,一日比一日差,但白紫凝对他,虽然难受,可爱恋,却是无论如何也熄灭不了,就像是深入骨髓的毒,愈想不在意,却愈发令人难受。

慕容苏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做事心狠手辣,成天沾花惹草,虽有洁癖,可在沾花惹草之时,这洁癖却好似没有一般。

当木雪莹请她去慕容世家一探究竟之时,白紫凝是有过犹豫,理智告诉她,不应当越陷越深,可她心中明白,她是想去的,哪怕能和慕容苏多片刻的交流,她也满足了。

慕容世家,不知是被慕容鸿叮嘱过,还是早就听闻她的威名,竟不敢怠慢她半分,什么事情都非常周到。

这大抵,白紫凝和慕容苏同在一个屋檐下最久的一段日子了。虽然还是斗嘴打闹,可没了那些争名夺利夹杂,似乎两人的关系都不再那般僵硬了。

第一次,慕容苏强吻了白紫凝,是在去往南宁见木雪莹的路上。

一个料定对方不敢,一个也自信自己不会。可偏生,慕容苏一向严于律己,不会感情用事,偏偏此刻,居然真的吻了。

白紫凝并未想到,慕容苏真的敢这样做,当真是风流成性,她本以为,慕容苏会将她当朋友,而非那些无脑,随意他勾勾指头就会上前的女人。可如今这般,分明已经是如此认为了。

这是两人关系破裂的第一次。即便后来慕容苏去救她,让她有了丝毫触动,可到底因为这件事,两人都疏远了,毕竟,还隔着一个舒清怡,隔着一个剑宗,还有两颗看似神离的心。

关系破裂的第二次,是在椒房殿。

“莹儿,你要扣押他,我也管不着,左右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人。但是你把我算在里面,你心里,到底是怎么看我的?”白紫凝心中微惊,可她却不能表现出半点不适,莹儿心思缜密,定然会被她所察觉。

木雪莹沉默半晌,对着白紫凝开始用手语“凝儿,我对你,绝对没有怀疑,我怀疑的,是他。”木雪莹指了指下面,寝宫的地下,正是地牢。

白紫凝微惊,没想到人竟然被扣押在这里,到底两个人没有可能,慕容苏就在下面,她也不能让自己的心思暴露一丝一毫,此刻亦打手语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他对我,图谋不轨吗?”

木雪莹点头,打着手语道“他对你,即便有喜欢,但目的也绝对不纯。”

嘴上却道“凝儿,你也不要怨我,三公子这样优秀的男子,是个女子只怕也会动心,你虽说过不在意,但我……确实不敢相信。”

有喜欢?白紫凝差点就笑出了声,这人招惹女人招惹习惯了,连她也不放过,有何喜欢可言?但这样说分明有些矫情,反倒有些容易被怀疑,便只手语道“我知道了,你想让我怎么做?”

同时说道“莹儿,我从未想过,你竟是如此看我的,多年的朋友,只怕你也忘了去。”



番7:凝苏篇(五)

木雪莹继续手语“表现出你的不在意,冷漠,然后提前离开便可,他本人,已经与我达成结盟,我会让人送他回去。”木雪莹说着,将那张结盟书拿了出来。

“凝儿,我并非不信你,只是他如今,与我有了交易,他们慕容家,我必须保证他们的安全和可信,确保双方的结盟是稳定的。”

白紫凝点头,正色道“莹儿,你且放心,我再一次,认真地对你保证,我和他,没有任何感情,甚至,我们连朋友都不是,若不是情非得已,我是真的真的,再也不想看见他。所以莹儿,别再做这种不信任我的事情了,好吗?”

白紫凝将那份结盟书重新放了回去,这话轻描淡写说出来,好似不经过心中那道伤口一般,迅速得不会疼。可她不能再让莹儿因她而为难,也不能让底下那个人看笑话。

“既然如今你们达成联盟,那么我也就先回去了,只是莹儿,我还是需要提醒你一句,慕容苏此人,太过危险,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你一定万事小心。”白紫凝指了指地下。

木雪莹点头,笑道“放心,日后我不会再怀疑于你,你离开之时,我亲自送你吧。”

白紫凝应了一声,直到离开木雪莹的视线,她的心中才舒了口气。

心疼吗?白紫凝说不清楚,她只知道,这一次,算是彻底和他划清界限了。

因着担心木雪莹洞察她的情绪,且木雪莹也急着送她离开,白紫凝便匆匆回了白府。

那么后来……事情怎么会变成那样呢?

白紫凝怎么也没想通。

慕容苏回来后,也从未找过她麻烦,只一直在忙着慕容世家的事情。

因着父亲的奇怪举动,白紫凝不得不再次去了慕容世家,只是慕容苏的反应,好似根本不认识自己这个人一般,纵然当着慕容鸿的面,还是把表面功夫做齐,可白紫凝分明感受到了那股强烈的疏离。

他大抵是真的不和自己说话了。

白紫凝暗骂自己犯贱,明明是她主动划清的界限,却又在这里暗自神伤。

“你来这里,究竟想做什么?”就在白紫凝又一次想要靠近内书房时,被慕容苏抓了个正着。

“我……就是好奇,堂堂慕容世家的书房,放的都是什么东西而已。”

在慕容苏看来,自己和木雪莹已经达成协议,白紫凝此举分明是不信任他。

“书房一向是重地,别告诉我你不知道,若有下一次,别怪我不留情面!”慕容苏说着,又道,“慕白,送她回房,再派两个丫头伺候着。”

监视?白紫凝一下子暴脾气就上来了“凭什么?慕容苏,我是来做客的,不是囚犯,我也没招你惹你,凭什么这么对我?”

双拳紧握,似是隐忍许久,慕容苏才淡声道“最近不太平,你如果想找我算账,等这些日子过去,虽然奉陪。”

“慕容苏,你要是实在看不惯我,那就干脆下毒弄死我算了!”白紫凝失声吼道。

眼瞧着两人情绪越来越不对劲,慕白立刻点了白紫凝的穴道,将人带离开书房。

慕容苏默不作声走进了书房。

听闻那一天晚上,书房的好几样物品都被暗中更换了。以至于后来的日子里,每每白紫凝想到相处之时伤害慕容苏的这些话,都会无比后悔她怎么就这么舍得,对一个这样深爱她的人狠心至此。

慕容鸿中毒时,大抵是慕容苏最难的时候。内忧外患,一切都好似约定好的一般接踵而来,还有个不省心的白紫凝时常添乱,干扰他的判断。

甚至,慕容苏接到的各种消息表明,白紫凝似乎对他大哥慕容致有意,当然,一切都是慕容致安排制造的假象,目的就在于扰乱慕容苏心智的同时,用强硬手段拿下白紫凝,拿下这个同时拥有盟主府和玉阁两大背景甚至还能威慑到慕容苏和木雪莹的女人。

白紫凝亦被慕容苏的事情伤到极致,没办法联系到玉阁,加之慕容苏有意堵塞她的消息来源,更是对外界情况一无所知。

虽然慕容苏派人跟在她身边监视着,亦不许她出府,但他到底不是家主,白紫凝也不是囚犯,他并不能光明正大软禁她。

也因此,慕容致有机可乘。一个想讨得美人芳心,一个想要逃离慕容世家,刚好一拍即合。

慕容苏不止一次看见两人同进同出,在一个地方吃饭玩乐。

“公子,若真担心白小姐,不如询问一番?”慕白到底跟着慕容苏多年,对于他的心思已经能猜到七八分。

透过窗户看着同行远去的两人,慕容苏冷哼一声“她喜欢,那就尽管让她去,我大哥是什么人,她不可能不知道,如果知道还要贴上去……”

说到这里,慕容苏顿了顿,心口似有若无的疼,她……应当不会吧?

慕白道“公子,白小姐她似乎在为大公子准备礼物。”

礼物!

慕容苏愣了愣,这个词语,于他而言不陌生,每年收到的礼物,不论重金买的还是亲手做的都不计其数。

可白紫凝……从未送过她一件东西,他们两个,明明很熟悉了才是,可为什么,连一件礼物都不曾有过。

察觉到慕容苏的情绪,慕白道“不若属下去旁敲侧击……”

“不必,日后不必再将他们的消息报给我听。”

“那跟踪保护的人?”

迟疑片刻,慕容苏还是叹了口气“留着吧。”

“是。”闻言,慕白退了出去,同时稍稍舒了口气。公子他,并非真的放弃白小姐了。

若说救命恩人,慕容苏和白紫凝二人都是,对于白紫凝,那个替他解开绳子,眼中带着温柔的小女孩,他清楚的记得,但同时,他更知道自己的身份。

慕白慕白,爱慕白紫凝,慕容苏从见面的那一刻,就已经把话放在这里了。认下慕容苏的那一刻,慕白也已经认下这个名字,认下和白紫凝之间的距离。

尽管后来,看见慕容苏选中舒清怡,慕白心中有些许疑惑和一丝窃喜,可他更多的,还是难过。



番7:凝苏篇(六)

慕容苏对白紫凝的感情,非同一般,可白紫凝却丝毫都察觉不到。眼看着两人关系越来越僵硬,慕白心里也愈发不安,慕容致不是好人,即便白紫凝不能和慕容苏在一起,却也不应该和那个人扯上关系。

思来想去,慕白还是想去白紫凝跟前说些话。

傍晚时分,看着白紫凝回到自己院子,等慕容致离开,慕白便出现在她跟前。

“你来干什么?他三公子,可是又有什么吩咐?”白紫凝对于慕白的到来早就有准备,不过还是嗤之以鼻。

“白小姐,不关公子的事,是慕白擅作主张过来的。”

闻言,白紫凝这才终于拿正眼瞧慕白,语气也缓和了不少“你回去吧,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放心,我心里有数,不是那种随意被人拿捏的人。”

“是。”慕白只能点头,既然她心里有数,那他也只好作罢,“属下还有事,便先行告退了。”

白紫凝淡淡点头。

慕白也并未想到,明明两个人,看上去都很理智又明事理,可最后却演变成了那样。

得知慕容苏对白紫凝用强,看到别院那一片狼藉后,若慕容苏在那里,他早就一拳打了过去。是慕容苏让他放弃的女孩,为什么慕容苏又要这样伤害她?

站在那里许久,慕白才冷静下来。慕容苏是什么人,他打小跟在身边,怎么可能不清楚他的为人,那么懂得克制自己情绪行为的人,怎么可能突然失控?

事后的慕容苏,也的确疯了一般丧失斗志,足以见得这件事,分明也是他意料之外。

这件事,怎么就成这样了?

看着两人痛苦的模样,慕白也在后悔不迭,若是当初他愿意多解释一句,是否也就不一样?

“好好保护她。”白紫凝不愿看见慕容苏,慕容苏就离开,再不出现,“替我,也替你自己。”

“是。”

陪着白紫凝这些日子,两人关系,似乎亲近了不少,只是白紫凝身上,依旧笼罩着绝望和死寂。

一日,白紫凝悄然无息离开了,不过慕白没有那般担心,因为他知道,白紫凝不会再寻死了。

白紫凝离开后,去了木国。木国掌事木翎,和她很是相熟,而玉麟山庄,也是最为隐蔽的地方。

“紫凝,你……”看着白紫凝整个人都憔悴了一圈的模样,木翎眼中染上心疼。

“我怀孕了。”这是两人见面,白紫凝的第一句话。

“什么?”木翎立刻把脉,她可是未婚之身。白紫凝和慕容苏的事被木雪莹抹得干干净净,抓不住任何蛛丝马迹。

“你打算怎么办?”

“生下来。”

“好。”看着白紫凝的模样,木翎再问一句话,立刻着手安排一切。

“阿翎,别告诉他们,莹儿也不要说。”

“好。”虽然奇怪,可木翎还是什么都没问,替她瞒好了一切,包括那个孩子。

怀胎十月,白紫凝诞下婴儿,这是一个男孩,很可爱。

“紫凝,可给他想好了名字?”有了孩子,白紫凝的心情分明好了些许,偶尔已经能看见浅浅的笑容。因而此刻,木翎大着胆子问道。

白紫凝眼中的星光灭了大半“宿。”宿命,这是她的劫难,是躲不过的宿命。

看模样,明显不是个好词,木翎试探道“他……的父亲……”

“他没有父亲。”将孩子放到木翎怀里,白紫凝便将自己关进了房间。

再一次出现在人前时,已是第二天。

“阿翎,我要走了。”

“好,我这就去安排。”木翎点点头便要起身。

白紫凝伸手拉住了木翎“宿儿他……劳烦阿翎你照顾一下。”

“你不打算要他?”木翎第一反应就是白紫凝要抛弃这个孩子。

见木翎误会,白紫凝忙道“不是。阿翎,我如今要去处理一些事情,待处理好了,就会回来,带着宿儿归隐。”知道自己怀有身孕的那一刻,白紫凝便打算生下来,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归隐!

“紫凝,你……”这分明是离开去交代后事的。

白紫凝淡淡笑道“放心,我没事。”

“你放心,他在我这里,不会受到一丁点儿委屈。”

虽然对孩子无比疼爱,可这同慕容苏,这个孩子父亲没有半点关系。

再见到慕容苏的时候,白紫凝思绪万千,心中划过各种情绪,可她明白,自己对于那晚他所做的事情,根本没有办法原谅。

尽管似乎身边所有人,在她离开一年后,都已经开始有意无意撮合他们两个。当日的事情,虽然的确另有隐情,可她心里明白,原谅不了,她过不了心里这坎。

白紫凝以为,只要两个人避免交集,接下来的日子就能井水不犯河水。

她到底是失算了。如果知道后面发生的事情,她一定早就原谅了慕容苏。

可惜,没有如果。慕容苏还是替她挡了那致命一击。

在看见慕容苏那张为了不让她担心而带着笑意的面庞,白紫凝的心都快碎了。

“你……为什么要替我挡……你可以不用……”

“傻……瓜,看见你……咳咳……你有危险,我心疼……什么……也没想,就冲过来了……”慕容苏的面色苍白无比,口中鲜血已经开始变黑。

和慕容苏相识多年,她眼中的慕容苏,一直以来,都是严于律己,为了家族振兴不择手段,牺牲一切包括自己婚姻和情绪的人,可这一次,慕容苏竟然为了她,这样轻易就可以连命都不要。

感觉到慕容苏的生命在床上流逝,白紫凝突然就慌了。

“其实……我一直没有告诉你,那夜后,我怀了你的孩子。我没有不要他,我把他生了下来,是个男孩……他还等着你取名字呢……”

说这话时,白紫凝已经不敢抬头看慕容苏,也不敢去探脉搏,眼泪却已经止不住掉落下来。

“苏哥哥,你答应给一辈子的承诺,你不守信用……”伏在慕容苏身边,白紫凝哭的像个孩子。

手触及一处坚硬之物,白紫凝下意识摸了一下。



番7:凝苏篇(七)

是慕容苏枕下放着一本书,白紫凝睁开了眼睛。

万物志!

这本古人走遍大江南北所写下的医书。

兴许里面有方法不是?白紫凝能感觉到慕容苏还有些许微弱的脉搏,只是这些脉搏,不足以支持他保持清醒。

带着这么一丝丝侥幸,白紫凝花了整整一个晚上,终于让她找到了那一个方法,虽然只是古人的假设,但哪怕有一点点希望,她也一定要试一试。

传闻将人放在极寒之地,以金针刺穴,可延缓毒发,每几日用特制的药让人服下去。兴许常年后,毒气慢慢散去,人可有一线醒来的机会。但不论怎么说,命保住了。

“丫头,你已经想清楚了吗?苏儿他本就待你不好,如今又……你不能因为他这次替你受过,心生愧疚才过来。”慕容鸿沉浸在悲痛之中,一下子仿佛衰老了十岁一般。

“慕容伯伯,您放心,凝儿已经想的很清楚了,苏哥哥他也没有死,他对我,也一直很好。”白紫凝浅浅笑道,“而且,我和苏哥哥,有一个孩子,慕容世家,有一个嫡子,不知道伯伯承不承认?”

嫡子?

“你们那日……”担心伤害白紫凝,慕容鸿话到嘴边又咽下。

白紫凝认真的点头。

既是如此,无论如何,认下这对母子,也是势在必得了。有了这个孩子,慕容鸿也不担心劝不动那些老古董。

“你知道家主夫人,需要做什么吗?而且苏儿不在,你身上的担子……”

“慕容伯伯,您相信凝儿吗?”白紫凝突然抬头,与慕容鸿平视,眼中突然散发出来的威慑,让慕容鸿心中愣神,甚至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看见了玉阁阁主。

之后白紫凝的种种行为,都表明了这个女子,绝对是万里挑一。

“你父兄那里,可有把握说服他们?”白紫凝一回来,便带着慕容苏奔向了这里,白府必然还未来得及去。

“伯伯放心,说服他们,很简单。”只要慕容世家这里没问题,一切就都没有问题了。

“你放心,日后慕容世家,唯你马首是瞻。”慕容鸿也拿出了自己的诚意。

“慕容伯伯,苏哥哥需要极寒之地休养,凝儿便将人带走了,望伯伯可以解释清楚,苏哥哥他只是昏迷,而非离世。”

“好。”虽然不知白紫凝究竟用了何方法,但他探了慕容苏的脉搏,的确还有,只是无比微弱。

“带他去天山上准备的地方。”

“小姐,你一个人回去吗?”慕白忍不住道。堂堂盟主的女儿未婚生子,还要不经过婚礼直接住到慕容家,应当有多轰动又多为世俗反对,她受到的议论纷纷可想而知。

“嗯,你去吧。”白紫凝淡淡笑了笑。“放心,我如今的地位,并非他们可以撼动。”

慕白想说的,自然不是事情不顺利,而是这一路上,受到的指指点点和非议。

回到白府,一切都没变,只是白锋言,替她找了个嫂子,段银杉,也是曾经劝说她的那个女孩。

“二嫂。”白紫凝淡淡笑着。

“凝儿,受累了。”轻轻抱住白紫凝,段银杉不知道该说什么。

“没事。”

“伯父在里面等你。”此刻段银杉和白锋言还未成亲。

白紫凝点头,谢绝了段银杉的陪伴,走了进去。

“爹爹,对不起,女儿不孝。”白紫凝跪在了白穆跟前。

“凝儿,可以不离开吗?”白穆从来没有想过,慕容苏对自家女儿会这样不同,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喜欢了,“即便他为你搭上性命,你也没必要把一辈子都毁在他身上。”

“爹爹,您已经是外公了。”白紫凝浅浅笑着。

外公!

白紫凝有孩子的事情,被木翎瞒得死死的,即便将孩子送了过来,却也是十分隐蔽,并不为人所知。

“是……”

“是。”白紫凝直接肯定了白穆的猜想,“那样折腾,孩子却仍旧没有掉,我便留了下来。到底,孩子是无辜的。”

“凝儿,你真是……唉!”白穆颇有些难受,背过身去。

“不,爹爹,我爱的是慕容苏这个人,留下孩子,也是我的私心,女儿是自愿陪在他身边的,求爹原谅。”原谅,而不是同意。白穆已经明白了白紫凝的心。

“可人死不能复生……”

“他没有死!”这是白紫凝说的最多的话。这些年里,真正相信她这句话的人,少之又少。

“我会等到他醒过来。”

“如果醒不过来呢?”

“我就陪着他,一直到死。”说这话时,白紫凝眼中带着坚决,甚至还有一分残忍。至少在白穆眼中,是残忍。

“罢了,你去吧。”白穆心中万分心疼。拆散他们,为慕容苏牵线舒清怡的人是他,可后来反悔,想成全自家女儿和慕容苏的人,还是他。如今,不想白紫凝把自己的一生搭在慕容苏身上的人,依旧是他。

“谢谢爹。”

转眼,已经十五年过去。

白紫凝,也陪在慕容苏身边整整十五年。慕白,也找到了自己喜欢的人,成亲生子。

“宿儿,和他们好好玩,不要欺负人,知道吗?”看着慕容宿离开,白紫凝忍不住叮嘱了两句。

“娘,你放心吧。”慕容宿挥了挥手。

看着慕容宿离开,白紫凝欣慰的回到放置慕容苏的冰寒之地。

“苏哥哥,宿儿已经十六岁了,他最近好像有了喜欢的女孩子,心思也活泼了许多。这些年里,没有你的陪伴,我这个当娘的也很少陪在他身边,能有一个女孩走进他的心里,也算了却我一桩心事。只是,你再不醒过来,可就看不见他成婚了……”白紫凝喋喋不休说着,说的有些累了,便枕在慕容苏身边闭上了眼。

恍惚中,慕容苏的手动弹了一下,白紫凝惊醒,本以为是错觉,但瞧见慕容苏的手的确又动弹了一下,不由得大喜过望。

“凝儿,委屈你了。”慕容苏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睛。

“没有,没有,你醒了就好,醒了就好……”看见慕容苏真的醒了过来,白紫凝激动地说不出话来,一时热泪盈眶,扑进了他的怀抱。



总番(一)

华天凌与安溪成婚后不久,安溪便怀有身孕,怀胎十月,诞下一对龙凤胎,男孩唤华悦晨,女孩唤作华悦溪。两人虽然不愿为官,但到底不忍看木雪莹和南宫轩澈独自劳累,留了下来。

再说木雪莹与南宫轩澈,先有一子南宫莫离,华天凌和安溪的孩子满月时,两人特地到了府上为两个孩子庆生。

“可把两个大忙人给盼来了。”看着木雪莹和南宫轩澈来了,安溪打趣道,虽然已经坐了月子,可华天凌体贴,命人为她打造了一把轮椅,甚至为了方便轮椅过,将自家所有门槛统统都拆掉了。

“可不是,为了你那两个小家伙,我和阿澈可是把整个朝廷的人都给扔那里了。”木雪莹笑着下了马车。

“你们两个可得好好招待我们。”南宫轩澈也笑道。

“这是什么话,你们可是这俩小兔崽子的干爹干娘,满月宴都不来,那怎么行?”华天凌接待了其他宾客进府,走了过来,“你们要是不来,他们可不会认你们。”

安溪不由得伸手要打他“什么小兔崽子,那是你的亲儿子和亲闺女。”

“诶,溪儿我错了,你别打我,这么多人看着呢。”华天凌立刻败下阵来,虽求饶着,却还是乖乖低下头来,把头凑到安溪跟前。

见状,木雪莹和南宫轩澈都是笑而不语。

“都是个当爹的人了,怎么还是没大没小。”安溪无奈摇头,看向木雪莹两人,“王妈,让人把孩子抱过来。

“不了,我们过去就好。”

“那也行,走吧,我带你们看看两个孩子。”

“好嘞,让我去瞧瞧我的干女儿。”木雪莹眼中带着笑意,快步上前。

“干儿子难道不受你待见嘛?”安溪也跟着进去。

“可不是,莹儿做梦也想要个女儿。”看着木雪莹抱着华悦溪的欣喜模样,南宫轩澈不留痕迹叹了口气。两人自生下南宫莫离之后,再没有过好消息,如今,莫离已经两岁多了,可木雪莹的肚子还是迟迟没有动静。

“这件事可急不得,还是得看缘分。”安溪笑了笑,又靠近低声道,“莫不是那些朝臣又在乱嚼舌根,让你纳妃啥的?”

闻言,南宫轩澈摇头“前些日子有不怕死的送了两个美女进宫,我让人把她们放到训练场当靶子,供宫里侍卫射箭玩。”

“都死了?”

南宫轩澈微微摇头“都疯了,我觉得不经用,就给那人又送了回去。”

“莫不是……刘尚书他们吧?”这些日子,华天凌还是同她说过许多,最近有个刘尚书与他夫人和离,不,说准确些,是他夫人休了他,这事可是闹得沸沸扬扬,她也是听见风声询问华天凌,这才知晓此事。

南宫轩澈点头。

“你们可真是有一套。”

“他自己找死,也怨不得我。”

安溪表示赞同“要是有人给天凌送,我也要这么办。”

南宫轩澈没有吭声。华天凌这么优秀又身居高位,怎么可能没人送,只是华天凌一直都把人拒绝得死死的,不让人打扰到安溪罢了。

“不过也好,这样一来,也就没人再敢打你的主意了。”安溪笑着。

宴席期间,罗子安拿了圣旨来。对于华悦晨赏封地,爵位世袭,又封了华悦溪为云音公主,享有公主一切待遇,特赐府邸一套,另备了一份丰厚的嫁妆。

“莹儿,何必对这两个小家伙这么好……”安溪颇有些哽咽。若是日后小辈们出现纷争,这又当如何自处?

“溪儿,我们作为干爹干娘,也没什么可以送给他们的,这个只当是我们夫妻二人的心意,你们不要嫌弃落俗才是。”

“不会,怎么会呢?”安溪说着,不免想到白紫凝的孩子慕容宿,木雪莹他们,也同样为慕容宿准备了封地和爵位,这是除了慕容苏本人以外单独给慕容宿的。

“若是凝儿能来,想来会更好。”

白紫凝自接手慕容世家,内忧外患,所有事情积压在一起,加之许多人对她这个没名没分就成为家主夫人的女人持怀疑态度,以至于过去整整一年,她还是在忙个不停,根本没办法腾出时间,只能让人备了贺礼过来。

提及白紫凝,便想到还在冰棺之中的慕容苏,几人不由得又是一阵沉默。

“过些日子,我要去趟江南,看看我们的钦差处置贪官的差事做的如何,也正好去看看他们。”木雪莹说着,要起身为自己倒杯茶,却突然有些头晕。

“莹儿,你怎么了?”见木雪莹不对劲,南宫轩澈立刻起身扶住她。

“我没事……”木雪莹微微摇头,还欲说话,却直接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再醒来之时,已经置身于温暖舒适的房间里。

“我……”木雪莹立刻便想起身,安溪忙按住她。

“莹儿,别动,好好躺着。”

“怎么了?我又没病,这么奇奇怪怪的……”木雪莹说着便又要起身。

“你呀,都是生过孩子的人了,怎么连自己怀孕了都不知道。”

她……又怀孕了?

盼了两年,终于有消息了。

“也就一个多月,可不得小心着点。”安溪笑道。

“希望能是个女儿。”南宫轩澈贴着木雪莹平平的腹部,开心的像个孩子。

“得等时间再长些,那时候就能知道是男孩还是女孩了。”

“我也希望是个女儿,只是,若还是个男孩,我也会好好待他。”木雪莹带着温柔的笑容。

“莹儿,你说,要取个什么名字才好呢?”南宫轩澈突然打起取名的主意来,吓得木雪莹笑容都凝固了。

“这孩子的名,大名小名,你可都不能插手。”这一次,她可不会再让南宫轩澈糟蹋孩子的名了。

嗯?南宫轩澈疑惑不解“我是他爹,取名不应该吗?”

“那我还是他亲娘,我要取名,不应该吗?”

两人彼此瞪了一眼,还是南宫轩澈败下阵来“行,都听你的,只是我也可以提想法,不会这一点都不肯吧?”

“可以,这还差不多。”木雪莹这才收回目光。



总番(二)

木雪莹又怀孕了,这乃是一大喜事,为此,南宫轩澈每日都会腾出时间,陪着木雪莹,底下大臣虽颇有微词,却都畏惧这帝后二人的怒气,敢怒不敢言。至于百姓,皆将此当作茶后美谈,津津乐道,并未有何不满。

这日,南宫轩澈陪着木雪莹在御花园中走动,谈到了其他人的去处。

“听说花七少带着九妹去隐居了?”南宫轩澈问道。

木雪莹点头“昔日苗族养蛊人聚集之地,有启之的心上人梅朵姐的踪迹,他说,终此一生,老死在那里。”

“他去了也就算了,把九妹带过去,也不怕花先生找他麻烦。”

“九妹她……已经和花先生他们谈过了,她的心思,你又不是不知道。”木雪莹无奈摇头。

“好了,他们的事情,就等他们自己想通,莹儿你可不要为了他们劳心伤神。”

“嗯。”木雪莹点头,“倒也不知道师父他们怎么样了。”

柳同和柳白两兄弟,过不了舒适安逸、贪图享乐的生活,便纷纷谢绝了他们的心意,离开了南宁。只是这一次,两人不再是分道扬镳各走各的,而是真正的化干戈为玉帛,真正的同行。

“诶,阿澈,你说,师父到底有没有喜欢过我母亲?”

“这个……”

“若是不喜欢,他又喜欢谁呢?不可能一个都没有吧?”木雪莹奇怪地问道。

“莹儿,这些事情,你不是早就问过前辈,有了答案吗?”柳同可是亲口承认对上官燕没有男女之情。

“那他又喜欢谁呢?柳白师叔自幼跟着他,也没见他老人家动过凡心,还真是奇怪。”木雪莹琢磨着,却找不到答案。南宫轩澈不禁感叹,怀孕的女人最容易胡思乱想,他本来不信,如今,却是深信不疑了。

“莹儿,你想想,他的师父。”南宫轩澈很隐晦地提了出来。

“你是说……”看见南宫轩澈点头,木雪莹不由得捂住嘴。

“没想到,师父也是这样。”

“怎么了?”见木雪莹心绪突然有些低沉,南宫轩澈安慰道,“可还是觉得东方钰和岳母大人不应该在一起?”

“我也不是……”木雪莹颇有些扭捏,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对。

“岳母大人是真心喜欢东方钰,这一点,你应该比谁都清楚才是。”南宫轩澈细心地替木雪莹擦汗。

“我知道……我只是,仍旧有些不能接受。”她已经知道,母亲并非因为真爱而和自己父皇在一起,但她是对自己却是十足十的疼爱。

此刻母亲要寻求自己的真爱,她这个做女儿的,的确不应该插手。

“好了,岳母大人的选择,咱们一定要接受,过段日子他们会一起来,你可不能表现有一丝不乐意,知道吗?”

“他们……要来?”木雪莹有些难以置信。

因为两人都猜到木雪莹的反应,所以一直都不打扰于她,也从来不说要回南宁,这似乎已经是几人心照不宣的默契。但是此刻,南宫轩澈却突然说上官燕和东方钰会来,还真是出乎意料。

“女儿怀孕了,当娘的怎么可能不来慰问一番。”南宫轩澈说着,从袖中取出一封信,放在木雪莹手中。

“得知你有身孕,岳母大人便立刻命人传了信来,他们此刻人在胡合,正在赶回来的途中。”

“半个月后?真的会来吗?”看着手中的信,木雪莹有些犹疑。

“嗯,所以,你这个当女儿的,一定不能在他们面前表现出你不喜欢他们在一起,知道吗?”上官燕和东方钰,相差八岁,原本就不容易为世俗容纳,若是连自己的女儿和好友都不体谅,两人或许会难过到极点吧?

木雪莹自也清楚这点,犹豫片刻,还是道“我会努力,不论如何,我尊重他们两人的决定。”

“嗯,来,乖乖把汤喝了。”南宫轩澈端了一碗安胎药来。

木雪莹不由得蹙眉,她还是很讨厌喝药,“不喝药,孩子也会很安全,不用再喝安胎药了,到底如今也没有打打杀杀,我每日除了吃就是睡,另外就是出来散散步,根本不用安胎。”

“不行,这可是给你还有孩子补营养的,得喝。”南宫轩澈笑着,又道,“来,我喂你。”

“不要!”木雪莹紧紧抿唇。

“好了,乖乖喝了,然后吃一块蜜饯,怎么样?”南宫像是变魔术一般,拿出一包蜜饯。

“那……好吧。”虽然嘴上这样说着可木雪莹的小脸还是皱成了一团。

半个月后,上官燕果然和东方钰一块来了南宁。

到宫门口时,东方钰停了下来。“姐姐,你去瞧瞧就好,我就在外面等你。”

“我们一起。”上官燕淡淡笑着,眼中的坚定却是怎样也抹灭不了。

“两位怎么还在这里啊?皇后娘娘指明了上官小姐和东方先生一个都不能少。”罗子安从宫里急急走了出来。

闻言,东方钰愣了愣,却又释怀地笑了。

两人看望了木雪莹,又在南宁陪着大长公主南宫清住了一段时日,这才继续踏上路途。

“他们的模样,倒也悠闲。”看着两人离开,木雪莹不禁感叹一句。

“莹儿,等那狗蛋六岁了,我就把皇位传给他,然后,带你去江湖走走。”

狗蛋……木雪莹一头黑线,但此刻并非提此事的好时机“孩子那么小,不找人教教?你就这么放心昀大哥?”

“那就不管了,反正我可是答应了要带你游览山色,我堂堂一国之君,总不能食言不是?”南宫轩澈整一个无赖泼皮模样,令木雪莹哭笑不得。

“想你六岁的时候,不也是母后和姨父把持朝政,直到你有能力了,才归政于你。阿离六岁,你难道真的不管?”

“有陆相,而且,母后不也成天和狗蛋腻在一起,我瞧着,母后还能继续垂帘听政。”南宫轩澈正色道。

看出南宫轩澈眼中的认真之意,木雪莹只得放弃继续劝说,总归事情还早,说不定日后南宫轩澈就改变主意了也不一定。



总番(三)

这一胎,的确是个女孩,南宫轩澈为其取名为南宫懿。虽然南宫轩澈取小名很废,但为了表明真心,取的大名还是没有什么问题。

南宫莫离十一岁时,南宫轩澈传位于他,自己称太上皇,因木雪莹担心他无法把持朝政,便在宫中听政两年,确认南宫莫离可以独揽大权时,方才离开放心云游四海,只是时不时还是会回到宫中。

又过了五年,南宫轩澈和木雪莹回到了宫中,如往常一样,等待南宫莫离汇报这些日子的国事。

无聊之际,两人又打开了话匣子。

“方才你说有事,实际上是又去了陆府,对不对?”南宫轩澈到底还是对木雪莹关心陆梓昀一事耿耿于怀。

木雪莹无奈“看看他们夫妻最近怎么样了,阿澈,咱们都三十好几的人了,你怎么还吃这种飞醋?”

“那你为何不往外祖母或者舅舅那里,偏偏一进城就去了陆府?”南宫轩澈才不管,他今天就是要当个醋坛子。

木雪莹道“陆夫人盛情邀请,我如何能不去?”

“夜羽阳?她什么心思……”

“她能有什么心思?”南宫轩澈话还未说完,木雪莹便塞了一块糕点在他嘴里,“无非就想见见我,都这么大年纪了,你还想能有什么心思,难不成还怕我被拐跑不成?”

见木雪莹真的生气了,南宫轩澈立刻败下阵来“好好好,我不说了我不说了。”

“莹儿,说个正经事吧。”

“你说。”话是这样说,但木雪莹却并不觉得南宫轩澈能说什么重要的事情。

“白紫凝的二哥,有一个孩子,叫做白莜。”

“白莜,这孩子人还活泼,像极了以前的凝儿,聪明知进退,如今……也该十三了吧,可以谈婚论嫁,你莫不是……打她的主意吧?”他们只有两个孩子,儿子南宫莫离十六岁,女儿南宫懿十三岁,唯一的儿子是皇帝,若真想牵线,只怕还不行,别说莫离自己,就是白锋言和段银杉,也是一百个不愿意吧。

南宫轩澈无奈摇头“莹儿,狗蛋的事情,你就放手吧,他年纪还小。我并非想说此事。”

也不怪木雪莹直接想到婚事,南宫莫离当政五载,却迟迟空着后宫,让她不得不担忧。

见木雪莹没有再吭声,南宫轩澈索性继续道“白莜前些日子十三的生辰,有两个神秘人出现在了盟主府,看背影是一男一女。”

一男一女!木雪莹立刻抬眸,眼中有着小心翼翼“你的意思是……”

南宫轩澈点头“我方才看了画册,应当是他们两个。”

“听闻涵儿还是白锋言夫妇的牵线人,几人关系并不一般。”

闻言,木雪莹心中涌上一股说不出的失落“只可惜我们与这二人几乎没有交集,如若不然,白莜生辰,我们也会去,便可以遇见他们了。”

“他们刻意躲着我们,莹儿,你想急也急不来的。”

两人正说着,伴随一声通报,南宫莫离走了进来。

“父皇,母后。”

南宫莫离面色淡然,甚至带着一丝麻木,向两人报告这段日子所处理的朝事。

“阿离,答应母后,好好照顾自己,可以吗?别再糟蹋自己……”木雪莹还要说话,被南宫轩澈打断,“这些年里,你都做的很好,日后也不用再向我们汇报了。”

“是,儿臣遵命。”南宫莫离眼中划过一抹动容,却又瞬间恢复了冰冷。

“对了,狗蛋。”南宫莫离本欲告退,却被南宫轩澈一声“狗蛋”拦了下来。

“父皇请讲。”

“有些东西藏在心里,父皇不会阻挠,但你如今是一国之君,有些使命,无关感情,却又必须完成,你明白吗?”

“是,儿臣不日便下诏选秀。”南宫莫离眼中仍旧一片冰冷,或许,是空洞,也是不在乎。

看着南宫莫离淡漠退去,木雪莹不由得发愁。

“好了,莹儿,儿孙自有儿孙福,有些事情,咱们不是当事人,插手也是无济于事。他如今年纪还小,年轻气盛,或许日后能看开这些事情,你就不要再担心了。”

“五年了,整整过去五年,阿离还是这样,你该明白,那件事对他有多大的伤害,就好像启之和梅朵姐一样。”花玖沫陪在花启之身边,可花启之,心中只有梅朵,又过了十五年,依旧是这样。

“他不一样。九妹对他没有歪心思,想的只是单纯陪在身边,花七少没有受到女人的诱惑,狗蛋可不一样。等他见到各式各样的女人,之前那点事,就算不可磨灭,心里也可以住进另外的人。”

帝王心很大,他们是懂得取舍,懂得如何放下,对于这一点,南宫轩澈从小就在听,南宫莫离自也不例外。

见木雪莹还是面露难色,南宫轩澈便又道“你看悦溪,这几年,狗蛋没让人进他的心,悦溪却能和他聊得来,没准再过几年,干女儿就成儿媳也不一定……”

看着南宫轩澈做梦,木雪莹忍不住敲他的头“要不是你给他取这么个小名,事情能发展成这样吗?而且,悦溪有她自己的婚约,你莫不是想强取豪夺?”

正在木雪莹开始口诛笔伐时,南宫懿进来了。

“父皇,母后。”南宫懿笑道。

“懿儿你这是……要去哪里?”南宫懿此刻一身便服,分明是要出宫。

“和莫槿姐姐约了出去游玩。”南宫莫槿,南宫轩逸和舒清怡的孩子,略年长南宫懿。

“如果我没记错,悦晨犯错逃到了你皇叔那里,你这会去,不会是为了见他吧?”木雪莹打趣道。

“不是,母后可别打趣懿儿。”南宫懿笑的更害羞了些。华悦晨和南宫懿有婚约,去看他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父皇母后若是没有旁的事了,懿儿便先退下了。”

“嗯。”木雪莹并未有什么异常。

“路上小心,到底外面不安全。”南宫轩澈幽幽说了一句,南宫懿不由得抬眼看了自家父皇一眼。

“就知道吓孩子!”轻拍南宫轩澈,木雪莹又慈爱地笑道,“懿儿,别听你父皇乱说,跟他们去了就好好玩。”

“是。”



总番:南宫莫离(一)

南宫轩澈给南宫莫离取了一个亲昵的小名狗蛋。

据说是好养活,看着民间都这样叫,于是他也这样。

这个名字,带给了南宫莫离不小的困扰。自有记忆以来,听到最多的,就是这两个字。

“狗蛋,快过来,让父皇抱一下,看看重没有啊?”

忍。南宫莫离迈着小步跑了过去。

“狗蛋,看看这件事,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处理?”

南宫莫离微微蹙眉,却还是认真思考这件事。

“狗蛋!”“狗蛋,你看……”“狗蛋,父皇想带你……”

去了皇叔家,看自家表妹南宫莫槿,原本很开心的时候,南宫轩澈又冒出一句狗蛋,大庭广众之下,虽然碍于他们是皇家,旁人不敢笑出声,可还是会有人悄悄掩面。

真是够了!

自那次被当众嘲笑后,南宫莫离就开始在南宫轩澈面前玩消失。

“去把狗蛋叫来。”南宫轩澈对一旁的罗子安道。

“殿下在太后身边。”

那好吧。微微挑眉,南宫轩澈把手中折子递给罗子安“这是他今天额外的功课。”

“是。”

“狗蛋人呢?”

“在华国公那里。”华天凌被封做了国公。

“他人呢?”

“去相府找丞相大人讨教去了。”

……

一次两次是巧合,如此多次,南宫轩澈也明白了,不过自家儿子疏远他,他可以找上去不是?父子俩为此展开了一场追逐。

“你省省心吧,那孩子今天不会过来了。”南宫轩澈为了等到南宫莫离,早早便到了木雪莹宫中等候,只是等了许久,却仍旧没能等到人来。

“他每日都要来请安,这是孝道,今天肯定会来的。”

木雪莹无奈,将手中刚刚收到的信放到南宫轩澈跟前。原来,南宫莫离今日功课太满,仅以次信表示歉意,就不过来了。

“这小兔崽子,就跟我闹,不想见我是吧,我今天还非得见到人不可。”南宫轩澈倔脾气也上来了,放下信便要离开。

“你去干什么?”

“去他宫里,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我不信他不回宫了。”

“阿澈,你跟孩子你较什么劲,难道你看不出,他是不想听你叫他小名?”

“小名怎么了?这可包含着我对他深深的父子情意。别人谁会这样叫他?”南宫轩澈丝毫不明白,人民间这样叫,感情很是亲昵,也没见小孩不乐意的,怎么到他这里就成这样了?

“他将来可是要当一国之君,你确定他坐在龙椅之上,你还要当着那么多人叫他狗蛋?”

“有问题吗?我要告诉他们,这儿子,是我唯一认定的继承人。”南宫轩澈并不觉得有什么可以影响父子情意的。

“阿澈,你听我一言,放弃这个称呼,咱们一起,叫他阿离好不好?”木雪莹此刻万分后悔,怎么就没直接把这个名字抹去,居然还同意了当小名。

因为南宫莫离一直刻意回避和南宫轩澈同处,这帝王之术,教授得甚少,虽然陆梓昀和华天凌都有给南宫莫离灌输思想,但成效毕竟不大。

转眼,南宫莫离已经快十岁了。

生辰前夕。

“莹儿,我打算等狗蛋十岁生辰一过,便把皇位传给他。”南宫轩澈面色严肃,显然这次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原本答应你,过五年便带你云游四方,如今已经九年了,总不能再继续食言。他如今该学的也差不多,只是缺少磨炼,咱们可以先试着放手,待他能够独当一面,咱们就直接出宫去。”

“你可是想好了?”

“嗯。”

“我瞧着阿离他,对这皇位并没什么兴趣。”木雪莹到底是南宫莫离的亲娘,对于他什么想法还是猜到七八。

“可他是咱们唯一的儿子,这皇位,注定是他的。”顿了顿,南宫轩澈又道,“没有生来就喜欢争名夺利,但既然他享受了当皇子的好处,这一并的重担,也是推不掉的。”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跟他说?”

“生辰那天,直接公布此事。”

“不和他商量,你就不怕他跟你吵起来?”南宫莫离也是个倔脾气,虽然经常一言不发,但却没有人可以左右他的想法。

“这也没办法,他不乐意见我,不然……你去试试?”

“你倒是打的一副好算盘,我这个当母后的去当这个恶人说服他?想的倒挺美。”

“你在宫里陪我这么多年,外面多好的光景都错过了,我这不是太心疼你……”

两人打趣着,丝毫没有注意到暗处有一少年,将话尽数听了进去。

南宫莫离回到自己宫中,开始沉思。

他不想当这个皇帝。父皇母后想出去玩,凭什么要让他来承担两人离开的后果?

什么皇位、什么皇子,他通通不想当!

但是眼看着离生辰还有三天,他该怎么办?老老实实留在这里等着继承大位,从此一辈子在这里,当那个狗蛋,当那个皇帝吗?

他怎么可能就这样坐以待毙!

心中思量一番,南宫莫离便对之后有了一番盘算他要逃跑!他要离开这个地方。

父皇对他称呼让他根本难以接受,他本以为躲着就好,如今却……

“父皇,既然你如此逼迫于我,也休要怪我翻脸无情。”

打定主意,南宫莫离便计划于如何逃跑,包括盘缠,还有母后的玉阁,他通通都计算在内。

花叔叔花七少的事情,木雪莹给他给他讲过,甚至还讲过许多江湖趣事,因而,可以让他少了不少忧虑。

盘算好,南宫莫离便又故作不知情一般,该如何便如何。

“诶,阿离哥!”正走着,背后便传来华悦晨和华悦溪两兄妹的声音。

“你找我妹妹?”没等华悦晨开口,南宫莫离便一眼看穿他的心思。

“嗯嗯,你知道她在哪里吗?”华悦晨笑得如同一个傻子。

“她在皇祖母的寿康宫,你沿这个方向一直走就行。”

“好嘞,谢谢哥。”

“别叫那么亲,等我妹妹承认你了再说。”南宫莫离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华悦晨用力点头,随后小跑着就离开了。



总番:南宫莫离(二)

华悦晨离开了,华悦溪却没有。

“你不跟着过去?”相比华悦晨那个傻乎乎的模样,华悦溪稍微能让他觉得可以沟通。

“干爹干娘要传位给你了,知不知道?”华悦溪笑道,眼中还带着一丝幸灾乐祸。

“你真是像极了故事里的九姨。”南宫莫离看了一眼见四下无人,这才找了个亭子坐了下来。花玖沫,排行第九,小辈自是称九姨。

“不过你也不是花叔叔不是?”

南宫莫离沉默不语,华悦溪不由得挑眉“看你的样子,也不需要我帮忙,既然没有问题,那就无所谓了,害我白担心一场。”

“悦溪。”

“怎么了?难不成你还真的搞不定?”华悦溪淡淡笑道。

“你不会是九姨吧?”南宫莫离突然抬眸定定地看着华悦溪。

几乎没什么犹豫,华悦溪就道“先不说我本来有婚约在身,你以为你魅力有花叔叔那么大?也太高估了。”

顿了顿,华悦溪又道“我是想着,好歹一起长大,过来关心一下。至于我呢……说句悄悄话,我可是要养面首的女人,养你就只能养一个,亏大了。”

面首?

“就是男人,和你们男人的小妾是一样的。”说着,华悦溪邪恶地眨了眨眼。

“你爹娘不会同意的。”南宫莫离淡淡道。到底华悦溪还有一桩亲事。

“是啊。”华悦溪分明也料到了,转了转眼珠又道,“不如我们打个赌好了。”

“什么赌?”

“你离开这里,最后还是会回来,继承大位。”

华悦溪的话,一下子就让南宫莫离想到了花七少。

“不,我不会回来的!”说的义正言辞。

华悦溪淡淡笑道“赌一把,如果回来了,日后我若要养面首,你得站在我这边,帮我解除婚约。”

“若是没有呢?”

“日后你若缺什么需要做什么,我能做的都帮你完成。”华悦溪道。

“一言为定。”

说罢,两人击掌为盟。

或许,南宫莫离也没想到,昔日花叔叔的前车之鉴,居然会在自己身上上演吧?

生辰前一天晚上,南宫莫离便趁着夜色离开了。

得知南宫莫离就这样凭空消失,一点踪迹都没有,南宫轩澈顿时勃然大怒,派出玉阁和血楼两派人士寻找。

木雪莹也并不好受,这一幕,像极了昔日花七少离开。

“阿离这么小,一个人不可能离开还一点踪迹都没有。”

“有人在帮他!”两人对视一眼,都看见了彼此眼中的惊讶。

即便南宫莫离心思缜密,但离开这里之后所留下的踪迹,也是不可能磨灭的,只可能有人在他走之后抹去了一切。

“痕玉!”两人再一次异口同声。痕楼没有参与这次寻找,推说人已经去了其他地方,痕玉又一直很疼爱南宫莫离,若南宫莫离真的求她,未必不会同意。

两人迅速命人唤痕玉来,可人没到,到的,只有一封道歉信。

“以为痕姨会让你们得逞吗?哼。”对于一直疼爱自己的痕姨,南宫莫离还是非常了解的。而且,即便是痕姨,也根本不知道他的具体去向。

此刻,南宫莫离走了一条山路,他要去竹茶山庄,听闻那里,发生的传奇故事颇多。

有过准备,一切倒也顺畅,每到一个地方,他都会换一个车夫,他的面容也早已戴上人皮面具,一般人不细看根本不会察觉。

眼看着还有两天车程到达那里,南宫莫离便离开了马车选择了一匹小马驹,开始慢悠悠地往前晃。

“哎哟,哎哟,救命啊,有没有人……公子,公子可不可以带我一程?我家就在前面不远的白苑镇。”

这是一个很动听悦耳的声音,让南宫莫离稍微驻足看了一眼。

这个小女孩的脚好像被夹子夹住了,已经渗出血迹。

“你这是……”想着自己并不紧急,便下了马,走了过来,替她取夹子。

“山林多野兽,便放了许多捕兽的,一时不注意,便被这给抓住了。嘶~~”

“忍一下。”看了一眼女孩,南宫莫离将夹子取下,又要脱她的鞋袜。

“你,你要干什么?”女孩分明有些紧促。

见女孩如此,南宫莫离不由得笑了“你的脚受伤了,不用处理伤口吗?”

闻言,女孩犹豫片刻,却并未再做抵抗,只是南宫莫离处理伤口之时,还是有些羞怯。

稍微处理了伤口,南宫莫离便将小女孩扶上小马驹,牵着马往前走。

“谢谢你,不知道……公子叫什么名字?”小女孩平时分明也是能言善辩活泼的人,一下便打开了话匣子。

“莫离。”南宫莫离道。

“莫离?名字寓意真好。”小女孩赞美一句,又接着介绍自己,“我叫南音,因为父亲爱好琴瑟,便取了一个音字。”

“瞧你的样子?你们感情应该很好吧?”许是南音说的太过喜悦,南宫莫离便开始和她聊天。

“嗯,家庭和乐。那么公子你呢?为何一个人出来?”

“我……应该算是和家中闹翻,所以一气之下不得不离开。”南宫莫离语气淡淡,看不出一丝的怒气,不得不说,帝王术,还是对他有了些许作用。

“那他们应该急坏了吧?”南音忍不住面露担忧。

“急一阵子就好了。”南宫莫离微微勾唇。

“那公子打算什么时候回去?等他们怒气消了吗?”

“他们怒气?”南宫莫离忍不住反问一句,却又兀自平复下来,“有怒气的人是我,他们的怒气,无非是我不能随他们愿。我不会回去了。”

南音沉默片刻,并未再提这个话题,道“那么公子不知要去往何处,兴许南音还能指个路提个醒。”

“我要去的地方离这里不远。”被人问及目的地,南宫莫离的警惕再次浮现,不动声色婉拒了南音。

这么明显,南音又怎么看不出来“公子,你别误会,我就只是想着能为公子做些什么报答一下,并没有其他意思。”

“嗯。”淡淡应了一声,似乎觉得太过冷淡,南宫莫离便又道,“我还没想好,想好了告诉你也不迟。”



总番:南宫莫离(三)

“好。”

“其实若是离得不远,这附近有什么好玩的,我都知道,公子你如果不知道,也可以让我当领路人,免费的哦。”南音笑道。

“你还会当领路人?”难怪,南宫莫离本来还奇怪,为何一个小姑娘会在路上遇见,原来是这样。

南音咧嘴一笑“不是明面上的,毕竟我年龄小,他们不会认真跟我谈交易。不过,每次带路之后,他们都会给一些适当的酬劳。”

这倒也是个不错的差事。

南宫莫离微微思索,道“你知道竹茶山庄有什么好玩的吗?”

“竹茶山庄?原来公子你也是慕名而来吗?”提及竹茶山庄,南音的心思也活络了许多,“竹茶山庄可以说是这附近最受欢迎的景点了,来这里的人都会去那里,可以说,无论是景色还是有关悬崖和山洞的传说,都是一绝好玩谈不上,但去了保证能够心旷神怡,而且,深谷中还有很多未知的秘密,或许能给公子解乏……”

南音滔滔不绝说了起来,南宫莫离倒也不觉得有何不妥,只静静听着。

“前面就是白苑镇了,公子,今日谢谢你……”

“你家在何处?”南宫莫离淡淡道。

“在前面大槐树旁边,门口有两头石狮子。不过公子,你把我放在这里就可以了,我可以自己走回去。”南音以为是他嫌自己麻烦,便立刻出声道。

南宫莫离没有接茬,只是继续牵着马往前走,到了府门前才停下来。

“小姐。”门口的家丁连忙走近。

“手给我。”南音犹豫片刻,还是顺着他意思,由他扶着下了马。

“公子。”见南宫莫离要离开,南音不由得出声。

“不若在府中留宿一晚,让南音尽地主之谊?”担心南宫莫离误会,南音又慌忙解释,“是这样的,天色不早了,客栈应当也已经客满,公子在府中一晚,也当报答公子情谊。”

南宫莫离微微点头,他才到这里,人生地不熟,能在这里找一个地头蛇,得到有关这里的信息,自然是最好不过了。

“恭敬不如从命。”南宫莫离道。

“孩子,是你……救了音儿让她没有成为野兽的食物?”男人急急走进来,看见是一个十岁的孩子时,惊讶了片刻。

出于礼貌,南宫莫离还是淡淡欠身“算不得救,只是顺路将南音姑娘送了回来。”

“啊,好,虽然只是这样,但还是要感谢你,不知道小公子叫什么名字?接下来小公子在这里的一切开销,都由老夫承担。”

南宫莫离连忙摇头“多谢南老爷好意,莫离心领,只想在此借住一晚,还望老爷同意。”

看着这孩子一身藏不住的贵气,却没有丝毫矫揉造作,南老爷还是有些惊骇,只是却并不敢怠慢敷衍这小孩。

两人相谈几句,便有人有事来找南老爷。

“我还要处理些事情,实在是抱歉,这样吧,我让人去叫小女过来。”

“南音姑娘脚上有伤,还是莫离自行过去吧。南老爷自去处理事情。”

南老爷点头,心下对于南宫莫离的评价又高了些,敢独自出门,遇事处变不惊,行事有度,的确不是一般人家的孩子。

在下人的引路下,南宫莫离遇见了一瘸一拐走过来的南音。

南宫莫离索性就近找了亭子坐下“脚伤没好,就应该好好养着,你本也不用过来。”

“我担心父亲会因为你是小孩子而怠慢于你,这才想过来。”南音解释道,小脸上有些绯红。

“我只说在这里借宿一晚,明日便离开,你父亲也并未有何为难敷衍之词。”

闻言,南音眼中的星光竟是黯淡下去“这样快吗?”顿了顿,南音又道“可是公子你还没说要南音如何报答呢?这样就走了,岂不是让南音心中难安……”

猛然抬头,正好望进南宫莫离的眸中,仿佛被人看穿心思一般,南音慌乱移开视线。

“我本想你带我去竹茶山庄看看,但你的脚伤没好,索性……”

“不,可以去的,我的脚没问题。嘶~~”南音急急说着,立刻便站起来,想跳起来,但第一下就差点摔倒,好在南宫莫离及时起身扶住她。

这样怎么可能还没事,就是南音自己也意识到了,此刻低着头没有说话,心中尴尬而难受。

“所以我想着,自己对那里不熟悉,又不好一直叨扰你们,今日在这里住一晚,明日寻个客栈,待过些日子你的脚伤好了,再由你带我去好了。”

“真的?”南音眼中重新绽放了光彩。

“嗯。”看着南音的模样,南宫莫离突然觉得,似乎在这里多呆一段日子,也没什么关系。

晚上,三人同席用饭,南音一直都很开心,就是南老爷也看出不同来了。

隐隐猜到自家女儿的心思,在饭后,南老爷便找了借口支走南音。

“南老爷。”

“不知小公子为何独自一人?接下来又有何打算?老夫并没有探寻小公子踪迹的意思。只是自爱妻离世后,音儿鲜少这样开心。老夫想知道,能否为她留住这一份快乐?”

“南老爷不必担心,莫离家世清白,没有任何困扰,况且,既然已决定留在这里,自不会离开。说实话,莫离也希望能看见南音姑娘的笑容。”眼中带着星星,真的很令人神往。

闻言,南老爷的笑容扩大,带了些许真诚“既然如此,老夫便不再追问过往,小公子既然愿意留在这里,若是需要什么,老夫力所能及,自会相助。”敢一个人出来,还如此镇定,南老爷丝毫不怀疑这人会缺钱或者是头脑。

“莫离在此,多谢南老爷了。”

“唤我伯父就好,省的怪生疏的。”南老爷眼中,南宫莫离已经是半个准女婿了,看他的目光都带着亲切。

“是。”

南宫莫离也没想到,似乎一问一答之间,他就轻而易举把自己的未来定了下来。但是看着南音那个小姑娘,似乎又觉得,以后的日子就算一直在这里,也并不会无趣。



总番:南宫莫离(四)

在此之后,两人倒也时常去附近各处地方,竹茶山庄亦是如此。

转眼,小半年过去了。

两人躺在草地上,感受着和煦的阳光和微风,都带着笑容,南音试探着问道“阿离,我……从未听你提过你的父母。”

南宫莫离此刻心情原本很不错,但听到父母二字,脸色还是冷了许多。

“只是对你的过往一无所知,所以心中有些不安,若是你不愿意说,就当我没说过。”看见南宫莫离脸色黑下来,南音立刻道。

南宫莫离微微叹了口气,握住南音的手“我不告诉你,是因为害怕你离开。如果你真的想知道,我就告诉你好了。”

“当今皇帝只有一儿一女,男孩叫做南宫莫离,我便是那个男孩。”

在南音惊讶的目光中,南宫莫离继续说道“自幼,父皇叫我,都是叫狗蛋,我一度以为,这是他故意在骂我,就因为母后怀我的时候差点丧命,对我的报复。”

“我看似注定要继承那个皇位,但他们还年轻,还可以再有孩子。我知道,可能在你看来,我很任性,对吧?但我不想当皇帝,这一点早就告诉过他们,但他们不信。”

“半年前,他们准备在我生辰上直接公布让我当皇帝的圣旨,但是被我听见了,所以我逃了出来。”

“他们想早点把事情交给我,自己出去云游四海,却让我来承受这些,把我一个人留在孤零零冰冷的皇宫,凭什么?”说着说着,南宫莫离的情绪不自觉激动起来。

南音不解“我以为,王公贵族应当很开心才是。”

“可能是衣食无忧,也不必担心想要的东西得不到吧。但除了这些,该为百姓做的事情要做,真诚的感情,想要得到根本难如登天,周围遇见的人,每个对你都是阿谀奉承,音儿,你能明白吗?那种地狱般的生活,我真的受够了!他们还想将我一辈子都囚禁……”

话未说完,南音已经将南宫莫离紧紧抱住“没事的,都过去了,至少现在你有我待你真心实意,有我父亲。”

“音儿,你……真的不会因为我的身份而远离我吗?万一哪天我被抓回去……”如果南宫莫离被抓回去,等待他的,就是那个高高在上冰冷的皇位,甚至还可能是无数后妃以及大臣们进献的女人。

南音自也清楚这一点,咬了咬下唇,终究还是点头“如果抓你回去,我就跟你一起,至少冰冷的地方,有我可以给你温暖,总比你一个人在那里好许多。”

南宫莫离几乎被南音感动得一塌糊涂。

这个下午,两人做了最大的坦诚,也共同许下诺言。

可是后来……他怎么一个人回皇宫了呢?

那日,两人四处游玩很是开心,白苑镇却发生了大事情。

当两个人手牵手回到镇上时,整个镇子都已经被洗劫一空,甚至有些几具尸体躺在那里。

看见这副场景,南音立刻便挣脱南宫莫离,往家里跑去。

“父亲!父亲!”南音大声喊道,却迟迟没有回音。

南宫莫离忙拉了街上一个哭着的人“发生什么事了?”

“来了一群土匪,把整个镇子都洗劫一空,不给的就直接杀啊,你看看这满地……”

“那这家南老爷呢?”

“稍微有些生意的被绑去山上了,说让底下人把那些铺子庄子都变现,把钱给他们赎人。”

又问了一下大致情况,南宫莫离连忙跑到南音身边“音儿,伯父还活着,那些土匪没拿到钱,不会伤害他的。”

“土匪……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对,筹钱,我去让他们把该卖的都卖了。”南音一心只想救父亲出来。

“音儿,你冷静一点。”按着南音的肩膀,迫使她镇定下来,“你想想,他们都敢杀人,如果真的拿到钱了,伯父他们还会把人放了吗?”

“那我们应该怎么办?总不能眼睁睁看着我父亲……”

“音儿,你听我说,你信我吗?我父母甚至还有小姨,都有江湖组织,我去让他们暗中救人,好不好?这筹钱一时半会也筹不到,我有足够时间让他们赶过来救人。”

南宫莫离的话,意味着什么自是不言而喻。

“可是你……”

“没事的,答应我,一定要冷静,既然土匪让筹钱,你就先吩咐筹钱变现好了,我这就去找他们,相信我,一定能救出来,一定会没事的。”

“嗯。”南音带着哽咽,就那样眼睁睁看着南宫莫离离开。

要去找玉阁血楼他们帮忙,南宫莫离的身份行踪自是保不住了,但此刻,为了救南老爷,南宫莫离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按着最近的地方,南宫莫离直接找到了血楼一处驻点,瑾月和江梁在那里。

一见到两人,南宫莫离就撕了人皮面具跪了下来。

“殿下?你怎么在这里?”瑾月有些惊讶,却还是上前要扶他起来。

“月姨,所有的事情说来话长,但是莫离实在没有办法,只能来求助你们,莫离保证,这件事解决,我一定乖乖回皇宫继承大位。”

江梁和瑾月对视一眼,眼中带着不赞同,瑾月却还是将人扶了起来“是什么事情,你说,月姨给你出气,我倒要看看,谁还敢在天皇老子头上动土。”

南宫莫离将事情大致说了,瑾月也不再多言,立刻便让江梁调动血楼人手,而她则立刻去玉阁要了有关这群土匪的信息。

因为知道这里的人是瑾月,所以南宫莫离料定,她会不带一丝犹豫就帮忙,若只有江梁,想来他是会被看管起来的。

“没事的,别太担心。”趁着安排人手时,瑾月坐在南宫莫离身边,“既然要回宫了,那么那个小姑娘,你可安排好了?”

南宫莫离点头“她说,如果我要回宫,她愿意跟我回去。”

“嗯,小姐也不是棒打鸳鸯的人,既然那小姑娘真心跟你,就好好对她,回宫了有你父皇的前车之鉴,下面那些大臣也不会逼你要纳妃什么的。这些就不用担心了。”



总番:南宫莫离(五)

“月姨,谢谢你。”瑾月的话表明她的立场,也表明了木雪莹的立场,只要他母后支持,那就什么都不畏惧了。

可是后来呢?

后来就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南宫莫离坐在龙椅上,痛苦地抱住了头。

后来,当南宫莫离和瑾月他们回到白苑镇时,南音不见了!

是,她不见了!

一问,才知道土匪看中幼童,居然把整个镇子处子之身的孩童都抓了去。为什么抓?抓去做什么?南宫莫离根本不敢想象,立刻便要冲过去救人。

“殿下,冷静,这件事交给月姨处理。”拉住南宫莫离,瑾月便立刻组织人手营救。

“我要去!”看着他们离开,南宫莫离忍不了,立刻便起身要跟着。

江梁立刻点了南宫莫离的穴道“山上太危险,殿下还是留在这里吧。”

“让他去吧。”瑾月说着,伸手替南宫莫离解穴,“自己的心上人,总得自己去救吧?”

瑾月都下令了,江梁作为一个以娘子为尊的人,自也不得不同意,只是还是让人跟在南宫莫离身边保护。

见到南音的场景,是南宫莫离这辈子都在痛苦后悔的时候,也是南音最痛苦的时候。

南音还有其他几个幼童,不论男的女的,衣不蔽体,浑身是血,就那样倒在血泊之中,了无生机。

几乎是一瞬间,南宫莫离便冲上去脱了衣服盖在南音身上“音儿,音儿我来了,对不起,我来晚了……”

“带我走,我不要在这里……”南音的嗓子已经哑了,足以见得当时是多绝望。

“好,我们走,我们走。”

“大人,那些土匪都抓起来了,该怎么处理?”

“全部杀了。”南宫莫离冷冷道。

“他们说他们背后有人……”

“把背后的人全部查出来,这座山,我要它血流成河,每一片叶子,都要染红,记住了吗?”看着南宫莫离抱着南音离开,还有满地的血迹和孩子,瑾月几乎是抑制不住的愤怒。

欺辱幼童,罪该万死!

后来啊,那片山,真的再没绿过,日复一日,都是渗人的红色。虐待幼童一事,也再没有过,土匪和贪官也都不敢再造次。

可南音呢?

南音自杀了。当她被抓到山上的时候,南老爷就死了,是当着她的面,逼迫她乖乖听话,好好服侍伺候讨好他们,可最后,那些人还是杀了他。

“对不起,阿离,我终究还是辜负了我们的许诺,可我受不了旁人对我的指责和异样的眼光,更受不了你被人说三道四,尤其你将是一个帝王,帝王的女人是个不洁的女人,这话该有多难听,我也不想你为了我去承受那么多。日后,你只当没有南音这个人,遇上下一个喜欢的人,一定好好对她。”

这是南音的遗言,南宫莫离只是买了个东西,回来见到的,就只是一具尸体了。

南宫莫离就这样,万念俱灰,回到南宁登上皇位,整日整日废寝忘食,像一个不会累不会痛的木头。

“抱歉。”华悦溪当初定下赌约,并非诅咒南宫莫离走花七少的老路,只是觉得以木雪莹的手段,抓他回来是迟早的事情。

“不怪你。是我自己的错,如果当初把她带在身边,就不会出事了。”

此刻,看着南音留给自己的玉佩,南宫莫离痛苦不堪,竟是直接将书案上的奏章连同砚台一并扔到就地上。

五年了,痛苦了五年,都说他可以走出来,都说时间可以治愈一切,可他,为什么每日每夜,脑海里都是那些场景,南音倒在血泊,南音痛苦的每一刻,都让他万分痛苦后悔。

他去找了花叔叔,花七少告诉他的是“痛苦的事情不可能忘记,能做的,只不过是努力让时间化解大部分伤痛,剩下的都是快乐。”只是这件事,花七少花了十年。

脚步声传来,南宫莫离抬头,是华悦溪。

静静捡起地上的一本本奏章,重新放回南宫莫离的书案。

“你那件事,我会处理,你如今还年轻,这些事情不用着急。”南宫莫离以为华悦溪是来督促他,把华悦溪和慕容宿的婚约给取消。

华悦溪淡淡一笑“我和他的事情,此刻倒也不急,毕竟慕容宿也在推脱婚事,我想,他定然有办法取消这门婚事。我只是进宫来看看你,毕竟,南音姑娘的忌日快到了。”

南宫莫离收起手中玉佩,淡声道“悦溪,你可知,母后都快以为你我会有可能了?”

华悦溪毫不在意地在一旁坐了下来“这不正合了我和慕容宿的意,先让这些定娃娃亲的大人有个心理准备。”

“你知道的,你不会成为九姨。”南宫莫离不会允许,华天凌和安溪更不会允许。

华悦溪无所谓笑了笑“知道啊,你放心吧,我也不会成为九姨,为了一个男人,自己的一生就那样搭上了。”

这句话蕴藏太多,也变相承认,对南宫莫离的不同。只是她华悦溪,自认不是一个痴情人,也不可能为了一个男人摒弃自己的生活。

“这世界上还有那么多好吃好玩好乐的,喜欢的人……又不是唯一。”华悦溪轻轻勾唇一笑,这些事情,其实她看的比南宫莫离通透多了。

“行了,我约了白莜,你多想想就好了,或许就突然看开了也不一定。后宫,传宗接代这些,相信我不说你也懂的。”

“你是来当说客的。”

“说客也罢,总不能让干爹干娘无后吧?再者,南音姑娘也不会想看见你如今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时候不早了,我走了。”华悦溪说着便起身往外走。

“悦溪,谢谢你。”

华悦溪顿了顿脚步,笑着摆了摆手“答应我的事别忘了就行。”

看着华悦溪离开,南宫莫离陷入沉思。

“如果实在忘不了我,那就把下一个值得真心相待的人当做是我吧。”

“来人!”

“陛下。”

“下令,不日选秀,充盈后宫。”

“是。”

音儿,你可会怪我?



总番:南宫懿(一)

“父皇,母后,懿儿去找莫槿他们玩了。”

“好,注意安全。”木雪莹道。

木雪莹打趣道“悦晨也在裕王府,正好,你们可以见见。”

“母后就知道打趣懿儿。”

“小心些,外面到底不安全。”南宫轩澈幽幽道。

“就知道吓唬孩子,懿儿,别听你父皇瞎说,现在外边还是比较太平。”

南宫懿要出去玩,面色很是天真无邪,一副很开心的模样,听见两人这般说,微微僵硬了一下,又道“知道了知道了,那懿儿就先去找他们玩了。”

虽然父皇似乎话中有话,但好在母后看上去并未在意,父皇或许也只是随口一说吧,即便真有什么……瞧着父皇的模样也不像要插手。

说完便一溜烟跑开了。

直到离开皇宫,南宫懿才彻底冷下脸来华悦晨,我是不可能嫁给你的!

昔日,木雪莹在华悦溪和华悦晨的满月宴上怀上了南宫懿,一时心血来潮,要定一个娃娃亲,奈何当时不知道是男是女,便说了若是女孩,便定给华悦晨,若是男孩,便不定,只让他们结成兄弟。

因为那时,华悦溪已经定给了慕容世家嫡子慕容宿。得知是女孩后,两家当场便决定亲上加亲,三媒六聘,程序都走的差不多了,只等两人都过十四。

只是,南宫懿不喜欢华悦晨。固然华悦晨比她还要年长一岁,可行事作风却格外的简单粗暴,他的脑子在南宫懿看来,还没自己够用。

最关键是,他们两个根本聊不到一块去。一看见华悦晨,南宫懿就打心底里烦躁。这也就算了,可华悦晨偏偏就像个跟屁虫,她走到哪里,华悦晨就跟到哪里,甩都甩不掉。

这也间接造成一种错觉,父母长辈总以为,他们两个人是情投意合,再好不过的一门亲事。

今年,她就要十三了,华悦晨十四,这对她来说,是一个非常危险的信号。

当年哥哥跑了,父皇母后也没说什么,只是着急了一下,最后还是哥哥自己主动现身,才回到皇宫的。她觉得自己也可以这样,要知道,当年哥哥才十岁,她如今可是还要再长三岁。

不过南宫轩澈和木雪莹对她的培养并不多,大多时候并不让兄妹二人学习同样的东西,尤其是国家大事还有超年龄的人生道理,更是不让她触碰。或许是出于叶知涵的前车之鉴,总之,南宫懿算在他们的羽翼之下,过着很单纯快乐的生活。

以至于南宫懿想要离家出走,还不知如何离开,也不会谋划。只是她不会,却不代表其他人不会。

“你要离开?”南宫莫离微微惊讶,南宫懿的问题再一次勾起他过往的回忆。

“哥哥,我不想嫁给自己不喜欢甚至讨厌的人,哥哥明白吧?”南宫懿知道南宫莫离之前的经历,此刻目不转睛盯着他。

压下回忆,南宫莫离微微点头“我不是不可以帮你。但你要想清楚,你这次出走,是单纯的想给他们一个警告,生完气就回来?还是打算一辈子不回来了?”

这个问题,将南宫懿难倒了。

“我……不想永远见不到他们,也不想永远见不到可是,我也不想嫁给华悦晨,哥哥,你最疼我了,你想想办法吧?有没有折中的法子?”

“那么,你想清楚了吗?不嫁给悦晨,是真的不喜欢他,还是只因为母后他们私自定的婚约没有经过你的同意?”

“哥哥,我很认真,我不想嫁给他,从我懂事起,我就不想嫁给他,他根本不是我想要的那个人。”

闻言,南宫莫离沧桑的脸上露出一抹笑来“你想要嫁哪一种男人?”

“要武功高强、长相俊美、身材高大,他还得学富五车,才高八斗,对了,他还不能三心二意,心里眼里都只能有我一个人……”南宫懿的确不经世事,此刻天真的在说着自己对驸马的要求。

“妹妹,你的要求,文武双全还要专一,还要长得好看,这天下能满足你条件的,可是少之又少。”

如果放在从前,或许还能多些,可是现在……朝廷地位远超于江湖,朝廷官员大都只是文官,会武的胡子一大把,横眉竖眼也不见得俊美。若要在江湖去找,又是一件麻烦事。且不说能不能找到,只说有,人家那般优秀,且不好名利,如何能喜欢南宫懿?如何愿意跟朝廷搭上关系,束缚自己的自由?

“我想要一个,像哥哥你,或者像父皇一样的男人做驸马,身边都有两个,要求也不高啊?”南宫懿觉得,一定可以遇见的。

“哥哥,你只说怎么帮我吧?我若是遇到了喜欢的人,我可以为了他放弃公主之位,过普通人的生活。”

放弃公主之位,过普通人的生活……

昔日与南音的诺言,又一幕幕浮现在眼前。

“哥?哥?”眼看着南宫莫离脸色不对,南宫懿不免有些担心,伸手在他跟前晃了晃。

“没事。”南宫莫离微微摇头,“我会替你安排人和马车,只是妹妹,你记住,如果真的遇上两情相悦的人,就早些带回来,别放在外面,外面危险,知不知道?”

“哥哥,你……”南宫懿好似意识到南宫莫离所担忧,重重点下了头,“可父皇母后他们如果生气……”

“如今我才是一国之君,他们奈何不了我,有我担着,他们也找不到你。”

“哥哥,谢谢你。”南宫懿抱住了南宫莫离。

“懿儿,一定要幸福。”至少,要比哥哥幸福。

“嗯嗯,会的。”

南宫莫离说替她安排好所有的事,便果然安排好了。除了南宫懿需要自己去见一下南宫轩澈和木雪莹,剩下的事情,都不需要她担心。

至于华悦晨,早就被南宫莫离以南宫懿的名义约了出来,并且派人看管了起来,到底南宫莫离才是这一国之君,该有的手段,不会少,做的神不知鬼不觉。而南宫莫槿,此刻根本就不在府中。

一时间,好像所有人都凭空消失了一般。



总番:南宫懿(二)

三天,整整三天,南宫莫离一力抗下所有事情,把所有人都瞒在了鼓里。

直到三天后,木雪莹也没看见南宫懿,甚至一问南宫轩逸,华悦晨也不在裕王府,南宫莫槿甚至没有和南宫懿有约,一连串的事情,还有消息为何现在才传到,都让几人想到了南宫莫离。

若说这世上还有谁能够并且敢在南宫轩澈和木雪莹的眼皮子底下做手脚,那一定是南宫莫离,到底羽翼丰满,又是堂堂帝王,想做事,他们拦不住也不会拦。

“阿离,你妹妹呢?”木雪莹走了进来,虽然极力掩饰自己的不淡定,面容依旧有一丝裂痕。

“母后。”看着南宫轩澈也跟着进来,南宫莫离又道了一声,“父皇。”

“懿儿的事情,是不是你做的?”木雪莹在一旁坐了下来,南宫轩澈却只是笑而不语。

“母后既然知道,询问儿臣岂不是多此一举?”南宫莫离一脸平静淡然。

压制住内心的怒火,木雪莹道“阿离,懿儿年纪小,心思单纯,她使小性子也就罢了,你怎么还助纣为虐,若是她在外面真的出了事,怎么办?”

“母后,懿儿年纪也不小了,做什么决定,自然懂得承担什么后果。”南宫莫离语气淡淡,丝毫不为所动。

木雪莹原本压下去的担忧焦虑,蹭的一下往上涨“阿离,你什么时候,对自己的亲妹妹也这么残忍了?”

见木雪莹要失控说出伤人的话,南宫轩澈拉住了木雪莹,道“狗蛋,你妹妹的安全,有把握吗?”

“一路上,儿臣都派了专人暗中保护,懿儿的安全不成问题。”

事到如今,南宫莫离对于这个称呼,似乎也不如何排斥了。

“只要能保证她安全就行,等她累了,自然会回来。莹儿,咱们回去吧。”

木雪莹心知自己的情绪有些过激,此刻便也任由南宫轩澈牵着离开。

彼时,南宫懿在外面,由一个暗卫乔装的女管家领着,一路上好吃好喝好玩,都有了,也并未遇见什么危险。当然,真的有危险,也是被暗中跟随的人清理得干干净净。

不过,一路上的吃喝玩乐,并未让南宫懿忘记自己此次出来的目的。

南宫莫离告诉她,离家出走解决不了问题,就像南宫莫离,即便离开了,可这皇位空悬,他迟早都得回来继承大位。南宫懿即便离开,结果亦是如此,但凡被抓住,就是立刻成婚的结果。

“你想的应该是如何摆脱这门婚事,而非逃避。要摆脱这门婚事,一个办法是让长辈们主动放弃这个想法,还得让华悦晨心甘情愿,但是,如果没有外力,他们根本不可能放弃。”

南宫莫离的办法,就是找到一个真心相爱的男子,但凡她有了喜欢的人,且对方品行端正,家中人再如何,也不可能真的棒打鸳鸯。

“你放心,若那男子真值得托付,哥哥护了你这一次,必然也能护下一次。别忘了,现在,我才是皇帝。”

南宫莫离的话安了南宫懿的心。

只是要找到真正喜欢的人,到底该去哪里找呢?南宫懿不由得犯愁。跟着这女管家,身边根本不可能有人可以近她身,更别说能和她说话了。

这样一思索,南宫懿便做了一个十分大胆的决定离开!

当初哥哥怎么遇到的真爱,她如今,也要效仿。

南宫懿还是比较机灵,而且女管家等人并不对她设防,因此轻而易举就摆脱了他们。

一个人的时光,似乎更加惬意,但……南宫懿只是一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对于银两一类从不短缺的东西并没有什么概念,因而不过短短几日,便已经所剩无几。

看着快空的腰包,南宫懿有些发愁“人还没遇到,怎么钱包就要空了啊……”南宫莫离并未料到南宫懿会撇下那些人,因而并未告诉她银两花光应该如何办。

看着包子铺香喷喷的包子,南宫懿不自觉咽了咽口水。这钱……还是省着花吧。

这样想着,南宫懿便逼迫自己继续往前走,不去注意那勾人的包子香。

这样往前走着,不知走了多久,南宫懿已经觉得头脑有些发昏,眼前景象已经有些摇摇晃晃。

要不要回去找他们啊?这是南宫懿此刻唯一能想起来的事情,她屈服了。

“让开!让开……”不远处传来一声急促的呐喊声,南宫懿不由得抬头,却瞧着一辆马车往自己跟前直直冲了过来。

南宫懿已是吓得浑身动弹不得。

正当此时,一个俊逸的身影出现在跟前,搂住了南宫懿的腰,迅速闪到了一旁。

“姑娘,你没事吧?”男子看起来也不过二八年华的少年,只是面容俊美,又身姿绰约,看上去又颇有书生气息。

似乎一瞬间,南宫懿明白,这就是自己想要嫁的男子。

“姑娘?姑娘?”少年伸手在南宫懿眼前晃了晃。

“没,我没……”南宫懿正想进一步交流,却突然两眼一抹黑昏了过去。

再次醒来之际,已经置身于一个干净整洁的客房里。

“小姐,您醒了?”一个丫鬟走了进来,模样很是恭敬。

“这里是……”

“这里是少爷在曼城的别院,小姐您不必担心。”

“少爷?”南宫懿刚想问人哪家的少爷,却又突然想起自己昏过去之前所发生的事情,她口中的少爷,应该是救自己的那个人吧。

“你们家少爷在哪里?”

“少爷在院子里练剑,吩咐小姐若是醒了一定告诉他,奴婢这就是通知少爷。”

“不用了。”南宫懿拦住了丫鬟,“你带我过去吧。”

“这……”

“没事的,再者,我也想了解一下你们家少爷。”

闻言,丫鬟这才点头,服侍南宫懿穿好衣服,往外走去。

救南宫懿的少年姓宋,名朗,年方十七,是商人之子,为了父亲产业路经曼城,便凑巧救下了她。

宋朗为人慷慨仗义,江湖朋友几乎散布天下,武功高强不说,还饱读诗书,算得上是文武双全。



总番:南宫懿(三)

到了宋朗习武练剑的地方,南宫懿只悄悄示意下人不要打扰,自己则站在一旁静静看着。宋朗的确是一个俊美的少年,这容貌,若说与南宫莫离相提并论也不为过。且宋朗的一招一式,都带着数不尽的飘逸却又不失凌厉,足以见得这是一个有志气的人。

心中稍稍给出评价,都与往日的挑三拣四不同,南宫懿分明已经动了心。

宋朗练过剑,便往南宫懿走来。

“姑娘,我明明吩咐了让你好好休息,这些下人不懂事,居然把你带了过来,待我好好……”

“不,公子误会了,是我自己要求过来的,不干他们的事。”南宫懿腼腆一笑,“再者,不过来,竟也不知道公子这般好武艺,今日,还多谢公子出手相救。”

宋朗也不由得轻声笑道“举手之劳,何足挂齿。再者,我也只会这三脚猫的功夫,相比那些能够以一敌十的武林高手,我算不得什么。”

“公子谦虚,才这般年轻,就有这样好本领,已然将许多人都比了下去,日后定然不同凡响。”这样的人,才是她真正想要嫁的意中人。

宋朗不由得爽朗一笑“若真如此,那便借姑娘吉言了……哦对了,不知姑娘如何称呼?总姑娘姑娘的叫,总是很生疏。”

“莫懿。”

“艺?可是才艺双全的艺?”宋朗问道。

“不是。”南宫懿摇头,“懿旨的懿。”

宋朗眼中有些诧异“哦?这样复杂的字应当有特别的寓意吧?”

南宫懿兴奋地点头“因为母、母亲和父亲大人伉俪情深,为表深情专一,父亲便给我取了这一个字,壹次心,代表父亲那唯一一颗不变的真心。”

“没想到……令尊竟是这样令人敬佩。”宋朗几乎是惊讶却又忍不住有些羡慕神往。

“敬佩?公子这是何意?”这样算值得敬佩吗?

宋朗肯定地点头“我也希望能够找到一个能够相守一生的那个一心人,只是,我却保证不了自己能够真的忠贞不二。”

所以……这话的意思,是他没有心上人吗?南宫懿不由得在心中暗喜。

“对了,莫姑娘,今日在大街上,姑娘为何无故昏倒?”

闻言,南宫不由得有些窘迫“此事说来话长……”

支支吾吾将她逃出来却又花光钱以至于饿得昏倒的事情说了出来,本以为会到一番嘲笑,却没想到宋朗并未在意事情的尴尬。

“那么,莫姑娘你如今没了银两傍身,接下来不知有何打算?可是要回家?”

“不能回家!”南宫懿本想说自己可以找到之前的管家,让她继续带着自己走,但此刻瞧着宋朗,原本到嘴边的说辞,竟变成了“我……”

南宫懿的面色突然悲戚起来“实不相瞒,家中为莫懿定下一门胎里的婚事,此次,莫懿乃是逃婚出来,若是再回到家中,必定只能听从父母之命嫁给那个人。”

“那人莫姑娘你不喜欢?”

南宫懿连连摇头“若是有半点喜欢,我又如何会被逼到这种境地。”

宋朗不由得赞同地点头,微微思忖片刻,道“想来莫姑娘出来的匆忙,接下来也不知往何处去。不若先留在这里,至于以后的打算,待姑娘有想法了再离开不迟,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见宋朗如此,南宫懿颇有些受宠若惊“这样……是否不太好?可会给公子带来困扰……”

“莫姑娘,这点你大可放心,他们并非胡搅蛮缠之人,不会让人落下话柄。不过,你莫要叫我公子了,叫我阿朗好了。”

南宫懿不由得点头“既然如此,莫懿多谢公……阿郎,你也不必唤我莫姑娘,就……叫懿儿吧,母亲他们都这样唤我。”

闻言,宋朗含笑点头,虽然带着一丝江湖气,却并不失斯文,给人一种温和爽朗的舒适感。

“好。”

皇宫。

“什么?你说你们把公主跟丢了?”南宫莫离气的直接站了起来,“她一个小丫头,你们这么多人居然都跟丢了,这么多年饭都白吃了吗?”

底下两人只能站在那里,默默受训。南宫莫离的确所言不假,他们一群武功高强的人,被一个不会武功的丫头片子给甩掉了,他们还真是没用。

南宫莫离发了一通脾气,稍稍才冷静下来“派人去找了吗?”

“派了,只是目前没有任何关于公主的消息。”

“那就加派人手,朕告诉你们,如果她出了事,朕拿你们是问!”

“陛下,关着的华国公世子也不见了。”

华悦晨也不见了?心里回想起华悦晨的模样,南宫莫离有些奇怪“是同时不见的吗?”

“世子先逃走的,只是国公府并未有他的踪迹。”

闻言,南宫莫离不免更为奇怪。华悦晨逃了出来却没有回府,这是什么意思?帮他们掩盖事实真相,不被外人察觉?还是离开南宁找懿儿去了?

这一点,南宫莫离无瑕顾及,只是让这些人去查南宫懿的踪迹。为了找到南宫懿,南宫莫离甚至连玉阁的人也都发动了。

“阿离,这到底怎么回事?”

玉阁的人出动,自是瞒不过南宫轩澈和木雪莹。

“懿儿调开了我的人离开了,悦晨也不知所踪。”

木雪莹此刻,分明也很担忧,但却莫名冷静下来“现在有他们踪迹吗?”

“儿臣无能,没有他们的消息。”

木雪莹犹豫片刻,还是决定亲自出去找“他们往哪个方向去了?”

南宫莫离犹豫片刻,木雪莹又道“她若真的不想嫁,母后不会勉强,你华伯伯那里,我们会去处理。”

听罢,瞧着木雪莹面色不似作假,南宫莫离才将关押华悦晨的地方以及南宫懿离开的路线全盘托出。

“阿离,下次再有这种情况,可以斟酌着告诉母后,到底,我和你父皇并非不讲道理……”

“莹儿,阿离长大了,咱们自不必操心,走吧。”

阿离……

这还是南宫莫离从小到大,第一次听见从南宫轩澈口中说出来。



总番:南宫懿(四)

南宫懿怎么也没想到,像宋朗那样的人,会欺骗于她。

此刻,她被关在一个封闭的屋子里,门落了锁,只有窗户一日三餐打开,把饭菜送进来。

为什么呢?

就因为她看见了不该看的东西。

原本,南宫懿留下来,两人相谈甚欢,短短一个月,便已经到了互诉衷肠、花前月下的地步,几乎可以说是情投意合,几乎就差私定终身了。

两天前,南宫懿在替宋朗打理别院事务。因为两人发展很是迅速,所以宋朗离开别院已经会把大部分事物交由南宫懿处理,每每她的处理,也会被宋朗大加赞赏。

这日,南宫懿在帮忙进行别院的打扫。

“小姐,这里发现一个檀木盒子。”南宫懿接过已经清理过的盒子,虽然打不开,但摇了摇,内里的东西应当很是轻巧。

南宫懿本还奇怪,却又想起之前,宋朗告诉过她,有一样外祖母就给他的遗物,不知道遗落在哪里了,那个东西对他很重要。

如果给他,应该是一个很大的惊喜吧?

南宫懿天真地想着,指挥下人们仔细小心后,便让人备了马车去宋朗今日待的酒楼。宋朗今日告诉她,有一桩生意要在某个酒楼谈。

“你来做什么?”

“凭什么不能来?若是再不来,你是不是就被那个狐狸精给勾走了?”

“什么狐狸精,我的心里,从始至终都只有你一个人。”

“那你对她那么好?”

“逢场作戏罢了,而且,你不知道她的身份,若是能得到她,对我们来说,可就飞黄腾达了。”

“身份?”女子不屑道,“莫不是什么王公贵族?你可少糊弄我。”

宋朗柔声道“兰儿你还真没说错。而且,她可不是一般的王公贵族,她可是当今圣上的亲妹妹。”

“公主?可皇都也没有公主失踪的消息传来,朗哥哥,你莫不是被她给骗了?”女子娇俏的声音传来。

“她没说,这是我在南宁的亲信传来的消息,很可靠。而且,她的年龄名字甚至长相,都和当今公主相差无几。”

听罢,女子这才没有再生气“既然朗哥哥有苦衷,兰儿自是不会无理取闹……只是朗哥哥日后,定然要成为驸马,兰儿与朗哥哥,想来今生是有缘无分了。”

“兰儿,你放心,娶她只是权宜之计,我对你的心天地可鉴。待我娶了她,她必然对我言听计从,日后,我再寻个由头把你带进门,只要让她神不知鬼不觉病死,你我的快乐日子,还怕不到手吗?”

“讨厌!”女子娇羞地说道。

紧接着,两人亲亲我我的声音传来,很是不害臊,南宫懿已然是听不下去了。她如何也没想到,那个对她那般体贴温柔,又能和她尽情的谈天说地,看上去人畜无害万分真诚的宋朗,居然一直在她面前演戏。

她的身份,原来早就被这人知道了。

委屈愤怒之余,南宫懿一把推开了门,里面的二人早已衣衫不整,他们自是没想到会有人来坏他们好事。

“是哪个不长眼……懿儿?你……你怎么会来这里?”宋朗看了一眼门口不长心的下人。只是下人也是百口莫辩,他们并不知情,只是按规矩,这未来夫人要来,他们如何敢阻止

南宫懿举起手中的檀木盒子,眼中带着些许泪光“你说你外祖母留给你很重要的东西,找到便迫不及待想直接给你送过来,给你一个惊喜。”

“我以为,你是真心喜欢我这个人,没想到,你也是喜欢权势,利欲熏心的人。”

“那个盒子?”那女子将衣衫盖住,道,“那盒子分明是我送给朗哥哥的。没想到,朗哥哥心里果然只有我一人。”这女子好似不嫌事大的模样,更添了一把火。

闻言,南宫懿算是知道了最不愿意接受的真相,伸手将盒子往地上狠狠一摔,便要离开。

谁知宋朗见真实目的已经被发现,便立刻挥手让人将南宫懿扣押起来。

“既然你都知道了,我也就不跟你绕圈子,这驸马,我当定了。”

从被关押到现在整整两天,南宫懿都在思考,自己到底喜欢宋朗哪里。其实到现在,得知宋朗对她这么好是别有居心,不知为何,心里竟是莫名松了口气,就好像,她本就知道这种莫名的好是不真实的一般,如今的确得到了证实。

“吃饭了。”窗户外面传来了一个老婆子的声音。

听见开了锁,南宫懿便顺从地去拿食盒。

用过饭后,却突然听见大门开锁的声音。是有人来救她吗?不可能,没人知道她在这里。那……是宋朗起了慈悲心?更加不可能。

迎面进来的便是几个打扮的很是喜庆的婆子,接着就是几个年轻丫鬟。

“你们干什么?”南宫懿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

“恭喜姑娘,今晚啊,便可嫁得如意郎君。”

嫁人?南宫懿一听是要嫁给宋朗,立刻便挣扎着要跑。只是门口早就有好些人守着,她连门槛都迈不过去。

“奉劝姑娘还是识趣一点,不然,外面可都是男人,被看着那么一点,姑娘的清誉可就没有了。”

南宫懿忍不住道“你们知不知道我是谁?我是当朝公主,你们若是胆敢胡来,我皇兄一定不会放过你们!”

“公主请放心,这些事情,公主是不会有机会说出口的。”一个女子的声音伴随着人影传进来,是宋朗的意中人。

“你什么意思?”南宫懿警惕道。

“既然要用强,自然要有万全之策,公主不会……连这也不懂吧?”

南宫懿竟哑口无言,她爱玩,这些勾心斗角,她一点也不清楚。见说不明白,这个兰儿索性摆手“好好打扮,咱们公主,可是最美的新娘。”

“是,小姐放心。”

南宫懿还是小身板,几个婆子劲大,一个时辰后,一个漂亮的新娘子便已经出现再镜子前。

“姑娘大喜,还是开心些,毕竟,可就这么一次机会。”

南宫懿冷哼一声,没有理会,只是她的心里,竟是想起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总番:南宫懿(五)

怎么会想起他来呢?南宫懿只觉得匪夷所思,但若细想,似乎又的确是那样一回事。

从小到大,南宫懿的身边,都有华悦晨跟着,似乎她无论是随意惹出来的祸事还是故意给他找事,华悦晨都会替她解决。

华悦晨,到底……是我南宫懿负了你。

门外突然一片嘈杂,将南宫懿从思绪里唤了出来。

“出什么事……”话还未说完,门便被一脚踹开。

南宫懿立刻站了起来。那个蒙面人的身影太熟悉了。

几乎是不顾一切,南宫懿便将手搭在那人的手上,扔了头上发冠,和他一起跑。

四处的下人都发现了有人闯入,甚至新娘子也跟着没了踪影。

不一会儿,他们便被包围了。

“哼,一个人也敢来救人!”宋朗飞身上前,与蒙面人过了几招,趁着这光景,下人立刻将南宫懿抓了起来。

蒙面人一分神,便被宋朗打趴在地。

“不要!”南宫懿忍不住出声。

面纱被扯了下来,果然是华悦晨。

“打,打到死为止!”宋朗说着,走到南宫懿身边,“居然敢跟我抢女人?飞黄腾达,你也配?”

“不要!宋朗你快叫他们住手!”看着宋朗不为所动,可华悦晨几乎快要被那些人打死,南宫懿索性心一横,“我嫁,我嫁给你,宋朗你放了他吧,我自愿嫁给你。”

“不……懿儿妹妹,你不要嫁给他,他配不上……”华悦晨的话还未说完,宋朗便上前给了他一脚。

“我配不上?难道你这个毛头小子就配?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

就在南宫懿要被带走之际,又一个神秘人出现,直接放了两枚烟雾弹,随后将华悦晨和南宫懿一并救走。

烟雾散去,宋朗发现两个人居然都不在了,气得大声谩骂。

“多谢公子,不知……”看着一身黑衣带着斗笠的男子,南宫懿开口便要感谢。

男子摆手,又扔了一袋银两在两人跟前,浑厚的中年男子声音响起“好好照顾他吧。”

说着,男子便迅速飞身离开。

南宫懿只觉得这背影很是熟悉,却想不起是在哪里见过,只是,这声音她能确定,自己从未听过。

看了一眼华悦晨,南宫懿还是抛开了这个问题。

“悦晨,你还能走吗?”那些人下手并不留情,此刻华悦晨已经鼻青脸肿,看不出人样。

“能。”华悦晨艰难地吐出两个字。

“懿儿妹妹,你……方才叫我什么?”

“悦晨。”耐心替华悦晨上药,南宫懿丝毫没有掩饰自己的关心。

“你……愿意嫁给我了?”

南宫懿沉默片刻“你不介意我这两个月……”

“不介意。”华悦晨一把握住南宫懿的手,脸上满是认真之色,“你愿意嫁给我,不论之前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不在乎的。”

看着华悦晨一副信誓旦旦的模样,南宫懿突然笑了,只是笑着笑着,眼泪却掉了下来。

“懿儿妹妹,你怎么突然哭了啊?都怪我,我不该惹你难过的……”华悦晨还没说完,南宫懿便一把抱住了他。

“悦晨,谢谢你。懿儿从来没有想到,我一直在寻找的人,其实就在我身边。”如果她能早些意识到华悦晨的好,是否就不会差点辜负他,也不会有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了。

“没有,这些都是我心甘情愿的,只要你开心就好,看着懿儿妹妹开心,悦晨也就开心。”

待南宫懿心情平复下来,才问起她离开之后的事情。

原来,华悦晨被南宫莫离以南宫懿的名义约去酒楼,又趁其不备,将他关了起来,派了高手看守,除了限制他的行动,其他都未有亏待。华悦晨一直都想逃走,但武功头脑都不如他们,每每都只有失败而归。

而后来,不知哪里来的神秘人,居然就单枪匹马闯了进去,将他救了。

“可是方才那个人?”

华悦晨点头“瞧着身形和声音应当是他。他把我救出来,大致说了下你已经离开南宁的事情,就走了。”

“悦晨,我离家出走的目的……”

华悦晨无所谓笑了笑“我其实一直都知道。”他虽然的确有些傻,却也不至于连这点眼力劲也没有。

“我只是想看着你开心,感觉你开心了,我也就很开心。”就在前些日子,华悦晨就找到了南宫懿,只是南宫懿当时脸上都是喜悦。

既然她跟这个人一起可以很开心,那便放心了。这是华悦晨心里唯一的想法,那就是祝福。

华悦晨本想一走了之,不再打扰,但心中仍有不舍,索性留了下来,每日只悄悄看着南宫懿。就在两天前,他突然看不见南宫懿的身影了,直到买通下人,得知南宫懿犯了错被关起来,华悦晨终究是忍不住了。

“我本来想混进来,但今天发现你要被那个混蛋逼着成亲,我知道,你如果要成亲,一定会得到干爹干娘同意的,所以当时一气之下,便只想把你带走。我又冲动了,懿儿妹妹你骂我吧。”每每都是如此,涉及南宫懿的事情,他总是莽撞。

“不,这么爱我的人,为什么要骂你呢?懿儿发誓,以后再也不骂你了。”如果没有这次的事情,或许南宫懿永远也不知道,华悦晨已经在无形之中,占据了她心中很大的位置。

“懿儿妹妹,你和哪个混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为什么会把你关起来?另外,他身边为什么还有个女的?”

南宫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大概说了一下,气的华悦晨拍案而起,却又因为扯着伤口不由得叫疼“那个混蛋嘶——”

“懿儿妹妹,他们肯定想跑,我们现在刻不容缓,立刻带人把他们抓起来。”

南宫懿犹豫着“可你的伤……”

“都是小伤,没事。”华悦晨故作轻松,但南宫懿上药稍一用力,他的脸色就变了,“我错了,我错了,懿儿妹妹饶了我吧。”南宫懿这才停了下来。

“走吧。敢欺负懿儿妹妹,看我不找人打的他满地找牙!”

“可这里山高水远,哪里有……”

“我知道玉阁的暗哨,我带你去。”



总番(四)

南宫轩澈和木雪莹骑着马,看着路边景色不断变化,心情很是舒畅。

“莹儿,你今日的心情,似乎好了不少?”南宫轩澈道。这些日子,因着南宫懿失去音讯,木雪莹虽然没有多加表露,却也不曾展平眉头,今日却突然愉快了许多。

木雪莹看了南宫轩澈一眼,眼中带着笑意“别瞒我了,懿儿和悦晨,是你救的吧?”

南宫轩澈摸了摸鼻子,分明也有些无奈。

“当初阿离限制了悦晨自由,这普天之下能让那些高手心甘情愿连圣旨都敢违抗的,也就只有你了。”南宫莫离并未从那些人嘴里得到任何有用的信息,而以那些高手层层把守,即便是木雪莹要闯,也许费好大一番心思,连华悦晨的面也见不到。

“果然,什么都瞒不住夫人法眼。”

“少来,别以为这样说我就能放过你,悦晨是怎么找到懿儿藏身之处的,不老实交代,饶不了你。”

“哪有什么事情,玉阁在懿儿那里有驻点,你又不是不知道。”南宫轩澈说着,木雪莹却将头扭向另一边,并不理会他。

“是这样的。你可还记得懿儿身上的香囊?”南宫轩澈只好老实交代。

“那香囊还是我亲手缝制的,怎么可能不记得……但是装的东西都是师父他们……”木雪莹说着,不由得恍然大悟,“居然连自家女儿都不放过,南宫轩澈,你个混蛋!居然偷换香料,那香要是对她身体有害怎么办?”木雪莹不由得大骂道。

“不会的,莹儿,我只是在其中加了少许,对懿儿本人不会有任何伤害。”南宫轩澈也很无奈,只是南宫莫离的离家出走,让他不得不做准备。这不,好在他提前做了准备,否则懿儿的一生就毁了。

木雪莹自也明白南宫轩澈的担忧,此刻却还是道“你为什么不告诉我?让我白白担忧这么多日,食不下咽寝不安席。”

“告诉你,那你不是一早就冲上去,处置了那个宋朗,把懿儿带回来了?”

说得竟还真是事实,木雪莹没有吭声。

“年轻人的事情,还是交给他们自己处理好了,你看,懿儿和悦晨不是好好的在一起了?”南宫轩澈倒是看开了许多,儿孙自有儿孙福,有些事情,老一辈的还真的不好插手。

木雪莹点头,算是认同了南宫轩澈的话。

“走吧,咱们快点,否则,二哥可就不煮我们的份了。”南宫轩澈说着,已经快马加鞭,往前走去。木雪莹的二哥,木凌志早在多年前就苏醒过来,此后便一直耕种,每日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和他原本的妻子孩子一同生活,没了那些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倒也过得舒坦安逸。

看望了木凌志,蹭了一顿饭后,两人坐了一会儿,便借故离开了。

“二哥如今的生活,夫妻和睦,子女亲近孝顺,还真是不错。”木雪莹不乏艳羡之意。

南宫轩澈道“咱们的孩子,注定和寻常人家不同。”

“嗯,不论如何,他们也是我们最心爱的孩子。”

“莹儿,接下来想去哪里?我瞧着东边月城……”南宫轩澈喋喋不休,却没有得到回应,不由得看了过去,却发现木雪莹正在盯着一个方向出神。

“莹儿?你怎么了?”南宫轩澈看了过去,却发现拱桥之上,有一个女人,似乎很可怜的样子,周围不时有人会施舍她一两个铜板。

“莹儿,是在可怜她吗?”南宫轩澈说着,从身上掏出一袋银子,要过去。

“她的样子,很像木雪珍。”

“木雪珍?”南宫轩澈愣了愣,才反应过来木雪莹说的是当初木国的二公主,那个肮脏丑陋的女人,顿时看向拱桥的眼色就变了。

“当初没有木雪珍这个女人,说是被陆梓昀提走了,我以为他这样不显山露水的人,应该早就把这个人处理掉了。居然还活着……”不得不说,南宫轩澈眼中盛满了满满的失望。

以木雪莹现如今的感情,不,但凡木雪莹不是那几日崩溃的木雪莹,便都不会同意当着她的面杀掉木雪珍。

“陆大哥告诉过我,她没死。”木雪莹静静说着,已经往前走去,“我知道她没死,却没想到,她居然成了这样。”

两人走到拱桥边上,却并未上拱桥,只站在人群之外看着。木雪珍的眼睛瞎了一只,手似乎也有了残疾,至于双腿,一直盘地上,似乎也有不便,只是他们隔得远,看不真切。

“靠着乞讨活到现在,怕死的念头,还真是恐怖。”南宫轩澈眼中是毫不掩饰的讥诮。陆梓昀对木雪珍的处理,他怎么可能不知道。敢不断伤害木雪莹,这个女人,他是断然不会放过的。断手断脚却又并不叫人完全绝望,都只断了一只,她想干活,没人会用,一个美貌却又毫无抵抗力的女人,在大街上会遭遇什么,不用想也知道。

而陆梓昀的想法是,不断践踏她,折磨她,而木雪珍,为了活下去,只能不断强迫自己接受。因为觉得陆梓昀这看蝼蚁偷生的做法还挺有意思,便放任他去了。

看了片刻,木雪莹还是转身默默离开。南宫轩澈犹豫片刻,还是跟了上去。

木雪莹沉静在自己的世界,不知觉中与两人擦肩而过,熟悉的味道让木雪莹抬起头来,再看向四周却是人已不见。

“莹儿,怎么了?”

木雪莹摇头“我方才好似看见了涵儿……或许是我眼花了吧。”到底方才她心思并不在上面,出现幻觉也是正常。

说罢,木雪莹遂继续向前走,南宫轩澈挑眉,往四周人群看了一眼,遂跟了上去。

慕容宿和南宫莫槿突然跑了过来,跪在两人面前。

“大伯,大娘,莫槿有事相求。”

“大伯,大娘,侄子亦有一事相求!”

木雪莹和南宫轩澈都不由得愣住,看了看两人,彼此对视一眼,都看出对方眼中的惊讶。这分明,两人是有事,但这次,他们两个是一点也不知道。



总番:慕容宿(一)

一朝意外,十月怀胎,白紫凝生下一个男孩,取名宿。后因慕容苏出了意外,白紫凝带着孩子来到慕容世家,老家主慕容鸿认下了两人,宿归入宗祠,称慕容宿。

在慕白和慕容鸿的双重支持信任下,白紫凝处理事情井井有条,几乎畅通无阻。只是白紫凝异常忙碌,打理家事又要打理外面的事物,每日还要抽时间陪着封在山上冰洞里的慕容苏,根本无瑕顾及慕容宿。

这也间接导致了慕容宿孤僻不爱与人相处的性子。

当然,白紫凝没有得到慕容苏的明媒正娶,甚至平白多出一个嫡子,也让许多人都在窃窃私语。慕容宿从小一直都是名不正言不顺,被人嘲笑,没有父亲,母亲也并不如何管教,他的心里什么感受可想而知。

幼时,慕容宿第一次被当面嘲笑,跑回家想质问白紫凝,却被慕白拦了下来。

“你母亲还在处理事情,不宜打扰。有什么事情你告诉我,看能不能帮你什么。”

慕容宿愣了愣,还是在一旁坐了下来,问道“慕叔叔,我真的是他们的孩子吗?”

“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刚刚去找那些小孩子玩,他们说,我不是慕容家的孩子,只是母亲为了上位,故意找的别人家的孩子。”

慕白顿了顿,继而安慰道“你是慕容家的孩子,更是你母亲的孩子,这一点,小公子你不需要有任何的怀疑。”

“可是母亲都不管我……”慕容宿有些委屈。

“你要体谅她,你父亲,是她心里的根。”慕白说着,拍了拍慕容宿的肩膀,“你母亲答应了会把慕容世家发扬光大,完成你父亲的目标。她不是不爱你,如果真的不爱你,早在当初发现你的存在,你母亲就不会留下你了。”

“他们说,母亲未婚生子,不是个好女人,还说我也许是母亲和别的男人一起生的。”

慕白听罢,脸色都变了“小公子,我们慕容世家,有天家庇护,族中子弟进入朝廷本就比其他人容易一些,又和华国公私交甚好,外面那些人,一直都眼红嫉妒我们。小公子,你一定不能相信他们的鬼话,你是咱们慕容世家,唯一的继承人,也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

慕容宿点点头,道“那我不去和他们玩了,他们都是坏心眼。”

“小公子,你说的他们,都有哪些人啊?”慕白试探道。

慕容宿此时还小,便将和自己玩的那些人,一五一十都告诉了慕白。

没过多久,慕容宿再一次忍不住出去玩的时候,便发现那些小孩都毕恭毕敬,而且,几乎是争着和他一起玩,眼中还带着一丝讨好和畏惧。

怎么会这样?

慕容宿不喜欢这样的感觉,就好像,他在咄咄逼人一般。

他试图放软自己的态度,努力对他们好,不论他们要什么,凡是他可以做到的,就都帮他们完成。

有一次,慕容宿被叫回家去,不得不和这些小伙伴告别,离别之时,所有人都在叫着舍不得,让他明天记得出来玩。离别之际,好似大家感情极其深厚。

慕容宿回家走到一半,因为太舍不得,便去而复返。不过,也好在慕容宿去了,否则,他可能一直都被瞒在鼓里。

“他还真以为自己很重要,我们没了他就不行了。”

“是啊,也不瞧瞧他的德行,一个孽种,充其量也就是个私生子,也敢在我们面前耀武扬威。”

“……”

慕容宿这才明白,原来他在这些人眼里,就只是一个哗众取宠的私生子而已。

“慕容宿,你……你不是回去了吗?”有个小孩眼尖,看见了慕容宿,顿时,所有人都愣在那里。

“我不回来,也永远不知道,你们在心里是这么想我的。”

见大家都撕破脸了,这些小孩本来就不喜欢掩饰,此刻干脆破罐破摔。

“你不知道?你自己什么身份自己心里不清楚?你那个母亲,难道没有告诉你,你是哪个穷人家的孩子?要不是如今看你是慕容家的嫡子,你以为我们会跟你一个来路不明的人一起玩?”

“我是我父母的亲生儿子,你们如果再说,别怪我对你们不客气!”

“哟,这是说不过就恼羞成怒要打人呗,你娘什么德行,你自己心里没数?”

“我警告你,再敢说我母亲不是,我跟你们拼命!”白紫凝是慕容宿最亲最爱最尊敬的人,绝不允许任何人诋毁。

“说了又怎么样?人家慕容家主还有未婚妻呢,你娘就眼巴巴的爬上家主的床,生生就把人夫妻拆散,这不是恶毒?如今呢,为了这个家主夫人的位置,又直接进了慕容家。我娘说,没有三媒六聘的女人,主动住到男人家里,就是下贱!未婚生子,就是下贱!”

奇耻大辱!慕容宿再也忍不了,冲上去便和这些人打起来,很快就扭做一团,对方人多势众,很快,慕容宿便落了下风。

就在此刻,木雪莹来陵阳看望白紫凝,走近发现是慕容宿,立刻将人救了出来。

“大姨母……”慕容宿已经被打的鼻青脸肿,可眼中和声音里都带着哭腔,到底还只是一个几岁的孩子。

“没事。”安抚着慕容宿,木雪莹看向在场这些孩子,“慕容家主和舒家小姐互不喜欢,并非白小姐插足,你们最好清楚这一点,告诉你们的父母,做人,要讲证据,否则,说谎话污蔑别人,会有阎王爷来勾你们的命。”

木雪莹轻轻几句话,将小孩们都吓的四处跑开。

慕容宿忍不住扑进木雪莹的怀抱“姨母,我母亲,她不是,她不是那样的人对不对?”

“不是,姨母是什么人,她就是什么人,宿儿,你相信姨母吗?”

“嗯嗯,最相信大姨母了。”

“那你听着,你父母他们从小就彼此相爱,你母亲不是那样的人,而且,当初你父亲还有舒阿姨是彼此不喜欢才解除的婚约,你母亲没有错,宿儿,一定要相信她。”



总番:慕容宿(二)

“嗯嗯。”慕容宿重重点头,擦了擦眼泪,“母亲是世界上最好的人,她不是那种人。”

木雪莹哄着慕容宿,心中已经有了些许决定。没过多长时间,就传来皇帝亲封慕容宿,直接定了他的继承人之位,也给了白紫凝一品诰命夫人的封号。为表白紫凝并非横插一脚,舒清怡每年都会拜访两次,对于白紫凝极尽友好和,对慕容宿几乎是当做亲生孩子一般。

只是慕容宿本人并不领情。没有同龄人愿意和他玩,也没有人可以倾诉,慕容宿也变得越发的孤僻,甚至即便是木雪莹来了,他也只是点头摇头,面色冷漠。至于华悦溪,虽然是定下的婚约,两人知道后却并没有什么私交,华悦溪更是每日只顾自己玩乐,其次便是去皇宫。

舒清怡拜访的第三年,南宫莫槿跟着来了。

“槿儿,记住母亲和你说的话了吗?”舒清怡不放心,再次叮嘱道。

南宫莫槿笑了笑,两个可爱的梨涡顿时出现在脸上“母亲,您放心,这个哥哥防御心太强,太孤僻,槿儿不会轻易放弃的。”

舒清怡放心地点头“母亲对他们夫妻二人心存愧疚,只能想着能否打开你宿哥哥的心房,也算为他们做的一点小事,母亲的事,让你来承担,是母亲欠你的。”

“母亲,您的事,就是槿儿的事,而且,这样奇怪的哥哥,槿儿也想会一会,难不成,还有比阿离哥哥更奇怪的人?”

“你个小妮子,你阿离哥哥哪里就奇怪了。”舒清怡不由得摇头,不过也算放心,莫槿对于情爱之事一窍不通,也不用担心会和慕容宿产生除开兄妹旁的感情。

“母亲,把女儿放在这里吧。”

“为何?”

“您可是答应女儿的,什么都不问。”

舒清怡不禁有些头疼,扔了一袋银子给南宫莫槿,便将人放下了车“也不知道你这性子跟谁学的。”

“跟您啊。”南宫莫槿俏皮地吐了吐舌头,目送马车离开,这才放心撑了个懒腰。

“这下好了,没人管我,可以大吃一顿了。”看了看眼前的酒楼,赫然写着醉月楼三个字,这是整个陵阳最好的酒楼,她来之前,就已经打探过了。

你说什么?要帮那个哥哥?这件附属的事情,还是等之后再说吧,她现在,就是要好吃好喝。

“老板,把你们这所有好菜都上一遍。”一进门,南宫莫槿就豪气叫了一声。稚嫩的童音吸引了在座许多宾客的注意,慕容宿也在其内。为了躲舒伯母,他故意早早离开了府邸,此刻听见这一声,便朝下看了一眼。这个孩子好似比他还要略小几岁。

不过这么个小女孩子来酒楼,还点了一大桌子菜……这样想着,慕容宿收回目光,有一杯没一杯地喝着酒。

南宫莫槿上了二楼,刚好在慕容宿隔壁。

“小二哥,你们这里都有些什么酒啊?”南宫莫槿试探着问道,带着一丝羞涩,。

这么可爱的小女孩,小二看着她笑得这么甜,居然也忍不住笑了,还柔声把一些招牌酒和温和的酒都介绍了一下,末了还不忘道“小姑娘,你不妨喝些温和的酒,不易醉人。”

南宫莫槿见状,知道小二是以为自己酒量不好或者是第一次喝酒,虽然心中笑出了声,但还是带着笑意“小二哥,上一壶最招牌的梦江南吧。”

小二本来还想再劝说一番,但瞧着楼下掌柜对他摇头,索性咽下了要出口的话。拿酒上来的时候,还不忘关心一句“小姑娘,如果需要啥,就叫我,我就在楼下。”

“好嘞,谢谢小二哥。”

打开酒,南宫莫槿便凑近闻了闻,酒香醇厚,细细品尝一口,不由得发出一声轻叹“梦江南,果然名不虚传,好酒诶。”

南宫莫槿此刻,没了繁琐的规矩,几乎是狼吞虎咽,不时会发出惊叹和碗筷碰撞声。慕容宿坐在隔壁,刚好能看见南宫莫槿的背影,若不是真的抬头发现她是在吃东西,他几乎怀疑自己隔壁的人是不是连盘子都吃了。

这不干他的事,寻常时候他自是不理会,但这厮声响太大了,他竟然连喝个酒都不清净。

本以为这小女孩吃不了多少,可看她吃完一盘又一盘,酒也喝尽一壶了,居然还叫了另一个酒。

这是没完没了。

慕容宿实在是忍不了了,起身到了南宫莫槿身旁。

南宫莫槿只以为他也是想来吃,便笑道“坐下来一起吃吧,吃了不够还点,我请客。”

南宫莫槿满嘴的油腻,手中还拿着一只鸡爪,可以说什么形象都没有,但自带梨涡的笑容,还是很甜。尽管慕容宿并不吃这套。

“小姑娘,你吃东西的声音能否小一点。”

“啊?怎么了?”南宫莫槿立刻擦了擦手,急促地站了起来,足足比慕容宿矮了一个头,又满脸委屈,看上去好像是慕容宿欺负了她一般。

“你影响到我吃饭了。”周围的人都看了过来,慕容宿虽然有一瞬的尴尬,却又迅速恢复如常,旁人的意见于他而言已经没有什么用处了。

南宫莫槿委屈地低头,甚至还不住地道歉“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我会注意的,打扰到公子,真的不好意思。”

这一下,周围人的目光甚至楼下掌柜和小二都看了过来。

慕容宿本以为这个女孩是无心,但却又瞥见这个小女孩嘴角微微扬起。她是故意的!

“慕容公子,她不是故意的,还请您高抬贵手……”小二不知什么时候跑了上来。

慕容宿淡淡瞥了一眼小二,道“好,我要和她同桌。”

“这……”店小二有些难为情,南宫莫槿却是故作慷慨却又不乏委屈“没事,小二哥,是我错在先,这位公子的吃食算在我身上也是理所应当的。”

“那……好吧。”小二面上毕恭毕敬,但是慕容宿心里知道,自己已经成了众矢之的。



总番:慕容宿(三)

“你很好,居然敢惹我。”慕容宿压低了音量,听起来颇有些阴鸷。

“你?你是谁?”南宫莫槿眼中仍旧只有吃的喝的,对于眼前这个人是谁一点也不关心。

慕容宿没有说话,和这个人坐在一起,只不过是他想坑她,让她长一长教训,但很明显,还没开始,他就已经受不了了。

“来,公子,我敬你,就当我赔个不是,不知公子可否愿意?”南宫莫槿眼中划过一抹只有慕容宿角度才能看见的挑衅,但旋即又故意后知后觉道,“若是公子不便饮酒,我便两杯同饮好了。”

说着,南宫莫槿已经喝下一杯,伸手拿第二杯,却发现慕容宿已经伸手拿了去。

慕容宿能不拿嘛,不论出于什么目的,该喝他还是得喝。

接下来,南宫莫槿又借口赔罪,不断地给慕容宿布菜。终于,慕容宿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个看上去人畜无害的小女孩,绝对不一般,太过精明了,她不会让自己吃亏的。

他这样想着,可南宫莫槿却没有丝毫要放过他的意思。

“公子,你叫什么名字啊?”南宫莫槿喝得尽兴了,索性拍着慕容宿的肩膀问道。

“慕容宿。”说出名字的时候,慕容宿开始不自觉观察着小女孩的神情。这个天下,几乎没多少人不知道慕容世家这件事。

“慕容宿?”南宫莫槿支着脑袋盯着慕容宿看了半天,单纯的眸光之中,露出一抹疑惑,“是哪个宿啊?”

“宿命的宿,归宿的宿。”

“哦——”南宫莫槿不断点头,却还是不忘了吃东西。

瞧着南宫莫槿面色没有任何其他会令自己在意的神色,慕容宿心中反倒有些奇怪了。

“你……”

“来,公子吃菜。”南宫莫槿说着,又给慕容宿倒了一杯酒。

慕容宿淡淡接了过去,一饮而尽,却也并不想再和这人有何交流,他已经不得不承认,自己斗不过这个小姑娘,既然如此,就躲好了。他现在只想早点结束这顿饭,然后和这个小姑娘井水不犯河水。

“公子为何不吃菜?是否心中仍旧不肯原谅我?”南宫莫槿眨巴眨巴委屈的眼睛,要不是慕容宿知道这个小姑娘不是吃亏的料,只怕也被她的神态所欺骗。

但看透归看透,他却不得不开始吃东西。

一个时辰后,南宫莫槿总算是吃好了,看着她去结账,慕容宿起身先她一步扔了银两在掌柜那里,随后大步流星离开。

酒楼不能待了,又该去哪里呢?慕容宿思考着,他是不能现在就回府的,否则,或许会刚好和舒伯母撞见。

“公子?慕容公子?”身后一阵清脆的声音传来,慕容宿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慕容公子,等等我啊。”南宫莫槿小跑着追了上来。

许是觉得累了,慕容宿停了下来,南宫莫槿差点没直接撞上。南宫莫槿抬头,便瞧见慕容宿直直盯着自己。

“你、你盯着我干什么?”南宫莫槿道。

慕容宿只觉得一口气被堵在嗓子上不去下不来“这里没别人,大可不必这样,你想说什么就说。”

南宫莫槿撇了撇嘴,道“你方才帮我付了钱,我想了想,决定还给你。”南宫莫槿把钱递了过来。

“不必了,就当我请你。”原来是还钱。慕容宿对她的印象稍稍有改观。

“不行,一定要还的,公子不要钱,那不若……公子你有没有想去哪里,我们可以一起?接下来的费用由我承担?”

“没什么想去的地方,钱你不用还。”这样一说,虽然慕容宿觉得有些奇怪,但他对南宫莫槿的形象还是好了不少。

南宫莫槿却不管不顾,直接跟在慕容宿身边。慕容宿走到哪里,她就跟到哪里。

“你是不知道哪里好玩,所以想跟着我?”终于慕容宿一语道破了她的把戏。

南宫莫槿颇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头,道“我是第一次下江南,所以……”

“想都别想。”

“为什么?”南宫莫槿冷下脸色。

“我和你无亲无故,又凭什么要带你去?”

南宫莫槿微微勾唇道“公子都还没问过我的名字,这样说,未免太过武断。”

慕容宿讶异,轻轻扫了一眼南宫莫槿,只是确定印象里没有这号人“你是谁?”

南宫莫槿突然后退一步,浅浅行了一礼“莫槿,见过宿哥哥。”

宿哥哥?莫槿……

慕容宿没有朋友,只是父母的朋友遍布天下,他索性也知道一些父母好友的子女。

裕王府南宫轩逸和舒清怡孕有一女,名曰莫槿,能言善辩,逢人便唤哥哥,这天下她见过的少年竟都成了她哥哥。

“原来是舒伯母的女儿。”慕容宿也不动声色退了一步,心中更是拉起一道警戒。这样的手段,他并不想招惹。

“我知道,宿哥哥不想回府,所以,莫槿如果玩尽兴了,回去自然什么都会忘记哦。”南宫莫槿眼中带着一丝狡黠。这个人想摆脱她,那可没这么容易。

慕容宿对于这种人一向敬而远之,只是此刻,他遇上了,而且,还受制于人。

“好了,咱们走吧,这偌大的陵阳城,有哪些地方好玩呢?”南宫莫槿笑着往前走。

但片刻之间,便被慕容宿拉着往另外一个方向走去。能看的出,慕容宿生气了,但南宫莫槿却不以为意,这只是第一步而已。

直到傍晚,慕容宿也一直闷闷不乐。

“不回去吗?”瞧着慕容宿没有回家的意思,南宫莫槿不由得问道。

慕容宿原本是准备带她回去,但瞥了一眼瞧见她脸上有些许的担忧,便道“怎么,你怕了?”

“胡说,我的胆子,比你还大。”南宫莫槿说着,眼神却开始向一旁望去。

“这不是回慕容府的路,不用看了。”慕容宿决心要扳回一局,此刻才不会让她这么轻易就回去。

“对了,慕容府的路……在那里。”慕容宿指了指几乎是相反方向的位置。

“小瞧我?你都敢去,我才不会回家。”南宫莫槿故作镇定。



总番:慕容宿(四)

虽然这样说,可事情好像有些脱离控制,南宫莫槿的确有些害怕了,到底不过十岁出头的孩子。

天色越来越晚,人烟也越来越稀少,南宫莫槿内心也越发的惶惶不安,只是表面上仍装作淡定。

看着南宫莫槿的模样,慕容宿心中已经看穿一切,却只道“若是觉得晚了,便回去吧,沿着这条路,就看见慕容府。”

“少说废话,你要带我去哪里?”

“到了你就知道了。”慕容宿也没打算要去哪里,他纯粹,就是要给这个小姑娘一点苦头。

终于,南宫莫槿沉不住气了。

“行了,你想带我去哪里?我承认,我戏耍了你,但是再走下来,的确不安全,再晚回去长辈们会担心的。如果你觉得我冒犯了你,那么我南宫莫槿在这里向你道歉。”南宫莫槿深深鞠了一躬。

慕容宿沉默片刻,转身往回走,走了几步却没见南宫莫槿跟上来,一回头,人还在那里,便道“走吧。”

“去哪?”

“回府。”

闻言,南宫莫槿不由得笑了,赶紧跟了上去“我就知道,宿哥哥你一定不会忍心的。”

“别叫我宿哥哥。”慕容宿淡声道。

“为什么?”

慕容宿微微蹙眉,还要说话,却突然戛然而止。南宫莫槿一抬头,也不由得也愣住了。不远处有几个彪形大汉,手上拿着家伙事,就站在那里等着他们,一看便不是好人。

“这是你叫来给我教训的人吗?”南宫莫槿道。

“这时候,还有心思开玩笑。”

南宫莫槿无奈道“也就会逞几句嘴上功夫。”

“你一会儿从左边小路离开,他们是冲我来的,不会去追你。”慕容宿低声说完,便开始走向那几个大汉。

才走两步,一只清冷的小手抓住了他,直接跑了起来。

看着南宫莫槿,慕容宿眼中带着些许难以置信。

几个大汉没想到他们会直接跑,却还是没死心紧追不舍。

犹豫片刻,慕容宿一把抱住南宫莫槿躲在暗处,两个人几乎很清晰地听见彼此的心跳。直到确认安全了,慕容宿才颇有些尴尬地放开南宫莫槿。

“那些是什么人,为什么想找你麻烦?”南宫莫槿很是奇怪,毕竟慕容宿的身份,基本可以说算得上有权有势的皇宫贵族,怎么还会有人不耐烦,想派人对他不利。

“造谣我和我母亲的人。”慕容宿淡淡道。

南宫莫槿多机灵,立刻便猜到了是之前发生的那些事情。

“刚刚不是让你跑吗?拉着我,就不怕他们连你一起?”慕容宿转移了话题。

“能跑为什么要去打?你以为你是大罗神仙吗?”南宫莫槿无奈翻了个白眼,“我虽然喜欢坑人,可面对真正危险,我怎么可能撇下你自己跑。”

慕容宿沉默片刻,没有说话。

“去喝点酒怎么样?”看见一个酒棚,南宫莫槿已经走了过去,慕容宿默不作声,只坐在一旁看着她。

“你不让我叫你宿哥哥,是觉得我不正经,对每个人都叫哥哥,是不是?”南宫莫槿道。

“鉴于你我都算一起逃过难了,就和你吐个真话吧。”南宫莫槿也不清楚,但她只是想着,不能让眼前这个人误会自己。

“和那些所谓的哥哥,都是拜把子,我和他们,没有任何过亲的关系,他们对我的心思也是真的当妹妹,我没有你以为的那种……”

“我知道。”就在南宫莫槿费尽心思想要解释的时候,慕容宿却突然握住了南宫莫槿端酒碗的手,一双惊讶的眼睛,望进一双安定沉稳的眸子,四目相接,似有什么在两人间流动。

自此以后,慕容宿和南宫莫槿似乎有了不一样的关系。慕容宿从前不与人交流,如今两人每每在一起玩,慕容宿竟是展露了笑颜。从前不爱出门,后来竟也愿意到南宁甚至更远的地方去了。

白紫凝的二哥白锋言和段银杉,孕有一女,名唤白莜。南宫莫槿爱游历江湖,虽然很多时候只是借口与慕容宿相见,却也的确让她结识了许多江湖人士,白莜与她年纪相仿,更是在其中。

也正因为和白莜聊的开,南宫莫槿才得知了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慕容宿有未婚妻,还是指腹为婚!

“莜莜,这话可信吗?为什么……我母亲与慕容夫人也算相熟了,我却没听母亲提过。”按捺住内心的焦躁不安,南宫莫槿道。

“嗯,肯定是真的啊。”白莜认真地点头,“他们指腹为婚的时候,我爹爹就在边上听着,不可能作假。”

“那……不知是哪家的姑娘?”南宫莫槿努力克制着自己声音的颤抖。

“华国公的女儿,悦溪姐姐啊。”白莜道。

华悦溪!原来是她。

南宫莫槿的确没有想到,因为华悦溪,如果说她身边来往最频繁的男子,当是阿离哥哥,即便是其次,也是其它一些公子哥,和慕容宿基本除了定期父母见面,会见到对方,私下连封信都没有。

“可指腹为婚这么久,也没听见有什么音讯……”白莜自顾自奇怪着。

几乎没有犹豫,南宫莫槿便寻了借口离开,匆匆约了慕容宿见面。

得知南宫莫槿已经知道这件事,慕容宿便着急想要解释。

“你不必解释,我相信你。”南宫莫槿道,眼中无比镇定。

“只是当下,我想知道你要不要娶她?如果不,那么你们两个人的婚约,怎么办?”

慕容宿也懂南宫莫槿的担忧,微微思索便道“听闻父亲当年与舒伯母的婚约,首先便是私下两人见面达成的共识,即便长辈们不同意,当事人都不愿意,自然怎么也成不了。”

“我与悦溪姐并不相熟,这你是知道的。”南宫莫槿从小跟着去江湖游玩,而后也是结识许多江湖朋友,王公贵族的小姐公子都只是点头之交。

“莜莜和悦溪相熟,我们可以让她做中间人,把悦溪约出来,她与我本就彼此无意,想来是不会拒绝。”

两人一合计,算是将这件事定了下来。

总番:慕容宿(五)

白莜心思单纯,对于这些并没有设防,直接便去了信,约华悦溪在南宁附近见面。

因着平日里,白莜也会有事没事就找华悦溪分享,因而这一次,华悦溪并没有起疑。

白莜在客栈等了许久,才看见华悦溪不紧不慢下了马车,急急下楼迎了上去“悦溪姐姐你怎么才来啊?”

“来之前去了一趟皇宫,不小心便耽误了些时辰。”华悦溪笑了笑,跟着白莜上楼。

一进厢房,却瞧见南宫莫槿和慕容宿,心中猜到了几分,却只道“今儿这是怎么了?都这样碰巧吗?”

“华姐姐。”南宫莫槿行了一礼。

“悦溪,你心思一向是我们当中最通透的,这是巧合还是故意,你是明白的。我们不若打开天窗说亮话,也不淡了我们朋友情意。”慕容宿对着一旁目瞪口呆的白莜道,“表妹,你先出去走走,想吃什么就点,表哥请你。”

“不是,悦溪姐姐,我和他们,不是你想的那样……”

华悦溪淡淡点头“莜莜你先去玩,我知道,你对此事不知情。”见状,白莜才担忧地离开。

华悦溪坐了下来,不疾不徐倒了杯茶“你们说吧。要不要答应,可就看你们怎么说了。”

“你我不合适,彼此之间也不喜欢,悦溪,你应该明白的。”慕容宿道。

“阿宿,你也应该知道,我对于喜欢这个东西,并不在乎,棒打鸳鸯,我还是做得出来的。”华悦溪勾唇,看了一眼慕容宿,眼中隐隐透露着不赞同。

南宫莫槿犹豫片刻,拉住慕容宿“你先出去,我有话单独和华姐姐说。”

慕容宿虽然不解,却还是听话地离开。

“不知道莫槿小妹想说什么?”

“华姐姐,我知道,你只是吓唬我们。”南宫莫槿道,“你和我母亲当年的心情,其实是一样的。你说对是否彼此喜欢,并不在乎,可莫槿知道,华姐姐很在乎很在乎,可就是因为没办法在一起,才只能选择这样的方式。”

南宫莫槿紧紧抱住了华悦溪,竟是让年长一些的华悦溪头一次生出不知所措来。

“阿离说你心思灵巧,我本不信,如今竟是我眼拙了,没能早日结交于你。”华悦溪眼中似有晶莹,“我已经不能幸福了,又怎么忍心看着你们和我承受一样的苦难。”

华悦溪一向老成,此刻既然答应了成全,秉着送佛送到西的原则,她又为两人指了一条明路。

“咱们如今年纪不大,若是真的与长辈直接起冲突,他们必定不会轻易同意,为今之计,需要找中间人。大姨向来成人之美,若是知道你们情投意合,必然心中已经偏向你们,随后大姨自会以她的名义请我同意,这样,便将大姨拉了过来,莫槿小妹,你懂了吗?”

南宫莫槿连连点头。这样一来,是木雪莹去向三人的母亲打圆场,而非他们三个年轻人独成一派。

“另外,眼下大姨他们正为懿儿的事情担忧,你们此刻去只能给他们添烦,因此时机,一定要找好。”

商定计划后,慕容宿和南宫莫槿便注意着木雪莹的位置,眼瞧着时机差不多,两人便直接跑了过去,跪在两人面前。

“皇伯伯,皇伯母,莫槿有事相求。”

“大姨父,大姨母,侄子亦有一事相求!”

木雪莹和南宫轩澈都不由得愣住,看了看两人,彼此对视一眼,都看出对方眼中的惊讶。这分明,两人是有事,只是他们两人又能扯出什么事情呢?

“莫槿与宿哥哥早已情投意合,彼此倾心,求皇伯母帮帮我们。”

“姨母,姨父,此生,我非莫槿不娶,侄子知道对不住悦溪姑娘,但我与她彼此并无男女情意,她若怨我骂我,我都愿意承担,竭尽我所能去弥补。求姨母姨父指一条明路。”

木雪莹愣了愣,想看一眼南宫轩澈,后者却不知道何时往旁边走去这是把这个烫手山芋扔给我自己处理啊。这分明也不是个好处理的差事,三个年轻人,背后就是三对夫妻,而且三对,同她的关系都不错,得罪谁都不好说。

“姨母,侄子不想步父亲的后尘,所以不喜欢,一定不能耽误人家,只是侄子人微言轻,所以,才来叨扰姨母。”

许是那句步后尘打动了木雪莹,木雪莹道“找个地方,你们把悦溪找过来,用姨母的名义。”

华悦溪本就在不远处,此刻得了消息便赶了过来。说服她轻而易举,木雪莹知道,华悦溪喜欢的是谁,想要的又是什么。

婚姻自主,可养面首,无非就是这两点,木雪莹代替南宫莫离做了这个主,还是可以的。

“悦溪多谢姨母。”华悦溪达到自己的目的,自也是满意了。

至于三家里,慕容宿的事情不可能瞒过白紫凝的眼睛,所以木雪莹并没打算从白紫凝入手。

木雪莹迅速便书信一封,递给南宫莫槿“把信交给你母亲,至于她会不会同意……”

南宫莫槿立刻点头“莫槿明白,多谢皇伯母。”

紧接着,木雪莹便看向慕容宿和华悦溪“走吧,华国公那里,需得你们二人自己去说。”

华天凌护妻护女,若是知道是慕容宿先毁约,只怕不知道生气成什么样子,也只有一个人可以镇得住他。看见南宫轩澈要走,木雪莹又将他拽了过去。

果然,华天凌知道慕容宿要解除婚约,也不管华悦溪本身也是同意的,直接就要教训慕容宿,安溪都拦不住他。

“天凌,你够了。”还是南宫轩澈出手,才将华天凌的气焰灭了下来,“悦溪本身也是同意,他们二人的婚约,本就只是看缘分,彼此不喜欢,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你少这么欺负小辈。”

华天凌不由得红了脸。安溪忙打圆场“我这个做母亲的同意,只要悦溪同意,那我们都不插手什么。”

伴随华悦溪的点头,这件事情也落下帷幕。白紫凝那里,慕容宿带着南宫莫槿回家,受到热情款待,也验证了木雪莹的想法。

总番 山水有相逢

南宫轩澈和木雪莹在大街上,赶去慕容家的路上,再次看见了木雪珍,看起来,似乎比之前更加狼狈了。不知为何,木雪莹顿了顿,竟是走了过去,甚至还给了木雪珍银两。

“走吧,再不快一点,可就赶不上了。”

“还有一个时辰才到吉时,肯定能赶到的。”南宫轩澈眼中尽是宠溺。木雪莹给了他一个眼神,自己也快马加鞭赶去给白紫凝添妆。

看见木雪莹平静淡然的模样,南宫轩澈知道,她放下了。

江南陵阳,慕容世家。

慕容苏醒来,也终于能够名正言顺让白紫凝过门,给她一个名分。

两人到场之时,东方钰和上官燕,上官婉和叶城,乃至无心大师,风华谷主,医圣柳同,毒仙柳白,就是不便行走的百里老家主百里毅已经到了。

“莹丫头,可是来晚了。”柳同还是老样子,只是如今行动稍缓了些,担忧他身体,木雪莹忙去赔罪,又和他们一一打了招呼。

眼神划过东方钰和上官燕时,木雪莹的笑意不由得更加灿烂。

不一会儿,百里英和华天晏也来了。

看见百里毅,华天晏分明仍旧有些腼腆,本以为当着这么多有名望的人面前,百里英不会说什么,但他却是直接大方介绍二人的关系。

随后,花七少和花玖沫也并肩而来,看上去,两人依旧是从前的模样,只是花玖沫似乎消瘦了些许。

白紫凝和慕容苏拜堂后,便又来到众人跟前,虽然已经过去十五年,白紫凝的脸上添了风霜,此刻却仍旧美艳,难掩喜色。

“凝丫头,真没想到啊,这小子,居然真的活过来了。”柳同笑道。

白紫凝与慕容苏对视一眼,眼中皆是抑制不住的笑意。

“多亏了那本前人所编的万物志,否则,苏哥哥也不会苏醒……”

“不,凝儿,是你的悉心照料,若不是你,我自己身埋地底,这些年,辛苦你,照顾整个家。”还要抵挡那些流言蜚语。

看着两人的模样,众人都不禁露出笑容来。

小辈们走了过来,不由得再次吸引了众人注意力。南宫莫离因为朝政繁忙,此刻倒没出现。

“你这小子,早知道,我就不把悦溪强拉着跟你做媒。”华天凌看着慕容宿还是心中不平。华悦溪本人倒是无所谓地耸肩,靠在安溪身边坐了下来,她要的圣旨已经得到了,未来的一切,她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了,只是除了爱情罢了。

“怎么,要打一架就找我,欺负我儿子算什么好汉?”慕容苏一把挡在慕容宿跟前。

“好了,这件事,本是我的不对,不应当带着槿儿来陵阳的。只是如今已经发展成这样了,再追究也无济于事不是?”舒清怡叹了口气,但她看的很开,顿了顿,对慕容苏说道“家主,当年你我没成,如今竟还是你我成了儿女亲家,当真是缘分了。”

“是啊。”因着舒清怡岔开话题,这件事便又被带了过去。

“话说回来,叶姑娘还没回来吗?这可都过去整整十五年,孩子都长大了啊。”慕容鸿道。

提到叶知涵,众人都不由得沉默下来,上官婉更是失落,这些年,她和叶城四处游历,一方面也是想着,知涵如果想见他们,可以偷偷来见,但十五年过去,没有任何音讯。

在场的段银杉立刻站了起来,即便是白锋言想拉也拉不住。

“诸位放心,他们很好,不必担心的。”白锋言无奈,果然,自家夫人的嘴,管不住的。

“真的吗?白夫人,你见过涵儿?”上官婉激动地起身。

段银杉重重点头“夫人您放心,叶姑娘比之前还胖了些,脸上笑容也多了,想来生活得并不会太差。”

木雪莹安慰道“姨母,等涵儿想通,一定会回来的。”

“这就好,这就好……”上官婉无措地点头。

“家主,夫人,门口有个小孩送来一封信,身后还有一箱东西。”众人正说着,下人便匆匆走进来。

信上只有只言片语白姑娘有幸觅得良人,特送来贺礼。信上没有署名,可在场的人都能猜到是谁。

上官婉更是直接冲到了门口,只是门口只有一个小孩,而且就是街上的住户。

的确,那字迹,就是叶知涵的。

木雪莹叹了口气,将有些失魂落魄的上官婉扶回椅子上坐下。

人没有出现,但叶知涵和夜曦二人却已身在慕容府对面茶楼,身居高处,看着眼前一片喜庆,人来人往,两人眼中,皆是极致的平静,隐隐有着笑意,只是叶知涵眼中还有淡淡的晶莹。

夜曦问道“为什么不去……”明明,很想见他们。

叶知涵收回目光,回身喝了口茶以作掩饰“改日吧。”顿了顿,又反问夜曦“你为何不去?”

夜曦淡淡勾唇“你都说改日,那便改日好了。”

两人相视一笑,夜曦又道“我们如今,该起行了。”

“那便走吧,接下来,咱们去哪里呢?”叶知涵将茶杯连同银钱一起放在了桌上。

“去胡合吧,你还从来没有去过吧?”

“也好,感受一下那里的异域风情。”

“……”

两人说着,相携离去,逐渐消失在人群中。

而不远处的府邸,原本空空如也的门口,不知何时多出木雪莹与南宫轩澈来,久久凝望。

南宫懿突然走了过来“父皇,母后,你们在这里做什么啊?有什么好看好玩的,都不告诉懿儿。”

木雪莹笑了笑,慈爱地摸了摸南宫懿的头“你怎么出来了?舍得离开悦晨?”南宫懿和华悦晨自之前互表心意后,便总是黏在一起,一个时辰恨不得分做两个时辰来。他们都在想,这两人的婚礼,是不是要办在所有人之前。

“还说我呢,分明是慕容伯伯叫你们呢,结果发现你们人不在,我才找了出来。”

“好了,既然这样,那咱们就回去吧。”木雪莹看了一眼南宫轩澈,往里走去。

“嗯。”南宫懿乖巧地点点头,一手挽着一个往府里走。

看见你好,我便放心了。

时间还长,日后,必然还会再见。



免责:该文章采集于网络,相关权利归相关人所有!!!本站不承担任何责任!!
更多文章: 1024社区 xp1024.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