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星光照山河 - xp1024.com
《乱世星光照山河》


第三十章 木楼暗道

屈含星转头望向北方,雪山连绵,破空横亘,峰顶白云翻涌,滚滚不息。一群苍鹭在山腰间盘旋,忖道:“如此险峻的雪山,苍鹰都很难飞越山顶,单凭二师傅的轻功,要翻过此山好比登天!”

屈含星脸色煞白,眼中满是惊惶恐惧之色,大声呼喊阻止,二人充耳不闻。屈含星蓦一顿足,施展起陆地飞行之术,咬牙追了过去。

二人来到山脚下,各自砍伐一棵小树,削好了一根结实的木棍,便要往山上爬。

屈含星飞也似的追到,劈手夺过他们手中的棍子,吼道:“你们俩疯了么!山上雪崩频发,雄鹰都飞不到山顶,你……你们这般莽撞,不是自寻死路么?”

巴桑看了范天虎一眼,把手一摆,沉声说道:“范英雄,你回去吧!这是我自己的事,不需要你们为我冒险。我们三口人是从贫民窟逃走的,这些村民可能是为了救我一家,才惨遭横祸,我若是顾忌自己性命,畏头缩脑,又怎对得起一百多条人命!”

语气突然加重,脸上也升起暴戾杀气,厉声道:“况且刀头血射死我的妻子,深仇大恨不共戴天,今天正是我报仇雪恨之日,我要将这些贼人杀个干净!”

屈含星又气又急,顿足道:“巴桑英雄,之前我还把你看做英雄,现在我看你就个白痴!这雪山你能翻得过去吗?况且你根本就不知道刀头血是不是逃往山北。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忙什么?桑姑屯被血洗,父母惨遭杀害,你不也忍到现在了吗?”

巴桑怒道:“正因为瞻前顾后,我的亲人才一个一个的死去!如果在等下去,这伙贼人说不定就找不着了,这血海深仇又要等到何时能报?”

屈含星平和地说道:“此仇必须要报!但不能涉险上山。贼寇既然能从密道逃走,必然留下蛛丝马迹,只要我们细心查找,定能找到洞口。山上雪崩频发,你若是出了意外,丽儿谁来照顾?”

巴桑闻听此言,心中“咯噔”一响,登时软了下来。寻思了片刻,喃喃道:“洞口一定在洪教头的寝室里。”

说完,把身子一转,朝一座木楼奔了过去。

几十个家丁正在原地待命,屈含星没有与二人同随,而是径直朝队伍这边走来。

丁武急忙迎上前来,急切地问道:“打探道什么了?”

屈含星摇头道:“这帮歹徒已经杀人灭口,什么也没打探到。丁武,你带所有家丁逐屋收缴财物,我与范头领到木楼里看看。”

丁武笑道:“少爷放心,我干这差事最合适不过了,保证把山上的财物收缴一空。”

屈含星扑哧一笑,用手指点着丁武道:“我叫你叫花子还真是名副其实!”

丁武挥拳要打,屈含星脚尖一扭,朝木楼那边跑了过去。刚到木楼的大门口,忽听身后有脚步声传来,转身一看,原来是丽儿跟在后面。

屈含星跺脚嚷道:“你怎么跟来了?赶快回去!”

“我不嘛!”鼻子一皱,嘴巴一张,跺着双脚,呜呜地哭了起来。

屈含星连忙上前去哄:“别哭,别哭。哥哥带你去行了吧!”

丽儿转哭为笑,一把抓住屈含星的手指,“这还差不多!”

木楼的院落很大,大门虚掩,屈含星推门而入,四下扫望,却不见一个人影,只有几匹战马正站在槽前安静地吃着草。他压低声音叫道:“二师傅,你们在哪?”

一扇窗户突然打开,范天虎探出头来,冲着他们招了招手。屈含星拉着丽儿走进楼内。

阁楼宽敞,两边的厅室较多,看样子二人已经搜过几个房间,结果一无所获。巴桑见丽儿到来,很是生气,叱道:“孩子家家的,你来干什么!”

丽儿把头一转,哼道:“你以为我来找你呀!是含星哥哥带我来的!”说完,抬头看了看屈含星。

巴桑瞪了她一眼,没有说话,飞起一脚,又踹开一道厅门,他手握短刀,闪身冲入楼内。

屈含星叫道:“巴英雄小心!”怕他有失,也跟着他冲入楼中。

大厅里空空如也,家具依然摆放完整,只有几样贵重的摆设被拿走之外,其余的东西动都未动。

屈含星道:“看来山贼走得匆忙,只带一些衣物和财务,是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突然出逃的,楼里一定有密道。”

巴桑点头道:“是啊,我也是这样想的,可不知道他们是从什么地方逃走的!”

屈含星双眉连皱,两眼突然转向北墙下的一张供桌上。供桌不大,上面摆放着香炉和佛龛。

仔细看去,让人感到异常的是:这供桌竟然与地砖融为一体。而且下面的地砖也与其它地砖颜色不同。

屈含星指着那块地砖叫道:“这里有问题!”

范天虎上前就推桌子,可推了两把居然没有推动。他从腰间抽出两把板斧,低声骂道:“你奶奶的!”

双斧抡起,以力劈华山之势朝桌面劈去。“喀嚓”一声,将供桌劈得粉碎,香炉、佛龛滚落在地上,香炉里的香灰弄得满屋乱飞。

巴桑扇了几下灰尘,蹲在地上把散落在地上的杂物清理干净,定睛一看,见墙壁上画了一扇门,雕龙画凤,很是逼真。

门的左侧有个木柄,紫檀木的,十分光滑。他伸手一拧,假门突然移动了起来,假门居然变成了真门。

铁门徐徐打开,那块地砖也跟着移动,下面露出一块两三寸厚的铁板。铁板上还放着一把两寸多长的钥匙。

巴桑拾起钥匙直接装入兜内,双掌交错,用力再一推,铁板随之移开,这才露出幽深的入口。

巴桑迳直跳入,范天虎紧紧跟随。屈含星看了一眼丽儿,对她道:“你去找丁武哥哥去。”

丽儿扭动几下肩头,噘嘴道:“不嘛!我又不认识他们。”

倘若再加阻止,她就会大哭大闹。屈含星觉得拿她没辙,叹道:“你呀!”蹲下身子,把后背让给了她。

丽儿笑道:“早就应该这么做,干嘛这么多的废话。”

屈含星也不理她,将丽儿背负在身上,跟着他们尾随而下。

巴桑一边往下疾走,一边用那把钥匙开启了一道铁门。屈含星心中紧张,生怕这密室里布设机关,一旦暗箭齐发,二位英雄不死也得受伤。

刚想发话提醒他们,却见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铁门推开,却是一个空荡荡的密室。

第三十一章 雪地追踪

密室空旷,正中的石台上摆放着两个开启的匣子,在灯火中显得孤单寥落。

屈含星和巴桑对望一眼,然后说道:“这是一间存放钱财的密室,看来刀头血出逃的时候,已经把财物带走了。”

这时忽听范天虎叫道:“这边还有一道铁门!”

巴桑、屈含星急忙退出密室,径直来到范天虎的身前,举起火把,在门前照了照,又推了几下,纹丝未动。

屈含星道:“铁门已被反锁,必须打破铁门。”

范天虎把火把交到屈含星的手中,刚要取出双斧,却见巴桑手握宝刀,右臂猛冲,以雷霆之势朝前刺去,“嘭哧”一声,宝刀把铁门刺破一道口子,再把宝刀左右一拧,铁门上现出一个大窟窿。

巴桑把手从窟窿里伸了过去,在那面一阵乱摸,终于摸到了门闩,用力拉开,把手往回一收,随即踹出一脚,铁门轰然大开,一股冷风劲吹过来,将手中的火把登时吹灭。

巴桑道:“前面是一道山洞,风很大,普通火把很难燃烧,我们只有摸黑走进去。”

不等其他人说话,巴桑迫不及待的冲入洞中。范天虎、屈含星互望了一眼,只能拉着丽儿次第朝里走去。

洞中一片漆黑,湿气甚重,鼻息之间尽是青苔的气味。巴桑走在最前面,侧着身朝里走,手所触处,那洞壁青苔遍布,极为湿滑。脚下尽是碎石,每踩一步便咯吱直响。

丽儿毕竟是个小女孩,对着黑暗的山洞颇为害怕,虽然牵着屈含星的手,却常常杯弓蛇影,发出尖锐的叫声,朝前一扑,扑到屈含星的怀里。他不得不将她抱起。

丽儿的小手紧紧地缠着屈含星的脖子,感觉到他怀中无比温暖,气息极为好闻,心中逐渐平定了下来,又羞又喜,脸上发烫。

似乎忘记了这是黑暗而又充满凶险的洞穴中行走,心中倒是希望这条黑暗的道路永远无穷无尽。

大约走了一炷香工夫的黑路,眼前陡然一亮,原来已经到了山洞的尽头。巴桑眯着眼睛朝前望去,原来前方竟是一条幽深狭长的峡谷。

谷底溪水奔流,乱石遍布,虽然峡谷难行,但总比在漆黑的山洞里摸索要强得很多,几个人心中大喜,纷纷加快了脚步,沿着峡谷迤逦折转,快速穿行,朝着河的下游急速奔去。

大约又走了一顿饭的工夫,终于穿过了幽深的峡谷,翻过一道丘陵,眼前陡然开阔,远处的一座山坳里升起袅袅的柴烟,隐隐听到有说话的声音。

屈含星心下微惊,凝神向那边察探,低声对二位说道:“那座小山下有几个山贼,听声音人数不多,可能是土匪的前哨,我们三个分头包抄过去,捉个舌头回来。”

巴桑道:“这件事就交给我俩去办吧,你带丽儿不方便。”

屈含星见巴桑的脸上戾气很重,范天虎又天生鲁莽,生怕他们横冲直入,不但抓不到活口,反倒是打草惊蛇。

他隐隐放心不下,有心叫巴桑留下来陪伴女儿,却瞧见他心里烦躁,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说了不但徒劳,反倒惹他生气。只能再三地强调了一句:“你们此次出击,不是为了诛杀几个山贼,而是……”

不等他把话说完,巴桑果然恼怒了起来,叱道:“就好像你多明白似的!在这儿磨磨唧唧的!范英雄咱们走!”说完,兔起鹘落,朝那座矮山奔了过去。

范天虎跟随几步,突然止步回头说道:“区区几个毛贼就不麻烦少爷动手了,你就好好在这儿看孩子吧。二师傅出马,一个顶俩!”

屈含星苦涩地摇了摇头,丽儿吐了一下舌头,睁着一双清澈的眼睛怔怔地望向屈含星,心里一阵难过,忖道:“都是我害得他遭到父亲的一句怒叱!”

二人很快来到那座矮山下,当下敛息屏气,快速地爬上了山顶,隐身在一块巨石的后面,探头向下张望。

山坳十分开阔,约有数百丈方圆。有四个山贼正蹲在石崖下烤肉。一个上了年纪的人吩咐道:“小五子,你去山顶瞧上几眼去,别叫屈家那小子摸上来!”

身旁蹲着一个十五岁的少年,他两眼盯着架上的烤肉,抹了一下嘴巴道:“没事啊!屈家小子又不是神仙,他怎么会找到这里来!”

那老头把眼一瞪,喝叱道:“叫你去你就去!费什么话啊!”

那少年满心不悦,叹了一口气,缓缓地站起身来,朝山顶走了过来!

巴桑与范天虎对望一眼,低声道:“你干掉这个,我去对付下面那三个。”

范天虎点头示意了一下,单等这少年相距一丈多远,二人猛然跳起,一个奔向人群,一个奔向山上这个土匪。

这土匪正在低头往山上走,忽听上方有响动,猛一抬头,见冲出一个黑大汉,“哎呀”一声大叫,猛地跳起,转身向山下逃窜。

范天虎高举双斧纵身一跃,衣衫鼓舞,大喝一声,挥舞着双斧朝他后背砍去。手起斧落,“喀嚓”一声,将这山贼的左肩削去了一半,半个身躯轰然倒地,鲜血横流。

山下三个匪寇正在撕扯着烤肉,忽然听到山上有响动,都纷纷站了起来。抬头望去,不看则罢,一看吓得“妈呀”的叫了一声。

只见巴桑手握着短刀,如下猛虎一般冲下山来,一个山贼叫一声了“不好”,猛地跳起,朝山外疾窜而出,逃之夭夭。

巴桑正要追赶,忽听范天虎喊道:“把他交给我!”

巴桑脚步一偏,飞身一跃,已从山崖上跳了下来。惯性太强,一个收身不住,向前一个踉跄,借势来个前滚翻,眨眼之间就到了两个山贼的近前。

那年轻的贼寇腿脚灵活,先是一愣,然后拔腿就跑。那个年纪大的干脆把头一抱,呆立在那里。

巴桑溜目看了一眼那老头,见他腿脚筛糠,已经无力逃走,身子一转,朝这个逃走的山贼追去。

几个蹿跃,就到了他的身后,大吼一声:“你给我过来吧!”

手如闪电,劈手将那个山贼的后脖颈掐住,悬空拎起,厉声喝道:“人呢?刀头血他们跑到哪儿去了?”

那贼人全身颤栗,极力摇头。巴桑暴怒已极,大喝一声,手指蓦地并拢,硬生生将他脖子掐断;血箭怒射,断头冲天,沉重的身躯轰然倒地,荡起一股尘烟。

石崖下只剩下那个老者,他泥塑似的呆立在石崖下,两手不住地颤抖摇摆,骇然说道:“巴桑,咱俩以前不错,请你不要杀我!”

第三十二章 杀心大起

巴桑也不吭声,一步一步的朝他逼来。那老者见他一脸杀气,蓝眼凶光暴射,形如妖魔,说不出的狰狞可怖。

老者忍不住朝后退了几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巴桑也不理他,把头转向沟口,不知范天虎抓住那个山贼没有?

再说那个向沟外逃窜的土匪,他生怕巴桑追赶上来,边跑边回头,见眼看就要跑到山口了,心里欢喜,叹道:“唉,总算捡回了一条命。”

脚步放慢,猛一抬头,忽见一个黑大汉从山崖上凭空落下,叉着双腿,笑着骂道:“你姥姥屎的!龟孙子还挺能跑啊!”

那贼人抬头一看,见眼前站着一个黑大汉,吓得“妈呀”的一声。刚要转身,范天虎飞起一脚,将他踹翻在地,劈手揪住他的后衣襟,一边骂他龟孙子,一边大步上前拎小鸡似地将他提了回来。

走到巴桑近前,用力往地一丢,那土匪全身着地,摔得是龇牙咧嘴地满地打滚。

巴桑一脚踩住他的脖子,厉声喝道:“刀头血他们在哪里?”

那土匪浑身颤抖,牙齿相击,一时说不出话来,巴桑大怒,冷冷道:“你是死也不肯开口是吧!”牙齿一错,单脚用力一撵,顿时将脖子踩断,这匪徒嘴里喷出一口鲜血,瞪目而亡。

范天虎叫道:“你怎么把他给弄死了?”

巴桑指着那老头道:“留一个活口就够啦,其余的都他妈该死!”

这个老土匪跪在地上簌簌发抖,想要挪个地方,却又动弹不得。

范天虎揪住老头的脖领子,将他拎了起来,啧啧嘴唇,嘲笑道:“瞧你那怂样,还当土匪呢!老家伙,你如实地告诉我,刀头血藏匿在什么地方?身边都有谁?你要说实话,爷爷兴许饶你一条狗命,不然我把脑袋拧下来,当球踢!”

巴桑伸出那沾满鲜血的手指,指着老头喝道:“说!刀头血在那里?”

老头惊惧欲死,簌簌发抖,想要挪动个位置,却动弹不得,尿水顺着裤裆涔涔流下。

范天虎见巴桑被复仇的欲望冲昏了头脑,杀心动荡,如不及时劝解,说不定会做出什么极端的事情来。

他嘿嘿笑道:“我说老巴呀,我知道你报仇心切,但也不能太过着急啊。干啥事都得有个过程;黄鼠狼子吃小鸡儿还得一口一口的来呢!瞧你把这老头都吓出尿来了,他还怎么告诉你?”

巴桑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用平和的语气问道:“刀头血他们藏匿在什么地方?身边有多少人?”

老头的嘴唇不住地颤动着,就是说不出话来。过了半晌,这才勉强抬起手来,指着东北方,断断续续地说道:“在那边……五里地……有,有几间房子,他们在,在……”

话未说完,老头身子一软,竟然倒在了地上。

巴桑勃然大怒,飞起就是一脚,正踢在老头的前胸,身子倏然飞起,撞在后面的石崖上,又反弹了回来,蹬了几下子腿,就呜呼哀哉了!

范天虎猛拍了一下大腿,吼道:“你这个疯子!干嘛要把他杀死?你还想不想知道刀头血的下落啦?”

巴桑冷冷地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哼道:“这老家伙是洪家的亲戚,平时他最坏。那些女奴都被他糟踏过,死了也是罪有应得!况且他已经告诉我们具体的位置了,留着他还有何用!”

范天虎蹲在地上,把大脑袋一偏,哼道:“人们都骂我是黑煞神,我看你比我还凶,就是一个凶煞神!唉!走吧,赶快把咱们所知道的事情禀报给小少爷,叫他速派一些人马,马上进山围剿!”

巴桑道:“等小少爷派兵赶到,黄瓜菜都冷了!区区几个残匪,几下子就收拾干净了,干嘛还去求援,赶紧走吧!”说完,拔腿朝山上狂奔。

“嗳!你这是……”范天虎试想把他唤回,见他头也不回一下,眨眼就要翻过山丘,他嘟嘴顿足,骂道:“什么人呢!这维羔子是比好人差股劲!”无奈之下,只能拎起板斧,也追了过去。

翻过前面一座山丘,见巴桑正站在坡下等着他呢,笑着对他说道:“我知道你会来找我的!”

范天虎哼道:“我是想杀刀头血,你觉得我来是找你的呀?行啦!和你斗嘴也没有用,我问你:这雪山茫茫的,你能找到刀头血吗?”

巴桑胸有成竹地道:“不瞒你说,这里的路我早已经探熟,只是没往大山的深处走,你就跟在我的后面走,保证没错!”

二人一前一后沿着冰河一直向东北走,大约走出三四里地,巴桑遥指一个山凹道:“你看,那里有几间茅屋!”

范天虎定睛一看,山凹深处现出八九间茅房来,杂乱无章的搭建在一起,不禁心生疑惑,问道:“哦!这几间破茅屋也算是贼巢?”

巴桑道:“狡兔三窟,这里定是临时的避难所。”

说话间,二人脚下加力,兔起鹘落,眨眼间就到了茅房前,范天虎把大斧子一摆,高声喊道:“刀头血狗贼,赶快出来纳命!”

喊声未落,打里面走出一个三十左右岁的妇人,容貌较好,穿着一套干净的棉袄棉裤,腰间系着围裙,冲着二人先是一笑,然后十分镇定地反问道:

“二位,一定是初来这里打猎的猎人吧?在下姓刘,丈夫姓栾,也是个一个猎户。你们要找刀头血去大山南面去找,这里只有我们两户人家。”

范天虎被她一说,还真有点相信了,转头对巴桑问道:“是不是咱搞错了?”

巴桑走到那妇人的近前,细细地打量她一番,见她细皮嫩肉的,似乎又觉得相识,忖道:“这女子莫非山贼装扮的?我不如试探她一下!”

想到此处,劈手抓过那妇人的胸衣,用短刀抵住她的胸膛,喝道:“你就是独狼岭的女土匪,我巴桑认识你!快说,刀头血藏在何处?”

那妇人确实是独狼岭的女匪,她本想用几句谎话将他们打发走,没想到被却被巴桑的一咋,瞬间就掩饰不住了。

她挥手打掉抓在衣服上的手,赶忙一扭柳腰,闪到一张木桌前,铮铮两声,抽出一对柳叶双刀来,扯着嗓子喊道:“不好啦!维羔子带人追上来了!”

巴桑大喝了一声:“贼婆娘赶快给我跪下!”短刀向前一探,欺身朝这妇人刺来。

第三十三章 巴桑遭擒

这妇人一面挥刀乱砍,一面绕着皮缸大喊大叫。范天虎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单等她转到自己这一面,蓦地飞起一脚,正踢中她的腰胯,这女匪推金山倒玉柱似的倒在了地上。

范天虎一脚把她踏定,刚要审问,从身后的一个茅草堆里钻出一个人来,手握钢刀,准备在后面来个偷袭。

巴桑与范天虎相对站立,早已经发现了此人,他把短刀举起,不等土匪近身,手腕轻轻的一抖,那短刀倏然飞了出去,“噗”的一声,洞穿胸膛,当堂死于非命!

范天虎眼怔怔地望着巴桑,半晌才从惊愕中走了出来,突然竖起拇指赞道:“老巴呀,你真是这份的!”

巴桑微微一笑,没说话,径直走到那山贼的尸首前,伸手拔出短刀,在自己的鞋底上蹭了几下,又从新握在手中。

范天虎低头看了一眼脚下的女匪,骂道:“你他妈的模样也不错!娘们家家的,不好好在家养活孩子,干嘛要为匪杀人?留着你也是祸害,去死吧!”

脚下暗暗用力,猛然用力一撵。这只脚足有千钧之力,顿时将这女匪的肋骨完全踩断,惨叫了一声,喷出一口鲜血,登时绝气身亡!

巴桑来到近前细细地看了看她的脸,惊道:“哎呀!我想起来了,原来这位是洪教头的二妾,人们叫她洪二嫂。她可是独狼岭响当当的人物,如果要把她生擒活捉,兴许有大用。老范,你是不是下脚太快了一点!”

范天虎叱道:“你别给我来事后诸葛亮!早干啥来的?现在才放这馊屁!”

巴桑连连摆手道:“好好好,咱俩别争这件事,就算我没说行吧!我估计屋子里还有人,咱俩进去在杀她几个行不行?”

范天虎看了看手中的板斧,嘿嘿笑道:“这个俺在行!”

范天虎抬腿踹开房门,刚要朝屋里迈步,忽然听到背后传来一声霹雳似的狂喝:“大胆的屈家奴才,吃了熊心,吞了豹子胆,竟敢到这里杀人,爷爷取你狗命来也!”

两个人霍地转过身来,扭头一看,见上面的山沟里飞也似的跑过来一个二十多岁的壮汉。

当头一人,他头戴紫金冠,身穿锦袍,外罩一领熊皮棉坎肩。相貌倒是不错,但鼻子下勾目光阴鸷冷酷,显得有点杀人不眨眼的味道。

背后跟着五六个大汉,手中都握着刀剑。来者正是刀头血和他手下的几个喽啰。

其实他这伙山贼就躲在上面的那片树林里。他们本打算避其锋芒,等仇家走后,再领着几个手下逃往外地,没想到范天虎一脚踩死了洪二嫂,愤怒和冲动之下,便冲出了树林!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巴桑双目中突然燃烧起熊熊怒火,面目扭曲狰狞,双拳紧握,周身骨骼“啪啦啦”爆响。突然怒吼一声,挥舞着短刀,迎着刀头血冲了过去。

范天虎也不迟疑,高举着双斧紧紧跟随。

刀头血本以为带人向下一冲,这二人必然落荒而逃,杀死他们更好,即使杀不死他们,将他们赶走也很不错。

谁知他带着手下刚刚杀到半路,两个大汉挥舞着刀斧,凶神恶煞一般的迎了过来。

刀头血“啊”地一声,顿住身形,满脸惊诧之色。立马回身狂奔,把手一挥,高声喊道:“往树林里跑!”五个手下也立马转身,掉头就逃。

范天虎笑道:“哈哈,闹了半天你小子这是拉屎攥拳头,假装凶啊!今天落在黑爷爷手中是跑不了啦!”

二人脚下加速,追到一片树林旁,发觉土匪已经不见了踪影。

此时虽是初冬,可天山一带已是积雪遍地,巴桑朝地上看了看,见树林边沿尽是清晰的足迹。他报仇心切,不假思索地闯入树林。

树木茂密,林中还飘着潮湿的雾气,更加昏暗迷茫。巴桑窜着树空朝里搜寻,刚刚走出不远,冷不防“唰啦”一声,一条花花绿绿的东西蜿蜒一动。

巴桑顿吃一惊,就在他低头察看之际,忽觉脚踝处一紧,继而一股大力拉来,他再也站立不住了,身子一倾,随即被悬空吊起,当他完全清醒之后,自己已被倒挂在一棵大树上。

范天虎拎着斧子跟在后面搜寻,猛抬头,见巴桑大头朝下挂在了树上,还以为他是在施展轻功,嘿嘿笑道:“老巴的轻功不错呀!”

“范英雄快来救我!”范天虎猛然觉醒,挥舞这双斧上前施救,刚到近前,突然“嗖嗖嗖”一阵羽箭破空之声,五六根乌黑的短箭斜斜地射将过来。

范天虎“咦耶”了一声,刚想轮斧子拨打,忽听“砰”一声,感觉左肩头一麻,扭头一看,一支短箭射在他的左肩上。

范天虎勃然大怒,凶睛暴瞪,大骂道:“你敢暗算你家黑爷爷,我和……”

话未说完,只听得“梆”的一声,一枝长有三尺长的黑杆长箭直射过来。范天虎“诶呦”了一声,急忙一蹲身子,那箭擦着头皮呼啸飞过,“砰”的一声定在后面的大树上。

范天虎冷汗淋漓,倒吸一口冷气,那凶霸之气顿时不见了。凝神四望,见树丛中黑衣人如鬼魅般穿梭。雪亮的钢刀在日光下闪闪发光,眩目已极。

范天虎生怕山贼放箭伤他,想用双斧护在胸前,可右臂又麻又痛,猛一抬手,引来一阵挫骨般的剧痛,一个抓握不住,右手的斧子“当啷”一声掉在了地上。

他看了一眼地上的斧子,想要猫腰拾起来,可这手好像没长在自己身上似的,触摸着斧柄就抓不起来,嘴里还嘟囔道:“就这怂样还打个屁呀!”

直起了身子,刚要往林外走,却听树木一阵作响,只见刀头血踏枝而来,倏然飞到他身前这棵大树上。

他手握着双刀,俯视着范天虎,眉楷轻扬,嘴角似笑非笑,轻蔑的眼神中透着浓浓的杀气。

范天虎这回也不咋呼了,一扫先前张扬嚣张之态,眼巴巴地看着巴桑被几个喽啰用挠钩套索拉倒在地,铿然几声脆响,几条铁索死死地缠在巴桑的身上。

范天虎身躯剧震,紧紧地抓握了几下斧柄,眼神中满是痛苦狂乱的神色,可眼下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纵有一千个救他之心,也只束手无策。只能怀着侥幸之意,眼睁睁地旁观着,暗暗祈祷……

突然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我傻看着有什么用?还不如尽快回去搬请救兵,兴许老巴还有一丝获救的希望!

想到此处,他抬头看了一眼刀头血,见他叉着双腿,手中的双刀交叉在胸前,阴阳怪气地叫道:

“我说下面这头黑驴呀,你连斧子都拿不住了,还逞个屁能啊!识相的赶紧束手就擒,你家洪爷爷有再生之德,兴许给你留一条活路,不然……”

不等他把话说完,范天虎破口骂道:“去你爷爷的吧!我叫你嘚嘚!”随即把左手的斧子倏然掷出,奔着刀头血打了过来。

第三十四章 狼狈而逃

这斧子足有三十多斤,莫说被劈上,就是砸在身上谁也受不了。刀头血不敢怠慢,急忙向旁一个纵跃,左脚勾住一根树枝,倏然旋转了一周,最后在枝桠处立住。

此时不逃,还待何时?不等刀头血站稳,范天虎蓦地把身子一转,闪电般窜出林外,一边跑还一边喊:“老巴呀,你等着,我给你喊人去!”

刀头血气得哇哇暴叫,见煮熟的鸭子要飞,他哪肯放过,脚踏树枝,挥舞着双刀,朝外追了过去。

范天虎捂着肩膀向山下跑了几步,本以为一出树林就脱离了险境,脚步也就慢了下来,想要处理一下伤口。忽听身后草木喧响,猛一回头,见刀头血如影随形,疾追在后。

他“妈呀”了一声,撒开双腿向下狂奔!一边跑一边喊:“小少爷!快来呀!刀头血追过来了啦!赶快逮住他!”

刀头血心下微惊,向前追了几步,生怕撞上屈含星的大队人马,连忙止住脚步,指着范天虎骂道:“黑驴,这次饶你一命,下次若要撞见你,我非得剥了你的皮不可!”把身子一转,又返回了林中。

范天虎不敢再停歇,一口气跑出二三里。

短箭还插在肉里,每跑一步,箭杆就会颤动一下;每一个颤动,伤口如被猛锉一刀似的,剧痛攻心,黄豆大的汗水涔涔而下。

他实在跑不动了,便在一块平整的石头上坐了下来,转头看了看肩上的短箭,试探地拔了一下,手指刚一触碰,疼痛难忍,引来一阵阵晕眩的颤栗。

恍惚之中,突然发现西南方影影绰绰,好像驶来一队人马,而且人数不少,大约十多个。他欢喜不已,喃喃说道:“一定是小少爷等的不耐烦了,故此带着人马来寻找我们来了!”

事实的确如他所说的这样。原来屈含星和丽儿站在山丘上眺望了许久,也不见二人影踪,他知道二人报仇心切,一定是发现了山贼影踪,开始独自行动了。

他有心前去增援,可丽儿又无人照看,把一个十几岁的小女孩独自仍在山野里,万一出点什么意外,岂不后悔要死?

心中正在惴惴不安之时,忽听峡谷里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二人同时转头望去,见峡谷里走出十多个家丁。

屈含星高兴不已,右手连挥,高声喊道:“快过来!快过来!”

家丁们听到喊声,迅速地跑了过来,屈含星欣喜地问道:“谁派你们来的?”

一个家丁答道:“丁武不见你们迟迟没有回来,估计你们是追敌人去了,就派我们十个人前来增援。”

屈含星笑道:“还是叫花子与我心灵相惜啊!好,弟兄们,刀头血就藏匿在山里,范头领与巴英雄已经前去打探,只是迟迟没有消息。留下一个人照看丽儿,其余的随我走!”

丽儿有心跟随,但转念一想:“这一路已成累赘,倘若再耍性子含星哥哥一定不会理我了!”

于是竖起手来,在胸前摆动了几下,叫道:“含星哥哥,一定注意安全!”

屈含星回眸一笑,当下举着宝剑,第一个冲下山丘!众家丁尾随其后,朝着两座雪峰那边奔去。

人马越来越近,范天虎凝神看去,见当头的是一个俊秀挺拔的少年。白袍飞舞,正挥剑督军前进,不是小少爷又是谁?

危难之时,救兵如同天降。他欣喜若狂,然而又有些担忧,如果小少爷把巴桑救出来,把我这狼狈之象公布于众,我这张黑脸可往哪放呀?

一时间,惭愧、矛盾、忐忑、后悔、难过、欢喜……如惊涛卷舞,在他呆滞的眼神中交叠闪过。

顷刻间,心中忽地平静下来,唇角泛起凄楚而快意的微笑。喃喃道:“这小兔崽子来的还真挺快呢!看来我这条小命儿是保住了,但不知老巴是死是活?”

如此一想,心里的快慰瞬间消失,把头一低,再也不吭声了。

屈含星带着九个家丁很快就来到范天虎的近前,见他肩膀中箭,手上尽是鲜血,不禁惊叫道:“哎呀,你负伤了?李郎中,赶快给范头领取箭疗伤!”

范天虎抬头看了众人一眼,咧嘴一笑,心里一直在想:我身为屈府第一头领,平日里深受家丁们的崇拜,在他们的眼里,我就是一个打遍天下无敌手的好汉!

今天是屈府家丁有史以来第一次外出打仗,可我不但被刀头血追得如同丧家之犬,肩头上还挨上了一箭。虽然这狼狈之象没被别人看到,但也不能让让手下骂我脓包,我还得树立起英雄的形象。

当下一挺胸膛,虽然伤口剧痛钻心,但他脸上仍然挂着满不在乎的笑意,嘴里不住地说道:“没事,没事,大家伙跑了半天了,都坐下来歇息一会儿,我这点小伤不算啥,就和蚊子叮的差不多!”

屈含星见他黑脸变色,牙齿情不自禁地咬得格格作响,分明是疼痛难耐,却还在众人面前逞英雄!

他本来就憋着一肚子的火气,见他这副装相,更是气上加气,忖道:“黑煞神,这是你为冲动付出的代价,我非得叫你尝尝什么叫痛撒心肺的痛!”

想到这,他偷偷地由李郎中的手中拿过铁钳子,出其不意的夹住了箭杆,牙关一咬,用力一拨,硬生生的把箭拔了出来。

鲜血喷出,范天虎霍地跃了起来,弓着腰,满地转圈乱蹦,扯着自己的衣襟嗷嗷大叫:“唉呀!疼死我啦!你这小崽子是想害死我呀!”

众人惊惶不安,唯有屈含星十分淡定。他把短箭往地上一丢,不紧不慢地说道:“玉不琢,不成器,你若不体验痛楚,永远是平庸之辈。况且这就是一点小伤,和蚊子叮的差不多,干嘛要大呼小叫的!”

范天虎呲牙咧嘴,咝咝哈哈,明知屈含星是故意如此,但心中有愧,忍怒不敢言。

过了半晌,疼痛有所减轻,这才痛楚地看了屈含星一眼,沉声骂道:“你小子猴拉稀没安好肠子!你这样拔箭能不疼吗?分明是在害我!”

屈含星也不理他,对李郎中吩咐道:“赶紧给他包扎敷药。”

第三十五章 智计救人

李郎中由药箱里取出两包药面,一包是刀枪药,一包是止痛药。小心翼翼的敷在他的伤口上,然后又用药布将伤口包扎起来。

这两副药都是野鹤游人配制的刀枪药,效果极佳。过了片刻,不但疼痛减轻,还能轻微的活动了。

屈含星始终不见巴桑的身影,不用猜想,情况已经猜到了八九分。见范天虎伤势已有好转,便问道:“巴英雄是不是出事了?他现在怎么样?”

范天虎满脸苦相,大呼倒霉,忿忿地说道:“这维羔子就是和咱这些汉人不一样!不但一根轴,还差一股劲!当时我掰饽饽说馅地劝他,叫他别鲁莽行事!可说啥也白扯,他一门心思想就想为他媳妇报仇!他走了,我能不跟着吗!找到匪巢之后,我们俩宰了两个土匪,没想到刀头血跑了出来,老巴他撒腿就追,我就在后面跟着,没想到树林里设下了埋伏,结果他被土匪给逮住了,害得我也挨了一箭!”

屈含星叱道:“不用说别人,你们俩土豆炖山芋一个味!临行前我再三提醒你们,不得擅自行动,可你们俩擅作主张,狂妄轻敌,酿下苦果又能怨谁?唉,不说这些了,眼下救人要紧,巴桑被关押在哪里?共有多少残匪看守?”

范天虎指着两山之间,低声说道:“就在这条沟沟里。沟口有几间茅屋,刀头血却把我们引到南山坡的一片密林里,老巴就在林子里遭擒的。”

眼波一转,又继续说道:“这里三面都是雪山,估计他们不能逃不了,一定是拿老巴做人质,和我们交换条件,来换取他们一条生路!”

屈含星道:“二师傅此话有理。眼下刀头血只想活命,他一定会拿巴英雄交换条件,眼下并没有生命之忧,咱们沿着路过去,见机行事。二师傅,如果你的伤口没有大碍,就请前面带路。”

范天虎活动活动筋骨,感觉动转自由,嘿嘿笑道:“咦耶,这药真管用啊!没事没事,这点小伤不算什么,一会儿打起来我还能撂倒他五六个!”

事已至此,既然队伍已在明处,躲躲藏藏又有何用?还不如直接杀上山去!范天虎当下把手一挥,喊道:“走,帮我找斧子去!”

家丁们快速地集聚在一起,刀枪挥舞,径直朝东北方向奔了过去。

转过一座矮山,朝山谷里走出不到半里,发觉道路明显变宽,由于树木茂密,走到近处,这才发现树木掩映间露出墙一角。又向前走了十多步,几间茅屋这才呈现在眼前。

刀兵声静止,四下寂然。过了片刻,听见有一个阴鸷的声音哈哈笑道:“含星小儿别来无恙!洪某恰好有事与你相商,请到后面石崖这边来!”那声音来自颇远的山上,听来虽非震耳欲聋,却是清晰明了,历历在耳。

屈含星心下一惊,忖道:“没有较深内功造诣的人不会发出这种声音的,此人绝不是泛泛之辈!”

他不敢冒然深入,而是冲着声音来处拱了一下手,朗声说道:“英雄既然与我商量事情,何必还要隐隐藏藏?赶快现出身来!”

山上有人说道:“好!既然屈少爷胆小如鼠,不敢深入,那我就把实话告诉你。我叫洪长利,人送绰号刀头血。我想和你商量的事情就是要你马上退兵,放我们出山!”

屈含星咯咯笑道:“原来是刀头血那个孬货呀!今天你吃了多少大蒜,口气这么大?要我放过你们,哪点问问我手中的宝剑答应不答应!”

刀头血哈哈笑道:“含星小子,我叫你看一个人,如果你不肯放过我们,我就杀了他!”

话音未落,上面的几株大树轰然倒下,重重地砸在了地上,枝桠乱舞,荡起尘土多高。

烟尘散去,这才看清,原来大树的后面竟是一座高高的山崖。

崖顶上有一间石砌的小屋,无窗无门,刀头血跷着二郎腿坐在一把椅子上,十多个喽啰兵沿着栈道层叠布防,紧张地向山下守望,却无一人回身顾盼。

巴桑被绑在两个黑衣男子之间,黑发凌乱,衣裳破碎褴楼,白白的肌肤上尽是道道血痕。

也不知吃了多少苦头,受了多少折磨,那张长脸上淤紫了一块,脸颊高高隆起,泪眼盈盈,哀伤、欢喜、凄凉地凝望着屈含星,只是被点了死穴,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来。

刀头血起身走到巴桑的身前,右手扯过他的短发,猛地向后一拽,使他仰起头来。朝着屈含星叫道:

“小子,你维吾尔族的朋友如今落在我的手里,你要不退兵的话,老子就把他推下山崖,给你一炷香的时间,容你考虑!”

把头一转,高声令道:“点香计时!”

屈含星见地形险要,易守难攻,要想在山崖上救下巴桑,简直是难如登天。他思绪飞转,不禁哈哈笑道:

“刀头血,你何必废这番周折呢?巴桑原本就是你们独狼岭的人,谁不知道他一年前就入伙了独狼岭,并带着你们打劫了回王商队。如今独狼岭大势已去,他又背叛独狼岭来投靠我们。像他这样变化莫测,反复无常的小人,你想一想,我们会顾及他的死活吗?”

话锋一转,继续说道:“但毕竟巴桑帮助我们破了你山前的密林奇阵,念其帮过我们的份上,我们也不想亲手杀了他。要不然我一声令下,火箭齐发,偌大的山脉一旦燃起大火,估计你刀头血纵有飞天之能,也得变成烤猪了!”

巴桑见屈含星足智多谋,嘴角上流露一丝微笑,双目一直凝视着他,满是赞许的神色,但眼角却忍不住流下一颗泪来。

刀头血一想也是,巴桑不过就是一个半路上遇到的维子,毫无交情,不过就是同仇敌忾而已,屈含星哪能不惜一切去救他呢!

刀头血又急又怒,一把掐住巴桑的脸颊,摇头微笑道:“巴桑英雄,你听见了吗?你为屈家做了这些事,他竟然连你生死全不顾!我见了真的替你伤心难过呀!”

巴桑纵有满腹的话要说,只叹穴道被堵,难以发出声来。

刀头血咬牙切齿地捏了他几下嘴巴,突然说道:“好,既然此人与你无关,我就暂且留着他,等我们走出雪山,再将这反复无常的叛贼,连带他的家人,一同押往独狼岭,祭旗拜天!”

目光突然又转向了屈含星,问道:“你怎么样才肯放过我们?”

第三十六章 涉险上山

屈含星见刀头血暂且放弃杀人的念头,心下稍安。可刀头血又是何许人也?如果不让他看不到求生的希望,凭他的个性,就会像疯狗一样,立刻就会呲出犬齿!

既然他能问起这话,说明刀头血还不想把后路堵死,那我就叫你看到一丝求生的希望。于是对上面高声喊道:

“哎!刀头血,既然你想活命,就请你把山上的金银财宝全部交出来。金银一到手,我就立刻下令退兵。”

刀头血道:“我们手中是有一些金银,不过为数不多。如果屈少爷想要的话,就请让所有的手下向南退出三里远,我让弟兄们用绳子给你系下去。”

屈含星听他如此一说,心里立马有了主意,笑着问道:“为数不多是多少?如果你用百八十两的银子来打发我,那可不行。”

刀头血把右手一伸,朗声道:“五百两纹银,就这么多了!如果不肯,咱们就刀兵相见!”

屈含星再次微微一笑道:“刀头血,你可真是个要钱不要命的主!你们洪家一直为官,可说是家大业大;这些年打家劫舍的勾当也没少干,整个山寨只有五百两银子,谁能相信啊!现在我只问你一句:你究竟想不想与我谈?”

刀头血略略的寻思了一下,苦着脸道:“不瞒你说,我们手里只有六百两银子,我虽身为二当家的,山上有多少银子我真的不知道啊!你就大人有大量,就给我们留下一百两吧!”连连向山下作揖。

屈含星一甩袍袖,气呼呼地说道:“六百两一厘一毫也不许差,行就行,不行就拉倒!”

把头一转,高声令道:“弟兄们,火箭伺候!”

家丁们齐声应道:“是!”

“哗”的一声,九个家丁一字排开,弯弓待命,九支火箭在日光下闪闪发光,眩目已极。

刀头血看了看附近的山草密林,一旦燃起了大火,所有的人必成火中之物。他连连摆手道:

“别放箭,别放箭。我答应你还不行吗?我这就把六百两银子用木箱子给你们系到山下去,不过你们必须向南退出三里地,把下山的路给我让出来。”

屈含星笑道:“刀头血,你小子拿谁当傻子啊?我们把路给你让开,你带着钱财跑了,我们到哪里去找你?这样吧,我们的人向后退十丈,你们把银子向下放一丈,等我们的人到达指定的地点,你把银子完全放到山下,这样公平吧?”

刀头血拿起望远镜,站在山崖上向西看了看,见山口十分安静,便点头答应道:“好,就遵照你的意思去做。”

屈含星把手一摆,高声令道:“除了范头领之外,余下的向南退出三里地!”

范天虎低声问道:“少爷,你真想放过他们吗?”

屈含星道:“山崖陡峭,上山的路完全被封死,我们如何爬得上去?如果熬到天黑,对我们更是不利。眼下唯一的办法,就是先稳住他们,等绳索放到一半时,我设法来到崖下,借着他们的绳索之力杀上山崖!这是唯一救出巴桑的办法。”

范天虎道:“这样做太危险了,你一个人能行吗?”

屈含星笑道:“洪教头皆如此,何况一个小小的刀头血呢!”

这当儿,只听崖顶有人喊道:“二大王有令,交易开始,所有的人后退三里,财宝一定到底!”

屈含星转身令道:“所有的人后退!”

家丁们虽然不知小少爷有何用意,但知他足智多谋,此次后退,定有他的主意,因此也不询问,缓缓地向后倒退。

过了一会儿,山崖上果然有一只木小箱子缓缓的放了下来,当向下系到一丈多高的时候,突然停了下来。

又有山贼喊道:“你们退后十丈,我们把箱子放下一尺,请你们快一点!”

家丁们一步一步的后退,木箱子一点一点的往下落。当距离地面只有十几丈高的时候,屈含星见时机差不多了,突然喊道:

“刀头血,你小子今天答应的如此痛快,会不会耍咋?我怀疑这箱子里装的不是银子,不行,我得到山下看看去。”

刀头血心想:“箱子悬挂这么高,你能看到什么了?分明是在耍诈。”

有心阻止,但转念又一想:“山崖又高又陡,又有手下严守,即使你攀上石崖,又能对我们构成什么危险?既然你想到山崖的下面来,我就给你这个机会,等家丁走远了,我就下令往下扔石头,砸死这个小王八羔子!”

想到这,刀头血哈哈一笑道:“这是一笔救命钱,我哪敢耍诈!你若怀疑,可以到山崖的下面来等着,一会儿箱子落地了,你好好检查检查。不过可不能昧着良心说瞎话啊!”

屈含星也哈哈笑道:“不会,不会。山下只有我们两个人,哪敢说瞎话?箱子一落地,我们抬着就跑。”

刀头血道:“好,既然交易已经谈成,我就不多说了!”说完,转身朝石屋走去。

屈含星见目的已经达到,转头对范天虎道:“二师傅,我若冲上山崖,你立刻带兵封锁出山的隘路,决不能让刀头血逃出山谷。”

范天虎道:“我建议这里应该留下几个家丁,跑个道儿,报个信儿什么的,也是方便。”

屈含星点头道:“那就留下两个人,让他们在崖下虚张声势,一则给我壮壮胆子;二则吸引一下敌人的注意力。”

范天虎点了点头。二人互道一声保重,各自朝不同的方向走去。

屈含星来到山崖下,仰头向上看了看,见峭壁百丈,崖岩凸凸凹凹,上面还长出许多树枝与藤蔓,帘子一样垂了下来。

时不等人,一旦刀头血发现我的动机,一定采取反制措施,我必须尽快找到一处较为安全的着陆点。

他立刻施展起轻功,以壁虎爬墙之势爬上了山崖,眨眼之间,就攀到箱子的右侧,伸手抓住绳索,用力向下一拽。

两山贼正在往下放箱子,忽觉一沉,一个拉拽不住,箱子轰然掉到了下面。两个山贼大惊失色,失声惊叫了起来:“不好!下面有人!”

屈含星见绳子固定的很好,心中大喜,抬头向上看了看,见斜上方有一块巨大的崖岩,上凸下凹,状似骷髅,下方还长着一株歪歪扭扭的山榆树,决心定到哪里暂避一下。

双手握紧绳索,借势来个“金钩倒卷帘”,用单脚勾住树干,再向上一翻身子,已经稳稳地站立在树木上,向前一跨步,在石凹里躲了起来。

几个喽啰探头向下看了半晌,也没见到屈含星的身影,大声喊道:“大王,下面也没有人啊!”

刀头血骂道:“你们这帮废物,连个人都找不到!屈含星一定是上了山崖,给我往下扔石头,砸死这个小王八羔子!”

第三十七章 独斗群贼

山崖上人影纷乱,几个山贼从四下搬来许多石头,朝不同的地方乱扔乱打。

一时间,山石如雨,密集的石头在石壁上跳跃飞滚,四下撞击,从屈含星的头顶呼啸而过,重重地坠落在山下,荡起一蓬蓬的尘烟。

石头用光了,几个喽啰站在山崖的边沿前探头向下望去,见崖下空空荡荡,看了半晌,屈含星倒是没看着,只看到一个黑大汉。

只见他两手打着各种手势,那些家丁随着他的手势在调整阵形,变化极快,每每奏效。突然分兵两路,一路朝这边狂奔,一路向山下奔去!

刀头血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骇然地叫道:“不好!屈府家丁分兵两路,一路攻山,一路围剿,这可是要断我后路啊!”

他皱了皱眉眉头,对几个心腹个手下道:“趁屈府家丁还未就位之时,赶紧带上财物随我突围出去!”

吩咐完毕,又虚情假意地对守山的喽啰兵们夸赞一番:“你们干得不错,希望再接再厉,没有石头就把石房子拆掉,使劲往下扔石头,千万不能叫他们杀上来!谁要砸中屈含星,我给他五根金条,还让他做山寨的三当家的!”

几个喽啰一听打死屈含星给重赏,眼睛瞪得雪亮,一窝蜂似的朝石屋前奔了过去,一脚将石屋踹倒,一块一块的往石崖边上运石头。

刀头血见几个喽啰忙碌正欢,便对他们说道:“你们先守着,我到下面瞧瞧去。”拎起秘藏的财宝箱子,带着几十个心腹手下悄悄地溜下山去。

屈含星在崖岩下躲避了一会儿,见密集的石雨突然停止,估计是储备的石头已经用完了,趁此之机,冲上崖顶。

他用力向下拉了拉绳子,见绳索依然固定的不错,便把绳索紧紧地握在手中,足尖一点山石,身子倏然荡起十多丈高。

半空中突然撒手,身形一展,又将一根藤条抓住,悠荡了几下,然后一个飞身,又向上方飞去。

就这样一落一飘,一折一上之间,翩若飞隼,轻如紫燕。动作奇快,几乎就是一气呵成,待到几个贼人醒觉之时,他已经跃上了崖顶。

“我的妈呀!你咋来了!”惊惶之中,四个黑衣山贼挥刀杀了过来。

屈含星不退反进,把身子蓦地一矮,脚步向前滑行了数尺,瞄准他们的大腿,连连击出数掌。

顿时腿断筋折,四个山贼撒手扔刀,仰面朝天地摔倒在地上,抱着大腿,不住地呻吟喊嚎叫。

巴桑见屈含星已经杀上山来,心中又欢喜又感激,直想大声呼叫喊,只可惜身上的穴道被堵,四肢又被死死的捆住,欲喊不能,肩头微微一颤,突然掉下一颗泪来,继而眼泪纵横,顺着脸颊向下滴落。

突然身后冲出两条人影,正是负责看押巴桑的两个山贼,一个把刀压在他的脖子上,另一个在一旁舞刀大喝:“别过来,不然我就杀了他!”

屈含星急忙止住了脚步,连连摆手道:“别介,别介,二位英雄,你们想想看,你杀了他,是不是死得更快一点?如果你放了这个人,我保证放你们下山。”

一旁那个喽啰道:“别相信他的鬼话,他要不离开这里,咱们横竖都是死,给他数十个数,如果在不离开,就与这维羔子同归于尽!”

屈含星摆手道:“好好好,听你们的,我这就离开。不过你们可不能对他动手!”

站在巴桑身后那个喽啰喝道:“少废话!再不走我就宰了他!”手腕一用力,刀锋割破巴桑的皮肤,鲜血汩汩流出。

屈含星连连摆手,“我退,我退。”

屈含星故意装作非常慌乱的样子,向后倒退两三步,突然脚下一拌,一个踉跄,还是摔了一跤,双手拄地,抓起两颗酒盅大小的石子。

两个喽啰不知是计,哈哈笑道:“就这孬样还想杀我们呢!”

就在他们放松警惕的刹那间,屈含星猛然一个飞身,直向两个贼人逼近,举手一扬,将两颗石子打出,正打中后面那贼人的脉门上,立即觉得右臂一软,五指放开,手中的钢刀“当啷”落地。

屈含星动作如电,飞身一脚,将旁边的贼人踹到崖下。扫目望向巴桑,见另一个贼人正在猫腰捡刀。他足尖飞点,飞身直掠起来,使出擒拿手法,一把勾住那贼人的手腕,叫道:“躺下!”

那贼人感到全身酸麻,不由自主的倒在了地上,穴道已被点中,只能直挺挺地倒在石崖上。

屈含星来到巴桑的身前,左手翻飞,将他经络一一解开。

巴桑“啊”地一声,向前一扑,紧紧将屈含星抱住,滚烫的泪水潸然流淌,哭声说道:“屈少爷,我巴桑狂妄自私,给你带来如此大的麻烦,你干嘛还要救我?”

屈含星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头,笑道:“巴英雄说的是哪里的话呀?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况且你为我们破解了密林奇阵,又并肩作过战,我早就把你视为自家人了!好啦,不说这些,刀头血已经跑了,范头领已经带兵前去拦截,不知能否拦得住,走,咱们一起去追!”

巴桑由地上拾起一把钢刀,说了一声:“少爷先走,我过会儿就到。”

等屈含星走下下山的石阶时,巴桑一顿乱刀,将倒在地上的山贼全部劈死。狠狠地呸了一声,这才走下山崖。

屈含星刚刚来到山下,两个家丁急忙迎了过来,见小少爷完好无损地走下山崖,欢喜不已,纷纷竖起拇指,赞道:“小少爷,你真是这份的!”

平时屈含星与家丁们经常打闹,彼此熟而不拘,笑着说道:“别再我面前溜须拍马,赶紧上山,把那几个山贼押下山来!”

“不用了!”

屈含星转头一看,见巴桑手握单刀,身上尽是血迹,便苦着脸问道:“你怎么把他们给杀了?”

巴桑道:“这帮人心如毒蝎,心狠手辣,留着他们也是人间的祸害,还不如将他们处死,以免日后祸害百姓。”

两个家丁也纷纷赞同,“少爷,杀了就杀了吧,几个贼人腿都断了,走不了、爬不动的,往哪里放?杀了倒也静心!”

“就你们俩明白!”屈含星象征性地踢了身旁那个家丁一脚,喝道:“去!罚你们俩打扫战场。要仔细搜查,之后马上归队。我和巴英雄去追刀头血!”

两个家丁拍手笑道:“好差使,今天要发财了!”转身向山崖下的木箱子跑去。

屈含星微微笑道:“发个屁财吧!刀头血可不是傻子,他能把积攒这些年的金银送给你们!”

巴桑问道:“原来少爷早就知道箱子里没有金银?”

屈含星道:“只是猜测而已。”

说话间,屈含星转头看了一眼那几间茅屋,对巴桑道:“到房中看看去。我们进山这么长时间,怎么没见到土匪的家眷?是不是还在房中?”

巴桑点头道:“有可能!”

第三十八章 半路阻截

二人手握刀剑,警觉地走到房前,侧耳听了听,屋里死一般的沉寂。巴桑推门进入,腥风扑面,二人“啊”地低呼,大吃一惊。

屋地上摆满横七竖八的尸体,大多都是妇孺。鲜血汨汨蜿蜒,四壁血迹斑斑,看样子是刚刚经过了一场生死搏杀。

巴桑奇道:“他们怎么会死呢?,难道是范头领抢在我们之前动手了吗?”

屈含星摇头道:“绝不可能!范头领与我一直待在一起,之后就去带兵,根本就没到茅屋里来。一定是刀头血害怕拖累,但又不想让这些妇女落到别人的手里,故此痛下杀手。”

二人凝神细看,果不其然。一个黑衣婆婆微微动了动,发出细微的呻吟,颤抖伸出手肘,艰难地朝前方一个白衣女子身旁爬去。

她双腿齐膝而断,在地上拖出两道血痕,状极凄惨。而那白衣女子衣裳破裂,玉体横陈,下阴血肉模糊,鲜血汩汩,以袖遮面,竟是被人残暴致死。

那婆婆艰难地爬到白衣女子身前,扯过一件衣服盖在那女子的身上,眼泪簌簌而下,突然转过头来,悲怒地骂道:“刀,刀头血,他,他就是一个畜生!”说完,伏在女子的身上绝气身亡。

屈含星、巴桑瞧见那这等惨状,眼中均闪过愤怒的神色,当下转过身去。

巴桑把刀连挥,咬牙切齿地骂道:“刀头血啊!刀头血,我要不杀你难解我心头之恨!”

二人互望了一眼,各自心领神会,身子蓦地一转,向西狂奔而去。

话又翻过来说,再说刀头血,他见屈含星突然消失在山崖之上,感知不妙,当即带着十多个手下向西逃窜。

按理说他们路走直线,应该走在范天虎他们的前面。可刀头血这个人不但阴郁好杀,而且对钱财也是贪得无厌。

从独狼岭逃离的时候,家眷们带走不少金银珠宝和绫罗绸缎等贵重物品,刀头血见这些东西样样都很贵重,一旦丢弃,日后也就很难再拥有。

当即下了死命令:让手下把这些人统统杀死,把所有的财物打成包裹,背负在身上。

俗话说得好:远道没轻载。况且山路难行,还得穿林度莽,一路挂挂啦啦,自然速度很慢。

而范天虎带着七个家丁轻装上阵,一路狂奔,尽管绕了一段弯路,还是赶在了刀头血他们的前头。

范天虎抬头看了看这里的山形地势,见隘路的南面有一座荒丘,把手一指:“咱们就在这座荒丘上打阻击!”

家丁们觉得这个战术可行,纷纷表示赞同,一窝蜂似的往荒丘上走跑。忽听范天虎喊道:“都回来!都回来!”

几个家丁又返了回来,问道:“有什么事吗?”

范天虎指着满地的河卵石道:“荒丘上光秃秃的,咱们的手里只有三张弓,十多支箭,拿个屁打阻击啊?挑一些趁手的石头,远处的用箭射,近处的用石头招呼他们!”

家丁们纷纷脱下上衣,铺在地上,把一块块趁手的石头放在衣服上,然后打成包裹,抱着一包子石头来到荒丘上。

一个家丁笑着问道:“范头领,你每次打仗都横冲直撞,今天怎么改变战术了呢?是不是跟小少爷学的?”

范天虎把大脑袋一晃,叱道:“去你的吧!你小子会不会说话呀?他是我徒弟,他会那点玩意都是我教的,我还能跟他学?”

另一个家丁逗道:“对了,自从范头领受伤后,聪明了不少,这是不是叫做吃一亏长一智!”众人听完哈哈大笑。

范天虎见家丁在揭他的短,脸色一红,再次喝叱道:“都到啥时候了?还瞎扯淡!看看附近哪有石头,多捡一些,别扔几块就干爪子了!”(空手的意思)

八个人正忙着捡石头,范天虎突然听到东边的树林里树叶沙沙作响,鸟声、振翅声此起彼伏。

他注目凝神,仔细向林子里察看,心中猛地一跳,果然有几条淡淡的人影在林子里如鬼魅穿梭。

范天虎单手握刀,正色地说道:“刀头血果真来了,大家伙准备战斗!远的用箭射,近的用石头打,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得向下冲。只要我们能坚持半顿饭的工夫,我估计小少爷和巴桑就能从背后杀过来,那时候咱们再杀下荒丘,来个里外夹击!”

众家丁齐声应诺!

北面是陡峭的雪山,南面是陡峭的绝壁,唯一的隘路也被封死,刀头血仰天长叹:“唉—!看来这是天要绝我!”

身旁的一个喽啰道:“二大王不必叹息!你看,屈家那小子不在当中,一定是被拖在石崖上了。那个黑大汉有勇无谋,身上又带有箭伤,咱们不如卸下重载,轻装上阵,先将山丘荡平,之后再拿起财物走人!”

刀头血点头道:“好主意!坐着等死,不如和他们比划比划!”

蓦地把身子一转,高声令道:“兄弟们,生死关头到了!赶紧卸下重负,随我杀出一条血路!”

这些喽啰都是洪教头从北汉来过来亲兵,平时训练有素,命令一下,立刻甩掉身上的包裹,纷纷亮出刀剑,准备随时出击。

刀头血把双刀一颤,说了一声“冲!”第一个冲出树林,众人尾随其后,登时喊杀声震天,潮水般的向荒丘杀了过去。

山丘上四把大弓弯弓待命,单等敌军一进射程之内,四箭齐发,直奔刀头血射来。

刀头血双刀连摆,一面拨打羽箭,一面穿飞闪避。四个家丁一连射出十多支雕翎箭,不是被他避过,就是被他打落。

范天虎急得跳脚大叫,大声吼道:“真他嘛的废物!准一点的,往他们眼睛上射!”

一个家丁道:“范头领,不是我们射不准,是刀头血这老小子太能躲。”

范天虎道:“瞄准准的,四箭齐发,专射刀头血!”

另一个家丁苦着脸道:“范头领,不用射了,我们的箭已经射光了!”

范天虎唉叹了一声,喝道:“把手里的破玩意都扔了,用石头招呼他们!”

四个家丁扔下弯弓,拾起石头,与其他的家丁站在了一起。

刀光闪烁,山贼们健步如飞,很快就有八九个喽啰杀到了荒丘下面。

范天虎虎须乍起,环眼圆睁,大声吼道:“弟兄们,抄起石头,削死这帮王八羔子!”

第三十九章 手刃仇敌

一时间,乱石如雨,碗口大小的石头如冰雹似的落了下来。

尽管这些贼人训练有素,临危不乱,可是这飞来石头确实太多,起初还能躲避拨挡,时间一长,动作一慢,就被呼啸而来的石块打在身上。

家丁们个个血气方刚,居高临下,用力又猛,一旦被打中,轻者鼻青脸肿,重者头破血流。

一阵暴打,十几个山贼实在扛不住了,纷纷后退,四下觅地藏身。刀头血心有不甘,挥刀大喊:“弟兄们不要撤,杀上山去!出了山口金银财宝随便拿!”

衣袂飘舞,刀光闪耀,刀头血几个纵跃就到了山丘的半腰。

家丁中,一个绰号叫做小放牛的石头打得最准,他拾起一块拳头大小的手头,一纵身形,将手中的石头打了出去。

“砰”的一声,正打在刀头血的脖子上,好像要断了气一般,野兽一般的嚎叫了几声,急忙退下了山丘。

上面继续投发石头,自己人单力孤,以下攻上,杀伤力确实有限,只能从新部署,再发起新一轮的进攻。

范天虎见地上的石头所剩无几,敌众我寡,自己的身上还有伤,尽管占有地形优势,但也难以应付,他拿起望远镜,向树林里瞭望,期盼着小少爷神奇般的从后面杀出!

屈含星与巴桑此时已经追进了树林,远远就听见喊杀声。他又惊又喜,忖道:“难道是二师傅他们把刀头血拦住了吗?”热血上涌,欢喜得险些叫出声来。

当下低声道:“巴英雄,再加一把力气,咱们从后面杀他一个措手不及!”巴桑连连点头,一声清啸,闪电般向前冲去。

这些山贼伤情不重,不过就是皮外之伤,在刀头血的号令下,又从新啸聚在一起,重新部署了一番,决心与敌人殊死一搏!

刀头血面色阴冷,一脸杀气,沉声令道:“列队出击!”

众兵得令,齐刷刷地举起手中的钢刀,迈着整齐矫健的步伐呼喝而行。“突围,突围!杀出突围!”喊声震天,气势如虹。

家丁们抬头望去,见树林里无数黑衣人狰狞凶厉,怒吼飞扬,手中的钢刀闪着刺眼的光芒,正朝着这边气势汹汹的杀来。

所有的人无不紧张,纷纷把目光投向了范天虎,只见他一脸的轻松,手里拿着望远镜,仿佛在欣赏他们走步的姿势,一脸和悦。

看着看着,突然嘿嘿地笑了起来,大声叫道:“小少爷他们来了!弟兄们,反正咱们的石头也扔没了,只要刀头血一靠近山丘,咱就冲下去!”

家丁们半信半疑,还以为范头领是在和他们玩心理战术,交头接耳,正在胡乱猜疑之时,忽见树林里并肩杀出两个人来,正是屈含星和巴桑。

两个人横刀踏空,驭气飞行,距离敌人一丈多远的时候,巴桑厉声喝道:“维族英雄巴桑,今天要为死去的兄弟姐们们报仇!”声音高亢激越,清清楚楚地传到每个人的耳中。

十几个山贼闻听大惊;家丁们原本恐惧慌忙,斗志有些低落,听到这喊声却是欢声雷动,精神大振。

刀头血心中骇然,但他表面却异常的镇定,当下仰天大笑道:“两个毛贼,你们这是自寻死路,怨不得别人!弟兄们,将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给我拿下!”

十几个山贼一哄而上,屈含星不退反进,一把宝剑在他手中如同一根柔软的柳枝,白光一片,嗖嗖作响,点、打、戳、印、劈,还加着点穴的招式,把山贼们弄得眼花缭乱,还没看清楚是什么兵刃,已有三个同伙倒在了血泊之中。

刀头血舞刀上前助战,却听巴桑喝道:“山贼刀头血,爷爷今天拿你下酒!”悠然跃起,在空中划过一道圆弧,挥起钢刀照着刀头血的脑袋盘空猛劈下来。

刀头血不敢怠慢,凝望着身在空中的巴桑,急忙来个双刀护顶,“铿”一声,三把刀相触,巴桑借着撞击之力,身形忽然向上弹起五尺多高,在空中不断地变换身法,又向下连劈三刀。

这三刀一刀比一刀沉重,又是盘空下击,更增加许多威力,直杀得刀头血汗水淋漓,微带气喘。

这当儿,范天虎带着七个家丁也杀下了荒丘,眨眼间将把山贼打得是落花流水,死的死伤的伤,活着的节节后退。

眼见大势已去,六个土匪突然纷纷丢下兵器,颓然投降。

刀头血见突围的计划一朝破灭,所有努力付诸流水,怒恨交集,恨不能将屈含星碎尸万段,敲骨吸髓。

有心想冲杀过去,与屈含星同归于尽,可被巴桑死死地缠住,没有办法,只能独自与巴桑困兽犹斗。

局势陡然翻转,几个山贼见大势已去,也就不再抵抗,撒手扔刀,乖乖的举手投降。

屈含星、范天虎见巴桑与刀头血激战正酣,带着几个家丁也围了过来。

屈含星定睛看了看,见二人旗鼓相当,彼此难分胜负,便对范天虎道:“二师傅,这小子射你一箭,你干嘛不捅他一刀啊!”

范天虎嘿嘿笑道:“你小子就是损招多!也是,和这魔鬼养的,讲什么君子之道。”

他把手中的朴刀颠了两颠,悄手蹑足地溜到刀头血的身后,猛一跨步,照着他的后肩头猛刺一刀。

刀头血全神正在应对,冷不丁的肩头一痛,一缕凉风侵体而入,猛一回头,见范天虎的单刀还未收回,骂道:“黑驴,你背后偷袭算什么能……”

话未说完,巴桑手起刀落,一刀将他左臂斩断,顿时惨叫一声,鲜血狂喷,一个站立不住,一屁股瘫坐在地上。

他手捂着伤口,眼里充满着绝望的神色,看了几眼巴桑,凄楚地说道:“巴桑,我万万没想到能死在你的刀下,死也窝囊!”

巴桑嘴角牵起一丝冷笑,冷冷地问道:“是吗?那我也告诉你:你死的一点也不窝囊,因为你没有死在我的手下,而是死在那些被你残害的冤魂手中,这一刀刀我是替他们砍的!”

牙关一咬,“啊”的一声暴吼,巴桑抡起钢刀连续劈剁。他直如疯狂,一连砍了十四五刀。

刀头血凄声惨叫,全身衣裳寸寸破裂,皮肉翻飞,脑袋、四肢早已搬家挪位,鲜血四下洒落,在晚霞之中看去,说不出的恐怖。

众人本以为他发泄一下心头的怒火也就罢手。谁知巴桑“嗷”的一声怒吼,弾身跳起,提着朴刀冲向被俘的山贼奔去。

第四十章 大获全胜

相距太远,屈含星刚想上前阻止,可已经来不及了。愤怒之下,一顿乱刀下去,六个俘虏顿时一命呜呼。

众人怔怔地望着他,见他挺身而立,站在六具尸体前,一手背负,剑尖斜斜下指,一滴鲜血自剑尖滴落。

突然仰天一声怒吼,突然气血翻涌,眼前一黑,就此昏迷。

其实他早已精疲力竭,只因他心中怀着强烈的报仇欲望,方才强撑到此刻,眼见仇敌一死,心中一宽,再也支撑不住。

屈含星急忙唤来郎中为他瞧治,揉前胸捶后背,掐人中,过了片刻,巴桑便苏醒了过来。

屈含星见巴桑病情没什么大碍,又不忍看眼前这血腥的场面,便把范天虎留了下来照看,自己带着余下的家丁去打扫战场去了。

此时风势渐止,林中尘雾也被吹散了些,残阳透过松枝金黄的照了一地,一切变得历历分明。

一行人曾扇面形向前搜索,刚刚走进树林不远,发现一道壕沟里放着一大堆包裹,家丁们兴奋不已,极想打开,看看里面都是什么宝贝。

屈含星摆手阻止道:“包裹里一定藏有金银,不过我们暂时还不能察看,人多嘴杂,不免过度虚夸。一旦让乡团知道我们缴获大量财物,官府定然会向屈家加捐增税,那岂不是白忙活一场了吗?我的意思是严加保密,回到府中之后,咱们再秘密行赏。”

家丁们纷纷表示赞同,背负起包裹,朝甬道那边走去。

这两天,众人饱历腥风血雨,时刻提心吊胆,少有这般悠闲惬意的光景,恍然世外,喜乐安平。一路上欢天喜地,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话。

当开始分享胜利的喜悦之时,屈含星心中一凛,正色地说道:“这一战的确有惊无险,零伤亡,可说是赢得漂亮之极。但如今想来,我们还是有些冒险,若是没有巴英雄出手相助,我们很难赢得这般从容。”

巴桑羞愧满面,连连摆手道:“唉!我就不值一提了!大家都想想,洪家在山上苦心经营了十多年,兵精粮足,又有智慧。不但制定出一个周密的偷袭计划,还在集市上安插了许多内线。原以为天衣无缝,定会大功告成。岂料竟被马猴子无意中的一偷,便漏出了马脚。最关键之处,还是小少爷触惊不乱,早有预谋部署,这才瞬间翻盘。”

此话一出,众人齐声赞同:“那是,那是,若没有小少爷的谋略,恐怕背着战利品的是独狼岭那伙贼人啦!”

屈含星的脸上陡然映上了红霞,羞怯地说道:“拉倒吧!别夸我了,功劳还得归功于大家!”

范天虎瞪着眼睛盯着屈含星的脸,指着他笑道:“咦耶!你看这孩子脸都红了!”

众人又是一阵大笑。

说说笑笑,众人极为开心。在不知不觉间,众人已经穿过峡谷,来到甬道前。

在雪山谷负责打扫战场的两个家丁在此等候多时,见屈少爷带着人马满载而归,高兴不已,急忙迎上过去,殷勤地帮助他们拿东西。

屈含星笑着问道:“你们俩发什么样的大财?”

一个家丁懊丧地一呸,苦着脸道:“发个屁大财!木箱子里只有两块烂石头,到处都是死人!还好,总算把范头领的两把斧子找回来了,其它的狗屁没闹着!”

众人听完哈哈大笑。

范天虎听了乐得合不拢嘴,急切地问道:“在哪呢?斧子在哪呢?”

一个家丁抬手一指,告诉他:“就在洞口前戳着呢!”

范天虎急忙跑了过去,拾起两把板斧,兴奋地叫道:“老伙计呀!我还以为咱俩再也见不到面了,没想到你又回来了!”忍不住地亲上两口,逗得众人哈哈大笑。

众人拾了一些干柴,扎成无数个火把,一字排开,朝独狼岭那边走去。

山这边一切顺利,丁武带着几十个家丁已将货物装好。他本以为抓捕几个残匪,一定会速去速回,因此丁武也就没有再次派兵。

装完货物,已是未时时分,丁武急忙派人到山北打探,结果还是一无所获。偌大的雪山谷,到哪去找?只能把丽儿带回了独狼岭。

此后,又多次派人到山北打探,仍是空无消息。心情由起初的等待,陡然转为担忧,一向镇定的丁武,也不由胡思乱想。

他的担忧远不及帕丽古丽,她的话越来越少,独自坐在那间带有暗道的屋子里,她托着香腮,出神地望着北墙下的洞口,独自怔怔不语。

就在满心焦躁之时,忽听下面传来“咚咚”的声响,丽儿拍手叫道:“爹爹和含星哥哥回来了!”

众人凝神望着洞口,只听脚步声越来越响,丽儿的心突然变得紧张忐忑了起来,双手合掌,嘴唇翕动,显然是在为他们在祈祷。

过了片刻,洞口处突然探出一个黑脑袋来,正是范天虎。大声叫道:“丁武你小子这么懒,干嘛不把洞口砸开,害得我钻不出来!”

丁武等人急忙上前帮忙,见他一脸喜色,身上还背负着一个大包裹,心里的担忧瞬间被喜悦而代替。

出征的勇士陆续走出了密道,所有人大喜欢呼。一时之间,独狼岭之上欢腾如沸。

屈含星刚一走出暗道,便被家丁们团团围住,欢笑问候之声盖过了一切。

屈含星与丁武拥抱拍肩,笑着说道:“你小子干嘛给我派去十个兄弟?害得我捉襟见肘,险些没吃败仗。”

丁武道:“你们各个都是一顶一的高手,谁知道刀头血比他叔叔还不好对付。”

屈含星猛捶一下丁武的后背,笑着骂道:“等着的,叫花子,害得我心惊肉跳一整天,回家再收拾你!”

这当儿,帕丽古丽上前拍了屈含星一巴掌,噘嘴嘟囔道:“害得人家为你流了不少眼泪,你回来也不搭理人家,你还有没有良心啦!”

屈含星笑道:“谁说我不搭理丽儿了?我是先教训一下这个混小子,然后在稀罕我的小妹妹!”

丽儿哼道:“这次我先饶了你!下次胆敢不理我,我就挠破你的脸!”

第四十一章 凯旋而归

“好好好!”屈含星抚摸着她的头,笑着说道:“小公主,你要把我脸抓破了,就会变成大丑鬼,以后一见到我,你就会被吓得哭鼻子!”说话间在他鼻子上轻轻地捏了一下,然后拉过她的手,与众人一起走出木楼。

丁武指着路边的一大排马车,自豪地问道:“小少爷,你看今天是不是满载而归?”

屈含星吃惊地叫道:“哇!这些货物啊!”

他拉着丽儿信步走到车前,见车上的东西五花八门,应有尽有,大至牙床家具,小到锅碗瓢盆,可说是把山寨洗劫一空。

不屑地说道:“我以为什么好玩意呢!这些臭鞋烂袜子的,再多有什么用!”

丁武反驳道:“你知道有多少个家庭连被子都盖不上,连双鞋子都穿不上的吗?小少爷啊!你自幼就在蜜罐子里长大的,不知道穷人的苦啊!”

屈含星脸色一红,再也不吭声了。

这时丽儿突然转头朝他瞟来,咯咯笑道:“小蜜罐子,又挨闷了吧?以后少插嘴。”众人听完了,忍不住地哈哈大笑起来。

屈含星知道这小姑娘尖牙利齿,被她噎了个正着,只好装作没听见。

他见家丁们还在交头接耳,都暗笑自己,便把手一摆,大声嚷道:“好好好,你们做得对!难免嘿嘿嘿地!笑个屁!赶紧装车,别磨磨蹭蹭的!”

夕阳已下,天边的彩云似火。

蜿蜒的青石路上排着二十多辆马车,车车都装着满满登登的货物。家丁们的马背上还驮着无数个大包裹,真可谓是满载而归!

这些家丁大多都出身在穷苦之家,经历过缺东少西的苦处,因此对山上的每一物都十分爱惜。

他们望着一车一车的战利品,比喝酒吃肉还要高兴几分,嘴里好像吃了蜜桃似的,始终合不拢嘴。

屈含星正要下发回家的命令,这时一个家丁上前问道:“这匪巢如何处理?”

他寻思了一下,果断地说道:“既然善地已经被贼人玷污,留着也是后患,烧!把这贼巢一把火给我烧掉!”

几个家丁取出火石,敲出火星,点燃几把茅草,往木楼上一丢,刹那间火光熊熊,不到片刻的工夫,整个山寨里化成一片火海。

这股纵横在西北的恶势力,今天彻底在人世间消失。等大火燃尽,家丁们这才拿起鞭子、唱着欢快的歌曲,押着一车又一车的财物,高高兴兴地朝山下走去。

独狼岭距离泉溪村足有一百多里路,车行缓慢,披星戴月,马不停歇,整整走了一夜的夜路。次日上午,车队终于到达了泉溪村。

这一日是泉溪村几年里最为热闹的一日。早早有快马回家报信,捣毁匪巢,胜利凯旋的消息很快就传遍全村。

泉溪村的村民万人空巷,都涌到村门口一睹英雄们的风采。车马刚刚驶入村口,便听到鞭炮声,和人们发出震耳欲聋的的欢呼声。

五十个勇士们激动不已,振臂狂呼。屈含星心中更是如波涛澎湃,周身热血沸腾,两日来的艰辛与凶险登时忘得一干二净。

屈天成带着屈府上下到村口迎接,屈含星赶忙带着巴桑、丽儿给父母引荐。父女俩急忙恭敬行礼,屈天成虚扶了一下,说了几句问候的话,也就走开了。

四夫人见这小姑娘长的像小仙女似的,颇为喜爱,把小姑娘夸赞一番,然后手牵着手,随着人流朝家中走去。

二头领景忠在屈府一直负责看押俘虏,因此没能到村口迎接,一见到屈含星,立刻把他拉到一旁,哭声说道:“少爷,你可回来了!这一天,把我难为坏了!”

屈含星登时一楞,问道:“怎么,难道土匪闹事了?”

景忠摇头道:“土匪是没事没事,可朱贵那老王八羔子到府上找事,他非得要咱们把这些土匪交给乡团。老爷也听命与他的,一起向我施压,给我整的都要扛不住了!”

此事涉及到官府,必须慎重应对,屈含星便说道:“等我把事忙完了再说,你去厅堂等我。”

这时,车队已经到了大门口,屈含星把李管家和丁和武叫到一旁,对二人说道:“你们二人负责把车上的货物卸了。除了马匹牛羊之外,余下的通通登记注册,明天分批下片走访,发放给穷苦人家,用这些战利品搞一次慈善。”

丁武苦着脸道:“少爷啊,这可是我带人辛辛苦苦弄来的,你就这样上嘴唇往下嘴唇一碰,说给人就给人了?”

李管家也反对道:“少爷,你这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啊!我看车上的东西确实不少,像那些用品之类的东西,你可以发放给穷人;像那些粮食、牛羊、猪鸡等物,咱还是留下一大部分。明天还要喜庆;日后还要招兵买马,开销大着呢!”

屈含星话一出口,便遭到多人反对,索性把手一摆:“好好好,这事我不管了,就交给你们俩办吧。”说完,转到丁武的身前,附耳对他说了几句什么,这才朝厅堂那边走去。

二头领景忠独自一人在厅堂里坐着,见屈含星到来,急忙让座,二人相对而坐,屈含星问道:“朱贵到底想干什么?”

景忠道:“昨天,你们刚刚走后不久,老爷就把朱贵和几个团丁领到了家。那老贼一走进院子,就直接去了关押室,并人模狗样儿的提审起土匪来。都是老爷允许他做的,我也不敢管呢。审讯期间,牛峰表现的很诚恳,不但要痛改前非,从新做人,还要为乡团效力。并表示,如果乡团要招降他,不出一个月,把附近几伙绺子通通剿灭。”

屈含星问道:“那朱贵就答应了?”

景忠拍腿道:“可不是嘛!如果乡团能平息匪患,朱贵岂不是奇功一件?他当然同意了!可我的想法不同,你说牛峰与屈家仇恨不共戴天,他要是被乡团招降,岂不是在我们身侧放一只饿狼!当即就要把人带走,我说什么也不让,就说等小少爷回来再说。也不知老爷是怎么想的,他还一个劲的催促我,甚至和我大发雷霆,少爷,我实在是扛不住了,你赶紧想出个主意吧。”

屈含星叹道:“我爹他糊涂啊!一定是朱贵老尔给他灌了迷魂汤。唉!他和李管家一样,养虎为患,早晚被饿虎咬上一口,他才知道野兽的险恶。没事的,你尽管放心,我绝不能把这伙杀人不眨眼的恶魔送给朱贵。”

景忠道:“你要硬扛,老爷会发脾气的。”

屈含星微微一笑道:“主意我已想好,一会儿我叫范头领配合你去做。”

说曹操,曹操到。忽听门外传来沉重的脚步声,转头一看,见范天虎怒气冲冲的走了进来。

屈含星笑道:“二师傅,你真不识念性,我正想找你,你就来了。”

第四十二章 虎啸四方

三个人面色微变,屈含星皱眉道:“这号角是乡团的预警和进攻号令,前面声音高亢急促,所代表的事态紧急严峻;后者声音锐利,说明已经发起了进攻。难道朱贵因为此事要与我屈家撕破脸皮?”

号角声越来越急,越来越近,后来声音密集激越,如暴雨连珠,听得众人毛骨悚然,心下大凛。就连在睡梦中的巴桑、帕丽古丽都被惊醒了,纷纷跑出门外。

屈含星立即集合队伍,朝大门口处奔来。

屈天成、李管家正带着伙计清点货物,听到激越的号角声,知道是出了大事。吓得他们面如土色,慌慌张张地跑进院子。

屈天成高声大喊:“关门!关门!赶快关门!都是因为我们杀了俘虏,朱贵这是和我们翻脸了!”

敲着手,叫道:“这可咋整啊!”

猛一回头,见屈含星带着大队人马到了大门口。

他见儿子要去应战,猛敲几下手叫道:“我的小祖宗呃!你可别再给我添乱啦!朱贵是保长,你打他是犯法的!赶快解散队伍,等朱保长来了,还是我舍出这张老脸,去给他赔礼道歉。”

屈含星凛然说道:“我们剿匪有功,凭什么给他道歉!软弱会使对方更加贪婪,他不想给我来个‘敲山震虎’吗,那我就给他来个‘虎啸四方’。不用怕,我保证刀枪不动,就叫他蔫蔫退兵!”

说完,把手一挥,高声令道:“打开大门,我要会会这专横跋扈的王八蛋!”

屈天成见拦截不住,只能拍着大腿,大声地叫道:“星儿啊!爹爹求求你了!你别再给你爹招若麻烦了,朱贵和我关系不错,有话好好说,千万可别弄掰了!”

“吱呀呀”大门敞开,屈含星带着家丁涌出了大门。

他站在门前最高的石阶上,表情凝重,眼睛里仿佛透着一股杀气,高声说道:

“我们既没犯法,又没犯罪,朱贵胆敢欺负我屈家,决不容忍!既然朱贵带兵上门前来威慑,那咱们就给他来个四方欢迎!”

“范头领,你带十个家丁埋伏道路的南侧;景头领,你带十个家丁,埋伏在北侧房宇里;巴英雄、丁武,你们俩带十五个家丁,迂回到乡团后面。号炮一响,三路兵马一齐现身,但只能高呼口号,虚张声势,万万不可大开杀戒!”

“得令!”

屈含星扫视一眼余下的家丁,高声令道:“列队迎敌!”

几十个家丁雁翅排开,弓箭手压住阵脚。屈含星站在最前面,白袍鼓动,迎风猎猎,手中紧握着剑柄,两眼凝神地盯着远方。

来者果然是朱贵和他手下的一百多个乡丁。

朱贵此次带兵前来,目的就是想杀杀屈家的威风。要知道,这些山贼对他是多么的重要?

剿匪平乱那是国王亲发的旨意,无论将牛峰一伙招降还是处死,他都是首功一件。如果朱贵成了剿匪的英雄、当地武装的楷模,岂不是又升官又发财?

他如意算盘打的是啪啪响,没想到屈家不但没给面子,还半路上把土匪给杀了,这样一来,他没有土匪可以上交,还怎么去朝廷请功领赏?

好好的一个升官发财的机会就这样给毁了,你说这朱贵能不生气吗?他得知这个消息之后,顿时气得是火冒三丈,立刻集合全部乡丁要法办屈家。

闲言少叙,却说朱贵带着一百多个乡丁气势汹汹的闯进了泉溪村,他本以为自己是一方霸主,带兵威震一下,屈家就得服服帖帖。

即使不能让死人复活,最起码也能榨取一大笔钱财。因此他也不避讳,直接奔着屈府而来。

当距离屈家十几丈远的时候,突然“轰”的一声炮响。

紧接着东、北、南三个方面杀声四起,沟壑里、房脊上、树林里、墙后面……现出无数个家丁,高声呐喊:“杀呀!土匪报仇来了!给我打呀……”

弯弓待命,一把把钢刀在日光下闪闪发光,眩目已极。

朱贵见他们光打雷不下雨,心想:“这是在吓唬我呀!难道我堂堂一个保长是被你们下大的的吗!”

“呛啷”一声,亮出了宝剑,厉声喝道:“你们想造反吗!”

屈含星见朱贵并不畏惧,决心给他来点厉害瞧瞧。当下把手一挥,高声令道:“开弓放箭!”

雕翎箭一排排的射出,“砰砰砰”均射在地面上,荡起尘土多高。

乡丁队伍中登时人惊马乍,朱贵那匹马稀溜溜的一声惊叫,突然竖起了前蹄,险些把朱贵掀到马下。

幸好身旁有个护卫急忙拉住马的缰绳,喝住战马,朱贵这才没从马背上摔下来。他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宝剑还鞘,登时安静了下来。

南北两侧杀声震天。一阵乱箭射来之后,乡团队伍瞬间大乱,胆小的乡丁掉头就往回跑。

可没跑几步,忽听前面一声炮响,巴桑、丁武如影随形,正尾随在乡团队伍的后面。一时间,四面都是围兵,如同天罗地网,把乡团困在了中央。

这些乡丁大多都是从各村各寨召集的地痞流氓,别看平时在老百姓面前耀武扬威,今天一见这阵势,登时都成了草包孬种。

屈含星见敌军的阵形已乱,继续施压,大声喝道:“呔!尔等什么人?竟敢鸣号闯入村寨,赶紧报上名来!不然把你们射成马蜂窝!”声音极其清脆,一听就是屈含星的喊声。

这些乡兵一听要往身上射箭,顿时动了逃跑的念头,可四下都是人影,一时又不知往哪里逃。

左顾右盼,面带恐惧,相互交头接耳,低声嘀咕:“我的妈呀!还说教训人家呢!看来今天小命儿是难保了!”

一个小头目生怕朱贵听见,故意装腔作势地喝道:“别瞎说,瞧你们一个个怂样!咱们是官兵,难道还怕他们几个家丁!”

身旁一个乡兵用胳膊肘撞了他一下,低声叫道:“嗐!我说张头目啊,你就别咋呼啦!瞧瞧你的裤子都湿了!”那头目低头一看,登时面红耳赤,急忙放下双手,将裤裆遮住。

朱贵也是一个聪明之人,见这等局势,还打什么仗?

他脑筋急转,当即转怒为笑,高高举右手,高声喊道:“别放箭!别放箭!千万可别放箭啊!贤侄啊,我是你朱叔叔!听说泉溪村有土匪闹暴乱,我们是前来增援你们的!”

屈含星道:“哦,原来是朱头领啊!既然前来增援,为啥不事先报个信?我们还以为是哪个山头的土匪前来寻仇的呢!唉,好险啊!真要万箭齐发,我估计你们一个也好不了,多险啊!”

朱贵见对方有所缓和,便倒吸了一口凉气,连连说道:“误会,误会,确实是误会。你爹爹不是挺好吗?我想他啦,叫他来我马前说会儿话。”

屈含星道:“既然来了,叔叔就请到府上坐坐吧!”

朱贵连连摆手道:“不拉!不拉!既然暴乱已经平定,我就放心了,还要赶路呢!”

第四十三章 大恩大义

屈天成怕得要死,他一直躲在门后向外偷看,一听朱贵要和他说会话,立刻就来了精神,推开大门,一溜小跑的来到朱贵的马前。

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后垂首退到一侧,似乎是在等待朱贵的责罚。

屈含星望着父亲一副卑躬屈膝的样子,轻轻地摇了摇头,喃喃道:“爹爹在府中向来霸道,说一不二,今天这是怎么啦?在朱贵的面前竟然摆出一副奴才相?”

过了一阵子,紧张的局面渐渐被打破,两个人和颜悦色,开始交谈了起来。

相距甚远,现场又十分杂乱,屈含星虽然听力不错,但始终也没听清二人在谈了些什么。

大约谈了一炷香的工夫,忽见屈天成把身子一转,对屈含星大声喝道:“孽债的玩意!还不赶快给朱保长让路!”

屈含星本来就不想打仗,意在威慑,听到父亲的怒喝,连忙把令旗一挥,三面伏兵纷纷退到一旁。

朱贵坐在马背上,冲着屈天成拱手行了一礼,说了一句:“再会!”便调转马头,向西奔去。

屈天成也笑呵呵地走了回来了,扭头看了一眼屈含星,脸上立刻变色,怒喝道:“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你要是不把天捅个窟窿,总嫌事情闹得小!”

屈含星道:“爹爹,他们气势汹汹的杀奔过来,我们能不有所防范吗?你们都谈了什么?”

屈天成把眼珠子一瞪,袍袖一甩,喝道:“小孩子家家的瞎打听什么!以后少叫我给你擦屁股!”把手一背,怒气冲冲地走进了大门。

屈含星吐了一下舌头,低声道:“就能在子女面前耍威风。”

突然一只柔软的小手抓住了他的手掌,扭头看去,不知什么时候帕丽古丽跑到自己的身旁,她两眼闪亮,瞧着屈含星咯咯笑道:“又挨训了吧!你怎么老被人家训斥?方才宝剑一舞挥不是挺威风的嘛,这回怎么怂了?”

屈含星捏了一下他的鼻子,笑道:“哪天叫你爹爹训斥你一顿,我就站在一旁看热闹。”

丽儿道:“我爹爹疼我还疼不过呢,哪能训斥我?好了,你爹爹已经走了,还在家丁面前耍耍威风吧!”

屈含星笑了笑道:“好的,我这就叫你瞧瞧!”

当下把手一挥,高声令道:“所有人马都撤回来吧!到演练场集合!”

命令一下,家丁们立刻唏嘘不已,交头接耳,交相议论了起来:“乡团都已经撤离了,一连几天也折腾得够呛,可小少爷还不让休息,偏偏要我们到演练场集合,他到底想干什么?”

景忠道:“小少爷智计百出,每每做事都出人意料之外,突然集合全军,一定是有什么计谋使出?既然命令已经下达,必须执行命令!”所有的家丁陆陆续续的朝演练场走去。

众家丁来到演练场,屈含星把范天虎、巴桑、丁武、叫到一旁,附耳吩咐了一番,三个人便朝西跨院走去。

演练场平时随便出入,今天却派四个家丁严守,气氛紧张而又神秘。

众人交头接耳,正在纷纷猜测,这时,却见范天虎、巴桑、丁武推着一辆马车缓缓地驶入演练场。

就在众人窃窃私语、诧异不解之时,只见屈含星指着车上的包裹道:“这些包裹是昨天在山上缴获来的,里面可能藏有金银。无论多与少,我都会平均分发给诸位兄弟。”

家丁们恍然大悟,忍不住心中的喜悦,低声呼道:“哇!小少爷这是要犒赏我们呀!”

范天虎等人已经把车上的包裹完全搬了下来,整整齐齐的摆放在队伍面前。

屈含星低声说道:“方才的一幕你们也看见了,朱贵老尔处处在盯着我们。我为什么始终没让弟兄们将包裹打开,就是怕张扬出去,招若不必要的麻烦。至于包裹里藏有多少金银,谁也不知道,就看兄弟们的运气了。现在就将包裹打开吧!”

过来几个人将包裹上绑绳一一解开,家丁们闻声而动,十二个包裹完全打开,只见一道道银辉、金光从包裹里射了出来。原来里面藏有六百余两的白银,和十多根金条。家丁们登时呆立在那里,

屈含星转头朝演练场的大门前看了看,见院子里行人不断,焦急地对景忠道:“景头领,赶快把包裹里的金银分发下去。”

景忠道:“人数太多,又没个准确数字,怎么分?不如称个总数,十个人为一组,叫组长一个人领取,日后自己去分吧?”

屈含星点头道:“这样更好,总之,怎么快捷就怎么做。若是叫我爹爹看见了,不但银子分不成,我还得挨一顿臭骂。”

低头看了一眼丽儿,笑着问道:“是不是?叼丫头。”

丽儿道:“习惯就好了。你的脸皮要是比大门还厚,打上一巴掌也不知道疼了。”

屈含星捏住她的嘴巴,咬牙道:“尖嘴利齿的叼丫头,你这是在和我抬杠。我非得掐死你不可!”

丽儿咯咯笑道:“你才舍不得呢!要掐死我,你可就没有妹子了!”

一旁的巴桑喝道:“别总和你含星哥哥调皮!一边玩去。”

丽儿翻了翻眼皮,看样子是想要回呛什么,但似乎又在考虑父亲的面子,白了他一眼,便不吭声了。

一百名家丁很快就分成十个小组,每组派出一个组长,其他人轰然散开,在演练场上你追我打,为的就是遮人眼目。

大秤称银,小秤称金,而且还得不差一星半点。这样一来,需要花费好长时间。

屈含星有点着急了,上前催促道:“快点!快点!一会儿我爹爹该来了!分完的,赶紧躲走开!找个安全地方藏起来,明天有时间,找个僻静的地方自己分去。”

经过一阵忙碌,总算将这些金银分发给各组。屈含星让家丁们把包裹捆好,又从新装到车内。

家丁们心存感激,甚至有的家丁感动得痛哭流涕,呼啦的一下围了过来,伉声说道:“少爷,你少年英才,宅心仁厚,又大恩大义,我们这辈子跟定你了!哪管赴汤蹈火,我们万死不辞!”

屈含星一笑道:“你们都是跟着我在刀光血影中打出来的兄弟,出生入死一回,这点金银实在算不得什么,只能让弟兄们以后不受冻、饿之苦,家人也能跟你们吃上一口饱饭而已,不必这样说话。好了,大家伙赶快散开吧,但不要走远,今天全府上下大摆欢宴,千万可别误了饭时!”

第四十四章 拔苗助长

这次每人至少能分得二十多两银子,在当时足能买下四五亩良田,虽然不能大富大贵,至少能解决一全家温饱问题。

这些家丁大多都是穷苦人出身,来屈府看家护院,目的就是但求三顿温饱,自由自在,哪曾想过,会有如此好运?真是世事难料,命运无稽,一切恍如梦幻。

他们两眼盯着屈含星,眼圈都红了。虽然情况特殊,无法表达,但心中的感激之情已经达到鼎沸,临要散去之前,还是给这位重情重义的小少爷深深地行了一礼。

屈含星生怕父亲发现,笑着叱道:“去去去!都赶紧滚一边子去!”说话间,与范天虎、丁武、景忠一起推起马车,着急忙慌的朝西跨院那边走去。

货物过于太多,方才又有朱贵带着人马前来添乱,加之丁武事先隐藏的很好,因此这辆车里的东西一直没被注意过。

几个人一起把马车推到屈天成的近前,丁武故意欣喜若狂地叫道:“老爷,老爷,你过来瞧瞧,值钱的东西都在这辆车上呢!”

屈天成探头朝车上看了看,见车上尽是长形的大包裹,便让伙计们割断绳子,打开包裹朝里一看,里面尽是绫罗绸缎。

屈天成立时喜笑颜开,点头道:“嗯,果然是一车值钱的东西,这些绸缎确实价值不菲,赶紧搬到上房去!以后府上有谁结婚,就送他两套新衣。”

范天虎猛拍了几下子大手,叫了一声“好!”

屈含星白了他一眼,阴阳怪气地说道:“呦!二师傅拍掌叫好,看来是要娶新媳妇了!”

范天虎故意把眼珠子一瞪,叱道:“去你的吧!我媳妇还不知道在哪个妈妈肚子里转筋呢!你小子可快了,别看岁数小,很多小丫头跟着他屁股后面转!”

众人哈哈大笑,纷纷问道:“是嘛小少爷?现在有几个?”

屈含星脸色一红,抬头看了一眼父亲,这才连打带闹的朝厅堂那边走去。

当晚,屈府上下再次全府欢宴,众人饱历腥风血雨,时刻提心吊胆,少有这般悠闲惬意的光景,恍然世外,喜乐安平。

欢宴上酒水充足,尽兴狂饮。全府上下情绪高昂,直至天黑,这才尽兴而散。

这边欢天喜地,那边却是沉闷至极。朱贵遭到挫败之后,又气又恼,他晚饭都没吃,独自坐在椅子上,一直是闷闷不乐。

朱府有个老管家,姓钱,此人聪明老练,善能出主意。因此朱府上下都叫他钱大主意。他见老爷一直闷闷不乐地待在客厅里,便走了进去。

他为朱贵斟满一杯茶,一笑道:“老爷,还在为白天的事情生气呢?”

朱贵忿忿地道:“我身为保长,叫屈家那小王八羔子当猴子似的耍戏,我能不生气吗?可打又打不过,玩又玩不过人家,唉!郁闷死了!”

钱管家欠身坐在椅子上,一笑道:“老爷,老朽认为,您不该生气,相反应该感到高兴才是。”

朱贵道:“这次屈家出尽了风头,一旦把战功报给五族长老,我的位置就岌岌可危了!我能高兴得起来吗!”

钱管家道:“此言差矣!老爷的职位是护国法师齐大人任命的,想要替换,哪有那么容易?泉溪村也是你所辖的区域,他们若是有功,你自然也跟着受益,这说明你领导有方。况且上次剿匪咱们乡团也出兵参战,你还担心什么?”

朱贵听完这番话,心里似乎敞亮了许多,喝了一口茶,问道:“我该如何看待屈家?”

钱管家正过身子,一笑道:“屈家家大业大,兵精将广,又是五族之人,咱们千万不能与屈家为敌。要学会韬光养晦,貌合神离。”

朱贵道:“以你的意思就是叫我朱某永远居人篱下了?”

钱管家摆了摆手道:“不不不!俗话说得好:人老猫腰,树高焦梢。老爷,你不如把这次剿匪大捷上报给齐国师,并建议把屈府家丁招募为第二个乡团,保举屈天成为第二乡团保长。一来彰显你朱保长大度;二来体现朱保长与屈家有精诚合作之意。”

朱贵摇头道:“我没明白你的意思,我让屈家吃上官饭,这对我朱贵又有什么好处?”

钱管家诡秘的一笑道:“不瞒你说,这叫‘拔苗助长’之计。

“纵观天下大局,眼下北方女真国兴起,对契丹人磨刀霍霍;大宋也要联金抗辽,辽国灭亡只是年月之事。一旦大辽灭亡,凭归元国这点兵力哪能掌控边塞?估计会有大批残兵流寇流涌入归元国,给我国的治安带来更大的麻烦。

“那时候你在保举屈天成率兵出征……,如果胜利了,你功不可没,如果失败了,屈家大伤元气,你却不伤皮毛。一旦屈家败落了,那时候你朱保长害怕他吗?”

朱贵拍手叫道:“好个拔苗助长之计!明天我就带一份厚礼,到西蓉城去见齐国师,争取把诏书拿到手。木已成舟,量他屈天成有八个胆子也不敢违抗圣命啊!”

钱管家摇了摇头,连声说道:“不可,不可,万万不可!屈天成固然好对付,可他家那个小崽子可聪明的很哩!我的意思是:你不如主动去找屈天成,就说朝廷有嘉奖,叫他写一份有关剿匪方面的材料,只要你拿到这份材料,改编之事就成功一半了。”

朱贵道:“屈天成昨天还和我说:他一心想靠官府,反对儿子整天打打杀杀。我不如尽快满足他这份心愿,明天我就去找屈天成,主动给屈家请功!”

主意拿定,两个人去餐房喝酒去了。

次日,晴空万里,阳光媚好。屈含星吃完早饭,正想与景忠、丁武等人去到贫困人家走访。

这次缴获来的用品种类繁多,可说是应有尽有。

屈含星想把每户人家之所需、之所用、之所求……都一一记录下来,再让伙计们赶车送过去,这样才能真正解决这些家庭的疾苦。

他刚要动身,却被巴桑拦了下来,对屈含星道:“眼下两大匪患已经被连根拔掉,大漠里那些马帮、刀客也不足为患。既然匪患已经平定,我就不再多留了,今天打算启程去迪化走一趟。”

屈含星先是一怔,随即问道:“回王还在通缉你,回迪化是很危险的!”

巴桑叹道:“全家惨遭杀戮,我虽不能报仇雪恨,但也得到亲人的墓前祷告祷告。”

屈含星看了一眼帕丽古丽,见她睁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正盯着自己,大眼扑闪扑闪,似乎满腹心事。

屈含星心中怦然一动,认真地说道:“路途遥远,途中说不定会遇到什么麻烦,你带着孩子多有不便,不如把丽儿留在府上,等你有了好的安顿之后再来接她。”

巴桑犹豫了片刻,低头问道:“丽儿,把你留在这里行吗?”

第四十五章 父女分别

如今家园被毁,母亲也长辞于世,离开此地,丽儿真不知去往何处。

况且这小姑娘娇俏可爱,冰雪聪明,屈府上下十分喜欢她,引着她到处游玩,玩得是乐不思蜀。

当即爽快地应道:“行啊,我真希望爹爹回来后在这里久居长住,整天能和含星哥哥在一起。”

巴桑摇头道:“我们属于不同的民族,生活方式又迥异不同,桑姑屯才是咱们的家!既然丽儿同意留下来,那就让她住上一段时日。”

转头又对丽儿嘱咐道:“丽儿,爹爹走后,你要好好听含星哥哥的话,不许刁蛮任性,要学会照顾好自己。”

丽儿瞟了父亲一眼,当即反驳道:“我可不小啦。只比含星哥哥小了两岁。他能带兵打仗,我干嘛不能照顾好自己!”

嘴唇突然颤动了几下,眼中泪珠欲流,用低沉的语调说道:“关键是你什么时候回来,江湖险恶,你又是个通缉要犯,我真怕……”喉中窒堵,再也说不下去了。

巴桑没有说话,只是仰天一声叹息,既而一颗泪珠滑过脸庞,滴落在自己的手背上。冰凉,冰凉。

屈含星生怕临行前父女俩演出好似生死离别的一幕,急忙岔开话题:“巴英雄,穷家富路,我去账房给你支取一些银两吧?”

巴桑摆手道:“用不着!昨天发给我的那些金银都在包裹里,已经足够用了。等我重建家园之时,你在帮我!”

说完,把身子一转,衣袂如飞,刹那间便到了大门外。屈含星拉着丽儿追到门口,见人影全无,街道上冷冷清清。

帕丽古丽面颊冰冷,珠泪纵横,直到看不见父亲的踪影,这才放任自己,肆意地哭了起来。

屈府的丫鬟们听到了哭声,纷纷跑了出来,经过一番劝慰后,这才止住了哭声,与丫鬟们一起回到房中。

景忠、丁武等人已在村口等待多时。屈含星心里着急,见丽儿稍稍稳定下来,立刻跨上战马,朝东村口奔了过去。

几个人在此等候许久,一见面,丁武劈头就问:“你是不是掉进茅房里了?这嘛半天才出来。”

屈含星道:“巴英雄走了,把丽儿留了下来。我送他一程,所以来晚了。”

几个人惊道:“呀,老巴怎么走了?我还以为在泉溪村要安家呢。”

屈含星道:“民族不同,况且人家怀有重建家园的欲望,怎么能在这里定居?好了,不说这些,咱们先去哪个村子?”

景忠道:“咱们先远后近,还是先去景家沟吧。”

几个人催动坐骑,向东北方向狂奔而去。

匪患虽以平息,但屈府更不敢粗心大意。一是怕残匪前来报复;二是怕乡团来找麻烦。屈含星一走,把看家护院的任务交由范天虎一人掌管。

范天虎不敢粗心大意,他把四五十个家丁全部带上了围墙。老话说得好:高处不胜寒。这十几丈高的围墙上要比地面上冷得多,北风刺骨,冻得墙上的家丁直打哆嗦。

范天虎两手捂着耳朵,也被冻得咝咝哈哈,便对家丁们说道:“咱轮流到瞭望台上站岗,一炷香一换人,其他的都坐在北墙根下晒太阳。”

北墙下铺上厚厚的稻草,往墙下一坐,既避风有暖和。四五十人围坐在一起,轮班讲起故事来。

眼看就要晌午了,本以为上午不会有什么情况,就在他们准备要轮班吃饭的时候,忽听瞭望塔上的家丁喊道:“打西南方奔来三匹战马,可能是老贼朱贵!”

范天虎一听说朱贵来了,腾的蹦了起来,摸起板斧就往围墙边沿这边跑去。他手拄着围墙,定睛朝西边的土路望去,果然从远处驶来三匹战马。

当头一匹枣红马,马上坐着一人,看年龄能有五十三四岁,个子不高,体态臃肿,银发鬓须,大腹便便,细眼微眯,满脸傲色,此人正是朱贵。

身后名跟着两匹黑马,马背上坐着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和一个九尺多高的彪形大汉。那老头正是钱管家;那大汉正是朱贵的贴身保镖刘大海。

范天虎嘟囔道:“大冷天的,他来泉溪村干什么?莫非是来打探军情?兄弟们,打起精神来,先把老朱放近,问清楚他来的目的,然后在通报给老爷。”

把头仰起,对瞭望台上的家丁们喊道:“你们站得高看得远,尽量往远处看看。后面没有人马还好,如果发现后面有大队人马,咱就先干他老小子!”

家丁们各就各位,搭弓在手,两眼怒视前方,单等三匹战马距离大门口四五丈远时,只听范天虎霹雷似的一声大喝:“呔!别往前走了,在往前走就开弓放箭了!”

“吁——!”朱贵连忙带住战马,连连摆手道:“别放箭,别放箭!借你口中言,传我心腹事,就说朱保长有喜事相传,要见你家屈员外!”

范天虎把头探出墙外,仔仔细细地看了看这三个人,见他们穿戴随身,腰间只佩戴一把宝剑,不像是行军打仗的样子,一笑道:“哎呀!原来是捞稻草那个老家伙呀!你老小子比猴儿还精,能给我家报什么喜讯?”

朱贵脸色一沉,刚想动怒,转念又一想,小不忍则乱大谋,我一个堂堂的保长,跟他一个下人置什么气?

于是,转怒为笑,指着范天虎问道:“你这个黑厮,怎么骂我‘捞稻草’呢?”

范天虎嘿嘿笑道:“我说老朱啊,你就别装委屈啦!要想人不知,除非你别做。上次打二犬山土匪的时候,你老小子带着好几百兵马,就在树林里猫着,眼看我们就要取胜了,你这才带兵杀了出来,之后还弄走我家六百两银子,我叫你捞稻草的还委屈你了吗?”

刘大海怒不可遏,指着范天虎吼道:“你这个黑奴,是不是活腻味啦?我他妈的弄……”

“你给我闭嘴!”朱贵喝道。

刘大海听到主人震怒之语,登时一骇,本想还击几句,话到了嘴边又吞了回去,只是重重“哼”了一声,反手拔出宝剑来,作势欲扑。

这时候,李管家蹬上了墙头,探头一看,见是朱保长,连忙拱手行礼道:“哎呀!原来是朱保长大驾光临,有失远迎!都是自家人,你们怎么吵起来了?”

朱贵嗔道:“我朱贵念其与屈员外多年的交情份上,特意将战功禀报给西蓉城。国王闻听大喜,决定给屈员外封官嘉奖。我得知这喜讯后立马赶来,可这个黑厮不但不感谢,还骂我是捞稻草的!真是岂有此理!莫名其妙!不可理喻!”

李管家歉意地说道:“保长息怒,兵家云:兵不厌诈。因为有昨天的哪场误会,所以才恶言相对。下人若有得罪之处,还望朱保长多多海涵!”说完,深深地给他鞠了一躬。

朱贵把手一挥,怒气冲冲地说道:“我不想和你们这些奴人多费口舌,我要见你家老爷!”

第四十六章 鹰传战书

李管家有了上次的教训,警惕性很高,总觉得朱贵此次到来必有目的,可他又猜不透这目的是什么。满腹狐疑地瞧着众人,一面应付,一面派人给老爷急驰报信。

工夫不大,报信的家丁又跑了回来,冲着李管家做了一个开门迎接的动作,李管家这才勉强拱手道:“贵客光临,屈府之幸!朱保长请进!”

屈天成商人出身,一切都已利益为重。当朱贵说到要将屈府的家丁改编为第二乡团,并封他保长的时候,乐得屈天成是心花怒放,连连给朱贵作揖。

因为屈府有一百个家丁,每年的开销要花去全年收入的一大半,如果让自己坐上保长的位置,这些家丁既能端上官家的饭碗,又能为自家看家护院,这等两全其美的美事何乐而不为呢!

按照朱保长的要求,当即让李管家写了一份收编的申请。

朱贵拿起申请书,走马观花地看了几眼,收入袖内,把手一拱,一笑道:“恭喜屈保长!贺喜屈保长!以后咱们就是一个战壕里好兄弟啦,希望精诚团结,为国效力!”

说完,缓缓地站起身来,再次行礼道:“朱某明天还要前往西蓉城,有很多奏折还待整理。时间紧迫,朱某不敢久留,等屈大哥荣升保长那日,你必须设宴款待我呦!”

屈天成急忙还礼:“一定,一定。既然朱保长公务繁忙,在下就不做强留,日后一定好好款待!”

送走了朱贵不久,屈含星、景忠、丁武等人回来了。

一进大门,范天虎就奔了过来,神秘地对屈含星说道:“小少爷,朱贵来了,刚走不一会儿,不知道他和老爷谈些什么,总之都挺乐呵的。”

屈含星登时就是一愣,没说话,径直朝客厅那边走。刚刚走到院心,屈天成与李管家迎面走了过来。

屈含星劈头就问:“爹爹,朱贵干什么来了?他都和你谈了些什么?”

屈天成道:“朱保长不但为咱家向上面请了功,还为咱家争取一些封赏,今天特意为我传递喜讯。”

屈含星心想:乡团与屈府之间,素有怨隙,彼此互相敌对只隔一夜;可朱贵却来了一个极大的转变,不但为屈家请功,还为屈家争取封赏。虽然不似恶意,但绝不是善意,可又猜不出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冥思细想片刻,心中猛然一跳,似乎觉察到了什么,忖道:“莫非这是变相收编?”待要询问,却发现爹爹已经走出了很远。

有心追上去仔细盘问,却见二人笑语开怀,似乎对此事颇为上心。

眼下还没有说服他们的理由,倘若问多了,定会使父亲反感。他嗟叹了一声,心底无缘无由地升起一丝无名的忧虑。

朱贵是个睿智之人,回府之后,他琢磨了半天:倘若我单一去为屈家邀功请赏,会不会弄巧成拙?如果真的给屈家讨到一笔封赏,那岂不是为屈家办了一件大好事?

我身为保长,拿的是国家饷银,端的是官府的饭碗,可我眼下却寸功未立,有何脸面去见齐国师啊!不行,我得马上出兵,必须干出一点政绩来!

他绞尽脑筋,终于想出一个办法:你屈家不是名声大震了吗?我不如借你的威名,给那些常年盘踞在大漠、戈壁深处的马帮、刀客来个下马威。

即使不能把他们吓跑了,至少也能消停一段时日。那些老百姓懂得个啥?只要贼寇暂时不再出现,他们就能念我老朱一百个好。

次日,他让乡丁们打着与屈家联合剿匪的旗号,四处粘贴剿匪告示。

因为那些马帮、刀客都盘踞在大漠和戈壁深处,既难寻又危险,即使找到了匪巢,下战书的人也是九死一生。我该如何把战书送到匪首的手中呢?寻思了半天,也没想出什么办法,只好找来钱管家献计献策。

这钱管家不愧为钱大主意的称号,当即就想出一个苍鹰去下战书的主意来。

所谓的“鹰传战书”,其实就是把多封战书绑在苍鹰的腿上,然后把鹰放飞。当苍鹰看到房屋或人的时候,就把腿上的纸包啄开,战书就会随风飘落在沙漠之上。

主意拿定,当天朱贵就派人写了几百张战书,又买来十多只训练好的苍鹰,开始向隐匿在大漠深处的贼寇空投战书。

这些马帮、刀客常年驰骋在大漠和戈壁之间,战书又如此之多,哪能不捡到几张?就这样,不用人、不费力,当天就把战书传递到贼寇的手中。

二犬山和独狼岭那是西部实力最强的两股悍匪。没出两个月,就被屈家神不知鬼不觉的连根拔掉,这些马帮、刀客能不害怕吗?生怕哪一天,剿匪剿到他们的头上。

正在人心惶惶之际,又接到屈家和乡团联合下的战书,这些马帮、刀客登时就被吓破了胆,有的蛰伏;有的连夜起营拔寨;也有的逃往外地。

这些罪大恶极的匪寇,盘踞在大漠里已经很久。他们来无踪去无影,风高放火夜黑杀人,当地的百姓深受其害。

苍天有眼,几百年来,泉溪村终于出来一个名叫屈含星的救世主。是他带兵剿匪,还百姓一个安宁。

正当人们对屈家无比感激之时,朱贵带着乡丁突然开始走访安民,并声称是乡团经过几天的血战,最终赶走盘踞在戈壁和沙漠里悍匪。

百姓深信不疑,无不对乡团表示感谢!

为了营造声势,朱贵派人买来两车鞭炮,分发给附近的村民。

匪患已除,本来就大快人心,他们把鞭炮摆放在自己家的大门口前,由东至西一家一家的逐一燃放。

一时间,鞭炮齐鸣,响声震天,硝烟弥漫,偌大山野间,到处都充满了火药味。总之,这一整天鞭炮声也没有间断过,比过年还要喜庆。

在这段时间里,屈含星见朱贵动作不断,李管家也出入频繁,回来后就与父亲闭门磋商。他一直在想:“是不是父亲已经和朱贵已经达成某种协议?”

屈含星也曾多次提醒过父亲,可话说轻了,只当耳旁风;说重了,引来父亲的一顿臭骂。

屈含星颇为无奈,毕竟自己是做儿子的,因为一点纷争,怎么也不能与父亲撕破脸皮?况且这都是长远之事,未来利与弊,谁又能分得清说得明?

他长叹了一声,只能静观其变,等待着后续的结果。

朱贵见贼寇不再作乱,各村各寨的老百姓无不欢欣鼓舞,对乡团的看法,也是由从前的谩骂转至成友好和感激。他觉得时机已到,这才带上一份厚礼,前往西蓉城去见齐国师。

齐国师身居要职,又是国王的近臣,况且剿匪安民又是国王亲自签发的指令。西部区域剿匪工作做的如此之好,在他的保奏之下,哪能不加封授奖?

第四十七章 深陷困局

朱贵身为保长,当然是第一功臣。封他为镇西剿匪大将军,兼第一乡团保长一职。官升七品,赏白银一千两。

在齐子敬和朱贵的建议下,任命屈天成为为第二乡团保长;不授官衔,没有俸禄,奖赏白银五百两;并将屈府家丁改编为第二乡团。

条件是:粮饷自筹,朝廷不拨发饷银,但会因功劳大小而颁发奖赏。第二乡团虽属于屈家自有,但战事来临,必须听从镇西大将军朱贵的调遣。

屈天成还在梦里,他对改编之事热切期盼了许久,这天终于盼来了国王的旨意,结果令他大失所望。

拿起公文看了半晌,这才哭声说道:“都怪我鬼迷心窍,非要端官府这个饭碗,结果五百两银子就府上的家丁给卖了!”

但这是国王的旨意,如果不从,那就是欺君之罪,没有办法,他只能打掉牙往肚子里咽罢了!

自从家丁改编之后,朱贵就以镇西将军的身份常常干预军中之事,并派来一个督导官,此人姓单,名叫单涛,说是来督导工作,其实是来监视第二乡团的一举一动。

屈含星本来就不在家丁的名单之列,自然把他排出军中,并以“非军人不得参与军中之事”为由,不让屈含星参与军中任何事情。

无官一身轻,这样倒也清闲。屈含星性格外向,为人随和,很快就和村里的小伙伴们打成了一片。

泉溪村村落很大,全村共有五千多人,十四五岁的少年少说也有一百多个。

这些少年都听说过屈含星有过诸多壮举,对他是佩服的五体投地,起初颇为矜持,时间一久,便露出原形。

他们一起玩耍,不是砸冰捞鱼,就是上山围追野兽。

最为快活之事,莫过于合力擒拿野猪、黑熊,然后生火烤肉,与小伙伴们一面吃着烤肉,一面欣赏雪山美景,这也是屈含星有生以来,度过最为悠闲的时光。

一百多个少年终日厮混,越加熟稔亲密。只是那帕丽古丽终日跟着屈含星,形影相随,直如兄妹。

屈含星一则喜欢她,二则苦于摆脱无法,三则怕她寂寞之时,加倍想念父亲。因此只能由着她。

这些少年见屈含星把她当成亲妹妹一样看待,当然也是大献殷勤。加上她娇俏可爱,更被众人奉为小公主。

这天中午,屈含星正与几个小朋友在溪河上砸冰抓鱼,却见丁武怒气恼恼的走了过来。屈含星逗道:“怎么啦?是谁招惹我家叫花子了?”

丁武把手向外一撩,气呼呼地说道:“别闹了!我都被你爹赶出家门了!”

屈含星登时一愣,仿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大声叫道:“什么!被我爹爹赶出了家门?”

“那可不!”丁武蹲在河岸上,喘了几口粗气,骂道:“都是单涛那王八羔子使得坏!”

屈含星见事情涉及到单涛,也就没有再往下问,朝丁武使了一个眼色,二个人一起来到一个土坎下,各自找个地方坐下。

刚要说话,丽儿也跑了过来,挨着屈含星坐在了地上。

静默了片刻,屈含星问道:“丁武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丁武道:“自从单涛到来之后,给我们制定了好多的条条款款,无论刮风下雪,早晨必须跑步,如果谁要迟到一步,就会挨上两鞭子,咱们这些弟兄都恨死他了!

“可中间毕竟夹着老爷,碍着他的面子,兄弟们都没敢说什么。单涛这王八羔子得寸进尺,天天在兄弟面前大发婬威。

“昨天我有点闹肚子,去了一趟茅房没请假,回来后就罚站半个时辰。我越想越生气,就想叫他尝尝跑肚拉稀的滋味!

“晚饭的时候,我偷偷地往他菜盆里放了一些巴豆粉,谁知道那粉末就在表面漂浮着,结果被单涛给发现了。

“他大发雷霆,冲着大家伙说:‘谁干的,谁就站起来,不然全队三天不许吃饭。’我怕连累大家,就主动承认了。

“单涛一句话也没说,当即就去了朱家铺。今天上午,朱贵也来了,不知他们是怎么商量的,决定给我开出乡团。

“我寻思着,开除就开除呗,大不了在府上当个伙计,没想到老爷连伙计都不让我干,直接把我逐出大门。我无处可去,所以就……”

丁武自小父母双亡,自七岁起,就在山川村屯之间流浪,直到十二岁这年,才被屈员外收留。

三顿温饱,自由自在,心里知足安乐,当回想起被逐出家门的那一刻,他仿佛又重回那遥远暗淡的童年。

父亲早逝,两年后母亲病故,两间茅房摇晃在狂风暴雨之中,他抱着半碗浆糊,怔怔地望着断了气的母亲,那时他才五岁。

相隔十二年,他突然又有了这样的感觉。安定的日子仿佛一去不返,难道自己的宿命就是注定要我流浪吗?如此一想,忍不住地哭了起来。

他这一哭,丽儿不禁联想到了自己。父亲一晃离开两个月了,至今音信皆无,倘若父亲有个三长两短,我的命运会不会与丁武哥一样?

如此一想,悲从心来,一颗泪珠倏然沿着脸颊淌下,突然之间,觉得天大地大,前路茫茫,自己竟是如此冷落孤单。

她一头扎到屈含星的怀里,含糊地说道:“含星哥哥,我好害怕!”说完放声大哭起来。

屈含星捏着丽儿的鼻子,笑着问道:“刁丫头,你跟着凑什么热闹?”

丽儿抽噎地说道:“我……我爹爹没了,哪天、我、我做错了事情,你、你会不会把、把我也赶出家门?”

屈含星笑道:“你多想了,哥哥可舍不得把你赶走!我真怕你有朝一日,你跟随你父亲离我远去!”

丽儿把头抬了起来,泪眼蒙蒙地望着屈含星的脸,疑虑重重地问道:“真的吗?”

屈含星笑道:“我只有你这一个刁蛮的妹妹,若是把你赶走了,以后谁掐我的嘴巴子!”

丽儿心情转好,挥手打了他一巴掌,喝道:“以后你不许叫我刁妹妹,再说我就使劲的打你!”静静地趴伏在屈含星的身上。

屈含星转过头去,推了丁武一把,叱道:“好啦,男儿流血不流泪,你倒好,挺大个男子汉就能抹眼泪。瞧你把丽儿吓的!”

第四十八章 北下寻亲

丁武道:“如今我已经长大成人,其实对逐出家门之事我一点也不在乎,只是有点生气。还有,同是这个季节;同是坐在土坎下,我们几个小叫花子被冻得瑟瑟发抖,不住地哀求着老天。此时此景,不禁使我回忆起苦难的童年,心一酸,就哭了起来。”

屈含星道:“我爹爹是个善良之人,他不会因为这点事就把逐出大门的,我想他一定是在某种压力之下,才做出这个决定。”

说到此处,他好像想起了什么,眉头舒展,猛然拍了一下巴掌,笑着说道:“丁武哥,你离开乡团正是时候,我正打算去一趟桑姑屯,打探一下巴英雄的消息,你与我一同去吧?”

丽儿猛然抬起头来,望着屈含星惊疑地问道:“含星哥哥,你要去找我爹爹吗?”

屈含星道:“按照那天的约定,他早就该回来了。两月不归,估计是遇到了麻烦。”

“是啊。”丽儿的两只大眼扑闪了几下,说道:“我父亲只说到爷爷、奶奶的坟前祭拜一下,按正常推算,他们早该回来了?莫非是被回王……”

如此一想,她心中登时如被霍然抽空,森冷疼痛,猛地跳了起来,拉着屈含星的手道:“含星哥哥,咱们现在就去找我爹爹!”

屈含星安慰道:“傻丫头,急什么?你父亲武功盖世,就凭那些回羔子也能抓住他?一定是有新的发现,或是去寻找逃亡在外的亲人,结果回来晚了一点。”

丽儿擦去眼泪,大声笑道:“嗯,我爹爹厉害得很,那些回族兵哪是他的对手。”话虽这般说,心里还是说不出的惊惶忧虑,泪水忍不住又涌了出来。

丁武也起身安慰:“丽儿放心,你丁武哥干别的不行,要说找个人、打探一下消息,那可不是吹的!虽说称不了天下第一,但也能排在十万之内,不然哪有我小神踪的绰号!”

丽儿撇嘴道:“我以为你有多大的能耐呢!闹了半天,万名以里都进不去,还号称小神踪呢!好丢人啊!”

她拽着屈含星的手指,用力的摇了摇,把头一偏,对丁武道:“你那点本事怎么和我含星哥哥相比?他智计百出,眼珠一转,就有上百个道道,他才堪称天下第一呢!”

屈含星咯咯笑道:“你不是把我当成狐狸精了吧?”

丁武插嘴道:“你含星哥哥不是狐狸精,而是个机灵鬼儿。我给他编了一套顺口溜,丽儿你想听吗?”

丽儿点头道:“当然想听了!那就赶紧说说吧。”

丁武翻了翻眼皮,举起了右手,摇头晃脑地吟诵了起来:“机灵鬼儿,透了贝儿,小金豆子不吃亏儿,拔根眼睛毛儿,就能当饭吃。丽儿,你丁武哥有才吧?”

丽儿心情转好,咯咯笑道:“名副其实。以后我就不叫含星哥哥了,就叫他机灵鬼儿哥哥。”

“刁丫头,你叫我什么!”屈含星想要往回拉她,丽儿连忙撒手后退,朝着他扮了一个鬼脸,大声叫道:“机灵鬼儿,喝墨水儿,先生一打就咧嘴儿!丁武哥,我这首诗好吗?”

丁武拍掌道:“好好好!特别的贴切!我都看见过,他师傅叫他练功,他老是精神溜号,那老道把手一举,就把你含星哥哥吓得连缩脖儿带咧嘴儿。”

屈含星哈哈笑道:“你们俩哭够了,开始拿我寻开心,我非得揍你们不可!”一股身站了起来,故作打人的样子。

丽儿转身就跑,屈含星跺了两下子脚,拍了拍身上的尘土,问道:“你们俩饿不饿?咱们到酒馆吃口饭去吧?今晚做准备,明天一早咱就启程。”

丽儿向前跑了几步,见屈含星没有追她,立刻停了下来。听到这话,蓦地转过身子,嚷道:“今晚我去你房中去住,我也和你一起去找我爹爹。”

屈含星当即阻止道:“不行,我的房间只有一张床,不能到我房间去住!你还是睡在你的房间里,明天走的时候我去喊你。”

丽儿哼了一声,朝他白了一眼,再也不吭声了。

丁武一脸懵然,寻思着:难道少爷真想带着丽儿去吗?刚想发问,却见屈含星朝他递了一个眼色。

丁武这才恍然明白:原来是怕丽儿哭闹,这只是搪塞的一句话。天未亮就出发,一个小姑娘哪里起得来?估计她还在睡梦中呢!

丁武附和地道:“早晨太冷,即使启程,也得太阳升起来再走。”

丽儿托着香腮,出神地望着远处高伟雄奇的雪山,独自怔怔不语,似乎满腹心事。屈含星喊道:“刁丫头想什么呢!走了!”

丽儿先是一怔,然后转过身去,冲着冰面上的几个少年摆手喊道:“你们玩吧!我们有事先走一步!明天见!”

几个少年也摆手高喊:“明天见!小公主!”

丽儿一回身,见屈含星与丁武已经走出一丈多远,紧跑了几步,抓住屈含星的手指,一悠一悠的朝前走去。

三个人找了一家熟悉的酒馆,饱餐一顿,这才从后门回到家中。

一夜无书,且说次日凌晨,天还未亮,两个人就起床了。屈含星生怕父母阻止,又怕丽儿纠缠,决定翻墙而过。临走前留下一封书信,压在书桌上。

天空乌云横锁,晨星寥落,乳白色的晨雾弥漫着大地,阵阵寒风侵寒入骨。二人曳开大步,正往村口走,忽听身后有人呼喊:“机灵鬼儿,等等我!”

“呀!丽儿追来了!”

屈含星对丁武道:“此次北上,说不定会遇到什么危险,她去了,就是一个累赘,咱们赶紧跑!”二人便跑了起来。

丽儿见二人不但不等自己,反而越跑越快,气得她撅着嘴跺脚不已。把手圈成喇叭状,扯着嗓子高声喊道:“机灵鬼儿!你要不带上我,我就自己去!”

两个人向前跑了几步,听见身后喊声不断,还夹杂这隐隐的哭声,屈含星心肠一软,立刻停了下来。

丁武喝道:“你倒是跑啊!”

屈含星向前走了几步,拉过丁武的手,用商量的口吻说道:“丁武哥,要不咱就带上她吧?以她的性子是不会回去的,万一遇到坏人怎么办?况且她会说维语,打听个消息也是方便。”

丁武寻思了一下,拉着长声说道:“那就带着呗!不带着乍整,整天形影不离,好像两口子似的!”

屈含星叱道:“去你吧!别整天竟往男女方面想,她才多大呀!”

第四十九章 父女重逢

脚步嚓嚓,丽儿一边哭着一边朝前走,屈含星急忙迎了过去,见她身穿一领狐皮大衣,头戴一顶狐皮棉帽,身后背着一个包裹,肩头上还挂着一个水袋,显然是做过精心的准备。

屈含星蹲在她身前,笑着问道:“丽儿,你们怎么知道我们已经启程的?”

丽儿哼道:“就你机灵鬼儿那点儿弯弯肠子我还不知道吗!你就是个大骗子!说带上我,却偷偷地跑了出来,我非得掐死你不可!”两手伸出,掐住屈含星的嘴巴用力翻拧。

屈含星咯咯笑道:“好啦,好啦,人家不是在此等你吗!你把我嘴巴子要是撕破了,这边往里吃,那边往外漏,多废粮食啊!”

丽儿咬牙道:“你言而无信!我才不管呢!”她放开了双手,仍在抽抽搭搭地哭着。

屈含星一边为她擦拭眼泪,一边劝道:“行了,行了,别哭了!再哭眼睛就变成烂桃子啦!”

丽儿道:“我不哭是可以,但你必须答应带上我!”

屈含星道:“哥哥不是不想带你,就是怕你有危险。既然你不怕苦、不怕累、不怕危险你就跟着我们走吧!”

丽儿破涕为笑,拉过屈含星的手,一起朝前走去。

丁武站在原地等了许久,原本很是生气,本想呲哒丽儿几句,可想起“父女之情”的时候,什么责怪也没有了。

话语翻转,逗道:“呦!看丽儿的穿戴,昨天晚上一定准备大半宿吧?”

丽儿眉毛一扬,高声说道:“可不是嘛!不但准备了大半宿,还一宿也没敢睡觉。我知道机灵鬼儿是在搪塞我,所以我就早早就溜出了大门,看见两条黑影,我就追了过来。”

丁武笑道:“这小丫头确实很聪明!”

书说简短,三人一路北上,晓行夜宿,走了八九天还没走出甘肃地界。

这几天,天气很好,温暖的太阳挂在天空,万里无云,柔风习习。这是在严冬酷寒的季节里难得的好天气。

这天,三个人沿着甘肃通往迪化的官道上朝前走,丁武朝前看了看,见土路弯弯曲曲,无穷无尽,一直延伸到大山深处,不禁叹道:“距离迪化还有多远啊?是不是咱们走错路了?”

屈含星刚想答话,猛一抬头,见对面驶来一匹坐骑,便对丽儿说道:“丽儿,把骑马的人拦住,问问到迪化还有多远。”

丽儿点了一下头,一跨步就来到路的中间。

那坐骑不缓不慢地走着,马上坐着一个六十左右岁的老人,身穿浅灰色的长袍,头戴一顶羊皮帽子,颏下布满了花白的胡须,足蹬一双绣花的黑皮靴,腰间挎着一把弯刀。一看便知,他是一个维族的老人。

丽儿张着双臂,嘴里叽哩哇啦的说了一句维语。那老维人奔到近前,定睛看了看丽儿,忽地一惊,急忙勒住坐骑,低声用维语叫一句:“帕丽古丽……”

丽儿登时一惊,两眼盯着老人的脸,反问道:“你是谁?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那老人跳下战马,摘下头上的皮帽子,用维语说道:“我是你麻佳爷爷!”

丽儿欣喜若狂地扑了过去,抱住了他的双腿,喜极而泣,一边哭一边问道:“麻佳爷爷,你见到我爹爹了吗?”

麻佳蹲下身子,抚摸着丽儿的脸颊,笑着说道:“当然看见过了!你爹爹很好,住在英雄庄,正在召集族人,准备为你死去的爷爷奶奶报仇呢!”

丽儿高兴不已,抬手擦拭一下眼泪,一把抓扯过麻佳的手,大声说道:“麻佳爷爷,我带你去见咱家的恩人!”

丽儿把麻佳拉到屈含星和丁武的面前,她指着屈含星道:“这位就是屈含星,他是我家的大恩人。”

“感谢真主,老奴麻佳谢过恩公!”说话间,麻佳单膝跪地,扯过屈含星的袍角吻个不停。

屈含星不知这是维人的礼数,见他扯住自己的袍角不放,不免有点惊慌失措,连连向后退了几步,吃惊地问道:“你这是在干什么?”

丽儿站在一旁咯咯而笑,伸手将麻佳拉了起来,对麻佳道:“麻佳爷爷,用不着行大礼拜他。他只比我大两岁,我只称他为哥哥,要从我这里论辈分,他应该叫你麻佳爷爷呢。”

转头望向屈含星,笑着问道:“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屈含星见麻佳胡须花白,满脸褶皱,看年龄足有六十多岁,称一个老人叫爷爷又有什么不可以?便连连点头称是。

丽儿心情极佳,咯咯笑道:“这就对了嘛!走,这回不愁找不到我爹爹了。”

麻佳牵着战马在前面引路,四个人沿着官道走了四五里,又转向西南,大约走了二十多里山路,遇到一个岔路口,路边立着一块木牌子,牌子上用汉文和维文写着“英雄庄”三个大字。

麻佳朝前指了指:“前面就是英雄庄,巴桑英雄就在庄子里。”

丽儿美滋滋地看了二人一眼。丁武见她满脸喜色,便逗道:“瞧你美的!”

丽儿把鼻子向上一屈,哼道:“你这不是废话嘛!你要见到你爹不高兴啊?”

丁武笑道:“不高兴,我爹在坟包里倒着呢,我要见到他非得把我吓死不可。”

屈含星插嘴道:“不敢见你亲爹,那你就找一个后爹呗!”

丽儿咯咯笑道:“我看也行。我们维人都愿意当爹。”

丁武把手一摆,笑道:“我可不和你们俩争爹,都给你们俩留着吧!”

三个人边走边斗嘴,在不知不觉中来到一座大庄院前。抬头望去,见这庄院完全是汉人的格局,在维族的地界上,竟然有这等的房屋,不能不算是奇特的建筑。

大门口两个卫兵见麻佳引着小主人回来,连忙将大门打开,进屋通报。片刻后,巴桑引着五六个维人笑容满面地出来迎接。

“爹爹!”丽儿张着双臂,率先扑入父亲的怀里。巴桑抱着女儿细细地打量她几眼,笑道:“丽儿胖啦!一看就没受着罪!”

丽儿笑道:“屈家天天给我吃好的,我的肚子受老罪了!”众人哈哈大笑。父女重逢,更是欢喜不尽。

巴桑把丽儿放在地上,急忙上前给众人引荐。当听到屈含星的大名时,无不耸然动容,喜形于色,纷纷拜倒。

屈含星虽知有恩于他们的头领,但心中难免惴惴,颇为不好意思,连忙一一扶起。

人头耸动,众人争先自我介绍。维族人姓名繁杂,一时间也记不住几个名姓。这时巴桑振臂一挥,大声说道:“外面天冷,咱们都厅里相认去!”

第五十章 相聚英雄庄

众人簇拥着屈含星、丁武朝院子里走,人潮退让,欢声雷动。屈含星耳中不断地听到有人议论:“这便是巴桑头领提到的小英雄吗?果然年纪不大。”

“啧啧,年纪轻轻,又这样的俊……”他赫然竟已成了维族人传奇英雄。

突然一只柔软滑腻的小手抓住他的手掌,低头望去,正是丽儿。她撇了撇嘴道:“瞧你得意的连叫什么都记不得了啦。”

屈含星想笑又不敢笑,暗中甩了一下她的手,可她拽得甚紧,抽了几下也没抽出来,只有任她缠着自己,并肩朝里走。

院子极为朴素,四院环合,庭中种了两株大槐树,成群的麻雀在枝头上跳来跳去,唧唧喳喳叫个不停,人群刚一接近树下,成群的麻雀突然展翅飞起。

众人随着巴桑掀开布帘,进了一个房间。

房中颇为宽阔,阳光透过玻璃窗照射进来,一个苍老的维族老人斜躺在床上,形容憔悴,但一双虎目仍是光芒闪闪。

他仰靠在枕头上,冲着屈含星拱手行了一个汉人礼,笑道:“屈少爷少年英豪,大恩大义,老朽早有耳闻。只是近期身体有恙,不能出门远迎,真是抱歉之至。”

屈含星先回敬一礼,回敬道:“同仇敌忾,只是巧遇而已。这位是……”

“哦,我忘记给你们介绍了。”巴桑道:“这位是我们的前族长,如今年岁已高,打算在此颐养天年。没想到家园被毁,我只能带着族人来这里避难。”

屈含星听完介绍后,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说道:“族长德高望重,心如大海,容纳百川,再出此言,可要我屈含星汗颜啦。”

族长不住地点头微笑,夸赞道:“年轻人如此谦恭懂礼,真是难得。希望屈少爷能多留几日。”

老族长身体虚弱,勉力支撑了这么久,后来实在支撑不住了,便倒在枕头上。屈含星等人也起身告辞。

当天晚上,英雄屯大摆筵席,老族长在下人的搀扶下也勉强到场,给屈含星、丁武各敬了一杯酒,这才告退。

维族人非常好客,纷纷上前给二位英雄敬酒,屈含星、丁武推说不胜酒力,只是象征性地喝了一点,很有礼貌的逐一谢过。

夜色降临,明月初升,巴桑等人把屈含星和丁武引到河村南一处住所。这里是英雄庄接待贵宾之处,也是昔日族长以及家人祭天时下榻之处。

三间木屋在树林边上所建,坚固雄伟,和当地房屋不同的是:木屋别致,红漆尖顶,有似欧洲建筑风格。

炊烟袅袅,瞧来很是平静清幽,怎么也不像一处普通的居所,倒像是一个世外桃源。

屈含星问道:“巴桑英雄,这木屋别具一格,是你们自己建的吗?”

巴桑摇头道:“不是,这是西方一个牧师的房子,他回国了,就归我们族人使用。”

说话间,一行人到了房前,巴桑掏出钥匙,打开房门,把屈含星、丁武让到屋里。四下环视,虽然里家具寥寥,却给人一种很清新的感觉。

四壁是用各色的兽皮贴成,拼出各种动物和植物的图案,既美观又保暖,做工精致,一片片,一块块,瞧起来尽是精雕细琢的的艺术品。

巴桑急忙拿过鸡毛掸子,把屋里的尘土打扫了一番,一笑道:“为了提防回兵偷袭,这些日子一直封村,很少有客人到来,因此没派人前来打扫,积了不少的尘土,屈少爷您就将就住吧!”

屈含星道:“屋里很干净了,你们就不用忙活了!盛情款待,在下表示感谢了!”

巴桑等人安顿好客人之后,这才告退。

二人连日奔波,到达目的地,心情一旦放松,那困乏之意立时上涌,当下倒在火炕上,很快就睡着了。一觉醒来,已是翌日清晨。

屈含星从床上爬了起来,悄悄地走到窗前,推开纸窗,朝东眺望。东面的山峰线起伏,白雪皑皑。

朝霞红紫破天,天际色彩瑰丽变幻,几座险峰在金光照耀下,如黄金灿灿。不禁脱口叫道:“好个雪山美景!”

丁武也已经睡醒,只是赖在热乎乎的被窝里不愿意起来,听到屈含星自己在说话,便转过头来,见屈含星趴在窗台上,托着香腮,出神地望着远处高伟雄奇的雪山。便问道:“你在看什么呢?”

屈含星转过头去,对丁武道:“我们久居溪河岸边,从未见过这等壮丽的高原景象,我真想爬上雪山,欣赏一下雪山的美景。”

丁武急忙穿上衣服,来到窗前,探头朝东看了看,撇嘴道:“一个破雪山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本人见过多了!不过你要去游历,我可以陪你走一趟。”

屈含星叹道:“唉!山里路远,看上去很近,其实很远,况且我们在这里也待不上几天。”

丁武道:“少爷这好说,今天我就找个明白人打听一下,明天咱就上山。!”

此山叫雪娘山,相传雪山脚下住着一个叫雪娘的少妇,一天她的丈夫上山去狩猎,突然大雪纷飞,结果迷了路,被风雪埋葬在山上。

雪娘为了寻找丈夫,在雪山上整整走了三天三夜,后来实在走不动了,就坐在山头哭了一个多时辰,后来成为了冰人。

人虽死了,可她精魂不灭,每当暴风骤雪来临的时候,山上就会传出一个女人悲悲切切的哭声。

每当人们听到哭声,就知道暴风骤雪即将来临,人们赶紧就往山下跑。从此无一人在雪山上送命。后人为了纪念她,故此称为此山叫雪娘山。

雪娘山距离英雄庄足有七十多里地,山上气候恶劣,有云既雪。加之丽儿得知二人要去雪山上游玩,终日形影不离。

一是路程远,二是带着丽儿怕出危险,因此也就打消到雪山游玩的念头。

接下来的几日里,失散的族群纷纷来英雄庄避难。本来村庄就不大,一下子涌入这些人,就连住处都显得有些拥挤。

巴桑安然完好,帕丽古丽也安全地护送到他父亲的身旁,在多待下去也没有什么意义,第五天一早屈含星与丁武就要告辞。

帕丽古丽得知他们要走,抱着屈含星的双腿嚎啕大哭,庄里的居民也苦苦挽留,几次人都走到村口了,又被拉了回来。

盛情难却,更何况丁武如今又要四海为家,离开此地暂时又不知去往何处,如果多待上几日,兴许父亲回心转意,念在丁武在屈家多年的份上,会把他留在家中。

经过两个人的商量,决定在英雄屯再住上一段时日。

这天吃完早饭,屈含星、丁武趁着丽儿不注意,就悄悄地溜了出去,一路飞奔,逃也似的跑出了英雄庄。

第五十一章 风雪雪娘山

二人提气轻身,飞奔纵跃,朝雪娘山脚下奔去。几十里的路程只用一个多时辰就到了山脚下。

初冬的雪山高原,色彩绚丽而又纯净。万里蓝天,白云飞舞追逐,苍鹭盘旋,崇山峻岭,白雪皑皑,在阳光下闪耀着眩目的金光。

屈含星久居溪河岸边,又从未到外面闯荡,因此从未见过这等壮丽的高原景象,他觉得哪里都很新奇,就连雪山上的寒风都觉得格外的清冽。

他尘心尽涤,兴致勃勃。当下长出一口气,突然把身形一展,闪电般朝雪山上飞去。动作奇快,一气呵成,待到丁武醒觉之时,这位白衣少年已经与雪山融为一体。

丁武自幼就在山野间流浪,好几次险些在风雪严寒中丧命,因此对雪山对美景似乎不感兴趣,他本想在山下休息一会,可小主人已经攀上了雪山。

他怔怔地看了一会儿,嘟嘟囔囔地说道:“这着急啊,好像冰雪要化了似的!唉,我还没歇过乏呢!”慢慢腾腾地朝山上攀去。

二人一步一步地爬道山半腰,只见那山崖景色瑰丽无比,千年寒冰结成一片琉璃世界,或像琼花瑶草;或似异兽怪鸟,或如山石嶙峋,或似鹿角丫杈。

山坡上一片银白,身在山中,仿佛置身于琼楼玉宇之中,好像与苍天大地融为一体,有一种自己不复存在之感!

屈含星目不转睛地四处观赏,悠然神往。虽然自己不是诗人,但在此际,自己的身心都已进入了诗境。

他四下游逛,在冰川峭壁上如履平地。丁武跟随不上,难免絮絮叨叨:“你忙个啥呀!好像看到金银财宝似的!要不你自己在山上玩,我在山下等你。”

“你下山吧!我到山顶看看雪娘去!”说话间,足尖轻轻一点峭壁,一道白影冲天飞起,穿崖过涧,瞬息间便无影无踪。

丁武生怕小少爷遇到危险,有心向上攀蹬,可山上不是雪就是冰,滑不留脚,爬了几次又退了回来,只好作罢,对山上喊道:“小心点,注意安全!”

雪山上气候恶劣,有云既雪。刚才还是晴空万里,突然飘来一大块乌云,眨眼就飘起了雪花。

暴风骤起,卷起的冰渣刺人肌肤。忽然风声似乎变了调,仿佛夹杂着女人悲悲切切的哭声。

屈含星听过这段传说,有心往山下走,但见距离顶已经不远,心下不甘。心想:“我来雪山一回,若不拜祭一下雪娘,岂不白来一次。”

正在犹豫当中,狂风卷着梅花大的雪花飘落下来。

大雪茫茫,四周朦胧暗淡,十步之外不可视物。雪大风急,屈含星生怕出现雪崩,急忙从雪山上急掠而下。

风雪肆虐,一时难辨东西。此时他晕头胀脑,单凭依稀的记忆,沿着河流顶风冒雪地艰难向前行走。

他顶风冒雪,殊不歇息,也不知自己走了多久,走出多远,就是找不到原来的地点。过了好久,风停雪住,云开日出,他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他下山的地方是在据点的南侧,下山之后应该朝南走,可自己偏偏往北行,如此南北往返,直到过午才来到约见的地点。

丁武在山下等了许久,闲着没事,就拿包裹里干粮打发时间。

这些干粮是用奶酪、面粉、酥油、砂糖、葡萄干制成的,又甜又香。丁武吃一口干粮喝一口水,越吃越起劲,直到把所带的干粮吃光,这才想起小少爷。

他沿着山脉寻找好久,嗓子都要喊哑了,也听不见屈含星一声应答,他有些害怕了,赶紧往山上爬。

刚刚爬有几丈高,猛一回头,见屈含星少气无力地从北方走了过来。

丁武急忙从山上跑了下来,见屈含星一身疲惫,身上湿漉漉的,两脚尽是泥巴,好像经过长途跋涉似的,不解地问道:“你去了哪里?害得我找了好半天。”

屈含星一脸沮丧,把手一摆,懊恼地说道:“别提了,我在雪中转向了。明明往南走,可我沿着河岸往北走了七八里。给我饿坏了!”

他一屁股坐在包裹旁,探手朝里摸了摸,却见包内空空如也,便问道:“里面的干粮呢?”

丁武哧哧笑道:“你半天也回来,我闲心难耐,就把干粮给吃光了!”

屈含星把包裹坐在屁股下,抱着双膝,对丁武着:“我饥肠如鼓,回家的路是走不动了。要不你背着我走?不然你就给我弄点吃的去?”

小少爷一项善解人意,看来今天是真的生气了。知他多半是在难为自己,但心中有愧,又不敢多说什么。

在他身旁默默地站了一会,见他还没有走的意思,忽然想起自己飞石打猎的绝技,一笑道:“少爷,你稍等片刻,我去去就来。”拾起两块趁手的石头,沿着河岸向上游走去。

雪山脚下人迹罕见,有河流有草甸,这绝佳的栖息地自然吸引许多飞禽走兽在此生息繁衍。

丁武逆流而上,刚走出一里多地,就有多只野兔被冲了出来。

他自幼在山野间流浪,经常用飞石猎取飞鸟和小型动物,时间一久,他的石头也打得精准。虽然现在舞刀弄剑,但精准度一点也不逊色当年。几块石头打出,就打伤两只野兔。

他生怕少爷等着着急,不敢多废时间,见两只兔子已经足够,拎着兔子跑到屈含星的身旁。

他把兔子高高拎起,笑嘻嘻地说道:“少爷,别生气了。都怪我嘴馋,害得少爷挨饿,现在我就给你烤兔肉。”

屈含星正饥饿难忍,一见到兔子,顿时什么气都消了,站起身来,在附近收罗一大抱干柴。

丁武杀了两只野兔,在河边开膛洗净,又在附近寻了几种草药佐味,涂抹腌料,搭架烧烤。

这野外烧烤乃是他自小习惯的生活方式,单单野兔一项,他便有多种烧烤方法。相隔多年,牛刀小试,水准丝毫不减。

片刻功夫,便传来浓郁的肉香味,不禁激起屈含星强烈食欲。他迫不及待的撕扯兔肉。刚一触碰,滚烫的油腻沾在他的手上,烫的屈含星抖手乱蹦。

第五十二章 英雄庄遭劫

第五十二章英雄庄遭劫

丁武哈哈笑道:“你这是猴洗孩子不等毛干!”

屈含星反击道:“你这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你还有脸在这取笑我!要不是你自私自利,我今天能受这等阳罪吗?”

丁武知他牙尖嘴利,与他拌嘴占不到半点便宜,干脆一言不发,蹲在地上一边吹火烤肉,一边哧哧而笑。

又过了一会工夫,第一只野兔已经烤熟,丁武用刀将其切开,又凃洒几味草药,这才对屈含星道:“趁热赶紧吃吧。”

丁武烤的兔肉极是美味,屈含星饥饿已久,吃起兔肉狼吞虎咽,不住地吮吸手指,口中叫道:“脆而不焦,滑而不腻,滋味无穷。先前挨点饿,值得,值得!”

丁武闻言哈哈大笑。

吃饱喝足,屈含星感到一股热力通达全身,知道自己的经脉完全打通。

他精神振奋,把剩余的一只烤兔包裹起来,挂在丁武的肩头上,抬头看了看天色,对丁武道:“天色不早了,咱们赶紧上路。”

傍晚时分,二人穿过荒无人烟的雪原,渐渐接近天山山脉。树木稀疏,大地逐渐过渡为枯黄色的草原。湛蓝的长河在夕阳照耀下,闪烁着刺眼的金光。

翻过一座山梁,就能看到英雄庄了,丁武早已精疲力竭,数次想要歇息,但又怕少爷骂他废物,尽管两腿如同灌铅,仍在咬牙苦撑。

眼看就要到达目的地了,他再也坚持不住了,对屈含星道:“少爷,歇歇脚吧,顺便凿几块坚冰,浸浸嗓子。”

屈含星点头道:“去吧,反正到家后天也黑不了。”

二人收住了脚步,正要往河边走,忽听西方隐隐传来咚咚战鼓与呜呜号角之声,杀声隐隐,风声萧萧。

屈含星心下微惊,凝神四下察探,叫道:“不好,英雄庄有厮杀的声音,莫非回王带兵杀入了英雄庄?”

丁武摇头道:“不能,一定是巴桑在练兵。英雄庄围墙坚固,那扇大门坚不可摧,五里地之外又布有暗哨,回兵怎能这么快就找到这里来?”

屈含星心中不祥之感越来越是强烈,仿佛想到了什么,但又理不清,眼珠转了转,突然说道:“近日有大批族人涌入,一定混入了内奸,里应外合,英雄庄遭难了!”

丁武听得此话,一直沉默不语,庄子里的居民同属一个家族,相亲相爱,直如一家,要他相信是自家人出卖自家人,简直不敢相信。但少爷一向料事如神,又不由得不信。

沉默之中,忽听屈含星叫道:“是与不是,到山梁上探探就明白了。丁武,咱们赶紧走。”拔足狂奔,朝山上飞身蹿去。

丁武也顾不得凿冰解渴,由地上抓起一把积雪,直接塞到口,几个蹿跃,两个人终于爬上了山顶。

定睛朝庄子那边望去,只见英雄庄火光冲天,杀声震天。一队队身穿劲装、背负长刀的回族兵,从庄门口不住地涌入。瞧这情景,回兵已经攻入庄子里。

丁武看到此景,心头陡然抽紧,冷汗涔涔,转头朝屈含星望去。“少爷,快想想法子,不然丽儿就完了!”

屈含星心里“咯噔”的一跳,忖道:“那古怪精灵的小丫头不知身在何处?”但想她与巴桑和众位族人在一起,心下稍安。

眼见庄子里正在厮杀,时间紧迫,他来不及细想什么对策,当下拔腿疾奔,眨眼之际,他早已跑出去很远。

心中忧急,奔得更快,不多时就到了庄门口,定睛朝里一望,不由得大吃一惊,地上尽是熟识人的尸体。

英雄庄共有两三千族人,他们彼此友爱,大多都认识,直如一家。这半个多月以来,二人早已把他们视为家人。眼见这些无辜百姓惨遭屠戮,心中的悲愤难以言喻。

此情此景,割心裂肺,每向前一步,心中难过和悲愤便加深一分。

悲怒之下,二人仰天一声怒吼,突然提气纵跃,两把大刀大开大合,凌冽的杀气将脚下的浮土劈得朝两旁翻涌。

前方两队人马夹击而来,一时间,利箭长矛如漫天暴雨,密集地朝他们射了过来。二人不退反进,两口大刀随意挥洒,登时将飞奔而来的长矛利箭击得满天乱飞。

屈含星避也不避,足尖飞点,闪电一般从人隙间穿过。丁武尾随其后,两口大刀上下翻飞,杀得回兵哭爹叫娘,节节败退。

经过一场厮杀,丁武信心倍增,他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一笑道:“想不到杀人竟如此容易。”

屈含星也不言语,见手中的钢刀已经卷曲断裂,索性摔在地上,双手握拳,冲在最前。一路上许多身穿劲装的回兵迎面奔来,平添几分怒气,纷纷被他一掌击飞。

盛怒之下,每一掌都有开山裂石之力,所到之处,无不披靡。他越打越顺手,信心十足,心中的愤怒之意稍有化解。

两个人一路狂杀,接连杀穿三道阻兵。

果不出所料,远远的便瞧见老族长家的大门外黑压压的尽是回兵,里三层外三层团团围住,每个回兵手中高举这火把,火光冲天。

屈含星见敌军委实太多,即使我们以一抵百,也难突破这道阻拦,闹不好还得搭上性命。

他瞬间冷静了下来,环顾一下左右,见回王把大部分拦截队伍都集中在街道里,南北两面根本就没有布置阻兵。

他心里暗道:“看样子回王这是要速战速决。既然南北空虚,我何必和你们死磕到底?我不如从南山坡迂回过去,从侧翼杀他一个措手不及。”

这当儿,一对大队回兵挥舞着刀枪杀了过来,屈含星眼珠一转,心想:“我不如借此机会落荒而逃,以免敌军有所怀疑。”

于是大喊一声:“丁武,赶快跟我跑啊!”撒腿就往南面跑去。

丁武知道小少爷智勇双全,每每关键之时,他必出奇招。因此也不询问,倒提着大刀,跟着屈含星向南面逃去。

二人轻功较好,兔起鹘落,一会工夫就不见了踪影。

大队追兵追击了一阵子,因为还有重任在肩,即使追不上他们,也就选择了放弃。立刻前对边后队,去围剿庄里的残敌。

二人见追兵已经撤退,这才转向西行,绕过一座山丘,悄悄地溜到大宅院的南岸。

第五十三章 英雄救难

大宅院的南面是一个教军场,场地的南面是一座土堡。大约有三丈多高,上面立着一根七八丈高的旗杆。

二人飞身跃上土堡,见无数回兵把老族长的房宅围得水泄不通。无数劲装人手里都握着火云弓。

众回兵的后面,站着一个二十几岁的年轻人。他头戴白色狐皮棉帽,身穿金丝袍,手中的宝剑寒光隐隐,剑鞘上刻着龙嵌着宝珠,显然是一把王家宝剑。

只见他健步登上台阶,扯着嗓子对里面高喊:“逆贼巴桑,快快束手就擒!本王爷有好生之德,决不为难你的族人,如若不然,我就火烧宅院了!”

只听院子里有人骂道:“你的话就是迎风放的狗臭屁!你们的手上已经血债累累,干嘛还要冠冕堂皇?有胆量你就进来!”

屈含星看到这里,对丁武道:“看样子回王要对巴桑他们下死手了,如不及时相救,恐怕院子里的人都得葬身于火海。”

丁武朝大门口看了看,见大门口精兵如麻,叹道:“我也想去救,可我们人单力孤,即使冲过去,也未必冲破包围,怎么解救?”

屈含星道:“擒贼先擒王,那个手握宝剑的年轻人定是王子王孙,如果我们能生擒活捉他,就能救出被困的人们。”

丁武道:“距离大门口足有半里地远,你要生双翅膀还行!”

屈含星抬头看了一眼那根旗杆,见这旗杆是用多根翠竹连接在一起的,又坚又韧,杆头上还有一根长长的绳子,便有了主意。

转头对丁武道:“我爬上旗杆,坐在杆头上。你用力拽绳子,将旗杆拉弯,猛一松手,估计会把我弹出老远,我在施展轻功,一定能到达预定地点。”

丁武知他轻功绝好,并无险情,便拔出一把短剑塞入他的手中,叮嘱道:“少爷,一定要多加小心。我会一路跟随。”

说完,往手心吐了两口吐沫,抓过绳子,用力将旗杆拉弯,屈含星将短剑叼在嘴里,猿猴一稳稳地坐在杆头上,叫道:“丁武,扯旗发炮!”

丁武把手一放,他的身子向前急弹而出,弹丸一般朝北飞出,在空中连翻几个筋斗,眼看就要下坠之时,左脚凌空一踩,轻飘飘翻起一丈余高。

驭气飞行,动作奇快,待到众人发觉他之时,屈含星已经来到那男子的头顶。抡起右拳,朝他脑袋砸去。

盘空下击,力量又足,一拳将他击昏。双脚一落地,伸左臂将他的脖子勾住,抬右手从嘴里拿下短剑,抵住他的胸膛。

众回兵一阵哗然惊呼过后,似乎醒觉了过来,刀枪并举,把他围在中央。

屈含星手腕一沉,剑尖割破王子的衣服,大声喝道:“都给我退后,不然我就宰了他!”

回兵左观右盼,正在犹豫不定,却听身后一声大喝:“回羔子们,叫花子爷爷来了,你们到底退还是不退!”

众回兵转头一看,见从后面杀出一个叫花子,破衣飞舞,手中握着一把大刀,青光爆闪,大开大合,四处乱抡。

屈含星见丁武及时到来,长出一口气。见他如此打扮,又觉得有些可笑。

回兵们生怕伤了小王爷,登时收回了兵器,如浪潮一般朝两旁卷开。,任由二人拖着王子冲进了大门。

院子里巴桑正率领七八个族人与外面的回兵对峙,见屈含星、丁武到来,高兴不已。

正待说话,忽听一声清脆欢喜的叫声:“含星哥哥,你可来啦!”

屈含星循声望去,见丽儿与麻佳爷爷同骑在一匹马上,右侧还拴着两匹马,看样子已经做好了突围的准备。

屈含星双臂夹着小王爷的脖子,拖着他向后退了十多步,与巴桑等人会和在一起。

巴桑等人见二位英雄生擒了王子,似是松了一口气,冲着二人打了一个夸赞的手势。

众多回兵手执刀枪朝院子里步步紧逼。当头一人,他身披大氅,脸上罩着面具,虽然看不清脸面,但从他颏下的胡须来看,此人一定年岁不小。

屈含星心思极快,忖道:“莫非此人就是回王?”当下用短剑架在王子的脖子上,厉声喝道:“你们胆敢在朝前走一步,我就弄死他,大不了与他同归于尽!”

面具人举手令道:“停止进攻!本王要与这汉人娃娃谈谈。”

屈含星呵呵笑道:“好啊,那就谈呗!只要你放院子里的人出去,我保证不伤这小子一根毫毛。”

面具人朝屈含星行了一个汉人礼,夸赞道:“年轻人有胆有略,本王佩服的五体投地。请问小英雄姓甚名谁,家住何方啊?”

屈含星知道他在麻痹自己,心想:“老鬼,你跟我斗心眼,那就斗呗!我不如骂你几句,等你心浮气躁之时,我们好一起突围。”

想到此处,一笑道:“小爷坐不更名,站不改姓。单有一样,我要告诉你,以后八辈子也不敢呼我的名字。”

面具人呵呵一笑道:“什么名字这么可怕?”

屈含星笑道:“你说我家这姓氏真特殊,你说姓什么不好,非得姓个‘爷’字。我爸更能给我琢磨名字,单字一个‘爷’字,合起来就叫爷爷。老鬼,你要是觉得我很小,那就叫我小爷爷也行!”

面具人欲言又止,突然哈哈大笑,和声说道:“你这娃娃调皮而又聪明,本王喜欢。如果你现在弃暗投明,归顺于我,一道将这伙逆贼给灭了,立时便是我回人的英雄。日后前途似锦,无可限量。

“本王还有一个与你年龄相仿的女儿,如果你要归顺,还可以封你为驸马。你真的应该好好琢磨琢磨,放着天大的喜事你不要,干嘛要托卵危巢,与木共焚呢?”

不等屈含星开口说话,只听丽儿呸道:“世界上哪有父亲拿女儿做礼物的?我瞧你年纪也不小了,怎么这般不知羞耻,难怪戴着面具,敢情是没脸见人!”

她声音清脆动听,虽是骂人,但也如山泉春雨,叮叮咚咚。

屈含星哈哈笑道:“老鬼,你真的不如一个孩子明事理,白活呀!白活。”

老回王气得胡须乱颤。众回兵勃然大怒,再也按捺不住了,纷纷拔刀喝骂,欲要向前冲。

第五十四章 逃离险地

屈含星将短剑抵住王子的咽喉,笑道:“老鬼,我也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不然咱就同归于尽!”手上稍一用力,剑锋登时割破王子的皮肤,鲜血长流。

众回兵失声大叫。王子也在剧痛中苏醒过来,脸上变色,叫道:“爹爹!”众回兵纷纷罢手,站在原地及屏息静观。

身旁一个将领吼道:“臭小子,你再敢动一动,老子叫你们死光光!”

屈含星喝道:“老回王,快将院子里的人放了,否则爷爷可真的没耐性了!”手腕一转,剑尖登时又扎进三分,痛得王子嗷嗷大叫。

老回王本以为几句话就能使这小子露出破绽,没想到他根本就不吃这一套。有心下令杀进去,可爱子的性命握在他们的手里。

单凭自己的本事,成功率就有占六层,但他还是不敢冒险。这小子警惕性很高,剑锋始终不离王子要害之处,一旦动手,瞬息之间就能致爱子于死命。

回王只有这一个爱子,虽然眼下处处占优,但还是不敢以爱子性命相赌。英雄庄的里外尽是围兵,即使放他们走出这扇大门,他们也未必逃得!

想到这,回王轻轻地咳嗽了一声,哑声说道:“把王子给我放下,我放你们走出这道大门。”

屈含星道:“既然有心交换,就请让开一条便路。”

老回王把手一挥,众回兵纷纷退去。

巴桑走到屈含星的身旁,低声对他说道:“庄子已经被包围,即使走出大门,但很难活命。屈少爷,你带麻佳、丽儿先走,我带人断后,倘若大家伙一起突围,回兵就会兵打一处,结果咱们一个也逃不掉。如果你们先离开,我就心无旁鹭,反倒可以杀出重围。麻佳知道下一个据点,咱们在那里相会。”

屈含星也觉得这样做可行,当下点了点头。

丁武、麻佳、丽儿都跨上了战马,屈含星、巴桑与六七个族人一起把王子到大门前,屈含星低声道:“小子,今日暂且饶了一回,下次再作恶,小爷就弄死你!”

两手抓住他的衣领,将王子拎起,用力朝人群一丢,早有回兵涌上来将他接住。

屈含星飞身上马,转头看了巴桑一眼,心中悲愤、难过、担忧诸多情感一起涌将上来,刚要说些什么,却见巴桑照着马后鞧猛拍一巴掌,大声喊道:“快走,丽儿就交给你照顾了!”

那马稀溜溜一声暴叫,四蹄蹬开,朝东狂奔而去。

丽儿回头叫道:“爹爹!爹爹!”泪眼朦胧中,瞧见无数回兵把父亲围在了当中。

战马蹄下生风,一路狂奔,屈含星转头向后望去,只见黑压压一片回军骑兵大队追将上来,箭如飞蝗,屈含星伏在马背上,双脚接连踹蹬,那匹马猛然加速,刹那间奔出数十丈,把射来的羽箭纷纷在他的马后落地。

三匹马都是宝马良驹,很快就把追兵抛得不见踪影。大约跑了两炷香的工夫,追兵见追击不上,只好返回。

四个人见追兵已退,便纷纷跳下战马,朝西侧一座山丘上跑去。登高远望,英雄庄火光熊熊,映红了半边夜空。

家人惨死,美丽的家园就此付之一炬,老麻佳悲从心来,仰天狂吼。伴着阵阵的松涛,吼声犹自清晰入耳,撕心裂肺。

丽儿跪在一旁低声哭泣,她那孤苦伶仃之态,令丁武想起了自己苦难的童年,不禁也来凑热闹,情不自禁地哭出声来。

屈含星心疼不已,蹲在二人中间,伸出双臂将麻佳、丽儿的头揽在怀中,连忙温言抚慰。

过了好一阵子,二人的情绪稍稍稳定了下来,屈含星道:“这里距离英雄庄不远,一旦被敌人发现,追兵很快就会追过来。既然我们逃出险境,那就应该好好的活下去,找回失散的族人,为死去的亲人们报仇!”

麻佳擦拭一下眼泪,霍地站了起来,铿声道:“是了!我还活着,我的族人还没有完全死绝,谁说我们的深仇大恨不能报!”

伸手拉了一把丽儿,可丽儿仍是哭泣不起。

屈含星道:“丽儿,英雄女儿流血不流泪,没有什么过不了的困难。眼下你爹生死如何,很难说得准。即使死了,那也是响当当的好汉,有什么可难过的?这般悲悲切切的,岂不是叫仇敌看笑话!”

丽儿心头一震,忖道:“就是,我爹即使死了,也是光耀千古。我要做的,就是应该好好地活下去,向回王讨债!”当下满腔悲愤都化为怒火与豪气。

几个人重新上马,在麻佳的带引下,沿着树林向西走去。

马不停歇,四个人向西整整走了一夜,天亮时,这才看清,已经到达了大漠的东侧,几个人牵着战马,翻过四五个沙丘,忽然远处传来一声雄鸡的叫声。

他们循声赶了过去,只见大漠的深处,果然有一片绿洲,房屋点点,稀稀落落。四个人沿着一条土路,向村庄走去。

小村很小,只有十几户人家,土打的院墙,草搧的房顶,和中原的村落截然不同的是,家家户户相距甚远,即使左右两边都是平整的土地,也要间隔一段距离。

小村寂寞,人烟罕迹,路过的几户人家,都是大门紧闭,只闻犬吠,不见人影。屈含星心里纳闷:“莫非这里的人们都有睡懒觉的习惯?”

正在纳闷之时,却听麻佳道:“此村叫隐村,是老族长生前带人修建的。这里位于大漠中间,极难被人发现,目的就是为了躲避战火。说白了,就是一个避难所。”

屈含星问道:“这里住的都是些什么人?为什么这么安静?”

麻佳道:“这里住着几户族人,男丁都去英雄庄开起誓大会,村里只剩下老弱妇孺。但我在英雄庄没有见到他们……唉!但愿他们是行驶在半路上。”忧心忡忡,此后再也不说话了。

四个人过了一道小河沟,树林中隐现出一户人家,几个人牵着马穿过一片小树林,眼前呈现出一个大院,瓦房清亮,门楼高大,比起那几户人家的房子明显要气派许多。

环境十分幽静,两扇漆黑的大门上挂着一个长长的大锁,看样子屋里根本无人。

麻佳走到门前,伸手叩打几下门环,用维语朝里喊了几声,没人应答,这才掏出一把大钥匙打开门锁。

第五十五章 生死难测

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几只小鸡在院子里闲荡游走,麻佳似乎是在等什么人出来,可站好一会儿,也不见有人出来,便迈步走进院内。

麻佳把屈含星让到房中。屋子里家具齐全,日常用品拥有尽有。

屈含星转头看了一眼麻佳,见他悲怒难耐,双眼怒火欲喷,但面容却是说不出的平静,只是淡淡道:“这是族长的公寓,由我儿子莫果看管。咱们先住下,等上一段时日。”

当下四个人收拾一下房间,烧了一些米饭,吃完饭后,各自寻找一张床铺就倒下了。

此后几日里,麻佳出去打探消息。屈含星、丁武、丽儿便在隐村留守等候。

白天丁武上山打猎,屈含星则带着丽儿四处闲逛,四处打探父亲与族人的消息。但苍海茫茫,人烟稀少,始终也没打探到有关这方面的消息。

最初几天,丽儿还能与屈含星谈笑风生,四处游逛,领略大漠的美景。可父亲始终沓无音信,不由得日益担心。

丽儿一天比一天消瘦,笑容减少,就连话语也少得出奇,瞧得二人甚为心疼怜惜。

又过了七八天,麻佳爷爷与十多个族人回到了隐村,其中包括他的儿子莫果。当丽儿问起父亲的时候,麻佳道:“我们打探了五六天,也曾抓过一个回子兵审问,多半是凶多吉少。”

丽儿登时脸上变色,泪水一颗一颗滚落。

麻佳话锋一转,急忙说道:“别哭,别哭,我的话还没讲完呢。”

他咽了一口口水,又接着讲道:“据目击者说:那日,自我们走后,巴桑带着十几个族人浴血奋战,杀死许多回子兵。

“苦战中,却被回王乘隙打伤。巴桑拼劲全力,终于杀出重围,可追兵不断,你爹爹无路可走,就逃到南山崖上,眼看追兵围追过来,他纵身跳下山崖。”

顿了顿,又接着说道:“此后的几天里,回兵又对山下开始围剿搜寻,结果一无所获,惟一的解释,就是你爹爹跳崖后被野狼群给叼走了。虽然如此,回王仍不敢放松,继续在英雄庄一带展开搜捕,希望能找到他的尸骨和遗物。”

三个人听到这个消息,均是悲喜掺半。既然连回兵都没发现尸体,生死不能定论。

既然如此,巴桑生还的可能性很大;不过当时他伤势很重,又从百丈山崖上跳下来,也不排除尸体被野兽拖走的可能。

三个人相互勉慰,虽然这消息并非喜讯,但比此前心中无望的忧虑却是强上几分,也给他们留下不少想象中的希望。

屈含星突然心中一动,一笑道:“巴桑英雄轻功盖世,哪能轻易摔死?多半是藏密在哪个密穴中,等伤情痊愈,就来这里与我们会和。”

丽儿喜道:“是啊,是啊,含星哥哥说的没错,我爹爹轻功绝好,哪能会摔死?山上的密洞多得是,一定是躲在密洞里疗伤呢!”

众人为了讨丽儿开心,也不敢妄加推测,顺情说道:“南山密道很多,四通八达,回兵想抓到他好比登天。”

就这样,屈含星、丁武陪伴丽儿在隐村又等十几日,族人也曾去英雄庄附近冒险打探,结果一无所获。

在三个人心中,巴桑生还的希望也来越渺茫,就连丽儿,内心深处也隐隐觉得父亲不可能生还,虽然悲伤痛楚,但随着时间的流逝,终究一日比一日坚强。

一晃离家出走一个月之久,家里人难免会惦记,说不定会出动多路人马,来迪化寻找。如果是这样,劳民伤财不说,倘若碰上回兵岂不是凶多吉少?

如此一想,冷汗涔涔而下,忖道:“既然巴桑渺无音讯,我留在这里又有何用?为了避免事情闹大,我必须尽快返回家中。”

他当即找来丁武,讲出心里的担忧。

丁武道:“是了,屈家就你这一根独苗儿,一走就是一个月,说不定家人会急成什么样子,还不得翻天地捣洞的找你呀!要我说呀,咱现在就和麻佳老爷子打个招呼,明天一早就回家。”

屈含星点了点头,便和丁武一起走进麻佳的住处。

今晨,莫果打了一只黄羊,麻佳正在院子里剥皮开膛,见二位人英雄到来,连忙吩咐族人给二位搬櫈赐坐。

屈含星道:“不必麻烦了,今天我是与麻佳爷爷请辞的,明天一早准备回家。”

“回家!”麻佳连忙丢下手中的尖刀,惊异地问道:“你想南下回家吗?”

屈含星点头道:“是的,一晃离家一个多月了,家人一定牵挂至极。尤其英雄庄被血洗,一旦传到父母的耳中,更会放心不下,说不定会派大队人马来迪化寻找。往返徒劳是小,万一与回军兵戎相见,后果不堪设想。”

麻佳点头道:“少爷的担心不无道理。丽儿知道此事吗?”

屈含星刚要答话,忽听大门“吱扭”一响,转头一看,见丽儿一探头,又转身缩回,怔怔地站立一会,飞也似的朝自己住所跑去。

屈含星叫道:“不好,是丽儿,她一定是听到了我们的说话。”拨腿朝外面追了过去。

丽儿坐在窗前,手托着香腮,出神地望着远处高伟雄奇的雪山,独自怔怔不语。屈含星笑问道:“丽儿在想什么呢?”

丽儿蓦地转过来,怔怔地望着屈含星,朱唇紧咬,泪水一颗一颗滚落。突然玉臂舒展,向上一蹿,一下子搂住屈含星的脖颈,将脸贴在他的耳旁。

兰香扑鼻,发丝撩人,冰冷的泪水瞬间流入他的耳朵和脖子上。耳边听见她断断续续地哭道:“含星哥哥,含星哥哥,你走了我可怎么办呀?”

那声音凄楚悲苦,悲戚缠绵,一声声宛如她那纤细的小手,在一把一把地扯拽自己的心头,使他揪心的疼痛。

屈含星紧紧地抱着她,瞧着丽儿哭得雨打梨花一般,心都要碎了。想要出言安慰,可一时又不知从哪方面劝解才好。

冷风吹窗,彻骨清寒,二人相拥而立。突然悲从心来,一颗泪珠倏然沿着屈含星的脸颊淌下。

房门“吱呀”一响,丁武推门而入,见二人哭成一团,笑着逗道:“诶呦,这金豆子可没少掉,用不用拿盆接着点?”

第五十六章 平安而归

麻佳、莫果等人也陆续走了进来。屈含星这才把丽儿的手轻轻掰开,将她放在椅子上。用手抚摸了她几下子头,对麻佳叫道:“麻佳爷爷,丽儿以后就承蒙你老照顾了。”

不等麻佳说话,丽儿一把抓住屈含星的胳膊,用祈求的目光盯着他,哀求似的说道:“含星哥哥,你就不能留下来吗?”

屈含星没有言语。

麻佳道:“父母都不在了,丽儿早已把你视为至亲,你走了她还真受不了。要不派个人给你家送个信,屈少爷,你再多留下几日?”

屈含星摇头道:“不行!朱保长一直在打我屈府家丁的主意,我爹又没有主见,听之任之。时间一久,我怕他把我家的家丁全部拉走,所以我必须得回去!”

丁武道:“不就是丽儿舍不得你走吗?这有什么可为难的。带着丽儿一起回泉溪村不就完事了吗!如果巴桑英雄回来了,就叫他到泉溪村去找我们。”

屈含星低头问道:“丽儿行吗?”

丽儿寻思了半晌,低声说道:“去泉溪村是行,就怕打听不到我爹爹的消息。”

麻佳连声说道:“没事,没事,这一点请放心。如今迪化盘查很严,我们这里买东西购物必须朝南走。麻佳爷爷还知道一条通往泉溪村的近路,保证半个月看你一次。”

丽儿心情转好,抬头看了屈含星一眼,突然问道:“帕丽古丽如今是一个无家可归的流浪儿,你会不会给我赶出家门?”

屈含星摇头道:“不敢,不敢。我怕刁丫头掐我嘴巴子!”

众人哈哈大笑,丽儿终于破涕为笑。

当晚麻佳就为屈含星画了一张路线图,次日一早,三个人就上路了。

三个人乘跨两匹战马,穿戈壁,过沙漠,这日终于来到归元国地界。屈含星两眼一直望着远山,自言自语道:“故乡,故乡,我终于回来了!”

正在这时,自岔道上奔过来数骑,蹄声如潮,尘土遮天,看样子人数不少,一定是一支训练有素的队伍。

屈含星道:“眼下打紧的任务就是回家,又在别人的地头上,咱们还是暂且避开。千万别起什么冲突,沾惹不必要的麻烦。”

丁武道:“咱们各走各的路,干嘛要回避?”虽然心不情愿,但少爷发话,也只有点头听命。三个人策马驰入路边树林,将战马封口,屏心凝神朝外张望。

过了片刻,蹄声轰鸣,透过枝桠树叶,瞧见数十匹战马呼啸而过;林中树木乱摆,枝叶倾舞,仿佛蓦地刮过一阵旋风。

丁武皱起鼻子嗅了嗅,突然惊叫起来:“少爷,少爷,是咱家的人马。我嗅到了范头领的气味啦!”

屈含星满腹狐疑地问道:“你的鼻子就那么好使?”

丁武道:“保证没错,我敢打包票!”

屈含星见他如此坚定,催马走出树林,朝队伍看去,尘土飞扬,看不太清,唯有一个大汉腰间的板斧闪着精光。由此断定,此人定是范天虎。

于是他便大声喊道:“二师傅!二师傅!”

马队已经奔出很远,后面的骑兵似乎听到了喊声,突然勒住战马,警惕地回头扫望。突然惊喜地叫了起来:“小少爷!小少爷……”

马队兜马返回,走近一看,当头的黑大汉正是范天虎。

他把大眼珠子一瞪,大声骂道:“小兔崽子,你还知道回来呀!家里都要闹翻天了!”

众人一同翻身下马,朝屈含星围了过来。

屈含星上前一一握手问好致谢,轮到和范天虎握手的时候,却被他一把拨开,用训斥的口吻道:“你小子偷偷地走,一走就是一个多月,家里人都快急疯了知道不知道!”

屈含星道:“其实我心里比你们还着急,只是遇到了一件大事。丽儿的家乡被血洗了,至今巴桑生死不明。”

范天虎瞪着大眼半天才说道:“怪不得老爷说你有危险,叫我们着急忙活的往迪化赶。要不是单涛那犊子的阻拦,我们七天前就赶到迪化了。”

转头看了一眼丽儿,欲言又止,一行人牵着马,默默地朝前走着。

屈含星问道:“我父母身体都很好吧?”

范天虎道:“二老身体倒是没有大碍。只是这些日子你音信皆无,不免着点急上点火,又和单涛那犊子吵了几回架,眼下身体有些虚弱,你一到家就没事了。”

“吵架?”屈含星惊疑地问道:“我父母为什么要和单涛吵架?”

范天虎道:“屈府家丁都由单涛掌管,你父母得知英雄庄被抄家灭门之事后,茶饭难咽,想动用家丁北上寻找,可单涛就是不同意,他说这件事必须向上级请示,一拖再拖,直到今天早晨,我带着几个家丁找到了单涛,没说几句话,就吵起来了。我一气之下,抡起斧子要劈死他,这才带兵北上寻你。”

屈含星沉默了半晌,才嘀咕出一句话:“两匹害群之马,不把屈家搞垮,他们不会善罢甘休!”说完,跨上战马,沿着官道向泉溪村疾奔而去。

出走一个月之久的小少爷终于回来了!屈府上下高兴不已。当晚为三个人大摆压惊宴,全体家丁应邀到场,唯有单涛不知去了哪里。

屈天成想要派人去找,范天虎阻止道:“有他五八,没他四十。他不在更好,兄弟们还能喝顿痛快酒!”

屈天成把手一摆,高声说道:“没他也好,今天酒菜管够,弟兄们尽兴喝酒!”

家丁们欣喜不已,三五成群,觥筹交错。

范天虎与屈含星谈笑欢宴一阵子,蓦地把身子一转,大声嚷道:“我叫你们给少爷准备的节目哪里去了?整上来!”

五六个大汉纷纷放下酒杯,霍地站了起来,快速将上衣脱下,光着大膀子,腰间系着红绸带子,在一块空地上扭了起来,连扭屁股带扭腰,怪态百出。

众人哈哈大笑,丽儿一口水喷在屈含星的身上,跌入他的怀中,笑得喘不过气来。

范天虎觉得不够热闹,私下打扮一番,头上梳着一对羊角辫,穿着一件瘦小的红兜兜,蹦蹦跳跳地来到场中央,破锣般的嗓音炸然响起,载歌载舞,哐啷刺耳。

一曲唱完,又打了一套猴拳,动作滑稽可笑。丽儿“哎哟”“哎哟”的直叫,眼泪都笑了出来,一个劲的揉肠子。

这顿饭足足吃了两个时辰,这才尽兴而散。

众人散去,屈天成把屈含星叫到厅房,父子俩相对而坐。

屈天成看了一眼儿子,低声叫道:“含星啊,都怪你爹鬼迷心窍,一心想让家丁吃上官饭,没想到引狼入室,弄得我有职无权。这次要不是你二师傅大闹一场,这兵还是出不了。今天我找你来,是想和你商量商量,用什么办法把单涛赶走,把兵权从朱贵手中夺回来。”

第五十七章 智斗督军

屈含星微微一笑,满不在乎地说道:“这有何难!你不是两个月没给家丁发饷了吗?今晚我就把所有的家丁解散回家。如果明天单涛问起,你就说没钱发饷银,家丁们都打着铺盖走人了。”

屈天成道:“如果这些家丁真的归顺乡团怎么办?”

屈含星摆手道:“不会的,不会的!一是这些家丁与我亲如兄弟;二是朱贵是个吝啬鬼,和平年代,他才不会花钱养这些兵呢!你就放心吧,一切交由我来办!”

屈含星起身走出客厅,径直来到军营,他把大大小小的头领都召集在一起,当下讲出自己的想法。

众位头领无不赞同,纷纷响应。密谋一番,见没有什么纰漏,当即下发一道各回各家的命令。

次日一早,单涛与朱贵带着十多个护卫来到屈家。一进大门,单涛就来了一个下马威。

他嘴里含着哨子,“滴滴滴”地吹了起来。吹了半天,也不见一个家丁出来。他勃然大怒,扯着嗓子喊道:“都出来集合!”

喊了半天,还是没有一个人出来,单涛气急败坏,一脚踹开房门,四下一望,见房间里空荡荡的,莫说是人,就连一套行李都没有。

单涛感到事情蹊跷,急忙从房子里退了出来,见屈天成正与朱贵说话,便大声吼道:“人呢!是不是都叫你给藏起来了?”

屈天成苦着脸道:“单督军,你说的是哪里的话呀?冤枉死老朽了!事情是这样的:昨天晚上,这些家丁从我讨要军饷,我说手里没钱,请宽限几日,他们见我不付工钱,就打着铺盖另寻明处了。据听说要上山落草为寇,我正为这件事发愁呢!”

朱贵听到这里,不阴不阳地问道:“你屈府家大业大,难道这连这点饷银都拿不出来吗?”

屈天成叹道:“你们只看鱼喝水,不看鱼鳃漏。尤其近二年,家中坏事连连,哪一个事件不得花费上千两银子。积稸再多,也经得起这样的折腾!”

朱贵知道屈天成这是在耍诈,也就不再多说些什么,把手臂一挥,用强硬的口吻说道:“屈天成,你的保长职务就此罢免,所有的家丁由乡团接管,除非你把……”

不等他把话说完,屈天成赶忙上前深施一礼,“多谢朱保长!你可是帮了我一个大忙了!如果你不摘掉我的官衔,他们还会上门从我讨要拖欠的工钱。无官一身轻,屈某再次谢谢你了!”

刚要行礼,仿佛想起了什么,突然问道:“哎,用不用我给你写个辞职报告?”

话音未落,却见屈含星手里拿着一张白纸,与丽儿跑了过来,一边跑一边喊:“爹爹,爹爹!你的辞职报告我已经给你写好了!”

朱贵见屈天成这是要玩真的,不禁大为恼火,哼道:“屈天成,你这是拿御赐官职在开玩笑!好吧,既然你要辞职,我就成全你。家丁我们带走,军饷由你家捐献!”

屈含星正待发话,却见丽儿翻了翻白眼,反击道:“你这个保长讲不讲道理!你们的乡团,凭什么我家花钱来养?调过来说,我家养的家丁,凭什么你们来掌控?啊,我花钱养兵,将来为你卖命,世间哪有这么好的美事!依照你的逻辑,你花钱娶了九个媳妇,就应该让手下随便使用呗!”声音清脆,虽是骂人,却十分的好听。

屈天成急忙行礼赔笑,歉意地说道:“家法不严,管教无方,就让这孩子养成刁蛮的性子。保长息怒,保长息怒!”

蓦地把头一转,喝道:“你们俩还不快滚!”

丽儿怔了一下,屈含星拉起她的手,笑着往屋子里跑去。

朱贵脸都被气绿了,想要动怒,却见对方不过是个小黄毛丫头,何必和她一般见识!长叹了一口气,摩擦几下胸口,还是觉得憋闷,便把一肚子的火气撒在屈天成的身上。

指着屈天成的鼻尖道:“屈天成,这官职是你主动请辞的;兵团也是你主动放弃的。我如何改编、带往何处,以后与你屈天成一点干系也没有!”

转头对单涛令道:“你率部下,速速通知所有的乡丁,要他们赶紧到村门口集合。就说有重大的事情要决定!”

因为有过之前密谋,所有的家丁都没走远,一直在村子转悠。接到通知后,都聚集在村门口。

朱贵登上一座高台,先讲了一套守疆安民的大道理,接下来要求所有的家丁无条件地加入乡团,由保长统一管理。

此话一出,范天虎当先说道:“我们这些人都是大老粗,什么守疆安民,我们不懂。只知道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我说老朱啊,废话少说,叫我们跟着你走也可以,先把拖欠的两个月军饷给我们,再谈我们去留问题。如果不给我们一个说法,我们就不让你走!”

把大手一挥,高声喊道:“弟兄们,把他们先围起来!”

一百多个家丁一哄而上,把朱贵等人围了个水泄不通。一场归顺动员大会,顷刻间变成了讨债大会。人声嘈杂,乱成一团。

单涛以仗着自己当过几天督军,登时把脸一沉,喝道:“你们还无法无天了呢!都给我退下!”

范天虎嘿嘿笑道:“我说老单啊,你马猴子穿朝服,还真把自己当成大官啦?”

劈手揪住他的衣领,朝前一带,把单涛拽到自己的近前,用凶暴的眼光凝视着他,霹雳似的吼道:“欠我们的工钱给还是不给?”

单涛心里恐惧,嘴上却不告饶,指着范天虎道:“你敢殴打上级,这是罪加一等!”

范天虎哈哈笑道:“你们算个屁上级!以前碍着屈员外的面子,处处让着你,如今老子不服天朝管了,我就弄死你个王八羔子!大不了拎着斧子走人,逃往别国!”

眼珠子一瞪,抡起簸箕一般的大巴掌,直接忽在单涛的脸上,登时眼冒金星,“妈呀”的一声,双手捂脸,立马蹲在了地上。

朱贵见事情不妙,一面阻止,一面打圆场,另外派人去找屈员外。

过了一炷香的工夫,屈天成与屈含星走了过来,故作吃惊的样子,接连问道:“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范天虎道:“屈员外,以前怕给你惹麻烦,俺黑虎忍这小子许久。今天与你也没有关系了,又不在你的府上,我就想弄死他,然后带着这帮弟兄前往独狼岭,那里有房屋有土地,我们这帮小子就在那里扯旗造反,专杀这帮贪官污吏,替天行道!”

众家丁也纷纷说道:“对!对!老爷,此事与你无关,我们早就策划好了,也是他们给逼的。今天杀了这两个狗官,立马上山!”

第五十八章 群雄共愤

屈天成喝道:“胡闹!你们以为不在我府上杀人,我屈家就能撇清关系吗?你们这叫把我们全家往地狱里送,知道吗?你们若是还记得我的好,就马上打消这个念头,回家好好过日子去!”

范天虎道:“我们这些人一直在屈府看家护院,只会打打杀杀,你要是不要我们了,只有这条路可走!”

屈天成故意犹豫了起来。

朱贵站在一旁,大眼珠子滴溜溜的乱转,心里一直在合计:“看来这伙人真动了落草为寇之心,一旦扯旗造反,不但危害一方,还会与我为敌。

“这样一来,不但辛辛苦苦累积的功绩没有了,还多了一伙敌人。如果让屈天成把他们留在府上,虽然不归我掌管,但对我有益而无一害。我何不明哲保身,设法叫屈天成将他们留在府上?”

想到此处,便把屈天成叫到一旁,假惺惺地一笑道:“屈员外,不,屈大哥。今天到你家来,本意是想让单涛交出兵权,把这支队伍交由你来掌管。可是我们一进院子,连个人影都没看见,你说我这个保长能不生气吗?

“尤其单涛这个人,头脑简单,做事粗暴。就拿找你儿子一事来说吧,都是一家人,本可以大敞方便之门,可他偏认死理,非得请示上级不可,结果闹得不亦乐乎!

“唉,事情都过去了,含星也平安地回来了,这一篇子就算掀过去吧,一切从头再来。自于那些磕磕碰碰你千万别记恨在心里。

“至于今天这件事,我主张你设法把这伙人留下来。落草为寇就是一条死路,对你对我都没有好处。这样吧,我现在就把单涛调回去,从此第二乡团就由你一人掌管,改成屈家军怎么样?”

屈天成略略沉吟了一下道:“事情都走到这个地步了,我也很难办。这样吧,我叫犬子含星和他们说说,兴许他能有办法。”

朱贵心里害怕,不敢多留一刻,见屈天成动了收留之心,当即说道:“既然屈兄能解决此事,兄弟就不多留了,自己的事自己处理,本官这就告辞!”

当即把手一挥,高声令道:“打道回府!”

单涛得其朱贵的荫蔽,平日里骄横霸道,这些家丁们把他恨得牙根直痒痒,早就想揍他一顿。

今天机会终于来了,那肯放过?当他站起身子要走的时候,这些家丁一窝蜂似的冲了过来,你打一拳,他踹一脚。

要是识相的,你到赶紧跑啊。可单涛为了保住面子,挨上一脚,向前一腆肚,立马回头瞪一眼。这样一来,更加引起屈府家丁的愤怒。

屈含星站在一旁看着,突然由头上拔下一根发簪,偷偷地交到丁武的手中,眉目一挑,示意道:“扎他一下。”

丁武对单涛恨之入骨,何尝不想报复?他把银簪藏于袖中,三拨两拨,就冲到了单涛的身后,手腕暗中用力,猛地向前一捅,簪尖锋利,单涛虽然穿的是棉裤,但还是刺破了皮肤。

单涛感觉臀上一阵剧痛,拔高一蹦,“嗷”的叫了一声,回手一摸,见手上沾着鲜血,转身大骂:“稀你奶奶的!你们胆敢用兵器伤人,这是公然造反!”

丁武早把银簪藏在袖内,指着单涛喊道:“这歹人血口喷人,明明是鞋钉子扎了屁股,他却赖我们动兵刃,分明是要给我们定罪,给我狠狠地打!”

家丁蜂拥而上,又是一顿拳脚,打得单涛呲牙咧嘴,实在挺不过去了,拔足就跑。

家丁们余怒未消,纷纷捡起了大石头,想把他砸死。

屈天成生怕把事情闹大,便大喝一声:“都给我住手!”

家丁们立刻停止了追打,朝朱贵这边围了过去。

朱贵见势不妙,急忙躲在屈天成的身后,骇然说道:“屈员外,你得拦住他们,不然我就完了!”

范天虎几步就来屈天成的面前,伸手想拉朱贵,却被屈天成拦住,“范头领,有话好好说,千万别动怒。”

范天虎把大手摆:“屈员外,今天整桩事情都与你没有关系。我只想问问朱贵老小子,他欠我们的钱什么时候还?今天必须给我们一个说法,休想走出泉溪村!”

朱贵那骄横凶霸之气早已荡然无存,躲在屈天成的身后瑟瑟地发抖,用哀求似的语气说道:“屈大哥,这事你替兄弟先应下吧,日后加倍偿还!”

屈天成见戏演得差不多了,该到收场的时候了。便朗声宣布:“欠你们的饷银由我屈某来还!如果还认得我这个老爷子,就请给我一个面子!给朱保长让开一条路!”

众家丁迟疑了片刻,慢慢腾腾朝两旁退去。

朱贵急忙从屈天成的身后溜了出来,在几个护卫的掩护下,如落网之鱼,仓惶地逃出了泉溪村。

屈天成望着朱贵远去的背影,心中感到极度的不安。单涛被打走了、朱贵狼狈地逃出了泉溪村,难道这就是最终的结果吗?他会不会到西蓉城告我一状,给我扣上一顶密谋造反的罪名?

忧虑当中,忽听屈含星叫道:“爹爹,不必担忧。孩儿已把近期发生的事情,写了一封公开的书信,直接送交给五族长老会,并在早朝上当众宣读,以防朱贵等人恶人先告状。”

屈天成听完,心中的忧虑瞬间得到了化解,把手一挥,笑着说道:“还是我儿有办法!好了,大家伙演了半天的戏,也怪累的,今天放假一天。另外每个班组奖励一两银子!”

话一出口,顿时欢呼雷动。众家丁三一伙俩一群,都去酒楼喝酒去了。

朱贵向来专横跋扈,在这一带,他说一没有人敢说二。今天受了如此大的窝囊气,他岂能善罢甘休?

有心召集人马,与屈家火拼到底。又一想,就我手下这些虾兵蟹将,哪是屈府家丁的对手?

寻思了老半天,还是选择备了一份厚礼,决定让国师齐子敬为他出这口恶气。一切准备完毕,带着亲兵卫队就要出发。

这时,钱大主意跑了过来,低声对朱贵道:“老爷,朱家铺距离西蓉城足有三四百里地,一路尽是沙漠戈壁,至少要走两三天,如果屈家得知你去西蓉城去告状,会不会化装土匪半路拦截?”

朱贵听完此话,登时一惊,点了点头道:“管家提醒的极是!屈家那小崽子聪明过人,他不会轻易叫我走进西蓉城的。”

保镖刘大海道:“量他八个胆子也不敢截杀保长!况且我们身边还有几十个乡丁,难道还怕他一个娃娃不成!”

第五十九章 长老调和

钱管家白了刘大海一眼,不阴不阳地说道:“既然你刘大海有这么大的能耐,昨天干嘛不把屈含星揍一顿?你要是能把屈家震住,我保你当副保长!”

朱贵喝道:“好了,你们俩就别再窝里斗了!刘大海,你立刻解散人马,找几个精明手下,乔装打扮一番,到泉溪村去探探动静。”

“是!”刘大海拱手一礼,转身就走了。

屈含星为防止朱贵恶人先告状,故意带着家丁在大漠上演练厮杀。探子回来禀报:“屈含星果然带着一哨人马向东挺进,估计已经进入大漠。”

朱贵咬牙道:“屈家这小子够狠的啦!看来这西蓉城暂时是去不上了,那我就忍耐几日。”

五天后,长老会使节带着国王的口谕,来到朱家铺。把屈天成父子也请到朱家酒楼。

等人员到齐,使节微笑着说道:“本官此次前来,是带着国王意愿,前来给两家调和来了。你们二人同属一方保长,都肩负着守疆保土的职责,干嘛还要争个高低上下呢?”

屈天成刚要讲话,却见使节把手一摆,阻止道:“什么话也别说了,事情我大概也了解一些,孰是孰非,心里明白就行了,多说也没有什么用。”

顿了顿,又接着说道:“眼下女真国挥师南下,大辽国危在旦夕。一旦辽国灭亡,定会有大批溃兵逃入归元国。

“我们这里地广人稀,他们啸聚在一起,就是一伙势力不可小觑的悍匪。他们才是我们两家的公敌。

“你们两家都应尽释前嫌,精诚团结才是。万万不可节外生枝,自行分裂。只要打败了残匪,不但国家可恢复安定,你们泉溪村、朱家铺也会繁荣安定,朱保长你说是吗?”

朱贵何尝不想报复屈家,可此事情已经惊动了五族长老。那五族长老各个都是开国功臣,连国王都忌怵三分,他们出面调停,谁敢不给面子?既然报复不了屈家,我何不委屈求和!

想到此处,朱贵连连点头称是,忽然眉目一挑,冲着屈含星咧嘴一笑道:“其实我们两家并没有什么矛盾,只是一点小小的误会而已。以后我们一定尽释前嫌,精诚团结,一致对外,屈少爷,你说我的话对吗?”

屈含星知他弦外有音,乃是藉题发挥,与自己求和,便微微一笑道:“‘尽释前嫌,精诚团结’这八字说得妙极……”

用余光扫视一眼在坐的每一位。无论敌友,脸上尽是一团和气,于是心中一动,朗声道:

“一旦辽国灭亡,必有大批残敌涌进入我国,而且人数一定很多,势力也是极强。我们要想取胜,必须尽释前嫌,不计恩怨,团结四海志士……”

使节见此次调和如此顺利,不禁喜上眉梢,他拍了几下手掌,朗声道:“两个乡团本是一家,正如兄弟姐妹,不分彼此。哪有兄弟姐妹一有磕碰,便要打架分家的道理?”

在其位的每个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惴惴不安的心情稍稍缓解。

当朱贵问起管理权的问题,使节直截了当地回答道:“当然是独立自主,互不干涉了!以后去府家丁就改叫‘屈家军’;朱家铺乡团名称不变。单有一样,一旦有外敌闯入,两家必须兵打一处,至于由谁指挥,战前推选决定!”

朱贵吐了一下舌头,虽然满心不悦,但又能在长老会使节面前能说什么?只能顺情说道:“应该,应该,不然总起分歧!”

一场争端就此化解,屈府上下欢喜鼓舞。一切按班就绪,又回到原来生活节奏上来。

丁武依旧是一名家丁。丽儿也在屈府住了下来。

下人们得知英雄庄遭此劫难之后,对丽儿更是偏爱照顾。而丽儿冰雪聪明,个性又很要强,能做的事尽量自己做,决不有求于人。只是终日与屈含星形影不离,直如兄妹。

麻佳每隔一个月就来一次,每次都给屈家带来许多山珍野味,只是一直没有打探到有关巴桑的消息。

晃眼半年过去,巴桑依旧沓无音信,二人望穿秋水,热切盼望的心情也渐渐地淡却下来,又慢慢被担心忧虑所取代。

二人的情感一日好上一日,丽儿常常对屈含星呼来唤去,奴役一般的使唤。高兴起来,又掐又拧那也是常有之事。

虽然时常牵挂着父亲,但和屈含星在一起,日子也过得颇为快乐。

时间一久,丽儿对屈含星的倚赖与那莫名少女的情愫也在不断滋长,有时也不由自主的流露出来,只是屈含星一直当她是个小孩,从来没有多想罢了。

说话间已经来到翌年三月,纵观天下格局,天下已经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北方的女真族原是大辽国的臣属,完颜阿骨统一女真各部之后,开始挥兵南下。两军在出河店相遇,展开一场生死对决。

辽军大约十万,而金军不到五千,人们都以为女真族这是以卵击石,自不量力,最终会全军覆没。

没想到天助女真国,这天突然刮起了狂风。

金国军队迎着狂风一直向前,而辽军松散大意,以为这等的天气不会有人进犯。结果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最后金国赢得了胜利。也创造了冷兵器时代以少胜多的经典战例。

辽军兵败出河口之后,大批溃兵仓惶向西逃窜,涌进蒙古、西夏、归元国等境内。一路烧杀掠抢,官府不得不派兵围剿,这一来,这一带就成了第二个战场。

泉溪村位于归元国的最西部,因为这些残兵败将是由东而来,刚一入境,就被边防部队给打跑了,虽有零星的残匪入境,但不足为患,因此泉溪村和往常一样的安定。

麻佳每隔一个月必来泉溪村一次,自上次走后,至今已有三个月没有光顾。中间又夹着一个春节,按理说在忙也应该来一次,难道隐村发生了什么事情?

丽儿整天胡思乱想,忧心忡忡,就连夜里的梦境也是一惊一乍。

屈含星对这些维吾尔族的朋友印象颇佳,在英雄庄这些时日里,老族长如师如父,巴桑如兄、丽儿如妹,还有那些年轻的朋友……彼此之间宛如亲人,远比乡团的勾心斗角要强过百倍。

出于关心也好,为了丽儿也罢,反正这段时间倒也清闲,屈含星决定冒一冒险,把丽儿托付给了小翠,自己则夜半起身,孤身骑马,朝西北方向奔去。

他一路北上,走沙漠,穿戈壁,这日行至甘肃境内。发现地面上的雪越来越少,天气也暖和了许多,只是觉得气候干燥,干渴难耐,嘴唇都干裂出口子来。

他拿起皮囊在手中摇晃了几下,里面还有一点水荡的声音,他拧开皮囊的盖子,嘴对着嘴,把囊中的最后一点水喝干,似乎精神了一点,又向前走了半个时辰。

见前面有一座大山,满山松树,郁郁葱葱,在这一望无际的土黄色的世界里,突然发现了绿色,如若看到了奇珍,高兴极了。

第六十章 路遇公主

屈含星沿着干涸的河床来到山前,穿过一片低矮的松林,眼前一亮,只见山崖上挂着一帘冰川,一道清澈的山泉叮叮咚咚地流了下来。

屈含星跳下了坐骑,牵着马走到近前,只见山下巨石错落,中间有个水潭,四周尽是薄冰。

屈含星蹲在一块山石上,双手鞠起一捧水,喝了起来。泉水冰冷甘甜,由唇入口,立刻觉得全身清凉,精神大振。

战马也是极为兴奋,不等主人牵它,主动来到潭边,试探着把头探入潭中,“突突突”打了几声响鼻,便喝了起来。

屈含星把两个皮囊都灌满了水,拍了拍他那匹战马,对它说道:“伙计,喝饱了吗?我们还得赶路呢!”

那马似乎听懂主人的话,回过头来,一条湿哒哒的舌头在他脸上舔来舔去,温热的鼻息喷得他瘙痒难当,屈含星笑道:“你可别和我亲热了,我可受不了!”

屈含星牵着马上了官道,转过一道山怀,见前面的山崖下,坐着四个人。

其中有三名大汉均是猎户打扮,腰挎佩刀,背负弯弓。其中两个大汉的肩头各蹲着一只猎鹰,墨羽利爪,模样极是神骏。

另外一人却是一个年轻公子,头上戴着一顶白狐皮的棉帽,身穿宝蓝色的缎绣花袍,外罩一领白狐皮压边的黄色坎肩,右手握剑,左手拿着一块柔软的鹿皮,正在轻擦着剑身。虽是上山打猎,但还是掩不住的一副雍容华贵之气。

屈含星翻身下马,向那年轻公子瞥了一眼,只见他相貌俊美异常,双眼黑白分明,炯炯有神,手中的剑柄是用白玉镶嵌而成的,握剑的手白得和那块白玉竟无区别。

屈含星走了这么远的路,却不知到了走进谁家的地界,他刚想上前询问一下,就在这时,只听得东边的大路上马蹄杂沓,一群人乱糟糟的乘马奔驰而来。

这群人是一队辽国的残兵,约有二三十人,另有三十名妇女,被这些辽兵用绳子绑着了双手,连成一大长排。

这些妇女都大都小脚伶仃,如何跟得上马匹,有的跌倒在地,便被绳子拉着拖拽前行,所有的妇女都是汉人,是在当地掳掠来的百姓,打算押往乌兹别克斯坦,在转往欧洲变卖。

看样子他们在路上走了许多日子了,其中半数都衣衫被扯得破烂,有的更是露出了前胸,哭哭啼啼极是凄惨。

辽兵们有的手持酒瓶,喝得半醉,有的挥鞭猛打众女。

这些契丹人一生长在马背上,鞭术精良,马鞭抽出,回手一拽,便卷下了女子身上的一大片衣衫,其余的人看了,欢呼喝彩。

一辽兵干脆扔掉手中的酒瓶子,叫道:“看我的!”

他踉踉跄跄地来到一个女子面前,搂住一个女子的肩膀,与她并肩而行,先把手探入她怀内,在她胸前胡乱摸了一阵子,那女子吓得一阵乱叫。

那辽子兵有些不耐烦了,用生硬的汉语骂道:“你的乱叫,今天兵爷让你叫个痛快!”

突然撒开搂在她脖子上的手,喀哧的一声,把她的裤子扯了下来,脱落在她的脚下。

那女人双手都被捆绑,无法提裤子,可裤子脱落在脚脖子上,如同脚镣,更是举步难行,那辽兵在后面一边哈哈大笑,一边用手去抠她的身体。

屈含星嚯的一声,拔出佩剑,怒目圆睁,刚想杀将过去,忽听那少年公子叫道:“周彪,你叫他们放了这些女人,如若不然,一个不留!”话音清脆,又娇又嫩,宛如女子的声音。

身边那大汉应答道:“是!”

随即牵过一匹大青马,翻身上了马背,弛奔到队伍近前,高声喝道:“呔!跶儿小番听着!我家少爷说了,叫你们马上把这些女人放了,兴许留你们一条狗命,如若不然,一个也别想活着!”

一个辽兵头领骑马越众而出,臂弯中还搂着一个少女,斜着醉眼,哈哈笑道:“你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胆敢管你家兵爷爷的闲事,今天爷爷就先送你一程!”

那汉子没动声色,只是回头看了那公子一眼。

那军官也把目光投向山崖下,心下微感诧异,暗想,寻常的老百姓一见到官兵,早就远远的躲开,怎么,这群人竟吃了雄心豹子胆,不但不赶紧躲避,还管起兵爷的闲事来!

一眼掠过,又见那少年腰间悬挂的宝剑不错,黄金为钩,珠宝带束,剑鞘上金龙飞舞,剑柄上赫然刻着“龙泉”二字。

这军官贪心顿起,大笑道:“小子,你腰间的宝剑还不错嘛?快叫你官爷看看!”

说着,双脚一磕马蹬,催马向那公子冲了过来!

那公子本来和颜悦色,瞧着这些契丹人似乎没太动怒,又见这军官这般无理,秀眉微微一蹙,说道:“一个都不留!”

这“留”字刚说出口,嗖的一声响,一枝羽箭射出,在那军官的身上洞胸而过,这一箭是公子身旁一个猎户所射。

此人发箭手法之快,劲力之强,似乎不像什么猎户,反倒像武林中的一流高手,寻常猎户哪有这个本事?

就在屈含星愣神之际,只听得飕飕飕连珠箭齐发,三名猎户一齐放箭,当真是百步穿杨,箭无虚发。

每一箭便射死一名辽兵,变起仓促,这些当兵的大吃一惊。但这些辽兵个个弓马娴熟,大声喊道:“给我还击!”便有羽箭也射了过来。

那公子银牙一咬,高声令道:“给我狠狠地打!”

另外两个猎户也跨上了骏马,催马冲了过去,一箭一个,顷刻间有八九个辽兵倒了下去。

其余的辽兵见势头不对,大声呼喊:“跑啊,跑啊,赶快跑啊!”

那三名猎户胯下都是骏马,风驰电掣追将上去,三支箭射出,便有三名辽兵倒下,追不到三四里地,这群辽兵尽数全歼。

那公子得意洋洋地走到那军官和另一名辽兵的身体前,用脚踢了那军官一脚,骂道:“狗杂碎,你还想要小爷的宝剑!”

身旁那个辽兵只是左肩中了一箭,就势倒在了地上,意识相当清楚,他抬头看了看四下无人,又见这公子正背对着自己,他咬紧牙关,腾身站了起来,钢刀高举,奔着这公子斜劈了下来。

变生突然,这公子还来不及反应,屈含星一大吼一声,斜身飞扑了过去,他像一只白色的大鸟,把这公子整个人都扑倒在地。

第六十一章 英雄救美

那辽兵一刀劈空,举刀再剁,就在他刚一近身之际,屈含星右手一挥,把手中的宝剑斜斜刺出,正中那辽兵的胸膛,“啊”的一声惨叫,手中的钢刀落地,身子一软,倒在了地上。

屈含星把这公子结结实实地压在身下,只觉得他胸膛高耸,柔软如棉,莫非他是女的?

四道目光交织在一起,相互地望着对方。忽然他头上的皮毛向后一滚,一头秀发流了下来,瀑布一般洒落在肩头上。

“啊!”屈含星惊叫了一声,急忙站起身来。

姑娘拾起了帽子,急忙扣在了头上,这才爬了起来。脸色羞红,背对着屈含星整理几下衣服,一语不发。

屈含星尴尬的一笑道:“对不起,方才我不知道你是女的,请原谅。”

那女子霍地转过身来,哼道:“你救了我一命,你占了我一个大便宜,咱们就算两清,我也不准备打你了。”

屈含星道:“我可没有想占你便宜的意思。危难关头,我挺身相救,你却说我占你便宜,真是岂有此理!要不还让那鞑子兵杀你一回?”

那姑娘秀眉一挑,冲他微微一笑,突然俏脸变色,嚷道:“怎么!你小子还想在演习一把呀?你占我便宜没占够吧!”

屈含星苦笑了一下,故意寻思了一下,然后问道:“有一句形容好心不得好报的话怎么说来的?”

那姑娘道:“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不用拐弯抹角的骂我,你不就是想骂是狗吗,这句话我替你说了。不过咱丑话可得在前头,你骂我一句,我得抽你一个大耳刮子!”

说完素手一挥,奔着屈含星的面颊打了过来。

屈含星刚想去扣她的手腕,谁知她的手到半路又拿了回去。舌头一吐,眼睛一闭,向屈含星做了一个鬼脸。骂道:“臭小子,姑奶奶的便宜不是白占的,这顿打先给你记着!”

身子一扭,跺了一下子脚,“哼”了一声,然后向那些妇女们的身边走去。

这些妇女个个惊恐万状,都趴在了地上。有的抱着脑袋,有的用衣服罩住了头,浑身瑟瑟地发着抖。

那姑娘摘下了帽子,秀发一甩,披满了肩头。大声地叫道:“姐妹们,都起来吧!辽兵都被我们给灭掉了,你们自由了!”

这些妇女仍然惊恐万状,望着眼前的美女,似乎平静了一些,一个妇女仿佛不相信这是真的,怯生生地问道:“姑娘这是真的吗?”

那姑娘指着地上的尸体道:“你们是不是被吓傻啦?有什么不是真的!你们看看地上是什么人的尸体!”

妇女们四下扫视,见地上尽是横七竖八的尸体,这才从惊恐中走了出来,她们不住地欢呼着,相互解开绑绳,齐刷刷地站成两排,“扑通”的一声,一齐跪倒在地。

那姑娘喝道:“你们想干什么啊?都给我起来!不然谁都不许回家!”

一个妇女道:“小姐,我们只是想感谢您的救命之恩,没有别的意思。”

姑娘道:“你们要想报恩,就听我的!我现在交给你们一个任务:把这些官兵身上能穿的衣服、值钱的东西,通通地给我翻出来,一样放一堆!”

屈含星心中暗想:“这位富家的大姐不是贪图这点钱财吧?”

“臭小子!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快过来帮忙!”那姑娘突然对屈含星喊道。

屈含星犹豫了一下,来到她的身旁。

这些妇女一齐动手,不大一会儿,把稍好一点的衣服,和从辽兵身上翻出的金银、首饰、耳环等值钱的物品都放在一块空地上。

姑娘蹲下身来,看了看地上的钱物,对屈含星道:“小色鬼,你看看这些银两怎么分给她们?”

屈含星见这姑娘心地善良,只是调皮,并无恶意,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反而风趣地问道:“姑娘,色鬼是带有颜色的鬼儿吗?”

姑娘哧哧一笑,急忙掩住了口,甩手打了屈含星一巴掌,问道:“你子是真傻还是假傻啊?”

屈含星笑道:“真傻呗!救人一命,换来一个‘色鬼’的绰号,还挨了人家一巴掌,你我傻不傻?”

姑娘秀眉一扬,嚷道:“哎,你小子别不知道好歹!送绰号会发家,要交好运。不过么,起外号可不能白起,需要花钱的,赶快掏钱吧!”把手递到屈含星的面前。

屈含星由地上拾起一枚戒子,丢在姑娘的手里,逗道:“拿去吧!一个不够,这儿还有几个呢。”

姑娘霍地站了起来,指着屈含星喝道:“臭小子!你不但好色,还很吝啬。这些财物是分给这些苦难的姐妹的!叫她们穿好衣服,也好早一点回家。你小子怎么没有一点良心!”

屈含星一是拿她没辙;二是还要急着赶路。更何况与一个陌生的女孩子斗嘴不是很好,便摆了摆手道:“臭丫头,我斗不过你。我走啦!”

说完拱手施礼,转身便走!

姑娘招手喊道:“哎!臭小子,你真要走啊?赶快把起外号的钱付给我!”

屈含星回头答道:“你等着,银子就藏在前面的树林里,我这就去拿。”

那姑娘抬头望去,白雪茫茫,一望无际,四周尽是大山,哪有什么树林?只见屈含星踏雪飞行,闪电般向东奔出五六开外,口犹自笑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后会有期!”

姑娘望着他拔足远去,撅嘴顿足,连声呼喊:“臭小子!吝啬鬼!臭无赖!赶紧给我回来!把钱还给我!”

屈含星翻身上马,双脚一踹绷蹬绳,那匹战马尾巴一甩,翻蹄亮掌,朝远处奔去。

此时落日西沉,天空橙红。雪山的雪屑纷纷扬扬地随风飘落,落在她头发、肩,又随风卷舞,落到波光粼粼的冰面曳荡。

她望着屈含星绕过山怀,消失在淡淡的晚雾里,气得她噘嘴跺足,拾起一块石头朝着屈含星走的方向掷去,骂道:“臭小子,你等着的,我决饶不了你!”

突然又低下头来,由心底逸一声轻微的喟叹。

这时一个妇女悄无声息地来到她的身旁,问道:“姑娘,你心肠这么好,把钱财都分给了我们,为啥追着那个伙子要钱?是不是你很喜欢他?”

姑娘慌乱地转身子,红着脸道:“大姐你在什么呢?”

那位大姐微微一笑,不再话了,蹲下身子,开始在一个辽兵的身上翻找财物。

第六十二章 怒杀辽兵

姑娘也蹲下身子,把缴获来的财物分成六份,闷闷不乐地看了看四周。嘟囔道:“掉脸子的臭男人,我永远也不想见到你!”

这时,三个猎户也都回来了,翻身下了马,连忙给小姐施礼。

一个猎户见小姐变回了原来的模样,便问道:“小姐,你怎么不扮成公子了?”

姑娘气呼呼的道:“都是过路那个臭子给我弄的,他不但摘掉我的帽子,还占了我的便宜。以后你们一定帮我找到他,好好的教训他一顿!”

蓦地转过身子,对这些妇女们道:“你们总共三十个人,五个人一组,每一组拿一堆,这些东西留着你们路上用。赶紧走吧,路上注意一点!”

吩咐完毕,姑娘便跳上一匹红色宝马,把手中的马鞭一挥,双脚猛一踹蹬,“驾”的一声娇喝,骏马四蹄蹬开,翻蹄亮掌,在山路上狂奔了起来。

后面的三个大汉也催马紧追,四匹骏马在皑皑的原野上首尾相接,宛如一阵龙卷风,眨眼间便在山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放下这位姑娘不表,且说屈含星离开了这座山野,继续向西北方向行进。风餐露宿,日夜兼程。

这一日,过了玉门关,但见沿途十室九空,路上行人纷纷逃难,都说蒙古军在围剿辽国残匪。辽国残兵溃败之后,一路向西逃窜,烧杀掠夺,无所不为。

屈含星向西又走了一整天,越是向西走,越是疮痍满目,心想:兵凶战危,最受苦的还是百姓。

这天,他见到山谷中有个村庄,以为山里安宁,正想借个地方饮马做饭,突然前面喧哗之声大作,人喊马嘶,数十名辽军冲进村子。

兵士们放火烧村,将百姓统统的逼出屋来,把年纪尚轻一点的女子,用绳子绑了起来,其余的不问老幼,见人便砍。

屈含星见了大怒,咆哮着向辽军冲了过来。

一个辽国将领大喝一声:“你是什么人?”

屈含星也不答话,箭也似地到了近前。那辽军头领抖手就是一枪,照着屈含星的前胸猛刺过来。

屈含星将身子一偏,让过枪尖,左手反掌,劈手抓住枪杆,抡起右拳,电掣一般击在那头领的太阳穴上。

盛怒之下,力道极强,那头领登时被打得双眼凸起,惨叫而死。众辽兵齐声呼喊,如同一群被激怒的毒蛇,刀枪并举,杀将过来。

骑了几日的马,两腿的经脉似乎淤积堵塞,他正想活动活动筋骨,于是迎着辽兵冲了过去,腿扫拳击,擒拿抛摔,一连打到四五个辽兵。

只是辽兵委实太多,屈含星的本性又不凶恶,他本不想多杀人,但见辽兵各个凶狠,刀刀都往要命的地方砍,如果自己再不出手的话,就有被乱刀劈死的可能。

被迫之下,右手一按剑上的弹簧,“呛啷”的一声,碧光一闪,宝剑出鞘。“呀”的一声怒吼,宝剑连挥,如同砍瓜切菜一般,六七个辽军哼都没哼一声,当堂毙命。

众辽兵见此人如此凶猛,残兵败将早已没有了斗志,转过身来就往村外逃去。突然迎面杀出一哨人马。

辽兵见对方人数不少,早就吓破了胆,不敢迎战,倚仗着自己人多,回头又战屈含星,只盼尽快将他赶跑,从另一个出口夺路而逃。

屈含星痛恨这些辽兵残害百姓,见他们想要夺路而逃,便纵马迎了过去。一人单骑,神威凛凛地站在岔路口,拦住他们的去路。

一个大胡子军官催马来到近前,眯眼朝他望去,见面白如玉,目如朗星,又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冷冷的一笑道:“哪里来的小孩,你手指嫩得像豆腐,你会杀人吗?赶紧给我把路让开,老子心情一好,说不定可以放你—马,不然我叫你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屈含星微微一笑,突然哼道:“大胡子,这句话还是留给你自己吧!”

话音未落,屈含星催马舞剑直杀过去。人借马力,马借人威,只见马背上白影闪动,他双脚离蹬,飞身杀入敌群。

剑光闪烁,“哧哧”之声接连响起,血雨冲天喷涌,惨叫声中,红雾蒙蒙,十多柄长刀当啷掉地。

屈含星身形一闪,又重新坐在马背上,两眼盯着宝剑,仿佛根本没有离开过一般。

可辽兵的队伍中,却是血雾纷扬,十一个辽兵依旧环立在四周,只是他们的头颅却已经不见了。

十一颗头颅在地上“骨碌碌”地打滚,彷佛西瓜般散落四方。那大胡子的头颅滚到墙角处,眼睛眨了一眨,脸上满是惊疑与不信,不再动弹了。

过了片刻,那一具具无头尸体这才轰然倒地,尘土飞扬。其余的几个辽兵蓦然惊醒,惊呼大叫:“妈呀!杀人啦!”发狂似的朝村口跑。

正撞上奔来的一哨人马,一阵冲杀,将几个残敌尽数消灭干净。

当头的是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他手提单刀,怔怔地望着屈含星,突然大声喊道:“屈少爷,原来是你!”摘下头上的羊皮棉帽,冲着屈含星摇了起来。

他一摘帽子,便露出脸来,屈含星欣喜若狂,大声呼道:“麻佳爷爷,原来是你!”赶紧跳下战马,朝他们这边奔去。

几个年轻人与屈含星熟不拘礼,见面相拥相抱,拍拍打打,一阵亲热过后,屈含星问道:“你们怎么来到这里?”

麻佳叹道:“唉,别提了!隐村被一伙流寇给烧了,我们无处可去,正想投奔泉溪村,没想到在这儿碰到你了。”

屈含星道:“你们几个月不曾露面,丽儿担心至极,我正要去隐村看望你们,没想到在这里碰到你们了,说来也是凑巧。诶,你们怎么也杀起辽兵来了?”

莫果道:“就是这帮王八羔子烧了我们的房子,害得我们无家可归,你说我们能不杀他们么!”

屈含星刚要说话,却见路边几所民宅浓烟滚滚,屈含星呀了一声,便带着十几个维族朋友去救火。

人多力量大,加之这几户民房都是土房,火势很快就被扑灭,众位百姓扶老携幼纷纷前来道谢,并把他们让入屋内。

刚刚坐下不久,莫果和几个兄弟抬着一只剥完皮的绵羊走了进来,喜滋滋地说道:“这帮鞑子兵还没来得及吃呢,就被我们全部给灭了。咱们找个炉灶,吃顿全羊吧。”

屈含星、麻佳都点头同意。

百姓们得知恩人要在这里吃饭,有的拿菜,有的送酒,来款待大家。

屈含星摸出一锭银子,对这户人家的主人道:“你们家家都不富裕,又遭流寇洗劫,还要把酒送给我们,晚辈感谢不尽了!这锭银子你们收下,就算是晚辈对你们尽一点点孝心。”

百姓们感动泪流,都夸屈含星是个活菩萨。

第六十三章 落草豹头山

书说简短,众人吃饱喝足之后,带着家人朝南赶路。一路还算顺利,只用四天的时间就到达了泉溪村。

屈天成得知他们的遭遇后,主动为他们捐出一块土地,并为他们盖了十多间房子。这些维族人从此就在泉溪村住了下来。

这次出逃,这些维人做好了长久居住的准备,把家中全部积蓄都带了过来。

手中的金银数目不小,加之有屈家照顾,因此日子过得知足安乐,远比在隐村提心吊胆度日要强上百倍。但他们的兴高采烈远远不及丽儿。

自从这些族人搬入泉溪村,她两地奔跑,这边待上几天,那边住上几日。单有一样,只要离开屈含星两天,她就觉得受不了。

时日匆匆,晃眼又是一年,这年初春,金、宋结为联盟,共同抗击辽国。宋朝的兵马倒是本事平平,可金兵势如破竹,直捣黄龙府。辽主耶律延也被生擒活捉,辽国就此宣布灭亡。

国家虽亡,可许多残余势力还未剿灭,他们一路西进,源源不断地渗透归元国境内。其中有四十多个辽兵沿着九泉山,进入到归元国西部山区。

天山山脉之南,有道小型山脉,名叫豹头山。山上啸聚十几个土匪,寨主姓徐名丹,字子建。

此人来自中原,原是九宫山上一伙强盗。徐丹武功虽然低下,但他智谋过人,人送绰号小诸葛。在九宫山上任军师之职。

九宫山的大当家的姓洪,他娶了三房妻妾。三妾名叫巧红,她姿色颇佳,个性风骚,又有一身很好的武功,人送绰号,狼毒花。

不知乍地,竟然和徐丹勾搭上了。毕竟夜雨难瞒,洪寨主似乎有所怀疑。二人恐怕暴露,就来个先下手为强,暗中用蛊毒将大当家的毒死。

从此徐丹便坐上大当家这把交椅,还公然把狼毒花收为己妾。

不过他这一行为,最犯绿林大忌,很多的弟兄不但不拥戴他,背地里还闲言闲语,冷嘲热讽。徐丹与狼毒花一商量,决定来个杀一儆百,借着细微事故,一连杀了五六个兄弟。

哪知这样一来,更加引起众位弟兄们的反感,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有一部分兄弟开始夺位造反。

大寨里火光冲天,呐喊声连天,徐丹和狼毒花赤条条由被窝里钻了出来,急忙披上了衣服。

幸好二人还有二十几个心腹手下,在他们的保护下,杀出一条血路,冲出了九宫山。他们在这一带站不住脚,一溜烟逃到川西一带。

依照徐丹的本意,打算在川西重张旗鼓,可是他们二人声名太狼藉,被绿林同道瞧不起,所以他们在川西混了几个月,始终开创不出一个新局面。

后来化作流民,分批次地潜入归元国境内。

一伙土匪在戈壁滩上走了七八天天,突然发现一道山脉,这里地处偏僻,又易守难攻,便在这里干起打家劫舍的勾当。

由于手下弟兄太少,附近的大户又吃不动,只能干些鸡鸣狗盗之事,因此山上的日子过得并不宽松。

这天,徐丹正与狼毒花坐在屋子里闲聊,巡逻的喽啰突然推门来报:“报!启禀寨主得知,山下来了一伙人马,大约四十多个,看样子都是契丹人。头领名叫耶律休,他说要上山入伙,愿为大当家的效犬马之劳!”

徐丹手捻须髯,沉思了片刻,对狼毒花道:“这耶律休乃是辽国的猛将,一定是落败之后无处安身,我不如借机把他们收留,为我们效力!”

狼毒花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咱们还是小心为好。”

徐丹笑道:“如今耶律休国破家亡,眼下已无落脚之地,量他们野心再大,也不敢与我们火拼。走,到山下会会他们去。”

徐丹、狼毒花引着几个心腹来到寨门前,定睛向山下望去,只见山下站着一队辽兵,足有四十多人,整整齐齐地站成一个方队。

当头是一员大将,铁盔铁甲,皂缨袍,腰系青黑色的狮头板玉带,手中握着一把板门大刀。面如镔铁,生得是浓眉大眼,颏下布满了钢针一般的硬胡须,一看就是一员猛将。

徐丹扯着嗓子问道:“你们是哪路的英雄好汉?请你们当官的近前说话。”

那将领把手中大刀交到一个士兵的手中,迈大步来到寨门前,向上抱拳行了一礼,朗声说道:“在下耶律休,如今落难到此,特来投奔,恳请寨主给个容身之地!”

徐丹微微一笑道:“山上房少人稀,粮米短缺,怎能容得下你这尊大佛!还是另寻明处吧!”

耶律休再次行礼道:“在下已经沦为逃往之人,哪里称得上什么大佛?今天到此,只求徐寨主给个容身之地,哪管把我们安置在山下,我们愿意为徐寨主遮风挡雨!”

徐丹见此人一脸诚意,寻思了半晌,这才说道:“你们在山下搭建几所房屋倒是可以,可山上眼下缺粮断炊,连自己糊口都难,你说我怎么容你?”

耶律休道:“徐寨主不必为此事而发愁,在下手中还有五根金条,根根都是足斤,如果拿来买米,足够弟兄们吃上半年没问题,如果寨主同意收留,这五根金条就当是我们向您进献的见面礼!”

徐丹哈哈笑道:“耶律将军无愧是将门之后,仗义,仗义!既然将军把话说到这等份上了,我若在不收留,是不是我徐某人太狭隘了!好吧,就按你说的办,你们可以在山下安营扎寨,一切细节,上山后再谈!”

耶律休单膝跪地,向上拱手行礼道:“多谢徐寨主仗义收留!您的大恩大德耶律休永远记在心里,待我发达之时,一定重报!”

把手探入怀中,掏出一个黄布包裹,轻轻地放到地上,拱手行了一礼,朗声说道:“耶律休下去搭建帐篷去了!”

就这样,这伙悍匪就在豹头山住了下来,起初这两伙土匪还算老实,开荒种田,从不伤害周边的百姓。

半年后,西凉一带突然出现一支神秘的武装,经常出没在大漠和沙漠里。来无踪去无影,杀人越货,比起马贼刀客不知凶狠多少倍!

当地百姓无法生存,纷纷逃离了家园,涌进周边几个县城。

第六十四章 狼狈为奸

一天,沧北县县令到北门去巡查,发现有大批难民涌入城门,便让守门的士兵将其拦住,亲自上前盘查。

一经盘查,才知道这些难民都来自凉西,由于匪患猖獗,实在待不下去了,便逃离了家园。

县令问道:“凉西不是很安定吗?有几股土匪不都被朱贵保长给剿灭了吗?”

百姓听完,纷纷诉起苦来:有的说:“那乡团不是用来剿匪的,就是收捐收税的。”

也有的哭丧着脸说:“还剿匪呢!乡团见到土匪,比我们都跑的还快。他们要是能为我们撑腰,何必逃亡呢!”

县令觉得事情重大,连夜写了一封奏折,直接递交给归明王。

国王看完奏折,勃然大怒,不但大骂朱贵无能,把国师齐子敬也骂了一顿。当即降下一道圣旨:要朱贵在一个月之内必须铲除匪患,否则严惩不贷!

朱贵任镇西将军之职,是齐子敬在国王面前保举的,如今西凉匪患如此严重,觉得自己也没面子。

他暗地里给乡团拨调两千两白银,要朱贵招兵买马,尽快平息匪患。

朱贵看完齐子敬写给他的密信之后,这下子可着急了。立即派出九路侦兵。经过几日打探,发现神秘的武装盘踞在豹头山。不过人数不多,不超过二百人。

朱贵本想与屈府家丁一起上山剿匪,可见土匪人数不多,如果自己亲自带队出征,赶跑了土匪,这岂不是功劳一件!

于是便把大大小小的头目召集在一起,开始密商剿匪一事。

会议上单涛第一个发言:“区区二百个土匪算个球啊!以我之见,不如花些银两,从各乡、各村临时招募一些能打善战的勇士。组建一支上千人的队伍,都穿上官军衣服,打着官军的旗号。

“声势浩大,一路上浩浩荡荡,我估计一进大山,那些屁崩似的几个土匪,一见大军到来早就吓跑了。这样一来,既省钱又省时,还能捞取功名,这三全其美之事,我们为啥不自己单干?”

朱贵手捻须髯,不住地点头:“嗯,此计甚高!就这样定了,明天一早,所有的将士都下去招募能人,赶跑了土匪后,每人奖励一两银子!”

乡团总共二百多人,分成十多个小组,下片到各村各寨去招募勇士。这些所谓的能征善战的勇士,不过就是一些闲散人员。

他们平时无所事事,一听说进山吓唬吓唬土匪,酒肉管够,还给一两银子。这等美差事到哪去找啊?

纷纷踊跃报名,不到三天,就组成一支千人的队伍。经过简单的训练,公开打着剿匪大军的大旗,浩浩荡荡地向豹头山进发。

大军刚到山下,耶律休就率领四五十亡命之徒杀下山来。

这些乡丁别看平时在百姓面前耀武扬威,临阵对敌,个个都成了缩头乌龟。

那些所谓的英雄勇士,说白了,就是当地的一些地痞无赖。平时蛮横无理,今天打谁几个耳光,明天踢了谁几脚,在家门口吓唬吓唬寻常老百姓还行。今日一见这些山贼赤膊上阵,刀枪未动,撒丫子就跑!

这伙山贼身上都流着契丹人的血,个个凶残好杀。见大军纷纷溃逃,哪里肯放过!一口气追出十多里地远,砍杀二十多人,这才肯罢休。

朱贵吃了败仗,脸上自然无光,回到朱家铺,他大发雷霆,把手下将领臭骂了一顿。

无论怎么骂,也改变不了失败的结局,这要是叫上面知道了,轻者丢官罢职,重者收监治罪。他苦思了一夜,终于想出一个万全之策。

次日一早,他把所有的参战人员集合在一起,下一道死命令:就是对此次战局,要守口如瓶,不得走漏半点风声,违令者斩!

并对所有的参战者进行了嘉奖,对死难者以英烈对待,用金银来堵住死者家人的嘴,所谓封口费。

事情平定之后,朱贵连夜又写好两份捷报,分别上交给州府和朝廷。

一切准备完毕,又从大牢里挑选几个死囚,当街游行示众,并宣布土匪罪状,然后当众斩首。

这里天高皇帝远,又有奸臣齐子敬做庇护,朱贵不但没被撤职查办,还得到了嘉奖。

官职暂时是保住了,可匪患难除。朱贵又亲笔修书一封,委派一个熟人,带着他亲笔书信,前往豹头山与土匪去谈和。

信中大概的意思是:乡团愿和豹头山上英雄好汉化干戈为玉帛,条件是:只要不在凉西境内作案,乡团一律视而不见,并且愿意他们提供情报和保护。

豹头山山上两伙土匪加在一起也不过二百人,一旦官府派大军清剿,他们必败无疑。徐子健、耶律休何等聪明?这等好事打着灯笼也没出找去啊!

就这样,官、匪之间达成了一项不可告人的协议,从此他们就勾结在一起。豹头山年年给朱贵送去一些钱财,朱贵负责通风报信,官、匪之间就形成了互益的关系。

山贼自从有了朱贵的庇护,杀人越货更是肆无忌惮,半年里抢来的财物堆积如山。

耶律休越干越大,公然把流窜到归元国境内的辽兵通通召集在一起,势力立刻壮大,由原来的百十几号人,一下子壮大到六七百人。

豹头山的势力一天比一天强大,起初还对乡团有所顾忌,后来根本不把他们这伙乌合之众放在眼里。哪还管谁的地界?哪里有钱财就到哪里抢,甚至就连乡团的粮饷都不放过。

朱贵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养虎为患的道理,可惜为时已晚。

可他不思如何亡羊补牢,而是把责任完全推给了屈家:当天就给国王写了一份奏折,指责第二乡团有令不依,有兵不出,害得他损兵折将,导致土匪猖獗。

国王年岁已高,又有奸臣齐子敬进献谗言,他看完奏折,勃然大怒:“好你个屈天成!依仗着五族长老为你撑腰,你就肆意妄为!”当即降下一道命令:要屈天成配合乡团立即出兵剿匪,胆敢有令不从,军法从事!

屈天成接到命令后鼻子都要气歪了,可这是国王的旨意,他哪敢怠慢,直接去找屈含星。

这天,屈含星闲着没事,正和丽儿和丫鬟藏猫猫。

屈天成一进门,他向前一扑,一下子就抱住了父亲的大腿。嘴里还嚷道:“抓住啦!抓住啦!”丽儿和丫鬟们登时愣在当场。

屈天成勃然大怒,厉声喝道:“十五六大小子了,整天就知道玩!”甩手就给屈含星一个大嘴巴子。

丽儿和丫鬟们见老爷真生气了,都悄悄地溜出了房门。

屈含星摘下蒙眼睛的黑布,看了看父亲,哭唧唧地说道:“因为这点小事,你干嘛要打我呀?”

屈天成把圣令“啪”的往桌子上一拍,喝道:“刀都架在脖子上了,还是小事嘛!”

第六十五章 定有奸谋

屈含星拿起圣令一看,不禁大吃一惊,呆立了半晌,这才低声说道:“这一定是朱贵老贼背地里奏了我们一本,看样子这匪不剿也不行了,明天我就去豹头山抵近侦察,务必要做到知己知彼。”

屈天成道:“我这就去朱家铺,和朱贵商量商量作战计划,听听乡团那边有什么打算。”

屈含星摆了摆手,压低声音道:“父亲,你想过没有?朱贵曾经带着上千人马进山剿匪,明明大败亏输,却召开一次颁奖大会,此后就风平浪静了。

“可时隔一年,豹头山上突然出现一支神秘的武装,而且人数众多,势力相当庞大,你不觉得这件事太过于蹊跷吗?我只怕两家联手,反倒成了朱贵除掉我们的奸谋!”

屈天成心中大震,半信半疑,半晌方摇头道:“朱贵兄弟虽然不仗义,但他怎么也至于通匪吧?况且我们还是兄弟,同仇敌忾,他又何苦算计我?”

屈含星把椅子向前挪动了一下,低声道:“爹爹,你很聪明,偏偏太过善良,不能揣测小人之心。以我看来,这次剿匪,朱贵也是被逼无奈,他明明知道敌人势力强大,为什么不请大军入山?反倒是在国王面前奏了我们一本,逼着我们去投入这场战斗?”

屈天成心中烦乱,摇头道:“我也不愿意多想这些。总之我和朱贵虽然谈不上什么交情深厚,但我们绝不是敌人。况且我对乡团做过很多的贡献,从哪个方面他也不应该算计我啊。这不过是你的臆测罢了。”

屈含星微笑道:“不错,的确是我的臆测,但却是合情合理。爹爹,你想一想,如果朱贵现在就说土匪的势力如何如何强大,国王会怎么想?如果逼着我们打一仗,胜了,有他功劳一件;败了,他不伤皮毛,还可以名正言顺的请大军进山。”

屈天成哑口无言,想要反驳,却觉得儿子的推断无懈可击,不敢相信却又隐隐觉得不得不信。

在他心底深处,其实也有这方面的顾虑,但他始终不敢深想,此刻被屈含星这般抽丝剥茧般一说,登时冷汗涔涔。

沉思了半晌,才说道:“国王逼着咱出兵,不得不去。要不咱也虚张声势,到阵前做做样子?”

屈含星摇了摇头道:“这样更会给朱贵吃掉我们的好借口。以我之见,此仗一定要打,但要秘密行动!必须对朱贵多留几个心眼儿才行。”

屈天成点了点头,突然问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出发?”

屈含星道:“不急,你先做好战前准备,我明天与丁武一起进山,打探一下虚实,要做到知己知彼。”

屈天成“呀”了一声,随后说道:“我派丁武去了西蓉城,估计三天后才能回来。要不你就等上几天吧。”

屈含星道:“等不及了,丁武不在,我就和二师傅一起进山。路上难免不被土匪发现,他能征善战,更能独当一面。”

说完,起身去了营房,见到范天虎以后,便说出自己的想法。

范天虎嘿嘿笑道:“和小少爷前去侦察,定会整出不少的趣事,俺愿意,俺愿意。”

屈含星把他带到自己房中,把该准备的东西都准备好。便倒在床上,迷迷糊糊的睡上了一觉。

傍晚时分,两个人吃完了晚饭,和谁都没打一声招呼,就悄悄地下山了。

此次侦察,一定凶险不断,屈天成牵挂这儿子,悄悄地骑着自己的战马,跟着他们走了好长一段路这才勒住战马。

眼睁睁的看着两匹马,荡着尘烟走远……走远……直至变成一团烟雾,消失在路的尽头,这才兜马回家。

天空乱云飞渡,时不时的降下一阵阵小雨。屈含星、范天虎打马如飞,一路狂奔。凉风迎面扑来,树影倒掠,夜雾聚散弥合,宛如在梦中一般。

两个人骑马狂奔了一夜,霏霏细雨停止时,终于听到有嘚嘚的马蹄声传来。范天虎侧耳听了听,对屈含星道:“我们可能遇到土匪的侦兵部队了,要不要躲起来?”

屈含星点头道:“赶紧下马,放马匹回去。”

范天虎道:“马跑丢了怎么办?”

屈含星道:“估计咱们已经接近豹头山的防区,骑马容易暴露。不管这些了,马丢了可以再买,人要暴露了,那麻烦可就大了。”

二人跳下战马,屈含星抱住战马的脖子,在它头上轻轻地拍了几下,对战马道:“老兄,你赶紧回泉溪村去。”

两匹马似乎懂得人语,咴咴一声长鸣,调转马头,按原路往回跑去。

二人将包裹系在身上。狂奔了一夜,两腿又麻又痛,急需歇息。屈含星朝范天虎递了一下眼色,二人钻入路边的一片树林,向深处走了一二里,便在一条溪边坐了下来。

河岸尽是黄色的细沙,极为柔软,在月光照耀下变得一片雪白。两个人把狗皮褥子铺在了地上,吃了几块牛肉,喝了几口水,精神也渐渐好转。

此时云开月出,月色如水,夜风清凉。二人把包裹枕于脑后,舒舒服服地躺了下来。范天虎生怕屈含星睡觉,便逗道:“哎,徒弟,维族那个小丫头整天缠着你,是不是爱上你了?”

屈含星对此话十分反感,口中还嚼着又冷又硬的肉干,登时又想起丁武来。

那叫花子烤肉手艺高超,若是与他同行,一路美食不断,而且彼此谈笑风生,可比和这笨家伙同行有趣百倍。

范天虎见他半天也没有吭声,以为他睡着了,撑起身子,看了看他的脸,见他眼望着天空,不知在为什么事情而着迷,又问道:“咳,再想什么?是不是又想那个小丫头呢?”

屈含星挥肘撞了他一下,想要训斥他几句,忽听山路上传来一串马踏山石的声音,“咔哒、咔哒”极为响亮。

屈含星道:“估计是那队侦骑巡逻回山,我们尾随过去,借机干掉两个!”

二人站起身子,蹑手蹑足地地来到山路旁,在一个土坎下隐藏了起来。工夫不大,果然有一大队侦骑从山路上驶过。

看样子是长途奔袭,每一匹马的身上都是大汗淋漓,回来的路大多都是上坡,因此马队走的很慢,马上的兵士也是无精打采。

等大队侦骑驶过,二人在树丛中穿行,远远地紧随其后,生怕惊动了耳目警觉的侦兵。

第六十六章 深入腹地

豹头山的侦兵连夜行军,马不停蹄,直到翌日凌晨,才在某个山谷或河边稍作休息,饮马歇息之后,又匆匆上路。可今天却没歇息的迹象。

天色黑暗,夜雾茫茫,此时正是动手的时机。屈含星、范天虎趁着探兵迤逦蛇行之时,突然追上最末的两名探兵,将其击昏杀死。然后迅速地换上他的衣帽,策马追上前行部队。

那侦兵的衣帽甚是独特,几将整个脸面全部罩住,只露出双眼与鼻孔,大概是为了侦察之时防止被人认出。

拜之所赐,二人穿上这衣帽之后,其他侦兵却也辨别不出。有人招呼,他便点头含糊回答。一路之上,众人匆忙赶路,竟没露出丝毫马迹。

第二天早晨,侦兵已经到了豹头山山口,守山的土匪放下浮桥,众人牵着马,小心翼翼的上了岸,朝山谷里走去。

二人跟随马队朝前走,道路转为平坦,大队人马奔驰得快了起来。一进山谷,山下竟然出现了房屋和大片稻田。

微风吹来,麦浪稻香,道旁杨树沙沙作响,白絮纷扬。屈含星、范天虎久未见着这等平和美丽的田园景象,心中紧张之意稍稍放松。

突然背后叱喝之声大作,蹄声密集。一声怪异至极的号角破空奏响,有人喝道:“让开让开!”回头望去,却是一队十余人的骑兵急速奔来。

人人黑衣黑帽,坐下的马匹尽是汗血宝马,瞪目嘶吼,四蹄如飞。最前一人扛着一杆长旗,“耶律”二字鲜红跳跃,直欲迎风怒舞。

众侦兵连忙朝两旁闪躲,躲避甚急,一个探兵勒不住马匹,“哎呀”一声大叫,被抛下马背,压倒了田里的一片稻子。那群骑兵哈哈大笑,热浪狂风似地袭卷而过。

突然一个黑衣男子了住了战马,“咦”了一声,转头朝范天虎瞥来,目中精光大盛。

屈含星抬头一看,见范天虎衣不合体,身上衣服又瘦又小,想来这男子看到他衣不合身,便起了疑心。

屈含星心下一凛,急忙催动战马,来到范天虎的身侧,将他挡得严严实实。那男子微微皱眉,又瞥了一眼屈含星,这才纵马疾驰。

宝马骑兵狂飙也似的从夹道中呼啸而过,刹那间已经遥遥远去,只剩下漫天烟尘,滚滚散布。

等他们不见了踪影,众侦兵这才重新聚拢,策马疾行。

范天虎旁边的一个探子似乎愤愤不平,咕哝道:“他奶奶的,在我的地盘上,契丹人怎么这么牛!每次都得给他们让行。”

范天虎含糊道:“他奶奶的,太小看咱们了!这些人是谁?”

那探子讶异地瞪了他一眼,问道:“你是不是刚刚来的?耶律将军的弟弟你也认不得吗?”

屈含星生怕范天虎暴露,急忙上前打圆场:“他确实是新来的,是我从乡下带来的,是个地地道道的乡巴佬。”

那探子抬头看了屈含星一眼,问道:“你又是谁?”

屈含星故意哈哈笑道:“小哥,连我都不认识了?等到地方时,我掀开头罩叫你大吃一惊!”

那探子仔细地打量屈含星几眼,抬起手中的马鞭,想撩开他面罩,屈含星把头一偏,呵呵笑道:“别急,等到了营地,你就知道了。”

双脚一踹绷蹬绳,马蹄飞奔,将那个探子甩出老远。范天虎挥鞭策马,紧紧跟随。

到了营寨时,太阳已经当空。山谷环合,碧树如云。那火红色的城墙掩映在护城河边里。

护城河青水如带,环绕不绝。吊桥高悬,寨门紧闭。寨墙上彩旗猎猎,鼓舞招展。

屈含星四下瞭望,见这里三面环山,只有一条道路,心里暗暗说道:“豹头山地形险要,真有固若金汤之称!看这工程,没有一二年的时间是不可能完成的。朱贵谎称一年前就清剿了土匪,看来老贼是在欺上瞒下。”

这当儿,忽听带队的头领喊道:“所有的人在此稍等片刻,我去面见两位寨主。”

过了片刻,只听城楼上有人吹奏号角,长声呼道:“徐寨主、耶律将军有令,请孙头领和马头领入账议事!其他人到帐篷里休息!”

寨门徐徐打开,吊桥也缓缓地放了下来。

两个探兵匪首大步奔出,纷纷翻身上马,朝山上的大寨走去。

屈含星心中一动,此时正是天赐良机!脑中倏然闪过一个念头,不及多想,立时翻身上马,策马狂奔,口中喊道:“孙头领!”

孙头领闻声勒马转头,见来人乃是自己部下,沉声道:“什么事?”

屈含星奔到他身侧,低声道:“属下有极为重要的情报想要禀报。”

孙头领瞧了一眼屈含星,讶然回顾一下自己的手下,皱了皱眉,忖道:“一个小小的探子,能有什么要事?”

把手一摆,不屑地说道:“等我下山后再说吧!”

屈含星装出一副很焦急的样子,嚷道:“诶呀!那就来不及了!是关于屈府家丁联合乡团出兵的消息。”

孙头领面色微变,犹豫刹那,忖道:“这可是重大的消息!”

邀领奇功的念头瞬息间便占了上风,当下转身对马头领抱拳道:“马头领还请暂留一会儿,孙某有点事情,马上就回来。”当即随着屈含星策马奔入南侧密林之中。

屈含星绕过一块巨石,确保众人瞧不见了他们,这才翻身下马,故作神秘地叫道:“头领,属下得知一个重要的消息!屈府家丁近日要偷袭豹头山!”

孙头领吃了一惊:“什么?”

屈含星趋身上前,似乎要附耳相告。孙头领弯下身子,刚探过头去,忽觉腰上、头上齐齐一麻,便动弹不得了,骇然问道:“你是什么人?”

屈含星拔出佩剑压在孙头领的脖子上,喝道:“不准乱说话,我问你什么,你就回答什么,不然我就宰了你!”

孙头领连连点头说是。

屈含星问道:“山里共有多少人马?侦兵大队归谁所管?主要负责什么任务?”剑锋在脖子上隐隐生痛。

孙头领害怕得要死,只好如实招来:“豹头山共有两股势力,应属耶律家族最为庞大;共有马步大六百,大多都集中在山里和大漠深处。

“另外一股势力就是我们这个山寨帮,除了驻扎在山寨的一百多个兄弟之外,还有几十名兄弟隐藏在各村各寨。用来及时打探消息。

“我们这些侦兵应属于军队之外,仅听命于徐丹和狼毒花的指挥。你们混入这只队伍,是归他们夫妻所管。”

第六十七章 智逃险地

屈含星又问道:“今天各路人马聚集豹头山,一定有什么重大的行动,究竟是什么行动?你们和乡团是不是有勾结?”

孙头领突然张大嘴巴,下颚动弹了几下,竟然说不出话来。

屈含星见他胆小如鼠,也就没有怀疑他在耍诈。以为穴道封得过重,导致他难以开口说话。

于是右手连挥,在他后背上连点数下,将他所有穴道完全解开。

孙头领立刻感到身上轻松了许多,麻木感也不见了。便暗中用功,将身子猛地向下一蹲,滴溜的一下,从屈含星的腋下钻了出去。足尖点地,腾身向前纵去。

屈含星的轻功十分了得,一个纵跃就到了他的身背后。孙头领猛一回头,见一只大手正朝他后背抓来,惊恐之下,扯着嗓子大喊:“救命……”

屈含星生怕暴露,突然由手变拳,照着他的脑袋重重一击。孙头领只觉眼前一黑,登时人事不知。

屈含星踢了他一脚,低声骂道:“你奶奶的,你要是不喊不叫,小爷也不会杀你,这叫自捉自受!”

他上马想要通知范天虎离开这里,可又觉得孙头领还隐藏着天大的秘密,灵机一动,我不如扮成他的模样,去大寨探探去。

于是,迅速将他身上的衣服剥了下来,套在自己身上,戴好帽子蒙起脸,整冠束带。

然后将孙头领横绑在自己的马背上,重重抽了马臀一鞭,那匹马吃痛,长嘶声中扬蹄狂奔,转眼消失在密林深处。

屈含星翻身上了孙头领的马,不紧不慢地从密林中走了出来。

范天虎在半路等候,屈含星低声对他说道:“你就守在山口,我进敌营探探去。一旦营寨里传出喊杀声,你就干掉守门的匪徒,千万别让土匪把山门关上。”

范天虎道:“你小子胆子晒干了比窝瓜还大。小心一点,觉察不对劲就赶紧往回跑!”

马头领在寨门外等候多时,可半天也不见孙头领出来,心中惴惴,感觉有些不妙,正准备朝这边寻找,忽见孙头领骑马走出了树林。

马头领喊道:“老孙,快走吧!”

屈含星含糊咕哝一声,朝着马头领那边走去。

马头领似乎等得有些着恼,气恼恼地问了一句:“什么大事说了这么半天?”

屈含星用模仿的声音答道:“啊,没啥大事。不知他从哪听到的,说屈含星近日要偷袭豹头山,是真是假难以确定。”

豹头山的探兵个个都是精锐,尤其马头领从事密探三年之久,经验颇丰。虽然屈含星模仿的声音很像,但声音里还是带有一点点的孩子气。

更何况孙头领和马头领同是湖南老乡,虽然逃到大西北已有数年,但他乡音犹在。本来马头领就心中惴惴,他这一答话更引起马头领的怀疑。

当即又用湖南本地话重复问道:“什么事说了这么半天?”

屈含星虽然听不懂他说的是什么,但他知道此人一定是在试探自己,他没有吭声,“呛啷”一声亮出宝剑,催马朝马头领追了过去。

马头领十分警觉,见这蒙面人舞剑杀了过来,急忙挥鞭打马,一边逃一边喊:“有奸细!快关山门!”

这些土匪训练有素,听到喊声,寨门内外的土匪刹那间就朝这边围涌过来,屈含星不敢再追,拨马就往山外跑。

马头领调转马头,如影随形,疾追在后,一边追一边喊:“快关山门,拦住这小子!”

镇守山门的土匪立刻行动起来,关门的关门,余下的列队迎敌,弯弓待命,十几把刀枪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眩目已极。

屈含星摘下了面具,坐在马上挥剑大喊:“二师傅赶快清理障碍!”

范天虎与一个守门的喽啰并肩而战,他右手抓头顶,左手一推他的下巴,两手交叉一拧,“咯噔”一声,那土匪脖筋顿时被扭断。

他由地上拾起一条大铁棍,上下纷飞,一通猛打,把守门的土匪打得四处奔逃。屈含星双脚猛磕马的肚皮,那匹汗血宝马电闪一般冲出山门。

范天虎把大铁棍在手中颠了两颠,用力朝涌来的土匪群中一掷,嘴里还骂着:“玩你姥姥屎去吧!”

飞身跨上战马,沿着土路尾随屈含星狂奔而去。

好好的一场全军大聚会,没想到被闹成了一锅粥。气得两个寨主是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举起宝刀,大声令道:“三军将士,给全力追杀!拿下首级者,赏白银一千两!”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上百名侦兵,纷纷跳上战马,朝东北方向狂追而来。

二人一气逃出四五里,这才稍稍放慢速度,却听见身后号角雄浑,蹄声轰鸣,似乎有大批军队朝这里冲来。

两个人勒马回望,只见身后的土路上烟尘滚滚,喊杀声震天,有无数匹汗血宝马潮水似的涌来。

骑兵呼啸,刀戈如林。突然有人长呼道:“前军绕路追击,赶紧找个最高点,给黑熊岭的弟兄发信号,要他们赶紧设路障,阻击拦截!”

二人面色微变。前有守军拦截,后有虎狼追兵,这可怎么办?

屈含星灵机一动,计上心头,转头对范天虎道:“二师傅,打马快跑一程,在前方岔路口下马。”

二人马上加鞭,两匹马奋力狂奔,朝前奔跑了三四里,果然出现一条岔路,一条通往东北,一条通向西北。

屈含星勒住马匹,朝左右看了看,对范天虎道:“赶快下马,转向西行。”

范天虎道:“没有马走得不更慢了吗?”

屈含星道:“豹头山的侦兵跨下的都是汗血宝马,不出几刻就得被追上。我们攀过西面这座大山,就到了蒙古国地界。耶律休纵有八个胆子,也不敢蒙古人的地盘上撒野。”

范天虎觉得这个主意不错,急忙从马背上跳了下来,拿起包裹,背负在身上。

抬头看时,却见屈含星跑到路边,挥剑砍下两棵手指粗细山枣树,急匆匆地跑了过来。

范天虎待要发问,却见屈含星举起手中的山枣树,照着匹马的臀部猛抽数下,那两匹马吃痛不起,猛然尥起几个蹶子,沿着山路朝东北方向狂奔而去。

屈含星将手中的早树丢到一旁的沟里,对范天虎道:“二师傅,咱们到西面那道深沟里躲起来。”

第六十八章 风餐露宿

二人穿过茂密的荆棘,从一处低矮的山崖上跳入谷底。这时大队人马已经赶到,荡起的尘烟足有两丈多高。马不停息,径直朝东北方向追去。

范天虎嘿嘿笑道:“少爷,你小子真够噶性的!要没有你,我只会一条道儿跑到黑。”

屈含星哼道:“那是属笨猪的,一条垄拱到底。”

范天虎笑道:“反正沾你光了,你爱骂啥就骂啥呗!”

此时已经到了正午。晴空万里,烈日炎炎。二人躲在谷底,仍觉闷热不堪。蝉声响彻,蚊虫飞舞,心中更添几分烦乱。但唯一令人欣慰的是,大批的追兵仍沿着马去的方向继续追赶。

屈含星道:“估计马队一时半刻回不来,咱们不如借此机会,翻过这座大山。”

范天虎抬头向上看了看,见山势陡峭,尽是悬崖峭壁,想起自己那点轻功,方才那点兴奋之感瞬间全失,黝黑的脸上瞬间布满了愁云。

屈含星知道他在为爬山而发愁,安慰道:“二师傅不用愁,你把包裹里的绳索给我,我先爬上去,系好了绳子后,你顺着绳子朝上攀。”

范天虎从包裹里取出一捆长绳交到屈含星的手中,他将绳子系在腰间的丝绦上,随即抽出一把匕首,腿蹬手抓,施展起壁虎爬墙的轻功,很快就攀上了峭壁顶端,将绳子固定在一棵小树上,再将绳索抛了下来。

范天虎他一手抓绳索,一手搬着石壁,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攀到崖顶。尽管精疲力竭,但他还是不敢歇息,倘若骑兵大队赶到,那就麻烦了。

范天虎咬牙苦撑,终于爬上了山顶。探头向下一看,顿时魂飞胆散,原来西侧尽是百丈绝壁!

他把大腿一拍,苦着脸道:“爬上鬼门关,又遇断头崖,这可怎么整啊!”

屈含星道:“山脉起伏不定,有高必有低,咱们顺着山势向下找找看。”

二人休息了片刻,沿着山脉一直向北走,大约走将近两个多时辰,终于找到了一个峡谷。

峡谷很深,两峰拥簇,山崖傲岸,一条溪流在谷底奔流,波光粼粼。两岸芳草萋萋,不知名的野花绚烂开遍。

二人来到河边,见水流幽蓝清澈,冷意森森,站在岸边只觉一股清凉之气扑面而来,神清气爽,说不出的舒服。

屈含星俯身掬了几口河水吸饮,一股清流滚滚滑过喉咙,体内那火烧火燎的焦渴登时熄灭,精神大振。

抬头看了一眼范天虎,见他撅着屁股,两手拄着地,直接把嘴巴直接贴在河面上正在喝水,自己也学着他的样子索性埋头痛饮。

喝了几口清泉,顿觉精神了许多。

此时夕阳已下,峡谷更加阴暗,倘若熬到天黑,下山的路更加危险。二人片刻也不敢停留,一手扶着潮湿的石壁,小心翼翼的向山下走去。

大约走了半个时辰,二人终于摸到了山下,屈含星抬头看了看险峻的山脉,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歇息了片刻,屈含星方觉自己的心跳渐渐平息下来。仿佛想起了什么似的,霍站起身子,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对范天虎道:

“豹头山的土匪对这里的山形地势颇为熟悉,即使走下大山,这里也未必安全。山西侧是蒙古地界,即使追兵下山,也不敢轻易的大兵入境。我建议顺流而下,赶紧离开这里。”

范天虎道:“我已是五迷六道的人了,什么事都别问我,你说往哪走俺就跟着你往哪走。”

两个人顺流迁徙,不知不觉走了一时辰,河流折转处,终于看见了一片绿洲。

屈含星抬头看了看天空,月朗星稀,已经入夜,便对范天虎道:“咱们已经走出豹头山地界,天又这么晚了,估计土匪不会追到这里来。狂奔了一天,实在是太累了,今晚就在树林里过夜吧?”

范天虎点头道:“我早就有这心思,只是没敢说而已。”

两个人走进树林,寻了一处平整的地方,便坐了下来。

范天虎打开包裹,见里面还有两块牛肉,各拿一块,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虽然没能填饱肚子,但腹中的饥饿有所缓解。

明月当头,彼此都奔波了一天一夜,不免困倦来临。屈含星忍不住的打了一个哈欠,眼睛里流出泪来。

范天虎很关心地看了看他,低声道:“少爷,你把这狗皮褥子铺上,小心着凉。”

“那你铺什么?”

范天虎嘿嘿笑道:“我皮糙肉厚,倒在冰上也得不了病,你快点倒下吧。”

屈含星十分感动,迟疑了半天,才侧身倒在狗皮褥子上,慢慢地睡着了。

朝阳破晓,红霞似火,天蓝如海。万里荒寒大地,也被染上了淡淡的金红色。

远处的河面上,水天交接处,风起云涌,碧浪滔滔,一轮红日在滚滚云层的重叠掩映下折射出万道金光,瑰奇莫测。

二个人蹲在河边洗完脸,梳完头,带上所需的用品,沿着河流顺流而下。大约走出十多里,见眼前的景物不再凄凉,有时绿草铺地,有时砂粒铺路。

屈含星兴奋地地叫道:“我们快要见到村庄了!”

沿着沙路走出不多远,果然路上有行人出现,但却不见村庄。

行人的装饰、习惯与汉民大不同,猜想这里一定是蒙古族部落。

这里确实是蒙古族部落,大部分都是蒙古人,也掺杂这小群的回族人与藏人。

这里的汉人很少,大多都是避难逃跑到这里来的。各族人等围着绿草洼地,建立了不少的帐篷圈子,大多以放牧为生。

迎面走过来两个妇女,年龄大约都在四五十岁,屈含星可见到有人前来,急忙迎了过去,深施一礼,很客气地问道:“婶婶,这里距离村庄还有多远?你们能卖给我们一些吃的吗?”

那两个妇女摆了摆手,叽哩哇啦的说了一通蒙语,从他身旁绕过,径直走了。屈含星转过身子,一脸苦涩,垂头丧气地回来了。

范天虎哈哈笑道:“怎么碰壁了吧?”

屈含星道:“壁是没碰着,人家说了一堆蒙古话,我一句也没听懂。她们也没听懂我的话。”

这一带本来就人丁稀疏,见到人已经十分困难,要想在这里能找到一个听懂汉语的人,更是不容易。

三两个人一商量:咱就一直往前走,见到毡房、帐篷就往里钻,反正咱们手里握着银子,管它贵不贵的,先填饱肚子再说。

第六十九章 纷扰偷袭

拿定主意,二人沿着沙路向前走了二三里路,果然出现许多帐篷,屈含星取出一些散碎的银两捧在手中,径直朝帐篷前去。

无数个蒙古族女子,三三两两走出帐篷,有的驱赶羊群,有的挤奶做饭。每个帐篷顶端都是敞开的,冒出了缕缕的炊烟。

屈含星走到一个正在挤奶姑娘的身旁,很恭敬地行了一礼,然后问道:“请问姑娘,这里是什么部落?你们能卖给我们一点吃的吗?”

那姑娘见这位英俊的小伙子彬彬有礼,很是喜欢。虽然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但知道他是要买奶喝,便端起奶桶递到他的面前,说了几句蒙古语。

屈含星连连摆手,指了指路边的范天虎,又指了指自己的嘴吧,意思是我们俩想买点吃的。

那姑娘扑哧一笑,也不知她说了一句话,笑吟吟地跑进房中。

工夫不大,走出一个四十多岁的妇人,头上裹着头巾,身穿一件深绿色的蒙古袍,用汉语问道:“小伙子,你想干什么?”

屈含星急忙鞠躬作揖,然后说道:“我想去边外,可迷了路,不知该走那一条路,故此打听一下。另外想从你这里买些食物。”

那妇人很是热情,指着北面的路告诉他:“顺着这条路一直往前走,到了山下再向北走就到双边镇了。”

说话间,她看了一眼屈含星手中的银子,微微一笑道:“你先等一下。”说完朝帐篷里走去。

过了好一阵子,那妇人端来一大盘子奶酪和一大盘子牛肉走了出来,直接打成包裹送给了屈含星。

屈含星十分感激,把银子放在桌子上,那妇人说啥也不要,撕扯了半天,这才勉强将银子收下。

那妇人颇感过意不去,又给他们灌了一壶鲜奶,很详细地指给他们一条行走的路线。

屈含星感谢不尽,连连行了三四个鞠躬礼,这才告辞。那妇人和那姑娘微笑着目送他们离去,这才挥手转身回到帐篷里。

二人吃饱喝足,浑身也有了力气,便施展起轻功来。平时这二人总在一起切磋武艺,今天也是如此,心照不宣,暗中比起脚力来。

朝东狂奔了一个多时辰,殊不歇息。山风猎猎抽打,又麻又痒屈含星回家心切,迎风狂奔。

范天虎渐渐落在了后面,起初还能咬牙直追,后来跑得是大汗淋漓,感觉两腿又沉又重,实在跟不上了,便招手大喊:“少爷,你忙个啥呀!悠着点儿跑,别累着!”

屈含星回头一笑:“谢谢二师傅的关心,我为了等你,才动用一半的脚程!”

范天虎嘟囔道:“这不是在压我么!嘁,等哪天比比力气,我非得摔死你小子不可!”脚下暗中加力,朝前追了过去。

傍晚时分,二人穿过荒无人烟的沙漠,渐渐接近九泉山山脉。绿草斑驳,脚下的大地逐渐过渡为黄绿色的草原。

湛蓝的溪水河在夕阳照耀下,闪烁着刺眼的金光。牛羊如云,隐隐可以听见“咩咩”的叫声。

屈含星放慢了脚步,回头看了一眼范天虎,见他已被拉开了很远,便坐在岩石上等了起来。

过了半晌,范天虎慢悠悠地走了过来,屈含星笑着问道:“今天该认输了吧?”

范天虎把大脑袋一晃,反驳道:“谁认输了!我半路冲起一只兔子,就追了过去,可惜被它给跑了!结果拉开一点距离。”

屈含星咯咯笑道:“我方才冲起一只骆驼,被我抓住了,结果被一个老乡给认领了,如果我不抓骆驼,现在早就到家了。”

范天虎把大手一摆,叱道:“滚个屁的!”向前一扑,把屈含星按倒在地上。

二人嘻嘻哈哈,揉作一团。打闹了一阵子,这才朝村子里走去。

晚霞飞舞,落日西沉,夜色渐渐地笼罩了群山。屈府的家丁严阵以待,正要发兵前往豹头山。忽听瞭望塔上的哨兵喊道:“少爷和范头领回来了!”

屈天成担心至极,正想带兵前去寻找,忽然听到这等喜讯,心下大宽,一屁股坐在石阶上,笑着骂道:“这小兔崽子,险些没把我给吓死!”

众家丁纷纷出门迎接,见屈含星满脸微笑,振臂和他们打着招呼,家丁们心中早已猜到了八九:“小少爷一定获得了重要的情报。”

众位一窝蜂似的围了上来,七嘴八舌,问个不停。

屈含星笑而不答。范天虎振臂一挥,将众人拨开,喝道:“你们这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吃完饭一起商量怎么剿匪,都好好想想主意,别到时候跟蔫吧茄子似的!”

众人让开一条道,二人来到厨房,胡乱吃了一些东西,就急匆匆地来到议事厅。

大大小小的头目已经到齐,屈含星、范天虎便把今天所看到的、打探到的东西如实地讲了一遍。

众头领听完,既惊讶又难以置信。

景忠道:“豹头山地势险要,寨墙高厚,又有护城河做屏障,要想攻打山寨,单凭我们这点家丁根本不行,以我之见,还是报知州县,派大兵围剿。”

屈天成道:“我这个保长只是一个挂牌货,即使请示上级,也得朱保长出面。他前几天还奏了我们一本,巴不乐得要我们和豹头山打一仗,即使他有那个能力,也不会帮我们的。”

屈含星有心将朱贵私通土匪之事当众说出,可惜没有足够的证据,单凭自己的臆测,不但没有说服力,闹不好还要招若更大的麻烦。

想到这,思路一转,便说道:“父亲说的对!朱贵最希望看到的就是我们与豹头山两败俱伤。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到那时,凉西一带他好做大。看来我们的梦只有自己来圆了。”

范天虎也赞同这个观点:“对!朱贵老小子一肚子坏心眼子,我都担心他暗地里使绊子。要我说呀,他想与咱联合,咱都不跟他合作,这仗就咱自己打!”

屈天成把两手往桌子上一摊,苦着脸道:“我也想自己去剿匪,可咱府中就一百多个家丁,而山上六七百土匪,你说怎么打?”

屈含星手托腮帮寻思了半晌,突然正色地说道:“敌强我弱,豹头山又易守难攻,强攻必败无疑。但我屈府上的家丁个个武艺高强,每个人都可以独当一面。我想采用纷扰偷袭的战术,先把豹头山搅个不得安宁!”

众人纷纷点头赞同。

第七十章 请君出山

唯有屈天成一脸忧色,叹道:“如果野鹤游还在府上,他一人加入,胜算就能占到九层!”

这只是无心的一句话,到提醒了屈含星。他恍然想起西域神偷马猴子。

此人飞檐走壁,蹿房越脊,连皇宫都出入自由,若要去豹头山放上几把火,那不是手到擒来之事?想到此人,俊美的脸上流露出几分喜色。

范天虎见他表情中带有几分欣喜,便指着屈含星的脸道:“小少爷美了吧唧的,他一定想出好主意来了!”

屈含星一笑道:“我哪有什么好主意。”

转头对父亲问道:“丁武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屈天成掐指算了算,“不出意外,明天中午就能到家。”

屈含星道:“今天的会议就开到这里,回去后要守口如瓶,当谁也不准泄露。”

次日上午,丁武、李管家与几个伙计购货回来。

屈含星直接把丁武叫到客厅,低声问道:“你最近去过马猴子那里吗?”

“去过呀!”丁武一脸惊讶,反问道:“马猴子出什么事了吗?”

屈含星摆手道:“没有,我想请马大侠出山,帮我去豹头山去放火,不知他能不能请得动?”

丁武眼睛一亮,拍掌道:“那怪老头对你既佩服又感谢,上次我给他送粮送酒,他还大加赞词,并声称:如果屈少爷有用我之事,只要给我写半寸宽的纸条,我立马到场。不过他疯疯癫癫的,说话没有准头?”

屈含星道:“既然能从他嘴里说出这话,对我的印象还算不错,不如试一试。”

丁武道:“如果马猴子出手,胜利在望!事不宜迟,我现在就去备几坛子好酒,请这位西域神偷出山。”

屈含星道:“既是请人出山,必须彰显我们的诚意,我与你一起同行。”

当即两个人备好了两匹快马,带上好几好酒和几样好菜,狂奔了一个多时辰,终于来到山洞前。

此时洞前与上次截然不同,洞前多了两间土房,土打的院墙,白木制成的大门,院子里一片葱绿,一看便知,是一个菜园。

屈含星咯咯笑道:“看来马大侠已经回归人间了!”

话音未落,房门“吱呀”一响,探出一个脑袋来。鬼头鬼脑的朝四下看了看,房门哐啷大开,马猴子兴冲冲地跑了出来。

望着屈含星,嘻开小嘴,呲着黄牙,嘻嘻笑道:“怪不得今早喜鹊在我门前叫,一定有贵客临门,果然是屈少爷来了。”

屈含星跳下战马,拱手施礼道:“马前辈一向可好!屈含星前来打扰,莫怪,莫怪!”

马猴子象征性地还了一礼,一笑道:“屈少爷前来,求之不得,谈什么打扰!屋里请!”拎起两坛子酒,率先跑进屋内。

屈含星丁武跟着他走进房中,见屋子里家具寥寥,只有一张木桌和四张木凳,马猴子把酒坛子往桌子上一放,启开坛封,嗅了一下,鼻子一屈,叫道:“啊,好酒啊!好酒。”

丁武经常到此,与马猴子熟而不拘,直截了当地说道:“马猴子,今天这顿酒可不是让你白喝的,我家少爷有件为难之事,想请你出马。”

马猴子摆了摆手道:“废话少说,喝酒要紧。少爷的事就是我马猴子的事,只要把酒喝透了,叫我上刀山都行!”

屈含星拍手叫道:“爽快!今天我要与前辈一醉方休!”

丁武把几样菜摆在桌子上,提起酒坛各斟一碗。马猴子弾身一蹦,蹲在凳子上,端起酒碗,朝二位示意了一下,说了一句:“我先干为敬!”脖子一样,把一碗酒喝干。

丁武再复一碗,马猴子立刻酒碗见底。

丁武还想斟酒,屈含星暗中拉了他一把,丁武一想也是:事情还没着落,把马猴子喝多了怎么办?

于是他放下酒坛子,叫道:“马猴子,别只顾喝酒,尝尝这菜怎么样。”

马猴子伸手捏起一片牛肉,细细地品了品,夸赞道:“好味道,好味道!我马猴子吃遍天下,就连皇宫的御宴老子得先尝上几口,哪个也不如今天这个味道。”

于是便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一面吞咽每道菜肴,一面赞不绝口。那称赞中虽有夸大成分,但也有由衷之意。

原本菜肴滋味独特,极是可口,加之马猴子长年单一的白水煮食羊肉,早已吃腻了这些东西,冷不丁的换了几样菜肴,说不出的爽口。他胃口大开,一连吃了三盘菜才逐渐放慢下来。

低头看了一下碗中的酒,骂道:“我说叫花子,干嘛不给你师傅敬酒!”

丁武道:“喝酒倒是可以,不过咱得先把事情讲明白了再喝。”

马猴子把肩胛一抱,似乎有点不高兴,把头一偏,催促道:“有话快说,有屁快放,究竟找我干什么事?”

屈含星向上一抱拳,叫道:“马前辈,豹头山啸聚一伙土匪,十分猖獗,国王限我半个月之内清剿这伙土匪。可我府上的人马太少,根本就打不过他们,我想请前辈出山,大闹一下豹头山,你看如何?”

马猴子捏起两粒花生米,扔到嘴里嚼了嚼,突然问道:“土匪窝里有宝贝吗?”

丁武道:“一定有!而且还不会少呢!”

“是么!”马猴子似乎对宝贝颇为有趣,由凳子上蹦了下来,搓着两手,又问道:“什么时候去?”

屈含星知他是江洋大盗,贼性难改,如今又是疯疯癫癫,有时候明白有时候糊涂,如不把此事说明,就这样把他唬进山,倘若盗取几样值钱的东西就回来,此计划岂不是前功尽弃!

他眼珠一转,计上心头,当即说反驳道:“马前辈,你别听叫花子的!土匪窝里能有什么宝贝!这次请你进山,就是叫你四处放火。”

马猴子觉得颇为没趣,又跳到凳子上,对丁武吼道:“叫花子斟酒!”

丁武看了一眼屈含星,却见他笑了笑,扭头对对丁武道:“马前辈号称西域神偷,看来是名副其实,这辈子他只能披着一件贼皮子,永远也成不了英雄!”

马猴子把桌子一拍,喝问道:“此话怎么讲!”

屈含星道:“三国中的曹操是怎么当上魏王的?官渡之战才是转折点。曹操为什么能以少胜多,就是因为他能放火,一把火就把袁绍的粮草给烧了,你说老袁头能不败吗?

“凭你马猴子的身手,要想混入土匪窝,如走亲戚一样。在找到他们的粮仓,放上几把火,你马猴子就会一举成名,此后不会有人再叫你西域神偷,都叫你西凉英雄!”

一番话似乎激起他的兴趣,眼睛一亮,问道:“我帮你把土匪的仓库烧了,西凉人会不会给我酒喝?”

屈含星道:“一定,一定。事成之后,保证美酒成缸!”

马猴子拍手叫道:“好,一言为定!今天夜里我就去探探路,明天中午你在鸿源酒楼等我!”

丁武认真地说道:“此事关系到上百名兄弟的性命,容不得开半点玩笑。马猴子,你可得认真一点。”

第七十一章 战前小聚

马猴子见丁武信不过自己,不禁着恼生气,指着丁武吼道:“你这个叫花子,我马猴子是那种言而无信的人吗!”

抓起酒碗,重重地摔在地上,“啪”一声脆响,酒碗碎裂,碎片蹦起多高。

丁武连忙赔礼,马猴子却是不依不饶,他吹胡子瞪眼,越想越怒,哇哇叫道:“什么也不说啦,什么也不管了!”蓦地从腰间摘下酒葫芦,“咕噜咕噜”地灌了几口。

几口烈酒下肚,那张瘦猴脸“唰”地胀得通红。冲着屈含星咧着嘴,眉开眼笑地打了个酒嗝,突然一头栽倒在地,鼾声大作。

丁武急忙蹲下身子,连叫四五声,马猴子依旧鼾声如雷。

屈含星道:“马前辈喝多了,赶紧把他抬到床上去。”

二人一个抱头一个抬腿,把他放倒在床上,展开薄被,轻轻地盖在他的身上。

不知马猴子梦中梦见了什么,突然眉毛舒展,嘻嘻地笑了起来,大喊一声:“官渡大捷!我要当曹操!”翻了一下身子,依旧鼾声如雷。

屈含星在床沿上坐了片刻,轻声叫道:“马前辈,马前辈。”

马猴子浑然不觉,鼾睡如旧。

屈含星转头对丁武道:“咱们走吧,让他好好安睡。”

二人走出房门,丁武气恼恼地说道:“这个马疯子,可真不是个东西,害得我们白来一趟,还搭上两坛子好酒。”

屈含星微笑地摇了摇头,“此言差矣!马前辈看似半疯半癫,其实他的脑子灵光的很,一旦对某件事情产生了兴趣,九头牛都拉不回来。走,打道回府,明天上午咱们到鸿源酒楼去等他。”

丁武见小少爷信心满满,虽然满腹怀疑,但也没说什么。二人跨上了战马,向大漠外围奔去。

次日一早,屈含星引着范天虎、景忠、丁武等人来到鸿源酒楼,刚到门前,一个伙计迎上前来,笑道:“客倌要些什么?”

屈含星正要答话,却听角落里一个瘦老头嘻嘻笑道:“不用啦!我已经替他点了菜了。

众人循声望去。角落中一个骨瘦如柴的老头占据了老大一张桌子。桌上摆了二十余盘菜肴,他托着腮帮,歪头晃脑地笑看屈含星。

屈含星欣喜若狂,大声叫道:“马前辈!”

马猴子叹道:“你怎么现在才到?我等你半个多时辰啦!点的菜都凉了呢!”语气像是在埋怨,又像是在玩笑。

几个头领忖道:“难道这猴子一般的老头就是少爷请来的高人?”

屈含星走到桌前,刚想给众人介绍,谁知马猴子把头一偏,摆手道:“我眼花,认不得!认不得!”

众人颇为尴尬,把身子一转,朝楼上走去。

等众人走后,马猴子将屈含星拽到自己身旁坐下,神兮兮地说道:“我昨夜到豹头山走了一趟。的确防备很严,我废了很大的劲,终于找到了粮草存放的地点,不过正门守军很多,附门倒是没有几个,但不知正门和附门是否相通,你小子必须得配合我。”

屈含星闻听大喜,低声道:“怎么配合?前辈请吩咐!”

马猴子虽然好窃无行,声名狼藉,又疯疯癫癫,但他神出鬼没,又是饱经风雨的老江湖,纵然屈含星绝顶聪明,论到窃取深入之事也是远远不如。认真听他发言剖析,等待他布置任务。

马猴子探出手指在酒碗里蘸了一下,很快就在桌子上画了一张豹头山的地形图,对屈含星道:

“你让手下在东湖畔发起佯攻,意在吸引土匪的注意力。你随我从北山谷潜入,大约朝西南走了三四里,就到了粮草存放地点。你帮我清理一下守卫,我借机放几把大火。”

屈含星闻听此言,连连点头。

马猴子把话说到这里,便开始狂吃暴饮起来。屈含星以为他吃饱喝足之后,还会有什么新得,谁知他竟然拍了拍肚子,笑嘻嘻地说道:“吃饱了,喝足了,我该回家睡觉去了!别忘了,明天卯时我在北山谷等你!”

弾身一跃,箭一般的飞出窗外。

“哎!你……”屈含星招手追至窗前。屋内人声鼎沸,杯盏碰撞,屋外风吹树梢,人影全无。

屈含星微微苦笑,无奈地摇了摇头。

过了许久,却听伙计叫道:“呀!那老头没付钱就跑了!”

店家也跑了过来,屈含星道:“两桌酒钱都由我来付。”说完,转身朝楼上走去。

几个头领等了许久,屈含星一迈门槛,范天虎劈头就问:“那疯老头就是你请来的高人?捏不捏巴没一把,掐巴掐巴够一碟,板筋排骨加一起有二两,他能干什么!”

屈含星道:“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别看这老头尖嘴猴腮,其貌不扬,他可是打赢这场战争的最关键。”

说话间,挨着景忠坐了下来,便把马猴子的安排和部署详细地讲了一遍。

范天虎道:“火烧粮草这招是不错,只是这老头我有点信不着,还是有点担心。”

屈含星道:“我所担心的不是马猴子的本事,而是咱们的家里。”

众人登时一愣,把目光齐刷刷地集中在屈含星的脸上。

范天虎问道:“难道家中有内鬼?干嘛要担心家里?”

屈含星道:“豹头山的侦兵无处不在,我们一旦起兵,已经不是秘密。大兵外出,府内定然空虚,如果土匪分兵两路,一路迎战,另一路偷袭我家那可就麻烦了。”

众人也觉得事关重大,但时间紧迫,兵力又捉襟见肘,确实没有什么办法。

静默了好一阵子,景忠道:“朱贵不是口口声声说要联合剿匪吗?叫老爷和他谈谈,从乡团借一些兵过来,给咱看家护院。”

屈含星皱眉寻思了片刻,突然拍手叫道:“有了!朱贵不是口口声声说和我们联合剿匪吗?明天卯时,两军在三道口会和。”

众人不解,纷纷问道:“难道三道口两军一会合,土匪就不攻打泉溪村了?”

屈含星一笑道:“我是怎么想的,暂时是个秘密,你就等着瞧热闹吧!咱不说乡团,现在我就把兵力部署一下。”

抬头扫视一下众人,正色地令道:“范头领和我父亲留在府中,任务就是看家护院;景头领你与丁武带一百家丁去攻打豹头山。不过此仗不是真打,而是佯攻,意在吸引敌人。”

寻思了一下,继续说道:“我勘察过地形,豹头山山口外有一个湖泊,周边是一片开阔地,我要你们在北面小平山上摆下骆驼阵,以防土匪瞬间就冲破你们的阵脚。如果看到山里有浓烟升起,说明我们的目的已经达到,你们立马从东面撤军,回防泉溪村。”

三位头领点了点头。

第七十二章 骆驼城堡

府内只留下十几个家丁,范天虎担心至极,但不知两军会合三道口,对屈府的保护会起到什么作用。便问道:“三道口距离泉溪村将近百里,你让他们守在那里有什么用?”

屈含星微微一笑道:“只要乡团能去三道口,泉溪村必然万无一失!”

众位头领虽然不知小少爷如何所想,但知他智谋过人,如此之做必有其中的道理,因此也就不再多问。

酒菜陆续上来,几个人刚想动筷子夹菜,忽然有府中家丁跑来报信:“启禀少爷,单涛带着上级的指令,要我们立刻出兵剿匪,老爷一时不知如何答复,叫你速速回去一趟。”

屈含星站起身来,对几位头领道:“乡团果然来人了,我必须过去看看。你们几个先吃。”转身就往门外走。

事关生死,谁还有心思喝酒吃菜?几个头领也纷纷放下筷子。范天虎看了看桌上的美酒,破口大骂单涛,害得我们连美酒都喝不成!

此次催战的正是乡团头领单涛。他心怀旧怨,怀中揣着圣上的密令,打算整治一下屈家。

如果屈家军拒不出兵,那就是抗旨不遵,立刻就能宣布治罪;如果屈家军同意出兵,面对的将是强于自己数倍的敌人,不战胜负已分。

他心里暗暗折服,朱保长这招“赶鸭子上架”之计,确实是好!

没想到单涛刚一宣读圣上指令,屈含星不但立马就答应出战。还制定了联合剿匪的作战方案。约定明晨卯时出发,在三道口会和。

单涛回到了朱家铺,把作战方案直接交给了朱贵。

朱贵看完,不禁哈哈大笑,“屈含星啊!屈含星。你这不知量力的东西,既然你想去鬼门关,那就莫怪朱某不仗义了!”

当即拿出一张豹头山外围的地形图,指着三道口道:“单涛,无论屈家军杀到哪里,你就驻守三道口按兵不动。”

单涛得意地点了点头道:“手下明白!”

次日两路大军都准时来到三道口,单涛见屈含星、范天虎都不在军中,便问道:“小少爷不在,你们能打仗吗?”

景忠道:“杀鸡焉用宰牛刀,有丁武我们俩带兵就足够了。”

单涛忖道:“你们把豹头山当成独狼岭啦!是你想剿就能剿的吗?”本想提醒几句,但转念又一想:“屈家军与我仇恨不共戴天,灭了他们更好!”

心里这样想,嘴上却大赞其词:“屈家军个个以一当百,对付几个毛贼不成问题。”

说话间,突然发现队伍中都是轻装快马,唯一令人不解的是,队伍里竟然夹杂着三十多头骆驼,便问道:“你们带这些骆驼干什么?”

丁武生怕手下说漏了嘴,急忙接过话来,“啊,是这样的。小少爷说豹头山上金银如山,只是山路难行,一旦得胜后,怕战利品运不出来,就让我们多带几头骆驼。”

单涛哈哈笑道:“还是屈少爷想的周全。好,祝你们旗开得胜,马到成功!你们先走吧,我们随后就到,保证相距不差二里。”

景忠把手一挥,屈家军牵着骆驼浩浩荡荡地朝豹头山的山脚下奔去。

等屈家军走远,单涛哼道:“这群不知量力的东西!想找死就让他们去吧!”

蓦地把身子一转,对传令官道:“传我命令,在三路口安营扎寨!”

一个小头目笑着问道:“单头领,咱们是不是要来个坐山观虎斗啊?”

单涛得意地笑道:“这不是坐山观虎斗,而是在看虎入羊群的一出好戏!”

众乡丁听了这话,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屈家军到达东湖北岸时,太阳已经当空。山谷环合,碧树如云。那火红色的寨墙掩映在护城河边里。

此时东湖的西岸,已是帐蓬遍布,井井有条,一共驻扎着三路人马,共有一千多人,看样子是山外的部队日夜兼程,已经到达指定地点。

原来这伙土匪共有两股势力,耶律家族最为庞大。

耶律休把自己的部下分为两支,一支驻扎在山里,另一队驻扎在大漠深处,共有铁骑二百,素有“沙漠飞鹰”的称呼。由耶律休的二弟耶律齐掌管。

昨天探子来报,说乡团与屈家军联手要兵打豹头山。耶律休就把这支神秘的武装也调集而来。

景忠手拿望远镜看了半晌,对丁武道:“土匪的势力果然强大,我们不能在深入,就按照小少爷交代的那样,在北面这座矮山上摆下‘驼堡’。”

丁武道:“这里距离山口相距太远,中间又隔着湖,我们如何进攻?若是不进攻的话,能引出山里的土匪吗?”

景忠道:“土匪一定以为我们是先锋部队,摆下此阵,目的就是固守待援。这伙悍匪十分嚣张,估计用不着我们诱引,他们就会主动攻打过来。”

丁武镇臂一挥,高声令道:“弟兄们,行动起来,把骆驼都牵到那座山顶去,围着山头修建一座‘驼城’。”

什么是“驼城”?驼城就是用骆驼筑成的城堡。因为骆驼素有“沙漠之舟”的美称,每逢遇到风沙弥漫,狂飙飞降的时候,这骆驼不用人吆喝,既能相互依傍,坚卧不动。

在这沙漠地带,前辈们经常用这个办法应对来犯之敌。屈含星使用这个办法,当然也是从兵书上学到的。

景忠下令把三四十头骆驼全部集中起来,环绕山头列成一排。驼峰上压了一个大木箱子,上面又盖上毡子,洒上水,一百多个弓箭手隐蔽在骆驼的身后。

中间的空地上摆放三台投石机;“驼城”外围,布设三道绊马索。严阵以待,单等这群悍匪前来进攻。

这些悍匪气焰十分嚣张,根本就没把乡团当成一回事。徐子健、毒狼花、耶律休、耶律齐都随军来到了山门口,摆出一副势在必得的架势。

耶律齐手拿望远镜朝山上看了看,转头对耶律休道:“这支人马是屈家军,估计是先锋部队,我们不如杀上山去,先灭灭他们的威风!”

徐子健也拿起望远镜朝山上看了看,用轻蔑的语气叫道:“喔呵,人数还不少呢!估计屈家军倾巢出动。他们摆下‘驼城’,一定是信心不足,有所忌讳。”

耶律休道:“据密报所讲。屈家是迫于压力才出兵的,他们一定是被朱贵逼上战场的,徐寨主,这可是消灭屈家最好时机,你说此仗怎么打?”

徐子健手捻胡须沉思了半晌,才说道:“据了解,屈府的家丁不过一百三十人,山上就有一百多个,估计是倾巢出动,家中所剩无几。我建议不如让这支沙漠飞鹰秘密地从北山谷出发,绕到三道口,杀进泉溪村。屈府家财万贯,如果能拿下屈家,单单钱财这一项,就能武装上万人的兵马。二位将军,你们说,咱们长途奔袭,一举拿下屈府,你看如何?”

耶律休点头道:“此计甚高!二弟,你速带二百铁骑,从北山谷悄悄地出山,绕到三路口,直逼泉溪村!”

耶律齐抱拳行了一礼,朗声道:“二弟这就去也!”

第七十三章 兵打驼城

耶律齐走后,耶律休再次举起望远镜,朝山头上看了看,转头对徐子健微微一笑,用傲慢的语气说道:

“看来屈家军已经走到穷途末路,这小小的驼城岂能阻挡我铁流的冲击!我亲率五百铁骑先将驼堡踏平!”

徐子健道:“驼城之内始终没看到屈含星的身影,估计是做了第二手准备,我担心他正面防御,背后恐怕另有准备。我认为,还是等等再说,倘若二将军攻打屈府,即使屈含星有什么更大的阴谋也会被粉碎,这就是围魏救赵之计!”

耶律休正在兴头上,被徐子健这么一驳,脸马上就沉下来了:“怎么,本将军打了十几年的仗,连这点常识都没有吗?别忘了,乡团与屈家军貌合神离,朱贵巴不乐得期盼着借我们的手把屈家军灭掉。如果乡团不参战,请问屈含星手中能有多少人马?他纵有超人的智慧,又能怎样?”

徐子健苦笑了一下说道:“将军言之有理,只怪老夫忘记了乡团与屈家军之间的隔膜。既然将军有此心思,那就试探性的进攻一次!”

耶律休哼道:“试探性的进攻?那不是拿我兄弟们的性命在做游戏么!”霍地转过身去,高声喊道:“兄弟们,屈家军已经欺负到我们的家门口了,我们该怎么办?”

喽啰兵高举手中的马刀,大声呼喊:“杀!杀!杀!”声音宏大,气势磅礴。

耶律休翻身上马,把手中大刀在空中一摆,高声令道:“兄弟们,给我杀!”

吊桥一落,五百铁骑潮水一般朝山上杀去。蹄声如潮,尘土遮天,蹄声、喊杀声交织在一起,如同惊涛骇浪。

耶律休手舞大刀,呼暍声越来越近,直往驼城逼迫而来。

景忠手握着宝剑,站在一处高坡上,衣袂飘舞,大声喊道:“七尺男儿,大战就在此时,决不能让土匪杀上山来,给我狠狠地打!”

话音未落,一百多个弓箭手一齐开弓放箭。一时间,羽箭如密雨一般朝下面射来。顿时人仰马翻,惨叫声不绝于耳。

可是土匪的士气正盛,又有大头领督阵,所以人人奋勇,个个当先。尽管有同伴纷纷落马,依然毫不退缩,朝山上猛攻。

景忠见羽箭阻挡不住,高声大喊:“丁武,投石机伺候!”

三台投石机都装满了石头,张弓以待,只见丁武把手一挥,大声喝道:“放!”

六个家丁猛力将绳子拉起,投石机砰砰大作,一时间乱石如雨,冰雹一般的落了下来,砸得土匪哭爹叫娘,纷纷朝山下退去。

山脚下人声鼎沸,战马嘶鸣。只听耶律休高声令道:“队伍立刻散开!第一队正面进攻!第二队、第三队从两翼进攻!投掷火弹,烧毁驼城!”

这些土匪大多都是辽国的残兵,训练有素,命令一下,迅速调整队形。只隔几分钟的工夫就从整旗鼓,分别从三个不同的方向掩杀过来。

敌众我寡,一旦驼城被破,我军必败无疑。景忠忧心忡忡,心里不住地念道:“小少爷啊,你什么时候能火烧粮草!时间一长,我们可能顶不住了!”

屈家军居高临下,羽箭准备充足,尽管这伙土匪剽悍勇猛,但还不能轻易地攻进驼城。

再说马猴子、屈含星已经从北山谷摸入了豹头山。谁知刚一出谷口,正撞见耶律齐那支沙漠骑兵。

二人闪身躲入密林,马猴子问道:“哪来这些人马?”

屈含星道:“估计土匪是想趁虚而入,不出我料,这支骑兵是去攻打我家。”

马猴子道:“大兵在外,府内空虚,能抵挡得住吗?”

屈含星笑道:“别忘了,三道口是必经之路。单涛一肚子坏心眼子,我料定他不会去打接应,定会在三道口暗兵不动,所以府中就没留太多人马!”

马猴子竖起手指大赞:“难怪有人说你是天星下凡,真乃神人也!”

屈含星微笑不语,过了半晌,这支大队人马才缓缓地从山谷里通过。马猴子侧耳听了听,也没说话,弾身一跃,箭一般的冲出了山谷。

屈含星不敢停留,尾随直追。

万里晴空,阳光媚好,山谷西侧碧光刺眼,无数苇草随风起伏招摇。

山谷中一片荒凉,除了这种长六尺余的绿色苇草,再也没有其他植物。放眼望去,碧光摇曳,起伏如浪,二人在芦苇荡里穿梭,倒真像是在苇草的海洋中行进。

穿过芦苇荡,很快就来豹头山山脚下。雾气中豹头山迫面而来,气势高峻,彷佛时刻要倾压倒下。山脚下一道高两丈的围墙沿绕山势,迤逦蔓延,将山里山外隔离开来。

墙内的平地上数百个帐篷星罗棋布,篝火熊熊,无数的人影在火光下拉长拉短,变幻不定。

风中满是花香与青草的气息,偶尔夹杂着说不出的腥臭之味。相较之下,篝火之上翻转的烤肉所散发的肉香,倒没有那么浓郁。

马猴子嗅了嗅,似乎勾引起他的食欲,骂道:“这帮死土匪,再拿烤肉馋老子,我去拿两块去,吃饱了再祸害他们。”

屈含星知他一阵糊涂一阵明白,生怕他偷肉误了大事,一把将他胳膊拉住,哄骗似的说道:“咱们还是先烧粮草,等敌军一乱,那些肉都是你的!”

马猴子似乎觉得在理,抹了一下嘴巴,嗯了一声,“那就全听你的。”

说完,他逐棵树上寻找了起来,突然嘻嘻笑道:“没错,没错,就在前面。”

屈含星十分好奇,探头朝树上看去,原来树上画了一个个奇怪的符号。想来必是马猴子上次留下的标记。

马猴子沿着记号向前飞奔,屈含星尾随在后,攀上一座山崖,马猴子突然抬手向西一指,低声道:“这就是附门。”

屈含星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然在下面的山坳里,隐隐看到几处青灰色的石屋,像野兽般蹲踞着。

他心中大喜,眼泪险些流了出来。

兴奋之下,屈含星飞一般掠到石屋前,“乓唧”一声,挥刀将石门劈开,倏地冲入。屋内惊叫,人影纷乱。一张方桌前,七个人讶然站立。

马猴子叫道:“小子,你收拾他们,我进洞放火去!”纵身朝山崖下面奔去。

七个土匪惊呼四起,四下乱撞,想要多路逃走。屈含星双眉倒竖,咬牙说道:“你们一个也逃不掉。”突然黑影闪动,“哧哧”之声接连响起,血雨冲天喷涌,登时将石屋梁顶染得红梅开遍。

他在一个土匪的身上蹭两下宝剑,拔足冲出门外。果然石房北边山崖下有个石洞,他不假思索,飞身闯了去。

山洞千折百转,两边的石壁上悬挂着无数盏兽油灯,灯光昏暗,依稀地看见两边堆放许多粮食。

第七十四章 火烧粮草

马猴子对放火之事颇感兴趣,看样子是做过精心准备。

包裹里尽是白磷、磷磺、焰硝等物,马猴子一包一包的打开,不住地朝往粮袋子挥洒,一边扬一边喊:“火烧乌巢唻!火烧乌巢唻!”

喊声很大,很快就有许多黑衣人,从另一个洞口杀了进来。屈含星生怕他玩心大起,一旦这些易燃品自燃成火,马猴子就会玩火自焚。

他大声喊道:“马前辈,赶快往回跑,我带你去偷烤肉,晚了就吃不着了!”

马猴子怔了一下,看了看手中的包裹,突然振臂一挥,朝赶来土匪掷了过去。这些易燃品与风嘶磨,“砰”的一声,燃起了熊熊大火,瞬间将半个山洞吞没。

火舌喷吐,热浪席卷,马猴子“妈呀”的叫了一声,借着热浪的推力弾身飞起。虽然逃得很快,但后背还是燃起了火。

他两手不住地扑打后背上火,嘴里不住地喊着:“不好玩!不好玩!小白脸子,你快点儿救我呀!”

屈含星猛然调气运功,闪电般窜到身前,拦腰抱起马猴子,兔起鹊落,飞一般朝洞外奔去。

四下扫视,见谷底有道溪流,马不停蹄,飞身跳了下去。猛一撒手,将马猴子丢在溪水中。马猴子在水中翻身打滚,弄得全身湿透,身上立刻冒出一股白气。

火被熄灭,马猴子立刻爬了起来,好在救助及时,身上竟然没有一处烧死。

屈含星欢喜不已,猛一抬头,只见他衣衫破碎,脸上黑一块白一块的,头发、胡须都被烧焦,本来就篇幅不修,三分像猴,这样一来,更有九分猴相。

屈含星看着他狼狈之象,不禁哧哧而笑。

马猴子把眼珠子一瞪,叱道:“你笑个屁!都是你这小子出的馊主意,闲着没事叫我放什么火,害得我险些没变成烤猪,不玩了,不玩了,曹孟德我也不当了!”

屈含星笑道:“这叫天降大任于斯人也……曹操那是多大的英雄,不也曾经‘割须弃袍’狼狈过吗?你被大火烧烤一下,就退缩了,日后怎么成大英雄?”

马猴子嘻嘻一笑,连声说道:“对对对,不经火的淬炼,哪能变成成钢!”

屈含星帮他把衣服拧干,二人爬上山谷,站在山头上定睛向东眺望。见火舌从洞口喷吐出来,很快就蔓延开来。草料场距离洞口不算太远,偏偏老天开眼,又刮起了西北风。

火借风势,一个草料场瞬间就变成火海。守山的土匪也想去救,可那火焰窜起几十丈高,莫说去泼水,距离几丈远都烤得受不了。

浓烟滚滚,烈焰腾腾,徐子健大叫一声:“不好!我们的老窝儿被端了!”

当即带着所有人马,急匆匆的往山里面赶。好在营寨外围有道两丈高的围墙,加之回来的及时,把蔓延的火扑灭,这座大寨总算万无一失,心下稍安。

小平山上两军激战正酣,这些土匪从三面进攻。这些契丹人骑术精甚,坐在马背上就能朝驼城里抛掷火焰弹,阵中立刻燃起了大火。

驼城的正面很快就被撕开一条五六丈宽的大口子,耶律休挥舞着令旗大声喊道:“兵打一处,从正面进攻!”土匪们听到命令后,立刻向正面靠拢。

土匪虽多,被撕开的口子确实不大,一时间都拥挤在一起,而屈家军依仗地势,以一顶十,土匪始终没占到半点便宜。

耶律休见状,重新拿起大刀,披挂上马,飞马冲向阵中。时间一长,也有土匪攻入阵中,与屈家军展开了肉搏。

此刻,两军胶着在一起,弓箭、投石机统统失去了作用,战场上突然平静了许多,只有刀剑撞击的声音和被杀的人惨叫声不断传来,令人毛骨悚然。

这伙土匪都是训练有素的精锐骑兵,士气旺盛,又有头领当先杀敌,所以人人奋勇,个个争先。

而屈府家丁都是骁勇善战的勇士,他们已经被包围在山顶上,胜则站稳脚跟,尚有撤退的机会;败则绝无生还之路,所以也是拼死力战,毫无退缩之意。

双方人马搅斗在一起,刀剑碰撞,火星子乱迸,被砍下的人头在马蹄的践踏下四处乱滚。鲜血汩汩,流成了一片片血潭。

景忠眼看兄弟们接二连三的倒下,有心让弟兄们各自为战,争先逃命。可抬头一看,豹头山浓烟滚滚,火焰冲天,忖道:“一定是小少爷得手了!”

他灵机一动,大声喊道:“土匪的老窝被我们给端了!勇士们,在坚持一阵子,我们的援兵就会杀出山谷!”喊完,挥舞着马刀冲了过去!

家丁们得到胜利的消息,精神大振,一边高喊着胜利,一边狂劈猛刺。

耶律休回头一看,果然山里面浓烟滚滚,知道情况不妙,一边下令后退,一边飞马朝山下跑。其他的土匪也调转马头,潮水一般退下山去。

他们这一走,可把冲入阵中的十几个土匪给坑苦了,在屈家军包围之下,没用半炷香的工夫,一个个被砍了脑壳。

景忠见大部分的土匪都去驰援山里,他不敢停留,高声令道:“轻装上马,带上弟兄们的尸体,返回泉溪村!”

家丁们将所有的物品完全丢下,只提着一把马刀,驮起阵亡勇士的尸体,翻身上马,从东面那条山路朝泉溪村退去。

耶律休带着兵马驰援到山里,见大寨安然完好,便问道:“有多少大军攻进山里?”

徐子健苦着脸道:“直到现在我连个人影也没看到。我们的粮草全被烧了!”

耶律休刚要发话,一个喽啰上前禀报:“报!启禀将军得知,山头上的屈家军完全轻装撤离,后面根本就没有援军。”

耶律休听完,气得是肝肺欲炸,咬着牙骂道:“该死的屈含星!我们中了他声东击西之计了!他们进攻是假,烧我们粮草是真!我估计这小子还在山里,弟兄们,给我全面搜山,见到屈含星就地斩首!”

命令一下,几百大军纷纷跳下战马,呈扇形散开,拉网似的向山里搜捕过来。

马猴子火烧粮草之后,又开始泛起了糊涂,他总觉得看看大火不怎么划算,什么也没吃着,什么也没偷到。

忽然想起那边的烤肉来,他不顾劝阻,非得要去那边偷几块烤肉,再喝上几口这才划算。

眼看大批敌军纷纷进山,多留一刻就多一分危险,可苦口婆心的劝说又有什么用?

屈含星住过他的胳膊,想将他拉走,马猴子大怒:指着屈含星骂道:“你小子就是一只白眼狼!大骗子!说好了,放完火就带我去吃烤肉,事情一办完,你立马就反悔,你言而无信!你……”

屈含星见他又犯起糊涂来,油盐不进,便开始哄骗道:“我不是不带你去,只是那些土匪怕受处罚,见粮草燃起了大火,着急灭火,就往肉上撒了多的尿,那烤肉不能吃了!咱们赶紧回家,酒楼里的烤鸡、烤鸭、烤鹅好吃的狠,比这死马肉可强多了!”

第七十五章 宅心仁厚

马猴子心下诧异,但他对这位美少年有着一种莫名的信任,知他一言一行,绝没害他之意,也不再多问,当即把手一摆,高声喊道:“走唻!我去酒楼吃烤鸡去!”

刚一迈步,蓦地又转过身去,冲着山寨那边连连啐了几口吐沫,飞身向下直掠,屈含星翩翩乘风追随。

两个人爬上北山坡,刚刚走到山半腰的时候,突然“呱呱”之声大作,屈含星抬头一看,见周围群山之颠,纷纷出现无数黑点,竟然都是黑色的乌鸦;略一计算,竟有一千之多。

耶律休骑在马背上正在督军搜索,突然发现北山颠上有乌鸦惊起,急忙拿起望远镜朝那边望去。

北山坡上奔行着两个人,一老一少。从望远镜中看去,那老者又瘦又小,长相如猴,腿脚说不出的利落。

这少年俊秀出尘,满脸尽是淡定神色。虽然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却隐隐有君临天下王者的风范。

徐子健站在身侧沉吟不语,缓缓地放下千里镜,半晌才说道:“耶律将军,这小子就是屈天成之子,名叫屈含星,既然我们已经找到了罪魁祸首,还用追他吗?”

耶律休冷冷道:“这二人跑的比兔子还快,追击又有何用?平生奇耻大辱,我不会放过他!从此豹头山与屈家誓不两立,我要不荡平屈府誓不为人!”

转头对传令官道:“鸣锣收军,赶紧收拾残局,看看还有多少存粮!”

“嘡啷啷”一棒铜锣响后,土匪们一溜小跑赶来集合。耶律休面色阴沉,在队伍前不住地度步,只是淡淡地说道:“所有的人都去火场,看看还有没有没被烧毁的粮食,通通运到山寨来。”

众匪徒走后,耶律休对徐子健道:“徐寨主,咱们是不是过于轻敌了?我估计二弟的奇袭计划也得落空。”

还没等徐子健说话,山外奔来两匹战马,马上之人正是二弟耶律齐的部下。

他们奔到耶律休的面前,急忙翻身下马,单膝跪倒在地,向上抱拳说道:“启禀耶律将军,二将军带兵前去偷袭屈府,没想到在三道口遇到了乡团,结果两军刀兵相见,我军大获全胜,只是把前面的队伍给惊动了。二将军生怕中埋伏,只好带兵回到驻地,两天后回来。他生怕大哥惦记,故此派我俩前来送信。”

耶律休听完不禁一怔,半晌才说道:“屈含星果然用兵如神,竟然能三道口布下奇兵。前方还有一支队伍?屈家军到底有多少人马?”

徐子健摇头道:“不是屈含星用兵如神,而是他撞上了狗屎运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一定是朱贵那头蠢驴不去打支援,而在三道口按兵不动。他本打算作壁上观,瞧瞧热闹,没想到被二将军给撞上了。至于前面山坡上的人马,那只是屈含星的疑兵之计,我估计不超过五个人。”

耶律休道:“乡团扎兵在三道口,虽说有点运气的成分,但不得不说屈含星早有预谋,看来这娃娃不可小觑啊!”

徐子健人称小诸葛,他自以为智谋过人,世间无人能比。听耶律休如此高估屈含星,心里忿忿不服,背着手,仰望着北山,一脸傲色。

耶律休见他心生妒意,急忙岔开话题,把手一摆,对二位报信的喽啰道:“你们俩下去休息去吧!”

两个喽啰走了,徐子健也去了草料场。

耶律休独自站在那里,把此战的过程从头到尾梳理一遍,细细地剖析:他嘴里不住地念道:“进攻为次,火烧粮草为主。又能料到我军偷袭,而把乡团放在三道口……难道他料事如神,真的是星神转世?”如此一想,不禁激灵灵的打了一个寒颤。

放下这边不表,却说屈含星拉着马猴子在山坡上疾行,一会儿倏然跃出茂密树荫,一会儿又钻入草丛,仿佛海豚穿波逐浪,瞬息百里。

二人很快就到了泉溪村的西村口。屈含星见街上行人络绎不绝,和往常一样平静,心下稍安,忖道:“这伙贼人一定是撞上了乡团,经过一场激战后,又怕中了埋伏,只好放弃偷袭的计划。”

两个人一前一后朝前走着,马猴子见屈家大门口人头耸动,挤满黑压压的人群,便不走了,嘴里嚷道:“不玩了,不玩了!他们是来抓我的,我得回家!”

身子一扭,兔起鹊落,腾身跃上一家的房顶,动作奇快,一气呵成,待到众人觉察之时,他已经不见了踪影。

马猴子久居大漠,性格孤僻,加之被回王追剿,精神上受到了刺激。屈含星见自家门口人头耸动,一定出了大事。因此也就没去追赶,任由他去吧!

屈含星快步朝家中赶,他刚一露面,就被家丁们团团围住,欢笑问候之声盖过了喧哗吵杂的声音。

屈含星张开双臂,与诸位兄弟相互拥抱拍肩。离身之时,他问道:“咱们的伤亡情况怎么样?”

家丁们登时鸦雀无声,突然一个家丁忍不住地痛哭了起来。

屈含星料到此次战斗定是一场血战,伤亡在所难免,但不知这场胜利是用多少兄弟的生命来换取?

他拨开人群,见南墙下停放着一大排尸体,白布遮盖,身下铺着黄色褥子。他几步就奔到尸体前,缓缓地蹲下身子,逐一掀开蒙在身上的白布,瞻仰他们的遗容。

这些弟兄,大多在屈府为丁两年以上,屈含星早已把他们视为亲人。昨天还在一起骑马射箭,今天就阴阳两隔。

“一将成名万骨枯,难道是我害死了他们吗?”一念及此,一种强烈如尖锥的苦痛突然直刺入心,令他蓦地爆发出凄厉的哭嚎。

范天虎、景忠、丁武等人急忙将他拉了起来,劝慰道:“少爷,人死不能复生,还是节哀顺变。后面还有很多的事情等着你呢,土匪今天吃了大亏,会不会前来寻仇?少爷你一定要挺得住,要想让兄弟们瞑目,就是荡平豹头山,活捉耶律休!”

屈含星缓缓地站了起来,擦拭了一下眼泪,对李管家吩咐道:“你去棺材铺定二十一口上好的棺材,一定要加以厚葬!抚恤金足额发放,并对家属给予慰问。”

吩咐完毕,又令丁武立刻集合侦骑大队,侦骑四出,以防土匪前来报复。

屈府门前高搭灵棚,亡者为大,所有的家丁都身披重孝,哀乐声声,哭声不绝,在群峰间久久回荡。

泉溪村哀声匝地,朱家铺也是哭声一片。

原来单涛在三道口按兵不动,本想看一场二虎相争的好戏,没想到突然驶来一队骑兵。

单涛不以为意,以为豹头山与朱家铺曾经做过多年朋友,又在自己的地盘上,即使有心为敌,但看到乡团的旗号,也能上前说上几句话,如果是偷袭屈家,打此路过,那我就放他们过去。

主意拿定,便对手下令道:“先把道路封死,问清他们是哪路人马,去往何地。得到我的允许后再考虑放行!”

第七十六章 害人害己

这十几个乡丁都是乡团的侦兵大队,得到命令后,迎着马队冲了过去,列队站成一排,搭弓在手,两眼怒视前方。

一个头目远远喊道:“喂—!别往前走了,请你们的头头上前答话。在往前走,我们就开弓放箭了!”

这支沙漠飞鹰骁勇善战,纵横在大漠三四年,从未遇到过敌手。耶律齐见问话的人打着乡团的旗号,以为是乡团在此阻击他们。

耶律齐用暗语示意一下,大队人马不但马不停蹄,反而加快,突然把马刀一挥,径直杀了过来。

沙漠飞鹰以速度快而著称,平地上是他们最擅长的战场。战马狂奔,旋风一般就到了近前。

十多个乡丁见拦挡不住,急忙闪到路旁,可那些黑衣人不管三七二十一,抡起马刀就砍,如同砍瓜切菜一般,十多个乡丁还没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就命丧黄泉。

单涛从未打过仗,依旧拿出盘查过路行人的派头。路中间摆放一把椅子,他翘着二郎腿,嘴里“咔咔”地嗑着瓜子。

忽听有人喊道:“不好,打起来了!”

单涛猛一抬头,见十多个兄弟瞬间倒在血泊之中。这下子他可毛了,霍地站了起来,扯着嗓子大喊:“列队迎敌!给我开弓放箭!”

乡团个个都是草包饭袋,哪里打过打仗?见有劲敌杀来,手脚打颤,弓也拉不开了,箭也搭不上了,象征性地抵挡了一阵子,见马队快要冲到近前,撒丫子就跑。

耶律齐下令追杀。土匪们个个阴郁好杀,命令一下,更加兴奋,他们手摇着马刀,嘴里“欧欧”的喊叫,如同追捕猎物一样,开始围剿追杀。

可怜的乡丁那里跑得过马蹄子啊?跑的快的钻进了树林,躲过一劫;跑得慢的,早已成了土匪们的刀下之鬼。

单涛别看打仗不行,逃生倒是有两套,他一头钻入死人堆里,装起死来。

蹄声如潮,杀声震天,早已惊动了屈家军的哨兵,他们分散开来,拿起号角,“呜嘟嘟”地吹了起来。

耶律齐听见远处山坡上号角齐鸣,似乎前方埋伏着千军万马,他生怕遭到大军围剿,便下令撤军。

单涛这才捡回一条性命,在山里找到几十个残兵,哭唧唧地回到了朱家铺。

见到朱保长之后,便把所遭遇的事情如实一说,朱贵顿时脑袋“嗡”的一声,险些没晕死过去。

丫鬟们立刻围了上来,揉胸捶背,过了好一阵子,这口气才算捋顺过来,指着单涛骂道:“你你你,就是一个废物生出的废物!你干什么可行呢!”一口气没上了,又开始咳嗽了起来!

朱贵绞尽了脑汁,本想看一场二虎相争的好戏,没想到弄巧成拙。他千算万算却没算到这支“沙漠飞鹰”会飞到三道口,结果给乡团重重一击。

这次战斗,乡团折了一半的兄弟,令他心疼不已。可他又不敢把此事声张出去,只能打掉牙往肚子咽。

折损一点兵马算不得什么,粘贴几张告示,队伍很快就能得到补充。最让他担心的是:一旦屈含星把此事捅到长老会,那可就麻烦了。

朱贵正在担忧之时,钱大主意前来献计:“保长不必忧愁,一旦上面查下来,你就说刚要起兵去接应,忽然半路杀出来一支队伍。我军奋力抵抗,可土匪依仗人多马快,把我军打了个打败。”

朱贵叹道:“只要我豁出银子了,上面是好应付。可那屈含星比猴儿还精,一旦他死盯此事不放,拉着长老会来整我,就是齐国师也保不了我了!”

钱大主意道:“冤家宜解不宜结。我建议保长拿出镇西将军的风度来,亲自到泉溪村去吊唁那些阵亡勇士,虽然不能一笑泯恩仇,但至少也能化解一下眼下矛盾。

“俗话说得好,油多不坏菜,礼多人不怪,如果保长再带上一千两纹银,对屈家军给与关怀和慰问,我不信屈含星会把银子给你扔出去!

“况且两家同是一个敌人,你又官拜镇西将军之职,日后定有好多事情有求于你。比如奏明圣上发兵等等,没有你他们是做不到的。隔着锅台上不去炕,这个道理你可明白?”

朱贵点了点头道:“嗯,这个主意不错。我现在就去准备。”

傍晚时分,朱贵带着十多个乡丁,抬着一个大箱子来到屈家大门口。

朱贵紧行几步,跪倒在勇士们的灵前嚎啕大哭,比死了爹娘还要悲痛。

屈含星远远躲到一旁,而屈天成、李管家毕竟与朱贵是多年的好友,见他哭得如此悲痛,急忙把他搀扶了起来。

朱贵又带着众人在香案前烧了三炷香,鞠了三个躬,这才在屈天成的陪同下,一起走进客厅。

屈天成吩咐下人给朱保长献上了茶,正要开口说话,只听房门“哐仓”一响,范天虎、景忠提着刀剑闯了进来。

朱贵蓦地一惊,骇然问道:“你们想干什么?”

景忠大声喝道:“老贼!你口口声声说精诚团结,尽释前嫌,为什么这次说好了联合抗敌,你却按兵不动!导致我三十多个兄弟阵亡?”

话音未落,范天虎霍地把手中的朴刀举了起来。

朱贵一脸恐惧,吓得他直往屈天成的怀里躲。

屈天成喝道:“有话好好说,干嘛动刀动剑的!把刀给我放下!”

范天虎虽然有些不情愿,毕竟主人发话了,这才把刀放了下来。

“没事的!”屈天成轻轻地推了一把朱贵,安慰道:“有老哥在,他们不敢把你怎么样!”

话锋一转,又问道:“朱老弟,你口口声声说我们两军同仇敌忾,共同对敌,可此事真如景头领所说的那样,你朱贵可真够阴险的啦!”

朱贵一脸委屈,拍了两下子手道:“你们冤枉死我了!我朱贵即使与屈家有再大的深仇大恨,也不能在两军阵前背后捅刀子啊!这事情是有点怨单涛,他动作迟缓,与阵地战线拉得太长。当时乡团也想起兵去增援,可没走几步,对面就杀出一支队伍。

“话又说回来了!据了解,这支‘沙漠飞鹰’原本是想偷袭你家,结果被我乡团打了一个阻击,就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

范天虎道:“照你这么一说,土匪没来攻打屈府,全托你的福气了呗?”

朱贵连连摆手道:“我可没这样说。战场上的局势瞬息万变,不管是撞上的也好,巧遇也罢,毕竟我乡团损失五十多个兄弟,唉!你们折了兄弟心疼,人心都是肉长的,我朱贵也一样啊!”

景忠道:“朱保长,这次战斗是我指挥的,前因后果我知道的比你还清楚。今天正好朱保长在场,我必须和你唠叨唠叨。”

朱贵连声说道:“行行行,砂锅不打不漏,话不说不透。把话说开了,以免误会。”

第七十七章 大局为重

景忠咽了一口吐沫,接着说道:“今天一早,我们两军都按约定时间到了三道口。单涛叫我们打先锋,他打接应。当时我也答应了。

“屈家军在东湖北岸的小平山上扎下了营寨,大寨还未扎完,土匪就攻山了,我军与敌军打起了攻防大战。

“其主要目的,就是调出山里所有的土匪,好让小少爷他们好趁虚而入,一举烧毁粮草,给日后围歼战打下良好的基础。

“可土匪人多势众,两次冲锋就攻破了我们的驼城,后来就展开了白刃战。可你们乡团就在三道口按兵不动,想坐山观虎斗,你们好渔翁得利。

“俗话说得好:人算不如天算。苍天有眼,半路突然杀出一支沙漠飞鹰来,结果把乡团杀得是屁滚尿流!要我说呀,这就是害人如害己,举头三尺有神明,人不报天报!朱保长你说我说的对吗?”

一番话说的朱贵是哑口无言,冷汗涔涔。他紧紧紧地握着拳头,装作一副怒不可遏的样子,猛捶一下茶桌,大声骂道:“单涛这头蠢驴!如果事情如你所说这样,我朱贵一定严惩不贷!”

“好!好!好!朱保长说得太好了!”房门吱呀一响,屈含星鼓掌走进了房门。

朱贵抬头看了一眼屈含星,一笑道:“贤侄啊,你用兵有方,这次胜利都是你的功劳!我一定奏明国王,为你请功嘉奖!”

屈含星道:“请功嘉奖就不必了!只要你能主持公道,依法办事,让阵亡的将士们得到安息就行啦!另外还有一件大事需要保长大人帮忙。”

朱贵见屈含星有缓和之意,顿时喜上眉梢,急忙问道:“什么事?”

屈含星道:“如今豹头山的粮草基本被我们烧毁,如果此刻动用大军合围,用不了五天,土匪就会缴械投降!可惜我屈府只有百十号兵马,要说打几场骚扰战还可以,要打围歼战……”

屈含星呵呵一笑,继续说道:“我想求你写道奏折,把剿匪情况速速禀报给国王,要他立刻派兵包围豹头山!”

朱贵竖起拇指赞道:“好主意!围而不打,还能迫使土匪主动投降!我回去马上就办!”

大敌当前,倘若窝里斗,更会离心离德,更何况之前朱贵与豹头山暗中有过勾结,如归继续施压,定会把他推向敌人那一面。

为了顾全大局,屈含星决定对此事不再深究,当下与朱贵握手言和。并将他送来的千两白银全部收下。

朱贵看了一眼景忠和范天虎,告状似的说道:“你这两个头领,赶像凶神恶煞了!一进门就要动刀子!”

屈含星对朱贵的心思颇为了解,知他是在往回找面子,便一语双关地说道:“今后还请二位冷静处事,有什么难以定夺之事,扪心自问便是!只要时时刻刻想着百姓,便不会做出偏颇之事。”

朱贵卡巴卡巴眼睛,也就不再说话了。

屈天成、李管家等人一齐相送,直到送出村口这才挥手返回。

朱贵满怀愧疚,他一心想亡羊补牢,回到朱家铺之后,当夜就写了一份奏折,并让刘大海星夜启程,直接送往西蓉城。

国王看完奏折,也想派大兵围剿,可是重兵都在边境布防,眼下无兵可派。正在一筹莫展之际,丞相田源起身启奏道:“我儿田建新十天前去藏南去剿马贼,大功告成,正在回来的路上,不如派一匹快马迎头给他报信,叫他转向西行,联合当地乡团,围剿豹头山这股土匪。”

明王听完大喜,立即写了一道命令,派两名心腹前去给田建新送信。

田建新带三千精兵凯旋归来,半路上接到国王的密令,当即调兵向西挺进,只可惜相距太远,等与当地武装会和,这才兵发豹头山。

豹头山的土匪又耳目众多,见一支大军正浩浩荡荡向豹头山方向进发,当即派快马回山报信,等大军到了山下,这伙土匪已经向草原方向逃窜。

屈含星见余火未灭,当即说道:“余火未灭,土匪逃走的时间一定不是很长,我们不如乘势直追,如果叫这伙悍匪逃入大漠深处,在想围剿可就难了。”

朱贵反驳道:“这伙悍匪素有沙漠飞鹰之称,突出的就是一个‘快’字,而我们大部分又都是步兵,怎能能追得上他们?还是从长计议吧!”

屈含星道:“此言差矣!这伙土匪烧杀掠抢,在豹头山经营这些年,有财物有家眷。他们又不是仓惶逃离,一定有很多的车辆随行,深入草原,速度一定不会很快!”

田建新听完,竖起拇指大加赞赏:“含星小兄弟年纪虽然不大,但头脑聪明,分析的事情一步到位,我赞成!”

蓦地把身子一转,高声令道:“带上三天的水和食物,深入草原追剿悍匪!”

朱贵不过就是一个小小的保长,虽然满心不悦,但在朝廷官员面前憋屁也不敢放一声,卡巴卡巴眼睛,把手一摆,蔫声蔫气地对单涛道:“集合乡团,准备出发!”

田建新率步兵两千以及乡团,在正面追击。屈含星带着一千铁骑向西北方向包抄,以防土匪窜入沙漠。

他把一千多个骑兵分成两队。范天虎率五百铁骑埋伏在大漠的边缘,自己带六百铁骑直接现身在草原上。

耶律休与六七百土匪护着几十辆马车缓慢地朝前走,见正前方有一群飞鸟在空中盘旋,久久不肯下落。他举起望远镜,凝神向西眺望。

不看便罢,一看吓得“呀”的叫了一声。原来队伍的正前方出现一大队人马,旌旗招展,号带飘扬,中间一杆大旗,旗上斗大的“屈”字。

旗下一员小将,白袍银靴,腰间悬挂着一口宝剑,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屈含星。

耶律休顿时惊慌失措,急忙举手示令道:“停止前进!屈家军就在前面!”

耶律齐催马来到他的身侧,举起望远镜朝对面看了看,低声道:“来的好快啊!大哥,前面的道路已被封锁,我带手下杀过去,一旦打开缺口,你们快速驶入沙漠。”

耶律休道:“二弟多加保重!”

“知道了!”呛啷一声,马刀出鞘,耶律齐高声喊道:“我们的去路已被封死,沙漠飞鹰的弟兄们,是生是死全靠我们啦!给我冲!”

战马嘶鸣,二百铁骑在辽阔的草原上急速驰聘。烟尘巻舞,马蹄下枯草翻飞。

屈含星放下望远镜,微微笑道:“沙漠飞鹰果然飞来了!”

众人勒马不前,纷纷望向屈含星。

第七十八章 围歼马贼

屈含星对身侧几位将领道:“沙漠飞鹰军团善于野战,这里草原辽阔,正是他们最为擅长的战场。为了避免无畏的伤亡,我们不与他们硬拼,先用弓箭射消耗一下他们有生力量。待敌军冲到近前,快速闪向两旁,然后在后面追杀,形成里外夹击之势,最后一举歼灭!”

一个官兵将领笑道:“跟屈少爷打仗,打的就是一个智慧!”

蹄声轰鸣,马嘶人喝,大队人马越来越近。

上百张长弓,弯弓以待,单等敌军进入射程之内,只见屈含星把手猛力向下一拍,“给我狠狠地打!”

话音未落,“咻咻”之声大作,无数羽箭朝敌群怒射而来。

这二百铁骑果然骁勇彪悍,尽管箭如密雨,仍然勇往直前。

“砰砰砰”血雾冲天,惨叫声连连响起,冲在前面的几个土匪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便被急箭钉死在马背上。

耶律齐挥刀大喊:“冲过去!杀死他们!”

土匪们舞着马刀,口中“呕呕”乱叫,马似蛟龙,人似猛虎,眨眼间就冲到了近前。

耶律齐本以为接下来就是一场血战,没想到对方的人抽刀断水似的朝两旁一分,中间居然让开一条二十多丈的道路。

由于冲得太急,战马又极想回家,一时勒拽不住,这支沙漠飞鹰从中间呼啸而过,掉头看时,回头路已被封死。

只见屈含星把宝剑一挥,高声令道:“开弓放箭!”箭如飞蝗,一齐向土匪射来。

这些羽箭都是从背后射来,防不胜防,眨眼之间又有十多个土匪中箭后跌落马下。余下的那还敢回头,催马向前狂奔,只顾各自逃命。

屈含星敌军阵势已乱,他们在想集结众人之力发起反攻已经很难,便把宝剑一举,高声令道:“兄弟们,分头围剿,给我杀!”六百多骑兵一齐掩杀过来!

耶律齐一口气奔出二三里,突然勒住战马,忖道:“我是带兵来突围的,怎么变成了逃兵?”

他心系着大哥,想要掉头杀回去,又见自己的队伍零零散散,一时间很难在召集在一起,既然失败已成定局,一会儿连命都保不住了,还想这事干啥?跑吧!

他长声呼道:“大哥,二弟对不住了!你多多保重!”双脚猛踹绷蹬绳,那匹汗血宝马一声暴叫,飞一般向西逃窜。

没跑出多远,只听前面“轰”的一声炮响,抬头一看,见前面的沙丘上站着密密麻麻的人马,一个黑大汉手持双斧,霹雳似的大喝一声:“耶律小尔,快来纳命!”

箭如飞蝗,一阵乱箭射来,又有十多个弟兄中箭身亡。

前有大军阻截,后有虎狼追兵,耶律齐自知无路可走,只能带着硬着头皮杀了过去。

还未接近阵前,又是一阵乱箭射了过来,耶律齐把手中的马刀舞得呼呼直响,上护其身下护其马,挥刀拨打雕翎箭。

只是羽箭过于密集,他稍稍一慢,只听“砰”的一声,一支雕翎箭正射在他的右肩头上。

耶律齐急忙勒住战马,刚要伸手拔箭,却见那个黑大汉拍马舞着斧子杀了过来。

耶律齐也顾不得取箭疗伤,拨马往北就逃,他的坐骑是一匹汗血宝马,范天虎见追他不上,索性使了一招“撒手斧”,嘴里还喊着:“耶律齐,你看什么玩意!”

人都有个好奇,耶律齐听到喊声,猛一回头,却见寒光一溜,夹杂这风声朝他打来。

耶律齐感知不妙,急忙来个“蹬底藏身”,可为时已晚,就在他往下倒身之际,巨斧已经劈在他的后背上。

这把巨斧子足有二十多斤,莫说劈上,就是捎上一下都得负重伤,耶律齐“啊”的一声惨叫,死尸摔倒在马下。

一千多铁骑从四面包围过来,喊杀声震天,土匪登时就傻了眼,有心下面投降。却听队伍中有人高喊:“通通处死!一个也不留!”声音清脆,一听就知道是屈含星下的命令。

这伙土匪纵横戈壁、大漠的四五年,烧杀掠抢,无恶不作,官兵们对他们早已恨之入骨,听到这样的命令,更加兴奋。一顿砍杀,把这伙悍匪尽数消灭干净。

在我军强于敌人数倍之时,屈含星明知一定获胜,却依然避其锋芒,不与敌人短兵相接,最终以零伤亡赢得这场战斗的全面胜利。

战斗结束了,将士们开始打扫战场,把战利品完全绑在马背上。

无数官军头领围拢过来,夸赞道:“屈少爷不打硬仗,而打巧仗,不但智慧过人,而且宅心仁厚,我们佩服之至。”纷纷上前行礼。

官兵们也赞赏不已,私底下交相议论:“屈家这娃娃怎么这么会打仗?莫非真他真的是战神转世!”

屈含星小脸通红,心里美滋滋的乐,猛一回头,见地上有许多被射死的战马,便对丁武道:“叫花子,你带几个手下,把这些死马统统剥皮剔肉,全部运到中军大营!”

丁武笑道:“我叫花子见啥啥好,少爷你就放心吧!保证把把肉剃得干干净净!”

一个官兵的头领撇嘴道:“地方军就是和我们官军不一样,是不是穷不起了!嘁,连死马肉还要!”

屈含星向来牙尖嘴利,当然不让,反击道:“难怪你当不上大将军,原来你缺乏的是见识!我告诉你:耶律休还在逃窜,大漠追踪,最大的困难就是补给,你别小瞧这些死马肉,说不定就是我们取胜的关键!”

那军官听完这番话,仿佛意识到了什么,急忙行礼道歉:“我乃井底之蛙,只会坐井观天,屈少爷千万别往心里去,我的话,你就当成“噗哧噗哧”的响屁!”

众人哈哈大笑,另一个头领逗道:“方才那声号炮白瞎了,不如让土匪放屁听响,还能一臭万里!”又引来众人哈哈大笑。

屈含星也笑了起来,把手一摆,笑着说道:“既然承认错了,就赶紧过去帮个忙。”

“好嘞!”那军官敬了一礼,笑嘻嘻地跑了。

第七十九章 火烧原野

战场打扫完毕,屈含星率大军开始向东行进,边走边搜寻,只是没能发现另一股土匪的踪迹。半晚时分,两军终于在草原上会合。

屈含星便把胜利的喜讯告诉了田建新。田将军听后又忧又喜。喜的是,耶律休如今已经失去一半的战斗力,成为名副其实的丧家之犬。

忧的是:他们进不去沙漠,一定会转向西南逃窜,如果他跑到西藏去,与喇嘛合起手来,重整旗鼓,再想消灭他们可就不容易了。

于是,唤来大大小小的头领,在草原上召开一个临时会议,商讨的议题就是:耶律休、徐子健元气丧尽,濒临覆灭,要不要在追下去。

田建新第一个发言:“耶律休一败再败,只能在草原四处奔逃,我主张全力追剿,决不给他喘息之机。如果放弃这次机会,就等于把土匪放进西域,一旦与喇嘛结党营私,在想缉拿他,可就不容易了!”

朱贵反对道:“草原辽阔,眼下耶律休又下落不明,我们连个目标都没有,到哪去追?况且我们所带的粮食所剩无几,最多只能维持两天。我军消灭了纵横在沙漠上的这支悍匪,又赶走豹头山这伙土匪,已经是大功一件了,何必再受风沙之苦?我建议立刻撤兵,免得弹尽粮绝,再搭上几条兄弟们的性命,那就更得不偿失了!”

众人面面相观,没有一个人说话。

一直站在角落里的屈含星终于发话了:“我同意田将军的建议。我们刚从西面回来,一路搜寻,始终没有发现豹头山这伙土匪的踪迹,一定是逃往西藏。

“如今已是中秋,耶律休要想逃亡西藏,一定要穿越死水湖。那里气候恶劣,云到即雪,没有草原、牧场,人没吃的,马没喂的,他们怎么赶路?即使粮草充足,要想走这条路没有两个月是不行的。只要我军行动迅速,扑上去,一定将他们全歼!”

朱贵当即反驳道:“他们人没吃的,马没喂的,我们也是如此!在向西南走,就进入死水湖,那里号称死亡之地,你是想要我们与土匪同归于尽吧!”

自出发那一刻起,朱贵态度消极,表现也特别的让人不满意。商议追剿话题,他又极力的反对,这不得不让田建新有所怀疑。

他霍地站了起来,用冷峻的目光望向朱贵,沉声说道:“朱保长乃是剿匪英雄,也曾获得过国王的嘉奖。这些年来,你天天喊着剿匪,可土匪越剿越多,势力也越来越强,我心里一直在想:这匪是怎么剿的呢?今日官军剿匪,你又说三道四,横加阻拦,我看你与早就与土匪沆瀣一气!”

“呛啷”一声,田建新突然拔出了佩剑,一步一步朝朱贵逼来,两眼喷火,忿声说道:“你私通土匪,扰我军心,我要不杀了你,难震军威!”举剑要劈朱贵。

此刻的朱贵屁都要吓凉了,这回也不敢嘚嘚了,“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连磕头带作揖,不住地哀求道:

“将军息怒!将军息怒!奴才只是说出我们远征的难处而已,并没有阻止之意。如果将军决定去追剿,我乡团愿打头阵!”

屈含星见朱贵吓成这样,急忙上前劝阻道:“临阵斩将,乃军中大忌。况且朱保长也愿打头阵,田将军你就饶他一命吧!”

田建新只是吓唬吓唬他而已,并没有真杀他之意,怒视他几眼,便把宝剑还鞘,肃严地说道:“我看在屈少爷的面子上饶你不死,你胆敢在扰乱军心,定斩不饶!”

朱贵连忙磕头谢恩,蔫蔫的退到一旁,此后一句废话也不敢再说了。

帐篷里鸦雀无声,过了良久,田建新这才令道:“埋锅造饭,未时出发!”

未时刚到,集合的号角已经吹响,田建新站在队伍的前面,他语重心长地说道:“个位将士,不是我田建新冷面无情,而是情况特殊,我不得不这样做。只要我们咬紧牙根,抗过这一时,就一定将土匪一举歼灭,凉西也能长治久安,不留后患。”

顿了顿,又动情地说道:“今日西争,一定会遇到诸多的困难,但我和屈少爷愿与兄弟们有难同当,哪管吃草根,饮冰水,我们也愿意与兄弟们血战到底!全军整队,出发!”

将士们早已肃立待命,听到命令后,高声回答:“是!”

在田建新和屈含星的率领下,继续向草原深处进军。越往前走,越是寒冷,草原上枯草败叶,飞沙走石,打得人睁不开眼睛。

三天后这天夜里,更是露寒霜冻,军兵们躲在帐篷里冻得牙齿咯咯直响。而且越往前走,离后方越远,后勤补给更是运不到。

那些死马肉不过杯水车薪,只能维持两天,后来一天只吃中午一顿餐。就这样,全军饿着肚子,日夜兼程,直到第七天,终于追上了这伙土匪。此刻双方的将士都饿得头昏眼花,说是接敌交战,其实略一交手,就各自退兵了。

暮色沉沉,草原上刮起了大风,突然从土匪那面燃起了熊熊大火。风助火势,火仗风威,朝官兵大营铺天盖地的燃烧过来。

两千多人一见这漫天大火顿时慌乱起来,一时间谁也没有了主意。田建新高声喊道:“弟兄们,生死关头,我们没有别的路可以走了,只有扑灭大火,就是倒地打滚,也不能全军覆没!”说完,带着十几个弟兄就要往火海里冲!

这时,屈含星手里握着火把从帐篷里跑了出来,叫道:“慢!火势凶猛,你们根本就不能靠近。即使拼上你们的性命,其余人也逃不掉,大火燎原,这火一旦燃烧起来,就是把马给跑死了,腿跑断了,你们也躲不掉!”

说话间,用火把将自己的脚下的干草点燃,大火燃起,那火势很快蔓延开来,霎时间,很快就烧出一块空地,全军得救了,唯有乡团却被困在火海当中。

原来朱贵多留了一个心眼,他害怕耶律休半夜偷袭,就带着一百多个乡丁在东北面一里以外的一个土坎下扎下营寨。

因为土匪的大营在西南方,一旦偷袭,必然得先攻官军和屈家军的营寨,这样一来,他们进退都很安全。

可万万没有想到,草原上突然燃起了大火,很快就把他们给包围了,一百多个乡丁四下乱撞,大声惊呼:“救命啊!救命啊!”

听到喊声,田建新叫了一声“不好”,带着一队精兵就往东面跑。边跑边喊:“在脚下点火,烧出一块空地来!”

乡丁们四下点火,很快就烧出一块空地来。

大火向远处蔓延,乡团安全了,朱贵立刻集合队伍,清点人数。却不见单涛和他手下的二十几个兄弟。

朱贵问道:“单涛和他的部下都去了哪里?”

一个乡丁道:“大火一着起来,单头领就带着手下往外跑,不知他们跑到哪里去了。”

朱贵令道:“四下找找,看看有没有伤亡。”

工夫不大,几个乡丁们都跑回来了。

“启禀保长,单涛他,他们都葬身于火海。”

第八十章 平定凉西

“什么!”朱贵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放声大哭,边哭边说:“你们这帮人闲着没事放哪门子火?害得我折了二十几个弟兄,保证是屈含星背地里搞的鬼……”

不等他把话说完,田建新喝道:“朱贵,你不要胡说八道!大火是土匪放的,屈含星为了自救,才点燃大火。你们不按规定扎营,为什么把营寨扎到这里?”

朱贵狡辩道:“我看这里有道土坎,为了避风寒,所以才扎营在这里。”

说话间,屈含星带着十多个屈家军跑了过来,见朱贵被烟熏火燎,胡子、头发都被烧焦了,发黄打着卷。脸上、身上、没有一块干净的地方。哭唧唧地坐在地上,嘴里不住地叨咕着什么。

屈含星问道:“怎么啦?他们怎么会在这里?”

田建新道:“老朱心眼儿多,他怕土匪偷袭,所以把队伍拉到这里扎营。”

朱贵哭道:“那才不是呢!我只是为了避风,才到这里安营的。我也不知道是那个犊子出的馊主意,结果把我们害成这样!”

田建新又生气又好笑,叱道:“不许乱说话!今天落到这个下场,都因为你有令不从,私做主张,我看你这是活该倒霉!”

朱贵哭得更甚,咧着大嘴含糊地说道:“人家折了这些弟兄,你们还在诅咒人家,你们还有没有良心啦!”

屈含星也不理他,抬头朝东边看了看,借着火光,见一根木杆上拴着两匹马。

这两匹马已被烧成重伤,身上的毛几乎被烧光,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低着头,血水顺着蹄子往下直流。

屈含星用手扯了一下田建新的衣角,抬手一指,低声道:“你看那两匹马!”

田建新立刻就明白了屈含星的意思,便对手下吩咐道:“赶紧把这两匹马拉到大营宰杀,饱餐战饭,等天一亮,发起围剿!”

几个官兵刚想去拉马,朱贵一股站了起来,张着双臂,大声叫道:“不要啊,这可是我的宝马呀!”

田建新喝道:“朱贵,你看看你的马都成了什么样子了,都成了秃毛鸡了,还说是宝马呢!”

这时几个官兵把马牵了过来,见这两匹马一瘸一拐,身上已经没有一块好地方了,这才把手放下,“你们赶紧给一刀吧,免得活受罪!”

当即架起几十口大锅,生怕人多肉少,把马皮都切碎煮上了,士兵们饥饿难耐,可见到了食物,每人吃了一大碗。

肚子里有了食物,将士们的身上也有了力气,个个摩拳擦掌,要将耶律休碎尸万段!

屈含星提剑上马,对骑兵道:“决战的时候到了,兄弟们随我上马,从西面包抄过去!”战马嘶鸣,顶着破晓的晨光,朝土匪大营包抄过去。

田建新见将士们士气高昂,心里说不出的高兴,高声令道:“步兵弟兄们,骑兵走了,咱们也不能落后,弟兄们给我杀过去!”

屈家军很快就切断了耶律休的逃路,将逃兵又赶回营中,两路大军很快会师,将营寨重重包围了起来。

那些土匪饿得直哼哼,哪有力气打仗,纷纷举起白旗,举手投降。唯有耶律休身边的亲兵卫队,尚在顽抗,向外突围了两次,均被杀死。耶律休见突围不成,便与所有的家眷一起服毒自尽。

两路大军会和在一起,把所有的战利品纷纷装到马车上,又宰杀几匹受伤了的战马,饱餐一顿,打着得胜鼓,唱着得胜歌,高高兴兴地向东走去。

中午时分,屈天成押着粮食和猪羊美酒与大军碰面,将士们欢喜无限,当即打起了帐篷,为了胜利小庆一把。

足足走了四天,终于走出了这片草原。中秋八月,西凉的中午依然炎热如夏,两岸碧草葱茏,一片生机。回想起那边的一刻,恍如隔世之感。

大军凯旋的消息传遍整个凉西,老百姓担着篮子,挎着筐,纷纷来到路旁,他们手捧着鲜花、美酒,水果等物前来慰问凯旋归来的勇士。

群雄激动,振臂高呼,登时把连日来的艰辛困苦忘得一干二净。

豹头山一伙悍匪被除,人心大快,方圆几百里立刻安宁了下来。当地百姓欢欣鼓舞,无不感谢屈家军为百姓除害。

为此屈含星也名声大震,方圆几百里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有的说他是孔明重生,有的说他是星神转世。总之都要把他捧到天上去了。

俗话说得好:人怕出名猪怕壮。屈含星这一出名不要紧,却给他招来了杀身之祸。

归明王崇信巫术与神仙之术。这些年来,他不断派人去寻找神仙的仙踪,想真正引来神仙,度他长生不老。

结果十多年过去,巫术害了许多人命,叫他做了不少的蠢事;而神仙之术也没给他带来什么好处。

如今年过古稀,身体状况一天不如一天。虽然服用了大量的仙丹,脸上仍和脱水的橘子皮差不多,不见有半点返老还童的迹象。

再有归元国大多都是战国时期各大贵族、以及六国英雄豪杰的后裔,他们创建王国唯一的宗旨就是:重回中原,复故国之梦。

而国王终日不理朝政,一心想要长生不老,不免引起其它家族的不满,背地里难免会议论纷纷。

归明王本来疑心就很重,听到有人在背后议论他,突然产生一种岌岌可危的感觉。一有点风吹草动,他就派兵镇压。

归明王听到“天星下凡”这个消息后,心里更是忐忑不安,如果归元国出了一个神人,岂不超越自己?自己的王位还能保得住吗?

尤其这次联合剿匪,让田建新和他手下的官兵佩服的五体投地,他们一进西蓉城,就开始讲起屈含星传奇的故事来。

他们这一讲可不得了,立刻传遍了西蓉城。

这消息越传越广,越传越真,归明王不禁勃然大怒,他也曾经把常说这话的百姓抓来,说他造谣惑众,判令斩首,杀一儆百。

这样一来,更是加深了老百姓对他的愤恨,越发坚定了一般人的信念:人作恶,天知晓,不出几年,上天定会派来天使,扭转乾坤!

事情也该着凑巧,这屈含星不但聪明绝顶,脖子上还挂着一颗六角天星。尤其在这几场与土匪的较量中,往往关键之时,他都能智计百出,不但全歼了土匪,而且还以最小代价赢得了胜利。这个结果实是太过匪夷所思。

老百姓不禁纷纷猜想:“难道屈家的小少爷,就是人们期盼的星神下凡?”

第八十一章 阴谋算计

传言越传越真,越传越神,仿佛距离老百姓的期盼也越来越近了。在镇压之下,百姓更加认定:屈家这个孩子就是天星降世!就是来拯救受苦受难的百姓!

这个消息越传越广,甚至朝中的大臣们也都在议论此事。归明王见谣言越传越烈,更令他惶恐不安。一则怕他真的夺取王位;二则对他胸前佩戴的神物垂涎三尺。

正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一天夜里,归明王作了一个梦,梦见自己正和一个仙人饮酒,忽然一个小男孩冒冒失失地闯了进来,结果那个仙人扔下酒杯就飞走了。归明王想要去拉他们,结果没拉住,情急之下,把梦惊醒了。

醒来后,他怎么琢磨都觉得此梦有些怪异,更加怀疑梦中所见到的孩子就是屈家那个妖孩。思来想去,便对屈家动起了杀心。

屈家毕竟是个名族望门,况且屈天成在族群里威望也很高,如果不问青红皂白,私下派兵就把屈家满门给抄了,定会引起五族长老们的不满,闹不好,真的会造反。

“我该给屈家欲加一个什么罪名呢?”他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什么合理的理由来。

天刚蒙蒙亮,归明王昭君迫不及待地对刘公公喊道:“刘公公,你把齐子敬给我唤来!”

“喳!老奴这就去办。”

齐子敬是归元国的护国法师,更是归明王身边的大红人。他不但掌管宫内的炼丹房,还常常参与朝政。

归明王对他无比信任,可说是言听计从,虽然他不在朝中大臣之列,但他的权威却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此人油滑奸诈,善用心机。他虽是中原人,但他并不是六国王家以及英雄豪杰的后裔。

齐子敬出生在河南雍丘北部的一个乡下,父亲会一点小小的巫术,人们都唤他齐大仙。

这齐大仙不务正业,经常利用巫术,四处诓骗。时间一久,常常有被骗者找上门来,搅得整个村落都不得安宁。

这样一来,难免引起当地人的不满,就找到当地的长老会。几个长老对齐大仙的做法也十分不满,经过商量,决定将这匹害群之马逐出了雍丘。

齐大仙也感到岌岌可危,如果失去了屯里人的保护,一家人会被仇人活活地打死。在村落里实在待不下去了,就带着妻儿一路北上,去投靠远在辽国的一个亲戚去了。

当时周边的几个国家都在推行汉化。齐大仙本来就能说会道,加之他对巫术、相术、医术都略懂一二,听他一顿白话,很快就获得这一带人的信任。

齐子敬当时只有十六岁,他见干这一行来钱挺快,便子承父业。父亲跳大神,他就当帮军;父亲给别人算命,他就四处听风,搜集这一家人的近况。

总之、父子俩配合得很密切,不到两年,就在海州城里买下了一个大宅子。

直到齐子敬二十岁那年,齐大仙患了中风病,不久就死去了。母亲思夫成疾,加上年纪老迈,新病老病交功,不久也就到下世去了。

齐子敬头脑聪明,天生好学。不但学会他父亲的江湖骗术,还对道学、佛学、易学、医学等颇有研究。

海州城里有个姓金的大户人家,家中两儿一女,女儿最小,名叫金凤,自幼娇生惯养,父母把她视为掌上明珠。

十八岁这年,金凤在丫鬟们的陪同下,到郊外去游玩。正碰上一只黄鼠狼在抓鸽子,众人一吆喝,结果把黄鼠狼给吓跑了。

当时小姐还好,回到家中后就生病了。起初只是眩晕呕吐,后来竟然昏迷不醒。金员外不惜花钱,几乎把全城的郎中都请到了,结果医药无灵,女儿仍是昏迷不醒。

家人一致认为,她是被黄皮子给迷上了,就想找个巫医,给女儿跳跳大神,再驱驱邪、打打鬼。

当时齐子敬已在海州城小有名气了,就把他请进府中。

齐子敬对医学也很精通,搭眼一看,就知道小姐偶感风寒,外加惊吓,才致使昏迷不醒。但为了挣钱,便开始登罡布斗,披发仗剑,给金小姐驱邪打鬼。

完事后又给小姐用了几副药剂。你还别说,次日金小姐还真苏醒过来了。只是身体虚脱,头脑晕迷,起不来床。

齐子敬心术不正,个性贪婪,他见金家是个大户,家资百万,金小姐又美貌如仙,心想:“如果我要把金家小姐娶到手,不但娶了一个好媳妇,我这一辈子再也不用奔劳了!”从此他就打起小姐的歪主意来。

临走时,他给小姐扔下四副药,每副药里都放了少许的蒙汗药。小姐服药之后再次睡着了,而且一睡就长睡不醒。

金员外与家人不知怎么回事,再次请来齐子敬。金员外问道:“大仙,你说我家金凤这是怎么回事,醒后再睡,总是反反复复?”

齐子敬故作愁眉之态,叹道:“别看小姐已经苏醒,但她身体里阴气太重,顶多就能活半个月。”

金员外和老伴一听这话,登时就被吓懵了,急忙给齐子敬跪下,哀求道:“大仙,求求你了!赶快救救我家闺女吧!只要你救活我的女儿,我给你三百两银子。”

齐子敬心道:“三百两哪到哪!我要把你女儿弄到手,今后这金家大院就是我齐子敬的啦!”

于是,他拿出一副难为情的样子,吞吞吐吐地说道:“小姐的病并非是医药才能治好的,她的体内不但有阴司小鬼儿,还有邪灵。要想医好他的病,必须……必须得和我……唉!我还是不说出来好,说出来还会惹你们生气。”

金员外从话中听出了几分意思,问道:“你是不是想和我女儿干那事?”

齐子敬见他们听出来了,也不再隐瞒,直截了当的说道:“是的,就是与我阴阳合体,才能驱走鬼邪。”

金员外勃然大怒,骂道:“你一个臭跳大神的,也想占我家女儿的身子?呸!就是死了我也不同意!”

齐子敬见老爷子倔强的很,便将袖子一甩,气哄哄地道:“阳间有路你不让闺女走,地狱无门你偏偏往里推!死了能怨谁?嘁!我还不管了呢!赶紧给你女儿准备后事吧!”说完,背起药箱子就往门走。

“你说这可咋办呢!”金夫人可坐不住金銮殿了,她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拍着大腿,就是一通嚎啕大哭。

第八十二章 设计杀人

金员外一时也没有了主意,同意吧,门不当户不对,嫁给一个跳大神的,岂不是毁了女儿!不同意吧,医药无灵,女儿一直昏睡不醒,如果要是真死了,连女儿的影子都看不着了。

寻思了老半天,还是保命要紧,便来到老伴身旁坐下,老夫妻俩开始商量了起来,老头对老伴道:

“老伴儿啊,你说咱做爹妈的,怎么也不能就这样看着女儿死了吧?我看这小子浓眉大眼的,长得还算不错,人也挺精明,虽然一百个不随心,但总比女儿死了强!要不咱就把小凤嫁给他?”

金夫人寻思了半天,哭着说道:“就这样儿吧!要不咋整!虽然这个女婿有点不随心,但总比没有女儿强!违心地嫁给他吧!”

就这样,老夫妇俩也就同意了把女儿嫁给了他。

当天齐子敬借着治病的机会,就把在昏睡中的金小姐给霸占了。此后齐子敬就把药包给换了,金家小姐也就苏醒了过来。

一家人虽然满心的不愿意,但生米已经做成了熟饭,又能说些什么?只能认命了!等金凤身体完全康复之后,择了一个吉日,就叫二人成了亲。

金小姐毕竟是个大家闺秀,她半个眼角也瞧不起这个跳大神的。结婚一年后,在一次亲戚的寿宴上,结识了一个叫富家公子,此人姓张,人们都叫他张公子,也是海州城里有名的富户。

两个人从此眉来眼去,相互请客喝酒,一来二去就好上了。

齐子敬娶了一个如花似玉的富贵人家的大小姐,真有祖坟冒了青烟的感觉,他当然把金凤视为宝贝。

为了让夫人过上好日子,他整天奔忙,四处揽活计挣钱,有时后一走就是半个月。

毕竟夜雨难瞒,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更何况齐子敬是一个绝顶聪明的人,很快就发现自己的妻子与那个姓张的有问题,便开始暗中跟踪调查,结果在一个客栈里,看到了不堪入眼的一幕。

齐子敬是个善用心机的人,即使知道了此事,但也没有声张。决心把这对狗男女置于死地,而且自己还得与此案没有什么关系。

他绞尽了脑汁,苦想了一夜,终于想出一条毒计。

一天他从外地回来,夫妻俩好久没有见过面了,夜里哪能不鱼水之欢?齐子敬拿出一包药丸。

对妻子道:“这是一个道士赠送给我的春药,吃完之后,做起事来,保证其乐无穷,快乐无比!”

丈夫出走这些日子,提出这点要求哪能反对?

金凤为了掩盖真相,二话没说,当即服下了一丸。齐子敬也服下一粒,然后就上床了。办起事来果然激情四射,说不出的美好。

一连三天过去,这天齐子敬对妻子道:“今天我还得出去一趟,这次可能要走的很远,大概十多天才能回来。”

金凤假意苦留了一番,齐子敬也说了一大堆为了咱家过上好日子等的好话。之后就恋恋不舍地让他走了。

这次齐子敬并没有走,而是在一家附近的客栈住了下来。

张公子与金凤之间都是由一个丫鬟从中传话,齐子敬前脚一走,金凤就让丫鬟给张公子去送信。

几日不见,如隔三秋天。张公子熬到天黑,当夜就跑到金凤的家里。

二人亲热了一番,金凤拿出两颗药丸,对张公子道:“这是我家那乌龟留下的,办起事来可管用了。”

于是二人就各服了一丸,他们哪知道,齐子敬留下的两粒药丸中,一丸是春药,一丸是毒药。

这丸毒药恰巧被张公子给吃了,吃完之后,折腾了一阵子就蹬腿了。

金凤这下子可傻了眼,一旦传扬出去,她哪还有脸见人啊!

思来想去,就找来菜刀、斧子把张公子的尸体给分割成数块,又找来一个头号的大坛子,把他装了起来,然后在后院挖了一个大坑,就把张公子给埋上了。

齐子敬料到夜里必出大事,天一黑,他就翻墙而过,潜入家中。暗中监视,早把金凤的一举一动看得一清二楚。

见金凤把尸体埋完,齐子敬又回到客栈里。

次日一早,他若无其事地回到家中。

金凤刚要夹包回娘家,见丈夫突然回来了,显得非常紧张,问道:“相公,你不说要走十多天吗?今天怎么就回来了?”

齐子敬道:“昨天半路又接到一桩买卖,这次一走至少要走一个月,我回来取点东西,明后天再走。”

说话间,抬头看了一眼金凤的脸,惊讶地问道:“哎,我看你的脸色不好看,是不是病了?”

金凤故意咳嗽了两声,娇踹踹地道:“可能是偶感风寒而已,不用担心,养几天就好了。”

齐子敬道:“我这次出走说不定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这样吧,我送你到娘家住上几天,一个人待在家里也没意思。”

家中死了人,金凤害怕至极,正想回家住上几日,一听这话,当即就同意了。

齐子敬对妻子道:“我好久也没看看老丈人了,这次去我得多买一些东西。你先倒床上睡一觉,我准备好了再来唤你。”

金凤忙活了一夜,又怕又累,往床上一倒就睡着了。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忽听齐子敬叫道:“凤,起来吧!马车都准备好了。”

金凤从床上爬了起来,洗洗脸,梳梳头,就跟着齐子敬上了马车。

马车上装着一个大木箱子,还上着锁,金凤问道:“买的是什么东西?还上了锁头?”

齐子敬笑了笑道:“好东西!保证给你全家一个惊喜!”

既然这么说了,金凤也没有太多的过问。蹄声嘚嘚,车轮滚滚,不到半个时辰就到了金家大院。

金家二老见女儿和姑爷回来了,还带来一大箱子礼物,高兴不已,急忙把他们让到房中。当即吩咐下人摆酒炒菜。

齐子敬摆了摆手道:“不必了!饭我就不吃了,马上就走。临走前有件不光彩的事情要讲给岳父。”

金员外登时就是一愣,还以为是姑爷在外面做出什么不光彩的事情了,要向自己道歉。便用教育的口吻说道:“年轻人嘛,难免做出错事情,只要你意识到自己错在哪里,今后能痛改前非就好。”

第八十三章 推波助澜

齐子敬苦笑了一下,说道:“岳丈大人,不是我做错了事,而是你闺女不但与人通奸,还酿出了人命关天的大案子!”

什么!”金员外听了,如同晴天霹雳,怒吼道:“你别胡说八道!可有证据?”

齐子敬微微一笑道:“岳丈大人不必动怒,咱们把金凤叫到箱子前,你问问她,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要不您老埋怨我!”

金凤正和母亲在另一间房中说话,忽听父亲大声喊道:“金凤!你给我出来一下!”

母亲和金凤一起走出房门,来到木箱子前。单等金凤走到近前,齐子敬蓦地将箱子打开,大声问道:“金凤,这是怎么回事?”

金凤定睛一看,见是昨夜埋藏尸体的大坛子,骇然一惊,羞耻、绝望、无颜以对……她拔足跑出了大门,径直跑到了井边,投井身亡。

齐子敬见目的已经达到,趁着混乱之机,逃回家中。

他知道金家、张家的势力很大,日后决不能轻饶得了他。当下带上所有的财物,逃之夭夭。

在北汉地界,有座山,叫四方山,山上有座道观。观里住着五六个小道士。

这些道士主要是靠种地为生,有时也出去化缘。当时北宋大军几次攻打太原,战火不断,人们都纷纷逃离家园,哪还有什么“缘”可化?因此观里的道士们生活也很拮据。

齐子敬平时路过道观时,都到观里歇歇脚,顺便扔下几两银子或几串铜钱,因此几个小道士对他印象不错。

齐子敬唯恐金、张两家人追杀,就来到了四方山,他把所带金银都拿了出来,又把道观重新修葺了一番,从此他便成了这里的道长。

在四方山一住就是七年,这天,一个道士出外化缘,无意中打听到一个消息:归元国正广招方士,为大王炼制仙丹。

齐子敬闻听大喜,便带着弟子们去了归元国。

齐子敬头脑聪明,办事圆滑,能说会道,加之他对道学、佛学、易经、巫术颇有研究,很快就获得了昭均的信任。

从此他和手下弟子就留在了宫中,修建丹房、丹炉,开始为归明王炼制仙丹。

一晃齐子敬来王宫炼丹已有十五年之久,仙丹虽然炼出不少,可不见大王有半点返老还童的迹象。

眼见自己在大王的面前就要失去宠信,他正愁无法向大王做交代,恰在此时有个屈含星大出风头,一向奸诈无比的齐子敬怎能不拿他来说事?

他听完刘公公的话,心里大喜。二话没说,当即就跟着刘公公进了王宫。二人径直来到客厅,归明王正坐在客厅里等候。

给大王见过礼,齐子敬在旁边一把椅子上欠身而坐。

归明王叹道:“近些日子,茶楼酒肆,街头巷尾,都在谈论天星下凡这件事情,令本王忐忑不安。子敬,你可知道此事?”

齐子敬起身施礼一礼,然后缓缓地道:“大王,臣一直都为大王社稷安危着想。近些日子,微臣也是满耳朵天星下凡的传言,前天特意派了一个心腹,专程到泉溪村打探了一下。

“屈家却有此人。这孩子今年已经十五岁,聪明伶俐,俊秀出尘,胸前还佩戴着一颗六角天星。特别能打仗,陛下,你不也曾经赞赏过他吗?

“据朱保长说:这星星是远古宝物,一发光,就能看到百里之外的人和物,由此断定,此人一定是私下凡尘的妖星,如果不早早将他除掉,不但有损大王的寿命,还对您王位岌岌可危啊!”

归明王骇然说道:“难怪昨夜朕与神仙饮酒,突然闯进来一个十几岁的孩子,把神仙给惊走了。难道孤王不能长生不老,都是这个妖童在作梗?”

齐子敬连连点头道:“正是,正是。此人不除,再好的仙丹也不能使大王长生不老!这些日子,我一直在琢磨,这仙草、灵丹都是从东海仙岛采摘而来,为什么屡屡不见功效,原来是这个妖人暗中作梗!大王,屈含星必须除之!”

齐子敬正愁找不到借口,这下子把罪过完全推到屈含星的头上。

归明王虽然动了杀心,但他还有所顾忌,手捻须髯沉思了良久,这才说道:“本王也有杀他之心!可屈天成却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商人,从不过问政事,口碑又不错,名望也很高,还为归元国做出了不小的贡献。要想服众,还得需要一个罪名吧?”

齐子敬微微一笑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人们不传说他是天星下凡吗?谁见到他是从天上飞下来的,纯粹就是别有用心,大王就定他一个乱国之罪。”

归明王拍手叫道:“好!子敬,朕这就给你降下一道圣旨,令你亲率一千御林军,即刻动身,前往泉溪村,将屈天成一家满门抄斩,先斩后奏,越快越好!”

“臣遵旨!”

昭均阴郁好杀,这几年不知有多少个大臣离奇死去。文武百官个个都提心吊胆,如同惊弓之鸟。

见齐子敬从王宫里出来,他没有回到自己的府中,而是径直朝军营走去,猜想到:这一定又是要对哪个大臣动手了。

文武百官无不害怕,生怕罪名加在自己的头上,私下都在暗中打探消息。

俗话说得好: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御林军也不是铁板一块,军中也有不少大臣们的嫡系,很快就送出来一张纸条。

上面写着:今夜起兵,要血洗屈天成家。

众人恍然大悟,一致认为:都是这些流言蜚语给屈家带来血光之灾。

归明王大施爆政,文武百官无不愤慨,别看在君王面前言听是从,阿谀奉承,其实早有搬到昏君之心。只叹无能无力,为了保住自家的性命,不得不苟活图存。

朝中也有屈天成近族,他叫屈天忠,在吏部任文书之职,与屈天成是一个太爷的公孙。他得知这个消息后,急忙回到府上,刷刷点点写了一封书信,然后派出两个心腹手下,乔装打扮一番,秘密地出了西蓉城,前往泉溪村送信去了。

炊烟袅袅,晚暮如烟。屈含星与一群同龄的小朋友一起抓鱼回来。

今天收获颇丰,鱼儿又大又肥,每人都捉到七八条。尽管又乏又累,又饥又冷,但也掩饰不住他们的内心喜悦,一路上仍是嘻嘻哈哈,你追我打。

穿过一片草地,爬上一座土坡,刚一踏上官道,只见两乘马从西边急奔而来,飞一般从他们身旁掠过,直向屈家大宅子驰去。

第八十四章 屈府临难

一匹马驰到离屈家数十丈时,忽然扑倒在地上,再也起不来了,显然是跑得筋疲力尽,脱力倒毙。

马上的人飞出一丈多远,从地上翻身跃起,对地上的死马一眼也没看,毫不停留地向屈家大门口狂奔。

屈含星见到这种情景,叫了一声“不好!”扔下手中的鱼篓,飞一般地向家里跑去。

客厅的两扇红木门紧紧地关闭着,屈含星推门而入,见父亲正和两个满身风尘的陌生人在椅子上坐着,各个面色凝重,弥漫着一种紧张的气氛。

屈天成拍了一下桌子上的书信,霍地站了起来,大声骂道:“昭均不但是一个无道的昏君!还是一个无耻的小人!”

骂完,便像一只无头的苍蝇一样,开始转悠了起来,一会儿叹着气,一会儿着搓手,一会儿背着手。

两个婢女垂手站在东墙下,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屈含星见气氛紧张,也没敢吭声,怔怔地看着父亲和两个陌生人。

过了好一阵子,一个送信的人站起身子,问道:“你就屈含星吧?”

屈含星点了点头,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屈天成吼道:“都是因为你!杀了几个土匪,就不知天多高地多厚了,非得称自己是什么天星下凡,这下子好了,得罪了归明王,他派兵杀我们来啦!”

屈含星也不知怎么解释才好,讷讷地道:“嘴长在别人的身上,我哪管得住啊!又不是我让人去宣传的。”

一个送信的人说道:“对,含星弟弟说的对。这事不能怨孩子,只怨国王昏庸,奸臣当道。”

另一个送信的人劝道:“事已至此,怨谁都没有用了。时间紧迫,屈员外是逃是留,赶紧拿定主意,不然就来不及了。

“此地不敢就留,一旦事情败露,屈大人和那些大臣们都得遭殃。我们俩先去怀家岭到亲戚家住上一夜,明晨绕路回到西蓉城,以免碰上御林军。还请员外给我们俩准备两匹马,我们这就动身。”

屈天成对两个婢女道:“你们俩带两位恩人赶紧到马棚去选马匹,另外到账房支取一些银两给二位带上。”

转过身子,屈天成给两个送信的人深施一礼,歉意地说道:“大恩不言谢,请转告我家天忠哥哥,等逃过这一劫难,我一定亲自登门报恩!”

两个送信的人也随手还了一礼,“保命要紧,不用客气了。我们这就告辞,保重!”

两个送信的人走了,客厅里只剩下父子二人,屈含星问道:“爹爹,真的因为传说我是天星转世,国王就派兵血洗咱家?”

屈天成叹道:“嗯,那昏君说你是妖星降世,坏了归元国大好的前程,要将咱们全家满门抄斩。一个叫齐子敬的法师已经带兵朝泉溪村这边来了。你赶紧想个法子吧!”

屈含星气得心怦怦直跳,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稳定了一下心神,这才对父亲说道:“看来我们的家宅是保不住了。御林军不下上千人,我们只有一百多个家丁,想要抵御,是完全不可能的。

“况且这是君王的旨意,无论我们是胜还是败,眼下都是罪人。唯一的办法,就是避其锋芒,先躲避一时,我相信五族长老一定会为我屈家伸张正义。

“西蓉城距离泉溪村足有四百里余里,沿途尽是沙漠。就御林军那伙人,估计最快也得三天三夜才能赶到,我们有足够的时间逃离,眼下你要考虑的,就是找一个安全落脚之地。”

屈天成道:“除非逃往外国,可邻国还真没有避难之处。”

这时房门“吱呀”一响,丽儿与麻佳爷爷走了进来。

丽儿似乎闻听到什么风声,她泪汪汪地看着屈含星,怯生生地问道:“含星哥哥,国王真的要来杀你?”

屈含星抚摸着丽儿的头,笑了笑道:“没事的,大不了咱们逃往外地。实在还不行,我就去伏法。”

丽儿向前一扑,将屈含星死死地抱住,泪流满面地说道:“你不能去伏法!你的命救不了全家。既然想死,丽儿陪你一起去死!”

麻佳道:“你们俩好像生死离别似的,我们谁也死不了!如今流寇已经被剿灭了,回王也放弃对我们的追剿。隐村又重新修建了起来,足够我们全府的人居住。老爷,你先把下人们打发回家,叫家人赶紧带上随身财物,今晚咱就启程。”

屈天成拍手道:“好,家人有了安置我就放心了,这样我可以抽出身来,然后带上几个家丁前往羌地,到千本部落去求丹德烈酋长出兵。”

屈含星问道:“是我大姨娘的表弟吗?”

屈天成点头道:“正是。只要丹德烈一出兵,归明王也不敢轻举妄动,这样才会有和解的可能。”

屈含星忧虑地说道:“单凭我大姨娘这层关系,丹德烈未必会出兵帮助我们。战争必定是要死人的,我建议你多带些金银珠宝。”

屈天成很自信地说道:“那倒不必!我与酋长交情甚密,这些年来,我也没少给千本部落捐赠粮饷,况且你和他小女儿查妮尔早就定了娃娃亲,说白了,咱们两家就是亲家,他不会见死不救。我只担心路途遥远,一来一回,最快也得二十多天,只怕咱们偌大的家业早就被充公了。”

“娃娃亲?”丽儿突然全身一颤,抬头望向屈含星,眼中突然闪过奇怪的神色,幽怨悲戚,凄楚欲绝,稍纵即逝,含糊地嘟囔道:“臭小子,你胆敢成亲,我就死给你看!”

声音很小,又模糊不清,唯有屈含星听得真切,他吃了一惊,不知她所为哪般?心中即是慌乱又不解,一时茫然无措。

突然想起她方才的那句话,似乎明白了几分,心里暗道:“人小鬼大,儿女情长。”连呼不好。

屈天成一旁瞧得不耐烦,喝道:“别哭哭啼啼的,你们俩大眼瞪小眼的干嘛?大军未到,就先要生离死别了吗?”

屈含星低头看了一眼丽儿,平和地说道:“丽儿,你和麻佳爷爷马上通知李管家,要他把下人的工钱结清,暂时把下人解雇回家。至于什么时候回来,静等通知。”

麻佳和丽儿走后,屈含星刚想对父亲说些什么,这时,一个家丁慌慌张张的跑来报信:“少爷,门外来了一个疯老道,怎么赶他也不走,点名道姓的要见小少爷。”

第八十五章 高人暗助

屈天成眼睛一亮,拍手叫道:“呀!会不会是野鹤游人的同门?一定是得到我家有难的消息之后,前来帮助我们。”

屈含星没有说话,径直朝门外走去。

大门前家丁无数,把大门口挡得水泄不通,见小少爷到来,急忙让开一条道路。

屈含星径直走出大门,定睛朝前一看,见南面的花墙下坐着一个老道,衣衫褴褛,满身污秽,脚上拖着一双破草鞋,手里拿着一柄破拂尘,嘴里不住地叨叨咕咕,给人一种疯疯癫癫的感觉。

屈含星刚想上前搭话,却见那疯老道霍地站了起来,把手中拂尘高举一摇,叫道:“玄玄玄,妙妙妙,在家没有出家好;抄家灭门我知道,为保家业不能逃!妙妙妙,玄玄玄,乱施强权人人怒,路见不平必须管,少爷若听贫道话,使用此宝化危难!”

探手从怀中掏出一个黄布包裹来,甩手一抛,朝屈含星这边飞来。

屈含星一把将包裹抓住,打开一看,见里面有两个很小的黄布包裹,其中还有一张图纸和一封信。

屈含星把信展开,认真地阅读了一遍,不禁欣喜若狂。刚想给疯老道致谢,可他早已不见了踪影。

屈含星把包裹揣入怀里,转身就往院子里跑。

众家丁不知他得到什么法宝,都想争先一看,纷纷在后面追赶。范天虎边追边叫:“少爷,少爷,疯老道送你什么宝贝?”

屈含星转头喊道:“你们在大门口集合,我一会儿就告诉你们。”

屈天成正在客厅里焦急地等待,见屈含星跑了回来,急切地问道:“含星,见到那老道没有?是不是你师傅派来的?”

屈含星道:“我也不知道他是何方高道,看样子对此事了如指掌,并授我一个退兵之策。不过你和几位娘亲带着下人到外面躲一躲,以防不测。”

话音未落,门外忽然传来哭叫声:“哎呀!我的天啊!得罪谁不好,干嘛要得罪人家国王啊!你说这可咋整啊……”

父子俩循声望去,只见三姨娘和大姨娘哭天抹泪地走了进来,一进门,两个姨娘就大声地责怪了起来:

“都是你这好儿子惹的祸!非得吹嘘他是什么星星下凡?这下子好了吧!一下子把皇上给吹怒了,看这回可咋整?”

屈天成本想发怒,但又怕惊动外人,引起混乱,连忙宽慰道:“别再添乱了!含星自有退敌之策,你们都先出去!”

三姨娘把手中的绢帕一抖,大声嚷道:“一个臭孩崽子能有什么好法子?你还真把他当场成星神了?哼,即使是星神,也是丧门星!老爷,你就赶快发话吧!即使逃往外地,我们也得带上财物啊!”

屈天成颇为无奈,把手向外弹了弹:“赶紧收拾去吧!滚滚滚!”

屈含星见事情无法隐瞒,时间一长,必然人心惶惶,弄不好就是一场混乱。虽然有高人指点,但毕竟不是自己所能主宰的事情,自己心里也没有十足的底气。为了父母以及家人的安全,决心叫他们尽快离开此地。

于是便对父亲说道:“你赶紧出去安抚人心,以免生乱。你把几个家丁头领和半数家丁给我留下,其余的人你统统带走,以免路上遇到土匪。另外告诉我娘,不要挂记我。千万别让她派人来找我!”

屈天成忧虑地问道:“你留这几个人能行吗?”

屈含星反问道:“即使全部留下来,能挡住御林军的上千人马吗?你尽管放心,实在打不过敌人,儿子还有三十六计中最后的一计呢!”

屈天成听了这话,心里更加没底。身躯剧震,紧紧地抓握儿子的手掌,眼中满是痛苦狂乱的神色,嘴唇不住地颤动着,想要出言安慰,脑中却是一片空白。

时间紧迫,倘若多留,府中一定生乱,屈含星催促道:“爹爹,你赶紧走吧!我会见机行事,打不过敌人我们就跑,放心吧!”

在儿子的催促之下,屈天成只好撒开了儿子的手,带着满腹的担忧与牵挂,匆匆离他而去。

经过好一阵子忙碌,全府上下一百多号人,在匆忙慌乱之中带着随身的物品和财物,都去了隐村。

丽儿与众人随行,但她依依不舍,临行前悄悄地来到屈含星身旁,泪蒙蒙地注视着他的脸,想要出言鼓励,却说不出来,含情脉脉,一直注视着他,迟迟不肯离去。

范天虎嘿嘿笑道:“真是难舍难离啊!”

丽儿什么也不顾忌,突然玉臂舒展,向上一蹿,搂住屈含星的脖颈,朱唇微启,吐气如兰,重重地吻在屈含星的脸颊上。

众人吃了一惊,纷纷转过头去。几个姨娘齐齐怒叫道:“臭丫头!当真不害臊!”

大姨娘捶胸顿足,更是痛心疾首,叫道:“臭丫头,赶紧走!含星已经和我外甥女定了娃娃亲,你别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屈含星心中一颤,轻轻地把她推开,轻声道:“好妹妹,别这样,以免被人误会。”

“你只把我当成妹子么!”丽儿全身一颤,脸色雪白,泪珠泫然,垂头朝车上走去。

夜风阴冷,浮云乱飞。一轮新月在乌云中穿梭,时隐时现,照得四周高墙阴晴不定。这一项人多热闹的屈家大宅子,顿时变得冷冷清清。

屈含星把范天虎、景忠、丁武和八十多个家丁叫到近前,为了让家丁不失去信心,屈含星居然撒了一个谎:

“人们都安全的转移了,府中只剩下我们几十号人,而要面对的是一千多个御林军。实力相差悬殊,胜负不战已分,要想打败敌人,只有一个办法,就是邀请天神相助。”

众人大吃一惊,都持有怀疑的态度,一个家丁问道:“小少爷,你是不是再给我们吃宽心丸啊?”

屈含星摇了摇头,正色地说道:“不是!归明王昏庸无道,听信谗言,乱杀无辜,致使人神共怒。苍天有眼,天神一定会帮助我们的。况且我胸前佩戴的是上天神物,只要我们虔诚祈祷,定会有神明护佑。不过咱们还要废一番周折。”

众人见小少爷一本正经的样子,方才又得到疯老道送给的法宝,都信以为真。

范天虎道:“少爷,有事你尽管吩咐,真要能邀请神仙下凡,就是把我的脑袋砍下来,祭祀天神都可以!”

屈含星笑道:“谁要你猪头一样的脏脑袋?我要咱们同心协力,在大门前搭建一座比围墙还高的一个神台,再竖起一根标杆,把我胸前这颗星星和那黄布包裹挂在标杆上就成了。”

范天虎哈哈笑道:“这有何难?不就是费点力气吗?少爷,你说咱们怎么干?”

屈含星把疯老道送给他的图纸拿了出来,交到李管家的手中,吩咐道:“依图造台!”

李管家点了点头,便带着众人开始忙碌了起来。

第八十六章 高搭神台

夜里,漫天浮云突然加密,渐渐转为灰白色,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随风乱舞。

细雨纷纷,侦兵不绝,但始终没有侦察到有什么异常情况。屈含星不敢放松警惕,增派家丁在各峰要道瞭望,以防敌军偷袭。

翌日清晨,云开雨住,晴空万里。

为了赢得时间,几十个家丁轮班休息吃饭,一刻不停地施工,直到次日下午,一座高高的神台总算搭建完成。

台高三层,按三才之象,分八卦之正,中间设皇天后土之位,旁边立社稷之神,左右立有十二元神。神位的前面,摆着供桌。桌子上摆放着香炉和贡品。

神台的正前方,立着一根十二丈高的标杆,顶端上挂着一颗星星,清辉远射,宛如灯塔。一切准备完毕,只等齐子敬率大军到来。

西蓉城距离泉溪村四百多里地。为了便于偷袭,这次齐子敬挑选的尽是轻功较好的步兵,共有八百人。

路途遥远,御林军从来没经过长途奔袭的训练,加之天黑下雨,行军速度比较缓慢,尽管齐子敬挥着鞭子一再督促,这一路还是整整走了三天三夜。

弯月清辉,天空中清新如洗。二更时分,忽然听见西村口处号角雄浑,裂云破空,战鼓咚咚,脚步声轰鸣,似乎有大批军队朝这里冲来。

这时一个探兵慌慌张张地来到仙台下:“少爷,少爷,不好了!有一个老道带着不老少的大兵,把村子给包围了。”

屈含星和范天虎并肩站在高墙上,正在向四周瞭望,听到禀报,满不在乎地对那个侦兵道:“来是迟早要来的,不要怕,你通知诸位兄弟,都到后花园的密室里躲藏起来。不听到钟声不许出来!”

“是!”

“吱呀呀”,大门紧闭,庭院里登时鸦雀无声了。

屈含星看了一眼范天虎,轻声叫道:“二师傅,你也走吧。”

“那可不行!”范天虎颠了颠手中的板斧,晃着脑袋道:“我走了你不是更危险!不走,不走。俗话得好,患难见真情,这一点俺黑虎懂得。”

屈含星劝道:“二师傅,即使你们八十多人全部留下来,又有何用?况且我不想和官府为敌,不需厮杀。放心吧,我不会有什么危险,你赶紧过去吧!”

范天虎说啥也不肯走,后来在屈含星的推搡喝叱下,很不情愿地走下了高墙。

范天虎走了,屈含星纵身跃上神台。

他转身瞧着范天虎等人的背影,逐渐消失在层层房宇之中,想起自己将要独自独挡一面,那志忑之心越发跌宕起来。

冷风吹来,彻骨清寒,悲从心起,一颗泪珠倏然沿着脸颊淌下。突然之间,觉得天大地大,孤孤单单。无限的凶险竟由自己一个人来担当,心里不免一阵难过和害怕。

这当儿,杆头上的星光突然一闪,忽然想起疯老道在信中所说的话:“小子,你未来肩负的使命,就是解救天下苍生,重建自由之国,这一点挫折,就把你吓成这个怂样,日后怎成大器!如果真想建立自由之帮,将来你所遇到的困难,要比今日不知强上多少倍。倘若你不能身经百战,百折不挠,你就在田里扶犁耕田,过上一辈子吧!”

这句话虽然简单明了,但出自高人的口中,却是犹为震动其心。屈含星心中凛然,脸上滚烫,心里忖说:“含星使命在身,却不能解救百姓于水火,甚至连自家都保护不了,实在惭愧。”

他拔出佩剑,昂然站在神台上,静静地等待大批官军的到来。

杆头上的星光突然收敛,眼前变得一片昏黑。这时,脚步声、马蹄声不绝于耳,领兵头领的呼暍声越来越近,直往屈家大门逼迫而来。

人声鼎沸,战马嘶鸣。只听一个军官高声令道:“第一队包围宅院!第二队随我进去搜查!胆敢挡我者,格杀勿论!”

“慢!那来的一帮狂徒?这里是我屈含星的家,要想入内搜查,还得问问你家小爷答应不答应!”声音清脆,显然是个男孩子的声音。

天色太暗,起初没发现高台上有人,忽听有人说话,那将领轻咦了一声,抬头向上看了看,影影绰绰,看不太清。

扭头对手下道:“点燃灯球火把,看看什么人在台上口吐狂言!”

“嗤嗤嗤”连声的火石擦磨声响起,几道石光过后,神台下面亮起了火光,军卒高举灯球火把、亮子油松,把门前这块空地照得如同白昼一般。

那头领抬头向上看去,见台上站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头戴三叉束发亮银冠,身穿身一领鹦哥绿的锦袍,足蹬一双淡黑色的薄底长靴,腰系一条黑褐色的板玉带,悬间悬挂着一把宝剑。面如白玉,目若朗星,往那一站,如同银娃娃一般,极为可爱。

那头领见是一个娃娃,满不在乎地把手一摆,令道:“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娃娃,给我拿下!”一声令下,十多个御林军刀枪并举冲到台前。

可是仙台距离地面十丈多高,这些御林军没有一个会轻功的,只能攀着梯子快速地往上爬。

单等他们一露头,屈含星朗声大喝,抬腿就是两脚,把两个御林军踹了下去。那头领见了,大声嚷道:“分散开来!四面进攻!”

楼塔都是用木头做的,时间紧迫,做工粗糙,到处都是缝隙。御林军从四面八方攀附而上,眨眼间就有四个御林军冲上了神台。

屈含星经过诸多大战的历练,起初面对官兵的时候心里还有点发慌,一旦动起手来,就什么也不怕了,纵身迎了过去,用扫堂腿一扫一勾,四个御林军像陨石般跌落。

接连又有几批御林军杀了上来,小少爷神威陡奋,腿扫拳击,擒拿抛掷,一连七八个军人,被他一顿拳脚,接二连三的打下神台。

跌得手足折断,头破血流,其余的御林军看见台下躺满受伤的同伴,辗转呻吟,无不心胆俱寒,呐喊着不敢上前,只有虚张声势罢了!

那头领万万没想到屈含星如此神勇,不禁大怒:“把这个破木台子给我烧了!”

十几个御林军举着火把刚要上前,忽听身后有人叫道:“慢!”

御林军听到喊声,急忙往两旁一闪,让出一条隘路。过了片刻,由人群中走出来三十多个身穿仙衣的怪人。

第八十七章 光针飞舞

这些人都是仙人的打扮,袍分五色,分别是青、黄、赤、白、黑。有头戴鱼尾冠的、九阳巾的、一字巾的、陀头打扮的、双眉入鬓的、还有盘龙云髻的……各个仙风道骨,人人不老长生。

当头的是一个道士,看年龄不过五十岁;头戴九龙道冠,迎门按块白玉。身穿八卦仙衣,上绣乾三连、坤六断、离中虚、坎中满,中间阴阳鱼。腰系丝绦,青缎中衣,布袜云鞋,白护领,白水袖。背插镇妖宝剑,手中执着一把拂尘。

面如银盆,颏下三缕黑墨髯。生得是浓眉大眼,鼻直口正,模样还算不错,但眼珠子一转,总给人一种阴险狡诈的感觉。此人正是护国法师齐子敬。

齐子敬将手一摆,所有的仙人一字排开,他迈步向前走了两步,向上稽首道:“请问台上这位少年可是屈含星么?”

屈含星见此人知书达理,亲切随和,但似乎心计颇为深远。明明今夜是来杀我,可他却装作和蔼可亲的样子,莫非他发现了什么?

屈含星隐隐之中感觉此人不善,凝神聚意,生怕错漏了一个微小细节。

他抬头看了一眼高杆上的六角天星,仍然悬挂在杆头,只是没有闪光。见宝物还在,心里立刻有了底气。当下一挺胸膛,负手而立。

竖起拇指,指着自己的鼻尖,朗声答道:“小爷儿正是屈家的小少爷屈含星!请问你这个老道,带着一大堆仙人、还有一大堆草包怂兵,来我家干什么?”

齐子敬微微一笑,然后苦着脸说道:“孩子,你怎么这么说话?我告诉你吧,你可犯了大罪啦!”

屈含星扑哧一笑道:“我屈含星不过就是一个十五岁的孩子,本应在父母呵护下成长。可我却和官兵一样,为了凉西的安定,走草原,入戈壁,穿沙漠,睡卧马鞍桥,渴饮刀头血,历尽千辛万苦,终于平息凉西匪患。朝廷不但不嘉奖我,反而把我视为罪人,请问我罪犯哪条?法犯哪项?”

齐子敬哈哈笑道:“我说你是一个孩子吧,你还觉得屈说了你!你自称天星下凡,造谣生事,这就是乱国之罪。昨天,归明王给贫道降下一道圣旨,要将你满门抄斩!可我是个方外之人,不愿意看到这血腥的一幕,就主动上前和你谈谈。

“孩子,我也知道,你年纪还小,不可能有罪。可是你佩戴的那颗六角天星肯定是个祸根。那颗星星在哪里?拿来叫贫道甄别甄别。

“如果确实是一颗妖星,咱就立马将它毁掉;如果是一颗普通的佩戴物,贫道就献给大王,叫他老人家好好甄别甄别,说清楚也就了事了。我们道家无处不慈悲,其实我这次前来,目的就是救你得全家的。”

话一出口,险些没把屈含星笑喷了,忖道:“好你个牛鼻子,分明是想得到这颗星星,却和我来这一套!你真把我当成几岁孩童了?既然你把我当成三岁孩子来玩,那小爷就演个孩子和你耍耍。”

眼珠一转,猛拍一下大腿,“诶呀”的叫了一声。

齐子敬见他满脸惊诧,不知所谓哪般。急着问道:“孩子,到底出了什么事?那六角天星放在哪里了?”

屈含星凝神敛气,装作愁眉苦脸之状。哭唧唧的说道:“我家有一只老母狗,前天还欢蹦乱跳的呢,昨天就去了阴曹地府。我见它无依无靠,也没有什么陪葬品,心肠一软,就把这颗六角天星套在狗脖子上了……”

说到此处,抬头看了一眼齐子敬,“咦!牛鼻子,我见你印堂昏暗,两眼无光,看来你的阳寿不长了。这样吧,反正你也是个要死的人了,不如我现在就把你打入阴曹地府,一则可以拿到六角天星,二则还能和我家老母狗相亲相爱,这不是放屁吹灯——一举两得吗!”

齐子敬聪明狡猾,一生竟耍戏别人,没想到今天却被一个十几岁的孩子给戏耍一番。登时勃然大怒,拂尘一抖,道袍鼓舞,狞声大笑,用足真气,一字字地朗声说道:

“小兔崽子!既然你们愚顽不化,甘愿与国王作对,那就让八百大军杀入府中,将你的家人尽数杀光!”

牙关一咬,拂尘连挥,愤怒地咆哮了起来:“给我杀!给我杀!给我往死里杀——!”声音阴寒凶厉,众人听得不寒而栗。

命令一下,刀光闪烁,八百个御林军呐喊着杀到大门前。

“呛啷”的一声,屈含星宝剑出鞘,向空中一指,高声呼道:“金生木落,星光为箭,射!”

喊声未落,杆头上的六角天星突然亮起光来,猛烈一闪,“砰”的一声,那黄布包裹破裂飞起,上万根细针密雨一般倾泻而下,在星光的映照下精光爆放怒舞,向大队人马直射而来。

书中暗表,这细针并不是什么法宝,而是一种植物的种子,此物叫“毒狼果”,生长在原始森林里,三年一开花,五年一结果,是一种极其稀少的物种。

果实大约有半寸来长,小手指粗细,两头带尖,表皮上长有密密麻麻的毒疙瘩。种子如同羽毛,细如纤维,但异常的坚硬,和钢针差不多。

果实成熟后,果皮就会自动炸开,种子弹射而出,能穿厚厚透树皮。

疯老道送给屈含星只有两枚,在光照和声震之下,果皮蓬然炸开,针一样的种子激射而出。

在星光照耀下,如同上万根光针,给人一种神奇的感觉,当然也有恫吓之意。

光针破空飞舞,曾扇面形向御林军激射过去。

御林军身穿铠甲,起初不以为然,迎着密雨般的光针挺身而上。这种子在黑暗中包裹甚久,极想找到生根的土壤,好像长了眼睛似的,专往官兵们的皮肉里钻。

细针含有毒素,一旦刺入皮肤,立刻发红变肿,又痛又痒。

上万根光针四下飞射,专门往御林军的脸上、手上、脖子上刺。起初还能咬牙坚忍,毒性发作后,很快遍布全身。

有的眼睛封喉,有的脑袋肿得老大。伤口火辣辣的疼痛,不可抑忍。一时间,军中好像炸开锅一般。

几百名官兵们狂蹦乱跳,两手狂挥乱舞,大声地喊叫:“诶呦!我的脖子啊!诶呦,我的手啊!诶呦,我的脸啊……”

喊叫声此起彼伏,哪还有心思还去撞门,各个丢枪弃戟,四处觅地藏身,抱头鼠窜。那头领大声呼喊:“屈含星果然是天星下凡,得罪不起,赶快逃啊!”

别看御林军效忠国王,但他们更不敢得罪天神,兵士们一听这话,立马向西逃窜。

屈含星瞧见官兵这等狼狈之象,忍不住地“咯咯”而笑。

第八十八章 旁门左道

十几个道士相距甚远,毕竟还会一点法术,急忙凝神聚气,占据八方之位,拂尘连摆,在头顶形成一道光幕,将激射而来的光针抵御在身外,虽然狼狈不堪,但毕竟无一人被刺中。

星光持续的时间十分短暂,几乎就是转瞬即逝。齐子敬从惊骇中走了出来,环顾左右,伴随自己的除了那十几个所谓的仙士之外,还有四个御林军。

这四个御林军幸好夹杂在这些道士中间,因此才毫发无损。

齐子敬那是归元国第一法师,自出道以来,从未吃过亏。此次出征,本以为会手到擒来,殊不知出师未捷,却栽在一个娃娃的手里,恼羞之状,莫可言表。

他抬头向上看了看,夜色深沉一片漆黑,看了半晌,也没看出这光是从哪里射出来的,只见屈含星洋洋得意,正站在神台上忍不住地掩口偷笑。

齐子敬自恃甚高,偏狭狂妄,今日虽然一击遭挫,但恼羞惊怒迅速转变为雪耻的强烈愿望。

当下,把手中的拂尘一扬,冷笑道:“无知的娃娃,别以为你身上有一件宝物,就觉得了不起。米粒之光,竟敢与日月争辉?方才只是你偷袭得手而已,现在本法师就给你亮出真本事,叫你在临死之前尝尝我们法术的厉害!”

环顾左右,高声令道:“仙士们,退向花园,搭台焚香做法。我要邀请厉鬼,把这个妖人送到鬼界里去!”

“是!”这些仙士们看似毫无生气,沉闷地应了一声,硬着头皮开始行动了起来。

十六个仙人向南退出十几丈远,在屈家花园停了下来。

十六名假仙士甩掉仙衣,清一色一身黑衣,他们一边吹奏牛角,一边环绕湖边那高凸的巨石跳着一种奇异的舞蹈。

巨石之上,插着一杆杏黄旗猎猎招展,上面绣着狰狞的鬼怪,至于这是什么旗号,谁也弄不明白。

四名黄衣巫女手提黄色灯笼,围着战旗不断地膜拜叩首,发出咿咿呀呀的奇怪叫声。

巨石之下,摆放着十多个纸人,都披着屈家军的衣裳。其中一个纸人被铁链锁住手脚,“妖人屈含星”四个大字历历在目。

四个御林军光着膀子分立左右,持盾握刀,昂然而立。

号角长吹,齐子敬昂然从夹道中间正面步出。他大袖鼓舞,灰袍飘飘,湖边十余名黑衣神人一齐发出震耳欲聋的呐喊声。

齐子敬高举右手,轻轻一摆,喧哗声立刻停止。角声悠扬,他缓缓跪伏在地上,对着大旗顶礼膜拜。那些手下也纷纷随之拜伏叩首,口中念念有辞。

齐子敬朝屈含星这边瞟了一眼,径直来到香案前,插香三炷,挺着笔直的身子,举手施礼,然后又深深地作了三个长揖。

蓦地把身子一转,连挥几下手中的拂尘,十几个黑衣人,便随之调整阵形,变化极快,很快占据八方之位,盘膝坐在地上。双手捏诀,嘴唇翕动,开始发符施咒。

片刻之间,魔咒显灵,地面上平白无故的卷起了一个小旋风,在香案前滴溜溜旋转不停。齐子敬弾身跃起,在旋风的顶端上盘膝而坐,身下旋风飞舞,如铺垫一般将他凌空托住。

旋风旋转,缓缓地向神台移动。齐子敬盘膝而坐,道袍鼓涨如帆,猎猎震响。十个手指屈伸弹舞,突然腾起一蓬彩色的烟雾。

烟雾散去,香案前突然多了一把铜椅,一个高瘦的男子端然静坐。

此人颜骨高凸,两腮深陷,宛如骷髅。颏下长着稀稀拉拉的白胡须。碧色的双眼似闭非闭,突然朝屈含星电扫而来,亮起一道凶冽无匹的白芒。

屈含星微微一惊,相隔二十余丈,竟能感觉到一股阴寒之气。虽不知他是何方妖孽,但岂能示弱?当下微笑对望。

那男子目中光芒登敛,冷泠地盯了他片刻,又缓缓闭上。右手枯瘦,斜握旗杆,尖尖的双耳微微动弹,右手轻转,旗杆便缓缓转动,口中念诀,似乎是在指挥调度哪路军队。

阴风阵阵,他身上那宽大的白袍在风中鼓舞不息。突然屈指一弹,冒气一股青烟,随即跳出一个厉鬼。

这小鬼儿个子不过三尺高,巨口獠牙,吐着长长的大舌头,头大如斗,只是没有脖子。凄号怪叫着探出利爪,作势欲扑。

屈含星虽然博览群书,但对鬼神之事却不太了解,今天这狰狞的厉鬼就出现在眼前,不免心慌发乱,忍不住地抬头向上看了看。

夜色沉沉,高杆仿佛耸天入云,看了半晌,连六角天星的影子都没看见。心里暗道:“我的星光不在闪烁,莫非莫非被齐子敬的法术给镇住了?”

他有心想跑,但又一想,我的仙法完全造假,他们的招鬼之术也未必是真。御林军早已逃之夭夭,只剩下几个假道士,我不如唤来家丁冲杀一下。

想到此处,他腾身跃上围墙,健步奔向钟楼,拉响了警钟。

范天虎心系着少爷,他与几十个家丁一合计,都没有下地道,就藏在大厅里,只要御林军杀进院内,他们就血战到底。

等了半晌,不但御林军没杀进院内,门外的吵杂声也安静了许多。范天虎正想出门打探,忽听警钟急促地响起。

范天虎嘿嘿笑道:“少爷没有死,还能敲钟呢!弟兄们,小少爷保证遇到急事了,咱们杀出去!”

八十多个家丁紧腰束带,握紧了刀枪。范天虎一脚踹开了房门,潮水一般杀了出来。

大门打开,见屈含星完整完好、洒脱脱地站在大门前,心里说不出有多么高兴。“呼啦”的一下围了过来。

范天虎瞪着大眼睛珠子,哈哈笑道:“少爷,你没死啊?”

屈含星挥手打了他一拳,喝道:“你才死呢!那边有几十个妖道,正在花园里装神弄鬼,咱们冲过去,揍他们一顿可以,但不要杀死他们。”

家丁们把刀剑还鞘,从神台上卸下来许多木方子。范天虎往手心里吐了几口吐沫,把木棍一举,低声道:“咱们兵成三路,悄悄地摸过去,狠狠地揍一顿他们这帮王八羔子!”

三十多个道士正在做法,忽然瞧见有众多黑影摸了过来,一个黑衣人惊叫道:“不好!屈家军打过来了!”

齐子敬正坐在一个黑布上得意洋洋,下面有四个人撑着,听到喊声,四个人一分神,黑布由手里溜了出去。

齐子敬忽觉身子向下一沉,陡然向下坠落。半空中两手乱抓,“呀呀”大叫,“扑通”的一声,仰面朝天的摔倒在地上。

第九十章 九路侦兵

范天虎笑道:“少爷不必担心,我已把远哨放到十里开外,方才传回信来,一切正常,没有发现官兵有什么异动。我见你睡得正香,所以没有打扰你。”

屈含星点头道:“昨夜无论官兵还是道士,都受了伤,他们一定以为屈家真有神明护佑,估计不会大张旗鼓的前来报复。但归明王和齐子敬贪酷的个性,百分之百不会放过我们。俗话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我们一定要提高警惕,不但要监视外来的陌生人,附近的熟识的人也要留意。村民们有没有来过?”

“当然有了!”范天虎寻思了一下道:“来的都是你家直系的亲戚,不过我没给他们开大门,询问几句,我就把他们撵走了。”

屈含星再次点头道:“做的不错,走,到瞭望塔上看看去。”

两个人健步登上了院墙。瞭望塔修建在高墙上,凌空高耸,要比院墙高出三丈。瞭望塔上站着两个家丁,正拿着千里镜向四周察看。

范天虎问道:“有什么异常吗?”

塔上的家丁摇头道:“没有。一切一切,都和平常一样宁静。”

范天虎和家丁们听了这话,无不欢欣鼓舞,相互击掌,兴奋不已。开始对屈含星的勇气和胆量大大地夸赞了起来。

可屈含星怎么也乐不起来,心中波涛汹涌,远比这高墙上的冷风更甚。他眉头紧锁,心中感到一种莫名的强烈不安。

仿佛齐子敬和他手下就在不远处,似乎还会有什么事情将要发生似的。

屈含星虽然是个十五岁的少年,但他毕竟是个天造之才,在一颗善良的童心的后面,长有一双洞察险恶的眼睛。

他望着宁静的天空,心里一直在想:昭均个性残酷;齐子敬阴险狡诈。他们手中又都握有重兵。此次败给一户平民的手里,以二人的个性,岂能善罢甘休?

可是大批的官军确实已经撤离,昨夜遭此痛击,难道他们是被打怕了吗?还是归明王、齐子敬在运筹帷幄,广招能人,要与我决一死战?难道这平静的背后,将会有一场更大的暴风骤雨?

他不敢大意,转头对丁武道:“叫花子,你马上挑选十个以上精明睿智的家丁,侦骑四出,到三十里以外化装侦察,朱家铺为要重点侦察对象,天黑之前,必须查明齐子敬一伙的去向,也好做下一步的安排。”

丁武应道:“是!请少爷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目送丁武远去,转头又对范天虎道:“二师傅,你速派两乘快骑,前去隐村给家人报个平安,并把那里的家丁统统调回来,只要拖延二十天,羌族大军就能到来。”

范天虎点了点头,又疑惑地问道:“我不明白,齐子敬不是被我们打跑了吗?况且我已增派许多家丁扼守各峰要道,以防不测。何必还要兴师动众?到远处去侦察?”

屈含星摇了摇头道:“我觉得齐子敬一伙并没有走远,就藏在周边某一处,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跳出来。”

范天虎问道:“你既没听见过,又没看见过。凭什么说齐子敬一伙没有走远?”

屈含星正色地道:“凭我的直觉!往往人的直觉最接近现实。具体我也说不清楚。”

范天虎与家丁们都知道小少爷料事如神,不同于凡人。尤其先前有过两次精准的预测,谁也不再多说什么,按照少爷的吩咐,他们各自行事去了。

丁武按照屈含星的指示,从五十个家丁中,挑选出十二个精明之人,有的化装成乞丐、有的办成货郎、有的办成猎户、有的扮成路人……分兵九路,侦探四处,向十里之外地方,化装侦察。

屈含星天生不凡,果然料事如神。齐子敬昨夜大败之后,害怕屈家聚集家丁穷追不舍,他们慌不择路,狼狈地向九泉山里逃窜。

一是做贼心虚;二是遭到光针的照射,早已被吓破了胆子。草木皆兵,总觉得身后有马蹄声。

他们入山后唯恐不深,跑了足足大半个时辰,他的本意是去朱家铺,可九泉山在南面,他们越走越远,等冷静下来,这才发觉已经迷了路。好在他们身上带有地图,点燃火把,详细地查找一番,又转向西行。

起初只顾逃命,齐子敬还没感觉伤口有多痛,这一停下来,才感觉伤口疼痛难忍。

三十多个道士都被石头打伤,不过伤势很轻,只不过脸上出点血,头上起个包而已,对走路没有一点影响。

而齐子敬却不同了,他的臀上中了一箭,他每迈一步,都好像伤口被撕裂一般,痛彻心脾,每走一步,都引来一声痛叫。

好在他们人数较多,轮班替换,背着他往前走。

翻过一座山梁又是一座山梁,此时东方发白,天已经快要亮了。累得这些人精疲力竭,大汗淋漓。

齐子敬看了看四周,到处都是大山,便对所有人说道:“咱们都先停下来吧。挑两个腿脚好的,换一身便装,到山下问问路,打听一下朱家铺往那边走。顺便再买一点吃的。”

四个个御林军自报奋勇,要去前面探路。

齐子敬欣然答应了,并把手上的戒子撸下来,递给一个御林军:“买东西需要花钱,这个你拿着,如果距离朱家铺不远,就不用买了,如果还有很远的路程,无论贵与贱,必须买些吃的回来。”

四个御林军点头道:“国师请放心,我们一定把你带出大山!”

山坡上荆草丛生,两个御林军蹚着没膝的荆条,好不容易地爬到了山顶,手搭凉棚,往远处观瞧。

见山下黑压压、乌沉沉,是片村庄,二人高兴不已,摇着手臂,向山下喊道:“都上来吧!山下就有村庄!”

三十多个人咬着牙,废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爬上了山顶。

远处乌云横锁,晨星寥落。隐隐传来鸡鸣犬吠的声音。齐子敬喜道:“可算见到村庄了。下山后,先找个落脚的地方,在弄点吃的。”

爬了一夜的大山,终于看到了人家,众人都显得十分的兴奋,齐子敬似乎忘记了身上的伤痛,脚下加劲,很快就到村门口。

齐子敬抬头一看,见路边摆着一块碣石,上面书写三个红色的大字“朱家铺”。

齐子敬兴奋不已,高声叫道:“苍天有眼,我们不但找到了落脚点儿,兴许还找到一个为我们报仇雪恨的人!”

他手下一个弟子问道:“国师这么高兴,一定是他乡遇故知了吧?”

第九十一章 朱府避难

齐子敬摆了摆手道:“‘故知’谈不上。不过此人对我比较的忠心,还是屈家军的死敌,看来我要在朱家铺养几天伤了!”

一个弟子问道:“国师,那咱们就不回西蓉城了?”

齐子敬立刻沉下脸来,指着他骂道:“你这猪一样的东西,怎么不长一点脑子?我们大败亏输,哪有脸面去见国王?

“况且,我们炼了十几年的仙丹,也没能炼出什么名堂来,大王已经对我们产生了怀疑,加之他一向心狠手辣,我们若在此时回去,不被砍脑袋,也得被大臣们的吐沫星子给淹死!要想回去也可以,除非重整旗鼓,杀死屈含星!”

大弟子子虚叹道:“要杀屈含星谈何容易?我看那孩子的确是天星降世。除非国师拿出看家的本领,要不然没啥希望。”

齐子敬满脸苦相,摆了摆手叫道:“子虚啊,别人不知我的底细,难道你还不了解我吗?唉!算了,不谈这些了,还是走一步看一步吧!我带你们去见朱保长!”

此时天刚蒙蒙亮,街上静悄悄的,本想打听一下朱保长家的住址,却一个人影也没见到。

众人走到村子的中间,突然在一座大宅子前停了下来。

齐子敬抬头看了看,见这座宅院修得很阔,迎面八字粉皮墙,高大门楼,朱红大门,满锭包头钉,门上铜兽头口里叼着碗口大的铜环。门楣上挂着一个牌匾,写着“朱府”两个烫金大字。

齐子敬对一个御林军道:“这个大宅院就是朱保长的家。你上前叫门,他们若要问起,你就说当朝国师齐子敬到此,叫朱贵出门迎接!”

那个御林军刚刚登上青石台阶,围墙上呼啦一声,站起十多个乡丁,一个头领问道:“什么人?赶紧报上名来!”

那御林军见是乡丁,便大声喊道:“当朝国师齐子敬到此,叫你家朱保长出门相迎!”

乡丁对这个名字并不陌生,到知道是朱保长的靠山,一听国师驾到,急忙朝里面报信。

此时朱贵还没有起床,那个送信的家丁敲着窗户喊道:“老爷,老爷,赶快起床,门外来了三十多人,穿的衣服也很特别,自称是当朝的国师齐子敬,要你出门迎接。”

朱贵一股身坐了起来,急忙穿上了衣服,鞋子都没来得及提,拖着鞋就往外面跑。到了大门前,顺着门缝朝外看了一眼,果然是当朝国师齐子敬。

朱贵见自己的大靠山到来,惊喜若狂,急忙让手下打开大门。一迈门槛,“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哭声叫道:“国师!朱贵迎接来迟,怠慢了国师,望岂恕罪!”竟然激动得哭了起来。

齐子敬急忙用手相搀,很和气地说道:“诶!本官匆忙到此,哪有怪罪之理?赶紧起来,赶紧起来!”

朱贵站起身子,擦拭了一下眼泪,抽噎地道:“难怪这几天喜鹊天天在我门前叫,我就知道有贵客临门。可万万没有想到齐国师光临寒舍,里面请!里面请!”

朱贵见众人衣冠不整,身上都有伤,一定是出了什么大事,但他不敢过问,直接把他们带到后房,唤来郎中和女仆,为他们疗伤敷药,洗漱更衣。

忙活了好一阵子,这才把众人让入客厅。几个女仆人为他们沏上了香茶,边喝边聊,齐子敬便把奉旨捉拿屈含星的事情,详详细细地讲了一遍。

朱贵听了,大为震惊,怯生生地问道:“莫非屈含星真的是星神转世?”

齐子敬摆手道:“那孩子不过就是一个妖童而已,只是我们太过于轻敌,结果才落个大败。如今我们身上有伤,暂时还不能施法,决定在你府上静养几日,等伤势好转,在与朱保长一道铲除妖怪。”

朱贵道:“朱家虽然不是大富大贵,但拿酒拿肉来孝敬国师还是办得到。”

齐子敬拱了拱手,笑道:“多谢,多谢。不过吃酒事小,安全为大。我恳请朱保长为我们严守秘密,最好给我们找一个隐蔽的地方,以免人多嘴杂,走漏风声,万一屈含星追到这里来,那可就麻烦了!”

朱贵道:“我这就集合乡团,屈含星胆敢来犯,我就和他决一死战!”

齐子敬呵呵笑道:“我说老朱啊,你就别再我面前拉屎攥拳头假装凶了!眼下你乡团已经解散了,府上还有几个人我还不知道嘛!还是找个安全地地方,先叫我们躲起来。”

朱贵尴尬地一笑道:“国师果然明察秋毫。乡团在三道口和草原上连遭重创,确实所剩无几,很难保证国师的安全,不过我南山有个峡谷有一所秘密的住所,还有密道,如果国师不嫌简陋,就到那里静养数日。”

齐子敬道:“贵府人太多,不如咱们现在就去南山谷。”

朱贵急忙起身给齐子敬鞠了一躬,呵呵笑道:“国师不必着急,府中的下人们很好管制,告诉他们一声都能守口如瓶,国师不必担忧。中午下官专门为您摆了一桌压惊宴,还是吃完午宴,睡上一觉,等天黑之时,下官在带你们去南山谷。”

齐子敬点头道:“好吧,恭敬不如从命,一切全听朱保长的安排。”

巳时未了,午宴就开始了。酒菜虽然丰盛,但齐子敬等人哪里吃得下去,他身为第一法师,传说他法术无边,整个归元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可如今倒好,一个堂堂的第一法师,带着三十多个弟子和八百御林军,竟被一个十五六岁的孩子打成这个样子。他颜面扫地,更让他无法去面见大王。

屈含星并非等闲之辈,又有天神暗中保护,单凭自己这点法术和朱保长手下的几十乡丁,要想除掉他几无可能。

思来想去,突然想到“恶人自有恶人磨”这句土话来,不禁联想到“熟人之间好下手”这道理。

既然这样,我为何不让朱贵带着我的手下,以熟人的身份去一趟屈家,趁其不备,一刀结果屈含星的性命,这样也有脸面去见国王啊!

想到这,他灵机一动,计上心头。缓缓地放下了酒杯,扭头看了一眼朱贵,笑了笑道:“朱保长,你不是想入朝为官吗?眼下就有一个绝好的机会。”

朱贵做梦都想入朝为官,一听这话,不禁兴奋了起来,眯缝着双眼,急着问道:“什么机会?国师请讲。”

齐子敬把头伸到朱贵的胸前,低声地说道:“杀死屈含星,夺取他身上的宝物,再血洗屈家!”

朱贵听完,登时如泄气的皮球,将身子向后一仰,咧了一下大嘴,苦涩地说道:

“国师你是不是太高抬于我了!我和屈家斗了这些年,一点便宜都没捞着,眼下连乡团都被取替了。你们三十多个人仙师外加八百御林军都降伏不了他,我朱贵能拿他奈何?”

第九十二章 贼心不死

“此言差矣!”齐子敬笑了笑道:“俗话说得好啊!外敌可挡,家贼难防。平日里又与屈天成又素有交情,你借着探望之机,接近屈含星,趁他不备,一刀结果他的性命,这大功岂不就告成了。”

朱贵沉思了片刻,怯生生地问道:“我要办成此事,能封我什么官职?”

齐子敬手捻须髯,寻思了片刻,突然竖起手指,说道:“倘若你办成了此事,给你官升三品!”

朱贵听完激动不已,霍地立起身子,挺胸而立,朗声答道:“手下一定不负国师重望!什么时候执行?”

齐子敬摆摆手道:“不急,不急。一则我们身上有伤,不便于行动。二则屈家眼下如惊弓之鸟,必然有所防范。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咱们就让屈含星多活几日。”

朱贵兴奋不已,搓着两手,嘚嘚瑟瑟地说道:“我都等不及了!”

事情已经达成共识,杀死屈含星也有了希望。众人心情渐渐转好,不禁喜笑颜开。

这时齐子敬端起酒杯,得意地说道:“这正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抬头看了看众位弟子,问道:“下一句怎么说来的?”

众人举起几杯,齐声说道:“柳暗花明又一村!哈哈哈!”觥筹交错,开始大肆狂饮起来。

吃完午宴,朱贵把他们让到寝室里休息。奔波了一夜,又喝了不少的酒,众人往床上一倒就睡着了。

一觉醒来,已是傍晚时分,为了遮人耳目,晚饭都没在府中吃,直接去了南山谷。

此时落日西沉,天空橙红,碧黛群山群山起伏如浪。谷中一条小河平静流淌,曲折朝北而下。

两岸绿草如茵,树木茂密,远远望去如绿雾缭绕。山坳的绿林之中,隐隐有五六间木制的板房,炊烟袅袅,瞧起来殊为平静清幽。

谷中溪水潺潺,朱贵与齐子敬沿着溪流并肩朝南走。忽听树叶簌簌,仿佛有人在林中穿梭。

齐子敬骇然一惊,大声叫道:“不好!有人!”

十几个弟子纷纷亮出宝剑,捏手手蹑足的向密林中搜寻过去。万籁俱寂,落针可闻,偌大的山谷空空荡荡。

正自面面相腼,惊疑不定,却听树叶“唰啦”一声,一条黑影蹿到了树上,“喵”的叫了一声,又从这棵树上跳到另一棵树上。原来竟是一只灵猫。

几个道士长吁了一口气,收回了宝剑,来到齐子敬的身前,禀报道:“国师,树林里根本就没有人,是一只败家的灵猫!”

齐子敬登时变得一脸轻松,平和地说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如果被屈家人发现了,不但计划泡汤,还会直接危及到我们的生命。”

朱贵道:“放心吧,只要我把山口一封,这里根本就进不来人。我派来的守卫和仆人,大多都是我的心腹,您尽管放心养伤。”

齐子敬抬头看看整洁的木屋,满脸喜色,叹道:“看来我们要这清幽绝佳的山谷里,修炼几日了!”

倦鸟归林,蝙蝠横飞,暮色渐渐降临。

忽然从谷口西面的密林中,钻出一个小叫花子,鬼鬼祟祟的环顾一下四周,见四下无人,扔点手中的破饭碗和木棍子,撒腿如飞,向东奔去。

齐子敬本以为在这秘密的山谷里静静地待上几日,可他千算万算,偏偏算不到屈家的探兵无处不在,正在四处觅寻他们的行踪。其实他们的行踪早就被一个小叫花子给盯上了。

这叫花子正是丁武,他办成叫花子离开屈家之后,凭着自己独有的本事,一路循着他们的足迹,果然追踪到朱家铺,之后就不见了影踪。

他料到这些妖人一定在朱府潜伏了下来。丁武就来个以静制动,在山南的一片树丛里隐藏了起来。

直到傍晚,这一伙人终于出现了。相距甚远,虽然看不清他们的长相,但能从人数上就能断定,他们就是那伙妖人。

他想近距离探探究竟,结果脚下弄出响动来,幸好石崖下有一只灵猫,听到动静后,蹿到树上去,这才躲过一劫。

丁武唯恐暴露,他不敢在抵进跟随,而是急忙返回泉溪村。

月光如水,树影斑驳,冰冷的台阶上,屈含星独自一人默默静坐。

连日来不但危机四起,身处险境,还得率领众人应对来自各方的凶险。对于一个自幼娇生惯养的孩子来说,这样的重负确实难以承受。

一连几天,屈含星茶饭难咽,话也越来越少。他不喜欢听众人猜测后面还要面临多大的凶险,便偷偷地溜了出来,在石阶上独坐。

天地苍茫,寂寞而寥落,仿佛天地之间只剩下他一个人。他手托着腮帮,出神地望着如洗的碧空,突然想起被单涛逐出军中那段美好的时光,想起了与丽儿抓鱼的美景……

心中震颤,又想起有生以来经历过的阴谋、杀伐……登时觉得说不出的疲惫厌倦,忖道:“不知何年何月,归明王才能放过我们?还能向从前一样过上快乐无忧的日子。”

转念又一想,如今已经被定为罪人,又与官兵大动过干戈,想要过从前那种日子,此生此世,只怕永将是回忆了!心下忽然大痛,一阵怅然。

这时忽听旁边的脚门一响,屈含星抬头望去,见丁武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

“小少爷!小少爷!我发现齐子敬他们啦!”

屈含星霍地站起身来,脸上露出惊恐之状。稳定了一下心神,这才说道:“别着急,有事到大厅里说去。”

大厅里灯火通明,范天虎和几个小头领正在大厅里议事。忽见屈含星和丁武走了进来,急忙给二人让座。

丁武径直走到茶桌前,端起茶杯,连喝两杯凉茶。这才便把自己侦探到的一切,详详细细地讲给众人。

屈含星默不作声,原本朦朦胧胧的预感,刹那之间变成了现实。他本想说出攻打朱家铺的计划,但此事牵涉甚大,一旦与当地的武装开战,屈家就变成全国的公敌。冒昧出击只怕不利反弊。

如果不出兵的话,一旦齐子敬逃回西蓉城或与朱贵联起手来,对屈家更为不利。一时间,屈含星难以抉择,渴望众人能帮他出出主意。

第九十三章 难以抉择

转头扫望众人,个个目中忧虑、沉默不语,似乎想到某些事情,但终究不敢作出断言。

李管家平日很有主见,今天则是目光闪烁,瞧他神态,只怕也已有了六、七成的打算。但他老歼巨滑,自然不肯冒失说出。

夜风穿窗而入,烛火跳跃,杯子里的茶水轻轻晃荡,倒映着屈含星凝重的俊脸,变幻不定。

沉默了好久好久,忽听范天虎说道:“八百多个御林军都被我们打跑了,还怕这帮虾兵鳖将?我带人杀入朱家铺,生擒那老道!如果大队官兵来了,你就再请那个疯老道,多整一些细针,扎死这帮王八羔子!”

屈含星摇头道:“疯老道形如浮萍,到哪里去找?况且那些雕虫小技用得一时,却用不了一世,还是自己的梦,自己来圆吧!”

范天虎环眼大瞪,挥拳击打一下桌子,大声嚷道:“求不来咱就咱就自己干!不就是百十几个乡丁吗,怕他个球!去他姥姥的!不管是谁,就是那个归王八来了我也不怕!只要他敢动我家小少爷一根毫毛,我先叫他脑袋开瓢,后叫他脑袋开花!”

“什么归王八!人家是归明王。”李管家提醒道。

范天虎向外一撩手,很不耐烦地说道:“去去去!别和我在这掰扯字眼儿!我从小就听俺娘说过:乌龟就是王八,王八就是乌龟。”

起初众人还以为范天虎是在耍幽默,后来见他不懂归明王是什么意思,忍不住地笑了起来。

范天虎瞪着大眼睛看着大家,惊疑地问道:“你们笑个啥?归明王不就是一个透明的大王八变的吗?难道我说的不对吗?”

众人笑得更剧,一时间把沉闷而又紧张的气氛给冲散了,凭添一丝乐趣。

屈含星也忍不住地笑出声来,向外撩了撩手,笑着说道:“好了,好了,别在这儿胡说八道了!还是说正事吧。”

大厅里立刻安静了下来,屈含星扫视了一下众人,见都没有发言的意思,便说出心里的担忧:

“眼下乡团已被解散,朱府不过二十个家丁,已经没有了战斗力,拿下朱府,包围南山谷,凭我们眼下的实力绰绰有余。可一旦出兵,我们就落个反叛的罪名,也就失去调和的余地。”

丁武问道:“昨夜不是已经撕破脸皮了吗?怎么还考虑起反与不反的事?”

屈含星解释道:“昨天夜里,我们纯属于是自卫;一旦出兵,性质就完全不同了,那就是造反。到那时,五族长老也未必替咱们说话。”

沉默半晌的景忠终于开口讲话了:“少爷的担心也不无道理。齐子敬一天不回西蓉城,归明王就会晚一天发兵。千本大军正在向这边开拔,估计还得二十天才能到达。如果我们和地方军打起来,说不定就会惊动周边的乡公所,一旦前来增援,那也就是一时半会儿的事。我们只有一百多号弟兄,哪是他们的对手?”

家丁们开始交相议论,有的主张交战,有的主张托关系议和。众说纷纭,看法不一。

争论了好一阵子,范天虎举起手来,示意大家伙静一静。等嘈杂声一停,他正色地说道:

“像朱贵这号做梦都想当大官的人,这回可靠上了齐子敬这棵大树,他还不得把脑袋削成尖来对付我们。要我说呀,咱就偷偷地摸过去,把齐子敬、朱贵都逮住,做谈判的筹码,如果谈不成,大队官兵来了,咱就把这两个家伙给杀了,从密道往大山里跑。”

屈含星仍是犹豫不决,嘟囔道:“我屈家一代忠良,那样做,可就真的成为叛贼了吗?”

李管家反问了屈含星一句:“小少爷,请问你罪犯哪条?可你不照样背负一个乱国的罪名吗?要我说呀,谈判根本就没有用,因为这是大王要杀你,五族长老也未必管用!你一条罪名也是背,十项罪名也是顶,反正横竖都是一个死,那还不如多让归明王多追加你几项罪名了。

“老话说得好:兔子逼急了还能咬人呢!你不反他们,他们也会杀你,坐着等死,还不如和他们扑动扑动!不知我的话讲的对不对,老爷不在,全凭少爷做主。”

众位家丁连连称是。

屈含星一想也是这个理。虽然自己的本意不想反,可人家把刀架在你脖子上了,我该怎么办?那只有起来反抗!既然事以明朗,还不如先下手为强。”

想到此处,屈含星霍地站立起来,星目圆瞪,挥拳猛然砸向茶桌,郑重地宣布道:“归明王昏庸无道,自持强权,随意屠戮百姓,这样的昏君保他何用?李管家说的对,兔子急了还咬人呢,何况我们是屈家军!坐着等死,不如与其一搏!反正我们已经背负一条乱国之罪,还不如叫归明王多加几项罪名!来者不拒,犯我者杀!”

众位家丁正憋着一股子劲,一听这话,神情激愤,纷纷举起刀枪,齐声高喊:“来者不拒!犯我者杀!”声音宏大,震得房中的尘土簌簌下落。

范天虎看到这种气氛,更加亢奋,颠了颠手中大斧子,嘿嘿笑道:

“听了大家伙这一吵吵,诶,我心里舒服多了!小少爷,你说咱们下一步该怎么干?”

屈含星寻思了一下,正色地道:“趁其不备,杀奔南山谷,只要铲除齐子敬一伙,归明王也会消停一阵子,等千本部落的大军一到,我们就有与朝廷谈判的筹码,况且齐子敬奸臣当道,祸国殃民,此人一日不除,归元国就没有一日安宁,于公于私,我们都是替天行道!”

范天虎早已急不可耐,起身说道:“我这就去集合人马。”

此次行动关系重大,不容半点疏忽,屈含星摆手道:“不急,时间还早,咱们几个在商量商量。”

他凝神聚意,生怕错漏了一个微小细节。沉思了好一阵子,才制定出一套周密的作战方案来,当下全盘脱出。

一个娇生惯养、十几岁的孩子,竟能独识大局,处变不惊,坚强表率,指挥若定,众人听了,心中均生肃然敬服之意。更加认定,屈含星天生不凡,就是天降之人。

一更吃饭,二更起兵。马摘銮铃,皮革裹蹄,一切准备完毕。大门“吱呀呀”一开,屈含星、范天虎、景忠、丁武率领六十个家丁向朱家铺奔去。

一路疾行,不到半个时辰就到了敖家沟。

敖家沟位于朱家铺和南山谷中间,两边均不到二里地。山沟里住着不到十户人家,十分闭塞。

屈含星低声令道:“所有人下马,就地隐藏马匹,不得惊扰山里的人家。”

第九十四章 主动出击

众人尊令而行,纷纷跳下战马。找一户熟悉的人家,将马匹隐藏了起来。

所有的人聚在一起,屈含星对众人道:“咱们对南山谷地形不熟,齐子敬等人老奸巨猾,一定有所防备。我们冒然进山,容易打草惊蛇。我想咱们还是夜袭朱家大院,生擒朱贵老贼,再办成乡丁的模样,押着朱贵进山,这样胜算会是更大一些。”

话音未落,范天虎便自报奋勇:“我带十几个弟兄去拿朱贵,顺便把朱家大院洗劫一空!”

屈含星喝道:“休要胡说八道!我们又不是土匪,不许打劫财物!要记住,我们的战争,是为了和平,为了保存自己,而不是像土匪一样杀人越货!你去倒是可以,但不可乱来,一切都要得从我的指挥!”

范天虎嘿嘿笑了几声,拉着长声说道:“行!这徒弟都管起师傅来了!真是要倒反天罡啦!”

屈含星也不理他,扭头对丁武道:“丁武哥,你挑选二十个轻功较好的兄弟,换上劲装,带上应用的器械物品,随我偷袭朱家大院。”

“好嘞!”丁武爽快地答应了一声,下去准备去了。

屈含星又对景忠道:“二头领,你率领四十个家丁,伏兵在隘路的两侧,见到红色信号,说明我们身处险境,你即刻派人前去接应。如果见到绿色号弹,说明有人前往南山谷报信,你马上阻击拦截,一定要做到干净利落,千万不能闹出大的动静来。如果不发信号,说明我们已经得手。”

景忠拍着胸脯道:“少爷,你就放心吧!”

一切准备完毕,屈含星、范天虎、丁武带着二十个轻功较好的家丁,悄无声息地摸进了朱家铺。

时过深夜,月牙偏西,照得大地一片雪白。朱家大院高出普通居民的房屋很多,房瓦金光灿烂,极容易辨别。

丁武对朱家的外围地形早已探熟,带着众人绕过几座民宅,很快就来到东墙附近。

朱家四周高墙迤逦,树影横斜,夏虫欢鸣,远处蛙声如鼓,隐隐还可听见院中传来的说话声。

镇子里已经宵禁,路上空荡无人。对面便是朱府的东门,大门紧闭,两盏巨大的红灯笼高悬摇曳,大门口设岗哨,看来此次行动没有暴露。

他们所在的地点,距离东墙还有两箭之地,身旁长着四株古槐树,棵棵都有六七搂粗,枝叶茂密,暗影投地,下面一片黑暗。

屈含星叫所有的人就地掩伏,自己便爬上一棵大树,他伏在树干枝叶之间,四下扫望。观察地形。

朱家大院四邻无靠,四周菜地,四处可以藏避逃逸的地方颇多,那院墙不过五丈来高,后山坡上又有层层密林,自己若要强行越入,也是轻而易举。

但不知院内究竟有多少人把守,眼下又不知朱贵的卧室在哪,若十多个人迳行闯入,不等翻过墙头,就被发现。

打草惊蛇,反倒不好,还不如先摸入大院,寻找朱贵的住处后,再打开大门。计议已定,这才从树上爬了下来。

屈含星来到范天虎、丁武的近前,对他们道:“院墙足有五丈多高,院子里还有巡逻队伍,如果二十多个人一起翻墙入院,不等爬上墙头,就会被人发现。我先进去探探再说。”

丁武道:“带上我吧。一年前我到他家偷过东西,对院内了解一点。从这里翻墙而入,过了一个花园和内墙,便是朱贵的寝房。”

屈含星嘿然干笑,本想要取笑他几句,欲言又止。虽然丁武干过鸡鸣狗盗之事,不够光彩,但毕竟他熟查门径,不禁欣喜。

屈含星点头道:“好吧,我就和你这个小贼一起进去。其他人就地潜伏,大门不开,谁也不许轻而妄动。”

范天虎道:“就你们两个小嘎逗子能行吗?”

屈含星对他的谈话充耳不闻,眼绽精光,炯炯守望。突然低声道:“丁武哥,咱们走。”二人提气轻身,很快就来到东墙下。

范天虎十分担心,抓起望远镜凝神眺望。

只见月牙挂在东门前那可古槐树上。影照西墙,树影后面“嗖”地窜出两个人来,头裹玄帕,脸笼丝巾,只有一双眼睛在黑暗中炯炯有神。

二人幽灵一般的来到东脚门前,屈含星踏着门前的那尊石狮纵身一跃,跃到了墙头上。然后抛下一根绳索。

丁武抓过绳索,脚蹬手抓,如猿猴一般,攀上了墙头,低头向下看了看,却不见一人影。屈含星向他递了一个眼色,纵身跳落墙内的花丛里。

二人循着夹道鹤伏蛇行,朝院内迳直奔去。突然灯光一闪,四个巡更的家丁走了过来,屈含星急将身子一闪,躲在一根石柱的后面。

丁武自幼流浪,虽然练就一副好腿脚,但毕竟轻功较差,躲闪虽是很快,但还是被人发现。

忽听有人喝道:“是谁?”两个人答也不答,躲在石柱的后面一动不动。

四个乡丁止住了脚步,虚张声势地喝道:“什么人?赶快出来!”

丁武心下大骇,急忙向后一缩身子,把花墙上的一个水壶碰到地上。“哐呛”的一响,把四个巡更吓了一大跳。纷纷“呛然”拔刀,朝东边奔了过来。

屈含星见已经暴露,低声道:“走!”二人登时利箭似的飞射而出,跃过一道矮墙,钻入花园丛林之中。

四个乡丁分头追了过来,二人倏然穿梭,在花园中心的灌木丛中蹲下。单等两个乡丁走近,便被屈含星两记顺应掌拍得仰天摔倒,人事不省。

二人刚想拖拽,突然前方沙沙作响,另外两个巡更的乡丁提灯走来。屈含星乘他们走得近时,斜斜跃出,劈空两掌,那两人闷哼一声,眼看便要萎顿倒地。

丁武闪电般抢上,架住他们腋下,移入花丛,迅速剥下他们衣裳。手影闪动,已将那巡更身上衣服剥得干干净净。

丁武见屈含星愁冒苦脸,半天也脱不下那巡更的衣服,心下不耐,探手抓住那乡丁双脚,用力向后一扯,硬生生从衣服里拔了出来。

抓起衣服,往屈含星的身上一丢,低声叱道:“这废物!脱件衣服还得半天一晌!”

屈含星噗哧笑道:“堂堂君子,哪能和贼人相比。”

丁武喝道:“别废话!赶紧穿上!”

第九十五章 夜闯朱府

屈含星将衣帽穿戴完毕,感觉又大又肥,喃喃道:“衣服这么大,穿在身上也会被人发现,还是免了吧!”

丁武道:“天太黑,谁也看不清楚,一定管用。”

丁武迳自将衣服套上,挂好腰牌,对屈含星道:“走吧!”

说完,提起灯笼,在前面带路,屈含星在后面紧紧跟随。

朱家大院,房屋很多,楼阁相望,不知几落。丁武虽然来过大院,毕竟是一年前的事,望着一排排的房屋有点懵了,自问道:“房屋重重,朱贵可住在哪里?”

二人四处乱撞,在黑暗中绕过后面的两栋房子,忽觉凉风佛体,隐隐有水声传来。他感到十分好奇,这深深的庭院里,怎么还有山林野景?

二人循着花香水声找了过去,原来他们误打误撞的走进了后花园。

穿过一条花径,见这里乔松修竹,假山奇秀,苍翠蔽天。抬头一看,不远处波光粼粼,果然是一湖潭水。

月光荡漾,湖水里开满了荷花。湖边有个别致的凉亭,亭檐探入水面,八角榭台,红柱围栏;亭子的中间放着一张用汉白玉雕成的圆桌,下面雕有花草鱼鸟,十分精致。

桌面上摆着两大盘鲜果,桌子旁放着两把香竹编制成的靠椅,椅子上还丢有一把圆形的大蒲扇,看来朱贵临回寝房前在这里乘过凉。

丁武道:“这朱保长好会享福啊!我也坐会儿保长的椅子。”

他拉过一把椅子坐了下来,见盘子有许多水果都没见过,很是诱人,便拉过一盘,半仰在靠椅上吃了起来。

忽听远处一个人大喝一声:“什么人?”

二人抬头望去,见一个佩刀的汉子朝这边走来。丁武一惊,起身想跑。屈含星一把将他拉住,低声道:“别跑!你一跑就暴露了。”

向前迈了一大步,把丁武挡在身后,连忙答道:“是我!巡更的!”

天色很暗,来者看不清二人的面目,但从服装上断定二人是巡更的家丁,因此也不多问,径直朝他们这边走了过来。

到了近前,那个头领凝视着二人,觉得脸面颇生,但近日府中人客太多,乡丁抽调也很频繁,常有新调来的巡卫,是以心中也不甚介意。

扫望两人腰牌,丝毫无误,头领问道:“你们不好好巡逻,跑到这里干什么?”

屈含星见来者是个头目,急忙鞠躬施礼,指了一下桌子上的水果道:“我们巡更路过……嘿嘿……嘴馋了,我们错了。嘿嘿嘿!”

那头领板着面孔,十分严肃,问道:“你们是什么时候进府的?都叫什么名字?别他娘的只顾傻笑!”

屈含星心中一动,脑中倏然闪过一个念头,不及多想,立时端起一盘子水果,笑嘻嘻地凑到那个头领的近前,点头哈腰的说道:“头领息怒,请先吃个水果。我还有一件大事要向头领禀报。”

那头领挥手拨开盘子,沉声问道:“什么大事?”

屈含星奔到他身侧,故作神秘地说道:“今夜有人要暗杀保长。”

那头领吃了一惊,道:“什么!”

屈含星趋身上前,似乎要附耳相告。那头领弯下身子,刚探过头去,忽觉腰上、头上齐齐一麻,登时眼前一黑,人事不知。

屈含星得意地掸了掸手,低声骂道:“你奶奶的,竟敢在小爷面前装蒜!”

丁武见小少爷得胜,立刻精神了起来,责怪道:“你干嘛将他打晕?审问一下不就知道朱贵住在哪里了吗!”

屈含星叱道:“闭上你的臭嘴!我要不将他打晕,你早就尿裤子了!”

丁武脸一红,急忙蹲下身子,在他身上摸索一遍,也没找到钱财,迅速将他身上的腰牌解下来,挂在自己身上,戴好帽子,整冠束带。二人齐心协力将那头领拖入密林深处。

二人不紧不慢地从密林中走了出来,屈含星道:“朱贵离开这里不久,估计就住在附近。”

此话一出,丁武似乎想起了什么,突然止住了脚步,指着右侧的高房子道:“朱贵就住在那里!”

屈含星问道:“你能确定吗?”

丁武拍了一下胸脯,很确定地答道:“没错,没错,我记得清清楚楚。那天我是翻东墙过来的,穿过这个花园,朝前一走就到了朱贵的住处。门口摆放着一个铜鼎,十分精致,我想搬走,换点钱花。

“我刚到跟前,忽听房门一响,我就蹲下了。闹了半天是朱贵的小老婆出来撒尿!白亮亮的大屁股对着我,在灯光下皮毛分明,把我看得嗓子眼直发干,一咽吐沫,整出“咕噜”的一声响动,结果被那娘们给发现了。

“她拎着裤子大喊大叫,听到喊声,跑来十多个家丁,我见势不好,跳墙就跑了。结果狗屁也没闹着,还险些被人家给抓住。”

屈含星觉得好笑,但又不敢笑出声来,只能捂着嘴,笑的浑身发颤,低声对丁武道:“你不但是盗贼,还是个色鬼。”

丁武见他耻笑自己,便白了他一眼,辩解道:“敢情你家趁了,我家要抵住你家一点点,我也不偷东西。”

二人沿着青石路缓缓行进。两旁古树苍翠,月光斑驳地照在石路上,随风摇动。

行至一半,屈含星仰首向上看了看,见主宅巨大的檐角弯弯破空,檐下灯笼轻轻摇摆。

屈含星道:“你躲在树后等我一会儿,我前去打探一下。”

说话间,箭一般的来到墙角处,双脚一跺,嗖地的一声,蹿上了墙头。几个窜跃,就来到后宅的房脊上。

他弯腰屈膝,来到房檐前,放眼向院内望去,院中空空落落,果然门口处摆放着一个铜鼎。只是门前没设守卫。

他不敢掉以轻心,侧耳听去,里面静悄悄的,隐隐有鼾声传来。他拾起一个石子,来个投石问路,连发三个石子打在房门上,仍不见有人出来。

屈含星见府中防备松懈,心里暗自欢喜,索性来了一个金钩倒卷帘,用舌尖舔破窗纸,用单眼吊线的方式向里观瞧。

见室内红烛高照,床上倒着一男一女,那男人身体肥胖,大腹便便,一头白发,正是朱贵无疑。

屈含星翻身倒转,又回到了房顶上,冲着丁武学了几声猫叫。

丁武从树后转了出来,来到房后,低声问道:“小少爷,什么吩咐?”

屈含星低声道:“你按原路返回,打开东边脚门,马上给外面的人发信号。”

丁武点了一下头,然后溜到暗影中,向东边跑去。

第九十六章 生擒活捉

屈含星观察多时,确认没有危险,又回到前房檐。提气轻身,从房顶上翻落到地上,没有一点声响。

拔出宝剑,潜行至正门口,推了推,两扇大门纹丝不动。他双手端稳宝剑,剑尖插入门缝,发出轻微的咯噔咯噔响声。

门闩拨开,门扇被轻轻推开,贴耳向内谛听,里面全无一点声息。为了更加稳妥,屈含星没有急于破门而入,而是站在门后等了起来。

丁武贴着后墙,在暗影中提气快跑,不一会儿就到了东脚门附近。

他溜到墙根下,暗中观察多时,见门前没有人把守,径直跑到门前,拉开门闩,推开大门,摘下挂在门前的灯笼,向东边连摇数下。

范天虎早已经按内不住了,见有灯笼摇起,把双斧一举,低声令道:“给我冲!”二十个精兵一跃而起,挥舞着刀枪,向东门杀奔而来。

屈含星远远就听到杂乱的脚步声,知道是自己的家丁已经杀进了院子,一脚踹开房门,提着宝剑闯进了卧室。

朱贵正和九妾熟睡,睡梦中忽听哐呛的一响,都从睡梦中惊醒。朱贵一股身坐了起来,发现一个蒙面的黑衣人闯入卧室。

刚要发声喊人,头部突遭重击,眼前一黑,什么也不知道了。

九妾高声尖叫,裹紧被子就往墙角里钻。屈含星用宝剑抵住她的前心,低声喝道:“别叫!再叫我就宰了你!”

九妾吓得浑身发抖,连声哀求道:“好汉饶命!好汉饶命!只要你不杀我,屋里的东西你随便拿。”

屈含星沉声喝道:“给我老实点!我不是土匪,只要你老老实实地坐在那里,不喊不叫,我保证不会杀你。”

九妾连连点头,拽着被子不住地向里面躲。屈含星也不管她,找来一根绳子,将朱贵捆绑了起来。

这时门外一阵大乱,范天虎、丁武带着十多个家丁已经闯入朱家大院,开始逐屋抓人。只是没见到几个看家护院。

范天虎对丁武道:“今天朱府怎么没有几个兵呢?”

丁武笑道:“难怪小少爷总骂你猪脑子,这还用问吗,一定是去了南山谷,保护他主子去了!”

其实丁武之说对了一半,朱贵乃一方保长,当时手下又有几百号弟兄,向来都是他欺负别人,别人不敢欺负他。正如朱贵经常讲的那句话:“谁敢在我家门口刮旋风!”

正因为朱贵势力庞大,人们无不惧怕他,这些年来,莫说土匪,就是毛贼都很少光顾他家。

朱家安稳过久,因此也就疏于防范。府上家丁虽有十几个,但都在睡梦当中,等他们听到动静后,想要摸刀反抗的时候,一把把雪亮的钢刀早已架在他们的脖子上。

事已至此,反抗只有死路一条,这些家丁个个都是孬种怂蛋,无一反抗,都乖乖地举着双手,被押到门前的广场上。

朱贵仍在昏迷当中,屈含星叫两个家丁把他抬到广场上。

屈含星见九妾姿色不错,又妙在芳龄,一定是朱贵最宠爱的娇妻。她天天陪伴在朱贵的身旁,一定知悉诸多的事情。

倘若朱贵耍什么花样,对这个女人软硬兼施审问一番,便知真相。于是便把她留在房中,派一个家丁在门前看管。

九妾战战兢兢地穿好了衣服,坐在床沿上,等候处理。

由于击打的过重,朱贵依然没有舒醒过来。范天虎试了试鼻息,笑道:“这老家伙没死,把他绑在拴马桩子上。”

过来两个家丁,三下五除二就把朱贵捆绑了起来。府中的妻妾、丫鬟、婆子、仆人、家丁,早已没有了从前的霸气。

在几个家丁的指令下,两手抱头,都蹲在地上,个个如同待宰的羔羊,望着老爷受辱,连声都不敢吭一声。

捆绑完毕,丁武从厨房舀来一大瓢冷水,“哗”的一下,浇在朱贵的脸上。

朱贵激灵灵的打了一个冷颤,睁眼一看,站在眼前的尽是屈家的家丁,不禁大怒,喝道:“乱臣贼子,竟敢造反?来人!把他们给我拿下!”

用力晃动几下身子,可绑绳捆得太紧,任凭他竭力挣扎,但也无济于事,只能徒劳的呼喊。

“呦呵!老家伙都死到临头了,还在拉屎攥拳头假装凶!”范天虎向前一跨步,一把揪住他的发髻,用力向上一提,使他的头颅扬起。

指着广场上的人群,厉声喝道:“老家伙!你是不是还在做梦呢?睁开你的狗眼瞧一瞧,看看你的家人都在做什么!”

朱贵顺着他的手指的方向看去,登时彻底绝望了,叹道:“唉,完了。要杀就杀吧。”把头一低,再也不吭声了。

这时屈含星走上前来,假意将范天虎推开,亲切地叫道:“朱伯伯,我是屈含星。今天绑你,就是因为你与齐子敬狼狈为奸,想要加害我屈家。如果你悬崖勒马,能与我们合作,我保证家人不伤毫毛;财产不损一分。”

朱贵怒目圆睁,忿忿地一呸,骂道:“我一个堂堂的保长,岂能与你们这些逆贼同流合污!”

屈含星拍了拍朱贵的肩头,一笑道:“良言难劝该死鬼!朱伯伯,既然你想当忠烈,那你就怪不得我了!”

扭头对范天虎道:“二师傅,这老家伙不想活了,那就交给你吧。但我给你一个建议,最好不要力劈华山,一斧子劈死他,这样太便宜了他了!我建议你给他来个钝刀割肉,让他痛苦地死去,也好留下一个忠烈的名号。”

“好嘞!”范天虎把左手斧别在腰带上,把右手斧立起,用手指肚荡了荡斧刃,嘿嘿笑道:“诶,昨天忘记磨斧子了,还好,斧子不快,整好慢慢的割脑袋。”

朱贵把头一昂,破口大骂:“屈含星,你不但是个贼子,还是一个损犊子!你不得好……”

不等他骂完,范天虎一把按住他的脑袋,把斧子压在他的后脖颈子,然后轻轻地蹭了两下,锋利的斧刃划破了皮肤。疼痛难忍,鲜血顺着脖子缓缓流了下来。

第九十七章 拒不交代

朱贵本以为他们不敢对地方保长下狠手,因此死撑了一会儿。谁知这黑大汉真的动起真格的,这下子他真的害怕了,心想:“我命都要没了,还当个屁官?眼下还是保命要紧,有机会再给齐子敬他们报信吧。”

想到这,哭声大叫:“不要啊!不要啊!贤侄,念在我帮助屈家抗击过土匪的份上,你就饶了我吧!我愿意合作。”

屈含星摆了一下子手,范天虎这才拿下斧子,厉声问道:“南山谷共有多少人?齐子敬是不是也在那里?”

朱贵答道:“南山谷共有四十三个人,齐国师,不,齐子敬与他三十多个弟子都在,另外还有四个御林军。其余的,都是我派去的乡丁。”

范天虎道:“我要你给我们头前带路,答应不答应?”

朱贵连声应允:“行行行!只要你不杀我,叫我干什么都行!就是叫我杀死齐子敬都行!”

屈含星发觉朱贵老奸巨猾,似乎隐瞒了什么。此次事关重大,一旦让齐子敬逃回西蓉城,他定会拿此事大做文章,那时后果不堪设想。

他生怕哪个细节出现纰漏,于是转身来到九妾的房间。

屋内寂静,九妾独自托腮坐在灯下,愁锁双眉,两眼暗中流泪。有两只扑灯蛾子绕着油灯乱飞,有一只不慎竟然“噗”的一声,扑进灯罩里面,顿时冒出一缕青烟,化为灰烬。

九妾望着扑灯的蛾子,不由得一声长叹,哭声说道:“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呜呜地哭出声来。

屈含星见这女子并非奸恶之人,便走到近前,亲切地叫道:“这位姐姐,不要害怕,我们不是土匪,更不会随意杀你的。”

九妾扭头一看,见进来的是一个十五六岁的男孩,说话又很和气,登时骇意全消,反问道:“请问这个小弟弟你是什么人?”

屈含星答道:“我是泉溪村,屈天成的儿子。因为朱贵要杀我全家,所以迫不得已才起来反抗。”

“诶呀!”九妾吃惊道:“难怪人们都传说屈家的少爷是天星下凡,果然俊秀出尘,不同于寻常。唉!这皇上也是的,一个好好的孩子干嘛要杀死人家!”

屈含星见九妾脸上露出同情和不满的神色,单刀直入直接问道:“这位姐姐,你知道南山谷一些情况吗?”

九妾点头道:“知道,可是……”

屈含星见她脸露为难之色,又问道:“姐姐有什么顾虑吗?”

九妾犹豫了片刻,低声说道:“他们这伙人可凶着哪!要是知道我泄的密,我和我的全家可就惨了。”

屈含星道:“姐姐不要怕,如今朱贵和家丁护院都被我们控制住了,我们会保护你和你家人的安全。”

九妾犹豫了片刻,突然转过身子,静静地望着屈含星,正色地说道:

“南山谷有一条密道,洞口就在他们住的屋子里,听说洞里不但有火药,还有一个出口。小弟弟,你这样冒然进山,是抓不到那些老道的,况且朱贵老鬼不会真心帮助你们的。”

屈含星登时一愣,急着问道:“姐姐,你知道密道的出口在哪吗?”

九妾寻思了好一阵子,才含糊地说道:“可能是在岔子山吧!”

冥思苦想了一会儿,接着说道:“具体的位置我也不晓得。这个秘密府上无人知道。我知道这些,也是老鬼喝醉了时候说出来的。具体什么情况,你还得去审朱老鬼!”

屈含星见她满是诚意,十分感谢,温和地说道:“谢谢姐姐。我这就去审问朱贵去。”转身往外就走。

“等等!”九妾突然叫道。

屈含星蓦地转过身子,问道:“还有什么事吗?”

九妾点了点头,吞吞吐吐地说道:“小弟弟,我也有一件事情求你帮忙。”

屈含星笑道:“有事请讲!我们一定尽力帮忙。”

九妾低着头,轻声叫道:“小弟弟,我也不怕你笑话。我叫田巧云,是山南怀人岭的人。我父亲天性好赌,欠了一屁股外债,就把我卖给朱家为妾。

“我今年还不满二十,谁愿意嫁给一个糟老头子?反正我在朱家也待不下去了,我想逃离此地,带着我的父亲和弟弟到中原去。可我家里很穷,到中原还需安家立业,所以我想带走朱家一箱钱财,请小弟恩准。”

屈含星道:“既然姐姐想走,那就赶紧收拾东西,如果需要帮忙,我就派两个家丁帮你。”

田巧云感激不尽,眼泪都流了下来,颤声说道:“不用了,我有一个贴身的丫鬟和一个老仆人,在这一年里,我们如同亲人,只需他们俩帮忙就够了。弟弟,万万保重!”

屈含星拱手施礼道:“时间紧迫,不要再说了,赶快紧收拾东西,我这就让手下为你备好马车。姐姐保重!”说完转身向门外跑去。

屈含星回到了前院,见范天虎已经为朱贵解开了绑绳,身旁还摆放着一个食盒。看样子是要准备出发了。

范天虎看了一眼屈含星,取笑似地问道:“这么半天才出来,是不是和九姨太扯用不着的去了?”

屈含星一把将范天虎推开,怒气冲冲的来到朱贵的身前,探左手揪住朱贵的胸襟,右手抡起,左右开弓就是一顿大嘴巴子。把所有的人都闹楞了。

朱贵被打得嘴角流血,两眼冒金星。连连向上求饶:“贤侄饶命!贤侄饶命!”

屈含星把手撒开,抽出宝剑压在他脖子上,厉声问道:“密道通向哪里?出口具体在什么位置?洞里存放了多少炸药?说?!”

朱贵知道是田巧云泄的密,恨得他咬牙切齿,真想冲进房中,一刀结果田巧云的性命,可落难之时,又能耐她如何?他只能咬牙启齿,心里不停地咒骂。

为了穷于应付,朱贵故作平静,呲牙笑道:“贤侄啊!你是不是听那个狐狸精说什么啦?南山谷就有几间破房子,哪有什么密道!她是在骗你呐!”

“你不肯说是吧?”屈含星手腕用力,剑锋割破了他的脖子,鲜血汩汩流出。

朱贵见这小子出手比黑大汉还要狠辣,不得不招。连声应道:“我说!我说……”

屈含星将长剑拿开,朱贵抬手捂住脖子,很不情愿似说道:“屋内是有一条密道,通往岔子山。出口就设在山东面,只要见到一座大石砬子,就能找到了。至于埋炸药的事是我瞎编的,为的就是吓唬人。”

第九十八章 老奸巨猾

屈含星不知此话是真是假,但见他老奸巨猾,生怕他再耍什么花样,决心再吓唬他一次。便大声吼道:“你在撒谎!来人,把朱贵给我万剐凌迟!”

转身面向众人,却向他们使了一个眼色。

范天虎微微一震,目光凌厉似电,冷冷的凝视着朱贵。身旁的几个家丁也举起朴刀,杀心大起,大喊大骂,作势欲扑。

朱贵是个睿智之人,早已从屈含星细微的动作中看出纰漏。又见家丁们都在虚张声势,料到他们是在恐吓自己。

他定了定心神,拿出既无奈又冤枉的表情,苦涩地说道:“我说啥你们才肯相信呢!”

突然把头仰向天空,大声说道:“如若不信,朱贵今日可以对天发誓——倘若我说一句谎话,朱贵愿受五雷轰顶,百刑加身,永受冥火煎熬,万世不得超脱!”

最后一句毒誓说得斩钉截铁,铿锵狠辣,令人不由得不信。

范天虎耸然动容,杀意渐消。

众人无不相信,把目光纷纷投向了小少爷,直等他下达最后的命令。

屈含星沉默不语,心里仍然怀有戒心。尤其方才朱贵所发的毒誓,听起来确实毒辣,但仔细一琢磨,他的毒誓中竟是一些缥缈的东西。

朱贵机狡多变,一时之间也断定不了他的话是真是假,但隐隐中,总觉得朱贵很不安分。想了片刻,心中又担心起来,蹙眉忖道:

“罢了!时不等人,我才不管他的话是真是假,密道的出口只要不离岔子山,我们就有机会生擒齐子敬,大不了扩大包围圈罢了。”

一念及此,心中轻松了许多。宝剑还鞘,蓦地转过身子,对丁武道:“你带十个家丁,把所有的人押入大厅,要严加监管,不到万不得已,不许随意伤人!除了田巧云和她两个下人之外,一个人也不许走出大门。半个时辰之后,你们可以自行撤离。”

丁武一拍胸脯保证道:“放心吧少爷,我们要是做不好事情,回去你就砍了我们的脑袋!”

屈含星没有搭理丁武,而是看了看地上的食盒,问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范天虎答道:“朱贵说齐子敬疑心很重,他拿个食盒装成送饭的样子,以免齐子敬等人的怀疑。”

屈含星听完这番话,沉默了一下,嘴唇翕张,想要说什么却说不出来。

过了半晌,才转过头来对范天虎道:“你带着余下的几个弟兄,押着朱贵去到敖家沟与景忠会合。南山谷一仗就靠你了。我担心朱贵老鬼使诈,传说洞里存有火药,不知是真是假,进洞时必须要谨慎再谨慎!我先行一步,带人去封锁岔子山,以防齐子敬从暗道逃跑。”

范天虎道:“放心吧少爷,朱老鬼胆敢耍什么花样,我就一斧子把他给劈了!”

屈含星点了点头,转身去了马棚。

朱家马棚里的战马颇多,屈含星随意牵出一匹,备好了马鞍,乘跨战马向南奔去。

三里多地的路程,不到半顿饭的工夫就到了敖家沟。景忠带着四十个弟兄埋伏许久,也没发现有什么信号,知道已经得手了,在此静静地等待。忽见屈含星独自一人骑马赶到。

景忠第一个跳出壕沟,焦急地问道:“少爷,怎么就回来你一个人?”

屈含星跳下战马,对景忠道:“我们已经成功的控制了朱家大院,只是南山谷的房子里有一条暗道,直通岔子山。你马上带三十名弟兄,随我骑马赶往岔子山,决不能让齐子敬他们给跑了。”

工夫不大,三十个家丁牵来马匹,屈含星又对留守的家丁吩咐了一番,这才跨上了战马,向岔子山方向奔去。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单说范天虎让家丁都办成乡丁的模样,用一把尖刀顶住朱贵的后背,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来到了南谷口。

守山的乡丁见远处驶来一队人马,急忙拉弓搭箭,高声喊喝:“什么人?”

众人紧握刀枪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朱贵也动了逃跑之心,忽听范天虎低声喝道:“答话!”

朱贵稍一犹豫,范天虎便把尖刀顶在他的后脊梁上,朱贵并不甘心,想借骂人的方式来提醒手下,一语双关地嚷道:“是我!都他娘的瞎眼睛啦!好好看看都是谁!你们这帮狗奴才……”

他还想大骂,范天虎把尖刀一拧,锋利的刀尖刺破他的皮肤,痛得朱贵一咧嘴,再也不敢叫骂了。

此时已经接近黎明,月光消隐,正值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守山的乡丁只听其声,看不清其人,尤其被保长一通臭骂,更加守起了规矩,刀剑还鞘,列队在道路两旁,垂手而立。

朱贵心里一阵冰凉,心里骂道:“这帮猪也似的东西!”心底逸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二十多个家丁悄然散开,又向前走了十多步,突然急速前冲,兵分多路,朝他们包围过去。一顿乱劈乱砍,五个乡丁还没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就成了刀下之鬼。

朱贵目睹惨景,心里一片凄凉,细眼微眯,仰天一声长叹。

范天虎拍了拍他的肩头,叫道:“嗳!捞稻草的,这个机会没抓住吧?”

朱贵苦涩的一笑道:“有范师爷在我身旁,我哪敢跑啊!”

一行人继续朝前走,转过一个山怀,见山坳里有灯光闪烁。范天虎把手一挥,低声令道:“大家伙都散开,悄鸟悄鸟的摸过去,见到人就往死里整!”

朱贵看了看手中的食盒,又唤起一丝希望。心里暗道:“最凶险的时候,也许是老天对我的忠诚考验的时候。如果我能帮助齐子敬躲过一劫,到了西蓉城,我朱贵将是前途无量!”

他眼珠一转,计上心头,拿出很配合的样子,对范天虎道:“屋里有暗道,你们这样摸过去也是徒劳,闹不好还会打草惊蛇。不如叫我带几个人抱着食盒去叫门,等们一开,你们就杀进去。”

范天虎见朱贵的主意不错,以为他是在立功求生,更加相信他。扭头对众人道:“你们都在近处守着,我和朱贵去叫门,等房门一开,你们就猛劲往里冲。”

一个家丁提醒道:“朱贵会不会使诈?”

范天虎轻蔑地道:“就这老鬼,我一把都能捏死他,害怕他搞鬼,没事的,都听我的。”

二十多个家丁在门口一个小土坎下埋伏了起来,范天虎与朱贵大大方方地来到大门口,推开木门。

见院子里悄无声息。板房四间,绕以木篱,环境十分幽静,房门紧闭,屋里亮着灯光。

第九十九章 贼命归西

朱贵故意装作一副害怕的样子,牙齿相击,浑身不住地抖颤着,低声对范天虎道:“范英雄,你把刀拿开,还是把斧子亮出来吧,我怕齐子敬带人杀出来。”

范天虎不加思索地收回了尖刀,就在回手摸斧子的时候,朱贵故意把手一松,食盒落到地上,“啪”地一声脆响,食盒破碎,里面的盘、碗四下飞落。

夜深人静,声音传播的很远。屋子里的灯光瞬间就变暗了,随即就是一阵骚动。

范天虎瞪大双眼,问道:“干啥呢老朱?”

“去你娘的!”突然黑影一闪,朱贵竟闪电似的冲到近前,双掌齐齐推出,打在范天虎的左肩头上。

这两掌虽然功力不足,但朱贵毕竟是个习武之人,两掌击出,也有千斤之力。加之范天虎毫无防范,打得他移步侧仰,踉踉跄跄地奔出一丈多远。

突然脚下一绊,勾在一条蜿蜒盘虬的树根上,登时失衡摔倒。庞大的身躯压在木篱上,把木篱笆押到一大片。

二十多个家丁一起杀了进来,朱贵此时心神狂乱,生怕被众人追上,御气狂奔,边跑边喊:“齐国师快开门!我是朱贵,不好啦!来人啦!”

双手抓住门环,用尽全身的力气,想把房门拽开。可房门上闩,拉踹不动,任凭他大声哀求,就是不见有人给他开门。

范天虎已经从地上爬了起来,高举双斧,如凶神恶煞一般朝他奔了过来。

朱贵诡计多端,原本设计好一套逃脱方案:先摔碎食盒,给屋里人报信。趁其不备再逃进房中,与齐子敬一伙从密道里逃脱。

因为密道的出口在岔子山的山谷里,而他却说是在东面,两面相距五六里地,等他们找到洞口的时候,早已逃之夭夭。

这计划原本颇为缜密完美,无甚纰漏,可惜朱贵千算万算,偏偏算不到齐子敬等人这般的无情。如今到了爹死妈出门个人顾个人的地步,心里只有绝望和后悔。

眼见追兵越来越近,他脸色倏地惨白,心底森寒,周身冰冷,彷佛瞬间沉入北海冰洋。

他绝望地撒开了手,缓缓地转过身子,细眼圆睁,嘴唇颤抖,半晌方才发出一声凄厉的叫声,像是哭泣,又像是怒吼……

“老王八羔子竟敢耍戏你家爷爷!”范天虎边跑边骂,声如霹雳,震耳欲聋。

朱贵仿佛刹那间失去了所有的力量,身子一软,瘫坐在门前,两眼盯着范天虎和奔来的家丁,眼中失落、悲愤、伤心、后悔、难过诸多神色闪烁不定,咳嗽道:“你们真的敢杀归元国地方官员吗?”

范天虎见他还在以权势欺人,不禁勃然大怒,骂道:“归王八来了我都不怕,难道害怕你猪整出来的东西!”

举起双斧,照着他的脑袋劈了下来。

“不要!”朱贵失声惊叫,转头瞥望一眼房门,眼泪倏然滑下,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冲着范天虎连连摆了几下手,“别……别杀我,我还有秘密相告。”

这时,几十个家丁也陆续赶到,见他奸滑耍诈,人人愤怒,齐声喝道。“快说!”

朱贵抹擦一下嘴角上的血,低声说道:“齐子敬他们早就跑了,因为我告诉屈含星的是假出口,洞口根本就不在山的东面。”

蓦地转向西方,森然笑道:“嘿嘿,十年砺兵磨剑,壮志未酬,却,却这样……老天爷!难道我朱贵所做之事当真是逆天背势吗?老子不服!老子不服……”

突然把头一低,脖子向前一抻,电闪似的朝西面的石崖撞去。“咚”的一声,着实地撞在山崖上。

登时脑顶迸裂,鲜血、脑浆以及其他液体如喷泉飞涌,冲天怒射,红白黄绿交相混合,四下洒落。在迷雾月光之中看去,说不出的诡异可怖。

两眼猛然瞪得很大,似乎死不甘心。全身蓦地一颤,萎顿伏于身旁的石头上,再不动弹了。

众人面面相观,一时间鸦雀无声。

“死就死,也省着我动手了!都别愣着了!赶快封死门窗,别让这些秃老道给跑了!”

众人听到命令后快速散开,手握刀枪,将所有的门窗全部封锁。

范天虎手起斧落,“喀嚓”一声,将厚厚的木门劈开,径直冲进屋内。

身旁的几个家丁叫道:“范师爷小心!”几个家丁怕他有失,一齐冲入。

在火把的照耀下,发现屋中空空荡荡,只有一张木桌,和几把木椅。桌上一盏铜灯,木桌上斜斜爬着一个老者,背对众人,身影在墙壁上摇晃闪烁。

范天虎喝道:“起来说话,不然我就劈死你!”

喊喝了三四声,仍不见那老者有半点反应,范天虎对一个手拿长枪的家丁道:“你用枪杆子抽他几下。”

使枪的家丁战战兢兢地向前一跨步,用长枪一拨老者的头,凳子一偏,那老者顺势倒在地上,再也起不来了,原来这老者身体僵硬,已经死去多时。

家丁们见屋子里没人,胆子立刻大了起来,高举火把逐屋搜查。搜了半天,没见到一个人影。

范天虎道:“这帮老道一定是从密道逃跑了,都睁大眼睛,仔细搜搜,看看密道口在哪!”

众人举着火把,仔仔细细地搜了起来,搜了半天,也没发现哪里有洞口,众人心下怀疑:“莫非洞口不在房中,而是在外面?”

就在打算离开屋子的时候,一个家丁无形中发现,一根顶梁柱子上有一个椭圆形的暗纽。那暗纽嵌入柱子里,不仔细看,还真不容易发现。他觉得很奇怪,连忙招呼范天虎来看。

范天虎天生胆大,也不管有没有机关暗器,伸手一摁暗纽,却听北墙壁上“卡啦”的一声,循声望去,只见桌后的墙壁上画了一扇门。

上面雕龙画凤,古色古香,很是逼真。过了片刻,假门突然移动起来,露出一个黑洞洞的洞口。

范天虎嘿嘿笑道:“这帮老王八羔子,还真挺会琢磨的呢!走,进去看看!”

密道曲折缭绕,四通八达,宛如迷宫。走了好一会儿,忽见眼前一亮,原来前面是一个足有两间房大的厅堂。堂里还亮着灯光。

众人挺着刀枪一入厅堂,便嗅到一股血腥气味,直攻鼻孔。众人“啊”地低呼,大吃一惊。

原来山洞地上横七竖八地躺了许多尸体,鲜血汨汨蜿蜒,四壁血迹斑斑,竟似是刚刚进行了一场生死搏杀。

范天虎奇道:“难道小少爷抢在我们之前动手了吗?”

第一百章 房倒洞塌

一个家丁摇头道:“这些人大多都是仆人和乡丁,想必是这些道士以防泄露秘密,杀人灭口。”众人凝神细看,果不其然。

忽然,一个丫鬟微微动了动,发出细微的呻吟,颤抖伸出手肘,艰难地朝前爬了一下,气息微微地说道:“赶紧走,有……有火药。”头颅一垂,再也不动了。

众人始料未及,面面相觑。范天虎蹙眉道:“火药是啥东西?”

话音未落,山腹突然剧烈地震动起来,轰然连响,山洞内石屑如雨,仿佛整座山都要崩塌一般。

“快跑!”范天虎大喊一声,掉头就跑,众人也不敢停留,纷纷撤出洞口,冲出门外。

爆响连连,山洞接二连三地崩塌,就连四间木房也开始摇晃了起来。众人快速地退到院心,正当转身之际,忽听“轰”的一声,房倒屋塌,尘烟滚滚,什么都看不见了。

过了好久,尘土散去,众人抬头望去,这四间木房已经变成废墟了。

众人面面相觑,彼此谁也不说话,想起方才的一幕,心有余怖。

唯有范天虎站在那里嘿嘿傻笑,突然把手中的斧子往地上一丢,抬手摩挲几下脑袋,连连叫道:“摸摸毛儿,吓不着儿……”

模样滑稽可笑,好像一个大男孩。二十几个家丁扑哧而笑,这才开始纷纷议论起来。

范天虎道:“这几个老道真他娘的歹毒,什么损招都想得出来。难怪小少爷打仗爱动脑子,像我这样虎扯扯的蛮干,还真斗不过人家。”

当他提起小少爷时,一个家丁道:“朱贵说了谎话,不知小少爷他们能不能抓住这帮老道?”

范天虎急忙弯腰拾起斧子,对众人道:“赶快回敖家沟去取马,咱得帮帮小少爷他们去。”

一个家丁道:“山洞塌了,要去岔子山得绕个大弯子,至少要走三十多里路,等我们到地方黄瓜菜都凉了!依我看咱们还是翻山过去,兴许快一点!”

范天虎点头道:“嗯,这主意不错!赶紧准备,咱们早到一会儿是一会儿,这帮死老道挺鬼兔的,我怕小少爷斗不过他们!”

范天虎带人如何翻山越岭不表,却说屈含星与景忠带着三十个家丁狂奔了半个时辰,终于来到岔子山下。

众人跳下战马,屈含星整顿衣冠,抬头向山上看去,见这里共有两个山头,两峰相对,但彼此独立,并未连成一脉。中间隔着一道深深的峡谷。

此时东方天空已经渐亮,但山谷中远比外面昏暗的很多,朦朦胧胧,瞧不真切,依稀望见山下松树林立,谷口有个松木山门。正中三个大字,岔子山。

屈含星叹道:“朱贵老鬼说的就是假话,洞口不可能设在山上。”

景忠问道:“你的依据是什么?”

屈含星指着东山道:“你看,此山虽然不高,却颇为陡峭,山上山下尽是坚岩峭壁,几乎成为一体。要想打通一条五六里长的密道,至少要花上几年的时间,凭眼下朱贵的财力和人力是根本办不到的,除非山上有天然的溶洞,不然是不可能凿通的。泉溪村距离这里不足百里,山上要有溶洞的话,当地的老人们不会不知道。再有,朱贵不过就是一个小小的保长,他干嘛要开凿这条密道?”

景忠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我带上几个弟兄到山上看看去。”

屈含星摇头道:“不必了,山头很大,即使洞口在山上,也很难找到,何必浪费时间?我估计出口就在山谷里。因为南山谷与岔子山仅有一山之隔。”

景忠道:“那我就带着人马杀入山谷。”

屈含星道:“我们对谷中一点也不了解,冒然进谷恐怕有危险。”

“那我们该怎么办?”众人齐声问道。

屈含星转过身子,向西北方看了看,指着西北方一座小山头说道:“咱们就埋伏在那座山上。岔子山的西面尽是平原与若干丘陵,我们站在山顶,就能纵观全局。”

景忠赞道:“这个主意不错,以静制动,只要他们一出现,我们就可以纵马直追。”

众人牵着马匹,掉头向西走去。

这座山孤零零地矗立于荒原之上,甚是凄凉。山下荆棘环绕,仿佛是天然的防护带,山上山下长满了松树与槐树,茂盛成林。

马匹在茂密的林中行走,十分不便。屈含星当下举手令道:“大家伙止步!这里林深草密,不便于行走,还是我带两个弟兄上山,其余的人就地潜伏。”

说完把马的缰绳交到景忠的手中,对他交代一番,便和两个家丁沿着一条斜斜的山路迤逦而上。

山顶树木较少,与岔子山只隔一里多地宽的干涸河床。不用望远镜就能把对面一览无余。

晨星寥落,乳白色的朝雾弥漫在岔子山上。三个人凝神寻视,山崖连着山崖,荒草接着荒草,却不见半个人影。

屈含星心里有些焦虑,忖道:“莫非我们来迟了一步,齐子敬一伙早已逃走了?”

就在胡乱猜疑之际,突然一群栖息在树上的鸟群惊飞而起,鸣啼振翅,仓皇逃离。

三个人抬头向鸟群起飞的地方望去,心中猛地一跳,果然发觉此处有些异常。

屈含星瞪目凝神,细细辨查,终于隐隐看到一个淡淡的人影。既而又是几条黑影在林间快速穿行。突然鬼魅一般,在一道沟壑前消失不见了。

屈含星扭头对两个家丁问道:“你们看到了什么?”

两个家丁异口同声地答道:“对面的林子里好像有人影。”

屈含星点头道:“我也看到了,而且很多。走,赶紧下山商量对策去。”

三个人按原路返回,景忠正与众兄弟坐在树下歇息,见屈含星他们回来了,急忙问道:“少爷,发现什么没有?”

屈含星道:“敌人就在对面那条山沟里,看样子是要西行,我们怎么才能将他们拦截住?”

一个家丁道:“那还等什么?追啊!咱们的马快,还愁追不上他们!”

屈含星道:“这里除了密林就是河床,浮石遍布,战马根本就派不上用场,单凭脚力追赶只怕徒劳。别忘了,眼下我们是贼,人家才是官府的人,一旦逃出山谷,进入乡镇,我们就更无办法。”

景忠道:“我们悄悄绕到他们前面去。”

屈含星指着前面空旷的河床道:“前面的河床足有二里多地宽,寸草不生,恐怕我们刚一走出树林,就得被人发现,迂回包抄根本行不通。”

一个家丁焦急地问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说这可咋整?”

第一百零一章 我去诱敌

屈含星沉思片刻,灵机一动,计上心头,果断地说道:“我带上两个人,去做诱饵,把他们引诱过来。”

说道此处,屈含星蹲在了地上,拾起一根木棍,在地上画来画去,当下做了一个详细的部署。

众人一听小少爷要去当诱饵,人人反对。可屈含星向来任性,言之必行,尽管众人苦口婆心的劝说,但也没能动摇他的决心。

小少爷虽然年少,但他文韬武略,智勇双全,之前又有过一人抵千军的战例,见他决心已定,再劝也是徒劳,也就点头同意。

景忠道:“既然要去做诱饵,那就多带上几个人吧。”

屈含星道:“人数一多谁还敢追我?还是我们三个一起去吧。”

两个家丁满心不悦,相互看了一眼,但少爷已经发话,不得不从。沉闷地应了一声,二人神色各异,满腹心事,牵着马匹无语随行。

朝阳喷薄,霞光万道,干涸的河床上金黄绚烂。满地沙砾都闪闪发光。三个人牵着战马,大摇大摆地朝对面走。

屈含星果然不同凡人,一切一切都在他预料之中。岔子山与南山谷只是一山之隔,当年为了躲避匈奴,前人才开凿这条密道。

朱贵当上保长之后,依仗手下有一二百乡丁,横行霸道,大肆敛财。因此也得罪了不少江湖人士。

俗话说得好: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万一哪一天从保长的位置上跌落下来,说不定会有多少仇家前来寻仇。

为了以防万一,朱贵就在密道口盖上了房子。密道共有五里多地长,穿山而过,出口就设在山谷里。至于朱贵所交代的,当然全是谎言。

齐子敬本想借着地方武装势力,铲除屈含星,没想到计策还未实施,就被人端了老巢。幸亏齐子敬颇有心机,早就有所防备,这才逃过一劫。

三十多个人从密道里逃出,并没有穿过峡谷。因为朱贵已经暴露,酷刑之下他一定会说出密道出口的位置。所以他们一出密道,就翻山越岭,毫不歇息,一直向西逃窜。

如此奔行了一个多时辰,见四周毫无动静,心下稍安。他们放缓了脚步,在松林里穿行,突然听到淡淡的汩汩山泉声。

一路奔逃,干渴难耐,一个道士喜道:“有水声,咱们先喝点水吧。”

众人早已渴得双唇干裂,闻言精神大振。齐子敬也点头道:“好吧!没被杀死,当然也不能被渴死啦!”当下循声觅去。

众人穿过一片低矮的松林,眼前突然一亮。只见前方有道沟壑,沟底下巨石错落,青草夹生,一道清澈的山泉咚咚咚咚地流将下来。

他们个个干渴难耐,急需水喝,见到清澈的山泉,按捺心中的忧惧,发疯似的奔了过去。

几十个人一字排开,跪在山泉旁,双手掬起一捧水,大口大口地喝了起来。泉水极为清凉甘甜,由唇入腹,立刻感觉全身清凉,精神大振。

齐子敬道:“看来朱贵没有出卖我们,要是将洞口堵住,咱们也就见不到天日啦!”

众人频频点头称是,但一想起朱贵已经落到敌人的手中,不免由心中逸出声声的哀叹。

几个道士喝足了水,坐在泉边歇息了片刻,齐子敬道:“此地不可久留,走出这片荒原见到村落才算安全。还是走吧!”

说完便站起身子,拍拍身上的尘土,猛一抬头,见北面的河床上有三个人正向这边走来。他定睛看了看,突然惊叫一声:“不好!屈家妖童来啦!”

众人大惊失色,霍地站起身子,翘起脚尖向北望去,果然是屈含星与两个家丁。

一个道士登时慌了神,叫道:“还愣着干什么?赶紧跑吧!”

齐子敬镇定地说道:“别急。踏破铁鞋无觅处,这小子一定是和人群走散了,咱们不如趁机将他擒住,也有脸面去见大王!”

屈含星见一群老道已经发现了自己,便止住了脚步,低声对两个家丁道:“你们俩随我往前冲,冲到一半时就往回跑,故意把我一个人扔下。”

两个家丁刚想说话,只见屈含星指着前方,故意惊叫一声:“有人!”

“呛啷”一声,亮出宝剑,高声大喝:“死老道!你给我站住!”撒手松开马的缰绳,提着宝剑冲了过来。两个家丁犹豫了一下,也尾随追来。

齐子敬生怕屈家的大队家丁埋伏附近,因此没敢轻而妄动,站在一块山石上,定睛向远处四下扫望。

看了好一会儿,未见异动,脸上突然闪过欣喜和愤怒的神色,与身旁那个道士对望一眼,牙关一咬,厉声道:“将这妖童,连带与他同来的两个贼人,一同抓住,再押往西蓉城请功领赏!”

屈含星向前追至一箭之地的时候,忽然瞧见几个老道愤怒地瞪着他喊道:“就是他!杀了这个小崽子!”一齐挥舞着棍棒朴刀迎头追打过来。

两个家丁见对方人多势众,不但没被吓跑,反而迎头冲了过来。心里害怕至极,不等屈含星发话,转身狂奔。

本来心里就充满惧怕,因此逃跑时慌张狼狈,绝无半点造作之意。

齐子敬见了,不禁哈哈大笑,站在高坡上大声高喊:“抓活的!生擒妖童赏金万两!”众人轰然应诺,勇猛向前。

屈含星独自向前猛冲了几步,猛一回头,见两个家丁早已逃得很远,故意气急败坏地大呼小叫。

十多个老道刀枪挥舞,蜂拥而上。

屈含星见诱敌有望,突然收住了脚步,向前一纵身形,右手一挥,大吼一声,把手中的宝剑标枪一般的掷了出去。

剑光一溜,冲在最前的那个御林军“啊”地一声,来不及闪避,便被利剑贯穿肩膀,仰面倒地,就此人事不知。

宝剑掷出,手中再无兵刃。屈含星故意在胸前摊开双手,“唉呀”的叫了一声,拔身疾掠,转身逃逸。目的就是以此扰其心智,生怕诱敌之计露出破绽。

众道士又惊又怒,如同被激怒的毒蛇,一边大声叫骂,一边朝他追打过来。

屈含星小肚儿一腆,小脖儿一扬,在闪光河卵石上奔跑,宛如奔鹿。而这些道士毕竟不会轻功,尽管奋力狂追,距离还是越拉越远。

齐子敬好生聪明,猜度不远处必有大批的家丁,如果战线拉得太长,反被围剿,那岂不是糟糕透顶。

想到这,便高声大喊:“活的不成,就往死里打!用大石头往他脑袋上轰!”

第一百零二章 瓮中捉鳖

河床上浮石遍地,猫腰就能拾起,刹那间,大大小小的石块暴雨一般打了过来,可相距较远,“砰砰”声连响,飞来的石头砸在他的脚后,激起一蓬蓬烟尘。

道士们见掷石头也打不着他,有心将他放弃,便放缓了脚步。

屈含星见距离埋伏地点还有两箭之地,齐子敬又在最后面,如果此时出击,要想生擒齐子敬几乎为零。

屈含星不肯放弃,他眼珠一转,计上心头,故意边跑边回头,冷不丁的脚下一拌,“扑通”一声,摔出三四尺远。嘴巴一咧,“哇哇”地哭了起来。

另外两个家丁已经快到树林边缘,见小少爷摔倒,急忙跑了回来,架起他的双臂,一瘸一拐地朝前跑。

道士们有心放弃追击,忽见他摔倒摔伤,仿佛又看到了希望,棍棒高举,一哄而上。

屈含星回头看了看,见身后人影追逐,棍棒挥舞。当距离距伏兵地点不到一箭之地时,双臂猛然一甩,将两个家丁甩开,低声喝道:“趴下!”

三个人急忙趴在了地上,屈含星就地翻滚,滚落在一个土坎下,两个家丁也照葫芦画瓢,学着他的样子滚到土坎的下面。

二十多个家丁在密林里埋伏多时,见小少爷身处险境,几次跃跃欲试,但都被景忠喝止住了。

眼见敌人进了射程之内,可又怕伤了自己的人,正在焦急之时,忽见三人一起趴下,三十多个家丁搭弓在手,一起冲出密林。“嗖嗖嗖”箭如飞蝗,破空飞来。

道士们莫头想跑,可乱箭齐发,根本就没有转身的机会,前面的七八个道士只能挥舞手中的棍棒、刀剑拨打格挡。

乱箭委实太多,尽管奋力拨打,还是有羽箭从不同的方向射过来,只消一会儿,就有六七个老道中箭倒地。

屈含星见时机已到,劈手夺过一个家丁手中的朴刀,与另一个家丁齐齐越起,纵声长啸,一左一右朝他夹击而去。

二人双手握刀,大抡大砍,毫无章法可言。寒光怒舞,横扫千军,瞬间就有三个道士被砍翻在地。

羽箭一停,三十多个家丁分多路包抄过来,刹那间人影乱舞,血肉横飞。此时众道士退无可退,只能舍命相战。

家丁们人数占优,士气正旺,个个如同下山猛虎。而道士们本来就心虚,手中又无趁手的兵刃,“叮叮当当”一阵脆响,兵器交加,火星激溅中,又有十多个道士倒在地上。

齐子敬登时恍然,暗呼上当。可身他旁只剩下两个御林军,哪还敢上前交战?狠狠地拍了一下大腿,“唉呀”的叫了一声,掉头就往对面的山谷里跑去。

景忠率人如影追随,剑光闪烁,齐子敬不敢沿着道路朝前跑,而是钻进树林,爬上东面这座山峰,唯恐不深,一直向山顶逃窜。

山上树木渐稀,绝壁万仞环立,向前又走了几丈远,发现已无去路。

三个人睁大双眼,四下扫望。红日当空,青松横陈,两侧尽是险崖陡峭,脚下便是万丈深渊,白雾穿梭,冷意森森。隐隐还能听到叮咚的水声。

齐子敬探头向下看了看,见左下方石壁之间有道石缝,仅有两人多宽。石壁之上青苔遍布,滑不留手。

齐子敬道:“这石缝少说也有百来丈长,估计是条通路,走,咱们从这里穿过去!”

三个人快速地下了石崖,沿着石缝向前走出几十丈,突然前面那个御林军蓦地转过身子,苦着脸道:“不好啦,这是一条死路!”

齐子敬大吃一惊,起抬头向前看了看,见峭壁百丈,石夹青天,根本就没有出路。又听外面吵吵嚷嚷,估计出口已经被封锁。

齐子敬心里焦急、慌乱、害怕、迷惘……忖道:“难道天要绝我吗?”想到此处,登时锥心恐惧,呼吸不得。

一个士兵叹道:“这要是会奇门遁甲的奇功就好了。”

一语提醒梦中人,齐子敬的脸上立时露出了一丝笑容,低声道:“对了,我虽不会什么奇门遁甲,但我会发符施咒,说不定会有哪位大仙前来搭救。”

他盘膝而坐,双手合掌,嘴里念念有词。突然把手漫空一舞,叫了一声:“开!”

睁眼看去,滴水叮咚,眼前依旧是峭壁围合,没有一丝的改变。他把手伸到胸前,细细地看了看,喃喃道:“难道今生真要死在一个妖童的手里吗?”

凄凉、幽怨、哀怜、绝望诸多神情瞬间转换,脸色羞红苍白,又转惨白,古怪至极。

如此一想,脑中嗡然一响,全身酥软,仰靠在石壁上,再也不吭声了。两个士兵面面相觑,一时间鸦雀无声。

洞外人生吵杂,景忠已经带人把出口封锁。过不多时,屈含星与几个家丁也陆续赶到。

景忠见少爷到来,兴奋地叫道:“少爷,齐老道已经成了瓮中之鳖了,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屈含星抬头向山顶上看了看,微微一笑道:“把出口堵死,千万别让齐鬼子给跑了。我带人爬到上面去。他要是不出来,我们就往下面扔石头,打死他这个王八头!”

说完,便亲点五个腿脚利落的家丁,一起爬上刀削斧砍的岩石。

到了顶端,探头向下一看,见齐子敬和两个士兵正低头沁脑地的坐着。便嘿笑道:“齐鬼子!不,齐国师。你大路不走,怎么钻到狗洞子里来啦?”

齐子敬挑了一下眼皮,哼道:“都是你们这帮乱臣贼子给害的!”

屈含星啧啧道:“齐鬼子,你这话说得可就不对了!到底是我害你,还是你害我?我不过就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孩子,连西蓉城都没去过,就因为老百姓说我是天星降世,你们就大动干戈,带着上千人马来血洗我屈家。我一无错,二无罪,你们凭什么杀我?”

齐子敬吼道:“你妖言惑众,乱国乱民,犯的是乱国之罪!”

屈含星叹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们大权在握,要想信口雌黄,杀人取乐,别说是一个罪名,就是一百个都编得出来。”

齐子敬霍地站起身来,把袍襟向后一撩,怒目圆睁,指着屈含星厉声吼道:

“这是国王的旨意,古训云: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父叫子亡子不得不亡。你不遵王命,实属不忠!你起兵造反,就是大逆不道!”

第一百零三章 戏耍奸贼

屈含星撇嘴道,“呦呦呦,要谈起君臣之道,我也记得有这样的古训: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君不正臣投外国;君视百姓为草芥,百姓视君为路人。

“推己及人,将心比心。齐子敬我问你:假如有一天,归明王看你脑袋不错,想要拿去玩玩,你给吗?大王叫你吃泡屎你吃吗?大王要杀你全家,你奉献吗?即使造反,那也是你们给逼的!”

屈含星口齿伶俐,妙语连珠,虽然着恼生气,但说起话来依旧说不出的好听。

家丁们听得忍不住微笑,心里暗暗称赞:这小少爷口尖嘴利,想要在辩驳中讨得他的便宜那是难了。

齐子敬本想用王权来威震对方,没想到这孩子不但不惧,反而讲出一大堆君臣之道,叫他始料未及。一时不知如何答辩,情急之下,捅出一大堆臭词来,咆哮似的嚷道:

“你这叫强词夺理、臭词乱用、断章取义、罔顾事实、颠倒黑白!你你你……你就是大逆不道,山野刁民,该杀!该杀!早就该杀!”

屈含星俊脸突然肃严,厉声反问道:“齐子敬,你假扮仙士,欺骗君王。所犯欺君之罪,是不是早就该杀?”

齐子敬见这屈含星学识较深,对自己的过去颇有了解,倘若再多说下去,只会再遭打脸,索性把袍袖一甩,愤怒地吼道:“乱臣贼子!山野刁民!胡说八道!不可理喻!”

屈含星见齐子敬被气得够呛,话题一转,笑着说道:“齐鬼子,我还是个没有成年的孩子,也不在朝中为官,不懂什么君臣之道,还是谈谈眼下吧。如今你已成瓮中之鳖,那就赶紧出来束手就擒吧。”

“呸!”齐子敬指着屈含星咆哮道:“我一个堂堂国师,国家之栋梁,你们这些山野刁民有什么权利对我发号施令?赶紧给我滚开!不然……”

屈含星见他不但狂妄嚣张,还恶语伤人,决心以牙还牙,借机再羞辱他几句。于是竖起了拇指,啧啧赞道:

“诶呀呀呀!齐鬼子,你要不说我都忘了。不错,不错,你确实是归元国的擎天博云柱,架海紫金梁。没有你,归元国的半边天就得塌下来!

“原因是归元国这块土地上属你头上的绿盖子最硬,顶起天来不怕疼,一使劲就能把天给撑起来了。

“知道这样,你干嘛还要把你家金凤给逼死啊?你要让她和那个野男人多混几年,说不定弄出几个小王八羔子来!这样一来,归元国的天,要由你们几个王八盖子撑着,就是一千年也塌不下来呀!可惜呀!可惜。”

家丁们见小少爷口齿刁钻,幽默风趣。虽是骂人,却不带一个脏字,不禁哈哈大笑,就连他身旁的两个御林军也被逗得噗哧一声,险些笑出声来。

齐子敬怒不可遏,他原本善于伪装,不喜欢粗俗言辞,可眼下被骂得狗血喷头,愤怒之下更是张口结舌,憋郁了半天。拾起一块大石头,大声骂道:“我稀你奶奶的!”

把手一挥,将石头向上掷出,可惜石缝太窄,发不了全力,石头打在石壁上,“啪”的一声,又反弹回来,险些没打着自己,吓得他挥臂连忙躲闪。

五个家丁拍手大笑,做着各样的鬼脸儿来羞臊他,突然齐声嚷道:“打不着!打不着!反吓齐鬼子一身毛!”

齐子敬全身剧颤,紧紧握了一下双拳,眼波中满是愤怒、无奈、痛苦、狂乱的神色,颏下的的胡须不住地颤动着。但他纵有调动千军万马之能,也只束手无策,徒呼奈何!

他怒吼了几声,气得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索性坐在地上,再也不吭声了。

耍笑了好一阵子,屈含星见他不吭声了,便喊道:“齐鬼子,你出来不出来?”

齐子敬不理睬他。

屈含星连问四五遍,齐子敬仍然充耳不闻。

屈含星扭头对家丁们道:“这该死的齐王八装聋作哑,不肯出来。我听说乌龟躲在龟壳里,浇点水就探出头来。可山上没有水,只有靠你们的尿了,把家伙亮出来,专门往齐王八王八的盖子上浇!”

众人轰然响应他的召唤,在崖沿边上横列一排。

齐子敬向来桀骛不逊,见他们浇尿相辱,不禁怒上加怒,霍地站了起来,跳脚大骂:“你奶奶的!无耻妖孽,竟敢用卑劣的手段对付我,你们不得好死!今天我和你们拼了!”

拾起一块石头,跳脚就扔,家丁知道他扔不上来,也不躲闪,把那物一齐拖拽出来,一边撒尿一边哄堂取笑。

齐子敬愤怒至极,但又无可奈何,只能用衣袖挡脸,沿着石缝向西逃跑躲避。

一泡尿的转瞬间撒完,齐子敬放下手臂开始破口大骂。

屈含星喝道:“齐鬼子,你死到临头还敢猖狂,你就不怕我让人往下扔石头砸碎你的王八头?”

齐子敬挺胸昂头,傲然地说道:“青山深处埋芳骨,来呀!有本事你就砸死我!大丈夫可杀不可辱!我宁愿死在这里,也不作你们这些逆贼的俘虏!”

屈含星微微一笑道:“老鬼子,你想死,小爷偏偏就不成全你。”

扭头对家丁们道:“这老鬼子想要求死,我偏不让他死,就让他在下地狱之前遭点阳罪!你们每人捡一二百颗小石头,专往他脑袋上打!”

齐子敬颇为无奈,突然仰天大骂:“你们不得好死啊!”

这些家丁年纪都在十七八岁,正值好玩之年,一听这话,乐得满山乱蹦。

山崖上尽是风化后掉落的石子,一会儿的工夫,就用衣襟兜来一大堆。

五个家丁每人挑了一把,每颗都有指甲大小,站在悬崖边上,一颗一颗地向齐子敬打来。

齐子敬边骂边躲,石子如雨,打在身上火辣辣的疼痛。起初躲闪还算灵活,时间一长,浑身乏力,腿脚也慢了下来,见躲也无用,干脆把脑袋一抱,蹲在石壁的下面不动了。

家丁们见打不着他的头,小石子打在他的身上不起多大的作用,就换成鸽子蛋大小的小石头。

居高临下,用力又猛,打在身上就是一块青,几块石头下去,齐子敬再也挺不住了,抱着脑袋哭爹叫娘。

屈含星在崖沿上抱膝而坐,乐得前仰后合,咯咯笑个不停。

两个御林军目睹此景,再也不忍看了,急忙用身体护住了齐子敬,向上连连作揖,哭着叫道:“别打啦!求求你们别打啦!哪管从你们叫爷爷都行!我们这就出去,听候你们发落。”

第一百零四章 得以释放

屈含星把手一举,高声令道:“别打了,听听齐鬼子啥意见!如果他还是装忠烈,你们就用大石头往死里砸!然后将他尸体剁碎,扔到山上去喂鹰犬。”

家丁们停止了攻击。两个御林军低声劝道:“国师,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你就先服个软,咱先出去。看样子他们并没有杀我们的意思,只是想拿你做人质。”

齐子敬虽然有心妥协保命,但他向来又死要面子,总想找个台阶下,故此犹犹豫豫。

另一个士兵见他犹犹豫豫,生怕他硬扛着不肯出去。一旦屈家人动了杀心,我们做帮凶的也没有好下场。

于是,急切地说道:“国师,你还犹豫什么?只有活着才能报仇!”

齐子敬见有了台阶可下,立刻点了点头。然后拿出一副委曲求全的样子,皱了皱眉头道:“为了报仇,看来我齐子敬只能卧薪尝胆了!”

两个士兵见他终于点头答应了,急忙架起他的胳膊,连搀带架的将他拖出石缝。

景忠等人在出口前等候多时,单等齐子敬一走出石缝,四五个家丁一拥而上,胳膊一拧,就把齐子敬的双手反背了过去。

齐子敬猛晃肩头,试想将他们撞开,可这些家丁个个年富力强,几下子就将他制服,连推带打的押到山下。

山谷幽深,两岸尽是密林,浓荫如盖,阴森森的不见一丝阳光。唯有山风劲吹时,日光从叶片的缝隙间斑斑点点地照射下来。

树影斑驳,阴晴不定。齐子敬觉得自己仿佛被推入地狱,他越想越发的可怕。气急败坏地大呼小叫了几声,紧随一声高声嘶吼,而后便嘎然而止了。

他扭头看了一眼屈含星,骇然地问道:“你想把我带到那里去?”

屈含星道:“押回泉溪村,充当我们的人质。”

齐子敬心想:既然拿我做人质,眼下就不会杀我。既然这样,我何不叫他们知道知道我存在的价值,兴许会善待自己。

当下摆出一副英姿勃发、不可一世的样子,傲然斜睨一眼众人,不禁哑声而笑,凄然地说道:

“二十年前,我齐子敬独闯天下,单凭智慧和法术争得归元国人臣第一,无人不尊无人不敬。想不到今日落难岔子山,竟连这帮混账的山野村夫也不把我放在眼里。真是世事无常,无稽如此。”

说完忍不住地放声大笑。笑声轻狂,带有轻蔑嘲笑之意。

家丁们撸胳膊挽袖,目光凶厉,狂吼着挥拳冲了过去。屈含星朗声喝道:“慢!叫我收拾收拾他!”

众人纷纷退到一旁。

屈府家丁共有一百多人,彼此有爱,直如一家。如今生死难测,被这奸贼害得有家难回,亲人不能团聚,一种刻骨的仇恨在他心中憋郁了良久。此时又听他口吐狂言,不住地辱骂,平添几分怒气。

屈含星健步奔到他的身前,左手揪住他的胸襟,俊脸罩霜,眼睛里喷射着熊熊的怒火,把头探到他的眼前,怪声怪色地问道:“你觉得很可笑吗?”

齐子敬本想在众人面前摆个架子,没想到竟然装大了。瞬间就引起了众怒。瞧见屈含星用杀人的目光瞧着他,极为恐惧。

立刻放下了臭架子,软语哀求,泪汪汪的眼中满是可怜巴巴的神色,连连说道:“别介,别介。我只是信口开河,胡乱说说而已。小爷息怒。”

屈含星怒火烧胸,哪里还听得进去。盛怒之下,把平生所积的真力全部用在右手上,右臂一抡,单拳击出。一记重拳以雷电之势重重的击在齐子敬的身上。

“扑”的一声闷响,齐子敬冲天飞起。

庞大的身躯飞到半空,停了片刻,又急速下落,“咯嚓”一声,压断了一根粗壮的杨树枝,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尘土飞扬,齐子敬两手拄着地,抬了一下头,叫道:“你真打呀!”把头一低,再也动弹不得。

平生以来,从未曾这般痛快的打过一拳,仿佛心中的郁闷都随这一拳瞬间释放,说不出的舒坦。昂首振臂,仰天狂吼。

十多个家丁也来一起分享,一起狂吼。吼声如同野兽嘶吼,声震天地,在山谷里久久徘徊不肯散去。

景忠和两个御林军士兵正在验看齐子敬的生死,吼声刺耳,景忠喝道:“好啦!好啦!别鬼哭狼嚎的叫了!齐鬼子还没死,把他抬到马背上,赶紧回家吧。”

家丁们牵来马匹,众人一起上前,七手八脚把齐子敬抬到马背上。

出了山谷,便是一片平原,草高鸟飞,白云飞舞。屈含星原本开朗乐观,又是十几岁的孩子,心情一旦好转,就把什么凶险、忧愁统统抛之脑后。不住地悠摆着胳膊,摇晃着身子,边走边唱。

经过一番生死的较量,使得他与家丁之间的情意更为坚固,也使得这个年仅十五岁的少年胆识倍增。

在这生死以共的时日里,家丁们与小少爷早已成为“忘年”至交,关系甚密。屈含星活泼好动,开朗风趣,经常逗弄他人为乐,路途中平添诸多乐趣。

骄阳高照,碧空如洗,白云飞舞不息,几十匹战马在这辽阔的荒原上行走,蚂蚱乱蹦,蜂蝶四下乱飞。

屈含星突然想起与丫鬟们捉蚂蚱的情景,他东看西瞧,那一双滴溜溜转的眼睛真比蜂蝶还要忙碌。

景忠今年已经三十六岁,在屈家做家丁已有八个年头,关系密切,直如一家。他是看着屈含星长大的,因此常常把他视为自己的晚辈看待。

景忠怀着爱心,不时地回头看看这无忧无虑的少年,不时地提醒着他:“含星,别玩啦!后面还有一大堆事情等着做呢,赶紧回家吧!”

屈含星仍迷醉在花草丛中,朗声答道:“知道啦!你们先走,我一会儿就追上你们。”

这当儿,景忠好似被什么动静所惊动,止住了脚步,注目凝神谛听了片刻,说道:“像是有什么人来了,而且是十多个人,少爷,咱们是不是到一边躲一躲?”

屈含星听到这话,急忙跑到景忠的身旁,侧耳听了听,神情骤然一凛,“嗬,走得好快,都是练家子。”

景忠道:“这伙人来者不善,含星,咱们还是躲躲吧,别去招惹这伙人。”

屈含星道:“要是冲着我们来的,躲出多远也没用。要是过客,稍稍避让一下就可以了。”

第一百零五章 路遇煞女

说话间,前方现出几条人影,又一下变成了十几条。为首的两个人体态优美,从服装上来看,好像是两个女子。

她们手挽着手,联袂而来,驭气飞行,宛如两只蝴蝶,姿势煞为幽美。

屈含星见来者个个轻功了得,不是等闲之辈,急忙对家丁们道:“眼下要事在身,又在别人的地盘上,咱们还是暂且避开。莫要东瞅西看,没必要沾惹不必要的麻烦。”

家丁们自觉人多势众,干嘛要给他们路?但主人有话传达,虽不情愿,但也只有点头领命,牵着马向右侧避让三尺。

过了片刻,眼前人影霍闪,一蓬灰蒙蒙的尘土迎面扑来。不经意之间,这伙人已经驶到了近处,相距五丈多远时,突然停了下来。

屈含星见来者轻功极好,又突然停了下来,隐隐约约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家丁们却不以为然,似乎在欣赏着她们走路的飘飘姿态,因而面目和悦惊奇,对两个女子品头论足,大大的称赞。

忽听对面有人叫道:“嗳!那个小弟弟你过来一下!”声音又娇又脆,显然是个女人在唤他。

屈含星转过身子,竖起拇指,指了一下自己的鼻尖,问道:“是叫我吗?”

一个女子答道:“对!就是屈家那个孩子,你过来一下,我有好事要告诉你。”

对方似乎认识自己,更叫屈含星感到害怕,他双眉紧锁,心中感到一种莫名的强烈不安。转身走到景忠的身前,表情凝重,低声道:“来者不善,要多加防范。”

景忠点头道:“嗯,少爷也要小心。”

屈含星转身从一个家丁的手里夺过一根树棍,扛在肩头上,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低着头,两脚不停地蹚着青草,一边捉蚂蚱一边朝前走。

当距离一丈多远时,屈含星突然止住了脚步,抬头望去,见对面共有十个人,当头的是两个女子。

年纪都在十七八岁,左边那个女子,秀发飘逸,肤白胜雪,穿着一件粉红色的丝织长袍,领口斜斜直抵胸腹,酥胸半露,正中间有一个菱形的玉石作为纽扣。

两峰高耸,浮凸有致,右手掐着腰,左脚踏在一块石头上,裙逢自然裂开,露出莹白修长的大腿,直抵腿根。双眉如画,眼波似水,浅浅一抹微笑,瞧起来风情万种。

右边这女子身穿黑色紧身劲装,曲线玲珑。红发似火,根根的发丝一直垂到腰间,可头顶的头发却是竖着的,远远看去,宛如一朵盛开的红菊。

双眉斜立,直入天堂;双目含威,眉心间聚有煞气。面容虽然较好,可冷艳的脸容如冰霜冻雪,给人一种阴寒的感觉。

额头上印着一朵黑色的梅花;嘴唇、指甲均是黑色,在日光的照耀下闪着幽光,一看就是毒门中人。

身后紧跟着八九个杂色人等,有虬髯男子,凸肌壮汉,也有妙龄少女。

屈含星见这伙人神情举止颇为怪异,因此也不敢冒犯,故意装作傻呵呵的样子,嘻嘻一笑,问道:“你们认识我吗?”

那个粉袍女子眼波一转,朝他脸上瞟来。竟朝他嫣然一笑,酒窝深深,齿如编贝,娇声说道:“大名鼎鼎的屈家小少爷谁不认得呀!小兄弟,你带上齐子敬,跟着我们一起走吧。”

屈含星先是一怔,随即振作下来,故意挠了挠头,嘿嘿傻笑道:“不去,我不认识你。”

那红裙女子娇声骂道:“小傻瓜,一回生二回熟,你去了不就认识了吗!”

屈含星见来者不善,是冲着齐子敬来的,急忙把左手放到身后,冲着自己的队伍做了一个准备战斗的手势。

屈家军训练有素,两军阵前,大多是用手势讲话,时间一久,配合得也日益默契,因此无需开口说话,只需一个手势便知彼此便知意图。

景忠见屈含星做出准备战斗的手势,不敢怠慢,当下拔出宝剑连连舞摆,众人便随之动了起来,亮出刀枪,把齐子敬和两个御林军围在圈内。

屈含星为了吸引他们的注意力,依旧装傻充愣,连忙把手拿到前面,冲着那女子连连摆手说道:“不行,不行。我想我妈。夜里我妈不在身旁我睡不着觉。”

那女子右眼朝他轻轻一眨,突然发出一串银铃般的笑声。眼光如水,闪闪发亮,柔声说道:“姐姐可以陪你睡觉啊!如果你懂得干那事,姐姐保证让你做像做神仙一样的舒服!”

屈含星见她连一个少年都去诱引,心里大骂无耻。可眼下若要将她着恼发火,说不定她会弄死自己。目下敌友已经分明,我必须带着众人脱离险境。

眼珠一转,又开始胡说八道:“不行,不行。姐姐,你可不知道啊!我下黑睡觉毛病可多了。咬牙、打鼾、放屁、吧嗒嘴、说梦话……这还不算呢!我最大的毛病就是夜里梦游。好几次跑入厨房,拿起菜刀一顿乱砍。我给你学学……”

说完,舞起手中的棍子,左一下,右一下的比划了起来,边打边退,嘴里嘿嘿哈哈,吐沫星子溅得满天飞。

屈含星的傻样子委实奏效,把这一伙人逗得捧腹大笑,就连那冷酷的黑衣女子,嘴角都流露一丝笑意。

红衣女子起初笑吟吟的挑逗,后来见他故意装呆,似呼有意不解风情,不禁有些着恼。

屈含星抬头看了她一眼,见她柳眉微蹙,脸上阴晴不定,心下暗暗发虚,她们人多势众,功夫又不在我之下,如果再不躲开就来不及了。

他一边舞动棍子,一边快速的向后退。

那红衣女子见他离自己越来越远,有逃跑之意。猛然脱开了与黑衣女子紧握的手,一个轻纵,现身在屈含星面前。

说了一句:“好俊的小男人,世间难得。你是走不了啦,赶快跟我到太乙庙去,将来做本娘娘的裙下之臣!”

屈含星见这里距离队伍还有三丈多远,凭她的身手逃离很难。如果再不收住脚步,定会使她恼羞成怒,说不定会用毒烟将我熏倒。于是依旧开始装傻充愣。

他把木棍放在肩头上,低头看了看对方的脚,惊疑地问道:“姐姐,你的裙子下面是鞋子,挺干净的,哪有什么尘土?”

几个手下哈哈大笑。

第一百零六章 蛊毒发威

红衣女子见他人小鬼大,一直在装傻充楞,又急又怒。也不答话,探出纤手向屈含星的肩头抓了过来。

屈含星惊异之中立即应变,他微一缩身,肩头上的木棍一摆,已向红裙女子的“期门穴”撞去。

木棍很长,迫使红袍女子连忙缩手。可她那鹰爪手法未变,向下一沉,快速地向棍子抓来。

屈含星急忙使了一招“鳌鱼脱钩”,将装蚂蚱的荷包抛出,把木棍当剑使,使了一招“黑虎掏心”,木棍直击红裙女的胸膛。

红衣女一抓之下,只抓住了一个空荷包,而胸门大开,无险可守,连忙“咦”了一声,倒退数步,跳到一旁。

红衣女子脸上虽然仍带着笑容,但笑容里已显出三分尴尬之象:“嗬,算我小瞧你了,屈家少爷果然名不虚传啊!既然不愿做我裙下之臣,那就与我平分江山吧!”招式拉开,揉身再上。

屈含星大声骂道:“就你这样还想称王称帝呢?我看你就是一条母狗,身后跟着一大群公狗。我看你就恶心!”抡起木棍,劈头就打。

两个人缠斗了七八个回合,胜负未分。

景忠见对方用的尽是奇门怪招,但每到关键之处,总是蜻蜓点水,看样子并无伤人之意。故而没有急于出手。

而对面的几个人,见红衣女与屈含星实力相当,但应对的是一个小小的毛孩子,都没有急于出手。况且女主人又在怜香惜玉,因此都在袖手旁观。

唯有那黑衣女子的脸色越来越加难看。

屈含星一棍在手,毫不怯敌,把顺应棍的招数完全施展开来,一会儿大棍当剑使;一会儿把棍当枪用。杀得红衣女子只有招架之功,并无还手之力。

红衣女每每想进招反攻,总被棍影逼出圈外,使她颇为难堪。

黑衣女子在一旁哼了一声,喃喃道:“一路勾勾搭搭,连一个小毛孩子也抓不住。这回出丑了吧?还是让我来收拾他!”说完,身子象水蛇似的一拧,蹿了上来。

红衣女赶忙闪到一旁,气喘吁吁地道:“小妹,要活的,千万别弄死他。”

“知道啦!给你留着!”黑衣女用生硬的语气回复了一句,显然心中充满对姐姐的不满。

景忠听这黑衣女子的口音,汉语并不顺畅,却有一半是高丽口语,却不知什么来历。心想少爷刚才斗了一阵,又换了一个冷面女人,自己再不出手恐怕少爷吃亏。

于是对两旁的家丁道:“留下五个人看着齐鬼子,余下的跟我上!”

黑衣女子正向屈含星一步一步的逼近,突然运动真气。她这一运劲,两掌渐渐发青,掌心的劳宫穴呈现出铜钱大小的红印。

轻轻地朝他一拍,掌风起处,带着一股毒蛇的腥味飘入圈内,屈含星顿时感到烦闷欲呕之意,手中的棍子缓缓地放了下来。

黑衣女子见有机可乘,立即用了一招“双闭门”,双掌缓缓推出,腥风直击屈含星的面门。

就在屈含星侧身躲避之机,黑衣女子欺身直进,单掌化爪,向屈含星的胸前抓了过来。

不等手到胸前,景忠带着家丁已经赶到,抖起长枪朝她身上一通乱刺。黑衣女柔身一仰,连忙后退五六步。

拿桩站稳,用凶巴巴的眼神瞥视一眼对方,一字字地朗声说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自来投,姑奶奶要将你们尽数消灭干净!”声音阴寒凶厉,众人听得不寒而栗。

探手从腰间一摸,拿出一个黑色的小布袋子来,凶睛暴瞪,头上的梅花亮起了幽光。迈着沉稳的步伐,迎着长枪走了过来。

屈含星刚要提醒众人,突然感到头脑一阵晕眩,既而眼花心悖,四肢乏力,周身如同灌铅,说不出的僵硬沉重,连意识也变得混沌迷糊。忽觉眼前一黑,“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家丁们立刻紧张了起来,有的喊少爷,有的抖动长枪大声喝叱,阻止黑衣女子横冲过来。

那女子并不向前猛冲,而是把手一扬,一股白色药粉从黑布袋子中似有若无地撒了出来,一时间,四周尽是腥臭之气。

黑衣女把手一摆,叫道:“都给我倒下!”

话音未落,七八个家丁如同吃了齐心丸似的倒在了地上。

另外五个家丁远在五丈开外,见同伴无需动手,就倒在了地上,心中大骇,那还敢上前相救,纷纷爬上战马,落荒而逃。

眼前变故太过突然,那两个被俘的御林军不知对方是敌是友,惊魂未定,面面相觑。一个士兵突然说道:“来愣着干什么?也跟着跑吧!”

马匹就在身旁,二人搬鞍任蹬跨上了战马,也同五个家丁一齐逃窜。

女子身后的几个手下拔足要追,那黑衣女子把手一举,喝道:“目的已经达到,杀了几个小虾米又有何用!来人,把这孩子和齐国师带走,余下的统统杀死!”

“是!”八个手下迈步上前,正准备对倒地的家丁下手。忽然听见从远处传来一声高亢雄浑的长啸声,震得耳中隆隆作响,直破云霄而去。

众人心中骇异,循声朝远方极目望去。只见在一处丘陵上,站着一个青衣道人,须发飘舞,神威凛凛。

两个女子心中又惊又奇,脑海里迅速的将西域的道士的名字转了个遍,却没能与这个道士对上号来。

红衣女子对黑衣女子道:“单从这啸声来看,这道士并非泛泛之辈,我们万万不可在他眼前杀人,派两个手下将齐子敬带走,我们留下来会会他。”

黑衣女子点头道:“就依姐姐之意。”

过来两个绿衣女子,牵过齐子敬坐下的马匹,向西扬长而去。

这青衣道人正是屈含星的师傅野鹤游人,他在中原游历了二年,这一天他来到羌地,正碰上千本部落几千铁骑向北开拔,一打听,才知道是泉溪村屈家出了大事。

他心里牵挂着徒儿,便一路狂奔,率先回到了泉溪村。刚到屈家大门口,便遇到了李管家。当下便把近期的遭遇讲述了一番。

野鹤游人知道齐子敬善用旁门左道,生怕徒儿吃亏,他连大门都没进,直奔岔子山这边奔来。

尽管一路都施展陆地飞行之术,还是晚了一步。当他登上一座丘陵时,却发现屈含星与七八个家丁都被蛊毒迷倒。

第一百零七章 采药排毒

情急之下,野鹤游人一声长啸,然后高高跃起,踏着鲜嫩的草尖,衣袂飘舞,怒目横眉地朝这里闪电般奔来。

黑衣女冷冷地道:“小的们,别让这个牛鼻子越过警戒线。”

四个大汉躬身领命,刀枪并举,怪叫着朝野鹤游人迎了过去。

野鹤游人在大喝声中提气纵跃,大袖挥舞,凛冽的真气将脚下的绿草朝两旁翻涌。

四个大汉夹击而上,叱喝叫骂声中,把袖箭一支一支的射了出去。

野鹤游人避也不避,袍袖一舞,一股无形的大力随风袭来,登时将射来的短箭打得四下抛落,坠入草丛之中。

野鹤游人足尖飞点,闪电一般从四个大汉的缝隙间冲过,大袖迎风,随意挥洒,四个大汉立即向气珠似的直飞起来,飞出两丈多远,跌了一个四平八稳,闹了一个屁股蹲。

四个大汉连爬带滚地站了起来,立即转身向远处跑去,高声大叫:“娘娘啊!我们挡不住啊,这老道厉害,快点跑吧!”

红衣女子见老道无需近身,用风就把四个手下扇倒在地,他的内力可想而知,不禁有些害怕,对黑衣女子道:“妹妹,齐子敬已经救脱身,咱们赶紧走吧!”

黑衣女子不屑地说道:“天底下,我百毒妖妃怕过谁?”

野鹤游人所向披靡,毫不恋战,径直奔到屈含星的身前。厉声喝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加害我的徒儿?”

红衣女子胆怯地看了野鹤游人一眼,闪身藏到黑衣女子的身后。

黑衣女子眉楷轻扬,嘴角似笑非笑,神色颇为怪异。把手中的黑袋子颠了两颠,阴朗朗地说道:“等到阴间再告诉你吧!”

话音未落,早将布袋子抖起,一股白色的粉末撒了出去!

野鹤游人眼鋭手快,不等粉末散开,袍袖一抖,劲风如墙,抛出去的毒粉尽数被刮了回去。

黑衣女子大吃一惊,闪身连连后退,不等她拿桩站稳,一股飓风从野鹤游人的双掌中发出。

满地草叶卷舞纷飞,黑衣女子急忙闭眼伸手格挡残叶。谁知飓风中夹杂着一股真力,已经撞在前胸上。登时感到胸口如被大锤重重一击,险些透不过气来。

黑衣女一个站立不住,仰身飞了出去。飓风中,黑衣女子竟如风中败柳,一个筋斗飞出数丈之远,重重地摔倒在草地上。

黑衣女子挣扎了数次,这才勉强地站了起来,手捂着胸口,踉踉跄跄地向前走了几步,叫道:“好,我认栽了,后会有期!”“哇”的一响,口中喷出一口鲜血。

其余的人等,除了两个女子牵着马匹逃走之外,均已受伤。但都伤势不重,行走依然自如,急忙上前架起黑衣女子的胳膊,默默无语准备赶路。

野鹤游人冷冷说道:“就这样走嘛?”

红衣女子转过身子,骇然地问道:“你,你打伤了我们的人,还想怎么样?”

野鹤游人道:“我们道家不到万不得已之时从不出手伤人,今天贫道得罪了!你们可以走,但必须把解药拿来!”

黑衣女子虽说很不情愿,却也无法,只得从怀里摸出一个小药瓶子,向野鹤游人掷了过去。

野鹤游人用袍袖一卷,收入袖中,看都不看他们一眼,转身向屈含星这边走去。

一行人也不敢久留,勾肩搭背,蔫蔫地溜走了。

野鹤游人蹲下身子,从衣袖里取出方才要来的那个小玉瓶。这玉瓶玉质晶莹,单看外表,已经不是寻常的宝物。

野鹤游人拔去瓶塞,倒出几粒小豆大小、碧绿色的药丸来。他怕药丸有假,放到鼻子前嗅了嗅,气味芳香,夹杂着一股浓浓的草药气味。

野鹤游人却定此药是解药之后,分别把解药放在徒儿和几个家丁的口中。解毒之物甚是对症,不到半炷香的工夫,所有的家丁悠悠转醒,不再头晕眼花,只是周身乏力而已。只有屈含星仍在昏迷中哼声不绝。

众人无精打采地围了过来,见少爷面色苍白,仍在昏迷当中,个个大惊失色,大声呼叫:“少爷!少爷!你醒醒啊!”

野鹤游人摆手说道:“含星至少中了两种蛊毒,单一的解药无济于事。你们不要大吵大嚷,看看近处哪里有水。”

逃走的七个人刚走到南山下,一条小河拦住了去路,马匹突然停了下来。正在犹豫之时,回头一看,见敌人不但没有追赶,反而被野鹤游人给赶走了。

他们欣喜若狂,调转马头,又急匆匆的返了回来。远远就听见野鹤游人的宏声喊喝,便高声喊道:“道长,南边山下就有一条小河!我们来背少爷!”

五个家丁私下逃走,心里愧疚难当,到了近前,也不说话,争先背起屈含星,飞也似的就往南面的山下跑。众人尾随其后。

河流距离这里不到二里地远,很快就来到了河边。野鹤游人让家丁们给屈含星脱下上衣,铺在柔软的沙滩上,把他平放在上面。

“打水去!”野鹤游人一声吩咐,五个家丁一起忙碌了起来,用手掬起泉水,一捧一捧地往屈含星身上浇。

野鹤游人用清水为他洗净身子,然后用手抵住屈含星的胸膛,将真气绵绵输入,将毒素驱赶到两只手上。

又取出骨针,在他十个手肚上个刺了一针,滴出滴滴的黑血来。然后凝神聚气,用真力打通他的经脉,致使毒素从汗孔里排出许多。

过了片刻,屈含星面色好转,痛楚也消减了许多。

野鹤游人道:“含星中的是蛇毒和豚毒,豚毒已经化解,可蛇毒还存留体内,幸好中毒不深,不然连贫道也无力回天啦。你们找一个烧水家具,把水烧开,我到山上采点草药回来。”

来时匆忙,家丁们的身上没有炊具。找了半天,只找到一个用白铁制成的水壶,用石头搭砌一个简单的炉灶,将壶里注满了水,放在篝火上将水烧开。

这里人烟稀少,草药种类很多。野鹤游人刚一上山,就采到一种化解蛇毒的草药。

他兴匆匆地走下山来,把草药放到水里熬上一壶,见火候已到,急忙将药汁吹凉,扶起徒儿的身子,将药汁灌了下去。

渐渐哼声平息,额头上冒出豆粒大的汗珠汗,翻了一下身子,沉沉地睡着了。

景忠见他睡去,便对野鹤游人问道:“我们要不要做一副担架抬着他走?”

野鹤游人摇头道:“不必,就让他在这里睡吧。眼下他身上的毒素还未完全化解,一路颠簸,会搅乱他的心神,一旦毒素攻心,就不好治啦!”

家丁们找来几件衣服,铺盖在屈含星的身上,各自休息,等候他醒来。

第一百零八章 化险为夷

这时范天虎带着二十多个家丁翻山赶了过来,见所有的人安然无恙,心下稍安。只是跑了齐子敬,不免觉得可惜。

此时已经接近中午,家丁们疲于奔波,腹中饥饿难耐,见溪流中小鱼成群,开始下河捉鱼摸虾,生吃活吞。

范天虎见此情景,看到远处有一匹断了腿的战马,低着头,浑身不住地打着哆嗦。便对众人道:“那匹马已经掰断了腿,看样子挺严重,牵着它也挺费劲的,还不如一刀宰了它,生火烤肉解解饥饿。”

野鹤游人修至极点,很少进食。自己又是一个方外之士,不忍目睹杀生,有心阻止,又见大家伙饥饿难耐,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低头看了看徒儿,见屈含星面色红润,熟睡正香。便站了起来,双手合掌,高呼道号:“无量寿天尊!”

把身子一转,迈步朝一片树荫下走去。他盘膝而坐,闭目养神,等候自己的徒儿苏醒。

范天虎暗中朝一个家丁使了一个眼色,低声道:“整下面小沟里抹了它。”

那家丁冲着另外几个家丁招了招手,朝那匹断腿的马匹走了过去。

时过正午,天空的云彩渐渐增多,太阳从一块云彩里转了出来,奔跑的云影像一匹匹灰色的奔马,疾驰地从人们身上掠过。

风啸马嘶,河畔炊烟袅袅,众人开始烧烤灸肉。

家丁们奔波了半天一夜,颇为倦怠,吃了烤肉之后,精神方才重新振奋起来。篝火熊熊,谈笑风生。

饥不择食,此话一点也不假。不等马肉熟透,就急不可耐地吃了起来。狼吞虎咽,你争我抢,险些把舌头咬断吞到肚子里。

众人一边撕扯大嚼,一边赞口不绝:“好吃,好吃,这要是撒上一点盐面就更加鲜美了。”

范天虎叹道:“这要是在喝上几口美酒那就更美了!都是齐子敬这王八羔子害得我们觉也睡不好,酒也喝不成。”

众人闻言也附和大骂。

吃完烤肉之后,各自歇息。景忠悄悄地爬上一棵大树,再枝桠中间横卧而睡。众人走了一夜,都极为困乏,不多时便沉沉睡去,鼾声四起。

屈含星这一觉足足睡了两个时辰,睁眼一看,见师傅正坐在他的身旁为他擦拭额上的汗珠,轻声问道:“徒儿,好点了吗?”

屈含星怔怔地望着师傅,两道清泪倏然淌下,嘴角绽开一丝笑意,又是欢喜,又是悲戚,突然起身跪了起来,双臂一伸,揽住师傅的脖子,放声大哭,抽噎地说道:

“师傅,我……我以为今生今世再也见不着师傅啦!你……你咋才来呀!齐子敬那王八羔子想弄死我全家!”

野鹤游人见徒儿安然无恙,终于松了一口气。心中一宽,忍不住流下泪来,紧紧地搂着他的头,悲喜浮沉,百感交集。

半晌才哑声道:“徒儿不怕。苍天有眼,善恶有报,一切都会过去的。不过你小子胆子可够大的了,竟敢杀死了国王身旁的人,那可是与君王为敌。这个篓子可捅的不小,简直是把天捅了一个大窟窿啊!”

屈含星抹擦了一下眼泪,小嘴一撅,愤愤地道:“这是他们给逼的!我又没招惹他们,归明王凭什么要杀我全家?我们都是归元国的子民,难道就凭他龟盖子最硬啊,想杀谁就杀谁啊?”

野鹤游人见徒儿尖嘴利齿,虽是骂人,却带着幽默,野鹤游人听得忍不住微笑,似乎似乎毫不生气,点头道:“说的也是。不过我们还要止戈为武,起兵反抗也要当以维护和平为己任。”

屈含星点头道:“这个我知道。如果归明王撤回剿杀令,我们依然做个顺民。”

这时几个家丁围了过来,见小少爷安然无恙,个个欢心不已,拿来一块烤熟的马肉给他吃。

此刻屈含星正饥肠辘辘,见到马肉干咽吐沫,极想吃东西,但师傅就在身旁,怕他忌讳,不敢当面就吃,望着马肉干咽几口口水,看了一眼师傅,虎牙一呲,嘻嘻一笑。

野鹤游人白了他一眼,挥手扇了一下他的后脑壳,笑骂道:“小馋鬼!一定饿得够呛,赶紧吃吧!”把头一转,面向一旁,两眼一闭,默念起道德经来。

“哎!”屈含星爽朗地答应了一声,然后接过马肉,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口中叫道:“脆而不焦,滑而不腻,香入骨髓,滋味无穷。妙极妙极!我平生吃过不少美味,都不能与这块马肉媲美!”

众人闻言哈哈大笑。

野鹤游人看着爱徒这种吃相,倍感欣慰,也为药到病除而高兴。而在高兴之中,又常面带忧虑,默默不语。

屈含星吃了两大块马肉,又喝了半壶泉水,打了一个饱嗝,拍了怕肚子道:“又够挺上一阵子了!”

说完抬头看了看师傅,见师傅心事重重,就小心翼翼地问道:“师傅,你是不是在担忧着什么?”

“嗯,等你吃完了,为师在告诉你。”

“师傅,我已经吃完了。”

“好吧,徒儿,你知道这伙人是什么来历吗?”

“不知道。但我觉得这伙人很不一般,怪怪的,身上都带着一股妖气。”

“你说的很对,这伙人确实不一般,尤其那两个女子,她们的身上还有一段神奇的传说呢!”

说话间,抬头看了看天色,见日已偏西,便对景忠道:“景头领,含星身上的蛇毒已经完全化解,马上集合人马,抓紧赶路吧。关于这伙人的来历,咱们边走边讲。”

景忠、范天虎立刻集合人马,顺流而下,又从新回到碧绿的原野上。

蓝天白云,碧绿的草地,晚风吹来,摇曳起伏的碧草,斑斓的野花,哗哗流淌的小溪,翩翩起舞的蝴蝶;丘陵下面现出几户人家。

夕阳下袅袅的炊烟,牛羊悠远的低呜,还有这温暖而芳香的气息……好像一幅美丽画卷,展现在人们的眼前。

野鹤游人和屈含星并肩走在最后,无心欣赏美景,师傅开始给徒儿讲起了关于两个妖女的传说来。

第一百零九章 煞女传说

五百年前,在关外西部的一个山村里,住着一户姓何的人家。父亲叫何荣,是个风水先生,儿子叫何大亮。

妻子过世已经一年,何荣一直没有再娶,唯有父子俩相依为命。何荣风水看得不错,在当地颇有名气,每看一次风水,都要赏一些钱和物,因此家境还算宽裕。

一晃儿子长大成人,在别人的介绍下娶了一个很贤惠媳妇。

何荣已经六十多岁了,身体状况日渐愈下,夜里经常咳嗽不止,决定不在出外奔波,在家颐养天年。

这天一家三口人同桌吃晚饭,儿子突然说道:“爸爸,你给别人看了一辈子风水,我也娶媳妇了,不久也有后代了,在你有生之年给咱家也看个好阴宅。”

何荣看了看儿子,叹道:“不是我不想看,只是你不是那块料。”

何大亮道:“有啥不是那块料的,你怎么说,我怎么做就行了呗!”

媳妇也在一旁随声附和。何荣见儿子、儿媳一再相求,沉思半晌才说道:“其实风水宝地还真有一块,我只怕你们的命运不济,享受不了这个福。日后会给后人带来灾祸。”

何大亮道:“你就说吧,我听听,要是能办得到我就做,要是做不到,我也不强求,还过咱这平常日子。”

何荣听完这话,似乎很放心。抬头看了儿子一眼,对他说道:“村南伏龙山下不是有个大水泡吗?我死后你别给我穿衣服,上下光身的扔到水泡子里,咱何家子孙就可以当皇上。”

何大亮见这事做起来十分简单,兴奋地叫道:“区区小事,这可有啥!到时候我就这样办!”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晃眼又是五年,何大亮也有了自己的儿子。这年夏季,何荣突然一病不起,终于病故了。

何家为人和善,在村子里人缘也不错。得知老爷死信后,都纷纷前来吊唁帮忙。远近的亲戚也来了一大帮。

按照当地的风俗,停尸三天后,开棺入殓,入土为安。可父亲生前有过交代,何大亮也就没置办棺椁,甚至连寿衣都没准备,这样一来,不免遭到亲朋好友和屯中人谴责。

何大亮任凭他们去说,执意按照父亲的说法去办。出殡这天,何大亮准备把父亲的衣服全部扒光,然后扔到水泡子里。

乡亲们都看不过眼,纷纷指责他。何大亮也觉得一丝不挂有些不雅,就留下一条短裤,用马车将尸体拉到伏龙山下,然后扔进山下的水泡子里。

何大亮不但没让父亲入土为安,还把他扔到水泡子里去了,在外人看来的确不尽孝道,不免遭到众人的叱责和谩骂,族人和亲戚们也在背地指手划足,戳戳点点。

按照当地风俗规矩,下葬后的第三天,家属都要到坟前行圆坟礼,就是为坟培土。还要烧纸钱、上供品,并由死者孙子、孙女(童男童女)绕坟正转三圈,反三三圈,谓之“开门”。

人们认为开门后便可以和死者交流感情、叙述衷肠,死者也可接到晚辈们的祭奠和送去的金钱、食物等,在阴间生活富足,不愁钱花。圆坟后,丧礼基本结束。

可何荣连个坟包都没有留下,族人、亲戚、朋友谁还前去祭奠?何大亮心里难过,但为了不破风水,只能暗自憋在心里。

圆坟这天,何大亮只能带着妻子、儿子,身披重孝,一大早就去水泡子前去祭奠父亲。

村庄距离伏龙山不到三里路,一路上何大亮胡思乱想,沿着小路默默地走着,足足走了两顿饭的工夫,终于来到东北面山脚下的水潭。

连日来,何大亮饱受非议,心里很是委屈,很想跪在水泡子前大哭一场。

到了近前,夫妻二人扫目望去,不禁都被惊呆了。仅仅一天的间隔,这里景象骤变,四周竟然长出茂密的芦苇来。

妻子对他道:“大亮,咱们是不是走错了?”

何大亮抬头看了看伏龙山,摇了摇头,凝重地说道:“没错,看来咱家的风水宝地显灵了。”

说话间,他拨开近处的几根芦苇,探头向里面看了看,发现父亲的尸体不见了。

何大亮挽起裤脚,正想下水去找,忽见水面浪花翻涌,金光一闪,一根软鞭似的东西,从水底蹿了出来。

出其不意,把何大亮吓得“妈呀”的叫了一声,连连向后退了两三步。

站着路边的妻子惊叫道:“蛇!水中有一条黄蛇!”

何大亮稳定一下心神,定睛一看,果然水面上有一条小蛇,体长不到两尺,通体金黄色,身上布满了鳞片,金光闪闪。咋眼一看,真和一根细长的金条相仿。

他刚想开口说话,那金蛇把头突然一昂,在水面上摆成一个“乙”字形,一颗三角形的怪头不住地鼓气,红舌吞吐,嘶嘶作响。突然把身子一转,快速地游到山下,眨眼就不见了。

何大亮突然想起蚯蚓化龙的故事,于是扭头对妻子道:“金蛇就要化龙了,纸钱咱也不烧了,给咱爹磕几个头,赶紧回家。今天所看到的一幕,到此打住,当谁也不许说。”

一家人对着水潭磕了几个响头,然后抱着孩子回家了。

三年后关外豪雄辈出,响马无数。这座伏龙山不但长出鳞片一样的石头来,还凸起九个山头。下面的水潭越来越深不可测,时常还能看到有龙光冲天而起。

关外战火不断,时常又有龙光冲天,这下子皇上可就坐不住了。这天皇上请来观星官,让他夜观星象。

观星官登上天坛,开始夜观天象,发现火星向后运行,接近北极星;月球出现在北极星的左右,而木星反向运行,直逼天廷。

它的象征意义则是:北极星和天微星座,代表地上君王之位,有其它星体反向运行,并接近它,说明乱了规矩,有犯上作乱之意。

既然有犯上作乱之象,必有犯上作乱之人。观星官怀抱着罗盘,循着龙光一直追寻到这里。

他钻进芦苇丛,向前走了三四步,眼前登时一亮,中间处果然有一个圆形的深水潭。

第一百一十章 斩杀妖龙

水面一动不动,显得深不可测。水色非蓝非绿,即不透明也不发黄,朝霞映在潭水中,而像一面用黄铜磨成的镜子。岸边有花有草,疏落有致的垂柳在周围拂枝摆动。

观星官想探个究竟,继续朝前走,刚一到潭边,潭水“哗啦”的一响,泛起巨大的浪花,漩涡陡转,仿佛一口要把岸上的一切都吞噬了似的。

观星官吓得“妈呀”的叫了一声,转身刚要想跑,却见浪潮倏然退去,水面又恢复了平静,细浪被四周的山石所拦挡,波纹圈圈,一望便知,这是一个险恶的水潭。

观星官看了半晌,发现确实有蛟龙潜渊之象。单凭自己这点能力,恐怕降伏不了这条妖龙。为了不打草惊蛇,他也没有动手破这风水。当天就返回了京城,把看到的一幕如实地禀报了皇上。

一国不容二君,一旦有神龙出世,定会搅乱自己的江山。为了江山社稷着想,当天皇上就率领文武百官到太乙庙降香祈祷上天。

天地循环,万物枯荣有序。当时该国的王朝还可以延续二百年,为了保全王朝的气数不失,百姓免遭战乱之苦,天帝就派张天师下界降伏妖龙。

张天师出了南天门,脚踏飞云,须臾之间就到了伏龙山的上空。

云端之上,张天师拔出屠龙剑,嘴唇翕动,突然把剑指向下面的深潭。大喝一声,一道碧色光芒由剑尖出激射而出。

光旋快速地旋转着,如同一根擎天大柱一般直奔捣潭底,“轰”的一声,浪花喷涌,整个水面犹如炸将开来,激起一股冲天的巨浪。

潭水回落,周遭瞬间成河,向四面八方流去。

过了片刻,剑光收敛,再看下面的深潭已成一个枯干的黑洞了。

妖龙见势不妙,急忙往山里钻,如果穿过伏龙山,就能化为真龙冲上云霄,那时草龙已经化为真龙,大数已定,就是张天师也拿它没有办法。

可它万万没有想到,刚刚入山不深,脚踝就被什么东西给缠住,任凭它狂蹬猛踹,两只脚还是卡在石头缝里,不能钻山。

张天师纵下云端,挥剑劈开山崖,定睛一看,不禁大吃一惊。原来山石里夹着一条人腿龙身的怪物,脚踝上还缠着一团乱布。

张天师毫不犹豫,挥起宝剑,大喝一声,将这条怪龙斩为两段。

是以完毕,张天师转身想要回天,又见这条怪龙快要成了气候,日后人间恐其难制,就让皇帝出资,在九个山头上各修一座塔。

为了江山社稷,皇上哪敢怠慢,当下就派出几千工匠,在伏龙山上修建九座塔,从此伏龙山也改名为九塔山。

草龙被斩,何家的龙地也被破了,所谓的龙子也就自然遭了秧。

这年,何大亮的儿子何龙已经八岁大了。父母知道这孩子天命不凡,可能是未来的皇帝,父母自然十分娇宠,莫说出外乱跑,就连上炕都得用人托着上去,生怕他摔着碰着。

这天妈妈到外面去喂猪,手里拎着一大桶猪食刚刚走到半路,忽听何龙叫道:“妈,我要上炕!”

妈妈道:“我正忙着呢,你先等一会的,等妈喂完猪在抱你上炕。”

何龙有个玩具在炕上,他急等着玩,不等妈妈进屋,就自己搬来一个小板凳,放在炕沿下。

他两脚踩着凳子,刚一往炕上爬,结果板凳突然翻倒了,何龙一个站立不住,仰面朝天摔倒在地。

按理说摔一跤不至于致命,也许是命中该绝,恰巧地上有个小板凳,四腿朝天的摆在地面上。

这孩子的后脑勺正好磕在蹬腿上,顿时磕了一个大窟窿,鲜血直流,她母亲急忙喊人来救,可这孩子已经絶气身亡了,从此何家的龙脉也就断了。

草龙虽然被镇压在山里,可残留的龙气不住地从龙嘴里呼出,渐渐地冲破了石层,扩散在草木上。

石崖的缝隙间长着一簇苦丁香,吸入龙气后突然变成了一棵五尺高的花树,花开满枝,气味芳香,招来两只大凤蝶前来采蜜。

花瓣中积蓄着大量的龙气,两只凤蝶吃到花蜜后,就在石缝里产了两枚卵,几天后化茧成蝶。又生出两只蝴蝶,一只是粉红色的彩蝶,一只是黑色的毒蝶。

两只蝴蝶体型巨大,异常的凶猛,无论飞鸟、昆虫,甚至是老鹰,只要一接近这棵花树,注定成为两只妖蝶的腹中之物。

两只蝴蝶哪也不去,整天绕树采着蜜。二十一天后,正是农历七月初一。每当进入七月,冥门就会大开,总有许多厉鬼冲到人界,捉生替死,转世投胎。

说来也巧,这天有两个鬼魂突然闯入两只妖蝶的领域,结果捉生不成,反倒成了两只妖蝶的替死鬼。

两只妖蝶吃完鬼魂后,变成了两个幽灵,也就学会了投胎转世。后来投胎到一个姓齐的夫人的腹中。十个月后,生下一对女婴,姐姐叫齐日娜,妹妹叫齐月娜。

当时正值契丹人进入东北,战火连天。齐家的主人是个靠打把势卖艺的江湖游人,居无定所,见这里要起战争,就带着一家去了高丽国。

晃眼十年过去,在父亲的熏陶下,两个女儿也能登场表演了,从此姐妹俩就随父亲混荡江湖,也练就一身的真本领。

因为这两个女儿都是龙气生成的,因此一心想当女皇。姐姐齐日娜,美艳妖娆,浮凸勾人,她声名最昭著之处,就是喜欢用色相勾人,最后听她符命,这些年里,不知有多少英雄豪杰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妹妹叫齐月娜,她天生冷酷,阴郁好杀,善用蛊毒、巫术,使人能迷失本性,最后听候她巫术支使。

十六岁这年,姐妹俩打听到北汉国要另立新君,正在着手招募妃子添补后宫。姐妹俩见这是接近皇上的最好时机,哪容错过,就背着家人,偷偷地来到了北汉。

姐妹俩才貌出众,绝顶的聪明,吹拉弹唱样样都会,又有一身的武艺,可说是万里挑一的人选。

尤其姐姐齐日娜美艳妖娆,浮凸勾人,更为鲜活,对少年君王更有莫大的魅惑力。因此姐妹俩很快就被选入后宫,做了后主刘继恩的妃子。

第一百一十一章 巫蛊之术

她们本想借助后主刘继恩的势力,将来一统北汉。谁知老天不遂人心愿,少主刚刚继位两个多月,便惨遭杀害。

旗倒猢狲散,姐俩见大势已去,收拾收拾财物,凭借着自己高超的武功,杀出皇宫,连夜就逃到了归元国境内,在一座太乙庙住了下来。

姐妹俩于心不死,一心想入宫伴驾,日后好夺取江山。故此姐妹俩利用各种手段,笼络不少江湖人士,开始打探起朝中的消息。

这一天,一个手下打听到齐子敬奉大王之命,带着上千人马兵血洗屈家。结果被屈家打个大败,正在朱家铺避难。

姐妹俩得知这个消息,心中大喜,觉得这是天赐的良机。如果此时出手相助,定会得到归明王和齐子敬的重用。

当下带着手下,风风火火的向朱家铺这边赶来。走进朱家大院,发现这里已是人去楼空,于是循着足迹一直追踪到这里,也就演出上述的一幕。

屈含星听完师傅的一番讲述,胸前的星星突然亮起了灵光。这一刻,他已不知道自己是谁,更不知身在何处。

心里暗道:“难怪疯老道说我有大任在身,莫非这两个女子就是乱世的煞女吗?她们抢走齐子敬究竟想干什么?”

冥想之中,忽听师傅问道:“徒儿,你在想什么?你知道那个黑衣女子使的是什么毒吗?”

星光瞬间消失,屈含星猛然觉醒,见师傅正看着自己,尴尬的一笑,连忙答道:“徒儿不知道。”

野鹤游人笑了笑道:“这是蛊毒。幸亏为师来的及时,你吸入的也比较少,不然你早就没命了。”

“有那么厉害?这蛊毒属于什么毒?”屈含星天真无邪,瞪大双眼发问。

野鹤游人缓缓地说道:“这是为师正要告诉你的。这蛊毒是一种毒虫身上所含的毒素。制作的方法是:先捕捉一百种含有剧毒的毒虫,然后放入瓮中。

“一年内将瓮打开,必有一只毒虫,吃掉所有的毒虫,此虫就是所说的蛊虫。所以蛊虫的毒素超过普通,厉害无比。这是其中之一。”

野鹤游人又接着说道:“还有一种制作的方法:就是把各种毒虫的毒素混在一起,如氏羌毒、猫鬼毒、野道毒、射工毒、沙虱毒,加上水毒等。晒干后制成毒粉。

此种毒粉被人吸入腹中,就会引起心腹刺痛、胸肋胀满、吐血便血、寒热闷乱、面色青黄或枯黑等危象。蛊毒不同,症状也不一,有些蛊毒还能使人迷失本性,听候别人的指使,而成药人。”

“药人?是和我方才一样吗?”屈含星突然问道。

野鹤游人摇了摇头道:“不是,不是。你中的指使蛇毒和豚毒,比起药人可轻得太多了!成了药人之后,就变成没有灵魂,只有驱壳,没有思想,只有妄动。”

屈含星吓得一捂嘴巴,“呀!师傅,太可怕了!”

野鹤游人点头道:“是啊,所以为师极为忧虑。一是为你忧虑,担心归明王不会放过你,甚至对屈氏家族动手。

“二是为归元国而忧虑。齐家姐妹如今劫走了齐子敬,日后就是蛇鼠一窝,说不定很快就会联袂进入西蓉城,怕是这个弹丸之国,以后难有安宁之日啦!”

“师傅,你认为国王会灭我九族?朝廷也会出大事?”屈含星听到此话,也觉得忧心忡忡。

野鹤游人点头道:“因为归明王昭均早年还算是个英明君王,到了晚年,昏庸无道,他不仅像秦朝嬴政一样迷恋神仙之术,还极信巫蛊之术,一心想长生不老。你想想看,齐子敬因为会炼丹,就能得以重用。两个妖女,一个风情万种,善能勾人。一个善使蛊毒,迷人心窍,岂不是正迎合大王的心里?如果齐子敬真的把二女带入宫中,能得不到归明王的宠爱吗?看来归元国的气数将尽啦!”

屈含星毕竟是个孩子,眼下只想自己与家人的安危。什么社稷安危、什么生灵涂炭,仿佛与他没有一点关系,突然说道:“如果归王八要是被迷住了,我的族人不就安全了吗!”

师傅喝道:“什么归王八?不得辱君!”

屈含星吐了一下舌头,生怕师傅继续教训他,急忙把话题引到巫蛊之术上,扭头问道:“哎,师傅,什么是巫蛊之术?”

野鹤游人道:“就是用巫术来推定谁是反对皇上的人,然后除之。或用蛊毒喷射在猜疑人的身上,逼他说出谋害皇上的密谋心语,以谋取证据,目的就是要除掉与他对立的人,从而达到最佳的目的。看来这些耿直的忠臣们又要遭殃了!”

“这巫蛊之术灵验吗?”屈含星问道。

野鹤游人微微一笑道:“哪有什么灵验不灵验之说。如果我用药把你给迷住了,控制你的心智,岂不是我叫你说什么你就说什么?当然,这还要看使用巫毒之人的心术正与不正,倘若此人用心歹毒,任意施为,归元国不知有多少忠良要遭难了。”

野鹤游人说道此处,神色黯然,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屈含星与师傅共处三年,情同父子。他又是那样的乖巧懂事,很能体会师傅的心情,虽然不完全了解这事情的严重性,也长长地陪他叹了一口气。

“师傅,打斗时你为什么不把齐子敬和两个妖女给杀了?”

野鹤游人哈哈笑道:“为师乃黄冠之流,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本不该管尘世的事情,只因为我有你这个爱徒,才迫不得已出手出手的,为何还要出手杀人?”

说到此处,野鹤游人抬头望着天空,正色地说道:“说句实话,为师救你、教你,保护你,就是觉得你大器可成,将来能力挽狂澜,能让归元国的百姓过上安生的日子。”

屈含星听师傅在夸自己,心里美滋滋,转头望着师傅的脸,虎牙一呲,嘻嘻笑道:“还是你的徒儿着人稀罕吧?”

野鹤游人扑哧一笑,抬腿轻踢了他一下,笑说道:“不知廉耻的东西!说你胖你就喘!”

屈含星故意把肚子向前一腆,呼哧呼哧的喘起了粗气,把身旁的人都逗得哈哈大笑。

野鹤游人见徒儿如此可爱,心里说不出的喜欢,伸手抚摸着他的头,语重心长地道:“徒儿,你虽然年幼,但命运却把你引上救国救民的道路上,这就叫做天道天命,上天注定。”

第一百一十二章 道学精髓

屈含星听了这话,觉得师傅和疯老道所说的话有点相似,突然感到使命在肩,沉思了好一阵子,叫道:

“师傅,既然归明王昏庸无道,我何不借着千本部落的势力,推翻这个政权,改朝换代,或许能迎来一个真正的明主。”

野鹤游人摇了摇头道:“含星,你跟师傅多年,却仍未了解道学之精髓。这也怪为师,因为我一直认为你年幼,只授你几年武功,没给你讲述周天运行之理。”

野鹤游人沉思片刻,掐指算了算,然后说道:“五伦纲常,自类相同,天理物类皆有定数。比如十月怀胎,不能催其早生;日暮而落,不能催其早坠。故而道家重视虚无柔净,顺其自然。”

屈含星道:“师傅的意思是,归元国还没有到灭亡的时候?”

野鹤游人点头道:“对,一个国家之兴亡,一个君王之兴亡,其中的道理都是一样的。据为师推演,归明王虽然帝数已衰,可昭家王朝还可以延续八十年。为师不是忧虑昭家江山是否兴亡,而是担心战乱又起,劫难又至。不知有多少生灵再遭涂炭。罪孽哟!罪孽!”

他止住了脚步,双手合掌,对着上天高虎一声道号:“无量天尊!”此后再也不言语了。

屈含星见师傅满腹忧虑,也不敢再言语了,只是跟在师傅的身后默默地走着。走了好长一段路,他突然赶了上来,叫道:

“师傅,我想再次主动出击,去一趟西蓉城察看一下时局。如果归明王没有派兵剿灭我们的迹象,我就带上所有的家丁,赶往太乙庙,把那两个妖女和齐鬼子都杀了。”

野鹤游人缓缓地摇了摇头,“你年纪还小,武功和江湖一流高手相比还差之甚远,加之应敌经验不足,现在去攻打太乙庙,胜算几乎为零。另外,蛊毒与蛇蝎之毒还没有有效的解法,你们去了只是去送死。”

屈含星道:“师傅,你配置的草药不是很有效吗?你看,我都好了!”连踢带打,嘿嘿哈哈的比划了一阵子。

野鹤游人道:“那是你中毒尚轻,碰上中毒很重的,为师也没有把握。不过我手里有她们给的解药,只要为师用心研究,想必会研制出自己的解药来。”

屈含星问道:“那要需要多长时间?”

野鹤游人道:“我估计至少也得二年。”

屈含星眉头一皱,叹道:“得需要那么长时间啊!”

野鹤游人道:“眼下只需明哲保身,不是你建功立业的时候。你觉得一个十五六岁的孩子,就能扭转乾坤吗?”

屈含星再也不吭声了,跟着大队人马的后面一直往家里走。

夕阳晚照,凉风习习,一行人马又走了半个时辰,终于到了家门口。

李管家、丁武等人急忙开门迎接,见众人都能平安的回来,那颗忐忑不安的心终于平静了下来。

丁武与屈含星年纪相仿,平时总在一起玩耍,因此熟而不拘,加上此次二人勇闯朱家大院之后,颇有同生共死之感,友情也更加厚重,彼此之间,都将对方视为兄弟。

他第一个跑到屈含星身前。二人一见面就相互擂胸捶背,“小机灵鬼儿”、“小叫花子”不绝于耳。嘻哈笑闹,不亦乐乎。

李管家笑道:“这两个孩子,一点儿也不知道愁,见面就闹。”

范天虎挥手扇了一下屈含星的后脑壳,笑着叱道:“你俩闹个屁!这两个俘虏放在哪?”

屈含星见二师傅打了自己一下,决心当下报复。转了转眼珠子,突然指着身后那大树,惊异地叫道:“呀!二师傅,你看那是什么玩意!”

范天虎转身抬头看去,趁他不注意,屈含星照着他的大腿踹了一脚,“我叫你打我!”蓦地转过身子,嘻笑着朝两个士兵身旁跑去。

“诶!小兔崽子你敢打我!”范天虎接连跺脚吓唬他。

屈含星回头看了一眼范天虎,向他做了一个鬼脸,这才正经其事地问道:“两位哥哥,我知道你们都是好人,和那齐鬼子不一样,因此我们也不想难为你,你们愿意回去就回去吧!”

一个士兵道:“小少爷,我们吃了败仗,人都死光了,就我们俩还活着,回去也是没个好。不拿我们当叛徒对待也得拿我们当逃兵处理。我看小少爷少年英才,又大恩大义,你就把我俩收留吧。我们俩都愿意给你当看家护院。”

屈含星寻思了一下,说道:“留下倒是可以。可军中要是得知你们俩叛变的消息,不但会派人暗杀你们,还会连累你们家人。”

另一个士兵道:“小少爷,我们都想好了。我们俩都没什么亲人,从此隐姓埋名,与屈家同生共死。”

屈含星见他们句句都是真心话,便点头同意了。向前走了几步,指着前面的景忠道:“一会儿你就去找他,叫他给你们俩编入队伍当中。”

两个士兵感恩不尽,连连作揖道谢。

虽然没能生擒齐子敬,但必定化解一次危机。尤其从野鹤游人的嘴里,得到千本部落的先头部队不久就能到达泉溪村消息,更令人高兴不已。

当晚所有的家丁一起欢庆,酒水虽然有限,但众人情绪高昂,尽兴而散。

野鹤游人喜欢幽静,不喜欢这热闹场面,依旧来到后花园的书房里,吃了一些水果,开始盘膝打坐。

单等酒宴散去,他起身来到前院,把屈含星叫到身旁。“徒儿,我去锦绣山太乙庙那边走一趟,顺便到西蓉城打探一下目前的时局。”

屈含星道:“天这么晚了,还是明早再走吧。”

野鹤游人道:“夜深人静,走起路来更加快捷。徒儿,倘若有官军前来围剿,尽量不动干戈,化干戈为玉帛乃为上策!”

屈含星点头道:“徒儿谨记在心,只怕是……唉!”脸上流露出忧虑和无奈。

野鹤游人道:“徒儿不要误解我的意思,为师并不是叫你一味的忍让,而是叫你尽量避免冲突,毕竟你是归元国的子民,一旦刀兵相向,就会落了一个反叛的罪名。力有微薄,只要你尽心就好。徒儿保重!”说完乘风疾行,眨眼间就消失在夜色当中。

第一百一十三章 奸臣煞女

这一夜,屈家军仍是侦骑四出,探兵不绝,始终也没有发现有什么异常的情况。

屈含星不敢放松警惕,在山峰、要道上增派许多的岗哨,以防不测。

原来八百御林军大败而归,当夜就把兵败泉溪村的消息密报给了国王。昭均得知这个消息之后,令他又惊又骇,又气又怒。

一个堂堂正正的国王,手里握着重兵,竟然斗不过一个十几岁的娃娃,此事一旦传出,岂不是被天下人笑掉大牙。

他怒不可遏,有心再次出兵讨伐,又怕屈含星的背后真有神仙护佑,一旦得罪哪位神仙。万一把光针扔进宫里,扎在自己的身上怎么办?考虑了再三,还是决定暂不出兵。

于是他降下一道密旨:要八百个御林军秘密返回西蓉城,不得将兵败泉溪村的消息走漏半点风声,否则格杀勿论!

就这样,八百个御林军办成百姓的模样,分批次地回到了西蓉城。至于何时起兵讨伐屈家,还要等齐子敬回来,期盼着他能请来一位更高的尊神,将屈含星生擒活捉。

归明王没有急于派兵镇压,屈家自然平安无事。至于如何带人挖地道、布机关,积极备战,咱就按下不表。

且说齐子敬被两个妖女救走。那夜,他什么也不知道,趴在马背上,晕晕乎乎的来到一座山下。

现在醒来,眼睛的蒙布打开,睁眼一看,见眼前一座大庙,门楣上还挂着一块庙匾,上面龙飞凤舞地书写三个大字“太乙宫”。

齐子敬登时大吃一惊,心里暗道:“这不是锦绣山太乙庙嘛?这座庙不是荒废十多年了吗?是什么人把大庙修葺一新?莫非是归明王见我法术平平,连一个孩子都打不过,把我押到这里来,要拿我的人头来祭太乙真神?”

原来这太乙庙以今已有四十多年,是归明王登基后,第二年修建的。庙里供奉着一尊太乙神,实际就是天帝。

皇帝祭太乙,太乙神象征着帝王的神权,实际太乙庙就是皇上的御庙。为了江山社稷,归明王每年都来到这里祭拜几次。

自从齐子敬入宫炼丹之后,归明王就把自己视为神仙了。既然自己已是成仙得道之人,何必还要祭拜这泥土塑造神像?因此这座雄伟的大庙已经荒废了十年之久。

齐子敬被带到这里,猜想准保没什么好事,反正自己也是要死的人了,死在太乙宫前,总比死在荒山野岭里要强得多。

正在胡思乱想之时,从宫里走出四位绿衣少女,看打扮,却又不像宫中的婢女,甚至讲话都不太像中国人的话。竟让他摸不清这伙人是什么来路。

一个绿衣女子突然高声喊道:“娘娘有旨,传归元国国师齐子敬晋见娘娘!”

齐子敬一听这话,又吓了一大跳。因为太子昭泰民处处与他作对,所以暗地里常常设计陷害太子,因此王后对他恨之入骨。是不是王后借着兵败之机想要报复我?

他战战兢兢地跨入神庙,瞥见两旁站立着不少奇装异服的男女,太乙神像下坐着一位女子,他没敢抬头,急忙跪倒在地,向上磕头道:“归元国护国护国法师齐子敬拜见王后!”

两旁的侍女发出一声窃笑,那位被称为娘娘的人也笑出声来,“嘻嘻,好你个齐子敬,真是个马屁精,难怪把那个昏君唬得溜溜转。你看我是王后吗?”

齐子敬又吃了一惊,连忙抬头看去,哪里是什么王后?上面坐着的分明是个二十左右岁的女子,披着大红的斗篷,穿着一件粉红色的长袍。身旁站着一个面貌冷酷的黑衣女子。

齐子敬猛然站立起来,怒声大喝:“哪里来的妖女,竟敢在太乙庙里装神弄鬼!信不信我把你们抓起来!”

“哈哈哈!”红衣女子手捂着嘴巴,笑得前仰后合。黑衣女子依旧素颜冰冷,眼里含着杀气。

红衣女子笑了好一阵子,这才笑意难抑地说道:“齐子敬啊!齐子敬!你猪鼻子插葱,还敢在我面前装象!难道我还不了解你吗?现在我就给你讲讲你的身世。”

抬起右手,用左手板下右手的拇指,一一说道:“你是一个中原人,父亲是个跳大神的。坑绷拐骗什么都干,后被族人赶出了中原。来到契丹国之后,继续重操旧业,儿子也成了帮军,后来……”

齐子敬见她把自己家史都抖落出来,知道万事难以隐瞒,急忙举手喝道:“停停停!请问你是谁?”

红衣女子把手放了下来,笑盈盈地望着他,突然反问道:“你可知道北汉有两个王妃吗?”

齐子敬点头道:“知道。莫非你们就是江湖盛传的双煞女!百媚妖妃、百毒妖妃是吗?”

“不错,算你聪明。我就是百媚妖妃齐日娜。”指了一下身旁的黑衣女子道:“这位是我的妹妹,她就是百媚妖妃齐月娜。”

齐子敬问道:“你们不在北汉为妃,来我归元国做什么?”

“想与你共享归元国的天下呀!”齐日娜笑盈盈地望着他,说话的语气像是在撒娇。

齐子敬见她想拉拢自己,共同图谋归元国的江山。心里虽然发虚,但脸上却泛起了冷笑:哼道:“我齐子敬深得大王的重用,官为极品,岂能与异国的妖人同流合污!”

百媚妖妃扑哧一笑道:“我说齐子敬啊!你骗了昭均十多年,如今又被一个娃娃打个大败,一个败军之将,在我面前还谈什么极品?是不是……”

不等她把话说完,齐子敬立刻拿了回头,急忙摆手阻止道:“别说了!你到底要我做什么?”

百媚妖妃齐日娜道:“我听说归明王崇信神仙之术,在他周围聚集一帮道士、法师,都听你的指使。我们姐俩比那些道士、法师能耐要大上百倍,只可惜我们初来乍到,没有人引荐。另外,以我妹妹的巫蛊之术、以我迷人的魅力、以你齐子敬的智慧和特权,我们三人联手,不信做不成轰动天下的大事业。我的建议,还望齐法师三思。”

到了此刻,齐子敬已经全然明白了两个妖女的用心。可眼下自己已成丧家之犬,再想获得归明王的器重已经绝不可能。况且小命儿都掌握在她的手里,眼下也没有别的选择。

沉思了片刻,嘴里蹦出几个字来:“好吧,我接受!”

第一百一十四章 密谋造反

齐日娜拍手叫道:“那太好了!一旁赐坐!”

过来一个绿衣少女为他搬来一把椅子,冲着他掩口一笑,然后很客气地说道:“国师请坐!”

齐子敬心里发虚,赶忙向上施礼道:“谢过娘娘!”然后欠身坐在椅子上。

齐日娜笑眯眯地望着他,柔声说道:“国师干嘛这么客气?俗话说一笔写不出两个‘齐’字来,如今咱们齐齐联手,共谋天下,说来这也是天意。”

齐子敬再次向上施礼道:“承蒙两位娘娘搭救,齐子敬才得以重生。娘娘的大恩大德没齿难忘,从此在下肝脑涂地,愿为两位娘娘效劳!”

百毒妖妃齐月娜见此人天性油滑,很会耍嘴皮子,斜目瞥了他一眼,冷冷地道:“少说那些没用的话!你打算什么时候引我们进宫?”

“这……”齐子敬怯生生地看了齐月娜一眼,小心翼翼地答道:“眼下我齐子敬也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这件事我还真说不准。”

齐日娜先是一怔,随即问道:“你不是昭均身旁的近臣吗?办这点事有那么难吗?”

齐子敬干咳嗽了一声,然后半吞半咽地说道:“其……实其实……咳!既然两位娘娘要与我共商大业,那我也就不在隐瞒了。”

齐子敬扫视二位妖女一眼,接着说道:“其实我根本就不会炼制什么仙丹,不过就是借助归明王一心想要长生不老的心里,给他服用一种迷药而已。可仙丹无灵,我已经在大王面前失去了宠信;如今又被一个娃娃打了个大败,恐怕连回朝的机会都没有了!”

此话一出,众人唏嘘不已,脸上都流露出失望的神色。

齐子敬见众人满脸失落,生怕自己一旦失去利用价值会被推出去斩首。于是赶忙补充道:“不过机会还是有的。我估计不出一个月,昭均定会派人前去四方山请我入宫。”

齐日娜刚想开口问话,一旁的百毒妖妃抢先问道:“你炼制的迷药叫什么名字?”

齐子敬道:“此药叫做‘兰花享乐羔’。”

百毒妖妃轻蔑地说道:“就这种小孩子把戏也能迷住皇上?早在六年前本娘娘就使用过。后来因为兰花难寻,而且价格昂贵,就改用蛊毒了。”

齐子敬自以为此药神奇,天下唯有他能够研制,便撇了一下子嘴,拉着长声说道:“当年太上老君的仙丹我也炼过,只可惜无法登天,几样药买不到!”

齐月娜用冰冷冷的目光扫视一眼齐子敬,阴冷冷地问道:“你以为我在撒谎吗?”

静默了好一阵子,齐月娜接着说道:“此药方来自于西藏,药中的主要成分是雪山兰花。这兰花每年早春三月顶着雪,在山崖上长出,十分稀有,也很贵重。颜色微蓝,状似蘑菇。说是叫兰花,实质是一种菌类,有兴奋、迷魂、麻醉的作用,人一旦服用,便会成瘾。”

齐子敬见此人一语道破仙丹的秘密,心里敬佩不已,连忙站起身子,竖起拇指赞道:“娘娘说的极是!果然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齐子敬自叹不如!不过……”

齐子敬瞟了齐月娜一眼,缓缓地坐了下来,傲气地介绍道:“不过在下炼制仙丹的手法有所不同。需要步罡踏斗,捏诀念咒。要从太阳神那里借来三昧真火方可炼制。

“炼丹之时还要讲究火候,其转数少,其药力不足,必须得九转丹成。这样一来,大王服用后才会感到神清气爽,精神百倍。尤其坐在香炉前服用,望着袅袅的香烟,更像仙人端坐虚无缥缈。”

百毒妖妃听完哈哈大笑,情不自禁地高声吟道:“九转功成数尽乾,开炉拨鼎见金丹。餐饵了、别尘寰。足蹑青云突上天……”

吟到此处,一脸正色,轻蔑地问道:“齐子敬,这种简单的薄识能瞒得过我嘛?你所用的根本就不是什么仙术,而是幻术!好啦!咱今天不谈药理与毒素,还是说说停药之后的症状吧?”

齐子敬见老底被揭穿,不禁面红耳赤,急忙欠了欠身子,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低声说道:

“归明王服用丹药已有十几年了,眼下已经中毒成隐。一旦停了药,他就会感到心烦意乱,四肢乏力。后来一天比一天严重,浑身就像上万只蚂蚁在身上啃咬一般,难受之极。即使睡着了,也会恶梦连连,眼前尽是恐怖的一幕。”

齐子敬屈指算了算,又接着说道:“我离开西蓉城已经三天了,按照每天一丸计算,存余的丹药只够服用半个月。只要丹药一断,我估计归明王就会派人四处找我,那时我在大大方方的回去,不但朝中的大臣们说不出别的,大王也会再次重用我。那时二位娘娘要想进宫,只需上下嘴皮子一碰之事。所以还需二位娘娘再等上几日。”

齐日娜拍手道:“好!江山大业,急不得!走,咱们一家人喝酒去!”

三个人同时起身,走进一间香房。房中床榻齐全,齐子敬分不清是庙里人住的还是两个妖妃的卧室。

正在纳闷之时,一位绿衣女子迎上前来,笑着问道:“不知贵客想吃些什么?”

齐子敬正要答话,却听角落里一个少女脆生生地笑道:“不用啦!我已经替他做好菜了。”声音沙甜腻人,齐子敬只觉心口仿佛被万千蚂蚁爬过,周身几万个毛孔齐齐打开,又是舒服又是难受。

他心中一凛,循声望去。角落中一个紫衣少女占据了老大一张桌子,桌上摆了十余盘菜肴,正托着香腮,满脸甜笑,大眼扑眨扑眨地望着他。

百毒妖妃齐月娜介绍道:“这是我的大徒弟,她叫真娘。从今个儿起,齐国师的衣食住行全部交由你来照顾!”话语中像是吩咐,又像是命令。

“奴婢遵旨!”真娘缓缓地站起身来,朝着双煞女深深地行了一礼。双煞女也不理睬,转身就出去了。

真娘把头一转,向齐子敬看去。秋水明眸,眼中满是害羞的神色。

第一百一十五章 蛊毒控制

齐子敬上下打量了他几眼,见她身材娇小,圆圆的脸蛋,大大的眼睛;微微一笑,深深的酒窝,仿佛漩涡一般。要是没有高耸的两峰,怎么看都像十二、三岁的少女。

不知怎地,齐子敬明知这女子是齐日娜派来监视自己的,但见了她那天真可爱的脸庞,始终起不了厌憎之心,反而有一种奇异的亲切感。

心中正诧异,为何有这种感觉?恰好撞见她移转过来的目光,当下微微一笑。心道:“眼下安危难测,还是能享一天福是一天福吧!”

恍惚中,却听真娘叹道:“你倒坐啊!人家等你半个多时辰啦!为你做的菜都凉了呢!”语气像是在埋怨,又像是在撒娇,旁人听来,只道是他们早已约好了一般。

齐子敬哈哈笑道:“这么热的天,菜冷了才好下口。”大步走到桌边,挨着真娘坐了下来。

真娘递过一条方巾,抿嘴笑道:“擦擦汗吧!瞧你这一脸大汗,难道是被我两个姐姐给吓的?”

齐子敬接过方巾,笑道:“多谢。”

方巾温软芬芳,不知是她的体香还是其他什么,闻起来薰人欲醉。心中微微一荡,正要揩拭汗水,突然想起此女子是百毒妖妃的徒弟,也是天下有名的毒神,这方巾香味独特,会不会有毒?我还是小心为妥,当下又把方巾放下。

真娘哈哈笑道:“齐国师的警惕性好高啊!若要毒你,我何必浪费这一大桌子酒菜!”

齐子敬一想也是,“既要杀我,何必废如此大的周折?反正归明王这棵大树我也靠不住了,与她们一起夺取天下,也是一条出路!就算被蛊毒所控制,又能如何?”当下拿起方巾,仔仔细细地将脸上的汗水擦拭干净。

真娘眼波中露出赞赏、欢喜的神情,圆圆的脸上越发红艳动人。两个酒窝在双靥上旋转开来,甜笑道:“这才是齐国师呢!难怪国王重用你这些年!”

齐子敬深深地闻了闻桌上的菜肴,笑道:“好香。”

真娘为他盛了一碗饭,递给他,笑道:“那当然啦!这里的每一样菜都被我下了至少七种毒药,闻起来能不香吗?”

齐子敬见她眼光闪闪地瞧着自己,嘴角又是那丝笑意,心道:“这妖女下毒手段高明,倘若当真要毒我,又何必在菜里下毒?就算下了毒我也可以研制出解药来。”

当下哈哈笑道:“是吗?那更要尝尝啦!齐子敬有生以来,还没有吃过这么罕见的菜呢!”托碗举筷,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一面吞咽每道菜肴,一面赞不绝口。

他一天两夜没有进食,腹内饥饿,胃口大开,一连吃了三碗米饭才逐渐放慢下来。

真娘就这么坐在一旁,笑吟吟地望着他吃饭,仿佛比自己吃还要开心一般。待到他放下碗筷,才笑咪咪地甜声叫道:

“齐国师,你这个大笨蛋!这里的每一道菜里当真都下了三种剧毒,那条方巾也是用二十一种毒液淬过的。现在你的身体里至少有几十种奇毒。你已经是天下第一号大药罐啦!”

齐子敬笑道:“是吗?”

真娘的脸上现出了酒窝,无邪地笑道:“你不相信?你的脸上是不是紧绷绷的,开始发麻发痒?你的喉咙里是不是仿佛有蚂蚁在慢慢地爬呀爬的?再过上一会儿,你的肚子里就要开始绞痛了。痛得你揉断肠子。”

她皱起鼻子,格格脆笑。大眼笑得眯成了一条线,喘着气道:“大笨蛋,你以为自己很勇敢吗?”

齐子敬心中一凛,果觉脸上紧绷麻痒,喉咙也开始异样起来,继而腹内开始隐隐绞痛,知道这妖女所言非虚,微微有些后悔。

随即又一想:“这妖女当真想要下毒,即便不吃这饭菜,也难以避得开。而且还想瞧瞧她要耍什么花样。”

他微笑道:“吃到这么美味的饭菜,中些小毒又有何妨?”

忽然腹中如被猛锉一刀,剧痛攻心。最后一个字登时说不出来,黄豆粒大的汗水涔涔而下。

真娘大眼扑眨,笑嘻嘻地说道:“哎哟!齐国师,吃坏肚子了吗?要不要我替你揉一揉?”

朝他脸上吹了一口气,柔声道:“好哥哥,真是对不起!只要你把我两位姐姐拉进王宫,陪王伴驾之时,我就立时将你身上的毒素尽数解尽。”

齐子敬想要回答,但觉腹内千刀齐剐,仿佛肠胃在一瞬间就被削成数片,令他直不起腰来。把手一摆,说了一句:“我愿服从娘娘的旨意!”眼前一黑,什么也不知道了。

过了半晌,意识渐渐恢复,腹内也不那么疼痛,昏昏沉沉之中,听到有人笑道:“药罐子,亏你还是用毒高手,原来这般不济。”

声音沙甜入骨,齐子敬努力回想,终于想起真娘那个妖女。他费尽全力睁开双眼,朦朦胧胧中,瞧见一张圆圆的俏脸在自己面前晃动,两个酒窝仿佛漩涡一般,那笑容仍是纯真无邪。

他少气无力地问道:“你干嘛这样待我?”

真娘道:“你老奸巨猾,心眼颇多,我要不用蛊毒控制住你,恐怕难归我用。”

齐子敬苦涩地摇了摇头,心道:“想当年我用兰花享乐膏成功控制了昭均,想不到今天竟然被别人用蛊毒控制,莫非这就叫一还一报,所谓的报应!”

眼下中毒不轻,想要解毒确实很难,看来只能登上这只贼船了,齐子敬嘴唇翕动,用微弱的声音道:“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你们如此不信心我,咱们怎么合作?”

真娘道:“好吧,既然你诚心与我们合作,那我就给你解毒。不过大量的毒素仍存留在你的身体里,每隔七天发作一次,至于我以后为你解不解毒,那就看你的表现了!”

迷蒙之中,感觉一只滑腻温软的手在自己的脸上抚摸,当冰凉的手指撬开他的双唇,将清甜的泉水灌入口中,他心中狂喜迷乱,以为真娘在与自己亲热,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猛地伸出双手,将那人紧紧抱住。

突然听到一声尖叫,那人猛然从他怀中挣脱开来。“啪”地一声脆响,脸上突然吃了热辣辣的一记耳光。

忽听那人恨恨地道:“老色鬼,胆敢对我动手动脚,我弄死你!”

齐子敬激灵灵打了一个冷颤,虽然体内疼痛依旧,但意识却大为清醒。睁开双眼,忍痛朝她看去。

见眼前这女子红发如火,面如秋霜冷月,不禁暗自惊道:“呀!这不是百毒妖妃齐月娜么?”

第一百一十六章 飞鸽传书

齐子敬对这妖女颇有忌怵之感,没想到肆无忌惮的放肆一回,竟然放肆在她的身上。齐子敬心里害怕,从此一声也不敢再吭,闭着眼睛,只装昏迷。

齐月娜伸手掐住他的下颚,使他嘴巴张开,将一粒黑红色丹丸丢进他的口中。

那丹丸瞬间软化,只感觉一阵凉风溜到腹中,疼痛瞬间就消失了。齐子敬想要说声谢谢,却见黑影一闪,那妖女已经到了门外。

齐子敬大喊真娘的名字,只听身旁有人咯咯在笑,睁眼一看,见丹娘与齐日娜正笑吟吟地看着自己。

“好些了吗?”齐日娜百媚横生,娇滴滴地问道。

齐子敬故意吹胡子瞪眼,大呼小叫:“你们如此待我,分明是不相信我,以后死都不和你们合作!”

真娘坐在床沿上,拉过他的手,咯咯笑道:“不合作哪成啊!以后我与你同吃同住,直如一家,哪有丈夫不养活妻子的?”

突然把身子向旁一倾,胳肘压在齐子敬的肩头上,巧笑倩兮,幽香入鼻。齐子敬不禁心中一荡,那颗心立刻突突地跳了起来。

齐日娜看了一眼齐子敬,正色地说道:“齐国师,眼下性命得保,又赢得美人归,如今我们已是一条道儿上的人了,那就请你告诉我,归明王除了派你血洗屈家,还要你做哪些事情?”

齐子敬见齐日娜一脸肃严,急忙推开真娘,笔直地坐在床上,正色地说道:“归明王昭均已经年近古稀,一心想长生不老。如果没有天星下凡这个传说,归明王就派我到东海去查考神仙降临情况。

“你也知道,我不过就是一个凡夫俗子,到哪去找神仙?为了蒙蔽昭均,我准备在宫内修建一座神坛,恳请神仙降临。昭均老尔一心想与神仙会面,快要急得发疯了,二位娘娘如能在此刻现身,目的已经达到一半了。”

齐日娜拍手叫道:“妥了!这就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只要你把神坛建成,我们姐俩略施神通,像神仙一样降临在神坛上,不信归明王不把我们敬为上宾。”

齐子敬苦着脸道:“可我是个败军之将,不敢回西蓉啊!”说完仰天一声长叹。

齐日娜连连摆手道:“不急,不急,要想夺取一个君王的江山,没有一年两载是办不到的。一会儿你写一封书信,用飞鸽传书的方式,送至王宫。昭均一旦毒瘾发作,他也好有地方找你,至于信中怎么说,你自己好好思量思量。”

齐子敬点头道:“我这就去办!”

当即,齐子敬就给归明王写了一封书信,又与真娘、双煞女一起来到后山坡上。

一行人在一座木楼前停了下来,齐月娜由衣袋里取出一个竹哨子,在衣袖上擦了几下,然后放到嘴里,“呜哇呜哇”地吹了起来。

工夫不大,只听的空中振翼之声大作,由东南西北各处飞来无数只鸽子。有的落在木楼上,有的在空中翱翔,毛羽缤纷,蔚为奇观。

齐子敬心下惊奇,问道:“你能吹哨聚鸟,难道你吹的是百鸟朝凤?”

齐月娜扫视他一眼,没有答话,真娘告诉他:“这都是庙里养的鸽子,平时喂鸽子的时候就吹这个哨子,有可能这鸽子好几天没有人喂过了,都到外面觅食去了。”

鸽子一落,齐月娜探手捉住一只白色的信鸽,齐子敬把信搓成一个纸卷,塞入一个小竹筒,然后绑在鸽子的身上。

他仰望天空,身子微微向下一下蹲,双手来个海底捞月,把手中鸽子用力向空中一抛,那只鸽子便飞走。

几个奸人,仰望着消失在远方云空中的鸽影,双手合什,默默地祈祷,他希望那只信鸽能把这封信平安地送到归明王的手上。

齐子敬生死不明,一直音信皆无,令归明王焦躁难耐,苦等了三天三夜,不免胡思乱想:

“都六七天了,齐国师仍然一点音信都没有,莫非齐子敬和几位法师都被那妖人给弄死了?诶呀!他们都是我派出去的,会不会把我也供出来?如果……”如此一想,更令昭均胆寒。

从此昭均闭门不出,王宫四周多设岗哨,守卫森严,以防屈含星前来报复。

他独坐在深宫里,寂寞难耐,这天他实在熬不住了,怯生生地打开窗户,眺眼望去,却见一只红眼、乌喙,浑身雪白的鸽子朝王宫这边飞了过来。

眼见它飞过宫墙,落在玉德宫的琉璃瓦上。红眼珠环顾左右,在殿脊上不住地转着圈,把头一低一抬,嘴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

他令几个护卫将鸽子捉住,将它腿上的竹筒取了下来,然后抛向空中。

鸽子飞走了,卫士们把竹筒送入宫内。归明王来到龙案前,小心翼翼的将竹筒的盖子拧开,露出了一个卷好的白色丝帛,他明知是齐子敬写给自己的书信,就是不敢讲帛书拿出来,生怕信中尽是坏消息。

转头对门外叫道:“刘公公你到室内来一下!”

“喳!”刘公公抱着拂尘,碎步来到龙案前,施礼道:“大王有何吩咐?”

归明王指着案上的竹筒道:“这是齐国师传来的书信,你给朕念念。”

“喳!”刘公公拿起了竹筒,打里面抽取出帛书,轻轻的一抖,立刻展开,双手各拿一边,开始朗读了起来。

明王万岁,万万岁!

臣齐子敬忠心赤胆,奉旨率兵前去降伏妖童。谁知那妖童妖法高强,背后又有妖魔相助。

御林军的将士们各个奋勇,人人争先,只叹他们都是血肉之躯,哪是妖魔的对手,结果大败而归。

朗朗乾坤,岂容妖邪作乱?臣与三十六个法师一面保护将士撤退,一面与其死战。只叹法术不及。所有的法师当场为国捐躯,臣等也身负重伤。

就在这危急关头,当地的保长朱贵率兵赶到,任凭往日的交情,好说歹说才算放了老臣一马。

谁知那妖童中途反悔,深夜杀入朱家,不但将朱保长残忍杀害,还将保长的家财及九妾田巧云掠走。

也许苍天有眼,老臣命不该绝,就在这危急关头,托国王的洪福,突然天门大开,有二位九天玄女飘下天来,幸好有她们出手相救,这才死里逃生。

两个玄女大慈大悲,不但救了老臣的性命,还把锦绣山的御庙修葺一新。

由于臣下伤情严重;两位玄女又在近期回天请命,故此暂时回不去西蓉城。

第一百一十七章 饮鸩止渴

臣虽然卧床不起,但时时刻刻都在想念着大王;心系着社稷安危。昨夜夜不能寐,眼望星空想了一夜。

屈含星罪孽深重,人性泯灭,可憎至极,无疑就是妖魔降世。此妖不除,定留后患。半个月后,待我伤势好转,立刻回到西蓉城,修建仙坛一座,单凭大王的一片赤诚之心,定能把九天玄女请到凡间。

归明王觉得信中的内容离奇荒诞,不禁勃然大怒:“区区一个娃娃都打不过,还堪称哪家的第一法师!别扯他娘个蛋啦!通通都是骗人的鬼话!”挥手一扫,将龙案上丹药以及奏折通通扫落在地。

大声吼道:“把齐子敬炼制的破丹药,给我扔到垃圾堆里去!”

“这……”刘公公迟疑不决。

归明王吼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我的话没听见么!”

几个宫女看了一眼刘公公,见他点了一下头,这才怯生生地走上前去,将撒落在地上的丹药打扫起来,连同那封信一起倒入垃圾桶中。

丹药停后的第二天,归明王突然觉得浑身上下哪都不舒服,浑身好像散架子一般。

起初以为是患了感冒,就吃了几粒止痛的药物,本以为睡一觉,发发汗,也就没事了。没想到睡醒以后,便是心烦意乱,四肢乏力,哈欠连连。

后来越来越重,浑身如同上万只蚂蚁在身上爬行一般,又痛又痒,令他寝食难安,夜不能寐。

归元国昭氏王宫里,十分富足,不缺名医良药。得知大王病重的消息,所有的御医都拎着药箱子往宫里跑。

经过会诊,所有的御医一致认为:这是中了兰花之毒,是由于长期服用仙丹造成的。

此时归明王被折腾的心焦意烦,听了这话,不禁勃然大怒:“你们这帮没用的东西!这仙丹是用东海仙花仙草炼成的,哪是什么毒药?

“平时讲药说理,有根有据,无人能比。一到关键之时,医术全无,还随意编造理由欺骗孤王,我归元国养你们这个废物又有何用?来人,把他们给我推出去斩了!”

御医们吓得面如土色,急忙跪倒在御塌前磕头求饶。

刘公公平时与这些御医常在一起,关系也不错,见大王要杀御医,连忙上前求情:“大王不能杀呀!眼下懂得医术的只有这几个人,如果留着他们,用药维持兴许还能减轻一点痛苦,倘若杀了他们,大王你这是把自己推向绝路啊!”

归明王觉得此话在理,便把手一摆,“今个儿不杀他们啦!叫他们赶紧给孤王治病!”说完痛苦地呻吟了一声,叫道:“我难受啊!”一股身坐了起来,把头撞得咚咚响。

御医见他毒瘾很大,并非几副药剂就能清除他体内毒素。本打算用药物将体内毒素暂时压制,然后再觅解药。

俗话说的好,是药三分毒。况且解毒的药物大多都含有剧毒,剂量小了,不见效果,剂量大了,兴许会闹出人命来。

况且归明王对齐子敬极为迷信,倘若讲出实情,归明王不但不会相信,还会往其它的地方想,几个御医思来想去,还是来一次“难得糊涂”吧!

就这样,几个御医不但没有给他服用解毒的药剂,而是给他服用两丸止痛镇静的药物。

你还别说,这药丸一入腹内,这病情登时减轻了许多,果然安静了下来。工夫不大,便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御医主管对刘公公道:“我方才给他服下两颗安神丸。虽然药不对症,到底是解痛镇静的东西。暂时阻遏一下疼痛的发展,还不成问题。要想从根本治愈,老夫实在无能为力。还是请刘公公另请高人吧。”

说完,留下十多丸安神药丸,拎起药箱子匆匆忙忙的往外走。

方才的一幕把几个御医屁都吓凉了。这个御医主管年纪最大,伴君的时间也是最久,可说是阅人无数,对归明王颇为了解,他对几个御医道:

“伴君如伴虎,今天老夫可见识到了!大王毒瘾极重,不是咱们几个能治好的。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咱们几个谁都好不了。眼下保命要紧,我看咱们几个赶紧回家收拾收拾,带上家眷赶紧逃离归元国吧!”

几个御医也有此意,只是没有说出来而已。当老御医的话一出口,众人无不同意。合计了一番,当即就雇了几辆马车,直接驶入家中。

唤回妻儿老母,带上所有能带走财物,当天就离开了西蓉城。

昭均毒瘾时常发作,而且一次比一次加重。起初服用一粒安神丸还能缓解,后来服用两丸药也不起作用了。全身如同针扎的似的,再也忍耐不住了。

可几个御医都逃走了,城里的郎中倒是不少,可尽是一些山野郎中,哪能和这些御医相比?虽然抓来七八个,但一见这种病状,各个都摇头叹息。

近些年来,百姓怨声载道,朝廷大臣们对大王的意见也是不小,一旦归明王病重的消息走漏出去,定会引起一场权利之争。

为了严封消息,刘公公只能把牙关一咬,将这些郎中秘密毒死!

消息虽然被封锁住了,可大王的病情一日不如一日,如此折腾下去,不出十日,昭均就得一命归西。

大儿子昭泰民远在边关;二儿子昭泰安不学无术,只知道花天酒地,即使待在身旁,也不能分忧解难。

归明王虽然浑身难受,但他头脑一直都很清楚,这天他连服三粒安神丸,身上的痛楚似乎减轻了不少,吩咐侍女把刘公公和侄子昭皋叫到床前。

在侍女们的帮助下,昭均挣扎着坐了起来,仰靠在枕头上,对他们说道:“如此下去,我的寿命也不会太长了。泰民不在身边,泰安又无所事事。你们俩是我身旁的唯一近人啦,今天本王就跟你们俩说句心里话吧。其实朕真的怕死,我要是死了,天下必然大乱!想必你们都知道:我的病除非齐子敬,天下可能无人能治。昭皋啊,你赶快骑上快马,去一趟四方山,把齐子敬请回来。”

“这……”刘公公刚想说话,却见昭均摆手道:“刘公公,什么都不用说了!眼下保命要紧,你就赶紧执行吧!”一颗老泪流了下来。

刘公公洞悉大王之心,连忙应道:“老奴这就去办!”

刘公公拉过昭皋的手,二人来到窗外,刘公公道:“眼下时局动荡,只有大王才能掌握时局。昭皋,你赶紧去一趟锦绣山,把齐子敬召回西蓉城。你尽量少带人手,此事越保密越好。”

昭皋点头道:“放心吧!我就是带不回来齐子敬,也会把仙丹取回来!”

刘公公点头“嗯”了一声道:“眼下只有饮鸩止渴了!赶紧出发吧!”

第一百一十八章 奸臣当道

昭皋单枪匹马来到锦绣山,很快就在太乙庙前见到了齐子敬,当下说明来意。

齐子敬故作一惊,假意地询问了一下大王的病症,说了一句,你等一下,就匆忙地回到了太乙庙,如实地把情况向双煞女汇报了一遍。

双煞女听完,又忧又喜,喜的是:齐子敬终于可以回到国王的身旁。

忧的是:齐子敬奸诈无比,一旦离开视线,恐其难制。决定派真娘与他同行。

齐子敬一是对真娘动了真感情;二是身中蛊毒,必须通过真娘才能拿到解药。明知是来监视自己,但也无奈,二话没说,当即就答应了。

一切安排妥当,真娘带上各种毒物、迷药、蛊毒,与齐子敬以夫妻的身份一起去了西蓉城。

两个妖人直接去了王宫,见归明王倒在病床上,脸色蜡黄,意识模糊,虽然像是在睡觉,但时而发出一声呻吟。

刘公公问道:“齐国师,大王的病能治好吗?”

齐子敬胸有成竹地说道:“区区小病,本国师保证药到病除!”

当即取出两粒丹药,溶解在水中,给归明王灌了下去。果然药效如斯,没用一顿饭的工夫,归明王不但苏醒了过来,身上的病痛也完全消除了。

这丹丸里含有十二种蛊毒,服用后身轻气爽,只是一天不用药,眼前就会幻象忡忡,尽是那男孩子惊走神仙的画面。

这天归明王与齐子敬在宫中闲聊,归明王问道:“齐国师,你说我一停药,为啥眼前总出现那妖童的身影?”

齐子敬笑道:“大王有所不知,这仙丹不单存能益寿延年,长生不老,还能抵御邪魔入体。你停药之后,皮肤松弛,骨头酥松,邪魔就会渗入你的体内。我怀疑是屈含星那妖人一直在施用魔法,想至大王于死地!”

归明王听完,激灵灵的打了一个冷颤,半晌才说道:“此人不除,昭氏天下永远也宁静不了!”

齐子敬听了这话,欣喜不已,忖道:“我的离间计距离成功已经不远了!”

这次回京,双煞女交给齐子敬第一项任务,就是鼓动归明王二打泉溪村。

因为归元国五大家族最为强大,一旦官府出兵血洗了屈家,定会造成五大家族恐慌和分裂,甚至会起来反抗。

归元国一旦发生内乱,双煞女就有机可乘,在齐子敬的召唤下,借平息叛乱之名,光明正大的混入王宫。

昭均虽然被蛊毒控制,但他也有自己的想法。因为他共有三个儿子,分别是昭泰民、昭泰安、昭泰平。

大儿子昭泰民,被封为太子,二儿子昭泰安,被封为平王。小儿子昭泰平今年刚刚五岁,还在抚养当中。

两个大儿子都是皇后所生,虽是一奶同胞,但性格却是不同。大儿子今年三十九岁,为人正直,稳重老练,文韬武略,比他父亲还有见识。

昭均前些年还算英明,见自己年迈体衰,为了昭家江山得以传承,十五年前就有心退位让贤,并加封昭泰民为太子。

可人越老就越怕死,几年后昭均开始崇信起神仙之道,一心寻求长生不老。并广招召道士、法师,为他炼制仙丹。

昭泰民起初对父亲还算尊重,后来见父亲终日不理朝政,尽竟做一些荒诞无稽的事情,因此对他的做法十分反感,常常入宫谏言或横加指责。

昭均人越老,疑心也就越重,以为儿子是在巴望着他早死,好尽快登上王位,一气之下,罢免了他太子的身份,并把他赶到了边关。

加之齐子敬从中作梗,背地里出了许多的坏主意,因此父子之间已经到了水火不相容的地步。

二儿子昭泰安,自幼娇生惯养,不学无术,整天只知道花天酒地,如今已经二十六岁,仍是游手好闲,对朝中之事漠不关心,成了西蓉城有名的浪荡公子。

昭均崇信巫术、神仙之术已经十多年了。在这些年里,他服用了大量的仙丹,也曾不断派齐子敬去寻找神仙的仙踪,想真正引来神仙度他长生不老。

结果巫术害了许多人的命,叫他做了不少的蠢事,而神仙之术并没有给他带来任何的好处。

尤其这次屈含星大败御林军之后,他突然意识到神仙并不站在自己这一边,仙人治国的愿望只怕是一场空梦。

自从他意识到这一点起,思想也发生了转变。归元国毕竟是昭家的天下,倘若自己死了,昭家的天下决不能落到外姓人的手里。

为了昭家天下长久稳固,在他有生之年,必须为下一代君王开辟一条康庄大道,铲除一切不利因素。

眼下动荡的祸首就是屈家,尽管父子自己之间矛盾重重,但毕竟属于家事。大敌当前,都应该尽释前嫌!精诚团结,一致对外。

归明王沉思了良久,便对齐子敬道:“孤王这就书信一封,诏太子昭泰民进宫见驾,共商讨伐之策!”

齐子敬见计谋初步得逞,高兴不已,起身说道:“大王与太子一定有要事相告,臣不便打扰,这就告退。”

齐子敬走后,昭均拿起笔来写了一封加急诏书:要儿子速速返回西蓉城,有大事相商。

昭泰民驻守边关,接到诏书之后,料到宫中一定出了大事,便带着两个随同,风风火火地赶回了西蓉城。

归明王得知儿子回来了,急忙脱下王袍,便衣简从,独自来到天禄阁等候。工夫不大,刘公公引着昭泰民走了进来。

见到父王,昭泰民急忙撩衣跪倒,行完三叩九拜大礼之后,昭均这才开口说道:“皇儿在一旁赐坐。”

昭泰民在旁边的一把椅子上坐下,刘公公一旁而立。

静默了片刻,昭泰民问道。“父王,宫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归明王一声长叹,便把屈含星自称天神、勾结羌军、诛杀乡团、抓捕齐子敬、将三十六位法师斩首之事添油加醋地讲了一遍。

此事原本就是昭均和齐子敬的一个阴谋,为了激发太子心中的仇恨,讲述时不免夸大其词,并把屈家人的品行,刻意丑化几分。

昭泰民自有在宫中长大,涉世不深,一番谎言捏造出来的事实,使得太子信以为真。

他虽然热爱和平,不喜欢杀戮,但毕竟屈家起兵造反已成事实,归元国大好的江山岂容践踏?他双拳紧握,眼里喷火,誓与反贼血战到底!

第一百一十九章 二次讨伐

归明王见儿子与自己立场一致,高兴不已,夸赞道:“无愧是我昭均的儿子,有魄力!明天你亲率大军两万,去讨伐屈家军。我让昭皋率领御林军,全城宵,把姓屈的通通抓扣起来,以免生乱。”

站在一旁的刘公公半天没有说话,见他要对屈姓家族动手,赶忙上前谏言道:“屈家势力庞大,一旦将他们统统抓扣起来,定会引起五族乃至全国动dàng)。

“大王,恕奴才斗胆地进谏一句:因为‘天星转世’一句传言,大王已经大动干戈,结果大败亏输,已经是得不偿失了!

“倘若再派重兵前去围剿,劳民伤财不说,那五大家族怎么想?全国百姓会怎么看?古人云:失民心者,失天下!请大王三思!”

昭均双眉一挑,反问道:“难道我一国之君,还要向一伙反贼卑躬求和吗?”语气里显然充满了怒意。

刘公公道:“卑躬求和决不可能,但可以通过长老会来平息此事。据密探来报,屈天成已经从千本部落搬来了救兵,如果我们此时出兵围剿,定会是一场血战。

“胜负暂且不提,别忘了,田家还有五千精兵囤聚在城内,如果我们倾巢出动,田家会不会趁机造反,一举拿下西蓉城?倘若后院着火的话,昭家的江山社稷可真的不保啦!事关重大,还是慎重考虑考虑。”

归明王把眼珠子一瞪,喝问道:“还考虑什么?我们御林军足有万人,先将城池控制起来,不就完事了吗!屈含星不除,后患无穷,我意已决,不必多说了!”

昭家父子俩平时言语不和,隔阂很深,但在平息叛乱这个问题上步调是一致的。尤其听到屈天成请来五千羌兵,更确定这就是勾结外敌!当即决定,亲率大军两万,尽早平息这场叛乱!

刘公公颇为担忧,问道:“太子,你有必胜的把握吗?”

昭泰民道:“西蓉城外围的守军就有两万余人,加上城里的御林军,总兵力已经超过三万。我强敌弱,又在我昭家的地盘上,要对付一支长途奔袭的疲惫之师,那不是轻而易么!”

刘公公见太子

信心满满,父子俩步调一致,因此也不敢多说什么,皱了皱眉头,急忙退到一旁。

此次出兵,并没有争得长老会的同意,实属于秘密行动。如果时间拖得太久,消息就会走露,一旦五族长老出面干预,这兵就出不成了。

当即派出两个心腹爪牙,把城防防御使赵翔,京城护卫使昭皋密密召入宫中。一伙人密密商谈一番,决定即刻起兵。

兵贵神速,当天午夜,太子昭泰民与赵翔率领两万大军出发了。

与此同时,西蓉城全城宵,昭皋也率领五千名御林军对屈家和一些所谓的反动势力,展开了抓捕行动。

屈含星毕竟是个天造的英才。如今御林军吃了败仗,归明王决不会善罢甘休,定会派重兵来讨伐自己。

于是,他不敢放松警惕,侦骑四出,一路上设下远探、近探、流星探,以防敌军前来突袭。

西蓉城距离泉溪村足有四百多里地,出营行军不久,就被屈家的密探给发现了,早已用飞鸽传书的方式,把报送到了屈府。

令人欣喜的是:这天中午,千本部落的五千大军已经到达了泉溪村。

埋锅造饭,安排住宿,正在忙碌之中。

忽然一个家丁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压低着声音说道:“老爷,祸事来了。归明王派兵两万,太子昭泰民亲自挂帅,前来讨伐我们。”说完,将获得的密信递给了屈天成。

况紧急,屈天成便急忙把范天虎、景忠、丁武、李管家,以及千本部落的头领们叫到大厅里,开始商量对策。

屈含星正在书房里睡觉,因此也就没有唤醒他。

众人到齐,屈天成把桌子上的书信向前一推,“李管家,你把信中的内容读给大家伙听听。”

李管家手捧着纸条,念道:“太子亲率大军两万前来围剿,昨夜戌时出发,估计两天后就到达泉溪村,望做好防范。”

众人交头接耳,惊异慌乱。

屈天成又强调了一句:“密信是府上的探兵寄来的,绝对准确。”

千本部落领军头

领叫查布尔,是酋长丹德烈的儿子。此人今年二十六岁,年富力强,英勇善战,得知官兵前来围剿的消息后,率先说道: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们此番来的目的,就是不让屈家的产业被强权掠走,我们五千羌族儿女,愿与屈家军共存亡!”

李管家道:“敌我双方实力相差悬殊,胜负不战已分。在下认为,眼下要做的,尽快转移财物,一旦开战,能守则守,不能守就从密道里逃走,家宅没了可以重新修建;土地被瓜分,我们还可以重新夺回来。如果人都阵亡了,我们可真的失去一切了。”

屈家良田千倾,牛羊成群,偌大的家业转瞬间就放弃了,委实令人心疼,众人看法不一,开始交相议论了起来。

屈天成摆了摆手道:“李管家的话不无道理。覆巢之下焉有完卵?都不要争论了,收拾收拾东西,尽快逃往羌地!”

“谁说我们兵力悬殊就不能打仗?以少胜多的战例还少吗!”声音爽朗清脆,必是屈含星无疑。

范天虎嘿嘿笑道:“这小兔崽子还真不识念叨,我刚想去叫他,他就来了。”

珠帘卷处,清香袭人,屈含星气定神闲地走进了大厅。

屈天成急忙站起来,指着查布尔介绍道:“含星,这位就是你大哥查布尔。”

屈含星抬头看了一眼查布尔,见他年纪二十刚刚出头,铜色的皮肤,肌结实,眉目英,脸上尽是桀骜不驯的神色。

轻轻“咦”了一声,似乎对他如此年轻颇为惊讶。深深地鞠了一躬,拱手道:“多谢大哥前来相助,小弟这方有礼了!”

查布尔见他虽然恭敬行礼,但依旧不卑不亢,傲气凌云。微微笑道:“难怪贤弟大名鼎鼎,堪称天星下凡,今相见,果然有大家风范,难得,难得。”

屈含星把手一比划,风趣地说道:“得了吧!可别说这话啦!这哪是‘天星下凡’,我看就是‘天星下烦’,烦恼的烦,烦人的烦,都要快把我烦死啦!”

众人哈哈大笑,登时打破了屋子里的紧张气氛。

第一百二十章强 坚强表率

查布尔见他虽然恭敬行礼,但依旧不卑不亢,傲气凌云。微微笑道:“难怪贤弟大名鼎鼎,堪称天星下凡,今日相见,果然有大家风范,难得,难得。”

屈含星把手一比划,风趣地说道:“得了吧!可别说这话啦!这哪是‘天星下凡’,我看这就是‘天星下烦’,烦恼的烦,烦人的烦,都要快把我烦死啦!”

众人哈哈大笑,登时打破了屋子里的紧张气氛。

查布尔见他模样俊秀,口齿伶俐,说起话来风趣幽默,很是喜爱。笑着说道:“眼下大兵压境,我们个个黔驴技穷,是战是和,只等你来拿主意!”

屈含星虎牙一呲,呵呵笑道:“你们这些大人们不正在商量着如何逃跑吗?干嘛还要让我这小孩嘎子出主意?还是听我爹爹的吧!撇家失业,背一个反叛的罪名在羌地多安生!”扭头看了一眼父亲,似乎是对父亲的不满。

范天虎的黑脸立刻沉了下来,正色地说道:“小少爷,这事没你还真不行。他们个个都想当孬种,想要当逃兵。救兵没到时候天天盼救兵,救兵可是来了,反倒想逃跑!”

把头一转,矛头直指李管家:“尤其这个软骨头,见硬儿就缩脖子,和那老乌龟似的,都是他出的馊主意!少爷,你一个人就能赶走千军万马,如今人多势众,干嘛不打想逃?”

屈天成缓缓地说道:“含星是赶走过御林军,可那是有高人暗中相助,纯属侥幸而已。这次不同了,朝廷一下子就派出两万大军,咱们还不足六千人马,况且还在人家的地盘上,孤军奋战,兵力相差悬殊,此仗……”身子一扭,把那封密信推到屈含星的面前。

屈含星把密信又推回到原处,抱拳行了一个圈礼,朗声说道:“诸位前辈,这大劫乃是天意,没有诸位鼎力相助,恐怕我们父子见面都难了,含星在此表示感谢!”

身子一转,语调突然升高,正色地说道:“李管家说的很对,家园毁了可以重新修复,人要是都战死了可就一无所有了。我也赞成战前做好撤离的准备,但这不是逃离,而是备战!

“软弱就会使对方更加贪婪,尽管敌众我寡,胜算不是很大,但我们有打赢这一仗的信心!只有打胜这一仗,才有争取和平的机会,否则,我屈家永远背负一个叛国投敌的罪名!”

李管家挑了一下眼皮,反驳道:“明明知道自己是个大鸡蛋,偏偏要往人家的硬石头上撞,这不是勇敢,这叫自不量力!”

屈含星微微一笑道:“对了,正因为我自不量力,才能打赢这场大胜仗!”

众人颇感惊讶,齐声问道:“少爷你说说。”

屈含星道:“这场仗要想打赢,决不能在泉溪村来打,而是把他们引到西大沟打去!”

屈天成、李管家、景忠等人都是土生土长的泉溪村逇人,对自家的地盘了如指掌,一听这话,都忍不住的“噗哧”一笑。

李管家道:“小少爷,你未免太天真了吧?这仗是你想在哪里打就去哪里打的吗?你想把他们引进西大沟,一举歼灭。我还想把他们引进狗笼子里,来个关门打狗,能办到了吗?嘁!真是异想天开!”

“哈哈哈!”众人大笑了起来。

屈天成也觉得此话像是玩笑,抬手向外弹了弹手指,“星儿,你就别在这儿瞎捣乱,赶紧出去,我们大人正在谈正事,你小孩嘎子别乱说话。”

屈含星道:“正因为所有人都觉得不可能打赢这场仗,官军才忽视你、藐视你。你们都想想看,此次官军动用了两万人马,又是太子亲自挂帅,明显是摆出一副不达目的决不收兵的架势,莫说我们藏密在西大沟的时候,就是逃往羌地,他们也会派兵追剿!”

李管家插嘴道:“就算把官军引到山下,人家也不一定就能进入山谷。万一来个全军大封山,还不把我们给困死啊!不成,不成,以我之见,还是避其锋芒,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屈含星道:“西大沟地势险要,可战可退,我们为何不选择两手准备呢?”

李管家刚要开口反驳,查布尔突然举起手来,阻止道:“李管家你不懂军事,请你不要多嘴。先听含星把话说完。”

李管家颇为尴尬,把身子转向门口,不禁一声长叹。

屈含星走到大厅的正中间,竖起三个手指,朗声说道:“第一步,故意泄露军机;第二步设法激怒;第三步诱敌深入。”

查布尔道:“讲具体一点。”

屈含星来到桌子前,喝了一口水,继续讲道:“第一步,泄露军机之事,交由丁武来办。等宅子里的人都撤离之后,我面授计议。”

丁武道:“我知道你的意思,就是叫我办成偷东西的叫花子,等官兵到了,我就给他们通风报信,告诉他们你们藏匿在西大沟。”

屈含星笑道:“知我者叫花子也!”

挺了挺胸膛,继续讲道:“第二步,什么叫设法激怒:我军一定先要零敲碎打,骚扰偷袭,设法将官军彻底激怒,恨不得立刻冲进峡谷,一下子将我们消灭。

“关键是第三步,诱敌深入。西大沟峡谷幽深,官兵是绝不会轻易杀入山谷的,如果我们用小股部队去诱敌,就等于告诉告诉人家谷里有埋伏一样。

“昭泰民、赵翔个个身经百战绝对不会上这个当的!要想诱敌,必须采用‘群羊诱虎’之计。”

“什么叫群羊诱虎之计?”众位将领异口同声地问道。

屈含星认真地讲道:“用一只肥羊诱惑一群老虎,可能打不动它心思。如果用一大群羊来诱引它,老虎就会觉得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西大沟地势险要,如果我们动用四千多人马做诱兵,几百人打埋伏,敌人见我军全部出击,他们一定会大兵压上,全力反击。

“只要他们全面反攻,我军再以兵败如山倒的架势败下阵来。那时,官军一定会乘胜追击,一举杀入山谷。”

说道此处,李管家突然拉着长声说道:“几百人就能打伏击?除非天上下石头还差不多!”

查布尔白了李管家一眼,扭头对屈含星道:“不用管他,接着说,进谷以后呢?”

屈含星接着说道:“我想把几百个伏兵分别埋伏在南、北两个谷口的左右,不需要打仗。只等敌军全部进入山谷,就用大火封锁进退的两条道路。一旦两端都燃起了大火,敌军不打自乱。”



免责:该文章采集于网络,相关权利归相关人所有!!!本站不承担任何责任!!
更多文章: 1024社区 xp1024.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