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录:妖妃天下 - xp1024.com
《乱世录:妖妃天下》


第一章 护驾,有人强上本太子

“公主,公主快醒醒啊公主,着火了,着火了,公主。”

卿宁耳朵里渐渐传入一个带着哭腔的声音,身体在不住被什么人拼命摇晃着,她知道情况紧急,她知道她应该醒来,可是为什么,身体还是使不上一点力气。

祭天?不是过去了吗?不是已经九死一生逃出来了吗?为什么还会再次被置身火焰之中,为什么还是会有如此清晰疼,不行,不能坐以待毙,好不容易才死里逃生,从一个火堆里爬出来,不能在另一个火堆里浪费这来之不易的生存。

她用尽全力,终于缓缓睁眼,看到的是已经蔓延了一屋子的火焰,火势之大,如一只魔兽向她张牙舞爪而来,滚滚的浓烟扑面直呛得她连咳几声。

她转身看向身边的婢女问道:“怎么回事?”

“公主,您说要来这里打探消息,结果刚喝了一杯茶你就昏倒了,然后我怎么叫也叫不醒,这里,这里就起火了。”

“傻不傻,你不会跑的吗?”卿宁呵斥了一句身边哭成一个泪人的对她最忠心的婢女。

“不行,我发过誓,要与公主同生共死的。”

到了这时,她也无法再去责怪这个单纯无害的,跟着她逃命千里跋涉,跑了两个国家的乌月落。

“算了,走。”卿宁拉起她,往茶楼外冲出去,火势蔓延的太厉害,就连窗口也是满溢的烈焰,怎么办?

“救火啊!来人啊!”外面的一个焦急的声音响起,继而卿宁听到这里还夹杂着泼水的声音,她朝着那个方向走过去果然这个窗户已经火灭了。

她立刻拉起身边的乌月落,从那边的窗子窜了出去。

街上议论纷纷,有人责怪那个老板不小心,也有人为里面逃出来的两人捏着一把汗,这里早已经围了一圈群众。而最显眼的是站在人群前,一袭紫衣的言月笙,尚书令府嫡出大小姐。

那样子,依旧是高贵和,可那眸光扫到她时竟然是目中无人,还有一些难以置信的惊慌。

卿宁没有理会她,正准备带着乌月落离开,却冷不防被言月笙抬手握住了她的手,一副假惺惺关心的样子笑道:“哎哟,我们家堂小姐终于出来了,可吓死我了。”

看着她的样子,卿宁就知道一定又是她放的火,这言月笙究竟跟她有什么仇什么怨,要她如此四次三番的置她于死地。

只因前些日子伤还没好,又得言家收留她才一直忍让,这样看来,一直忍下去怕是没有活路可走了。

卿宁嘴角冷笑一下,抬手反握住她的手,不断增加着手上的力道,犹如刑堂上的夹棍,弄得言月笙的手阵阵生疼,即无法抽手,又不能在大街上大叫,那就失了礼数,眼看着自己莹白的手被这个外人握的红一块白一块。

言月笙只好目光冷冷的盯着卿宁,好让她畏惧之后放开她,毕竟三个月来,这丫头也一向像一个软柿子,捏成什么样子就是什么样子。

可是,她没有想到一向脾气好的言卿宁,此刻看向她的眸光竟然透着彻骨的寒凉,让她心下一惊,产生些微微的退缩意思,一股寒气直接顺着脊梁蔓延到了头顶,怎么会这样?

卿宁面上依旧笑得温和,声音也是甜润柔和开口道:“若不是感念言伯伯的收留,你以为我真的不敢动你吗?”

这冰冷的语气下,女子脸上那温和的笑意显得格外恐怖,甚至是让所有在场的人都察觉到了一丝诡异的寒气。

“言,言卿宁,你不要太过分了。”

“是吗,过分的好像一直都不是我吧!”

卿宁正说着,忽然余光扫到言月笙的婢女拿着一个铁棍照着她的头就使劲糊了过来。

这一对主仆,真的是要当街行凶啊!那她还客气什么?

卿宁立刻松开言月笙,转身迅速向后退了两步,绕到那个婢女的身后,抬手抓起了她的双肩,腾身而起,辗转了两下来到了这里最高的房顶,虽然不高,也是三丈有余,教训她,足够了。

卿宁松开那个骂骂咧咧的婢女,初到尚书令府,她和月落只是慌忙躲避追杀,却没有想到竟然连一个婢女都可以欺负她,不但打翻她的药碗,还连她的药换过,甚至害的她全身被烧伤的皮肤溃烂,疼痛欲死,要不然她的伤怎么会拖到今日才好。

这一次,要一次讨回来,她伸脚用力踢了一下那个婢女的腿,那婢女“哎呦”一声叫唤过后直直的落了下去,倒地的那一刻,有血花扑到地面上,渐渐蔓延,让所有人看得心惊肉跳。

趁底下人还在震惊之中没缓过神来时,卿宁又向前走了两步跳了下去,直接来到尚处于惊恐之中的言月笙身边,抬手又将她拉到了房顶上,言月笙此时已经面色惨白,双唇发颤,她本就恐高,而且又见到刚刚自己婢女倒地的那一刻,别提有多害怕了。

言月笙为了自己的人身安全,终于鼓足勇气开口,想要最后争取一下,可是声音都吓到颤抖:“言,言卿宁,我可是尚书令府的嫡长女,你敢……”

“放心,我不敢。”卿宁轻轻靠到她的耳边,依旧森凉的语气,说道:“只是这里风景不错,长姐就先看看吧!”说着就转身又跳了下来。

可是身体落到一半,却有一只手托住了她的腰身,带着她下落。

她不禁觉得可笑,她又不是跳楼,用得着别人英雄救美吗?

她低头,看向那只手,莹白修长,骨节分明,却是很结实,那力道稳稳的,稳到可以控制住她,不让她从他手上逃脱。这是救美,还是有意控制啊?

而此时下面已经开始议论,这女子当街行凶,藐视王法,一群人那是义愤填膺。卿宁看向自己身边的男子,莫不成,他也是这样想的,所以来惩治她,替天行道。

落地时,她才看清那手的主人。

鼻梁挺拔,薄唇微勾,面容纯净如仙,而一双桃花眼中,眼眸漆黑,眸光深邃,一眼望不到底,流转之间,摄人心魂。

五官组合完美,精致绝伦,无可挑剔。便是光影斑驳,这世间最美好之物的汇聚,也不过如此了吧!

墨金发冠束发,简单而不失威严,一袭墨色锦袍,漆黑如夜,底纹是由金线勾勒的曼陀罗花,阴郁而张扬。

正似这个男子,犹如暗夜里的幽灵,游走于天地之间,毗临天下。

“小姐光天化日之下杀人,真的以为我天彻王朝的法令就是个摆设吗?”他的声音,低沉醇厚,浑然天成,任谁听了,都会忍不住沉醉其中,可是,那声音之下含的威胁也是明显至极,不怒自威,平白给人一种压迫之感。

那人一出来,立刻就让众人终止了所有的议论,街上一片安静,所有人纷纷下跪行礼,面色十分恭敬,齐齐的道:“参见平昭王殿下。”

“平身”那男子微微一笑,映着月色,摄人心魂。用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眸看着眼前这个当街行凶,且对他毫不畏惧的女子。

平昭王?

第二章 看在本王宠妃的份上

卿宁静静的打量着他,原来他就是那个传说的万人敬仰的天彻王朝第一美男子,平昭王,慕凌。可是,世人是不是都会这样容颜迷惑,看不到他眼眸之下凌厉呢?

算了,还是先躲过这一劫再说吧,卿宁这样想着,依旧温和一笑开口道:“杀人,殿下哪一只眼睛看见我杀人?”

说着伸出手指指了一下房顶上早已经吓得没了魂的言月笙继续道:“上面不还有一个吗?”

继而又笑了一下看了一-眼地上躺着的婢女:“再说,这个女人只是摔了下来, 只有三丈高的距离, 又不是头着地,怎么会死呢?无非就是因为疼或者害怕昏了过去。殿下如此平白污蔑民女,也是不合天彻律法的吧!”

“哦?是吗?”慕凌质疑了一句,他身后的白衣侍卫就立刻跑到那个婢女身边检查了一下,很打脸的回到自家殿下身边禀告道:“殿下,确实没事。”

听到这句话,慕凌忽然一笑说道: “那看来,我是误会姑娘了,应该赔礼道歉才对,不如我请姑娘喝茶可好?”

慕凌淡淡打量着这个前些日子从代北逃到天彻的公主,他倒是很感兴趣,他本来以为,能在众目睽睽之下从祭天场的火屋里逃出来的该是一个怎样三头六臂的人,却没想到一个黄毛小丫头,而且看样貌生的绝对脱俗。

今日初见,她当街耍赖撒泼伤人诬陷,最后还反咬他一口,一套功夫做全,滴水不漏,倒也是个人才,他依旧很感兴趣,而且比之前更甚。

但是卿宁可不这么想,这个人怎么会看不透那个婢女还没死,不过是想找个理由与她说话而已,毕竟惹上这样的人也不是什么幸事,万一不小心让人握了把柄,就前功尽弃,她觉得不值。

“殿下,你我萍水相逢而已,不必如此客气,小女子还有事,就先走了。”卿宁不想与他多做纠缠,转身离开。

“言卿宁小姐”卿宁一惊,他怎么会知道她的名字。

那声音自身后传来的那一一刻,卿宁冷不防的他的手臂被一一拉,撞进了身后那人怀里,他身上淡淡的栀子花香,夹杂着些许男子青涩的气息,闻起来,格外沁人心脾,眸中含笑,居高临下的望她:“若是本王说想要你陪呢?”

平昭王殿下,风流满天彻,平白看上一个女子也不算稀奇,而且有随意索取的权力,众人也都见怪不怪,散了开去。

卿宁没有说话,试着挣脱,可那只手臂力气极大,面对她全力的挣脱纹丝不动,她终于是没有办法了说了一句:“好,那我就收下殿下的歉意。

慕凌听到她这样的回答才放开她,笑道:“我带你去这里最好的酒楼。”

一男一女,同样的绝色容颜,走在街上平白惹来羡慕的目光,而仔细看就会看到那男子神采奕奕,女子却是毫无精神。

上一次刚从代北祭天场的火屋之下逃生,身上的烧伤才刚刚养好,为了出来打探消息,半晌被人下了蒙汗药,本来就没恢复多少力气,醒来之后又是火灾,又是教训人,又是跟这个人斗智斗勇,又平白被人搂搂抱抱,卿宁是真的累了。

这里,是天彻王朝的都城,陌陵。看而他们来的,是陌陵最好的酒楼,一品居。

卿宁一直无言,只是低眸听着这楼里乱七八糟的议论,平白打盹,这里果然热闹,天彻果真不愧为这个乱世之中唯一一个可以与代北抗衡的国家,它的繁盛在这个酒楼里就是一个很好的浓缩。

“这女子豆蔻之年都喜欢明艳的颜色,言小姐为何偏爱这地狱之花呢?”

卿宁抬头,看向那个如鬼魅一般的王爷,他指的,是她身上的彼岸花纹,她穿的是红衣,花纹是用更深的殷红线条勾勒。那颜色,其实不好分辨,他的观察力竟如此好。

“人各有志,殿下不也喜欢曼陀罗吗?”

“曼珠沙华,分两种,花开的一顺,白色的就升入天堂,而赤色的便打入地狱。”

慕凌的话,是在提醒她什么吗?

卿宁不信,那虚无缥缈的命途竟然可以左右一个人的一生,于是,她开口回绝道:“有什么的,只不过是白与红的分别。”

慕凌轻笑一声,润了天地,随即抬手倒了两盏茶,并顺手递给卿宁一盏,说道:“这里的说书先生是全陌陵最好的”

卿宁接过茶抿了一口,道:“多谢殿下”

可是下一刻听到的那说书先生嘴里的话,竟然让她差一点拿不稳茶盏,她忍不住转头看向酒楼中间的高台。

高台之上,说书先生唾沫横飞:“话说这代北的祭天场上,那是烈火熊熊,看着比天上的太阳还热,此时代北皇亲手主持这场祭祀,直接把代北唯一的一个嫡出公主扔进了火里,那是眼睛都不眨一下……”

听到这里,卿宁已无心再听,代北王朝她是那里唯一的嫡出圣阳公主,却就因为手上的一个胎记,被冠以“赤练妖姬”之名,注定要祭祀烧死,那是她的生父啊,竟然毫不留情。

卿宁想着三个月前的祭天,那一幕幕的心痛,格外清晰,手上已经不自觉加重了力道握着那一个茶盏,发出滋滋的声响。

“小姐可知道代北的赤练妖姬”慕凌忽然开口问道而且这话,问的巧妙。

若她不是那个妖姬,与他讨论一下也无妨。若她是,这个问题就有些扎心了,肯定会露出不自然的神色。

“听过”卿宁强作镇定继续道:“赤练妖姬,一出而天下倾覆,所以,天下人人得而诛之,前些日子,不是刚在代北被祭天吗?”

卿宁表面上依旧温和,可藏在袖袍下的另一只手已经握紧拳头,由于太过用力,而变得通红,指节甚至发出一些咯咯的响声。

天下的每一个人,都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预言,要置她于死地,甚至包括她的父亲,高高在上的代北皇。

“听说了吗?”一个声音忽然传来,旁边的一桌人在议论着什么事。

卿宁松开手,饮了一口茶,低眸听着。

“代北皇把代北的大祭司给分尸了”

“是吗?代北不是向来最重大祭司吗?”

“唉,谁知道呢,听说还把他的尸体悬在城门示众七日呢”

卿宁手上一动,握着茶盏的手又用力了几分,那茶盏,几乎碎裂。

可是,怎么也掩不住女子心中的怒火。那个世间对她最好的男子,就因为救了她,落得这样的下场。

“这也太狠了吧!”

“唉!要不说呢,若不是老祭司求情,听说都要给人分食了”

听到这里,卿宁手里的茶盏忽然落下,重重的放在桌子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力气之大,几乎让桌子散架。

她双眼已然泛红,有泪花几欲涌出,眼里面最明显的情绪便是仇恨。

刚刚的话,字字如刀,刻在她心里,疼痛到几乎窒息,若不是阿瑜把她从火里捞出来,又只身为她挡了代北数千追兵,她怎么会活到今日。

“殿下,不好意思,卿宁今日身体不适,失陪了”就连声音也在颤抖。

她起身,快步出了一品居,又快步向尚书令府走去。

阿瑜,你等我,卿宁不报仇,誓不为人。

含着的眼泪,还是悄无声息的下落……

第三章 全境缉拿平昭王

看着女子消失的身影,慕凌的眸光微微动容,那样的眼神,在小时的自己眼中,也不止一次的见过。

那是被命格所逼迫的无奈和心痛,夹杂着不认命骄傲。

他是天枢命格,在他小时,有人如此说,说要他亲手杀了赤练妖姬,以改命格,否则,必负天下。

那个与他相似到极致的女子,那个生母死亡,被生父追杀的逃到别国的女子,真的要杀吗?

不,他不信命,即使上天,将妖姬送到他面前。

刚刚她的反应,是因为那个大祭司吗?

可是,难道是太相似了,他竟然,也会被牵动一丝情绪,慕凌,发什么神经啊?他自在心下笑道,可是还是转头看了一眼女子的消失的方向……

“殿下查她就是为了杀吗?要不要……”岳云阳一脸认真,毕竟从五岁开始殿下就已经杀伐果断毫不留情了,这一次当众杀了妖姬破了预言也好,也省得那么多麻烦。

“杀什么?你不觉得她很有意思吗?”慕凌嘴角邪魅一笑,抬手抿了一口茶,他不动,但是要看看她一个人人喊打的妖姬在异国他乡到底可以活多久。

尚书令府,训练场。

卿宁从一品居出来,一路没停,直奔这里。

此时,言叶之唯一的儿子,言奕,正在练剑。

剑花缭乱之下,依旧可以剑气逼人,这样的速度与力量,结合完美,世间少见。

“兄长”卿宁一直,在一边站着,看着他练完那一套剑法,才叫了一声。

言奕转头,看到她,微微张口,“公……”

那个“公”字还没叫完就停了下来,父亲说她以后就叫“言卿宁”,这不叫公主,一时也不知该如何称呼。

卿宁看出了他的为难,先提醒了一句“叫我卿宁便好”

“卿宁,你找我何事”言奕为人向来正直,话,也问得直白。

“兄长刚刚的剑法,可是‘天羽‘?”

“天羽剑招”是以前在代北皇宫,与她一母同胞的皇兄教她的,如果说,代北还有什么值得她留恋的,那便是皇兄了。

“你怎么知道?”

“以前练过,兄长,你可不可以教我练剑?”

“好”言奕应了一声,丢给她一把剑,她顺手接住,跳上了训练台。

她要练剑,要让自己变得更强大,只有这样才可以走得更远,才可以重回代北,为母后,为洛瑜,也为自己,讨一个公道。

几个月,她日日寅时起床,亥时睡下,一天之中只有三件事,剑法,兵书,机关术……

时光翩然,转眼已至年关。

大年初一,雪落,在夜景下极美极美。

卿宁站在梅花树下,抬头仰望着片片落下的飞雪,依旧压不倒梅花的傲岸,正如她的母亲。

她从没见过母亲,可听皇兄说,母亲有着如雪一般的面容,如梅一般的性格,坚毅傲岸,宁折不弯。

“小姐,老爷差人给你送来了这个”乌月落拿着一个红色锦盒走了进来,递给她。

难道是?卿宁打开锦盒,一把赤红色的软剑折叠着放在里面。

她眼前一亮,伸手拿了出来,果然,满足了她所有的要求。

剑身由极轻的材质做成,剑锋收起时,可以放在腰间充当腰带。

她手指按上剑柄的凸起处,那剑刹时锋芒毕露,挺直坚硬。

“好剑”卿宁叹了一句,拔剑出鞘,和着雪,为梅而舞,为母亲而舞。

与此同时,尚书令府大门外,雪花为慕凌的黑色披风镀上一层淡淡的白。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个白衣的侍卫。

他敲门,来开门的是一个紫衣女子,言月笙,高贵,谦和。

“殿下有事找父亲?”她声音一如既往的柔和,虽低着头,眼神却不时的瞟向男子。

“嗯……本王恰好路过,寻个躲雪处而已,不要惊动尚书令了”

“什么路过,还不是非大雪天出来”那个白衣侍卫无意间抱怨了一句,低头,看到自家殿下伸出的两根手指便不再言语。

殿下的意思,是扣二十文,这是殿下教训他管不住自己嘴的方式。唉!命苦啊,说话都不自由。

“殿下来躲雪,若不嫌弃到我雅阁暂歇如何?“言月笙声音放低,面色泛起微微红晕。

今夜,若是表白成功,她不仅可以得到这个万千女子仰慕的天彻第一美男子,还可以去言卿宁那边耀武扬威。

这样想着,笑意不禁蔓上了嘴角……

慕凌虽然有些为难,却也没有办法拒绝,毕竟,总不能说:“我是来找卿宁的,跟你没关系。”

她毕竟是尚书令府的大小姐,这样的话,也太打尚书令府的脸了,无奈,只好先顺着她来了。

雅阁,一如言月笙,典雅有余,却端庄不足。

但却有一种少女的青涩气息,与普通女子闺房相比,倒是清丽许多,也算得脱俗。

不久,言月笙的婢女,端了一壶热茶过来。

斟完茶后,言月笙转身从床边拿出一个紫色香囊低头,脸上红晕尽显,声音,柔若无骨,娇羞之态展现无疑:“今年过年,月笙以小小礼物赠予殿下,聊表贺意”

慕凌伸出手握了一下那个香囊,又收了回来。言月笙的眼睛随着他手的落下,渐渐暗淡。

“小姐好意,太过珍贵,本王收不得”

“殿下,小女……”言月笙又欲说什么,却被慕凌抢了先

“本王明白小姐想说什么,可是,本王府内妻妾成群,怕是委屈了小姐,这便是本王的罪过了,小姐,本王告辞”

说罢,慕凌便大步离开,这地方是不能再呆了。

看着他迈出的身影,言月笙手中渐渐握紧了香囊里的腰带。

在天彻,这是公开的秘密,腰带,是一个女子对一个男子最纯真的爱情。

这个腰带,她为了这个世间最美好的男子,绣了半年,存了三年,倾刻间,破灭。

“唉,没办法呀,殿下不喜欢这样的”那侍卫在心里默默叹着。

他们出了门,向前又走了十几步,在奕阁门口停了下来。

那个雪下舞剑的红衣女子,软剑煽动雪花有序的在她周身转动。红白交杂的世界,就在这一瞬,不染纤尘。

她渐渐旋转起身,于梅梢张开双臂,和着明月,雪花四散,随着带动的还有那一片片红梅,将女子围在了中央,剑气煽动她的衣襟,翻起极美的弧度,仿佛梅下的仙子,与暗夜里的景致,融为一体。

这是天羽剑招最后一式___羽落。四散的雪花,其实每每都像一柄剑一样锋利,只不过这次她只用了半成功力,因为她不想毁了这美丽的景色。

慕凌站在门口,看着女子出神,仿佛第一次见到这么美这么不一样的女子。

“殿下喜欢这样的”那侍卫一句话将慕凌的思绪拉了回来。

卿宁看到门口的二人,从树梢轻盈落地,将软剑收回腰间,与腰带重合。

走上前去,问:“不知殿下突然到来有何贵干?”

第四章 不合本王的礼法自然要惩罚

“路过而已”慕凌漫不经心的回答。

“无事不登三宝殿。”

“这是个明白人”岳云阳好像转职打脸一样的回了一句。这下倒好,二十文又没了。

“我就是来评价一翻小姐的剑招。”慕凌尴尬的笑笑,动了两步走到卿宁面前抬手拦住她的腰,顺势靠到她耳边轻轻道:“真是摄人心魂。”

说完之后竟然发现女子的耳朵微微泛红,他低眸一笑,原来她也不是神人啊!继而退了回来说道:

“看在言小姐耳朵会红的份上,我带你去个地方。”

什么叫耳朵会红?卿宁虽然气不下他的调戏一般的话语,却还是问道:“何处?”

“市井深处,烟柳之地,自然多趣事,总比这尚书令府有意思,去吗?”

是啊,市井之处,自然多奇人异士,说不定有利于她开展计划。

“好,如此多谢殿下相邀”卿宁应了一声,准备向前走。

慕凌却开口了,“不过我劝你还是换成男装?行事方便而已”

卿宁盘上发髻,换上平日练武时的男装,一袭红色华衣,一位俊美而张扬的公子。

慕凌带着卿宁一路来到了明月坊,这里,是全天彻最好的歌舞坊,奢华的程度非其他地方可以比拟。

这里,彩灯连片,一里不绝,较之别处,更加通明,以彩色灯笼有序的排列点缀,不单调又有一种错落有致的美感。

此处今日人员更胜。走进去,一张圆台最能引人注意,在红纱的包围下,显得神秘而又迷人。

他们找了一个中间稍微靠后的桌子坐下,正喝着茶。

“五哥”慕凌忽然叫了一声,一位看起来二十几岁的紫衣男子便面带微笑向他们走来。

那人眼中含笑,面上的表情是淡然,却有一种与生俱来的皇家气质。

慕凌对着卿宁指了一下那个人,说:“五哥”。

卿宁立刻会意,忙一拱手道:“五哥。”

慕凌叫他“五哥”,那这个人应该就是最闲散王爷___长宁王,慕逸了。

听说是因为保废帝,得罪了如今的皇帝,被削了官职,只留一个名分。

整日吟风弄月,好不自在。

慕逸看着卿宁问道:“这位小兄弟是……”他的声音有些暗哑,却很好听。

“他是我的朋友,叫……”慕凌解释着。

“言清”卿宁忙接了慕凌的话:“我是言家的远房亲戚,叫言清,清水的清”。

“哦,原来是言小兄弟”慕逸对卿宁一笑,说着便在他们身边坐了下来。

忽然,整个大厅的灯全部熄灭,漆黑一片,还不待众人惊讶的议论,圆台周围的灯笼一盏盏的点亮,周围被照得更亮,却又多了一种朦胧的感觉。

红纱渐渐打开,悠扬的琴声响起,里面一群橙衣女子跟着琴声翩翩起舞,不得不说这琴声真可谓只应天上有,人间不得几回闻。

一舞罢,那些橙衣女子闪开一条路,继而是一名蓝衣女子出现,娴熟的抚着琴。刚刚琴声是她,她就是他们口中的冰漪吗?

那人头上一支简单的蓝色发簪,宛若羽化仙子一般,不食人间烟火,眸光流转间显出无穷的智慧,却也有无尽的忧伤。

众人正沉醉在这行云流水般的琴声中,忽有一人大叫道:“弹的什么呀?冰漪姑娘的琴真是越来越素了,换一个,换一个”。

只见一黄衣小公子,大约十四五岁的年纪,面容清秀,带着些未脱的稚气,无理的站在前面,对着台上大叫着。

众人虽惊,却都不敢出声,那人极是嚣张,继续吼着:“让你们坊主出来,本少爷有意见。”

“公子这般无礼,岂不坏了大家的雅兴”卿宁实在看不下去,上前阻止。

“你谁呀?本少爷的事也敢管?”男子无理道。

“你谁呀?竟然让所有人迎合你的兴趣”卿宁也回了一句。

接着便是大打出手,那人怎么能抵卿宁的武功?两招过后便被她压在桌子上,动弹不得。

周围,渐渐生出了许多小声的议论。具体的,卿宁听不太清。

但听到那人身边的侍卫大呵一声:“大胆,丞相家小公子也敢动,还顾不顾丞相的脸面”

“这位小公子在众人面前无礼,才是失了丞相的脸面”卿宁回驳。

心下却在想,原来,这就是陌陵的另一大势力,娄家。

“行了,放开。”那小公子忽然来了这么一句,声音中含着些不耐烦,和微微的怒气。

只是那怒气是对那个侍卫,而不是对她,为什么?

卿宁见状放手,那人便坐回原位,安静了下来,并回头瞪了刚刚说话的那个侍卫一眼。

一曲终了,台上坊主出现,说:“明月坊今年换个规矩,有女子上台为心爱的男子抚琴,谁的琴艺最好,今年的头彩白玉石就归谁,哪位女子先来啊?”

这个年代,汉家女子多为拘谨,皆是犹豫不决。

“我来”

众人闻声看去,只见中间的一桌上,一位红衣小公子站了起来。

就连坊主也吃了一惊,说:“公子,我们是女子抚琴。”

可谁知那个红衣男子说道:“你们让女子抚琴不就是给男子听吗?我也弹给男子听,有何不可?”她说的理直气壮,连坊主都无语了。

“这是哪家公子?”一个人道。

“断袖还断的这么有风骨。”另一个人说。

“美人,我喜欢”竟然还有一个男人这样评价。

卿宁在这一片议论中走上了圆台,一曲长江曲,诉尽相思意。

阿瑜,我没有一件你的东西,待我为你赢了这美玉。

刚刚的黄衣小公子却看着台上的“男人”怔怔出神。

不由自主的叹道:“这男人长得还挺好看。”随后又发现了哪里不对,忙摇摇头,恢复神智,他可不是断袖。

卿宁抚罢一曲,站起身谢幕。

之后又有几个女子上去,终是没有卿宁的琴艺高,她的琴艺是阿瑜教的,学的自然万分认真。

众人虽不赞同这个断袖,但冰漪姑娘的品定一向精准。便都不再言语。

卿宁拿到玉的那一刻,无意间扫了一眼台下,竟然,有一个白色身影出现,那背影,像极了洛瑜。

可是,只有一瞬,是因为她太想他了,出现了幻觉吗?

今夜活动结束,他们出来时,那个黄衣小公子却走到卿宁面前。

一脸鄙夷“呸”了一声骂道:“死断袖,臭断袖”最后还“哼”了一声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开。

卿宁站在原地,一脸不解和委屈,回头对慕凌说:“我惹他啦?我断袖跟他有关系啊?”慕凌和慕逸皆是一笑。

慕凌走到她面前说:“那个是娄丞相家的小公子,娄耀,娄敬轩。年纪小,跋扈的很,以后还是少惹吧!”

卿宁点点头,抬眸时,竟然又看到了那个白色身影,这次,不是幻觉。

她心下一动,立刻不顾一切的追了过去,阿瑜,即便只是一个背影,即便只有一点希望,她也要用尽全力去抓住。

终于,追到了一家门前,高门大户,黑色牌匾上写着大大的三个字“将军府”。

这里,会有什么?

第五章 殿下喜欢这样的

卿宁纵身一跃,轻轻跳上房梁,不发出任何声响。

她看到那个身影进了一个房间,便跟了过去,偷偷掀去一片瓦,看着屋内发生的一切。

那个白衣男子面色清冷,在桌边坐下,那模样,真的是像极了洛瑜。

“事情办得怎么样了?“一一个中年男子问道,似乎是那个白衣男子的父

亲。

“嗯”那个白衣男子只是点了一下头,并没有太多言语。

那个中年男子也只是笑了笑,那笑容之下,意味太多,卿宁分辨不出,她的注意力全部在那个白衣男子身上,阿瑜,也喜欢穿白衣,会是他吗?

或许是卿宁看得太过出神,手上的瓦片一落,发出“咣当”的一声,她立刻回神,来不及盖上瓦片,就纵身跑了出去

阿瑜,你是回来看我了吗?卿宁心神不宁的,走向了尚书令府,可,如果那个人是你,你为什么不见我....

而另一边,快走到丞相府门口时,娄敬轩忽然停下,并不回头,对身后的四个侍卫问道:“刚刚在明月坊,是谁搬出丞相的?”

“回公子,是小的”最左边的一个侍卫站出来说。

“好,二十大板,之后去账房结钱,以后不要跟着我了。”

娄敬轩一-开口,那个侍卫便被吓住了,连求情都忘了。

“都听好了,我娄敬轩,跟丞相府没关系,以后谁要是再在外面,把我跟丞相府连在一起,就是这样的下场,”说着一挥手道:“走”。

就带着另外三个侍卫进了府门,将那个侍卫关在了外边。

接着,陌陵流言四起,辉煌了五年的明月坊,从富商到贵族甚至是皇室皆喜去的明月坊,一-夜之间被丞相娄潇查封,冷清无比,无人再敢接近。

“小公子,小公子,丞相在休息,您不能进去。”娄敬轩不顾下人的阻拦,径直走到冰寒园,丞相娄潇的住

所。

一进去,直入正房,此时,娄潇正斜倚在案前的软椅,上,案上是厚厚的公文。一身蓝色锦袍,金线勾勒出花纹,华贵而不失威严。

他凤眸微闭,薄唇微勾,右手撑着太阳穴,闭目养神。

娄潇早已听到门外的吵闹声,以至娄敬轩刚走进去,他低沉雄浑的声音便响起:

“敬轩,真是越来越不懂规矩了。”声音不大,却极具震慑力,让人微微产生些退却之意。

娄敬轩定了定心神,走到案前,双手扶案,弄出很大的声响,毫不示弱的道:“你查封了明月坊?“

这句话,是肯定句。

娄潇一双眼眸蓦的睁开,眼底是深不可测的凌厉,竟让娄敬轩心头一颤。

“那里不仅耽误了你的课业,而且看你受欺负坊主竟不为所动,当然要查封了它。”

昨天的事,传的这么快吗?还是,他到底在他身边安插了多少眼线。

“我的事,几时用得着你来管?”

是啊,那是他的事,这个娄潇本就与他无半分关系,却借着兄长的名义处处打

压。

若不是姐姐要求,他怎么会住在这个丞相府?

“这是你姐姐的意思。”娄潇淡淡开口。

“你根本就不配提我姐,哼。“娄敬轩骂了一声,心下无名火总是无处发泄,拂袖转身大步离开。

娄潇直直的盯着他渐渐消失的背影,眼底的情绪深不可测,明明是很俊美的面容,却周身散发着一股寒气,令人莫名胆寒,不敢接近。

“来人啊”娄潇开口,一个侍卫闻声进来跪下行礼,面色十分恭敬。

“罚小公子禁足三月,修习课业,没有本相的允许,不许他出府门半步。”

“是“那侍卫应了一声,又恭恭敬敬地退了出去,重新掩上门。

安排好一切,他闭目,继续着刚刚被打断的小憩... ..

昔日,轰动整个天彻的第一歌舞坊 ,如今,竟是空无一人,甚至,人人避之三尺而不及。

只在一夕,只因一人,娄氏一族,真乃只手遮天。

城西密林,东风冷冽,不时吹起散落的飞雪,萧索苍凉。

卿宁找了一块空地,为洛瑜造了一个衣冠冢,一个不大不小的土堆,一个竖着的木桩。

她跪在寒冷的地面.上,冰雪已经埋到了膝盖,可是她却丝毫感觉不到凉意。

“阿瑜,我用这个赢来的白玉,给你找了个安身的地方,有些简陋,但我只能做到这些了,你不要嫌弃就好”

卿宁抬眸,稍稍收回眼中将要留下的泪,她不想让阿瑜看到她这个样子。

“我记得,你曾经跟我说,若天下人容不下我,你也会为了,选择不平凡,你傻不傻啊?”

“为了我,入宫习武,为了我,去做大祭司,为了我,不惜与整个代北为敌,全部都是为了,为了这个一直欺负你的我”

“我昨天,看到了一个和你很像的人,我拼命去追寻他,可是我明明知道,那个不是你”

“就是因为有着一-张和你一样的脸,才一次又一次的让我忍不住去探寻,阿瑜,你听到了吗?你回答我一一声好不好”

卿宁就这样在雪里跪了两个时辰,起来时,整个两条腿都是毫无知觉的,一下子,又摔在地上。

她手陷进雪里,露在外面的莹白的手腕已经通红,更不要说陷进雪里的手。

好不容易起来,又再次摔下,怎么?在阿瑜面前犯怂啊!

她这样想着,第三次起身,竟然有一-双手扶柱了她,让她站直。

她抬眸,一样的白衣,一样的面容,一样的,会在她最需要的时候出现。

“阿瑜”她来不及思考,抱住身边的男子,那人并不动,任由她抱着。

“我就知道你会回来,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我”

卿宁抱够了,抬头,却发现那人脸下有一块东西,她心下一震,希望再次浓缩到渺茫。

她一用力,直直的将那个人扑倒,伏在他身上,一双指节已红的手在不住的颤抖,因为心里太渴望,所以,太害怕失望。

可是,她还是要一探究竟,她抬手,迅速揭下了那人的伪装。

面具下,虽然也是一张满是正气的脸,却与她的阿瑜迥然不同。

早就猜到了结果,心却还是那么痛,原来,猜测和现实给人的打击是不一样

的。

冰冷的现实,浇在她心里,犹如一块干年不化的寒冰,将她从内到外,彻底封冻。

她挣扎着起身,还不忘在那个男子身上打上一拳。

“任何人,都没有资格学他”卿宁留了

一句,步子蹒跚,扶着一-边一棵棵的树走出了密林。

经历了大喜大悲,只在一一瞬间,她的思绪极度混乱,甚至,来不及去想这个假扮之人身后的阴谋.. ..

第六章 你往哪儿摸啊

她没有回家,一路来到街上,一品居。

找了一个僻静的角落,点了三坛酒。

一个人,也不知道喝了多久,忽然看见一双手拿过旁边的一坛酒,斟满了酒杯,一饮而尽。

她抬眸,看看是谁抢了她的酒,又是那张美到连女子都嫉妒的脸,慕凌在她对面轻笑着。

“没想到,言小兄弟这么能喝”

“呵”卿宁自嘲似的一笑“殿下喝了我的酒,就得花钱啊,不能白蹭”

慕凌一笑,这个赤练妖姬,倒开始跟他讨价还价了。

“好,若是你今日回答我几个问题,我便答应帮你做一件事,可好?”

“好”

“可是平夷族人?”

“是”

“家中可有其他兄弟姐妹?”

“没有”

“你叫什么名字?”

这个问题,让卿宁眼里的醉意瞬间清醒了许多,他,是要试探她。刚刚的几个问题都是为了让她放松警惕。

“言卿宁”还好,醉的不是无可救药,还可以自控。

“是卿宁,还是言卿宁?”慕凌直直的看着她的眸子,目光凌厉到几乎可以将她看穿。人人皆知,代北的皇室姓“卿”。

“言卿宁”卿宁抬眸,并不躲避他的目光。

“为何在此饮酒?”

“这,这是我自己的事,殿下无权强迫我回答”

“好”慕凌答应了一声,说“既如此,那我今日就陪言小姐喝个痛快”

这个平昭王,看似说话毫无章法,其实每一句都另有玄机。

卿宁本不想再喝,可是,却抵不过那酒的后劲。

过不一会儿,便醉得稀里糊涂,睡在了桌子上。

慕凌抬手,把她抱上了马车,一路向西,只是这目的地换了,不是尚书令府,而是……平昭王府。

子时,月悄悄爬到了天空的最高处,平昭王府大门处,慕凌抱着醉的不省人事的女子回来。

怀里的女子面色微红,醉意惺忪,手里还抱着一个未喝完的……酒坛。

一身红衣,绝色容颜,张扬而美好。

“殿下,您终于回来了,妾身都等了半天了。”

开门,便有一个女子迎上来,笑意温柔,声音柔软,一副娇弱痴心之态。

“哦,今晚不用来了”慕凌并没有看她,只是淡淡的回了一句。

“殿下,她是谁呀?”那个女子不悦道,语气有些撒娇的意味。

慕凌似乎根本没有听到她的话,依旧抱着卿宁向前走着,步伐沉稳,丝毫不受影响。

可谁知,怀中的女子忽然动了动,从他怀里挣脱出来,下地,醉眼迷离。

她怔怔的望了慕凌一会儿,手中依旧像宝贝一样抱着那个酒坛,眼中水雾在月光下闪闪发光,一笑,万物无声。

“殿下,答问题”卿宁醉态之下悠悠说出了这五个字,转身,抬头,一跃,便上了房顶。

月的中央,伴着夜晚的微风,女子红衣轻扬,遗世独立,羽化升仙。

只见她一把丢掉手中的酒坛,悠悠转头,发丝飘洒,摄人心魂,迷醉的眼眸微动,顾盼之间,映衬着月色,或者,连那连那一轮明月,都成了她的陪衬。

她抬手,指了一下地上抬头的看她的慕凌。

手落下的那一刻,她的身体便如落叶一般从房顶上坠下。

慕凌立刻动身,施展轻功,腾身而起,在半空,接住了她,两个身影,一红一黑,翩然落地,留下了一抹绝色之姿。

“阿瑜”怀中的女子一只手轻握着他的袖袍,眼睛已经闭上,神色安详,嘴里喃喃出两个字。

代北大祭司,洛瑜,原来她心底的人,一直都是他。

男子迈步,渐渐走向自己的寝殿,平昭王府,傲雪园。

只要有这二人在,仿佛世间的一切都是他们的陪衬,融不进他们的世界。

身后的女子向前追了两步,终是顿住了脚步,怎么?好不容易轮上一夜伺候殿下,却又……

房间内,慕凌将卿宁放在床上,正准备给她盖上被子,冷不防的,被那个满眼醉意的女子拉到床上。

她伏在他身上,醉眼迷蒙,在烛光下,熠熠生辉,她抬手,右手手指轻轻拂过他的唇,一下,又一下。

口中还带着淡淡的酒香,与他近在咫尺的距离,开口“你说,你永远接的住我,果然,不是骗我”

女子眼神后蓦然一变,充满了苦楚,抬手又抚上他的脸颊,万分小心“你不是说,会为我与天下人为敌吗?你人呢?”

说着,女子眼中竟有泪光闪现,这几日,她不知为洛瑜哭了多少次,继而趴在男子身上喃喃道“阿瑜,我想你了,我想你了怎么办?”

这样的撩拨,怕是世间任何一个男子怕也无法抵挡,慕凌翻身,变被动为主动,压在了她身上,看着女子的眼睛,终究是没有了下一步的动作。

“总有一天,我会让你的心里,只记得我的名字。”

第二日,卿宁到午时以后才醒。

头,很疼,大概是昨天喝多了的惩罚,她努力睁眼,床边,竟然还是守着一个她并不认识的女子。

女子青色衣服,五官生得小巧精致,一副温柔和顺的样子,莫名让人觉得亲和,却又有一种不落俗套的超脱。

“姑娘醒了,喝了这醒酒汤会好些”随着那女子开口,她身后的侍女把一碗醒酒汤递给卿宁,卿宁转头忍着头痛,看着那个青衣女子问道“你是?”

“这位是平昭王的侧妃”她身旁的侍女闻声答了一句,平昭王的侧妃,这里,难道是平昭王府吗?

青衣女子轻笑,道:“什么侧妃不侧妃的,叫我容晞便好”

因为头痛,卿宁来不及细想,低头饮下了那一碗醒酒汤,若是平昭王府,这汤应该是安全的,起码慕凌不会加害她,就算要加害,也不是现在。

“多谢侧妃娘娘”喝完醒酒汤后,卿宁又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头才清醒一些。

抬眼打量四周,却原来这是一个女子的房间,粉色床幔,周边的一切陈设皆是精巧秀气。

“娘娘,这是您的房间吗?”卿宁坐起身,问。

“不,这是王爷的房间”

慕凌的房间,开什么玩笑?怎么可能。难不成,这是他的怪癖?

可是这个房间,怎么看也不可能和那个深不可测,如鬼魅一般的男子扯上一星半点的关系。

可是再看一眼,那房间,较之自己房间的面积也太小了些。更别说万人之上的平昭王。

“姑娘若是无不适,可随容晞去用膳。”

“不用了,我该回去了”

“那好,容晞送姑娘离开”

这个侧妃,倒是个好说话主,卿宁站起来,随她向外走去。

她竟然以自己的名字自称,这个,便是那个风流满天下的王爷,唯一的侧妃,竟如此温和,还真让人难以置信。

你不从房间出来,外厅却是宽阔了许多,放着一张桌案,桌案上是一些公文,房间的最右边,放着一把精致的剑架,上面是一把剑。

而另一端的另一个房间,远远望去,倒是与外厅的风格一致。

只是,为何要将房间分为两处?那个是他专门为府内的妻妾准备的房间吗?这个平昭王,还真是风流的可以呀!

卿宁在心底叹着,跟着容晞向府门外走去。

可是,刚刚走到拐角,容晞忽然停下,没有说话,可卿宁不知道,就继续往前走,冷不防撞进了一个人的胸膛。

她睁眼,是黑衣,难道?

她抬眸,对上了那双似笑非笑,永远深不可测的眸子。

“这么着急投怀送抱啊?”那个声音在头顶响起,卿宁立刻后退,低头叫了一句“殿,殿下”

可慕凌却没有停下的意思,一步一步,向卿宁走去,直到她退到了墙角,无路可退。

第七章 只记得我的名字

慕凌低头看着她,右手撑墙将她控制在自己的范围内“言小姐怎么了,昨夜你如何对我,难道忘了?”

昨夜,卿宁细想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昨夜她把他误认为阿瑜干下的那些蠢事。那如果是这样的话,她的人身安全,还保证得了吗?

看着她一脸的悔恨,慕凌眸中含笑,说道“不过放心,我为人正直的很”

卿宁松了一口气,准备从另一边“逃走”,却被另一只手扣住了腰,一下子,竟然回到了他的怀里。

“不留下来吃顿饭吗?”

“不……”卿宁刚要拒绝,却明显感觉那支手扣着她腰间的软麻穴,再一用力,她直接就倒了。

“殿下好意,盛情难却”毕竟能屈能伸才可以活得长久。

慕凌笑了一下,放开她,对她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引她向饭厅走去……

“今日菜色不错”慕凌坐在主人位子上,对着对面的卿宁叹着。

“是,殿下说的是”卿宁一直点头,敷衍着,只想着快点离开。

看来要找一件事提起她的兴趣才好,于是,慕凌问道“还记得你我昨日的约定吗?”

约定?

“问题还没有答完”

还要答问题?这个慕凌,不逼出自己的真实身份,誓不罢休吗?

“不过你放心,我这次不让你答问题了,帮我一个忙就好”还好,话锋转了。

“那……殿下说帮我做一件事还做数喽”卿宁想着那个约定,如果可以,借慕凌的手进宫面见皇上,是取得权位的最好方式。

“自然”

“殿下请讲”

“三个月后便是我五哥大婚的日子,我需要一个琴师”

“好,没问题”卿宁说着拿起身边的酒杯,对慕凌举了一下。

慕凌饮下了手中的酒,对着容晞笑了一下说:“今日若不是言小姐来,容晞可不会给我做这么好的菜式”

容晞微微一笑,眸光流过淡淡的忧伤,人人皆道,她是平昭王最宠爱的女子。

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在王爷心中,哪里有半点她的位置。她只不过是一个顶着侧妃名号的,他的亲人,或许吧。

可是王爷,为何对这个姓言的女子,如此不同?

还是,那女子身上流露出的气质,太像王爷了吗?

“老远就闻见香味儿了,饿死我了。”

闻声,门外进来一个白衣少年,慕凌的亲卫,岳云阳。

他倒一点也不生,坐了下来,虎视眈眈的盯着那一桌菜。

“吃饭是要交钱的”慕凌提醒着。

“谁说的,你都扣光我这个月的俸禄了,我没钱,再说,容晞说了,让我蹭饭”岳云阳一脸的理直气壮。

容晞莞尔一笑,摆手吩咐道:“好,来人,加副碗筷”

“不用了”岳云阳从袖子里拿出一双碗筷,放在桌上说道:“来蹭饭嘛,我自己带了”。

话一出口,容晞,慕凌,就连卿宁也笑了。

听到卿宁的笑声时,岳云阳的注意力才从那一桌饭上稍稍转移。转头看向卿宁,略带尴尬的说:“言,言小姐也在啊”。

看着他的样子,卿宁不禁一笑,这世上,能快活如他者,又有几人。

“岳护卫性情率真,又何必拘泥于我”

卿宁的话,让气氛再次活跃了起来。

这个平昭王府,这顿饭,这些身份毫不一样的人,竟活得如此像……家人。

而她呢?即便有着血缘的联系,却从来都没有吃过一顿这样的饭,这样的气氛,总会在不经意间走近人的心底。

这个慕凌,倒真是个奇人。

三月之后,一品居,长宁王在此设宴。

慕凌依旧一袭墨色锦袍,金线勾勒的曼陀罗花,一双桃花眼似笑非笑,深不可测,一举一动之间,牵动着在场每一个人的心。

女子为他痴狂,男子因他生畏。

而此时他身边的女子却是另一番景致,同样的绝色容颜淡粉色珠花简单装饰,放下了一直以来的马尾,三千青丝落至腰间,垂顺柔软。

淡色粉纱白底裙,随着她的动作翩翩摇动,行路之间 宛若仙人。

两个人,一个气质如魔,一个举止如仙。走在一起竟毫无违和感。人们觉得,或许只有这样的人,才可以有资格站在对方身边。

可另一边的场景却是:

席间,卿宁微微蹙眉,一手捂着肚子,慕凌好似会意了一般,转头靠近她轻声说了一句“茅厕在后院。”

“谁说我……”卿宁刚欲反驳,就又被一阵肚子痛折损了志气,只好乖乖的起身向后院走去………

解决完肚子问题,卿宁便在院子里来回踱步,一是屋内再过嘈杂,二是院中美景实在令人陶醉。

整个后园,绿树成荫,蒙络摇缀,新柳抽出嫩芽,翠绿之色为整个园子平添了几分生气。

迎春花下,蜜蜂嬉闹,万物生机尽浓缩于一角。

卿宁走近想观赏这春日的美景。

可偏偏有一只木棍不解风情,横在了树中央,一下,一下的,戳着树梢上的蜜蜂窝。

卿宁怀着些好奇心走过去,低头正对上一双紧盯着蜂窝,不怀好意的眼睛。

那眼睛本来专心致志的盯着头顶的蜂窝,却忽然冷不丁的撞上了另一个眼神,眼瞳骤然一缩。

本就是半蹲着的姿势,重心不稳,此刻却整个人一下子坐倒在地上。随后开口便是一声呵斥:“谁?谁吓唬本少爷?”

看着眼前的白衣小公子,卿宁笑了,三个月不见,娄家小公子如今又跑出来了。

一袭白衣,少年顽皮,眼神清明,若不是平常嚣张了些,一定很招人喜欢。

娄敬轩先是一愣,静静的看着眼前这个悠悠含笑,美若天仙的女子。奇怪,这女子是在何处见过,这眉眼……

对了,明月坊。

这个多次在娄敬轩梦中出现的眉眼,明明是一个很讨厌的断袖,却令他无法忘记,有好几次都怀疑了自己。

这时他一身女装,更是美到摄人心魂。

娄敬轩一惊,忙站起身,如避蛇蝎一样,与卿宁拉开一丈有余的距离,慌乱道:“你你你……你个死断袖,又来干什么?不会……不会是看上……”娄敬轩越想越可怕。

看着他慌乱的模样,卿宁笑了,内心恶意上涌,向前走了几步,道:“娄小公子,所言极是”

“别过来,我……我可不是断袖”娄敬轩的步子随着她的前进,一步步后退。

忽然嗖的一声,似有利器掠过草地对她席卷而来,夹杂着有些冷冽的风声。

卿宁转头,侧身一躲,右手食指接住了那个利器,并在瞬间向飞来的那一方向射了出去。

“是谁这么大胆,竟敢行刺昭仪娘娘”

利器消失不久,一道尖利的声音传来,继而一个女子走过来。

第八章 我,我可不是断袖

一身橙色华衣,黄线勾纹,牡丹花开,大气华美,金色步摇,明黄琉璃,红唇微勾,睫毛浓密,眼神深邃,眸光流转间,傲视天下。

她的身后跟着一个绿衣侍女,很明显,刚刚的声音是那个侍女发出来的。

娄敬轩好像看见了救星,三步并成两步,跑到那女子身边,拉起她的衣袖,躲到了她身后,探头,带着几分得意的看着卿宁。

卿宁抬头,目光全部在那个橙衣女子身上,娄氏一族,权势滔天,娄敬轩叫她姐姐,那么她便是这后宫的另一主,娄昭仪了。

陌陵人人皆知,后宫之中,朱皇后,宠冠六宫,无人可及,而娄昭仪,却是权倾朝野,无上荣位。

卿宁立刻明了,虽然言娄两家势力相当,但从来没有正面冲突,也是怕两败俱伤吧!

她知道,此人不可硬碰,于是,对她微微下蹲,行了一礼道:“言卿宁见过昭仪娘娘”

“姑娘欺压舍弟在先,行刺本宫在后,这罪责,当如何论处”娄昭仪,娄琪开口说着,声音如珠落玉盘般华美,却带着重重的威胁。

卿宁心下一震,刚才,院中除了他们几个,空无一人,此时,纵她有千万张口,怕也难辨事实。

双方皆是沉默,周围的空气陷入了一种诡秘的寂静,犹如支离的坚冰,任何一方倒塌,都会玉石俱焚。

“小王见过昭仪娘娘”不久,一个声音自身后响起,天生淳厚,却第一次让卿宁感到心安。

慕凌在卿宁身后一拱手,笑道:“这位是小王今日请来的琴师,也是小王的朋友,不知何处冲撞了娘娘,还望娘娘看在小王的面子上,海涵”

言家的人,怕是皇上最近着力调查的那位言家新来的小姐,不论从娄言两家还是皇上方面,此时都不能太与她为难。

娄琪一笑,妖娆尽显,开口道:“好,既是九弟的朋友,本宫便不追究了”。

说罢,转身。步子之间,风吹蝶影,夺了这满园的春色。

说是放过,可是,娄昭仪始终不是那么好打发的人。

正厅之内,共分四列十行,四十桌,宴请的是全城二品以上大员。

娄琪的座位在靠右一列的最前排。代表皇族出席宴会。琴师的演奏台,则在正台之上,紧挨娄琪。

卿宁照例在宴会开始之前试琴调音。正准备下来时,却被一声:“琴师,本宫有些渴了”叫到了娄琪身边。

可是,谁也知道,这端茶倒水向来不是琴师的工作,娄琪摆明了是要故意为难。

卿宁并不做声,走过去拿起一盏茶杯,还没来得及拿茶壶,便看见娄琪身边的侍女拿着茶壶向她倾斜而来。

此刻,不能躲,躲了,还会有下次。

滚烫的茶水,如注一般倾斜而下,倒在卿宁如玉一般莹白的肌肤上,本就微微透着血色的纤弱手指霎时变得通红。

“姐”娄敬轩叫了一声,似乎是看不下去,卿宁看见他的眼中竟是毫无掩饰的心疼。

卿宁心下一动,果然孩子心性,再跋扈,本质还是善良。她低头忍着,麻痛之感似乎吞噬了手上的知觉。

终于,那个侍女倒了半茶壶的茶,停了下来,在她抬手的空档,卿宁迅速抬眸,将手中的茶杯狠狠的扔了出去。

击中的是她手中的茶壶,茶杯和茶壶同时破裂,滚烫的茶水迅速浇在那个侍女身上,不偏不倚。

卿宁力道控制的非常好,茶水没有浇在娄敬轩身上,因为他只是个善良的孩子,也没有浇在娄琪身上,因为她懂得分寸。

那侍女惨叫一声,眼中立刻闪出泪光,她看向娄琪,本指着娘娘为她出气。

可谁知娄琪却转眸白了她一眼,冷声道:“白跟本宫这么多年,连盏茶都倒不好,以后就不用跟着了”

那侍女瞬间面如死灰,僵在原地,被娄昭仪赶出去,怕是再没人敢要她了吧。

娄琪本就看不惯那侍女的做派,前几日那侍女使了计谋诬陷了她原来的贴身侍女,非要留在她身边,好啊,那就让她尝尝留在她的身边,是何等的处境。

那侍女正担心时,娄琪的下一句话彻底将她打入了地狱。

“侍婢不小心,伤了言小姐,不如就交给言小姐处置如何。”

后宫朝堂,争斗不休,能在这两个地方都胜出的人,果然手段非同一般,几句话便可见分晓。

卿宁象征一笑道:“那是娘娘的侍婢,娘娘还是自己处置为好。卿宁不小心毁了娘娘的茶,娘娘就让店小二再上一壶吧。”说罢,转身离开,语气恭敬,却并无半分示弱之态。

娄敬轩一动不动的看着这个骄傲的女子,绝世之姿,令人不敢亵渎。

娄琪在心中淡淡叹着,这个言卿宁,忍到最后才出手,倒也令她佩服。

女子走出去后,外面的门卫又喊道:“言尚书令到___”也不知刚刚的一幕,这言叶之看到了多少。

后院冰室内,慕凌为卿宁打来一盆水,放进去很多冰块,以便缓解手上的伤势。在慕凌碰到她左手手腕时,卿宁猛地缩了缩手。

慕凌眸光流转,胜过那夜里皎洁的夜明珠,立刻会意,可能,那里就是那个印记,他没有再动,只是将她的手放在了冰水里。

卿宁本能的对慕凌怀有戒心,目光上挑,只望了一眼慕凌,他深邃的眸子不辨真假,她却看到了担忧,慕凌,担心她?怎么会?

再看时,他的眸子依旧深邃,不辨情绪。许是刚刚看花眼了吧!

卿宁回神,对慕凌说“殿下,帮我找只蚕丝手套吧,要上等的天蚕丝。”

是啊,只有上好的天蚕丝的冰凉之感才能让她的曲子不受影响。

“我可以再找个琴师的,不要勉强”

“只有一刻钟的时间,来不及了”卿宁的语气,不容拒绝。

“好”慕凌应了下来。

可是谁不知道,这天蚕丝的手套比琴师难找许多。

说这句话时,她便知道,慕凌有这个能力,在一刻钟之内把两样东西都找到,可是,她不愿对敌人示弱,尽管伤痛难忍,也要向他们展现出最好的一面。

而慕凌也了解,她这样骄傲的女子,从不会认输。他愿意,这一次,去维护她的骄傲。

不知何时,他们之间,竟有了一种如此莫名的默契,许是在有些方面,他们真的是很像吧!

宴席之间,红罗赤幔,每个来参加的人脸上都挂着浓浓的笑意。

人人皆道,长宁王在废帝当政时便是一等的亲王,新帝即位后除了封号,其余都未改变,整日吟诗弄月,好不快活。

可是,亲眼目睹亲人相残,亲眼见到爱人惨死,这种伤痛,一个人埋藏的不动声色,是何等的悲哀。

照例成亲,于他而言不过是走过场而已。

席间气氛欢悦,一曲凤求凰怕是再合适不过了。

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

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

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

………………

双翼俱起翻高飞,无感我思使余悲。

一曲终了,席间总有几个孤单的身影,其中,最刺眼的当属娄昭仪。一曲凤求凰,一声一声,痛了谁的心?湿了谁的眼?

第九章 一曲凤求凰

卿宁向众人谢幕后走下来。

席间规定,任何家族不得带女眷参与。

仅有的两个女人,一个是代表皇上出席的娄昭仪,一个是平昭王殿下请来的琴师,卿宁。

所以卿宁并未到言叶之身边,而是按理走向慕凌,坐在了他身旁。

“喂”慕凌微微偏头,对身边的卿宁低声道:“琴艺,练剑,机关术,兵法,你是一样都没有落下呀!”

因为尽管慕凌也学习剑法兵法,善于吹笛,可怎么也少了一个机关术,难道是自己平日自持聪明,太过随意?

“十五年,就学三首曲子,我还学不好,不是白痴了吗?”或许是刚刚慕凌的相救,卿宁对他似乎也没有那么大的戒备了。

“手可好些?”慕凌问。

“你在手套里加了止痛化瘀的药物吧!”

她果然聪明。

慕凌嘴角上扬,微微一笑,却惊了众人。

“老夫有一事不明”一个大人喝醉了站起来望着慕凌和卿宁的方向说道“平昭王殿下出门向来不带女人,今日,殿下比肩而立的女子是哪家姑娘啊?”

“孙尚书,这就孤陋寡闻了吧”有一个大人站起来,“这是言尚书令的堂亲啊。”

他们一起头,后面就引起了一大片议论“难怪,我说,只有这样的绝色佳人才配得上咱们天彻第一美男子啊”

“听到了吗?”慕凌偏头,转向卿宁在她耳边轻声说“他们在说你我般配”

卿宁平日里,身上最敏感的点就是耳朵了,他的气息,毫无章法的喷洒下来,为她的耳朵镀上了一层淡淡的红色。

“他们没有什么眼力,殿下别介意”卿宁向一边挪了一下继续道:“殿下对今日的琴艺可还满意?”

“满意”慕凌随着她的身子挪动,竟似有若无的伸舌头碰了一下她的耳朵,她的耳根微红,带动脸也有些泛红。

该死,他还是发现了。

“殿下要帮我做一件事”卿宁又向一边动了动,避开他一段距离道“带我进宫”。

她抬眼,对上他的眸子,两双同样幽深眸子,相撞之间,触动了谁的心……

“新郎新娘到___”

这一声,让两个人同时回神,看向门口执手一起慢慢步入的那一对新人,赤色嫁衣,好不精致。

尤其是那个女子,红盖头依旧遮掩不出她超凡的风姿。

这样的两个人,在一众人的注视中,走到了最前面,转身,随着礼官“一拜天地”的声音,开始弯腰,定下了一生的姻缘。

“知道那个新娘是谁吗?”

卿宁转头,看向慕凌,他的那一双漆黑的眸子又恢复了那样幽深的冰冷,一如初见,而那如琉璃一般眼睛一转,便为这层冰凉镀上了一层绝美的伪装。

“冰漪”

卿宁抬眸,又看向那个不落凡尘的女子,淡淡开口:“乱世之中,任何一个人在云端和泥潭转换,不过都是一瞬间的事。”

“也许你永远也不知道一个小人物背后藏着多大的背景”

“殿下知道她的背景”

慕凌摇摇头,转头看向她,眸子里第一次闪现出些许认真的神色“但是我知道,她的目的,与你相同”

卿宁垂目,冰漪,也在想尽办法进入那个权力的中心,可是,就算再此刻,她还是可以那么淡然,这就是,真正隐藏仇恨最好的方式。

“今夜,你好好想想,若你明日再来找我,我便帮你做了那事”

今夜席散,慕凌对她留了这一句话后,上了马车,她没有跟言叶之一起坐上言家的轿子,而是自己一人在街上游走。

子时的大街上,空无一人,只有天空那一轮明月还在为谁照亮着回家的路。

只是离人可能也只有她一个吧!

卿宁低眸,看着月色投到地下,勾勒出的那一抹倩影,原来什么时候都只有影子作陪了,她兀自叹了口气,依旧缓缓的向前迈着步子。

十五年来,她和母亲在代北皇宫之中受尽了人间*,所有的人对待她都像一个养大准备被杀掉的宠物,母亲,洛瑜,都因为她献出了自己的生命,而她如今不杀回去,对不起母亲,对不起洛瑜,更对不起自己十五年来受的所有苦。

卿宁抬眸,又看了一眼孤零零铺在前方的路,黑暗之中,看不到一眼望不到尽头,那通向的地方可能是一个万丈深渊。

这条路,既然已经选择走下去,那就一路到底吧!哪怕万劫不复,哪怕前方没有一盏照亮路的灯。

天气已然入秋,不时吹过的晚风带来丝丝的凉意,悄悄溜进了的广袖之中,带来丝丝寒冷的气息,卿宁低头拢了拢袖子,好让自己暖和一些,在那一瞬间悄然开口:

“都跟了一路了,出来吧!”

四周,寂寥无声,卿宁开口说的那一句话仿佛也陷入了风里,四处散落,寻不见一点痕迹,可是还是叫出了身后之人。

还是那一日假扮阿瑜的白衣男子,他走了两步,来到卿宁身边停下,只轻轻浅浅的留了一句:“我只是想提醒你,小心朝里的那些大臣。”

说完之后,那一抹白色身影便随风消失在不远处的深巷里,而他究竟又是什么人?

卿宁一路向前走着原本以为会一条路走到黑,可是前方的点滴明亮忽然融进了她的眼,有几盏灯整齐的挂在墙上,不是很亮,但足以为她照亮前进的道路。

是谁?会在此处为她点灯呢?

再往前走一阵子,就是灯火通明的尚书令府,与往日不同的是,今日,府里没有关门,而在大门口等着的那个中年男子,手里拿着一件披风,仿佛在等着她的归来。

原来,这条路,不是那么黑呀!

卿宁只知道,尚书令言叶之是母后的初恋,却不知道究竟是怎样刻骨铭心的爱才能让他背井离乡十几年,只为了等着她逃出代北有一个安身之所。

那个男子已经年过半百,微风卷起他的头发,那一抹斑白刺痛了她的眼,她慌忙走了几步跑到他面前扶住他道:“言伯伯,这么晚了怎么还不休息啊?”

“哦,我在等你回来。”说着为卿宁披上了那一个披风,由卿宁扶着向府里走去。

“孩子,若你进宫时看不到皇上,一定要去找你二姐姐言流宛,她是宫里的贵妃,一定会帮你的。”

听着这略带苍老的声音,卿宁心下一震:“言伯伯,你为什么肯如此帮我?”

言叶之抬头看了一眼扶着他的女子,那容貌真是和她的母亲相向到极致,当初他是代北的丞相,若不是代北皇阻拦,他和这孩子的母亲该是多么幸福的一对。

言叶之笑了笑道:“没什么,只是为了一个承诺罢了。”

他依旧记得,他离开代北时最后说的那一句话:“我宁愿毁了前途,拼了性命去护这个孩子,只为了当初欠下你的那个誓言。”

第十章 起码还可以追她

第二日,慕凌带着卿宁来到了皇宫,宫门九道,代表着天子至高无上的威严,可是,言叶之说的果然没错,她连皇上的影子都没有看到。

卿宁没有办法,只好先来到江婉殿。

这里是言贵妃言流宛的居所,而那个等在殿门口迎接他们笑得一脸谦和的粉色纱衣的女子正是言流宛,微微凸起的小腹预示着将为人母的幸福。

她的美是平淡,是放下,是与世无争。所以这也是皇上异常难过之时,喜欢来这江婉殿转转的原因。

用用过膳后,卿宁跟着言流宛在御花园中随处转着,言流宛这样的女子,总能给人一种宁静的感觉,让呆在她身边的人不自觉的心安。

“早就听父亲说起,今日终于见到弟弟了。”言流宛一路走着,一路和卿宁闲聊,还万分配合卿宁今日穿的男装,叫了一声弟弟。

卿宁也略带尴尬的回着,只是一路行走,难免会有几个不和谐的音符出现,比如

“呦,言姐姐,怀了身孕还出来”一个听着就让人不悦的尖酸声音。

她们转头,看到一个女子,一袭红色纱衣,妖娆柔弱,却带着一股刻意显摆的意味。

“杜贵人,今天穿的可真喜庆”言流宛不冷不热的回了一句。

“谢姐姐夸奖,不过臣妾还是请姐姐让一让,就一条路,万一撞到了皇嗣可就不好了”

言流宛笑着让开了一条路,杜贵人便趾高气扬的向前走。

只是言流宛向来与世无争,更不屑于这后宫之争,可是许是她处事太过淡漠,连一个小小的贵人也敢在她们面前如此无礼。

言流宛不在意,卿宁可忍不了,那样的人,根本就不配穿红衣。

卿宁抬眸扫视了一下四周,前方一边的树上正好有一个蜂窝,真乃天助我也。

她低头捡起路上的一块小石头,对着蜂窝一掷,石头碰到蜂窝的那一刻,继续反弹,不偏不倚的打在了杜贵人腿上。

杜贵人腿上一痛,“哎呀”一声摔倒在地,这姿势一摇三摆,柔弱可人,可下一刻看见一堆蜂蜜蜂冲上来时,便再顾不得形象,迅速撑起身子,拔腿就跑。

卿宁在身后笑着喊道:“贵人,前方有水池。”

杜贵人一听,慌乱之中仿佛见到了救星,来不及多思考,便纵身跳了下去。

蜜蜂在水池之上盘旋一阵后离开。杜贵人才敢爬出来,此时,俨然成了一个落汤鸡。

她恶狠狠的瞪着卿宁,却碍于身份和地位又无可奈何。只好拖着湿哒哒的衣服,向自己的园子走去。

“好啊,真棒。”忽然,一个稚嫩的声音传来,卿宁转头,看向楼阁上的那个声音。是娄敬轩。

只见娄家小公子低头向下看着,一脸笑意。这次,倒知道她是个女人了。

娄敬轩自从知道她是女人之后就很开心 起码,他还是个正常的。起码,他还可以去追她。

而此时,娄敬轩身边站着一个约摸五十多岁的女人 一身黑衣,广袖下垂,白边打底,虽然朴素,却带着无上的威严。

“见过太后娘娘”言流宛微微下蹲对那个黑衣女人行礼,卿宁也跟着行礼,太后只说了一句“平身”便被娄敬轩拉走了。

娄小公子还边走边撒娇“姑母,都半年没见轩儿了,就不想我吗?”

那怪不得娄敬轩跋扈呢,家里的人,不是太后就是昭仪,再不济,也有个丞相撑腰,换了谁,都不保证会比娄敬轩做的更好。

卿宁正想着,忽然被一个人撞了一下,她本能的回头去看那个人。

那是一个身着浅蓝色粗布衣服,身材瘦小的姑娘,她只是低头连说“对不起”但声音却不同于其他寻常奴婢,没有一丝的恐惧和惊惶。

头低的很低,从卿宁的角度看不清她的容貌。

“还不快走,切莫扰了贵人们。”可能是一个带头的人提醒了一句,她就跟着那一支队伍离开。

他们之中有男有女,都是浅蓝色的粗布衣服,都把头低得很低,渐渐消失在了燕明芷的视线之中……

不知为何,她竟有片刻的呆滞,那个女子,为何如此不同。

“他们都是掖庭的罪人”言流宛好像看出了燕明芷的不解,解释了一句。

卿宁慢慢点了两下头,追问着“可她还那么小”

“官宦之家,难免被株连的”言流宛叹了口气,准备向前继续走。卿宁心下却忽然沉了沉,她知道,这种感觉,是哀伤,却不知究竟为何而哀伤?

刚迈出一步,脚就好像踩到了什么东西。燕明芷低头看去,那是一本书。

弯腰捡起来细看,那本书有些残破,好像已经放了很久,依稀可辨上面有《法经》二字,打开第一页,右角上有一个小小的“歆”字,里面还有一些批注,都是极难得的见解。

“这是刚刚那个小姑娘的吗?”卿宁暗自想着,突然收起书,向他们刚刚走的方向追去,她想把书还给那个小姑娘,还有,她想认识她。

她一路走着,忽然一个声音传来

“自慕城出生时起,李夫人就应该明白,他根本就不配做天彻的王”这个声音,怒气尽显,是谁在这皇宫大院里如此吵闹?

卿宁忽然停下,许是好奇心的驱使,鬼使神差的朝着声音传来的地方走去,却忽略了,那是神圣不可侵犯的朝阳殿,皇上的寝宫。

“站住”

一个坚强有力的声音止住了卿宁的脚步,不知为何,竟让她心下一颤,那声音,仿佛嗓子坏了一般沙哑到撕裂,乍一听来有些刺耳,可是,竟还是让她感到熟悉。

她转身,看到的是一个黑衣男子,全身从头到脚,都是黑夜一般的颜色,包裹的很严实,由于带着面具,她看不清那人的容颜。

可是,那身影,真的好熟悉。她没有做声,只是定定的看着他,眼里的情绪,欣喜中交杂着担忧,还有一抹不易察觉的苍凉,为什么,竟然还有恐惧。

见她不做声,那男子开口:“小公子,在皇宫里乱闯,是会被当做奸细抓起来的,还请注意些”

“谢提醒”卿宁被拉回了思绪,不可能,阿瑜已经死了,前几天还抓到一个假的,别多想了,空折磨自己而已。

她向前一步一步走去,步调却是越发的沉重。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会有如此强烈的感觉。

她没有停下,只是低头漫无目的地走着,头上不知何时没有了阳光,她才抬头,发现已经走到了一个房檐下。

她向后退了两步便可以很清晰的看到漆黑的牌匾上大大的两个黄字“掖庭”。

第十一章 李夫人

森严的宫殿,不时传来几声呵斥,夹杂着鞭子抽打人体的声音,此起彼伏,似乎从不曾断绝。

而里面却没有一个人被打之人发出的声响,连周围的风都是染上了一股阴寒,人间地狱,也就是如此了吧!

反正也是要找这里,卿宁犹豫片刻,迈步进入,里面的人,都穿着同样的粗布蓝色衣服,腰弯的很低,各自做着自己手里的工作,或者说,是忍受着专属于每个人的惩罚。

掖庭,是专门为犯罪的官员打造的地狱,高门大户,哪个不是拥有曾经的风光无限,一朝失足,便被打入冰冷的地狱,万劫不复。

人多而杂,卿宁根本分辨不出哪个是那个女孩。

“呦,这位贵人找谁呀?”一个黑衣领头模样的女人,走到卿宁面前笑道。

“没事”卿宁对她的话不置可否,心不在焉的四处张望,忽然见井水边打水的人,背虽依旧低的很低,但却有一种深植于骨子里的挺拔气概。是她吗?

卿宁向她走过去,将书放在她面前问道:“这是你的吗?”

“嗯”女子并不抬头,只简单应了一声,将那本书收了回来,继续打着手下的水,她的工作是每日灌满整个皇宫,九九八十一个大水缸里所有的水。

打完水后,女子抬头看了一下天,阳光越来越高,看来已至午时了。她放下手中的水,走向一边的厨房。

抬头的那一刻,卿宁终于看清,那是一个只有十三四岁的女孩子,丹凤眼,皮肤因常年劳作变得黑而粗糙。

鼻梁却是很高,若是放在官宦之家,稍加打扮,定是个不错的女子,虽算不上极美,却也盖过许多人。可如今……

卿宁一路跟着她到了厨房,又见她不一会儿端了一盘点心出来,继续向前走。

兀自走了一阵,似乎对卿宁的跟随感到很不耐烦。转头将那一盘点心直接放在了卿宁手上,用沙哑干涩的嗓音说道“这位公子若是无事,请帮奴下把这盘点心,交给华严殿的李夫人”

说罢,便头也不回的又向掖庭走去。

“喂,别走,我……”卿宁一句话没说完,那女子已消失在前方道路的拐角。

身为掖庭的罪人,身怀见解独到的法经,又对她这个所谓的“贵人”毫无惧色。“歆”,你到底是什么人?

华严殿,卿宁初来乍到,连这个殿的名字都没听过,她为何要给李夫人送吃食,再回去找她吗?

可是,刚刚还被人家嫌弃了,算了,鼻子下面是张嘴,自己打听吧!

卿宁一路走来,一路打听,可是这宫里上到妃子女官,下至宫女太监,都对华严殿闭口不提,仿佛只要一说那里就会被杀头似的。

卿宁没有办法,只好一个人来来回回寻着。

“公主,公主,你快下来呀!”

“公主,你摔了,奴婢们可担待不起啊!”

卿宁向着声音一边看去,一身粉色纱衣的女子,头上珠饰华贵,环佩在腰间叮当作响,身材娇小,墨发下垂至腰间。

正在一把梯子的最上面撑着身子,努力的去够那挂在树梢的风筝。女子的手刚一碰到风筝,或许是太高兴了,脚下一滑,摔了下来。

卿宁连忙放下点心,施展轻功,向女子那里漂移,在女子落地的那一刻,伸出双臂接住了她。还好,女子不重,她还可以接的住。

女子瞪着圆圆的眼睛,小小的鼻子和嘴巴,好奇的看着卿宁。心下却暗想着“这是哪家公子,生的这样俊。”

卿宁放下女子,立刻就有几个奴婢围了过来,有关心公主有没有摔着的,也有对她道谢的。

“你好,我叫慕沐,是天彻光涟公主。”慕沐天生性格洒脱,十三岁的年纪,个子也比卿宁矮了一头。抬头看着刚刚救她的俊朗少年。

“言清见过公主。”卿宁向她弯腰行礼。

“原来你就是流宛姐姐的亲戚啊!”慕沐开心的拉起卿宁的手,就向一边走去。

卿宁看着前面的女子,她不知道自己是女人,竟对一个陌生男子如此亲近,性情当真是洒脱。

“等等,公主,在下的点心还没拿。”卿宁制止着。

“来人,给小公子拿着点心”慕沐一声令下,便有一个宫女拿起了一旁的托盘,跟着走了过来。

行了一段,这路程……是去言流宛的江婉殿。可是明明可以直接走过去的一段路,慕沐却在一边的宫道上绕了过去,绕道?回避?难道是……

卿宁忽然挣开慕沐的手,恭敬的说道:“公主,在下还有事没办,不能陪伴公主,下一次,在下一定亲自去找公主谢罪。”

说完便转身拿过宫女手中的点心,向刚刚未经过的地方走去。

“喂,我……”慕沐一句话没说完,红色身影已消失在拐角。

她垂眸,思索了一会儿,又继续着去江婉殿的路。

果然,卿宁转过那一道拐角,又行了大约三十步。

巷子深处,杂草丛生,荒凉萧索,春天似乎不曾光顾过这里,却可以清晰的看到一道门上正正的三个字,华严殿。

此名加此景,不知不觉就给人以彻骨的凉。卿宁自在心下打了一个寒颤,犹豫片刻,还是迈步走了进去。

大门半开,但足以供一人通过,门口的台阶已经沾满了尘土,应该已经很久没有人经过了。

走入殿内,则是另一番景象,虽依旧萧索,没有宫中随处可见的花朵装饰,却有一大片的菜田,院子中间只有孤零零的一个石桌,旁边是四把石凳,桌上是一个棋盘,一切都那么错落有致。

卿宁走近那个石桌,顺手将点心放下,低头仔细看了看棋盘。

那是羌狄族独有的虎龙棋,其他人大多是看不懂的,包括她。

“丫头,你是谁?来这做什么?”身后忽然传来的声音让卿宁心下一颤,蓦然转身,看到一个褐色粗布衣服的五十多岁的女人。

衣服束袖,头上简单的木簪束发。虽不富贵,却也干练整洁。

“我是来给李夫人送东西的。”卿宁迅速回答。

“哦”那女人看到桌上的点心便坐了下来,随手拿起一块吃着,说“丫头 谢谢啊!”

看着女人的动作,卿宁怔愣片刻,后低头看着她小心翼翼的问“李……李夫人?”

“是啊”李夫人笑了一下,随口应着。

“丫头,你找这里跑了半天吧,屋里有水,自己去倒吧!”李夫人指了一下正殿,她把那里称为屋,而不是殿……

这皇宫之中,还有这样一抹温情。

“谢谢”找了一路,卿宁也确实渴了。

她走进去,里面的陈设很简单,外间只看的到一张桌子,上面放着水壶。

卿宁走过去,倒了水,刚喝一口,脖子边便传来冰凉的触感,眼睛的余光看得见寒芒,多年习武,她知道,身后之人正把剑架在她脖子上,随时可以取她首级。

第十二章 这血,不正拜你们所赐吗?

“说,找李夫人干什么?”身后之人声音响起,清冷中夹杂着浓浓的杀意。

“别,我,我并无恶意。”卿宁的语气接近讨饶,没办法,小命握在人家手里,不认怂不行啊。

“丫头,我摘了些菜,不如你出来陪我一起做饭吧!”门外李夫人的声音再次响起,那把剑便飞速收了回去,屋内,只余卿宁一人,好像刚才什么都不曾发生。

卿宁迅速定了定心神,也没事人似的向外走去,那个人,是要保护李夫人吗?

门外,李夫人已经做好了准备好了切完的菜,这场景,劳作之中,多像一个母亲啊!

母亲,这个在卿宁的世界中从未出现过的角色,在这一刻,竟让她无比向往。她鬼使神差走过去,低头看着一桌子的菜说:“李夫人,我帮您一起做饭吧!”

李夫人笑了,笑的很开心,多少年,多少年了,自她被囚禁在这比冷宫更可怕三分的华严宫,至今,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

“来,丫头,我教你做饭”李夫人说到这句时,卿宁才反应过来,或许是刚刚太紧张了,李夫人一直叫她“丫头”,而她穿的是男装。

是她的装扮太差了?还是,李夫人的目光太过锐利?

卿宁不再去想,直接走过去和李夫人一起摘菜,这两人,不知哪来的默契,一同烧饭,举手投足之间,多么像一对……母子。

只是这场景,落在一人眼中,却是融进心里的疼。那是他曾走过的昨天,是他,再回不去的从前。

从华严殿出来,已经是深夜,那男子说过,皇宫不可乱闯,她还是选择早回江婉殿。

“哎呀,你你你,你太无理了。”卿宁正走着,忽然一个娇弱的女子声音传来,接下来,是杜贵人倒在了她面前。想是白天被她捉弄,心里气不下,又来报复。

卿宁还没来得及搭理她。就被一声“谁?”停住了动作。

一队禁军闻声赶来,有五个人,禁军巡夜,五人一组。看到地下瘫倒的杜贵人,那些禁军本能的把他们并不熟悉的卿宁当成了敌人。

一个禁军先进攻,其余四个全部围了上来助阵,打斗之声,吸引来了更多的禁军,而他们,自然会选择帮助自己人。

卿宁只能频频闪躲,毕竟,若是和禁军发生了冲突,这皇宫她就不用呆了,更别说面见皇上。心中的顾及让她渐渐落了下风。

“停下”不知哪来的一声呵斥,停下了所有的争斗。

卿宁抬头,又是那个黑衣男子,他的打扮,是皇宫的暗卫,自然也有管辖禁军的权力。

那人摆手,示意那几个禁军送杜贵人回宫,便准备离开。

却在刚刚转身时被身后的女子叫住。

“站住”卿宁声音有些高,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也让所有人的目光全部转向了她。

她一步步走到那个男子面前,慢慢抬手,最终的目标竟然是……他的面具,别说周围的禁军,就连她自己也被这个动作吓住。

人人皆知,暗卫的面具一旦在其他人面前摘下,就不再是暗卫,也就意味着死亡。

周围的禁军,一动不动的,盯着女子的手,卿宁当然也知道,这样不可以,可是,手上的动作似乎已与意识脱离关系,无法停下……

她想近一点,再近一点,再近一点还是不够,“阿瑜”她的声音极低,一出口就消失在空气里,嘴型却是很清楚。

颤抖的双手昭示着她的惊慌,今日初见他时的眼神再度出现,比那时更加浓烈,可是万一,认错了,不是平白伤人性命吗?

手,终于触到了那个冰凉的面具,不待她用力,他的手便紧握住她的手腕,隐藏在面具下的眸子不辨情绪,那只手却将她的手慢慢拉了下来。

那男子最终放开她,大步向前迈去。

周围的禁军也迅速散开,继续着各自的巡逻。

卿宁一人心神不宁的走回的江婉殿,自她来到天彻时,她便觉得身边一直有人暗中保护,包括那天夜里为她照亮路的灯。可是,为什么?刚刚会是那样……

入宫门时身后出现了一片嘈杂之声,火光比之前亮了许多。

卿宁定神听着,片刻之后终于听到了那片嘈杂是一声声的“抓刺客”

她抱着反正与我无关的心态,跨入了宫门,走回自己住的偏殿,今日,发生了太多事,这些,她已不想再去理会。

可是入殿时,看到的那一幕,让她整个人僵在原地……

房间的床边,站着一个身材修长的男子,他的左臂已经受伤,血滴不时从捂着伤口的指缝里流出,几欲落地。

那男子面容清俊,目光冷冽,薄唇微勾,鼻梁高挺,一双桃花眼,与慕凌酷似。

细看之下,褪去冷冽的眸子,其中隐藏的只是单纯的明澈,是什么?为这份明澈镀上这么一层凌厉的伪装?

这样的人,这样的眼神,竟然不经意间撞痛了她的心,那样的眼神,像极了代北皇宫中日日夜夜苦苦煎熬的自己。就像一只刺猬,整日竖起全身的尖刺保护自己,即使不想,也必须要这么做。

与慕凌酷似的眉眼下,眼睛却与自己如此相似。

她知道他是禁军四处搜捕刺客,她也很清楚,她想要做什么……

“躲起来”她不假思索的说出这三个字。

那人警惕的看着她,迟疑了片刻,或许是看到了女子眼中的坚定,又或许,是除了信她,无路可走。

此时,敲门声起,她转身开门,五个禁军在门口

禁军甲见到她恭敬的行礼,之后解释道:“言小公子,皇宫来了刺客,我等奉命搜捕,还请小公子,行个方便。”

“刺客?”卿宁故作不好的语气“你们凭什么进我的房间搜?难道,怀疑我包庇不成?”

“言小公子,我等只是秉公办事,皇上下旨,还望小公子不要与我等为难。”禁军甲又说。

“搬出皇上压我来了,好,搜。”卿宁的语气依旧充满敌意。

但还是让开了门,放了五个禁军进去,自己站在门口,看着他们在房间里四处搜寻,她知道,那个人可以藏得好自己。

“这里怎么有血。”禁军乙惊道。

卿宁一慌,随后忙镇定下来,用前几日才做好的机关戒指,狠了狠心,在自己左臂上迅速划出一道三寸长的口子,鲜血刹时顺袖袍而下。

“小公子,这血……”禁军甲走到她面前问。

卿宁冷笑一声,向前走了两步,在桌边坐下,不紧不慢的语气,却带着些威胁的意味“是啊,这血,不正拜你们所赐吗?”

第十三章 天下大势,分久必合

几个禁军看着她手臂上的殷红,一个在刚刚围观的禁军丙反应了过来,忙道“小公子,打扰了”带着其余四个禁军连忙走了出去,还恭恭敬敬的,为她关好了门。

“怎么回事啊?”门外禁军甲不解的问。

“诶呀,你们不知道,刚刚不知道哪队禁军没脑子,竟然为了杜贵人打了言小公子,可能是打伤了吧!”禁军丙解释道。

“那也难怪人家脾气不好了,不打咱们就是好的了。”禁军乙说。

“好了好了,咱们继续搜吧。”禁军甲建议道,他们就继续去往下一个地方寻找刺客。

屋内,那人从房梁上落下来,看着女子袖袍上的殷红,第一次见面,她竟为了一个刺客,一个万一被发现后会让她获杀头之罪的刺客,伤了自己。

他微微动容,眼里的凌厉褪去了些许,却还是极是小心。

她并没有过多在意,看着男子手臂上比她严重好几倍的伤,血,已经渗进了手指,又从指缝流出,一滴一滴落在地上。

鲜红的血,配着灰白的地面,烛光摇曳下,格外扎眼。

她转身,走向房间的柜子,拿出一瓶金创药和一些纱布,走到他身边,他眼里仍存有并未完全褪去杀意和警惕,但他也清楚,他的伤,再拖不得了。

简单的为他包扎好后,她抬头,低声说着:“今夜是东侍卫营守门,那里离宫门较远,换班的时间可能会有空档。”

却发现,一双褪去了杀气的眸子,显现出了几分原本的纯净,相似的眉眼,却与那人,截然不同。

让人不禁去想,若是没有那层伪装,那该是一个怎样的少年。

男子抬头,月在中央,这时应该已接近子时,侍卫营换岗,会有半刻钟的空档。

他看了一眼女子被染红的小半个袖子。眼中终于褪去了杀意,从窗顶逃离。

他的背影坚毅挺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凄凉。

卿宁这才为自己上药,掀起袖子,那莹白如玉的手臂上,一个鲜血淋漓的伤口,就算是自己看着也忍不住叹惋。

还好这金创药愈合效果极好,也有止痛的功效。

但是,受疼的是自己啊!卿宁啊卿宁,你说你图个什么?真是作孽啊!

处理好伤口后,卿宁才躺下,手臂上的伤已经不疼了,但是她却久久无法入眠。

掖庭的那个女孩,李夫人,华严殿,皇上的那句话,还有那个刺客。

来到皇宫一天,一切的一切都如一张大网将她紧紧笼在之中,找不到任何头绪。

这些,对于她,可能一辈子也解不开,也可能,明天就有答案……

一遍一遍的回想着这些,卿宁便在这皎白的月光下缓缓入睡,月色,依旧朦胧迷人,落在大地的每一个角落,照亮了眠人的梦,照进了不眠人的心。

平昭王府房顶上,一袭黑色锦衣的男子,单手压在头下,一条腿弯曲,一条腿平放,身上,那张扬的曼陀罗在月光下悄然绽放。

而比这花朵更灿烂的是那人的眼眸,月在漆黑的眸的中央留下了一抹晶亮,如秋水,黯然不动,却风华自现。

“殿下在想什么?”

不知何时,白衣侍卫坐在了他身边,慕凌转眸,看了一眼他的开心果兼蛔虫侍卫开口:“你说说看”

岳云阳立刻挨着他躺下,学着他的动作叹了一口气说道:“唉!这个女人,不好控制啊!”

慕凌坐起来,看着自己身边躺着的活宝,笑了……

第二日,卿宁又见到了那个女孩,她正坐在一处无比偏僻的台阶上,低头仔细的看着腿上的那本《法经》,法家的经典治国之道,世间罕见。

举手投足之间,她的气质,丝毫不输任何一位官家小姐。

卿宁走过去,席地坐在她身边,良久,终于开口“你好,我叫言清,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音欠”她并没有抬头,用依旧沙哑干涩的嗓音回答。站起来,又准备走。

卿宁不明所以,怎么,她就这么不招人待见?

音欠刚站起来,就有一鞭子狠狠落在她身上,那一鞭子极重,抽的她几乎站不稳,抖了两下,蓝色粗布衣服上立刻隐隐显出一道血痕。

“小贱人,大白天不做事在这儿偷懒来了,还不快去干活。”一个黑衣模样女人尖利的教训着。

音欠不说话,不抬头,准备继续走,怎么?这样的鞭打竟然习以为常了吗?

“站住”卿宁站起来制止。

那个黑衣女人看见站起来一个红衣小公子,便又是一句讽刺“也不看看你是什么东西,竟然还敢勾引言小公子,人家能看上你?”

“我就是看上她了,怎么样”

卿宁的一句话,狠狠打了她的脸。那个黑衣女人先是一惊,继而支吾着“这,这……”

“怎么,我连要个罪人的权利都没有吗?”卿宁向前走了两步,直直看着那个黑衣女人,语气强硬,大有不容拒绝之意。

“可,这是掖庭的罪人,怎么着,也该皇上允许吧!”

“你……”

卿宁一句话没说完,便被一个声音打断“是什么事惹言小公子不高兴了?,跟朕说说”

三人一同回头,看到那个一袭明黄色龙袍的男子,皆是心下一惊,一起下跪行礼。

“参见皇上”

面对三个人一同行的大礼。皇上只是笑道“平身”。

三个人又同时起身。面色恭敬,这样的身份,总是莫名给人一种压迫感,可是,为什么在代北皇面前,卿宁从不会有这种感觉,难道?是她心中对他仇恨太盛?

“你们先退下吧,言小公子陪朕走走。”

“是”卿宁应了一声,这个皇帝,前几天还对自己闭门不见,今日倒主动相邀了,难不成,是她让言流宛交上去的折子起作用了?

皇上继续慢步走着,偏头看了一眼这个女扮男装的女子。

其余想求官的人,一般上的折子开篇谈论的,总是宏观的治国之道。刚开始自己也确实会破格提拔几个人,可是这些年,这种策论看多了,也就乏了。

可是这个人,却懂得从微观上入手,开篇论如今的水涝形势,提出赈灾救济的解决方法,吸引他的注意,再拉到治国之道,却是对此只是简单一点,最终论述的是平天下的方法。

而平天下,是一般的人走不到的境界,她的野心,竟然超过了所有向他上折的学士,此人,不容小觑。

“言小公子见解独到,也很会抓人心,只是不知道小公子如何看这天下大势?”

听到这句话,卿宁心中了然一笑,看来皇上感兴趣的,还是第三个话题。

“天下大势,分久必合”

“那不知小公子以为。谁会完成这个合呢?”

“天彻”卿宁毫不畏惧的对上他的目光,眼里满满的自信。

第十四章 本王如厕,小公子要看吗?

“哦?”

“天下,如今四分五裂,可最有资格和天策竞争的只有三大势力。”

“一个是羌狄族建立的西荒,只不过,听说他们的老大汗刚刚过世,新任大汗又日日不在国中,国力尚处发展之中,虽举国之力可同天彻一较高下,可西荒大泽广布,土地富饶,且与中原有群山阻隔,他们似乎没有入主中原的打算”

“再一个,就是一众小国的联合,可是,据草民所知,皇上这几年的连横之术用的很好,不论是强攻还是诱降,已经不足为患,但是也还是要提防”

“最后一个,就是平夷族建立的代北,代北王朝发展时间至少比天彻早三百年。虽然国力尚胜,可是近几年,国内天灾人祸丛生,居庙堂之高者不忧其民,处江湖之远者不为其君,民生凋敝,官场腐败,国力败落的速度不是一般的快。空有一个繁荣的壳子而已,内部虽是如此,但先祖留下来的底子雄厚,要攻的话没有那么容易”

分析了这么一大段,卿宁加快了两步,在皇上侧前方微微停下,面色恭敬道:“可是再过几年,就不一定了”。

皇上停步,看着这个野心勃勃的女子,笑了一下。再过几年?这个人,是在提醒自己,他还用得到她。

“不知小公子为何对一个掖庭的奴婢如此上心?”皇上转了话题,指的是刚刚那个女孩儿。

“一种感觉,毕竟,人的感觉是说不准的”卿宁浅笑着回了一句,她总不能照实说,这样牵涉的东西可就多了。

“好,那朕就将这个奴婢赠予小公子。”

“谢皇上”卿宁弯腰行礼谢恩时,皇上已经向前走出了一段距离,她抬眸,没有再追上去,皇上的意思就是今日的谈话结束,她再追过去就是不懂事了。

于是,她立刻转头,去接了音欠回江婉殿,为她腾出一个小房间,还帮她收拾。

看着埋头帮自己铺床的卿宁,音欠低低开口阻止:“不用了,这都是奴下该做的活”

“什么奴下不奴下,我这儿没这么多规矩。”卿宁不肯放手,继续收拾着。还边收拾边说“你先在这里住下,等回了尚书令府,我再给你安排一处好的住处”

因为与皇上聊了半晌,又接了音欠,收拾了一阵,便很快到了晌午,该去吃饭了,不然言流宛又要怪她在宫里乱闯了。

“好了,歆儿,一会儿我让人给你送饭过来”

卿宁随意留的一句话,却令音欠身躯一震,多久没有听到这个称呼了,算算日子,大约有九年了吧。

“奴下名叫音欠”她低头说着,语气中却已经透出了不坚定,连气息也紊乱了些许。

“我既救了你,就该听我的,况且,音欠为歆,不是吗?”卿宁说完这句话,便知道再耽搁不得了,出门的脚步有些仓促。

“姑娘”走到门口时,歆儿忽然叫了一声,卿宁回头,看她。

良久,歆儿才似经历万般挣扎之后,艰难的说:“谢谢”

只是那脸上依稀有流过泪的痕迹。

卿宁先是一笑,笑的很和善道:“不客气”。

转身出门时,才开始抱怨,自己扮男装真的很差劲吗?怎么总是被人一眼识破。

这样抱怨着就来到了正殿,卿宁一下子跳进去,叫了一声:“姐姐,开饭了”,忙了一上午,她是很饿了。

可是刚进去,却发现原本冷清的饭桌上多了一个人,光涟公主,慕沐。

“言清哥哥,你终于回来了,沐儿等了你一个上午。”慕沐看见卿宁回来,从凳子上蹭的站起来,跑向她拉起她的手。

卿宁被这忽然而来的亲热弄的有点蒙,有些不知所措的笑了一下,“公主,您,怎么来了?”

“昨日是谁说会得空来找我的?”慕沐一脸不悦。

“在下,在下刚刚就是出去找公主了。只是不知道公主的宫殿在何处,就找了一个上午。”卿宁为自己找了一个很好的理由,这下,应该可以开脱了吧!

“啊”慕沐一脸歉疚,拉着卿宁在饭桌旁坐下,说“那,是我不好,我下午带哥哥去看看我的房间。”

“不,不用了吧!公主的闺房,在下去,总是不合适。”

说完,卿宁小心的抽回手,端起一杯茶喝了一大口,前一个皇上,后一个公主,她已经要饿死了,不吃饭,起码先让她喝口水吧!

“没关系的,反正我都是要嫁给言清哥哥的”

“噗……”此话一出,卿宁刚灌下去的一口水瞬间喷了出来。呛得连咳几声,此时的她,只想快点找个理由溜走,这个公主,她是惹不起了。

所以,卿宁忽然捂住了肚子,眉头紧皱,“哎呀”叫了一声。

“言清哥哥,你怎么了?”慕沐关切的问。

卿宁依旧扮作一脸痛苦的说:“公主,在下忽然肚子痛,先,先,去个茅厕啊!”说完就慌忙跑了出去。

“言清哥哥”慕沐竟然也追了出来,紧随其后,一路追到了茅厕。

“公主,您跟着,是不是不太合适啊?”卿宁一脸痛不欲生的笑意。

“嗯……”慕沐低头,思考了一会儿,最终说“好吧,我给你守门。”

“谢谢公主”卿宁勉强笑了一下,走进茅厕,心下滴血,欲哭无泪。

算了,还是在这里避一避吧,虽然,这也不是什么好地方,但,总比出去生不如死强,于是,堂堂圣阳公主就心甘情愿的呆在了……男茅厕。

“九哥哥”慕沐的声音过了一会儿再次响起。她叫的什么,九哥哥?老九,慕凌?

天啊,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啊……

“好啊,那我帮沐儿把她拽出来。”

卿宁正绝望时,听到了这么一声,整个人吓了一个激灵,忙跑过去堵门,可是,无奈啊,晚了一步。

她抬眸,无意间撞进了一双深如潭水,漆黑如墨的眼瞳,那眼眸,微微流转,便将人吸入了他的包围圈,如坠入沼泽,越挣扎就陷得越深。

男色误人,见到他的第一眼起,她就一直这样提醒着自己,到如今,却还是……

她有些慌乱,微微向后躲闪,可是,似乎忘了这是什么地方,再退一步,就直接吊到茅坑里了。

腰身,忽然被一支有力的手托住,她的身体猛地被向上提了一下,撞在他身上,距离极近,动弹不得。因为惯性,一双手也本能的扣住了他的腰,又一次,坠入那双深邃的眼睛。

这一下,交汇的不止是眼眸,还有呼吸,轻轻浅浅,就在这两人之间,丝丝游离,于若有若无之间拢起了两个人的心。

她努力定神,最终别开头一脸绝望的说道:“殿下,你还是把我丢下去吧!”

慕凌淡淡一笑,他的笑,任何时候都是那么好看:“丢你下去,我天彻就没有驸马了”

说着手上一用力,便将她推向了门边,她正欲转身再回去,却发现那人正在……

解着腰带。

……

……

……

“本王如厕,小公子要看吗?”慕凌解到一半停下,转头,提醒着怔愣在原地的女子。

第十五章 小断袖,不要

他的话,终于拉回了卿宁的心绪,她通红着脸,转头,立刻退了出去。

可是刚刚逃过一劫,又是一句

“言清哥哥”

“公主”卿宁一副“给我个痛快”的样子,说“我们去哪儿?我陪你去。”

“宫中人人皆知,我紫盈殿后的假山,在这三月是最美的光景,我带你去看吧。”慕沐一脸开心的拉走了生无可恋的女子。

慕凌出来时,她们已经走出了一段距离,他只看到卿宁在慕沐身后,被很狼狈的带着向前走。

嘴角渐渐上扬,卿宁,他似乎明白了他为什么会觉得她与旁人不同,许是每一次见她,都会有新的惊喜吧!可是,被慕沐缠上,她还能安全脱身吗?

紫盈殿假山处,怪石嶙峋,有一道清泉顺流而下,碰撞石块发出清脆的声响,悦耳动听。

周围布满了各种各样的海棠,映着嫩绿的草色,在这柔和的春光里,熠熠生辉,果然是好景色。

可是,被折腾了多半天的卿宁却无心欣赏,幸好刚刚太后传旨,叫走了慕沐,不然她现在也不能如此安静的躺在草丛里晒太阳。

“小断袖,你还好吗?”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声音在她头顶响起,不用看,就知道又是娄家小公子。卿宁并没有睁眼,只是静静听着娄敬轩的话。

“大难临头了,还睡觉,好定力啊”他在她身边坐着,俯看着她。

听到这句话,她猛的睁开眼,坐正一脸认真看着娄敬轩。

“女扮男装,欺君罔上,死罪。”娄敬轩也看着她回答。

是啊,要是不被慕沐缠着还好,如今,万一,她真的成了驸马,可就是覆水难收了。

“你也不是很纨绔啊!”卿宁笑。

“你当如何?”

“尽快出宫,然后就说言清回了远方的故乡。”卿宁想着,眼下也只能这样了,以后再出事就再说吧!

“不过,你要是做不成驸马,做我娄家的妻子也不错”

“嗯”卿宁无力的点了一下头,准备再躺下,头刚触地,就忽然反应过来了他的那一句话。

于是又坐了起来,绕有兴致的打量着他,一会儿,笑道:“我,是个女断袖”她本来想吓吓他,毕竟孩子心性。

可是,娄小少爷却不介意,嘻嘻笑着:“没事,你不是男的就行”

“我比你大呢?”

“我都有字了,虽然年纪小,但我成熟啊”

卿宁不禁笑了,成熟,能被一个断袖吓到?可,娄耀,娄敬轩,敬轩应该是他的字没错,可是男子都是二十岁行冠礼才会取字,为什么,他才不过十三四岁的年纪。

“你为什么,会有字?”卿宁这样想着,就脱口问了出来,却不知道那背后有多大的伤疤。

“我,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啊?”娄敬轩一脸不悦,声音中有明显的怒气。

他的父母,在他和姐姐年幼时便死于战场,因而姑母按照父亲的遗愿提前为他取了字。他和姐姐,一直在太后身边被养大。

这个,一直埋在他心里最深的痛,他从不会对任何人提及。

看到娄敬轩的反应,卿宁才发觉自己问错话了,可是,要想不再触及人家的伤疤。

她只能用平常的语气说:“不告诉就不告诉,那,我再问你一个问题,你知道,华严殿吗?”

娄敬轩忽然面色一白,眼带惊讶的看着她:“你问那里干什么?”

连他的反应,也是这样。

“我这个人吧!天生犯贱,别人越躲避的东西,我越想去看看,你不说算了,我自己去找找”卿宁说着作势起身。

“小断袖,不要”娄敬轩拉了一下她的衣襟,示意她坐下。

神情从未有过的认真,说道:“我跟你说了,你就不去那里,不去再想这件事?”

“嗯”卿宁也认真的点头。

“好,这个华严殿是以前的皇太后的宫殿,自现在的皇帝入主这里时,那里就全部被封了,宫里的老人都知道,新人就一无所知了”

“那,李夫人呢?”

听到这个,娄敬轩面色更惊,眼神又凝重了几分,说道:“小断袖,我跟你说了,你千万不要说出去,否则……”

娄敬轩说着,抬手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直到卿宁也郑重的同意,他才继续往下说,声音,又拉低了几分“李夫人,是废帝在位时的皇太后,若论辈分,如今,应该是太皇太后了,皇上攻破宫殿那天,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盛怒之下一夜之间杀光了华严殿几十口人,只剩李夫人一人,还在殿门外建了长十几米的高墙,用来隔绝李夫人与外界的联系,从那以后,宫里的人,就对华严殿闭口不提了”

这一番叙述,让卿宁听得心惊肉跳,是什么样的事,可以一夜之间将几十口人全部灭口?

“好了,小断袖,你也是个知道分寸的,以后,不要再提了”娄敬轩站起来说:“我要去找我姐姐了,先走了”

卿宁静静的看着娄敬轩离开的背影,才发现,每一个人,都不是一眼就可以看清所有的,他刚刚告诉自己那些,无非就是不想让她去送死,果然,就连跋扈无理的娄敬轩也开始不一样了……

西北的一抹红霞,预示着夜色即将降临,不知不觉,跟娄敬轩谈话都谈到傍晚了,她起身,拍拍身上的尘土,向江婉殿走去。

吃过了饭,卿宁便和言流宛一起去沐浴,言流宛支开了所有的婢女,只留她们两人。

“姐姐,今夜由卿宁伺候你洗澡吧!”卿宁在池边,笑吟吟的看这池中的女子。

“又不是真的是个男人,表情做的那么有歧义干嘛?”

被呵斥的卿宁不恼,反而低下身子,嗅了嗅水池“姐姐,这花瓣真香,你也香”

“那就下来和姐姐一起变香吧”言流宛话音刚落,便伸手把池边的卿宁一把拽了下来。

水花四溅,笑声四起,一切都是那么和谐,言家,在这个异国他乡,第一次给了她家的温暖,她有时不禁会想,就一直和他们在一起不好吗?

可是,眼前再欢愉,也抵不过那深植于心中的仇恨。

“卿宁,洗完赶紧出来,皇上差人送了荔枝来,出来吃吧。”

卿宁还泡在浴池里,听到言流宛的声音才爬出来,向外边走去,却不曾想,这一日,终是不得善终。

第十六章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翌日,清晨,江婉殿。

太阳刚在东边划过一道红痕时,歆儿就摇醒了尚在睡梦中的卿宁。

“姑娘,不好了,皇上来了。”歆儿并未多言,卿宁就立刻清醒,她知道,歆儿说不好,那就是真的已经糟透了。

她从床上迅速坐起来,简单梳洗,一步步向江婉殿的正殿走去……

而此时的正殿,空气似乎凝结,还未到门口,就可以觉出丝丝的冰冷。

言流宛跪在地上,皇上站在一旁,一脸阴沉。娄琪以及娄琪的婢女站在皇上身边,阴郁的表情也盖不住那展露的得意之色。

卿宁走过去,对着皇上,跪在了言流宛旁边,小心说道:“不知皇上驾临,有何贵干?”

“玉儿,告诉言小公子你昨夜听到了什么?”皇上还未开口,娄琪就先说起来。

“是”那个婢女得了主子的命令,更加放肆“玉儿昨日奉昭仪娘娘之命去给言贵妃送荔枝,正巧,言贵妃在沐浴,更巧的是,言小公子也在。奴婢听见小公子说,‘姐姐,这花瓣真香,你也香’,贵妃说‘那你也一起来变香吧’便把小公子拉了下去,其他的,奴婢就没敢再听了……”

那个婢女添油加醋的语气让卿宁气愤不已,袖袍下的手已经握的咯咯作响,但是,她又能如何解释呢?

若说她是女儿身,便是欺君,必死无疑;若是承认她与言贵妃有染,便是为皇室蒙羞,满门抄斩。

娄琪这一招,当真阴险。

在这里,言家第一次给了她家的温暖,又明知她被代北而冒天下之大不韪收留她,难道,还要因为她的计划被牵涉到灭门吗?

不,绝对不可以。

卿宁将手缓缓抬起,一点一点的握住了头上的发簪,顺势一抽,发簪脱落。

三千青丝便毫无束缚的倾泻而下,映着晨光,发出淡淡的柔亮温黄的光泽,春风不时卷起肩膀一旁的碎发,配合那一张纯净美丽的脸庞,绝色倾城之姿,妙手丹青难绘。

“皇上,草民真正的名字叫言,卿,宁”卿宁抬头,缓缓开口,直视着皇上投射到她身上的目光。

那里面,有惊讶,有惋惜,有凌厉,竟然还有一丝一闪即逝敬佩,交杂在其中,揪禁了卿宁的心,周围的气氛,再一次冰冷到诡异,使向来冷静的她也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太后懿旨,宣言卿宁仁寿殿觐见。”一个内监的声音打破了这场诡异的“战争”

卿宁起身,强撑着嘭嘭直跳的心,跟着宣旨的内监,一步一步,向仁寿殿走去。

心,依旧在悬着,因为她不知道,等待她的是天堂还是地狱。而时间流逝的每一刻,对此时的她来说,都是煎熬。

仁寿殿内,高台金椅,太后,着一身天蚕锦缎制成的素色黑衣,俯视下方,威严无限。

卿宁抬头看她,内心慌乱,因为死亡对每一个人来说总是可怕的,尤其,是等待死亡前的审判,但看到太后身边站着的人时,不知为何竟她有片刻的安心,慕凌。

“原本哀家不想插手此事,但是凌儿为了你来找哀家,说你是个难得的人才,杀了可惜,所以……”

太后说着一摆手,便有十个同样装束,年龄相仿的女人走出来,排成一排,齐齐的站在了卿宁面前。

“哀家想考考你”太后继续说:“这十个人中只有一个是哀家的贴身婢女,若你能在一炷香内找出来,哀家便保你性命无忧。”

话音未落,就有另一个宫女在一旁点上了一炷香。

卿宁定定的看着那十个人,全部都是一等姑姑的装饰,相似的年龄,就连气质也极为相像,皆是简单,大方,干练,丝毫看不出一点不同。

卿宁斜眸望了一眼越来越短的香,她已经分不清那香燃烧时飘出的白烟是不是来自死亡……

大约,只有一刻钟时间了。卿宁垂眸思索,与其等死,不如冒险一试。

“太后娘娘,草民需要一些水果和一把刀。”卿宁抬眸,对太后说道。

“好”太后一挥手,就有一个婢女将一盘水果和一把刀送了上来,放在桌上。

卿宁缓步走过去,拿起那把刀和一个苹果,抬手,那样子怎么看也是要去削苹果皮。

这女子是被吓傻了吗?这个时候还想着吃苹果?

正在所有人以为她要切水果的空档,她迅速转身,直接越过那十个婢女,向前飞速移动,持刀直刺皇太后的咽喉。

在最接近的那一刻,一只手忽然死死扣住了她的手腕,轻轻一动,卿宁的刀便落入那人手中,那人一转身,将那把刀抵住了卿宁的咽喉。

一切都是那么顺利,卿宁似乎根本就没有打算反抗,只是在那把刀触到她脖颈的那一刻,淡淡说了一句“娘娘,草民分出来了。”

……

……

……

良久的静默之后

“啪……啪……啪……”三声掌声,不紧不慢,回荡在空荡大殿,虽听着依旧诡异,却让在场每个人的心都放了下来,因为那掌声,来自于太后。

“湘鸢,放了她。”太后话音刚起,卿宁直觉手上一松,便被那个婢女放开。从新站回台阶下,面色恭敬。

那婢女也站回了太后身边,彼时,那柱香,刚好燃尽。

慕凌垂眸,看着台阶下的女子,若只拿一把刀,会引人怀疑,反而不容易得手,若是加上水果,那把刀不但顺理成章,而且还可以分散旁人的注意力。

她的聪明和果断,真是有点超乎他的想象了。

可是这方法,实在冒险,万一失手,就是罪加一等,足够她死两次了。

“哀家既许了诺,便会放你一条生路,只是哀家有一事不明。”

“太后娘娘请讲”卿宁依旧神色恭敬,这个,叫分寸,她懂的。

“你是如何得知湘鸢会武的?”

“因为太后娘娘当年跟着太祖皇帝南征北战,为天彻开了大片疆域,绝世之功,令人敬仰,必定会武,她身边的人自然也不会差。”

太后大笑,这个女孩,倒开始拍她的马屁了,果然机灵:“若是湘鸢来不及阻止你呢?”

“草民收的住刀”卿宁低头说了一句,声音不大,却很有底气。

“好,好一个言卿宁,哀家救得值”太后声音忽然提高,对台下之人大加赞赏。

“太后娘娘英明,果不负神武皇太后盛名”卿宁弯腰行礼,既拍了太后的马屁,又夸了自己,还真是……小人作风,她自己也这么觉得。

“不行”随着这一声叫喊,殿门忽然打开,走进来一个怒气冲冲的少女,光涟公主,慕沐。

慕沐一路走到太后身前,接着靠在她怀里,万分委屈的说道:“太后,犯了错,就该受罚的不是吗?就算免了死罪,活罪也难逃。”

第十七章 平昭王殿下相邀

“哦,好,那哀家就把她交给沐儿处置可好?”太后摸了摸怀中少女的头,一脸的慈祥。

前几日,慕沐看上言家小公子的事她也略知一二,如今,情郎忽然变成了女人,也难怪小公主气不过。

“多久?”慕沐依旧追问着。

可台下的某女的内心,那是一个煎熬啊!公主,我以后再也不女扮男装了。

“三月,如何?”还好,太后定的期限不长。

“好吧,太后都说了,三月就三月吧!”慕沐一脸不悦的答应,临走时,还不忘提醒某个“假男人”一句:“本公主就给你一天时间,明日来我紫盈殿报到。”

“是,公主”卿宁没有办法,只好低头乖乖答应。在慕沐走后也很识趣的退了出去。

大殿之中,不一会儿就只剩下慕凌和太后两个人。

慕凌向前迈了几步,向太后行了一礼,淡淡开口“多谢太后,若无他事,慕凌就先告退了。”说罢,便向门外一步步走去。

看着男子渐渐远去的身影,太后眼中含泪,微微抬手,那一声“凌儿”终于是化在了口中,欲叫失声。

那是她最疼爱的小儿子啊?怎么,被先皇后养了九年就再不与她亲近了?

卿宁没有脸再回江婉殿,直接留了一封信告别,得了太后的口谕,自己一个人向宫门外走着。

初春的风,夹杂着些许未散的凉意,扬起了她的袖袍,这身影,自己想想都觉得萧索。

快走到宫门口时,一道月白修长的身影从她身边走过,是慕凌。

她抬头看他,他并没有如平常一样看向她的方向,或者说,他根本就没有看她,只是自己向前迈步,依旧幽深的眸子,看不清任何情绪,可是这步伐倒是比平日沉重的多。

他今日穿了一件月白锦袍,暗银纹勾勒出曼陀罗花,不似金色的花张扬,却在此情此景下,平添了一股凄凉,原来,还有比自己更萧瑟的背影,徒留于天地之间,只有一抹决然。

卿宁一路出了皇宫,已至下午了,一个人走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那一抹红色身影,与这里的热闹格格不入。

三天,她在皇宫呆了不过三天,却好像有一生那么长久,卿宁从来不知道,一个人,在三天之内可以经历那么多的事。

“还真是命运无常啊”卿宁自顾自叹了一句,准备回尚书令府先吃点东西,穿过这条街,向右一拐便到了,她加快了步子向前走,却发现前方的路被一群路人截断了。

明显,他们在围观什么事,卿宁也带着几分好奇走了过去,

在群人的中央,此刻,一个长相粗野,大胡子的汉子正与草市尉争论不休。

“这是我的,你们不能拿走”那汉子母鸡护食一般护着手下的几筐鸡蛋。

怎么,他是卖东西补贴家用吗?很明显,违反了草市的规定啊。

那几个草市尉很明显认识他,面上也有些为难:“将军啊,我等奉命行事,你别为难我等了”

“将军”卿宁暗自想着,天彻王朝是最重视武将的,又有哪个将军,会饿的从商补贴家用?

反正不管如何,她大半天没吃东西,也想不动了,只想早点回去。

于是,卿宁走过去,拉起那个汉子,对那几个草市尉说:“不是不是,你们误会了,将军是在帮我们家做善事,这些都是我们要免费发给百姓的,将军可能不太会表达,几位大哥见谅”

围观的百姓一听,当即将那几筐鸡蛋拿了个空。

“你,你们……”看着这一幕,那个汉子双眼含着晶莹的泪花,满是心疼,那是他攒了一个多月的鸡蛋啊!

“这位将军,就当我买了”卿宁说着递给他一些银子,买那些鸡蛋,已经绰绰有余了。

“谢谢姑娘”那个汉子感激的看着卿宁。

“不谢,武将俸禄不低,将军为何沦落至此?”卿宁顺口问了一句。

那个汉子一脸一言难尽的心酸表情,不待他开口,就有一个女人的声音传来。

“好啊,怪不得这几天老跟我吵架呢!林迢,原来在外边养了一个小狐狸精啊”

闻声走过来一个大约三十岁左右的彪悍女人,着一件翠色的简单布裙,一过来,就提起了那汉子的耳朵大骂:“好啊,林迢,长本事了啊,说,这个小狐狸精叫什么名字”

林迢?这是他的名字?卿宁抬眸怔怔的看着这极为般配的一对,一时,竟不知要如何解释。

她活了十六年,一直没做过什么好事,今天好不容易帮个人还摊上这种事儿?

她本不打算再插手,转身准备走,却冷不防被那个女人死死抓住,迈不开步子,她的力气为何如此大?

卿宁回头,想解释什么,却还不待她开口,就有另一个男子的声音传来。

“小姐,殿下等候多时了”

众人都停下来,直直的看向那个人,他们很清楚,此人是平昭王最亲近的侍卫,岳云阳。

众人立刻一惊,议论开来,不论何时何地,只要一牵扯上这个平昭王,人们总是特别关心。

林迢终于找到了救星似的,对着那个女人大声说道:“看见了吧!人家有平昭王相邀,怎么会看上我,人就是买了咱们的鸡蛋,死娘们,别老在外边丢人,给我回去。”

说着,林迢便把那个女人拖拉着拽走了,卿宁也转身,顺着岳云阳进了慕凌的马车,她知道,救命之恩是要报答的,不管对方出于什么目的。

只可惜,卿宁转身转的太快,若稍慢一刻,就可以看到那个翠衣女人投过来的眼光,了然中夹杂着些许森凉,混合起来,格外瘆人。

马车内,除了卿宁,空无一人,她不禁有些好奇,不是平昭王相邀吗?怎么只有她一个人?

还不待她问出口,马车就已经停下,她在岳云阳的提醒下跨出了马车,看到的是……一品居。

“岳护卫,到底是谁相邀啊?”卿宁并不走进去,转头看了岳云阳一眼,眼神明澈到可以看穿他。

“姑娘,殿下为救姑娘心情有些不好,请姑娘相劝”

听着岳云阳一本正经的解释,她心中了然,想是他见自家主子情绪郁闷,找人解闷。

“好吧!帮你一次”卿宁笑了一下应着。

“言小姐,你人真好”岳护卫说的一脸感激涕零,表情夸张到极致。

卿宁看着他笑了,有这么个开心果在身边,慕凌还能郁闷?

告别了岳云阳,卿宁就走进了一品居,楼下,花花绿绿的客人,热热闹闹,却没有慕凌。她转了一圈后上楼,在楼上左边第二张桌子,终于找到了那个与这里的热闹格格不入的身影。

卿宁并没有先同慕凌说话,而是在他对面坐下,看着面前这个眉眼如画的男子,斜倚在椅子上,直接用手中的酒壶往嘴里倒着酒。

那酒壶离他的唇有一段距离,酒倾注而下,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度。有不听话的酒滴流了出来,顺唇边划下,在喉结处凝结,灯火映衬下,格外勾人心魂。

第十八章 慕凌,你真不是东西

卿宁静静的看着这个面热心冷天彻第一王爷,明明处处在算计自己,这次却又出手相助,慕凌啊慕凌,你究竟要做什么呢?

可是不管要做什么,他这次总是帮了自己,她又是个向来欠不得人情的主,所以,欠的,都要还清的。

“殿下难得烦恼啊,好不容易逮到一次,真想找个画师画下来”

慕凌抬眸,看了一眼面前的女子,嘴角扯出一丝笑:“你怎知我烦恼?”

“每个人都有烦恼的时候,行为表现不一,眼神却相似到极致”

慕凌根本就没听她的分析,兀自说了一句:“这是我自己的事,姑娘无法强迫我回答”

这话,前几天刚从自己嘴里说过吧!这个慕凌,倒学起她来了。

“殿下,我知道,从马车上见面的那一刻起,你就已经在设计我。”卿宁看着他,继续说。

“尚书令府内,你故意让言月笙知道你来府里的消息,让她拦住我,为你见到我争取时间”

“第一次来一品居,你故意选了一个位子,可以让我听到阿瑜的结局,进而观察我的反应,其实,你那时就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

“你再次诱我回答问题,最终目的就是带我去长宁王的婚宴,让我暴露于公众之下,不能有太多动作”

“可是,殿下,我接近你从来只有一个目的,就是入宫”

“我承认,我的确也利用了你,可是,殿下,若我今日愿意放下这些,你愿不愿意,同我讲一下此刻你心中所想之事”

一席话讲完,她的声音明明平淡无波,却让慕凌感到格外有力量,甚至,想去相信她。他知道,她说的这些他全部都知道,只是没有想到,她会如此平静的全部说出来。

“好啊,小二,再来三十壶酒”慕凌话音刚落,三十壶酒就齐齐的摆满了一桌。

他微微坐正,看着那个唯一可以让他可以当做对手女子,悠悠说道:“我可以说,不过,我讲一句话,小姐喝一壶酒,可愿否?”

“好”

果然,她答应的很爽快。

“昔日,后宫之中,有两大势力,一个是背后势力滔天于皇后,一个是陪太祖皇帝南征北战的娄贵妃”

第一句结束,卿宁抬手,拿起桌上一壶酒,一饮而尽,毫不含糊,娄贵妃,应该是如今的皇太后吧!

“有一天,娄贵妃诞下一名男婴,为了防止双方势力互掐,太祖皇帝就将这二个孩子相互调换,由对方抚养”

“而娄贵妃孩子尚小,于皇后又对他很好很好,所以,他一直把于皇后当做他的亲娘,可是,十一年前一场宫变,他亲眼看到娄贵妃杀了于皇后”

“他九岁励志,一定要杀娄贵妃为母亲报仇,却发现,娄贵妃,才是他的亲生母亲”

慕凌语气平静无波,可一番话下来,眼圈竟已泛出微微的红色,能让一个男人流泪,得是多大的伤痛。

卿宁守着已经空了十几个酒壶,静静的看着他,她至少还知道要报仇的对象是谁,可是,慕凌呢?只能夹在两个同样爱自己的母亲之间,看她们互相残杀,而无能为力,这是一个多么可悲的境地。

卿宁用还没被酒精摧毁的仅有的那点神智,勉强支撑着自己开口“那,说出来,会好受一些吧!殿下放心,我一定会守着这个秘密。”

声音因为烈酒的灼蚀有些沙哑,此刻听起来,却是极合意境的。

头,倒是越来越晕了,她害怕又直接睡过去,再被他带到王府,又会做出什么蠢事,就连忙起身,却没想到,坐久了再起身,血液不畅,又加剧了头晕,反而直接让她倒在了地上。

看着倒地,面泛红晕的女子,慕凌的眸子又恢复了深不可测的样子,只是,似乎少了一丝冰冷,嘴角弯起的弧度也似乎多了一丝温度。

他起身,打横抱起女子,这一次,倒是睡的熟,此刻的她,只是微微扯住了他的衣襟,嘴里喃喃了一句:“慕凌,你真不是东西”便再无动静。

不是东西?慕凌绕有兴致的看着她,这个评价他早就知道,可是,敢直接当面告诉他的,她是第一个。

她刚刚叫了慕凌,这还是她第一次叫他的名字,竟然还是骂他。

这个女人,真是每一次都会带给他惊喜。

他转身上楼,直接将女子安排在了一品居的客房。自己守在她身边,其实,这真的是一个很美的女子,只可惜错投了帝王家。而自己呢?不也是如此吗?

因为命运的相似让他不忍伤她,因为国家之别又让他不能帮她,相互利用,或许是他们之间最好的相处状态了,总是好过相互厮杀,可是,这样的状态,真的是他想要的吗?

烛影摇曳,映着极为相似的二人,身影落在墙壁上,露出不太规则的投影,安静平和,渐渐融进了夜色。

第二日,卿宁依旧睡到了午时,继而,一品居客房传来的一声杀鸡一般的惨叫。

卿宁忙收拾梳洗,也来不及想昨天发生的事,因为慕沐那里若是迟到了,这丫头指不定又会想出什么古灵精怪的法子整自己。

可是,前脚刚刚迈出门,就被某个长相俊美且不要脸的家伙抓了回来。

“小姐这么急着要去哪儿?”

看着这个恢复过来,又拦着她的没良心的家伙,卿宁整个气不打一处来,只回了一句:“明知故问”就又着急的向外走。

可是却被身后之人抬脚一勾,整个身体向后仰去,竟然,真的又落回了他怀里。

那人笑吟吟的居高临下看她,一只手有意无意的抚弄着她的耳垂,直到看到那小小的耳朵微红,才放手,并说了一句:“小姐别急,再陪我吃顿饭,我就告诉你个好消息。”

卿宁一颗心嘭嘭直跳,她从未与一个男子如此接近,即便是阿瑜,亦不会如此撩拨。面色微红,眼神带着透出不自然的些许慌乱,还不待她反应过来,慕凌便已经将她拉下楼去。

她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本来昨天就一天没吃饭,只混了一个酒饱,今日他若是再让她喝,她的胃可就真的要严重抗议了。

可谁知,她的担心并没有发生,酒楼下方的桌子上,只摆了一碗清粥,慕凌扶她坐下,又做到她对面,开口道:“昨日只喝了些酒,还是先吃些饭食吧!”

卿宁被这忽然而来的温暖弄的有些无措,只是呆呆的看着这碗粥。

“沐儿那边你如果去了是肯定一天甚至两天之内不会有饱饭吃,所以我跟沐儿说让你今夜再去,先吃饭吧!”

卿宁拿起勺子静静的喝着那碗粥,她甚至都怀疑眼前的人,都是一个人吗?

认识他半年,她就见到了五个他,清冷的他,深不可测的他,孤独的他,不要脸的他,如今又多了温柔的一面,不禁让她去想,这个人,究竟还有多少面?

第十九章 与慕凌同生共死

夜里,慕凌将她送到紫盈殿后便离开,偌大的紫盈殿,空无一人,冷清之极。

卿宁脑海中再次浮现出慕凌送她来时,那一声意味不明的叹息。一路想一路走,到了正殿,依旧没有遇到一个人。

于是,她试探性的推开了门……

只有一袭红纱裙的慕沐,趴在桌子上,百无聊赖的样子。

看见门开,慕沐立刻抬头,眼中显出久等之后有成果的欣喜,后又故意端起架子,用一只手撑起头,对着门口的卿宁,居高临下的口气说道:“进来吧!”

卿宁知道自己理亏,便回了一句“是 公主”,低眉顺眼的走了进去。

“我为了你,遣散了我殿里所有的奴婢,她们的活都由你来做,可有异议?”

“不敢”

“不敢?不敢就是有。”

“没有没有”

“嗯,没有就好,传膳吧!”

“是”

晚饭没吃的卿宁站在一旁看着慕沐大吃特吃,一肚子苦水。

等着人家吃完饭后还得收拾,整个紫盈殿,上下至少有五十多个奴婢,活全部交给她。

她终于懂了慕凌那一声叹息的意思,分明就是___幸灾乐祸。

唉,她怎么这么命苦啊!

收拾完餐桌之后,还要伺候慕沐沐浴,睡觉……

慕沐睡着之后,她又要洗衣服……

“言卿宁,本公主渴了”

“言卿宁,本公主不喜欢这个,拿走。”

“言卿宁,这里怎么还没打扫”

“言卿宁……”

她都只能回答一个字“是”

多少个夜里,半夜都会做着做着活不自觉的累的睡下。

只是春日夜里尚凉,她却从未感冒发烧过,可每天早上都是被冻醒的,她的身子骨这时倒是强健。

那天,她又半夜洗着衣服睡下,许是这次睡的不熟,她感觉有什么东西盖在她身上,立刻暖和了许多。

她假装睡觉,将眼睛偷偷打开一条缝,看到慕沐一脸歉疚的看着她,最后在她旁边蹲下,自言自语道

“言姐姐,我不是故意想整你的。可,可我心里就是气不下呀,我今年十四岁,其他的姐姐都在这个年龄嫁人了,皇兄宠爱我,一直留我在宫里可是,我第一次喜欢上一个人,还是个……你说说,我能不气吗?”

的确,这样想来,自己也确实可恶。卿宁心里叹着,可是,如果这样,那就可恶到底吧。

“公主,对不起”她似梦话一般喃喃道。

可谁知慕沐忽然看向她,见她依旧睡的安详,无意低头摸了一下委屈的泪花,继续道:“谁稀罕你的道歉”然后大步离开。

卿宁这个时候,自己都觉得自己很坏,到了此时,还在骗她,可是 这样说,慕沐会好受一点吧!

果不其然,第二日,紫盈殿中多了十来个宫女,慕沐的解释是“她们说了,多日不见本公主,想念的很,就提前回来了。”

卿宁笑得谦卑,心下却是开心,自己干了一个月,终于有帮手了。而且慕沐也没有那么生气了吧!

又半月后,慕凌忽然造访,说是要和慕沐一起去骑马。

因为三年前的今天,慕沐第一次学会骑马,之后每年今天,教会她骑马的慕凌都会带她出去骑马玩耍,可见整个慕家是有多宠爱这个小公主。

“言卿宁,我的马呢?”慕沐换好骑服,在殿前与慕凌站在一起,等着出发。

“来了,公主,您最爱的寻梅”卿宁牵了一匹红马走过来,一脸讨好的狗腿模样。

不待慕沐再开口,她已经将马鞭递给她,道“马鞭”。

之后又拿着一个小凳子道:“公主上马”

“嗯”慕沐笑了一下,踩上凳子跳上马背。

“可以啊”慕凌笑着看着如此狗腿的卿宁,对慕沐大加赞赏。

“那当然”慕沐得意一笑,道“言卿宁,过来牵马。”

“是”那个红衣女子笑脸相迎,很听话的牵住了马的缰绳。

宫外,若要到达皇室专用的跑马场需要穿过城郊密林。

卿宁一路跑着跟着那两个骑马的,狼狈至极,更气人的是,她还见到慕凌在淡笑,这个家伙,似乎就喜欢看自己倒霉的样子。

“啊___”

快穿过密林时 慕沐忽然大叫一声,摔下马去,那马,嘶鸣之中倒在血泊之中,肚子上,赫然插着一支箭。

卿宁迅速转身,扶起慕沐,一抬手,将她放在慕凌的马上,道:“快走”。

慕沐不懂,可是慕凌和卿宁都清楚,一匹马,怎么也承受不了三个人的重量。

对方来者不善,难道是冲他而来?

想到这里,慕凌下马,将卿宁一手拉上马,挥鞭,狠狠打在马身上,那马嘶叫一声,向前狂奔。

怎么?慕凌?

卿宁竟然有一瞬的错觉和不忍,当初,从代北逃往天彻,阿瑜,也是这样,狠狠的拍了一下她的马,独自面向了敌人,原来,毫不相同的两个人竟然也会做出同样的动作。

卿宁看向身后,对方定是有备而来,他要如何应对。

“公主,回去,搬救兵”卿宁对慕沐留了一句话,终于还是选择便翻身下马。

马的速度太快,以至于她在地上打了几个滚才稳住身体,之后,迅速向林中跑去。

慕凌尚有如此胸怀,她又怎可以做见死不救的小人。

赶到林中时,几十个黑衣蒙面人已经把慕凌周围围得水泄不通。她向前跑了几步,翻身 借力跳到了慕凌身边。

“你回来做什么?”慕凌的语气有些焦急,言下之意,便是你不该回来。

“殿下想逞英雄,我言卿宁也不是孬种。”她与他背靠背,两方应对。

“那你也不该进来,在外边,我们两方夹击,不是更好突出包围吗?”

“少废话”

“呵”慕凌轻笑一声,说“好啊,那我们攻东南方。”

“好,听你的”卿宁说着,便与慕凌同时转身,面向东南方向。

她左手一动,偷偷将那个机关戒指打开,寒光乍现,冲向东南方,一下,划断了一个黑衣人的气管,血光四溅。

她趁机夺下了那人的剑,去应对下一个人的攻击。

慕凌毕竟是男人,力气大些,刚开始赤手空拳,撂倒了三个黑衣人,待卿宁再回头看他时,他手中的剑已经被染了大半血色……

两人对视一眼,重新站在一起,一同攻向一个方向,眼看就要杀出一条路。

眼前忽然多出十几支射来的箭。

虽说在密林之中,弓箭并不占优势,但是那些箭确是折枝断叶而来,大有势不可挡之势。一触及,便会将人身上穿出一个窟窿。

但是生死在前,不得不战。

慕凌对卿宁使了一个眼色道“上来”。卿宁立刻会意,一下子跃上他伸过来的手。

慕凌的手,虽莹白如玉,手上的力道却是不容抗拒,一下子将卿宁推向空中……

空中,卿宁面对横扫而来的十数支箭,咬了咬牙,抬手,握住了离身最近的一支箭,借力减缓了下坠的速度。随后在一瞬间向前一翻,跳出了包围圈。

可是,乱箭之下又怎能不受伤?落地时,她低头,看着插在自己左边肋下的箭,忍痛,折断了那支箭的箭柄。

第二十章 殿下……

她成功吸引了一部分人的注意,为慕凌减少了一些阻力,当她的脸上也溅上血时,慕凌终于杀掉了最后一个拦路人。

见到女子的那一刻,他眼中竟有一瞬的欣喜,并没有任何犹豫,他拉起女子向前飞奔。

身后依旧有三十多个追兵……

逃了大约半刻钟,前方便出现了一条河流。

慕凌准备跳下去,可他可以明显感觉到身旁女子想要极力遮掩的恐惧。

他转头望她,漆黑的眸子里满是坚定。

她点点头,不能再停了,追兵立刻就到,尽管难测如他,她亦会选择相信。

扑通___

这一声过后,岸上一众黑衣人扑了个空,只好兵分两路,一部分留在此处守着,另一部分向下游寻找。

在水中,慕凌一直拉着卿宁顺流向下游游去。

因为他知道,顺流到下游,再走二十里山路就到了城东大道,更容易被官兵发现,他们,就得救了。

可向来什么都会的卿宁,唯一不会的便是水。

十六年来,这是她第一次下水。

冰冷的河水,对于她来说,比灼烈的火焰更可怕,若一只巨大的怪物,一点一点的,吸食着她的生命。

慕凌似乎感觉到了手上女子身体渐渐软了下去,忙一用力,将她抱在怀里,低头,对上了她的唇,帮助她呼吸。

她的手软软的搭在他的双肩,闭着的眼,再次用尽全力睁开,他的气息,如今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那一股热流,融进心里,毕生难忘。

见到她再次睁开眼,他的唇离开了她,动作却由拉着她,变成了抱着她,试图用自己的身体,去减小一些水对她的侵袭。

终于……

到了下游岸上,两人出水,又各自吐了几口水,但并没有任何的停歇,继续赶着山路,因为谁都清楚,此时停下,无异于等死。又走了十多里之后,突然而来的一声“殿下”,叫住了走在前面的慕凌。

他回头,发现一直紧跟着他的卿宁,已被他甩出了一丈远的距离。

“你,你可有受伤?”她的声音极弱,但足以令他听见。

“不曾”

“好,那,能不能麻烦你,照顾我一下”女子说完这句话,便“砰”的一声,倒在了山路之上。

慕凌一惊,忙向女子跑去。

女子面色苍白,双目紧闭,眉头因疼痛而紧皱着,捂着左腹的左手指缝中满是渗出的殷红。

他移开她的手,一支被折断的箭柄赫然插在她身上。

原来,她就是带着这样的伤,陪他打通了出路,陪他游了一里的水,又陪他走了这十数里的山路。

慕凌心下一动,仿佛有什么忽然被融化了,那被融化的东西,如岩浆般,一点点灼着他的心,寸寸心痛,什么时候,竟也会有这种感觉?

她抬手,小心翼翼的抱起女子,生怕一个不小心又弄疼了她。

前方山路,崎岖更甚,直到走到夜幕降临,仍余一里。

可手上的女子,似乎明显撑不下去,脸色越来越苍白。

他好不容易找了一块大青石板,把她放在上面,抬手,扯下了自己一段锦袍。

被浸湿的衣服还没有干透,而此时生火,火光必会引来追兵,等于找死。

他斟酌片刻,最终选择用两只手,反复的摩挲那条锦缎。

锦缎穿过手指,又再另一只手上吸食着温度。

他九岁时,便随皇兄四处征战,从来都是孤身一人。他的挑战,他的阴郁,他以为,没有人可以担的来。

可直到今日,他在重重包围之中看到了她,那个坚毅的女子,毅然站在他身侧,同他一起,杀出了一条生路。

手上的锦缎渐渐变干,他的眸子里竟有一份最单纯的开心。

万分小心的,为女子包扎好。那动作,轻柔至极,或许,与他而言,这样的动作,已是上辈子的事了,今日,竟又被她寻到。

处理好女子伤口后,慕凌抬头,月已至头顶,此时,应是子时左右吧。

右肩传来的疼痛提醒着他,他也受伤了,只是在浸过水之后,他的黑衣和她的红衣,谁都看不出罢了。

慕凌动了动,靠在那个青石板边上,以恢复体力,他拖着肩上的伤和她,走到此处,已是极限了。

可是没过多久,树林之后,传来阵阵整齐的脚步声,他机警的睁眼,怎么,追兵这么快就找来了?

他撑着青石板起身,努力使自己调到最佳的状态,眼神凌厉的盯着火光传来的方向,准备迎战,

来的,有七个人。

慕凌抬手,手上唯一的短刀飞出,划破了打头的那两个黑衣人的喉咙。

砰,砰两声,两人倒地。此时,他必须要速战速决。

第三个人,持剑向慕凌横扫而来,慕凌向后一弯腰,躲过了剑锋,抬脚,将那人踢出三丈远,并顺手夺了人家的剑,生生的,断了人家的“命根子”。

那人只知哀嚎,失去了战斗能力。

第四第五个人见状,一起用刀向慕凌竖向劈过来,慕凌无法闪躲,只好硬碰硬。

他将手中的剑横起,去抗衡两把刀,结果,剑,瞬间被斩成三段。

可恶,要是他的玄铁剑,怎么会如此不堪一击。

慕凌被刀逼的向后退了两步,再用最快的速度上前,用手中仅有的断剑一剑一个,刺入了二人的心口。

果然,以力气见长的武者,速度都差。

当他用断剑划破第七个人的喉咙时,第八个人却在他身后,向他右肩的伤口处,狠狠刺了一剑。

他俊美的脸因为疼痛几乎扭曲,但还是掷出了手中的断剑,直刺三丈远外哀嚎之人的喉咙,毕竟,不能留后患。

接着向后一脚,踢在身后之人要害之处,那人被逼的后退了两步。

慕凌刚刚转身,那人又是一个反扑,直接将慕凌按倒,自己压在慕凌上方,手中的剑,剑尖对准的是慕凌的咽喉。

慕凌双手死握住他的手,右肩已经被刺穿了,血,股股涌动,那人的力道,大有不容抗拒之意。

汗珠,不时从头上渗出,右肩股股涌出的血正在一点点夺走他的力量,慕凌心下渐渐沉落,潇洒一世,难道,今日,真要命丧于此吗?

“殿下”

忽然而来的一个声音,并不大,但足以打破这个僵局,声音沙哑,不辨男女。

那个黑衣人忽然抬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难道,那里有人?眼下慕凌已无甚威胁,倒是那个声音……

听起来,还那么神采奕奕,自己刚刚已经被慕凌伤到,那人万一反扑,自己不就死定了

他起身,向那块青石板一步步靠近。

慕凌也艰难的起身,远远望着青石板上的女子。

他知道,她既然刻意叫他,一定可以应付那个人,但他也知道,他心中的感觉,叫担心。

那人靠近卿宁,青石板上的女子依旧闭眼,月光下,美艳动人,竟让他有丝丝迟疑,这么个美人,可惜了。

黑衣人还是抬剑,准备向女子刺去。

第二十一章 我还没有洞房呢

卿宁却此时忽然起身,在他还在反应的空档,迅速绕到他身后,拔出腰间的软剑,缠上了那人的脖子。

那人准备再反抗,毕竟一个女子力气还是有限。

可下一刻,女子手轻按了一下剑柄,软剑中刹时钢韧乍现,直直的陷入了他的喉咙。

血光四溅,溅了她一身,那人在她松手的瞬间,砰然倒地。

她并没有犹豫,向后跑向身后黑衣男子,将他的左臂放在自己肩膀上,望了他一眼,艰难的吐出一个字“走”

卿宁知道,当初,他如果不是带着自己,他可以很顺利的逃脱,而此刻,如果不是扶着重伤的他,她也可以走完那一里山路。

可是,人之感情,相互扶持,可能就在于此吧!

两个重伤的人相互搀扶,又走了大约半个时辰,终于翻过了这最崎岖,也是最后一里的山路。

他们找了一个最接近大道的树林背靠背,互相支撑着坐下。

一来方便观察敌情,二来,也被容易被来寻找的人发现。

此时的卿宁,全身的力气已经被抽干了,拖着慕凌翻了一里的山路,她的伤口,再次裂开。而伤口撕裂的疼痛,比受伤时还要痛上十倍不止。

“殿下”她的声音,气若游丝在他耳边响起“你说,我们还能活多久?”

“活到九十九”

“呵呵”卿宁笑了一下,这个慕凌,真是到什么时候都开得出玩笑。

“可是,我们谁也承受不住下一波攻击了”卿宁靠着他,自认倒霉的说着:“没想到,没被火烧死,竟然死在这深山老林里了,怎么想,都觉得亏啊。”

“不行,我不能死,我还没有洞过房呢”慕凌一句话,巧妙的转移了女子的注意。

“怎么会?殿下风流满天彻,府内妻妾成群,又怎么会……”

“你见过我房里那个给女人住的小房间吗?我所以的妻妾,都在那里过夜。”

原来,那个房间是他掩人耳目的工具,可是,为什么?

“殿下,这天,是不是又冷了”卿宁忽然稀里糊涂的说了一句。

没错,她冷了。一路走来,他知道,她是失血过多,再不医治,便会走向死亡。

“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吧!”慕凌开口,企图提起她的精神,尽管,他也虚弱至极。

“好”

“我有一个小字,叫凌寒,慕凌寒,是我母后帮我取得,活在这世上的,如今,也就只有你知道了,替我保密啊!”

“如果,我们这次大难不死,一定”

“卿宁”慕凌抬手,解下了脖子上的吊坠,晶莹剔透,白琥珀,世间难寻。

这个是他唯一叫母后的人,于皇后留给他的唯一遗物,是他许多年来从不离身,倍加珍惜之物。

“这个给你”他将吊坠塞在卿宁手里,说道“若有一日,你有麻烦,凭此物来找我,我定会鼎力相助。”

卿宁用仅存的知觉握住了那个吊坠,不知过了多久,她朦朦胧胧的闭上了眼睛。

东边天际,被一抹白光划过,东郊大道,终于传来的阵阵声响。

“卿宁”这一声,是言奕。

“九哥哥”这一声,是慕沐。

“殿下,言小姐”还有许多声是跟随而来的官兵。

“找到了,找到了,在这里”慕沐终于发现了他们,激动得大叫。

代北,皇宫,血,代北皇,火焰,母后,阿瑜……

一幕幕的残片,在卿宁眼前不断回放,组合起来,揪心而可怕。

“卿宁,好孩子,好好活下去,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宁儿,若有一日我有什么不测,记住,为了自己,为了我,好好活下去”

“母后,阿瑜”躺在太医院病床上的女子嘴里喃喃出几个字,额角冷汗直冒,眉头紧锁,声音极其痛苦。

落在角落里黑衣暗卫打扮的男子耳中,格外心疼,他想走过去,想看看女子的伤势,想安抚她的痛苦,可是,晚了,都晚了,他如今已经没有资格了吧!

但是,鬼使神差一般,他还是迈开了步子,还是迈向了那个女子,近了,又近了……

他好像终于明白她在去触碰他面具那一刻的煎熬,但是,他那时还是选择拿开了她的手,可是,又怎知那一刻他的内心不是万分煎熬。

终于,是迈到了她身边,他想开口,再叫一句“宁儿”,他低下头,伸手,想要再次碰一下她,感受一下她的温度,离她越近,手,就越颤抖的厉害……

“殿下,殿下您慢点”

“殿下,您伤还没好,快停下”

门外嘈杂之声传来,他的手,终于是在离她只有一寸的距离停了下来,立刻抽身翻出窗外,可是他也知道,门口的平昭王看见了他,也正如他也看见了他一般。

原来,他与宁儿,早已是陌路了……

慕凌只站在门口,被那个暗卫弄的若有所思,而他真正不进去的原因,是女子口中那一遍遍的“阿瑜”

洛瑜,会是刚刚那个暗卫吗?可是,这一场生死下来,她竟然完全不记得他,可是,他竟然狠不下心不管她,只叫了吩咐人叫了太医过来。

自己转身,拖着步子,一步步往回走,一旁的宫人忙上前搀扶,生怕殿下出什么差错,皇上要了他们脑袋。

而众人拥护下的男子,只是低头,嘴角扯出一丝笑,慕凌啊慕凌,用二十年拼下来的骄傲,终于还是败给了她……

直到太阳只余西边一抹残红时,卿宁才恢复得能够下床,尽管走路还是有些吃力,但也是时候去看看自己的“生死之交”了。

她进去的时候,慕凌一袭单色黑衣,斜靠在床头,幽深的眸子竟在看到她的那一刻,闪出一丝光亮。

她微惊,顿了顿,走了进去,坐在他床边,男子面色虽依旧苍白,精神却是好了很多。

“怎么舍得来看我了?”慕凌的语气,含着些赌气的意味。仔细听来,直觉他就是一个几岁的孩子。

“你不来看我,我不能也没有良心啊,生死之交?”卿宁回了一句。

“谁说……”慕凌顿住,他想说“谁说我没有去看你”。可是,话到了嘴边,竟说不出口。仔细想想,他又有什么名义说呢?

“说什么?”卿宁见他欲言又止,问道。

“没有”慕凌向里偏头,不去看她,赌气一般。

这样的慕凌,她倒是第一次见,仿佛一个孩子在责怪着她的照顾不周,这样看来倒成她的错了。

此时一个内监走来,低头提醒了一句“姑娘,殿下该吃药了。”

“哦,不过我看他这架势也不想吃吧!”卿宁故意打趣他。

可谁知,那个内监面色凝重道:“太医说,殿下因为伤口沾了水,还在发烧,这药一定要按时喝的,姑娘别耽搁了。”

伤口沾水?

卿宁忽然想起那时她问“殿下,你可有受伤?”

他的回答明明是“不曾”

难道……

她猛的回头,看向瞪着那个内监的慕凌。

慕凌却无意间撞上了她的目光。那一刻,他眸光微转,露出一抹如孩童一般的慌乱之色,不知为何,竟揪住了她的心。

第二十二章 拿走我的被子,是要自己来给我

“我来吧。”卿宁说着接过那个内监手中的药碗,内监也识趣的退了出去。

她小心的舀了一勺药,轻吹至温凉 才递到他唇边。

可慕凌还是赌气似的不理她。

她笑了一下,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将头放低了一些,用哄孩子的语气柔声道:“凌寒,喝药好吗?”

凌寒,听到这两个字时,慕凌沉静的目光忽然动了一下,这个称呼,已经有十一年没有听到过了吧。

“你……”他转头与她的眸光近在咫尺,互相撞进了对方的眼眸。

她从未见过他这样的眼神,没有深沉,没有凌厉,只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无措。

而慕凌也静静的看着这个一直对他怀有戒心的女子,似乎以此为凭,可以看穿她的内心。

眸光的交汇,有时候,可以直接看到一个人最真实的那一面,比语言强上百倍。

卿宁手中的一勺药,就在分神的这一刻,洒落。

卿宁回神,忙将勺子放进碗里。

低头看着已经被药汁浸湿了一小块的被子,伸手掀起,准备拿出去换一床。

却冷不防被床上的慕凌一把拉住,不容抗拒的,整个人,跌在了他身上。

头,撞上了他坚实的胸膛。微痛之感还未消失,就听到他低沉的声音自头顶传来

“拿走我的被子,是要自己来给我取暖吗?”

她脑中忽然一片空白,不知所措。但她知道,她应该起身。

挣扎着起来后的她,正准备溜之大吉。

却听到身后的慕凌干咳了两声。

难道是因为她起的太猛了?

这个男子,带着右臂被刺穿的伤。抱着她翻了近十里的山路,又为她包扎好伤口,还几乎一个人抵挡了一波追兵,她不能,不能一走了之。

于是,她转身将药碗递给床上的男子,略带尴尬的说“你,你先把药喝了,我去给你换床被子”说罢,便低头快步离开。

看着消失的身影,慕凌嘴角渐渐扬起了一个很好看的弧度,进而心情大好,饮了那碗药。

夜里,慕凌发烧嗜睡,她便一次一次的,换着他头上的冷毛巾。

可是自己毕竟也带着伤,虽没有慕凌的严重,身体也还是容易疲乏的。

烛光摇曳,红衣女子便不知不觉的睡到了床边的椅子上。

夜半之时,竟有一双手轻轻抱起她,将她放在床上,掩好被子。

角色转换一般,床上睡的是红衣女子,床头坐的,变成了黑衣男子。

慕凌低头静静看着她,不自觉的抬手,用右手中指轻触她的脸庞,轻描着她的轮廓。

心中无他又何妨,他想要的,从来都可以得到,包括她,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烛影摇红,女子睡得安静而又美好……

第二日,卿宁醒来已至卯时,正是不早不晚的时间。

她动了动,起身,怎么,到床上了?慕凌呢?

正想着,一道黑色修长的身影,从门口走到她身边,手里还端着一碗药。

“你的药,先喝了吧”慕凌在她床边坐下,把药递给她。

她抬头,接过那碗药饮下。

奇怪,慕凌的语气依旧是淡淡的,眼眸依旧深邃不见底,可是为什么,就是感觉与之前不同呢?

可是她没觉出来的是,他语气中常含的那股凉意又淡漠了许多。

她喝完药,顺手将药碗放在一旁的桌子上,此时又听到慕凌的声音幽幽传来。

“我已经跟沐儿说,你以后不用去紫盈殿当差了”

卿宁心下一动,正欲感谢,可慕凌的的下一句话,差点儿呛得她把刚刚的药咳出来。

“来我平昭王府便好”

“殿,殿下,不用了吧,紫盈殿挺好的”卿宁拒绝道,毕竟,照他们如今的相处模式,平昭王府,应该比紫盈殿更难待。

要是别人对她拳脚相加,她倒擅长反击。可是,慕凌这样的人,这样的相处,她倒是第一次遇见,应对起来,毫无前例,束手无策啊!

下一刻,慕凌便低头,凑到她耳边,轻声道“你知道我的性子,怎么会放任自己的把柄在外流放呢?”说着,舌尖又轻触了一下她的耳朵。

慕凌起身,唇瓣微微上扬,看着女子微红的双颊,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说:“如此经不起撩拨,日后当如何与我相处?”

看着依旧低头不语的女子,他终于是转身,留了一句“我还有公文,先走了,今日便去我王府报到吧”

之后,缓步迈出。

而床上的女子早已僵在原地,平昭王府,对如今的她来说,不就等于狼窝吗?

这群皇室之人,还真是仗着权势,鱼肉百姓啊。

反正,不管要在哪里受罚,她都是要回一趟尚书令府报平安的。

人生啊,总有一件事让她稍微宽心一点了。

回去之后,言叶之热情相迎,嘘寒问暖,终于是让她长期以来紧绷的神经得到了片刻的放松。

放松之后,圣阳公主又开始了她复仇之路,闲着没事,招惹一下歆儿,拉近拉近感情。

转眼间,已经是下午,也该去平昭王府报到了。

走之前乌月落还为她准备了一箱子换洗衣物,最后还意味深长的偷偷对她说了一句:“你要的东西也在箱子里”

卿宁会意一笑,道:“就知道你靠谱”

“小姐,你去平昭王府住,可千万注意安全啊!”

听着乌月落的话,卿宁心下苦笑道:“呵呵呵,我也想安全”

随后就向外走。

正遇上外边等着的歆儿,她走到歆儿旁边,留了一句

“我刚把你带回来就要离开,这几日就先让月落照顾你吧,如果这个家里有谁为难你,千万千万不要忍着,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回来我处理”

她说这话,是怕歆儿被言月笙这些人欺负吗?还是,拉拢多一点?

说完,卿宁轻拍了一下歆儿的肩膀,拿着那个放衣物的箱子,向外走去。

可是直到她走到大街上,歆儿还在跟着。

“你跟来干嘛?”卿宁回头看她。

“奴下,不,我送姑娘去平昭王府。”依旧低哑的声音,却不再干涩了,这几日,她过的应该还可以吧!

卿宁说了,她这里都是朋友,没有下人,让歆儿改口,所以,她也一直在用我自称。

走着走着到了一家铸剑铺,房檐极高,华丽非常。

爱剑之人恐怕都会进去逛逛,包括卿宁。

她转身,抬步走了进去,歆儿也跟着进去。

这家是全陌陵最有名的铸剑铺,听说这里藏着稀世珍宝___清华剑。言叶之素来爱剑,且再过几日便是他的生辰了吧!

若买了此剑,赠予言伯伯为生辰礼物,倒也合适,卿宁这样想着,就随口问了出来:

“老板,我想买清华剑”

圣阳公主一进去就忽然来了这么一句,直接要拿人家的镇店之宝。

那老板哪里肯,争论半天,好不容易才答应以五百两黄金的价格卖给她。

随后老板取过剑交给卿宁身边的歆儿,卿宁正准备付钱时,歆儿忽然拔剑出鞘,刹时寒芒四射,剑气逼人。

一般人看着都会忍不住赞叹“好剑”,可是,歆儿却忽然来了一句:“老板,一把仿品要这么多钱,是不是太黑心了?”

第二十三章 想吃你

那老板闻言,面色先是一灰,继而故作发怒的语气,说道:“姑娘何出此言,岂不是平白砸老夫招牌?”

歆儿既不急,也不怕,继续不紧不慢的说着。

“第一,真正的清华剑剑重半斤,这一把有一斤多了吧。”

“第二,清华剑,剑锋不过一毫,这把,明显超了。”

“第三,我记得真正的清华剑,剑锋处有一道小小的缺口,而这把剑,完好无缺。”

这一番话过后,那老板的面色忽然变得柔和起来,笑道:

“原来姑娘也是行家,那姑娘定也看得出我这仿品也是好剑,这把剑权当老夫交个朋友,赠与姑娘,姑娘莫要声张便好”

“好,那多谢了。”歆儿毫不客气的收下剑,又问“真的清华剑呢?”

“姑娘海涵,真剑乃我镇店之宝,你们要是拿走了小店就没有活路了。”

“好,我们走。”歆儿并不拖拉,拉着卿宁直接出了店。

因为人都说这是人家的财路了,再强要,就显得她们没人性了,多说无益。

“可是,言伯伯的生辰怎么办?”

歆儿并没有犹豫,直接把那把剑在她面前一晃说道:“这把也是难得的好剑,直接送这个不就好了,我帮姑娘带回去”

“哦”卿宁有些蒙的接了过去。

只是有一点可以确定,这个歆儿,有主见,又通晓许多东西,真是越来越不同了。

二人又走了一阵,到了平昭王府。

来开门的,是那天慕凌第一次带卿宁回府时的那个小妾。

她开门,看到抢她殿下的女人又来了,本没有什么好脸色。

但是见到她身后之人,面色一变,竟微微露出恭敬之色。

歆儿立刻抬眼瞪了她一眼,那眼神,含有警告的意味。

那个小妾立刻又恢复了原状,开口讽刺道“言小姐,来这里伺候人,还带个下人,生的可真是金贵”

“是啊,我就是从小娇生惯养惯了,吃不了苦”卿宁回了一句后,直接越过那个小妾,向府里走去。

歆儿就此止步,在门口停留了一会离开。

不知是为卿宁,还是为其他……

卿宁进府没两步,果然,前面平昭王笑脸相迎,身后那小妾来势汹汹,正好,一网打尽。

卿宁这样想着,朝慕凌微笑着走过去,正准备关键时候一闪身,让那小妾直接扑进她家王爷怀里,也算成人之美。

可是,她没想到,平昭王的速度和反应能力超出旁人的快,反而闪到她身旁,笑吟吟的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说道:“第一次来王府,我给你安排住处”

“谢殿下”卿宁笑了一下,回头看向倒地摔了个狗啃泥的小妾,内心无奈叹了一句:“我是想帮你的”。

随后便随慕凌一起向一边走去。

卿宁在平朝王府居住的日子,一切如常。

只是那些她让乌月落整理的前朝旧臣的资料,只能放在半夜偷偷看了。因为这些东西一旦被发现,可是杀头的大罪。

终于,第十日的晚上,她翻到了一个“歆”字。

前任尚书令杨炯,因与吾皇对抗,判凌迟处死。

其妻钰仁长公主慕琼,外调至淮南,再不入陌陵。

其女红绡郡主杨歆,没入掖庭为奴,永不复出。

看到最后几个字,卿宁心下忽然一震。

没入掖庭为奴。

没入,掖庭为奴。

看来歆儿便是那红绡郡主了。

歆儿是以她为跳板,重出掖庭,那么她这个人就可怕了。

她倒要看看,两个同样从地狱里死里逃生的人,究竟会谁胜谁负。

白日里,慕凌因为公务日日繁忙,从不回府,夜里也极少回来,所以,这一月,她过得出乎意料的安稳,虽不能出府,但消息还是可以掌握的。

这不,今日歆儿送来了关于那个假扮洛瑜的白衣男子的消息,她正准备拆开看时,偏偏有不速之客到来。

还是那天那个小妾。

那小妾拿着一杯茶,走到卿宁身边 借着奉茶的名义,直接将茶杯脱手,正冲她手中的那支竹简。

卿宁迅速抬手,拿起了竹简,又绕到那小妾身后,语气森凉说道:

“小心些,殿下不喜欢毛手毛脚的女人”

那小妾冷不防在身后听到这个声音,心下一震,生出些微微的惊慌。

而此时,卿宁坐在了一边的桌子上,说了一句

“收拾好了就出去吧!”

那语气,带着几分居高临下的威严,听到那小妾耳朵里,格外不舒服。

那小妾收拾好后,就向外走,嘴里还自顾自的埋怨着“你姓言的算什么东西?老娘在杨家,何时受过这份苦”

可谁知卿宁忽然眸光一亮,耳朵只捕捉到了两个字,“杨家”。

她迅速起身,赶在那小妾出门之前到门口,关上门。

眸光犀利,直直的盯着她问道:“你刚刚说什么?”

“老娘说什么跟你有关系吗?”

“你说杨家”

短短四个字,令那个小妾忽然面色一变,眼神飘忽。

但她还是开口顶嘴“什么杨家,让开”

“呵,没什么,我就是想问问,你们,红绡郡主近来可好”

此话过后,那小妾脸色已全无血色,接近惨白,声音略带颤抖,说道“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听不懂吗?她的反应已经很诚实了。

卿宁见好就收,笑了一下道:“如此,便是我认错人了,抱歉”

随后很有礼貌的让开了门。

那小妾忙向外走去,脚步加快,慌乱无比。

卿宁重新掩好门,回到桌前,现在已经知道,红绡郡主便是歆儿,下一步,便是与她的一场暗斗了。

对了,那支竹简,她低头打开,仔细看着,上面只有三个字:司马信。

司马家?听得倒是极少,怎么?也会混进来,还如此了解如此了解代北,如此了解自己,如此了解阿瑜……

夜,静谧。

卿宁在房里坐着,百无聊懒的抚弄着桌上的茶杯,今夜过后,三个月惩罚结束,她也就自由了,也可以去放手开展她计划。

或许,是女子精神涣散,又或许是男子脚步太轻。

当慕凌走进来时,卿宁竟毫无察觉。

直到慕凌坐在她身边时,她才抬头,看到是他,便说了一句:“殿下进门也不说一声,是存心引我冒犯皇室啊!”

看着她,慕凌笑了一下。

这一月来,长江水患,皇上采用这丫头的法子,大力劫官济贫,严整汉族官吏贪污腐败之风,既酬得赈灾款,又收拢了其他民族的人心,这一计,好是好。

只是苦了自己,皇兄要他连日不眠,处理赈灾事宜,到了今日,终于得空,她却要走了。

“明日就要走了,我还没有使唤过你呢”慕凌一脸懊悔的说着。

“期限已过 过期不候”

“那今夜可听我差遣?”

“听,殿下是要吃东西还是喝茶,我给你拿。”

“吃东西。”

“好啊,想吃什么?”

“你”他定定的望着她,眼中含着些许炙烈。

第二十四章 所以卿宁,我想喜欢你

“……”

“……”

“……”

卿宁怔了半天,竟说不出一句话。

最终,只站起身留了一句“殿下,天色不早了,你该回去了。”

说罢,吹了灯,步入内室 想以此赶走慕凌。

卿宁躺在床上,闭目,以为过了今夜便会无事。

可天不随人愿,她连今夜都过不去。

身后,忽然被一双手抱住。

她一惊,忙起身。

结果扣在她腰上的手却按住了她的软麻穴,使她动弹不得。

慕凌顺势一翻,双手撑起身体,伏在她上方。

“殿下”

她直直的望他,含有警告意味的叫了一句,却掩不住眼底流露出的慌乱和恐惧。

“过了今夜,你就又是言家小姐,我就还是平昭王,你我二人,依旧相互试探,各自为战。只有此时,你才是卿宁,我才是慕凌”

慕凌看着她,一双幽深的眸子,在月光下,熠熠生辉,灵动之间,倾倒天地。

此时的他,没有束发,发丝配合着俊美无双的脸庞,倾世难寻。

在暗夜里,他悄然开口:“所以卿宁,我想,喜欢你”

他的头渐渐低下,轻轻的,在还未反应过来的她的唇上落下一吻。

如羽毛掠过水面,虽然轻盈,却依旧,会给她的心留下波痕。

卿宁,别人也叫她这个名字,可是,难道是声音的缘故,他叫出的,竟如此好听,胜过那天山洁白的雪莲。这一份美好,让她不忍打扰。

慕凌翻身下来,依旧在她身后抱着她,她反应过来,想抽身,他却依旧按着她腰上的软麻穴。

身后,似乎被什么东西顶住。

她知道,她不能再动了。

“你不动,我就不动”慕凌在她耳边轻声说着,带着些许威胁的意味。

他感觉到他的呼吸有些急促,便再不动弹,再不言语,任由他抱着。

可是平昭王,你如今的行径,与市井流氓还有何分别?

第二日,不到寅时,卿宁便行色匆匆的离开了平昭王府。

是啊,她一夜没睡。近一年的相处,她已经不知道她对他是怎样的感觉,他说,他喜欢她,那她呢?

可是,她很清楚,她与他,并非同路,注定为敌,谁都爱不起,既如此,又何必徒费心神去想些毫无结果的事。

而同样一夜无眠的,还有慕凌。

她走后,慕凌睁开眼,看着空荡的半个床位。

她走了。

他知道,她悄无声息的离开,如此决然,是不想给他留下任何希望。

他也知道,他不能爱上她。

可是,人的感情,不是你以为收放自如,它便会任由你使唤的……

慕凌闭目,休息了片刻,起床梳洗。

除这二人之外,熬了个通宵的,还有容晞和岳云阳。

园子外边,容晞一人,守了一夜。

王爷府内,妻妾成群但王爷却不会碰任何一个女人。

容晞本以为,王爷今生不会看上任何女人,或许,王爷的身边会只有她。

可是,直到那个姓言的女子,毫无征兆的闯了进来,打破了她原来所有的幻想。

而岳云阳呢?又何尝不是陪她站了一夜。

容晞,你心中只有殿下,就看不到其他人吗?

“王爷……爱她”一夜了,容晞终于艰难吐出四个字。

“殿下爱不起的,她也一样”岳云阳看着她的背影,语气中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忧伤。

自容晞救下他时,他便发誓,“今生今世,以我之命,护你周全。”

可是容晞啊,你为何宁愿守着一个让你毁族灭家的慕凌,也不愿意多看我一眼?

“容晞,回去休息吧”

岳云阳提醒了一句,扶住她的双肩,将她送回自己的园子。

夏季的陌陵,晚风吹起时,总会带走一丝燥热,惹得街上多了不少乘凉的人,人多了,闲话自然少不了,这次,人们讨论的是关于那个废弃了半年的明月坊。

“听说了吗?有人买下了明月坊”

“是吗?谁这么大胆啊,敢跟娄家作对”

“不知道,听说是个红衣女子,叫什么……明月”

“没听过呀,外地来的吧,长什么样子?”

“不清楚,听说整日戴着红狐面具示人,无人见其真容,不过这身影,真的是倾城美人儿啊”

“是吗?那咱们也去看看?”

“去什么去,明月坊没了冰漪姑娘,还有什么好看的”

“谁说没有,听说那个明月特意找来了冰漪姑娘撑场子呢,咱们去看看也值。”

“得了吧,现在的明月坊,只准二品以上大员进入,咱们这些平民就别想了。”

“这明月是什么人?看来来头不小啊。”

“唉!不清楚,看来这陌陵,又要不太平了。”

而此时,一辆马车正巧匀速路过,红色车顶上,白流苏张扬的摇曳着,向世界昭示着它的尊贵,明明是一辆普通人的马车,除了规格,其余装饰竟与皇室无异,却又平添了几分异域风情。

那辆马车径直朝着明月坊走去……

昔日,万民皆可入的风月场所,如今,却平添了几分神秘和悠远,平民离此三尺,便会因这带着几分森凉的威严而停步,而凡贵族,无论喜不喜欢,都会为了证明自己的身份或一探这里的神秘,来此一游,且凡来者,皆留恋忘返。

而这坊主,也有一条奇怪的规矩,若是二品以上官员的子嗣想进去玩玩,也不是不可以,拿一条司马将军府的消息来换。

那马车上下来的红衣女子,身上的彼岸花,阴郁而张扬,那红狐面具,映着夕阳,图,显得别样的风情,神秘而妖郁,令人徒生向往之意。

而跟在那女子身后的人,不出某人所料,果然是……歆儿。

站在不远处的某个黑衣男子,带着他的开心果侍卫,在女子之后,悠然步入。

那个红衣女子,一步一步走上楼梯,今日的情报应该又收集了不少了。

女子的步子辗转之间,吸引了全场人的目光,偏偏有一个老臣喝醉了犯糊涂,色迷心窍,两步跑到台阶上,一只手刚刚碰到那个女子的肩膀,便笑开了一双眼,那模样,猥琐至极。

谁知那女子转身,看着那个老臣,笑得温和,可只有台下的那个男子看到了那笑意下彻骨的森凉。

只见女子抬起莹白好看的手,用手指轻轻握住了那个老匹夫搭在她肩膀上的手腕。

瞬间,那个老臣瞳孔一缩,面色一黑,惊慌的翻了几个滚跌下了台阶。

那样子,痛苦难忍,忙向台阶上依旧笑得柔和的女子跪地求饶,连连磕头,声音慌乱:“坊主,坊主饶命,坊主饶命,坊主饶命……”

台上的女子抬手丢下去一只白玉瓶,那个老臣便慌张的拿起灌入了嘴里,那样子,像极了街里抢食的乞丐,往日风度尽失。

此时台上的女子开口,立刻吸引了全场人的注意,那声音,平和温润却极有分量,但并不让人生厌

“各位,来者是客,我明月坊会给大家最好的待遇,不过,入乡随俗的道理大家应该都懂,入了这里,就应该守我明月坊的规矩,打扰各位雅兴了,明月在这里赔不是,今日的消费,明月请了”

三言两语,就安抚了众人,可是,看着下面淡笑不语,一直默默看着这一切的男子。

他身上的曼陀罗花,张扬着不一样的气质,却总给女子一种不好的预感,果然,他还是要发难。

“就连皇上都无法无缘无故,惩罚朝廷二品大员,坊主有何理由在此滥用私刑?”

第二十五章 言卿宁你永远是我的

“私刑?谁看见了?这位大人身上有伤吗?平昭王殿下讲话可要讲凭据。”

慕凌抬眸,细细的看着这个凭空耍赖的女子,公众之下,还是给她留了一分面子,转口道:

“本王听说这明月坊应有尽有,若本王花的起钱,可否由坊主作陪?”

“不可,这,也是规矩”红衣女子转身向上走去。

慕凌今日刻意给她留了余地,再周旋下去,就没有那么好脱身了。

夜里接近子时,明月坊照旧熄灭全部的灯,只是今晚,明月坊大院内,渐渐升起一盏盏孔明灯,点滴斑驳,在月明星稀的夜里,装点了整个天空,格外梦幻。

而除了这里,周围的房舍,竟无一点光亮。

无数的灯,把这里照得透亮,朦胧之感顿生,宛如身处人间仙境,美丽非常。

卿宁摘下面具,抬头看着满天如星的孔明灯,淡淡开口:“几年前,也有人为我亮起了满天的灯,今日我为你亮起它们,为你庆贺生辰”

她说罢,转头看向身后的歆儿,女子平静无波的眼神,竟然动了一下,那一双如死水的眸子,第一次有了几分生气,光影斑驳下,格外好看。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看着这些灯,歆儿竟然读出了这些话。

卿宁有些惊讶,她并没有往灯上写字,写的话,也不会写这些,她立刻转头,知道自己精心准备的礼物肯定被某个家伙动了手脚。

果然,转身看到的那几个字几乎让她崩溃

“言卿宁,你永远是我的”

她气不打一处来,抬手回屋拿了弓箭,准备把那些字射下来,却被一只手握住了手腕。

这个力道,她熟悉的很,还有那个声音:“坊主果然满意我的见面礼,都不舍得让它飘到天上。”

卿宁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被那人拉走了。

穿过城郊密林,来到了一处空旷的草地,草地再往前,便是前几日,他们遭遇追杀跳下的那条河。

月色映衬下,波光潋滟,水波兴跌,依旧平稳的向前流走,世间万物皆不会亘古,最终都将归于平静,就好像如今这眼前的河水,看不出任何杀戮留下的痕迹,依旧纯洁而美好。

草地柔软而舒服,一如这柔和的风,卿宁与慕凌一起并排坐在草地上,抬头仰望了一会儿月亮,内心却是好久没有过的平静了。

“殿下今日带我来此,只为赏月吗?”

“自然不是,上次一别,两月未见,我想你了,便来寻你。”慕凌说着抬手,轻轻抚弄着她的耳朵,直到那个耳朵透出微红之色才停下。

月光映衬下,那接近透明的肤色,带着些微微的红晕,格外可爱。

卿宁有些生气的回头看他,却见他如一只初尝猎物的小狼,慵懒的姿势,眼中透着的是贪婪,唇角上扬,笑道:“添点颜色,这才好看。”

说罢,平昭王继续着他的捕猎,转身,突然来了一个反扑,直接将她捕获在他身下。

他微微垂下头,目光灼灼,低沉好听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上次一别,你两月对我闭门不见,就不想我?”

眼看男子的唇就要覆下,却被女子一挣扎,反身压在他身上。

卿宁眼中含着怒火,胸口不住的起伏,按在他胸口的手力气极大,带有明显的惩罚意味,冷冷的开口:“你懂什么?今日……”

女子微微顿住,表情又凝重了几分,语音却放低了不少:“今日,是他的祭日。”

说罢,卿宁立刻起身,她今日,放那些灯,除了为歆儿,还有为阿瑜,可是这个人,不仅毁了她的灯,还如此戏耍。

“等等”慕凌这两个字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她停下,他站起来,走到她身后,良久,问出口:“他对你,有多重要?”

“正如,希望”卿宁开口,简单四字概括了全部,洛瑜之于她,正如那无尽黑夜中的第一道光,让她有更大的勇气,去面对命运的所有不公。

“十年前,我才六岁,受不了代北皇宫的虐待,就想跳墙逃跑,心想着摔死了也好,不用再受这份罪,就是那个时候,他接住了我,他说他永远接得住我,代北皇宫,若不是他每月来看我两次,我真的会撑不下去”

“为了救我,他去拜老祭司为师,一直勤奋学习,成为了代北最年轻的大祭司,可是我知道,他并不信鬼神,也很讨厌祭祀这工作”

“祭天那日,要不是他把我从火堆里捞出来,用生命护我逃离了的代北,我根本就活不到今日。他说,人活下去,一定要有信念,若有一个人把你当作,当作他的信念,那……”

到了此处,她终于是说不下去了,那个视她为信念的男子,今时今日,再不存在于世,那么她的希望呢?又该到哪里去寻找?

一路走着,一路说着,她也并不曾抬头,只是慕凌忽然开口:“没想到,你乱走也能找到这儿”

他的话,使一直低头的她抬起头来。

前方是一个小木屋,不大,却很雅致,带着些最质朴的农家之感。

“前些日子被追杀的时候,就觉得此处风景甚好,后来,就在这建了一个家”

“家”卿宁凝眸望他,永远似蒙了一层浓浓的水雾的眸子,迷迷蒙蒙,月色下,反而显出几分难得从她身上见到的柔弱之态。

“是啊,家”慕凌也极难得的朗然一笑,对她道:“要不要进去看看?”

卿宁沉吟一阵,微点了一下头,随他步入。

第一次,他们二人,毫无明争暗斗,相处的如此平静,内心都只存了那个从小对于他们来说都是奢望的字,“家”。

里面会有什么?锅碗瓢盆,瓮牖绳枢,还是农家茶壶,在进门前的那一刻,卿宁在脑海中浮现了许多的东西,可不论是哪种,都一定会是安静而美好的。

可是跨入的那一刻,她才知道,错了,一切都错了,而且是严重跑偏,大不相干,里面摆的,有指南罗盘,行商旗,算筹,账簿,陶朱的小雕塑……

这些东西,举不胜举,摆满了整个屋子,都与商人有关。

卿宁本看向慕凌,可看到他脸上微讶的表情,便知此物也不属于他,还不待二人缓过来,身后就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你们是什么人?敢擅闯小爷我的地盘?”

他们闻声转身,那是一个看起来二十岁左右的男子,穿着随意,一身行商打扮,只是个子矮了些,只比卿宁高出一小节,更无法与慕凌相比,但这话,说的确实挺硬的。

第二十六章 给我补身体?真贴心

“这位公子,若我没记错,这木屋不属于公子吧”慕凌开口,试图提醒他,或是吓唬他。

可谁知人家根本就不吃这一套,主人似的向前走了两步继续道:“刻你名字了吗?这儿摆的都是我的东西,似乎我才是主人吧!”

“那照你的说法,我是不是也可以说,这里的东西都是我的呢?”卿宁也帮着慕凌回了一句。

可人家却白了她一眼,依旧高傲的语气:“小爷从不和女人说话,烦都烦死了。”

慕凌见状,嘴角勾起一抹邪魅的笑,一把揽过卿宁的肩,便带她向屋内走去,到里面之后才松开她,只说了一句“好好休息”,便不等卿宁开口,又走了出去。

卿宁怔怔的看着他,轻轻的掩好门,这样的男子,永远都是那样深不可测,生死攸关依旧有玩乐的闲情逸致,却总会时不时给人心安的感觉。

她走了两步坐到床上,转头,看着从窗口倾洒下的月光,才惊觉,也不是每个夜晚都只有黑暗的……

门外,那个小个子男人,对慕王爷的行为很不满,在刚见他出去时,就又来了一句:“红颜祸水,仁兄可要小心了”

慕凌走过去,看着那个坐在桌边,悠闲喝茶的男人,举手投足之间,满满的都横惯了的市井老大气息。

他坐在他身边,深不见底的眸子,细细打量了他一番,嘴角勾起一抹了然的笑意,夹杂着他一贯的冰凉,缓缓开口:“做女人还瞧不起女人,姑娘好魄力。”

那人眸光中闪过一瞬即逝的惊讶,继而朗然一笑道:“兄台可是眼神儿不太好?”这话意味不明,几分反驳,几分考校。

“用腹部发声,可以掩去本音,音色类似男子,耳洞也用胭脂水粉盖住了,衣袍宽松,遮住了身形,举手投足之间,毫无半分女子的扭捏之态,姑娘演技确实很好”

那人眼中,有着些许难掩的惊讶,似乎在惊异于眼前之人的观察力。

“姑娘不必惊讶,说这些,只是想问姑娘一个问题?”

“说”

“姑娘觉得官好,还是商好?”

“四民之序,士农工商,尤其在这乱世之中,商人的地位更受打压,自然是为官好”

“好,若姑娘,不,是公子,若公子有意成为官商,便来平昭王府,找慕凌”

说罢,慕凌起身,走进了里面的房间。

那个假男人盯着房门看了一会儿,最终,嘴角扬起一个玩世不恭的笑,嘴里喃喃道:“天彻平昭王”

屋内,慕凌悄然走近,坐在了专心于月色的女子身旁,女子眼睛睫毛浓密,眼睛似乎比刚才明澈了许多。

或许是感觉到了身边人的存在,她长舒了一口气,释然一般,轻轻说:“慕凌,对不起,我今天不该向你说那些,同时,也谢谢你,肯听我说这些。”

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她柔弱的一面,似乎有一种不一样的吸引力,让他莫名想要靠近,他微微动了动身子,靠她更近一点,用同样轻浅的语气说道:

“人生在世,一如白驹过隙,而痛苦却很绵长,所以,我不喜欢沉溺于痛苦,更想……”

他说着,微微向后侧身,将自己靠她更近,一双褪去了幽深冷冽的眸子,干净到胜过雨后的晴空,继续说道:“我更喜欢,珍惜眼前人”

一句罢,他便顺势轻吻住了她的唇,那动作极轻,像是怕打扰了她,也是他第一次,换了一种方式对她。

出乎意料的,她只是被那一瞬的柔软弄得张大了的眼睛,却并没有如往常一样躲开,惊讶过后,眼神竟有片刻的呆滞,呼吸却不争气的开始紊乱。

见她如此,慕凌嘴角轻弯起一个很好看的弧度,抬手轻抚过她的发和她的耳垂,依旧轻轻的,用自己的方式去加深那个吻。

这样的他,第一次很深的走进了她的心里,占据了属于自己的一席之地。

最终,女子终于闭目,也算是为纪念他进一步走近她,最好的回应。

这绵长的一吻,就在这皎白的月光下,悄无声息的完成,即便是久宿的鸳鸯,亦会对这场景投来羡慕的目光。

第二日,卿宁在慕凌怀里醒来,刚刚睁眼就看到那个人小个子男人端了一碗粥进来十分不悦的递给慕凌。

“就这些?”慕凌看着那晚粥,眼里不悦之色尽显,可是那个小个子男子也毫不示弱:“小爷这里有口吃的就不错了,再挑”那男子说着说着似乎想起了什么看到卿宁的眼神有些不屑道:“还是美人不悦啊?”

“自然是美人不悦”慕凌眼中含笑看着卿宁,结果却气走了那个小个子假男人。

看着人家走了,慕凌才拿起那碗粥递给卿宁。卿宁并不做声,起床梳洗,并伸手将那碗粥还给身后的家伙,那人却把粥放在了一边的桌上,伸手按住了她的双肩:“给我补身体?真贴心,昨夜除了身上有些麻,心中有些痒以外,也没什么了。”

这话,明明是那么回事儿,可听着怎么就有歧义呢?卿宁用手肘向后一桶,意图给他一击,却被那人一闪,扑了个空。

只好开口道:“殿下不用上早朝吗?”

慕凌听到此话,惩罚似的在她耳朵上咬了一下,低声说:“下次再叫殿下,可就要加重刑罚了”

说完,向门外走去去。

卿宁稍微收拾了一下,也向外走出去,走到外间,就看到那个假男人在收拾着她的物件。

于是走过去,做到了桌边的椅子上,低头看着她,看了一会儿,发觉人家没有搭理她的意思,就抬手拿起来桌上的算筹,本是无意为之,却感觉到了手上的凹凸不平。

她低头,看到那地方分明写着三个字“黎鸢和”

那人收拾着,抬头的一瞬看到她手上的算筹,立刻夺了过来,又白了她一眼说道:“小爷不喜欢女人碰我的东西。”

“不喜欢女人?那不知黎姑娘如何看待自己呢?”

黎鸢和闻声惊异的抬眸,冷笑一下低头继续着手上的动作,开口道:“名满天彻的平昭王,呵,迟早死在女人手上。”

这话的意思,是她以为是慕凌告诉她,她是女儿身的。

卿宁笑了一下,对她的话不置可否,女人?看来她还是不了解平昭王,他手下的人,哪个不是被他收于股掌之中,听任差遣。

“看不起平昭王吗?不还要仰仗人家?”卿宁的话,语气平淡,却在无声无息之间触碰到了她的自尊。

第二十七章 消失的无影无踪

黎鸢和瞪了这个无声无息,触碰她自尊的女人一眼,开口:“小爷的事用不着你来管。”

“我叫明月,你的事,我迟早管得着”卿宁留了一句话,起身向密林外走去,不久那个红色身影便消失在这郁郁葱葱的碧绿之中。

黎鸢和看着那个消失的女子,全无初见时的娇弱之态,身影孤独,却好像总可以走向万人的最高峰,那股傲世的气质,丝毫不输那个不可一世的王爷。

明月?她本以为那个女人只是平昭王的宠妾,只会打扮打扮,装装柔弱,以博男人开心,可是如今看来,她好像错了。

黎鸢和一路来到了陌陵城中,几经打听,很容易的找到了明月坊。

这里,通体暗红的楼,淡淡的白色加以装饰,简单而神秘,一看便是出于那个女子之手。

可是,听说这里只能二品以上大员进入,她一个行商,在这官商地位悬殊的年代,能进得去吗?

她怀着一份担心,走向近前,但是她担心的事情,完全没有发生,门口有一个翠衣女子守着,一见她就热情的迎了上来问道:“是公子,坊主已经等候多时了,公子跟我来”

她半信半疑的,跟着这个翠衣女子向里走去,怎么?这个明月早就知道自己会来?

一路穿过红纱遮蔽的回廊,几处神秘之感,却总让人觉得被红纱遮住的那一间间房室,有许多玄机,不由得让人生出些许退却之意。

转过拐角的地方,有一道窄窄的门,那门里的房间好像被隔空了,而拐角的另一边,也都是红纱遮蔽的房间。

传声系统,黎鸢和在心中不禁暗叹,利用空心的房间传声以收集情报,这个明月也是位奇人啊!

又往前走了一阵,最终在一个房间门口停下,这个是一个四方形的房间,不大,陈设也很简单,但是一个多年商人的直觉告诉她,这里的每一样东西,都价值连城,单说这最不值钱的桌子,也是南海高级红木制成,价值百两黄金。

卿宁看到门口之人,笑了一下,放下手中的茶杯,主动迎上去,把黎鸢和拉了进去。

并吩咐那个翠衣女子道:“月落,把林大人前几日送的明前龙井拿来。”

“是”乌月落转身向外走。

“就知道你会来”卿宁开口说道:“同样的选择,一个商人更容易会相信一个商人”

“商人能做到坊主这份上,也是到头了,没谁了”

“哈哈,官商做的更舒心”卿宁接过乌月落递过来的茶盏,轻抿了一口茶,继续道:“我今日让人带姑娘观察了我楼里所有的秘密,是想真心交个朋友。”

“朋友?人心难测,都是出来讨生活而已,不过,坊主如此以诚相待,我倒也愿意交一个朋友”黎鸢和抬手将眼前的茶一饮而尽,笑道:“好茶”

“平昭王近几日大力扶持些毫无背景的平民做官,不如,你也可以去试试”

“也不是不可以,只是还要劳烦坊主做我的背景。”

“愿闻其详”

与黎鸢和畅聊一天,竟然到了黄昏,卿宁早早吃过饭就躺到了床上,却翻来覆去,久久无法入眠,这床,怎么睡似乎都不是很舒服。

卿宁辗转了一阵,最终坐起来伸手抚摸了一下身上的金丝天蚕被,由养蚕世家,用一只蚕吐出的丝缝制而成,再以幼鸟身上最嫩的羽毛融入,制作历七七四十九天,精致程度世间绝无仅有。

被子还是一样的,只是,这样精致的蚕丝锦被,竟然都没有那个人的怀抱舒服,卿宁不禁感叹,真是越来越娇气了。

睡不着,反正睡不着了,她就干脆起身,向密室走去,打开暗门,借着昏黄的灯光,直接走到了那个搜集司马将军府情报的箱子前。

近日,慕凌扶持了大量毫无背景的人入朝为官,而一般这些人升官的速度要快过旁人,他又整日去军营安抚士兵,将天彻陌陵二十万御林军所有兵权全部收为己用,皇上对此不但不加阻挠,还暗中支持。

想来,这朝中的风向可能要变了,皇上需要另一股势力去均衡朝野,只是这次,不知道要动的是谁?

可是不管是谁,此时的大变动是动手的最好时机,趁朝中力量重组,拉拢实力,也可以踩下去对自己不利之人。

卿宁怀着一颗雄心壮志逐条看那些信息,简直让她……瞠目结舌。

第一条:司马家是将军世家。

第二条:司马家随太祖皇帝开国有功。

第三条:司马将军有一独子,名信。

…………

第三十八条:司马将军生的不好看,儿子却很俊俏。

最后一条,卿宁最终狠狠的将那个箱子推倒到地上,和地上刚刚扔下去的那堆竹简倒在一起,在寂静的夜里,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宣示着女子心中的不快,这些台面上的东西还用得着当作情报收集起来吗?

“这条有用,扔了做什么?”

一个男声忽然想起,在偌大的密室里,格外空旷。

卿宁忽然内心一震,扫视四周,最终目光落在那个烛光不曾光顾的墙角。

暗夜里,那人一袭黑衣,与那里的黑暗融为一体,唯一可以辨出那里有人的,便是那一双映着烛火,闪闪发亮的眼眸,在空荡的密室里,添了几分恐怖的气息。

只见那黑暗中的人唯一透在光明里的手,清瘦修长,握着那支竹简,清冷的声音再次响起:“司马将军与儿子长相不一,要不就是这个儿子是假的,要不就是司马将军是假的,要不,就是整个司马将军府”那人眸光一闪,继续道:“早就换了主人。”

卿宁一惊之后,镇静下来,起码,那是个人,不是鬼,而且那个人虽然怪怪的,却似乎对她没有恶意。她并没有说话,等着那个人再开口。

果然,他的话还没有说完。

“十四年前,司马将军选择了如今的皇帝,陌陵易主后,地位一路上升,掌握了天彻西方二十万驻军和陌陵八万御林军的军权,只是这司马将军的性格比之前柔和了很多,深谙官场之道,与之前那个只懂打仗的暴徒判若两人。”

“司马将军的独子,也是在十四年前被接回家中,在这之前,司马将军并无妻妾,却在外边莫名其妙的,多了一个四岁的儿子,而且这儿子长相俊俏,根本就不像司马家的人。”

“而与此同时,代北贵族却有一姓林的外戚,被割除了官籍,从此被发配之后,人间蒸发。”

“话都说到这份上,坊主如此聪明便不用我再提点了吧!”那人说完便准备离开,却在最后一刻,被卿宁抓住了手腕。

这人堂而皇之的闯入了她的密室,竟然还不被任何一个人发现,甚至是,她自己。

他来,难道就是要告诉她这些消息吗?天上掉下的馅饼,她知道,吃起来从来都不容易。

可谁知那人被人挡了去路,手一挥,卿宁便瞬间死死的睡过去,没有任何挣扎,甚至眼皮也不抬一下,转眼间,便随着那个黑衣人一起消失在这密室之中,无声无息,无影无踪。

只留下这无尽的黑夜,孤独的静谧着……

第二十八章 你叫白玉

第二日,卿宁在卯时之前就醒了过来,叫醒她的是那一阵悠远而凄凉的箫声,婉转动听,起伏不大,却声声穿透人心,加上空灵的山谷陪衬,徒生一种萧瑟之感。

卿宁环视四周,这里只是一个简单陈设的空旷的房间,完全陌生的环境。她只能顺着箫声一路摸索,出了门,穿过两道回廊,这箫声,更近了。

继续往前,最后一道回廊的尽头,远远望去,是一个极大的天台,而一个清瘦挺拔的墨色背影正眼神望着前方,吹奏着手里的墨箫,这个背影,虽只见过一次,却记忆很深,是皇宫她救下的那个刺客。

借着空灵的山势,箫声凄楚,哀转久绝,其境之清,让人不忍久居。

卿宁缓步向前迈去,尽量不发出任何声响,怕打扰了这份清静。

她走过去时,那哀婉的箫声刚好结束,一曲终了,余响依旧在山中回荡,不绝如缕,丝丝缠绕,借着极高的地势,为整个夏日蒙上了一层冰凉之感,丝毫没有高温留下的痕迹。

卿宁走了两步,凭栏,顺着那人的目光向前远眺,这天台,坐落于群山之巅,其地势之高,可触星辰。

而从此出向下望去,有山水,有城池,有人群,甚至包括不远处的天彻最尊贵之处___皇宫。

这里,竟然可以一眼望尽天彻的半壁江山。

卿宁并没有转头看他,只是望着这壮阔的山河之景,淡淡启唇道:“先生所吹之曲为何名?”

那人也不看她,收起墨箫,清冷的声音响起:“黍离”。

第一次听他的声音,不含任何杂质,带着些年少的稚气,乍一听来,的确很好听。如今仔细体味,却觉出有着同龄人难以拥有的成熟,蕴含着丝丝悲凉。

黍离,虽没有听过这曲子,但卿宁知道这首诗,诗作于西周灭亡后,一位周朝士大夫路过旧都,见昔日宫殿夷为平地,种上庄稼,不胜感慨,便作此诗以诉家国之思,而面前的这个人……

卿宁转头,看向那副容颜,最多不过二十岁的年纪,如何懂得这毁家灭国悲伤,又如何吹奏这哀婉凄凉的黍离。

目光再多停留一刻,就看到了一丝白发,在三千青丝之中,那一抹斑白,刺痛了她的眼。

究竟是怎样的悲伤,能把一个风华正茂的少年的发,染到彻底花白,她鬼使神差般渐渐抬起了手,小心的靠近那一丝斑白。

那人目光扫到了她的动作,却并没有闪躲,只是抬手,握上了面前的栏杆,那支手,明显加了力道,他在紧张。

这些年,凡靠近他的人,无一不想取他性命,可是,他这次,竟然敢冒这样的风险,相信她。

思想挣扎之间,卿宁已经将那丝白发递到了他眼前,他低眸看着,竟然,已经有白发了呀!

他缓缓伸手,试图去触碰那一丝痛苦留下的痕迹,那段回忆,是他无法承受又必须承受的过去,甚至,包括现在,每一次触及,都是钻心的疼。

可是,在只有一点的距离时,不知是自然还是人为,那根白发随风轻扬而走,散落于群峰之间,不见踪迹,他的指尖触到的,只是一刻温暖的柔软。

这一刻的美好,仿若雨后的彩虹,在无尽的柔和之中,把一切都涂上美丽的色彩,他立刻缩手,似乎是不相信那份美好会出现在自己生命里,越是美好的东西,越害怕去触碰,因为害怕那终有一天会离他而去,那时再回到如今的冰凉现实,是他所承受不住的。

他挣扎一阵,终于是给自己留了一点希望,转头对卿宁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说道:“我请你喝茶”

卿宁顺着他的手向里走,这个人,孤独,清冷,坚毅,她忽然觉得,他像是另一个皇上,那种高处不胜寒的悲凉,无人能懂。

可是,他的悲伤,他的伪装,总能让她发现自己的影子,这样的人,总能在不经意间,一个动作,一句话,牵动着她的情绪,或许,是因为她也有过同样的悲伤。

他们又回到了卿宁醒来时的那个房间,在木桌前相对坐下,那人给她倒了一杯茶,放在她面前说道:“姑娘定觉得我这里寒凉,这茶,可以暖人心。”

卿宁低头,拿起那盏茶,又抬头看了一眼面前的男子,有意无意的问了一句:“暖心吗?那,你自己呢?”

那男子表情一滞,整个人僵了一刻,起身走到一幅画前,看了一会儿,眼里思绪再一次复杂起来,沉吟片刻道:“凉薄之人,本就无心,又去暖什么。”

那语气之下,苍凉之感顿生,卿宁走到他身边,垂眸看着那一幅画,群山之下,隔绝着两个一模一样的人,其意境,怕是她一时半会儿也明白不过来,只是看到落款处刚劲有力的两个字“白玉”。

“白玉”卿宁转眸看他继续道:“你的名字是,白玉?”

那人点了一下头,抬手,按下了墙上的一个机关,下一刻,卿宁甚至可以感受到地面传来的微微震动。

卿宁悄悄运功稳住身体,片刻之后,震动停歇,白玉对她指了一下门口那条路说道:“这条路可以出去。”

片刻之后,她似乎看出了身后女子的迟疑,又开口解释道:“这里是昆晔山,流微阁,从这里出去,有九百九十九道转弯,每道转弯,有九百九十九种变化,若我不开启机关,你根本就无法离开。”

卿宁又望了一眼前方的路,说了一声:“多谢”,便迈步走出。

昆晔山,流微阁,她倒是听说过,这里有着天下最密集的情报网,最精良的杀手组织,最广泛的门徒,令天下人闻风丧胆。

据说,第一代阁主创阁时,以天地万物生于微小而充盈于天地之间,无所不在,悄无声息的改变着世间的一切,故名,流微。

那,那个白玉是流微阁的什么人?

么人?

而另一边,一大清早,明月坊也不得消停,这不,黎鸢和把一个婢女打横吊在了树上,并自己一直在旁边拨动她一直来回转动,那个婢女连连求饶,惹来了一群人围观。

“你这也太过分了,欺我们明月坊无人吗?”一个胆子稍大一点的婢女开口阻止。

黎鸢和嘴角不屑一笑说道:“她偷了小爷的东西,自然要罚,小爷不剁她两只手,已经是感谢你们明月坊的收留了。”

“怎么这样啊”

“就是……”

“大清早的,为何都聚集在此?”

一众婢女闻声整齐的散开一条路,低头行礼道:“歆姑娘。”

歆儿顺着这条散开的路走过去,看到那个被吊起来泪流满面的婢女,开口问道:“何事惹和公子如此不悦?”

黎鸢和,扮男人时的名字为和黎。

第二十九章 你非礼我

“呦,来了个明事理的”黎鸢和不紧不慢的从怀里掏出一只白玉镯,光洁的镯子上有着明显的半个缺口。

和公子继续不悦的说:“这女人不仅想偷小爷东西,还毁了小爷的东西,你自己看”

歆儿并没有反驳什么,只是看了那个婢女一眼,那婢女平时为人就不好,,手脚不干净也不是什么怪事,这个和公子虽然说话一股市井气,性格却比一般人率真的很,于是开口说道:“那就任公子处罚,处罚完了,账房结钱,离开明月坊。”

歆儿处事还是一贯干脆风格,但是这个黎鸢和也不是个省油的灯,竟然缠着歆儿修理白玉镯。

还扬言:“你不给小爷修好,我就说你非礼我”

“我?”歆儿有些哭笑不得的看着她,又为了防止这个人耍赖撒泼后退了两步,与她拉开一段距离,遣散了一众围观者,自己也准备离开。

可还是被黎鸢和拉住衣袖不放,她挣扎几次无果,身后之人依旧死缠烂打:“我不管,这是我娘留给我唯一的东西,你们必须完璧归赵”。

歆儿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人,简直逼的她想动粗,打她个满地找牙,要不是顾及她是姑娘请来的客人……

“行,我赔”

卿宁不知何时从二人身后走过来,伸手拿过了黎鸢和手中的玉镯,对歆儿说了一句:“跟我来”,便向前走去。

歆儿也甩开了死缠烂打的黎鸢和跟上了卿宁。

两人径直来到了密室,这个暗无天日的房间,不论何时都只有烛光照亮。

卿宁走到那个放着司马将军府情报箱子前,伸手拿出了一张纸,递到歆儿面前,那是她昨夜记下来的白玉说的话。

歆儿接过看了一会儿,抬起那依旧平静如一潭死水的眸子,暗哑的声音出口:“姑娘想要什么?”

“证据”卿宁毫不避讳的直视她的目光,试图传递一份坚定,说道:“司马家通敌的证据。”

“多久?”

“十天”

她近日得到消息,北方战线天彻军队又吃了败仗,不过话说过来也奇怪,十四年前至今,天彻在与代北的战争中,小战必胜,大战全败,尤其是近半年以来,连上这次就连败三战,消息不出十日就会传回陌陵,到时,趁皇上震怒,找一个官员鼓动他彻查朝野,再摆出证据,她就不信这么大的浪头,司马家还能屹立不倒。

“好,你明日当众讲我逐出明月坊就好”待歆儿话音落净,两人相顾无言。

烛火昏黄,映着两张毫无表情的脸,却映不出那两人心下各怀的心思……

这样的女子,第一眼,她想保护她,后来,竟然成了互相利用……

“人生啊,真是难测”卿宁自在心下叹着,世事如此,就连她现在活着也是个奇迹。

夜里,歆儿正在自己房间准备着明天的行囊,忽然房门一开,接着是几声轻巧而有规律的脚步声,这步子的声音,听过无数次,她再熟悉不过。

冰漪。

她并没有去看她,就好像她不存在一样,继续进行着手上的动作。

果然,还是冰漪先开口,她的话依旧是如此:“郡主真是好脾气,给人利用了,还帮着仇人”

“她不是我的仇人”歆儿用暗哑的声音回了一句,依旧不动声色的收拾着手上的衣物。

“不是吗?要不是因为她,言氏怎么会来天彻?怎么会攻陌陵,又怎么会杀了郡主全家,取而代之呢?”

“住口”歆儿放下手上的东西,转身伸手狠狠掐住了冰漪的脖子,力气之大足以令手上青筋暴起,眼中满是杀意,胸口不住的起伏,虽然比冰漪矮了一节,可是气势之下,也有压迫之势。

冰漪虽然呼吸困难,雪白脖子上红痕骤起,看起来极是骇人,眼底却依旧的清明,似乎可以看穿一切。

片刻之后,歆儿松手,转身平复了一下心绪,开口:“报恩是报恩,报仇是报仇,先还完她的恩情,我才可以安心报仇,我的仇恨自己不会忘,用不着你一遍一遍的提醒我。”

冰漪看着她,嘴角扯出一丝冷笑,有一股寒气渐渐以她为中心向四周扩散,那轻扬起她冰蓝衣裙的晚风,似乎也在一瞬间凝滞。

陌陵城东,酒香楼,听闻司马将军独子司马信,很少回府吃饭,正午都会来这儿,应该好遇吧!

歆儿一路径直走进了酒香楼,一进去就直接把包袱一扔,将两锭金子直接撂在了桌子上,发出“砰”的一声脆响,映着日光,金色甚是夺人眼球。

竟然惹来了这里的老板接待她,那老板笑得和善,双眼发光直勾勾的盯着那两锭金子,嘻嘻笑道:“姑娘想吃什么啊?”

“你们这里所有的菜色全部给我来一份,再拿三坛上好的酒,这些就全部给你了。”

“嘿嘿,好。”那老板笑着收下了金子,对小二吩咐道:“吩咐厨房赶紧做饭,来贵客了。”

饭菜一道道的上来,摆满了整张桌子,盘子相叠,足足摞了三层。

只是这样的奢华,难免引来不善之人,就有左边桌子上坐着的两个流氓盯上了她,坏笑着走过去,一个流氓将手搭在她肩膀上,低头靠近,玩弄的口气说道:“小妹妹,身上带了不少钱吧?”

“滚开”歆儿只提醒了一句,抬手饮尽了杯中的酒。

也是那个流氓不长眼,看不到女子眼中浓重的杀意,依旧低头继续说:“呦呦呦,脾气还挺大的啊”。

下一刻,只见女子一只手扶上桌案,不动声色之间,整个桌子都在抖动,桌上的一众菜盘因为这抖动,碰撞之间叮当作响,连周围的空气似乎都染上了浓浓的杀气。

那个流氓见势不对,试探着稍稍后退了两步,却被桌上竖飞而来的筷子,一瞬间戳瞎了两只眼睛。

另一个流氓再欲上前,却被女子抬眸那一刻的眼神,吓得后退了两步,犹豫不决之间,听女子提醒了一句:“还不快扶你兄弟去看大夫”。就慌忙两步跑过去,扶起了伏地哀嚎的自家兄弟,扬长而去。

片刻静谧之后,周围一片欢呼,听着他们的议论,歆儿觉得自己好像除掉了为祸一方的恶霸,不就两个武功平平的市井无赖吗?为何之前没有人去教训他们呢?

“你可知他们是什么人?”一直在一边观望的司马家独子终于走近她,开口的第一句话便带有幸灾乐祸的考校意味。

“反正不会是将军府的人”歆儿抬眸看了他一眼,等了半天,终于他还是自己找上门来了。

“本将怎么记得,姑娘被明月坊赶出来了,怎么还有这么多钱?”司马信扬起衣袂在她身边坐下,绕有兴趣的问。

第三十章 怎么,会是你

“呵,这不是遇见少将军了吗?总还有一条活路可以走。”

“活路?”

“天彻皇朝尚武,只要跟着将军立几个小功,便可以进入官场,到时候帮到姑娘,肯定可以重回明月坊。”

“歆姑娘一向喜欢把话说的这么直白吗?”

“希望将军也回的直白点”歆儿抬眼望着眼前这个一袭白衣,满面正直的男子,努力从死水一般的眸子里挤出一丝真诚。

“好”司马信朗然一笑,接受了她的要求,果然,回的直白。

明月坊坊主的房间,卿宁正在若有所思的抚弄着手上的茶杯,五日了,黎鸢和去做官不回来,歆儿那边全无消息,就连她派去彻查御史台的那个被她收买的官员也几日不来,整张大网布到此处,仿若停滞一般,全无音信。

她饮了一口茶,正惆怅着,忽然被那个掀开的半个床板吸引了注意,再看时,黎鸢和从床板下爬了出来,依旧一身行商的打扮。

“委屈和大人了,要从这里出来,我还以为你升官发财忘了朋友。”

“唉,怎么会”黎鸢和毫不生疏的坐到了她对面,笑意盈盈道:“这不抽不开身吗?”

“你的官服呢?”

“不如自己的衣服穿着舒服,小爷才不稀罕”

“哈哈”卿宁笑了一下,触及过权力之后依旧不改本性的,世间如她者又有几人,这倒是她第一次开始佩服她了。

“你的镯子修好了”卿宁对身后的乌月落使了一个眼色,乌月落便把一边楠木架上的锦盒取下来递给了黎鸢和。

黎鸢和打开一看,喜上眉梢,笑道……“没想到你真的可以修好?厉害啊。”

“不是我厉害,是银子厉害”

“什么银子”乌月落不悦道:“分明是小姐命人跑遍了整个陌陵,最后自己去求那位大师,大师才答应修你这个破镯子的。”

听着这些话,黎鸢和脸上竟然露出了欣慰的表情,抬头看了一下卿宁道:“谢了。”

“不必,这镯子材质复杂,比例极难掌控,能失而复得也是幸事,日后好好保护便好。”

“坊主”隔着红纱,一个女声极小心的传来:“刘侍郎求见。”

“进来”卿宁戴上面具,吩咐了一声。

话音刚落,便走进来一个六品侍郎打扮的男子,低着头,双手恭敬的捧上了一个匣子,双眼满是欲望的光芒,低声说着:“坊主过目,这便是御史台主司与一个人长期通信的凭证。”

“好”卿宁的声音忽然清冷了很多,说道:“刘侍郎办事有功,这御史台四品管事之位非你莫属。”

“谢坊主”

看着那人的样子,卿宁才知道欲望是一个多么可怕的东西,甚至可以蒙逼人的心灵,吞噬人的良知。

入夜,送走了黎鸢和,卿宁就躺到了床上,本来想安稳的睡一觉,忽然身下的床板一动,她本能的起来,挪到了床的另一端,她本以为是白天黎鸢和的话没有说完,可谁知出来的人竟然是……

慕凌。

看到他的那一刻,卿宁的表情不是欣喜,不是惊慌,不是恐惧,反而是意料之中,只是她意料的没有那么快。

“怎么,会是你。”

慕凌并没有过多言语,只是盯着她,目光灼灼,似一只饿极了的小狼一样贪婪,两步之后,便把她逼到了床头,双手死死扣住她的双肩,一动不动。

这样的他,她第一次见到,近乎恐怖,她能做的,只是伸手抵着他的胸口,防止他靠近。

可是,一个女人的力气终是抵不过他,下一刻,他的唇便不容拒绝的覆了下来,暴风骤雨一般连她的呼吸也一同吞没,他靠她极尽,竟然不给她一丝反抗的空间。

当她终于得到喘息的机会时,他的气息已顺着脖颈一路向下,竟至于撕开了她半片衣衫。

她一惊,几乎被吞噬的神智忽然苏醒,正欲抬手反击时,男子却停下了所有的动作,如瞬间石化一般僵在原地,定定的看着她精致好看的锁骨处的一个不深不浅的牙印。

洛瑜,这是他留下的印记吗?那么……

他这一愣,正好给了女子反击的机会,她刚刚扬起的手忽然被男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握住……

下一刻,锁骨处清晰的疼痛传来,她忽然咬牙忍住,没有叫出声,不至于引来守卫,用尽全身的力气,狠狠的推开了那个男子。

那一刻,男子的眼中分明有满意的欣喜,她所有的东西,包括身上的印记,都只能是他的。

他的眼神,竟然让卿宁哭笑不得,这个一向深不可测,面热心冷的男子,今日是怎么了。

身后,又被那双手抱住,只是这次他似乎平静了许多,不动,只是将头轻轻埋在她的脖颈处,这样抱着她,想要再多一刻感受她的温度,良久轻声说道“今日是我最后一次来找你,五日之后,你我各自为战,朝堂之争,国家之战,我都不会对你……”

说到此处,他的声音骤然停下,顿了顿,把已经想过无数次的话又斟酌了片刻方才开口,说完了最后四个字:“手下留情。”

卿宁不动,任他抱着,他的话,毫无保留的敲击着她的心,她甚至可以听到心脏砰砰跳动的声音,一点一点,汇入了脑海。

第一次遇见他,别有用心的英雄救美;一品居手上受伤时,他眼中一瞬即逝的关心;遇刺时与他的生死与共;离开平昭王府时,他说“我想,喜欢你。”;再到小木屋的那一吻……

不知不觉,竟然已经有了这么多回忆,他已经用一年的世间,在她的生命里留下了一声难忘的过去。如今,他如此这般是在和她告别吗?为何,会徒然带起一丝生离死别之感呢?

她转身,伸手反抱住他,最后一面了,这是她见慕凌的最后一面,今夜过后他就是完完全全的平昭王,从此之后,不是两相淡忘,而是,互相厮杀,甚至你死我活……

那就这样抱着,最后一次,留给这段回忆一个完美的结局,暗夜里,月光轻洒,映着紧紧相拥的两个身影,为微暖的意境平添了几分清冷,不知何时,她万般艰难的轻声说了一句:“好”。

声音很小很小,但足够他们两个人听到,这,也就够了……

清风明月,向来照不尽离人泪,可以照亮的只是孤独的身影,同样的夜晚,同样的月下,歆儿正在将军府的房梁上正躺着,静静看着那一轮凄清的孤月。

离开明月坊时,卿宁的眼神依旧历历在目,虽然知道那是假的,可是心居然会跟着疼,自入掖庭以来,无尽的黑暗中,独独有她为自己点亮了满天的灯,让她的世界再一次显现出色彩,五日之后,若复仇开始,她与她可能只剩下你死我活了。

仔细想想,还真是伤感,歆儿闭目的一瞬间,有一片鸟的羽毛正好落在她脸上,轻轻的带来些许麻痒之感,迫使她再次睁开眼,看到了一只白鸽。

怎么每天都从这里飞啊?她坐起来,拿起那一片羽毛,仔细看着,光洁柔亮,不像是野生的,难道?是人养的信鸽,可是,照每日往返的频率来看,那个传信之人也在陌陵城中。

“咳咳咳”

下面的三生咳嗽引起了她的注意,她低头,那扶柱咳嗽的人竟然是,司马信。

第三十一章 一线生机

看他的样子,是受伤了吗?

清风卷起他的白衣翻飞,在静谧的夜里徒生一股凄凉,原来,他的背后也是这般凄楚。

她起身跃下,在他身后抬手抚上他的背,对准穴道运功。

一股热流在身体内回荡时,他才注意到她,刚欲走开,却听到她低哑的声音响起:“你的命现在在我手里,不想死的话最好别动。”

司马信愣了愣,她是在给他疗伤没错,可是话为什么要说的如此强硬,还是多年受苦,她早已不懂的如何与人相处。

一炷香之后,直到他吐出一口淤血,歆儿才松手,扶住他的肩膀往房间里走,直到他坐下。

她转身倒了一杯热茶递给他,他抬手,明明眼中已有感动,却被女子不冷不热的讽刺了一句:“被自家人打了,也不知道还手,疼死活该。”

他低头饮下那杯茶,暖暖的,似乎融进了心里,她的心地其实是很善良的吧,只是,命运弄人罢了。

他抬头,看着她,缓缓开口:“你的家人呢?言卿宁吗?”

歆儿眸光微微一动,留露出不经意的悲伤,缓缓开口:“她不是我家人,像我这种人,死了可能也不会有人收尸吧!”

“会吗?”

“世事无常,乱世之中尤其难测,谁知道如今光鲜亮丽的人,下一刻会不会丧命,或是,沦为阶下囚。”

司马信看着这个女子,阶下囚,对她来说似乎比死亡更加可怕,他说:“那,若真有那一日,我给你收尸。”

明明是不好的话,却无意间让她一笑,起码,死了也有个归宿吧!可是,就现在的情况,她不是也要置整个司马家于死地吗?

上天对她是真的不公啊,所有她以为可以当作归宿的人,都是注定了的仇人。可起码,心中经历过,于她而言已经足够了,她还是会开口说一句:“谢谢。”

第二日的夜晚,歆儿在窗口死死守着,果然,又出现了一只白鸽,她抬手,用一个小石子打断了小白鸽的腿,那白鸽连叫都没有来得及,就落了下来,果然,腿上带着一支极细的小竹筒。

她打开,定睛一看,上面只有简单的四个字,“诛杀明月”。

他们,是要杀姑娘吗?这个信会传到哪里呢?歆儿转身走到桌前,台笔模仿着上面的笔记写了几个小字,“情报在老地方”

再一次,放飞了那只白鸽,并在竹筒上放了冰漪配的留香,无色无味,只有服下特殊药物才可以闻到,这样,一路跟着鸽子,就到了御史台。

子时,御史台主司出门,她便一路跟着他来到了一颗城郊的榕树下,四周寂寥无人,只有不时的几声蝉鸣提醒着夜已深。

歆儿见那人在枯萎的榕树之上揭开一层树皮,抬手从里面拿着什么东西,找了半天无果正准备气愤离开,可是谁知寒光乍现,一把匕首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歆儿故意压低了声音,使本就暗哑的声音听起来极像一个男人,带有一丝威严开口:“司马顾那个老贼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不惜通敌叛国?”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那人慌乱的狡辩了一句,下一刻,手便被歆儿用匕首钉在了树上,十指连心,更何况是手掌被刺穿的痛,那人忍不住杀猪般大叫了一声,眼中已经疼出了眼泪,看到那个满身杀气的女子走到他面前。

她笑得阴冷,缓缓开口:“大人如此为他,无非就是为了富贵和功名,可是,若是命丧此处,再多的荣华又有什么用呢?”

“你,你想知道什么?”

生死之间,骨气要么如嵇康一般尽数显现,要么,就是如他一般,荡然无存。

“司马将军,是代北的人,与代北的一切联系都是,都是他……”

话未说完,便被歆儿一下子打在脖子上昏了过去。

司马信,果然在他那里。

歆儿一路回了将军府,果然,司马顾鬼鬼祟祟的从院子里走过去,她被引着跟了过去,明知道,对方是在引蛇出洞,一举除掉后患,可是,这是她唯一的机会,便是九死一生,也要闯一闯。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了一间密室,烛火昏黄之下,司马顾一路不停,走到了尽头的暗格,抬手打开,眼前便是一个红色铁盒,看上去融入了机关术,精致无比。

“你果然来了”司马顾会头看她,昏黄的烛火映衬下,那一张满是皱纹的脸格外可怖,声音也如炼狱一般阴冷至极:“只可惜啊,这些情报,你是有命见,没命拿走了。”

说话间,司马顾的手又一动,轰隆声起,身后的石门缓缓关闭,接着四面石壁打开,一排排的利箭足足有几千只,寒光乍现,下一刻,就可以把处于它们中间的女子打成筛子。

歆儿握紧了双手,精神高度紧绷,连呼吸都听不到一丝声响,只听司马顾的声音响起:“再见了”。

随后他手下一动,四周墙壁隆隆震动,刹时几千只箭齐发,直冲歆儿而来……

歆儿张开双手,低下身子旋转一圈,手中立刻接下了二十几支箭,又把所有箭合成了一捆拿在手里,用尽全身的力气飞速旋转,用那一捆箭当作武器,打碎了几百支飞来的箭,可乱箭之下,停下的那一刻,身上还是插了五六支箭。

疼痛,似乎已经不足以让她停下动作,她立刻起身,手持利箭,直向司马顾刺来。

司马顾就静静的看着女子,并没有任何躲闪的意思,多年习武,他的武功岂是一个小姑娘可以近得身的。

歆儿眼看就要成功,却在只有一寸的距离被那个人握住了手腕,毫不费力的就迫使她放手,手上所有的箭顺势滑落,掉在石头地面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也让女子的心再一次陷入了绝望。

下一刻,全身是箭的歆儿便被司马顾一脚踢在了石壁的门上。嘴角,已经渗出了一道殷红的血痕,周身的疼痛疯狂的侵袭而来,她两次试着起身,都会再一次摔倒。

第三次,司马顾一只手狠狠的捏着她的下巴,直直的把她提了起来,再一次掐紧了她的脖子,红痕骤起,嘴角的殷红加上一张惨白的脸格外恐怖。

呼吸,似乎接近停止了吧!

歆儿用尽全力捏碎了一直藏在袖子里的药丸,抬手,尽力去触碰掐着自己脖子的人,这样,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第三十二章 我这就来给你收尸

千钧一发之际,身后的石门忽然打开,司马顾手上一空,松开女子,使女子得以喘息,而更令人震惊的是,开门的人,是司马信。

“父亲,放过她”司马信的目光,近乎于祈求,司马顾根本没有注意他的目光,只是冷声说了一句:“起开,我放过她,明天死的就是我们。”

说着便毫不客气地推开司马信,向歆儿直走而来。

看着那个孤单的白色身影,歆儿一向果断的眼中第一次有了犹豫,初见,他是个阳光坦荡的人,再见,她知道了他背后的痛楚,如今,竟然只用了六天就是兵戎相见了。

他那日身上的伤是司马顾打的吗?能被伤成这样,该是有多忤逆他的意思,这样看来,司马信也是个心地善良之人。

眼看着那个人再次扣住了她的脖子,不能犹豫了,她抬手终于将那无色无味的药触到了那一条手臂。

谁先死,就看那药的药性了,可是,呼吸不到任何东西了,歆儿想着,大概是自己先死吧,没想到,仇没有报成,就先把命丢在了这里。

可是,下一刻,那一只手忽然松了,他的表情不是痛苦,而是震惊,司马信,他唯一的儿子,唯一知道他武功短处的人,竟然,真的击中了他的章门穴,废了他的武艺,甚至是,活动能力。

那一刻,歆儿也呆住了,原来,她以为不会有人帮她,原来,她以为最好的结果会是同归于尽,可是,竟然……他会为了她,伤了自己的父亲。

可是,再下一刻,司马顾面容发黑,唇角渗出了黑色的血迹,再不久,中毒身亡,双眼含恨,不忍闭上,一直手指直直的指着歆儿的方向。

司马信见势不对,立刻跑到司马顾身旁,那是生他养他二十年的父亲,是他如今唯一的亲人,他竟然,亲手毁了他,不,他只是想让父亲过一个安稳的生活,真正的凶手,是她。

歆儿奔过去拿到了那个放在情报的铁盒,正欲向外走,只见司马信持剑挡住了她的去路,声音因痛苦而嘶哑,说道:“还记得我跟你说过什么吗?我这就来给你收尸。”

歆儿一只手握紧了那个铁盒,一只手拿起地上的残箭,箭尖对准了那个男子,三招之后,败下阵来。

男子的剑捅进了她的右肩,那一刻,女子面上的表情不是痛苦,反而是……解脱。

司马信看着这个生而不自由的女子,如他一般,只是想要平淡,却被逼着卷入了这场名为天下的权力漩涡,连挣扎都没有机会。

他的剑,就在这一刻,停住了。

父亲作恶多端,可是,他为什么不能给这个女子留一条活路。

可就在此时,歆儿顶着剑向前走了一步,尽管司马信已经后退,剑尖还是又在她身体里加深了一寸,他不忍,拔剑回鞘,女子身上的血顺势喷涌而出,染了他的白衣。

他侧身,终于让开了一条路,倒地的歆儿再次奋力爬起来,拖着周身撕裂一般的痛,用手下的残箭撑起身子,一步一步,蹒跚离去,留下了一路斑驳的血迹,还有女子眼中就连亲见父母死亡都没有过的,第一次放肆而下的眼泪。

一路用意志吊着一条命回到了明月坊,可是,令她绝望的是,开门的人竟然是……冰漪。

歆儿将身后的铁盒又握紧了几分,把全身仅余的一点力气全部集中到那只手上,早已无神的目光又再次强行打起精神,机警的看着他,一副迎战的样子。

“郡主别急,我又不会武功,如此防着我做什么”

歆儿并没有放松警惕,这个人,精于世故,善用毒术,不会武功,却令多少武林高手死于无形之间,绝对不容小觑。

“带我去见姑娘,否则,我死也不会跟你合作。”

“呵呵,好”冰漪依旧笑得温和,不染纤尘,却总给人一种阴寒的凉意。

房内,卿宁明显感觉手下动了动,她没有睁眼,不想看着这场离别,再一次伸手摸向床边,那人已经不在了,心里也忽然空了。

床边的温度渐凉,她似乎终于懂得了他那一席话的含义,什么叫“只有此时,你才是卿宁,我才是慕凌”;什么叫“过了今夜,你就又是言家小姐,我就还是平昭王”。

“小姐,歆儿回来了”乌月落的声音,让卿宁瞬间清醒过来,她是卿宁,是公主,她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她连忙起身,看到歆儿的那一刻,惊在那里,一动不动,她的全身被箭插的像一个刺猬,血,已经浸湿了全部的衣衫,发丝蓬乱,面色苍白,右肩处的血还在肆意的流淌,她虚弱的举起那个铁盒,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道:“姑娘,证据。”

说完之后,瞬间倒下,没有任何预兆,她说那句话时,卿宁知道,她已经是极限了。

手中的铁盒“咣当”坠地,接着是卿宁一声失声的“歆儿”。她低下身子,立刻扶起她,向房间内走去,虽然知道,这一次任务不易,可是再怎么她也没有想到她会伤成这样。

卿宁为她请来了陌陵最好的大夫,虽然只是一些皮外伤,没有伤到筋骨,但伤口太多,失血太多,却也需要好好调养,卿宁独自守了她四天四夜,还不见醒,无奈,今日朝堂是她放手一搏的机会,她只能让乌月落照顾她,自己强打着精神进入了朝堂。

卯时,歆儿悠悠转醒,床头守着的人依旧是冰漪,她并没有去看她,只是别过头说了嘶哑的嗓音说道:“你怎么阴魂不散的。”

“来给郡主送药啊!”冰漪扶她起来,拿起一晚药递给她,说道:“郡主的恩报完了吗?”

“与你无关”

“呵呵,郡主一向把恩仇分的那么清,若有一日混杂了,你会很痛苦。”

“与你无关”

“好,我走”冰漪看到乌月落走进来,立刻起身离开。

见到她醒,乌月落开心的笑道:“你终于醒了。”

“姑娘呢?”

“小姐不眠不休守了你四天四夜,今天早上因为要上朝揭发才离开的,不过托我照顾你了,哦,对了,冰漪姐姐说要来给你送药,你喝了吗?”

守了,四日四夜,歆儿点点头,心里却如什么被集中一般,原来,她这么在意她吗?

朝堂之上,御史台主司和司马家一起被抄家,大将军和主司位置悬空,分别由言奕和言卿宁担任,言奕位居二等候,封号,威烈;言卿宁红袍加身,成为天彻王朝有史以来第二位女官,位居三品。

慕凌还是一样的随意,上朝从不穿朝服,依旧是一身金线勾勒曼陀罗花纹的黑衣,阴郁张扬,只是,物是人已非。

第三十三章 怎么会守不住自己的女人

卿宁下朝,正向外宫外走去,踏上这条路,就注定无法回头了吧!

半途遇到了一声打招呼:“言大人,留步”。

卿宁转身,看到的一袭墨色朝服的丞相,娄昭仪的兄长,当今皇上的大舅哥,娄潇。

她笑得温和,回道:“不知丞相所言是哪一个言大人?”

“言家一家豪杰,多令人佩服,日后还要多多仰仗卿宁大人。”

这话,让卿宁心下一震,他明显凸出了卿宁两个字,难道,他知道了什么,可是,她与他似乎并无交集,这是第一次见面。

“丞相客气了,您少年英才,又是皇亲,该是我们仰仗您才对”

“客气,同朝为官,互相依仗而已”娄潇说着举起手用手掌对着卿宁,是要和她击掌吗?可是,这样广袖的官袍,抬起右手便会暴露那个胎记吧!娄潇,他不可能什么也不知道。

她谦和一笑,抬起左手与他击了一下掌,娄潇也谦和的回了一个笑容,向前走去。

这个人,一举一动之间总会带给她一丝凉意,让她不住的胆寒,可是,一种特别的哀伤也在他身上展现的淋漓尽致,这种内里的感觉,为什么那么像冰漪,亦或是,容晞。

卿宁一路回到了明月坊,听到歆儿已醒,并没有停留,就立刻来到了自己的房间,看到歆儿已经可以坐在床上,不由得露出了一个欣喜的笑容,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眼中带着无法掩饰的关切。

“你醒了,我回来的时候带了好多一品居的补品,你喜欢吃什么?”

说着,身后就有十来个婢女一人端着一个托盘,放着各色补品,看着这些,歆儿的心竟然动了动,第一次,感到了这个世界的温度。

“不用了,我好多了,姑娘”歆儿笑了一下,第一次眼里展现出色彩,内心无比轻松,若是没有所谓的阴谋权势,仇恨算计,或许,就这样一直下去也很好。

“没事就好了,对不住,我必须去睡一觉了”卿宁打了一个哈欠,再不休息,铁打的身体也散架了。

“姑娘,过几天是不是明月坊的中秋宴啊?”

“嗯!不过到时候皇上邀请所有官员去野外游园,可能……”

“那,我可以一起去吗?”歆儿抬眼,满眼真诚,她知道,她已经怀疑她了,或许,她已经防着她了,那,她还会带她去吗?

“好”卿宁只犹豫了片刻,便开口答应了下来,这一次,她想赌,赌她对她的感情,想赌她这些天来在她身上的付出。

月明星稀,却在这中秋的夜晚格外透亮,甚至照亮了地下熊熊燃起的篝火,将一场盛世宴席完全笼罩于月色之中。觥筹交错之间,欢声笑语融进了整个深夜。

彼时,音乐声起,除了冰漪,她的身后还跟了数十名吹竽的伴奏者,又有几个人跟着音乐翩翩起舞,身姿曼妙,令人沉醉其中,不知归路。

行云流水,宫商角徵,变换之间,沁人心脾,可是,谁也没有想到,迷幻仙境和刀光剑影的切换只在一瞬之间,那几个舞娘袖下藏剑,直朝那高台之上的皇帝而来,周围的暗卫一惊,立刻现身迎战。

暗卫全部分神之际,冰漪身后的数十名吹竽者迅速列阵,很明显,对方有备而来,那目标是___皇上。

皇上起身,自己应付了十来位打手,慕凌也上前帮忙,就连皇后也会武功,果然,天彻以尚武而崛起,非同小可。

为首的一个人一直在后面,直到皇帝转身的一个空档,他立刻抬手,那一掌对准的是皇上的后颈。

可是,就在那一瞬,卿宁挡在了那里,那一掌,直接打在了她的胸前,可是,那人在看到她的那一刻,立刻收掌,但已经来不及了,手掌里藏的细小到看不见的毒针,已经扎进了女子身体里。

那人瞳孔一缩,慌忙退了两步,眼里的表情分明是震惊,转身,迅速离开,那人速度极快,片刻便消失在一众人的视野里。

而同样震惊的表情,还出现在卿宁眼里,她本不想加入这场乱局,可是,推她进来,为皇上挡下这一掌的人,竟然是……歆儿。她不想皇上死,为什么?

卿宁望向女子的那个方向,眼底依旧平静的没有一丝波纹,但是她很清楚,她终究还是赌输了。

下一刻,便有许多大臣上来,扶着卿宁一副关心的嘴脸,无奈,她只好装作衷心为主的样子,对皇上跪下抱拳道:“看到皇上无恙,微臣就放心了。”

可是,眼前还是逐渐变黑,身体的力量也在渐渐抽走,那人明明收掌了,这是,怎么回事?来不及思索,下一刻,这样的黑暗便将她的神智一并浸染,不由分说的闭上了双眼。

再次恢复意识时,卿宁感到身体已经冰冷到了极点,似乎血液都要冻结上一层冰霜,手指似乎被一根针刺破了,她隐隐约约听到一个仿佛是太医的声音:“此毒名为冰寒毒,为拜瑞藩独制,天下,无,无人可解。”

“废物,张榜召集天下名医,可以医好言大人者,要什么赏赐都可以。”

卿宁努力抬眸,看到发话的人,竟然是,慕凌,他竟然有发布皇榜的权力。

可是,希望还是很渺茫的吧!人,一直都贵在有自知之明,卿宁抬手,扯住了离她最近的慕凌的衣袖。

慕凌低头,看到她睁眼,眼里是忍不住的欣喜,竟然还有坦露无疑的心疼,慕凌他真的喜欢她啊!

卿宁心中忽然多了一丝欣慰,这一次死之前,还有一个人会为她伤心,也算值了。她就那样安静的任慕凌抱在怀里,扯住他衣袖的手又加重了几分力道,艰难开口:“听着,如果我死了,土葬,水葬都行,能不能不要让我碰到一点火。”

如果一定要死,就平凡的离开好吗?对于火,她是真的很害怕。

“傻不傻,我是天彻第一王爷,怎么会连自己的女人都护不住。”

他的,女人?算了,他的就他的吧!卿宁抬手,看了一眼那个被刺破的指尖涌出的几乎凝固的蓝色血液,大概,这毒会连同血液一起封冻吧!

“慕凌,谢谢”卿宁垂下了眼皮,终于,还是累了,很累了,死在他怀里,怎么也比死在烈火中强,起码还剩一个依靠。

慕凌低头,看着怀中渐渐失去生气的女子,手上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那一夜,她回身抱住他,说“好”,可是,这一刻,什么朝堂之争,什么国家之战,全部都不堪一击,因为这个人,每一刻,都意味着失去,他才知道,终是放不下心中的执念,眼圈什么时候已经开始泛红了……

慕凌,你是这里最高地位的亲王啊,能不能,能不能想一想还有什么办法可以救她,还有什么可以做。

“听着,现在全部太医去配解药,一天之内治不好她,全部提头来见。”

第三十四章 舍不得我走?

“殿下”低下跪了一地的太医,皆是惊恐万分,连连求饶,拜瑞藩的毒术天下闻名,这种毒只有十味药物,可药物排列顺序千差万别。若不是制毒者,就算是他们自己的毒术师也要试上半年才能找到解药,殿下如此说,不是直接要了他们的命吗?

“多找几个人试药,我也来”慕凌知道,灭拜瑞藩时他就知道这种毒,只能一样一样试,至于后果那就到时再论吧!

“报___”

当所有物件准备好时,门口进来的一个内监,逃命似的慌忙闯了进来,以至于被门槛绊了一下,摔倒了地上,声音很大,让卿宁再一次将眼睛睁开了一条缝,看着那个摔了一个狗啃泥的內监。

“殿下,冰漪姑娘求见,她说,她说她有解药。”

“快,宣”

冰漪闻声立刻进来,浅蓝色的衣衫昭示着她的冰清玉洁,莫名令人投来信任。

可是,当冰漪把药灌进女子嘴里时,女子的咽喉似乎已经抵抗了一切外物,包括这碗药。

冰漪的眼中似乎也闪现出一丝惊讶,只是稍微晚来了一个时辰,就这么快吗?他们到底在那根针里放了多少毒。

“我来”慕凌抬手,一把夺过了冰漪手中的药碗,一饮而尽,低头,将她的头慢慢抬起,对上了她的唇,舌头废了好大的力气才撬开她的牙齿,将药汁汩汩的送进她口中。

此时,女子的身体依旧在反抗,可她的心却在拼命的接受,为什么,这个男人,肯为她做到如此。

眼泪,顺着眼角滑下,只有一滴,只有一行,不是因为难受,而是因为,似乎是感动……

又是,无尽的黑夜,又是,那一场可怕的火刑,又是,母亲的那一句话,和根本就辨不清的容颜。

卿宁想,或许,她应该去找母亲了,母亲会想她的吧!这个世上,还有什么值得她留恋的东西吗?

“卿宁,卿宁起床了,卿宁,月亮要升到半空了,子时了,快起床啊。”

这个声音,是慕凌,是慕凌,他的担心,他在叫她,他说:“卿宁,我想,喜欢你”;他说:

“傻不傻,我是天彻第一亲王,怎么会连自己的女人都护不住。”

不,她不走,她还有留恋的东西,是,是慕凌,她还有牵绊,还有放不下的人,而那个人就正在叫她,他在等她。

“慕凌”卿宁努力抬眼,看到了已经将头埋在了她手边的慕凌,他的身体在抖动,是在哭吗?原来,那个万人之上,傲视天下的王爷,竟然也会有如此脆弱的一面,是因为她吗?

卿宁想说,她努力张口,却发现连发出声音的力气都没有,血液好像重组,身体一盘散沙,丝毫没有半分力气。

她努力动了动身子,手,似乎还可以听她使唤,尽管一样很费力气,她还是用尽力量抬手,抚上了他的头,那动作轻到不能再轻,却令男子瞬间抬头,看向她的那一刻,狂喜乍现。

“你,你醒了,来人,传太医”他守着她,握着她的手一刻也不曾放开,失去她的那一刻,他第一次真真切切的感到害怕。

“言大人体内已无毒素,只要静心调养,不出半月就会恢复”太医的话,让所有人都放下了心。

慕凌摒退了所有下人,她的一切生活起居都由他亲手照料,今夜,喂完汤之后,他正要走,却第一次被她主动拉住……

“怎么了?舍不得我走啊?”慕凌回眸看她,映着月光,一瞬,便是惊华。

他顺手将药碗放在了床头的桌子上,坐在她身边,看着她,满眼深情。

她微微抬起身子,钻到他怀里,这样的人,却给了她从未有过的安定,这种感觉美好到让她不忍放下。

“慕凌,天下人都可以杀我,独独你不可以,听懂了吗?”

“说这话,是在警告我吗?还是,仗着我喜欢你?”慕凌嘴角微微一笑,温柔的将她环在怀里,抬眼望着窗外的孤月,若有所思。

良久,他悠悠开口:“可是,卿宁,你放得下仇恨吗?”

卿宁闻声心下一震,仇恨,积攒了十六年和两条人命的仇怨,如今对于她来说已经成为一种执念,岂是说放就可以放下的,可是,放不下仇恨,就一定要掌握天彻王朝的权力,就一定要与抱着她的男子挣个你死我活。

为什么?真的是天意弄人吗?

“那,我们就分开吧!”良久,见女子不语,慕凌缓缓开口,他明显感到怀里的女子动了一下之后,僵在那里,看来,她还是没有理解他的意思。

他伸手,将她的头缓缓抬起,低头,吻上了她的唇,她的口中,还含着清苦的药味,使这个吻格外绵长,她的手,握着他的衣衫,不时发出几声嘤咛,听起来,拨动这男子的心弦。

许久,他才松开她,并在她嘴唇上惩罚性的轻咬了一下,笑道:“小笨蛋,我是说,把公私分开,朝堂是朝堂,私情是私情。”

“私情?”卿宁听到这里,嘴角不住的笑了一下道:“殿下,不,凌寒真是越来越会措辞了。”

“不论如何,以后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生命这种东西,我自己都保证不了。”

“是吗?”慕凌将她转过来,真诚的看着她,说道:“那,我替你保证”

替她,保证?

不待她反应过来,他又道:“听着,我不管你是谁,只要那个人是你,我便会一直护着,慕凌向来随意,不喜管天下苍生,不屑顾后世百年,唯愿执手一人,一世不负,若终有一日,你要与整个天下为敌,那我便为你,劈开这万里山河。”

那样的眼神,真的是很诚挚,她怎么也想不到,那个万人敬仰的王爷会说这些话。

而听到这些话的人,不是那个温柔可人的他的侧妃,而是一直与他作对,甚至相互利用的自己。

“慕凌,若有朝一日,我大仇得报,一定把生命所以的美好,全部,留给你。”

她说完,挣开他的手,抱住他,如果真的可以活到那一日,她一定会……

【朝阳殿】

冰漪救了卿宁,她开出的条件是见皇上,于是,就被带到了皇上的寝宫。

她一直努力想要做到的事,却因为这一次意外,成功的如此顺利。

“冰漪只想求皇上一件事”

“你说”

“不管他做了什么,不管他是谁,一定留一份情面,毕竟,华严殿的事……”

冰漪低头,一颗心嘭嘭直跳,但还是表达完了她的意思,那个男子,只要是为了他,要她的命,也未尝不可。

皇上面上表情淡然,放在金色龙椅上的手,却已经握紧,以至于青筋暴起,慕城,她竟然在提醒他,他没有资格伤害慕城。

回到明月坊已经是三天以后了,冰漪刚刚踏进门口,就看到了从房梁上落下,挡住她去路的歆儿。

这时,已经是子时了,她还在等着,怕是等了三天三夜吧!还真是关心那个言卿宁关心的紧啊!

“姑娘怎么样?”

听到这话,冰漪反而一笑,含有诸多讥讽的意味:“郡主,是你把她推进去的,也是你毁了我们精心安排的一切,如今如此问,那么我想请问郡主,你又有什么资格?”

第三十五章 是要和本官同归于尽吗?

最后一句话,冰漪的目光忽然变得犀利无比,戳穿了歆儿全部的伤痕,撕裂之间,疼痛万分。

“我……”歆儿悄悄握紧了拳头,眼神中痛苦明显。

看着她的样子,冰漪终于是叹了口气,最后留了一句话:“我早就说过,有朝一日,这些混了,郡主会很痛苦,若是郡主还顾念杨家一百八十七口人的性命的话,早做决断为好,言卿宁我救活了,让不让她死,就看郡主了。”

说罢,冰漪依旧走得云淡风轻,可是,她何尝不懂歆儿的伤痛,只是经历的时间久了,大概就习以为常了吧!

歆儿站在那里,一夜未动,当初,代北言氏一族随如今的皇上率军攻入陌陵,一夕之间,杀光了杨家一百八十七口人,当时,她才五岁,就见识到了什么叫真正的血流成河。

当父母在血海里救出她时,却被皇上一并抓走,父亲因武逆圣意被凌迟处死,母亲就算是皇上的亲姑姑,当朝最尊贵的长公主,也被流放他乡再不返回,自己也被永远关入那暗无天日的人间地狱___掖庭。

这些年,每每想起,就恨的她牙根发痒,恨不得亲手杀了皇上,可是,那个皇上现在还不能死,她还要用他之手,灭掉言家。

报仇,这就是她忍着所有打骂,在掖庭存活下来的原因,如今,机会就在眼前,一举歼灭,不然,对不起那一百八十七个魂灵,对不起死去的父亲,远走的母亲,更对不起自己身上这数不清的鞭痕。

她要报仇,哪怕下一刻是崩毁,既然没有回转的余地,那就毁的再彻底一点,完全堕入黑暗也没关系,反正这一次推卿宁出去以后,她的人生已经没有一丝光亮了。

当卿宁终于可以上朝时,迎接她的是皇上的一脸愤怒,和那一支他从高台上砸到她脸上的金凤步摇。

那步摇,金凤制架,琉璃为目,宝石做尾,大气华贵。

看到它的那一刻,卿宁一脸震惊,这是母亲留给她的唯一遗物,怎么会在皇上手里。

气愤,冰冷诡异,朝中大臣,皆是低头沉默,连呼吸都极是清浅,生怕发出一点声响,不小心要了自己的脑袋,却都用目光的余光,注视着那个惹皇上大发雷霆的女子。

果然,人情到哪里都是凉薄。

“昨日,朕收到一封密信,说是赤练妖姬重现人间,来到天彻,入朝为官,还有代北前皇后的金凤步摇为证,言卿宁,言主司,朕倒是想听听你的说法。”

卿宁捡起步摇,立刻下跪,低头说道:“皇上,此物确实是微臣母亲留给微臣的遗物,可是,却不是代北之物,臣不知是谁,竟要如此陷害。”

“是吗?那言大人如何解释这赤练妖姬是代北的圣阳公主,名叫卿宁呢?”

“皇上,天下重名之人数不胜数,不能仅凭一个名字,就断微臣之罪啊!微臣可是对皇上,忠心耿耿,天地可鉴啊!皇上。”这一席话,既显出了女子被诬陷的无奈,又联系到前几日她中毒之事,以表忠心,为自己博取一众人的信任。

让一众大臣以为,如此衷心为主之人,竟然遭到这样的诬陷,使舆论无声无息之间已经倾向了她。

“那,言爱卿又如何解释赤练妖姬祭天和你在天彻出现的时间呢?”

“清者自清,微臣无话可说,臣自请关入大理寺天牢,等待事情的水落石出。”女子跪在大殿中央,书生傲骨尽显。

竟然还引得一两个胆大的臣子为她求情。

“好,那就依言大人所言”

众臣皆是一惊,皇上竟然答应的如此爽快,可谁人不知,进了天牢,不死也得丢半条命进去,况且言大人还是女子。

“谢皇上恩典,若是这一次,微臣无命返回,就在此先拜谢皇上的知遇之恩了。”卿宁说的动情,低头磕了一个头,便被带出了殿外。

皇上静静的看着台下,小小年纪,一个女子,有征服天下的野心,又懂得利用人心,若非自己人,那就绝对不能留,这一次,不管那封信是真是假,都是一个试探她的好机会。

大理寺天牢,无数冤魂聚集的场所,就连环境也是阴湿的,细细感受之下,依旧会有阴灵留下的寒意,挥之不去。

卿宁一身囚服,被几个狱卒拖着来到了审讯室,每一个进入天牢的人,都有例行的二十杀威棒,不论有罪否,这些都是在所难免。

卿宁本以为,自己用了不少银两收买了一堆见钱眼开的狱卒,只是走个过场而已,可是,当踏进审讯室的那一刻,那个执行官让她整个人一僵。

御史台前任主司刘磬,还真是冤家路窄啊!

“刘大人,别来无恙,几日不见,你也混到这里来了?”卿宁挣开那几个狱卒,站的挺直,眼中的傲世总是令人莫名想要臣服。

刘磬最讨厌她这幅样子,若不是她,自己早就荣华富贵,怎么会躲在天牢,当一个小小的牢头苟且偷生。

“言大人此言差矣,虽同在一处,这次,我是主,你是奴”

“是吗?我看这里风挺大的,大人小心……闪了舌头”卿宁说着,一下子窜过去,打开手上的机关戒指,刀刃锋利,直冲刘磬咽喉而来。

她的速度太快,几个守着的狱卒已经傻在原地,来不及反抗,而刘磬也吓得眼睛一白,几乎晕过去,一颗心几乎要喷出来。

可是,就在刀刃碰到他脖子的那一刻,卿宁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而刘磬已经被吓掉了半个魂,呼吸急促,双眼睁大看着这个女子,以及停在他颈间的那一道寒芒。

“大人放心,我只是按规定上交一个利器而已,怎么,不收?”卿宁摘下那一枚戒指,笑意盈盈,放在了桌子上。

此时的刘磬已经气的脸都憋红,活像一个煮熟乱跳的螃蟹,恼羞成怒抓狂一般叫着:“给我按住她”

按她?以言家的势力,言卿宁随时都有翻身的可能,可是,司马家……

再有刚刚那一幕,他们真的是不想帮刘磬啊!

几个狱卒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被刘磬的歇斯底里弄的走过去把女子按在了地上。

天彻例行的杀威棒看来是少不了了,可是,谁知刘磬竟然叫来了行鞭使,大理寺的刑鞭,是天下一奇,神奇之处,就在于就算抽的人神经错乱,五脏俱裂也不会在身体表面留下任何伤痕,经常被用来惩罚重罪且愿意留全尸的人,其落在人身上的痛苦,不亚于凌迟,但是一般要皇上同意才可以,这个刘磬,竟然有这么大的胆子在此动用私刑。

“刘大人是要跟本官同归于尽吗?”卿宁嘴角扯出一丝冷笑,说道:“你当真以为我就出不去,到时候,就不怕我加陪奉还?”

第三十六章 想要他怎么死

“哈哈,从天彻建朝开始,进天牢的有超过五百人,而的出去的,只有一名”刘磬一副大仇得报的得意嘴脸,对着行鞭使做了一个手势。

下一刻,便有一道无声疼痛顺着背部传来,融进血液,在周身循环,女子的脸色瞬间煞白,连嘴唇也没了一丝血色。

她扬起苍白的脸,笑得嘲讽:“大理寺的刑鞭,果然名不虚传。”

接着,又是一样的疼痛,这个刘磬,她就不该一时疏忽留了他一条退路,竟然留下了这么一个祸患。接着,又是一鞭落下,卿宁终于忍不住口中的血腥,大吐了一口血,全身经脉似乎已经散架,不属于自己。

她不顾继续而下的鞭痕,双手拳头握紧,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敢杀我吗?”

落魄之下,依旧有一种骄傲支撑,无端给人一种威慑力。

声音不大,竟然惊得刘磬后退了两步,差一点没站稳,他醒过神来,看着地上虚弱无比的女子,明日堂上审讯,这么大的事情,涉及到天下存亡,说不定皇上会亲临,刚开始只是想惩罚她一下,解解气,这下,事情好像闹大了。

那就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好了。

刘磬命人将卿宁拖进牢房,夜深人静,一脸笑意的端了一碗汤一个人走了进来,慢慢靠近双目禁闭,头发蓬乱的女子。

缓缓伸出手,碰到女子下巴的那一刻立刻将她的头向上抬起,把手里的药猛地灌下,既然不能让她原谅,那就让她开不了口说话。

卿立刻惊醒,伸手,却发现万般酸痛之下已经没了任何力气,嗓子,被烈火灼烧一般的痛,不行,她抬脚,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将周身内力凝聚与此,抬脚,将刘磬踢开了一段距离。

自己低头猛咳,想把那可以毁了她嗓子的药汁吐出来,那样子狼狈之极,脆弱到仿佛只要轻轻一捏就会连最后一口气也不剩。

刘磬虽然退了两步,但眼里的杀意依旧浓厚,他提起药,再一次上前,再一次抓起女子一节头发向后猛力一拉,女子眉头紧皱,连抬眼的力气都没有。

要完了吗?慕凌,你喵的在哪儿啊?卿宁闭目,心情渐渐陷入绝望。

忽然头上一松,落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果然,他还是来了。

她再次抬眸,此时张扬的曼陀罗花纹,竟然如此让人心安。

一瞬间,他究竟做了什么,能让刘磬瞬间倒地,只留意识,刘磬趴在原地,像一只落魄的野狗,连连求饶:“殿下,殿下饶命”。

慕凌眼眸深邃,嘴角依旧是如常的微笑,低头看了一眼怀中的女子,满眼宠溺,就好像在和最爱的人商量一件最平凡的事,开口问道:“你喜欢要他怎么死啊?”

“就像这样,留一条命。”卿宁试着发声,声音沙哑,那药,还是有一点作用啊!

“好,你说了算”慕凌依旧宠溺的声音,让岳云阳把一脸生不如死刘磬拖了出去,才低下头露出了心疼的神色。

“他竟然敢对你用刑鞭,死有余辜”他的眼中,杀意尽显,恨不得把刘磬大卸八块。

“慕凌”卿宁抬手握住他的衣襟,尽力忍痛发声:“我想要让内伤显现出来的药。”

“好,还有呢?”

“如果可以,我想见一下言伯伯”

“好”

慕凌轻轻环住她,怕抱紧了弄疼她,又怕抱松了,会失去她,也就是她,被如此对待之后还能冷静的躺在他怀里安静的睡下,世间女子如她者,怕再难寻……

月明星稀,却没有一丝光亮属于这个阴暗的牢房,却只要躺在他怀里,便胜过那世间仅有的金丝鸾帐。

三日后,太阳刚刚升起,大理寺厅堂就已经威严的升堂,果然,这样的事,来监审的只能是皇上。

伴随着一声满是正气的“威武”,升堂开始。

“带犯人”

堂上主审之位,大理寺卿威严而坐,拍板开审。

几个小卒相互传话,最终,有两个狱卒抬着全身是伤半死不活的卿宁走上来。

没错,是抬。

底下,皆是一惊,尤其是在一旁观审的言叶之,看着只剩半口气的女子,袖袍下的手早已握紧,咯咯作响。

包括那高堂之上的大理寺卿,惊讶过后,大理寺卿开口询问:“为何伤得如此之重?”

“……”

无言。

“……”

依旧无言,现场一片寂静。

良久,抬着卿宁进来的两个狱卒才开口:“回大人的话,犯人不是不说话,而是不能说话。”

此话一出,令所有人心下一震。

“怎么回事啊?”

“言大人怎么受这么重的伤?难不成在狱中有人想害死言大人”

“这样看来,言大人真的是被冤枉的呀!”

不知不觉,不声不响,就使舆论倒向她那一边,这,就是卿宁想要的效果。

“宣长宁王妃上堂”随着大理寺卿一声令下,冰漪依旧冰蓝色衣衫,步上堂来。

自从上次,她揭了皇榜,解了卿宁的毒以来,一直被陌陵人封为神医。

她踱了两步,在卿宁旁边蹲下,检查了一下,内心了然,她身体里,确实有哑毒,但只是一点,不至于说不出话,她想利用人心,那……

冰漪抬手,往她嘴里塞了一个药丸,既如此,那就让他

她利用一下这个机会,加强一下对这个女人的控制。

药丸下肚,卿宁立刻觉得嗓子舒爽很多,声音,似乎也能恢复如常。

“堂下何人?”大理寺卿开始走程序了,好啊,她就配合他。

“言卿宁”

“所犯何罪?”

“那就要问陷害我的人了。”

这样高傲的语气,连一向正直的大理寺卿听了都有些许不舒服,但皇上在此,也不能失仪,于是开口换了一方找突破口:“带平昭王妾,杨氏上堂”

话音刚落,一席紫粉衣的女子踉跄的走了进来,是那天杨家的小妾,却原来,是歆儿的人。

她哭得一脸梨花带雨,一进来就立刻跪下申诉:“大人,您可要为小女子做主啊,我看过她手上的印记,她就是赤练妖姬,她想方设法走进平昭王府,勾引王爷,入朝为官,如此下去,恐伤我朝根基呀!”

柔柔弱弱的女子,总会带起人一丝同情心,赤练妖姬手上的赤蛇印记,天下人人皆知,这一席话,竟然惹了一部分人动摇,不再支持卿宁。

“传林将军之妻,王氏。”

这一声,叫进来一个彪悍的女人?是那天在街上,那个买鸡蛋的将军的妻子,她也要插一手吗?

她倒是冷静很多,跪下恭恭敬敬的行礼,平平稳稳的开口:“大人,民妇以前曾是代北人,有幸见过圣阳公主一面,与言大人的容颜有九分相似,最近,有传出代北祭天是假的消息,那……”

第三十七章 另有冤情啊!

这一席话,停的恰到好处,给了所有人实证,见过圣阳公主的人极少,但听说她容颜绝世,世上恐怕无几人,可与她相似。而且,这是代北祭天事假,那攻打天彻是不是就为真?

“传司徒将军之子,御林军总领,司徒明上堂”

这第三个进来的人,真的让卿宁吃了一惊,虽然换了容颜,可是那身影,绝对分毫不差,分明就是……司马信。

司马家的易容术,还真不是一般的好。

他只是走向前去,微微抱拳低头。在尚武的天彻王朝,御林军首领的地位极高,而且,又有不经皇上允许,就可以以职权处决百官的权力,令多少官员闻风丧胆,就算这一礼,也是对皇上,而不是对那个小小的大理寺卿。

“末将今日前来,只是想为司马叔叔讨个公道,司马叔叔对天彻王朝忠心耿耿,绝对不会是叛徒。”

这句话,表面上看最与卿宁无关,言下之意却是最有杀伤力的,平常人听不出来,可在官场混久了的老臣都知道,如果,司马家不是叛徒,那么,最有可能是代北派来的人就是堂下的告发者___言卿宁。

这就是他们全部的底牌吗?从不同的角度为她罗织了一身罪状,可是,是不是也太小看她了?

“大人”卿宁试着爬起来,并由那两个狱卒搀扶着站起来,她为了今日,特意收买了所有的狱卒,只为不时之需。

可是,这狱卒怎么说也是男人,让观审的慕凌看了,心里微微有些不舒服,好吧,那就等她出去了再收拾她。

女子站的坚毅,一派书生傲骨,宁死不屈的模样开口:“首先,平昭王妾室,说我手上的印记,可是奇奇怪怪的胎记多了,她手上也有一个蛇形胎记,难道,她也是赤练妖姬吗?”

最后一句话,让那个小妾瞬间着急的泪水横流,连连否认,赤练妖姬,这个罪名太大了,她背不起。

看着地上连连摇头的女子,卿宁心中泛起一阵凉意,同为女子,自己承受不了的罪名就偏偏要丢给她,人性,真是太可笑了。

卿宁抬眸,缓缓开口:“口说无凭,大人,罪臣请求停下检查一下她的手臂。”

那个小妾激动的站起来,两步走向卿宁,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尖利的声音说道:“不可能,你自己看。”她说着就很有自信的撸起了袖子,右手手腕处,赫然一个赤色蛇形胎记。

那小妾的脸立刻煞白,不敢置信的看着手臂上的红色胎记,失去意识一般后退了两步,瘫坐在地上,仿佛失去了神智。

卿宁冷笑一声,看着地上的小妾缓缓开口:“既如此,又如何用一个胎记,来定罪臣的身份呢?还有,我勾引王爷,我与平昭王 ,众臣都清楚,那是共历生死,血泊里打滚儿换来的情谊,岂是你可以比拟的,入朝为官,我靠的是我自己的本事,难不成,你以为皇上昏庸,沉迷女色,延误朝事不成?”

那个小妾瞬间石化,面如死灰,连解释都忘了。

慕凌看着倒地不起的小妾,大部分女子,都是如此一般,经不起波澜,再就是如容晞一样淡然,而像卿宁一样的女子,面对命运的不公,敢于天斗,不是隐忍,不是放弃,而是反击,面对生死,依旧毫不畏惧,世间如她者,又有几人,而且,也只有她,平白给别人安罪名,安得如此自然,如此心安理得。

看着这个女子,慕凌嘴角扬起一丝笑,被身边的开心果侍卫捕捉到了,岳云阳转头,看向慕凌,压低声音说道:“这样看着,她倒怪痴情的。”

“呵呵,你还是不懂她。”慕凌知道,她那样的女子,就算是尸山血海的情谊,也难换一个信任。

“不过,你昨天不让我杀那个小妾,就是为了今天让人家找虐吧!”岳云阳一言道破了慕凌的心思,是啊,若不是为了今日朝堂,他怎么会留她性命到现在。

“有空多想想容晞。”慕凌淡笑着提醒了一句,可是引来了岳云阳的不悦。

岳云阳看着坐在身边的超级无敌大情敌,别过头去,一脸赌气的模样。

慕凌笑了一下,继续关注前面的战况,只见卿宁又转头看向林迢的妻子,悠悠开口:“世上人千千万万,长得相似者何其之多,仅凭样貌相认,岂不是太过荒唐,还有,圣阳公主几乎不出皇宫,你又是如何见到?难不成,你来自带北皇宫?再说,赤练妖姬最先灭亡的应该是生她的那个国度,怎么说,代北也不会留一个祸患,你当代北皇真的昏庸到痴傻吗?”

“还有司徒将军”卿宁最后转身,撑着身子走了两步,来到司马信面前,抬手就是一掌,直接拍了上去,虽不足以伤他,却令在场之人震惊不已。

她,竟然敢当着众人的面,打了御林军头领。

“这一掌,纪念司徒将军的一本正经胡说八道,证据远远比口头更有说服力,即便是御林军总领,也不能随意践踏律法。”

因为天大的权力,也比不上律法,因为那代表着皇上的威严,再大的权力只要他想就可以随时收回。

“那么你也只有口头上的凭据吧!”司马信目光阴冷,丝毫看不到往日的干净,看来苦难真的是磨练一个人的最好方式,无论对谁都是如此。

“带人”卿宁看着他,只说了两个字,立刻就见到刘磬从门外一脸慌张的走进来。

“皇上,大人,各位官员,你们知道我身上是怎么受的伤吗?”卿宁由于激动,轻咳了两声,转眼望向地上的刘磬,眼圈已经泛红,把内心的委屈展现的淋漓尽致,开口:“是他对我用了大理寺的刑鞭。”

此话一出,又是一惊,大理寺的刑鞭,竟然可以被一个牢头,用来鞭打一个还未被定罪的三品大员,这其中,必定有蹊跷。

“刘磬,谁让你对言大人用刑的?”大理寺卿拍板震慑,无限威严。

“言家,都该死,都该死。”刘磬一脸痛苦的慌乱,继而是极其不正常的大笑,笑得仿佛世界只剩他一人,鬼使神差一般撞向柱子,血溅当场,一命呜呼。

卿宁立刻显出和众人一样的吃惊表情,可是只有她清楚,她让黎鸢和与刘磬做的交易,今日撞柱而死,来表明此事另有隐情,而条件是保他家人周全。

任何人,在面对亲人时,都会有一丝不忍。可是,她的父皇,却要用她的命,来吊着那片江山。

果然,最是无情帝王家。

卿宁一副可惜的样子,立刻低头看向大堂之上的大理寺卿,着急的说:“大人,另有冤情啊!”

第三十八章 歆儿,我们回家

“这……”

“大人,门外有一女子,击鼓鸣冤”当一切仿佛陷入了一场死局的时候,外面来了,这样一声通报,是福?是祸?是歆儿!

歆儿走上堂来,一步一步,看着大堂中央全身是伤的女子。

皇宫里她说“音欠为歆,不是吗?”;尚书令府里,她说:“要是有人欺负你,千万不要忍着,等我回来处理”;明月坊里她说:“如今我也为你点亮这灯,生辰快乐。”;还有,那一片天空的孔明灯和那四天四夜不眠不休的守候。

每走一步,这些记忆,都格外清晰,看来冰漪说的没错,若有一日,恩仇相混,真的会很痛苦,既然如此,那就跳过言家,换一个方式去解决这一切吧!

大堂中央,她正欲下跪之时,猛然起身,袖袍中,匕首乍现,直冲高台旁边的皇上。

可是到了一半,她竟然被人握住了双脚,狠狠的拉了下来,摔在地上。

而那个人,不是暗卫,而是披着司徒明外衣的司马信,果然,看见他,真的没有什么反抗的余地,可是,就这样放下绝对不可能,十几年的痛苦,绝对不能毁于一旦。

歆儿抬手,把匕首当做飞镖向皇上扔过去,力道,只有三个字能形容,快准狠。没有来得及看到结果,她就立刻冲出了慌乱的人群,在门外随便牵了一匹马,飞驰而去。

歆儿。卿宁这一次真的是惊到了,她知道,这封匿名信是歆儿寄的,可是她不知道,歆儿竟然可以为她,做到如此地步。

“下令御林军,全力缉拿刺客。”皇上于大堂之上,淡淡开口,声音威严而沉稳,果然,堪为帝王者,都不是一般人。

司马信领命,立刻率军捉拿,卿宁站着,看着已经乱成一锅粥的大堂,只想早点离开去找歆儿,她一定要赶在那些御林军之前找到歆儿,起码,让她逃跑也好,从此改名换姓,退隐于世,平凡过活。

“皇上”卿宁被那两个狱卒搀扶着上前,叫了一声之后,众人才从那一场刺杀里醒过神来,看着这个遍体鳞伤的女子,皇上当场宣布:“御史台主司言卿宁,遭人陷害,证据确凿,无罪释放。”

这一下,还帮她脱了罪,歆儿,你到底会去哪里?

“不,她就是妖姬”一个声音在此时忽然闯进来,一袭紫衣的言月笙,气势汹汹地,两步直接走到卿宁面前,一巴掌拍在她脸上,清脆无比,一切都发生的太快,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包括,被打的卿宁。

只见言月笙继续吼道:“你非要害得我们言家灭门才甘心吗?”

“月笙,回来。”言叶之一脸阴沉,死死盯着言月笙,言月笙一脸委屈,眼泪自往下掉,看着父亲,那天,父亲受言卿宁之托与那个红绡郡主的对话,她听得心惊胆战,只想快点铲除这个祸害,却不知此言一出,言家包庇的罪名就少不了,照样被灭门。

卿宁静静看着她,眼下没有一丝波澜,世界上竟然还有女人蠢到如此地步,她低眉开口:“姐姐,我知道你平时不喜欢我,可是也不能如此诬陷啊!你若是倾心平昭王,我……”

一句话,巧妙的把一场大事化成了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宅斗,虽然会让言月笙丢尽颜面,可是,总好过让言家灭门吧!可是,若是她继续纠缠下去,这个慌就不好圆了,卿宁的心也砰砰跳起来。

“你,你胡说。”

见言月笙大有不依不饶之势,慕凌淡笑着上前路过言月笙,巧妙的不着痕迹,点了一下她的哑穴,来到卿宁身旁,小心翼翼的抱起她,并没有去看言月笙,直接低头对着卿宁一笑:“放心,我的女人,自己守得住。”

说罢就缓步向外走去,身后的言月笙想说话,却已张不开嘴,众人皆以为她是太过伤心,没有过多怀疑,可是,这样的伎俩,却骗不了那高高在上,看尽浮华的帝王。

卿宁并没有回府,只是和慕凌一起找了一匹马,到处搜寻。

身上的伤,虽然已经恢复了三天,可是毕竟伤口显现了出来,一路颠簸之下,依旧会传来清晰的疼痛,让女子的额头布满了细密的汗珠。

慕凌伸手抱起她,将她整个打横抱在怀里,用手臂减轻马的颠簸,看着他也有些吃力的样子,卿宁无故笑了一下:“哈哈,反正都是颠簸,在哪里不一样啊?”

“不不不,放在榻上就不一样了,言大人要不要试试?”慕凌依旧目视前方,可是眼眸里带着些许不怀好意的笑意。

卿宁不屑一笑道:“那就看你本事了。”

“这位客官,包你满意。”

怎么感觉进了妓院一样?卿宁自在心下琢磨着这种奇怪的感觉,慕凌却忽然停住,看着前面马上执剑的女子,一动不动。

歆儿手上的剑,还不时有几滴血顺剑锋而下,与女子凌乱的发丝一起宣告着一场大战的结束,那剑是皇宫御林军专用的剑,看来是刚刚打退了一波御林军的追杀。

卿宁立刻从慕凌怀里出来,坐正看着她,双方皆是不动,静静的互相看着,有许多话想说,却又相顾无言,只有偶而吹起的微风,带来几分冷清,为闷热的空气,镀上了一层寒霜。

渐渐的,歆儿动了动,和着微风,马匹渐渐向卿宁靠近,卿宁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生怕她出了自己的视线,就再也不会回来,她想,若是歆儿选择走近她,她一定会开口,一定要说一句:“我们回家。”

一步一步,她靠的越来越近,卿宁想张口,她想要重新开始,重新认识这个女孩,如果她还会再一次相信她。

却最终,当她靠近时,卿宁的话,还是卡在了嗓子眼儿,说不出口,家?毁了她家的罪魁祸首不是她自己吗?那么,卿宁,又有什么资格给杨歆一个家。

“姑娘”歆儿开口,声音已经恢复到初见时的干涩暗哑 甚至,还有痛苦挣扎留下的印记,比初见时更加了无生机,她目光呆滞,却在看到卿宁的那一刻眼里亮了一下,继续说道:“对不起。”

卿宁一瞬间愣在原地,那个女子,到了如今,还在跟她说对不起……

说罢,歆儿正欲扬长而去,却被慕凌伸手拦住了,歆儿也并不含糊,直接那剑柄桶开了慕凌的手,继而狠狠拍了一下马尾部,马嘶鸣一声,向前飞奔。

“歆儿”卿宁忽然反应过来,叫了一声,立刻揪起马的缰绳,用力一拉,调转马头,向前追去,完全不顾遍身的伤痕,疼痛,似乎已经不是那么重要了。

一路追着,来到了密林,却是完全消失,找不到一点踪迹……

第三十九章 一定要挫骨扬灰吗?

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卿宁躺在慕凌那是的小木屋前的草坪上,仰望着空中的一轮孤月,正如她如今的心境,清冷无比。

她不知道她那一天终于找到歆儿时是怎样的心情,地上的血蔓延了一尺之长,浸染了整个翠绿的草地,歆儿衣衫凌乱,浑身带血,眼中再无半分人气,眼睛泛红,如捕食的野兽一样只剩下杀意,周围的十几个御林军全部被割掉了命根子,血流遍地,连尸体都是面目全非,一动不动的躺在那里,而即便如此,歆儿还是手持剑刃,一剑一剑的刺着那些御林军的尸体。

难道,她被……

卿宁立刻跑过去,死死扣住歆儿的双肩,低头看着这一切,连连说:“歆儿,歆儿,我是卿宁,我是卿宁啊!”

尽管她已经被歆儿手中的剑划伤,新伤旧痛,交织在一起,可是,那眼里的晶莹却没有一滴是因为这些几乎令人晕厥的疼痛。

“歆儿,没事了,没事了,我带你回家。”那一日,她不知道她叫了多久,歆儿才回过神来,无声的叫了她一声“姑娘”,便一闭眼,昏了过去。

她带着歆儿来到了慕凌曾经称为家的小木屋,在这里,可能她也会得到一丝安逸。

不知何时,她头上出现了一壶酒,她回过神来,平复了一下心情,微微动了动身子坐起来,看着坐在一边拿酒的慕凌。

她的伤口还要养一阵子,并不适合饮酒,可是,也只有慕凌会拿让她稍微舒心一点的消愁之物来告慰她的心。

她接过去,抬头,猛地灌下去一大口酒,似乎只有这样心情才可以好一点,由于伤势,她停下时还轻咳了两声,低头不语,仿佛思考了许久,斟酌了很多方才开口问道:“殿下,找两个词形容我好吗?”

“自作自受,不是东西”慕凌看着月光,淡淡开口,向后躺在了草地上,枕着手臂,看着月光。

自作自受,不是东西。这两个词用来总结她当真是精辟,既然一开始就存了利用之心,有何必要动真情,既然要公平竞争,又何必对她如此好,让她如此痛苦,落得这样的下场。

却实,挺不是东西的。

卿宁抬手又喝下了剩余的酒,不多,想来是慕凌不让她喝太多就没有打很多。

她将酒坛放在地上,动了动躺在了慕凌身上,他好像已经成了她最舒服的床,慕凌心下一笑,低沉好听的声音响起:“位置反了吧!”

卿宁刚开始没有听懂,细细琢磨一下才明白那句话的意味,这家伙,又在暗里调戏她,她伸出手肘桶了他一下,说道:“少废话。”

他吃痛的呼了一声,面上却是笑意,猛地回身,压在她身上,笑道:“这样位置就对了。”说着低头对上了她的唇,贪婪的轻轻侵夺着她的呼吸,花草的香味,伴着女子口中清浅的酒香,围绕在他周身,格外舒爽,他继续进行着他的动作,却不经意间第一次感到了唇边湿湿的温度。

他一惊,抬头看向身下的女子,一双迷离着一层水雾的大眼睛,竟然留下了两行泪,轻轻浅浅,滑进了他的心里。

“慕凌,你知道吗?你是第一个见到我流泪的人。”卿宁说话间,双手勾住男子的脖子,撑起身子,主动去回应他的吻,两个身影,痴缠之间,醉了月色。

卿宁守了一夜,直到第二日早晨才看到歆儿醒过来,她立刻殷勤的端来一碗粥,舀了一勺轻吹至温凉才递到歆儿唇边。

歆儿看着眼前的粥,愣了半天,眼睛依旧无神,却已经不再展现野兽一样的杀意。

良久,她转头看向卿宁,用沙哑到不辨男女的声音说道:“姑娘,外面太阳还好吗?”

“好”卿宁应了一声,眼圈微微泛红,她本以为她不轻易落泪,却原来是一直缺少可以触动她心灵的人,阿瑜如此,歆儿亦是如此。

卿宁放下手里的粥,起身向前走了两步,打开窗子,一道阳光顺势射了进来,照在面上毫无血色的歆儿的脸上,好赖还可以为她带来一丝光亮。

“这大概是我最后一次看见日光了。”

听着身后冷不防传来的话,卿宁心下一震,慌乱顿起,但还是努力挤出一张笑脸,转头走向歆儿旁边说道:“怎么会呢?明日应该不会下雨吧!那我就陪你一起赏雨好了。”

可是,她刚说完这句话,歆儿的身体便不受控制的向后倒去,她一惊,立刻扶住她,让她靠在她肩上,歆儿的表情痛苦,嘴角却第一次挂上了一抹笑意。

她靠着卿宁,缓缓开口:“姑娘,谢谢你,又让我体验了生的滋味。我这一生,唯一见到的光明便是那满天的孔明灯。”

“歆儿,你怎么了?”

“不要担心,冰漪上次给的毒我还留了一点,可以让我走的快一些”歆儿说着动了动,拿下手上的戒指,递给卿宁继续道:“这个为我毁了它。”

“为什么?”

听着卿宁的问题,歆儿低眸,看着那一枚戒指,怔怔想起了司马信,那一夜,他说这个戒指代表着他最高的信任,所以交给她,可是,当密室里她杀了他父亲,当大堂上他阻止了她的计划,当那十几个御林军如此对她,她的心,已经死了,那就干脆把这个戒指一起埋葬好了。

“一个故人的物件,不想再留在身边了。”歆儿想了想,继续道:“姑娘,我最后求你一件事。”

“什么?”

“我死后把我葬于火中,再把我的骨灰洒向天空。”

“歆儿,我可以把你葬在这里,让你过一次真正的安宁,我还可以让所有伤你的人全部为你陪葬,在地狱里任你鞭打,我甚至可以把你还给你母亲……”卿宁神情痛苦,万分不愿说道:“为什么?非要挫骨扬灰呢?”

人人死后,都想留一个全尸,让灵魂有一个栖息之所,可是为什么她非要消弭自己在世间的一切踪迹,甚至是,一点影子也不留呢?

“我只是想要尝一次,真正的,自由。”

自由,这个字眼对她来说太奢侈了,一生,十六年,困于牢笼之中,不得解脱,如今,死后,消去今日的一切,重新开始也好!

歆儿望着那一轮红日,已经开始冉冉升起,终于是闭上了眼睛,她走的很安静,嘴角的微笑呈现了她今生最快乐的时光。

卿宁也安静的任她靠着,眼睛只是盯着那一抹红日,祭奠着身边之人的离去,也恭喜着她的解脱。

可是,卿宁永远也不知道的是,她无意间开口叫的歆儿,只有这个女子的母亲叫过,无意之间,给了她世间仅存的温暖,也加速了她走向死亡的速度。

第四十章 先奸后杀?只奸不杀!

卿宁在这一片杀戮之后的净土里,为歆儿办了一场特殊的葬礼,翻飞的火花,对于她来说是地狱,对歆儿来说,却是天堂,卿宁想着,这可能就是她与歆儿终究无法善终的原因吧。

这一次,是她祭天以来,靠火最近的一次,经过那些伤痛还是历历在目,可是也从这儿,第一次,见到了歆儿的笑脸。

如果这就是最好的结果,那么请你一路走好。

“没想到言爱卿如此为朕着想。”

身后的声音传来,卿宁心下一震,猛的回头,看向身后一袭明黄色龙袍的帝王,而他的身后看跟着目光灼灼瞪着她,眼里的火焰几乎要将她撕碎的,司马信。

看来,他也来找歆儿了。

卿宁立即跪下,低头琢磨着皇上的话语,刺驾重罪,理应交由皇室亲自审理,揪出全部参与者,诛灭九族。可是,她如今的行径,更像是急于杀人灭口,毁尸灭迹,亵渎主上,其心当诛。

“皇上,微臣顾念皇上安危,容不下此等行刺之徒,污蔑之辈,不将其挫骨扬灰,难消微臣心头之恨。”

卿宁双拳紧握,语气阴狠,可是,只有她自己清楚,这些是她内心的痛苦和愧疚。那个为了她放下了一切的女子,如今,还要遭到如此污蔑,人行于世,没有过过一天快乐的生活,死后也如此不得安宁,天下权势之争,步步如履薄冰,稍有不慎,连自己怎么死的也不知道,有多少人都被逼入了这里,便在也没有出去过,包括火中的歆儿和还活着的自己。

“呵呵,言爱卿满口的忠君爱国,忠的是哪位君,爱的,又是哪个国?”

“皇上,微臣生为天彻人,死为天彻魂,赤胆忠心,天地可鉴”

“那,朕该怎么相信你?”皇上忽然低下头,伸手抬起她的下巴,盯着她的眼睛,似乎可以看清楚一切,包括可以在下一刻立刻揭穿她的身份。

卿宁眼睛也不眨的对上皇上的目光,针芒相对,尽在咫尺,此刻比的是内心,尽管心中万般波澜,眼里,也一定要流露出坚毅和平静,而这样的每一刻都几乎于面对死亡的煎熬。

“皇上不信,那就应当抛开微臣的心,看一看,是不是红色,是不是忠诚。”

“哈哈哈哈哈”皇上大笑着松手,瞬间转了一个话锋:“朕只是开个小玩笑罢了,怎么会怀疑言爱卿呢?那这个刺客就交给言爱卿挫骨扬灰了,朕就先走了。”

“恭送皇上”卿宁恭敬的磕了一个头,送走了那无上威严,掌握万人生杀大权的天子,才稍稍放松一些,长舒了一口气。

并没有理会,一直盯着那团火焰的司马信,起身继续着刚刚那场特殊的祭奠,烈火之下,司马信的目光比之前更灼烈了几分,盯着那一团火焰中渐渐消失的女子,开口:“你的心,怎么这么狠?”

“是谁把她害到这个地步,你不该去问问你的御林军吗?”卿宁也动怒了,继续道:“你根本就不配参加这场祭奠,我怕你脏了她轮回的路。”

“你记住,总有一天,我要让你给他陪葬”司马信说的振振有词,反而惹来了卿宁的一声冷笑,她拿出手上的戒指,看来,这个是司马信给她的呀?

卿宁想也不想,抬手把戒指扔进了一边刚刚做好的一坛硫酸里,司马信一惊,立刻伸手去捞,两人的速度都极快,可是,强烈的腐蚀之下,司马信还是伤了右手,皮肤溃烂,但他还是选择把戒指捞了出来,因为这是他最珍贵的东西,如今,又加入的歆儿一份多么宝贵的信任,不能毁,绝对不能。

卿宁静静的看着,疼得满头汗珠双唇发颤的司马信,没有言语,没有动作,直接转身走向了小木屋。

人生,最可笑的就是一场孽缘,那么,她和慕凌又会走到哪一步呢?

慌乱之下,或许是疼痛的刺激,或许是内心的悲愤,司马信抬脚踢翻了那一坛硫酸,那绿色的液体,直直的洒向了那一团火,那一刻,瞬间爆炸,轰然一声巨响,震得大地都颤了颤。

卿宁立刻回眸,看向身后,除了仅存的一点火苗,全部都没有了,可能连一点骨灰也找不到了,歆儿,这是你的意思吗?

卿宁看着这一切,心下震惊,这样的威力,要是用于战场可以发挥多大的作用,完全可以是以少胜多的砝码。

夜里,卿宁侧躺在小木屋的床上,合着明月,清风微微吹动她的发丝,卷起细小的波澜,一双水雾迷离的眼睛映着月光,光影闪烁,一切似乎都已经归于平静。

只有那些记忆中的苦涩融进了风里,飘洒而去,留下的只有思念和不舍。

不知何时,有人从身后悄悄抱住她,这样的温度,这些天她是真的习惯了。

她并没有向后看,依旧看着月光,思考着司马信和歆儿的结局,亦或是自己和慕凌的结局,良久,开口:“慕凌,你说忘记一个人有多难?”

“挺难的吧!”慕凌回答了一句,轻轻将头埋在她的后颈,用温热的呼吸抚摸着她,继续道:“就好像我的女人,内心总有一个位置,不属于我。”

不属于?他是在说阿瑜吗?

卿宁没有继续刚刚的话题,又问:“慕凌,万一有一日,你我真要兵戎相见呢?”

“那我会尽量不惊动你,杀光你所有的属下,然后把你带我回王府。”

这样的回答,其实也挺不是东西的,卿宁自在心下叹着,在这一方面,他还真和自己有一拼啊!

“先奸后杀?”卿宁淡笑一下,猜测着那一日自己的结局。

慕凌忽然动了动,反身压住她,在她上方撑起身体,眼眸漆黑明亮,在月光下熠熠生辉,不怀好意的笑道:“只奸不杀。”

说着低头吻上了她……

这个吻,略显心酸,两人都是一样的心思,若真的到了那日,他们又当如何自处?其实谁也不清楚,只是人生欢愉之刻尽在如此,每一次亲近都可能是最后一次,所以都倍加珍惜,可是,慕凌从来没有真正的动过她,许多年之后她才明白慕凌是不确定他可以给她未来。

第四十一章 对影敬白玉

卿宁依旧进行着自己的生活,平淡而又惊心动魄,步步为营,还好,如果累了,还有一个危险且令她无比心安的归属。

这一夜,她自己一个人躲在御史台新建的密室里,研究了好大一会儿那一日的爆炸原理,直到子时才收拾完东西,动身回尚书令府。

街道空旷,已经入秋,不时吹起的晚风还夹杂着丝丝凉意,看来真的是秋风凉薄,看来时间是真的已经过去了,看来前方的路还是要一样的走啊!

卿宁轻轻拢了拢袖子,防止冷凉的风再次灌入,月影轻投,落在地上如积水空明,映着还存有几片残叶的树枝,卿宁一步一步向前走着,内心似乎已经好久没有过这样的平静了。

卿宁自顾自向前走,载一路星辰也不失为一种良策,忽然腰身被一只手抱起,轻轻一跃便上了房梁,那人一袭素色黑衣,带着面具,与卿宁一同在房梁上坐下,抬手递给卿宁一壶酒。

言大人无端被劫上了房顶,一声不响的陪那个劫匪一起坐着,抬手接过了那人递来的酒壶,自己先饮了一口,又抬手举起酒杯对着月亮,缓缓开口:“李白曾说,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她说着转头对上那人的目光,笑道:“那我就对影敬白玉吧!”

那人伸手接过酒壶,一双清澈哀伤的眸子看着一旁的女子,清冷的声音也与这微寒的夜融为一体:“你怎么知道是我?”

“除了阁主,谁还有这么大的胆子把朝廷命官随意拉倒房梁上啊。阁主这是又准备夜闯皇宫吗?”卿宁问。

“本来是准备,可是我好像看到了你,就停了下来,想不想看看我是怎么闯皇宫的?”

卿宁只是疑惑,一句话还没来得及说,就被那个人抓住腰,又被他拎了起来,轻轻一跃,蜻蜓点水一般踏过无数的房顶,犹如在天空之中翱翔,这种感觉太过奇妙,仿佛可以瞬间淡忘世间的一切烦扰,而这人的轻功竟然好到了如此地步。

转眼间,越过万家灯火,就来到了那位于城中,威严无限的宫殿,底下一众宫人各自做着自己手下的活,在卿宁的角度可以一览无余。

“还想去哪里?”

“江婉殿”如果可以,她还想再看一下那个温柔可人,与世无争的姐姐,诞下皇嗣之后,过得可还好。

“好”

白玉应了一声,带着她两步来到了江婉殿,看着他如此熟悉皇宫的方位,卿宁自笑了一下道:“看来你来过不少次这里啊?”

白玉不说话,依旧清冷的目光,哀伤更甚,卿宁忽然发现自己可能说错什么话了,就想看一下下面换一个话题。

下面竟然是一片喧哗,那个杜贵人竟然纠结了一帮小辈的妃嫔来为难她,简直太过分了。

卿宁正欲下去,可是白玉却拉了她一下,她反抗,不防白玉一松手,言大人堂堂三品大员,直接摔在了地上,那姿势,标准的狗啃泥。

“就是她,抢了我东西。”杜贵人正一脸委屈的说着,冷不防看见房梁上掉下来一个人,那一众小辈的妃嫔皆是一惊,立刻后退抱成了一团。

卿宁动了动站起来,又看了一眼房梁,那人已经消失了,唉,这人怎么这样啊!说放就放,也不给个信号啊。

她站直,看着那一众妃嫔,再看看为首的杜贵人,目光凌厉,想是杜贵人以前吃过她的亏,看到她时眼神里露出微微的恐惧,退却了一步,仿佛又想起什么似的,在一旁轻笑道:“外朝官员未经传召不得入宫,你是怎么进来的。”

“贵人就那么清楚我未经传召吗?”卿宁一脸自信,也就是她,整天说瞎话不打草稿。

“呵,被传召的官员亥时以前就会出宫,哪有子时过后还呆在宫里的,难道言大人不是翻墙进来的?”杜贵人毫不留情的揭穿了她的出场方式。

“那,要是平昭王殿下带我进来的呢?”卿宁眸中透出微微的威胁,经上次大理寺上那么一闹,全陌陵传遍了她与平昭王互相恩爱,天造地设的流言,没想到今日还能派上用场,嘿嘿,殿下,对不住了,借用你一下。

卿宁这样想着继续说道:“你们觉得,你们惹得起未来的平昭王正妃吗?还有,杜贵人你说姐姐抢你的东西,我就不信我们言家什么没有,还是姐姐获得皇上的宠爱比你少,非要抢你的东西,需要我调查个水落石出吗?”

杜贵人一脸惊讶,低头,慌乱之色尽显,微微后退了两步,其他妃嫔,更是害怕,早就听说这位言卿宁大人不好惹,犯了欺君之罪也有太后保着,如今又是三品官员,比她们其中人的父亲官位都高,这一下胡听这个杜贵人唆使,得罪了言家可不是闹着玩儿的,于是就先一步找各种理由迅速跑掉。

这一下倒好,援兵全没了,杜贵人也慌乱的跑开,可是,言卿宁是什么人,来这里平白无故闹完事理亏就想走,来可以,闹可以,不给出任何理由就想走人,她不允许,谁可以?

她立刻动身,去追杜贵人,想要好好虐她一翻,好让她记住教训,不再来找姐姐的事,可是 这小贵人的住的地方也太偏僻了一些吧,就这错综复杂的小道路,没过半刻钟就让她跟丢了,没办法,自己找吧!

卿宁一路寻着,阡陌交通,加上秋风的萧瑟,在这野外一样的地段格外凄清,甚至让卿宁微微生出些退却之意。

“最后一次了,我不会再帮你了”这个声音,是娄琪?

卿宁寻着声源找过去,那好像是一个荒废了很久的园子,墙的周围杂草丛生,有的甚至达到了半人高,娄昭仪,她深夜来这里要见的是谁?又要帮谁最后一次?

卿宁轻轻跳上了一棵树,和着秋风,掩去了人踏树枝的声音,她低头看向那个园子,借着月色,可以看到另一个人竟然是娄丞相,娄潇。

卿宁越看越迷,下一刻,娄潇竟然抱住了娄琪,那动作怎么看都不像是……兄妹。

娄潇的声音暗暗响起,交杂着几分痛苦,或者还有即将成功的欣喜,开口说道:“小琪,对不起。”

娄琪忽然推开他,月色映衬下,一双美丽的面庞上笑容惨然:“我当初就不该救你。”说罢目光冷冽,转身迈出。

卿宁疑惑,跳下来跟着娄琪向前走着,该死,这里的路太复杂,又跟丢了。

卿宁正自懊悔时,后方隔着数道宫墙的不远处,火光冲天,慌乱一片,可是为什么只有救火声,却没有惨叫声?

第四十二章 凌寒这个称呼

卿宁来不及多想,追着火光一路来到了华严殿,李夫人?李夫人没有出来。卿宁再往前走了两步,火焰立刻张牙舞爪而来,似乎在瞬间就可以把人拖入万丈深渊。

可是,那个在她生命中唯一像母亲一样的女人,就要看着她丧命吗?这火,与娄昭仪消失的时间恰好吻合,难道,是她放的火?

卿宁还想知道更多,也更想救下李夫人,她转身,截住身边一个路过的宫女,抬手夺过她手里的水桶,把自己的全身浇的湿透,可是还是抵不过那烈焰传来的高温,她这一辈子,大概是跟火有仇吧!

她步入这里,又是周身的火焰,又是那清晰的折磨到几乎让她窒息的疼痛,渐渐升起的浓烟,一点点扰乱她的呼吸,她忍不住咳了两声,开口大力叫到:“李夫人,李夫人。”

前方,烈火张扬,她抬脚一步一步搜寻着,每一刻对于她都是难以忍受煎熬,正走着,一旁的木架忽然倒下,火焰肆虐,让她忍不住后退了两步,可是,就在这一刻她看到了李夫人。

李夫人就晕倒在架子里面的抽屉旁边,可是,卿宁眼了一口唾沫,双拳紧握,盯着那火焰,腾身翻了进去。

成功了,她有一瞬即逝的惊喜,立刻来到李夫人身边,李夫人瘫倒在桌子上,已经失去了知觉,桌上的一个抽屉已经被抽走了,而看李夫人的样子,昏倒之前,她似乎想要拼命守住她。娄琪拿走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浓烟滚滚,烈焰熊熊,似乎已经没有思考的空间,卿宁扶起李夫人,只要先救出她就会有结果。

她废了一把力气背起李夫人,再一次腾身越过火焰,可是落地时却没有那么幸运,火势蔓延太快,一下子就烧伤了她的小腿,只是,可能是经历过一次,这一下没有那么痛了,卿宁没有任何停留,直接背着李夫人一路跑向殿外,前方的门摇摇欲坠,已经不容许她犹豫片刻。

卿宁强撑着精神,加快了步子,出门的那一刻,连殿门也一起崩毁,她和李夫人一同倒在地上,失去了知觉,只是昏倒前隐隐约约看到一个人影,慕凌。

卿宁再次醒来时,已经是次日清晨,她缓缓睁开眼,一缕日光温和的射进来,还有那背着日光走进来的修长的人影,身上依旧是摇曳的曼陀罗花,只是,在他今日穿的月白色衣袍上显得平静素雅。

加上如仙一般俊美的面庞,一切都如这初秋的日光一样温和美好,他手里端了一碗汤走到床边递给她说道:“我做了一些清粥,要不要尝尝?”

卿宁接过碗喝了一口,温和甜润,入口即化,慕凌的厨艺当真是不错,卿宁看着面前的一切,仿佛昨夜的那一场火灾完全不存在。

“慕凌,昨夜……”

“太医说你吸了两口烟,没事的,你的腿只要修养两天就好了。”慕凌说着又为她舀了一勺粥,递到卿宁唇边。

卿宁看着身边的男子,可怕的他,搞笑的他,邪魅的他,霸道的他,还有温和的他,都是那样逼真,不禁让她去想,这个人究竟还有多少面是她不知道的,归根到底,如他一般一人千面者,归根到底还是一个词深不可测。

卿宁低头饮下了那一口粥,既然琢磨不通,那就不要想太多了吧!起码身边还有一个人,不至于太孤单。

“那李夫人……”卿宁开口一句话还没问完,就有一句“长宁王到”打断了她的话。

长宁王眼里含着些许血丝,显然因为担心一夜未眠,那神色大有感激涕零之意,一进来就跪在了地上,抱拳谢道:“言兄弟,谢谢。”

“殿下,使不得快起来。”卿宁一脸受不起的表情,赶紧下床扶了他站起来。

“言小兄弟可还有事?”

“没事,一点小伤而已,很快就好了”卿宁客套的说着。

“那,小王想求言大人一件事。”

“殿下请讲。”

“李夫人想见你。”

“见我?那好,我收拾一下”卿宁站起来,送走了长宁王,转身拿起身边的红色外衣穿上,走到镜子前稍微整理一下容颜,对着身后的慕凌问:“长宁王和李夫人的关系好像很好?”

“是啊”慕凌斜靠在床边,坐的随意,看着对镜梳妆的女子,笑意醉人,开口道:“准确来说他才是废帝的亲皇叔,我的排不上号的。”

亲皇叔?那就是李夫人夫婿的亲哥哥,还是值得一提的,怪不得如此担心李夫人的安慰,还被皇上削去了所有官职。

卿宁试着站起身,这里应该是太医院,那么李夫人应该也在这里吧!

“凌寒,你知道李夫人在哪儿吗?”

卿宁就知道,一听这个称呼,他立刻就得从床上做起来,慕凌两三步走到她身边,抬手抱起她,开心的道:“我带你去。”

卿宁被这忽然的一抱弄的有点不知所措,她立刻伸手握住他胸前的衣襟,让身体保持平稳。

慕凌一步一步走着,她就这样安静的躺在他怀里,她想说:“慕凌,要是能一直这样那该有多好。”斟酌半天还是闷在了自己心里,他们都有各自要维护的东西,她要杀回代北就一定要掌握天彻的政权,而他将会是那个最大的敌人,能在此刻和对方在一起,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慕凌转过几道拐角,就来到了李夫人的养伤处,这里除了长宁王,空无一人,李夫人见到她来,激动的挣扎着坐起来,甚至连长宁王也赶了出去。

卿宁从慕凌身上下来,一个人来到李夫人身边蹲下身子一副恭谦的样子,说道:“夫人有何事找微臣?”

李夫人看着她,没有多说废话,因为她知道自己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她抬起颤颤巍巍的手,将一个冰凉的小物件交到卿宁手上,用仅余的一点力气轻轻吐出几个字:“求你,求你交给城儿,让他……离开,离开天彻,回,回家。”

“城儿是谁?”卿宁情绪有些激动,看着这个生命即将完结的人,内心竟然会有一点恐惧,她的声音有些颤抖继续问着:“李夫人,城儿是谁,家在哪儿?”

“求你,交……交给……”最后,李夫人还是没有说完那句话,她的手停在了半空中,又骤然下落,就在那一刻,沉落了卿宁的心。

她低头呆呆的看着那支沉落的手,心里忽然空了一块一样,看着自己手上的那一枚戒指,银环打底,冰蓝宝石质地,宝石四周还襄着象牙质地的极小的利刃,这种风格,如果她没有记错,属于西荒,而且,是西荒皇室的信物,那个与天彻远隔万水千山的国度。

卿宁抬眸看着双目禁闭的李夫人,时间不待人这句话,她如今是真的体会到了它的含义。

第四十三章 你看,还是一起睡

卿宁第一次害怕到这个地步,这个国家,朝廷内宫,牵一发而动全身,太多的阴谋算计,太多的谜团,一种后怕之感由然而生,有一天,她会不会也和李夫人一样,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卿宁低头一直看着手上的那一枚小戒指,一动不动,这个里面又藏了多少秘密……

夜半,慕凌非要把她带到府里,说是什么想念的紧,一会儿不看就睡不着,他依旧是一样的语气,可是她总感觉慕凌有什么事想瞒她,可究竟是什么,她也不知道,算了,去就去吧!反正这家伙她从来都拗不过。

慕凌今日让她睡在了自己房里,还非要让她一半床位,结果,言大人拼死抵抗,才从他怀里出来,坐到了一旁的桌子上,结果慕王爷好像第一次良心发现一般,从床上起来,赤脚走了几步,坐到了她旁边,一副很有良心的样子说道:“好吧,给你两个选择,第一,一起睡。”

“嘿嘿,殿下,第二呢?”

平昭王一副不情愿的样子,放在桌子下的脚轻轻沿着她的腿上挑,一直蔓延到大腿根部,还有些不安分的趋势。

这样的动作,惹得她呼吸有些乱,她抬手紧紧握住桌沿,抑制着身体本能的反应。

“嗯……”却还是不小心发出了声响,她连忙开口说:“殿下,第二呢?嗯……”

这样的她,看在慕凌眼里,不知道有多欢喜,甚至多了一种兴奋,慕王爷笑得一脸开心,道:“你每次怕我靠近,都会叫我殿下,第二嘛!就是你睡床,我在这里坐着。”

忽然有了一条退路,卿宁来不及多想就答应了第二个要求,立刻站起来瞬间跑到了床边盖好被子缩在靠墙的位子。

结果,某个大骗子说话不算话,反而来到了外边笑吟吟的道:“你看,都说一起睡了。”

卿宁心里打鼓,双手紧紧的拽着被子,却被慕凌伸手吧被子夺了过来,她依旧不动,保持着刚刚的姿势,但是那个王爷还是欺负到了她身上。

他伏在她上方,眸光渐渐由笑吟吟出现些许浑浊,他低头,吻住了她,双手不断在她腰间摩擦,卿宁也随着他的工作呼吸渐渐变得粗重而急促,正意乱时,他忽然停下了所有,整个人压在她身上,将头轻轻埋在她已经红透的耳垂一旁,低声道:“卿宁,我喜欢你,记住了吗?”

卿宁的呼吸也渐渐平复,感受着身上男子的重量和那句话,他究竟想表达什么,她没有继续问,也没有给出任何回答,而他也没有再解释过一句话。

这样的两人,在一起,终于是得不到属于对方的最珍视最宝贵的东西,那个,叫信任。

第二日,慕凌依旧缠着卿宁,直到中午,这家伙,为了留住她竟然撒泼打滚,让她今天的早朝都没有上,扣了俸禄他赔吗?

卿宁又琢磨着什么理由逃走,却忽然岳云阳闯了进来,气喘吁吁什么也不看的说道:“殿下,游行还没有结束,要放言大人出去吗?”

“什么游行?”卿宁听着心尖一颤,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她立刻起身,向外跑出去,那速度快到连慕凌都来不及阻止。

卿宁一路来到大街上,众人皆是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卿宁一路跑一路听了几句。

“尚书令?怎么会呢?言家可是开国的功劳啊!”

“唉,这些官场的事咱们怎么清楚啊!”

“不过这言大人一直恪尽职守,怎么会通敌叛国呢?”

通敌?叛国?言大人?卿宁心中的不安越来越浓烈,直到跑到城中主道上看到了那个囚车,铁质的牢笼,里面关着的人游街示众,头发蓬乱,满头菜叶,一身囚服,狼狈不堪,可是她还是可以清楚的看到那个人是言伯伯,是那个对她最好的言伯伯,如今为何会落到这一步。

她心中怒火难抑,打开了手中的机关戒指,准备冲上去痛打压解的官员一顿,在砸烂那个囚车,救回言伯伯,她眼里杀意毕现,死死盯着那个囚车,抬步上前,每一步都带着寒意。

却在最后一刻,被一只手拉住,她想挣脱,那支手力气极大,甚至把她拉倒了人群后头,她着急的回望,此刻,挡她者死。

可是,那个人,她下不去手,那是言伯伯唯一的儿子,言奕。如此情境,他为何还如此镇定,只是惋惜的看着前方的囚车,而眼里唯一的杀意对准的竟然是……卿宁。

“你为什么不救他?”卿宁来不及细细观察他的神情,只是努力挣脱开他,想要去看看那个世间唯一给了她来自长辈的关怀的男人。

“放开你可以,不要去救他”言奕的言语中都透着痛苦的滋味,那模样如果有一把刀,他真的很想桶言卿宁几刀,让她为父亲陪葬,可是,父亲说了,要好好护着她,可笑,真是好可笑。

卿宁并没有看他的神情,直接挣脱开他跟着囚车跑过去,通敌叛国,果然是要被送到娄丞相主管刑监司,那里是专门惩治叛徒的地方,听闻有上百种刑法让人生不如死,被人们称为第十九层地狱。

而卿宁刚到那里就被几个身材魁梧,整整是她一倍高的八个大汉拦住。

她却并没有退却之意,只是与他们一直僵持不下,三场大战,她身上负伤多处,却依旧打不开那八个大汉铸成的人墙,怎么办?到底要怎么办?

卿宁已经被打的跪在了地上,秋日,雨水瞬间而至,她已经分不清那顺着脸颊留下来的究竟是何物。

“哟,言大人啊,这大雨天的跪在这里做什么?”

卿宁闻声抬眸,娄琪一身浅蓝色衣衫,一如往昔的奢华美艳,低头,幸灾乐祸的看着她,这个女人,碍了她多少事,这一次,可要好好教训一翻。

卿宁没有别的办法,如今能进入那十九层地狱的人也只有她,娄琪,娄昭仪。她没有办法,终于是放下了一直以来的骄傲,因为这一刻,再不放下,她就可能再也见不到言伯伯了,她转身向娄琪跪下,低声道:“求,求你放了言伯伯。”

“哈哈哈哈”娄琪笑得肆意,笑得猖狂,声音中满是得意:“求?言大人不是宁折不弯的吗?竟然也会开口讨扰。”她说着绕着卿宁转了一圈,叹了一声道:“可是啊,这是皇上的旨意,放了言叶之,我们娄家可没有那么大的权力。”

“这样吧!”娄琪在她前方停下,笑得薄凉而讽刺,丢下去一支带着几滴血和几缕残破的白发的簪子,这个簪子,来自言伯伯。

娄琪继续说道:“本来是要交给言奕的,这不,你正好带回去吧!也省得我跑一趟了。”

看到簪子的那一刻,卿宁的情绪几乎崩毁,她大吼着:“混蛋,你们对他做了什么?”

第四十四章 本王怎么不记得了

“呵呵”娄琪瞬间抬起卿宁的下巴,靠她极尽,目光死死的盯着她,开口讽刺道:“我们?真正要他命的,是你。”

说着缓缓起身,由下人撑着雨伞向轿子一边走过去,走时还不忘留一句:“这就是跟我作对的下场。”

卿宁呆在原地,一动不动,娄琪的那一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她害了言伯伯,那一场雨,浸湿了她满身的伤痕,疼痛如针刺一般无限蔓延,最终刺痛的还是她的心。

朝堂上,皇上当众宣布求情者与言叶之同罪,朝中所有大臣,无一开口,就连唯一开口的卿宁也被重责了三十大板,伤到一周卧床不起,可是,如果没记错,明天就是言伯伯行刑的日子。

她强撑着身子站起来,摸了摸脖子上的吊坠,那一日,慕凌把这个给她,说终有一天可以帮她完成一件事,他是她最后的希望,尽管朝堂上他冷漠异常,尽管是他建议给了她这三十大板,可是,他也是她最后可以抓住的救命稻草了。

卿宁简单收拾了一下出门,秋日的雨下得有些大,已经连续下了两天了,可是言大人心里的雨可又是多久没有停下过,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多少阴谋算计,多少人想让她死,只有言伯伯会护着她,会把她当作亲生女儿一样对待,什么骄傲,什么尊严,为了言伯伯,抛下又有什么关系。

卿宁没有撑伞,一个人来到了平昭王府,不顾门口守卫的阻拦和自己的伤势,直接硬闯了进去,那个红衣女子,仿佛地狱里走出来的阎罗,满身杀意,挡她者死,周围围了一圈侍卫,皆是持剑试探,不敢靠近。

能拦下她的,可能只有面前的白衣亲卫,岳云阳。

看到岳云阳的那一刻,那些侍卫仿佛看到了救星一样,立刻退到了一旁,这个女人,他们打不过,也伤不起。

“言大人硬闯我平昭王府,可是要付出代价的”岳云阳一脸冷漠,看不出任何情绪,与往日的他派若两人,可是,今日他们所有人都很反常吧!

卿宁没有答话,只是抬手拔出了腰间的软剑,按动机关,寒芒乍现,她虽然不清楚岳云阳的武功,可是从小跟在慕凌身边,陪他征战四方无一败绩的人,绝对不容小觑。

岳云阳也毫不含糊,可是他的进攻是空手迎敌,这么自信吗?卿宁拔剑上前,一招直对岳云阳的咽喉,岳云阳侧身一躲,卿宁趁这个空档迅速向前走去,来到慕凌的园子。

岳云阳这才惊觉她的目的根本就不是跟他打,而是分散他的注意。算了,本来就知道拦不住她,就好像他从来也没有拦住过殿下,最后一道拦截,就靠容晞了。

卿宁一路飞奔,雨水将她的红衣洗刷的透亮,鲜红之下那颜色多么像鲜血,穿在一个瘦小的红衣女子身上,格外刺眼,而且还刺痛了他的心。

平昭王府,傲雪园外,卿宁首先见到的是一身素色青衣的女子,慕凌唯一的侧妃,容晞。

她依旧是一副温和的样子,只是垂眸看着台下的女子,淡淡拒绝道:“言大人,王爷不在府内,您还是请回吧!”

不在?卿宁心里冷笑一下,她平日来这里,门口的侍卫都是笑脸相迎,不用通报随意进出,可是,今日竟然为了栏她大打出手,第二道防线是岳云阳,第三道便是容晞,不在府内,用得着如此吗?还是,不想见她多一点吧。

连容晞也没有想到的是,女子坚毅的背影在这处园子里渐渐放低,最终双膝落地,跪在了大门口,她抬手扯下脖子上挂着的吊坠,举起,声音坚毅之中带着几分哭腔:“言卿宁,求见平昭王殿下。”

一声,毫无回应。

“言卿宁,求见平昭王殿下。”

“言卿宁,求见平昭王殿下。”

“言卿宁,求见平昭王殿下。”

一声一声,和着大雨的冲刷,格外心酸。

一声一声,伴着女子的红衣,刺痛了谁的心。

终于,他还是出来了,一如朝堂上,眸光幽深,凄清冷漠,嘴角挂着常有的诡秘的笑意,看着台阶下跪在雨中的女子,淡淡开口:“言大人找本王所谓何事?”

这个人,终于要和她分开阵营了,她放下了所有坚持和骄傲,依旧举着那个吊坠,这是那个男子留给她的唯一一点信任,承载一年多相处以来所有的情谊,她用上了自己的全部,苦苦哀求他可以网开一面:“殿下,下官可否以此物求你一件事。”

“这是什么?本王怎么不记得了?”

直接忘记,不承认,一笔勾销,慕凌的心果然狠到非常人可比,听到这句话,卿宁忽然低头笑了,那一抹薄凉的笑意,挂在嘴角,久久没有散去,原来,她在他眼里与他的江山相比,根本就不值一提,只是一个可以随意抛弃的玩物,呵呵,真是戏剧。

雨水不断顺着她的脸颊留下,打湿了全身,一周之前,他害的她七日卧床不起,今日,他一举击碎了她所有的希望,将她瞬间又打入了那个背叛林立,无人可信的可悲境地。

她嘴角的笑终于消失,眸光忽然冷静到可怕,缓缓站起身子,盯着眼前的男子,目光阴冷,抬手狠狠的将那个吊坠摔在了地上。

琥珀坠地,发出清脆的响声,还溅起了几星地下的积水,看在三个人眼里都是心惊胆战,这一切,所有的所有,都随着这一声脆响,消失在这一场无情的秋雨里。

卿宁转身,大步离开,步子坚毅,没有任何停留之意,消失在园子里时,似乎留给天地的只是一片决然。

慕凌低眸看着地上的那一颗晶莹剔透的白琥珀,以前他不够强大,所以没能守住母后,如今他足够强大,所以没能守住她,慕凌啊慕凌,生于皇室,有着万人羡慕的荣位,二十年,你又得到了什么?

慕凌嘴角忽然淡淡扯出一丝自嘲的笑意,转身进了屋。

容晞留在外面,亲眼看到了这一场对弈,他们两人,谁都是赢得漂亮,输的彻底,而徒留伤心无人可寄的,怕是只有自己。

她叹了一口气,两步跑到雨里捡起了那只吊坠,跑回屋里,这是王爷母后留给他的,他最珍视的东西,他竟然都舍得送给那个认识不到一年的女子,那么她的十载相伴又算得了什么呢?

容晞强忍住即将落下的眼泪,轻轻进屋走到了桌案一旁的慕凌身边,将那个吊坠递到他面前,慕凌转眸,静静看着这个吊坠,良久开口,声音略带些暗哑:“容晞,你知道吗?若非无路可退,她不会用这个来求我。”

第四十五章 言大人以后要恨我了

慕凌说罢长舒了一口气,拿起那个吊坠,说了一句:“淋湿了,别感冒了,回去休息吧!”说罢便起身向内室走去。

容晞静静的愣在原地,他不看她,说的那一句话,究竟是对那个琥珀吊坠,还是,对她?

慕凌躺在床上,想着前几日的事,上次言月笙那样一闹,皇上已经起了疑心,他虽然不信鬼神命格之说,可是言家最近的势力膨胀的太过厉害,若不加以打压,他制衡朝堂的局面迟早要被打破,为了巩固权位,只有先拿言家开刀,至于杀谁,留谁,都看他自己的决断。

皇上让他去找言叶之,用揭穿言卿宁的身份相威胁逼言叶之就范,留下了几个地位不低,野心不小,却羽翼未丰的小辈供皇上更好的操控,可是,若是不杀言叶之,卿宁就要死,他说过要护她,又怎么能让她死。

慕凌闭目,脑海中不自觉浮现那个决绝离去是身影,爱上这样的女人,也是他自作自受吧!

卿宁一路来到了御史台,每一位新上任官员办公的地方都可以自选一些禁军把守,这也是皇上定下来保护文官的规矩,卿宁之前选了林迢。

林将军感激卿宁面对自己妻子的诬陷不计前嫌,还在皇上诛九族的诏令下保了他家其余人的性命,所以一直忠心护卫着御史台。

今天,言大人让他随她一起……劫法场,虽大逆不道,但也义不容辞。

连绵的秋雨,下到如今还没有任何停下的意思,天彻城西的法场外边,加上森凉的雨水,平白起了一层白茫茫的雾气,为这里平添了几分森严的气息。

法场中央,刽子手的身旁跪着的戴着枷锁,蓬头垢面,囚服上满是血的中年男子,虽然狼狈,骨子里的坚毅还是尽数展现,丝毫没有对即将到来的死亡产生一丝退缩之意。

高台之上,娄丞相周身的寒气与这气氛何为一体,手持杀令,等待着午时的到来。

台下,本来一片肃穆,平静到没有一丝波澜,甚至只剩下雨水冲刷大地的声音,一切都像乱葬岗一样死寂,因为这里也已经同乱葬岗无异,葬送了多少生命。

忽然,一个禁军着急的禀报:“丞相,丞相不好了,有人劫法场,有人劫法场。”

忽然,底下的禁军全部骚动起来,有一部分是娄潇带来的,个个是作战能手,娄潇看着底下一路杀过来的卿宁,嘴角扬起一丝守株待兔的笑意,他就知道今天不太平,可好,将言家一网打尽。

娄潇的禁军迅速上去拦住了林迢带来的人,另外又有十几个禁军把一路杀上高台的卿宁围了三层,卿宁的软剑上红色液体渐渐顺剑锋滴下,已经分不清里面有多少雨,多少血。

她眼睛一直盯着言叶之的方向,抬手又是一剑封喉,天羽剑招,贵在快和准。趁着众人还未反应过来,她再次上前,一剑划了一个禁军的脖子,向前又进了一步。

身后的禁军依旧数不胜数,他们已经杀光了她带过来的人,直接拿缨枪对准了她的后心,一下子毙命,到时候,娄潇就可以直接上报禁军误伤,没了言家,他倒要看看皇帝老子还拿什么制衡他。

即将刺进女子身体里时,忽然咣的一声,一把剑震开了那一支缨枪,剑气逼人,震得那一波禁军都后退了几步,见到持剑之人,皆是低头颔首,不敢上前。

而慕凌责拿着他的玄铁剑,硬生生的挡在了卿宁面前。

卿宁看着这个拦在她面前的男子,怔住了,如今又要毁掉她最后的挣扎吗?

卿宁看着他,漆黑的眼里看不到一点情绪,她的手指渐渐按上了剑柄。

“刷”的一声,剑上寒芒乍现,加上女子周身散发的寒气,锋芒毕露的一霎那似乎将这里彻底封冻。

她死死盯住拦在面前的男子,声音清冷无比:“慕凌,今日你若不拦我,我会很感激你。”

“那看来,言大人以后是要恨我了。”慕凌依旧冷漠的语气,抬起剑准备迎战。

霎那间,双剑相撞,火光乍现,为这阴冷的雨天平添了几分诡异,剑锋对峙间,卿宁手上忽然一动,软剑的剑锋收起,如蛇一般迅速缠上了慕凌的剑,让他剑气无法施展。

慕凌眸光一动,手上的剑按着软剑缠绕的方向迅速转了几圈,解开了她的纠缠,并顺势一带,将她扔向了台下。

卿宁滚了好几级阶梯才稳住身子,抬头看着台上的男子,积水之中再次起身,向行刑场跑去,却再一次被一堆手上没有武器的禁军拉了下来。

“宁儿,住手。”

行刑场上,那依旧威严挺拔的声音传来,卿宁抬眸看向那刑场上的人,开口叫了一声:“言伯伯。”

那一声呼喊,夹杂了无数血泪,融进了这一场大雨,在呼啸而过的风中,格外凄厉。

“好孩子,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归属,都有自己要走的路,要负起的责任,要完成的承诺,这个,就是我的承诺,孩子,不要为我犯傻,好好活下去。”

“言伯伯”卿宁声音小了许多,夹杂着些许哭腔,馈赠给那个世上唯一对她像一个关爱有加的长辈的人。

“午时已到,行刑”娄潇说着扔下了那一块代表杀令的牌子,声音响彻在空档的行刑场,格外诡异。

言叶之抬头,看向天空,他似乎可以看到念凉了,那个卿宁的母亲,那个强行被代北皇拉去做皇后的女子,他闭眼,心中默念着离开代北时诺言,我宁愿毁了前途,丢了性命去保护这个孩子,只为当初欠下你的那一个诺言。

念凉,我做到了。

刹时,血光乍现,一个生命就在这无尽的阴暗里陨落,“言伯伯,不要啊!”卿宁的声音,回荡在整个空灵的行刑场,原来,她从来都是谁也守不住,母后如此,阿瑜如此,连言伯伯也是如此,她第一次感到这么弱小,这么无助,原来,无法登上权力的巅峰就要如此任人宰割,到最后连自己最亲最爱的人都要离去。

“不要啊”卿宁第一次在众人面前放声哭了出来泪水和着雨水在脸上肆意而下,她已经分不清自己清晰感觉到的疼痛来自哪里,是身体,还是……心。

曾经的所有欢笑,全部都被这一场大雨埋葬殆尽,不用几年,几天之后,人们就会生活如常,又有谁会记得曾经为这里开了无数个义务作坊的尚书令,这一场雨,又埋葬了多少人的心……

第四十六章 爱一个人的理由

尚书令府,灵堂之内,白条遍布,一片苍凉萧索,只有秋风不时卷起的几片落叶来探访一下这场祭奠。

在这里,永远一袭红衣的卿宁第一次穿上了白衣,一动不动的跪在言叶之的灵柩前,进行着属于自己的无声的祭奠。

言叶之死后,曾经与言家交好的所有官吏无一人前来问津,甚至路过这里避之三尺而不及,恨不得绕道离开,皇上下诏,说是顾念言尚书令开国有功,免了言卿宁擅闯行刑场之罪,可是,尚书令府一夜巨变,就连外面挂了十五年的牌匾也落了下来,改成了“威烈候府”。

言叶之走了,言家的当家人就自然而然成了言奕,言奕的封号自然也被题了上来,言奕要接受府内所有的事,主持大局,言月笙听说父亲死去,听说先是震惊,后来昏倒了,几天不醒,大夫人水米不进,一直闭门不出。

这个灵堂里,就只有卿宁还在跪着,呆呆的承受着这一切。

“她怎么样?”

灵堂外,慕凌不知何时悄然步入,问了一句守在门外的乌月落,慕凌今天穿了那件月白色的衣服,似乎是为了表示愧疚,又似乎是想给她一点安慰。

“唉”乌月落叹了一口气,带着些哭腔说道:“五天了,水米不进的,身上的伤口也不让人处理,就一直跪在那里,一动不动的,都混过去好几次了,醒来之后就又来跪着,到现在,一句话也不肯说。”

听着这些,看着眼前的女子,慕凌的心阵阵抽痛,甚至连呼吸都有一些困难,她的身世,注定了世间之人都想害她,对她好的人,寥寥无几,一只手就可以数过来,可是这一次,他却亲手葬送了那个对她来说如父亲一般的人。

他长舒了一口气,台步走了进去,谁知刚站到她身旁就听到她有些沙哑的嗓音响起:“言伯伯仙逝,七日之内魂归故里,还请殿下出去,切莫饶了言伯伯的仙灵。”

“尚书令万一回来看到你这个样子也不会开心的。”慕凌在她身边微微蹲下,试图劝解。

“殿下,这里不适合你呆,请回吧!”她还是一直看着前方的灵柩,声音平静,却含了许多怒气,加了些许寒凉。

“吃些东西,养养伤也好。”

“不必”卿宁依旧拒绝。

看来,来软的是不行了,慕凌轻轻握住了她的手,一瞬间,将她打横抱在怀里,她试图抽身,却原来身体经不起损耗,已经使不出一点力气,好像只有嗓子还可以发声了,她开口,怒道:“慕凌,你要做什么,放我下来。”

“是你非逼我来硬的。”他边说边向弈阁她的房间走去,伸手轻轻把她放在床上,点了她的穴道让她不能动弹,直接揭开她的衣衫,为她处理伤口。

“慕凌,你混蛋。”卿宁开口骂道。

还好,受伤的只是手臂和肩膀,没有什么大碍,只是经雨水冲刷,伤口有点发炎,难免发烧。

慕凌吩咐乌月落做了一碗粥端了过来,将她轻轻扶起靠在床上,解开了她上半身的穴道,递给她说:“吃吗?”

卿宁转过头,不去理会他,没想到他却淡淡一笑,话语中含了几分威胁的意味,说道:“你不吃,那我就喂你吃。”说着就要抬手把粥放进自己嘴里。

卿宁连忙阻止道:“我自己来。”

慕凌笑了一下,将粥递到她手里,一直守着她喝完才放心的让她躺下,还扬言:“要不你自己睡,要不我抱着你睡。”

卿宁拗不过他,只好躺下闭眼,可是慕凌知道,她的心也是终究没有办法平静的,而这件事中,直到现在,伤她最深的那个人依旧是他。

可是,不这样做,照言月笙这样闹下去,皇上这样查下去,死的人早晚会是卿宁,甚至是,整个言家。

一下午,慕凌都守在那里为她吹笛,那悠扬的墨玉笛发出的声音格外轻灵,犹如天神之手的抚摸,让卿宁的心莫名其妙的安静下来,直到看到女子的呼吸渐渐平稳,慕凌才停下手里的笛子,伸手到桌边倒了一盏茶,一饮而尽,这样的动作重复了三次,他才长舒一口气坐下,摸了摸已经干裂到显出一两道血痕的嘴唇。

而此时,一直站在门外听着自家王爷笛声的女子才走进来,坐到他身边。

容晞看着他干裂到出血的嘴唇,平昭王的笛声也是风靡全国,千金难换,多少文人雅士费千辛万苦求都求不来,就连自己,也只在十五岁生辰那天听他为自己吹过。

如今,他竟然为了让这个女子安眠,吹了整整一个下午,知道如今月亮升起才停下,甚至把自己的嘴唇都吹伤了。

容晞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王爷,简直让她心疼难抑,她甚至会想,要是没有那个女子出现该多好,王爷虽不会有开心,却也不会为了一个女人伤神至此。

“容晞,我去喝些粥,你先守着她。”慕凌开口,嗓子已经沙哑,只能微微一笑发出一点声音。说着便起身向外走。

“王爷”容晞终于按耐不住,问出了那个问题:“容晞不明白,王爷可以爱世间所有的女人,为什么,一定要是她?”

“容晞,你爱我吧!”慕凌没有回头,只是望着天际的一轮明月悠悠问道。

“……”

“那,理由呢?”

“……”

见容晞许久不答,他微微侧头,对容晞笑了一下,晚风撩起他的发丝,一瞬间,天地失色。悄悄开口:“?记得照顾好她。”随后就转身离去。

这个问题,问住了容晞,她一直以为,只要她守着他,为他付出全部,他总有一天会爱上她,可是,她错了,原来,真正的爱上从来都不需要理由,包括王爷对卿宁,包括自己对王爷,也包括,云阳对自己。

她悠悠叹了一口气,走向门边关上门,却不知道床上的女子已经睁开眼睛撑起身子看着她。

其实,笛声停下的那一刻,卿宁已经醒了,高度紧绷的神经竟然不听他吹笛就睡不下,什么时候,对他已经依赖至此,尽管他百般伤她,她还是想装睡让他停下来休息,可是,刚刚他与容晞的对话又代表了什么,他真的,爱她吗?

卿宁不懂,所以这一切只有容晞可以解答。

容晞回头时忽然看到床上坐起来的女子,有些惊喜,正准备出去叫慕凌回来,却被卿宁叫住。

她转身回去坐到了卿宁身边,笑了一下,依旧温和的样子问道:“姑娘找我有事?”

“我,我只是好奇你和慕凌的关系”卿宁嗓音稍稍恢复,开口问得有点支支吾吾。

第四十七章 拜瑞藩皇族

“呵呵,我和王爷的关系比较复杂。”容晞低头思索了片刻握住卿宁的手,投来信任的目光,开口说:“那,能不能麻烦你为我保守秘密?”

看着眼前这个单纯温柔的女子,卿宁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她发誓,她不会再利用任何一个相信自己的人,这是歆儿告诉她的道理。

容晞见她点头,笑了一下道:“姑娘可曾听过拜瑞藩?”

拜瑞藩,这个名字,卿宁如今听来还是心头发紧,上次差一点要了她命的冰寒毒就出自那里。

看到她的神情,容晞就知道她知道拜瑞藩,没有等她回答,容晞就继续说道:“:拜瑞藩以前是代北西南边陲的一个小藩国,以制毒闻名天下,令多少人闻风丧胆。”

“听说平昭王仅凭一己之力就……”卿宁回了一句,这是她在明月坊收集的情报,说是天彻第一王爷平昭王殿下紧用一己之力就灭掉了这个百年屹立不倒的藩国,她一直以为这只是传说。

“不是听说,是事实,十二年前,老皇帝带着殿下来到拜瑞藩出使,当时我还是拜瑞藩最小的公主,由于父汗对我宠爱有加,所以将我许配给王爷。那个时候什么都不懂,只知道他生的俊俏,说话又很有趣,就认定了这门亲事。”

“十年前,王爷被封为平昭王,亲自来此迎娶,马上红衣少年,不知道惹了多少族人羡慕,可是,成婚当日,他往所有的酒水饭菜里都下了拜瑞藩秘制的毒,父皇 母后,都死了,而那毒是我亲手交给他的,让他做防身之用,正是,冰寒毒。”

说到这里,容晞神色忽然凝重了几分,可是与她不同的是,她的眼中完全没有仇恨的影子而是满满的伤心和自责,世间看淡这些的女子当真是少见,纵然卿宁自诩豁达,却也放不开这仇恨。

“那一日,城内守卫空虚天彻军队大军压境,一夜之间,拜瑞藩消亡,从此世上再无踪迹。”说罢之后,容晞的眼里含着点点晶莹,忽然抬眸温柔一笑,似乎可以看淡所有伤痛道:“我和哥哥姐姐逃离了拜瑞藩,结果跑到一半我们就互相失去了联系,我一路逃跑,遇到了王爷,他不顾属下的阻拦强行带我回府,改名换姓,成了平昭王府的女主人。”

“可是,我知道,他并不喜欢我,他对我所有的好,或许是出于愧疚,又或许是真的把我当作亲人,姑娘你知道吗?王爷府内妻妾成群,可是他从来都没有碰过任何一个女人,他房里的那一间女人的房间,就是为了营造他风流的假象,做给那些强塞女人给他大臣看的。”

“可是,王爷那一天,主动去找你,还在你的房里呆了一夜,我就知道,从那一刻起,你就是平昭王府的名副其实女主人。”

“其实,人人皆道王爷是小人,可我心里明白,他才是真正的君子,姑娘你不知道,王爷为了你有过之前没有过的开心,也从未如此落魄伤神,行刑场那日,若不是他及时赶到,哥哥就会杀了你。”

说道这里,容晞忽然停下,惊觉自己说错话了,可是,还有挽回的余地吗?

“哥哥?”卿宁问出这两个字时,她就已经知道无可挽回了。

“娄潇就是我的哥哥”反正也瞒不住了,容晞干脆就一并承认了,她眨了眨眼睛,有些为难继续说道:“哥哥遇到了娄家的军队,给自己下蛊,把自己变成了娄家长子的模样,一直在娄家。”

卿宁听着她的话语,这样想来,娄琪和娄潇那一日的对话倒也有些道理了,可是,娄潇要杀李夫人做什么,还是他想要的是李夫人交给自己的那个冰蓝色戒指。

“那,冰漪呢?”

容晞听到这句话并不惊讶,因为她知道,陌陵人人都在传,长宁王妃冰漪和丞相娄潇的气质如出一辙,她这么聪明,怎么会看不出来。

“我不知道姐姐去了哪里,我在陌陵见到她的时候,她已经成了明月坊头号琴师,她的曲子,千金难求,后来又成了长宁王妃。”

说着,容晞握着她的手忽然紧了几分,竟然还在不住的颤抖,说道:“不过姑娘,我知道你是代北圣阳公主,赤练妖姬,你要报仇可以,能不能,能不能到时候给我哥哥姐姐留一条生路。”

卿宁看着这个善良到不记仇恨的女子,若是所有人都如她一般,放下,世间哪里还有那么多的冤冤相报,哪里还有那么多的流离失所。

可是,世人啊,包括她在内,也看不透这些,她想说:“可是你的哥哥姐姐又何尝想过放我一条生路。”话到了唇边,终于还是没有说出口,她不忍心打扰了这世间最后一份纯真,哪怕将来是崩毁,她笑了笑开口道:“好。”

“呵呵,谢谢,谢谢姑娘”容晞一脸开心的看着她,这样的女子真的不忍打扰,她笑道:“容晞,今天我们的谈话,不要告诉慕凌,哦,不要告诉平昭王好吗?”

“好,这是我们的秘密,这么多年我一直自己守着,如今说出来心里倒是轻松不少,还有,你与王爷两情相悦,又何必拘泥于我。”

“容晞,你应该找个好归宿的,而不是,慕凌。”卿宁第一次说出了心里话,她这样淡雅的女子,慕凌身边的阴谋算计,言不由衷,根本就不适合她。

“呵呵,我痴心了十年,却没有想到,十载相伴,终抵不过他一朝情深,可能吧,我也该走了。”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卿宁连忙解释着,她只是想让这一份淡雅过得好,可是她没有想到话说出来竟然成了赶人离开。

“我知道的”容晞会意一笑道:“你先躺下吧!装睡啊,否则王爷回来我就不好圆谎了。”

“哈哈,好。”卿宁又躺了下去,这一次,竟然奇迹般的睡着了,有一种人天生就有安抚人的功能,包括言流宛,包括容晞。

卿宁依旧进行着自己该有的作为子女的责任,守在灵堂里一直不外出,只是对慕凌的态度好了一点,不再和他对着干,乖乖吃饭养伤。

甚至,入睡也非常快,慕凌只要吹一小会儿笛子她便会进入梦乡,可是,慕凌不知道,她一直都没有睡着,有时候,就算是慕凌已经趴在她床头睡去,她也依旧不会入眠。

只是这样做,可能会让慕凌不那么累吧!十几个日夜,她日日看着慕凌睡在她床头,可是,他那时明明是那么决绝,难道他的决绝都是为了保护她?

卿宁抬手抚上了他的额角,鬓如刀削,很是好看,这样看着仿佛误落人间的神仙,都说相由心生,那么,慕凌果真如容晞说的那样,是个真正的君子,能在阴谋权势之下,活的如此潇洒,怕是世间也再没有其他人了。

忽然,慕凌的手握住了她的手,掌心的温热汩汩传来,温暖了她早已冰凉到没有知觉的心,这,又是哪一个慕凌。

第四十八章 离不开他

他的怀抱,胜过那世间仅有的天蚕丝被;他的笛声,胜过天神之手的爱抚;他的手掌,胜过一切安慰的话语。什么时候,她竟然也如此,离不开他。

卿宁低头,离他很近静静的看着他的眼睛,依旧是桃花花瓣的形状,睫毛浓密,令世间多少女子垂青,原来,这样好看。

忽然那一双眼睛挣开,虽令她一惊,但眼里可以融化世间一切的柔和竟吸引着她不忍移开目光,他的嘴角弯起一个浅浅的笑意,看起来,格外温暖人心。

他轻轻一动,吻上了她的唇,轻轻浅浅,不是掠夺,而是给予,而是安慰,卿宁闭目,去感受着这一份美好,这一刻,所有的误解全部都融化在了彼此交互的呼吸里,寻不见任何踪迹。

慕凌渐渐站起来,位子居高临下,依旧轻轻柔柔的动作,却没有停下的意思,他渐渐伏在她身上,完成了一直想要完成的动作,这个女人,就在这一刻,完完全全的属于了他。

清浅的呢喃,缭绕起温和的细语,他又轻轻的说出了那一句话:“卿宁,我喜欢你,记住了吗?”

“嗯”这一次,她给出了回应,原来,相信一个人是如此容易,只要一句温柔的话语,从今以后,她好像不是自己一个人了,从此以后,这个男子似乎已经印在了她心里,挥之不去。

“慕凌”

“我在”

夜半,她悄悄转身抱住他,原来她一直都在身边,只是她会不会发现,她不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只是这一次,不再逃避。

月明风清,在这个夜晚,第一次将两颗心靠的如此近……

第二日,慕凌早早就走了,耽误多日,他也该去管管朝堂的事了,否则平白落人话柄,又是一场风波。

卿宁照常去和言奕以及他的妻子一起吃饭,席间,依旧是无言,多少天来,都是如此,那个给言奕夹菜的女子,叫莫靖瑶,是他唯一的妻子,人人皆道,言侯爷被家中悍妻吓怕了,不敢再娶,可是只有他们自己清楚,什么叫夫妻,什么叫爱情,什么叫琴瑟和鸣。

每当看着这些,卿宁就不禁生出一丝留恋之感,这样的两人,若是生在普通人家,应该是多么幸福的一对。

“报___”

忽然外面有人来报,直接闯了进来,好像经历了什么大事一样,一进来就跪下神色慌乱的禀告,像是怕下一刻坐着吃饭的三个人会立刻撕了他,支支吾吾说道:“娄,娄家派人送来吊唁礼。”

寂静,可怕的寂静,再找不到其他的声响,那个禀报之人已经是汗流浃背,一颗心砰砰的跳着,谁不知道,言尚书令的死和娄家脱不了关系,可是,他偏偏这么倒霉,来干这个得罪人的活,都不说话,是死期要到了吗?

“将礼物和来送礼的人,一并扔出去。”言奕忽然开口说道,声音清冷,里面满是怒气,由于手按在桌子上,震得盛饭菜的盘子碰撞之间叮当作响,忍不住让人心尖发颤。

“若是耍赖不走的,多说一句话,就打二十板子,说两句,四十,三句,六十,打死不用你们偿命,我会处理。”

“是”那个来禀告的人仿佛终于得到了救星一般,答应的很爽快就立刻领命跑了出去。

卿宁默默的看着这个女子,她的眼神里总是含着一丝凌厉,不怒自威,让人平白就想臣服,也就是这样的女子,才配的起做天彻第一将军,二等候言奕唯一的妻子,三言两语就摆平了一切。

卿宁低头,一边吃菜一边疑惑,娄言两家早就不和,可都不会放在明面上讲,可是,她抬头,轻轻问道:“这次,放到明面上了?”

“我就是想昭告天下,我们言家和娄家彻底翻脸了。”言奕说得坚决,不留任何余地,看来,这里的权力之战,要彻底打响了,到最后,鹿死谁手,犹未可知,所有人都在为最后的那个结果努力着,这场权力巅峰的胜利者究竟会是谁……

初雪,洗刷了冬日的晴空,暖阳高照,宣告着光明的到来,为皇宫大殿淡淡的银白色上添了一层金色,柔柔和和,平白给人一种清凉舒爽之感。

议政殿外,一众大臣都在围观御史台主司言卿宁新造的机关弩,说是精准度之高,平常之人亦可以做到百步穿杨,今日将它献于皇上,用于巩固天彻的军队,所有大臣出于好奇都来观看此弩的威力。

只见卿宁转身走到了慕凌身边,一脸笑吟吟的道:“下官听闻平昭王殿下马上射箭,从未失手,手上的功夫比百步穿杨还百步穿杨,那,能不能用它射中那个房顶上的小狮子?”

众臣一起看向卿宁手指的方向,那个房顶上的石狮子被前面的一个屋檐遮住,只露出一点微微的角落,要射中它,除非那支箭会转弯,否则就会被前面的房檐挡下来,平昭王殿下纵然有百步穿杨之功,可是这箭也不会转弯啊!

众人都担忧平昭王可不可以做到,可是,平昭王却是一脸的云淡风轻,拿起那一把弩,轻轻凑到卿宁耳边说了一句:“喂,你可别让我丢人啊!”

“放心”卿宁很有自信的回了一句,看着平昭王殿下对准那个小石像,手握弓弩,力求精准,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看着,等待着结果。

一箭,嗖的一下子射出去,夹杂着风声,带走了众人的呼吸,在即将触碰到房檐的那一刹那,只听“蹦”的一声,房檐破碎,几只瓦片不时落下,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可那支箭完全没有停下的意思,带着众人的注视一路向前,最终“咔”的一声,嵌入了那个石狮子里,不偏不倚。

“好”皇上首先拍手叫好:“言大人这弩的威力可是非同一般啊,要是放在战场上可以所向无敌了,众位爱卿说是不是啊!”

“是是”其他大臣皆是喜笑颜开,尤其是那些武将更是乐的合不拢嘴,自然除了娄家的势力。

卿宁笑着拿过了慕凌手中的弩,对着皇上一笑道:“皇上,它的威力可不止如此。”说罢抬手按上了弩上的机关,那弩迅速张开木柄,大如弯月,俨然是一张好弓,卿宁抬手拿箭,弓拉弦满,一箭,划破苍穹,消失在天际。

卿宁看着那支箭,或许,这便是她毕生的追求,一生的志向,她怀着一颗宏图大志的心低头把那把弓弩双手捧着献给皇上说道:“此器名为莫威,变幻莫测,威力无穷,谨以此献于吾皇,祝我天彻千秋万载,一统天下。”

“祝我天彻千秋万载,一统天下”众臣悉数下跪庆贺,场面极其恭敬壮观,皇上开心,当即下令大举制造这一种弓弩,分给每一个弓箭手,并封言卿宁为吏部尚书,加升二品,同时兼任御史台主司,行监察百官之权。

“下官,谢主隆恩。”卿宁低头谢恩,却在站起来时被某个狂妄到不守规矩的家伙在脸上亲了一下,众臣都是一惊,平昭王想来随意惯了,可是在这议政殿前是不是也太随意了?

第四十九章 信不信我亵渎你

卿宁冷不防被这么亲一下,慌忙捂住了脸,双颊已经泛红,毕竟当着众人的面,这个慕凌是刻意不给她台阶下啊!

言大人这样的样子,看在平昭王眼里那是可爱至极的,他笑吟吟的走过去打横抱起她,一脸宠溺的表情说道:“言大人如此为国效力,我当然要奖励一下了。”说着抬头看着皇上道:“皇兄,臣弟先带着我女人退朝了。”之后就大步离开,那二人的情状叫人看了不住的羡慕。

听说平昭王殿下自从遇到言大人以后就不再看自己府里那些庸脂俗粉了,看来传言非虚啊!可是另一位女扮男装的官员可看不下去了,黎鸢和长这么大,第一次遇到一个让她看得起的男人,结果还被别人捷足先登,和大人憋了一肚子气,有意无意的乱走着,竟然不小心闯进了皇宫后院。

她依旧毫无察觉,思索着自己到底是哪里不如言卿宁,长相稍稍逊色了一些,可是小爷会做生意,比她有男子气概,唉,哪里不如呢?

黎鸢和一路走着,忽然听到了一声呵斥:“这位大人,私闯内庭可是重罪。”

她猛地回头,看到一身戎装的男子,这个人她认识,信任御林军统领,司徒明。

黎鸢和这才发现自己不小心闯了进来,而且得罪御林军统领也是她不愿意的,就立刻转身笑道:“好,我这就离开。”

可是披着司徒明外衣的司马信却并没有放走她的意思,外臣入内宫,照例搜身,不确定安全谁也别想平白离开,他一步一步向前靠近,看着这气势汹汹的将军,黎鸢和微微后退,心里打鼓,他这是要干嘛?不小心走错地儿而已,用不着上刑吧!

黎鸢和一路退着,竟然不注意身后的水池,半只脚踏空向后仰去,完了,不是还要落个水吧!最后一刻,司马信竟然伸手接住了她,他力气很大,一拉就把她拽了上来,让她冷不防撞在他身上。

“这位大人,欺君可是死罪。”

听到这句话,黎鸢和心里一颤,平白无故让人发现了女儿身,还安了个欺君的罪名,真是得不偿失,不公平啊!可是她行商这么多年吃过亏吗?就算要死也拉个人下水。

于是,黎鸢和用最大的力气像司马信撞去,司马信没有防备,直接落到了水里,面上妆容一花,露出了原来的样子。

司马信?黎鸢和一惊,原来他还活着,不过惊讶过后脑子飞转,又做起了她的交易,她低下头伸手把他拉出来说道:“既然我们都掌握了对方的秘密,不如互相保守,各自不说,这也是一场公平的交易,统领不要忘了,欺君可是死罪。”

司马信悻悻的看着这个女扮男装的家伙,都说在和大人手里没有什么不可以用来交易的,这样看来,传言的可信度倒是很高,被一个雁过拔毛的商人盯上,会有什么好事呢?

“好”司马信答应的很爽快,这一次,互相握着把柄,再不应,就是你死我死的结局了。

卿宁一路被慕凌拉倒大街上,不悦的看着他:“殿下,你不用穿官服神采奕奕的,我就穿着这样出来,亵渎朝廷啊!”

“再抱怨,我就亵渎你。”

这一句略带威胁的话,让卿宁立刻闭嘴,与他扯开三尺远的距离。

大街上,一片银白色,晴空一碧如洗,格外清澈,不断有人陆陆续续出来摆摊叫卖,渐渐恢复了热闹的样子。

可是,偏偏传来一个不和谐的音符,那是一个女子的求救声,卿宁和慕凌同时抬眸看到一个白衣女子,只有十三四岁的年纪,被几个大汉追着,一路狂奔,到了卿宁面前已经被其中一个大汉揪住了一服,她没有办法,只好死死扯住卿宁的衣衫,眼神里满是哀求,泪水几欲涌出,大叫着:“大人,大人救我,大人救我。”

卿宁呆呆的看着女子,她的容貌怎么那么像……阿瑜。

“阿瑜”卿宁无声的叫了一声,忽然被女子的哭喊声拉回了思绪,她抬头看向那几个大汉问道:“这位姑娘与你们什么关系,为何偏要抓她?”

“这位大人,这是我们翠红楼姑娘,都签了卖身契的,您也别太为难我们不是。”那几个大汉看到她穿着官服,神色立刻恭敬了许多,低头解释道。

“大人,不是的,是我饿的昏迷,他们偷偷用我的手按的手印,大人,我没有签那种契约。”

“小贱人”为首的那个大汉呵斥了一声,立刻解释道:“大人,我们有契约为证,到了官府也是我们胜啊!”

“大人,不是的,大人,我没有。”那个女孩接近哭了出来,死死拽着卿宁的衣角,生怕一松就会立刻又被抓回去。

“契约呢?”卿宁低声问了一句,那个大汉一看有谱就立刻双手奉上了契约,果然,白纸黑字,清清楚楚是卖身契,可是,这已经是她见过的第五个翠红楼的姑娘向她哭诉,都是同样的理由,可见这个青楼开得也龌龊的很,卿宁收起了那一张卖身契,笑意温和:“接连五个姑娘以同样的理由在我御史台上报翠红楼的恶行,如今证据已足,我们明日大理寺见。”

那几个大汉立刻反应了过来,本来想用这些到官府做个保障,没想到却成了自掘坟墓的凭据,先不说受几年的牢狱之灾,就连如何向老鸨交代都成问题,可是眼前的官员来头不小也就没敢再追,生无可恋的耷拉着脑袋往回走去。

“谢谢,谢谢大人”那个小女孩衣衫褴褛,脸上还有几道黑色的污垢,卿宁小心的扶她起来,忍不住用自己的袖子去帮她擦干净那一张脸,渐渐呈现在眼前的真的是一张很令人惊讶的脸。

卿宁看着她,双手微微颤抖,不能确定,但是她一定和阿瑜有关,那个女孩看着卿宁的样子,知道想要让她收留还要再加一把火,于是落魄的举起颈间的吊坠,小心翼翼的说:“大人,谢谢你,洛璃无以为报,就把这个送给大人吧!”

那个吊坠,她记得,阿瑜的脖子上也有同样的一条,她声音颤抖着问道:“你说,你叫什么名字。”

“洛璃”女孩儿眨了眨大眼睛,无害的回答。

“你,是哪国人,家中,家中可还有其他人?可有一个兄长?”卿宁语无伦次的问着,眼神里全部都是几近于慌乱的欣喜,还有被命运玩弄的难以置信。

第五十章 都快给你折腾散架了

她这个样子,他就知道,一定又和那个代北的大祭司有关,究竟是什么人,可以让她如此念念不忘,只要有一点和他有关的消息就会几乎灭掉神智,正如,希望吗?

慕凌走过去,拦过她的肩,笑得温柔,只一眼,便可以倾倒天地,他温和的开口,像是商量的语气问道:“王妃还愿意去看我准备的惊喜吗?”

卿宁这才反应过来,慌忙收起眼底的情绪,低低的回答了一声:“愿意。”她知道,阿瑜再怎么样都已经过去了,就如她在代北那痛苦的十五年,完全没有挽回的余地,倒不如,珍惜眼前人。

慕凌带她来到了西边城郊的山顶,那里一眼望下去,整个大地都是雪白的颜色,借着清凉的月色,泛起蒙蒙的雾气,宛如仙境一般,令人流连忘返。

而更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她的前面有一条用孔明灯圈起来的道路,灯光照耀下,格外迷人,令人平白生出一丝向往。

慕凌拉了一个大大的木板,拉了她坐上去,自己在身后紧紧的抱住她,稍微一动,木板自山顶顺着雪一路下滑,顺着一路灯光,寻着女子尘封已久的心。

卿宁毫不畏惧的看着渐渐转移的景物,都在眼前错落有致的划过,仿佛所有的烦恼都会被这些消磨殆尽,只留下眼前的美景和身后美人。

卿宁试着张开双臂,去感受飞鸟翱翔天空的感觉,自由之下,万分舒爽,笑意已经于不经意间挂上嘴角,这样的开怀,仅在此刻,归她和她身后的男子所有。

“慕凌……”她忍不住笑着大声唤他的名字,在空荡的山中回响,格外悦耳,也让此刻慕凌心中除了怀中的女子,别无他物。

“我在”慕凌淡笑着回了一句,声音低沉好听,随着山势渐渐灌进了她的心里。

终于,接近山底了,卿宁回眸看了他一眼道:“一起跳?”

“好”慕凌应了一声,拉着她一起站起来,看着渐渐到底的木板道:“一,二,三”。

话音刚落,卿宁就和他一起落到了地上,可能是踩到了什么冰霜,卿宁脚下一滑,向后倒去,可是慕王爷看了不但没有阻止,反而顺着她倒下的方向轻轻吻住了她,在刚要触碰到雪时,巧妙的将她抱在了怀里,笑道:“要不我们回家看看。”

家?卿宁心里忽然一暖,被这个字眼击溃,她好像,许多年后,可以有这样一个家,到那时,她只是卿宁,他也只是慕凌。

“好”卿宁伸手握住了他胸前的衣衫,在他面前,小女人的样子真是越来越多了……

夜半,连月色都被那两个身影弄的害羞的躲到了云层后面,当月亮又悄悄出来时,依旧照着一双睁着的眼睛,慕凌不再去看身边的女子,而是枕着手臂平躺着凝眸思考着什么,上次皇宫的刺客他已经查的差不多了,可能与流微阁有关,又可能与慕城有关,可是慕城几年前早已暴毙身亡,又怎么会和流微阁扯上关系,前面的路,真是越来越复杂了。

他轻轻叹了一口气,不防却被身旁的女子抱住,他转眸看着她,温和的笑道:“怎么还不睡啊?”

“这话该我问你吧!我都快让你折腾散架了,你怎么还不睡啊,不累吗?”

慕凌伸出手臂将她拦在怀里,笑了笑:“上一次走得早,没让你醒来就看到我,今夜我守着你睡,将功折罪好吗?”

“好”卿宁迷迷糊糊应了一声,渐渐在他怀里睡着了,他不再去想其他,只是静静的看着身上的女子,如果她可以如平常女子一样平凡那该多好,可是,要是她平凡如其他女子,他也不会注意到她吧!

卿宁,如果千帆过后终有所依,我真的希望可以用余生陪你白头。

第二日,卿宁刚一睡醒就看到慕凌端了一碗粥坐在她面前,温柔的笑道:“我做的,你尝尝。”

“你怎么还会做这个啊?”

“以前为了周游列国,讨好一位老大汗,特意学了一个月怎么做饭,等你去王府我日日做给你吃。”

卿宁接过去,喝了一口道:“得了吧,你王府那些小妾还不得吃了我啊?”

“等你去,就完全没有她们位置了,我回去就把她们全部休光,你嘛,这么可口,我怎么会分给别人吃呢?”慕凌说着抱了她起来穿上外衣,直接坐上了马车,往议政殿走去,他让她轻靠在他怀里,听着他的心跳,悄然开口:“卿宁,你知道吗?我真的很想给你一个未来。”

“嗯,若真有那日,我等你。”卿宁也对这一句话作出了最好的回应,若是有一日她大仇得报,她想与他君临天下也好,归隐农家也罢,形迹江湖亦可,只要,身边的那个人是他。

上完早朝后,卿宁照例回到了御史台,继续研究她即将完成的,上古史籍称之为“*”的*,却在刚到门口时,看见昨日的那个女孩蹲在御史台那里,一脸的落魄和无助。

“大人,洛璃可以给您打杂,我已经无家可归了,还求大人收留我。”

“好,进来吧!”卿宁答应的很爽快,一路带她进了自己办公的房间,关上门之后才问道:“你可是代北人?”

“是”

“你家中可有一个兄长?”

“有”

“你的兄长叫什么名字?”问道这里,卿宁的神经已然绷紧,她期待这个结果,可是又不知该如何去面对。

“洛瑜,代北的前任大祭司。可是,自从兄长带圣阳公主逃走以后,就再也没有,没有回来过,洛家因此满门抄斩,我没有别的办法,只好一路逃到了天彻,结果,就被抓进了翠红楼,后来……”

“你说,他没有回去过?那代北皇分尸的是谁?”卿宁情绪有些激动,“是,是代北皇随意找的一个死囚,扮成兄长的样子,以儆效尤。”

以儆效尤,扮成兄长的样子,这么说,阿瑜还没死,这么说,皇宫的那个暗卫可能就是他,可是,那一日,他亲手拉下了她触碰到他面具的手,他不想见她,为什么?那个会是阿瑜吗?

“阿璃,你找到过你兄长吗?”

洛璃摇摇头,一脸失落,这样的女孩儿好像什么都会写在脸上。可是,这一次哥哥让她来保护这个女子,就以洛璃原本的身份,还千叮咛万嘱咐不要告诉她自己还活着,在代北哥哥就为了她赔上了一切,甚至是名誉和性命,到了这里竟然还要让她来保护圣阳公主。

“阿璃,你就先在我这里住下吧!我帮你找哥哥。”

“好,谢谢大人,谢谢大人。”洛璃一脸感激,连声道谢,任务可算是完成了。

第五十一章 带你看一出好戏

卿宁顺着洛璃的方向,找了好久,依旧没有任何进展,或许,可能他真的已经不在了吧!外臣不得私入内庭,她唯一剩下的希望就只有那个暗卫了,如今也就好好等着年关的宴会可以入宫一探究竟了。

转眼,已至冬至,言奕受命去江北视察边疆守军,莫靖瑶也跟了过去,整个侯府就只剩下大夫人和言月笙,她们两个本就不喜欢卿宁,卿宁也不想回去找这个麻烦,只是大过节的,需要给言伯伯进一炷香,烧些纸钱,所以,到了夜半她还是出了御史台。

刚一出门,就忽然又被人劫上了房顶,看来,这流微阁主是真的偏好高的地方啊!卿宁没有做声,可是白玉却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一路带她迅速走着。

她竟然有些哭笑不得,他把她当成一件东西吗?可以想拿就拿,但也不得不承认人家确实是有这个本事,拎起她飞檐走壁不在话下,卿宁终于按耐不住,张口问了一句:“阁主啊,我们这是要去哪儿啊?”

“带你去看一出好戏,晚了就要收场了。”白玉说着便在曾经的尚书令府,如今的威烈候府停了下来,正好停在言叶之的灵堂前。

卿宁低头向下看,竟然发现大夫人跪在那里哭个不停,嘴里喃喃自语:“老爷,你可千万别怪我,我不知道,我以为帮娄家只是要铲除卿宁那个祸害,可是,我没想到他们会诬陷你通敌叛国。”

什么?是她?卿宁一脸气愤,恨不得立刻将她千刀万剐挫骨扬灰为言伯伯报仇,可是她将要下去时,白玉又拉了她一把,平静的看着下方提醒道:“急什么?还没完呢!”

卿宁继续看着下面,言月笙似乎刚刚拿果盘贡品回来,看着自己跪地的母亲,将贡品恭敬无比的放到了灵台前,可以说,那神色恭敬过了反而生出一丝不自然的恐惧。

言月笙颤颤巍巍的走到大夫人旁边,眼泪快要落下来,声音颤抖之中夹杂着哭腔,一脸哀求的神情,双手颤抖着扶住了大夫人的肩膀,眼泪扑簌簌的下落,一副恐惧到极点的样子伸手握住了大夫人的衣襟:“母亲,这么说,父亲会信吗?”

“没有,这不怪你,是誉明王殿下命令,不怪你孩子,不怪你。”

说罢,言月笙就趴在母亲怀里哭了起来,那声音,绝对的凄楚。

卿宁已经僵在原地,誉明王,代北四皇子,最合适下一任代北皇人选,他的爪牙竟然遍布到了这里,让自己人害了自己人,而言月笙竟然亲手害了自己的父亲,这一刻,她似乎终于懂了,一直要置她于死地的不是言月笙,而是誉明王___卿允。

“月笙,你糊涂。”大夫人呵斥道。

“可是,可是那个人说会让我嫁给平昭王殿下的”,言月笙哭的一脸后悔,嫁给慕凌,只为了嫁给慕凌,就要……

卿宁笑了,笑道嘲讽,笑得悲凉,果然,黎鸢和说的没错,世间一切,无不可用来交易,包括,亲情。

卿宁抬步落了下去,立刻惊了那一对母女,她们面色惊恐,像是被人忽然割了尾巴的猴子,立刻跳起来,看着卿宁。

“一个谋杀亲夫,一个谋害亲夫,你们两个,等着我明早跟大理寺打招呼吧!”卿宁眼神冰冷,满是杀意,令人莫名胆寒。

大夫人立刻跪下求道:“大人,大人这一切都是我的错,与月笙无关,与月笙无关啊!”

“我不聋,听的清楚你们在说什么。”

“卿宁大人,您也是受过苦难的人,要不是你母亲,你根本就活不到今日。”大夫人抬眸,一字一句的说着:“大人,我的样子就是你母亲的样子,你的母亲是我的孪生妹妹。”

卿宁心下一震,不可置信的看着她,母后,她就是母后的姐姐,她就是自己的亲姨娘,她来不及反应,后退了两步,转身让泪水无声的划过,人生真是比戏折子还精彩,她没有回头,轻轻说了一句:“你们先走吧,我不想让言伯伯在节日看到血光。”

“大人,为人之母,其实都是一样的,求你,放过月笙吧!”大夫人不肯离去,依旧苦苦哀求。

言月笙,言月笙,毁了她在这世间最后一丝温情,而她亲姨娘,和她母亲生的一样的面容,到如今,也在做着和母后一样的事,维护自己的孩子。

卿宁闭目,长舒了一口气掩去眼里挣扎的痛苦,良久,终于开口回答:“好”

“谢谢,谢谢”大夫人低下头磕了一个响头,在卿宁听来,心里不知是何滋味,五味杂陈,心酸悲苦,尽数浓缩于其中。

在那二人离开后,卿宁自己跪在言叶之的灵位前,追问道:“言伯伯,我该怎么做?”

可是,清风拂过,没有一声应答,正如这苍茫的雪地,所有的温情全部被埋葬其中,不见踪迹。

“我看你园子里摆了些东西,那些是什么?”白玉站在她身后,犹豫了许久才终于想到这么一句话转移她的注意力,多年苦难,他似乎已经失去了关心人的能力,这样的安慰显然有些笨拙,也不知道她会不会听。

“那些,是我近来新研究的武器,你有兴趣吗?”卿宁起身,出了门走向弈阁,在那里她存了许多做好的雷火弹,他什么都知道,她也不再惊奇了。

卿宁此刻只想找一个理由,找一个让她暂时可以逃开这一切的理由。

她从房里拿了一炷香,来到了那一堆连着的*筒子前,抬手点燃了那一根引线,一瞬间,那一个雷火桶点燃,竟然穿窜上天去,绽开了朵美丽的花,远远的发出金黄的颜色,可是,只有一瞬,之后立刻消失。

这样惊喜的事物总可以引起人的兴趣,又总可以带走一部分烦恼,卿宁看着满天的火花飞洒,嘴角渐渐露出了一个欣慰的笑意,火光映衬下,明媚好看。

这个女子,正如一道光一样,照进了白玉早已黑暗的生活,这一份美好,让他不舍放下,如果一个失落到极点的人,终于愿意对一个人投来一份信任,那么这个人就是他的全部,他会为她带来最美好的光明。

忽然前面的一个火星落下,直冲那个世间最美好女子的背后,而那个女子此刻浑然不觉。

忽然,背后被一个人抱住,整个将她圈在怀里,那一刻的温暖,时间仿佛静止,就在这一刻他第一次触碰到了那一道光明,原来竟如此美好。

卿宁也在这一刻停下的所有的思绪,那个清瘦的身影,竟然让她如此熟悉,如此不舍得放下,他给她的感觉就好像是与自己对话,为什么,为什么一直让她如此熟悉。

“嗯”直到听到身后之人传来的一声闷哼,卿宁才回过神来,从他怀里挣脱,走到男子身后,看着他背后被火星灼烧而出的一个窟窿,可以看到里面有些模糊的血肉,火烧的痛,她比谁都清楚。

第五十二章 伤到你,我更疼

她无心的嗔责了一句:“白玉你救我干什么,你不疼的吗?”

白玉转身看着她,眼里竟然闪现出一道光,他第一次在笑了,在月光下,犹如昙花一现绽放,格外好看。

卿宁看着他,每一次都会被这个男版的自己牵动着情绪,他开心,她就开心,他伤心,她也会难过,人生总会遇到几个相似的人,比如面前的白玉。

那一道笑容过后,白玉很是直白的回答:“我怕,伤到你我更疼。”

卿宁低眸,静静看着他,没有说话,转身拉了他进屋,拿了金疮药为他包扎好,看着那瘆人的伤口,卿宁忽然开口说道:“白玉,萍水相逢,你不必对我如此。”说罢的同时,也包扎好了,她轻轻走到白玉面前问道:“要不你今日就在弈阁睡下,我去外面睡就好了。”

“女子闺阁平白留宿男子,大人还嫁的出去吗?”

“没关系,反正……”卿宁暗自想着,反正都和慕凌那样了,要嫁就嫁给他,要是没有嫁给他,那她可能就已经不在人世了吧!

白玉不知道女子眼中的哀伤为何而留,只是站起身,又一次将她抱在怀里,想把自己仅有的一点点温暖带给她,让她不再处于冰凉的境地,或许,是他想努力走进她心里。

卿宁并没有动,只是静静的呆在他怀里,又静静的动了动,却被那个男子死死按在身边,动弹不得,他将头轻轻靠在她肩头低声道:“别动,一会儿就好。”

这一句话,让卿宁停下了所有的动作,不再言语,因为她知道,他需要她这样静静的待着。

晚风微起,圈着她的衣衫,以及他一直努力收起的泪花,自从那场政变之后,他已经记不得自己竟然还会流泪了,呆在她身边,是一种久违的归属,让他不忍心离开,已经好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久到他已经忘了这份感觉如此美好。

良久,他放开她,依旧清冷的声音说了一句:“谢谢”。

卿宁这才可以看清他,与慕凌相似的眉眼和那一身清冷的气质结合完美,他的眼中竟然还有未散去的晶莹,什么呀!一直抱着她就是不想让她看到他流泪。

今夜,刚笑过的白玉,刚哭过的白玉都在她眼前展现,或许,这才是真正的他,一样的,单纯无害。

“白玉,你笑起来很好看,以后要多笑笑啊!”

结果,那个男子听话的笑了一下道:“是吗?”可是,那一笑,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

清明的夜,装点着流光溢彩的斑驳,今日是除夕,虽然平夷族人没有汉人这么多规矩,不用守岁,可是卿宁却也无法入眠。

听闻北方边境与代北的战事吃紧,言奕还要驻守一段时间,冬至过后,她处决了大夫人,关入天牢秋后问斩,为言伯伯洗刷了冤屈,让言家的地位稍稍恢复了一些,并把言月笙关在了雅阁,下令没有她的允许谁也不许放她出来,曾经的繁华,就在这一年之内,消失殆尽。

卿宁有意无意的拨动着手上的琴弦,言月笙受代北誉明王指使,可是,就算她没有存为了慕凌不顾一切的心,也一样逃不出那个人手掌,看来,代北终究还是不肯放过她,说不定还没有报仇回去就已经死在了天彻。

能活一日,不知何时竟已变得如此艰难,就连自己的命都守不住,她从来想要的只是自由和安定,可是命运偏偏给她开了这么大一个玩笑,母亲告诉她不要怨恨,可是她终究是做不到那么高尚。

不知何时,传来一阵箫声,与她的琴声和鸣,渐渐的融为一体,清冷的意境,在本就凄凉的冬日里又平添了几分萧瑟,震得地上的飞雪都有些被冰冻的意思,一曲终了,苍凉尽显,为这处园子又镀上了一层寒霜。

卿宁抬眸,看着树上的白玉,他的眸光依旧清冷,只是添了一些淡淡的忧伤,开口问道:“你怎么也会奏黍离了?”

卿宁心下一震,才发现原来自己弹奏的竟然是黍离,灭国毁家的哀伤,如今竟也会她身上展现,她顿了顿,开口道:“没什么,无心罢了。”

“无心?无心便是本意。”白玉一针见血的戳穿她,悄悄从树梢落下,来到她身边伸出手指轻轻一拨,琴弦刹时断裂,发出“砰”的一声,沉闷绵长。

和着明月,他悄悄开口:“我不希望你懂黍离。”

“不希望吗?世间的事有哪一件是由人的呢?不是你断了琴弦就可以消弭的。”

“这天好像越来越冷了。”不知何时,慕凌的声音从外面传来,温温柔柔,融化了整院的寒冰,一人千面,当属平昭,只在一瞬间,白玉消失了,一点声响不留,一点影子不留,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

卿宁抬眸,看着走到她身边的慕凌,暗夜里招摇的曼陀罗花格外妖野,散发出一种独特的诱惑,吸引着人不断想要靠近。

他渐渐漫步走来,在她琴前蹲下身子,抬手轻轻握住了她的手笑道:“除夕你们平夷人又不用守岁,言大人深夜不眠,是在等我吗?”

卿宁笑了笑,轻轻点了一下头说道:“殿下不也好雅兴,不在府里陪妻妾,却来到属下官邸,用四个字形容呢!就是兢兢业业。”

“除夕啊,要不要回家吃顿饭呢?”慕凌唇角勾起一丝笑,无声之间,融进了女子心里。

卿宁站起身,伸了一个懒腰,略带疲倦的说道:“好啊,不过这位王爷,我累了,给我当床睡?”

“好,遵命。”慕凌也站起来正想走过去拉她,可刚走两步,颈间就刹时显出一道寒芒,接着皑皑的白雪,光亮轻反,一下子闪了两人的眼。

卿宁清楚的看到,用剑抵着慕凌脖子的那个人,是白玉,三个人都没动弹,只有耳边呼啸而过的风,等待着这一场无声对弈的结局。

“九皇叔,别来无恙。”白玉先开口,清冷的眸子里,充满了浓浓的杀意。

“城儿”听到这个声音的那一刻,慕凌的眼里闪过一丝不可思议的震惊,慕城,他终于还是回来了。那一闪而逝的震惊消失之后,慕凌的眸子忽然消弭了所有温柔,变得幽深清冷甚至有一点可怕,仿佛只要一瞬便可以将一个人吞噬,他嘴角扯出一丝淡淡的冷笑,略带威胁的开口道:“欺君罔上,行刺皇室,你可知你身上的罪责?”

“哈哈哈哈哈”白玉忽然大笑,那笑声,悲凉中带着一丝嘲讽,继续说道:“欺君?皇室?这话说的真有意思。”随后迅速绕到卿宁身后,留了一句:“麻烦九皇叔回去跟四皇叔说一声,朕,回来了。”

第五十三章 敢动我的女人

说罢,在卿宁还没有反应过来的空档,抬手抓起她,一跃而去,不一会儿就消失在茫茫的夜空里,只留下一簇因为白玉的借力而不住摇曳的树枝。

或许是为了防止卿宁逃脱,在带走她的那一刻,白玉就给她下了*,让她彻底陷入全身无力的境地,来不及挣扎,也不能挣扎,可是,连白玉都没有想到的事,这一路上,她安静的出奇。

白玉一路带她回到流微阁,还放在她第一次来的那个客房里,眼神里多了稍稍的柔和和无措,他轻轻在她旁边坐下,抬手抚上了她面颊,轻轻柔柔,夹杂着些许心疼。

“对不起”他终于还是开口,第一句话就是要向她道歉,他本以为他的计划不会把她牵扯进来,结果,还是用毒针伤了她,如今又把她带到了这里。

卿宁一动不动的望着他,她早该想到的,白玉,这两个字竖着写起来就是多了一点的皇,正是废帝的意思,原来,他就是李夫人的城儿,那么,她第一次去李夫人那里进屋倒水时对她拔剑相向的也是他才对。

毁家灭国,一夕之间沦为亡国奴,怪不得他会懂黍离的悲伤,怪不得他总是和自己如此想像,还不等卿宁说话,门外就走进来一个婢女打扮的人,向白玉恭恭敬敬的行礼道:“禀副阁主,有人来了。”

“好”他应了一声,起身向外走,转身的那一刻,眸光又恢复了一贯的清冷,流微阁副阁主,那这里的阁主又是谁?卿宁还没来得及想出来,就被一只手掐住了脖子,那支手速度很快,力气很大,在她还没有看清来人时就已经被它抓着脖子把她整个人提了起来,迅速的消弭着她的生命,该死,白玉的给她下的什么,还是全身没有一点力气,再不动就真的要窒息了。

“哥哥,不能杀她,她是白玉的客人。”这个声音,是冰漪。冰漪她怎么会在这里。

卿宁的脑子竟然没有了一点思考的能力,这就是接近死亡的滋味吗?

忽然,有一个人踹了掐着她的人一脚,她脖子上一松,下一刻就落入了一个人的怀抱,她猛咳几声努力回复呼吸,才看清来人竟然是……白玉。

“我的女人也敢动,你是不是不要命了?”白玉目光阴狠瞪着前方的人,卿宁回眸看了一下刚刚差一点取她性命的人,娄潇。

只见他随意活动了一下肩膀,冷嘲一声:“你的女人?我怎么听说她是未来的平昭王妃啊!”

白玉没有接他的话,依旧威胁的语气:“总之,下一次让我见到谁再伤她一根毫毛,我就让那个人尝尝什么叫生不如死。”

“呵呵,合着是专门说给我听的。”娄潇依旧不屑的语气。

“你最近的好多行为已经超出我的忍受范围了,用得着我再提醒吗?”白玉说完这句话后,转身抱着怀中的女子离开,依旧面无表情,一步一步走着,只是听到娄潇含着些怒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白玉,别傻了,你这是自毁前途。”可是再怎么叫,白玉始终没有回头。

白玉一路抱着卿宁来到了自己的房间,轻轻将她放在床上,抬手在她身上点了两下,让她恢复力气,转身向外走去。

卿宁坐起来,看着那个孤单苍凉的身影,心中有一种强烈的欲望,她想走近他,走近真的他,那个内心善良却和她一样被命运逼上绝路的他,于是,终于开口叫道:“白玉。”

这一声,没有得到回答,她鼓足勇气又叫了一声“白玉。”

面前的男子依旧是置若罔闻,仿佛根本就听不到她的呼唤,她终于明白了,他是不想同她说话,那么,想要留住他的话:“慕城”

她抱着大不了一死的心,叫出了这个名字,果然,男子身躯一震,停了下来,回头看她的那一霎那,那如鹰一般锐利的眼光似乎满是杀气,惹得她心里稍稍一颤,可是既然已经叫住了,那就……

“这就是你的黍离吗?”卿宁用自己的生命做出了最后的抵押,皇位被抢,母亲被杀,就连自己也在不停的逃避着追杀,十四年时光,再回首,已是沧海桑田,而这一切都全部毫不留情的招呼到了这个不到二十岁的人身上,其中的伤痛,又企是一曲黍离可以表达的。

他的手臂竟然有些微微的颤抖,只是转过来身子,淡淡的看着卿宁开口说道:“这不也是你的黍离吗?”说着,又往前走了两步,将卿宁放倒为她盖好被子,叹气说了一句:“休息吧!”

卿宁闭目,不再去想其他,是啊,这是他们的黍离,不是国灭,而是被整个国家抛弃。

再醒来时,已经到了傍晚,卿宁不知道该去哪里,就下了床四处转着,几经辗转就来到了后院,原来白玉在这里种了这么多与李夫人园子里一样的菜,看来这是他们母子共同的喜好吧!

卿宁忍不住低头摘了一颗,却冷不防听到一个让她毛骨悚然的声音:“圣阳公主好雅兴。”

卿宁转身,恭恭敬敬的向他行了一个礼道:“下官参见丞相大人。”把关系再拉回朝堂,就又多了一层制约,娄潇也就更不可以轻易动她。

“公主何必跟我如此客气,你我目的相同,又何必一直兵戈相向呢?倒不如你我合作,一起夺了天彻,你回你的代北国,我建我的拜瑞藩,两不耽误。”

“呵呵,不劳王子费心,卿宁自己的事还是不喜欢牵扯别人。”卿宁回了一句,继续摘着手上的菜,要是跟他合作,与引狼入室无异,她虽想报仇却不至于与狼共舞。

卿宁照着记忆中的步骤做了一些粥,这些可能白玉会喜欢吧!这样是不是可以消弭仇恨呢?她不知道,可是一刻的开心还是有的吧!

过了不久,白玉回来,第一眼就看到了桌子上放着的两碗粥,他有些微微的发愣,坐了下来看着桌案上的粥问道:“这是……”

“第一次自己做饭,要不阁主赏个脸尝尝?”卿宁故意搞笑的语气营造了两个人之间好不容易才有的轻松的氛围。

白玉抬手轻轻抿了一口粥,虽然有些不同,但依旧可以分辨出记忆中的味道,只是这里面融进了他生命里唯一的一点温暖,他的嘴角渐渐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忽然一声水滴滴到碗边的清脆声响,痛了谁的心。

卿宁看着他脸上依旧留下的泪痕,以及嘴角挂上的微笑,也哈哈笑起来,可是,还是笑出了眼泪,笑得越欢,那泪水就越汹涌。

白玉可能是不想落人话柄,就在第二日把卿宁送了回去,可是还是晚了。

第五十四章 卿宁,跟我走好吗

卿宁进入陌陵时,全城戒严,满大街的禁军一路搜索,似乎在寻找着什么东西,亦或是什么人,卿宁不明所以一路向前走着,忽然被一个人拉倒了墙的拐角,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那人捂住了嘴巴。

等到那一队禁军离开以后,才放开她,慕凌着急的拉起她说:“走,我带你走吧!”

“啊?”卿宁费解的看着他平白无故的又发什么神经。

慕凌来不及解释,皇上下令全国搜捕言卿宁,他知道,皇上是想要用她引出慕城,可是上次之后他已经不想再利用她了,他心疼了,哪怕她将来恨他,他也要带她走。

“卿宁,你听我说,跟我走好吗?”

看着他的样子,卿宁微微动容,原来这个万人之上的王爷真的不在乎什么名位和权力,只要她,可是整个天下都容不下她,他们又能走到哪里?

“慕凌”她向前走了两步抱住他,轻轻说道:“我,爱你,所以,做你该做的事,把我抓起来吧!”

慕凌眼底一酸,沉吟许久,终于还是伸手抱住她,再一转身按住她的肩膀,带她来到了大街上,对着一队禁军说道:“任务完成,收队。”之后就一路把她送上了囚车拉回皇宫,既然无法一同平静,那就一起面对这些波涛。

次日大理寺大堂,审讯开始,这一次皇上直接在大堂之上把言卿宁打的皮开肉绽,他一向喜欢用简单的方式来完成最复杂的事,尽管会有些残忍。昔日攻陌陵可以,今日引出来慕城亦是如此。

不过还好,慕凌为她安排了一切,那场面虽然惨烈,却也不疼,跟慕凌回来是她对慕凌的信任,不交代慕城的事,是她对慕城的忠诚,她此刻是真的很希望慕凌不会来,这样就不会再卷进去。

可是,她还是失策了,第三十鞭还没有落下,就有十几支飞镖落了下来,直接将行刑者定在了地上。血肉模糊,毫不留情。

接着门外忽然一个修长清瘦的身影走来,目光阴冷看着殿内的一切,抬手又是十几支飞镖迅速射出,直冲高台之上的皇上,众臣皆是一惊,连连后退避开这个人,生怕一不小心下一个被刺穿喉咙的就会是自己。

而那人的身份更是让所有人瞠目结舌,那是被废的先帝,一个早在十二年前就已经暴毙身亡的人,如今竟然好好的站在这里。

在皇上身边的暗卫收起那些飞镖之际,白玉已经走上前去抱起了卿宁,将她轻轻拢在怀里,眼中心疼乍现,对着皇上语气阴冷道:“你已经夺了朕的皇位,杀了朕的母后,如今又要来伤害朕最心爱的女人吗?”

“白玉,你不该来的。”卿宁眼里满是担忧的提醒着,他不知道她不会受到伤害吗?还要在众目睽睽之下现身,把自己都搭了进来。

“没关系的,既然他们都容不下你,那我就让他们全部都对你跪地讨饶。”

说着抱着她迅速向前,绕到皇上身后将卿宁放在了皇上身旁,抬手一动,不知怎么的皇上就站了起来,很听话的走到一边让出了位子。

可是,下一刻就被一个铁制的笼子套在了里面,白玉没有挣扎,只是淡淡一笑,接受了这个事实。

皇上在牢笼外负手而立,淡淡笑着,上一次他到皇宫行刺他,他十几年精心培养的十几暗卫死的就剩下三个,而他只伤了一条手臂,皇上看着他开口,平静到再不能平静的语气说道:“若不是今日你非要玩儿这些把戏,以你的武功,我根本就奈何不了你。”

“呵呵,你折腾了我的女人,我就不能折腾一下你?”

“好,带走,压入暗牢。”

几十个士兵抬着那个铁笼子向前走,只留下呆在原地的卿宁,她怔怔的看着那个为了她不顾一切的男子,说是丝毫无感,怎么可能。

卿宁自己走了下来,本来就打算演一场戏,过去就好了,可是却落到如今的地步。

卿宁抬步一步步向外走着,也不知道慕凌什么时候跟了上来,一直在她身后,陪她走了许久,直到到了御史台,进屋之后,他方才问道:“你准备怎么做?”

卿宁坐在桌边,喝了一口茶道:“我们能不能救他?”

“就算你让皇兄放了他,他也不会走的。”

“凌寒,你说若我能让他放下心里的执念,你是不是也能让皇上放了他?”

“可是,你知道他真正的身份吗?”慕凌看向卿宁,眼里表情从未有过的认真:“他是西荒唯一血脉,下一任大汗,李夫人早已对我父亲不忠,为了保守这个秘密,这就是皇兄一夜之间杀光华严殿除李夫人以外所有人的原因。”

听着慕凌的解释,卿宁终于明白了李夫人那一句回家的含义,她说让城儿回家,就是要让慕凌离开天彻,放下所有,回到西荒。

“慕凌……我……”

“我知道,若是可以,我会帮你。”慕凌应了一声,伸手抱过她将她放在床上,只是眼睛里多了一刻他从来都没有的……黯然,他不懂,白玉之于她究竟是什么朋友,知己,还是这天底下唯一还可以得到她全部信任的人。

可无论如何,不是爱,他知道的,可是,她心里的那个印记,那个唯一属于洛瑜印记,始终是挥之不去。

三天之后,她终于打通了所有的关系,做了一些粥,去暗牢看望白玉,听狱卒说他已经三天水米不进,若不好好调养,恐怕会出事。

卿宁走进去时,他正坐在一堆稻草上,闭目养神,还真是见过大场面,好雅兴,她走到他身边将食盘放在地上,拿了粥递到他面前说:“听他们说你最近胃口不好,我特意做了一些粥给你,这碗粥送进来可花了我一年的俸禄,你要是不喝可就全部浪费了,贵得很。”

白玉静静的看着她,抬手接过了那一碗粥,眼里微微动容,吃了一会儿递给她说:“没有浪费。”

卿宁笑着接了过去,刚要动身站起来,就又听到他问:“开心吗?”

这样的一个人,到了这个时候,还在关心她的感受,她顿了顿说道:“白玉,若是你回去,我真的会很开心。”她说着拿出了李夫人交给她的那个戒指,交到他手里说道:“白玉,忘掉慕城,回家吧!”

看着那个戒指,白玉怔住了,这是他的家吗?还是从他在娘胎里开始,就注定了是这一场权力斗争的牺牲品,现在他想讨回来一些东西,可是他又能讨回来什么呢?若是……

白玉起身,将转身收拾东西的卿宁抱在怀里,

第五十五章 你是我的,谁也别想争

白玉紧紧环住她,将头埋在她的颈间,斟酌良久开口:“卿宁,跟我走好吗?”

卿宁瞬间怔住,不知道他想表达什么,只是知道他说出这一句话经历了万般挣扎,只知道他说出这一句话就放下了十几年来集聚的凄楚。

只听他继续说道:“我带你离开这里,你再也不用在阴谋权势里摸爬滚打,再也不用在刀光剑影里躲避求生,我带你去行遍天地山川,万里遨游,带你去追寻你最想要的,自由。”

自由,最后一个字,深深融进了她的心里,那是她一声可欲而不可求的东西,世间最美好之物不过如此,卿宁的眼睛微微湿润问道:“你怎知我渴望自由?”

“你的眼睛。”白玉说着将她板过来盯住她的眼睛。

卿宁怔怔的看着眼前的男子,原来他真正的眸子如此明澈,如此单纯,他是这世上她最信任的人,也是第一个开口要给她自由的人。

可是……

“白玉,对不起。”卿宁还是拒绝了,拒绝的彻底,如今对于她还有比自由更重要的东西,她一直看着他的眼睛,想要让这些话听进他的心里:“我还有为完成的事,还有要回报的人,这些都不是你带我走可以做到的。”

她忽然抱住他,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一动不动,让眼泪肆意的流下,这一次,怕是她生命之中唯一一次离真心如此近,离自由如此近的机会,原来到最后还是擦肩而过……

不见天日的暗牢里,她轻轻开口最后一次对他说道:“白玉,谢谢你。”

而这一句话让男子怔住,犹如冰天雪地里被封冻一般,寻不见一丝生气,他没有任何动作,只是低眸看着身上的女子,开口的一瞬间,声音里含了绝望的苍凉:“同样的三个字,你可以对慕凌说我爱你,就只能对我说,谢谢你。”

听到这句话,卿宁心下一震,是啊,这个男子,他要的向来都不只是她的信任而已,还有,她的爱情,可是,她已经给不起了。

白玉轻笑一声,缓缓向后退了两步,继续坐回那一堆稻草上,斜斜的看着她说道:“言大人,你可以走了。”

卿宁被他这一动作吓住,他在责怪她,在责怪她不能给他一颗完整的真心,可是白玉,我本来就是不完整的,你还有一个家等着你回去,而我早已没有归处了。

“白玉,如果过几天皇上放你出来,就回家吧!算我求你了,算李夫人求你了。”

卿宁说完之后,转身缓步离开,若是可以,她真的很想让他回家,起码那是一个容身之所。

看着女子渐渐消失的身影,白玉的目光缓缓沉降,他得到了全部的信任却得不到她的心,而相对的,慕凌既没有得到她的心,也没有得到她的信任,又比他好到哪里呢?

他暗暗决定,如果这一次可以再走出去,不管她同不同意,他一定要带她离开,起码远离这个烟尘之地,尝一次真正的自由。

朝阳殿前,皇上冷睨着前来求情的的卿宁说道:“朕可以放了他,但是要让慕城向朕跪地求饶,”

可是,卿宁再清楚不过,如果有这两种选择,白玉宁愿选择死亡,因为尊严对于一个男人来说,甚至高于生命。

“那,如果微臣替他跪呢?”卿宁的身子缓缓放低,低头跪在了皇上面前,对于她来说最重的是情谊。

“也好”皇上不再去看地上的卿宁,只是冷冷的留了一句:“那你就跪到朕原谅她为止吧!”

随后转身,拂袖进入殿中。

而这冬日的寒霜,只有卿宁一个人担任,尽管周身的热量已经被这冰冷的地面吸食殆尽,她依旧坚持在那里,一动不动。

昨日又下了一晚上的飞雪,原本清浅的雪花落在一个三日三夜冻在寒冷里的女子身上,已然似有千金之重,连呼吸出的气息似乎也被瞬间封冻。

直到身体往下栽去时,卿宁才清醒一点,稍稍恢复神智,拢了拢袖子,可以在稍微缓和一点。

第二日,骄阳一染大地,温和柔软,只是那封冻在雪地里一模红色倩影,在皑皑白雪的映衬下,格外刺眼。

卿宁动了一下已经毫无知觉的膝盖,再跪下去,不但这条腿得废了,自己也得连命都搭进去,她抬手向手上呼了一口气,继续保持着体温,不知道还要等多久。

前几日,看到慕凌从这边走过去,也没有在她身边做丝毫的停留,他可能是也知道她不想让他感到她的无助。

可是,每到夜半,那清润好听的笛声总会给她一种动力,支撑着她继续坚持,下去,或许,这就是慕凌,他是这个世上最懂她的人,却从来不会说出来。

这样的他,对于她何尝又不是一种保护。

终于,那一道大门打开,皇上依旧一袭明黄色龙袍,气宇轩昂,身后还是那个第一王爷,墨色衣衫张扬着的曼陀罗花,神秘而妖冶。

卿宁努力抬眸看着迎面走来的两个人,每一次都怀着希望,这一次不知道又会怎样。

“朕已经下了密诏,只要他安分一些,朕会放了他,保他安全离开天彻。”

终于是等到了一个结果,卿宁用仅有的一点欣喜强撑着身子,一个头磕在地上道:“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那两个人没有停留,甚至没有看她的反应,那一句话音落后就往前走去。

卿宁也试着站起来,才发现原来她已经耗尽了所有的力气,甚至是,保持不了清醒。

眼前一黑,身子便不受控制的向后倒去,无可挽回,更无法阻止。

“卿宁”听到身后的声音,慕凌忽然叫了一声立刻转身两步跑到她身边,抬手将她抱在怀里,满眼心疼。

他本以为,她会是怎样一个坚强的人,却发现,再坚强也毕竟还是一个女子。

卿宁再醒来时,已经是在平昭王府,身下软软的,她转头看了一下,才发现她竟然躺在慕凌怀里,这家伙,还真的是比金丝鸾帐舒服。

“你醒了?”慕凌动了动身子,让她躺的更加舒服一些,笑道:“暖和吗?”

卿宁转身趴在他胸口,听着他有力的心跳总是格外心安,笑道:“这么乖啊,万一哪一天我把持不住,吃了你?”

慕凌翻身下来,立刻转换了姿势,由下变上,一双邪妄的眸子静静的看着她,笑道:“这就开始调戏我了,我可抵不住诱惑啊!”

“可是,我刚刚醒来啊?王爷,下官全身还疼呢!”

“那就……”慕凌低头吻住了她的唇,那力道,带这些惩罚的意味,这些天来的心疼,不忍,失去尽数爆发,松开她的时候还不忘在她唇边轻轻的咬一下。

开口,带有警告性质的说道:“听着,你只能是我的,谁也别想争。”

第五十六章 为我女人讨个公道

说罢翻身下来,又从新在她身侧躺好,一脸的不悦。

卿宁转身看着他,他直的可能是那一日白玉大闹大理寺的时候向众臣宣布她是他的女人。

“可是王爷,您那天不在啊?”卿宁笑着提醒了一句,轻轻钻进他怀里坏笑道:“谁让你到了那件事末尾才赶来啊!”

“若是我在,白玉就不会被抓了”慕凌笑着望她:“因为我根本就不会让他碰到你。”

他含着微微怒气的声音听起来格外悦耳,原来平昭王殿下吃醋的样子这么可爱的,还是不要说了,闷在心里好了,说出来的话这家伙不知道又要怎么整她。

次日清晨,白玉离开暗牢,却并没有如约的走开,而是来到了江婉殿,那个破城之日,那一群人之中唯一一个让他敬佩的人,就是这里的主人,言流宛。

一个女子,为了鼓舞军队的士气,弹奏号征,七日不绝,一直撑到城门打破时,十指流血。

他从房顶落下时,言流宛正在一边摇晃着摇篮里的宝宝,看到他下来时,她并没有多大的震惊,前些日子他大闹大理寺,她就知道她会来。

“皇上好不容易放了你,还不赶快走。”

白玉随意找了一个位子坐下,说道:“我要走了,三年来,感谢娘娘的收留。”

“没想到,你上一次受伤来这里躲错了房间,竟然遇到了卿宁。”

“娘娘觉得我可以带她走吗?”

言流宛只是摇摇头,淡淡的走过去给她倒了一杯茶,说:“最后一次招待阁主了。”

“好”白玉抿了一口茶继续问道:“能不能告诉我母后死亡的真相?”

他指的,是李夫人吗?

“娄家,我只能说到这里了。”言流宛静静看着他,这个当时因为自己的一时不忍心救下的孩子,到了如今,终于是看开了。

“原来你真的会来这里。”一道低沉好听的声音传来,可是那声音之下总是含着一种不易察觉的凉意。

“慕凌”言流宛有些吃惊的看着外面走来的人,低低的叫了一声,为什么,他会查到这里来。

看到那个身影,白玉立刻站起来一副警惕的样子看着前方,这个人,五岁献计攻破陌陵城,当真是要小心提防。

可是平昭王殿下一路走进来,满眼带的杀意,一进去就直接攻击已经站起来的白玉。

“我已决定离开,你为何还是偏偏不放过。”白玉一边闪躲一边怒道。

“为何?因为你碰了我的女人。”慕王爷的回答还真是让人……意想不到。

“你的女人,慕凌你好意思说,”白玉击出一掌将他打退了两步继续道:“利用她牵扯代北的势力,这一点你不是做的比谁都好吗?”

“呵呵,是啊”慕凌讽刺的笑了一声:“你不也在利用她吗?若不是趁着妖姬进宫的空档,你怎么能安然进宫行刺呢?”

白玉定定的盯着他,眼里波涛汹涌,上去只是一拳却又加了十二分的力道,而慕凌怎么会示弱,抬手拿出平生所学迎击。

只是在最后一刻,同时打在了一个女子身上。

那一袭红衣,瞬间被女子口中喷涌而出的血溅湿。

两人皆是一惊立刻收掌,两只手臂同时伸向卿宁的方向,可是还是被女子无情的挥开。

她原来以为,慕凌是她如今的最值得去爱的人,为了他可以放下权力;她原来以为,白玉是她如今最信的人,为了她可以抛弃仇恨。

可是,错了,都错了,所有的一切不过都是一场骗局,不过都是一次利用,她这一生,活的真是悲凉啊。

卿宁嘴角扯出一丝嘲讽的笑意,声音因为被嗓子里卡着的血灼痛而变得沙哑:“滚开,别脏了我姐姐的地方。”

“卿宁”言流宛叫了一声忙上前去搀扶,这孩子,每一次看了都很让她心疼。

言流宛扶着卿宁回到了屋里,立刻叫了太医过来诊治,太医所说并无大碍,只是同时被两个武功高强的人所伤,那伤害之重需要静养好一段时间。

可是卿宁却偏偏不拿自己的命当回事,当日下午就从床上爬起来,偷偷出宫向城郊密林走过去。

明明不远的距离,加上身上的伤势却也经不起颠簸,卿宁故意放慢了马车的速度,回头看向渐渐远去的宫门。

流微辗转,万般喜悲,从来都只在一瞬之间,那高高掩住宫墙之中,埋葬了多少纯净的心灵。

卿宁想,如果她没有进宫来看姐姐,就不会听到他们两个的对话;如果她没有进宫来看姐姐,就不会身受如此重伤;如果她没有进宫来看姐姐,就不会像现在一样伤心欲绝。

如果……

世间哪里有那么多的如果,就算有如果又如何,那些利用照样存在,不是她不知道就会消失的。

原来,她以为她不会在意,可是那唯一的真心之下,竟然是足以封冻她的千年寒冰。

马车一路颠颠簸簸来到了城郊密林,好久都没有来看阿瑜了,这个世界上怕是只有阿瑜才不会骗她,才会拿自己全部的真心去对待她。

她静静的,靠着阿瑜的墓碑,只是一块自己立的小木头,如今竟然成了她唯一的归处,阿瑜,你是生是死,能不能告诉我一声。

时光轻缓的擦过,直到西边天际那一抹残阳已经照进她眼眸的时候,卿宁才稍稍回神,原来,已经睡了这么久了。

梦里,仿佛见到了一个黑色的身影,虽然带着面具,可是那手心的温度依旧熟悉,阿瑜。

她低头看了一下自己的手,上面似乎还有那残留的温度,真的,只是一个梦吗?

算了,早已经寻不到的人,想那么多干什么,林子里夜里免不了有野兽出没,自己身上还带着伤,根本就不是对手,还是早些回去吧!

她试着起身,就在刚刚站起来的那一刻一道寒芒横在了她的颈间。

她不慌不忙的用余光扫了一眼身后,冷笑一声说道:“统领如此对本官拔剑相向,不怕惹来杀身之祸吗?”

“我就是想用你的血去祭奠红绡郡主。”他的声音冷冷的,除了杀意,听不出其他情绪。

“若不是看在歆儿的面子上,你觉得我会留你到现在吗?”

“呵呵,从未听过一个将死之人口气还这么狂妄。”

“是啊!从未听过一个将死之人口气还这么狂妄。”忽然另一个清冷的声音响起,在这残叶飞雪混杂的密林里,散落入空气里的每一个角落。

继而那一个人举起剑对上了她身后的司马信,她忽然回头叫道:“不要杀他。”

结果,司马信还是倒了下去,甚至连一声惨叫都没有,直接落地,震起了满地的飞雪。

卿宁惊讶的看着身后的白玉,杀了他,他就真的跑不掉了。而且司马信肯如此为歆儿,可见也是个性情中人,罪不至死。

第五十七章 一吻的承诺

“放心,我用的不是剑锋,他没事。”

听到他的解释,卿宁的心放下,自顾自向前走了两步,没有再去理会刚刚救自己一命的人。

“你去哪儿?”

手,还是被那个人拉住,卿宁转眸看她,满是冰霜:“你又何必在意一颗棋子的去向。”

女子的眼神,敛去了全部昔日的信任,变得阴凉,犹如万丈深渊,一旦踏入就无法挽回。

白玉的手竟然有稍稍的松弛,甚至是在……颤抖。

卿宁在这个空档立刻收回手,依旧毫不留情的向前走去,却在刚走两步之时,身上渐渐传来一阵阵彻骨的凉。

从脚底,一直蔓延到头顶,每一波都会让她忍不住打颤,这样植入骨髓的寒凉竟然比那五日雪中下跪强上百倍。

她轻轻挪了两步,找了最近的一棵树靠着身子,抬手想用嘴巴哈气以保持温度,却原来,嘴里的气息也是冰凉的。

神智,已经渐渐不清醒了,她这是,怎么了,甚至都来不及细想,她的眼前就已经变黑了,看来这一次真的是要冰天雪地里过活了。

可是,她还活得了吗?

“解药”

流微阁后山,白玉大晚上的就把冰漪叫了过来,见到她的第一句话就这两字。

冰漪以为,他叫她是有什么事,她以为他还记得她的生辰,所以她抛下了长宁王府的宴会,快马加鞭一路不停的赶到这里,只是想要见他一面,哪怕什么都没有,她也很开心。

可是,迎接她的,竟然只是这两个字。

“什么解药,”她故作不知,心里却已是波涛汹涌。

“卿宁体内的余毒,是不是你留的?”

“呵”冰漪嘲讽一笑道:“是我留的又怎么样,她这次发作又不是我控制的,要不是她自己急火攻心,加速了血液循环,又怎么会……”

冰漪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面前她心心念念的男子掐住了脖子,直接把她按到了一边的山崖上。

手上青筋暴起,仿佛只要下一刻就会拧断她的脖子:“你如此为她,就是为了换她的恨吗?”冰漪艰难的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一出口,果然如她所料,白玉放手了。

看着他眼中略带失落的神情,冰漪心下更是一冷,她为了这个曾经救她助她的男子,拼上了一切。

甚至是被发现的风险,甚至是女儿家的清白,可是,他却从来没有正眼看过她一眼,到了如今还为了另一个女人对她起了杀心。

“白玉,我为你做了这么多,呵呵,我究竟是为了什么呀!”

冰漪笑得凄楚,向前走了两步,拿出放着解药的白玉瓶递给他,反手拿起山崖上的剑用力在地上划出了一道极长极深的沟壑。

剑锋划过地面,发出滋滋啦啦的响声,渐渐的划开了她的心。

划到最后,她抬手用力将剑甩在地上,接近哭腔的声音说道:“自今日起,你我划地绝交,我冰漪再也不会踏进流微阁一步。”

说罢,转身拂袖上马,飞驰而去,一路踏雪,只留下了那一排脚印和空山寂寥的苍茫。

这么多年,他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冰漪,他以为她擅长用毒,工于心计,心狠手辣,内心只有仇恨,可是,似乎不是如此,她那样的反应是因为不值吗?

那么,卿宁恨他,也是因为她的付出都给了一个只会利用她的白眼狼。

阳光依旧还会温和的普照大地,卿宁迷迷糊糊之间又听到了一阵箫声,温和婉转,虽然依旧清冷,但是她可以感到那箫声之中含着努力散发出来的暖意。

是错觉吗?又是箫声,又是第一次来流微阁醒来时的那个房间,又是一样的暖阳,难道发声的一切都只是一个梦吗?

梦醒之后,一切如常?

不对,那箫声还是换了,卿宁抬步一步步寻着箫声又来到了那个天台,只是几步路的距离,就好像没有大理寺上牢笼,没有五日五夜那冰天雪地的煎熬,没有江婉殿的痛心。

站在她面前的依旧还是那个肯让她拔去头上银丝的少年。

原来,物是人非事事休,就是这样的意境。

卿宁向前走了两步,像以前一样在他身边停下,凭栏看着面前的山势,静静等待着那箫声的终止,最后终于开口:“今日,不吹黍离。”

“我怕你会不喜欢听这些。”白玉收起箫,眼神干净明亮,身上的气质依旧清冷,却少了些许悲凉。

卿宁低头看到他手上已经戴上了那个戒指,看来他是真的准备回家了,回去也好,远离这个满是阴谋算计的权力场,寻找天际的那一方乐土。

“你的余毒解了,以后不会再有这样的事了。”他低低的回答了一声。

卿宁转眸看向他,有着与慕凌相似的眉眼,却是完全不同的他,他不太会说话,不懂得道歉,甚至都不会去解释。

“其实我没有要伤害你的意思。”白玉低头,看着手上的那一枚戒指,第一次开口解释了一句。

“我知道”卿宁看着远方的天际,应了一声,她知道,如果他有伤她之心就不会为了她大闹大理寺,就不会为了她寻找解药,就不会为了她,努力在箫声里融入一丝温情。

“白玉,回家吧!你看你多好,还有一个西荒可以回,而我都不知道自己的家在哪里。”

听着她这样的回答,白玉心下一动,似乎被触及到了最柔软的地方动了动走到她身后抱住她……

卿宁微微惊讶,却并没有动,任身后之人握住她的手,渐渐抬高,对着天上的那一轮红日,映着两个微微透出一点红润的手,白玉将唇靠近她耳边,看着那两个握在一起的手,轻声说道:“你看,只要心里有一个归属,其实哪里都是家。”

“家……唔……”她还没有来得及说出后面的话,就被白玉连同呼吸一起含在了嘴里。

他的吻,轻轻浅浅,带着些淡淡的荷花香味,只一瞬,那淡淡的香气就像丝丝无形的藤蔓,轻轻缓缓的在她周身缭绕,无力挣扎,无力逃脱,只能渐渐的随着它沉沦。

他抬手,轻轻抚上她的发,点滴深情,丝丝入扣,用自己的方式去悄悄的加深。

这清浅的一吻,格外漫长,正如这山中还未散去的薄雾,无孔不入的植入两人的心底。

良久,白玉才放开她,将她轻轻拢在怀里,最后一次感受一下她的温度,开口,声音极浅,像是怕打扰了她,又潜藏着万分的隆重:“卿宁,这一吻是我给你的承诺,若将来终有一日你无路可走,西荒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只要你来,就一定会是我唯一的王后。”

所有的情节,仿佛就在这一刻凝固,皇宫初见,流微闻声,大理寺的真情,甚至是江婉殿的心痛,似乎都已经不那么重要了,离别似乎就是一个神奇的魔药,可以让你瞬间忘记所有的不快,只记得与他相处时的好。

第五十八章 可还满意我的礼物?

陌陵,丞相府冰寒园。

娄潇看着探子递到自己手中的情报,握着那情报的手渐渐握紧,可以清晰的看到暴起的青筋,周身散发出的寒气更是清冷无比。

周围是可怕到接近的宁静。

无声,依旧是无声,而跪在地下来送情报的探子已经是满头大汗,丞相的样子仿佛下一刻就可以伸手处决了他。

忽然“刺啦”一声,那一张薄薄的纸早已不堪重负,瞬间破裂,那送信的探子一惊,心几乎要跳出胸膛。

“上了这条贼船,哪有半道下去的道理,慕城,你太不够朋友了。”娄潇伸手,手里的纸片片飘落到地上,每一个碎屑都带着清浅的杀意。

流微阁后山,夜晚被星光笼罩起一片朦胧轻轻浅浅,平静安详。

“你怎么来了?”月下,白玉一袭白衣,副首而立,背对着身后的娄潇。

“没什么,只是觉得好久没来看你了,就过来了。”娄潇坐在他身后的石凳上,单手靠着石桌,样子随意,抬手饮了一口茶继续道:“破天荒见你穿白衣,看来是不想见我了。”

“人各有归宿,丞相又何必揪着过去不放呢?”

“哈哈哈哈哈哈哈”娄潇忽然笑了,那笑声很是诡异,带着几分不屑和嘲讽,在空灵的山谷里回荡,惊起了几只未眠的山鸟。

他微微坐正,抬眸看着白玉的背影:“这么快就改口叫我丞相了,是谁以前一口一个王子的叫着,一遍遍提醒我,我该是谁?”他声调提高,声音里含着些怒气,更多的则是威胁。

白玉不想与他多做纠缠,抬步向前走准备回去,却还是真真切切的听到他的声音自身后传来:“不想见我吗?亏我还带了礼物过来。”

看着在前方山崖入口处消失的白玉,娄潇的嘴角渐渐扯出一丝冷笑,黑夜之下森凉尽显,为了一个女人要放弃大计吗?那么你信不信我把你珍爱的东西毁了?

白玉却并没有因为身后之人的阻挠而停下步子,只是这大冬天的怎么会全身燥热呢?

他并没有多想,只是一路向前走着准备回自己的房间,阁楼往里,客房之内再转两个弯就到了。

路过阁楼时,白玉停下脚步顿了顿,今夜总觉得不太对劲,还是明日再来看她吧!

可是那客房里传来阵阵饮痛苦挣扎而忍耐的声音,卿宁,她是怎么了?白玉心下一慌忽然想起娄潇最后的那一句话“亏我还带了礼物过来。”

礼物?他把她怎么了?

白玉怀着一颗担忧的心迅速跑到了房间里,来到卿宁面前,躺在床上的女子面色红润,眼神迷离之中还夹杂着压制欲望的痛苦,以至于双手不停的撕扯着身上的衣衫,已然露出了光洁如雪的肩膀。

喉咙里忍不住发出的嘤咛,虽然夹杂着痛苦,却还是柔若无骨,听起来犹如一双无形的手牵扯着人的心。

看着眼前的这一幕,白玉身上的燥热更甚,那一向明澈的眸光渐渐变得炙烈而浑浊,呼吸也越发的不均匀,一瞬间,他饿虎扑食一般压在女子身上。

他的温度,凉凉的,很舒服,让卿宁不自觉的伸手去留恋这那一丝冰凉,可是,她的眸中还是满含痛苦,用仅有的神智支撑着精神开口喃喃道:“白玉,不要,白玉,不要。”

不要,她说不要。

白玉定定的看着身下的女子,那眼里的神情近乎哀求,他停了下来,努力控制着自己,双手已经握紧,甚至被自己的指甲按出了斑驳的血迹。

他一遍遍的告知自己不可以,否则就会连她一面也见不上,可是那身体里一股股热浪还是不断的侵袭他的神智,他怎么敢低估拜瑞藩的炼药术。

娄潇,他是要毁掉这世间他唯一留恋的东西吗?

月色依旧在外面朦胧着,轻轻洒下的光辉照着两个药物之下缠绵悱恻的身影,那一幕的心痛似乎预示着这个冬季永远没有结束的那一天。

第二日,日光斜斜的射下,照醒了床上的两个人,卿宁醒来时面无表情,昨夜的一切历历在目,而她又要去怪谁?

她微微动了动身子,下身传来微微痛感,全身酥麻,好像已经是骨头重拆,不属于自己。

可能是那下药之人知道白玉会有意控制,所以加大了药量,一旦发作……

“呵……”,卿宁失声的笑了一下,她这一生,活的还真是嘲讽,她起身穿好已经残破的衣服,拖着满身的痛感,步子蹒跚,一步一步向前走去,向门口走去。

“卿宁……”直到她走,白玉才从那一场劫难中回过神来,看着远去的身影,终于叫了一声她的名字,可是那女子似乎是已经听不到一般,没有任何停留。

他连忙起身,披上衣服向外赶去,他害怕万一她想不开,或者不小心触碰了流微阁的机关,那就真的是他后悔一辈子的事了。

追到门口时,他冷不防听到身后一个声音响起:“怎么样?陛下可还满意我的礼物?”

白玉忽然停住了身子,僵在原地,继而握紧拳头,朝娄潇的胸口上去就是一拳,那样子,恨不得撕碎了他。

娄潇嘴里忽然吐出一口血,他轻咳两声,看着白玉那充满杀意的眼神,反而抬手轻轻擦去嘴角的血,笑得随意:“不怕美人自杀了?”

白玉手上的拳头握得更紧,却还是转身向卿宁的方向追过去,娄潇的命,他随时可以拿走,可卿宁的命,他却无法控制。

流水潺潺,不时激荡在后山的石壁中,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听起来格外令人舒爽。

卿宁拖着步子一步一步走向那一汪清泉,那下面的那个影子是慕凌。

不知怎么的,她如坐针毡一样向后退了两步,不敢再靠近,慕凌她是在对他愧疚吗?可是,真的好像再见他一面,哪怕今生无缘,也给这段感情一个完美的结局,起码还可以抱着回忆过日子。

她又轻轻向前走了两步,渐渐放低身子蹲在湖边,缓缓伸手去触碰那一抹记忆中的影子,可是,那微微颤抖的双手刚触碰到水面时,那一抹身影就随着这波纹四散开去,找不到一点痕迹。

原来,你还是不想见我吗?

第五十九章 永远是我慕凌的妻子

卿宁呆呆的望着水下,望着那一个已经消失的身影,黯然伤神,说话间带着些哭腔,那卡在喉咙里许久的一声“慕凌”还是叫了出来。

原来,受挫的时候心里就剩下他了。

而那一声,止住了白玉的脚步。

慕凌再怎么样利用她,她的心里始终也只有慕凌自己再怎么付出还是会招来她的恨意,为什么,难道只是因为先入为主吗?

如果,没有慕凌,她就不会知道他在利用她,如果没有慕凌,可能陪在她身边的就会是他,如果没有慕凌,她就会跟着他回西荒,从此逍遥快乐过日子,如果没有慕凌,如果没有慕凌……

世上哪里有那么多的如果,白玉没有打扰她,转身返程步子却较之以前沉重了不少。

那是他生命里最后一道光,就这样毁了,毁了。

“怎么?又在一个人喝闷酒?”流微阁白玉的房间,娄潇走了两步坐在了他对面,一脸可惜且无辜的表情。

白玉没有看他,而是抬手扔出一只飞镖,直冲娄潇的咽喉,娄潇抬手接住,又带些恭敬的放在桌子上,带些劝解的语气说道:“别动怒啊!”

“我要是你,就不在这里喝酒,而是杀回去取了那个平昭王的首级,来夺回自己的爱人。”

“那你可能没有爱过人”白玉冷冷的望了她一眼,似有若无的问了一句:“你要是杀了那个狗皇帝,你觉得她会跟你走吗?”

她,她永远都不属于他,这个问题,让娄潇沉默了好久,如果可以,她肯分给他一点点爱,他就会立刻放下所有,可是,可是天意弄人啊!

“真的要走了?”娄潇好像忽然良心发现一般,非常正经的问了一句,就好像要阔别多年的老友。

“若不是我了解你,我还真的会相信你是我的老朋友呢?”

“哈哈哈哈”娄潇没有再多的言语,只是淡淡一笑,抬手陪他饮酒。

一个伤心的人总是不会关注自己的酒量,就比如面前喝的大醉却被娄潇找遍了全身,偷走了钥匙而浑然不觉的白玉。

月光,一如既往的轻洒,只有那一个不眠人自己呆够了拖着步子回到了房间,而此时正好一个身影窜进去,对准的是白玉的房间。

卿宁加快了步子,犹豫了片刻还是冲了进去,结果,那个人破窗而出,走之前好像还往白玉身上放了一件东西,卿宁来不及去找他究竟放了什么,只是跟着那个人从窗户追了出去。

一路赶着,跳过了许多房间,最后在天台上停下,那个人回眸看着卿宁,淡淡的笑着。

怎么会是?娄潇?

卿宁来不及惊讶,就见他微微张口:“公主,永别了。”

话音刚落,娄潇扶着栏杆的手忽然动了动,只听“咔嚓”一声,卿宁脚下踩着的地板忽然消失,她瞳孔一缩,连尖叫都来不及身体向下迅速陨落。

她震惊的看着上方的天台和那个面带微笑看着自己下落的人,心底绝望顿生。

原来,要一个人死是这么容易。

看着四周茫茫的山势,那万丈高的地方就这样埋葬了她的生命,原来一个人绝望到极点的时候就会不惧死亡,不谈那些报复,她只是想要再他一面。

可能也没有机会了吧!卿宁心里冷笑一声缓缓的闭上了眼睛,或许再睁眼时看到就会是母后,就会是歆儿,或许是阿瑜,不要了,还是不要看见阿瑜了,他活着就好。

慕凌,如果我等你几十年,到了地府,你还认不认得出我?

忽然身体被人抱住,那人似乎在用所有的内里减缓她下坠的速度,那个怀抱温暖无比,卿宁迷迷糊糊的想,难道上天如此垂怜,让她死得舒服些。

终于,不再下落,而那温暖依旧还在,忽然抱着她的那个人因为内力损耗轻咳了两声,依旧是低沉好听的声音说道:“没事就好。”

这个声音,卿宁一惊,忽然挣开眼睛,高空坠落的不适和身体的疼痛依旧折磨着她,可是她还是抬手紧紧抱住了他。

差一点,差一点就再也见不到了。她的力道很大,呼吸紊乱,甚至是双手都在颤抖。

慕凌低头看着怀中缩成一团的女子,心里渐渐被揪紧。

“卿宁,我在”

这一声卿宁,叫碎了所有的委屈,这些天来所受的伤害尽数爆发,凝成了那一滴滴滚落的泪珠,渐渐滑落,染湿了墨色的衣衫。

几天不见,她究竟经历了什么,会变成如今这个样子,他不忍,于是抱着她在那个出口等着从天台上下来的那个人。

不一会儿,石门缓缓打开,从里面走出来的娄潇看到守在门外的慕凌不但没有惊讶,那表情反而是意料之中,他来的时候就知道慕凌跟着,反正也不做丞相了,让他看到也无妨。

“平昭王殿下,别来无恙啊!”

娄潇的脸竟然完全变了,这才是他本来的面容,才是拜瑞藩大皇子原来的样子。

“王子要杀我的女人,不得问过我吗?”

“我告诉你姓慕的,我不仅要杀她,还要杀了你们慕家所有人,包括你。”娄潇面露阴狠,斜目看了一眼慕凌旁边站着的卿宁继续说道:“哦!忘了告诉你,你的女人昨夜里和白玉那是缠绵悱恻,好不快活啊!”

卿宁没有想到,娄潇竟然在慕凌面前毫无保留的撕开她的伤疤,*她的自尊,可是,慕凌 你又会怎么回答呢?

卿宁不安的看着他,在这个时代,他还会接受一个一女侍二夫的女子吗,不会吧!那就算了,起码再见他一面自己也就心满意足了。

可谁知慕凌忽然拦住她的肩,勾起她的下巴万分认真的对上她的目光,开口问道:“你还爱我吗?”

卿宁定定的看着他的眼神,从来没有见过的认真,伴随着痛苦挣扎后残留的波澜,看来他是经历了一翻怎样的斗争才问出的那一句话。

“爱”卿宁并没有犹豫,张口回了一个字,坚强有力。

“好,你听好了,只要你还爱我,你就永远是我慕凌的妻子。”

卿宁顿住了,娄潇顿住了,就连之后敢来的白玉也顿住了。

一个男子,要多么珍爱一个女子,才会在这个三妻四妾,人人看中名声的时代说出这句话。

“慕,慕凌”卿宁声音带着一些颤抖,细细的搜寻着他的眼睛,想在里面找到一点点的坚定,原来,他如此看重她。

“哈哈哈哈,平昭王殿下好胸怀。”娄潇趁着两人分神飞速略过,想要逃离却被身后的白玉拦了下来。

白玉目光冷冷的盯着他,带有些许威胁的提醒道:“你要玩火*,别拉上我的人。”

娄潇忽然嘴角扬起一丝冷笑,静静看着拦着自己的白玉,抬手打了一个响指,本来紧紧握着他的白玉的那一只手忽然松弛。

“看来,你还是防备不住我拜瑞藩的毒,你的人,我借用了。”留下这一句话之后,娄潇就迅速上马狂奔,山谷里只留下马蹄的声响……

第六十章 封你为我侧妃可好

一瞬间,空荡的山谷里只留下了卿宁,慕凌,和白玉,风声不时从耳边呼啸而过,吹动着三人的衣襟,那一抹翻飞的弧度刺痛的是谁的眼,割伤的又是谁的心。

“卿宁,对不起,还有谢谢你。”白玉忽然开口,打破了这诡异一般的寂静,原来一夕之间就已是陌路。

白玉叹了一口气,心中苍凉无限,迎接着只属于自己的冬天。

他走了,一步一步向前迈着步子,那一抹身影留给天地之间的只是一片孤寂。

忽然,他转身,向前飞奔几步抱住女子,再一次把她拢在了怀里,卿宁一惊却没有推开他,她知道他这一回头赌上了对于他来说最重要的骄傲。

慕凌在那一瞬间抬手却终究还是没有去阻止,这个从五岁开始就被他们百般迫害的孩子,他内心还是有过一丝不忍。

抱着卿宁,他的手不住的颤抖,声音含满了痛苦开口说道:“我不知道会这样。”

“我明白。”卿宁张口,她知道,那一夜他自己掐在手上的血痕她清楚的看在眼里,这样的男子她不能去怪,只是娄潇,她一定要把这些伤害如数讨回来。

良久,白玉放开她,转眸看向慕凌说道:“娄潇利用这个空档让我放松警惕,拿走了我身上的钥匙,可能还带走了我的流微令,陌陵可能免不了一场腥风血雨了,其余的就看平昭王了。”

“还有”白玉依旧看着慕凌却是叫了卿宁的名字:“卿宁记住,若终有一日,无人容得下你,我西荒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

是啊,白玉想说慕凌终究是慕凌,就算他不信命格不杀她,还有整个天彻,整个天下,他不信慕凌那样一个五岁开始平天下的人,会为了一个女人负了江山。

这一席话说罢,白玉立刻消失在山谷中,从此世间再无慕城。

缓慢而行的马车,载着几日不见已经恍如隔世的两个人,卿宁在慕凌的怀里,静静的睡着,那样子安详无比。

慕凌垂眸看着她,想到那几日不见她见到他时神情,想到白玉提醒下意味深长那一句话,才惊觉自己还是没有能力保护好她。

曾经的一句为你劈开万里山河,在面对天下之争的时候究竟会剩下几许,他不知道,可是他很清楚不能再伤害她,否则他就要失去她了。

马车一路缓缓行驶到了平昭王府门口,下车时,迎接的人竟然是洛璃。

“阿凌哥哥,你回来了,我把平昭王府上上下下全部都打扫了一遍,你快过来看看还满意吗?”洛璃说着就来拽慕凌的袖子,一脸的无害和开心。

慕凌也象征性的笑了一下,没有多理会她而是拦起自己身旁的女子向王府走去。

慕凌也不知道为什么,前几日开始,这个本来对他冷眼相待甚至说有点厌恶的小丫头为何近几日整日投怀送抱的说喜欢他,其中几分真心,几分假意连他都无可分辨。

慕凌把卿宁放在饭厅里,硬说要自己下厨给她接风洗尘,而此时她对面坐的人正是洛璃。

小丫头一身橙色衣裙,趴在桌子上百无聊赖的玩着茶杯,不时瞟向坐在对面的卿宁,最终很单纯的开口问道:“姐姐,你说我到底哪里不如你啊!殿下为什么不喜欢我啊?”

“慕凌一生注定疆场戎马,朝堂纷争,他身边所以惊涛骇浪我担得来,你不行。”卿宁的话,落地有声,乱世之中一个女子的气度,听起来格外令人敬佩。

可是,洛璃最清楚,圣阳公主最难以做到的是什么,最难以释怀的又是什么。

“可是,哥哥呢?为什么没有担起来。”她开口,声音中含了些许悲伤。

这一句话刺痛了卿宁的心,是啊,她是阿瑜的妹妹,就是因为自己害的他们一家家破人亡,到如今她又有什么权力在她面前耀武扬威。

见她的反应,洛璃继续说道:“反正……反正我现在什么也没有了,阿凌哥哥就是我的全部,只要为了他,我可以放下所有的事情,姐姐呢?可以吗?”

可以吗?卿宁也想问自己,可以吗?大概是不行吧,不然怎么控制天彻,怎么杀回去报仇,原来,她能为慕凌做的远远不如这个女子。

“开饭了”此时慕凌的一个声音恰好从外面传来,他若无其事带着身后一众拿着饭菜的婢女走了进来,却是将刚刚的话听的一清二楚。

这个女子,很清楚卿宁的软肋,也知道如何利用,她的目的是要将卿宁赶得离开他身边,为什么?

慕凌在饭桌上坐了下来,静静的看着这两个女子,那不如就将计就计,把洛璃身后的指使者挖出来,在把卿宁心里那个唯一不属于他的印记,拔除。

“阿璃,你真的喜欢我吗?”慕凌看着洛璃忽然问了一句,眼神柔和,藏去了一如既往的凌厉。

卿宁立刻抬眸看他,他的眼底还是一样的深不可测,带这些他看穿一切的智慧,虽然眼波柔和却并没有一丝深情,他又想做什么?

“喜欢”洛璃开口依旧答的一脸无害和单纯,慕凌是在试探她,这一刻放弃就前功尽弃了,那还怎么保护哥哥。

“好,那我明日去请旨,将你赐婚给我当侧妃可好?”慕凌看着女子惊讶的表情淡笑,立刻起身打横抱起了洛璃,将她抱回了一间偏房。

将她放在床上之后转身离开,还暗地里命人把守,说没有他的允许不许未来的侧妃踏出房门半步。

卿宁一直跟着他,直到他吩咐完一切才不放心的问道:“你究竟要做什么?”

卿宁知道慕凌杀伐果断毫不留情的手段,可是那个是阿瑜唯一的妹妹,她不能眼看着她就这样被人利用和反利用无动于衷。

“放心,我只是想要保护你而已。”慕凌伸手拦过她的肩,向前走去,娄潇忽然消失,皇宫的暗卫蠢蠢欲动,他这里又有一个吵嚷着要嫁给他的洛璃,他不得不提防白玉说的那一场腥风血雨了。

第六十一章 今日一醉方休

“侧妃娘娘,殿下对你真好,咱们这迎亲阵仗只有在容晞娘娘时才有。”一个婢女一边为洛璃梳头一边叹着。

洛璃无精打采的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她答应过哥哥要好好保护卿宁,可是她不想让哥哥为了那个公主丢了自己的命。

所以,那天那个女人来找她的时候,她就答应让卿宁离开慕凌,甚至是离开陌陵,而她则让哥哥不参与这场叛乱,保他性命无忧。

人有的时候真的是很自私,可是哥哥你可知道,你心心念念的圣阳公主早已心系他人。

“王爷本来说今夜成亲的,可是好像又说今夜会出什么大事,让侧妃娘娘呆在房里千万不要出来。”

“大事?”洛璃嘴里喃喃了一句,心下一惊,难道?

她立刻站起来,向外走去,却不防有众多守卫把守,她根本就无法脱身,眼看就要到晚上了,今夜会是那一场叛乱发动的时候吗?

夜半子时,不知是谁先杀了第一个人,紧接着娄潇率领的叛军进城,联合宫里无数暗卫以及御林军的内应,里应外合,大有一举拿下皇城之势。

而此时,议政殿内,百官齐聚,商议着最后的坚守。

“皇上,臣弟前几日调来了附近州县的三万守军,应该可以抵挡皇城内叛军。”慕凌一袭墨色衣衫,上前禀报,眼底是毗邻天下的波澜不惊。

众臣都在夸赞着平昭王殿下未卜先知,先发制人的智慧。

却正在此时外面随着一声“报___”一个禁军满身带血,跌跌撞撞跑了进来,一脸慌乱的对着龙椅之上的皇帝说道:“皇,皇上,不好了,娄丞相……”

一句话没有说完就被外面夹风而来的一支飞镖射中了喉咙,双目圆睁,连惨叫都没有来得及就瞬间倒了下去。

众臣震惊之余看到外面一身拜瑞藩皇族打扮的娄潇,不,此刻应该是拜瑞藩的大皇子了。

他一路神采奕奕的走了进来,那翻飞的明黄色衣摆没有染上一滴血,身边跟着的是二十几个暗卫。

“哈哈哈哈,皇上只知道慕城的武功高,却不知道你的暗卫们没有用尽全力保护你吧!”

紧接着,娄潇站在了大殿中央,抬眸又看了一眼慕凌笑道:“慕王爷调来军队在外截杀又怎么样?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戏码上演的还少吗?”

“呸”一个正直的老臣站出来冲着娄潇呸了一口,涨红了脸骂道:“乱臣贼子,还妄想称帝。”

“哦!太师啊?”娄潇随意的一笑,抬手竟然有一个手心大小的蜘蛛顺着他的袖袍爬了下来,八条爪子移动飞快迅速跑到了太师身边,不知道干了什么。

只是那一瞬间,太师倒地,面色发黑没有留一滴血,就停止了呼吸。

众臣皆是一惊,向四周散开,可是就在那一瞬间一大波蜘蛛从殿外蜂拥而至铺满了整个地面。

如一条黑压压的地毯铺天盖地而来,迅速绕过娄潇和他身边的那二十几个暗卫,向一众大臣而来。

武功好的就腾身挂在柱子上,不会武功的就连连后退,直逼皇上的龙椅。

忽然刷的一下,等到文臣退到了一定的范围,一道玻璃屏障从天而降,直接盖住了所有人,阻隔了外面的一堆毒蜘蛛。

而苦了外面的那一群武臣,他们独自坚守着,各自用着手上的武器击打着那些毒物。

可是毒蜘蛛已经开始爬上房顶蔓延直到一个武臣落了下去,一下子就被黑暗吞噬,再者又是一个,接着又一个武臣放手,慕凌抬手抓住了,用尽力道又把他甩了上来,可是另一只手却已经放下……

直冲那黑压压的地面,与那些毒物近在咫尺的距离,一把赤红的软剑缠住了他的腰身,在那一刻将他渐渐向上拉。

可是一个女子的力气哪里有那么大,在这样耗下去,两个人都得摔下去。

于是,慕凌只好铤而走险,他用力向下拉了一下那把软剑,借力让自己的身体上升,他再一次来到房梁上立刻低下头伸手去拉那个下坠的女子,她的手只差一点点……

卿宁抬眸,全神贯注他身上,快要抓住了,本来一次天衣无缝的配合却终于被底下那个按耐不住的人打破。

一个暗卫立刻起身抱住了下落的卿宁,与其说救,不如说从慕凌的手里把她抢了过来。

打横抱着她,向殿外飞速离去……

而慕凌嘴角竟然有一丝淡不可见的笑意。

殿内,只剩下依旧还在坚持的众人,而蜘蛛的数量还在不断增加。

忽然不知从哪里传来的笛声,极速宛转之下让所有的蜘蛛全部掉头,向殿外爬去。

怎么会这样?难道是她?

娄潇惊讶,他当初样这些毒蜘蛛时把控制的元素换成了她的笛声,原来,他这一次还是败了。

“所有暗卫听令,真正的流微令在此,立即停手。”娄昭仪依旧一袭橙色衣裙,缓步进入这里,那身上高贵雍容的气质之下,藏尽了痛苦挣扎的影子。

一进来立刻恭敬的跪在大殿上说道:“臣妾救驾来迟,还请皇上恕罪。”

皇上一抬手按下了龙椅上的机关,玻璃屏障渐渐撤去,淡淡对娄琪说了一句:“平身。”

娄琪并没有立刻起身,只是一直低着头求着:“兄长一时糊涂,铸成大错,还请皇上网开一面,饶兄长不死,臣妾愿意以死谢罪。”

“昭仪?”

“求皇上开恩。”娄琪依旧跪着不起。

娄潇静静看着这些,她救了他,他却把她逼到了绝路上,既如此,即使她恨他,他也不能让她如此卑躬屈膝。

娄潇渐渐在袖中藏好了匕首,准备直冲那龙椅之上的皇帝,要他姓名,可是那女子仿佛知道他要干什么一般,立刻起身握住他的那支手,吻上了他的唇。

娄潇已经,停下了手里所有的动作,在这一刻,世间只留有她的温暖,他一直以为她心里没有他,看着他死也没关系,不过,好像错了。

所有人都因为娄琪的这一个动作,屏住了呼吸,这个妃子,竟然当着皇上的面,吻上了一个……叛臣。

可是,这样的大逆不道,竟然没有一个人有勇气阻止,包括那高台之上的皇帝,所有人都只是静静的等待着这诡异而又绵长的一吻s的结果。

良久,娄琪移开了嘴唇抱住娄潇靠近他耳边说道:“兄长,你我今日,一醉方休可好?”

第六十二章 不想伤害,你不配

“好”娄潇低低的应了一声,嗅着来自她的芬芳说道:“我带你走。”

“不,我在幻灵殿里等你,等你把酒拿来。”

“好,那你好好等着,我这就去。”娄潇应了一声,立刻窜了出去,他记得她当初救了他,还要他帮忙撑起娄家,直到他倾心于她,她却要入宫陪王伴驾,她说:“她一生所愿就是嫁给那个她爱的帝王。”

那一年,他带着她,亲手在桃花树下埋下了那一坛酒,约定总有一天,开坛同饮,一醉方休。

小琪,你等我。

看着娄潇消失的身影,娄琪眼中的泪终于是落下,这么多年,她一直为了她爱的人伤害他,到如今他还愿意去为她取那一坛酒,她的嘴角渐渐挂上了一抹薄凉的笑意。

一步一步,踏出了议政殿的大门,来到了自己的幻灵殿。

她驱赶走了所有的侍婢,换上了她曾经一朝为妃时的大红嫁衣,借着将晚的天色,点燃了她的宫殿。

熊熊烈火,映照了这个黑夜,而那烈焰之中红衣女子舞姿曼妙,一舞倾天地,那一副绝美容颜就在这一个一个动作里刻入了皇上的心。

当初他因为母后强求才把她娶回宫,没想到,他无意间夸赞她的舞步竟然让她如此刻骨铭心。

皇上只是静静的站着,摒退了这个园子所有人,他知道,他就这样静静看着就是给这个女子最大的尊严。

彼时对面房顶上,娄潇手里的酒坛忽然落下,坛子打碎,那藏了许久的一坛酒终于是谁也没有喝上一口。

他的眼眸映着面前灿烂的火光,和那比火光更加灿烂的容颜,到如今,原来已是陌路,小琪,你故意让我看见这一幕,是要断了我所有复仇的信念吗?

那,你成功了。

不知何时,一滴眼泪悄然从娄潇的眼里滚落,好像很久都没有尝过流泪的滋味了。

那一夜,没有人来救火,那一夜,没有一个人说一句话,那一夜,救了谁的心,又沉了谁的情,那一夜过后,世间再无幻灵殿,再无娄昭仪,也再无拜瑞王子。

那一夜,月明星稀,那个暗卫将卿宁放在他身前的马上跑了许久,一路无言。

可是,那样的温度,十几年的相处,她再熟悉不过,阿瑜,他就是阿瑜,原来他一直没死,只是被白玉救了安插在皇宫里的奸细。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这么长时间他都不肯见她,甚至不肯认她。

“你,到底是谁?”卿宁终于鼓足勇气问出口,哪怕面临的事崩毁,这一次也要亲眼验证一翻。

“你不需要知道。”那人声音刚刚响起就发现女子已经趁他分神时回身摘下了他面具。

那一张脸,日思夜想,让她为了他内疚致死,甚至为了找他可以什么都不顾。

却原来……

却原来……

是他一直不肯见她。

卿宁笑了,笑出了眼泪,那是一种欺骗 一种被最在意的人抱住你却忽然持刀抛开你胸膛的痛,却原来,如此难以承受。

她不顾马的狂奔,翻身下马,任自己的身体在原野的草地上滚了好几圈,她记得,他带她逃离代北时也是这样的原野,那个时候……

他说:“如果我有什么不测,好好活下去。”

他说:“如果可以,我会一直陪着你……”

那么现在又算什么?她本以为这个世间只有阿瑜不会骗她,却原来还是得不到一颗完整的真心。

卿宁好不容易站起身,跌跌撞撞的向前走,却还是他在身后抱住她,像以前许多次一样,将她紧紧拦在怀里,他开口,还是以前一样的声音:“卿宁,我从来没有想过要伤害你。”

没有吗?已经伤害了,当他在皇宫里把她的手拉下来头也不回的走开的时候,已经伤害了。

卿宁嘴角扯出一丝薄凉的笑意,开口一字一句的说道:“没有吗?我在大雪天在你的灵前跪了两个时辰,手脚冻的站都站不起来的时候,你在哪儿”

说到这里,她明显感觉身后男子身体一僵,不再动弹,可是她还是在继续着她的话:“当我身负重伤,一个人孤零零的躺在太医院的病床上,一句一句叫你的名字的时候,你在哪儿,当我多少次九死一生,却在一直担心着你的安危的时候你又在哪儿?”

最后一句,卿宁的声调骤然提高,挣脱开身后的人,向前走了两步与他拉开一段距离笑着:“不想伤害,你不配。”

“卿宁”洛瑜再想上前时,忽然慕凌带来了一波禁军,赶到这里二话不说直接就把眼前的洛瑜围了起来。

慕凌站在最中央,手持弓弩对跟来的禁军吩咐道:“他就是上一次帮助废帝行刺的罪魁祸首,行刺圣驾,给我就地正法。”

“慕凌,你敢……”卿宁忽然退回道洛瑜身边,她恨他骗她,却不想他死,更不想他被慕凌杀死。

慕凌静静的看着她,漆黑幽深的眸子不辩情绪,衣袂随风轻扬,那招摇的曼陀罗花此刻竟是毫不留情。

她的眸子里清楚的写着慕凌,不可以,可是,他明白,为什么她明明知道洛瑜骗了她还要替他挡箭。

不是说被自己内心深信的人欺骗是不可原谅的吗?为什么她的心里还是有洛瑜。

慕凌抬箭上弓,渐渐的把弓弦拉得满到不能再满,单眼瞄准,对准的是卿宁没有挡住的洛瑜的咽喉。

洛瑜轻笑一声,惹上这样的人,对于卿宁来说到底是祸是福,他的眼里竟然容不得卿宁心中存在的每一个人。

或许,只有这样阴狠果决的人才可以陪她走完这最后的路吧!

洛瑜缓缓伸出手,猛地推开了身边的卿宁,那一个眼神在说“再见了。”

就在这一瞬,慕凌手里的箭飞出夹杂着风声,一路略过周边的草地直冲洛瑜而来。

这样的场景像极了她逃离代北时,阿瑜转身挡住那数千追兵的那一刻。

“不要”

卿宁挣扎着起身,她不能,不能让这个人两次替她担受死亡,她奔跑着一路上前,哪怕那一支箭射中的是自己……

慕凌也惊讶的看着她,可是射出去的箭哪里还收的回来。

“啊!”

一声过后,鲜血喷涌而出,浸染了整个夜色,看起来格外惊心动魄。

那一箭过后,卿宁没事,洛瑜也没事。

第六十三章 我的女人,只能是我的

可是,却有一个女子被那支箭直接从马上射进了洛瑜怀里。

“阿璃”洛瑜惊讶的叫了一声,抱紧了怀中的女子,双手颤抖的拂去她嘴角的血,那一声阿璃过后颤动的双唇再也叫不出声。

“哥哥,你没事……就好”洛璃抬起手抚上他的脸,还好,平昭王府的守卫因为外面的叛乱离开,还好,她的马跑得够快,还好,一切都还来得及,哥哥没事。

“阿璃,你不要怕,哥哥带你去找大夫。”

“不要,一箭穿心,没有用了。”洛璃眼里渐渐闪出泪花对着洛瑜说道:“哥哥一直问我为什么不嫁人,因为,因为我喜欢哥哥啊!”

“我们,可我们是兄妹。”

“傻瓜,我只是你半道捡来收养的孩子啊,我小时候听你和母亲说话才知道的。”

“阿璃,那你别死好不好,哥哥答应你,等你伤好了就带你去所有你想去的地方。”

“好……我想了好多年的,阿璃真的很想跟哥哥一起去幽幽谷,奇绝山,巫医镇,清川溪,对了还要回一趟家,只是这一次哥哥多在家陪陪我,不要再进宫去找公……”

忽然,那一只手毫无征兆的落下,在洛瑜面前没有任何停留,就这样葬送了自己唯一的亲人。

“阿璃,阿璃”洛瑜缓缓合上了女子的眼睛,抱着女子起身,周身都散发着冷冽的寒气。

可是这样的场景,慕凌不知道见过多少,就在这一刻再一次拉弦上弓,可是卿宁已经走到他面前抬手握住了他拉弓的那一只手,将全身的内力都集中在那一只手上眸光阴冷,语气冰凉开口道:“你再拉弓,下一个死的就会是我。”

洛瑜没有再关注前方的卿宁,低头看着怀中的女子开口:“天下之争,我不会再踏进一步,还希望平昭王殿下给我一点时间,让我把阿璃安葬了。”

这一席话说完,他就转身抱着自己的妹妹离开,那一步一步的身影,凄凉而决然,徒留于天地之间,寒霜无限,就在这一瞬彻底埋葬了卿宁的心。

卿宁转身,一步一步向城中走去,昔日无限繁盛的陌陵城,如今竟是野哭震天,血流成河,街上死尸一片,多少百姓因此而流离失所,家破人亡。

“大人,这个陌陵你们是怎么守的。”一个老妇人忽然抱住一身官服的卿宁的退大哭:“为什么,为什么我老伴和儿子都死了。”

卿宁看着那个老妇人,内心波澜四起,这生离死别的悲哀只因为一些富贵人的一场权力之争,而这场争斗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阿瑜没死,可是她的心却死了,已经再也找不到一丝生气,慕凌呢?他故意设计让她亲自揭开这一切,世间的人,她所有以为对她真心的人就在今夜好像集体说好了一样来了一场彻底的背叛。

原来,这就是最真实的现实,比代北皇宫的煎熬还要残酷上数万倍。

她好像一个木头人一样,被那个老妇人摇晃着,一动不动,就好像这个身体本就只剩下一个躯壳,灵魂早已无处安放。

“小姐,小姐你在哪儿。”乌月落一路找着终于找到了自家小姐,可是那样了无生机的小姐还是她第一次见。

就算是从代北祭天场上回来,再被言月笙多番陷害,她还是可以很自信的说一句:“我的人,几时轮得到你来教训。”而此时她竟然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此去一月之后,卿宁还是照理没有来上朝,原来他那一次做的事对她伤害那么大吗?

“那可不是”岳云阳看着斜靠在桌边手里来回摆弄着那个白琥珀吊坠的慕凌继续说道:“洛瑜在人家心里那是白月光圣洁一般的存在,你非要给人家毁了,怪不得人家不想理你。”

“呵呵”慕凌轻笑一声,幽深的眸子看着那个吊坠说道:“我的女人,不管是哪里,都必须只有我,包括她身上的每一个印记,包括她心里的每一个角落。”

岳云阳看着这个如鬼魅一般的男子叹道:“还好你不喜欢我容晞。”

明月坊内,乌月落等到了半晌才接回来一身朝服未脱的小姐无精打采的走进来。

立刻迎上去开口笑道:“今日怎么回来这么晚?”

“没什么,只是想开了跟过去告个别而已。”卿宁脱下来披风交给乌月落转身走到火炉边,想着刚刚在洛瑜墓前的那一句话:

“曾经有一个叫洛瑜的男子给过我世间最纯洁的爱情,可是一年前死于代北。”

算了,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人也总是要往前看的。

卿宁借过乌月落递来的一盏茶,抿了一口问道:“一月没有关心陌陵的事了,可还发生了什么?”

“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事,就是皇上追封了娄昭仪为一等贵妃,却没有藏入皇陵,在远方为她建造了一个墓园,听说只有一位守墓人,而娄家这个时候也由娄敬轩小公子一人当家,听说长宁王殿下亲自教他如何处理公事,学得也有模有样。”

“哦!”卿宁说着站了起来,走向了窗边看到那里开了一半的迎春花,映着晨光散发出淡淡的生机。

原来,已经春天了呀!卿宁记得去年的春天她见到娄敬轩他还是一个只会叫她小断袖的孩子,一转眼已经成了娄家的顶梁柱了。

真的是世事无常啊!

“禀坊主。”外面忽然传来一声通报融进了卿宁的耳朵里让她的心久久不能平静“平昭王殿下求见。”

她的手猛然一动,慕凌吗?她也不知道她现在究竟对他是怎样的感觉,不见吗?反正这里也没有人可以拦得住他,她转身坐在了床边吩咐了一句:“让他进来吧!”

“是”

那个婢女话还没有传完就看到那个墨色的身影掀开帘子走了进来。

那些原本守在这里的人也都很识趣的走了出去,为平昭王和坊主创造一个二人空间。

“不知殿下忽然到来有何贵干。”

“路过而已。”

“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到这一句话时,卿宁的声音竟然带了一些哭腔的颤抖,还是一样的话语,可是已经有太多事无法回到往昔。

“不知道言大人对本王此次亲自率军出征有何看法?”

第六十四章 奸了你,细细尝

“殿下骁勇善战,从五岁开始领兵,所率之战无往不胜,臣定在此等候殿下凯旋回朝。”

“这一次是为试探代北的奸细,若是凶多吉少……”慕凌说着站起身来到卿宁面前,眸光深邃的盯住她,闭眼吻上了她的唇。

这一吻,夹杂着些许告别的意思,在这一刻两个人的心从来没有离得那么近也从来没有扯开那么远。

第二日,宫门送别,皇上似乎故意要弄出很大的阵仗率满朝文武十里相送,还让礼部尚书连夜写了一大段送别词只是这一次读词的反而成了吏部尚书。

礼部尚书眼看着不顺眼还不能说什么,满朝上下,谁不清楚平昭王和言大人的情谊。

只是这言大人似乎后面还加了一句:“若有一日,殿下身陷疆场,臣定亲率大军增援。”

这一句话,说的有力,在场的人怕是很少会有这样的胆识,疆场厮杀,刀剑无眼,一不小心就是路上黄泉,若不是铁一般的情谊,又有谁会为了国家大事不顾性命。

她到如今都清楚的记得他临走时最后抱住她,在她耳边说的那一句话:“待我凯旋回朝,定娶你为正妃,浪迹天涯,一生不负。”

如今都已经走了一个多月了吧!

卿宁独自在御史台里研究着她的雷火弹,忽然听到房顶上传来些许细碎的脚步声,她很是小心的从窗子探头看了一下上方。

一身黑衣的一个人从房顶飞速掠过,形迹可疑。

卿宁小心的从地下一路避着他追了过去,那个人终点竟然会是林迢的房间,怎么回事?

卿宁站在墙角之后很猥琐的听着里面的一举一动,声音太过细小刚开始他们的对话听不太清,忽然一个放大了的声音在里面响起,差一点震碎卿宁的耳膜。

这反差也太大了点儿吧!

那个很大的声音是林迢发出的,还夹杂着些许打斗声:“我告诉你,你要是感动言大人一根毫毛,就别妄想我跟你合作。”

“哈哈,果然是弟弟大了不由人了,难道你忘了毁家灭国的仇恨吗?”这个声音是刚刚那个黑衣男子的。

“别以为你绑了一个拜瑞藩个公主就可以来我这里耀武扬威。”

“不止哦!她还是长宁王妃呢?再说什么叫绑啊?精诚合作而已,我的好弟弟你忘了唇亡齿寒的道理,要不是慕凌灭了拜瑞藩,我们的藩国怎么会收牵连?”

“帮你是可以,一个前提,不许动言卿宁,言大人于我有恩,我不想恩将仇报。”

“这……可不是我说了算的。”那个的声音似乎激怒了林迢,接着屋里响起一翻打斗的声音,到了后来竟然愈演愈烈,直接把那人打飞了出了窗子,正对上站在外面的卿宁。

那个黑衣人忽然起身,细小的刀片刹时就挨上了卿宁的脖颈,眼里杀意顿生说道:“我的好弟弟,看来为兄要食言了。”

“不要”卿宁忽然来了这么一句,让那人停住了下一步的动作,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个女子。

阴毒一笑道:“来,我最喜欢听别人讨扰的话了。”

“哈哈,我只是想问,两位的大计,可否算上卿宁。”

“哦?”本来以为她是要啼哭一番求饶命的,可是竟然……要同流合污,半道杀人不成倒遇见个同伙,这事儿还真是头一次见。

那个黑衣人饶有兴致的松开她:“卿宁,哦!代北的赤练妖姬呀,都混到这里做官儿啦,不错不错,那不知道言大人怎么个同流合污法呢?”

“我可以帮你们拿下天彻,你们要帮我灭了代北,我只要代北皇的人头,其余的你们随便。”

“好,果然是大国出来的人,开出的条件就是慷慨。”

那人一笑,就在这一场暗夜里达成了一场阴谋,若是这一次慕凌回归怕是就没有那么好得手了,可是,若是慕凌回来看到她屠戮他的家乡,还会再原谅她吗?

“报___”

忽然而来的一声急报,让那个黑衣男子立刻躲了起来,那个来报之人来自皇宫,连滚带爬的来到卿宁面前,如同见到救星一样满眼流泪道:“大人,终于找到你了,皇上急招您进宫。”

这情状,加上这样的话语,让卿宁心下一震,果然,还是出事了吗?

“慕凌”她嘴里喃喃一句,立刻就随那人离开,皇宫大殿之中,皇上让吏部尚书言卿宁率领十五万军队增援北方战场,并命令兵部尚书王世霖为监军,负责押运粮草,即刻出征。

卿宁知道,这哪里是增援,分明就是皇帝老子自己查出了奸细却不知道如何顺藤摸瓜就把她和那个奸细一起打发出去,找出来了算她的本事,找不出来也威胁不到京畿。

这如意算盘打的,作臣子的就只有领命的份儿。

算了,反正都已经被霸王硬上弓了,还矫情个什么劲儿,引蛇出洞的戏码她也喜欢玩儿。

彼时,北方战场,军营大帐之中,慕王爷收到了一封信,来自远方的支援,还是十万加急。

他以为陌陵出了什么大事,立刻交给一旁的岳云阳念给他听,可是岳云阳在一边支吾了半天一个字都没有读出来,这上面只有短短的十五个字,可对于他来说太难以启口。

慕凌看他为难的样子有些不耐烦,立刻夺了过来那几个字差一点呛得他咳出声来。

一张小小的纸上面只有竖着的写着几个字,三个字一列,整齐排开:“帮你了,我就来,抓住你,奸了你,细细尝。”

“哈哈哈哈”慕凌忽然大小起来,对着岳云阳笑道:“你看,就言大人这淫词艳曲,还藏头呢!”说着伸手捂住了下面的字只留上面一行。

“帮我抓奸细”岳云阳定定的看着这些,一脸的不可置信,这个女人还真是不能小觑,每次做的事都让他……瞠目结舌。

下一刻,自家殿下笑着朱笔染纸,很好看的小篆字体划出了这样几个字:“我配合你,可是我怕万一我一反击你就被压垮了。”

唉!这一对奇葩的组合,岳云阳今天可真是大开眼界,毕竟不是每一个女子都像容晞那么好的。

信件送到已属夜晚,今夜安营休息,主帅大帐之中,王世霖非要带着几坛好酒款待一番卿宁。

卿宁轻轻转动手里的酒盏,笑道:“怕是酒无好酒,宴非好宴啊?”

“哈哈哈,言大人看来是嫌弃我的酒和这简陋的宴会了,行,等回到陌陵我拿出自己三十年陈酿与言大人在一品居设宴,大人意下如何?”

“哈哈哈哈,王监军有心了,卿宁先干为敬。”卿宁说着喝下去一口酒。

正在此时传信之人回来,拿着平昭王的亲笔书信正要交给卿宁,却被王监军拦了下来。

第六十五章 调情?

“什么紧急的消息,用得着言大人八百里加急只为送一封信?我身为兵部尚书可以为言大人出谋划策?”王世霖盯着那个来送信的人,带些威胁的语气开口。

“不必了,既然是紧急的军情越少人知道越好。”卿宁开口回绝,两步跨到那个送信的人面前一下子夺回来那一封信。

“言大人死拦着下官,是有什么不能让下官知道吗?”

“如果大人是叛徒,这个本官自然是要防着的。”

“呵呵,防着?”王世霖忽然恼了一般看向卿宁,语气加重说道:“姓言的,你不要忘了,我才是正经的天彻人,你一个代北人手握我天彻重权是何居心?”

王世霖此话一出,让全军营二十几个将军都不寒而栗,军人天生的疑敌思想就自然会怀疑卿宁不忠。

如此,那卿宁就将计就计的说道:“可惜啊?再怎么样未到战场之前我也是主帅,你,只不过是一个监军。”

“那我今日就革了你主帅的权。”说着王世霖就开始动手去抢。

卿宁挣扎两下不过,终是情报脱手而出,没有一丝预兆,王世霖甚至没有费多大力气就把那一纸军情抢到了手里。

接着打开大声读了出来:“我配合你,不过我怕我一反击你就垮掉了,呵呵,此等淫秽之语就是大人所说的紧急军情?”

“这是我和平昭王殿下的密信,你吃了豹子胆竟然敢当众宣读?”卿宁虽然被王世霖的两个士兵压着,却依旧是一如既往高傲的语气。

“大人,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给平昭王殿下写了什么,总共十五个字,需要本官当众读出来吗?”

军营大帐内,二十几个将军都是面面相觑,这言大人到底和平昭王写了什么,要王监军如此威胁却不敢开口。

“呵呵,大战在前,竟然利用我军八百里加急信件……”王世霖说到此处尽然说不下去,还是卿宁淡淡提醒了一句:“调情?”

“呸,简直不知廉耻。”王世霖一副忠义的样子看着眼前女子玩世不恭的笑意,脸都憋红了大声道:“给我革了她的元帅之职,压下去严加看守,等战争结束带回陌陵领罪。”

“是”那两个士兵领命之后把卿宁带了下去,王世霖依旧一副痛心疾首的忠臣的样子看在众位将士眼里都是劝解和惋惜。

劝解他不要动气,惋惜他没有跟对明主,大家都在这一件事情结束后各自回到了自己的营帐。

月明高空,照在了那行军主帅中的一张猥琐的老脸上,双眼放光的盯着桌案上摆着的主帅大印,十五万军队,这一下他可立了大功。

“果然还是一个只会抱着平昭王上位的女人,三两下就被我搞定了,这一次不让慕凌命丧黄泉,我就不姓王。”王世霖一脸得意而猥琐的表情说着,想着战争之后重回代北的荣华富贵,笑的本就充满皱纹的老脸上满是沟壑。

“正好,拿了你,回去跟誉明王殿下交代”忽然他的背后寒光乍现,一个略带低沉的女子的声音响起,让那一脸的笑容瞬间僵硬。

“上路吧!”寒光飞起时,王世霖忽然大叫道:“大侠饶命,你我都是自己人,何必大水冲了龙王庙呢?”

“我是誉明王的暗卫,只效忠王爷一人,所以上路吧!”那个女子的声音阴狠,依旧不肯放过他。

“女侠,我,我也是效忠誉明王的呀!这一次夺了帅印,咱们代北就赢了,这不帅印就在这里啊!”王世霖毕恭毕敬将帅印举起来递给身后的女子。

那女子看了看,继续把刀架在他脖子上说道:“胡说,我怎么没有见过你。”

“女侠,你是单线联系的对吧!有,你可认识陌陵城里珠宝店的王老板,还有,还有那皇商陆锦和,还有户部尚书,这些都是咱们誉明王的人。”

“哦?是吗?外面的可都听清楚了?”那女子点了一下王世霖的穴道让他动弹不得,立刻向前走了两步去迎接外面走来的卿宁以及卿宁身后的二十来个将军。

“哈哈哈,王大人只知螳螂捕蝉却不知黄雀在后的道理吗?”卿宁走近他看着向她行礼的乌月落笑道:“做得不错。”

继而抬手拿起一张纸聚到王世霖面前说道:“这个就是证据,你刚刚说的话我很仔细的一字一句的记录了下来,大人,你就等着回到陌陵的审判吧!”随后冷冷的吩咐了一句:“带下去。”

王世霖便被几个士兵拖了下去,可是拖到一半,那王世霖似乎还有不甘,抬头向卿宁撞过去,只是上一次娄潇叛乱时他吓得躲在家里不敢出头不知道卿宁会武,只当她是一个文弱书生,一下子过去大不了一死,还拉个垫背的。

他这一下可吓坏了那二十几个将军,眼看着主帅遭难却没有时间去救,却就在那一瞬间,卿宁一个回身抬手握住了他的头,在手里轻轻一转就让他转了一个方向,一下子磕到地上。

软软的草地虽然没有流血却也让他昏了过去,卿宁看了一眼叹道:“没有死,拉下去好生看管。”

直到王世霖被拖下去之后,卿宁才再一次回到主帅的位子上,那二十多个将军齐齐下跪行礼道:“我等誓死效忠天彻,谨遵主帅之命。”

那些将军本来不服气这个靠人上位的女子,可是如今发现她丝毫不输任何一个男子,无论是智谋还是武功,这一下心服口服的朝她行礼。

卿宁看着底下的一众将士,刚刚出征的时候那二十几个人仿佛商量好了一般,谁也在为难她,行军不按路线走,连喂马的草料她都不知道放哪儿,这一次倒是服她了?

“林虎,我记得你那天骂我抱大腿上位,只知儿女情长延误军机,齐意,我记得你们弓箭手说我发明的弓弩是抄袭别人的,还有刘沙,为什么我的马吃的草料都比别的马差啊?还有……还需要我一一点名吗?”

“大人赎罪,我等有眼无珠。”那二十几个人把头低的更低,一副心虚害怕报复的样子。

“好了,都起来吧!”卿宁忽然笑了一下说道:“这些卿宁早忘了,只是想和大家交个朋友,以后战场厮杀同甘苦,共患难。”

“是,谨遵大人教诲。”

“对了,齐意将军,我的弓弩可还用的顺手?”

“顺,顺”齐意不好意思的挠头笑了笑。

卿宁笑了一下,可是心底却生出一丝悲凉,乌月落刚刚那冰凉的语气和眼里凌厉的杀意都是直接可见的,她隐隐感觉月落变了,又或许那才是真正的她。

这一次按着慕凌递给卿宁的路线,行军路程快了许多,不出一月就赶到了城门口,岳云阳开城迎接,为十五万大军接风洗尘,却单独把卿宁叫到了一旁,为她梳洗打扮了好一番,送到了慕凌的大堂内。

第六十六章 那要看美人的意思了

今天小梦的存稿用完了,嘻嘻,但是小梦会很努力的,希望明天可以给大家一个更加完美的故事,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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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赤练妖姬

慕凌却并没有因为女子的反抗停下手上的动作,反而将女子抱起出了浴池,滴下了一地的水滴,渐渐的蔓延到一边的床脚。

白色的床帏随着他们的动作摇曳着,他伏在她身上,幽深的眸子看进了她的心里,开口道:“前日代北有人偷袭军营,受的伤,若是你不来,我这三万残兵不知道还能够撑到几时。”

卿宁静静的看着他,他的眸光在说他需要她,他在说他九死一生就是为了等着她来,这样的男子,会把唯一给正妃的手镯带在一个不愿意要名分的她手上,也会把她心里拔的只剩他一个人。

卿宁用力抬起头,在他的喉结处用力咬了一下,却不知道这样的动作在男子心里会形成成多大的翻云覆雨。

这一下之后,卿宁就后悔了,这不是平白给自己找罪受吗?平时他就已经够可怕了,可是今日的他和他的吻一样,从未如此炙烈。

可是,卿宁可以明显感觉到,他在宣泄内心的委屈,来自于她的委屈,明明很累了,她却还是在努力给他最好回应。

终于忙了大半夜,要了她三次他翻身下来,躺在她身边,轻轻将她拦在怀里柔声问道:“还好吗?”

卿宁笑了一下,不好也得说好,好不容易才与他和好,这次回去之后,怕是就再也不会这样与他开心的在一起了。

卿宁轻轻动了动,身上还有隐隐约约的疼痛,但她还是钻进了他怀里,虽然很累,却还是一夜不眠,可能这样的日子多呆一刻都是奢望,所以她一刻也不敢浪费。

第二日,中军大帐,慕凌召集了所有军官前来商议破敌大计,岳云阳在一边手指地图分析着:“城外大军三十万,城内只有三万残兵,再加上言大人带来的十五万我们的兵力绝对不可以硬碰,所以,我们认为可以由我带领三万精锐部队,虚张声势一番将城外的守军聚集到一处,再故意战败逃跑将其引到远处的一线天,而我会安排人在那里设伏。”

“而此时,平昭王殿下带领剩下的十万军队从城北突围,打乱敌人的阵脚,这个作为主力突围。”

“只是,这正面的声势也不知道该如何……”

“我来吧”卿宁站起来说了一句,惊了其他不认识她的将官,一个女子谈什么带兵突围,周围的军官都在疑惑却看到岳云阳倒是一副很放心的样子。

岳护卫满意,他们也都不再说什么了。

岳云阳看了一眼卿宁,思虑了片刻道:“好,那我就拨三万人给你……”

“不好”一直坐在元帅的位子看着这一场军事推演的慕凌开口阻止。

“殿下,我不用三万士兵,只要三百弓箭手,和一百个技术好的木匠,几个经验老道的炼丹师,给我三天时间,不会耽误你们的突围大计。”

“更不行”慕凌义正言辞的拒绝道,用眼神直直的望她似乎在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做什么?”

卿宁却下跪请命道:“殿下,我们只有这一次机会,给下官一点时间,不会耽误正事。”

“我怕耽误你。”慕凌一声惊了众人,早就听说平昭王和这位言大人的情谊非同一般,今日看来传言果然非虚。

“这件事给本王一天时间,本王给你们一个比这个更好的结果。”

“给我一天时间,我会证明我可以。”卿宁似乎故意在迎着平昭王说话,慕凌没有理会径直从她身边擦肩而过,那一瞬间留了一句话:“你要是敢动,晚上再收拾你。”

这一句话下,带着些许威胁,可是并不能让卿宁打消心中的念头,代北最怕的就是赤练妖姬的复仇,为何不可以稍加利用,直接度过这一次劫难。

卿宁没有理会慕凌的阻拦,带着弓箭营将军齐意来到了弓箭营挑选了几百个最强的弓箭手,又让岳云阳带着她找了一些木匠和炼丹师,用来制造她的秘密武器___雷火弹。

眼看着大战将要开始,卿宁因为慕凌的那一句话吓得两天都在城墙上靠着休息,可是今夜她正准备躺下,却身子还是被一双手抱起来。

卿宁惊讶的看着慕凌,试图挣脱说道:“殿下,你要做什么?”

“做什么?日的你下不来床。”

“你……”卿宁再一次用力之时就已经被慕凌带着回到了房间直接扔在了床上,那动作粗暴之下含着重重的怒意。

下一刻便饿虎扑食一般向她扑过来,下一刻便对上了她的唇,双手碰到她腰带时,终于是没有了下一步的动作,身上无力渐渐瘫倒在床上。

卿宁低眸看着他,眼神清冷之中夹杂着些许不忍,开口道:“凌寒,你记得你曾经在北辰对我用的药物吗?正好我跟容晞要了一点。”卿宁说着起身,走到了床前将慕凌抬手挪到了床上说道:“殿下,明日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养足精神吧!”

说着就为慕凌吹灭了房间的灯,在一声响指之后慕凌的呼吸渐渐变得均匀,进入了梦乡。

卿宁低头在他的唇上轻轻留下一吻,唇边离开他时,一滴眼泪却无声的下落,在暗夜里打湿他的长睫,那一点晶莹好看到凄凉。

烈日当空,突围计划如约进行,卿宁站在城墙上,一身红衣,阴娆尽显,头上的蛇形发髻足以震慑下面一众代北士兵的心魂,原来赤练妖姬真的会回来灭亡代北。

随着卿宁手势一落,那几百个弓箭手多箭齐发,一众代北士兵看着本来普通不过的箭在空中挨着空气擦过的时候,竟然凭空燃起了火焰,正如城墙上那个妖娆的女子。

那箭之上涂了*,经过空气一摩擦生热之后在射到对面的士兵身上瞬间爆炸,一杀就是连片几个。

下面的士兵渐渐开始骚动,可是那坐在高台之上的将军却是不动如山的看着城墙上的女子吩咐道:“不要慌,斩杀妖姬者,赏黄金五万两,给我擂鼓助威。”

那人声音一落,就立刻让骚乱的士兵停下,立刻听着鼓声,再次精神抖擞的看着上面城墙的女子,满眼杀意,五万两,足够挥霍一生的荣华富贵,又有谁会轻易罢手。

“齐意”卿宁见状吩咐了一句身边的弓箭营长,看着他淡淡开口说道:“吩咐几个轻功好的人潜进去地方营帐,烧了他们的粮草”说着将手里的弓弩递给齐意继续道:“这把弩我加强过威力,给你这些箭,在粮草被烧消息传出那主帅分神之时,给我杀了他。”

“是,大人。”齐意看着眼前这个女子,从初见时的不屑到现在的完全信任,或许只有这样的女子才配得上天彻的第一王爷,难怪平昭王会如此袒护她……

卿宁静静的盯着下面的战事,漆黑的眼眸满是镇定,说道:“将士们,都给我听好了,继续撑下去,等回到天彻,我们就是头功。”

“是”上面的士兵齐齐的回道,声音慷慨激昂。

“妖姬一出,代北倾覆”卿宁高声呼喊着,看着地上的代北士兵,接着城墙上几百人一起呐喊“妖姬一出,代北倾覆。”

“妖姬一出,代北倾覆。”

慕凌在南边突围时忽然听到这一声声健强有力的呐喊,抬眸看了一眼城墙之上一身红衣的女子,担忧顿起。

卿宁,你可知道,曝出赤练妖姬的身份,付出的是比死亡更加惨痛的代价。

第六十八章 卿宁想要的自由

“报,大帅粮草失火”下面终于有人来报,那个大帅面色一变,终于被卿宁等到了空档,她专心致志的看着前面的战事,对齐意说了一句:“就是现在。”

身边的齐意瞬间拔箭上弦,单眼瞄准对面高台之上的主帅,那主帅见状立刻抬手瞄准了对面,也不知道那箭尖对准的是卿宁还是齐意。

瞬间出手,两支箭一同夹风向对方射过来,箭势之快让人来不及反应,卿宁目不转睛的盯着齐意的箭,在触碰到那个主帅时,他悄然翻身,立刻躲过了那支箭,剪头凌厉之下,折断了他一缕头发,散落于空中,飘散而下。

可是他的那一支箭对准的人并非齐意,而是一边的卿宁,果然“起贼先擒王”的道理每一个人都懂。

卿宁一直关注着齐意的箭,而当那一支箭射到她眼前时她才反应过来,来不及抽身,甚至手上没有一件利器可以遮挡,她整个人已经僵在原地,不知如何。

“咔”

忽然而来的另一支箭就在那支箭的箭尖要划破她的肩膀时,将那一支箭瞬间折断,断剑没有了向前冲的力气,瞬间下落,而那一支半道杀出来的箭直直的插在了一边的城墙上,就在此时,齐意再次拔剑上弓,又一箭以同样的速度射了出去直冲对方主帅的咽喉,而刚刚射箭来的方向也立刻又是一支箭,双箭齐发,左右夹击,朝着同一个目标而去。

这一些动作几乎在一瞬间完成,毫不含糊。

下一刻,血花四溅,高台之上,那主帅应声倒地,立刻惊得周围的一圈士兵好像脱了线的珠子一样四散开去。

卿宁凝眸看着那个城下的射箭的方向,慕凌一身戎装,英武尽显,手里还有来不及放下的弓,原来突围成功了。

卿宁静静的看着不远处马上高大英武的男子,心中悬了两个月的石头终于放下,天彻十几年,与代北的大战终于迎来了第一场胜利,打破了代北不可战胜的神话。

“将士们,杀。”慕凌举起长剑高呼,接着就是收拾最后的残局,抓一些代北的俘虏,套套消息,威胁威胁代北,显示国威。

慕凌看着城墙上的女子,不再去管剩下的战事,将手上的剑随手丢给了身边的士兵,一抬手,纵马向前狂奔,面上带着笑容,马过之处,虽然是横尸遍野,但卿宁看来却是踏步成花。

战场不比朝堂,此刻没有尔虞我诈,没有阴谋诡计,没有相互恭维,两个月来,误会,悔恨,似乎都在慕凌纵马跑来的那一刻全部烟消云散。

他坐在爬上,来到城下对着城墙之上的女子张开双臂,女子见状,做出了一个很平凡却震惊全世界全城的动作,她动了动身子爬到城墙之上,看着下面的男子跳了下去。

所有的士兵都震惊的看着那个女子,即便是男子,五丈之高的城墙也不敢如此,这个女子真的是让他们刮目相看,而且既然敢为之,那就证明她是有多相信下面要接住她的男子。

平昭王和言大人之间的感情,真是令在场所有的人叹为观止。

落到慕凌怀里的那一刻,卿宁没有任何犹豫,直接吻上了他,惹来了一众欢呼,战场之上,铁血男儿最欣赏的就是如此豪爽之人。

慕凌抱着身边的女子,低眸含笑看着她:“这次回去之后,言大人怕是又要升官了,这升官的速度可真不是一般的快啊!”

“托殿下的福。”卿宁笑着回道:“等将来有一日天彻一统江山我的官可能就升到头了。”

“若是真的有那一日,本王就带你踏遍这江山的每一个角落,让你感受一下俯视众生的欢愉。”

“如此多谢王爷恩典。”

“言大人,明日就要班师回朝,可否陪我等喝个酒啊?”马下忽然来了一队士兵,对着慕凌怀里的卿宁说道。

“就是啊,言大人这样的女子将士们实在是佩服,能不能卖将士们一个面子。”

“好”卿宁应了一句下马,果然士兵都是豪爽性子,这里的是,北辰的,也是。

“喂,别去太久啊!”慕凌看着下面的卿宁笑道。

“殿下回陌陵之后可以日日看着,我们就这一个机会,殿下可不要小气啊!”一个士兵回了一句,拉着卿宁离开。

慕凌看着远去的女子,驱马走到了城门边,正要入城时与岳云阳相逢,两个马并驾齐驱带着身后的士兵一同步入城内。

“殿下,属下有一事不明。”岳云阳忽然开口问道。

“讲”

“连慕城都知道言大人想要自由,带她浪迹天涯,你既然心中有她,为何从来没有正面认真的提过?”

“自由?卿宁想要的自由是凌于万里江山之上,天下臣服,这个不是浪迹天涯可以比拟的。”慕凌清楚,一个从小握惯了权力的人,一个被这场名为天下的名利场摆弄的人,怎么会轻易放下,无非想要的都是一个君临天下。

斜阳晚风,轻轻吹拂着慕凌的衣襟,徒留下的倒影,几分霸道,几分苍凉。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令吏部尚书言卿宁战场拼杀,为我朝拔除奸细,功不可没,朕心甚慰,封护国将军,掌陌陵御林军十万兵权,居二等候,钦此。”

“臣,领旨谢恩。”御史台前,卿宁跪在地上恭恭敬敬的接下了那一道圣旨,言大人还是留在了那个主管监察的御史台,因为这里虽然官位不高,监察却是一个让所有官员的折子都经手一遍的好差事。

这一次有了十万军队要攻陌陵是不是更容易一点,要和慕凌决裂是不是又快了一点,卿宁领了圣旨,独自走进了房间,天下之争,每一步她都不想手软,可是这一次面对那样的男子,她竟然第一次有了些许犹豫。

她低眸坐在桌案之前摆弄着手上的那一个钻石手镯,这次过后,不管是成是败,她与这个手镯本身的含义都将背道而驰,她与那个此刻心中仅存的男子都将兵戎相见。

天下之争,当真是容不下任何一颗完整的真心,还真是决然悲凉啊!

“小姐,这个是上奏林将军意图谋反的折子。”

卿宁移开了视线,看着乌月落递过来的折子,难不成说这个丫头跟着自己出访多年自有一股沉稳的气息?可是那眸子的森凉还是让她忍不住怀疑,月落还是那个月落吗?

“哦,烧了吧!”

第六十九章 决裂

乌月落听到这一句话时,神情明显动了动,怎么任由别人谋反,小姐竟然毫无反应,不应该呀!怎么着不是阻止就是参与,天彻王朝这块肥肉,怎么会得不到她的关心呢?既然没有阻止,那就是已经参与其中了吧!

屋内二人淡漠,精力全部集中在乌月落手上的那封奏折上,却并没有注意到房顶上将这一切看得清楚的人。

卿宁依旧一副淡漠的表情,起身去一旁的书架上拿了一本书想要继续研究一会儿机关术,慕凌对一些细小的利器比较感兴趣,要是可以给她做一个不同于机关戒指那样的武器,他或许会开心的吧!

那本书似乎很久没有动过了,在这里放的有点隐蔽,蒙了一层尘土,而刚刚把奏折扔进火炉的乌月落回头看见她的动作,脸色竟然白了一白,之后又变黑,夹带着杀意,最后面色恢复如常,只剩下一丝惊慌。

卿宁并没有回头注意乌月落脸色的变化,只是在拿起那本书时,尘土微微浮起,淌洋在斜射进来的日光里,染起了一小片浑浊。

卿宁被呛得轻咳了两声,抬手又拿出了那本书之下本就不属于她的一幅……画。

她记得她没有这个雅兴,绕有兴致的拿在手里,仔细看着,想着难不成是因为下人怠慢没有收拾干净的前任御史台主司之物?

却不曾想打开的那一刻,出现的是一个女子,一身黑衣,手里拿着一副银制面具,独自坐于房顶之上,眸光冷冽而淡然的看着前方,那个身影映着远方的落日的余辉,仔细看下依旧可以看得出一分苍凉之下的美感,而那一张脸最让她震惊……乌月落。

那一幅画之下,还有两行很好看的小篆写下的字体“十年沧海过,故人何时归。”

她看着这一幅画,这是她所不知道的月落,画中只有一处墙角和一点残阳,看不出其他,可是这是在什么地方,什么时候为何人所作?

卿宁一脸不怀好意的看着乌月落,她尽量把这一幅画往单纯的地方想,可是内心还是经不住打了一个寒颤,面上还是挂着一如既往的笑意问道:“月落,这是谁呀,何人盼你早归?”

“没什么”乌月落抬手一下子拿过那一幅画,卿宁瞬间脱手,她这一拉带有明显的掠夺意味,似乎很不愿意卿宁看到这些,又或许有点害怕卿宁看到这些。

为什么?卿宁看着慌忙把画收起来的乌月落,眼神顾盼生辉,虽看不出其他,却知道那画作之后藏着的秘密绝对非同小可,没想到千防万防,还是有人从小就将她安插在自己身边。

卿宁还没有来得及想到更多,就看见忽然有一个人推门而入,威风之下,衣袂翻飞,逆光之下的容颜世间仅有。

“凌寒,今日怎么想到要来看我了?”卿宁一副笑脸迎上去,如果可以她希望接下来每一刻与他相处的时光都是开心的。

“没什么,就是过来看看言大人这火炉里烧的是什么?”慕凌一句话刚刚说完就直接抬步走了进去,看到那依旧燃得很旺的火炉,几星火苗窜出来依稀可以看见没有烧完的明黄色奏折。

卿宁心下一慌,是谁,连一个机会也不给她就让她在他面前展露无疑,提前了这决裂的时间。

“没,没什么,只是一些废弃的奏章罢了,写的不好就不想看见。”卿宁强作镇定的狡辩着,却还是握紧了袖袍下的手,他既然会问一定是掌握了一些东西,她这样的解释还是太过苍白无力了。

“是吗?本王倒真是很好奇,一个废弃的折子用得着让上折之人血溅我平昭王府吗?”

慕凌最后几个字咬得很重,似乎是在提醒她事情的严重性,又或许实在威胁她收手,慕凌淡淡一笑向她又靠近了两步,直直的一步一步把她逼到了书架一旁,直到她无路可退他才又开口说道:“陌陵城中,天子脚下,我怎么看着这御史台不像御史台,倒像是你卿宁小朝廷啊?”

他这一句话,突出了卿宁两个字,而不是言大人,看来他是想要问她承不承认这一件事了。

“那,你会怎么做?”承认了?还是在考校他的心。

“我早就说过的,你明明知道我会怎么做。”慕凌转身,拂袖而去,像是在拂去心里的烟尘,也像是在拂去卿宁带给他的不快,这一转身是注定为敌吗?

卿宁忽然想起了一年之前她问他:“若是终有一日,你我兵戎相见,你当如何?”

他答:“杀光你所有的属下,然后把你带回我王府。”

“先奸后杀?”

“只奸不杀!”

终于到了这一日,当初的誓言又能遵守几何?真是到了这一日,天下之争又有谁会留情?

卿宁没有动地方,靠着身后的书架,痛苦的闭上了眼睛,原来终究是会有这一日,她该明白,分属不同的立场,不同的国家,她早该明白的,却以为自己可以守着那些回忆过日子,到如今连后悔的余地都没有……

天彻王朝,议政殿

“皇上,这就是上半年的所有违规官员以及事迹,微臣已全部登记在册,还请皇上过目。”卿宁站在大殿中央,上交着上半年的工作成绩。

可是目光却不时的看向原本属于那个男子,如今却空荡荡的位子,她记得上次一别已经有小半月不曾见过他,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可是有一点她很清楚他似乎不想惊动任何人,只是想要用自己的力量去跟她对抗。

太监总管把卿宁手上的一叠奏章送到金銮龙椅上的时候,外面忽然响起了守门人一声吆喝 这议政殿前的吆喝,只有皇室之人半途打扰才会响起,而那一声整个殿里都听的很清楚:“长公主殿下驾到。”

那一声过后,身后没有环佩之声,没有香气扑鼻,甚至没有女子所穿的鞋的跟触碰地面的声音,卿宁不禁好奇,虽说这长公主离开陌陵多年未归,再怎么说也还是一个女人吧!怎么一点女人的特征都感受不到?

直到长公主一步一步走到百官最前面,卿宁才看清楚她的装束,一身赤红色官服,一等亲王的装束,张扬着这个女子至高无上的权位。

而与此同时,大殿之中,所有官员一同下跪,齐声拜道:“参见长公主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平身”长公主回身看向众位大臣,卿宁随着众人起身之后才看清她的容颜,那是一个大约三四十岁的女人,眸光顾盼之间威慑天下。

眸光却是锐利如鹰,看向了一旁站在众官第二排的卿宁,似乎瞬间可以撕碎她,语气冰凉像宝剑乍现时的寒光,刺入了卿宁胸膛:“什么时候我们天彻也开始养赤练妖姬了,不怕灭国吗?”

第七十章 慕凌,想再见你一面

卿宁心下一惊,整个身体都被这样的目光和语气震得颤了一颤,她一直低着眸子,甚至不敢抬头去直视这样的目光,她似乎忽然明白了,她早该想到有这么一天,长公主会回来,为歆儿报仇。

“言卿宁大人不准备解释一下什么吗?”长公主看着低头不语的卿宁,一步一步的靠近,每一步都像灌入了冷冽的杀气,让卿宁不敢动弹,在这样凌厉的眸光之下,所有的解释都是自取其辱 又或许她也觉得人家报复的应该,哑口无言。

终于,她停到了卿宁面前,卿宁不动,却是微微抬手,让宽大的广袖缓缓滑下,露出那接近透明的肤色上那一点蛇形的鲜红道:“微臣无话可说。”

“那就是承认了,来人,跟本官压进暗牢,听候处决。”

“可是公主”卿宁忽然抬眸眼睛也不眨的对上她的目光,与那一份凌厉针锋相对,毫无退缩之意说道:“仅凭一个印记就定超影二品大员兼护国将军兼御史台主司的二等候的罪吗?”

“看来还真是不简单啊?怪不得连杀人偿命道理都忘了”长公主眸光依旧寒冷,语气甚至像含了一块千年寒冰,将周围的空气和人彻底封冻,没有一个人敢开口说一句话,包括那个毗邻天下的九五至尊。

“那就……烈火天裁。”

此话一出,这个朝堂里的众人甚至都没有了呼吸,烈火天裁,去渍于代北的祭天仪式,在行刑场上,用木头搭建一个小屋子,再浇上汽油,将被裁决之人扔进其中,若是火焰燃尽,那人还完好无损,就证明得到了上天的宽恕,这个人就会被完好释放。

可是谁人不知,那号称取自天彻建国之时百年不灭的神火,与普通的火焰根本毫无区别,将人扔进去无异于直接烧死,天彻建国三百年所有的人宁愿凌迟也不愿意承受这样比炮烙更加严酷的刑罚。

“好,烈火天裁。”卿宁的声音不大,却足以令全部的人再一次屏住了呼吸,将目光转移到她身上,这个言大人,自出现在他们的视线里以来做出了太多让他们瞠目结舌的事情,让一些人不禁会去想,这一次的天裁放在她身上会不会有转机。

可是,这一次的对手是流钰长公主慕琼,那个七岁披甲上战场,用十一年的时间把天彻的疆域扩展到空前,天彻先帝赋予她可以惩治历代君主的金制宝剑的流钰亲王,让人不寒而栗的流钰长公主。

言流宛听说这件事,硬是用贵妃的身份硬闯了大殿,用当年弹奏号征助皇上破城的事件逼的皇上同意,将卿宁带回了自己宫里。

还连夜为她准备了夜行衣供她逃走,其实卿宁可以离开这里再去实行那个谋反的大计,可是她想等慕凌回来,等着他回来或许还可以再跟他说上一句话,哪怕只是告别,她也心甘情愿。

“姐姐,平昭王殿下出去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啊?”

对面急的焦头烂额的言流宛被她这一句话问住,停下了手上所有的动作,陷入情爱的女子都会失去自我思考的能力,包括自己也包括她,言流宛淡笑着坐在她旁边,只是那笑夹杂着一股凄凉的滋味。

“上一次听皇上说可能半个月就会回来,还要撑下去吗?明天就要天裁了。”

“没关系的,姐姐先去睡吧,我看一会儿月亮。”卿宁同样淡漠而平静的语气轻轻回绝了她,待到言流宛走后,独自对着那一轮孤月,会不会看得清她的心意。

卿宁低眸,想着她这许多年来第一个爱过的男子,她爱他,信他,直到他兵临城下,将她斩于马下,从那以后她便不敢再爱人,因为她知道爱错了可能会面临一个国家的消亡,可是那个叫慕凌的男子,再一次撬开了她的心,硬生生的把自己塞了进去,挤走了所有的人。

到了如今,她还是想去相信他,尽管他还是出去找如何对付她的方法。

忽然外面的树枝动了一动,她立刻抬起头向外面跑出去,看着那个还在颤动的树枝,除了这个空无一人。

“慕凌”她还是开口叫了出来,叫出了他的名字,叫出了她内心的悲凉,接着又是一声:“慕凌。”

空气中,没有一点他的气息,回答她的只有秋日的凉风夹杂着些许冷凉的气息,似乎还不是,或许他已经回来了。

卿宁鼓足勇气,最后叫了一声:“慕凌,你为什么不肯见我。”声音落后,只有远处树枝上被震落的几片落叶在空旷的回答着她,那个人没有来。

还是没有来,还是不会来,如果再也看不到明日的阳光,那我可不可以再见你一面,卿宁眼神渐渐变得空洞无神,在凄冷的秋风里,女子嘴角的那一抹笑意,格外凄凉。

看来,今生连见他最后一面的机会都没有了,卿宁被两个禁军压着一步一步走上了行刑场,那两个压着她的禁军也被这近在咫尺张牙舞爪的火焰吓得退却了两步,卿宁回眸看了一眼那两个禁军,心中不禁暗嘲:“脓包。”

可是,再怎么样还是要跨进去的,还是要接受这打着正义和天命借口的杀人游戏,可是要真的如此吗?

她依旧记得,北辰国惨死的父母,依旧会响起代北为了保护自己而为她安排好后路,却被代北皇残忍杀害的母后,相道这个名利场中惨然退出的阿瑜,还有说永远为她敞开西荒大门的白玉。

还有,还有她为了等他归来接受这一切的男子,卿宁低眸看了一眼手上的钻石手镯,它还完好的戴着,不,她不能死,她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她还想再等他回来,这一刻为自己,为他,逆天而行。

卿宁两步上前,抬手握住了一根底部还没有烧着的柱子,用尽所有的内力将它拔了出来,身后的火屋随着女子的动作轰然倒塌。

灼烈的火焰像一条毒蛇一样盘旋了整个行刑场,底下的人全部屏住了呼吸,目不转睛的看着台上的女子,她竟然有打翻天彻最神圣的火焰的胆识。

灼烈的火焰,熊熊燃烧铺满了整个行刑场,映着女子的容颜凄美之中绝色倾城。

她抬手举起了手里还在熊熊燃烧的火柱,对着天下人宣誓:“我命在我手,不由天定。”那样的声音,回荡在行刑场空旷的地形之上,震慑了在场每一个人的心。

而下一刻,她的动作更是让所有人全部散开,甚至逃离行刑场的都有,她手持火柱施展轻功,腾身而起,那高高窜起的火苗瞄准的目标是高台之下的……长公主。

第七十一章 你终于回来了

火柱金剑相撞的那一刻,火花四溅,正如那战场之上的雷火弹,周遭一动便是万点星花。

长公主被这力道逼的后退了两步,重新站稳身子,睫毛也不动一下的看着眼前火光映衬下的女子,唯有黄金,浴火不化,她再次出手,步子蜿蜒而动,剑花缭乱反衬着日光,配合着凌厉的剑气一起发出虚虚实实的招式,凌乱着现场每一个人的眼,卿宁却忽然闭上了眼睛试图通过周围的风声来判断唯一的那一个实招的位子,终于,身后……

卿宁瞬间丢掉手里的火柱,用最快的速度拔出腰间的软剑,按动机关,剑上光刃乍起再次与那一个黄金的剑相撞,双剑擦过甚至带起了微白的火星,连带着周围的风声都凌冽了许多。

两张双眼眸,都带着凌冽的杀意,交汇的一瞬间比的是谁更狠厉。

擦肩而过,就是现在,两人同时回身,刹时血光乍现,染了谁的剑尖,又是谁瞳孔一缩,应声倒地。

四散的日光,依旧带着几分夏日的燥热,夹带着几分秋风的萧瑟,照的本就因为去行刑场围观而空无一人的街道了无生机。

除了那不明所以悠然行进城中的马,和马上那个墨色锦衣上张扬着曼陀罗花的少年,本来随意的动作却因为这城中清冷的气氛让他微微坐正。

天彻陌陵民风开放,市坊不分,按说该有许多叫卖小贩,行商坐贾,绵延街道不绝,可是今日冷清的有一点过分了。

“老头子,你快点。”一个老妇人在前面走着,不断的催促着后面的老伴,深色带着几分焦急:“你快点,言大人与我们家有恩,就算是天裁咱们也要去送她最后一程。”

“言大人?天裁?”慕凌心头忽然而来的不安,转头两步追上那个老妇人,在马上低头问道:“婆婆,这里为何空无一人啊?”

“殿下”那个老妇人很明显认识这个天天闲着没事在城中乱晃的平昭王,跪下老泪纵横的求道:“殿下,长公主回来了,一定要让言大人接受烈火天裁,殿下,您平时与大人关系非常,求您网开一面救救大人吧!大人她可是个好人啊!”

“在哪儿?”这一席话过后,慕凌脸色忽然白了一白,连那永远朱红到宛若天神赐予的红唇也褪去了一点颜色。

“行刑场。”

听到这三个字之后,慕凌立刻坐正,紧紧揪住了马的缰绳,加了些许内力用力一拍,立刻飞马疾驰,最好的千里战马吃痛之后的狂奔,飞一般的略过一边的地面,留下了一路的扬尘,瞬间就跑出很远的距离,可是在慕凌看来今日的马不知为何忽然慢得可以,究竟是马慢了,还是他此刻想要的速度太快,他已经不想去深究,只想再出现在那个女子身边,即便会是兵戎相见。

“咣当”

一声兵器落地的声音,那一把赤红色的剑落在地面上时还震了几下,大有不安分之势,正如此时那个红衣女子的心,卿宁腹部受创,连同嘴角一起渗出了星星点点的血,一道殷红的血痕在她的嘴角缓缓滑下,和那苍白的脸一起,构成了一副绝美而诡异的画面。

卿宁身子站着撑了一会儿,终于被长公主拔剑的动作再次带出了几片血滴,瞬间洒在灰白的地面上,女子的身体也被这一拔剑的力道弄的向前倾斜了一个角度,她似乎还想挣扎,却终是抵不过身上的那一个窟窿带来的疼痛。

身体依旧是不受控制的倒下,正如地面上那震动了两下再也没有任何动静的佩剑,这一站,彻底败了,败了……

卿宁努力的抬眸,还是撑着身子握住了倒在身体一边的软剑,将剑尖狠狠的插在地面上支撑着再一次站起来,扬起苍白的脸看着面前一身赤红色精致官服,面容平静无波的长公主。

求饶吗?不,不可以,她一生骄傲,怎么可以为了自己苟活而开口求饶。

可是,能不能撑到再见他一面呢?她眸光依旧平淡,丝毫不输面前的长公主,这样的卿宁竟然让她微微动容,多少年了,那一股子不服输的韧劲,那敢于天命对抗的勇气,在自己身上似乎已经是许多年前的事了。

沧海桑田,原来自己的影子竟然会在她身上寻到,那样的坚韧她真的忽然动了恻隐之心,可是女儿的仇就不报吗?

她还是抬手,将那一把剑再一次刺入她的小腹,这一次的位子是肋下三寸,血管不多不足致命,疼痛却是分毫不差。

卿宁凝眉,痛苦使她面上的表情再一次扭曲,眸光却是依旧不变的清冷,只要还不死,就还有机会。

“挡我者死”忽然而来的一个声音,低沉好听,却极具震慑力,让人听来平白心尖一颤,可是听到卿宁耳朵里却让本来痛苦挣扎的脸绽放了一个微微的笑意,虽然并不大可是已经将女子心里的欢喜展现的淋漓尽致。

她终于还是等来了,等的好长时间,等的好辛苦。

下面的人全部都被那骑马而来浑身散发着冷冽寒芒的男子吓得退却了两步,似是被那冷冽的寒气冲得散开了一条路。

到达高台之时,慕凌双手撑住马背翻身下来,正好落到了女子身边,看到她苍白脸上混杂着痛苦的笑意,看到她身上还在渗血的伤口,看到她身前还插着的那一把金黄色的剑。

眼睛第一次泛起了微微的红,那里面有心疼,亦有着强烈的杀意,他抬手将女子的身体向后拉了两步,将她从那一把剑下退出来,又无比轻柔的把她抱在怀里。

卿宁轻轻抬起手,再一次触碰他的脸颊,似乎想要确定什么似的,但他还是明显可以感觉到那一只手在颤抖,怀里女子嘴中传来气若游丝的呢喃:“你,你终于回来了。”

“是啊,我回来了,等久了吧,没关系,累了就睡一会儿,我在。”慕凌尽量的柔声细语怕是打扰了她,又怕是再伤到她,直到怀里女子安详的闭上了双眼。

他的目光依旧不离开她,身上的气息却是比刚才对着她时冷冽了许多,似是要刺伤所有靠近她,伤害她的人,他低眸缓缓开口:“姑姑,慕凌自认为对不住你,可是你要是再伤害她,就不要怪慕凌六亲不认。”

这一席话说罢,一步一步走出来行刑场,长公主看着面前渐渐远去的两个人影,就这样所有恩仇一笔勾销好了,刚刚的那一剑她也只是想要为歆儿报仇罢了,如今刺过了就消失了。

惊雷乍现的那一刻,阴云忽然像受人控制一样的集聚,带来的那一场大雨,扑灭了整个行刑场绵延的大火,扑灭了慕琼许多年来的执念。

第七十二章 将卿宁没入掖庭

大雨过后,渐渐而下的小雨开始变得迷迷蒙蒙,为整个大地镀上了一层梦幻的白纱,被雨水洗刷过后的一切都是那么安宁祥和,甚至让人忘记曾经所有的伤痛。

慕凌躺在床上,抱着自己怀里刚刚上过药的女子,他很清楚,如果不是有什么事情一定要做,以她的性子早就桃之夭夭,根本就不会等着接受那九死一生的天裁,她是在等自己,在等一个出去找人对付她的自己,慕凌忽然后悔了,为什么非要出去,为什么不可以早点回来,又为什么不能好好保护她。

怀中女子的长睫忽然动了动,似是沾了晶莹的水珠,映着那一张绝美的面容,犹如巍峨天山之上的雪莲,圣洁而美好。

“慕,慕凌”她嘴唇微微动了动,含糊不清的吐出了这三个字,却是硬生生的叫进了他心里。

原来,什么时候,她的心里就真的只剩下他了,可是他却还是浑然不知,他微微张口,声音不大,夹杂着些许沙哑:“我在。”

这一句话过后,女子的神情忽然一滞,生出微微的绝望,那一点点星光的晶莹也忽然凝结了什么一般,汇成一道眼泪,顺着绝美的脸庞滑落,打湿了一小片枕边。

那一双本就像是蒙了一层水雾的眸子,也被这点点的泪花打湿,平添了几分明澈,正如冬日的晨光一下子就可以穿透云层,使整个大地变得清晰。

“醒了?”慕凌一句话刚刚问出口,就被女子忽然紧紧的抱住,以为差一点就见不到了,以为差一点又信错了人,却原来他一直都在。

“慕凌,以后有什么话就直接跟我说好不好,去哪里,要去多长时间,要去干什么,哪怕是想办法对付我,也要跟我说一声好不好。”

“好”慕凌应了一声,声音不大,却是稳稳的很坚定:“可是,你知道的,我们之间有很多事是不能放在明面上说的。”

“那就眨眼睛,眨两下代表不同意,眨三下代表同意。”

“为什么?”

“因为,绝望之后的希望更加让人欣喜,而希望之后的绝望往往会摧毁一个人。”

“好,卿宁我答应你,我会保你性命无忧。”

“为什么,别人在一起的承诺都是天长地久,而我们只能是性命无忧。”卿宁自顾自说了一句话,对她,也是对慕凌,天生存在于这个名利场之中,天生就被权力所操控,他们两个的关系,起于此,成于此,会不会到最后也会……终于此。

星空一闪,薄夜微凉,那是秋日将进的号角,一抬步便面临下一个冬日的寒霜。

“靖瑶,你去哪里?”威烈候府中,言奕看着再一次换上那一身流微阁服饰的妻子,心中还是不安的问了一句。

“去帮平昭王剿灭言卿宁的叛乱。”莫靖瑶看着自己的丈夫,微微生出些不忍之心,可是流微阁当年得平昭王帮扶,这次慕凌来找她,她不得不动手,虽然慕凌已经跟她再三嘱咐:“无论如何要你的人活捉言卿宁。”

慕凌要的是活捉,可是她还是和言奕说了一句:“当初答应父亲要保护她的是你,那么我们就来最后一场较量吧,不管结果如何,这件事过去之后,我便撒手流微阁主的位子,与你浪迹天涯。”

“好,一言为定。”言奕说着拿起了床边架子上的长剑,他当初为了打入陌陵,夜探流微阁,结识了这个女子,当时他被她囚禁,对她拔刀相向,而她却回以一个怀抱,

从此即便知道她危险,他亦是一路相随,从不言弃,如此倒是今晚可以了了最后的心愿。

他微微一笑,嘴角弯起一个弧度,双剑碰撞之间结下了这一场契约。

所谓的谋反分为两路,林氏兄弟在陌陵城内起兵,而卿宁则负责带领那十万禁军攻破宫门,可是却不防慕凌给她来了一个瓮中捉鳖,策反了她的将士,调换了她虎符,将她引到议政殿,一举拿下。

谋划了半年的一场阴谋与反阴谋,就在这一夜,尘埃落定,胜负已分,成王败寇一目了然。

“哈哈哈,难道言将军连利用也看不出来吗?”卿宁笑得肆意,甚至可以说是有些刺耳,空荡的回响在整个议政殿,她已经败了,这一败就完全没有了翻盘的余地,她不想连累言奕,更不想牵涉一直用尽全力帮助她的言家。

“那么朕倒是很好奇,言大人是怎么连自己家的人都会利用。”那一把明黄色的龙椅上,居高临下望着她的帝王,随时动动手指就可以置她于死地。

“皇上难道忘了,我是代北的赤练妖姬啊!如果不杀尽天下人我又去哪里寻找我自己的一条活路。”

“呵呵,好,那朕倒是很好奇代北的祭天仪式流程是什么,朕也想在天彻办一个。”皇上说着凝眸望着地下跪着的女子,一身被战争摧残的残破的衣衫,头发蓬乱,有风不时撩动凌乱的发丝,那样子却是坚决无比,不禁让人好奇,这么一个清瘦的身子是如何承担这凌于江山魄力。

“皇上,谋逆之罪有轻有重,功臣受人蛊惑参与者按照天彻的法令罪不至死。”慕凌忽然站出来,试图为她澄清,试图再为她开一条生路。

“哦?可是九弟,难道就忘了赤练妖姬了?刚刚言,哦,不,卿宁大人可是亲口承认的呀!”

“皇上,臣以为一面之词说明不了什么,若是言大人犯错觉得罔负圣恩,所以内心愧疚,一心求死呢?”

“哈哈,平昭王殿下倒是很会为忠臣着想啊!那不是殿下以为这件事如何处理才好呢?”皇上看着底下站着的自己的弟弟,从小天资过人最擅长的就是揣摩和利用人心,这一下为言卿宁洗脱的倒成忠贞之后了。

“将言卿宁削去所有官职,没入掖庭为奴,没有想清楚之前任何人不得放她出来。”

慕凌一字一句的说着,掖庭,那个皇宫万般摧残里唯一的人间地狱,如此将一个身受重伤女子关进去不知道可以撑到几时,平昭王殿下不是要帮言大人开脱吗?怎么变成这样了。

第七十三章 那个人像极了你

可是,只有卿宁清楚,这样的处置是最能让皇上接受不杀她的最好方法。

百官皆是哑口无言,可是四下的势力已经分半,忽然有一个官员站出来,号称正义凌然的说道:“言卿宁肆意妄为,藐视皇朝权威,其罪当诛,而且还是要诛九族。”这一席话说得决绝,看着跪在地上的卿宁满眼大仇得报的恨意,看来她平日里在朝堂上真是得罪了不少人啊!

“大人此言差矣,微臣以为平昭王殿下说的有理,言大人这一年多来为了天彻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分明是受了挑唆才会做出如此,罪不至死。”这个站出来为卿宁说话的人,是如今升到户部尚书的黎鸢和,二品大员还掌握着整个天彻的钱袋子,说出的话自然带着几分分量。

“哈哈,王子犯法尚且与庶民同罪,难道言卿宁比皇子的地位还高吗?”

“大人此言差矣,支援边疆战事,拔除无数代北奸细的人难道是大人你吗?”黎鸢和生意作惯了,说话很有针对性,知道他不可能来一个等价交换于是开口想为卿宁再争取一个机会:“皇上,臣以为,可以让言大人说最后一句话。”

黎鸢和此言用意是想让卿宁顺着这个机会翻盘,可是那个浑身带血的女子撑着身子渐渐站了起来,丝毫没有想要解释的意思,因为解释了言家就脱不了带动她反叛的嫌疑。

女子清瘦的身子,立在大殿中央,正对着那头顶之上的九条盘龙,又似乎与那些龙融为一体,平白给人一种威慑力,她面色忽然严肃的转头看着平昭王,眼神犹豫不定最后还是问了出来:“罪臣想问,若罪臣初心未变,殿下当时的誓言还做不做数。”

卿宁眸光一刻也不离开他的眼眸,看着眼前的男子他曾经说:“不论如何,只要你还爱我,你就一直是我慕凌的妻子。”时隔一年,隔了白玉的离开,隔了洛璃的死亡,隔了这一场家国之争,隔了万千人献血,不知道那一日的誓言还会不会刻在他心里。

他的眼睛动了一动,一闭一和之间眨了一下,又一次,第二次代表着不同意,而这一刻的煎熬比生死之间的挣扎更让人绝望,卿宁睫毛也不动一下的盯着慕凌的眼睛,手上的拳头却已经渐渐握紧,昭示着她内心的紧张,额角被细密的汗珠瞬间布满,她在想如果他不要她,她又当如何自处,是逃离这里举兵再度重来,还是忍气吞声含恨而死。

第三次眨眼,那眼睛合上又张开的那一刻,女子眼里似乎闪过一丝晶莹,在寂静无声的议政殿里一闪而逝,转身那一刻的身影留下来的只是坚毅的决然,从第一次在这里强吻了那个男子,没想到今日竟然与他还在这里诀别。

门外,已经看不到一丝残阳,阴云密布分不清时辰,而是带来了片片飞雪,合着些冷清的东风似乎在为她送行,她拒绝任何人的押解,在白茫茫的初雪之上留下了一地的脚印。

初冬的天气,让一身单衣的卿宁有点受不了,可是掖庭不比外面,能留着一条命在这里存活下去已经是万幸了,卿宁往手上哈了两口气,继续握着那冰凉的铁质小推车,承受着掖庭的日子,因为她知道慕凌过不了多久就会把她带出去。

可是这样的日子歆儿独自过了八年,没有一点希望的人生她又是怎么活下来的。

“啪”

忽然而来的一声鞭响,告诉了卿宁身后之人的位子,果然又是一个鞭子抡过空中的声音,卿宁立刻放下手里的小推车,向旁边一躲,鞭子落到铁皮上,在冻霜上发出一声闷响。

“好啊,小贱人,还敢躲?”那个黑衣领头的女子一脸恶狠狠的看着卿宁。

卿宁记得当初把歆儿带走的时候,赏了好一顿鞭子,看来这是个记仇的主,来找她报复了。

“言卿宁,我告诉你,这落毛的凤凰不如鸡,你如今到了我这里,还装什么大小姐。”

“呵呵,人们都说云泥之别,是因为云就是云,就算偶尔飞的低了一点也还是云,一摊烂泥永远都扶不上墙。”

“还嘴硬,看来我是要让你尝一下这鞭子的厉害了。”那个黑衣领头的女子说着又是一鞭子挥过来,带动周围冷冽的风发出淡淡的闷响。

现在她是待罪之身,不能跟她正面动手,那就不防让她自己打自己,打残了她也不用负责,卿宁这样想着后退了两步,那一鞭子再一次落在那个铁质小推车上,卿宁顺道伸脚轻轻将那个小推车抬起来,只在一瞬间,那个鞭子反弹,不偏不倚的敲在了那个黑衣女人的脸上,一道不断渗血的血痕刹时出现,格外渗人。

那个领头的人明显急了,一只手握紧鞭子也不管脸上的疼痛直接叫了一句:“老娘今天非打死你不可。”

“有本公主在,谁敢动手?本公主让皇兄扒了她的皮。”忽然而来的一个稚嫩的声音让那个女人的气焰瞬间扑灭,果然势力的很,可是谁不知道慕沐小公主是有多得宠,得罪她等于得罪了皇室所有的人,那个黑衣女人便不敢再动手。

慕沐却兴奋的跑向了卿宁,看着单薄的衣衫和已经冻红了的手,对着那个黑衣女人叫道:“本公主告诉你,以后再敢虐待她,就是跟本公主过不去,听到了吗?”

“是是是,公主。”

“知道了还不快滚?”慕沐一声呵斥,立刻吓得那个黑衣女人连滚带爬以千里马一样的速度逃离,得罪了慕沐九个头也不够砍。

慕沐这才转身看向卿宁,嘘寒问暖了一大会儿终于说出了今天的最终目的:“我来是想告诉你,我要成亲了。”

“成亲?”

“嗯,代北的皇子来求亲,那个人不论是身形还是样貌都像极了你。”

“代北的皇子,像我?”卿宁一脸的疑惑,她上次好不容易逃出代北时也没有见到过慕沐说的那一个人,难道她还有什么亲属不成?

“慕沐公主”一道温和的声音忽然从门外传来,那人一袭月白色阴线勾勒的暗纹锦袍,眸光温和,可是那样貌竟然与她真的有……七分相似。

第七十四章 恭迎圣阳公主回朝

卿宁怔怔的看着那个男子,他无论是从眼睛还是鼻子再到那微起的朱唇,无论哪里都像极了她。

“公主,皇上说找你有事,所以让我来告诉一声。”那男子声音温和,看人的眸子也是温润如玉,平白给这寒冷的冬天镀上了一层柔和之感。

卿宁看着慕沐很单纯的跑开,又看着那个男子一步一步朝她靠近,这个人究竟是谁,为什么平白让她觉得有一丝……熟悉的感觉。

那男子笑意温暖,步步靠近,却在走到她最前面的时候抬手握住了她的手,卿宁一惊本能的想要缩手,却是被那男子顺手一抬,打横抱在了怀里。

继而又以极快的速度带着她来到一边的屋子,一瞬间房门禁闭,有些清冷的屋子里立刻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本来平淡的冬日却渐渐升起一抹诡异的气氛。

那男子依旧没有停手,而是继续去拉她的手,卿宁看着连连后退,她一个囚犯得罪不起一个皇子,可是这个皇子难道刚刚求亲成功就要给慕沐找个陪嫁,也太荒谬了,不对,他想看的是她的手腕,是那个蛇形胎记。

卿宁看着实在没有退路,出手反抗,却对上了那人似乎永远如温和春水的眸子,一瞬间,仿佛有风略过湖面在卿宁的眼中荡起一道道波纹,甚至连反抗都有些许不忍,任这柔美的春风掀开自己的衣袖,露出那一个足以让她死一万次的胎记。

手上忽然一凉,卿宁才从那样柔和的温暖中清醒过来,代北的迷魂术,当真是名不虚传,她刚刚恍惚的一瞬就被别人趁虚而入,还轻轻松松的探寻了她死守的秘密。

可是下一刻还不待她反抗,那个人就立刻抱住了她,抱得很紧,仿佛一松手身边的女子就会再一次消失,终于他的声音在她耳边温和的响起:“怀儿,皇兄终于找到你了。”

什么?皇兄?

卿宁忽然愣在了原地,这一句话包含的信息量太大,她根本就一下子反应不过来,代北的皇兄是不是上一次与代北的那一场大战让代北人知道了她的存在。

“怀儿,我给你安排,速速离开藏好自己,万不能让他人发现,快……”说着便拉起卿宁向外边走去,卿宁便像一个无头鸭子一样被那人拉着向外边走去,可是刚刚跨出们口就看到几十个代北的士兵列队迎接。

而那一众士兵之前,站着一身淡黄色广袖宽袍,底纹是深黄勾勒出的牡丹花,大气华贵,正如这个男子,行走之间自由一种气质,却不比慕凌的毗邻天下。

卿宁认识他,代北的四皇子___誉明王元鸿。上一次出使代北要置她于死地的就是这位王爷,言伯伯的死也是他害的。

卿宁静静的看着这个阵仗,而那个自称她皇兄的男子已经把她护在身后,狠狠的看着他,满眼敌意的说了一句:“滚开。”

“本来是要来这里接我们的圣阳公主回朝的,没想到七弟还是比本王快了一步,那就一起回去吧!”元鸿看着站在卿宁身前的男子,带有几分嘲讽了说了一句。

卿宁却是仔细打量着她眼前的男子,代北七皇子,元亦。虽没有见过,可是听说他的迷魂术是代北最好的,按说在最尊敬鬼神之说的代北这样的事该有至高无上的地位,可是却只落了一个大理寺少卿的官职,主要用于审讯犯人,难道就是因为他是赤练妖姬的兄长?

想到这里,卿宁心中怒火顿起,明明是一个以才出众的乱世,多少人都为了这样一个胎记和天师的几句狂言便要杀死她,还要连累她身边所有的人,而眼前的白鸿正是这一场猎杀的执行者,她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她想灭了代北,灭了眼前的誉明王还有代北皇,眼里的杀气全部都被氤氲在表层的一层薄薄的水雾里,看起来迷迷蒙蒙,单纯无害。

“还等什么,本王叫你们是来做什么的?都忘了?”元鸿开口提醒了一句,周围的所有将官一同下跪开口:“恭迎圣阳公主回朝。”

那场面,着实壮观,要不是已经知道了元鸿的为人,代北的处事方式,卿宁倒还是真的会相信他们只是在找一个失散多年的公主。

她双眼泛着迷迷蒙蒙的水雾,似乎故意加了一点人为因素进去,看起来只是一个不懂事的孩子,对着白鸿无害的眨了眨眼睛用同样无害的声音说道:“你说,我是公主?”

元鸿一惊,来到这里时就听到大街上大大小小的议论声,说是言大人因为谋反不成得了疯病,原来是真的,这样不就好对付多了。

元鸿一笑道:“是啊,您是代北唯一的嫡出公主。”

卿宁看着他,几乎恨不得立刻给他几刀,唯一的嫡出公主却被代北遗弃,被代北追杀十几年无休止吗?说到底都是人性的自私,官场的腐败。

“那你是……”卿宁再一次开口。

“你的四哥哥。”

“哈哈,四哥哥,你是来接我回家的吗?”卿宁略过身前的元亦去拉元鸿的袖子,看着他开心的说道:“四哥哥,咱们回家吧!”

“好,怀儿乖,四哥哥这就带你回家”元鸿说着将卿宁送到了一众士兵跟前,却回头白了一眼元亦,那眼神含有太多“别坏事,否则饶不了你”的意味。

卿宁被安排在了元鸿的居所,他要带走这里的一个奴婢还是可能是他们国家赤练妖姬的奴婢,皇上没有理由不同意,大婚之日前夕,卿宁独自坐在窗前静静的看着外面的红罗赤幔,一片喜庆的景象,可是到了代北又会是如何,本来是要让元鸿来求亲的,可是慕沐却偏偏看上了那个和卿宁有几分相似的兄长元亦,却不知道这背后会有多大的牵扯。

“咣当”

忽然身后有打碎茶盏的声音,卿宁并没有回头,因为元鸿这个地方说实在有点隐蔽,而且还派了重兵把守,不用想就知道此刻那含着怒意打碎茶盏的人是谁。

“就知道你会来”卿宁眸光不动,只是说了一句话。

身后的男子走了两步上前,抬手抚上她的肩膀,声音中含了些许痛苦的沙哑:“这就是你上一次暴露身份,付出的比死亡更加惨痛的代价。”

第七十五章 四哥哥,怀儿不敢

我知道,可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我拼了所有保护你,不是想要让你拿自己的命开玩笑的。”慕凌忽然伸手勾住她的下巴,将她的抬起来看着自己,那一双幽深的眸子看着她的时候透出点点星光,依旧好看而迷人,可是里面凌厉如刀的质问甚至想要血淋淋的抛开她的心。

她动了动,别过头不去看他说道:“我知道你再怎么样也不能公然与代北为敌,所以要是不可以保,就丢弃吧!”

“你说,什么?”慕凌有些惊讶的看着她,什么样的决心能让她放弃与他的九死一生感情,放弃她来之不易的生存,甚至放弃她宁折不弯的骄傲,做一个准备回去受死的圣阳公主___元怀。

慕凌静静的看着她,她想要代北付出代价可以有千万种方法,为什么非要选择这么不要命的一种。

“怀儿”忽然门外一个声音响起,慕凌闻声迅速消失,而与此同时门口进来的那个人是___元鸿。

卿宁立刻换了一个表情,犹如戴上了一个稚嫩的面具,一笑甚至堪比最明澈的湖水:“四哥哥,我们什么时候回去啊!”

“怀儿,四哥哥刚刚向天彻的皇帝请命,让言奕言侯爷送我们回家,你说好不好。”

卿宁心里忽然咯噔了一下,言奕不是已经走了吗?难道没有,言家当时为了保护自己跟代北决裂,如今回去之后还有命活吗?

“为什么非要让她送啊?”卿宁依旧问的一脸无害,袖袍下的手已经握紧,心里更是怒火满溢,为什么他还是不肯放过任何一个人。

“没什么,就是言家把你带离故国十八年,如今四哥哥好不容易把你找回来,等回了代北再跟他清算,怀儿觉得如何?”元鸿的眼神几分宠溺,几分试探,不辨真假他是做好了她清醒还是不清醒的两手准备。

“好啊,可是怀儿怎么不太记得呀!”卿宁试探着回答。

“没关系,四哥哥记得就好了,对了迎亲的队伍快要启程了,怀儿跟着四哥哥走好不好。”元鸿说着拉起卿宁就向外走去,卿宁就像一只很听话的小羊羔,跟着元鸿一步一步很快就出了房门。

房间里,慕凌缓缓落下来,看着门外远去的女子,丢弃她,怎么可能,他本来打算过年时候安排一场宴会为她平反罪名,再顺理成章的提出娶她做正妃的事,可是竟然还不到那个时候又生变故,他此刻甚至很渴望,她就像其他女子一样可以留在家里相夫教子,可以陪他一起琴棋书画,可是明明如果她真是这样的女子自己还会爱上她,还会如此为她吗?

既然选择了她,既然承诺了她,那就保护她到底好了。

慕凌从窗子翻出去,一路来到了皇宫,迎亲队伍已经浩浩荡荡的离开,整个皇宫一片寂静,而此时慕凌一直跟着皇上来到了一间密室,在这里放着天彻王朝所有的秘密和最残酷的刑法。

“当真要如此,当真要天彻所有的权力。”皇上有些不确定的问了一句。

“是,皇兄,我要天彻归我所有,哪怕只有一个月。”慕凌一字一句的说着,无比坚定,只有动用全国的力量才可以与代北一较高下,才可以救回那个女子。

“可是这一次是卿宁自己把自己逼上了绝路,她已经无路可退了。”

“没有路吗?”慕凌看着皇上的眉眼淡淡一笑:“那就拼上全部,再为她,开一条路。”

“剜心椎骨的痛非常人所能承受。”皇上再一次提醒了一句,自天彻建国一来就有一条奇怪的祖训,皇室之人,除了皇上每一个人若有需要都可以做一个月的皇帝,前提是有剜心椎骨的决心,自天彻建国来无人敢尝试。

慕凌只是淡淡一笑,走进了那个黑漆漆的房间,承受着刀剜心头血,锥刺脊梁骨的痛苦,只为了那个让他丢弃她的女子。

果然一到了代北,言奕就被元鸿扣下来,押进了大理寺天牢,还把卿宁带过去非得给她一把刀,让她手刃仇人,卿宁定定的看着这些,眼睛动也不动,脑子却是在飞速旋转,难道就要按他说的杀了这个言家的兄长吗?那么她和禽兽还有什么分别。

“四哥哥,怀儿,怀儿不敢。”卿宁的手抖动着,看着前面被绑在架子上,已经被这里的狱卒得了谁的命令弄的全身是血,人不人鬼不鬼的男子,以此来显示她内心的惶恐。

“没事的,怀儿,不要怕四哥哥在呢,动手啊!”元鸿的语气已经没有了刚开始的耐性,大有逼迫之意,又一次的试探。

“不行啊!四哥哥,怀儿真的不敢,真的害怕四哥哥。”卿宁说着努力从眼角挤出星星点点的泪花,好让元鸿放弃可是他竟然握住了她的手直直的走向前面的被绑的言奕。

眼看着那一刀就要下去,卿宁心中苦涩顿起,为什么一定要这样试探她。

“住手,我大理寺的天牢还轮不到一个外人撒野。”就在那一刻,元鸿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看着从门口慌忙赶来的连喜服都没有来得及换下的言奕。

松开卿宁的手轻笑了一声:“本王只是在帮怀儿清理门户而已,七弟又何必动怒呢?”

元鸿说着走到元亦身边,一笑过后竟然会轻易的离开,这里的大部分人都是元亦的手下,强龙压不过地头蛇的道理元鸿还是懂的,不杀也没有关系,反正过几天就是祭天仪式,到时候当着全国人的面除掉赤练妖姬,就会成为他称王的最好凭据。

“怀儿”元亦怀着几分心疼走向卿宁,卿宁看得出他眼里的关心是有多么真切,原来她真的还有一个亲人,她缓缓收起手里的刀,紧紧的抱住身边的兄长,再一次感受回到亲人身边的滋味。

开口,那语气很是冷清说道:“皇兄放心,怀儿没事,只是怀儿真的想知道母后到底是怎么死的。”

元亦松开她,母后的死是他一直不愿意面对的一道砍,他微微张口,直到现在想起那件事心里还是忍不住抽痛:“母后为了保护你逃脱,把你交给了代北的丞相,丞相就带你逃离,自立为王建立北辰王朝,而母后则为了引开追兵带着一个假的孩子跳了涯,可是下面有水,母后没有死,一个月后被代北皇抓回了皇宫,他将母后四肢全切,片片凌迟,最后还泡在了酒缸里,母后愣是一声也没有透漏你的下落,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第七十六章 求娶圣阳公主

卿宁双眼红红的,拳头握紧盯着眼前的墓碑,慈母苏念凉之墓,她让元亦带她来这里,只想再见一见母亲,却没有想到只是一个无比荒僻的树林里,立了一个简单的小石碑,天下还有比这个更简陋的一国皇后之墓吗?有,那是北辰国的父皇和母后,卿宁静静的看着,心情沉重,微微带动着心跳也有些不安稳。

她忽然打开手上的机关戒指,对着自己的手狠狠的划了一刀,鲜血顺着她的手腕倾斜而下,点滴淋漓,滴滴落在母后的墓碑上,她低眸静静的看着那一星一点的殷红,停在那里一动不动。

最后竟然有一滴晶莹滴在那一滴滴的血上,格外令人心下发颤:“母后,孩儿今日以血起誓,一定会斩下代北皇的头颅,来祭奠您在天的英灵。”最后几个字,声音顿高,在寂静得只有风声的树林里,属引凄异。

卿宁回到皇宫的时候的时候,已经是傍晚,由于要掩人耳目,所以她只能从房顶上偷偷翻回去,不巧却看见了院子里的两个人影,那透在外面的人卿宁看得清楚,是元鸿,那阴影里的人影绰绰约约看不太清,只是看着元鸿不动声色的轻轻碰了一下阴影中女子的发,那动作虚假之中带着些许轻柔。

卿宁正看着,元鸿忽然动了动,像是交代完了什仫事情身体动了动,转身的那一刻卿宁清楚的看到他眼里的柔情瞬间化成了一滩死水,清冷之中带着些许阴狠,向园子外面走去。

眼看着就要经过房顶,卿宁略显慌乱的快速从后面的窗户来到了房间里,坐在桌子旁,摆出喝茶的姿势,看了一眼门缓缓打开,看着那个,有月色随着门轻轻撒过来,渐渐照亮了屋内一小片灰白的地面,而同时进来的那个女子,果然是……乌月落。

她一进来就被卿宁一个茶杯砸过来,没有砸中她,而是受人为控制的不偏不倚的砸在了她面前一小片地面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似乎也砸进了乌月落的心里,乌月落看着那个碎掉的茶盏,步子顿了顿,内心也如同这步子一样,好像停止了一瞬间的跳动。

“月落,我终于知道那一幅画是谁送给你的了。”卿宁不动声色的继续摆弄着手里的茶盏,看向乌月落的神情却是带着一丝遭受背叛的不值得,这样的目光看得乌月落有些不自在,随后故意绕开她的眼神站在了一边。

她渐渐收回了停在她身上的目光,回头再一次看向了手里的茶盏一字一句的说着:“我记得第一次遇见你的时候,你被几个大汉欺负,我为了你跟他们大打出手,那时候还伤了自己。”

“我记得我十四岁那年,同你一起出使代北,差一点就死在了他们祭天台上,阿瑜明明可以不死,却因为我要救你出来,活活延误了逃跑的时间,丢了性命。”

“还有,在天彻,我明明可以跟着慕凌回府,顺理成章联手报仇,却在听到你呼救的那一刻直接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可是如今我发现我所有的真心付出的只不过是一场利用,那么我还为什么要付出?”

“没,没有白付出。”乌月落神情有些担忧的看向卿宁,那样的女子,真的是让她不忍再去欺骗,刚刚其实元鸿问她卿宁有没有在屋里,她内心挣扎了半天最后还是回答:“有。”

可是,她是暗卫,元鸿的暗卫,只效忠于元鸿一人,她爱上的也只有元鸿,尽管她知道元鸿对她的好全部都只是利用。

“没有吗?”卿宁听到她这样的回答本能的抬眸,如果月落真的是狼心狗肺她就不会刚刚和她白费口舌说那么多,卿宁手里的茶盏忽然落下,在桌子上发出不大不小的一声闷响:“如果没有,那么月落,你效忠的人究竟是谁?”

看着这样的眼神,乌月落渐渐跪下,似乎是思虑了良久才抬头,看着面前的卿宁,一字一句的说道:“誓死效忠,折阳太子。”

她这一句话,下了很大的决心,她是暗卫,易主的那一刻就意味着死亡,只是在死之前她还是想为这个八年一来真心相待的人做一些什么事情。

“好,我问你,你可知道我母后和我北辰的父皇以前在代北留下的势力都在何处?还有,代北近年来离心现象严重,最不衷心的大臣又是谁?”

乌月落看向卿宁,果然是周游于各国的折阳太子,她想要的是集结各方势力,推翻代北皇室。

日光倾洒,带来的一点薄薄的温度已经为这个大地融化了前几日下的大雪,而整个代北皇宫都在忙着挑选良辰吉日准备祭天大典,可是热闹的大殿却被平白而来的一个低沉好听的声音搅乱的瞬间没有一点声响:“怎么本王来到贵国连一个正经的接待都没有,这就是皇上的待客之道吗?”

整个大殿忽然慌了神,连代北皇的眼神都是错愕,由慌乱到发青再到变黑,看着缓缓走门口走进来的男子,天彻平昭王,慕凌。

整个大殿瞬间慌了神,代北虽然与天彻国力相当,却是一个走下坡路,一个走上坡路,而且前几日又刚刚迎娶了人家的公主,如此怠慢人家恐怕不好收场啊!

还是代北皇站起来责怪道:“看来最近宫里的确不少闲人,连殿下驾临这样的大事都不知道通禀一声,怠慢了,来人去把所有司礼监的太监全部给朕砍了,向平昭王殿下赔罪,不知殿下可还满意?”

“满意,只是一些下人不懂事本王怎么会怪罪皇上呢?”慕凌淡笑着看着台上额角已经有了一些汗珠的代北皇。

其实在官场混久了的人谁不清楚,慕凌故意偷偷进宫就是准备当堂让代北下不来台,好给他们一个下马威,可是谁让他们不争气,没有提早发现人家,只能平白咽下去这个哑巴亏。

“本王今日前来只为三件事,一,来看看我们慕沐,二,来带回我们言奕将军,三,求一门亲事。”

“好,都没有问题,只是不知道殿下此次来访要娶的是哪一位公主啊?”

“圣阳公主,元怀。”慕凌一开口,直接要娶走他们敬而远之的赤练妖姬。

第七十七章 美人,你过分了

“呵呵,殿下您也知道我代北的忌讳……这”代北皇看着底下站着的慕凌,嘴角抽搐了一下,愣了愣斟酌许久才开口委婉的回绝。

“忌讳?堂堂代北竟然有会有忌讳?本王还真是不太清楚。”慕凌故意装傻,幽深清冷的眸子望着龙椅上的代北皇,僵持了一阵最后还是低头笑道:“好,既然皇上不愿意那就把所有的公主都叫出来让本王挑选一番?”

“好,就依王爷,去……”代北皇还没有吩咐完慕凌又补了一句:“包括圣阳公主,元怀。”

这一句堵住了代北皇仅存的一点侥幸心理,让他只好乖乖的把卿宁也带到了大殿上。

代北,共按大小排列有包括卿宁有四位公主,皆是精心打扮,满面红光的来到大殿之上,羞涩的低着头,毕竟早就听说天彻平昭王俊美无双,最懂女人心,要是可以嫁给他作正妃那……

这样想着一个个都是待嫁的模样,弱柳扶风,让人看了空惹怜爱,只有那个红衣的站在最后的人倒是看着有些清冷。

“本王想问一个问题,若诸位可以答上来本王的正妃就是那个人”慕凌围着四位公主走了一圈眸子中都是微微含笑却在卿宁面前露出了一丝挑逗的意味。

卿宁则是含着些担忧和警告,她想告诉他,他不该来,可是那家伙好像并不在乎,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

最后回到大堂说道:“一个国家最怕的是什么?”

四位公主各自落座思虑了一翻,片刻之后在纸上写上自己的答案,由皇上的贴身太监一个一个宣读。

“第一个,没有国魂。”这个答案还是可以接受,有些骨气,有些见解。

“第二个,一个灾星。”这个答案显然是符合如今的形势,不但可以博得代北皇欢心,而且还可以踩下去一个竞争对手,有心计。

“第三个,不得民心。”这个倒是抓住了根基,可是慕凌很清楚这些都不是她的手笔,他到还是真好奇,她会写什么?

“第四个,一个……”贴身太监读到这里,脸色忽然一变,似乎读不下去,嘴唇竟然有些发颤,连带着手也在颤抖。

慕凌于是更加好奇,这个女人到底写了什么,可以把那个跟着皇上多年见惯了大世面的太监吓成这个样子。

那太监手抖之下忽然一松,那一张薄薄的纸片顺着风的方向渐渐飘散开去,落到了大殿中央,那太监忽然一惊,忙下去捡,像是生怕慕凌看见了什么,差一点一个踉跄摔倒在台阶上。

可是已经晚了,慕凌拿起那张纸看到的那一刻,嘴角竟然挂上了一抹笑意大声的读了出来:“一个外表顾盼多情,内心腹黑冷漠的王爷,这是谁写的,好大的胆子。”

慕凌故作愤怒,一手将那一张纸揉成一团,摔在地上,似乎人为控制一般滚落到卿宁的脚边,卿宁看着他愤怒隐藏下眼底的渐渐泛起的一丝带些玩味的笑意。

他又想做什么?

彼时代北皇的脸色也变了一变,虽然这是人人皆知的事,可是却从来没有人敢这样明目张胆的评价慕凌,到底是谁肆意破坏代北和天彻的关系。

卿宁静静的盯着他,很识趣的走了出来,恭敬的行了一个礼向代北皇说道:“回父皇,是女儿。”

“你……”

“如此肆意妄为,口不择言不罚一罚怎么行”还不待代北皇开口,慕凌就已经堵住了他所有的话,两步抬手抱起卿宁便向大殿之外走去。

而大殿内,看到这一切的元鸿目光动了一动,心底却是骂了一万遍“人面兽心”,这两个人分明就是商量好了的逢场作戏,把他当猴耍。

他没有任何犹豫,立刻向代北皇请命跟了过去。

慕凌绕着小路一路来到了自己住的驿馆,才将卿宁放下来说道:“是不是觉得我很厉害?”

一个孩子的语气,像是在邀功,卿宁眼眸含笑看着他还是说道:“你不该来的。”

“我不来,你怎么能见到宇文将军呢?”慕凌恢复了一直以来的语气,看着坐在桌子边上饮酒的宇文璋,代北最大的氏族,也是最不忠心的一员大将。

“宇文将军,幸会。”卿宁走了两步和慕凌一起来到桌子前坐下。

对方却是很和善的开口说道:“时间紧迫,我只是提醒公主一句,其实最好的谋反助手不是我,而是……元鸿。”他眼眸微微含笑,但是那笑意之下却是意味深长,看着卿宁,他是在提醒她策划元鸿谋反?

那人一句话说完就立刻闭嘴,警惕的看着外面,卿宁还想追问可是慕凌却是在私底下握住她的手,在手心用食指轻轻的画着,卿宁本来想怪他这个时候还不安稳,可是他的手指渐渐在她手心划出了一个字“鸿”。

卿宁恍然大悟的看着他,他是在说元鸿在外面,慕凌忽然笑着隔着微微透明的窗户纸看着停在园子外的一个人影,果然元鸿如他所料,没有直接和天彻撕破脸皮的胆子。

“美人,你今日真的是过分了。”慕凌又回头挤眉弄眼的看了一下卿宁,卿宁面色忽然一红,但还是顺着他说道:“好疼,我错了王爷,错了。”还不时做出几声痛苦的嘤咛。

这样的声音听起来如此真实,让门外的元鸿听了也忍不住脸变了一点颜色,难道真的是自己想多了?

他还想再观察一阵,可是听着房间里越来越激烈的声音,竟然忍不住迈步走开,心中还暗骂了一句“轻浮*。”

看到外面的人走开,慕凌才停下自己抬手摇床的动作,看着面色已经大红的卿宁,眼里闪过一丝玩味的笑意,卿宁责不去看他,继续没事人一样坐在桌子前看着刚刚绕有兴趣看着他们表演的宇文璋,努力平复心神说道:“将军,我们继续。”

“哈哈,真是羡慕圣阳公主和平昭王的情谊啊?”宇文璋淡淡的笑了一下,看到卿宁刚刚恢复一点的脸再次变红,才继续下一个话题。

卿宁瞬间怀疑他是不是慕凌请过来的托。

第七十八章 杀妻弑子,禽兽不如

卿宁裹着被自己撕烂的衣服,一副柔弱的样子跌跌撞撞回到了皇宫,一进门就看见那三个公主不怀好意的看着她,一脸的不屑。

“这样还敢回来啊?”

“大殿之上失了清白,我要是她早就一头撞死了。”

“元怀,你回来就不怕被父皇打死吗?”

“反正都是要死的人了,还矫情个什么。怎么死也都是一样的吧!”

“呵呵,死之前还要一次鱼水之欢,真是太不要脸了。”他们一人一句,那些话说的简直就是一个骂街泼妇,哪里有半点公主的样子,若不是她现在要装委屈,装柔弱,她早就给一人她们两巴掌。

可是,她还要借用她们一下,不能动手,忽然一道温和中夹杂着些许清冷的声音响起,卿宁抬眸看到那一袭明黄色衣衫眸中不经意闪过一丝鱼儿上钩的笑意,继续着低头不说话的委屈。

“你们干什么?都是自家姐妹,太过分了。”元鸿依旧一副假惺惺关心的样子走到卿宁面前抬手为她单薄的身子披上了自己的披风,还装腔作势的赶走了那三个公主。

卿宁一脸委屈的趴在他怀里大哭,只是一遍遍的叫着:“四哥哥。”这样的信任让元鸿格外开心,因为只有他自己知道尽管他已经是父皇认证的太子,可是这个朝廷里没有一个人真正的认可他这个庶出的儿子。

可是如今这个女子竟然第一次让他有了保护人的成就感,还真是……

“四哥哥,这里只有你心疼怀儿,怀儿看四哥哥这一身明黄色的衣服上,金龙怎么缺了一个爪子呀!”卿宁依旧哽咽的说着,并不去看元鸿,因为慕凌最擅长的就是揣测人心,他说元鸿等不及那个位子,果然是真的。

卿宁看到元鸿胸口的起伏逐渐加了一丝剧烈的兴奋,他开口,比平常的声音多了一丝浑浊的意思说道:“怀儿真的希望我可以穿那五爪金龙的衣服吗?”

“我,我以为四哥哥早晚会的,然后会保护怀儿不被人欺负。”卿宁依旧小鸟依人的说着,可是元鸿却没有注意到她的声音已经不再哽咽了。

“怀儿愿意帮助四哥哥。”卿宁抬眸,一双迷蒙这一层水雾的大眼睛里满是单纯的真诚,这让元鸿心里那潜藏多年的愿望再一次膨胀起来。

他仔细看着卿宁的眼睛,那里面竟然有点滴星花不断冒出,灿烂夺目,最后在他的眼里化作数道光辉,他似乎可以看得见面前的那一把金质龙椅,看得见那些对他心怀不轨的人低头臣服,看得见自己傲视这片江山。

“可是,四哥哥”卿宁忽然打断了他,再不收手,她刚刚从元亦那里学的那一点微末迷魂术就要露馅了,要不是元鸿心中的欲望太重,又怎么会发现不了。

元鸿忽然反应过来,眼前的画面支支离离,瞬间破碎化为灰烬,自己身上还是那代表亲王的四爪蛟,与那代表至高无上权力的金龙终究是差了一点,巨大的落差几乎让他的心理瞬间崩溃,对那个位子更加渴望。

“可是,四哥哥,没有人会帮我们的吗?”卿宁继续说着自己之前的话,依旧是一脸单纯的看着他。

“有的,怀儿,四哥哥放你出去找一趟定国大将军宇文璋,可好。”元鸿嘴角忽然挂上了一抹笑意,那般傲世,那般笃定,像是面前的皇位就是唾手可得。

月已明,高高的悬挂在枝头,映照着刚刚经历过一场雪的皇宫,卿宁在自己的房间里安排好了一些母后以前家族的旧部,他们都是被代北皇当做奴隶使唤的人,十几年积怨之深,正如弹簧一样,压得太狠,只要稍稍放松就会立刻弹开。

过了今夜,怕是这个代北皇宫就要易主了,宇文璋,真的是可以趁这个机会拱手得到天下呀!

卿宁派出去的所有旧部,遍布皇宫的各个角落,负责制造火灾,扰乱这里原有的秩序,弄的人心惶惶,为攻破皇宫大门制造机会。

而此时,元鸿被宇文璋骗去城外调遣大军,而宇文璋和慕凌一起破城的那一刻,慕凌来到宫里和卿宁会和,一起攻打代北皇的寝宫,因为诛杀代北皇一直是她心里的梦想,而宇文璋责负责攻打议政殿,拿到传国玉玺。

卿宁踢开代北皇寝殿的门时,他还正在怀抱美人,沉迷温柔乡,果然元鸿这个保密工作做的非常好啊!

代北皇忽然惊讶的看着门外的人,而那个赤身的女子已经在他的身下羞红了脸,一把抱住他的腰将头埋在了他的胸膛,而此时的代北皇看着这架势满眼怒火,一把推开那个女人,胡乱披上一件衣服 气呼呼的走下床盯着卿宁叫道:“来人,护驾,来人,护驾。”

“可是,御林军都是保护皇上的,若你已不再为皇,还会来什么人,护谁的驾?”慕凌淡笑着看着面前满是怒意的代北皇,幽深漆黑的眸子如夜,似乎可以瞬间将他吞并。

“你,你竟然敢勾结外人,乱我朝纲。”代北皇指着卿宁的鼻子怒骂,一张将过半百的老脸已然涨红,气的连咳两声。

卿宁不禁觉得可笑,外人?他把自己当过女儿吗?从司马顾,到言月笙,他这个做父亲的又何曾给过她半条活路,直到她被带回来,不管她经历了什么他都似乎不在乎,只是一心准备他的祭天仪式,他又何尝想过。

“呵呵”卿宁忽然笑了一下,笑的薄凉,带些嘲讽的看着面前的代北皇眸光忽然变得锐利如刀,似乎可以在下一刻刺入他的胸膛:“虎毒还不食子呢?你杀妻弑子,禽兽不如,又叫我如何放过你?父皇,对不起了,我答应过母后,会用你的头颅来祭奠她。”

“哈哈哈哈哈”听到这里,代北皇忽然狂笑起来,看着面前的卿宁满眼杀意,似乎可以如那雷火弹,将她的眼底彻底炸开。

卿宁忽然感觉一阵头疼,忙想起了代北的迷魂术,立刻闭上眼睛不去看他,还提醒慕凌也不要去看他的眼睛,代北皇此时却拿出了一边剑架上的剑,恶狠狠的说道:“杀我?那要看看我的乖女儿你也没有这个本事了。”

卿宁仔细听着却辨不出那剑的具体方位,闭眼之下四处都是满溢的剑气,慕凌转身坐到了一边的桌子上,试图用脚步分辨着他的位子,又微微抬眼看了一眼床上的女人,了然一般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第七十九章 你愿意嫁给我吗?

忽然慕凌开口说了一句:“右方”之后又是一个响指,代北皇忽然停下了手中所有的动作,僵在原地,一动不动,慕凌缓缓张开眼睛,看着似乎被冻住的代北皇笑道:“陛下可知最难防备的是枕边人。”

“你,你这个贱人”代北皇怒意上涌,转眸看了一眼床上已经穿好衣服的女子,原来她也是他们安排进来的人。

卿宁转身长剑直指他的咽喉,看着他眼神里面满是恨意,从嘴里一字一句的吐出:“你可知代北有多少等着将你抽筋拔骨的苏念凉皇后的人?我念在你生我的份上,给你一个痛快的。还是乖乖交出你的人头吧!”卿宁说话间手起刀落,那一刻血光倾洒了一地,形成一道诡异的弧度,灿烂夺目。

彼时,议政殿之内,宇文璋一身明黄色龙袍坐在龙椅上,低眸看着手上的传国玉玺和底下的一众大臣,笑道:“从此代北改名为北凉,朕……”

“呸”一个忠义的老臣站出来大骂:“乱臣贼子,不得好死。”

“哦?”宇文璋眸光一转看向他,一句话没有说,就有一把明晃晃的剑将他的身体穿透,瞬间鲜血从口中喷涌而出,吓得一些胆小的臣子连连后退,宇文璋责高作龙椅之上笑道:“这个是不是就是不得好死啊?还含血喷人?大家可都看真切了?”

“这……”这样一件事之后,众位大臣皆是面露为难之色,甚至生出一些小声的议论,宇文璋看着笑道:“朕知道,众位爱卿是不放心朕,没问题,朕保大家官位不动,衣食无忧。”

“报___”忽然殿外进来一个小士兵跪下恭敬的说道:“天彻使者言卿宁求见。”

“快传。”宇文璋一声过后,卿宁一身赤红色官服正步走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一个不大不小的黄色锦盒,一步一步来到大殿中央,下跪,行礼。

将锦盒举起当着众臣的面,对着龙椅之上的宇文璋一字一句的说道:“天彻使者言卿宁仅以代表我国献上最诚挚的贺礼。”

宇文璋看着她,命人呈上来,将锦盒放于龙案之上打开,那里面赫然是一个血淋淋的人头,可以明显看出这个人是代北皇。

卿宁看到时机已到,立刻俯首高声说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其他刚刚还在大眼瞪小眼的臣子,立刻失去了最后一道防线,自己的皇帝都被人杀了还顽抗个什么劲,于是皆是俯首称臣,一同跪下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个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城外密林的元鸿耳朵里,他手里的那一张纸瞬间碎成了粉末,在他周边的众位将士看来皆是心惊肉跳,誉明王发起火来可是会大开杀戒的。

“立刻回宫,把我的位子抢过来。”他眼中杀意深浓,看着前方的路满心坚定,一心想杀回去,带着身后的士兵正要往回赶路,可是却发现所有的马全部都被宇文璋的人带走。

情急之下,只好徒步往回赶,走到半路看到了只身一人挡在前面的乌月落,看到她的那一刻,元鸿的神情骤然变得狰狞,恶狠狠的盯着她说道:“月落,你可知道,背叛的下场。”

“知道”乌月落看着前方的男子,眼神里竟然流露出一点点的坚定和解脱的快感,她想走近一步,再近一步,直到那一步一步艰难的来到男子面前,一共十步,每一步都记录着一年的时光,到了今日终于等到了一个结尾。

“所以”乌月落走上前去终于做出了自己十年以来一直想做而不敢完成的动作,伸手抱住了那个男子,将头轻轻靠在他胸口,听着他的心跳嘴角挂上了一抹笑意,继续说完了刚刚的话:“我来负荆请罪。”

她一句话刚刚脱口而出,就立刻用手里的火折子点燃了绑了满身的雷火弹,火光乍现之间,轰然炸开了一道口子,鲜血铺满了整个地面,只有上天上才有的绚烂在这里悄然绽放。

“抱着你,在一片绚烂中离开人世,此生我最快乐的时刻莫过于此。”

听着那轰然的一声巨响,卿宁的眼睛忽然模糊了,父皇母后走了,歆儿走了,言伯伯走了,阿瑜走了,她也被天彻彻底削去了官职,如今,月落也离开了,这里似乎就剩下了她一个人,孑然于天地之间,没有一点值得留恋,心里忽然空了,忽然不明白她一路走来报仇的意义在哪里,难道就是他们的死亡和离开吗?

她拖着步子,独自回到了驿站脱下来那一身套在外面的官服,这一次怕是与它再也无缘了,可是如果没有一点权力,她又该为什么而活呢?

她伸手再一次抚上了那一套官服,依依不舍还是一样要作别,可能到了现在她已经一无所有了吧!

身后轻轻被一双手环住,有细密的吻不时落下,那一股温热渐渐布满了这个后颈,刚开始轻轻柔柔,后来竟愈演愈烈,直接板过她的身体吻上了她的嘴唇,卿宁并没有反抗,而是任由他在她身上索取,他似乎是在诉说着思念,又在埋怨着她的不懂事。

“慕凌”

“我在”

“慕凌”

“我在”

“慕凌”

“我在”

……

她不知所措一般,一遍一遍的唤着他的名字,好像只有听到那一句我在她的心才不至于有一种被挖空的感觉,随着他身体的一起一伏,她的眼中竟然留下了一滴泪,点滴晶莹顺着脸颊滑下,被他的吻轻轻浅浅的擦去,始终是没有落到心里。

慕凌没有睡下,低眸看着怀里熟睡的女子,睫毛轻轻柔柔的动了两下,渐渐张开了眼睛,可是却在看到他的那一刻,眼里一片惊慌,迅速起身用被子裹住身体,缩到了床脚,低着头,一副无助的样子。

让慕凌的心也跟着疼了一疼,经历了这么多,多少人的离开才让这个曾经不可一世,傲视天下的女子变得如此无助,如此躲避。

他轻轻挪了两步来到她面前,并没有伸手去碰她,而是拿出了那个曾经的白琥珀吊坠递到她面前,无比轻柔的语气说道:“卿宁,你的东西。”

卿宁小心的接了过去,犹豫再三,还是终于开口,面色上满是担忧道:“如果,如果这个东西还有用,能不能,能不能请你不要……离开我。”

她眼神迷茫,怔怔的看着前方,因为纵然是她也不敢如此确定慕凌的答案,可是她却不知道慕凌从来都是那个在她手上戴上那个专属于正妃手环的慕凌,一直没有变过。

“卿宁,你愿意嫁给我吗?”

第八十章 皇上让我娶你为妾

这一句话之后,卿宁忽然抬眸看向他,眼底满是惊喜,似乎自己还有一个归宿,她的眼里闪烁不定,开口声音颤抖的问道:“你,你刚刚说什么?”

“你愿意做慕凌的妻子吗?”

“慕,慕凌,我……”

“听着,我不管你是谁,只要那个人是你,我便会一直护着,慕凌向来随意,不喜管天下苍生,不屑顾后世百年,唯愿执手一人,一世不负,若终有一日,你要与整个天下为敌,那我便为你,劈开这万里山河。”慕凌又重复了一下这一句话,在他看来,这万里绵延的江山与身前的女子比起来也只不过等价交换而已。

“我,愿意。”卿宁微微低头,承认了这一点,承认了慕凌是她如今唯一的依靠,她害怕她已经没有什么能够再失去的了。

慕凌轻轻环住她,渐渐抬起她的头,对上她无助的眸子试图传达一分坚定说道:“卿宁,我,爱,你。”

这一句话,在他心里意味着一种责任,他决定,从今天开始结束那无休无止的各自为战,只是好好保护眼前的女子。

他低眸,轻轻吻上了她的唇,动作慢慢柔柔,确实越来越深的一吻,或许这就是那一段情,初时只是为了玩一般轻轻的碰触,之后慢慢上瘾,直到连自己都甩不掉,直到自己也随着这一段情慢慢沉沦……

“你怎么,受这么重的伤啊?”卿宁轻轻靠在他胸口,柔声问道,他身上浸满红色的纱布,她已经分不清那是药还是血。

她不知道他为什么受那么重的伤,她只知道他不想说,她便不问,这样的权谋大战她不想再与他开展,她还想留住身边唯一的一个人。

她就这样跟着那个人回到了平昭王府,告别了代北,告别了以前的一切,言奕和莫靖瑶按照以前的约定离开了陌陵,而元亦处于北凉开国功臣之列,又因为拥有最厉害的迷魂术被封为新一任大祭司,从此不再涉足朝政,给慕沐一个安稳而富贵的生活。

言家被抄家彻底泯灭,天彻曾经只手遮天的两大家族到了如今早已更新换代。

所有的一切都仿若天地初开一般,从朦胧之中踏上了一段新的征程,就连余下的那一场残雪也被温和的日光渐渐扫尽。

卿宁端了一碗药照理来到慕凌的房前,照常准备敲门,却听到了慕凌一声低低的闷哼,还有一个女子道歉的声音:“王爷,对不起。”

她不禁觉得可笑,自己站在风里的身子都似乎抖了一抖,抬手从门外射进去一只飞镖,自己快步离开,或许是被那一时的怒意冲昏了头脑来不及细想其他。

却被岳云阳拦住了去路:“姑娘,你刚刚在干什么?”

“不用你来管教吧!”

“殿下为了你承受剜心椎骨的痛苦,你的心怎么就这么狠,让我挖出来看看。”岳云阳说的一脸的义正言辞,瞬间拔出了腰间的长剑直指卿宁的胸膛,那一道寒芒终于是闪进了她心里。

“你说,什么?”

“呵呵,折阳太子外交能手,怎么会不知道我天彻剜心椎骨的祖训,难道你以为一个亲王就足以隔那么远翻动代北的风云吗?”

卿宁听到这里,心里忽然“噔”的停了一下,想起前几日她问他为什么受这么重的伤,他没有回答却原来是这样的隐情。

卿宁不顾岳云阳那一道剑的寒芒,直接转身轻轻推开了房门,看到那暴露在容晞眼前皮肉翻卷之下还有依稀可见的森森白骨,这样的殷红,刺痛了她的眼,卿宁悄悄从容晞手中拿走了上药的工具,容晞便很识趣的离开,只有慕凌依旧手里握着那一只刚刚差一点划破容晞脖子的飞镖淡淡的叹了一口气:“容晞啊?该如何解释呢?”

可是那一句话问完,就感觉身后之人隐隐有些紊乱的呼吸,他本来以为那是容晞可是回眸的那一瞬间才发现竟然已经换了一个人。

“慕凌,对不起,对不起慕凌,对不起。”卿宁说话的声音有些哽咽,渐渐在慕凌面前放低身子,蹲下去抬眸看着他,慕凌淡淡笑着,很显然她已经知道了,可是:“要是再跟我道歉,以后就不亲你了。”

慕王爷看似玩笑的一句话,却在卿宁耳朵里渐渐凝结,她立刻绽放出笑颜说道:“不道歉了。”可是还是笑出了眼泪。

慕凌轻轻擦去她眼角的泪花,看着轻轻说道:“卿宁,皇兄让我迎你进门……为妾。”

卿宁有瞬间的呆滞,之后立刻淡淡一笑,看着眼前的慕凌说道:“好啊,终于可以嫁给你了。”她轻轻起身,为慕凌上药。

可是还是不自觉想起几天前的事。

她和言奕刚刚回到天彻时就已经得到了皇上的召见,皇上念在言家开国有功,让她和言奕一起离开,可是她不想走,他如今是她唯一的牵挂她怎么舍得,于是她就当着皇上的面自费武功,发誓今生不再踏出平昭王府半步。

她记得当时皇上也震惊的看着她,那样一个野心勃勃的人就这样甘愿被软禁:“言大人为何如此。”

“但为一人心。”

“好,那你就加入平昭王府为妾,一生不再踏出,朕会派几百御林军守着王府。”

“臣,遵旨。”卿宁依旧记得那武功尽失的痛楚,依旧记得那失去自由的悔恨,直到此刻她才知道她做的一切是值得。

卿宁静静的为他上着药,只要可以留在他身边,她此时什么都不想去在乎。

大婚之日,慕凌用最盛大的正妃的礼节迎娶卿宁回府,惹来了街上的一众议论,赞叹者有之,反对者也有之,可是平昭王府里的那一堆小妾可都是反对之声连连,自己没本事全部都围到了容晞园子里,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

“切,一个妾还用正妃的大礼迎接,真是自不量力。”

“就是,看着都要骑到我们容晞姐姐头上了。”

“呸,我们陪殿下多长时间,她算哪门子的,竟然敢如此嚣张。”

“就是,我听说代北的迷魂术最擅长蛊惑人心,殿下八成是被……”

“够了”容晞忽然一拍桌子,弄出来一些声响,虽然声音不大,可是积威之下那一众小妾也不敢再发出声响,全部低头却眼神上扬瞟着容晞。

她一脸不悦的说道:“谁不清楚,她才是王爷唯一的正妻,如果识趣点儿的就不要乱嚼舌根,省的风大把舌头的吹掉了。”

第八十一章 我与慕凌的情谊

“难得见和大人心情这么好”婚宴上,司马信低眸看着喝的烂醉的黎鸢和,黎鸢和抬眸看了他一眼,笑的有点讽刺,将酒杯中剩下的酒一饮而尽,说道:“今日平昭王和卿宁大婚,小爷我高兴不行啊?”

“要我说,和大人喜欢平昭王不如喜欢我?”

“哈哈”黎鸢和笑了两声,准备离开不再理会他一路跌跌撞撞来到了门口对着后面笑道:“喜欢你?小爷我出门就被马车撞死,我就再也谈不成……”

黎鸢和正说着,一路倒退,正好撞上了一辆刚刚停下来参加喜宴的马车,她有些后怕的看向身后。

忽然拍着胸脯说道:“还好小爷那句话没有说完,要是真做不成生意……”

黎鸢和骂骂咧咧的转头,正好对上了那一双带着几分笑意的眸子,忽然近在咫尺的青涩的男子气息传来,惹得本就通红的脸又镀上了一层红色。

“你跟来干什么?想让小爷干你吗?”黎鸢和本就心情不好,直接对他大吼。

“好啊”谁知对方一脸的诚实的说道:“好啊,我躺平配合你。”

黎鸢和眼中怒意上涌,却还是撞上眼前的男子,直接吻了上去,似乎在宣泄自己心中的不快。

接着的事情却是顺理成章,又超出了黎鸢和的预料。

“完了,这次小爷玩大了。”某女在某男床上醒来之后的一句感慨。

而卿宁则是顺理成章心安理得的用着正妃的理解进了王府,慕凌照样早出晚归,一切的事物都如常进行着,除了外面那很是煞风景的几百个御林军。

“哎呀,真是仗着王爷的宠爱不懂规矩呀!”忽然房门被打开,看着走进来几个花枝招展的小妾,一脸的鄙夷。

卿宁依旧自顾自喝着茶,把她们的到来当成了一团空气。

可是就是这样高傲的她,却让她们格外不舒服。

“言小姐,这落毛的凤凰不如鸡,您如今的地位那是……呵。”

这一声“呵”听起来带这些嫌恶的气息,卿宁依旧没有准备理她们,直到一个小妾故意伸手将她放在架子上的一本书扔到了地上。

可是她们不知道,那是歆儿留下来唯一的东西,那一本法经,是她心里唯一留下来的关于歆儿的东西。

“捡起来”卿宁手里握着的茶杯发出咯咯的响声,没有人注意到她的语气之中含了多少冰凉。

“哈哈哈,捡什么?我怎么没看见。”那个侍妾还自顾自在书上踩了一脚,直接走到卿宁面前说道:“你该叫我一声姐姐的,我的好妹妹。”

“那,不如卿宁给姐姐们削苹果可好?”卿宁笑的温柔,却是冰凉的语气。

那几个小妾见她肯服软,立刻也都凑了过来,果然言家失势,这丫头也不敢太猖狂。

“好,以后都是要一起伺候王爷的,姐姐们一定也会关照你。”

“那就,谢谢了。”卿宁说话间手起刀落,瞬间在空中划出了一道诡异的弧度,继而一个沾了血的东西不落到地上,滚了两下停下来。

让人看着莫名的心惊肉跳,她的速度太快,以至于到了这个时候那个被断了小指的侍妾才开始哀嚎。

而卿宁则是一脸的歉意道:“不好意思啊!我不小心削到手了,对了姐姐我好像说让你捡起来那一本书对吧?”

女子脸上温和的笑意,此刻在一众侍妾眼中就像那染了血的长刀,看着心尖都发颤。

“你们谁还想吃苹果吗?”卿宁回头看着那一众侍妾,眼中闪过一丝凌厉,笑容也添了一点森凉。

“言,言卿宁,你好大的胆子,不怕王爷怪罪吗?”一个大胆一点的侍妾威胁道。

“怪罪,要是王爷回来看见这一幕,不知道你们都还有没有命活了。”卿宁再一次看向那个断指的侍妾说道:“捡起来。”

那个侍妾此时已经双唇发颤,跌跌撞撞的走过去捡起了那一本书,之后看向双手举起颤颤巍巍的举到卿宁面前。

卿宁接过去放在了架子上,又坐回原来的桌边看着依旧不肯离开的几个侍妾。

“我们言家败落怎么样,我武功尽失怎么样,我被皇上囚禁在这里又怎么样,就算如此,我跟慕凌的感情也不是你们配来揣测的。”

这一声过后,寂静无声,只有门口开门时传来该有的一点吱呀的声响,而那个男子正站在门口,似乎被什么事情震惊到了。

“王爷,你看言卿宁,她把我们几个姐妹都搞成什么样子了。”一个没有什么眼劲儿的侍妾上前,轻轻拽着慕凌的袖子撒娇的口气说道。

“不想死的立刻给我滚。”慕凌满眼怒意的说了一句,那个小妾立刻趾高气扬的对着卿宁说道:“听到了吗?王爷让你滚。”

“我说的是你,还有你们。”慕凌的语气冰凉,再加上多年的积威,却让所有人都心尖一颤。

这样的王爷不是他们可以惹得起的。

一路逃命似的跑开,卿宁却忽然慌了神,刚刚她武功尽失的话,他不知道听到了多少。

“慕凌,你今日怎么回来这么早啊?”卿宁上前问着,慕凌低眸看着她,眸光里闪过一丝温和。

她不想让他知道,那么他就当没有听到好了,于是他轻轻将她抱在怀里说道:“还记得你说想看梅花和荷花盛开的场景吗?”

卿宁抬眸看他,一脸惊讶夹带着些许惊喜的神色问道:“一个属于冬季,一个属于夏季,不太可能见到吧!”

“那不一定。”慕凌说着拦过她的肩向外走去,一步一步来到了自己早就弄好的园子,外面由温泉打底,碧水池中,荷花映着些许雾气,娇艳欲滴,样式多样。

他曾经以为,她出不了王府他就为她找来这里全天下最美艳的花朵弥补这个缺憾,如今忙了一个多月,终于可以把这个场景展现给她。

映着一路的碧莲,再一次来到了一个房间,这里由冰块砌成,慕凌取过一边的披风为她披上,带着她来到了这个满是梅花的世界。

这里,红白交杂,却是真如人间仙境一般美丽夺目。

不知道何时他已经在身后抱住她,轻轻咬了一下她的耳垂,看到它还是会像平常一样变成红色他低眸笑道:“没想到这么多年一点进步也没有啊!”

第八十二章 冰漪回来了

“你想我怎么进步啊?”卿宁转眸看着她,不辨情绪,确是微微含笑

“张嘴?”

卿宁看着某人一脸犯贱的表情,微微张口之后,又忽然侧头,抱住他在他耳侧轻声说了一句:“慕凌,我爱你。”

这一声爱,对于她来说,意味着和一个国家一样的责任,这么多年他从没听她说出过这个字,今日怎么……

难道是幻觉?

“你,你说什么?”慕凌定了定心神,再一次开口确定,这一次声音竟然会有一丝颤抖。

“慕凌,我爱你。”卿宁知道她一直以来不要名分的态度,从不说爱的话语刺伤了他,今日这伤口忽然处理起来是有一点痛感,可是也总会有愈合的那一天不是吗?

就在这一刻,忽然身体随着慕凌的动作后仰,一阵昏天地暗的眩晕之后,卿宁发现已经被慕凌打横抱起,他眸子含笑说道:“是不是觉得如若本王后继无人,你应该愧疚啊?”

“……”卿宁不解了,可是如果可以那就让时间定格在这个时刻,定格在这一片梅林,定格在那一句:“我爱你。”

第二日,慕凌让容晞把所有的小妾全部赶走,一人给了二百两银子,说是哭一声,就扣五十两,求一句,就扣一百两。所以那些小妾都有苦叫不出的离开。

容晞看着那一个一个远去的小妾,知道自己也是时候该离开了。

岳云阳跟着慕凌回到王府的时候,平常走的路却平平多出来一段清冷的乐声,那琴弦拨动的声响,丝丝入扣,动了天上的初春的弦月,平白添了一丝苍凉萧索。

“关山月”慕凌忽然顿住步子,静静听着那一首乐曲。

“关山月,伤离别也,看来她是要走了。”岳云阳眼底露出一点悲伤,全部都是不舍和心疼。

“吩咐下去,王府里所有的东西只要是她喜欢的,全部都给她带走。”慕凌吩咐着这些,又顿了顿,他一生从来不欠任何人,却唯独是她,欠下的太多无法偿还,也无力偿还。

“云阳,要不你也跟着去吧!”慕凌回头看了一眼岳云阳,他刚刚还低落的表情里忽然闪现出一丝惊喜,对着慕凌笑道:“今生听殿下说的最顺耳的就是这句话了。”

直到那天上的月亮换成了一抹暖阳,普照着大地的时候,容晞才放下手里的琴,抬眼看了一下依旧平静的门,叹了一句:“王爷没有来呀?”

没有来,盼了一夜终究还是没有来,罢了,来了又能如何,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徒增伤悲而已。

容晞站起来看了一眼背后收拾好的一个大箱子,那是王爷让下人给她准备的所有东西,包括她喜欢的,和这个王府里最好的,可是他却不肯见她。

容晞走了,踏上了马车,再看一眼这个生活了十几年的王府,从国灭到如今,她从来都没有怪过一句慕凌,如今就要说再见了。

看着渐渐在视线中远去王府,容晞轻轻的放下轿帘,微微坐正,低眸看着自己交错放在一起的手,最终还是放下。

“容晞,容晞,容晞”忽然一个熟悉的声音自外面传来,随着马蹄声渐渐接近她的轿子,容晞眸光一亮抬手掀开轿帘,看到岳云阳一张嘻嘻的笑脸。

“云阳?你怎么来了?”

“岳云阳一直记得当初的誓言,今生今世,以我之命,护你周全。”

容晞笑了笑,好像忽然轻松了许多,说道:“好啊,那一路上还要劳烦你保护了。”

“是,驾”岳云阳驱策前行,前方的路好像第一次艳阳高照,踏步成花。

可是,好景不长,这几日,皇上日日召集大臣议事,直到深夜子时才会放他们出来,可是他最信任的人和最得力的左膀右臂就从来都是夜夜留宿宫中。

卿宁派人在明月坊里注意着外面的动向,说是一众小国受北辰联合,逐渐对天彻形成合围之势,尤其是皇上无法挖出陌陵内潜藏的叛徒,所以迎战起来很是狼狈。

也不知道这一个月来对策讨论的怎么样,不能出王府还真是只有干着急的份儿。

卿宁合上了书,吹灭了房间的灯,转身躺回了床上,抬眼看着外面的一轮弯月,清清凉凉的悬挂着,它是不是也不曾想过这个陌陵又要再一次经历一次血水的洗礼,乱世之中即便是再强盛的国家也无法获得安定吗?

卿宁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只是是被身后传来的麻痒之感弄醒。

她醒来的一瞬,心里涌现出些许惊喜:“慕凌,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慕凌责轻轻伏在她身上,低眸看着她,那一双如琉璃一般闪烁的眸子看不清情绪,可是卿宁却可以明显感觉到那一份哀伤。

他低下头轻轻在她的唇上落下一吻,方才开口说道:“我明日率军出征,你在家里好好等我会来。”

“率军?可是这一次四国来势汹汹,比上一次的代北更险,你出去那刀光剑影的,能回得来吗?”

慕凌没有再回答卿宁的话语,只是一直一遍一遍的吻她,没有下一步的动作,似是在安慰,似是在在告别……

第二日,卿宁是被他的又一次轻轻的吻弄醒的,那时坐在她床前的他,已经换上了一身戎装,准备出发了。

卿宁像所有小女人一样伸出手,拉住他的衣襟,自言自语道:“你记得,早些回来。”

她的语气平淡,就好像送夫君出去种地的村妇,到了晚上就可以再一次团聚,可是慕凌还是可以感受到她的手在颤抖。

“放心,我就回来。”慕凌起身离开,终究是没有再回头一次,或许他内心已然笃定,不论如何都要回来,哪怕只是见她……最后一面。

自他离开以后,卿宁就没有离开过这个房间,一直利用挖好的密道通过明月坊了解着外面的消息。

这一夜,前方战事告急,卿

宁本来就守在这里坐立不安,却是原来今夜陌陵也不得安宁。

那一众杀进平昭王府的士兵,都是一身拜瑞藩士兵的打扮,难道是……

冰漪回来了。

第八十三章 好久不见啊!封沉

卿宁从房间里出来,迅速跑到马厩找了一匹马,翻身上去,纵马疾驰,只是那目标是……皇宫。

言流宛还在那里,她不能坐视不理,于是她直接越过前八道宫门,没想到陌陵守卫空虚,那些人已经正在攻打第九道宫门。

眼看着就要防御不住了,卿宁不想为这种没有结果的事浪费时间,于是直接拿出几枚雷火弹炸开了一条路。

才骑马迅速窜了进去,一路来到江婉殿,直奔言流宛的寝殿。

可是,言流宛却不肯走,说是一定要与皇上共存亡,只是让卿宁把孩子带走,可是为什么,卿宁不明白,为什么要为了一个并不爱自己的人赔上性命。

战事紧张,宫女太监四下逃窜,火光夹杂着惨叫和鲜血,犹如地狱的鬼火,所到之处尽数生灵涂炭。

卿宁来不及再犹豫,只能抱起孩子一路向前飞驰,从宫门口再出去,可是那里早已经围了一圈拜瑞藩的人,而最中间那个围攻的明黄色龙袍的男子是……皇上。

卿宁动容了,此刻,只要炸开这里就会有退路,可是要杀的话,连同天彻的皇帝都会一起化为灰烬。

可是,姐姐就是为了等着他才放弃了逃跑的机会。

“皇上,趴下”卿宁忽然高声提醒了一句,立刻在那一群士兵周边布满了雷火弹。

轰___

那剧烈的声响过后,吓得怀里的孩子哇哇大哭,而一片废墟和尸体中间渐渐伸出来一只手,卿宁立刻驾着马上前抓住了那一只手,将焦尸之下的皇上拉了上来。

确是一句话也没有说准备离开。

“言大人是想让九弟死吗?”

卿宁忽然顿住了马的脚步,合着他以为这一场大谋反她也有参与其中,卿宁不想解释,毕竟自己也不是很干净于是只说了一句:“我不会杀他,我会陪他一起,君临天下。”最后四个字,咬得重了一些,不知道是说给自己听,还是说给皇上听。

只是这陌陵是不能再逗留了,可是她要去哪里搬救兵呢?

卿宁很顺利的出了陌陵城门,她本以为是一个女子拜瑞藩的守卫太为难,于是就一路向西,西荒,白玉,怕是眼下她唯一可以避难和打回来的地方,只有那里她才可以找到一个容身之所。

而站在城墙上看着她走出去的女子嘴角竟是挂上了一抹笑意,依旧的冰蓝色衣裙,在这个被屠戮的城池之上仍然显得不落凡尘。

她这一走,会把白玉带回来的吧!只要再见他一面,一面就好。

冰漪依稀记得,她去娄昭仪的墓园找哥哥,可是他留给她的一句话却是:“我为复国,算尽半生,却是到最后连她也守不住,余生我唯愿与她,一醉方休。”

可是,一醉方休之下,就意味着放下,今生放不下的可能就只有她一个人吧!

她抬眸看了一眼即将落下去的红日,说道:“白玉,死在你手里也不失为一种良策啊!”

“没想到冰漪姑娘的感慨还真是良多啊!”冰漪闻声看向身后走过来的人,不屑的叹了一口气继续手扶在城墙上说道:“不知道封丞相说的珍宝如今在何处?”

“我的珍宝已经被你放跑了,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冰漪顺着封沉的方向看了一眼,还可以隐隐约约看到那个消失在夕阳下的红衣女子,于是笑道:“封沉,为了一个女人杀尽天下,倒还真是痴情啊!”

“呵呵,追男人追到这个份上,你也半斤八两,我不想在陌陵呆着了,我准备去把我的宝贝劫回来。”封沉说罢甩袖离开,可是他知道他已经快见到折阳了。

百里山川,卿宁翻山越岭,肚子很饿,还抱着手里的孩子,只能接着山势,小心翼翼的躲避着追杀,她不明白她有什么好追的,竟然让那些人拼了命的死死咬住不放。

这一夜,她再次动了动身子,只能用草汁吊着怀里孩子的命,抱着已经没有力气哭闹的孩子,她再一次从栖身的山洞探头出来。

这一次立刻就有数十把明晃晃的剑架在了她脖子上,他们粗暴的从她手中抢夺孩子,卿宁则是拼了全部守护。

争夺了两下,那个士兵终于夺得了孩子,得意的看着她,她一着急立刻抬脚踢上了他的要害,虽然软绵绵的已经使不出多少力气,却还是逼的那人后退了两步。

“靠,你是想要老子断子绝孙啊?”说着拿起一旁士兵的剑狠狠的在她的右肩上捅了一剑,立刻拔除之后带起了滴滴鲜血。

卿宁嘴唇泛白,硬是咬着牙一声也没有发出来,那个士兵得意的看着她恶狠狠地说道:“我已经派人通知了丞相,等他过来,有你好受的,哼。”那一声过后,身后的一个人的到来让那个士兵立刻顿了顿。

面色忽然恭敬的对着身后的人行了一个礼,说道:“参见丞相。”

封沉一袭黑色长衫,比墨色还要浓重几分,可是那血红色彼岸花花纹看起来却也张扬着几分专属于地狱的妖冶。

他薄唇一勾看着面前被几个士兵架着低着头了无生气的女子沉声问道:“是谁抓住了她,还打伤了她。”

“回丞相,是小的。”刚刚那个士兵一脸骄傲的回道,以为等着他的将是莫大的奖励,满眼欣喜的抬头看向封沉。

“是吗?拖下去,斩了。”封沉一声过后,那一个刚刚还欣喜若狂的士兵忽然面色煞白,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两个士兵拖走了。

身后还不时传来几声杀鸡一般的惨叫:“丞相,丞相饶命啊丞相。”

封沉似乎并没有过多在意一旁的其他人,而是一步一步来到卿宁面前,低眸看着清瘦狼狈的女子,眼中闪过一丝心疼说道:“传令下去,伤折阳者,死。”

而此时,卿宁才缓缓抬起头看着眼前的里里外外都透着一股阴郁之气的男子,她曾经以为他是那样单纯却没有想到那只是冰山一角。

卿宁看着他,嘴角扬起一丝嘲讽的笑意:“好久不见啊,封沉。”

“是啊,真的是很久没见,不知道你近来过得好吗?”

“有你这些人惦记着,你说本太子过得好不好。”卿宁依旧没好气的语气,可是她却看到了封沉脸上微微的怒意。

只见他立刻甩手打伤了架着她的两个士兵,抬手自己把卿宁抱在怀里,满是心疼的语气说道:“折阳,现在好些了吗?”

咻___

忽然而来的一个利器,隔着山势打过来,封沉似乎感到了身后的杀意,立刻放开卿宁侧身一躲,还是被削断了半缕发丝。

继而听到一个雄壮的声音响起,似乎可以感动周围的山石:“是谁竟然敢在我西荒境内撒野。”

第八十四章 我的条件是嫁给我

卿宁被忽然放下体力不支单手撑地,再努力向前走了两步抱起那个被刚刚那几个士兵放在山石上的孩子。

努力起身时才看到前方的人影慢慢靠近,那是一个体格壮硕的大汉,手里握着一柄刚刚削断封沉一缕青丝的弯月型钢刀。

一脸正气的看着封沉,语气之下似有威胁的意味:“丞相这几天不是忙着打天彻吗?怎么忽然来到我西荒边境了,我们羌狄族可从来都不欢迎外人。”

“本相只是找回自己国家的太子而已,有错吗?”

“不是听说在天彻那里吗?怎么来到这儿了,听着这意思是也不打算放过我们西荒啊”那个大汉看着封沉一字一句的说道:“要问过本将手里的弯月刀吗?”

“你……”封沉气结的看着眼前的男子,西荒人人骁勇善战,怕是不是他手里带的这几百人可以比拟的。

他一口咬定自己的目的是西荒,想必一定会花大价钱守住这里,如今硬碰等于找死,而且这个人好像是想保护折阳。

封沉考虑了所有,最终还是选择拂袖离开,他知道折阳会打回去,那么他就在陌陵恭候她的到来。

见到封沉已经走远,那个大汉才走到卿宁面前对她说道:“姑娘你没事吧!”

“不碍事”卿宁轻咳了两声并对那个大汉道了一声谢准备自己继续走,可是那个大汉却在身后叫住她问道:“姑娘,你可知道我皇叫什么名字?”

卿宁狐疑的回眸,看着他问的一脸真诚,犹豫再三说道:“白,白玉。”

谁知那个大汉一听这个名字,立刻来到卿宁面前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恭敬道:“姑娘,我皇已等候多时了。”

卿宁有些怔愣,看着面前的男子犹豫了片刻,还是跟着他离开,难道是白玉知道她有难,故意派人来接她的。

卿宁心里瞬间涌起了一丝感动,可是在看到白玉的时候,那一点点的感动全部都消失殆尽了。

他披着白色狼皮,一身羌狄族的打扮,墨发没有任何束缚的向身后散落开来,剑眉斜飞入鬓,一双桃花眼中眸光清冷的打量着下面的女子,却并没有因为女子破烂的衣衫,狼狈的面容生出一点点的不忍。

“借兵,好啊,我的条件是嫁给我。”白玉半晌开口,声音清冷,听不出任何情绪,却彻底将卿宁的心打入谷底。

原来这就是她心中一直渴望的最大的希望,原来这就是那个肯永远为她敞开西荒大门的白玉,这一切仿佛都在告诉她,她错了。

卿宁没有说话,而是一直站在原地,或许是在等着真正的白玉出现,或许又是在考验着谁的心,可是白玉已经明显没有了耐心,于是随意的摆摆手对着一边的人说道:“带卿宁姑娘下去休息,没有想清楚之前,不许放出来。”

“是”那属下应了一声,立刻就把卿宁带到了一个房间,这个房间紧挨着白玉的寝殿,似乎是故意要如此,他从来都不会逼她做什么,这一次是怎么了?

卿宁虽然已经很累,但是紧绷的神经已然无法让她安睡,她低头看着已经饿的睡着的孩子,白玉这一次为何如此心狠,逼的这么紧,连一口饱饭也不给她,她饿一些倒是没什么,只是孩子……

卿宁默默的叹了一口气,再拖下去,就算她等得了,孩子等不了,天彻更等不了,还有生死未卜的慕凌,终于她站起来,低垂的眸子明暗不辨开口说道:“告诉你们皇上,我愿意。”

这一句话出口之后,没有想到婚礼就会在今夜举行,卿宁一直顺从的进行着礼仪,西荒没有天彻那么多规矩,只要一个时辰房间里就只剩下她和白玉。

白玉一身喜服,走到桌子面前倒了两杯酒,递给卿宁一杯说道:“喝了它,你就是我西荒唯一的王妃。”

卿宁双手有些颤抖,却还是接住了那一个酒杯,它代表着天彻的臣民,代表着姐姐的托付,代表着慕凌的性命,同时也代表着自己的自由。

这杯酒的力量,似乎忽然沉重了不少,重到以她的力道根本就拿不起来,她闭眼,终于是抬手将酒杯送到了自己嘴边。

就在将要入口的时候,手腕上忽然一痛,随着“咣当”一声声响,那一个酒杯顺势落地,里面的酒洋洋洒洒溅湿了一小片地面,留下了不规则一个水渍。

“真的喝下去你就永远都是我的王妃了,如此,你还敢喝吗?”

卿宁忽然抬眸看着那个阴晴不定的男子,还没有回过神来的时候,手臂上忽然一痛,被白玉划出一道不深不浅的口子。

白玉再一次走到她身边,抬手轻轻将一些白色粉末轻轻洒在卿宁的伤口上,卿宁知道,这是羌狄族的规矩,每一个男子都要在女子身上留在一个印记,宣誓自己的主权。

卿宁低头看着手上的伤口渐渐形成一道弯月型的伤疤,代表羌狄族皇室至高无上的威严。

“别说你来了,就算你不来天彻有难我也不会坐视不理,成亲只是给我出兵找一个好的理由而已,否则西荒的臣民那里我没有办法交代,不过,我还是想在你身上留下一个印记”

白玉说着看着她,眸子里依旧清冷确是真诚无比,说道:“专属于我的印记。”

卿宁抬眸看着他,还是一样熟悉的明澈清冷的眸子,原来他还是那个白玉,那个唯一一个得到她全部信任的白玉。

“白玉,谢谢”卿宁忽然伸手抱住他,轻轻环住他的腰,如果可以她想她可以为白玉做所有,只要她还有能力做到。

第八十五章 最后还是死在了你手里

“呵呵,姑娘想多了,这个国家人的生死与我无关,还有我不喜欢别人碰我的东西。”卿宁坐在桌子上,一副不在意的样子,她的慕凌,怎么会轮得到别人来抢。

“是吗?正好我顺便在北辰也放了同样的数量,这北辰可不比天彻啊,太子殿下要不要再考虑考虑呢?”

卿宁忽然神色变得凝重起来,北辰现在还没有改姓,她还是那个折阳太子,她还有夺回国家的可能。

“如若太子殿下愿意,那十万军队就是殿下的,这两个虎符我就放下了”宇文景走到卿宁面前将手里的虎符放在桌子上说道:“还请姑娘慎重考虑一番。”

说着就拂袖离开。

却是在卿宁心里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那力量之大震得她半天回不过神来,败,则两国灭,成,则慕凌丢。

原来她已经被逼到了这个地步,其实已经无路可退了,若是放在以前,她还是那个腹黑无情毫无顾忌的折阳,那么就如此好了,于是于桌案之上铺开一张纸,拿起笔墨默默的写了起来。

可是手上的笔竟不知何时变得如此重,竟然一字也需要画很久。

卿宁终于画完最后一笔的时候,门口忽然有声音响起,那个如鬼魅一般的男子此刻竟是像一个孩子一样喜笑颜开的看着已经转醒的女子。

“你醒了!”慕凌欢欢喜喜的迎上去,一把抱住她笑道:“我看看,比以前可精神些了?不不不,是比以前可漂亮些了?”

卿宁笑看着慕凌,仔细感受着他的温度,像是即将分别,对着慕凌轻轻举起了那一个虎符说道:“这是北凉的十万军队。”

“你怎么做到的,可以啊。”

“可以,拿它来换好了。”卿宁对着慕凌指了一下桌子上的那一张纸,那表情很是云淡风轻,慕凌也随意的一看,眼神扫到上面那一行字的时候,忽然呆住。

他的神色就在这一刻凝滞,盯着上面的“休书”两个字目不转睛,良久却笑了一笑说道:“开什么玩笑啊!我府里的小妾都为了你休完了,你还想要谁走啊?”

“言卿宁”卿宁低眸看着被慕凌故意忽略掉的三个字,淡淡说道:“慕凌,你和宇文景成亲了对吗?否则她也不会当着我的面唤你九郎。”

“她来找过你。”慕凌静静的看着她,眼里不经意之间流露出一丝慌乱之色,说道:“没关系的,江山美人,你知道我明明会选你,江山没了,我们再打回来,你没了,我就什么都没了。”

“可是,这样呢。”卿宁缓缓抬起手臂,露出那莹白纤细的手腕上的一道弯月型疤痕。

弯月婵娟,永世不离,这是西荒结亲的标志,慕凌再清楚不过了。

“你看,分开一个月有余,你娶了宇文景,我嫁了白玉,我们的婚姻多脆弱啊!还有维持下去的必要吗?”

慕凌呆呆的站在原地,僵了一会儿却还是选择抱住她,选择走近她,选择在她耳边轻声说了一句:“我们,重新开始。”

多少误解,多少心酸,他都已经不想去解释,所有的所有,都凝结成了一句重新开始。

“可是,慕凌,那十万军队在我北辰也有,这个江山,你放得下,我也放不下,我知道做亡国奴的滋味,何等的悲哀,我不想让你也这样下去。”卿宁说着轻轻在他的唇上落下一吻,来到桌案之前继续道:“所以你我就此各奔东西。”

“呵呵,原来在你的心里,我终究是抵不过一个天下,那好,既然如此”慕凌说道这里忽然停下,一步一步走到桌案之前,抬手在那一张薄薄的纸上一笔一画的划出了慕凌二字。

手上的力道似是加了内力,使那一张薄薄的纸不堪重负,几乎破裂,手里的那一只笔在写完这几个字之后,瞬间,断成两半,继而又被狠狠的摔在地上,他一字一句的说道:“好,那朕就厉兵秣马,等你来战。”

这一句话说完之后,丝毫没有任何停留,大步迈出了门,那个身影消失的太快,快到她连抓住的机会都没有,直接就结束了这最后一面,她这一走,下一次再见真的怕就是战场了。

而那个时候,他们不再是战友,而是……敌人。

“啪嗒”

轻轻的一个声音唤起了卿宁的神智,她本能的向下看,发现不知那里来的一滴水已经打在了那一封休书上,正好浸染了墨迹还没有干的慕凌二字,到了这时,她才发现,她哭了。

她闭眼,让眼泪更加肆意的下落,一点一滴,湿了人的心,而两年过往所有的苦乐喜辈,就在这一刻全部被这样的泪水冲刷而去,留不下一点痕迹,唯一可以提醒她的就是手上的那一个钻石的镯子,似乎经历了无数鲜血和误会的冲刷似乎还是没有削减任何往日的色彩。

卿宁心下苍凉,还是挑了一匹马,连夜出了皇宫,她知道她不能再在这里停留了,多留一刻她就不舍得走了,而那些北辰的臣民还在等着她回去,即便不是光复卿家皇室,她也不要让那些百姓再一次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可是,一路纵马疾驰,不知道跑了多久,马似乎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身体整个前倾,卿宁也瞬间被甩了出去,整个身体不受控制的向街边落下。

本来以为会是一个身体触地的痛楚,却是落进了一个人的怀抱,卿宁忽然睁开眼看向那一双眼眸,深不可测却总是在她面前展现出最善良最单纯的一面。

封沉。

原来他一直没有离开,这一次他又想干什么,卿宁刚刚准备反抗,却被他手上的什么东西在面前一晃,竟然全部失去了意识,眼睛紧紧的闭上。

而此时的封沉低头看着怀中的女子,嘴角渐渐上扬起一抹最好看的笑意,这么久了,再一次她终于回到他身边了:“折阳,你想家吗?我这就带你回家!很快你就会成为我北辰唯一的皇后。”

第八十六章 赢尽了天下输了她

“呵呵,姑娘想多了,这个国家人的生死与我无关,还有我不喜欢别人碰我的东西。”卿宁坐在桌子上,一副不在意的样子,她的慕凌,怎么会轮得到别人来抢。

“是吗?正好我顺便在北辰也放了同样的数量,这北辰可不比天彻啊,太子殿下要不要再考虑考虑呢?”

卿宁忽然神色变得凝重起来,北辰现在还没有改姓,她还是那个折阳太子,她还有夺回国家的可能。

“如若太子殿下愿意,那十万军队就是殿下的,这两个虎符我就放下了”宇文景走到卿宁面前将手里的虎符放在桌子上说道:“还请姑娘慎重考虑一番。”

说着就拂袖离开。

却是在卿宁心里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那力量之大震得她半天回不过神来,败,则两国灭,成,则慕凌丢。

原来她已经被逼到了这个地步,其实已经无路可退了,若是放在以前,她还是那个腹黑无情毫无顾忌的折阳,那么就如此好了,于是于桌案之上铺开一张纸,拿起笔墨默默的写了起来。

可是手上的笔竟不知何时变得如此重,竟然一字也需要画很久。

卿宁终于画完最后一笔的时候,门口忽然有声音响起,那个如鬼魅一般的男子此刻竟是像一个孩子一样喜笑颜开的看着已经转醒的女子。

“你醒了!”慕凌欢欢喜喜的迎上去,一把抱住她笑道:“我看看,比以前可精神些了?不不不,是比以前可漂亮些了?”

卿宁笑看着慕凌,仔细感受着他的温度,像是即将分别,对着慕凌轻轻举起了那一个虎符说道:“这是北凉的十万军队。”

“你怎么做到的,可以啊。”

“可以,拿它来换好了。”卿宁对着慕凌指了一下桌子上的那一张纸,那表情很是云淡风轻,慕凌也随意的一看,眼神扫到上面那一行字的时候,忽然呆住。

他的神色就在这一刻凝滞,盯着上面的“休书”两个字目不转睛,良久却笑了一笑说道:“开什么玩笑啊!我府里的小妾都为了你休完了,你还想要谁走啊?”

“言卿宁”卿宁低眸看着被慕凌故意忽略掉的三个字,淡淡说道:“慕凌,你和宇文景成亲了对吗?否则她也不会当着我的面唤你九郎。”

“她来找过你。”慕凌静静的看着她,眼里不经意之间流露出一丝慌乱之色,说道:“没关系的,江山美人,你知道我明明会选你,江山没了,我们再打回来,你没了,我就什么都没了。”

“可是,这样呢。”卿宁缓缓抬起手臂,露出那莹白纤细的手腕上的一道弯月型疤痕。

弯月婵娟,永世不离,这是西荒结亲的标志,慕凌再清楚不过了。

“你看,分开一个月有余,你娶了宇文景,我嫁了白玉,我们的婚姻多脆弱啊!还有维持下去的必要吗?”

慕凌呆呆的站在原地,僵了一会儿却还是选择抱住她,选择走近她,选择在她耳边轻声说了一句:“我们,重新开始。”

多少误解,多少心酸,他都已经不想去解释,所有的所有,都凝结成了一句重新开始。

“可是,慕凌,那十万军队在我北辰也有,这个江山,你放得下,我也放不下,我知道做亡国奴的滋味,何等的悲哀,我不想让你也这样下去。”卿宁说着轻轻在他的唇上落下一吻,来到桌案之前继续道:“所以你我就此各奔东西。”

“呵呵,原来在你的心里,我终究是抵不过一个天下,那好,既然如此”慕凌说道这里忽然停下,一步一步走到桌案之前,抬手在那一张薄薄的纸上一笔一画的划出了慕凌二字。

手上的力道似是加了内力,使那一张薄薄的纸不堪重负,几乎破裂,手里的那一只笔在写完这几个字之后,瞬间,断成两半,继而又被狠狠的摔在地上,他一字一句的说道:“好,那朕就厉兵秣马,等你来战。”

这一句话说完之后,丝毫没有任何停留,大步迈出了门,那个身影消失的太快,快到她连抓住的机会都没有,直接就结束了这最后一面,她这一走,下一次再见真的怕就是战场了。

而那个时候,他们不再是战友,而是……敌人。

“啪嗒”

轻轻的一个声音唤起了卿宁的神智,她本能的向下看,发现不知那里来的一滴水已经打在了那一封休书上,正好浸染了墨迹还没有干的慕凌二字,到了这时,她才发现,她哭了。

她闭眼,让眼泪更加肆意的下落,一点一滴,湿了人的心,而两年过往所有的苦乐喜辈,就在这一刻全部被这样的泪水冲刷而去,留不下一点痕迹,唯一可以提醒她的就是手上的那一个钻石的镯子,似乎经历了无数鲜血和误会的冲刷似乎还是没有削减任何往日的色彩。

卿宁心下苍凉,还是挑了一匹马,连夜出了皇宫,她知道她不能再在这里停留了,多留一刻她就不舍得走了,而那些北辰的臣民还在等着她回去,即便不是光复卿家皇室,她也不要让那些百姓再一次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可是,一路纵马疾驰,不知道跑了多久,马似乎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身体整个前倾,卿宁也瞬间被甩了出去,整个身体不受控制的向街边落下。

本来以为会是一个身体触地的痛楚,却是落进了一个人的怀抱,卿宁忽然睁开眼看向那一双眼眸,深不可测却总是在她面前展现出最善良最单纯的一面。

封沉。

原来他一直没有离开,这一次他又想干什么,卿宁刚刚准备反抗,却被他手上的什么东西在面前一晃,竟然全部失去了意识,眼睛紧紧的闭上。

而此时的封沉低头看着怀中的女子,嘴角渐渐上扬起一抹最好看的笑意,这么久了,再一次她终于回到他身边了:“折阳,你想家吗?我这就带你回家!很快你就会成为我北辰唯一的皇后。”

第八十七章 卿宁还给我

天彻皇宫,此时天已经大黑,只有那一轮弯月孤零零的挂在天空,似乎照尽了那月下饮酒之人的心,那扬起望月的脖颈弯起一道极美的弧度,中间将落未落的那一滴酒似乎将月亮包在了其中,远看之下宛若月下仙人,摄人心魄。

“皇上,您叫我?”在一边站的呆了好一阵的宇文景终于是缓过神来开口问道。

慕凌看到女子来,并没有放下手中的酒坛,醉眼之下依旧可以看得清带着些清冷的杀气。

他笑着向前走了两步,来到宇文景面前,抬手举到宇文景面前,缓缓张开手那一个虎符顺势掉落,砸在地面上发出咣当的声响,似乎可以瞬间杂碎这冰冷的夜色。

而男子此时淡淡开口说道:“虎符还给你,你把她还给我”那声音温醇,带着些惺忪的醉意,根本听不出任何怒意,而宇文景却被这声音生生惊出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也是在官场摸爬滚打过的,可以感觉得出那听似无害的声音里面,有藏了无数把钢刀一般的凌厉,犹如他身上张扬摇曳着的曼陀罗花,于无声无息之间伤人狠辣,毫无防备和还手的余地。

自上一次在北凉见到他的时候她就知道他无所不能,可是她不知道他为了那个女子竟然可以对她显现出如此凌冽的杀意,不禁让她心头一颤,她用尽全部也要嫁给他究竟是对还是错。

“不行吗?”慕凌见她在原地站着,半天也没有任何动静,忽然随意的说了一句:“带着你的十万军队滚回北凉,不然就不要怪朕大开杀戒。”

宇文景又是一惊,她今日收到消息,说慕凌已经调来了三十万守军,将整个陌陵围了个水泄不通,再加上陌陵残留的那十五万御林军,大有把北凉的那点军队吞并的意思。

她以为她凭着那一点小聪明逼走了言卿宁就会起码慢慢走进他心里,可是,错了 全部错了,在这样一个男子面前玩弄这样的计谋简直就是大错特错。

“微臣参见皇上”忽然一个低哑的声音响起,慕凌顺势抬眸,看见进来的人是黎鸢和立刻转身依旧一副慵懒的姿势坐回了桌案边上。

“和大人来的正好,不如跟公主汇报一下此次和北凉和谈情况。”

“是”黎鸢和恭敬的行了一个礼,似乎故意扬起了声调说道:“上一个月,微臣去北凉签订停战协议,几番讨论之下,北凉陛下愿意让宇文景公主带着十万大军撤回,取消与皇上您的婚约,我们奉上新得的城池一座,以结百年和平。”

“什么?”宇文景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看向前来汇报的黎鸢和,可是她只知道天彻有难,却不知道一旦慕凌坐上了皇位,天彻就又是一条生龙活虎的蛟龙,而北凉只不过是夺权而来,为了巩固权势,必须要以天彻为依靠。

“立刻给朕滚,还要朕再说第二遍吗?”慕凌声音较之刚才夹带了一些怒意,看向一边站着的宇文景。

宇文景看到前路无望,只好灰溜溜的走开。

黎鸢和得意的看着远去的宇文景,又向前走了两步来到慕凌身边问道:“皇上就不打算把她寻回来?”

“她要的是北辰,不是朕。”慕凌赌气一般再一次抬手饮了一大口酒,而那植入神经的醉意却好像丝毫没有减轻痛苦的用意。

“臣以为,卿宁是说一不二的女子,她既然已经选择做了你的妻子,你就是她的全部,其他无可撼动。”

黎鸢和说着将她从卿宁房间里找到的那一张休书递给他,慕凌抬眼看着,上面依稀有泪水留下的痕迹,自己的名字早已经被泪水晕开,寻不见踪迹。

他迷离的眼眸忽然一亮,看向那一个模糊不清的自己的名字,嘴角忽然挂上了一个不深不浅的笑意对着身边的黎鸢和说道:“备马,朕要去一趟北辰。”

当清晨第一缕清丽的日光照进那一个金碧辉煌的折阳殿的时候,卿宁才悠悠转醒,长而浓密的睫毛煽动了两下缓缓睁开眼睛。

打量着四周,依旧熟悉的屋子,一样都没有动过的陈设,还是记忆中样子,仿佛那两年的光阴就只是一个梦,她还是这个国家最受人尊敬的折阳太子。

这里,一片安详,似乎没有那梨园惊心的痛,没有那天彻的步步为营,没有代北生死谋反,没有西荒的跌宕借兵,一切的一切都仿佛重新开始一般,如这金色的金色的大殿,散发着耀眼的光辉,柔和而美好。

“折阳,我来看你了,终于睡醒了。”门忽然被什么人打开,门外走过来的那个白衣的封沉,好像忽然从记忆中苏醒,就出现在她面前。

她心中忽然轻松了许多对着他笑道:“今夜不会又要留下吃饭吧,我让御膳房吩咐着,叫上父皇和母后,咱们一起,月落……”

话到此处,忽然停在了嘴边,没有应答,她的月落早就在代北的时候随着那一声巨响,完完全全的消失在这个世上,她的父皇和母后也被眼前这个男子尽数斩杀,没了,她什么都没了……

她心中忽然怒意翻滚汹涌,立刻抬手掐住了面前之人的脖子,面露凶光几欲将那个男子的喉咙拧断,可是她似乎忘了,她已经武功尽失,他又有内力护体,她根本就伤不了他。

卿宁忽然笑了,那挂在最一角的笑,在女子清瘦的身子的衬托下,格外苍凉,她没有再去看那个男子只是转身躺在了床上,看也不看他的说了一句:“你可以滚了。”

而封沉却似乎没有要走的意思,直接来到她身边,坐在床上看着她说道:“你就不想杀了我报仇吗?”

卿宁没有理会,封沉是北辰一个阵亡将领的孩子,从小就被养在宫中,可是她不知道封沉为什么会一口咬定是她的父皇杀了他父亲,既然想报仇,如今又何必来讨好自己。

“楚之尧呢?”卿宁忽然想到了楚之尧,那个永远最忠心于她的护国大将军。

听到这一句话,封沉的眼眸瞬间阴沉了不少,盯着床上的女子问道:“为何一回来就要寻他?”

卿宁被这眼神吓得心尖一颤,才惊觉自己动作的被动,立刻站起来,向前走了两步与他拉开一段距离说道:“你囚禁了楚之尧。”

这一句话,不是询问,而是肯定。

第八十八章 又见楚之尧

“是”封沉站起来,缓缓靠近她,抬起右手轻轻用修长结实的中指划过卿宁的脸颊。

继续说道:“不如做我的皇后如何,这个位子我可是一直给你留着呢!”说着手指滑倒了卿宁的手边,牵起了她的右手。

卿宁笑了一下,漆黑的眸子里不辨情绪,轻轻将手从他的手里抽离,声音甜润的说道:“那你不如把我跟他关在一起好了。”

“太子莫不是在天彻呆糊涂了,这折阳殿怎么不比天牢舒服啊!”

“你把我跟他关在一起,我保证不做任何动作”卿宁淡笑着看着他,轻轻的语气却带着些许威胁的意味。

“此话怎讲?”封沉饶有兴致的坐在了桌边的椅子上看着这个清瘦的女子,她的内心可从来都不像外表看到的那样柔弱,武功尽失还能好好的站在这里和他说话。

若是换了别人,可能早就哭着喊着求饶了。

“如今我还是北辰的太子,北辰皇室权威的象征,若是我下一道诏书,命令谁前来进宫护驾,又或许,我死了,国内那些门阀氏族蠢蠢欲动,一窝蜂的打进来也不是不可能,封丞相,你说呢?”

“好,那就依你。”封沉依旧悠闲的喝着茶,对门外的人吩咐了一声:“送折阳太子去天牢跟楚将军会和。”

“是”那个士兵听到命令之后,却是看着封沉极是小心的走到卿宁面前,恭恭敬敬的作了一个请的手势,卿宁转身的那一刻才发现那个士兵头上有细密的汗珠。

看来封沉就是让所有的士兵都明了她不是他们可以碰的,一旦越界,那就是生命的代价。

一直到卿宁离开之后,封沉才放下手里茶盏,对着门外的另一个人说道:“通知司礼监,准备封后大典。”

冰冷潮湿的牢房,阴暗遮蔽之处,看不到一点阳光,只有那昏黄的烛火映着一个满身带血的人影,腐烂而惺甜的气息布满了整个大牢,在这里似乎有无数冤魂向卿宁招手,来埋怨着世道的不公。

卿宁按着狱卒指的路走近了那个人影,或许那已经不能称之为人,只是一个受尽虐待的带血的血块。

“之,之尧”卿宁叫了一声,她的声音都在颤抖,她不敢相信,面前这个狼狈不堪的人,或许已经不是成人样的那个血块,是那个曾经长刀舞动,神采奕奕的大将军。

听到这个声音,楚之尧微微动了动,抬眸看着走进来的女子,可是他此时似乎已经没有力气再向那个女子挪动一步,尽管他拼命想要接近她。

“之尧”卿宁立刻叫了一声,两步跑到他面前,想伸出手抱住他,可是却又怕弄疼了他而无从下手。

“之尧”卿宁又叫了一声,任牢房的门咣当锁上,铁链之声晃动之下,她看见楚之尧挣扎着要起身似乎不忍心那门被锁。

“之尧,我会救你出去的,不在于这一时。”卿宁看到他眼中渴望的神情,劝了一句。

谁知道楚之尧身子一僵,转头看向卿宁,发丝遮住了他的眼,卿宁看不清他的神色,于是颤抖着双手为他轻轻拨开那沾满血迹披散在眼前的头发,看到了那一张满是血色,眉头紧锁如死一般寂静的脸上,只有那一双眼睛还有一丝生的光亮。

“公主,你不该回来的。”他的嗓子好像被烙铁烫过一般嘶哑到极致,只能听出那个声音,而已经听不出那说话的还是一个人。

他还是一样在私底下叫她公主。

卿宁的手顿时震了震,原来,他刚刚的反应是在为自己担心,而不是为他的自由。

“之尧,没关系的,我会出去,我们都会出去,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有办法保护你。”卿宁的声音带了些许哭腔,似乎又回到了父皇母后离开的那一日。

那样的无能为力,那样万箭穿心的痛楚,而自己只是一个任人宰割的鱼肉。

“公主”楚之尧的右手手指忽然陷进了左肩的伤口里,伤口再一次撕裂,痛苦较之以前十倍有余,可是似乎是疼惯了,楚之尧的脸上竟然丝毫没有疼痛之色。

“之尧,你做什么。”卿宁一慌忙去阻止,可是却被楚之尧一下子推开,他身体不受控制的倒在地上,却还是用尽全力拿出了一个戒指。

通体银白,却已经被血的殷红覆盖,看不出本来是多么美丽,可是卿宁还是依稀可以分辨出来那是她授予他护国将军的职位时送给他的东西。

“我怕会弄丢了,所以就把它藏在了伤口里。”楚之尧嘴唇泛白,轻声说道。

卿宁立刻扶起他,眼光中满是痛楚:“为什么,你要是喜欢我可以再送你一个的呀!为什么要这么傻呀!”

“公主,你不知道”楚之尧说话间咳了两声,卿宁忙伸手去接,可是手上还是多了许多殷红的温热,她收回手,渐渐握紧眼圈已经泛红,楚之尧似乎并没有理会这些而是继续说着。

“在北辰都成所有的御林军都是不听虎符调遣的,他们只认得我和我手上长年戴着的这个戒指,你用这个就可以调遣所有的御林军。”

“好,我知道了。”卿宁应着,还是忍不住落下了一行眼泪,她没有想到,她只是为了朝政扶持的楚之尧却对她有着这样一颗真心,她紧紧的将那个戒指握在手里,眼光凌厉似乎要劈开这个皇宫,劈开封沉。

她起身,走到牢房最里面的一个墙角,伸手摸索了两下,轻轻一按,整个牢房都在颤抖,随着一声声“轰隆隆”的声响,一个地道瞬间呈现在眼前。

这是她当时为了保险起见在这个牢房之下建造了一个暗影卫的训练场,没想到今日还有这样的用处。

卿宁抬步缓缓走了下去,这是一个地宫,虽然晦暗,却是有一种冷清严整的气氛,卿宁又向前走了几步,来到那一对整顿严素的士兵面前。

那一队人有一百人,全部是她以前训练的与世隔绝的暗卫,平日只有出访别国时才会带几个。

“参见太子殿下。”那一第队人见到她立刻行礼。

“平身,轻功好的人出来,送我去瑞安侯府。”卿宁声音依旧冷静清凉吩咐了一句,之中两人走出来示意愿意接下这个活。

瑞安候在北辰向来都是说一不二的元老级人物,同父皇一起有着开国的功劳,如今年老怕是了,竟然任由封沉祸乱朝纲而闭门不出,这一次可是要好好访问一下他。

第八十九章 我要一亩三分地

而此时瑞安候似乎已经被某个男人吓得不轻,颤颤巍巍的又接待了一个早就已经在传言中去的太子,简直就是要了老命。

卿宁一进去就立刻行了一个大礼,三跪九叩的不肯起来,这一下可惊了瑞安候,立刻亲手扶起了卿宁,还擦擦汗笑道:“侄女何必如此客气,太子下跪,真是折煞老夫了。”

“哪里,叔叔是开国的元勋,卿宁理应尊敬才是。”

“哪里哪里,侄女言重了,快,看茶。”瑞安候把卿宁扶起来又是一头的冷汗,转身坐回了主人的位子上。

“好侄女,不知道你今日到来有何贵干啊!”

“哦!就是有点想父皇了,一个风水师跟本太子说父皇舍不得叔叔,所以一直就在这个园子停着,卿宁真的很希望可以再见父皇一面,就来麻烦叔叔,也不知道这些日子父皇有没有跟叔叔说过什么?”

卿宁的语音和润,可是语速却是很慢,仔细感受之下依旧可以感到那样的森凉,她一开口就提她的父皇,是要提醒他他背叛了她的父皇。

“叔叔,您还在听我说话吗?”卿宁见瑞安候怔愣,来到他身边提醒了一句,瑞安候闻声回神,忽然看进了女子近在咫尺的一双眼睛。

那里面,森凉恐怖,似乎还有北辰皇索命的痕迹,那一双如幽冥的眼瞳一下子望进了他内心深处,瞬间将她吸进了无尽的地狱,一种由内心而来的恐惧油然而生,直到头顶,他的身子忽然往后一仰,整个人和椅子一起向后摔了过去。

“小心”卿宁忽然抓住了他的手,阻止了他继续摔倒,可是谁知他忽然来了一句:“侄女,不用。”

“啊?”卿宁故作惊讶叫了一声,再次松开手,瑞安候身体就不受控制的落到了后面的椅子上,那一下老腰摔的那叫一个惨。

卿宁立刻上前扶起他,关心道:“叔叔这是做什么,不让卿宁扶,摔倒了不是,腰可还好?”

瑞安候被卿宁搀扶着再一次坐起来,却不敢再去看卿宁的眼睛,这孩子的眼睛似乎有一种魔力,可以让人看到内心深处最害怕面对的一幕。

“唉”卿宁坐回了原位忽然又叹了一口气,语气又软了软,加上单薄的身子立刻就惹了人的怜爱之心。

她继续说道:“可惜,我皇室遭受屠戮,父皇母后死于非命,而我只是一个亡国奴,最可恨的就是那些臣子”卿宁说到这里。

话语一停,立刻抬手将手里的茶杯砸在了地上,那一声碎裂的声音似乎可以砸痛那没有良心的卖国贼的良心,似乎可以砸醒瑞安候早就已经沉睡的那一刻忠义的心。

“这些臣子倒好,换个君主还是臣,可是又有谁会记得那曾经为了这个国家开疆扩土的君王。”

卿宁故意加重了开疆扩土四个字,这一下就把这开国的瑞安候也连带了进去,好一招攻心计。

“好侄女,你放心,你父皇走了还有叔叔呢,叔叔给你撑腰,过几天就是叔叔的生辰,叔叔借这个空档把那一堆没有骨气的全部找过来,任由侄女处置。”瑞安候非常大气的答应了下来。

“如此多谢叔叔。”卿宁感激涕零,情感控制的恰到好处,既不做作,却能让人感受到那一身为国的忠骨。

“对了侄女啊!有一人说想见你,在我这里。”瑞安候忽然想起了那人的托付,对卿宁说了一句。

话音刚落,就看到那帘子后面随风摇曳衣襟之上那张扬着的金色曼陀罗,卿宁并没有动,她没有想到他竟然会追过来。

瑞安候转身识趣的离开,慕凌却是淡笑着走出来看到卿宁笑道:“是不是想我了?”

“没有”卿宁别过头赌气一样的不去理他,而他却还是淡笑着来到她身边柔声说:“可是我想你了。”

“都把我休了还来找我做什么。”

“自己的眼泪把我的名字都打糊了,还好意思说。”慕凌说着将自己的脸凑近她,气息轻轻浅浅,缓缓喷洒在她耳边,那样的熟悉,那样的缱绻。

“慕凌,我告诉你,不许再抛下我,听懂了吗?”卿宁声音忽然提高,对着慕凌的耳朵大叫了一句,继而又狠狠的惩罚一般咬了一下他的耳垂,继而一转。

慕凌耳朵上的麻痛之感还没有消失,就立刻被唇上的柔软弄的一震,她的唇柔柔软软,却是惩罚一样的猛烈,似乎刻意一样想要把他刻在自己心里。

慕凌闭上了眼睛,却是开始反被动为主动,这一吻夹杂着失去的痛苦,和失而复得的欣喜,猛烈之下格外绵长。

卿宁微微躺在他怀里,眼中的欢乐还是难以放下,终究还是逃不开他,逃不开那就好好跟他在一起,哪怕有一日会有一个人刀口舔血,先一步离去……

“你想要君临天下对吗?”慕凌低眸问了一句。

卿宁靠在他怀里,听着他有力而稳健的心跳,随手把玩着他一缕头发,软软的,依旧带着那好闻的栀子花香说道:“若是我喜欢的人,一个小国的国君便可,若是不喜欢,必须要是一个可以把江山捧着送到我手上的人。”

“那么一定是要那个玉玺了!好,我答应你,我会……”

“可是若是你”卿宁抬头从他的怀里出来,坐在他腿上与他相对而坐,近在咫尺,伸出手指按上了慕凌的唇,把他未说完的话全部堵在了口中。

万分认真的盯着他的眼眸,似乎这一次可以看到那灿烂若琉璃的眸子的最深处,那里只有一个女子的影子,她似乎可以看到那个人是她。

她一字一句的说道:“可是若是你,我只要一亩三分地能好好的生活下去就好。”

听到这里,慕凌忽然轻笑出声,看着那个说要与他一起守着一亩三分地的女子,内心从来没有过这样的轻松:“好,我慕凌一生便是负尽天下人,也绝不负你。”

“记住你今日的话,慕凌,我再也受不起了,你懂吗?”卿宁的神色露出了一点的害怕,若是这个人再离开她,她就再也不会选择回头了。

一句话过后,她立刻吻上了他,这一吻,不同于刚才的惩罚,是一种订立契约的誓言,是可以最后一次让她相信他的誓言。

慕凌,如果可以,我不要万里江山,只愿意与你一起守着那一亩三分地,过平常人家再平常不过的生活,只要身边的那个人是你。

第九十章 封沉,杀了她

卿宁再一次从地道回去的时候,整个人完全呆在了地道门口,整个地道一直蔓延到地宫,红绸挂满,烛火满堂,两队禁军严阵以待,每一个人手里都拿了一朵火红的花,脸上有似乎被某人雕刻上的笑容,看到卿宁进来时面色恭敬,一遍一遍的说道:“恭迎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恭迎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不用看就知道又是封沉搞的鬼,整个地宫,她的暗卫一个不剩,有的被封沉带走了,有的受了她的指使去了别处办事,整个地宫,一片安静。

周围映着红绸的灯光透亮,朦胧之间,陆离顿生,那般美好的虚幻是如此不真实,不真实到诡异。

诡异如面前含笑而立的那个白衣男子,衣服上张扬摇曳着来自地狱的赤色彼岸花纹,纯净与阴娆交杂,让人平白不敢靠近。

“皇后,不知你可满意朕为你准备的欢迎仪式?”封沉依旧是那样单纯的语气,可是那样的气质衬托之下反而让人徒生一种毛骨悚然之感。

卿宁没有理会他的阵仗,只是站在他面前第一句话便开口问道:“你把楚之尧放在哪儿了?”

“一开口就问另一个男人,朕真的好伤心啊!”

这一句话过后,卿宁才注意到他把自己的自称都已经换了不过他好像是为了阻止卿宁进一步上前一般说道:“楚之尧已经被朕送到太医院了,好好医治。”

“那今日这么大的阵仗本太子还真是受不起,不劳丞相挂心了。”卿宁一句话拉开了身份,不禁让底下的禁军为之一颤,好像就是这样的专属于正统皇室的威严,遭到了他们的背叛。

内心深处的心虚渐渐上涌,似乎这个女子如何他们也对不起。

“那不防再让公主见一个人。”封沉话音刚落,就听到地宫之上传来隐隐约约的叫骂声:“好啊,封沉说好了这个国家归你之后就立我为后,如今你又一而再再而三的拖延究竟是怎么回事?”

那个声音,无情之中带着些许刻薄尖酸的意味,却是在卿宁听来格外熟悉,又格外心痛___卿溪。

这个声音落净的那一刻,卿溪的人才从上面下到地宫之中,本来是一脸气势汹汹的来找封沉,看到底下封沉对面的那个女子时,忽然怔住了。

那个从小就压她一头的外来的小野种,那个早就应该在三年前的那一场逼宫中死去的人,如今正好好的站在她面前。

卿宁的眼神似乎透着直射到人心底的寒芒,让卿溪不禁为之一颤,看着眼前的人小心的问了一句:“卿,卿宁。”

“是我,别来无恙啊,我的好妹妹”卿宁看着眼神里满是惊慌的卿溪依旧用一句话提醒了她的身世,提醒了她还是卿家的人。

“你,你把她找来干什么,逃亡的公主没有死,理应立刻剿灭。”卿溪看着卿宁恶狠狠的说道,不断的催促着封沉立刻下手。

卿宁嘴角不禁划过一丝嘲讽的笑意,这么多年的情谊放在她那里竟然只是一句:“立刻剿灭。”还真是世态炎凉啊!

“不,谁死了,我也不会让她死”封沉看向卿溪依旧平静的语气却让卿溪没来由的身躯一震,他看着卿溪继续道:“因为她才是唯一可以当的起我北辰皇后的人。”

卿溪的表情忽然僵在脸上,整个人的灵魂似乎都已经不存在。

她以为本应该维护她的封沉如今正在护着这个她拼命想要害死的卿宁,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

若是没了封沉,她在这个国家还有什么依靠,或许只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还有什么存在的价值吗?

卿溪越想越可怕,直接对封沉大吼:“好啊你,封沉,我帮你找到传国玉玺,帮你联合夺得北辰,你许我皇后之位,如今这算什么,过河拆桥吗?你把玉玺还给我,还给我。”

卿溪似乎用尽了全部的力气在喊,声音带着些尖利,听起来越发刺耳,而此时她几近疯狂的开始伸手去摇晃站在一边不动的封沉。

封沉却是极其反感的一把将她推开,由于他力气过大,卿溪猛地后退了两步便跌倒在地上,抬头眼泪汪汪的看着这个曾经对她温柔许诺的男子。

到现在才发现原来都是假的,都是为了那一个皇位:“封沉,你不能,你不能这么对我,我连你杀我父母都没有责怪,你不能……”

卿溪嘴里的话,从一开始就激怒着卿宁,直到这最后一句,卿宁的心忽然一紧,皱眉看着倒在地上的卿溪。

北辰皇原来是代北的丞相,受了她母亲的托付带着她来到这偏远小地建了一个国家,她不是亲生的孩子尚且会为他们的死如此心痛,而作为亲生女儿的卿溪为什么能如此坦然的面对父母的死亡,还用它作为要挟别人的砝码。

世间亲情,皆是如此凉薄吗?

“呵,你要是现在能稍微表现出一点骨气,我还可能会有一点不忍,放了你,可是你没有。”封沉看着地上哭成一个泪人的卿溪不屑的说了一声,转身走了两步来到卿宁面前。

对着卿溪说道:“从小到大,你除了没完没了的陷害和嫉妒折阳,你还会做什么?我留着你是对你还抱有一丝希望,可是你今天的表现让我太失望了。”

封沉说着做出了一个可惜了的表情,看了卿溪一眼之后转眼看向卿宁说道:“不知道皇后可满意朕的礼物?”

卿宁没有理会封沉,只是封沉话音刚落的那一刻,她手里的八支飞镖迅速射出去,每一个都映着烛火,带着*裸的杀气。

瞬间就准确无误的插在了卿溪的四肢上,卿溪疼痛之余大叫了一声,看着卿宁祈求的眼神说道:“姐姐,不敢了,卿溪错了姐姐,你救救我吧!”

“呵”卿宁轻笑出声,可是那声音之下还有无数的讽刺和悲凉:“你当初偷盗玉玺,害死父母,连同我也要诛杀的时候,怎么就不记得我是你的姐姐,还有,正因为我是你姐姐,所以才要按照卿家的家法处置。”

卿宁说着又一次抬手射出了手上的飞镖,这一支力道比之前大了很多,这是卿家皇室对于叛徒最严厉的刑罚,九支飞镖,八支刺痛全身,第九支诛心。

第九十一章 封后大典

灰白的地面上,溅出了几滴卿溪的血,星星点点洒落而下,让卿宁再一次想起了梨园中父母死亡的那一刻,如此不真实,载相见恍如隔世,可是两年的光阴那样的心痛竟然还是丝毫不减。

慕凌一共给了她十支,说是这样的飞镖材质很轻巧,不会武功照样也可以很好的使用,本来是用来防身的,这一下快被卿溪用光了。

封沉看着眼前的卿宁,这才是他想要的女子,即便处于最危险的境地,也会用最高的姿态去面对敌人,这就是折阳,他永远可望而不可即的那一道光。

卿宁看着地上躺着卿溪,面上的表情由嘲讽换成痛苦再渐渐归于平静,平静的甚是有一点可怕。

她抬步缓缓向前走着,没有再理会身后的一众人,仿佛世间只剩她一个人,那般身影,苍凉决绝。

封沉在后面静静望着她的背影,以前多少次都是如此,他看着她离开,再渐渐消失在自己眼前,只是这一次他不想只是那一个背影,封沉回眸,对着那一对御林军说道:“护送卿宁公主回折阳殿。”

卿宁听到这一句话之后顿了顿,还是拖着步子任身后那一队士兵跟着,回到了她的折阳殿。

此时殿中,再多富丽堂皇,再多鲜花红绸,都已经全部在女子的眼中化成了灰白的颜色,一切看起来都是那样了无生机。

卿宁坐在桌子前,静静的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茶叶浮沉,亦如人生,君临天下和沦为阶下囚也不过就是一瞬间的事。

“进来吧,别在外面杵着了。”卿宁抬眸看了一眼窗外那一抹衣袂随风翻飞的修长身影,低眸说了一句。

封沉推门而入,身后还带着两个宫女,他手里拿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的一件大红色的喜袍。

封沉一步一步缓缓靠近卿宁笑道:“折阳,这一件嫁衣是我自己设计的,然后我又找了全国最好的工匠,做了两年才缝制好,你要不要看看。”

“好”卿宁起身看着那两个宫女渐渐把那一件嫁衣拿出来伸展开来,赤红的颜色,背后是用金线勾勒出“凰舞九天”的凤凰图腾,凤尾处用针线一点一点的镶上了晶莹的琉璃。

卿宁抬手摸了一下那一件嫁衣,手感冰凉丝滑,不会在夏季感到任何炎热,穿起来也会很舒服,卿宁看着那一件嫁衣叹了一句:“上等的冰蚕绸,你还真是煞费苦心啊!”

“只要你喜欢。”

“可是,你知道我要的不是那个凤印。”卿宁放下手,不再去碰眼前那个做工精致的嫁衣,转身准备再坐回桌边,却被封沉抬手拦住了去路。

“折阳想要的,到时候朕自会给你。”封沉看着她的眼睛,微微笑道,事到如今他大仇已报,世间唯一可以让他有一点留恋的东西那就是折阳。

他已经打算好了,哪怕成亲之日面临的是崩毁,他也要用自己最后的力量去扑向那一道光亮。

“好”卿宁转过身子,走到那两个宫女面前,抬手让他们为自己更衣,封沉笑着看着那一身大红嫁衣的卿宁,那是多少次梦里的样子,如今呈现在眼前,竟然是如此美好,甚至让他害怕去触碰,怕触碰之后这一份美好就会消散。

转眼几天之后,封后大典开始,封沉似乎是要把自己的登基大典也放在了这一天,他是想赌,赌卿宁的心到底是有多狠。

封沉一袭红色龙袍,立于议政殿高台之上,在那金黄色龙椅衬托之下,格外高贵英武,淡笑着看着下面向他缓缓走来的女子。

女子赤红色的衣摆上那张扬的金凤高贵优雅,举手投足之间自带一种皇者气质,后面的裙摆脱出了一个极美的弧度,一步一步走上了那金銮高台。

看到女子上来,封沉向下伸出手非常优雅的把她拉到了自己身边,看着她亲手借过了司礼官手里的玉玺,将那一个盘着一条金龙的传国玉玺缓缓交到她手上。

封沉的工作有些慢,这一交,交出了自己的所有信任,交出了自己的全部心血,甚至是自己的身家性命,全部都交给了这个他深爱的女子,任由她处置。

卿宁低眸看着那个玉玺,眼中很是认真,似乎在寻找着什么东西,又似乎是想确定什么事情,手却不知怎的忽然不听使唤的一松,手上的玉玺便“咣当”落地。

顺着台阶滚了几圈,轱辘辘的落到了朝堂之下,而还不待封沉惊讶,站在百官最前面的瑞安候好像早有准备一样迅速捡起了那个玉玺。

“哎呀”卿宁到了这时忽然才可惜的叫了一声,看着瑞安候说:“叔叔,卿宁不小心掉了玉玺,还请叔叔……”

“玉玺?”瑞安候看着手里的东西干笑了两声,看着高台之上的人略带恨意地说道:“如果这一块破金子和玉就能叫做玉玺的话,那……”

瑞安候说着抬手拿出了昨天卿宁的暗卫交到自己手中的玉玺,真正的玉玺如今在他手里,卿宁如今演这一场戏就是为了当着众臣揭穿封沉的这一场骗局。

“这……”底下的一众大臣看到瑞安候手中的玉玺,皆是一愣,纷纷讨论:“为何会有两个玉玺。”

“哈哈哈,封沉,你这个乱臣贼子,假持我传国玉玺,意图夺我天朝政权,北辰皇临走之前,特意将玉玺交给老夫,希望有一日折阳太子归来老夫可以将真的玉玺拿出来给太子殿下继位啊!”

瑞安候一副忠义老臣的样子,一头磕在地上,对着卿宁大叫道:“老臣恭迎太子殿下。”

继而又有一部分臣子跟随瑞安候下跪,齐齐道“恭迎太子殿下。”

而朝堂之上还有一部分封沉的人,他们不肯下跪,虎视眈眈的看着瑞安候一众人。

其中一个为首将军打扮的人站出来不屑的对着瑞安候说道:“折阳太子都已经做了皇上的皇后,你又算什么东西,质疑皇上的玉玺,那不如侯爷问过末将的长刀。”

说着那人已经拔出了刀,看着瑞安候,瑞安候那边的人有的内心生出一点畏缩之意,几没有骨气竟然跃跃欲试,意图倒戈。

“那就看将军的刀硬还是本将的刀硬。”这一声话音落后,殿外走进来带着一群禁军的楚之尧。

第九十二章 卿宁,我爱你

那个刚刚说话的将领似乎也惊讶了一下,看着楚之尧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他没有想到,那个前几天还半死不活被他代替了护国将军位子的人,此刻正好好的站在他面前,虽然脸上的伤痕还是很明显,可是看起来依旧是那么神采奕奕,依旧可以让人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

“楚将军?”一个大臣看到楚之尧之后开口,面色微讶!

“楚将军不是在三年前的那一场外族入侵中阵亡了吗?怎么还……”一个大臣又说。

卿宁责静静的看着这些议论,封沉将所有人蒙在了鼓里,三年之前的那一场逼宫事件,活活让他说成了外族入侵,楚之尧阵亡,北辰皇室被屠戮殆尽,封丞相反而成了护国的大功臣,如今理所当然的娶了北辰的长公主,继任皇位。

真的是太可笑了,卿宁抬眸看了一眼封沉,从他幽深冰凉的眸子里她看不到答案,她想知道为什么,明明会想到有今日的后患,他为什么还要留着楚之尧。

“我想留一个人或许你还会回来看看他,这样我就能见到你了。”封沉似乎看出了她眼中的一问,将头靠近她耳侧,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

卿宁听到这句话忽然身体一震,僵硬在原地呆了片刻,原来这个世间唯一为她付出全部真心的人是封沉,可是他这样不择手段的真心,她真的要不起。

“三年前封沉制造了这一场叛乱,囚禁了本将。”楚之尧看着高台之上的封沉面色沉静,声音中却难以掩饰的恨意和愤怒。

楚之尧声音不大,却在朝堂里引起了一场轩然大波,这个朝堂里,除了封沉扶持起来的他的人和瑞安候召集的几个衷心于卿宁的人以外,其余的人全部被蒙在鼓里,所以才由封沉一直控制着朝堂。

这一下忽然开始确定瑞安候刚刚说的话了,一个比较胆大的大臣站出来看着封沉严肃的质问道:“难道丞相不该解释什么吗?”

“是啊,丞相应该解释一下,给我们一个交代。”

这些人立刻开始恢复以前的称呼,叫着丞相。

封沉看着下面的一片喧嚣,没有说话,只是在他这样的眼神的注视中看到了房梁上以及封沉身后陆续涌出的无数个黑衣人。

那个刚刚说话的大臣惊讶的看着台上淡笑的封沉,正色道:“好呀!你竟然敢公然造反。”

“上”封沉很沉静的说了一句,那一群黑衣人便气势汹汹的一起出来向底下的那一众大臣发起了进攻,刹时间那本就赤红的柱子又染上了一层猩红,

本来*的大殿充斥着一股鲜血的惺甜之气,而殿外也与此同时涌进来了楚之尧的禁军,于殿中的黑衣人打成了一片,互相厮杀之中,卿宁忽然抬手将手里的戒指拿了出来,扔给了楚之尧。

封沉垂眸看她,却是神色依旧平静,平静到似乎已经准备好接受死亡,他缓缓走到她面前问了一句:“那是?”

“楚之尧的戒指,调遣禁军用的,我就不信皇宫五万禁军还奈何不了你这几百人。”卿宁说道这里,忽然向前走了两步。

迅速打开台阶护栏上的机关,取出了自己早年因为暨阳给她的教训而藏在那里的那一把剑,除了她,没有人知晓。

她迅速反手将剑抵上了封沉的胸膛,眸光之下大仇将报的喜悦和杀死同伴的痛苦相互交织,大有势均力敌之势。

正在此时,门外凭空飞进来一只飞镖,似乎被注入了魔力一般夹带着周围的空气发出嗖嗖的响声,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先卿宁一步插在了封沉的胸口。

卿宁清楚的看到,那是慕凌专用的飞镖,在飞镖的尾部有一个小小的红点,是他喜欢的样子,那个叫踏雪寻梅。

卿宁迅速转头看向门口,慕凌就好好的站在那里,抬头看着她的方向,不过这一次他那飞镖的架势怎么像是比她还着急杀了封沉。

会吗?

卿宁正在凝眉看着外面的慕凌思索着手上的剑忽然被什么人拉了一下,她一惊,忙回头,看到封沉正拿着她的剑尖刺进了自己的胸膛。

那手上的鲜血,溅在鲜红色的嫁衣上看起来就好像被水洗过一般,却是让卿宁惊心触目。

“封沉”卿宁叫了一声,虽然手上已经没有再用力,可是封沉却是直直向前走去,任由那把剑穿过他的身体。

此时他的口中鲜血淋漓,却还是一步一步艰难的往前走着,哪怕是飞蛾扑火,他也要去接近,去留住自己生命里唯一的那一道光。

卿宁看着他近乎疯狂的一步一步向自己靠近,疼痛于他似乎已经无关紧要又或许可以说事感受不到,她在他的眼睛里只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只是那影子之下的背景是血红色的。

不知道是封沉自己,还是因为那一双眼瞳映衬着那满殿的鲜血。

直到他伸手抱住她,卿宁才从他泛红的眼睛里面反应过来,她没有动,只是任封沉抱着,又或许是她已经不忍心去推开这样的他。

封沉将头轻轻放在了她的肩膀上,低头说着:“卿宁,对不起,卿宁,我爱你。只是因为北辰皇以前建国时杀了我父亲,所以我才来找他报仇,我没有想到会伤害到你。”

封沉说着又因为用力咳嗽了两声,嘴里又吐出了两口血,那大片的温热在卿宁感觉来是如此的绝望,如此的心痛,封沉死了她不是应该开心的吗?为什么会这么难过。

“卿宁,小心慕凌,他帮我策划了那一场谋反,很危险,卿宁,再见了。”

封沉说完这最后一句话,终于是欣慰的闭上了双眼,双眼合起来的那一刻,有一滴泪正好滑下,那是他一声之中的第一滴泪,是唯一的一滴,也成了最后一滴。

今生,为折阳,他从未后悔。

封沉就这样倒在了卿宁身上,他的重量,他的最后一句话,还有他的血,一同加在她身上,竟然是如此的难以承受,难受到如万把钢刀抛开了她的心,丝毫没有任何怜悯,疼痛到几乎窒息。

她转头看着底下依旧厮杀一片,以及门外那个许她天下江山,用不相负的男子,愣住了,世间就在这里对于她静止,来不及思考命运向她开的这一个玩笑。

“通通住手”她忽然开口了,声调很高,却是带着前所未有的冷冽,周身的寒气极其可怕,让人不敢靠近,甚至可以冰冻整个大殿。

那一众仅剩的几个黑衣人也愣住了,皆是回头看着卿宁扶着的封沉,丞相死了,他们又为谁卖命呢?

于是纷纷丢下了手里的刀,迅速被楚之尧收住,底下残存的大臣皆是对着上面跪拜道:“恭迎折阳太子回朝。”

“传令下去,封丞相封沉为定国侯,居一等候为,赐百金厚葬,退朝。”

卿宁说完这一席话,便再也没有看底下的狼藉一眼,包括那个门外的如仙一般俊美的男子。

她转身,一路用力拖着封沉的尸体,走下殿去,她拒绝了任何人的帮忙,只是低头走着,终究是那样决然,没有再说一句话。

第九十三章 我知道,你恨我

整个折阳殿中,一片死寂,卿宁将所有的下人全部赶了出去,闭门不出,整个地面扔满了大大小小的酒坛。

那些酒坛有的不小心被跌跌撞撞去换酒的卿宁打碎了,噼里啪啦的声音的过后,下面的酒坛破碎,里面的酒汩汩的涌出,那迷醉的味道布满了整个屋子。

卿宁还是跌跌撞撞的往嘴里送酒,五天了,她水米不进,只是在这里借酒浇愁,可是明明平日不胜酒力的她,却连拼命灌醉自己的能力都没有。

她狐疑的检查了一下手里的酒坛,是因为这酒变了,还是她的愁情太多,这些酒根本就浇不完,是啊,苍凉之感,莫若黍离。

而如此的悲凉,她又该如何如白玉一样能用那一支洞箫演奏得出,也只能对着这满屋子的酒坛空叹惋而已。

卿宁看着那酒坛笑了一下,嘴角的那一个弧度很美,美到苍凉凄绝,正如那万丈之高,陡峭如一线天的绝壁上盛开的百合花,在凌冽的风中孤独的摇曳着,随时都有断裂的可能。

卿宁带着那一抹苍凉到随时会破裂的笑意,拿着手中的一个酒坛,步子蹒跚的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身子摇摆了两下才做到了床上。

轻轻靠在床边继续抬手往嘴里灌着酒,似乎这是唯一可以让她麻痹自己的方式,刚刚发过誓永不相负,如今到了此刻,又算得什么。

遇上了慕凌,或许那所有的海誓山盟在弹指一挥间就会变成一个笑话,随风而去,没有人会记得。

“吱呀”一声过后,房间的窗子忽然动了一下,卿宁抬眸看着那个翻窗而进的男子,身躯一震,有些微微发愣,愣过之后,就又当他没有出现一般继续喝着手里的酒。

慕凌静静的看着这个女子,三年了,他认识她三年来,处于高位之时她想让自己更加耀眼,处于地位之时,她会让欺负她的生不如死,从来都是那么坚毅,都是那样的积极向上,如今躲在这里整日只守着这些酒坛,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她如此颓废的模样。

如此的,不堪一击,那一日,他知道封沉对她说了什么,那一日,她与他擦肩而过,他知道,是她不想再面对他。

他知道,为了报仇,她放弃了所有,把自己身边的一切全部丢弃,用尽自己的全部去拥抱他,她说只要那个人是他,一亩三分地就好。

可是,到了最后,才发现那个仇人就是她放下了所有也要去拥抱的那个人,慕凌就这样静静的看着她,渐渐握紧了拳头,甚至可以看到那微微暴起的青筋,难道这一段以相互利用开始的感情,就要在其中结束吗?

卿宁看了看一直站在那里看着她的人,不再往嘴里灌酒,似有若无的说了一句:“皇上不回天彻,一直在我北辰呆着有意思吗?”

“我只是想劝你早日登基,不然城里的那些门阀氏族又要伺机蠢蠢欲动了。”慕凌开口,声音中有些沙哑,那里面还藏着不易察觉的心疼。

“不劳皇上费心。”卿宁没好气的回了一句,接着又抬手喝了一口酒,看到他的那一刻,她的心口就莫名的窒闷,刚刚的那一口酒又灌的猛了一些,无意间呛得重重咳嗽了两声,那本就单薄的身子在这两声过后,几欲散架。

慕凌上前走了两步,却是最终还是没有勇气迈步到她面前,只能停在了半路,提醒一句:“酒大伤身,少喝一些吧!”

卿宁没有理会,继续喝酒,只听他继续说道:“我知道,你恨我。”

“对”听到这一句话,卿宁忽然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站起来眸光清冷的盯着慕凌,身子还是摇摆不定,她扶住了床才稳住继续说话:“你杀我父母,灭我国家,难道我还应该感激你不成。”

最后一句话,卿宁的声调忽然提高,抬手狠狠的将手里的酒坛摔在地上,“咣当”一声,酒坛碎裂,砸在地上溅起了星星的酒花,映着初春微冷的日光,一点一点的湿了两个人的心。

那一声,砸在了两人心上,同样都是彻骨锥心的痛,那样的难以令人承受。

“你恨我,你可以杀了我,但是你要是再不选定皇帝人选,我怕你会活不过今年立冬。”

“我的寿数我自己清楚,不用皇上操心”卿宁转身重新坐回了床上,抬手轻轻揉着自己的太阳穴,身心的折磨她已经快要崩溃,死,那就一死好了。

“如果你不想见我,我即刻就启程。”慕凌说完这句话,没有立刻离开,他想多看她一眼,再一眼还是不够,可是即便是再多留恋,他也不能再如此留在她身边了吧!

他低眸,叹了一口气,转身的那一刻就是永别,终于在那一刻他落在眼泪,他今生唯一哭过的三次,一次是为母后,两次是为她。

三日之后,慕凌启程离开,高高的城墙之上,卿宁一袭红衣,看着底下以慕凌为首浩浩荡荡离开的那一队天彻士兵。

眸光中流转不定,晦暗亦不明,直到那一个身影渐行渐远,所有的情绪都集中在了一种之上___不舍。

楚之尧一身戎装站在她身侧看到了她眼中这万般变化终归于一处,才缓缓开口道:“你不想他走。”

卿宁听着这一句话,抬手扶住了城墙,看着底下浩浩荡荡的队伍,叹了一口气才缓缓开口:“之尧,你懂吗?其实北辰这几年也是天灾人祸丛生,百姓怨声载道,我早就知道会有一日它终要走向消亡,可是我没有想到,那一日会是我的生日,那个人会是他。”

楚之尧看着她,其实她早就已经不纠结国家之争,权谋之战,她要的只是他的真心,她生气的只是他的背叛。

晚风微起,卷动楚之尧的衣摆微微翻动,带些凉意的风让他这个带伤之身轻咳了两声。

卿宁见状凝眉看着他,安慰了一句:“去回去休息吧!”继而好像想起什么一样笑道:“好好准备一下,我想参观你的家。”

楚之尧被这一句话弄的有点不明所以,但还是很开心的答应了下来,转身向下走去。

城墙上只有卿宁还在注视着慕凌那缓缓离开的身影,她想他可以回头,哪怕看她一眼她就会立刻去留住他,不管用什么方式。

可是,没有,她最终还是叹了一口气,慕凌属于那君临天下的至高之位,而如今的她早就厌倦了这样的争斗,其实从此刻他们就已经不再同路了吧!

第九十四章 为她留下

城楼底下,慕凌身边的黎鸢和回眸,看了城楼之上的女子一眼,眸子里漏出一点笑意看着慕凌微微提醒了一句:“皇上,咱们就真的走吗?”

慕凌没有去看她,而是垂眸思索了她刚刚问的那一句话,许久抬起头叹了口气说道:“过些日子再来吧!我一直呆在这里她怕是不用那些门阀氏族动手就先自己郁闷死了。”

“皇上,若是有人要留咱们呢?”

“留?”慕凌不可置信的看向黎鸢和,灿若琉璃的眼眸却是在疑惑之中稍稍露出一点喜色。

“那个”黎鸢和抬手指了一下身后,慕凌的眼神便随着她的动作向后看去。

高墙之上,女子那一抹红色的身影,忽然映进了他心里,那样的美好,胜过他生命里最美丽的风景,而犹如万千绿叶之中那唯一的一簇明媚,就在此刻悄然绽放。

他静静的看着,那一个身影忽然动了动,转身向城墙下面走去,她那瘦小的身躯渐渐隐没在了高墙之上,消失在了他的眼中。

慕凌见状,忽然骑马掉头往城里飞奔而去,身后黎鸢和的声音传来:“皇上,您这是要做什么?”

“有人留我,那我又岂有先走的道理。”慕凌目光一路盯着前方回了一句,他怎么会这么笨,那都是他们没有海誓山盟以前的事,如果他肯留下跟她说一句对不起,那么会不会就不会有那么糟糕。

黎鸢和看着他渐渐远去的身影,嘴角弯起一个清浅的笑意,接着牵马向前继续带着士兵走,并且吩咐道:“听着,我们在城外的荒原安营扎寨等待皇上的传召。”

“是,和大人”一边的一个士兵头领应了一句,跟着黎鸢和一路走向城郊。

慕凌飞奔入城的那一刻,看到卿宁已经走进了一辆皇室马车,那马车之中的人似乎没有发现车后一直跟着她的男子,令马车一路向前没有做任何停留。

而慕凌责是一路跟着她来到了将军府,这里的装饰较之别处更加华贵大气,却自成一股威严之气,果然这楚家不愧是整个北辰最大的门阀氏族。

慕凌在门口之前的街上远远看着那个房间,他不懂,卿宁为什么非要费劲心力去把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家族培养成北辰最大的门阀氏族呢?

他在门口顿了顿,翻身下马,找了个不起眼的墙轻轻翻了进去,跟着卿宁一路走着,卿宁被楚之尧带着参观了一圈家里,各处花花草草,假山假水,似乎春天眷顾一般提前来到了这一处园子。

最后卿宁跟着他来到了一个房间,慕凌也偷偷跟着来到了房间后面,躲在了草丛里偷偷观察着房间里的一切,卿宁来到这里究竟是要做什么,她对楚之尧为何如此特别。

房间里,卿宁本来和楚之尧说说笑笑,直到她转身坐在了桌子边上,骤然间停下了所有的欢声笑语,低眸看着楚之尧,那眼中的神色忽然认真了许多,让楚之尧心下一惊,每一次她露出这样的表情,就证明要有大事商议。

楚之尧低下头,非常恭敬的退了出去,来到门外看着那一个个守着这一片园子的护卫正色吩咐道:“所有人都在园子外面守着,没有本将的吩咐谁也不许进入,乱闯者,杀无赦。”

“是”那几个护卫领命之后立刻全部有序而迅速的退出了园子,在外面把守。

看到他们全部远去之后,楚之尧才又放心的回到了屋里,对着卿宁下跪道:“属下参见皇上。”

“平身”卿宁没有回绝这个称呼,而是极其平淡的回了一句话,看到楚之尧起来之后她才又吩咐道:“坐下。”

楚之尧虽然有疑虑,但还是恭恭敬敬的坐在了卿宁旁边的椅子上,看到他坐好之后她缓缓站起身在他面前缓缓放低了身子跪下。

这一个动作,惊到了楚之尧,他立刻面露惊讶像是做的凳子上有一个钉子一样立刻扎的他站起来:“皇上,这使不得,真是折煞微臣了。”

“坐下”卿宁低着头,没有去看他,却是依旧万般严肃的吩咐着,那语气如同钢铁铸成的城墙,坚毅到不容拒绝。

楚之尧见状,立刻又坐了下去,低眸眼神中带着些惶恐和担忧,一句话也不说的盯着卿宁,尽管从他的角度看不清她的神色。

“这个我今日献给皇上”卿宁说着从袖口里拿出了那个金色盘龙的玉玺,双手捧着渐渐举起来递到了楚之尧面前继续道:“还请吾皇爱民如子,好好将这个国家经营下去。”

楚之尧拧眉看着她,心中五味杂陈,究竟是什么要她连这个玉玺都可以放下,离开了北辰,没有了太子之位,这天地虽大,可是哪里才是她的容身之所。

“公主这是何必”楚之尧忽然改口叫了她一声公主,就像他们初识那般,她记得当时她是高高在上的一个王爷,他只是一个身份最微末的小士兵。

可是第一次在军营里看到她,他就深深的为这个女子震撼,世间能够游走于朝堂和战场的人,怕是也只有她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竟然会偷偷关心她,看到她开心他也会开心,看到她受伤他也会难过,虽然他知道他没有这个资格,但是她就好像是他的瘾,想戒也戒不掉。

有一次,她在战场上受伤,他去给她送药,她第一次正眼看他问道:“你叫楚之尧,这个名字我记下了。”

他记得他当时一颗心几乎要跳出来,却不敢在她面前表现半分,因为他害怕万一她看出了他的心思,就不会留他在身边了。

他以为世间恐怕没有男子可以入的了她的眼,所以他想一直这样看着她也好,可是五年前的一天,迟英国皇子暨阳的到来还是打破了他的幻想。

那个皇子一身白衣,宛若上天派来的仙人一般出现在她的身边,他长的俊朗又精通兵法,他觉得暨阳和她就是天生的一对,他也就不需要再在她身边待下去了。

可是好景不长,暨阳利用了卿宁对他的感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率军攻破了北辰边塞的城门,她率军出站还是被暨阳斩于马下,带回了迟英军营囚禁。

当时,北辰军队士气涣散,尽是投降之人,可是自从认识她以来,他参与的每一场战争不为国家,不为自己,只为她。

他带着唯一听命于自己的几十个小兵,夜闯敌方军营,只是为了救她出来,就算把这一条命搭进去他也认了。

第九十五章 踏雪寻梅

跟着他去就卿宁的几个将士,全部阵亡,而他也拖着满身伤痕的身子,跌跌撞撞,九死一生的把她救了出来,躲在了密林之中。

他当时全身犹如凌迟一般的痛,就这样带她逃了出来,直到她安全之后,他才放下她,自己放心的倒了下去。

他本来以为他这一生就要结束,没有什么回转的余地,直到他再次醒来是在太医院的病床上,守着他的小太监说:“封丞相来找公主,公主执意要带你回来。”

那一刻,他仿佛觉得此刻是死也是值得,直到她从门口缓缓走来,那一个场景是那样美丽,胜过那夜里最好看的昙花一现,从此刻进了她心里,挥之不去。

她要他不再平凡,她要他为她所用,她要他苦练武功做那万人之上的护国大将军,他照做了,只要是她想,他就一定会照做,就这样一步一步他从只能仰视她渐渐可以在她身边与她比肩而立,只是如今为何……

他从回忆里出来,再一次低眸凝神看向她说道:“公主若是不想再理国事,可以在做属下的皇后,公主不要误会,属下只是想给公主一个容身之所。”

楚之尧看着跪在地上的卿宁,支支吾吾的说着,也不知道胡言乱语了些什么,只是想要身边的女子过得更好。

“请皇上受印。”卿宁不肯起来,依旧跪着拿着国玺,那样子大有“你不拿我就不起来”之势。

楚之尧跟了她多年,最清楚她的性子,这么多年来她所有的心酸悲苦,有他知道的和他不知道的,女子这样的年纪该是在家相夫教子,安享天伦,可是她却无一归处,只能在阴谋权术之中痛苦的挣扎。

“好,我接”楚之尧抬手接下了那个玉玺,扶了卿宁起身,卿宁起身的一刻看了一眼楚之尧,是欣慰,也是愧疚。

“之尧,对不起,那一年你救我的时候我就知道你喜欢我,你视我如命,决计不会背叛我,所以我讲你带回了皇宫,请了做好的师父教你武艺兵法,一路扶持楚家成为北辰最大的门阀,只是想要巩固自己的势力,既然这个北辰是你一直守着,那么它就应该是你的,而卿宁只是一个早就在三年前的那一场叛乱中死去的人,不应该也不配再拿着这个玉玺了。”

“公主,天下之大,你留在北辰我还可以保护你,你永远都是北辰的公主。”

“不必了,之尧,谢谢你。”卿宁抬手为楚之尧倒了一盏茶,放在他面前的桌子上继续道:“这件事你应该和族里的长辈商量一下,我先走了。”

卿宁说罢站起来,刚刚迈出一步却被楚之尧的一句话叫住:“公主还要去找他吗?”

卿宁的动作停住,站在那里思虑了好长时间终于开口说道:“去如何,不去又如何,听天由命吧!”她从来都不信命,可是自从和慕凌在一起以来发生了太多的事,有时候她或许会去想,许是上天根本就不想承认这一段孽缘吧!

她兀自叹了一口气,还是抬步离开。

却让窗外的慕凌听了正着,他微微动了动身子,继续跟上了她,一直以来他们都为对方付出了太多,对于他们来说对方已经不是独立的一个人而是彼此生命里的一部分,想要脱离关系,谈何容易,他不允许。

而慕凌离开之后那一个草丛又动了动,从那里面钻出来一个紫色衣服的少年,他眸光忽然一亮,满眼得意的自己喃喃着:“楚之尧成了皇帝,那我不就是王爷了,那那个卿宁,嘿嘿。”他不怀好意的笑了一声:“让你以前看不起小爷,如今嘛!就算是小爷要了你,你也不能说半个不字。”

他想着想着脸上逐渐露出猥琐的表情,加快了步子跑到前院截住了刚刚走到门口的卿宁,笑得一脸开怀:“太子殿下,我哥哥有事找你。”

“楚之尧刚刚不是去族里长辈那里了吗?”卿宁不解的问了一句,看他的眼神略带些嫌恶,这个家伙几次被楚之尧带进皇宫之后竟然大胆到调戏她,两次被她拧断了手,却总是一副好了伤疤忘了疼的贱样。

“我也不知道,反正他说找你有事儿。”楚之顺说着指了一下不远处的一个房间。

卿宁带着些疑惑,但是玉玺之事无小事,万一之尧真的有什么事……

算了,还是跟着他去看一下吧,量他也整不出什么幺蛾子。

卿宁一路跟着楚之顺来到了那个房间,一进去里面是一些浓郁的熏香的味道,竟然熏的她有点头晕,她刚开始并没有多做怀疑,以为这是楚家人的爱好,可是到了内室还不见楚之尧。

她的心里渐渐升起了一点担忧,她努力凝神,却还是感觉胸中一股燥热之感直冲心头,这种感觉和当时在流微阁被娄潇下药时一模一样。

难道这迷香,有催情的效果,她如今没有武功防身,怎么能斗得过这个卑鄙小人,于是她转身准备离开刚刚向外面迈了两步就看到楚之顺挡在了她面前。

他的表情猥琐,笑得开花看着卿宁,说道:“太子殿下别在啊!”

“我还有事情找瑞安候,楚之尧的事就先不聊了”卿宁虽然话上这样说,可是到了如今她如何不清楚根本就没有楚之尧相邀,所有的一切都是他的骗局。

“不要啊!找不到哥哥我陪你聊怎么样?”他的语气越发急切,直接伸手抱住了卿宁。

卿宁一惊,立刻抬手拿出了慕凌给她的最后的一致飞镖,用着身上仅有的力气狠狠扎进了他的胸膛。

他一痛立刻松开卿宁,卿宁一旦脱离他的手就向外跑去,可是在迷香的作用下也只能勉强扶着柱子前行。

她的行为显然激怒了楚之顺 他大叫着:“竟然敢伤我,小爷我今儿非睡了你不可。”话音未落他就已经从后面追了上来,卿宁眼见他追过来越发拼命的往门边走。

手快要碰到门了,只要出去她恢复了力气,或许被楚之尧的人发现,楚之顺就奈何不了她了。

近了,又近了,就在眼前,卿宁伸手触到门边的那一刻,却居然被楚之顺打横抱起来一路气呼呼的向里屋走去。

她心下一惊,心里忽然咯噔了一下,如果可以她此刻宁愿自杀,反正人生到了此刻也没有一点希望了。

她努力凝神,抬手握上了楚之顺身上插着的那一支飞镖,用尽全力瞬间拔下来,楚之顺一痛忽然松手将她扔在地上,正要上脚踢她时,不知到从那里飞出一支飞镖,直直的穿过了他的喉咙,插在了卿宁身边的柱子上,甚至连惨叫都没有,楚之顺就直接倒在了地上,双眼圆睁,停止了呼吸。

卿宁凝眸看着这始料未及的一切,她没有力气看其他的东西 只是看到那一支插在她身边柱子上的飞镖尾部,有一个小小的红点。

那意思是,踏雪寻梅,他的踏雪寻梅。

她终于是没有了力气,细密的长睫如蝴蝶翅膀一样煽动了两下之后,终于是合上了双眼。

第九十六章 想你了(情人节甜蜜撒糖)

卿宁再一次起来时,全身无力坐在桌案边上,头却是无精打采的望着门外,那一道清冷的月光照着初春的大地,显得有些凄凉,有一道月色从门边射进来,照在了房间内的女子身上。

卿宁那一身白色的纱裙在月色下极合意境,加上没有任何束缚披散在身后的墨发,却是宛如月下嫦娥,那一般神仙一样的容颜,让人不忍打扰。

不知何时,门外悄然走进来一个黑色的身影,衣袂随风翻飞,那一个修长的倒影遮住了门口的一小半月光,在女子的头部留下了一道阴影。

慕凌最终来到他身边坐下,低眸看着她,她的头躺在桌案上,面向与他相反的方向,他则是没有管她的不理会他,自己先开口说道:“怎么样,经过今天的事,是不是对你那个未来皇位的继承人失去信心了?”

女子的头发微微动了动,分不清那是因为她还是因为威风,她凝眸看着照在自己身上的月色,淡淡回答:“那个败类,又不代表全部。”

慕凌看着女子,轻笑出声,她那样的美好他是真的久违了,上一次见到还是在平昭王府,她从房梁上跳下来,那一瞬间如仙的美好映进了月色,也映进了他心里。

此刻再一次见到,仿佛那般场景就在眼前,隔了万水千山的悠远,犹似眼前的这一轮清月,还是可以穿越那无数的阻隔再一次出现,他没有再问问题,只是学着她的动作自己也躺在了桌案上,就这样对着她的三千青丝,静静的观赏着,这一份美好让他不忍去打扰。

“你怎么又回来了?”卿宁没有感觉到身后之人轻到不能在轻的动作,而是自己问了一句继而转过头想去看他。

可是她的头刚刚转了一个角度,就撞进了月下那一双灿若星辰的眼眸,这时那一双眸子并不深邃反而明显可察那一份安静到不能再安静的深情。

卿宁忽然愣住,就与他的眸光尽在咫尺,那样的距离互擦着鼻尖,那双眼眸之中明明很平静的目光却是让她心下一颤,就好像北辰皇宫那第一次与他的舌尖相撞。

猝不及防的不安却带着从未有过的美好,宛如那夜里美丽的昙花,只是一现,却在最美的月光下悄然开放。

望着她,慕凌的嘴角渐渐上扬起一个很好看的弧度,轻轻浅浅在月色下胜过天山之上最皎洁的雪莲花。

他轻轻抬手,安慰一般的抚摸了两下她的头,让她的内心瞬间安定下来,他这时才悄然开口道:“想你了。”

短短的三个字,越过了所有的心痛和误会,越过了全部的伤害的阴谋,此刻仿佛天地之间只有他们两个人。

卿宁听着那样的回答,愣了愣,内心却是好像一颗树,微风吹来,吹开了一树的花,她微微动了动身子向前,轻轻吻住了他,他的唇,或许从未像此刻一样柔软,从未像此刻那样温暖,也从未像此刻一般那样美好,美好到让她不忍打扰却沉醉其中无法自拔。

这一吻,轻轻浅浅,却越来越深直到他轻轻抬手把她抱上了床,就那样一直抱着她,让她入睡。

她虚弱的靠在他怀里,眉心第一次舒展开来,只有这时她不用担心没完没了的国事,不用担心不共戴天的仇恨,只是在他怀里安静的躺着。

只是这一份安静却让一行眼泪悄然从她眼睛里滑落,那一点温热隔着刚刚换上单衣的他的衣衫,滴进了他心中。

“卿宁,你怎么了。”慕凌拢了拢手臂,让自己抱她更紧,却是被这突如其来的温热弄的有点不知所措。

“慕凌,其实我谁都不恨。其实我想要与你那一亩三分地的自由。”她轻轻叹了一句,对呀,其实她谁也不恨,其实她只是想要过普通人的生活,放下那永无休止的权势之争,去寻找久违的那一点宁静,就像现在。

“我知道,我知道”慕凌回答着,语气坚定,她想要的他全部会给,既然可以为了她君临天下,亦可以为了她,舍弃江山。

月色空明如水,却是第一次将两个人的心放的如此近,近到合二为一。

卿宁和慕凌在完成了楚之尧的登基大典之后离开,楚之尧似乎自己推断出那一天发生的事,没有追问卿宁,亦没有追查楚之顺的死因。

只是在卿宁走后的第二日,找了另一个女子假扮她完成了封后大典,他要卿宁带着这个名号走,起码遇到了危险,她还有保护自己的资本,起码若真有一日无路可退,她还有最后的一个容身之所。

“之尧当真如此做了?”卿宁看着信使送来的密函,笑着问道。

“是,皇上说怕您知道了生气就自己致函告诉您封后的事。”那个信使恭敬的回答道。

“好,我知道了,你回去跟你们皇上说,谢谢他。”

“是”那个信使应了一声之后走开,卿宁转身却在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把卿宁手里的那一封信夺了过来,看也不看的撕了粉碎。

之后还一脸赌气的表情说道:“回去我给你改个名字。”

“哈哈,吃醋了?”卿宁一脸犯贱的表情看着他,他却是一抬手把她报到了自己马上,来到密林之中与黎鸢和会和,之后就出发往天彻的方向走去。

途径一片草地,苍茫草原,不时有雄鹰翱翔天际,眼界开阔心境自然也是开阔很多。

卿宁轻轻往后靠在慕凌耳边轻轻说道:“凌寒,咱们赛马怎么样?”

“你一个不会武功的还跑得过我?”慕凌一脸的得意看着怀中的女子。

“那不一定,我会骑马可比会武功早。”卿宁说着立刻起身走了两步翻上了一匹马,立刻挥鞭疾驰,对着身后的人得意道:“我先走了。”

慕凌也不甘示弱,立刻翻身上马去追。

在跑了十里处追上了她,二人并驾齐驱,正欲再分出个高下,卿宁的马却忽然前蹄抬起,最后连人带马一起摔倒,慕凌见状慌忙腾身而起去接卿宁。

不想刚刚接到了她,慕凌的马也和卿宁的马一样迅速倒下,还不等二人反应过来,前方的草皮忽然被揭开,里面藏了几百个黑衣人,个个持刀将卿宁和慕凌围在了中间。

水泄不通无法逃脱,二人正处在疑惑之中时,那群黑衣人忽然恭敬的让开一条路,对一个月白色衣衫的男子恭恭敬敬的俯首称臣。

那个月白色衣襟的男子低眸看着处在黑衣人中间的二人,低声笑道:“本来只是为了伏击天彻的皇帝,却原来折阳你也在呀!”

第九十七章 暨阳

春日的初阳柔和,穿过早晨的微微雾气,射进房间里大床之上躺着的女子身上,卿宁的眼眸动了动,在一片朦胧之中缓缓睁开眼睛。

完全陌生的环境让卿宁有些无所适从,这里金碧辉煌,房顶九龙金质雕花,窗子为汉白玉所作,就连灰白的地面也微微反着一点银色的光辉,大概是用镀了一层银,更为让人震惊的是她身下的那一张床,钻石作为支撑,南海极难得的软质红木为床面,那被子冰蚕被面,再加上象牙的枕头,金屋藏娇,这金屋大概也比不上这里奢华吧!

卿宁坐起来穿上鞋子,走到镜子前时才发现自己全身的衣服都已经被换了,水青色云纹襦裙,外衣是一件纯白色纱衣,衣摆一直垂落到地上还脱了三尺,这个装束如果她没有记错是迟英国皇族女子所穿。

她静静的打量着镜中的自己,想到她和慕凌一起摔下马时出现的那一群黑衣人,还有那个月白色衣衫的男子,暨阳,那个男子明明就是暨阳。

是他给了她第一次的最美好的爱情,也是他利用了她全部的真心,攻破城门将她斩于马下,让她第一次感到了国家之争的是有多么冰冷。

那一段回忆,那样的撕心裂肺的痛,到如今她都不想再回想起。

卿宁忽然闭上了眼睛在一片黑暗中让自己的心安静下来,去寻找片刻的宁静,她转身向外一步一步走去,慕凌和她一起被抓的,如果在暨阳撒下那一把*之后她被带到了这里,那么慕凌一定也在此处。

“姑娘,你怎么起来了也不叫奴婢呀!可是饿了,还是想喝水?”一个刚刚进门的奴婢看到卿宁醒来,立刻放下手里拿的饭食赶忙去伺候她。

卿宁没有理会她的话而是站在原地冷冷的问道:“暨阳呢?”

“姑娘”那个奴婢听到这话忽然吓得一个激灵,面色也有些微微的变化提醒了一句:“您怎么能直呼皇上名讳呢?即便是皇上宠着您,您也不能如此叫呀!否则会让其他妃子……”

“我问你暨阳呢?”卿宁有些着急的盯着她,这个婢女明显把她当成暨阳的一个妃子来看待,她恨他都来不及,又怎么会甘心一直留在这里做一个妃子。

卿宁那夹杂着愤怒和冷冽的声音让那个婢女心下一颤,随后竟然不敢再劝她,支支吾吾的说道:“皇,皇上他在……”

“何处?”卿宁依旧一点也不放松的盯着那个婢女追问着,那个婢女被她这样的逼问弄的有点害怕,微微后退了两步才站稳身子说道:“上早朝还没有回来。”

卿宁听到这句话之后,立刻抬步快速迈出门,以很快的速度消失在了那个婢女面前。

那个婢女扶着桌子微微整理了一下刚刚受惊的情绪,奇怪的看着卿宁,宫里多少妃子挤破脑袋想要进入皇上用世间珍宝打造的这个房屋,这个女子怎么反倒弃如敝履呢?

门外是两处很大的水池,里面飘着几片荷叶,有等待夏日到来再盛放的意思。

卿宁却没有心思理会一边的景物,而是一路穿过御花园向议政殿走去,迟英国后花园本来弯道就多,再加上春日到来遮住了视线,卿宁转了两圈便迷失在了错综复杂的宫道之中。

无奈只好抓了一个小宫女问路,可是那宫女见到她既不屑又畏惧,却是故意支支吾吾不肯开口。

“这个奴婢就在这一片伺候着,不敢去前殿呀!姑娘。”

“不敢?还是不想带我去呀?”卿宁盯着她问着,大有咄咄逼人的架势。

“姑娘,您都是住进皇上金屋里的人啦,就不要为难奴婢了,奴婢是真的……”

“得了势就是不一样,住进了金屋就随意开始刁难起奴婢了,也不看看这是谁家的,真是什么眼看人低。”一个不友善的声音传来,带着些许尖利,卿宁抬眸看了看来人。

一袭粉色衣裙,身后的衣摆上还绣了几只蝴蝶,整个看起来很是娇艳的一个女子,可是为什么她总是感觉这个女人的鼻子很像她?

“我只是想找暨……找你们皇上而已。”卿宁语气平淡了些许说了一句。

“找皇上,昨夜里皇上不是歇在金屋吗?你还真是有脸再出来找皇上。”那个女子话语讽刺的说着:“见了面一声姐姐也不知道叫,还真是不懂规矩。”

“你……”卿宁越发着急,她在担心慕凌,她担心万一她晚了慕凌会遇到什么不测,毕竟拜瑞藩灭后,毒术传播四方而承袭他们毒术最多的国家就是临近的迟英国。

卿宁不想跟她在这里浪费时间,只能先顺着她叫了一声姐姐,继而又很平静的问了一句:“可知皇上在何处?”

“哼”那个女子不屑的看了她一眼转身坐到一边的石凳之上,目光从头到脚细细的打量着卿宁继续道:“你找这么急也没用,皇上看上的人是北辰的女太子,你算那根葱,我看见你就……”

“就怎么样?我看这个宫里谁敢动她。”忽然一道温和熟悉的声音响起,那个本来坐在石凳上的女子面色忽然恭敬起来,看着卿宁身后立刻跪下行礼。

卿宁闻声转身,看到一袭明黄色龙袍的男子,鼻梁英挺,凤眸在顾盼之间熠熠生辉,那一个薄唇永远上扬成一个很好看的弧度,事隔多年,没想到再见到他还是会让她心下一震:“别来无恙,暨阳。”

“我昨天就说过,这个宫里谁也不许为难她,你把我的话当作耳旁风吗?”暨阳眸光忽然狠厉了许多,盯住地上跪着的那个女子。

那女子心下不服,她曾经也得到过皇上无数的宠爱,却直到那个女子到来她一夜失宠,让她如何接受:“皇上,皇上臣妾知错了。”

那个女子一脸柔和求饶的表情,继续低声细语的说道:“可是皇上您别忘了,她和臣妾一样也是一个替身而已,为了一个替身伤神,皇上不值得。”

她是想要提醒暨阳,他如今拼命护着的女人也只不过是那个折阳太子的替身,与她一样毫无价值。

“呵”暨阳看着地上女子渐渐得意的表情笑了一下说道:“谁是替身?你,包括这个宫里的所有妃子都只是她的替身。”

“什么?难道她是……”那个跪在地上的女子好像忽然想到了什么,话说到一半卡在喉咙里却不敢说出口,眼神带着一些怯意低眸立刻退了下去。

而此时暨阳却看着卿宁关心道:“好久没来了吧!听伺候的宫女说你在找我。”

他的声音还是如以前那般温润好听,却是在如今的卿宁听来那就像是棉花之下潜藏的刀子,杀人无形。

第九十八章 明知结果,何必呢?

卿宁抬眼看了看他,时隔多年这个人还真是一点都没有变,不论是语气容颜还是内心。

“卿宁,我给你准备了你最爱吃的饭菜,有白扒四宝,初云什锦,木瓜冰盘,我看你最近瘦了不少,所以做来给你补补身子。”暨阳说话时一脸体贴,让人平白感到心安,若不是已经被她骗过一次,卿宁这时倒是真的会相信。

“六年了吧!你记性还真好。”卿宁随着他说了一句。

“与你在一起的事,我都记得,还有你那一日说的金屋,我也搜集天下至宝打造了一个,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记得,记得……”卿宁嘴里喃喃着,自顾自向前走了两步,忽然回头看向他,眸光冷冽到可怕,语气冰凉的说道:“那你可还记得,城墙之上你跟我说打开城门放你的军队抄近道前去代北,结果我城池被破,死伤惨重,你可还记得你说万里江山抵不过一个我,可是却毫不留情将我斩于马下,百般欺辱,你又可还记得,即将我回军营,你的士兵对我拳脚相加,逼问北辰情报。暨阳,这些你都还记得吗?”

暨阳被自己的这一番话弄的愣了一愣,原来他的行为对她造成了这么大的伤害,可是……

暨阳上前一步,靠近一点卿宁满眼愧疚的说道:“卿宁,所以这些年我一直在弥补,你在天彻做官,你知道我帮你挡了多少次代北的截杀吗?还有,这个宫里的妃子我,我都不爱她们,只是因为她们身上或多或少都有你的影子,我记得你的每一个爱好,你就不能再给我一个机会吗?”

“机会”卿宁自嘲似的说了一句:“我曾经相信过你,是你自己亲手毁了这一份信任。”

“卿宁,我……”

“好了”卿宁不再去看他,低眸看着自己的袖子,微风吹起,广袖的衣角不时随风弯起一个很好看的弧度,良久说了一句:“都是过去的事了,提它做什么。”

暨阳看着这样的卿宁,以为她没有了再追究他过去错误的意思,却不知女子心中放下的是一整段过去。

“卿宁”暨阳露出了一个带着些阳光的笑继续说道:“你要不要跟我……”

“慕凌呢?”卿宁没有揪着那段过去不放,毕竟人是活在当下的,总要向前看,于是她开口问着这个她一开始找他就想问的问题。

这个问题竟然让暨阳那如春光般的笑容凝结了一瞬间,之后再如冰花一样破碎,直到彻底消失。

或许是不愿意相信,不愿意相信这个女子此刻心中一点他的位子都没有,他继续当没听见一样笑道:“卿宁,你觉得我为你做的那个金屋还好吗?还有……”

卿宁就知道他会故意岔开话题继续问道:“我的问题是,慕凌呢?你把我最爱的人放到哪里了?”

卿宁抬目盯住他的眼睛,不让他有任何敷衍的余地,她太了解这个人,所以她尽量表达清楚了她的意思。

“你非要见他吗?”暨阳看向卿宁,眼神有些微妙到不易察觉的变化,却是为这个乍暖还寒的初春镀上了一层冰霜。

“好”暨阳说道:“那我带你去见他,可是你要答应我见到他以后好好陪我吃顿饭好吗?”

“暨阳,你拿什么跟我谈条件?”卿宁看着他,这个背叛她背叛的最决绝的人有什么资格让她陪他再吃一顿饭。

“就拿,天彻皇帝的性命,可以吗?”暨阳依旧温和的语气,平淡的声音,可是心里却是翻江倒海,什么时候他可悲到了用另一个男人的性命来把自己心爱的女人留在身边。

可是许多年前毕竟是自己相负,只要她可以留在他身边,他不想去在乎那么多。

卿宁紧紧的咬住了双唇,这个男人竟然拿慕凌的性命威胁她:“好。”

见卿宁答应了下来,暨阳便开心的向前走了两步,轻轻握住了卿宁的手,向前边走边说:“不知道你这些年口味变了没有,若是还有什么想吃的……”

“你明明知道越这样做越留不住我,何必呢?”卿宁将手从他手里抽走,脚下的步子却没有停下,继续往前走。

这句话仿佛一把铁锤,砸碎了暨阳心中仅存的那一点希望。

他的步子在连他自己也没有注意到的空档忽然顿了顿,继而再一次迈开步子向前,因为腿修长所以迈开的步子大,没有让卿宁察觉,巧妙的守住了她最后一点骄傲。

他们一路来到了一座宫殿,富丽堂皇却因为满地的杂草让人感到阴风阵阵,寒凉彻骨。

一路走到里面,正殿之内是一个满是刑具的房间,而慕凌正是被四条树干一样粗的铁链拴住了四肢,身上虽然看不到皮外伤,可是那一张苍白的脸也让卿宁的心整个搅在一起。

她加快了步子上前,抬起颤抖的手捧起慕凌的脸,嘴唇颤抖的说不出话,慕凌的眼眸微微动了动,看向来人时的表情忽然笑了。

那般单纯的喜笑颜开之后,忽然再一次拧眉说道:“卿宁,你不该来的,走啊。”

“慕凌”卿宁颤动着双唇叫了一声,眼圈渐渐泛起泪水浸染的红色,问道:“你怎么样?”

“我很好,你走啊!去找黎鸢和,走啊”慕凌在不断的催促声中,眉头忽然又皱了起来,继而紧紧的咬住双唇,让苍白到和面色一样的唇瓣再一次被鲜血染成红色。

身体中的每一跟骨头仿佛万千蝼蚁啃食,寸寸蚀骨的痛,简直折磨的人生不如死。

“慕凌”卿宁忽然瞳孔一缩,眼神里满是紧张,继而转头看向身后负手而立的暨阳大吼:“你对他做了什么,解药呢?”

“我对他做了什么?我只是想让你看清楚一个人,卿宁,我可是处处在为你着想。”暨阳说罢恶狠狠的盯着慕凌,拿出腰间的白玉洞箫,吹了起来。

那声音空灵而柔软,仿佛是一双无形的手可以随时触及人们的心灵,卿宁还没有反应过来时,慕凌忽然一用力将头撞向了她的胸口。

那一撞力气很大,逼的卿宁后退了两步,嘴角渐渐划出一道血痕,卿宁没有站稳一个踉跄倒在地上。

抬眸看着此时的慕凌,他双眼泛红盯着她恶狠狠的说道:“若不是你还有一点用处,你以为我会留着你吗?”

“慕凌,你,你怎么了?”卿宁不解的看向慕凌,他忽然发疯是受那个笛声控住吗?

“若不是你,我怎么会这么多次置身险境,难道你不该用你的命救我出去吗?”慕凌嘴上的话语没有停下,可是那眼神之下明明是夹杂着心痛和内疚的痛苦的挣扎。

不行,她要救慕凌,必须要想办法。

“哈哈”卿宁忽然笑了,刚开始有声音后来渐渐笑到失声,那笑意之下满是苍凉的嘲讽,女子单薄的身子配上这样的笑意正如秋日飘洒而落的树叶。

凄清到惹人怜爱。

“原来,你也会背叛我。”她悄然开口,带着那一抹苍凉的笑意起身。

第九十九章 她的心有多狠

“原来,所有的情,终是抵不过一个背叛。”卿宁的眸光渐渐晦暗下来,身子似乎是抵不过这样的强烈的思想冲击向后退了两步,

暨阳在身后扶住她,看着女子的样子关心道:“卿宁,没关系,从今以后你就留在这里,我不会再骗你,事事依你,顺你。”

卿宁没有去看他,继续表演着自己的伤心欲绝,暨阳责轻轻伸出手把她抱在了怀里。

抬手轻轻抚摸着她的头以示安慰,眼神却是看向另一个方向,随即有一个士兵从一边走过来手里拿着什么东西,走到慕凌身边那样子是想要喂他吃下。

暨阳拉着卿宁继续安慰着,正要带她走,卿宁却是动了动看着暨阳问道:“你要给他喂什么?”

“毒药而已,可以让你看看他是怎么被折磨的,怎么样,是不是很解气啊?”暨阳笑的温润,润如和煦的春风,却是和这样的话语搭配起来,生出几分诡异的可怕。

卿宁忽然收起了眼底的晦暗,抬眸看着他问道:“那么,我自己动手可以吗?”

“哦?”暨阳眼里闪过一丝欣喜和不可置信,折阳太子何时如此薄情寡义了?还是她最恨的就是身边人的背叛。

他将信将疑的对着那个士兵一招手,那个士兵停下了动作,来到了暨阳身边恭敬的问:“皇上有何吩咐?”

“把你的药交给她。”暨阳张口说了一句,那人便把药交给了卿宁,卿宁拿着那个小药丸,缓缓向慕凌靠近。

她不知道这是什么毒,可是她很清楚慕凌那样一定是因为这颗药丸,来到慕凌身边,伸手勾起他的下巴,邪邪一笑:“我要让你尝尝背叛的滋味。”

说着便要抬手把药塞进慕凌嘴里,慕凌看着她的眼睛,他明白她的意思是让他把药弄进她嘴里。

可是他不想,那样的万箭穿心的痛苦他不想让她也跟着承受。

见他迟迟不动,卿宁只好自己演戏,她轻轻动了一下故意将自己的手臂放在慕凌肩膀上,快要喂到他嘴里药的时候,忽然手上一动,那个药丸轻巧的到了她的嘴里。

她努力咽下去之后还不待慕凌露出关心的神色立刻抬手打在他脸上,铁铁撞撞的后退两步,大叫道:“混蛋。”

暨阳由于站的远没有顾得上看刚刚卿宁做的手脚,却看见了卿宁刚刚那么大的动作,立刻慌了神,来到卿宁身边扶住她。

“呵呵,那么你也尝尝这药的滋味如何?”慕凌笑得得意,眸光冷冽的盯着卿宁,既然她已经做了,那么他就要全力配合,这样才不辜负她。

可是,卿宁你可知道这药的苦楚。

“来人,来人快拿解药来。”暨阳着急的喊着,抱着卿宁的手已经在瑟瑟发抖,不管出于什么原因,都不能让她出事。

士兵看出了皇上对那个女子的在意,所以像踩着风一样的速度打了个来回拿来了解药,生怕那个女子出了什么事皇上要了他们的脑袋。

暨阳把解药递到卿宁唇边,卿宁张开嘴一副虚弱的样子含住了那颗解药,却忽然用尽所有的力气推开暨阳,两步跑到慕凌身边,对上了他的唇。

她轻轻的用舌头把药推到了慕凌口中,她在用眼神祈求他,求他不要拒绝,因为毒药的作用下她已经没有多少力气了。

暨阳呆呆的看着眼前生死相依的两个身影,一股苍凉之感从内心油然而生,他本来以为他还有机会,可是他没有想到她就算是伤害自己,就算是利用他对她的爱也要去救那个男子。

慕凌看到了女子的眼神,不再阻止,顺着她的动作咽下去那颗解药,却是万般心酸说与谁听?

卿宁支撑不住,向后退了两步倒在地上,用手虚弱的撑着身子转眼看向身后的暨阳:“你再给他下毒,我就还有其他招数逼出你的解药。”

暨阳看着女子毫不留情的眼神,心下苦笑,原来他从来都低估了她的狠心,从来都都低估了折阳的绝情。

“你不怕你自己死吗?”

“那我也不能看着他死。”卿宁说话间嗓子里忽然多出一股惺甜的味道,她恶心吐了两口血。

温热的血带着些许黑色,落在地上已经不复那般鲜艳的红。

“我只是想道歉而已,我只是想让你回到我身边,为什么?为什么就那么难。”暨阳蹲下身子伸手扶住她。

他的双手仅仅扣着她的双肩,拿手上力气很大,扣的她肩膀一阵阵的发痛,她抬眼万分坚定的对上他的眸光,一字一句的说道:“你是我曾经的挚爱,只是你给了我最致命的一刀,那个伤口无法弥合,我只有将它彻底抛弃。”

“不是的,不是的卿宁”暨阳眼圈有些泛红,握着她肩膀的手开始有微微的抖动,那是他内心的恐惧和不坚定。

“卿宁,我是想重新开始的,我从来没有想真的伤害过你,虽然我刚开始接近你是存了利用之心可是……”

“刚开始就是利用之心,之后就无可辩驳了。”卿宁拒绝了他的解释,却是说完这一句话之后双眼渐渐合上倒了下去。

暨阳立刻紧张起来,打横抱起她就往外面走,并着急的吩咐道:“传解毒师,治不好她,通通给朕提头来见。”

脚下的步子不自觉的加快了,他在那一颗药丸里下了更加剧烈的毒,慕凌本事会武功之人,却也被那一点点的毒折磨。

更不要说这个毒性更强的药丸吃进一个根本就不会武功的女子身体里,那可是会瞬间夺命的。

慕凌眼眶湿润看着消失的两个人,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此刻他真的体会到了什么是足以让一个男人伤心流泪的痛楚。

他努力平复着心绪,渐渐稳定心神重新凝聚内力,他要有去保护那个女子,保护那个为了她“不择手段”的女子。

只要出去他就有能力去救她,就有本事让暨阳为他的所作所为付出惨痛的代价。

金屋之内,呼啦啦跪了一地的解毒师,这些人是专门配置这种毒药的,可是这女子的毒蔓延的确实是快。

第一百章 给她陪葬

看着女子禁闭的双眸,没有丝毫动摇的意思,暨阳心中焦灼更甚,对着那一群解毒师说道:“先加大解药的药量,拖延时间想其他办法。”

“是”那群人齐齐应着,立刻齐齐的逃命似的跑了出去。

屋内,瞬间只剩下暨阳,孤零零的坐着看着床上躺着的卿宁,她单薄的身子此刻正想秋风里的那一片树上最后的落叶。

似乎下一刻就会被风霜吹下,结束一生,他的心里忽然生出丝丝的疼,如一根细线到处厮磨,不致命却让人难以承受。

她会离开,永远的离开这个世界,暨阳忽然害怕了,有生之年第一次如此恐惧,即便战场厮杀,皇位之争,也从来没有牵动过这样的情绪。

他本来为了建立功勋争夺皇位去接近她,到最后却发现坐拥天下之后失去了最宝贵的东西。

他轻轻执起她的手,低眸看着她,心中窒闷难言说道:“卿宁,你这是干什么呀!你要是想给那个姓慕的要解药,我给你便是了,何必如此折磨自己呢?”

他握着她冰凉的手,那样的温度让他的心里也阵阵发颤:“还记得以前你说过很羡慕金屋藏娇,我为你打造了一个,可惜你好像已经不太稀罕了。不过只要你醒来我可以把这个金屋送给你,随你搬去哪里。”

“重要的是如果有那个时候我放你和慕凌走好吗?你们想去哪里都可以,如果你不想见我,我就立刻走,只是你不要离开好不好,给我一点念想。”

一国帝王,就为了这个唯一带给他除了坐拥江山之外的那一点欢愉的女子,放下了身为帝王的骄傲,苦苦哀求她醒过来。

他就这样一直握着卿宁的手,直到夜色笼罩大地,他才起身离开出去小解,命令几个宫女守着。

可是等到他再回来的时候,床上女子本就苍白的脸竟然接近惨白之色,而那白的不剩一丝血色的嘴角,竟然还有一丝细细的血痕。

他立刻加快了两步,扶起卿宁的身体拼命摇晃着,眼里神色震惊对着外面大叫:“快来人,把这个宫里所有最好的解毒师和太医全部找过来,半刻钟之内赶不到,通通给朕杀了。”

那些解毒师没有一个不是提着自己的脑袋能跑多快跑多快赶到的,一个胆子大的上去给卿宁把脉。

在她的手腕上暗了一会儿之后,面色忽然灰暗了一大截,立刻跪在地上双唇发颤道:“皇,皇上,这位姑娘她不幸离开了。”

“什么?你再给朕说一遍”暨阳看着那个太医,瞪大眼睛厉声呵斥。

“姑娘,姑娘她……”

“滚”暨阳立刻抬脚踢到了那个人腿上,踢得他连连向后滚了三圈,嘴角也带了一丝血。

“你来”暨阳又指了一地上哆哆嗦嗦的太医总管,当今这里应该只有他的医术最为高明。

可是那个人早就已经被暨阳的这一行为吓傻了,他今年七十岁,还想留着自己的小命多活几天呢!

“皇,皇上,老臣老眼昏花,实在是……”

“你再不起来,朕立刻就处死你。”

“是,是皇上”那个老太医立刻惊得抬头,满眼惊恐的颤颤巍巍向前走了两步,不时伸手擦着额角渗出的汗珠。

抬手努力保持平静去握上了卿宁的手腕,经过一大会儿细密的察觉,终于好像看到救星一样笑了一下,继而继续低下头说道:

“皇上,这位姑娘体内还有一位剧毒,这个毒是……是四味散,若是半个时辰之内找不到解药,就会……”

“那你去配呀!半个时辰之内配出来,如若不然你们,包括朕,全部都去给她陪葬。”

“皇上,我们国家的毒术您又不是不知道,这样的毒怎么可能。”

“难道就看着她死吗?”暨阳低眸,眼光渐渐黯淡下来,她最清楚自己国家的毒术,解释如迷宫一般错综复杂,如果没有个一两天根本就没有解药。

“退下”他忽然叹了一口气,把卿宁抱在怀里抱的更紧,底下那一群太医全部如释重负一样纷纷不动声色又非常迅速的溜了出去。

暨阳看着怀里的卿宁,他没有想到刚刚见面就意味着失去,卿宁,如果有来生,我定记得今生的事,绝不再骗你。

“皇上”忽然有一个妃子冒冒失失的闯进来,一进来就兴奋的喊道:“臣妾,臣妾知道谁有解药。”

“谁?”暨阳刚刚暗淡下去的眸子忽然闪出了一道光,看着那个来的妃子。

“是,林贵妃,林贵妃下的药。”

“去,立刻把她给朕找过来。”暨阳着急的说了一句,那个妃子就满眼得意的应了一声:“是”这一下倒是要让那个心高气傲的林贵妃好好吃吃苦头。

不久,林贵妃便被几个禁军拉着一下子扔到了地上,是卿宁第一次在宫里见到的那个女子。

“原来是你”暨阳看着被那个被扔在地上的林贵妃:“怪不得那一日你走的时候神情不太对,立刻给朕交出解药。”

“皇上”林贵妃渐渐站起来,看着满面焦急的暨阳,嘴角的那一抹笑意很是讥诮:“交不交,臣妾都是一个死吧!若是可以拉几个垫背的又何尝不是一件乐事呢?”

“你……”暨阳本来愤怒,却是转念一想露出几分阴寒的笑意:“那你的家人可都还活着吧?朕的手段你还清楚吗?”

“这,这……”林贵妃刚刚那一副“光脚不怕穿鞋”的样子,瞬间消散,家中还有八十多岁的祖母,还有只有三岁的弟弟,还有对她最好最好的父母。

难道都要因为自己的一时疏忽全部丢掉生命吗?一夕之间全部都……消失。

她忽然无力再站起,退了两步之后终于是瘫倒在地上,无力的看着眼前的可怕的暨阳,不错,此时的暨阳她只能想到这样一个词来形容。

“咣当”忽然这一声过后,一只白玉瓶落在地上,轱辘辘的滚了两圈,暨阳立刻手疾眼快的上前去捡起来,问道:“这可是解药?”

“皇上,皇上臣妾错了”林贵妃忽然低头痛哭:“求皇上不要伤害臣妾家人。”

“朕问你,这个是不是解药?”暨阳忽然勾起她的下巴,眼睛直直的盯着林贵妃,那眼里浓重的怒意似乎想要撕裂她。

“是,是解药”林贵妃看着这样的暨阳,仿佛瞬间失去神智一般,回答道。

暨阳立刻来到卿宁身边,将药塞进卿宁嘴里。

第一百零一章 大结局

“报,皇上,皇宫后院起火了”暨阳正抱着卿宁的时候,一个士兵慌慌张张的来报。

“好,我知道了。”暨阳的视线没有离开卿宁,只是淡淡的看着她,一字一句的说着,或许这是他早就料到的结果,给慕凌解了毒,迟早会有这么一天,全部崩毁。

“对了”暨阳顿了顿吩咐了一句:“外面有多少士兵,我们守卫是多少,皇宫外有三万人,可是北辰国举国之力打过来了皇上。”

“开城门,迎接……”暨阳说着怀抱里的女子悠悠转醒,抬眸看着他,那目光是难过,是不忍,一个帝王放弃他的国家该是多么艰难。

“找齐将军去谈判,就说不伤害这里的人,我拱手让出城池。”

“是”那个士兵领了皇上的吩咐,缓缓转身离开,那样的神情和动作充满了不忍,像是也不忍心放弃这样的帝王。

“暨阳”卿宁开口,声音干涩沙哑,带着些悠悠的不忍。

“你醒了?”暨阳看到她睁开眼睛,晦暗的眸子渐渐露出一点光亮,可是主题的颜色还是晦暗无望。

“暨阳,你说的话我每一句都听到了,其实,我并不恨你,从来没有恨过你。”

“不恨,那就好,那就比什么都好。”暨阳话音刚落,门外忽然一支飞镖划破窗户纸横飞而来,直冲暨阳的咽喉,卿宁一惊,忙一用力扑倒了暨阳。

那一支飞镖擦着她的头发缓缓路过,割掉了半缕头发,顺势插在了不远处的床脚,而她清楚的看到那一支飞镖的末尾带着那一点红色。

她立刻回头,此时的门忽然打开,那个是慕凌,真的是他。

“慕凌”卿宁起身,用着身上仅有的一点力气站起来挡在了暨阳面前:“不要杀他。”

“卿宁,后退”暨阳随后也站起来看着卿宁淡淡的说出了这几个字,简简单单,却格外坚定。

“其实,从你吃下毒药的那一刻,我就已经选择了死亡。”暨阳的话,如同冰窟,一点一点砸在了卿宁心里。

原来他知道,他什么都知道,只是不愿言说而已,她转过头,看向暨阳,神色复杂难辨,而眼中最深的情绪是:“暨阳,对不起。”

如果说暨阳曾经利用过,而她这一次做的比暨阳有过之而无不及,何时她已经如此残忍。

“一位国主,应该与国家共存亡,我已无心无力再去守着这个国家,那么就给我最后一个机会吧!”暨阳说着一步一步走到了剑架旁边。

忽然拔剑出鞘,那一瞬乍现的寒芒中他最后的一句话便是:“卿宁,再见。”

接着便是那寒芒带出的一串血珠,卿宁就站在那里,看着这一幕,看着那个曾经最珍惜的人刚刚见面就死在了自己面前。

“卿宁”慕凌向她走去,可是她的身子却转了一转,避开他的手,只是淡淡的说道:“皇上,你我班师回朝可好?”

“好”慕凌应了一声,没有再去碰她,只是一直在后面默默的跟着她,这样一直拖着军队,她和他徒步走了三天。

月明星稀,这样照亮了回家的路,却是从来没有如现在一般安静的相处过,终于她顿住了步子。

在经历了无数误会暗杀和阴谋争夺之后,她终于肯回头看他一眼:“若罪臣初心未变,殿下当初的誓言可还作数?”

“此生原永不相负。”慕凌坚定的回答。

春风微动,卷起他们的半边衣袍,随风轻扬,第一次放下了所有的利用,如王府那般她只是卿宁,他只是慕凌。

如此这般,天地之间唯有对方而已。

“卿宁,我想,喜欢你。”慕凌淡淡的笑了,那褪去了一切阴谋算计,褪去了一切朝堂之争,只是那样单纯的笑了。

“那,允许。”卿宁看着那样的他,向前走了两步,来到他身边,伸出手轻轻抱住他,将头埋在她胸口,内心似乎已经许久没有过这样的安慰了。

如今,天下小藩国已经所剩无几,北辰国国君楚之尧率四十万大军前来归顺天彻,北凉与天彻缔结盟约,一个居南,一个居北共结百年和平,西荒皇帝白玉,规定与中原阻隔,任何人不得再次踏入中原挑衅。

而慕凌则当着所有朝臣的面在大殿之上亲手将玉玺劈成了两半。

对着身边一袭红衣的卿宁说道:“我的江山,与你分半。”

继而对着全国人宣布:“朕身边的人,不是皇后,而是朕的妻子,唯一的妻子。”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众臣没有提出异议,因为他们都知道,这个女子不是他们一己之力可以对付的,而且似乎对国家无害有利。

“报___”

一个士兵忽然在这时急急忙忙的闯进来对着高台之上的慕凌说道:“北辰国,楚之尧率军十万围住了皇宫,点名要皇上和卿姑娘出去。”

“哦?”卿宁饶有兴致的发出了一个疑问,对着慕凌说道:“皇上可敢同往?”

“自然”慕凌不服输的跟着她带着一众大臣来到了城墙之上,楚之尧骑着大马,一身戎装看向城墙之上的卿宁。

“公主,属下给你称场面来了。”

卿宁看着这样的楚之尧忽然笑了,继而看了一眼慕凌说道:“看见了,以后别想欺负我。”

“唉!是是是,我哪儿敢呀?”

慕凌一句话刚刚说完就见卿宁从城墙上纵身跳了下去,众人尚在震惊之中时,楚之尧立刻起身接着了她。

并在落地时把她放在了自己一旁的马上,卿宁抬眸看着慕凌,用最大的声音喊道:“皇上,你我成者为王,败者为后如何?”

“好,那就去练兵场博弈。”慕凌好不示弱的回答。

可是下面看着的大臣却议论开来。

“这女子不好驾驭呀!”

“皇上难道要吃苦头了?”

“瞎说什么呢?皇上会惧内吗?”

众臣正讨论的欢愉,就见慕凌转过头一人看了他们一眼,似是审视一般。

众臣都立刻如胶水粘住嘴一样一声不响,可是等到慕凌一马当先走下城楼时忽然哄堂大笑起来……

全文完。

番外外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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