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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渊行》


第一章 庠序狐狸伴读书

《东都赋》有云:四海之内,学校如林,庠序盈门。

这句话说的是元朔国的教育盛况。

自元帝以来,元朔国便在全国上下设立官学,乡野间的官学叫庠序,县、道、邑、侯的官学叫校,郡国的官学叫学,东都的官学叫太学。

裘水镜从朔方城来到天市垣,路上见到的却是另一番景象,与《东都赋》中的记载并不相同。

沿途乡镇的庠序非但没有学生盈门,甚至可以说是门可罗雀,有些庠序已经倒闭,庠序中杂草丛生,野狐遍地,多生精怪。

近三十年来,乡下人都往城里跑,乡下只剩下妇孺老幼,守着些薄田度日,于是滋生了不少问题。

裘水镜心中的乡村承载着他童年的美好,印象中的乡村山清水秀,人杰地灵,而这次沿途所见却是一副礼崩乐坏道德瓦解的景象。

别的不说,单单庠序之教便出了很大的问题。

乡镇的青壮都去了城里,剩下些老人孩子,有些钱财的夫妇往往会把孩子接到城里,送到官学里求学,剩下来的都是没钱的,父母在外务工,爷爷奶奶哪里能管得了那些孩子?

留守在乡村里的孩子没有父母管教,非但不去庠序中学习,甚至呼朋唤友,拉帮结派,横行乡邻。

往日学生盈门的乡间庠序,现在能有三五个少年能够在里面求学,便算是不错了。

“没有了士子,乡野庠序便办不下去了。没有了庠序,乡下的孩童便无处求学,愚民便越来越多,乡下恐生乱象。”

到了无人区之后,更是让裘水镜连连摇头。

不过,他此次来到天市垣的目的,并非是为了到乡间体察民情,而是另有打算。

“水镜先生,天色渐渐晚了,不如就在这庠序中暂且落脚,吃些东西,等到天门出现的时候再做打算。”裘水镜身后,一个士子出声道。

裘水镜看了看落日,点了点头,与一众士子走入一处破败的庠序之中,只见这里荆棘遍地,应该是废弃了有些年头了。

几个士子收拾一番,正欲烧火做饭,突然只听得庠序的内堂竟然隐隐约约传来读书声。

裘水镜神情微动,抬手做出噤声的动作,悄然起身,循着读书声来到庠序内堂。

几个士子蹑手蹑脚跟在他的身后,只听读书声渐渐清晰起来,众人心中纳闷:“这庠序明明是荒废了有些年头了,而且四周是杳无人烟的无人区,怎么还有先生在这里教书育人?”

“庠序里教书的,未必是人。”裘水镜似乎猜出他们的心思,低声冷笑道。

士子们心中凛然,向内堂看去,只见一只半人多高的黄皮老狐狸人立起来,左手持教鞭,右手握书卷,正在堂上踱步来去。

而堂下赫然是十几只狐狸,黄的,白的,红的,花的,各自正襟危坐,摇头晃脑,诵读经书!

“妖邪作祟,开智慧,明事理,开始诵读圣人文章,将来必定幻化成人,为祸世间,甚至与人争夺天下!”

裘水镜心生杀机,正欲动手,突然目光一顿,心中的杀机渐渐淡了。

只见那课堂上狐妖遍地,而狐妖群中,竟然有一个黄衫少年也是正襟危坐,与狐狸们一起摇头晃脑,诵读文章。

那少年十三四岁的年纪,眉清目秀,唇红齿白,很是认真的求学。

这课堂上,除了这少年之外,没有一个是人!

“天市垣民生凋敝,乡间庠序崩坏,人不再教孩童,孩童也不再求学,反倒是狐妖教书育人,读书写字。”

裘水镜心中感慨万千:“而且难得有一个好学的人,罢了罢了,就放过他们吧。这个少年,竟然在无人区与一众狐妖一起求学,也不害怕,真是古怪……”

他转身离开。

士子们惊讶,连忙悄悄跟上他,来到庠序的院落里。

裘水镜不说话,士子们也不敢询问。

过了片刻,忽听钟声传来,课堂里孩童们的欢叫声,吵嚷声,喧哗一片,众多狐妖一涌而出,吵吵闹闹。待看到院落里的众人,十几个狐妖纷纷两条腿站在那里,瞪着眼睛张着嘴巴,不知所措。

士子们纷纷向裘水镜看去,裘水镜微微一笑,不以为意。

庠序中脚步声传来,一个略带稚气的声音道:“花二哥,狸三哥,你们不要跑太快,等等我!”

士子们循声看去,却是那个人类少年落后了一步,刚刚走出课堂。

一个女士子看清了那少年的动作,低呼一声,向旁边的士子道:“他是个瞎子……”

其他士子细细打量,各自恍然。

那个少年双眸一片雪白,没有眼瞳,目不能视,果然是个瞎子。

“难怪他会与狐妖一起上课。”

众人心中暗道:“他目不能视,只能听到声音,误以为自己身边的都是人,却没想到跟他一起求学读书的,都是妖魔!”

那少年虽然目不能视,耳朵却很灵敏,笑道:“先生,先生,庠序里来客人了!”

笃,笃。

拐杖落地的声音传来,那个教书的黄皮老狐狸拄着拐杖走出课堂,口中传来苍老的声音:“贵客远道而来,有失迎迓,恕罪。”

说罢,老狐面色一沉,向那些小狐狸道:“下课了,天也晚了,你们赶快回家。”

小狐狸们急忙一哄而散。

裘水镜向那个瞎眼少年看去,却见那少年虽然眼盲,但却像能够清晰的看到四周一般,向他和士子们微微欠身见礼,随着那些狐狸离开这片破败的庠序。

裘水镜略感惊讶,侧头看着那少年的背影,若有所思。

“他叫苏云。”

那黄皮老狐狸咳嗽一声,抬起手来,引领着裘水镜向内堂走去,道:“天市垣天门镇人,今年十三岁了。苏云七岁的时候,家里生了变故,眼睛不知何故瞎了,挺可怜的。不过他是个好学的孩子,一日到了我这里,听到了读书声便走不动路了,非要听讲。我见他好学,于是便让他留下了。”

裘水镜哦了一声,淡淡道:“他是天门镇人?据我所知,天市垣天门镇,早就没有活人了。不仅天门镇没有人,天门镇方圆百里也是无人区。”

黄皮老狐狸停下脚步,侧头看他,这狐狸露出微笑,胡须微微抖动:“先生听到的多半是谣言。”

裘水镜打量内堂,只见正堂上挂着一幅画,画的是梅兰竹菊,对应四君子,上面有题字,写着“为人师表”四字,没有落款,不知是何人所画。

那黄皮老狐狸来到画下,面对裘水镜正襟危坐,将拐杖横在膝上,肃然道:“城里来的先生,还请留个全尸。”

裘水镜从画上收回目光,询问道:“阁下如何称呼?”

老狐道:“他们叫我野狐先生。城里来的先生如何称呼?”

“裘水镜。”

裘水镜微微欠身:“水镜带领门下学生路过宝地,舟车劳顿,借先生宝地落脚,还请通融。”

那老狐抬起头,惊讶的看着他:“你不杀我降妖除魔?”

“子曰有教无类,不正是野狐先生所做的吗?”

裘水镜肃然道:“先生是妖,苏云是人,先生没有因为他不是同类而不教他,这正是老师的作为啊。而今乡野失序,教育难行,人尚且未必能够做到有教无类,更何况妖?因此野狐先生的作为才显得弥足珍贵。”

老狐松了口气。

裘水镜话锋一转,道:“不过我适才听野狐先生讲课,讲的是旧圣的经典,几千年前的老旧经学。旧圣的经典虽好,但已经不合时宜,跟不上而今的时代了。”

老狐吃了一惊:“水镜先生何出此言?从前庠序里教的不就是这些书吗?几千年来学的都是这些……”

“从前是,几百年前甚至三十五年前也都是这些。但是现在……”

裘水镜露出一丝苦涩,顿了顿,道:“先生,时代变了。”

他又重复了一句:“时代变了,嘿嘿,食古不化只会挨打,而今已经不是从前了……”

他摇了摇头没有继续说下去。

老狐颤巍巍的站起身,有些迷茫道:“敢问水镜先生,不教旧圣的经学,那么该教什么?先生说旧圣,难道而今有新圣不成?”

裘水镜摇头,露出讥讽之色:“新圣?当今世上没有新圣……或许有,但也不在元朔国……”

他定了定神,没有心情继续说下去,道:“乡野庠序跟不上时代,想学有用的东西还是要去城里,靠旧圣经学只会挨打,学到的东西也只是几千年前的东西。野狐先生,你虽然有教无类,但你继续教下去也只是误人子弟。旧圣的东西,在城里活不下去的。”

老狐瞠目结舌。

误人子弟?

这话从何说起?

旧圣的学问,已经没落到这种程度了?

过了片刻,老狐向裘水镜拱了拱手,化作一阵妖气,消失不见。

裘水镜迈步出堂。

到了三更天,裘水镜正在打坐假寐,突然精神一振,张开眼睛低声道:“醒来!天门开了!”

庠序中,一众士子都睡在地上,闻言纷纷翻身而起,露出激动之色。

“灭篝火!”

裘水镜吩咐一声,立刻有士子把篝火熄灭。

呼——

裘水镜纵身而起,跳到庠序屋顶,几个士子兔起鹘落,落在他的身边。

夜晚的天市垣各个村落没有任何灯火,与城市的灯红酒绿完全不同,只有天上的繁星与月牙点缀夜空。

冷风萧瑟。

裘水镜低声道:“开天眼,否则无法看到天门!”

他身后的士子纷纷取出一片玉质树叶,那树叶是眼眸形状,被他们贴在眉心,如同一枚竖眼。

“开!”一众士子纷纷低喝。

只见他们眉心的玉质树叶渐渐隐没到他们的肌肤之下,消失不见。

一个士子眉心的皮肤下有东西滚动一下,然后皮肤向两旁裂开,露出一只骨碌碌转动的眼珠。

其他士子的天眼也纷纷打开,各自四下张望,不由得一个个身躯大震,低呼道:“天门真的开了!鬼市,鬼市也出现了!”

第二章 天门开,鬼市现

天市垣荒野,一片黑暗,只能隐隐约约看到群山的轮廓,树林的阴影,忽然一座荒坟之中,光芒如霞,透坟而出!

那光芒化作数不清的文字,字大如斗,垒垒如壁,自坟冢内冲天而起,飘渺缤纷,烂如锦绣,光芒上烛霄汉,与星月争辉!

“那是大儒之墓。”

裘水镜提点众人,道:“大儒生前诵念圣人文章,以经学治世,文章微言大义,烙印在性灵之中,化作性灵神通。其人死后,性灵不散,神通也不散,到了夜晚便有华丽文章自墓中而起。这文章,便是他们的性灵神通。”

那些士子纷纷张望,却见天市垣的荒山野岭之间,一处处坟冢各色光芒绽放,一时间这暗夜中的天市垣宛如白昼,明亮无比。

当然,这是天眼所见。

倘若是普通人,肉眼凡胎,是断然看不到这幅异象的。

有些坟冢上空是锦绣文章,有的坟冢则是大佛坐莲台,神态肃穆,遍体毫光,威严广大。

有的是玉宇琼楼,砖瓦叠加,雕梁画栋,斗拱相承,廊腰缦回,檐牙高啄。

有的是花卉、树木、兵刃、器皿,还有的是神龙凤凰等神兽,又或者是山精水怪,妖魔鬼神,如此等等,让人看得眼花缭乱。

这便是性灵神通所化的异象。

万千坟冢上空的性灵神通,竟然组成了一片金碧辉煌的门户,从天市垣的乡野中拔地而起,立于高空之上。

无数奇诡文字自地面铺到空中,金灿灿,一路铺到那门户前,宛如台阶。

而在那门户后则是一片金碧辉煌美轮美奂的城市,仿佛天上神城,令人仰止。

士子们仰头,呆呆的看着天上的门户和城市,半晌回不过神来。

一个女士子喃喃道:“原来这就是天门……葬身在这里的强者,用他们的性灵神通,组成了这座奇诡的门户……”

另一个士子突然打个冷战:“那么天门背后,便是鬼市了!天门出,鬼关开,无数鬼怪出现在夜市上……”

其他士子脸色微变,默默的互看了一眼。

“人死如灯灭,哪里有鬼?不过是宗教骗人的说辞罢了。”

裘水镜目光锐利如剑,扫了他们一眼:“山野村夫这么说倒也罢了,你们都是在官学里求学多年的士子,也都修炼性灵,为何还如此迷信?”

他衣袖一抖,一身正气凛然:“所谓妖魔鬼怪,无非是人的性灵作祟,甚至所谓神祇,都是性灵所化!有些灵士修炼性灵,死后性灵不灭,依附于山野之中的禽兽身上,草木身上,于是就成了人们口中的妖魔鬼怪!”

一个士子道:“水镜先生,我们傍晚时遇到的那只野狐,也是人的性灵所化吗?”

“非但野狐先生是性灵所化,便是连那些小狐妖,也都是人的性灵。”

裘水镜大袖飘飘,飞身从庠序上落下,向天门走去,道:“他们的性灵太弱,蒙昧无知,不能自我显化,只能依附在飞禽走兽身上,化作狐妖。因为懵懂,所以往往没有人性只有兽性。兽性凶残,因此需要降妖,除掉他们。”

另一个士子道:“倘若附着在草木上呢?”

裘水镜道:“那便是精。若是附着在器皿上,那便是怪。”

有一个士子好奇道:“那么性灵若是附着在人身上呢?”

裘水镜面色顿时沉下,森然道:“那就是人魔!人魔至邪至恶,乃天下公敌,无论如何也必须要除掉!”

说话之间,他们已经来到天门下那一道由一个个斗大文字组成的长长阶梯前。

众人抬头看去,只见字字皆吐光芒,隐约之间,似乎能够听到古圣诵念各自文章的声音。

裘水镜抬步,走上这些文字组成的阶梯,一步步向天门走去,沉声道:“到了天门,进入鬼市,便要遵循鬼市的规矩,不能肆意妄为。若是违反了鬼市的规矩,连我也未必能保住你们!明白吗?”

几个士子还是头一次见到他如此严肃,心中凛然。

“你们听好,鬼市有三个规矩。第一个规矩,不许直视鬼神眼睛!”

裘水镜竖起一根手指:“倘若直视鬼神眼睛,在一息之内自己挖掉双眼,捧在手心里,让鬼神收走你的眼睛!”

他竖起第二根手指:“第二个规矩,不许讨价还价!倘若你看中了鬼神的宝物,那就上前低头询问,鬼神会要你完成他的遗愿。你自忖有本事完成,便答应下来。倘若自己没有这个本事还贪恋鬼神的宝物,讨价还价的话……”

裘水镜冷冰冰道:“自己拔掉自己的舌头。听我的,你绝对不希望鬼市的鬼神动手拔掉你的舌头。”

士子们连打几个冷战。

裘水镜自顾自道:“第三个规矩,鸡叫便走,决不能停留!”

“倘若鸡叫了还没走呢?”一个少年士子忍不住问道。

裘水镜眼角跳动一下,迈步向前走去:“鸡叫之后还没走,便会永远消失。我从未见过有人能在天亮后活着从鬼市里走出来……”

士子们额头冒着冷汗,心中惴惴,紧张的跟在裘水镜后面。

他们虽说是朔方城大户人家的子弟,出身名门,但他们也都知道这位先生非比寻常,即便是他们宗室的家长、族长,对这位水镜先生也是毕恭毕敬。

朔方城的名门都知道天市垣的鬼市极为凶险,但听到是水镜先生带他们前去,竟然都没有阻止,可见水镜先生在名门世家心中的分量。

不知不觉间,他们已经踩着文字组成的台阶来到天上,寒风呼啸如同鬼哭,这高空阴冷,让众人遍体冰凉。

众人蓦然抬头,只见那天门已经在身边,朦朦胧胧,很不真实,仿佛云气组成。

他们不知在何时,已经跨入天门之中,而在他们前方,正是鼎鼎有名的天市垣鬼市!

从下方往上看时,他们看到的是金碧辉煌的神城,但真的来到高空之上,穿过天门,这金碧辉煌的神城竟然变得鬼气森森,没有了半点光鲜靓丽!

只剩下昏暗的街道,两旁阴气沉沉的宅子,还有街边漂浮的鬼火,以及那一个个隐没在阴影里的鬼神!

或者说,亡者的性灵!

虽然明知道鬼神之说是假的,他们这些士子修炼的也是性灵,但真的来到这里,士子们还是不免惴惴不安。

阴影里的鬼神的前方,便是一件件珠光宝气的宝物。

这些宝物,也叫做明器,是坟墓里的东西。

天市垣多大墓,这些墓葬里面藏有重宝,但是无人敢去盗墓,不过鬼神就是那些墓葬的主人。

他们取出自己墓葬里的宝物,便是静待有缘人,替自己完成自己未曾完成的心愿。

天市垣鬼市已经存在了千百年了,容易完成的心愿早已被人完成了,剩下的鬼神心愿都是无法完成的心愿。

但自古财帛动人心,更何况是鬼神的宝物?

因此历史上不知多少人进入鬼市,拿了鬼神的宝物,却无法完成鬼神的心愿,往往死于非命,极为凄惨。

更有甚者,自忖实力过人,聚众杀入鬼市企图夺宝,结果死无全尸,鲜血染红鬼市,徒增鬼市的凶名而已。

“我知道有一位大人物刚刚过世,就葬在天市垣,这次来除了带你们见识世面,还有一重意思。”

裘水镜带领他们走在鬼市的街道上,两旁鬼火幽幽,应该是阴影里鬼神的眼睛。裘水镜继续道:“那位大人物生前有许多心愿,而今他过世了,心愿未了。你们或许可以得到他的几件陪葬品……咦!”

裘水镜突然停步,他身后的士子们险些撞到他的身上,也连忙纷纷站定。

裘水镜惊疑不定,呆呆的看着前方。

士子们急忙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也不由呆住了。

只见前方鬼市的街道上,一个少年正襟坐在街边,脸上挂着人畜无害的笑容,脚边摆着一个小摊位。

摊位上,赫然摆着几件陪葬品!

“那个小瞎子!”

一个女士子失声低呼道:“是庠序里的那个小瞎子!”

街边的少年,正是他们在庠序里碰到的,跟着野狐先生和一群小狐妖一起求学的少年!

“苏云!”裘水镜压低嗓音,但难掩声音的厚重。

街边的小瞎子仿佛听到了他们的声音,侧头向他们“看来”,甜甜一笑,那是纯真无邪的笑容。

第三章 黄钟计时,问天下春秋

裘水镜背后的那些士子心里毛毛的。

那个叫苏云的少年尽管笑容里充满了阳光,但是在这阴气沉沉的鬼市中,却显得倍加阴森、恐怖。

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而且还是一个瞎子,竟然混在一群狐妖之中,跟着一头老狐上学读书!

跟着狐妖上学倒也罢了,关键他又是怎么闯入天门,跑到鬼市里来的?

要知道这天门鬼市是矗立在高空之中,寻常人根本看不见天门的道路,更别提进入门后的鬼市了。

一个小瞎子,是如何登上高空来到这里的?

如果他是从天门进入鬼市,那么肯定无法瞒过裘水镜等人的眼睛,倘若不是从天门进入鬼市,难道还有另一条路可以进入鬼市?

更为诡异的是,他居然与鬼市里的鬼神一样,也在鬼市中摆摊!

难道说,他根本不是活人?

倘若他是活人的话,鬼市里的鬼神怎么会容忍他在这个地方摆摊?

然而倘若他是死人的话,他又是怎么活生生的出现在众人面前的?

士子们恨不得把那个带着人畜无害笑容的小家伙抓过来,把他研究透彻!

就在此时,突然一个士子恍然大悟,失声道:“我知道了,他是人魔!”

此言一出,即便是裘水镜也不由得身躯一震。

人魔!

性灵依附在人的身上,化作泯灭人性的魔!

这个叫苏云的少年,先是与狐妖在一起求学,现在又出现在鬼市上,无论鬼神还是狐妖,都没有视他为异类,难道他真的是邪恶无比的人魔?

裘水镜突然压低嗓音:“天门鬼市还有第四个规矩:管好自己,其他的事绝不要多问!有时候过问的事情太多,会死人的。”

士子们心中凛然,天门鬼市应该没有第四个规矩,裘水镜是担心他们的安危,这才告诫他们不要多管闲事。

“是城里来的先生吗?”瞎眼少年笑着问道。

“是。”裘水镜深深看了那个叫苏云的少年一眼,道。

他怔了怔,突然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他不是人魔。”

他看到了苏云的性灵神通。

苏云性灵神通很轻很淡,士子们的天眼无法察觉,裘水镜也须得细细查看,才能看到。

苏云的神通很是古怪,像是一口不断旋转的大黄钟。

这口黄钟与众不同,像是内部由不同的环扣在一起,环与环之间仿佛有着齿轮相连。

上一层环的齿轮大,下一层环的齿轮小,这就导致下一层环的旋转速度要比上一层环快许多。

这口黄钟的环,共有七层之多。

第一层几乎静止不动,第二层旋转极为缓慢,第三层的旋转速度比第二层快了十多倍,但是也很是缓慢。

黄钟的第四层又比第三层快了十多倍,不过转速也并不快。

到了第五层,转动速度便可以轻易察觉了。

第六层的速度是第五层的三四百倍,而第七层的转速则是第六层的三四百倍,一眨眼的功夫便可以旋转数十周!

“这是……”

裘水镜惊讶万分,立刻猜出苏云的性灵神通的作用:“他的黄钟是用来计时的,第一层是年,第二层是月,第三层是日,第四层是时,第五层是字,第六层是秒,第七层是忽。”

他露出思索之色:“他的目的我都清楚,他是借黄钟的一层层刻度,来计算自己走到了哪里。只是,等闲人根本不会用忽来计时,用秒来计时便已经足够了。”

双眸无法视物的人,行走不便,需要有人牵行或者以拐杖在前探索,而这个叫苏云的少年却没有用拐杖,也没有人为他引路。

他之所以能够行动自如,是因为他熟知了四周的一切地理。

仅仅是熟知地理还不行,他必须要有一个时间刻度,用时间和自己的行进速度来判断自己到了哪个地方。

“他用忽来计时,表明他的每一个行动都精确无比!在他熟悉的地方,他绝不可能走错!”

裘水镜甚至想到更多,倘若黄钟用来战斗的话,那么这个叫苏云的少年,他的每一个动作必然都会无比准确,不会浪费半点力量!

“年纪轻轻便能修炼出性灵神通,修炼到蕴灵的境界,他的资质不凡,可惜是个瞎子。瞎子想要学东西,比其他人难了不知多少倍。”

裘水镜暗叹一声,在他心中苏云是个可造之材,甚至比他身后的这些士子的资质都要好,但瞎了双眼又意味着苏云的资质再好也不可能有什么成就。

“这口黄钟如此精密,他是怎么修炼出这等性灵神通的?”裘水镜心中又颇为好奇。

如此复杂的黄钟,精密至极,容不得半点差错,就算是朝廷掌管历法的官员也未必能够修成这样的性灵神通,更何况一个孩子?

他对这个叫做苏云的少年越来越好奇了。

“苏云,天市垣天门镇,十三岁,七岁的时候家里出了变故,七岁,也就是六年前,六年前天门镇……”

裘水镜脸色微变,又看了苏云一眼,带着士子们向鬼市深处走去。

鬼市极大,曾经不少人都试图寻找到鬼市的尽头,然而从未有人能在一夜之间将这里探索一遍。

裘水镜此次也打算探索鬼市,不过见到了苏云之后,他便没有了这个心情。

他寻到那个大人物的性灵,让士子们各自前去询问大人物的遗愿。

裘水镜在一旁默默的听着大人物的性灵述说自己的遗愿,心中感慨万千。

他认识这位大人物,非但认识,而且当年的交情匪浅,甚至可以称为挚友。

后来两人因为一件小事发现彼此理念不同,这才慢慢疏远。

虽然理念不同,但他对这位大人物没有怨怼之言,心中只有尊重,因此才会带着士子们前来完成大人物未了的心愿。

“……我此宝名叫浮世铅华笔,乃我毕生所炼,取此宝只有一个要求,誓死报国。”

裘水镜听到大人物的性灵说出这话,脸上露出笑容,心里却有些酸楚。

自己这位挚友,即便是在死后也放不下这个国家。

他们两人都选择了救国的路,只是目的虽然相同,但实现的方式不同,因此是理念上的区别,导致了他们的分道扬镳。

可是论这份报国救国的拳拳之心,裘水镜倒觉得这位挚友更加纯粹一些。

反观自己,中年时便已经消磨掉一切进取之心,狼狈的离开东都,躲到朔方这个地方。

后方传来人声,裘水镜收拾心情,转头看去,只见鬼市又来了其他人,陆陆续续有几十人。

应该是天门开市,朔方的豪强也派人前来碰碰运气。至于天市垣因为那场变故,已经没有豪强世家了。

到了下半夜,士子们都有所收获,裘水镜便命他们先行一步,离开鬼市,吩咐道:“你们前往天市垣驿站,先走一步回朔方城。我可能会在这里逗留一段时间。”

士子们离去。

裘水镜目送他们走远,这才返回天门,回到鬼市。

他远远站定,注视着那个名叫苏云的少年。

苏云毫无察觉,他所卖的那些器物都是来自于坟墓中的明器,不过相比鬼神的宝物,他的器物都是寻常东西,称不上宝物,没有什么用。

来到鬼市寻宝的人,经过他的摊位也仅仅是打量一眼便径自离开。

夜,越来越深,鬼市中渐渐没有了人。

苏云开始收拾东西,把自己的摊位卷起,装在篓子里,背在身后,向鬼市深处走去。

裘水镜悄然无息的跟上这个少年。

不知不觉间,他们已经来到鬼市的深处。

鬼市从地面往上看,是一片金碧辉煌的神城,广袤无比,看不到尽头。走在鬼市中,越深入其中,四周的建筑便越是黯淡,没有颜色。

他们脚下也越来越软,像是走在云雾之上。

即便是裘水镜也迟疑起来,鬼市太大,继续跟着这个少年前进的话,万一没有时间折返回来,自己岂不是要葬身在鬼市之中?

他刚刚想到这里,突然苏云停顿下来。

这个小瞎子没有沿着街道继续走下去,而是走入了左侧的巷道。

裘水镜挑了挑眉毛,巷道是鬼市中最危险的地方!

那里有一些古老时代遗留下的不可思议的东西,无法解释的东西,更为关键的是,巷道七弯八拐,路径复杂,像是迷宫,还从未有人能够从里面走出来!

裘水镜迟疑一下,咬了咬牙,迈步跟着那小瞎子走入巷道之中。

道路两旁的房屋也渐渐变得不像是房屋,反而越来越像是坟冢。

再加上夜色,坟冢与黑夜融为一体,只能隐隐看到轮廓。

阴风呼啸,伴随着鬼神的哭嚎,四周越来越吓人。

前方,小瞎子苏云看不到四周的情形,只是依照自己的脚步和黄钟的转动来辨识自己所处的方位和路径。

他显然来过这里,而且不止一次,轻车熟路的往前走,没有半点迟疑。

“只有苏云这等炼就黄钟的瞎子,才能记得住如此复杂的地形!”裘水镜心中暗惊。

鬼市内部的路径无比复杂,充满了不知多少岔道,而且每个岔道近乎完全一样,眼睛很容易被蒙蔽。

也只有苏云才能在鬼市中摸索出一条道路来!

忽然,苏云停在一座荒坟前的大柳树下。

裘水镜心头微动,只见那瞎眼少年双手抓住一根“柳枝”,向下一荡,竟然顺着“柳枝”一路滑下,很快消失无踪!

“不是柳枝!是神仙索!”

裘水镜心中一惊,急忙上前,向下看去,只见柳树下竟然是一个洞口,二尺见方,黑黝黝一片,有阴风从洞口中传来。

而刚才苏云抓着的“柳枝”竟然迎风而长,让这少年拽着“柳枝”一路深入洞中。

仔细看去,那“柳枝”是一条鸡蛋粗细的麻绳,正是裘水镜所说的“神仙索”。

裘水镜迟疑一下,猛地咬牙,也伸手抓住麻绳,向洞中滑去。

如此滑行不过六七尺,突然他身下一空!

裘水镜抓紧绳索低头看去,只见他抓着麻绳,高悬在高空之中,麻绳随风摇曳,他也在风中摇晃不定。

他抬头看去,只见头顶便是鬼市,麻绳正是从那个洞口中垂下来。

“这神仙索,是一位强者的性灵神通……”

他放下心来,顺着柳枝向下滑落,心中又有些好奇:“神仙索显然是给苏云这个少年准备的,那么到底是谁为他准备的?”

他颇为不解:“而且那口黄钟,也不是野狐先生能够教出来的。苏云身上,肯定有什么秘密!”

裘水镜顺着高空一路向下滑去,过了良久,这才脚踏实地。

他仰头看去,不由一怔,只见自己站在一株歪脖子柳树下,树高不过两丈,歪脖子树干上挂着一根绳索。

而在树下还有一座荒坟。

刚才,他正是抓着这根绳索从高空滑落下来!

“这根麻绳,就是那根神仙索,这株柳树,就是拴着神仙索的那株坟头柳树!我明明一路滑下来几里地,为何落地后才不过两丈……”

裘水镜额头冒出根根青筋,苏云是个瞎子,看不到这种诡异情况,所以从来不去想如此古怪的问题。

但是他能够看到,反而被这些古怪事情滋扰,乱了心神。

“目不能视或许不是弱点,也有可能成为优势。”

裘水镜查看树下荒坟,只见荒坟的墓碑已经倒伏下来,显然多年无人打理。

“荒坟里埋着的人,一定是位大人物!神仙索应该就是他的灵兵。他为何照顾苏云这个小瞎子?”

东方已经渐渐泛白,黑夜将去。

那个叫苏云的少年背着篓子走在前面,前方迷雾泛起,迷雾中矗立着一座巨大的牌坊,有五个门户,雕龙刻凤,很是华丽。

然而这座牌坊已经破败,年久失修,仿佛随时都会倒下来。

裘水镜跟着少年走到近前抬头看去,借着黎明前的微光,牌坊上三个古朴的红字映入他的眼帘。

天门镇。

“这便是鼎鼎有名的天门,传说是能工巧匠仿照天门鬼市的天门雕琢而成的。”

裘水镜刚刚想到这里,忽然,一股凉凉的海风吹散了天门后的雾气,建在北海海岸的悬崖峭壁之上的天门镇,宛如海上的城市,就这样出现在他的面前!

第四章 北海中断天门开

“天门镇!”

裘水镜心神晃动,难以自持。

雾气散去,天门镇仿佛是从鬼蜮中回到现实一般,雾气散去之时,镇上的建筑是黑白二色,但渐渐的,有了其他色彩。

裘水镜的眼角剧烈抖动一下,即便他拥有天眼,也看不出这种色彩变化到底是真的存在,抑或是有人用法力强加在他视觉上的幻觉。

天门镇空无一人,除了海风声浪涛声,便是苏云的脚步声。

这座城镇,是一座空镇,除了他们之外没有其他人。

过了片刻,裘水镜才稳住心神,打算跟上苏云。

“传说,天门镇的房屋,也是仿照天门鬼市的那些院落打造而成的。”

他心中暗道:“据说原本居住在天门镇的人,都大有来头。有个传闻说,他们都是奉大帝之命来到这里,研究天门鬼市,藉此寻找长生之妙……”

就在此时,天空突然晃动起来,海面上有阳光洞照,照向天上的鬼市。

天空中,天门鬼市像是风吹大幕一般剧烈晃动,在阳光的风暴中消失!

神秘的鬼市就这样变得无影无踪,不知哪里去了!

裘水镜张开天眼,只见天空中各种瑰丽光芒坠向天市垣荒原上的一座座大墓之中,消失不见。



百十多道光芒从天而降,竟然落在天门镇的牌坊后面,化作一个个鲜活的身影,出现在这原本空寂无人的街道上。

他们来来往往,相互招呼,很是热闹。

裘水镜心中微动:“天门镇早已没有活人了,这些只是显化的性灵罢了。”

苏云走到一座大宅前,仿佛能够看到大宅前扫地的老人,躬身道:“曲伯早。”

那老人停下手中的扫帚,温和道:“云儿赶集回来了?天不早了,早点休息。”说罢,那老人瞥了裘水镜一眼,没有理会。

裘水镜眉心天眼转动,从他的天眼看去,这老人身后的大宅在不断崩塌,不断重构。

苏云继续向前走,来到另一座宅邸前,躬身道:“罗大娘早。”

“好孩子回来了。”

妇人站在门前,正忙着扬稻谷,慈眉善目的笑道:“早点回家,吃点东西歇一歇,别忘记明天的课。”

裘水镜向罗府看去,那宅邸也在不断崩塌重构之中,一边无声无息的破碎,一边无声无息的重组。

苏云走在天门镇中,仿佛不知道这里除了他之外没有一个活人,向镇上的人打着招呼。

“芳儿姐早!”

“徐大叔早!”

“乐奶奶早!”

……

裘水镜看着这一幕,心中生出荒诞离奇的感觉。

这一幕让他恍惚间以为天门镇还在,以为镇上的人都还活着!

可惜,他们都是死人,已经死了六年了。

苏云来到一座宅院前,推门进去,过了片刻,里面升起袅袅炊烟。

裘水镜站在这片破败的宅院前,只见瞎眼少年正在忙碌着给自己做早饭。

他回头看去,天门镇中人来人往,极为热闹,与寻常的小镇并无区别。

“他不知道自己是这里唯一一个人类。”

裘水镜心中暗道:“他一直以为镇上的人都还活着,而镇上的这些性灵也在瞒着他。”

他站在院外,静静地看着正在吃早饭的少年,心中默默道:“野狐先生说的没错,天门镇还有活人,可惜的是只剩下一个活人,而且还是个孩子。那件怪事发生在六年前,那么,他的眼睛应该也是在六年前的怪事中瞎掉的,那时的他还是个不经事的孩子。”

苏云吃罢早饭,收拾一下碗碟,回到房中努力回忆野狐先生讲解的功课,又修习一番这才睡下。

他忙了一宿,虽然没有赚到什么钱,但也着实疲惫。

没多久,他便沉沉睡去。

太阳升起,明媚的阳光来到天门镇便显得有了几分阴郁,被小镇上空的阴霾挡住。

裘水镜站在院外,只见苏云的陋室之中,那口黄钟渐渐变得清晰起来。

人在睡着的时候,心底如明镜一尘不染,这时候性灵神通便会清晰的折射出来,比白天时更加清晰强大。

裘水镜凝目看去,只见黄钟最底层旋转不停,而在钟下则是一个两寸高的人儿,正襟危坐,呼吸吐纳。

那正是苏云的性灵。

黄钟是性灵所念,幻化而成。

裘水镜默默地看了良久,发现苏云的性灵修炼的只是最为基础的夫子养气篇。

夫子养气篇只是单纯的养气,调养元气,并没有关于如何修成性灵神通的内容。

那么,苏云是从哪里学来的性灵神通?

“还有一个可能。”

裘水镜目光闪动,心道:“那就是他自己在脑海中幻想出一口黄钟,用来计时,如此心心念念,幻想不断,甚至到了夜晚他的性灵也在幻想这口黄钟。久而久之,幻想变成了观想,从而修成了性灵。倘若是这样的话,他的资质未免太好了一些……”

他有些迟疑,灵士修炼,极少有人能够在没有名师教导的情况下,靠自我摸索修成性灵神通的。

苏云能够做到,表明他的资质极佳。

这样的人被埋没在乡野里,与野狐为伍,着实是浪费了这身资质。

但苏云又偏偏是个瞎子,想要教会他复杂的修炼知识,只怕会极为困难。而且苏云即便学会了,成为灵士,他目不能视,也无处发挥自己的本领。

“是个好苗子,终究还是可惜了。”

裘水镜暗叹一声,收回目光,行走在天门镇中,细细查看那些有鬼神隐匿的宅邸,观察这些宅邸的主人。

天门镇弥漫着若有若无的雾气,六年的时间让这个小镇远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光鲜,他能看破天门镇的本质。

对于六年前的那场怪事裘水镜也有所耳闻。

据说六年前的某一天,天市垣天生异象,另一个世界突然出现,笼罩北海。

那是一个无比壮美的世界,如诗如画,天空如同圆穹,仿佛洞中天,似有神仙宫殿漂浮在天空中,引人遐想。

有传闻说,那是仙人的世界,长生者的世界!

从那个世界传来的引力,让北海的海水倒流,海面上出现一道粗达三十余里的水柱,水柱长达数万里,连通那个世界,形成连接两个世界的通道。

天市垣附近的高手纷纷向北海赶去,试图进入那个洞天世界之中。

而他们落脚的地方,便是天门镇。

有一天的夜里,北海上空突然电闪雷鸣,雷声响了一宿,到了第二天,有大水从天而降,让海面暴涨,海啸冲上海岸数十里,将天市垣不知多少百姓淹死在滔滔洪水之中。

第二天,幸存下来的人们这才发现,天空中的那个奇异的洞天世界也消失无踪,连接两个世界的海水桥梁也消失不见。

人们寻到洪水中心的天门镇,古怪的是,天门镇所有人,包括那些元朔国的高手,竟然统统肉身消失,只留下性灵!

自那之后,天门镇便成为了一个不祥之地,人迹罕至,甚至有时候主动来寻找,也未必能找到这个地方。

至于那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便无人知晓了。

裘水镜听过这个传闻,他一直以为天门镇所有人都葬身在那场变故之中,没想到竟然有人活了下来。

“那时的苏云太小了,估计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他心中默默道:“这桩迷案还是一个迷,无从破解。”

苏云醒来之后,整理被褥,梳洗一番,又默坐温习功课,确认自己没有忘记,这才前去做饭。

他收拾妥当,推开柴扉,走出宅院,转身掩上柴门。

就在这时,他身后传来一个浑厚而温润的声音:“云小友,我能看一下你的眼睛吗?”

苏云听出这个声音,转过身来茫然的张开眼睛,侧头道:“是城里来的先生?”

裘水镜走到他面前,低头细细查看他的眼眸,道:“不错,是我。我叫裘水镜,你可以叫我水镜先生。”

苏云好奇道:“水镜先生来到这里多久了?我没有听到先生的脚步声。”

“四个时辰。你在睡觉,我便等在外面。”裘水镜瞳孔微缩,发现了苏云眼中的端倪。

只见苏云的双眼并非完全没有眼瞳,而是他的眼瞳仿佛受到强光刺激,聚集到一个无比纤细的小点,而且这个小点也被堵住,导致没有光线映入眼瞳。

裘水镜目力强大,但也只能隐隐约约看到他的双眼眼瞳中各有一道细微无比的寒芒,有如针芒。

裘水镜心跳漏了半拍,忽然抬起手指,轻轻在他眼前捻了捻。



苏云眼中有明亮无比的光芒从瞳孔映照出来!

裘水镜眼前一片雪白,过了片刻才恢复视力,只见一片光幕从苏云的眼中照射出来,投在天门镇的天空中。

裘水镜转过身来,仰头看去。

他看到波光粼粼的北海,海面上有一道粗大无比的水柱,在水柱上,竟然还有着许多船只,扬帆起航,向天上驶去。

水柱的尽头,则是另一个世界。

那个所谓的长生者居住的洞天世界!

“不过,变故应该发生在夜里。那么是什么让夜空变得如此明亮?”

裘水镜看向光源,天空中漂浮着一口处于飞行状态的剑,从另一个世界飞出的剑。

剑长五十尺,宽九尺,闪烁着绚丽无比的光芒,拖着长达数里的光焰。

而这口长剑的下方,正是天门镇!

第五章 八门朝天阙

“这口剑,难道就是天门镇灭亡的原因?”

裘水镜心头一颤,仿佛时间凝固在苏云的眼眸中,将天门镇毁灭前的那一幕烙印了下来。

然而事实却是,那时的苏云只是一个生活在天门镇的孩童,他是在长剑飞到这里的那一刻恰恰抬头,看向那口剑,将这一幕烙印在他的眼眸中。

而代价就是,他的双眼承受不住那口仙剑的锋芒和威力,变成了瞎子!

他的瞳孔被强烈的光芒压缩到极致,仙剑的烙印就这样堵在他的瞳孔之中,让他无法看到任何东西!

这恐怕就是野狐先生所说的变故。

“水镜先生?”苏云久久没有听到裘水镜的声音,疑惑的问道。

裘水镜定了定神,道:“我在。”

他的声音有些颤抖,还是难以压制住心头的震撼。

传说中的洞天世界,竟然真的存在!

这岂不是说,长生不死的仙人也存在?

他的目光继续扫视,突然又有所发现,只见那口仙剑下方的天门镇,与现在的天门镇有所不同。

天门镇中有八面阙,每一面阙都极尽精美,上面调绘各种神兽异兽,宛如性灵神通攀附在阙上。

“朝天阙!”

裘水镜眼角跳动一下,对照这八面朝天阙和天门牌坊的方位,心跳顿时变快。

“这八面朝天阙与天门形成一个奇特的阵势,定居在天门镇的高手,研究天门鬼市已经有所成就。这洞天长生世界,是他们,是他们……”

他脸色阴晴不定,猛地镇住心神,确定自己的猜测:“是他们自己打通的!”

他终于理顺了这里面的关系。

元朔国的大帝命国中高手来到此地研究天门鬼市,企图寻找出天门鬼市的秘密,从而满足大帝长生不死的愿望。

这些名宿来到了天门镇,与天门镇的镇民生活在一起,这些镇民之中就有苏云一家。

这些高手改造天门镇,把天门镇原来的房子拆掉,仿照了天门鬼市,重建天门镇。

他们的研究也有了突破,这突破便集中在八面朝天阙上。

他们以各自的性灵神通,加持在朝天阙上,一天夜里,他们终于打通了另一个世界的门户,将两个世界连通起来!

而之后的变故,便超出了他们的预计。

他们试图进入那个世界,结果遇到了那个世界的抵抗,一口仙剑从那个世界中飞出,将他们斩杀,同时杀死了天门镇所有人。

而连接两个世界的水柱从天而降,造成了北海的海啸,让天市垣死伤惨重,天门镇四周方圆百里,变成了妖魔肆行的无人区。

是天门镇的强者,造成了这场灾变!

“不过,苏云为何没有死?”

裘水镜大惑不解,天门镇所有高手都死了,无论人畜,悉数消失,只有高手留下了性灵。

为何苏云这个普普通通的孩童,没有死在这场变故中?

“或许是天门镇的强者觉得连累了这个无辜的孩子,因此在灾变中保全了他。”

裘水镜心道:“天门镇灾变过后,他们也因此对这个孩子多加照顾。”

这或许是一个解释,但不能让裘水镜满意。

还有一点让他想不通,那就是天门镇的高手倘若是被仙剑所杀,那么他们的性灵应该更容易被斩杀。

性灵是依附于肉身的,更加脆弱。

古怪的是,天门镇的高手们性灵却保留下来,他们的肉身却不翼而飞!

不可能所有人的肉身都被消灭,性灵却保全下来。

“这说明,我的猜测并非全对。当年肯定还发生了其他让我意想不到的变故。”

裘水镜目光闪动,天门镇的谜团并未全部解开。

还有那八面朝天阙的下落,也是一个迷。

他环顾四周,天门镇的建筑都还在,甚至包括天门也未曾毁在灾变之中,惟独那八面打通另一个世界门户的朝天阙消失了。

到底是谁取走了八面朝天阙?

“要么是东都的大帝,要么就是有人虎口夺食。有趣……”

裘水镜微微一笑,散去法力,那仙剑的投影又再度回到苏云的眼中。

“你并非真的瞎了,而是有异物堵住了眼瞳。”

裘水镜微笑道:“只要化去堵在你眼瞳中的异物,或者让它离开你的眼瞳,双眼便可以恢复。”

苏云激动起来,随即又黯然。

他该怎么化去眼中的异物?

他这几年来听镇里人的话,在集市上摆摊,期望有人能看上他的“宝物”,为他治疗双眼。可是,显然他的“宝物”不是真正的宝物,从未有人动心过。

“我拿不出这么多钱……”苏云嗫嚅道。

裘水镜笑了起来:“我也没说由我来治愈你的双眼。”

苏云低头,抿了抿嘴唇。

这是个有些倔强的少年,不愿意求人。

裘水镜笑道:“我只是传授你治疗你的眼睛的办法。治愈你的双眼,那是你的事情,与我无关。你治疗自己的眼睛,还需要给自己钱吗?”

苏云惊讶的抬起头来。

“不过我并非是学校庠序中的官学老师,而是私学里的先生,给贵胄公子补课的私学先生。”

裘水镜笑道:“所以,学费还是要收你的。你给我一枚五铢钱,我便教你。”

五铢钱是元朔国最小的钱,一枚钱重五铢,因此叫五铢钱。

苏云脸色涨红,手在袖筒里摸索了半晌,始终没有掏出来。

裘水镜疑惑:“你不会连一枚五铢钱也没有吧?”

苏云羞愧的点头,连忙道:“先生,我的那些宝贝儿……”

裘水镜哭笑不得。

苏云的那些“宝贝儿”其实是贫民的陪葬品,一文不值。

裘水镜是个脾气古怪的人,有着自己的原则,他一直认为知识是有价格的,自己可以教苏云如何治疗“眼疾”,但苏云一定要有付出,不能白给。

当然,他教给苏云的东西,远不止一枚五铢钱。之所以一定要收一枚钱,正是他的原则作祟。

他也是因为这种脾性,所以才在东都混不下去,只得辞官离开那个是非地。

“先生稍候。”

苏云连忙道:“我去寻野狐先生借一枚钱。”

裘水镜哈哈大笑,笑声震散天门镇的阴霾,让阳光照落下来,恰恰照在苏云的宅院上:“我随你一起去,传授你之后,我便回朔方了。”

苏云在前面带路,裘水镜又看到黄钟浮现了出来,不断旋转计时,心中微动,道:“苏云,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苏云微微一怔。

裘水镜道:“我的意思是,你双目失明之后,发生了什么事?”

少年继续前行,走出天门镇,道:“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我只记得当时我睡了一觉,睡醒之后便发现自己被关在一个狭小的房子里,我就拼命的敲。是岑伯打开房门,把我放了出来。”

“岑伯?”

“就是住在柳树下的岑伯。”

苏云抬手指去,裘水镜又看到了那株歪脖子柳树,柳树下没有人,也没有房屋,只有一座荒坟。

“岑伯就住在我家旁边,是个古怪的人,不喜欢与人说话。他告诉我,我家被毁了,让我搬到镇里去住。于是我就住到了镇里,镇里的叔伯都很照顾我……”

裘水镜听到这里,四下张望:“你原来的家在哪儿?”

苏云抬手一指,裘水镜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看到一个小小的坟墓,一口已经腐烂破败的小棺材。

裘水镜沉默下来。

这个少年那时六七岁,昏死之中被人当成死人装入棺材里埋了起来。

他醒来之后,应该是在夜里敲打棺材,惊动了不远处歪脖子柳树下的坟墓中的性灵,也就是“岑伯”。

岑伯将他从坟墓中救了出来,并且指点他去镇上居住。

苏云双眼已盲,根本不知道跟自己说话的不是人,更不知道自己所居住的天门镇,只有他一个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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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云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生活了十几年的天门镇,只有自己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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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无人区的居民们

裘水镜看向苏云,目光中充满了怜悯。

“他并不知道,自己曾经死过一次。想来在他的心中,此时的天门镇应该还是六年前的模样吧?”

裘水镜甚至觉得,治愈苏云的双眼,对这个少年来说显得有些残忍了。

他的眼睛被治愈之后,便会发现天门镇的真相,也会发现野狐先生和同学少年的真相,这对他来说应该是个很大的打击。

不过,这也会让少年成长。

“他的双眼中,烙印着八面朝天阙的细节,这世间恐怕只有夺走朝天阙的那人和苏云,才知道朝天阙的奥秘。只有他们,才知道如何开启天门。”

裘水镜心中默默道:“而且,他的眼中还烙印着仙剑摧毁天门镇的那一幕,倘若他能炼化眼中的烙印,他的成长速度,一定极为惊人。”

“……先生当心,胡丘村不太好走,路上有些危险的地方。”

苏云在前面带路,这个少年眼盲心不盲,轻车熟路的走在前方,似乎比正常人的眼力还要好,能够准确的避开任何障碍。

“第一个危险的地方,便是前面的蛇涧。那里有一条大蛇,凶得很,花二哥叫它全村吃饭蛇……”

裘水镜听到这里不由怔了怔:“全村吃饭蛇?”

“是的呢。上次花二哥的堂哥不留神跑到了蛇涧,被那条大蛇咬了一口,野狐先生好不容易把他抢回来,没有被大蛇吃掉。然而还没回到家,堂哥身子就硬了。后来胡丘村办丧事,喇叭唢呐吹得可欢了,全村都去吃饭。花二哥他们就叫那条蛇全村吃饭蛇……”

正说着,他们来到了蛇涧。

裘水镜听到娑娑的声音,循声看去,只见水涧中的礁石上盘着一条黑色大蛇,身上的鳞片黑得泛着金属光泽。

那大蛇正在仰头对着太阳吸气呼气,一吸一呼间,气息极为悠长,裘水镜和苏云走出几十丈远近,它才完成一次呼吸。

它呼吸的时候,身上的每一个黑色鳞片像是活了过来一般,围绕着身体旋转,吸气时正向转动,呼气时逆向转动。

“一个强者的性灵,其人死后,性灵依附在黑蛇身上,化作了蛇妖。”

裘水镜盯着那条蛇,那条蛇也在盯着他,但是并没有主动招惹他们,任由他们走出蛇涧。

“这条蛇妖的养气功夫极为强大,已经开始夺日月精华修炼身躯。它的身体炼得极为坚硬,修炼的应该是一门结合炼气和炼体的玄功。”

裘水镜皱了皱眉头,蛇妖又有剧毒,又修炼了炼气炼体的玄功,应该是处在化蛟龙的边缘,理当尽早除掉。

否则,等到它化作蛟龙,等闲之辈根本不是它的对手!

“先生放心,那条蛇是有地盘的,只要不走进它的地盘就没事。”

苏云走在前面,道:“过了蛇涧就是黄土岭的黄村了,黄村的小子坏得很,经常和胡丘村的打架。咱们走快一点,上次花二哥拉着我和黄村的坏小子们打架,把他们打惨了,这些家伙记仇!”

裘水镜收了杀心:“野狐先生有教无类,这蛇妖也未必就是坏的。不教而诛,则刑繁而邪不胜,于事无补。”

“前面便是黄土岭了!”

苏云依旧很是从容,道:“先生当心。”

裘水镜看去,只见约莫半里地处有一片黄土坟,坟冢很大,长四五十丈,宽也有四五十丈,高有十多丈。

墓前还有陵兽石雕,分列在神道两旁。

——鬼神性灵行走的道路叫做神道。

不过这座大墓已经千疮百孔,上面密密麻麻的都是洞口,洞口直径不到两尺,每个洞口都站着一只或者数只黄鼠狼。

那些黄鼠狼像人一样站在洞口中,翘首向他们张望,还有的母黄鼠狼怀中抱着两三只小崽子,小崽子毛茸茸的,在母亲怀里探头探脑。

“苏家的小坏蛋!”

突然一只黄鼠狼看到苏云,发出尖叫声:“他帮胡丘村的坏蛋,把三姑家的芽儿姐打哭了,牙打断了两根!揍他——”

呼——

无数小石头、粪蛋子从黄土坟上飞了起来,黑压压一片,那些黄鼠狼奋力扔出石子和粪蛋子向苏云砸去,但苏云似乎早已习惯了这一幕,信手从身后的篓子里取出加厚的油纸伞,把伞撑开。

粪石落如雨,打得油纸伞嘭嘭作响,过了片刻,苏云抖了抖油纸伞,收了起来,把伞又放回篓子里,侧头道:“先生没事吧?”

裘水镜道:“我没事。”

那些小石头和粪蛋子还未来到他的身边,便纷纷悬停在空中,没有半点落在他的身上。

黄村的老黄鼠狼看到这一幕,心中凛然,连忙制止小黄鼠狼们,免得招惹强敌。

那些小黄鼠狼们已经跑到苏云二人的不远处,一个个转过身,抬起尾巴,露出屁股准备放毒烟,被老黄鼠狼制止,颇有些不甘。

裘水镜瞥了一眼,心道:“这些黄鼠狼数量极多,倘若害人……”

他微微皱眉,又想起了野狐先生,按捺下杀心:“天门镇四周人迹罕至,估计除了苏云之外没有活人了。这些妖哪里有机会作恶?”

他心中有些无奈。

自己顽固一辈子,没想到人到中年却被一只老狐狸教育,明白了有教无类、不教而诛和教而不诛的道理。

“这世间的是非与曲直,原本便不像黑与白那么分明。”他心中感慨道。

终于,他们来到了胡丘村。

苏云露出笑容,呼喊道:“野狐先生!花二哥,狸三哥!我和水镜先生来看你们了!”

裘水镜微微皱眉,突然抓住他的手,示意他停下,谨慎的盯着前方小小的村落。

胡丘村是一座不大的村落,有着几十栋房屋,但每一栋房屋都很小,高不过四五尺,方圆不过两丈,像是小矮人居住的房屋。

这村落是建在一片小土丘上,树木成荫,每株树下有三五栋房子。

不过,此刻胡丘村一片狼藉,不少屋舍被掀翻。

裘水镜皱眉,又看到几具狐妖的尸体。

苏云也嗅到空中的血腥味,心中有些慌乱,裘水镜的声音传来:“你目不能视,倘若心乱了,方位也就乱了。失去了方向感,你在天市垣活不了多久。”

苏云竭力稳住心神,然而黄钟还是乱了片刻。

裘水镜等他心境恢复,这才带着他走出第一步,苏云迈出了这一步,又回到先前的从容的神态。

这是裘水镜最欣赏他的地方。

一个年仅十三岁的小瞎子,必须有一个无比强大的心灵,才能在天市垣这妖魔横行之地生存下去!

小瞎子苏云已经独自生存了六年时间,他有一种天塌不惊的气魄。

苏云面色淡然,走入胡丘村,脚下触碰到倒塌的房屋,于是蹲下身子,在废墟中摸索。

裘水镜看着他,没有帮忙。

过了片刻,苏云摸索到一具尸体。

出乎他预料的是,他摸索到的并非是人的尸体,而是狐狸的尸体。

他默默的坐在那里,没有像普通的少年那样大呼小叫。

过了良久,苏云颤巍巍的站起身来,继续在一栋栋倒塌的房屋的废墟中摸索。

许久之后,少年将几十只狐狸的尸体从废墟中抱出来,放在地上,仰头道:“水镜先生,哪位是野狐先生?”

裘水镜牵着他的手放在一只老狐狸身上。

苏云手掌轻轻摸着那老狐的脸,沉默了半晌,涩声道:“我不知道野狐先生是一只狐狸,但他很好,教我读书写字。我眼睛瞎了,脑子笨得很,他特别有耐心……”

他坐在地上,怔怔出神:“我也不知道我那些同学都是狐狸,我心里一直以为他们都是人。一个个活生生的人。花二哥十四岁了,狸三哥比他小了两个月,邱小妹年纪最小,才六岁……”

裘水镜四下查看交手的痕迹,道:“应该是昨晚天门鬼市的那些人做的。”

“先生,我记得那些人的声音。”

裘水镜回头看去,只见苏云的面容无比平静,平静得有些可怕。

第七章 洪炉嬗变,造化为工

“他们每一个人经过我身边时说的话,我都记得一清二楚。”

苏云的语气也无比平静:“我眼睛瞎了之后,便只能靠声音来认人。如果再次听到他们的声音,我一定会认出他们。”

这时,远处的山林中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几只头脸血迹斑斑的狐狸在树下探头探脑。

“小、小云……”一只狐狸远远呼唤,有些畏惧的看了看裘水镜。

经过了昨晚的屠杀事件,这些不怕人的小狐狸变得有些怕人了。

苏云露出喜色,站起身来:“花二哥?你还活着?”

那是一只毛发黑黄相间的狐狸,从树下钻出来,身后带着几个小狐狸,小狐狸们牵着前面的伙伴的尾巴,带着恐惧走了过来。

为首的花狐又带着畏惧看了看裘水镜,确认不是残杀胡丘村的人,这才大着胆子带着仅存的三只小狐走近。

苏云站在那里,让花狐和三只小狐心里顿觉安定,这个少年像是他们的主心骨,给他们一种可以依靠的感觉。

这种感觉并非是没来由的,而是六七年的相处,苏云那种从容不迫的气质气度带来的影响。

“……早上来了些城里人,说是在鬼市里没有讨到好,便来降妖除魔。先生和他们理论,人家不理,只说我们会害人……”

苏云静静听着,问道:“二哥还记得他们的面容吗?”

花狐摇头,羞愧道:“我带着弟弟妹妹逃跑,没有来得及看清他们的脸。我只记得其中一个人很是清秀,年纪不大,一身红火衣裳,身后突然就真的冒出火来,火里面有神鸟飞出来……”

苏云记下这个特征,转过身来拜道:“水镜先生的话,还作数吗?”

裘水镜看着匍匐在地的少年,过了片刻,方才道:“我说话自然作数。不过,你有钱吗?”

苏云站起身来,摊开手掌,手心里是几枚染血的五铢钱,应该是他刚才收尸时,在废墟里寻到的。

裘水镜从他手心里捏起一枚五铢钱,却在此时,苏云把其他五铢钱都塞给了他。

裘水镜怔了怔,疑惑的看着他。

苏云仰头:“野狐先生教我六年,不以我是人而驱逐我。恳请先生不因他们是狐而驱逐他们。”

裘水镜思索,道:“野狐先生教你,收你的钱了吗?”

苏云摇头。

裘水镜将那几枚染血的五铢钱还给他,道:“他教人不收钱,我教几个狐妖倘若要收钱,那就是不如他了。这枚五铢钱是你的学费,他们不用。”

苏云收下那几枚五铢钱。

裘水镜看着他和花狐一起安葬野狐先生,安葬胡丘村的狐妖们。

这里面有不少是他们的同学,花狐和那几只小狐狸免不了又大哭一番。

他们回到庠序里,裘水镜瞥了苏云和四只狐狸一眼,道:“野狐先生教你们的,是夫子养气篇吧?你们学了几年了?”

苏云点头:“我学了六年。”

花狐道:“我学了七年。”

其他三只小狐狸也各自学了两三年。

裘水镜淡淡道:“夫子养气篇虽然是正统的养气功法,但世间岂有五千年不变的教材?而今时代,十年不变便算是落伍了。我来到乡下,发现城乡之间竟似隔着千年的差距一般!”

他摇了摇头,道:“我要教你们的,是京城官学中最新的最基础的筑基功法,洪炉嬗变养气篇。”

且夫天地为炉兮,造化为工;

阴阳为炭兮,万物为铜。

这句话是洪炉嬗变养气篇的总纲。

夫子养气篇原本只是用最简单的方式温养元气,虽然简单容易上手,但想要修炼精深很难。

而洪炉嬗变养气篇,却是把自己的身体当成天地,内蕴洪炉,激发造化潜能,以体内的阴阳之气为炭,五脏六腑筋骨血液为铜,炼就强大的元气。

这种养气功法尽管复杂,但是却极为有效,修炼速度要胜过夫子养气篇不知凡几。

裘水镜由浅入深,先从夺日月精华,以自身为天地,天地为洪炉讲起,再讲如何造化为工,再讲如何以阴阳为炭,万物为铜。

苏云等人本来根基便浅,再加上洪炉嬗变养气篇着实深奥,即便是裘水镜这样的大家,也花费了五六日时间,才让他们堪堪入门,学会养气篇的上篇。

这其中花狐学得最快,他有夫子养气篇的根基,因此上手容易。

其他三只小狐狸次之,只有苏云学得最慢,他目不能视,裘水镜只得一遍又一遍的手把手教导他,极为吃力。

好在苏云虽然学习速度慢,但脑瓜灵活,举一反三,对洪炉嬗变的理解反而最深。

这几日,苏云邀请花狐和其他三只小狐狸来天门镇居住,然而花狐他们却对天门镇畏惧万分,宁愿住在庠序里。

苏云又邀请裘水镜住在天门镇,裘水镜也婉言拒绝,少年只得作罢。

这日清晨,裘水镜带着一人四狐迎着朝日呼吸吐纳,忽然裘水镜只觉身边似乎多出了一轮小太阳,不由张开眼睛看去,却是花狐的方位。

“花狐虽然是妖,但资质悟性都很不错,已经修成了第一重。”

裘水镜暗暗点头,采朝日精气,以自身为炉,淬炼肉身,栽培元气,这正是修成洪炉嬗变第一重的征兆。

花狐能够在五六天的时间便修炼到这一步,放在士子之中都算是了不起了。

裘水镜查看其他三狐,三只小狐狸虽然根基浅,但进境也是不慢,要不了多久便会修成第一重。

他又查看苏云的进境,微微皱眉。

苏云对洪炉嬗变的理解虽然很深,但是他毕竟是瞎子,可以学会理论,但身体想要掌握,须得付出比其他人多出数倍的努力才行。

而且,苏云修行的进境之慢,有些出乎他的预料。

按照他的预测,苏云因为眼疾,学的速度最慢,但修炼速度应该最快。没想到苏云反倒是最慢的一个。

裘水镜暗叹一声:“我对他的期望,还是太高了。连狐妖都可以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修成第一重,他却无法办到,眼疾对他的影响太大了。”

他却不知,苏云体内元气勃勃运行,但每次来到双眼时,便忽生异状。

苏云的元气流入眼眸之中,原本一片漆黑的眼睛竟然突然“看到”了东西!

在他“眼前”,天门凭空出现!

除了天门之外,还有八面高大巍峨的朝天阙!

天门和朝天阙的后方,便是一片浩瀚无垠的汪洋大海。

天门镇的朝天阙早已不知所踪,这八面朝天阙自然不是天门镇的朝天阙,而是苏云眼中的烙印。

只是古怪的是,八面朝天阙竟然在吸收苏云的元气!

八面朝天阙,像是八个无底洞。

朝天阙不断吞噬苏云的元气,导致他始终无法修成洪炉嬗变的第一重。

裘水镜没有料到苏云的眼睛会出现这种变化,以为他只是悟性好,资质一般。

而苏云以为这种情况是在治疗自己的眼疾,所以便没有把自己修炼时出现的异状告诉裘水镜,以至于裘水镜有这种误会。

等到早课结束,裘水镜便动了离开的心思。

他毕竟是私学先生,在朔方城还有许多门阀世家的士子需要他去授课,无法在天市垣耽搁太久。

他把洪炉嬗变养气篇的下篇囫囵传授给众人,便动身离去。

“云,当今天下,寒门难出贵子。为何?”

苏云送行,裘水镜迟疑一下,还是谆谆教诲,道:“寒门之子,虽然有国家的官学,与士族之子同学,看似公平。然而士族之子有钱有权,士族之子在官学之外,还有私学。你在官学中学到了一,士族之子便可以在私学中学到二三四五,因此寒门之子与士族之子在学识上的差距不断拉大。”

苏云亦步亦趋的跟着他,道:“我听说寒士苦读,可以出人头地……”

“大错!有私学在,寒士绝不可能比士族之子更加刻苦!官学中教的东西都是大而化之的东西,但私学,他们可以请来我这样的老师!”

裘水镜道:“士族之子比寒门之子更加用功!官学放学,乡野的孩子跑去玩耍,而士族之子在私学里求学!官学放假,寒门之子放假在家,士族之子则还在私学里求学!”

“元帝推行官学,希望教育之下人人平等,没有寒门和士族之分。但从元帝到现在过去了百年,教育其实已经被垄断在士族手中。寒门的孩子没有钱去上私学,官学里又学不到最新的知识,阶层固化,日趋严重。寒门之子的升迁之路,鱼化龙的路,已经越来越窄。”

他停下脚步,转过身来,推心置腹道:“而乡村更为严重。云,你出身贫寒,资质不坏,悟性也是上佳,你留在乡村,便是被埋没了。你必须要进城求学!但即便你进城求学,仅仅进入官学,你也无法出人头地。你还需要一边读官学,一边读私学。”

“不过,就算你与士子学的一样,你们的学问一样,你也未必能鲤鱼跃龙门。因为士族之子还有显赫的家世,广阔的人脉,而这一切,需要你用十几年,甚至几十年去追赶。这公平吗?”

“不公平,但是公正!因为这是他们祖辈拼搏留下的遗产,他们继承祖辈的遗产理所当然。一个寒门士子,没有根基,没有家世背景,也没有人脉,想要出人头地,那么你便只剩下一个他人不具备的优点。”

裘水镜拍了拍自己这位学生的肩头,语重心长道:“那就是野性。乡野的野性!城里的士子所不具备的野性!”

他大袖飘飘,向前走去,声音远远传来:“城里,就是一个天地洪炉,到处都是斗争与机遇。你只有保存野性,以野性为阴阳,以奋斗为炭火,点洪炉,夺造化,才能跳出固化的阶层,越界、飞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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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天桥出云海

裘水镜虽然走远,但他的声音依旧清晰的传入苏云的耳中,振聋发聩。

“你想治愈双眼,洪炉嬗变养气篇的上篇修炼到第七重时,便可以化解你眼中烙印。但你想飞黄腾达,想出人头地,只有离开乡村前往城里!”

“此去五十三里,便是天市垣驿站,你治好双眼之后可以从那里进城。记住,治好双眼才可以去驿站!进城之后,记得找我……”

……

过了良久,苏云这才折返回去。

他能感受到裘水镜的诚挚勉励的心意,心里很受感动。

他更加刻苦的修行,然而洪炉嬗变养气篇他尽管学会,却进境缓慢,他双眼中的八面朝天阙还在不断吸收他的元气。

他的元气修为,在这段时间非但没有进步,反而还退步了不少。

更为可怕的变化是,他的饭量激增,吃完饭要不了多久便感觉到饿。

好在花狐和其他三只小狐狸经常弄来一些鸡鸭鱼肉和水果,让他可以果腹。

花狐和其他三只小狐狸也饿得飞快,修为进境十分迅速,花狐已经修炼到了洪炉嬗变养气篇的第二重,向苏云讨教洪炉嬗变养气篇的下篇。

苏云虽然还没有修成洪炉嬗变养气篇的第一重,但他的悟性着实高。洪炉嬗变的下篇,裘水镜尽管只讲了个大概,但他已经参悟透彻。

上篇是学,下篇是用。

下篇的开篇便是鳄龙吟,鼓荡胸腔元气,发出鳄龙雷音。

鳄龙吟震荡气血,筋膜,强壮身躯,壮大力量。

花狐修炼没有多久,体内便传来一阵接着一阵的鳄龙雷音,很是惊人。

“花二哥的资质真好。”苏云露出笑容,心里由衷为花狐开心。

他不能修炼下篇的鳄龙吟。

修炼鳄龙吟需要先观察真正的鳄龙,观摩鳄龙如何吐纳,如何发出龙吟,从而做到观想鳄龙的地步。

苏云虽然把鳄龙吟的诀窍参悟透彻,但是因为目不能视,无法观摩鳄龙而做到观想,所以无法修炼。

这一日,苏云在朝阳升起之时吞吐日月精华,忽然感觉到那八面朝天阙不再吸收他的元气,心中不由一喜。

朝天阙不再吸收他的元气,他体内的元气顿时变得磅礴火热,如同一个小火炉在丹田里熊熊燃烧!

他感觉到体内的阴阳之气仿佛化作了炭火,五脏、六腑、筋骨仿佛化作了铜柱和铜炉,血液似乎变成了被烧化的铜水!

这便是造化为工,造化之力转变肉身机能,壮大元气!

洪炉嬗变的第一重,终于练成!

他的元气熊熊,在体内奔腾,苏云心中欢喜:“倘若水镜先生在这里就好了,可惜我迟到了十几天……”

他刚刚想到这里,“眼前”忽然发生异变!

只见那八面朝天阙的表面各种神兽异兽的纹理,仿佛都像活过来一般,从朝天阙中飞出,一时间苏云的脑海中充斥着各种神兽异兽的嘶吼和鸣叫、长吟,震耳欲聋!

神兽异兽飞舞,一发冲向天门!

这些异兽攀附在天门上,竟然化作了天门的一部分,忽然一股剧烈的波动传来!



天门中光芒从门框的四处流出,填满了各个门户,最终在中央的门户化作一面光幕般的镜面。

而那镜面之后,便是那个让元朔国大帝和无数强者也为之迷醉的长生者的世界,所谓的仙界!

只是苏云并不知道这些。

那镜面轻轻一振,苏云忽然感觉自己身不由己飞起,被一股莫名的力量拉了过去,唰的一下从镜中穿过,来到镜面中的世界!

在花狐等狐妖看来,苏云依旧好端端的坐在那里,并未动弹过。

但在苏云看来,他却离开了天门镇,忽然间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在这个世界里,他不再是瞎子,相反,他能看到比普通人多出数十倍的色彩!

这是一个壮阔壮观的世界,他站在一片云雾之中,远处座座仙山漂浮在空中,那些仙山被削切成台,台上有各色绚丽光芒。

云海被那些光芒照射,也变得仿佛拥有了颜色。

天空中,大日如珀,并不刺眼。

而在苏云身后,则是巨大的五重天门,各种神兽异兽攀附其上,缓缓游走。

这个世界,瑰丽壮阔,给人一种极不真实的感觉。

苏云听到钟声传来,仰头看去,只见一口小小的黄钟悬在自己头顶。

黄钟最下层,忽,有着三百六十周天刻度,在不断旋转,而上层的秒,也有着三百六十周天刻度,忽刻度旋转一周,秒刻度进一刻度。

“这不是我幻想出来,用来计时的黄钟吗?它怎么出现了?还有我的眼睛……这是怎么回事?”

苏云很快醒悟,镇定下来,贪婪的看着四周的景色:“能够看到这些色彩,真好……”

就在此时,他脚下传来轻微的震动,云气翻涌,苏云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随着云气冉冉升起,立刻稳稳站住脚步。

他心中很是紧张,但是知道自己的紧张没有丝毫用处,反而会给自己添乱。

他不知道云中涌出的是什么,但他知道自己的脚下是安全的,这时候一定不能擅自移动脚步。

他的脚下还在震动,云雾还在向上翻滚,苏云回头看了看那座天门。

“我是被一股力量牵引,穿过天门来到这里,那么天门也一定可以带我回去。”

他目光闪烁,心中暗暗盘算:“天门和我相距三丈六,跳肯定是跳不过去,须得在助跑的情况下,用洪炉嬗变养气篇的下篇鳄龙吟中的鳄龙出渊的身法。在跃出到一半的时候,鳄龙出渊转变为鳄龙翻滚,头在前,身在后,旋转翻滚,延长跳跃距离,以手为足落地,跳入天门,离开此地。现在我站在云海中,不知道前方有什么,而今只能以不变应万变。”

过了片刻,载着他从云中上升的东西终于露出本体。

那是一条长长的石桥,渐渐耸出云端。

石桥上的雾气滚滚,如流水从桥的两边滑落,坠入下方的云海。

苏云额头冒出一滴冷汗。

他这时才注意到,自己正站在断桥的边缘!

这条石桥应该是连接着天门,但不知何故连接天门的地方竟然断掉了,他只要后退一步,便会从石桥上坠落下去!

“幸好我没有走出这一步。”

他舒了口气,仔细观察四周。

石桥上有着许多小小的石柱,上面雕琢出片片鳞片,细看下去,石柱像是某种生物的利爪。

桥面上的云雾散去,露出龟背一般的纹理,印在桥面上,而在龟背的两旁还有翅膀的纹理。

这条桥许多地方破损,仿佛饱受战火洗礼,有些地方甚至还有巨大的抓痕,像是被云雾中的什么怪物用利爪撕过一般。

苏云谨慎的审视四周,石桥很长,延伸到云雾缭绕之处,不知尽头,心道:“桥上的距离足够我助跑,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我没有修炼过鳄龙吟。”

鳄龙吟需要观想鳄龙,以此为基础发出雷音。

裘水镜也画了一幅鳄龙图,还带着他们去寻找鳄龙,倾听鳄龙发出的雷音,方便他们观摩观想。

苏云虽然无法看到鳄龙,但听到的鳄龙雷音却给他极深的印象。

但正是因为他看不见,所以他没能看到裘水镜所画的鳄龙图,也没有亲眼见到鳄龙。

他无法观想鳄龙,也就无法修炼鳄龙吟。

这是他最大的难题,也是裘水镜虽然欣赏他,却对教他修行有些迟疑的原因。

远处,云雾之中,还有石桥不断从雾气中涌现,蜿蜒曲折,像是龙蛇从云雾中舒展身躯。

苏云心中微动,尝试着以此为依据来推演鳄龙吟,但没过多久,他便放弃了。

石桥毕竟是石桥,并非是鳄龙。

石桥距离天门明明只有三四丈的距离,他却无法跃过。

“这石桥是通往何处的?”

苏云仰头张望,还不断有石桥从云雾中涌现,而在更远处,则是一座座浮空的仙山高台。

“石桥多半是连接那些高台。前往那些高台,或许可以寻找到出路。”

他刚刚想到这里,突然看到一团云雾散去,桥上出现了一个身影,面向着他,一只手扶着桥上的小石柱,另一只手向苏云这个方向探出。

他的五指叉开,脚步跨得很大,嘴巴张开,似乎是在努力狂奔,又像是在呼唤什么。

第九章 老叟盗仙图

“前辈——”苏云心中一喜,快步向桥上那人走去。

那桥上的身影四周云雾缭绕,却像是被定在原地,始终保持着奔走疾呼的姿态没有动弹过。

苏云心中疑惑,不知不觉间他距离那个身影渐渐近了,云雾也在不断散去,更多的石桥浮现出来。

与他猜测的一样,这石桥果然是连接其中一座仙山云台的。

而那桥上的身影,应该是从那座仙山云台上冲下来。

苏云的脚步越来越慢,谨慎的盯着石桥上的那个身影,他呼唤了几声,桥上的那个身影却始终没有回应,也没有动弹过分毫!

那身影四周的云雾也渐渐明了,那不是云雾,而是一幅展开的画卷,正环绕着他。

那画卷像是由光幕组成,只有飘荡在那人身后的两个画轴可以表明这是一幅画。

而环绕那人四周的云雾,则是四周的云海在画上的投影。

更加古怪的是,被画环绕的那人,给苏云一种熟悉的感觉,像是在哪里见过。

而且越是接近,这种熟悉感越强!

那是个老人,佝偻着身子,但是却给人一种极为高大威猛的感觉!

“他好像是住在天门镇第一户的曲伯……”

苏云越走越近,对于天门镇第一户他自然很是熟悉。

六年前他没有眼盲的时候,经常跑出来玩耍,冲出天门时总会遇到住在第一户的曲伯。

那是一个很和蔼的老人,总是拿着凿子和锤子,站在天门旁的架子上叮叮当当的凿石头,每次看到苏云,还总会和苏云开玩笑。

变故爆发后,苏云双眼看不到东西,但每次经过天门镇的第一户时,也总会与曲伯打招呼。

曲伯在天门镇,自然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不过,桥上的那人的模样,的确与曲伯很像!

苏云硬着头皮向前一步一步的走去,心中默默道:“他不可能是曲伯,因为曲伯一直都呆在天门镇!早上的时候,曲伯还和我打了招呼的……”

他不由打个冷战:“桥上的人,一定不是曲伯!”

石桥上的那人越来越近,苏云眼角乱跳,他看清那人的面容。

桥上的这个驼背老人,的确是他印象中的曲伯!

苏云眼盲之后,便努力回忆自己熟悉的人的每一个细节,生怕自己忘记,而桥上的驼背老人符合他印象中的曲伯的每一个细节!

苏云停下脚步:“桥上的人是曲伯,那么天门镇的曲伯是谁?”

那个每天早上都和他打招呼,对他和蔼可亲的曲伯,到底是谁?

他细细看去,前方,曲伯的眉心处有一个菱形伤口,可以从这个伤口看到他的脑后的景象。

这应该是剑伤。

一口剑刺穿了他的头颅。

苏云闭上眼睛,看到曲伯眉心处的伤口,他的双眼也突然开始疼了起来,像是有剑芒从眼中爆发。

他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又响起那个让他屡次做噩梦的声音。

铃铃飞行的声音。

那是仙剑破空发出的剑啸,无数铃声连成一线。

六年前他便是抬头看到了发出剑啸的仙剑,导致双目失明!

“刺穿曲伯头颅的,就是那口大剑!不过,曲伯的伤口为何这么小?”

苏云强忍着眼中的疼痛,张开眼睛,喃喃自语:“曲伯,你为何会死在这里?你死了多久了?是六年前吗?那么,陪伴我六年的那个曲伯,到底是谁?他是你的性灵吗……”

曲伯临死前还在奔跑,做出疾呼状,他喊的是什么无从知晓,不过他伸出的右手五指叉开,却是在托起那幅画,像是打算用这幅画来抵挡什么东西。

那幅画像是由光幕组成,映照四周的景色,而画中却没有任何内容。

它更像是一面极为纤薄可以弯曲的透明镜子。

苏云探出手掌,轻轻抚摸那幅画,忽然画面像是平静的湖面起了波澜。

苏云急忙收回手掌。

他的前方,画发生了变化。

画上的云气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大泽,连绵数百里的大泽。

画中突然电闪雷鸣,雷电交加,大雨倾盆。

苏云呆呆的看着这一幕,这幅画的内容,竟然在不断发生变化,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忽然,大泽之中地动山摇,一条疙瘩獜狥的神鳄在无数雷电中矫腾,摇头摆尾,吞吐雷云闪电!

天空一片漆黑,只有雷电爆发时迸发出的亮光,短暂的点亮大泽。

而那神鳄脚踏大泽,尾荡滔天泥浪,张开大口,似乎要吞噬天上星辰星宿!

它的腹腔一鼓一伏,隐约间,苏云耳畔顿时传来天崩地裂般的雷音!

那雷音是鳄龙蜕变化作蛟龙的雷劫雷音,也是鳄龙呼吸吐纳时的雷音,也是鳄化蛟的蜕变雷音,也是化蛟龙之时翻江倒海的水龙吟!

“难道说,这画可以映照我心中所想?”苏云被深深震撼。

适才他在想的就是如何才能修成鳄龙吟离开此地!

他心心念念着鳄龙吟的功法,思索如何在脑海中构建鳄龙的画面,完成观想,然后触摸这幅画,画中便出现了神鳄渡劫的画面!

事出有因。

这幅神秘的画做出这种变化,肯定有其原因。造成其画面变化的原因,极有可能是来自苏云的接触!

“如果是我心中所想,造成这幅画的变化的话,那么为何它所展示的鳄龙吟,要比水镜先生教的还要深奥许多?”苏云纳闷。

洪炉嬗变养气篇的下篇鳄龙吟,需要观想鳄龙,以此为基础发出雷音。

裘水镜带着他们去寻找鳄龙,苏云听过鳄龙发出的雷音,但根本没有眼前这幅画中的鳄龙化作蛟龙时发出的雷音震撼!

“水镜先生讲解鳄龙吟的诀窍,主要在鳄龙雷音上,但是画中的神鳄化蛟龙展露出的诀窍,好像,好像……”

苏云迟疑一下:“好像比水镜先生讲的还要多!”

他从这幅画中看到了鳄龙吟的诀窍在于四大雷音。

雷劫雷音,吐纳雷音,蜕变雷音和水龙吟!

苏云从画中参悟出的鳄龙吟诀窍,要比裘水镜讲的多出了三种!

“水镜先生自然不会出错,他也没有必要隐瞒,他之所以没有讲到,难道是因为他也没有参悟出来?”

苏云有些难以置信,水镜先生绝对是大人物,他在天门镇遇到镇上其他人,提到水镜先生时,镇上的人都说水镜先生很厉害。

水镜先生的气度非凡,他教苏云洪炉嬗变养气篇根本不求回报,不可能藏私。

他之所没有教苏云其他三种诀窍,只有一个可能。

那就是鳄龙吟中,只有吐纳雷音,不包含雷劫雷音、蜕变雷音和水龙吟!

也即是说,画中展示的鳄龙吟,要比裘水镜所知的鳄龙吟,完善了许多!

“或者可以说,这幅画能够补全鳄龙吟的不足!”

苏云想到了关键:“这幅画能够补全鳄龙吟,那么它能够补全其他功法吗?倘若连其他功法也可以补全的话……”

他心头怦怦乱跳。

他明白了曲伯深入此地盗图的原因!

此刻,画中的神鳄正在雷劫中蜕变化作蛟龙,神鳄腾挪变化,将鳄龙吟的一招一式清晰无比的展露出来。

鳄龙出渊!

鳄龙翻滚!

神鳄摆尾!

龙战于野!

鳄龙在脊!

龙游曲沼!

这六招,苏云都从裘水镜那里学过,但因为没有亲眼所见,学得似是而非。

而图中,虽然仅仅六招,但是在画中神鳄的演练下,却仿佛有万千招一般,没有重复!

苏云看得心驰神摇,他头顶悬浮着的黄钟又开始转动,他是在将画中神鳄的每一个动作,按照完成动作所需的时间来分解成一个个步骤,从而加深记忆。

“修炼鳄龙吟,需要以洪炉嬗变为基础,将四大雷音在洪炉中融为一体。想要做到这一步,需要身体、意识和元气有着极佳的协调能力。”

苏云刚刚想到这里,突然那奇异的剑啸再度传来,苏云前方画中正在渡劫的神鳄,突然被一道剑光斩过,身首分离,死于非命!

苏云心中一惊,那一剑突如其来,摧枯拉朽般破去鳄龙吟的六大招,将神鳄斩杀。

画中的雷云消散,大泽也自消失无踪。

“这幅画是空的,只能映照四周和折射内心,我适才没有想那口仙剑,仙剑却出现在画中。那么只有一个可能!”

苏云额头冒出冷汗,立刻向云雾中看去:“那口仙剑,此刻就在附近!”

第十章 野性张扬

云海苍茫,渺渺无尽。白云苍狗,变化莫测。

云海之中,一座座仙山高台漂浮在其中,空山寂寂,高台无声,不知仙人所踪。

苏云目光四下搜寻,很是仔细。

他的手却伸了出来,尝试着把这幅画摘下来,不料画轴好画卷仿佛烙印在空中,纹丝不动。

他移动脚步,试图绕过去,不过这幅画却恰恰挡住了他的路,让他无法绕到曲伯的身边。

这幅画,像是一堵墙横在那里。

苏云皱眉,就在这时,他目光的余光看到了云层中有什么东西飞过,隐约间仿佛是一线流光。

他的双眼又开始隐隐作疼。

“没错,是那口剑!”

苏云心神有些慌乱,是那口让他失明的剑。

他没有看清光芒的形态,但是双眼传来的刺痛让他绝不会认错!

当年飞出天门,飞向天门镇的那口剑,又出现了!

苏云的额头冒出冷汗,不再迟疑,立刻转身向天门奔去,与此同时,那种奇异的剑啸又在他耳畔响起!

“且夫天地为炉兮,造化为工;阴阳为炭兮,万物为铜!合散消息兮,安有常则!”

苏云心中默诵洪炉嬗变养气篇,脚步迈出,他的步履越来越沉,跨幅越来越大。

狂奔的途中,他催动洪炉嬗变功法,心脏如同强大的洪炉,阴阳之气化作炭火,将洪炉点燃!

他血液如同被烧熔的铜汁,在体内哗哗奔流,发出水流激荡的澎湃声!

洪炉嬗变,造化为工,让他的力量在这一刻爆发出来。

力量爆发的同时,他的胸腔中澎湃的元气开始激昂,在胸腔中如浪涛千回百转的扑击,终于化作第一声嘹亮又沉闷的雷音!

鳄龙吟!

他的气力像是一条鳄龙,从尾骨升起,爬到脊梁上,贯穿三十三块脊梁骨,奔跑时脊梁摆动,如同鳄龙在脊,游行于曲沼之间!

他的双脚仿佛长出了鳄龙的利爪,脚步落下时利爪扣住桥面,纵身便是丈余距离。

剑啸越来越近,而苏云距离断桥和天门也越来越近!



明亮无比的光芒传来,仙剑飞出云层,剑光照耀世界,那剑光虽然明亮,但是苏云的视野中却是一片漆黑。

这等剑光的照耀下,他看不到任何东西。

与六年前一样,他就是一个瞎子。

苏云面色如常,依旧在发足狂奔,在他头顶,黄钟不疾不徐的旋转,没有任何混乱。

黄钟旋转的同时,他的大脑也在计算自己的速度和方位,以此来确定自己走到了哪里,距离石桥断处还有多远。

每一秒,甚至每一忽的时间里,他的计算都准确无比!

“六年了,六年的时间里,我已经习惯了黑暗!”

苏云最后一步跨出,恰恰是踏在断桥的边缘,纵身一跃,如同鳄龙从深潭大渊中扑出,冲向猎物!

他的气势凶狠无比,充斥着蛮荒、张扬、原始的野性!

裘水镜看人极准,他没有说错,苏云的身上的确藏着一股子可怕的野性,难以驯化的野性!

这野性平日里隐藏在少年柔弱的外表下,但生死攸关的关头,便彻底爆发出来!

“哤咕”

苏云人在半空,胸腔剧烈起伏,口中吐纳雷音,身躯却仿佛鳄龙出水,蜕变,化作蛟龙,腾龙在天,沐浴雷劫!

他的身法变化,双手相扣向前探出,重重一扣,仿佛鳄龙张开大口吞噬猎物,同时身形呼啸翻滚,在自己的力量几乎耗尽之时,再进一步,冲入天门!

鳄龙出渊,鳄龙翻滚,这两招一气呵成!

而在他身后,仙剑沿着桥面呼啸而来,在他的身影隐没到天门中时,唰的一声向门中的苏云刺去。

同一时间,天门消失!

仙剑刺空。

苏云穿过天门,强烈的坠落和失重感传来,忽然眼前一黑,性灵回归身体。

他依旧坐在原地修炼洪炉嬗变,从未离开过。

那暖暖的朝阳已经升到三竿高处,苏云感受到阳光的温暖和海风细腻的抚摸,狂跳的心脏渐渐平静下来。

“那个世界,真的像一场梦境啊。”

少年站起身来,他的双眼依旧不能看到任何东西,但是他的脸上却露出了笑容。

“像是一场藏在我双眸中的梦境。但却是真的。”

他催动洪炉嬗变,点燃体内天地的洪炉,血液运行,如铜汁铁水般沉重,搬运气血运行到全身各处。

“哤咕!”

他体内传来四种雷音混在一起的龙吟声,苏云脚步移动,气血翻腾,如同一头人形鳄龙,扑击而出!

这一刻,花狐和其他三只小狐狸不由毛发竖起,苏云给他们的感觉仿佛鳄龙从大渊中冲出,蜕变,化作凶恶的蛟龙!



苏云的右腿向后扫过,扫得空气发出嗡嗡的震颤声,四只狐狸恍惚间仿佛看到一身横练肌肉的蛟龙,重重的摆动尾巴。

苏云右腿上元气充斥在血液之中,气血膨胀,腿脚上竟然隐约可见嶙峋狰狞的鳞片!

那是气和血所化,充斥在右腿之中,让他这一扫的力量提升到极致!

紧接着,龙游曲沼,龙战于野,鳄龙翻滚等招式在他身上一一展现,花狐等四只狐狸只觉一条狰狞凶恶的蛟龙舒展身躯,迈开矫健的步法围绕着他们游走,他们身前身后,左左右右,都是那蛟龙的身躯。

他们似乎是被恶蛟包围!

忽然,异象消失。

苏云回到原地,双足分开与肩齐宽,身躯挺得笔直,双手抱团放在胸前徐徐压下。

他的手掌在向下压,然而体内的元气却在沉入丹田之后沿着脊梁骨往上走。

啪、啪、啪!

他的元气冲开脊梁骨之间的筋膜,宛如一条鳄龙沿着脊梁向上爬行,一直爬到他的脖颈,爬到他的后脑勺。

待到这股元气冲到玉枕骨,他的气血运行到背部,恰恰在皮肤表面形成蛟龙的纹理,宛如背后刺了龙纹身一般。

四只小狐狸张大嘴巴,他们没有看到苏云身上的龙纹身,但却看到龙爪从苏云的衣袖间延伸出来,与他的手掌相合。

“气血显形!”

花狐心头微震,鳄龙在脊这一招,被苏云在短短时间炼到显形的程度!

裘水镜虽然没有把洪炉嬗变养气篇的下篇鳄龙吟的所有诀窍讲给他们,但也粗略的讲了一些知识。

鳄龙吟共有三种成就,第一种成就是修成鳄龙雷音,元气和血液流动,鼓荡胸腔发出雷音。

第二种成便是显形,元气和血液流过之处,形成龙纹身。气血散去之后,龙纹身便会消失。

第三种成就显化。

那是气血强大到一定程度,仅凭气血便可以在身后或者是身遭形成鳄龙绕体的异象!

花狐心中纳闷,苏云明明连洪炉嬗变养气篇的第一重都没有炼成,怎么一下子便炼成了下篇鳄龙吟,而且还将鳄龙吟的第二种成就也炼成了?

修成第一种成就并不容易,需要很高的资质和悟性,花狐只是刚刚进入这种成就,还未修炼到巅峰。

想要修炼到巅峰,他估计自己需要个把月的努力才能办到。

而修成第二种成就那就更难了。气血显形,最为重要的便是气血,需要气丰血盛!

这就需要不断修炼洪炉嬗变上篇,壮大气血,一般来说,需要将洪炉嬗变修炼到第三重,才可以做到这一步!

苏云原本连洪炉嬗变的第一重都没有修成,为何现在可以依据达成鳄龙吟的第二种成就?

花狐大惑不解。

苏云体内的气血缓缓平静下来,身后的龙纹身渐渐淡去,消失。

少年屏气凝神,心中默默道:“那幅图中展露出的鳄龙吟,的确更为强大!我在另一个世界的经历是真的。我想再度进入那里的话,须得再度催动八面朝天阙的烙印。不过,那里极为凶险。”

他面色凝重。

通过天门进入那个奇妙的世界,稍有不慎便可能会葬身在那口仙剑之下,极为凶险!

但是……

“值得冒险!”苏云心中默默道。

第十一章 柳树下的老人

裘水镜临行前对他说,教育被垄断在士族手中,寒门士子通过官学绝不可能与士族子弟并驾齐驱。

裘水镜告诉他,要有野性。

士族子弟所不具备的野性!

从天门进入那个奇妙世界,虽然有可能会遭遇仙剑的袭杀,但只要筹备妥当,便可以在仙剑来袭之前到达那幅仙图边,得到自己想要的功法!

尽管会有性命危险,但这不正是水镜先生所说的野性吗?

现在的问题是,怎么才能再度打开天门,进入那个世界?

“打开天门的关键,在那八面朝天阙上。”

苏云陷入思索,心道:“那八面朝天阙吸收我的元气,然后朝天阙上的各种神兽异兽飞出,落在天门上。或许我只需要用自己的元气再度激发那八面朝天阙,便可以打开天门,进入那个世界。”

他没有立刻尝试,天门后的世界神秘莫测,那口仙剑未必走远,他已经得到了更为高等的鳄龙吟,目前没有再度进入天门的必要。

“花二哥,你的左肩肩头高了一寸。”

胡丘村外,花狐与三只小狐狸正在各自勤修苦练,身如鳄龙,将鳄龙吟的六大招式练了一遍又一遍。

苏云站在一旁,少年虽然目不能视,却仿佛能看到他们的动作一般,时不时出言指点。

“小凡,你在炼龙形时腰肌太死板,记住不是用腰肌发力,而是用脊梁骨发力。”

“青丘月,你的鳄龙出渊气势不够,软趴趴的没有一点凶恶感!”

从他天门逃生至今,已经过去了近二十天,这段时间,他把鳄龙吟的四大雷音传授给花狐他们,托词是裘水镜所传。

至于他打开天门,性灵飞升到另一个世界的事情,他并不打算告诉告诉花狐。

毕竟这件事太离奇,而且里面藏着许多让人战栗恐惧的秘密。

比如说,曲伯的肉身为何会死在那个世界?他为何要拼死盗走那幅怪图?

为何那幅奇怪的图,能够补全功法甚至超越原版的功法?

还有那口仙剑是从何而来?

这些古怪的事情如果传扬出去,对苏云他们来说未必是好事。

“关于门后的世界和那幅图,知道的人越少越少。花二哥他们不知道此事,反而是保护他们。”苏云细细感应花狐等人的动作,培养自己的气机感应,心中暗道。

他虽然年纪不大,但常年独自生活,让他有着同龄人不具备的缜密思维。

人的眼睛看不见了,便会想的更多。

宝物会引起人的贪婪,尤其是仙图那样的宝物。

这十几天时间,花狐也炼成了鳄龙吟的第二种成就,狸小凡、狐不平和青丘月也都顺利修成鳄龙吟第一种成就。

而洪炉嬗变的上篇,花狐也顺利修成了第三重,其他三只小狐狸也各自修成第二重,进步极快。

正是有苏云传授给他们的四大雷音,他们的进步才会如此神速。

至于苏云自己,这段时间的进步更是惊人!

苏云元气修为日渐深厚,洪炉嬗变上篇已经修炼到了第三重的巅峰,隐隐有跨入第四重的趋势。

洪炉嬗变上篇的第一重,是以自身为天地,点燃体内洪炉。

修成第二重的征兆,则是洪炉火焰有了两层火焰颜色,第一层炉火为紫色,第二层炉火为红色,因此又称作双重焰。

洪炉嬗变第三重,炉火又多出一重火焰,橙色火焰。

第四重,多出一重黄色炉火。

第五重多出一重白色炉火。

第六重多出一重蓝色炉火。

洪炉嬗变第六重圆满之后,便可以进入元动境界。

苏云曾经“亲眼”看到神鳄渡劫,他观想的鳄龙比花狐他们更加真实,更加强大,也更加震撼,因此修行速度也更快。

他现在催动洪炉嬗变,炉火有三重焰,修炼起来,元气修为提升更快!

不过,苏云即便将六招鳄龙吟修炼得炉火纯青,但脑海之中始终浮现出一道剑影。

那是斩杀渡劫的神鳄的一剑!

那一剑直接破去了六招鳄龙吟,斩杀鳄龙,给苏云的震撼甚至远在神鳄渡劫之上!

那一剑在他脑海中翻来覆去的出现,挥之不去。

每当他修为再进一步,那一剑的阴影总会再度出现,折磨他的心灵,似乎有个声音在告诉他,无论他将六招鳄龙吟修炼得如何完美,也难逃这一剑!

甚至,苏云有时候会从睡梦中猛地惊醒,梦到自己在施展鳄龙吟时,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剑斩断头颅!

“水镜先生说,洪炉嬗变上篇是一种筑基功法,只有六重,修炼到第六重便算是筑基成功。那时,我便可以逼开我眼中的那道剑影了。”

苏云心道:“明天我便可以炼成洪炉嬗变的第三重,到年底,我一定可以修炼到第六重!”

他的心情渐渐稳定下来,不再去想那口仙剑的事情。

裘水镜告诉过他,对他来说筑基是一道坎,这道坎过去,眼睛便会痊愈,那时他便可以像正常人一样修炼性灵和性灵神通。

只是苏云没有想过,裘水镜对他有所隐瞒。

裘水镜没有告诉他,其实他早已经炼出了性灵神通。

黄钟便是他的性灵神通,但是他修出黄钟时,非但没有修炼到元动、蕴灵境界,甚至没有筑基!

裘水镜器重他,也正是这个原因。

一个少年瞎子,在妖怪遍地的天市垣,在除了自己之外没有活人的天门镇,不仅生活了六年之久,而且凭借自己强大的意志力,用六年的时间硬生生观想出自己的性灵神通!

不说天分,单单这份毅力,都是天下少有!

天色渐晚,夕阳即将落山,花狐与三只小狐狸也练得累了,停下歇息。苏云向花狐道:“花二哥,今晚天市垣开夜市,不能错过了。你们要与我一起去夜市吗?”

花狐与三只小狐狸连打几个哆嗦,慌忙摇头。

青丘月松鼠般站起来,摆了摆狐狸尾巴:“小云哥,我们便不去了!”

“也好,夜市没有什么好玩的,大家很少说话。”

苏云想了想,又邀请道:“胡丘村被毁了,你们不如搬到天门镇,随我一起住,彼此也好有个照应。”

三只小狐狸齐齐转头看向花狐,花狐连忙摇头拒绝。

苏云黯然,独自离开,返回天门镇。

四只狐妖人立起来,目送这个少年瞎子在夜色中离去,狸小凡迟疑道:“二哥,咱们真的不告诉小云哥,天门镇里只有他一个是人吗?”

花狐摇头道:“从前野狐先生便吩咐过我们,万万不能告诉小云天门镇的真相。水镜先生来的那几日,也没有对他说过天门镇的真相。真相太残酷,我们告诉他,他未必能够接受。还是让他自己慢慢发现比较好。”

三只小狐狸默默点头。

花狐看到苏云形单影只的往前走,倍显孤独,不由心底一软,向苏云追去,道:“你们三个留在村里,我陪小云去鬼……呸,去夜市!”

三只小狐狸踮起脚尖张望,狐不平道:“你们说花二哥会不会被鬼神吃掉?”

另外两只小狐狸齐齐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狐不平连忙夹起尾巴,赔笑道:“我是开玩笑的呢!”

“花二哥,咱们先回天门镇!”

苏云与花狐一路走过黄村,绕过蛇涧,苏云很是兴奋,提议道:“我家里还有些宝物,一起带到夜市。倘若卖不出去,咱们便在夜市里转一转。我还没有在夜市里转过呢,说不定能买到一些好东西。”

花狐面色如土,努力让自己的嗓音保持平静:“小云,你家里能有什么好东西?还是别去那鬼……天门镇了,咱们直接去夜市。”

苏云想了想,笑道:“我这几年摆摊,的确没有卖出去过一件东西,想来我家的东西的确不好。也罢,咱们直接去夜市!”

他指向前方:“二哥,前面那株柳树下的房子,便是岑伯的房子!岑伯是个非常好的人,这个时候他总是在等我!你能看到他吗?”

花狐遥遥看去,只见那歪脖子柳树下面只有一个小小的荒坟,除此之外,还有一个老人脖子挂在柳树下,被风吹过,老人四肢下垂,身体一荡一荡的。

“能看到……”花狐满嘴牙齿得得作响,抱紧自己的尾巴,蹒跚着跟在苏云身后。

“岑伯,岑伯!”

苏云远远呼唤道:“我带来了一个朋友!”

花狐把尾巴塞到嘴里,免得自己叫出声来,一脚高一脚低的跟着苏云,心道:“不怕,不怕,我是妖怪,妖怪不怕鬼神……”

夜晚的天空上浮现出一轮月牙,月光朦胧,花狐远远看到那株歪脖子柳树下挂着的老人把自己的脖子从绳索里掏出来,轻飘飘落在下面小小的坟包上,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花狐心里发毛,跟着苏云来到柳树下。

苏云虽然目不能视,却仿佛看到了坐在坟头上的老人,躬身道:“岑伯。”

岑伯的眼睛在夜色中闪着幽幽的绿光注视着苏云背后的花狐,像是坟地里的鬼火。

花狐抱着尾巴,死命咬住自己的尾巴尖儿,差点昏倒过去。

“是小云啊。”

岑伯的声音带着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漠然道:“今天你来得有些晚。来就来了,还带什么礼物……”

咚。

花狐仰面倒地,昏死过去,犹自抱着尾巴四肢抽搐不已。

第十二章 若士必怒

“岑伯,这是花二哥,是我朋友。”

苏云踢了踢晕倒的花狐,花狐始终不醒,少年迟疑一下,道:“岑伯,水镜先生传授给我洪炉嬗变养气篇,说是我修成之后,就可以治愈双眼。”

岑伯沉默片刻,道:“你从前进入夜市,是为了寻找治愈你眼疾的办法。现在你有足够的把握治愈自己的眼疾,便不需要夜市了。你这次来,就是为了告诉我,这是你最后一次来夜市。”

苏云道:“我虽然不必去夜市了,但我还会经常来这里。岑伯一直照顾我。是你告诉我搬到天门镇去住,又告诉我时间刻度,还告诉我可以通过这根麻绳爬到夜市,寻人治疗我的眼睛。每次我去夜市,岑伯还一直在下面等我平安归来……”

“我不需要你记着我的好。”

岑伯冷冰冰的打断他,从坟头上起身,背负双手驼着背走到他的面前,侧着脸抬头看着他:“你只是一个住在我家附近的烦人的小屁孩而已!你呆在你的小房子里不安分,敲得我睡不着觉。我不是对你好,我只是想赶走你。”

苏云露出笑容。

岑伯哼了一声,围绕着他转了一圈:“你眼瞎的时候讨厌,眼不瞎那就更惹人厌了。我要走了,出远门,很远的远门,不会回来了,免得见你就烦。”

苏云眼圈一红:“岑伯,你……”

“我今晚就走。”

岑伯依旧冷冰冰的看着他,声音里还是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毕竟咱们邻居一场,我把这绳留给你了,算是给你留个念想。”

苏云鼻子发酸,忍不住要落泪,心里有些怅然和失落:“岑伯,你不等到我治愈眼睛之后再走吗?我想看一看你,岑伯就像我父母一样照顾我……”

岑伯看着他,脸上的冷漠渐渐消散,似乎冰冷的眼神下面藏着火热的内心,道:“我看你就烦,还是不见比较好。你从天市回来后,扯一扯麻绳,麻绳自己会落下来。”

他走入自己的坟墓之中,忽然那小小的坟墓中,有无穷无量的华光飞跃而起,一时间光芒万道、万丈,在天空中萦绕,澎湃,冲荡,然后越升越高!

那光芒是由无数文字组成,文字冲天,像是一面令人高山仰止的峭壁,诵念之声也自嗡鸣,像是有无数个声音在念诵。

光芒中,岑伯踏着这垒垒的文字而行,像是行走在书海之上。

他不再是驼背老人,他越走越高,也越来越年轻,像是满腹经纶诗华的贤者,却无从施展抱负,只能远离尘世。

他渐行渐远渐无书。

终于,岑伯与他的文字一起,消失在银河霄汉之间。

可惜这一幕,苏云无法看到。

远在数百里外的朔方,琼楼入云,大厦林立。

裘水镜站在朔方城最高的楼宇之上,遥遥看到光幕逆行如流水,从地面升起,升上高空,他不禁动容。

“性灵皎皎,光辉如明月之华,文字如垂丽天象,元朔国四大神话之一的儒圣,放下了一生的执着,离世归了神道。”

裘水镜遥遥举杯:“岑圣人走好。”

花狐偷偷张开眼睛,瞥了瞥天空,岑伯已经离开,他这才松了口气,骨碌爬起来。

苏云找到那根绳索,道:“花二哥,到这里来。咱们顺着这根麻绳爬到夜市里去。”

“那根绳,是岑老鬼的上吊绳……”花狐瑟瑟发抖,这句话没敢说出口,硬着头皮来到苏云身边。

苏云提醒他道:“二哥,你抓住绳索,这绳索会自己带着我们进入夜市。”

花狐抓住麻绳,突然只听呼的一声,那绳索竟然如同活过来了一般,疯狂向天上生长!

花狐耳边只传来呼呼的风声,再低头看去,别说柳树,即便是夜色中的天门镇都变成了微不足道的小点儿!

“别怕,别怕。”

他隐隐约约听到苏云的安慰声:“很快就到了。”

花狐身体僵直,死死抱着绳索脑海里一片空白。

终于,绳索不再生长,苏云轻轻一荡,脚步落在地面上,又转过身来抓起花狐的后脑勺,试图把他从绳索上摘下来。

花狐依旧死死抱住绳索不松开,苏云用力掰开他的爪子,这才把他从绳索上摘下来。

花狐落地,依旧僵在那里,保持紧抱状。

“花二哥,你再不走的话,便会迷路找不到我了。”苏云向前走去。

花狐连忙迈开两条僵硬的腿跟上他,两条前腿依旧抱在胸前,显得很是可笑。

鬼市里已经来了些人,各自默不作声,在一尊尊鬼神的摊位前扫视。

苏云带着两条腿艰难挪动的花狐,饶有兴趣的在鬼市里转来转去,他看不见,只好请花狐来告诉他那些宝物的形状。

花狐暗暗叫苦,只恨自己为何可怜他,跟他来到这个鬼地方。

“野狐先生曾经说过,鬼市里的鬼神最忌讳的便是狐言乱语。而我正好是狐狸,狐言乱语,说的便是我……”

花狐站在苏云身边,人立起来,缩着头抱着自己的尾巴,瞪大眼睛看着阴影里的鬼神不知所措。

旁边,苏云虽然看不见,但是却面朝着他,露出鼓励的眼神。

咚。

花狐仰面倒下,后脑勺撞地,昏死过去。

“二哥,你是不是练功走火入魔了?最近总是昏倒。”

苏云摇了摇头,一手抓着花狐的尾巴,拖着他在鬼市里走动,花狐悄悄张开眼睛,松了口气。

“跟着他来到这种地方,简直要命!”

花狐眼珠子乱转,被苏云拉着尾巴拖着走,虽然脑袋会不断撞击地面,但好歹性命无虞。

就在此时,他突然直勾勾的看着鬼市里的一个身影,花狐的面孔先是呆滞,接着咬牙切齿。

“小云……”

花狐带着哭腔,声音嘶哑:“我看到了那个杀了小妹的人了!”

苏云身躯微震,停下脚步,放开他的尾巴,转过身来,语气平缓得让人感觉到恐惧:“二哥,你真的看到了那人?你确认你没有认错?”

“我绝不会认错!”

花狐咬牙切齿,死死的盯着鬼市上一个少年的身影,那少年相貌清秀,一身红火衣裳,宛如身上着了火一般。

苏云迈开脚步,向那红衣少年走去。

花狐怔了怔,急忙拦住他:“小云,那天我见到他身后冒出火,火里面有神鸟飞出,说明他修炼的不是洪炉嬗变养气篇,而是另一种神鸟类的功法。而且,他已经达成第三种成就,做到气血显化。你不是他的对手。”

这些日子苏云虽然勤修苦练,但目前还是只达成鳄龙吟的第二种成就。

洪炉嬗变养气篇是筑基类功法的一种,筑基类的功法大多类似,鬼市的那个红衣少年修炼的虽然不是洪炉嬗变,但他修炼到第三种成就,做到气血显化,说明他已经把筑基功法修炼到第六重!

红衣少年即将进入,甚至可能已经进入元动境界!

“邱小妹也是我的同学。”

苏云脚步移动,像是鳄龙水中游,径自绕过花狐,面色平静道:“你们都是我的同学,野狐先生则是教导我做人的先生。我虽然看不见你们,但在我心里,你们都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

在他的心中,破败的庠序里与他一起求学的不是一只只狐狸,而是一个个鲜活的少年少女。

他们是同窗同学,也是朋友伙伴。

同窗六年而积累下的情谊,弥足珍贵。

他并非是狐妖们的同类,但狐妖们却接纳了他。

然而一夜之间,同学变成了狐妖,变成了一具具冰冷的尸体。

苏云心中,死亡的并不是狐妖,而是他心中那一个个各具性格的同窗。

“不要冲动!”

花狐再度挡住他:“他们人多!来日方长!”

就在此时,花狐恍惚间仿佛看到走来的不是苏云,而是一头凶恶至极的鳄龙,筋躯狰狞,谁敢挡路,便会被鳄龙粉碎!

花狐脑中一片空白,待清醒过来,苏云已经从他身边走过,步履沉稳,径自走向那城里来的红衣少年。

若士必怒,血溅五步!

苏云已走出第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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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五步杀一人

苏云的气势愈发高昂。

五步之内,他要那个城里来的少年伏尸于此,为同学报仇,为野狐先生报仇!

“童帆兄,鬼市如果有好东西,早就被人抢走了,哪里能轮得到我们?”

那红衣少年与一些少年男女同行,其中一个男子虽然看起来要年长几岁,却称呼红衣少年为兄,笑道:“就算这里有什么宝物,你们童家也未必能看得上。何必辛辛苦苦的跑过来?”

“杨胜,你有所不知。”

童帆微微一笑,悠然道:“我家的那位老神仙在京城得到消息,前线打仗,死了许多位将军。这些将军都是大人物,他们死后,性灵多半也是要来到这里的。老神仙的意思是,让我们过来捞点好处。”

杨胜微微皱眉:“从为国捐躯的将军身上捞好处,未免……”

其他年轻男女纷纷笑了,七嘴八舌道:“他们为国捐躯,何等壮烈?是要封神的!他们封神,死后连自己的一点财富也不舍得捐给咱们吗?”

“与其便宜了别人,不如便宜了咱们,毕竟咱们还是士子呢!杨老哥,你说是不是?”

“是,是。”

杨胜应承一句,忽然心有所感,转过头来,便看到正在走过来的苏云,露出疑惑之色。

“庠序里的那个跟着狐狸读书的小瞎子……”

他刚刚想到这里,突然脸色大变,眼前一片血红,恍惚间只觉自己四周不再是鬼市,而是一片泥泞沼泽,而苏云则仿佛一头鳄龙在沼泽之中潜行!

他的眼前之所以血红,是因为被苏云的气机压迫,压得眼睛充血!

“鳄龙吟?水镜先生把这门养气篇传给他了?小心!”

他呼喊出声,同时身躯做出反应,不由分说便向苏云抓去。

童帆与那几个年轻士子闻声转头,来向苏云看去,他们脸上的笑容尚未散去。

杨胜探手,手如鳄龙之爪,扣住苏云的背部,他施展的赫然也是鳄龙吟!

苏云施展的是完整的招式,而他却已经将招式拆解成不同的散手,只保留招式中的一个个攻击手段,不拘泥于招式的形态。

这便非常高明了。

招式是死的,而把招式分解为散手,便有了更多的变化和组合方式,反应速度更快。

能够做到这一步的,都是天分极高的士子!

不料,杨胜的鳄龙爪扣在苏云背部的肌肉上时,突然感应到苏云背部传来一声声嘣嘣的震动,连续三十三次之多,让他像是扣着一条大鳄龙,五指被震得酸麻,无法留下苏云!

“鳄龙在脊,连续打通三十三块脊梁骨,真是好身法!水镜先生传授他洪炉嬗变最多一个月的时间,这么短的时间,完整的掌握洪炉嬗变都有些困难,更别说修成鳄龙吟了!”

杨胜眼中露出难以置信之色。

他是当日跟随裘水镜来到天市垣,进入天门鬼市的士子之一,因此认识苏云。

他也猜出水镜先生留在这里十多天才回到朔方,多半是把洪炉嬗变养气篇传授给了苏云。

只是,苏云的修炼速度未免有些太快。

杨胜当初为了修成鳄龙在脊这一招,吃得苦头可不少。

这一招需要打通三十三块脊梁骨,想要做到这一步,需要强大的元气支撑。而且,需要一块接着一块的打通,不可能一鼓作气一下子打通三十三块。

他前后花费了三个半月的时间,才练成鳄龙在脊,为此还吃了不少灵丹妙药来提升元气修为。

裘水镜教了苏云十天,苏云修炼鳄龙吟最多满一个月,便修成了鳄龙吟的第五招,鳄龙在脊,不能不让杨胜感到惊讶。

就在他失手没能留下苏云的那一瞬间,苏云已然如鳄龙潜行,从士子群中穿过,直奔童帆而去!

“他的目标是童帆!”

杨胜心中一惊,洪炉嬗变养气篇是裘水镜从东都带来的基础功法,这门功法没有出现在朔方的官学中,只有跟随裘水镜修行的私学弟子才学过。

童帆不了解这门功法,只怕会吃亏!

“不过小瞎子只修炼一个月时间,元气修为尚弱,他的洪炉嬗变最多修炼到第三重。而童帆的毕方神行养气篇却已经修炼到第六重。”

他刚刚想到这里,苏云已经穿过众人,一跃而起。

“哤咕”

从苏云胸腔中传出的龙吟让杨胜脸色大变,这龙吟声与裘水镜所教的鳄龙吟发出的龙吟不一样!

鳄龙吟发出的龙吟是元气运行时发出的啸声,声音如同鳄龙的叫声,仿佛雷鸣一般,因此叫做鳄龙吟。

而苏云胸腔中元气运行发出的声音,却不止鳄龙雷音,而是多达四种龙吟雷音!

“水镜先生曾经说过,这门功法之所以能够发出雷音龙吟,是因为体内元气运行极为猛烈,元气摩擦迸发出的声响。”

杨胜奋力冲入人群,脸色阴晴不定:“小瞎子发出四种雷音,他的元气猛烈程度是其他人的四倍!童帆危险了!但是……”

嘭!嘭!嘭!

杨胜一招神鳄摆尾,将其他挡路的士子扫飞,眼中精光四射:“如果我借此机会救下童帆,那么我与朔方童家的关系,便又近了一分!说不定可以就此飞黄腾达……”

童帆的反应也不可谓不快。

在杨胜出声提醒时他便已经察觉,苏云侵入士子群中,直奔他而来,在苏云踏出第三步时,他的元气便已经催动。

苏云踏出第四步时,他的毕方神行养气篇便开始催动。

苏云踏出第五步时,童帆身后便已经浮现出神鸟毕方的异象。

那神鸟奇烈如火,随着童帆的手便要振翅飞出,扑杀苏云!

然而同一时间,苏云腾空而起,自上而下扑击,双手闪电般探出,从上方扣住他的下巴和后脑。

童帆只觉自己被一只鳄龙咬住了头颅,眼前一片黑暗,心中一惊。

苏云的身躯在空中如同捕捉到猎物的鳄龙,扣住童帆的脑袋,将他抡了起来,腰胯发力,在空中如大鳄翻滚,要将他脖子生生扭断。

童帆身躯被甩在空中,只听得自己脖子里的七块颈椎骨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心中又惊又骇:“好快!来不及抵挡了……”

与此同时,杨胜扑来,瞳孔骤缩:“鳄龙吟的第二式,鳄龙翻滚!任由他施展出这一招,童帆的脑袋都会被他活活拧下来!”

他的双手向前探出,抓住童帆的双脚,同样也施展出鳄龙翻滚这一招!

鳄龙翻滚,又被称作死亡翻滚,被这一招拧断脖子甚至拧掉脑袋都是稀松平常。

对抗鳄龙翻滚最佳的办法便是同样施展鳄龙翻滚,将苏云翻滚的势头抵消,如此才能救下童帆。

两人一个扣着童帆的头,一个抓住童帆的双脚,在空中飞速转体翻滚,向地面落去,只听衣袂破空声猎猎作响。

地面上,几个士子连忙躲避。

嘭、嘭!

苏云和杨胜先后落地,两人依旧一个扣着童帆的头,一个抓住童帆的双脚。

杨胜眼角剧烈跳动一下,适才在空中,他们几乎是同时施展鳄龙翻滚这一招,然而他转了五周之后力竭,而苏云转了七周。

同样的招式,苏云比他多转了两周才落地。

其他士子尚未看出来,但杨胜知道,在苏云比他多转了一周时,童帆的七根颈骨便已经被扭断了筋膜!

苏云多旋转第二周时,童帆的气管、食道断裂,大脑完全停止供血,当场昏厥。

他们落地时,童帆脖子上的血管、肌腱、颈骨、气管被完全扭断,只剩下颈部的皮肤相连。

童帆,已经气绝。

第十四章 七日渡劫

杨胜手上突然一沉,却是苏云丢开童帆,面朝着他后退。

杨胜丢掉童帆双腿,追上前去,其他士子也围了上来,却见苏云步法诡异,仿佛鳄龙退入水中,潜入深渊,借着士子的身体避开他的追击。

“他的修为不高,身法却极为巧妙,一切都算得极准。准得让人心里发寒……”

杨胜只隐约看到苏云在涌上来的士子中闪了几下面孔,便退入鬼市的阴影中,与一个狐妖一前一后消失不见!

而他却被迎面赶来的士子们挡住了去路和视线。

更让杨胜震惊的是,这个小瞎子后退之时,那几个士子纷纷向他的肩头抓去,试图将他留下,却一一落空。

就算是士子们催动元气向他攻击,招式还未来得及使出,苏云便已经脱离他们的攻击范围。

“小瞎子看似从人群中穿过,但是计算却极为准确,不但躲开我,免得被我正面攻击,又恰恰可以避开其他人的攻击!而这些攻击,恰恰成为我追击他遇到的阻碍。”

杨胜面色凝重。

“不好了!”

他身后传来士子的惊呼:“童帆死了!”

杨胜转身,沉声道:“诸位同窗,这里是天门鬼市,不容喧哗!鬼市的传说,你们听说的还少吗?”

他环视一周,士子们渐渐冷静下来。

杨胜继续道:“童帆兄被天市垣暴民所杀,事关重大,童帆兄的死我们都有责任!童家是朔方城世家大阀,天亮之后,你们立刻返回朔方向童家报信。我留在此地搜寻那个暴民,务必将他擒下,送到童家,让童家亲手血刃仇人,为童帆兄报仇雪恨,方不负同学之情!”

士子们纷纷称是。

杨胜松了口气,心道:“我告诉他们,我留下擒拿小瞎子送到童家,他们便不敢把过错都推到我的头上。童帆死了也好,我与童帆只是同学,但同窗之情深厚,我不顾一切为童帆报仇,童家一定因此而感动!野鸡变凤凰,在此一举!”

另一边,苏云带着花狐顺着神仙索从鬼市中滑下,待到他们落地,苏云抖了抖神仙索,这根绳索自动脱落,掉落下来。

苏云把绳索卷起,挂在肩头,道:“花二哥,你去把小凡、不平和小月他们接到天门镇来。胡丘村不能再住了……等一下,路上要经过蛇涧,我和你一起去。”

花狐还在震惊于苏云格杀童帆的事,鳄龙吟他也学了,但是这一战中,苏云的鳄龙吟却让他看到了自己从前所没有想到的用法。

苏云闯入重围,格杀童帆为胡丘村的邱小妹报仇,更是让花狐热血沸腾。

他渐渐镇定下来,跟着苏云向蛇涧走去,心道:“小云要和我一起回胡丘村,一定是看出来我有些魂不守舍,担心我路过蛇涧时,被那条全村吃饭蛇毒死。”

他心中生出一股暖流,这是他的同窗同学,虽然不是同类,却胜似同类,亲如兄弟。

他们来到蛇涧,苏云小心翼翼引路,花狐则趁着黯淡的星光月光看去,只见那条大黑蛇依旧盘在水涧中的礁石上,对着天上初七的月亮和星辰呼吸吐纳。

大黑蛇一呼一吸,身子一鼓一伏,随着呼吸时身体的起伏,它的鳞片围绕着身子哔哔啵啵的旋转,像是要飞出来一般,很是惊人。

花狐远远看到天空中的星光和月光似乎被一股奇异的力量聚集起来,化作点点的光芒从空中笔直落下,随着大黑蛇的呼吸吐纳而被吸入体内。

而在大黑蛇的额头,眼睛上方,似乎长出了两根尖角。

“这条吃饭蛇,怕不是要变成龙了!”花狐吓了一跳。

只见那黑色大蛇在月光下作舞,时而身躯探起一人多高,在空中舞动,时而低沉下来,在礁石上摩擦脑袋,舞姿很是古怪,带着一种奇特诡异的魅力。

忽然,那条黑色大蛇似乎看到他们,竟然不再吞吐月光星光,而是滑落入水中。

花狐心中一惊,只见蛇涧里的水突然生出波澜,涧里的水竟在飞速涨起,很快涨到他们的小腿。

下一刻,水浪便已经淹没苏云的腰身,花狐个头矮,已经被这突如其来的大水吞没。

而蛇涧里的水还在涨起,即将把苏云淹没。

花狐在水浪中听到苏云的声音:“花二哥,龙游曲沼。”

他急忙施展出龙游曲沼,顿时得以控制自己的身体姿态和四周的水势,稳住身形。

“二哥,我被水冲击身形,迷路了。”苏云在花狐不远处,如同大鳄在激流中游动,面色平静道。

他的脑海中有一幅天门镇附近的地理图,再加上黄钟时时刻刻运转,因此他能知道自己的准确方位。

但是蛇涧涨水却不在他的预料之内,被大水冲击,他不知自己被冲出多远,以至于不能确定自己在地理图上的位置。

花狐催动龙游曲沼的身法,拉着他来到一块突出水面的大礁石上。

这块礁石苏云倒是有些印象,少年又从怀中取出一块司南,摸了摸勺柄,确定东南西北,这才重新找到自己在地理图上的方位。

哗啦!

水面突然裂开,大黑蛇的脑袋突出水面一人多高,居高临下,蛇目幽幽,注视着他们,浓烈无比的腥气传来。

花狐鼓起勇气,横身挡在苏云身前,仰头看着大黑蛇,心道:“逃不掉了。全村吃饭用大水堵住我们的退路,我无法逃走,但全村吃饭杀死我的当口,小云还可以趁机逃脱!”

“前辈。”

他身后传来苏云的声音,声线很是平静,让人有一种莫名的安全感:“前辈拦住我们有何赐教?”

花狐心中惴惴不安,攥紧拳头,仰头道:“全村吃饭,你先吃我!”

那大黑蛇突然张开嘴巴,脑袋沉下,带起呼啸的风声。

花狐吓得闭上眼睛,叫道:“小云,你趁它吃我的时候快走!”

过了一会儿,花狐发现自己还是好端端的,并没有被吃掉,于是悄悄睁开眼睛,却见那大蛇嘴巴张开,平摊在他的面前。

那嘴巴里,密密麻麻都是倒钩般的牙齿!

而他身后,苏云竟然也好端端的站在那里,没有逃走,也没有被大蛇吞掉。

花狐不解,只见大黑蛇依旧张着嘴巴,一动不动。

“难道它正在等着我自己走进他的嘴里?”

花狐愤愤不平,便要把脑袋送入大蛇口中:“它太羞辱狐狸了!”

苏云侧头问道:“花二哥,你看到了什么?”

花狐停下,此时他也察觉出不对劲,急忙把自己所见告诉苏云。

苏云沉吟道:“全村……前辈一定是有什么地方要用到我们,所以拦下我们。二哥你仔细观察,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花狐仔细打量大黑蛇,只见大蛇口中倒钩般的毒牙林立,寻常的毒蛇一般有二到四颗毒牙,而它却有八颗之多。

除了毒牙之外,还有其他无毒的牙齿,足足有三十多颗。

除此之外没有什么特异之处,忽然,花狐发现大黑蛇分叉的舌头缠绕在一口剑上,把剑柄朝着他的方向。

“它口中有一口剑!难道全村吃饭拦住我们,是打算让我们帮它把这口剑拔出来?”

花狐醒悟,上前握住剑柄,心道:“这口剑怎么会插在这里?莫非是全村吃饭在吃人的时候,把剑也吞了下去,却一不小心刺入它的嘴巴了?”

他用力拔剑,然而却异常顺利,这口剑几乎是被大黑蛇从口中送出来的。

花狐又呆了呆,不明白大黑蛇明明可以自己拔出来,为何还要拦下他们。

“二哥,你找到了什么?”苏云问道。

花狐把剑的事情说了一番,又把剑柄递给苏云。

苏云抚摸剑柄,这口剑触摸温润,不像是铁铜铸造而成,反倒像是骨骼打磨而成。

骨骼打磨的剑,反而异常锋利!

苏云挥剑轻轻一削,脚下的礁石便被切下一大块!

少年沉吟片刻,抬头笑道:“我明白了。”

他抬起手臂,稳稳的举起剑,剑尖朝向大黑蛇方向。

大黑蛇呼的一声抬起头颅,蛇眼倒竖,幽幽的注视着他。

花狐吓了一跳,失声道:“小云,你做什么?全村吃饭会吃掉你的!”

苏云面色不改,沉声道:“前辈,我准备好了!”

大黑蛇头颅缓缓沉下,触碰剑尖,只听嗤嗤的声响传来,剑尖刺入蛇吻,沿着蛇吻上唇下唇划了一遍!

苏云躬身,双手托起那口骨剑。

大黑蛇分叉的舌头探出来,缠绕骨剑,把剑收入自己的口中,随即游入涧水。

“七日后的子夜,阴气最浓烈之时,是我蜕变,化作蛟龙的良辰吉日。”

苏云脑海中突然响起一个有些尖锐的声音:“你们助我蜕变,可以前来观摩。”

第十五章 人心险恶更胜妖

“七日渡劫?”

苏云微微一怔:“全村吃饭要化作蛟龙了?”

那条大黑蛇已经回到自己的礁石上,继续吞吐星月精华,而蛇涧的大水也自慢慢回落,恢复如常。

苏云和花狐跳下礁石,一人一狐继续往胡丘村赶去。

“全村吃饭拦下我们,到底所为何事?”花狐忍不住问道。

“他即将蜕变,化作蛟龙了。”

苏云道:“但是他自己却无法蜕变,因为他已经把自己的身体炼得无比坚硬,无法蜕去蛇皮,即便是在礁石上摩擦,也磨不烂蛇皮。因此他用自己的毒牙,炼成了一口骨剑,打算用骨剑来破开蛇皮,方便自己蜕变化作蛟龙。”

花狐终于明白过来:“全村吃饭自己无法割开自己的皮,所以需要借用你的手。”

苏云笑道:“是借用我的手和你的眼。他感谢我们帮他蜕变,因此邀请我们七日后去蛇涧观摩他化作蛟龙。”

花狐的眼睛顿时亮了,兴奋道:“观摩蛇化作蛟龙,对我们来说是一次难得的机会,可以帮助我们观想!”

他越说越兴奋,突然醒悟过来:“我们可以观摩全村吃饭化作蛟龙,但是小云却看不到……”

他不再欢呼,笑道:“蛇化蛟有什么好看的?不见得对鳄龙吟有好处。全村吃饭毒死了我堂哥,我才不稀罕去。”

“去,一定要去!”

苏云认认真真道:“全村吃饭化作蛟龙,形态发生变化,蛟龙比鳄龙还要强大,对鳄龙吟的好处更是多多!这种机遇,不是人人都能碰到的!二哥,你想为野狐先生报仇的话,七日后的渡劫便必须要去!”

花狐沉默片刻,点了点头。

不知不觉间一人一狐来到黄坟岗,黄鼠狼的黄村便是建在这里,虽然是深夜,黄坟岗里却火光遍地。

黄村的黄鼠狼们举着火把,围坐一团,黄村村长,那只老黄鼠狼站在一个高台上,高高举着火把,高声呼喝:“……那厮欺压我族太甚!吃我族人,毒我族人,我们不知多少兄弟姐妹,不知多少叔伯至亲,葬身他的腹中和毒牙之下!”

“他若是蜕变成蛟龙,便是我族灭族之日!这一次!诸位,这一次!趁他病,要他命!”

黄村老村长在高台上疾走高呼,向台下的黄鼠狼们叫道:“他蜕变之时,便是他最弱之时!趁他化作蛟龙渡劫,将他一举铲除!”

“铲除!”台下的黄鼠狼们高举火把,振臂高呼,声音洪亮,喧嚣。

黄村老村长厉声道:“杀了他,老夫出钱大摆筵席,请全村吃饭!”

台下的黄鼠狼们群情涌动,更加激愤高昂:“全村吃饭——”

苏云和花狐驻足听了片刻,关于黄村与大黑蛇的恩怨,他们也有所耳闻。

黄村住在黄坟岗,距离蛇涧比较近,对于大黑蛇来说黄坟岗也属于他的领地范围,因此饿了的时候便抓住几只黄鼠狼来打牙祭,填饱肚子。

黄村的黄鼠狼们自然认为这是血海深仇,肯定要报复回去。

——当然,苏云听到的消息,往往是大黑蛇又咬死了黄村的某某,并不知道黄村的居民并非是人。

在小瞎子的心中,天门镇十里八乡到处都是人,很是热闹。

而在外地人眼中,别说天门镇,天门镇四周方圆百里,都看不到一个活人!

不过,自从经历了胡丘村之变,苏云便开始对自己居住的地方有所怀疑了。只是没有亲眼所见,所以在他心中天门镇四周还都是人,并非是妖魔鬼怪。

“七日之后,蛇涧只怕要热闹了。”他心中暗道。

“快到胡丘了!”花狐加快速度,笑道。

苏云跟上他,快来到村口时,花狐突然停步,警觉道:“有其他人的气味!”

苏云立刻催动洪炉嬗变,体内天地洪炉乍燃,元气顿时近乎沸腾般涌动,胸腔中元气鼓荡,发出阵阵雷鸣!

他的背后一块块肌肉绷紧,脊骨噼里啪啦作响,大筋和肌肉中气血涌动,化作一条蛟龙。

龙纹身出现,他的气势提升到极致,随时应对不测!

就在此时,他的身后传来杨胜的声音:“难怪有人说狐狸都是属狗的,鼻子这么灵。天门镇苏云,我应该叫你一声学弟才对。我在七个月之前请水镜先生任教私学。”

花狐急忙高喝一声,狐不平、青丘月和狸小凡被惊醒,立刻从胡丘村里跑出来,盯着杨胜,如临大敌。

杨胜不以为意,笑道:“学弟击杀童帆,给我造成了很大的困扰,但危机既是危险也是机遇。你杀了童帆,我便知道我的一个大机遇来了。只要把学弟你交给童家,我非但衣食无忧,甚至可以飞黄腾达,一跃成为人上人!”

苏云转身,道:“学哥,官学的先生和水镜先生,没有教过你做人的道理吗?”

杨胜怔了怔,失笑道:“你一个野狐狸教出来的野路子,也配和我谈做人的道理?”

苏云正色道:“我听闻人死之后,性灵不灭,落在兽的身上便会化作妖。所以,妖有可能是人。我又听闻妖死之后性灵不灭,也有可能会落在人身上。所以,披着人皮的可能未必是人。”

杨胜露出讥讽之色,体内洪炉嬗变运转,悠然道:“学弟,你在妖魔鬼怪之中长大,过着茹毛饮血般的日子,你居然还教我如何做人?真是笑话!”

他的洪炉嬗变在一刹那间便提升到极致,直接来到洪炉嬗变的第六重!

他观想鳄龙,体内元气迸发出鳄龙雷音,震耳欲聋!

他的气势越来越强,气血越来越浓烈,元气和奔流的血液在皮肤表面形成鳄龙纹身,随即鳄龙纹身竟然离开他的身体,在他身后形成一只长达一丈六七的鳄龙虚影!

这鳄龙,摇首摆尾,活灵活现!

花狐与其他三只小狐狸眼角乱跳,有些不知所措。

杨胜太强大了,他的鳄龙吟已经修成第三种成就,气血显化。

他身后的鳄龙,便是气血外放,鳄龙显化!

当他出手时,他身后的鳄龙会随着他一起攻击!

甚至,气血显化的鳄龙还会与他合体,让他的一招一式,威力翻倍增长!

杨胜,已经不是他们所能应付的了。

苏云缓缓闭上眼睛,询问道:“学哥,我想问一下,你是怎么知道胡丘村的?上次跟着水镜先生,应该是你第一次来吧?当时是夜晚,你不可能看清庠序附近的地理。”

花狐微微一怔,疑惑的看了看苏云。

苏云继续道:“水镜先生让你们回朔方,你更不可能知道这里有个胡丘村。现在是晚上,而你却能一下子摸到胡丘村这个地方。这说明,水镜先生让你回朔方的时候,你并没有走。”

杨胜笑了。

“学弟真是聪明。水镜先生让我们先回去,但是我却在鬼市上遇到了熟人,就是童帆。我家世不显,没什么地位,平时是很难与这等世家公子会面的。这次机会难得,我怎么可能放弃?”

杨胜看了看苏云身后的胡丘村,笑道:“而且与童帆同行的还有其他世家的公子和小姐,于是我留下来了。”

苏云问道:“之后发生了什么事?”

杨胜淡淡道:“世家大阀的公子小姐见识广阔,什么好东西没见过,什么好玩的没玩过,我这点本事很难入他们的法眼,只是陪他们玩而已。”

他微微一笑:“天市垣妖魔鬼怪遍地都是,世家的公子小姐都喜欢打猎,而且可以挂着降妖除魔的大义。于是我们在四周搜寻,找到了这里。”

花狐呜咽一声,眼泪顿时流了下来。

苏云道:“学哥,你见过野狐先生,你也知道水镜先生对野狐先生很尊敬。你来到胡丘村见到野狐先生时,你应该劝阻他们。”

“我并没有。”

杨胜摇头道:“我的确认出了那个老狐狸,但是公子小姐们正值兴头上,我出言阻止岂不是扫他们的兴?我讨好他们还来不及,怎么会做出这种煞风景的事情?公子小姐们玩得开心了,才会提携我。”

花狐与三只小狐狸咬紧牙关,死死的盯着他,身体越绷越紧。

“所以,我非但不能扫兴,还须得让他们尽兴。”

杨胜目光阴冷,徐徐在苏云和几只小狐狸身上扫过:“怎么才能尽兴?自然是与他们同乐,一起降妖除魔,所以我也出手杀了几只狐妖。”

他淡然道:“学弟,你杀童帆之后,带着一只狐狸离开鬼市,我看到那只狐狸,便知道你会来这里。学弟你,也会成为我向童家邀功请赏的礼物!”

话音未落,他胸腔中雷音轰然震动,震耳欲聋!

杨胜一步跨出,气血浓烈,如同鳄龙跃出大泽,狰狞凶恶,扑向苏云!

第十六章 宛如神魔

苏云虽然看不见,但脑海中却出现一头狰狞凶恶的鳄龙破开大泽的泥泞,张开血盆大口向自己咬来的画面!

杨胜已经把洪炉嬗变修炼到第六重,第六重真正强大的地方,其实是经历了修炼途中的磨砺,身体变得更加强大,心脏能够提供给身体各处更多的血液。

同时再加上元气充沛,气血得以显化。

苏云在脑海中所“看到”的,其实并非是杨胜的身体,而是杨胜的气血带给他的气势感应上的冲击。

因为不是双眼所见,导致他脑海中的画面有些抽象,色彩斑斓,像是孩童用稚嫩的笔触和纷乱的色彩乱涂乱画一般。

但这并不妨碍他清晰的捕捉杨胜的方位和动作。

就在杨胜动手的同时,苏云身后,四只狐妖几乎是同一时间窜出,迎上杨胜!

花狐等四只狐妖修炼的也是鳄龙吟,他们虽然修炼时间尚短,但是得到苏云传授的四大雷音,他们的造诣也是不凡。

四只狐妖的修为尚弱,花狐是洪炉嬗变第三重,狸小凡、狐不平和青丘月都是第二重。

他们的气血运行,形成的气势也反映到苏云的脑海中。

凭借对气血气势的感应,他“看到”杨胜的鳄龙最为清晰,那鳄龙体内,心脏的位置有着一座天地洪炉,洪炉中烈焰熊熊,那是杨胜的元气!

洪炉嬗变,以元气为焰,杨胜炉中元气已经修炼到第六重,有着六重炉火颜色,紫红橙黄白蓝。

苏云能够清晰的“看到”炉火的六种颜色。

元气运行,炉火摩擦,让杨胜的胸腔中传来鳄龙雷音,而苏云看到的却是鳄龙心脏上空的云气碰撞摩擦,爆发出电闪雷鸣。

花狐和三只小狐妖的气血气势形成的鳄龙便没有那么清晰了,鳄龙心脏除的天地洪炉的火焰颜色也没有那么多重。

而且杨胜的鳄龙更加庞大,长短约有两丈,而花狐和三只小狐妖的鳄龙只有八九尺。

杨胜与四狐的战斗在他人看来,是一个人迎战四只狐狸,四狐腾挪跳纵,连连搏击。而在苏云“眼中”,却是四只较小的鳄龙围着一头大鳄撕咬!

这场战斗四人一狐用的都是鳄龙吟,同一种搏击法门,然而彼此的招式用法却不相同。

花狐和三只小狐妖用的是传统的招式,一招一式清晰分明。

尽管他们处在暴怒状态,想格杀杨胜为胡丘村的同伴和野狐先生报仇,但是他们的招式却丝毫不乱。

杨胜运用的是鳄龙吟的散手。

当他的散手施展出来时,苏云终于变了脸色。

在苏云的“视野”中,杨胜气势所形成的大鳄龙完全变了,变得难以捉摸,无法预料!

杨胜的右手迎上狐不平的龙战于野这一招,他的右手施展的却是鳄龙出渊的半招散手。

在苏云的“视野”中,杨胜的右手化作汹涌扑击的鳄龙头颅,张开血盆大口!

与此同时,杨胜的左手迎上青丘月的神鳄摆尾这一招,他的左手施展的则是鳄龙翻滚的半招,以手为抓,破去青丘月的招法,扣住她的腿,将她的腿抓得血肉模糊。

另一边,杨胜涌出体外的气血施展的则是龙战于野,将花狐的龙游曲沼打断!

花狐变招,然而便被气血显化所化的鳄龙咬住头颅,下一刻,这鳄龙便会施展出鳄龙翻滚!

而狸小凡的攻击则顺利的落在杨胜的后背上,但是他的攻击并没有得手。

杨胜的背部隆起,施展的是鳄龙在脊的散手,狸小凡的攻击落在他的背上时,他背部肌肉和大筋剧烈跳动,将狸小凡弹飞!

这一瞬间,苏云的“视野”中,杨胜宛如长着四五颗鳄龙脑袋的怪物,四面八方出击!

下一刻狐不平被击中胸口,向后呼啸飞出,轰的一声砸入胡丘村,撞倒一片小房子。

青丘月被抡起,重重掼在地上!

狸小凡的狐狸爪子一根根弯折,扭曲,杨胜的后背撞在他身上,将他猛地弹了出去。

四狐之中,花狐的元气最深厚,实力最强,但是在杨胜面前也没有一战之力!

眼看他便要被鳄龙翻滚扭断脖子,忽然苏云上前,同样是鳄龙翻滚,将他救下。

杨胜没能从苏云手中救下童帆,但苏云却可以从杨胜手中救下花狐。

“苏云学弟,鳄龙吟老师并没有教你多久吧?”杨胜转过身来,其他三狐各自倒地,重伤不起。

苏云面色凝重,松开花狐。

杨胜淡淡道:“我看得出你摸索出一些用法,但是没有名师指导,单单靠你摸索,你永远也无法学到精髓。”

苏云脸色微变,立刻身法一动化作龙游曲沼飞速后退。

他的“视野中”杨胜的气血化作四颗脑袋的鳄龙巨怪正向他扑来,宛如神魔!

“这种用法,水镜老师的确没有传过。”

苏云脑子转得飞快,虽然裘水镜走得匆忙,没有传授他们鳄龙吟的散手,但钻研仙图中的神鳄化蛟渡劫图,让他对鳄龙吟六大招式的理解甚至比裘水镜还要深刻!

在他的脑海中,鳄龙吟六大招式被他飞速过了一遍,化作六幅图。

每一幅图中都有一个苏云在不断演练那一招。

随即哗啦一声,苏云脑中幻想出的六幅图又再度分解,每一招被分为六个散手招式,共有三十六幅图。

三十六幅图中各有一个苏云,在不断演练散手,试图尽快掌握每一个散手。

想象很难,掌握更难。

想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改变自己的习惯,打散六大招,化作三十六散手,让三十六散手任意组合,让四肢施展不同的散手,同时又调度气血通达四肢,几乎是不可能办到的事情!

不过,苏云的性灵神通也几乎是不可能办到的事情,但是他却偏偏做到了。

他的黄钟让他时时刻刻都在计算不同刻度,保持黄钟的忽、秒、时、天、月、年的刻度运行,而且必须要做到精确,不容有任何差错。

同时,他以黄钟来约束自己的行动,确保自己的举动准确在忽秒之间,这就养成了他对自己身体的强大控制力!

这也是他在鬼市里击杀童帆时,他的鳄龙翻滚能够比杨胜多出两周的原因。同样也是他能从杨胜手中救下花狐的原因!

苏云如鳄龙般不断后退,突然嘭的一声,他的后背撞在一株大树上,龙游曲沼顿时受阻。

他的双腿仿佛变得没有骨头一般,竟然缠绕树身如同蛟龙般轻轻一游,整个人立刻从树前绕到树后。

蜕变化蛟。

这一刻,他给人的感觉不再是笨拙的鳄龙,而是灵活无比的蛟龙!

他的身形刚刚绕到树后,杨胜的双手施展的鳄龙翻滚咬在树身上,猛地翻滚,大树被咔嚓一声绞断,碎木纷飞!

碎木中,苏云转身,右腿施展出神鳄摆尾的散招,扫在杨胜面门。

他的右腿上赫然出现龙尾纹身,让他的右腿如同一条粗壮的龙尾!

与此同时,他的脊梁骨发出三十三声震动,将落在自己背上的碎木震飞,护住自己的后背。

后背浮现出鳄龙纹理,鳄龙不断震动身躯,发出雷鸣!

他的右腿重重扫在杨胜脸上的同时,他的左手五指叉开,左手浮现出鳄龙张开大口的气血纹理。

苏云的右腿还未落地,左手便已经施展出鳄龙出渊,扣住杨胜的咽喉!

他几乎是同时施展三个招式的散手,一个散手防护自己,两个散手攻击杨胜,打了杨胜一个措手不及。

然而,苏云的心却猛然沉下。

他的右腿扫在杨胜脸上,只感觉杨胜的头稍微偏了一下,他的左手扣住杨胜的咽喉,发力时却像是扣住了鳄鱼皮,被鳄鱼一转身便挣脱了。

而碎木砸在苏云的背上,却是火辣辣的疼。

“元气修为相差太大了。”苏云后退,心中默默道。

第十七章 仙剑斩妖龙

论招式的精妙,他已经不输杨胜,论身体的控制力,他甚至还在杨胜之上!

但是,他与杨胜之间却有着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那就是元气修为。

他的攻击落在杨胜的身上,破不开杨胜的气血显化!

“就算我的洪炉嬗变在这个时候可以突破到第四重,也破不开他的气血防御。他的身体,就像是长了一层厚厚的鳄龙皮!”

苏云后退,避开杨胜的攻击。

洪炉嬗变养气篇分为上篇和下篇,上篇为养气,培养元气,搬运气血,元气随着血液运行被送到身体各处,慢慢强大体魄。

但上篇最主要的作用,还是提升元气修为。

但洪炉嬗变的下篇,鳄龙吟,便是学以致用了,将元气修为运用到搏杀之中。

鳄龙吟除了有战斗搏杀的作用之外,还有壮大体魄的作用,对身体的提升极大。

鳄龙吟的三种成就,雷音,显形,显化,都是气血壮大体魄带来的效果。

下篇对体魄的提升,要比上篇快了许多倍,好了许多倍。

鳄龙吟炼成第三种成就时,身体几乎与鳄龙皮一样坚韧,即便是刀砍下去也只是破皮的轻伤。

苏云的攻击无法伤到杨胜,便是这个原因。

小树林中,杨胜步步紧逼,各种散手层出不穷。

苏云不断后退,同样以散手抵挡,杨胜的攻击越来越快,苏云的散手也越来越熟练。然而无论他的招式如何精妙,都无法伤到杨胜。

从杨胜拳脚中传来的力量却越来越强,迫使苏云不断后退来卸去杨胜的力量,他的手臂和腿脚被震得越来越麻,皮肤表面到处都是淤青。

“学弟,你的资质着实出乎我的预料!”

杨胜疯狂进攻,声音从阵阵雷音中传来:“难怪水镜先生会留在这里教你!能够让他心甘情愿耗费十天时间的人,果然资质非凡,比我还要高!”

苏云硬接他一记散手,被震得气血翻腾,踉跄后退,杨胜随即看出便宜,又是一记散手击中他的胸口。

苏云胸前衣衫被嗤的一声撕开,胸口肌肤露出几道深深的抓痕。

“连水镜先生也欣赏你的资质,按理来说我身为你的学哥,也应该爱才怜才。”杨胜呼的一脚扫来,气血化作鳄龙摆尾。

苏云错步躲开,心知他的后续半招必然是鳄龙出渊的散手,然而苏云双臂酸软,虽然明知道他的招式,却无法抵挡,被杨胜半式鳄龙出渊的散手扣在肩头上。

苏云肩头筋肉跳动,却无力将他的手弹开。

杨胜五指发力,易筋错骨,将他的右肩肩骨打得脱臼,肩头大筋扭曲,笑道:“不过我忽然想到,让你活着,岂不是多出了一个竞争者?”

苏云闷哼一声,强行摆脱他,脚步快速后退,如鳄龙退入深渊。

杨胜呼啸而来,仿佛巨鳄驾驭着大水冲击而来。

苏云心知他下一个攻击还是鳄龙摆尾,却没有力气挡下这一击。

“朔方城里的竞争者已经够多了!”杨胜胸腔中元气剧烈震荡,发出鳄龙雷音。

果然如苏云所料,杨胜施展的还是半招鳄龙摆尾,苏云只能抬起脱臼的右肩肩头硬挡,整个人被杨胜扫飞。

嘭!

他撞在一颗大树上,剧烈的疼痛从右肩处传来。

苏云滑坐在地,咬紧牙关,没有发出一丝声音,眼角却疼得有眼泪滑了出来。

自从瞎了以后,他吃过的苦头太多了,绊倒,撞头,栽入坑里,被“人”嘲笑,辱骂,这些年他已经学会忍住伤痛。

他知道叫出声并不会让自己好过,眼泪也没有半点用处,只会引来嘲笑和戏弄。

但是这次的伤太疼了。

“少一个竞争者,我便多一分往上爬的机会!”

杨胜再度冲来,各种散手从他拳脚中爆发开来,他的气血和气势在苏云的感应中,像是长着四五颗头和多条尾巴的鳄龙,强大,扭曲,诡异!

苏云强行挣扎起身,正面这愈发巨大的魔怪,但是他现在已经没有了与杨胜对抗的力量。

“不许杀小云哥!”

苏云听到青丘月的声音,接着看到一条小鳄龙被鳄龙魔怪击飞。

“小云哥快走!”

苏云听到了狸小凡的声音,然后看到一条小鳄龙冲上前来,却被那鳄龙魔怪踩在脚下,吐血不止。

“小云,活下来为我们和胡丘村报仇!”花狐的声音传来。

他又看到了另一条小鳄龙扑向鳄龙魔怪的双腿,又看到第四条鳄龙趴到鳄龙魔怪的背上。

他知道那是花狐和狐不平,知道是他们在拼命为自己争取逃命的时间。

苏云感受到心脏传来撕裂般的疼痛,感受到肺部传来火辣辣的灼烧感,他的双眼突然又酸又胀,眼泪流下来,但眼睛依旧看不到任何东西。

他只能接着气血气势“看到”那巨大的鳄龙魔怪,将那两条小鳄龙打得吐血,打得扭曲。

他呼呼喘着粗气,“看到”那巨大的鳄龙魔怪纵身而起,长出更多的脑袋,长出更多的尾巴,向他扑来!

杨胜的鳄龙吟近乎完美,强大到令人绝望!

苏云强行提起自己几乎废掉的右臂,用力甩起,他的元气和鲜血冲击脱臼的右臂,强行把骨骼冲击恢复原位,强行将错位的大筋复原!

前所未有的剧痛让他嘶声呼喊。

呼喊声仿佛能让他冲破对死亡的恐惧,让他的脑海中浮现出神鳄渡劫,仙剑斩神鳄的场景。

那是他的梦魇。

随着他的痛苦的呼喊声,梦魇中的仙剑再度袭来。

“啊”

苏云挥起右臂,自己的右臂似乎与那仙剑重叠在一起,迎上那多头多尾狰狞凶恶的鳄龙魔怪!

他的右臂,没有施展鳄龙吟的任何散手,仅仅是平平一斩。

这一斩平平无奇,然而却从杨胜的鳄龙吟散手之间穿过。

杨胜的招式连连变化,却没能拦住这一剑。

“这是剑法?”

杨胜露出不解之色:“是水镜先生传给他的吗?”

苏云的右手掌刃斩在他的喉头,杨胜听到咔嚓的声响传来,脸色微变。

苏云以右臂为剑,势如摧枯,碾碎了他护体的气血,斩断他的喉结软骨,把声带斩断。

杨胜又听到呼啸的风声,那是他喉结两旁的大动脉破裂,气血冲击耳膜造成的声响。

他又听到咔嚓一声,那是苏云的掌刃切破他的咽喉,斩在他的第四块颈骨时发出的声音。

他的第四颈骨在这一剑的力量下,与第三颈骨、第五颈骨连接的软骨,被生生震断!

随着苏云这一剑力量的落实,他的第四颈骨从后颈凸起两寸四分。

嘭!

他的身体撞在旁边的树上,那颗大树被他的第四颈骨撞击,树后的树皮突然炸开,仿佛被利刃切开。

大树剧烈抖动,发出哗啦啦的声响,无数树叶纷纷飘落。

他抬手捂住自己的咽喉,眼前却一片漆黑。

“水镜先生偏心,把这招破鳄龙吟的剑法传给了他……”他脑海中的这个念头随着血液的不流通而渐渐暗淡。

杨胜瞪大眼睛,尸体顺着树无力的滑下来,坐在地上。

第十八章 镇里的长辈不是人

苏云收回手臂,剧痛让他的右臂麻木,额头青筋乱窜,霎时间布满豆大的汗珠,疼得几乎昏死过去。

“赢了?”他左手托着右臂,有些茫然。

刚才那个危急关头,他按照仙剑斩杀神鳄的那一剑挥动手臂,没想到竟然真的将杨胜这个可怕的敌人斩杀。

那仙剑是他双目失明的元凶,是他修炼鳄龙吟时的梦魇,没想到他久思成疾的情况下,竟然也不知不觉间模仿了这一剑的形态。

他也没想到这一剑的威力这么强。

“小云哥……”

苏云听到声音,心中一喜:“不平,你还活着?”

他正想走过去,双腿一软,险些跌倒。

另一边,花狐拖着一条断腿向这边爬来,狸小凡靠在树下,抱着自己被打断的尾巴哽咽落泪。

苏云又听到青丘月的咳嗽声,他终于露出笑容,无力的坐了下来。

次日清晨,苏云、花狐、狸不凡等人出现在天门镇的药铺。

天门镇还是一如既往的是阴天,不见太阳,但是在天门镇外却是艳阳高照,古怪得很。

罗大娘经营镇子里唯一的药铺,她用布条把苏云的右臂悬吊在胸前,又用木板帮花狐固定了断腿,给了他一根拐棍拄着。

“不会打架,还学人打架!”

罗大娘捋直了狸小凡的断尾,用一根木棍固定住,把断尾绑好,冷笑道:“怎么没打死你们?”

花狐、狸不凡等狐妖一脸惊恐的看着这尊鬼神,战战兢兢,不敢说话。

苏云笑道:“大娘别吓唬他们,我们真的就差点被打死了。”

罗大娘哼了一声,继续帮狐不平包扎,突然重重一勒:“不学好!”

狐不平眼泪长流,正要痛呼出声,却被满脸惊恐的狐狸们捂住了嘴巴,只得呜呜几声表示抗议。

终于,他们的伤被罗大娘处理了一遍,苏云松了口气,把罗大娘拉到角落里,悄声道:“大娘,我觉得曲伯不是人。”

罗大娘吓了一跳,不动声色道:“小云,你瞎说什么?”

苏云迟疑一下,没有说出自己在天门后的世界的见闻,道:“我只是有这个怀疑,曲伯可能已经死了。现在的曲伯,可能只是他的性灵而已。”

罗大娘噗嗤笑出声来:“臭小子又胡思乱想。老曲能吃能喝,能蹦能跳,他怎么可能是鬼?别胡思乱想。这几天不要四处乱跑,免得又被人打残了。”

苏云应了一声。

花狐拄着拐棍,狸小凡屁股朝天竖着尾巴,狐不平和青丘月躺在担架上,在苏云的宅院里晒着太阳。

整个天门镇都不见天日,但惟独苏云的院子里有阳光可以照下来。

这是裘水镜的功劳。

自从这位水镜先生来后,大笑一声,天门镇的天空中的阴霾便破了一块,只要是白天,但凡有太阳,便会有日光照下来,恰恰是照在苏云的宅院上。

苏云坐在那里,思索道:“花二哥,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我们天门镇有古怪。”

四只狐狸面面相觑,不知他为何说出这话。

天门镇,何时正常过?

苏云继续道:“我怀疑我们镇的一位长辈,可能不是人。”

四只狐狸被呛得连声咳嗽。

狐不平刚要张嘴说话,被花狐把拐棍塞到嘴里,说不出话来。

狐不平委屈万分,心道:“小云哥不知道,他们镇里不是一位长辈不是人,而是所有长辈都不是人……”

苏云又道:“不过我觉得他并没有恶意。相反,他对我很好。”

他安静下来,坐在那里默默出神。曲伯的确对他很好,这是一个和蔼的老头。

四只狐妖也安心养伤。

洪炉嬗变养气篇可以强身健体,提升恢复速度,于是日落月升的时候,他们便去汲取日月精华,磨练元气。

苏云脑海里翻来覆去的都是格杀杨胜的那一剑。

那一剑轻易间便破去了鳄龙吟的一切招式,虽然当时苏云是处于绝望之中以手臂为剑,使出那一剑。

但是现在他却不知该如何复现那一剑。

苏云试图催动气血,但右臂的伤着实严重,他格杀杨胜时气血近乎狂暴,疯狂涌入脱臼的右臂,撕裂了右臂的肌腱筋膜,导致到处都是淤痕。

现在,他稍微催动气血,便感觉右臂像是要炸开一般。

“等到痊愈之后,再试着重现那一招剑法。”

他又思索揣摩鳄龙吟的散手,想到兴起时便演练几招,每次尝试演练都疼得直皱眉头。

“再不老实就残了!”

罗大娘来给他们换药,见苏云还在用左臂练散手,不禁摇头,吩咐他们道:“最近几天不要出门。天门镇附近来了些外人,很凶。”

“外人?”苏云露出警惕之色。

天门镇很少来外人。

他在鬼市上格杀童帆,从杨胜的表现来看,童帆应该是个很重要的人,难道所谓的外人,是因为童帆之死而来?

罗大娘为他们检查一番,道:“听说是来抓蛟龙的。好像有人散布消息,说咱们这有条大蛇要化作蛟龙,因此都想来捉。你们老老实实呆在镇里,不要去凑热闹。”

“不是来寻我的?”

苏云松了口气,心道:“那么一定是来抓全村吃饭的。这条蛇还邀请我们去观摩他化蛟龙呢。”

蛇蜕变化作蛟龙,机会难得。

苏云在天门后的世界遭遇仙图,看到过鳄龙蜕变,化作蛟龙的情形,因此对大黑蛇蜕变化作蛟龙的兴趣不大。

而且他目不能视,看不到蜕变的过程。

不过,对花狐他们来说,观看化龙意义非凡,对他们鳄龙吟的提升很大,绝对不能错过!

苏云安心养伤,休养的这两天,他的洪炉嬗变也顺利修炼到第四重,元气更加雄厚。

等到他肩头的伤好得差不多,苏云便开始一遍又一遍的练习散手。

经历了与杨胜一战,让他对于鳄龙吟的理解也越来越深,这几日伤势重,无法练习,但是他的大脑里却已经将三十六散手练了不知多少遍。

鳄龙吟三十六散手的奥秘,也被他琢磨清楚。

脑袋里想清楚,还需要身体来掌握,因此他伤势刚好便立刻不断练习。

花狐的断骨还没完全好,拄着拐棍站在一旁观望,只见苏云对三十六散手的掌握越来越熟练,恍惚间宛如一个多头的鳄龙魔怪,狰狞凶恶,四面八方出击,好不吓人!

“小云的本事,越来越强了。”花狐由衷替他感到高兴。

忽然,只听鳄龙雷音越来越响,苏云胸腔中的元气冲荡,愈发剧烈,四种鳄龙雷音混作一体。

这四种声音融合的一刹那,声音仿佛发生了改变,让苏云体内的元气剧烈摩擦,胸腔中发出一阵长吟。

那龙吟声如同洪钟大吕,金石之声交错,这一瞬间,苏云体表竟然有气血涌出,化作鳄龙,而鳄龙的体内竟有一头蛟龙正在努力挣扎,仰头长鸣,试图破壳而出!

此刻的苏云,像是一个正在经历蜕变的鳄龙,努力的脱去鳄龙的皮壳,化蛟!

花狐差点以为自己看错了,急忙揉了揉眼睛:“是鳄龙吟的第三种成就,显形吗?不对吧,小云明明才刚刚修成洪炉嬗变的第四重,怎么可能做到气血显形?”

苏云的气血溢出体表,形成的鳄龙形态动荡不休,挣扎不休,像是要渡劫的魔怪!

苏云对此一无所觉,他闭上眼睛站在那里。

此刻他体内奇异的事情发生了。

他的性灵神通,那口黄钟的第七层环,忽环的表面,竟然浮现出一幅幅鳄龙图!

忽环有三百六十刻度,每一幅鳄龙图恰恰占据了一个刻度,共有三十六幅图,占据了三十六个刻度。

随着忽环的旋转,三十六刻度上的鳄龙图也自奔腾咆哮,恰恰就是鳄龙吟的三十六散手!

苏云惊讶不已。

别人不知道黄钟来历,但他却一清二楚。

他幼年双目失明,郁郁寡欢,一日踉跄来到镇外,坐在歪脖子柳树下大哭。树下的岑伯见他可怜,于是便告诉他时间的刻度,年、月、天、时、字、秒、忽。

岑伯告诉他,只要他的脑子里有这样一个记录时间的时钟,他就算没有眼睛,也可以像长着眼睛一样生存下去,他可以看到四周的一切,可以感受到世界的美好。

苏云信以为真,天真的他爬到镇上的钟楼,一点一点的抚摸钟楼里的铜钟。

他想象自己的脑海里也有这样一口黄铜大钟,与钟楼里的铜钟不同的是,他的黄钟分为七个不同的环,每层环有着不同的时间刻度,不同的转速。

后来,他才知道这叫观想。

但是当时苏云只有七岁,并不知道这些,他为了活下去,为了能够“看到”四周,而不断想象黄钟,不断加深黄钟的印象。

久而久之,他的脑海里便有了这样一口黄钟。

可是,自己的黄钟的刻度中,并没有鳄龙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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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朔方城来客

苏云心中纳闷:“这些鳄龙图是鳄龙吟的散手,可是为何会出现在我的黄钟刻度上?而且这些鳄龙图有什么作用?”

黄钟是用来计时的,鳄龙吟的散手却是用来战斗和磨砺身体的,两者毫无干系。

然而鳄龙吟的散手却化作烙印,印在黄钟的刻度上。这种事,裘水镜和野狐先生从未提起过。

“事出有因,鳄龙吟与黄钟联系到一起,说明两者之间必有关系。”

苏云思索,心道:“只是这种关系,暂时还未被我发现。”

鳄龙吟散手烙印在黄钟上面,说明二者是从属关系,鳄龙吟散手从属于黄钟。

“说不定将来我修炼其他法门,也会烙印在黄钟上。我是把鳄龙吟的散手融会贯通之后,黄钟上这才出现鳄龙的图案的,多半其他法门也需要修炼到很高的层次,才能烙印在黄钟上。”

他想到这里,突然气血动荡了一下,虚弱感传来。

同时,花狐看到苏云的气血显化的鳄龙忽然停止蜕变,消失不见。

他不禁暗暗为苏云惋惜,刚才苏云差点一点便做到了鳄龙吟的第三成就,甚至只差一步便可以让鳄龙蜕变成为蛟龙!

花狐把自己所见告诉苏云,揣测道:“之所以蜕变不成功,还是因为你的元气修为,不足以支撑这场蜕变。”

苏云惊讶,他并不知道发生了这些事,他只是感觉到自己突然间气血空虚。没想到在他“观察”黄钟的时候,他的气血也在发生蜕变!

“也有可能是因为小云哥对化蛟了解不多的缘故。”

青丘月躺在担架上,道:“倘若小云哥的气血化作蛟龙,那就有四种成就了!所以,全村吃饭蜕变,化作蛟龙,小云哥无论如何也须得去一趟,观摩一番!”

苏云沉吟,他虽然在仙图中见过鳄龙蜕变化作蛟龙的情形,但鳄龙下一刻便被突如其来的仙剑斩杀。

而且当时他更关注的是鳄龙四大雷音和蛟龙变化,对于蜕变本身并没有太多关注。

现在看来,蛇涧的大黑蛇蜕变化作蛟龙,他的确必须要去一趟。

“我虽然目不能视,但是我关注的是气血上的变化,无需用眼睛去看。只需要捕捉到全村吃饭从蛇形态演变为蛟龙形态时的气血变化,我便也可以把握到自身的气血变化。”他心中暗道。

他的伤势虽然好了许多,但尝试复现那一剑时,右臂还是难以承受那狂暴无比的气血冲击,苏云只得忍耐下来,继续修炼洪炉嬗变上下篇打熬身体。

“等到全村吃饭化作蛟龙之后,我的伤便会完全好了,应该可以承受得住气血冲击了。”

终于,七日之期到了,恰恰是九月十四,月亮尚未圆满。

天还没有黑,几只狐狸便一瘸一拐的和苏云一起向蛇涧出发。

“蛇涧一直没有动静,全村吃饭说他在晚上子时蜕变渡劫,咱们去早一些,到蛇涧的上游去。”

苏云提议道:“蛇涧上游居高临下,可以一览无余。”

蛇涧上游要经过临邑村,无论是苏云还是花狐平日里都不爱去那里。临邑村的居民房屋是建在树上的,而且这些居民聒噪,经常嘲笑他们。

不过这次去蛇涧上游,便必须要经过临邑村了。

一人四狐走到太阳落山,终于来到临邑村,只见参天树木林立,密不透风,仰头望去,只能从零星的缝隙看到天空。

这临邑村是在山坡上,高树的树冠间有着大大小小的房屋,一只只人面狍鸮站在小小的门扉前,侧头看着他们,目光诡异。

“瘸子”

突然一只狍鸮大笑起来:“咕咕,瘸子,还有瞎子,还有两个半身瘫子和一个残废!咕咕!”

树林间顿时热闹起来,树上的房屋纷纷被打开房门,有的则推开窗户,从里面探出一个个毛茸茸的脑袋。

那些鸟儿乐不可支,纷纷嘲笑起来:“天门镇的小瞎子,咕咕,带着胡丘村的残废们,咕咕”

苏云和花狐等人一言不发,沿着山道往前走,被临邑村嘲笑了一路。

待他们走到村外,忽然临邑村中一片喧哗,有狍鸮高声叫道:“父老乡亲们,蛇涧的全村吃饭,经常祸害我们!我们的兄弟姐妹每每从蛇涧经过时,便会被他吸食吞掉!这次他蜕变渡劫,在劫难逃,准备好刀叉斧钺,今晚取他性命!”

苏云心道:“全村吃饭的仇家真不少,他今晚化蛟,未必能顺利渡劫。”

一想到渡劫,他便不由自主的想起仙图中渡劫被仙剑斩杀的鳄龙,心里有些不安。

就在此时,临邑村的村口几头正在吃草的黑牛转身便走,其中一头黑牛走着走着便像人一样两条后腿站立起来,叫道:“全村吃饭今晚渡劫,倘若被他化作蛟龙,我们都没有好日子过!快回庄里抄家伙!”

另一头黑牛叫道:“没错!趁他病要他命,今晚便做掉他!”

花狐等狐妖看得瞠目结舌。

苏云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笑道:“好像是牛家庄的几位大哥在说话。”

狐妖们面面相觑。

狐不平张了张嘴,立刻被花狐他们捂住,说不出话来,只得心道:“小云哥只怕以为这牛家庄和临邑村的村民,和他一样都是人……”

通往蛇涧上游的路上,他们又经过鳄龙潭,只听潭边传来人声,却是几条趴在岸边的鳄龙在聊天。

“……全村吃饭要化蛟龙,这厮,喝我们的洗脚水居然也要化龙了,比我们还快!真是没天理了!”

“去干掉他?”一条鳄龙兴奋的仰起头。

其他鳄龙像是霜打的茄子,焉巴焉巴的:“不去。还要爬这么远,谁爱去谁去。全村吃饭仇家太多,未必能活过今晚,不用我们去找茬……咦,天门镇的小瞎子和胡丘村的坏蛋们!”

一条鳄龙发现苏云他们,兴奋起来,摆动一下尾巴,叫道:“看这里,瞎子,看这里!这里有好吃的!”

另一条鳄龙兴奋道:“你们过来,我们就有好吃的!”

为首的鳄龙用尾巴甩了他一个嘴巴子,气道:“你说出来他们还肯过来?”

苏云摇了摇头,心道:“难怪野狐先生经常说,二龙村的都是一群脑子不好使的家伙,又懒又阴,而且还笨。果然如此。”

终于,他们来到蛇涧的上游,那里是一片断崖形成的瀑布,瀑布把断崖分为两半,而在断崖上则是另一片水潭,又有一片瀑布从更高的悬崖上坠落下来,砸入水潭中。

断崖后面的山叫做葬龙陵,传说是龙的坟墓,翻过葬龙陵便是堕龙谷,相传是天上的神龙坠落下来砸出的山谷。

后来神龙因为伤势过重死了,便被埋了起来,就葬在这座葬龙陵中。

不过这是传说,苏云和花狐等人是不太信的。

但事情怪就怪在这里,葬龙陵附近真的有许多龙种怪物,比如说全村吃饭,比如说二龙村的鳄龙们。

苏云和花狐等狐妖来到崖顶,只见月光明亮,照得潭水波光粼粼,映照着昏暗不明的天空和一轮即将圆满的明月。

苏云坐在礁石上,细细感应,立刻感应到瀑布下的蛇涧中大黑蛇的气血。

蛇涧中,大黑蛇盘绕在礁石上,气血如同一颗椭圆的大卵。

这颗气血之卵像是在呼吸,一鼓一伏,起伏之间,气息悠长。苏云尝试着与大黑蛇一起呼吸,只是他没有这么长的气息,被憋个半死。

“咦!这里除了全村吃饭的气血极为浓烈之外,还有好几股不弱于他的气血气息!”

苏云立刻有所察觉,大黑蛇即将化作蛟龙,自然是气血极为浓烈,化成蛟龙之后,必然实力大增。

而黑夜中竟然还有好几股气血的气息比大黑蛇丝毫不弱!

苏云心中震惊不已,悄声道:“花二哥,咱们这里竟然还有比全村吃饭也不弱的人物!而且有四个之多!”

花狐心头微震,天门镇附近,竟有四个不弱于全村吃饭的大妖?

“他们在哪儿?”他连忙问道。

“有三个就在我们对面。”

苏云道:“另一个,我朦胧间觉察到了,却不知道方位。”

花狐急忙向对面的山崖看去,果然有四个身影站在月光之中,朦朦胧胧,看不分明。

“小云,对面有四个人,他们四个全是人类!”花狐低呼道。

苏云笑道:“他们当然是人,不然还能是什么?”

花狐连忙解释道:“我是说,他们和我们不一样,他们是城里人!”

“城里人?”

苏云面色凝重起来:“难道是朔方城来客?倘若是朔方城来客的话,那么他们未必是为了全村吃饭而来。说不定有可能是为我而来……”

第二十章 遭雷劈了

上游山崖的对面,三男一女像是雕像一般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对面有人。”长发披肩的女子低声道。

现在是夜晚,月朗星稀,天气尚好,这女子却撑着一把花雨伞,很是古怪。

她旁边的人却是一个和尚,脸蛋滚圆,眼睛滚圆,脑袋滚圆,脖子上挂着一串念珠,每一粒念珠都有拳头大小,围绕他的脖子自动转动,并没有与他的身体接触。

“三娘,天门镇附近的人,未必便真的是人。”

那和尚面无表情,道:“朔方城里的人都未必是人,更何况天门镇这个诡异之地?对面的人身边跟着四只狐妖,他多半也是一个化了形的妖怪,并非人类。”

“我们这次来,是为了看看谁胆大包天,胆敢动我童家的人,没想到却遇到毒虺修炼成蛟。”

第三人相貌堂堂,是一个儒生,不紧不慢道:“蛟龙的价值非凡,毒蛟龙的价值更高。这条毒虺化蛟之后,化作一头剧毒的黑蛟龙,收来护院,作为坐骑,或者送给东都的达官贵人,都很不错。”

第四人则是一个少年,正是鬼市里与童帆、杨胜等人同行的士子,只是他的目力太弱,隔着水涧距离稍远,在月光下看不清苏云的模样,没有认出他来。

少年士子道:“轩叔,杨胜已经去抓那小子了,只是这几日没有消息,不知道会不会出事。”

“杨胜是个好少年,可以提拔。”

那儒生童轩道:“只是有点急功近利,打磨几年还是可用的。童家需要这样的人,但野心需要压一压。”

他是老江湖,见多识广,知道杨胜之所以这么卖力,有讨好童家,借势飞黄腾达的意思。只是他也没有想到,杨胜已经死了。

“关键是天门镇。”

儒生童轩皱眉道:“我们这几日竟然没有找到天门镇,真是古怪。”

那和尚道:“天门镇,邪门得很,听闻当年那件事连东都的大帝也被惊动了……”

他皱了皱眉,没有继续说下去,其他几人也像是想起了什么令他们忌讳的事,不再说话。

下方,蛇涧中的大黑蛇呼吸突然变得急促起来,只见天空中明月的月光竟然汇聚而来,在空中形成水桶粗细的光线,斜斜照向蛇涧!

光线被凝聚,导致四周变得暗淡下来。

只见那道光芒照在盘绕在礁石上的大黑蛇身上,光斑从大蛇头部沿着身子移动,缓缓的移动到尾部,接着又从尾部移动到头部。

光斑所照之处,便听得噼里啪啦的声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炸开。

大黑蛇的头颅,蛇皮已经裂开,裂开的位置,正是苏云用蛇含剑切破的地方。

此时,大黑蛇已经从蛇皮里探出长长的吻喙。

之所以叫吻喙,是因为与真龙相比,蛟龙的嘴巴又细又长,像是鸟喙一般,但却又长满了锋利无比的龙牙,显得很是狰狞。

大黑蛇头顶小小的龙角也露了出来,蛇皮下的身躯一点一点的蠕动,在高度凝聚的月光的照耀下,漆黑的鳞片浮现出金属般的色彩。

苏云虽然无法看到这一幕,却立刻感觉到大黑蛇的气血变化!

原本大黑蛇的气血像是一颗大卵,此刻他感觉到了这颗卵中有生物在蠕动身躯,提炼气血。

最为古怪的是大卵中的气血流动的方式,大黑蛇的气血在这颗大卵的表面,形成几个奇特的纹理。

苏云的“视野”中,这些纹理明灭不定,随着幻明幻灭,大黑蛇的气血在不断提纯,升华,再提纯,再升华!

每次气血提纯和升华都伴随着大黑蛇的呼吸,呼气时提纯,吸气时升华。

让苏云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大黑蛇的气血始终不见减少,反而有越来越强的趋势,这绝对违反常理!

气血中的气,指的是元气,血,指的是血液。

提纯升华的过程中,元气的总量是减少的,而大黑蛇却在增加。

“或许是他吸收日月精华的作用。”

苏云心中思索:“洪炉嬗变中也有吸收日月精华的办法,我每天早起对着朝阳吐纳呼吸,便是吸收太阳精华。不过,全村吃饭吸收的速度,要比洪炉嬗变快了许多倍!”

他用心记下自己“看到”的气血大卵上的纹理,尝试着以体内丹炉为炉鼎,以自身元气为大卵,置于炉鼎之上。

苏云尝试随着呼吸而让元气大卵随之而起伏,又尝试着在元气大卵上结出那些奇特的纹理,然而他始终不得其法,总觉得还缺少了一些什么,想来应该是大黑蛇的功法极为特殊的缘故。

这时,他忽然感应到四周多出了一股股较为弱小的气血气息。

“是附近的村民!”

苏云精神一震:“他们饱受其苦,所以趁着全村吃饭蜕变渡劫,来取他性命!”

随着时间推移,四周山林中的气血气息越来越多,很快苏云便感应到数百股气血的气息。

“这下要热闹了!”苏云心中很是兴奋。

山涧下,大黑蛇已经把头上的蛇皮蜕下,露出牛头般庞大的脑袋,他身躯蠕动,气血大卵忽然变得无比明亮。

卵中传来嗡的一声震动,四周树林被震得树叶哗哗啦啦作响,蛇涧的水也顿时遍布波纹!

天空中突然传来雷声,花狐和对面四人以及躲在四周树林里的“村民”纷纷仰头看去,只见天空中的月亮不知何时被云层挡住。

月光却穿透云层,如同一道道发光的线,照在蛇涧里蜕变的大蛇身上。

那月光的光线与云层摩擦,让云层内部传来阵阵雷音,偶尔有光芒自云层中乍现。

那是雷光。

雷光亮起之时,隐约间可见有蛟龙状的阴影在云层中游动,不知是真实的蛟龙,还是阴影造成的幻象。

苏云看不到这一幕,但是他却“看到”气血大卵中一道气血冲天而起,与天空中的一片气血之云连接。

他“看到”的景象,与其他人看到的景象完全不同!

“哤咕”

大黑蛇仰起蛟龙头,一声嘹亮的龙吟传来,响彻群山!

大黑蛇扭动身躯,猛地向前一窜,挣脱一段蛇皮,只听啪的一声,从蛇皮中探出一只漆黑铮亮充满了力量感的利爪,深深的抓在礁石里。

这条半蛇半蛟的怪物仰头发出更加高亢的龙吟,天空中的云层仿佛得到了号令一般,一道血红的亮光从云层中迸发,向那怪物劈去!

咔嚓

雷光像是一口利刃劈开夜幕,照亮了蛇涧,这一刻的光明如昼。

那半蛇半蛟的怪物被劈得皮开肉烂,鲜血淋漓,四周山林中顿时传来一阵欢呼声:“好!”

儒生童轩趁着雷霆的光芒看去,只见四周山林中群妖乱舞,那些妖怪见到蛟龙吃苦,欢快异常。

“天门镇方圆百里,不愧是无人区。这里完全变成了妖魔的世界!”他皱紧眉头。

苏云并没有“看到”血红色的雷霆劈落,他看到的气血之云中一道更加精纯精炼的气血,冲向那颗气血大卵!

他看到的也不是大黑蛇被劈得皮开肉烂,而是卵中的蛟龙在吞噬这股气血来重新构造身躯,让自己蜕变、进化!

他无法用肉眼去看,只能感应气血,“看到”的景象竟然完全不一样!

“这气血太浓烈了,全村吃饭就是凭借这股气血来蜕变的?”

他有一种恍然大悟的感觉,从蛇蜕变成龙,是从一种生命形态跃升到另一种生命形态,仅靠修炼积累还是不够,须得借天地的力量来让自己蜕变!

“全村吃饭就是在借天地的气血,助自己蜕变!”

苏云不知道天空中的那片气血之云是否是天地的气血,但全村吃饭就是藉此来蜕变,借助天地之力来让自己跃升到另一种生命形态,化作蛟龙!

“不亲眼见到,不亲自感应,我还以为渡劫就是挨雷劈,没想到这里面居然有这么多的门道!”

苏云兴奋起来:“我的鳄龙吟要化鳄龙气血为蛟龙气血,做到蛟龙变,是否也可以这样变化?”

他兴致勃勃:“我不懂如何聚集天地气血,但全村吃饭懂!或许我可以试着借他一点天地气血!”

他立刻重新尝试在体内天地洪炉上方,结出元气大卵,控制元气明灭。

这时,第二道雷光从天空中落下,向蛇涧中蜕变的蛟龙劈去。

这道雷光在落入蛇涧之前,不知何故,竟分出一道小小的雷光,在花狐、狐不平、青丘月和狸小凡惊恐的目光中,劈在他们身旁的苏云的脑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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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苏云渡劫

这一道小小的雷光落下,看似落在苏云的头顶,然而雷光却仿佛穿过他的身体,直接落在他体内的天地洪炉上,直接击中他的元气所化的气血大卵。

他的元气所化的气血大卵立刻被狂暴的气血填得满满当当,几乎要当场爆开!

虽然这道雷光只是从劈向蛟龙的雷光中分出来的,微不足道,但是其中蕴藏的天地气血却超越了苏云这个阶段所能容纳的极限!

毕竟,大黑蛇是久经修炼的老妖怪,而苏云虽然有野狐先生传授的夫子养气篇的底子,但正式修炼却只有一个多月的时间。

他的根基远不如大黑蛇,贸然夺取天地气血,绝对会被撑得爆体而亡。

“洪炉嬗变,造化为工!”

就在雷光中的天地气血即将撑爆气血大卵时,苏云催动洪炉嬗变上篇功法,体内天地洪炉突然将多余天地气血吸入炉中!

大卵一鼓一伏,将天地气血吞纳。

大卵表面纹理亮起,映照出卵中卷曲、盘绕却又强健、狰狞的身躯。

他的气血,正在经历从鳄龙到蛟龙的蜕变!

多余的气血,则被天地洪炉以洪炉嬗变的造化为工炼化,转变为自身的气血。

天地洪炉是炼自身的阴阳之气为元气,这种炼化过程,称之为造化为工,又叫嬗变。因此修炼洪炉嬗变时,会经常感觉到饥饿,一天要吃六七顿饭。

体内阴阳二气化作元气,需要从饮食上来补充。

裘水镜传授他们洪炉嬗变时,并未告诉他们洪炉嬗变能否炼化天地自然的力量。不过让苏云惊喜的是,洪炉嬗变居然也可以炼化天地气血!

他备受鼓舞,加紧炼化天地气血,使自己蜕变。

但在花狐、狸小凡等狐妖看来,雷光劈在苏云脑门上,下一刻便见苏云先前受伤的地方炸开,元气和血液滋滋往外飙!

几只狐妖慌忙上前去堵,却根本堵不住!

而且那气血滚烫,竟像是要沸腾一般。

这是因为他以洪炉嬗变炼化天地气血,身体造血速度太快,元气提升速度太快,导致身体承受不了。

他需要慢慢修炼,提升自己的身体机能,壮大心肺经络筋膜,才可以容纳更多的气血,否则就算可以炼化天地气血,也只会导致气血流失。

这就像体弱的人吃人参一般,吃得多了,超过身体的承受范围,便要流鼻血,是身体的自我保护手段。

狐妖们并不知道这些,青丘月急得快要哭出声来。

好在苏云的伤口很快便不再飙血,让他们多少松一口气。

突然,又是一道雷光从空中的云层中劈落,同样也分出一道细小的雷光落在苏云身上。

苏云停止飙血的伤口又再度发出滋滋的声音,四只狐狸慌忙去堵,过了片刻,伤口停止飙血。

花狐刚松一口气,又是一道雷光落下,苏云又再度飙血起来。

四只狐狸面面相觑,青丘月也不哭了。

苏云流了这么多的血,损失了这么多元气,居然还气息悠长,气血两旺,着实有些古怪。

“由他吧。”

花狐道:“咱们观摩全村吃饭变化蛟龙要紧!”

三只小狐狸纷纷点头,不再理会时不时飙血的苏云。

第四道雷光落下时,青丘月这只小母狐狸还悄悄的挪了一下屁股,离苏云远一些,很是嫌弃,生怕苏云的血溅到自己漂亮的皮毛上。

花狐、狐不平和狸小凡也习惯了,花狐对狸小凡道:“离他远一点,当心老天爷劈他的时候,误伤了你。”

狸小凡深以为然,慌忙离苏云远一点。

雷光之中,那蛇涧中的蛟龙已经蜕变了大半,黑蛟龙的前半身如同黑铁铸造而成,雄踞在礁石之上,不断舒展身躯,变换姿态,以不同的姿态承受雷击。

而黑蛟的下半身则还是蛇身,犹自在雷光中不断的蜕变,脱去蛇皮。

天空中的雷霆越来越密,劈得蛇涧的水变得猩红,到处都是散乱的血肉,有的被烧焦,有的还很鲜红。

甚至,那黑蛟还被劈得露出森森白骨,显得伤势极重!

这便是蛇妖蜕变成蛟龙所要遭受的劫难,凶险无比!

但凶险不仅仅是来自雷劫,同样来自四周。

就在雷光的密度稍稍降低时,忽然一侧山林中有火光传来,却是百十只黄鼠狼人立起来,举着火把冲到蛇涧边。

其中还有十几只一人多高的黄鼠狼抬着一个木制的台子,台子高约一丈,分为五层,每层中空,各有一只老黄鼠狼像人一样盘膝坐在其中,前爪掐指放在膝上,闭目凝神。

这些老黄鼠狼已经炼出了各自的性灵神通,是黄村的大妖。

他们的性灵神通也浮现了出来,多是铃铛、拨浪鼓、簪子、小白幡之类的小东西。



一根根火把被丢了出来,唰唰唰插在蛇涧的两岸,把蛇涧照耀得光明如昼。

“全村吃饭,我黄村与你誓不共戴天!”

黄村的老村长,那只老黄鼠狼站在台子的第五层上,顿了顿拐杖,厉声道:“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请神通”

其他四只老黄鼠狼各自催动性灵神通,铃铛从木台中飞出,来到黑蛟头顶,毒烟毒雾喷涌,将黑蛟淹没。

另一只老黄鼠狼摇动拨浪鼓,荡人心魂,迷人心智,一时间树林里许多定力不足的妖怪顿时被迷惑,在树林里如同醉酒一般东倒西歪,哈哈大笑,载歌载舞。

还有一只老黄鼠狼叱咤一声,施法起来,但见簪子飞出,化作一口飞剑,刺入毒雾之中,去斩杀黑蛟。

五只大妖各施手段,其他黄鼠狼则纷纷冲入蛇涧,远远转身,撅起屁股抬起尾巴,只听噗噗作响,一股股黄烟从他们臀后飞出,冲向毒雾中的黑蛟。

那黑蛟正在对抗雷劫,又要对抗毒雾和其他性灵神通,被这股黄烟冲来,不由头晕脑胀,突然忍不住张开长长的龙吻,趴在礁石上哇哇呕吐起来。

他并非中毒,而是这屁着实太臭。

黄鼠狼们大喜,纷纷叫道:“全村吃饭中我招了!现在虚弱不堪,一起出手做了这厮!”

花狐得意洋洋:“全村吃饭这个名字,是我取的!”

林间树叶震动,哗啦啦一群大鸟飞出,正是临邑村的人面狍鸮,一个个翼展八九尺,在蛇涧上空盘旋。

人面狍鸮们两只爪子扣住弓箭,弯弓便射,一道道箭支呼啸,射向蛇涧中正在渡劫的黑蛟。

林间忽然又是蹄声震动,一株株树木被撞得东倒西歪,却是一群人立起来的大黑蛮牛横冲直撞,冲入蛇涧之中。

这些黑蛮牛妖身躯雄壮,皮粗肉厚,一个个拖着一口口大铡刀,气势汹汹向黑蛟杀去!

这些铡刀长约七尺,宽尺许,厚一寸,是农村里用来铡断干草喂牛的农具。

天门镇灾变之后,人都死了,于是铡刀成了牛妖的武器。

山林中又有羊妖、猫妖等一众妖怪冲出,杀入蛇涧,向蜕变中的黑蛟杀去。

黑蛟大怒。

他本来便是蛇虺的习性,喜怒无常。苏云因为帮他蜕皮,才得他邀请可以来观摩,但平日里的他凶性毕露,但凡有胆敢进入他领地的,都要被他或者毒死,或者吃掉!

他饿的时候,更是要出来觅食,因此天门镇附近遭他毒害的妖怪不在少数。

黑蛟转身,与冲上来的群妖搏杀,怎奈他尾巴上的蛇皮尚未蜕去,行动不便,身上新的鳞片刚刚生成,还未坚固,很快便被群妖打得遍体鳞伤。

再加上天空中雷击不断,雷光落在他身上,便是血肉模糊,很是凄惨。

花狐等狐妖看得眼花缭乱,他们观摩全村吃饭蜕变成蛟龙,虽然也是获益匪浅,对他们的鳄龙吟大有益处,但看到全村吃饭被打得如此凄惨,也让他们大感快慰,大声叫好。

花狐叫好之余,看了苏云一眼,不由得微微一怔,只见苏云已经不再飙血。

“小云不会是血流光,已经凉了吧?”

花狐心头一颤,正欲试探苏云的体温,忽然苏云的气血变得无比浓烈,身上气血浮现,化作鳄龙纹身!

鳄龙纹身在他身上游走,忽而仰头怒吼,脱体飞出,在苏云身后浮现出来!

花狐吓了一跳,却见苏云的气血显化的鳄龙纹身发生异变,竟然也如全村吃饭般蜕变,蜕化成蛟!

而且蜕变的速度,要比全村吃饭快了许多倍!

与此同时,山崖对岸传来一声惊叫:“就是他!轩叔,就是鬼市里的那个人!”

花狐循声看去,只见对面四人之中的那个士子抬手指向苏云,高声叫道:“就是他杀了童帆学长!”

此时蛇涧中火光大亮,把蛇涧照得像白天一样,让山崖两岸的人都能看清对方的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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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儒道神通

“果真是他?”

儒士童轩、花伞女子和圆脸和尚纷纷向苏云看去,三人的神态很是惊讶:“他不是妖物,而是一个生活在无人区中的活人?”

无人区中出现一个活人,而且还是个少年,远比出现一大群妖怪更令人惊讶。

以无人区的危险程度,人类绝不可能在这里生存!

事实也是如此,自从另一个世界事件发生之后,这里就变成了无人区,妖魔遍地。

他们宁愿相信苏云是个妖怪。

圆脸和尚的念珠围绕着脖子转动,眼帘低垂,眼观鼻鼻观心,道:“童帆可以死在鬼市的鬼神手里,也可以死在无人区的妖魔手中,惟独不可死在人的手中。死在人的手中,便会堕了童家的名声。”

童家是朔方的世家,这点脸面是不能丢的。

花伞女子道:“所以无论他是什么来头,都必须治罪。”

花狐心头一突,急忙跳到苏云身边,喝道:“小云,快快醒来!”

几乎是同一时间,天空中雷声大作,雷光像是瀑布一般从云层中倾泻下来!

而在此时,苏云身后气血完全化作蛟龙,气血摩擦空气,爆发出的蛟龙吟:“哤咕——”

他的气血蛟龙呼的一声盘绕在他身躯上,蛟龙修长的身躯围绕了他的身躯旋转了两周有余。

强大的气血冲击让他双眼中被仙剑的剑光压缩到极致的瞳孔突然旋转、放大!

六年来,他第一次有了视觉!

他并没有炼化仙剑的剑光,而是凭借强大的气血冲开仙剑剑光对眼瞳的压制,暂时获得视力。

与此同时,蛇涧中的黑蛟终于蜕掉大部分蛇皮,只剩下尾巴还连着蛇皮。

他被群妖打得全身上下找不到一块完整的地方,奄奄一息,鼓荡残存气血,发出一声龙吟,蛇涧之中顿时大水暴涨。

天空中,雷光如瀑,轰然坠落,一发压在黑蛟的身上。

“哤咕——”

雷声中,长长的龙吟传来,大水暴涨,顿时水面电光火光嗞滋啦啦乱窜,水中那些牛妖、羊妖、黄鼠狼颤抖不休,修为低的,当场便被电熟,可谓是死伤惨重!

蛇涧如同一涧肉汤,肉香四溢。

雷光瀑布落下时,崖顶,苏云的对面,儒士童轩爆喝一声:“动手!”

他的身后花伞女子与圆脸和尚立刻纵身,跳下山崖。

花伞女子把花伞抛出,花伞中有一公一母两只毕方神鸟飞出,振翅间火光如潮在翅膀下涌动,扑向电闪雷鸣的蛇涧。

圆脸和尚脖子上的那串念珠飞起,在天空中旋转,越来越大,呼呼作响,紧随那神鸟之后。

每一枚念珠皆有二尺见方,念珠承橙色,半透明,忽然间每一颗念珠中皆有火光亮起,一枚枚珠子中皆有一只毕方神鸟的虚影!

花伞下的两只毕方神鸟冲入雷暴之中,利爪探出,扣住黑蛟首尾,将这条蛟龙抓起。

念珠紧随而至,套在黑蛟的脖子上,变小,收紧。

童家的两大高手出击,非同凡响,远胜天门镇附近那些野路子的妖怪。

崖顶,儒士童轩看向对面的苏云。

苏云在听到花狐所说的“快快醒来”之时,便已经警觉,他此刻刚刚获得视觉,心中的惊喜刚刚涌出,忽然在他“视野”中,一线血浪远远而来,越来越高,直到遮掩了他前方的“视线”!

苏云毛骨悚然,这“视线”是他的气血感应。

对岸的儒士童轩,身躯未动,但气血先动,以自身无比强大的气血,直接蒙蔽了他的感知!

苏云张开眼睛,眼瞳中锐气四射,看了儒士童轩一眼。

他尽管冲破仙剑剑光封锁,但剑光犹在,他张开眼眸的那一瞬间,隐约间还可以看到两只眼睛的眼瞳中,各有一口仙剑的光影漂浮。

“走!”

苏云突然纵身一跃,跳下山崖!

四只狐妖迟疑一下,却在此时,一条血蛟龙从崖下卷来,将四只狐妖一并卷起,坠落山崖!

山崖高十六七丈,下面便是蛇涧。

那里已经变成了无比凶险的地方,雷光瀑布轰落,把蛇涧的水煮沸,不知多少妖物被雷光劈死,被电光电死,还有的被活活煮熟。

没死的妖物虽然被重创,但也在殊死搏斗。

岸边,还有五只老黄鼠狼催动性灵神通,杀向蛇涧。

再加上圆脸和尚、花伞女子此时加入战局,更是让蛇涧成为一个凶险无比的地方!

而“全村吃饭”所化的黑蛟遭遇了圆脸和尚和花伞女子两大劲敌,更是凶性大作,脖子处的逆鳞嗤嗤旋转,硬生生抵住圆脸和尚的念珠,让念珠无法收紧。

黑蛟被两只毕方神鸟扣住身躯,神鸟振翅,把他生生拉起,迎着花伞飞去。

黑蛟身躯修长,长达三丈有余,长长的身躯里到处都是拇指粗细的筋,大筋发力,肌肉绷紧,身躯如蛇般扭动盘绕,两只神鸟便无法固定住他,被他一爪一个,当场捏爆!

这条黑蛟摆脱性灵神通,仰头咆哮,此时正是苏云带着四只狐妖,从山崖上跳下来之时。

黑蛟仰头时,正看到苏云从怀中取出一卷绳索。

儒士童轩不想就这样放过他们,纵身一跃,也跳下山崖,淡淡道:“走?你们能走到哪里去?”

就在他刚刚跳下山崖的一瞬,忽然只见一根绳索笔直冲天而起,咻的一声穿过云层,探入高空。

儒士童轩呆了呆,只见苏云和四只狐狸抱着那根绳索,被绳索带上高空,从他眼前飞了过去,速度极快。

“神仙索!”

儒士童轩惊讶无比,身躯已然向水涧中坠落。

“神仙索已经不算是性灵神通,而是性灵宝物了,这种蛮荒之地,怎么会有神仙索这样的宝物?不过,就算你有神仙索,也无法逃出我的手掌心!”

他催动性灵,忽然只见头顶锦绣文章冲天而起,一片片文章字大如盘,在天空中排列开来,高约三十丈。

这些文章都是他精读圣人文章,揣摩字句含义,久而久之观想而生。又或者是他自治学问,胸中有沟壑千秋,文章自成。

儒士童轩脚踏那绚烂文章,步步高升,速度极快,直追神仙索而去。

三十丈距离一晃而至,儒士童轩看到神仙索的尾巴,探手抓去,然而却抓了个空。

他继续抬步试图追上前去,但脚下却踏了个空,童轩心中一沉:“糟糕!我学问不够……”

他的学问,只够铺三十丈高的文章,再向上走,便没有了学问,一个字也铺不出来,因此他只是灵士中的儒士,称不得大儒。

“无法生擒,那么只能抹杀了!”

儒士童轩手腕一翻,取出一杆毛笔,抬笔轻轻一挥,只见他的性灵神通中一串文字闪烁着光芒呼啸飞出,追着神仙索而去。

苏云和几只狐狸抱着神仙索,被这根绳带着冲入了云层,童轩的那些文字也跟着冲入云层之中。

那一串文字在空中疾驰飞行,光芒四射,传来阵阵宏大的诵读诵念之声:“人文之元,肇自太极,幽赞神明,《易》象惟先!”

待文字冲入云中,声音便渐渐变得淡了,显得有些远了。

片刻后,苏云和四只狐妖骑在绳索上,被冻得瑟瑟发抖,绳索冲出了云层,悬在云上。

“看到了吗?”

狐不平兴奋的对他们大叫:“云里面有龙!”

刚才他们从云层中穿过,只见四周电闪雷鸣,神仙索带着他们东躲西闪,避开一道道乱窜的雷霆。

而儒士童轩的文字还在追着他们,一个个文字中传来的声音依旧宏大,但这些文字很快被一道道雷霆轰碎。

不过,就在苏云等人即将冲出云层时,神仙索像是感应到什么危险,急忙折向。

骑在绳索上的苏云和四只狐狸顿时看到有青光粼粼的修长身躯从神仙索旁边游过,那身躯庞大而修长,又长着巨大的爪子,爪子踩在云中,爆发出雷霆的轰鸣。

苏云和四只狐狸都看直了眼,不过他们没能看清这庞然大物的真面目,神仙索便带着他们冲出了云层。

“不是真正的龙。”

苏云摇头道:“我感应到,那只是一团元气。”

“元气?”四狐怔了怔,很是不解。

青丘月却想到另一件事:“小云哥,你的眼睛好了?”

“还没有。”

苏云突然站了起来,两只脚一前一后踩在神仙索上,面色凝重,转过身去。

云层噗噗炸开,只见“神”字和“象”字冲出云层,这两个字破破烂烂,光芒暗淡,显然也在云层中遭遇了雷霆的洗礼,不过却保存下来。

二字飞来,其中“象”字在前,忽然间化作一头白象,长鼻大耳,在前方狂奔,而“神”字紧随其后,呼的飞跃而起,化作一金甲神人,叉开双腿骑在白象之上。

那“礻”字旁化作一杆方天画戟,被那神人抄在手中,直奔苏云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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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学问不够

从远处看,苏云和四只狐狸如同站在云上,更远的地方则是白象驮着神人在云上狂奔。

云层中电闪雷鸣,不断有一道道雷霆向下劈去。

雷声在高空的雷层中不断炸响。

蛟龙渡劫到了最为关键的时刻,雷霆几乎是一波接着一波,如同潮水涌向蛇涧。

云层之下便是万丈深渊,倘若一不小心掉下去,绝对会被摔得粉身碎骨!

别说摔下去,就算是看一眼,也让人心惊肉跳,肌肉无力筋骨酸软。

偏偏高空之上罡风凛冽,呼啸的狂风并非是一直往同一个方向吹,这里的风势古怪,经常转向,即便是神仙索这样的宝物也被吹得波纹般抖动。

苏云侧身站在绳子上,一手在前,一手在后,身形随着神仙索的上下抖动而起伏。

他目不斜视,耳无旁听,对此时危险的处境视而不见,对雷声充耳不闻,始终盯着从云层中冲出来的两个文字。

那两个文字化作神人骑象杀来,没有让他惊讶半点,倒是身后的四只狐狸惊呼出声。

性灵神通,本来便古怪得很。

这两个字经过了云层中的雷霆的削弱,已经很是破败,大不如从前。

但这是性灵神通!

成就性灵神通极难,筑基功法六重之后,才可以进入蕴灵境界。蕴灵境界便可以称为灵士了,但蕴灵境界并非一定就可以炼成性灵神通,而是以元气壮大性灵,培育性灵神通的过程。

待修炼到元动境界,才可以动用性灵神通。

也即是说,苏云与儒士童轩之间,可能相差两个境界!

裘水镜还曾经告诉过苏云,不同的境界,有不同的功法,没有任何一种功法,能够贯穿所有境界,也没有任何一种功法,能够适用于所有境界!

洪炉嬗变养气篇这门功法,便只能用在养气这个境界上,进入元动境界之后,便必须要换元动境界的功法。

这也就意味着,不同境界之间的实力差距,可能是一道永远无法逾越的鸿沟!

白象载着神人冲到他的前方,发出昂的长鸣,在雷声中依旧极为清晰,巨象奔腾,踏云而行,冲击力无以伦比!

那神人尽管身躯也是破破烂烂,但是气势如虹,借着白象的冲击力,舞起方天画戟向苏云斩下!

白象的冲击力,再加上神人自身的力量,这一击绝对可以把苏云从头劈到脚后跟,直接劈成两半!

“不过……”

苏云眼睛中精光四射,将双眸中的那仙剑剑影逼得一退再退,他气血翻腾,胸腔中发出厚重的龙吟。

他的气血蛟龙两条前爪搭在他的肩头,从他的身后扬起头颅,高出他二尺左右,龙须从他耳边垂下,随风微微摆荡,也自仰头发出厚重龙吟。

这一刻他的气势壮大,衣服下像是有风在旋转,鼓荡,将他的胸腔撑起,将他的袖筒和裤腿撑得滚圆。

“这位童家的儒士,好像学问不够好!”

苏云与气血蛟龙几乎是同时出击,迎上斩落的方天画戟,他的气血已经从鳄龙之气化作了蛟龙之气,鳄龙吟六招三十六散手也随之变化为蛟龙吟六招三十六散手。

他一出手便是龙游曲沼的散手,手臂迎着斩落的方天画戟,手掌搭在方天画戟上,龙游曲沼的散手让他的手臂如蛟龙般柔软,缠在方天画戟上。

同一时间,他的气血蛟龙也自缠绕在方天画戟上。

一人一龙,以连续无比柔软的散手,试图将白象和神人的力量卸去。

金甲神人和白象的冲击力几乎是碾压般涌过来,哪怕是龙游曲沼散手和气血蛟龙,也不能完全将这股恐怖的力量卸去!

苏云脚下发出嗤嗤的摩擦声,被神人和白象的力量逼迫得双足在神仙索上滑行,脚掌立刻感觉到因为摩擦而带来的热量,鞋子烫得像是要燃烧了一般!

那神人这一斩,将他生生逼退六七丈远近,绳索上,四只狐狸急忙飞速奔逃。

只是苏云后退速度太快,将四只狐狸撞飞出去。

“我命休也!”

花狐他们刚刚想到这里,忽然一个个骑坐在绳索上,却是神仙索将他们接住。

四只狐狸慌忙站起来,只见神仙索在云层上徐徐游动,形成螺旋纹,共有五圈半。

他们恰恰是落在外圈,而苏云和白象、神人此刻正在内圈。

“咦,这个童家的儒士,好像学问不到家……”

花狐眼睛一亮,也看出儒士童轩的性灵神通中暗藏的问题,急忙道:“小月、小凡、不平!我们可以帮忙!”

四只狐狸立刻沿着绳索飞奔,冲向白象。

花狐喝道:“我们这次直奔下三路!钻到象肚子下面,用鳄龙吟撕碎大白象!”

三只小狐妖大受鼓舞。

那神人一击未能斩杀苏云,用力挑起方天画戟,将苏云连同气血蛟龙一并挑在空中,画戟旋转,抖动,嗤嗤作响,将苏云龙游曲沼的散手破开,将气血蛟龙震得舒展。

他画戟舞动,刺,挑,抹,削,劈,钩等各种招式施展开来,杀伐之气沛然!

苏云人在空中,再度施展龙游曲沼的散手,六种散手不断变化运用,仿佛万千招一般,或者缠在方天画戟上,或者贴在方天画戟上,又或者站在画戟上。

就算那神人将他震飞,但也无法将他完全甩脱,他的肢体如同蛟龙一般柔软,无论四肢还是身体的其他部位,轻轻一贴、一沾、一钩,便又会落在方天画戟上。

与此同时,他的气血蛟龙扑下,白象甩鼻,蛟龙扑击,龙象斗在一起。

那神人坐在象背上颇为不便,索性站起身来,苏云趁他起身的一瞬间的空档,也自落在象背上,欺身近前,冲入神人身前三尺,迫使他无法将方天画戟的威力发挥出来。

方天画戟战斗范围在四尺到两丈之间,持方天画戟,敌近四尺,我退一步,可小枝斩敌,敌退两丈,我近一步,可中刃刺敌。

苏云恰恰是距离三尺,超出方天画戟的攻击范围,他的鳄龙吟化作蛟龙吟,三十六散手千变万化,宛如多头多尾多爪的蛟龙神魔,狂风暴雨般向那神人攻去。

那神人一退再退,忽然脚下一空,从象背上落下,两脚一分,踩在神仙索上。

就在此时,四只狐妖从他胯下钻过,钻到白象的肚皮下面。

苏云紧随而至,人在半空蛟龙摆尾,右腿狠狠扫来。

那神人侧头,横起方天画戟便挡,苏云这一腿重重扫在画戟的杆子上,随即人在空中转身又是一记蛟龙摆尾,只是这一记是左腿。

那神人头颅被这一腿扫得歪斜,苏云落下,左手施展蛟龙出渊,五指叉开向前探出,扣住方天画戟的杆子。

他身后龙吟声传来,气血蛟龙抛开白象,蛟龙出渊一击咬在神人头颅上。

“今日将你这个神字,打成甲字!”

苏云与气血蛟龙同时发力,一个夺去了方天画戟,转手便插在白象身上,一个则咬去了神人头颅。

那神人嘭的一声炸开,化作一个“甲”字。

与此同时,白象身下,四只狐妖各自施展鳄龙吟,将白象四足打断,白象爆开,变成了一个“免”字。

——因为屁股上插了一杆方天画戟,“免”字变得有些不伦不类。

“神”“象”二字蕴藏的神通被破,变成了“甲”“免”二字,两个字的光芒渐渐散去,终于消失。

苏云松了口气,正要说话,花狐已经抢先道:“童家的这个儒士,学问不行!人文之元,肇自太极,幽赞神明,《易》象惟先。这话出自《文心雕龙》,野狐先生讲过!”

苏云点头,《文心雕龙》是旧圣经典,野狐先生讲的最多的便是旧圣经典。

他与花狐都是野狐先生的学生,苏云学了六年之久,花狐则足足学了七年,因此许多旧圣经典他们都背得滚瓜烂熟。

不过三只小狐狸学的时间较短,旧圣经典他们学的不多,当即向苏云和花狐求教。

“这句话的意思是人类的文化从阐释太极而来,大概暗中受到神明的帮助,圣人于是用《易》中的卦象来阐释太极。”

苏云尝试着收敛自己的气血,向他们解释道:“其中的神明,指的是人类的祖先,并非是人死之后性灵所化作的神,也不是宗教所崇拜的神。”

花狐接过苏云的话,继续解释道:“《易》象惟先中的象,也不是白象这种动物,而是卦象。童家的儒士显然是把这两个字理解错了,当成了神明和大白象。”

经典理解错误,那么性灵神通的威力便会大打折扣,同样,他今后的进境也难再进步!

“这便是没有一个好老师的后果。”

花狐学着野狐先生的语气,语重心长道:“如果经典的含义被曲解误解,很有可能便会被耽误一辈子,因此有一个好老师至关重要!我们很幸运,有野狐先生和水镜先生教导我们,打下了很好的基础。”

三只小狐妖似懂非懂。

狐不平疑惑道:“野狐先生这么厉害,为何还会被坏人打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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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小镇疑云

花狐张了张嘴,不知该怎么解释。

他心中也有同样的疑惑,儒士童轩的学问显然比野狐先生逊色不知多少,儒士童轩都有如此本事,更何况野狐先生?

然而野狐先生却死了,胡丘村也被屠村。

“旧圣经典,只讲学,不讲用。”

一旁的苏云还在努力收敛自己的气血,试图把气血蛟龙收入体内,道:“野狐先生的学问虽高,但不懂用法。”

他抬起头来,眼中有幽光闪动:“而且水镜先生说,旧圣绝学已经落后于时代,现在城里教的都是新圣绝学。所以,我们必须离开农村,必须进城!”

花狐和三只小狐狸心情颇有些沉重,他们是狐妖,对城里有恐惧也有向往。

他们对城里的人有着本能的恐惧,胡丘村便是被城里人屠村,但是他们同样也有对城里的生活的向往。

倘若他们这些狐妖不进城的话,学不到最新的绝学,早晚会被人灭绝。

苏云刚刚收回气血,突然脸色微变,身上的旧伤再度炸开,气血从伤口处涌出,滋滋飞溅!

气血蛟龙入体,体内增加的狂暴气血便超出了他的身体承受范围!

他能修成蛟龙吟的第三种成就,气血显化,化作蛟龙,是因为窃取全村吃饭的气血之云,用来壮大自己的气血,导致他的元气和血液大大提升。

但是关键的是,他的修为提升了,身体却没有随之而提升。

他的体内天地容纳不下这么多的气血,体内天地洪炉被撑得隆隆作响,几欲爆开!

多余的气血为了寻找出路,便顺着他的旧伤被排出身体,而随着气血流失,他的眼瞳也在渐渐缩小,眼瞳即将被仙剑剑影堵住!

“难怪水镜先生告诉我,必须把洪炉嬗变修炼到第六重,才能治愈我的双眼。”

苏云脸色黯然,任由多余的气血被排出身体。

他的视野也渐渐变黑,重归黑暗。

“不过,我已经做到了蛟龙吟的第三种成就,今后洪炉嬗变的修行只会更快。”

少年抬起头,脚下雷声轰鸣:“我很快便会修成洪炉嬗变第六重,治愈自己的眼睛!”

蛟龙渡劫,已经渐渐到了尾声,雷声稀落,云层渐渐变得浅薄。

天亮之后,只见蛇涧上空,一根绳索悄然无息的垂落下来,一只狸猫颜色的小狐狸抱着绳头,无声无息的落地。

小狐狸前脚刚刚着地,立刻一溜烟跑到山林中躲藏起来,悄悄东张西望。

过了片刻,这只狐妖从山林中寻到了几块干牛粪,来到一株老树下,刨了个坑把牛粪埋了进去。

做完这一切,小狐狸又对着老树恭恭敬敬的磕了几个头,这才爬起来,对着老树窃窃私语。

那株老树突然晃动树枝树叶,树身上长出两只昏花老眼,树皮上露出一只嘴巴,瓮声瓮气道:“胡丘村的小家伙,别挠我痒痒……昨晚打得太狠,黄村的老东西死了俩,其他三个逃命去了。牛家庄的也死伤惨重,头牛的牛角都被打折了。全村吃饭阴得很,偷摸下毒,毒死了临邑村的十几个好手,还毒死了一个和尚。但他也被城里人捉住,说是要当成坐骑。”

“地公,全村吃饭被城里人捉走了?”小狐妖惊讶道。

这只狐妖正是狸小凡,因为最机灵,所以被派来打探消息。

“被捉住,但是没捉走。”

那老树精突然打了个冷战,压低嗓音道:“堕龙谷里,真的埋了一条龙!那龙变成了鬼,从堕龙谷里飞出来,救走了全村吃饭,两个城里人也被打伤了,仓皇逃命。”

狸小凡打探好消息,走出树林学鹧鸪叫了几声,又拉了拉神仙索。

过了片刻,苏云顺着绳子滑了下来,花狐、青丘月和狐不平也跟着滑下来。

苏云打了几个喷嚏,揉了揉鼻子,天上太冷了,他不像花狐他们长着皮毛,一夜寒风呼啸几乎要把他冻僵了。

“昨天晚上发生了这么多事?”

狸小凡把自己探听到的消息告诉他们,苏云和狐妖们惊讶不已:“堕龙谷真的有龙?变成鬼的龙?”

狐不平兴奋道:“龙鬼救走全村吃饭,是打算吃饭吗?真想去看看!”

“先回去睡觉。”苏云转身走去。

狐妖们连忙跟上他。

只是他们谁也没有留意到,崖顶站着一只毕方神鸟,正在慢吞吞的理着自己的毛发。

苏云等人返回天门镇,天门镇热热闹闹,镇上人们各自忙碌,少年一路上和镇民打着招呼,镇民们热情回应,四只狐狸则低着头夹着尾巴,老老实实目不斜视。

天门镇还是一片阴天,惟独苏云的宅院有阳光照射下来。

他们吃了点东西,倒头便睡,累了一宿,着实太疲惫了。

天门镇外一只火鸟在空中盘旋,过了片刻,一个撑着花伞的女子缓步走来,那毕方神鸟忽然振翅飞来,唰的一声投到花伞上,火光四溅。

毕方神鸟消失,变成了花伞上的火鸟图案。

花伞下正是来自朔方城童家的女子,身姿婀娜曼妙,莲步款款,走入天门镇。

天门镇一如既往的一片祥和,镇民各忙各的,曲伯爬到天门上,叮叮当当的雕琢,罗大娘经营着药铺,芳儿姐正与邻居少年低声说笑,面带羞色。

徐大叔是个老药罐子,病怏怏的拎着药罐子出门倒药渣,把药渣铺到路上。

乐奶奶正在骂偷窥罗大娘的乐爷爷,乐爷爷端正的坐在那里,低着头双手放在膝盖上一言不发。

花伞女子走入小镇,还看到马夫用刷子在给一匹马刷毛,一个醉汉站在墙角冲着墙便溺,而街道对面的楼阁上窗户开着,一个容貌俏丽的姑娘正对着镜子梳妆打扮。

楼下有汉子拆下门板,应该是刚刚娶亲,生意开得比往常晚了。

街道边还有包子铺,笼屉热气腾腾,肩头搭着毛巾的小二正忙着张罗客人,吆喝声不断。

花伞女子含笑走在街道中央,向苏云的宅院走去。

这时,街道上吵吵嚷嚷的声音突然间消失了,时间仿佛完全静止下来,所有人齐刷刷的转头,目光直勾勾的盯着花伞女子,一动不动。

即便是那对着墙角便溺的醉汉,此刻也诡异的扭过头来。

更加奇异的是,他便溺的尿居然也停在空中,包子铺蒸笼的热气也停顿下来,天门上被曲伯凿出的碎石也飞在空中,静止不动。

整个天门镇,只剩下花伞女子的木履鞋踩在青石板上发出的哒哒声。

花伞女子冷笑一声,冷清的声音从伞下传来:“装神弄鬼!朔方童家,在此办事,不相干的统统退下!”

天门镇中依旧没有任何声音。

花伞女子停步,花伞微微抬起,露出眼睛之下的半张脸,冷冷道:“不想被灭门的话……”

“小丫头,难道没有人告诉过你,这里是无人区吗?我们早就被灭门了。”

花伞女子霍然转身,看向街道尽头的天门。

天门上,曲伯又动了起来,凿着天门上的图案,叮叮的声音传来。

“这世间只有一人可以对天门镇发号施令,这个人,是元朔平帝。”

曲伯认认真真的凿着天门,天门镇的四周,忽然间迷雾散去,镇上所有的房屋、楼阁、店铺、镇民,悉数在迷雾散去的那一刻瓦解!

花伞女子毛骨悚然,只见此时的天门镇,坟冢座座,荒草丛生,瓦砾遍地!

第二十五章 抬头看天,不是罪过

刚才还繁华热闹的天门镇,眨眼间便变成了一片坟场,花伞女子四下看去,但见荒坟寂寂,除此之外还有一座破破烂烂的天门和一栋宅院,苏云的宅院!

这才是真正的天门镇!

天门镇,早就毁在六年前的那场灾变之中!

后来东都的使者到来,调查那场灾变的起因,他们为天门镇的死难者建了一个个坟冢。

“你比不上那个叫裘水镜的。”

曲伯的声音传来“裘水镜看出了天门镇的假象,他一声大笑破开假象,让阳光可以照射进来。而你,却什么也没有看出来。”

花伞女子站在这片荒凉的坟地之中,心底着实发毛,闻言转过头向那座门户看去,只见天门上已经没有了曲伯的踪影。

“童家的人,不是被吓大的!”

花伞女子为自己壮胆,抖了抖花伞,但见一只只毕方神鸟从伞中飞出,围绕她盘旋飞舞。

她继续向苏云的宅院走去,腿脚有些颤抖,两旁就是天门镇居民的坟冢,座座荒坟悄然无声,不能不让她恐惧。

她暗中提防,心中默默道“就算是鬼神,实力也大不如生前!我童家乃是世家,家学和官学都精妙得很……”

终于,她来到了苏云的宅院前,这里是唯一有阳光的地方,也是唯一人住的地方。

花伞女子伸出手去推柴门,就在此时,她不经意间看到自己的手竟然不知何时血肉蜕去,变成了白骨!

她的五指上连皮肤和指甲也没有留下半点,血肉像是被蚂蚁群啃得一干二净!

她惊叫一声,丢掉花伞,抬起另一只手掌,也是白骨!

她掀开衣袖,手臂也是如此。

女子急忙抚摸自己的脸,脸上血肉全无,她的指骨甚至戳到了自己的眼眶里,而眼眶里什么都没有!

“这鬼地方……”

她发出一声哀叹,忽然白骨佳人哗啦一声碎去,骨骼碎成齑粉,衣裳随之落地。

一股阴风吹过,她的衣裳像是化作灰烬的纸,随风飘散。

她的花伞,还有空中飞翔的毕方神鸟,也化作点点光斑消失不见。

随着这股阴风吹拂,一座座荒坟再度消失,破碎的砖瓦纷纷飘起,断掉的柱子和房梁重组,倒塌的房屋重构,天门镇的座座建筑焕然一新,街道上人们来来往往,过着一如寻常的生活。

这个北海边的小镇,好像依旧存在于世间。

然而北海的风从海面上吹过来时,天门镇便像是雾气中的海市蜃楼随着海风抖动,像是要被风儿吹走吹散一般。

天门镇中的镇民也像是画中人随风抖动,给人以极不真实的感觉。

苏云和四只小狐狸对天门镇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他们起床之后便已经是中午了,花狐和狐不平去捉了几只野鸡回来,青丘月和狸小凡去了牛家庄的菜园子偷了些菜。

那些牛妖喜欢种菜。

苏云在家做饭,用粗盐把几只野鸡焗成金黄色,又取下晒干的海鱼红烧,闷上茄子,蒸上米饭,又把他们偷来的青菜炒了,一人四狐坐下吃饭。

“家里酱油没了,要去集市上买一些。”

苏云一边吃饭,一边道“前几天与学哥打架弄破了衣裳,也须得买几件粗布衣裳。还有二哥,你们今后要进城的话,也须得买几件衣裳。”

饭桌上花狐没有说话,默默的啃着盐焗鸡。狐不平却忍不住,仰头道“小云哥,为什么一定要进城?不进城不行吗?”

“不行。”

苏云面色微沉“进城可以接受更好的教育,学到更好的功法。”

狐不平不解道“可是,我们在乡下也可以活得很好。这里有吃有喝,有伙伴,我们可以在这里活下去。为什么要进城?进城之后,我们还能像现在这样无拘无束吗?”

青丘月和狸小凡也不再吃鸡,默默的看着苏云。

苏云放下碗筷,沉默了片刻,道“然后像野狐先生那样死掉吗?像胡丘村那样,被悄然无息的抹除,却连自己的仇人是谁也不知道吗?还是说像全村吃饭那样,千辛万苦修成蛟龙却要被人捉去当成坐骑?”

他涩然道“还是说你们想与我一样,仅仅因为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就因此而瞎掉?”

狐不平张了张嘴,不再说话。

“我想学到更多的东西,我想掌握自己的命运,我想往上爬,让自己活得更好,让亲友活得更好。”

苏云抿了抿薄薄的嘴唇“我不想像野狐先生那样死掉,也不想与胡丘村一样,被人随便用一个名头就可以抹除。我不想将来我的子孙后代与我一样过这种生活!抬头看天,不是罪过!”

“我想为自己、为天门镇、为野狐先生和胡丘村,讨回公道,我不想平庸一生!”

他虽然看不见,却准确的夹起一块海鱼放在自己的碗里“而想要做到这些,便必须去城里,必须求学,学到更多的本事,学到更好的本事!”

“小云说得对。”

花狐放下啃了大半的盐焗鸡,沉声道“我们随你一起进城。不进城,怎么为胡丘村报仇?”

狸小凡啃着鸡爪,瓮声瓮气道“我跟着小云哥,小云哥去哪里我就去哪里。对了,你们说堕龙谷里真的有龙吗?变成鬼的龙?好想去看看……小云哥如果去的话,我也去……”

狐不平眼珠子转动“我也一样。”

青丘月认真的对付自己面前的那只鸡,竖起尾巴晃了晃,表示同意。

“那么,我们要去葬龙陵看看吗?”狐不平兴奋道。

苏云想了想,道“翻过断崖后面的山就是葬龙陵,葬龙陵后面是堕龙谷。别的都好说,惟独断崖根本攀登不上去,只有鸟儿才能飞过去。不过我们有这根绳索,倒是可以翻越断崖……”

四只狐狸眼睛亮了起来。

不久之后,苏云和四只狐狸又经过了临邑村,临邑村因为蛇涧一战伤亡惨重,这次没有再嘲弄他们,不少狍鸮躲在树屋里疗伤。

到了临邑村外,他们折向,又走了几里山路,这才来到牛家庄,远远便见一头老黑牛屁股着地,一条前足压着草,送到铡刀下,另一条前足抬起铡刀,为自己铡草吃。

牛家庄里,有十几家门前挑着白幡,正在办丧,一群身姿曼妙的猫妖搭了戏台子,鼓起腮帮在台上喇叭唢呐的吹了一宿。

几头牛妖在台下起哄,要听百鸟朝凤。

“怕你不成?姑奶奶能从你出生吹到你全家出殡!”为首的猫妖大姐很是硬气。

牛家庄的“人”脾气很是不好,又死了这么多牛妖,而猫妖的脾气也不好,苏云和花狐识趣的绕道过去。

“全村吃饭这个名字,起得太对了。”

狐不平嘀咕道“这些猫妖专做全村吃饭的生意,都可以发财了……”

众人听了心惊胆战,唯恐这嘴碎狐狸的话激怒牛家庄和毛家屯,但好在牛家庄的喇叭唢呐声音太响,遮掩过去。

他们绕过牛家庄,又走了几里地,这才来到断崖。

这道断崖不是蛇涧断崖,而是蛇涧后方的第二道断崖,极为陡峭,翻越这里便可以来到葬龙陵。

只不过附近的村庄,只有临邑村的村民去过葬龙陵,其他“人”都不曾去过。

苏云等人来到崖下,四只狐狸紧张的东张西望,花狐道“四周无人!”

苏云取出神仙索,捏着索头向天上一抛,绳索咻咻往天上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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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天道院格龙

一人四狐抱着绳索,被绳索带到天上去,过了片刻,他们落在断崖上,只见断崖这边陡峭如刃,另一边却是一个平缓的山坡,溪水潺潺,从山坡上流下。

这条小溪在山脚下与其他山峰流下的溪水汇合,变成了一条河流,从西向东,流向谷地。

苏云没有来过这里,一动也不敢动,连声道“你们看到了什么看到了什么”

他从未来过这里。

对于盲人来说,每个盲人的脑海里都有一幅地图,这幅地图只有自己生活的范围是被点亮的,其他地方则是一片黑暗混沌。

葬龙陵地势险峻,难以攀登,苏云是第一次来到这里,现在明明是秋日的午后,天色还早,然而在他的脑海中,四周却是一片黑暗,充满了未知。

他拼命睁大眼睛,但什么也看不见。

他只能感受到像是有洪荒巨兽匍匐在这片未知的黑暗中,狰狞,恐怖。

他心中惶恐,又连问几遍,但四周却没有人回答他。

苏云又问了几遍,过了片刻,花狐第一个回过神来,喃喃道“小云,我们看到了一条龙这里真的有龙”

听到他的声音,苏云的心这才安定下来。

花狐细致的描述葬龙陵的地理,帮助苏云迅速在脑海中构建出葬龙陵的地理。其他狐妖在一旁静静的听着,没有插话,倘若花狐有所遗漏的地方,狐不平忍不住会补充两句。

这是多年养成的习惯。

自从花狐和苏云成为同学,天门镇附近的地理便多是花狐讲给苏云听,然后带着他走一遍,苏云这才熟知四周的地理,不至于迷路。

他们的交情最好。

一人一狐一个说一个听,很快苏云便将葬龙陵的大概地理弄清楚,脑海中的地理图有了大致的轮廓。

葬龙陵中的确有龙,刚才他感应到有洪荒巨兽匍匐在黑暗中,的确没有感应错。

这葬龙陵名副其实,有一条龙葬在这里,不过葬龙陵也有名不副实的地方,因为这里并没有龙的陵墓。

葬龙陵就是一条长长的土坡,高两三丈,长百尺左右,上面长满了树木荆棘。

当年那条从天上掉下来的龙,从堕龙谷爬到这里,重伤不治而死,附近的居民应该只是草草将他掩埋,没有为他建造陵墓。

而经历了不知多久的风化,龙的尸骨从土坡里面露了出来,多出裸露在外。

尤其是龙的头骨,几乎完全露在外面,很是庞大,甚至头骨眼眶里还生长着两人才能合抱的树木。

虽然葬龙陵的树木成林,很是茂密,可是古怪的是,这里没有鸟雀走兽,甚至连虫子也看不到一只

走在这里,给人一种心底毛毛的感觉,像是有什么凶恶至极的洪荒猛兽随时窜出来把自己开膛破肚。

“葬龙陵旁边有房子。”

花狐继续描述葬龙陵的景致,道“房子是木石建筑,两栋七间,三间一栋在葬龙陵东侧,四间一栋在西侧。房子应该已经荒废很久了,很破,木头都已经腐蚀得差不多了。山上还有些石碑,四周的山都有,有些石碑已经倒下了。”

“谢谢花二哥。”

苏云在脑海中构建出这七间房子的形态,侧头道“这里人迹罕至,为什么会有房子”

花狐也是颇为纳闷“别说人迹罕至,就连兽迹也看不到。这条龙只剩下骨头,气势还凶得很,怎么会有人选择住在这里”

苏云心中微动,这条死龙不可能葬在别人的村庄旁边,那么房子只有可能是后来建的。

而建在葬龙陵附近,除了守陵之外,那就只有一个可能。

“有人想要盗出龙尸。但是龙尸太大,他们一时半会无法将龙尸挖出,所以在这里建造了房子。”

苏云思索道“附近的人与这条龙无亲无故,自然不可能为他守陵,所以,他们只可能是为盗龙尸而来。”

狐不平快言快语道“龙的尸骨明明就在这里,他们为什么没有盗走”

“可能是因为太大的缘故,他们搬不走。也可能是因为他们在挖掘龙尸的时候,突然就死了。”

花狐思索道“毕竟地公说了,有龙的灵飞出救走了全村吃饭。那龙死后,多半他的性灵还守护着自己的尸体。”

苏云点了点头,花狐的这个猜测很有道理。

他们小心翼翼走下山坡,向葬龙陵走去,苏云谨慎的跟着花狐,脚步尽量沉稳一些,道“我们不要试图挖出龙骨,也不能带走任何东西。咱们只去那几间房子里看一看。我听水镜先生说,有些强者的性灵会化作鬼神,很是凶恶。不过鬼都怕阳光,白天不会出现。因此太阳落山之前,我们必须离开”

四只妖狐对视一眼,青丘月和狸小凡急忙去堵狐不平的嘴,狐不平呜呜几声,心道“天门镇的鬼神比龙还凶,连白天都会出现”

一人四狐来到葬龙陵下,走进第一栋房子。

这栋房子有四间房,地上有散乱的尸骨和衣裳腐化成灰之后留下的饰品。

苏云蹲下来摸索一番,沉吟不已“从尸骨倒伏的状态来看,他们应该是突然间遭遇意想不到的变故,急忙从屋子里面往外逃。然而追杀他们的东西实在太快,他们还没有来得及从屋子里逃出来,便各自死亡了。”

花狐也有所发现“他们的背部,肋骨脊骨是断开的,切面是斜切下来的,应该是用极为锋利的武器,从他们的背后切下来。一共有三把这样的武器,同时切下来,伤口几乎是平行的。这个人是被切成了四段”

苏云摸了一番,道“没有这样的武器,是爪子切出来的伤口。”

花狐笑道“小云,一个长着无比锋利大爪子的怪物,怎么可能与这些人一起出现在屋子里这片房子虽大,但根本装不下这等庞然大物除非”

“除非没有实体。”

苏云道“性灵没有实体。倘若是龙爪的话,那就有可能了。”

花狐眉头紧锁,道“我们去屋子里看看”

让他们只觉纳闷的是,这房间里到处都是书案,书案上摆放着凌乱的笔墨纸砚,不像是盗墓贼的房间,反倒像是饱读诗书的大儒的房间

令人惋惜的是,这里的笔头都已经腐烂,纸张也早已化作变成了烂泥。

“他们不是来盗龙尸的”

苏云突然道“他们是格物致知的士子”

花狐怔了怔,也醒悟过来“是水镜先生教我们鳄龙吟时,带着我们去鳄龙潭观摩鳄龙,观察鳄龙的形态,习性,举动,以洪炉嬗变的功法催动自身的元气和血液模拟鳄龙,以自我意识观想鳄龙。水镜先生说,这便叫格物致知,通过观察实验,研究事物的本质,事物的原理,从而获得知识。”

其他三只小狐狸也听过水镜先生的讲课,顿时回忆起来。

青丘月连忙道“水镜先生说,有财力的官学往往会在学习某种功法神通时,组织士子寻找到要观想的神兽,观摩研究学习。莫非有士子前来观摩这条龙”

狸小凡看着满地的尸骨,皱眉道“他们来自朔方城怎么会死在这里”

苏云在一具尸骨腐烂的衣物下摸到一个玉牌,玉牌上有文字,他细细摸索一遍,道“他们来自一个叫天道院的官学。”

狐妖们凑上前来,只见玉牌上虽有泥土,但是却洁白无瑕,没有被侵染,显然是价值不菲的美玉雕琢而成。

玉牌正面是“天道院”三字,四周有云雷纹理,背面则雕琢着半展开的书卷,很是精美。

“朔方城有官学名叫天道院的名字很是大气。”

花狐道“玉牌质地不错,或许可以卖几个五铢钱,多寻几块咱们今后进城,肯定需要用到钱”

狐妖们四处搜寻一番,又寻到了几块玉牌,也都是天道院的玉牌,但都已经破损,只有苏云寻到的那块是完整的。

他们没有找到其他东西,于是离开这里,前往第二栋房子。

那房子在龙尾处的另一侧,两栋房子一首一尾,应该是负责观摩这条龙的不同方位。

而去龙尾数百步的地方就是一片凹下去的山谷,花狐凑头看了一下,只见山谷的两壁上有着巨大的抓痕

每一道抓痕都深入石壁数迟,长达数丈,石头像是被最锋利的刀切过一样,触目惊心。

他们猜得没错,从天上坠落的龙落在堕龙谷里,用最后的力气一路挣扎爬行,爬到这里,然后咽了气。

“是什么让这样的神龙受伤死在这里”花狐喃喃道。

他们来到第二栋房子外,正要走进去,忽然只见一个黑衣男子迎面一瘸一拐的走来,四只狐狸齐声惊叫,各自做出防备姿态。

“蛇前辈。”

苏云心中微动,躬身道“前辈邀请我们昨晚前去观礼,晚辈们观摩许久,收获颇丰。多谢前辈照应。”

花狐大吃一惊,小声道“小云,你是说他是全村吃饭他怎么变模样了”

第二十七章 异物降临

那黑衣男子瞥他一眼,花狐立刻看出他的眼瞳寻常时是正常的瞳孔,但是眼瞳稍稍缩小便会变成倒竖的瞳孔,显然不是人类!

花狐又向他的腿脚看去,只见黑衣男子跛了一只脚。

大黑蛇蜕变成蛟龙,因为被人阻挠,尾巴处的蛇皮并未完全蜕下,战斗时又被人打伤,因此他变化成人也跛了左脚。

苏云眼盲,看不到来人,但是他善于感应四周的气血,他“看到”走来的不是人,而是一条行走的蛟龙,因此认出是昨晚渡劫的黑蛟龙。

黑衣男子停步,站在那里瞳孔倒竖死死盯着苏云:“你认出了我?怎么认出来的?”

四只狐妖惴惴不安。

倘若进化为蛟龙的全村吃饭要杀人,只怕他们一个也休想活着离开!

苏云不卑不亢,道:“我从前辈的气血形态,察觉到前辈的本体。”

“气血形态?”

黑衣男子皱眉,低声道:“从我气血形态察觉到我的本体,如何应对?”

这时,苏云和四只小狐狸都听到了沙沙的声音,像是有人在暗处说话,然而四下看去,却看不到任何身影!

黑衣男子却连连点头,过了片刻,道:“我明白了。”

苏云脸上露出惊讶之色,那黑衣男子的气血形态竟然在渐渐发生改变,很快便从蛟龙形态转变为人的形态!

黑衣男子道:“我化作蛟龙,今后便叫焦叔傲。你们曾经帮助过我,我不会吃你们。这房子里没有什么好东西,你们尽早离开。”

苏云道:“蛟叔打算离开这里?”

黑衣男子焦叔傲侧头倾听,沙沙的说话声再度传来,正是从焦叔傲的身边传来!

四只狐妖毛骨悚然,焦叔傲身边没有任何东西!

苏云感应气血,也感应不到他身边有任何人的气血!

那沙沙的声音停下,焦叔傲道:“我打算前往朔方城。将来你若是去朔方城,说不定我们会在那里相会。这里极为凶险,你们在太阳落山之前必须离开,否则便再也走不掉,将来也就没必要再会了。”

苏云躬身称谢:“多谢蛟叔指点。”

焦叔傲迈步离开,狐妖们目送他远去,只见焦叔傲跛着条腿走了几十丈,来到一座石碑前,又侧头自言自语。

那沙沙的声音又再度传来,仿佛有人在他耳边窃窃私语,但是却看不到任何东西!

“有脏东西跟着全村吃饭!”狐狸们对视一眼。

这幅情形着实诡异,焦叔傲明明身边没有人,但他还是时不时与“身边人”说话。

焦叔傲将那块石碑拔起,丢在地上,跛着脚远去。

“多半有一个性灵跟着他。”

苏云猜测道:“莫非是救走他的那个龙灵?”

花狐思索道:“昨晚救走他的龙灵就是来自这里,倘若龙灵跟着他走了,那么焦叔傲为何还要说天黑之后这里会有危险?”

苏云也想不通,道:“我们先查看一番,无论如何都要在天黑之前离开这里!”

花狐引路来到房屋中,只见这里却没有尸骨,焦叔傲应该是个很爱干净的蛟龙,昨晚他被重创,但来到这里之后还是把此地收拾得干干净净,没有半点尘埃。

他们有些失望,这里如此干净,肯定是没有什么宝物了,只怕连值钱的东西也被焦叔傲带走了。

青丘月跳到书架上,端正的坐在那里摇着尾巴,欣喜道:“书架上还有一册书!”

花狐也跳了上去,把书平摊在书架上,逐字阅读:“……元封六年,有青龙坠朔方天市垣,帝遣天道院格龙……”

苏云突然道:“元封六年?是比元帝、平帝还要早的武帝时期!那么坠龙事件,应该发生在一百五十年前!”

野狐先生曾经讲过元朔国各位大帝的年号,只是花狐等人对此并不关心,没有多少印象,苏云习惯每天放学之后都要温习功课,因此记得很清楚。

花狐继续念道:“太初元年,启龙棺,剖龙尸,格其肌、理、筋、脉、血、液、心、鳞、眸、须、鬃、爪、骨、气等,录卷十六篇……小凡,搜一搜四周,看看这些卷宗还在不在!”

几只小狐狸又四处搜寻一番,一无所获。

“多半是被全村吃饭拿走了。”

狸小凡惋惜道:“或者与其他的书一样风化了。”

花狐也惋惜不已,继续读下去:“……正月十四,降雪,龙尸冰封,于是探堕龙谷。有异物与龙同降……”

他读到这里,抬起头来,露出茫然之色:“异物?”

苏云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急促道:“适才全村吃饭说,天黑之前必须离开,否则必死!这龙从天上坠落下来,重伤不治,莫非这异物便是杀死神龙的邪物?这异物,肯定会在天黑之后出现!花二哥,你带着书,我们立刻离开这里!”

花狐卷起书从书架上跳下来,苏云与三只小狐狸跟着他向屋外走去。

外面,天色已经昏暗下来。

太阳还未落山,但这里是谷地,地势比周遭矮许多,夕阳照不进来。

也即是说,葬龙陵和堕龙谷天黑的比较早,比他们预计得要早!

一人四狐连打几个冷战,这谷里的空气似乎一下子降了许多,九月的天,呼吸时居然可以看到鼻翼下喷出一道道白气!

“好冷!”狐不平哆嗦了一下。

众人一言不发,飞速原路返回,待来到龙头所在,忽然葬龙陵剧烈震动一下,接着天色以异乎寻常的速度变黑下来,像是有什么人蒙住了他们的眼睛一般!

狐狸在夜间能够视物,然而这黑暗极为古怪,即便是四只狐妖也看不到前方的路!

“大家不要动,不要惊慌!”

苏云压低嗓音,轻声道:“这是气血压迫。我们的眼睛遭遇了外来的气血压迫,瞳孔被锁死,因此看不到四周。跟着我走,我记得来路。”

众人心脏怦怦狂跳,耳朵里听到的是呼呼的风声,那是被压迫的血液流过耳廓压迫耳膜发出的声响。

葬龙陵忽如其来的气血压迫,让他们的身体机能变得异常糟糕,不仅身体感官失常,甚至连催动洪炉嬗变的功法也变得极为艰难!

花狐牵着苏云的衣襟,后面的小狐狸牵着他的尾巴,跟着苏云向外走去。

苏云虽然目不能视,但是任何地方他只要去过一次,便可以记得一清二楚,别说葬龙陵这种地方,就算是天门鬼市的迷宫,他走了一次之后也可以轻易走出来。

他的脑海中,黄钟不断旋转,让他可以准确的感知到自己的方位,自己该怎么走,何时转向,何时登山,何时避障,都精确得令人难以置信!

就在他们上坡后没多久,苏云突然停步。

花狐急忙停下,后面的小狐狸顿时撞在他的屁股上。

“小云,怎么了?”花狐低声问道。

“石碑倒了,挡住了我的路。”

苏云的声音传来:“我在计算道路。奇怪,这面石碑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他们来时看到四面的山坡上有不少石碑,大部分都是扎在土里,很少有倒下的。而前面的石碑也没有倒下,而且出现的位置也不对。

“小云哥快点儿……”

狐不平带着哭腔,颤声道:“我感觉到有人在摸我后脑勺……”

狸小凡已经哭出声了:“我也感觉到了,我好怕,但是又挺舒服……”

“是我摸的。”

青丘月有些不好意思:“我害怕的时候,摸你们的头我就安心了。”

狐不平和狸小凡松了口气,花狐也大松一口气,笑道:“小月,你太淘气了,把我也吓了一跳。我还以为是谁在摸我的头呢。”

青丘月纳闷道:“二哥,我没有摸你的头,我个头太矮,够不着。”

“不是你……”

花狐干笑两声,颤声道:“小云,找到方位了吗?我们可不可以快点离开这个地方?”

第二十八章 临渊而行

苏云脑海中黄钟依旧如寻常一般旋转,而脑中的地理图也在不断变化方位,忽然他精神一振,沉声道:“找到了!我们继续走!”

就在这时,他的耳中一片嗡鸣,刺痛感像是针一样扎入他的脑海!

嗡鸣声响了片刻,这才消失,而这短暂的刺痛已经让苏云全身上下都是冷汗,衣衫被汗水湿透。

他张了张嘴,却听不到自己的声音!

四周只有纯粹的宁静,完全没有任何声音!

“从葬龙陵中传来的强大气息,压迫我们的气血,先是剥夺了我们的视觉,现在又剥夺了我们的听觉!”

苏云定了定神:“下面剥夺的恐怕便是我们的触觉,味觉,嗅觉和知觉。倘若六觉被剥夺……”

他猛地咬破嘴唇,嘴里的血带着腥味和甜味,疼痛告诉他,他的味觉、触觉、嗅觉和知觉都还在。

“花二哥他们感觉到有人在抚摸他们的后脑勺,这是气血压迫触觉造成的错觉,并非是有什么鬼怪在黑暗中摸我们!”

苏云取出神仙索,飞速把花狐捆了起来,心道:“我的黄钟绝对没有出错,现在太阳还未落山!我们还有时间可以走出去!”

花狐挣扎一下,苏云焦急的比划一番,花狐这才放弃挣扎。

苏云又把青丘月捆了起来,青丘月没有挣扎,她的触觉已经丧失了,感觉不到自己被捆起来。

没有了触觉,没有了听觉,没有视觉,她便任人摆布。

“我们之所以会出现被触摸的幻觉,是从葬龙陵中涌出的气息压迫我们的神经,开始阻断我们的触觉。”

苏云也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抚摸自己,他的触感似乎越来越敏锐,然而这只是触感的错觉,他的触感也在慢慢丧失。

他额头冒出更多的冷汗,四下里摸索,摸索到一件东西,勉强辨认出是狸小凡。

他将狸小凡捆起,这时,他的触觉也丧失了。

“狐不平!”

苏云张嘴呐喊,听不到任何声音,他四下摸索,却感受不到任何东西!

“气血!对,我还可以感受到不平的气血!”

苏云拼命催动洪炉嬗变,竭力鼓荡自己的气血,用心去感应四周,终于,黑暗中一个个身影出现在他的感应“视野”中。

苏云寻到狐不平,伸手抓去,却感觉不到自己是否抓到狐不平。

他只能凭借捆绑的经验,以及对气血的感应,把狐不平捆起来。

做完这一切,他又将四只狐妖捆在自己的背后,这才继续向前走去。

“我已经感觉不到自己的腿了,也感觉不到手,嘴巴里的血腥味也越来越淡了。”

苏云舔了舔嘴唇上的伤口,他已经找不到自己咬破的位置了。

他的味觉、嗅觉,已经被气血压迫得完全丧失了。

五觉丧失,他感觉自己就像是一具尸体,行走在纯粹的未知中。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在上坡还是在下坡,也不知道自己是否已经走在山崖边缘,或是自己是否正在走入魔怪的口中!

“我必须要在知觉丧失之前走出葬龙陵,否则知觉丧失,那就全完了。”

苏云已经感受不到自己的身体,知觉正在慢慢丧失,他只能在黄钟的旋转中,机械的迈开腿脚,按照自己脑中的地理图,不断的前行,回到断崖上。

这是无边的黑暗,只有他脑海中的黄钟和地理图还亮着,只有他对花狐等狐妖的气息感应,告诉他,他们还活着。

苏云继续前行,过了不知多久,他脑海中花狐等人的气血消失。

他的知觉越来越微小了。

苏云继续前行:“还有时间,天还没有黑,不管那异物是什么,天还亮着,它便不能出来!”

他凭借着最后的意志意识,告诉自己的身体应该往前走,他虽然感觉不到自己的腿脚,但是相信自己的身体会在这种意识意志的控制下继续前行。

过了良久,苏云停下脚步,他脑海中的黄钟和地理图告诉他,前方就是悬崖!

他已经走出了葬龙陵!

“为什么?”

苏云陷入惶恐之中,内心被巨大的恐惧完全击垮,他像是又变成了那个发现自己被关在小小的“房子”里的孩童:“我走出了葬龙陵,为什么五觉还是丧失了?难道我其实一直都没有动弹过?难道我还在葬龙陵中?”

他几乎崩溃,支撑他的最后的意志意识在瓦解。

就在此时,花狐等人的气血出现在他的“视野”之中。

苏云怔了怔,接着他感觉到了嘴巴里的血腥味,嘴唇的疼痛传来,身体在缓缓恢复感知,耳中也渐渐没有了纯粹的宁静,他隐约听到了牛家庄办丧的喇叭声,吹的正是百鸟朝凤。

他感受到背后的重量,感受到自己的腿脚。

他心中的恐惧变成了热泪,从眼眶中喷涌而出,温热的泪水打湿了脸颊。

他颤抖着探出自己的左脚,向前试探,前方一片空空。

那里正是悬崖,与他脑海中的地理图一般无差!

苏云站在悬崖边,满脸泪水,却哈哈大笑。

他背上的花狐等人被他的笑声惊醒,他们的六觉恢复,这才看到苏云把他们捆绑结实,背着他们站在悬崖边,下方便是深渊。

再向前一步,他们便会被摔得粉身碎骨!

四只狐妖不敢动弹一下。

突然,苏云迈开脚步,沿着悬崖深渊边缘前行,花狐等人惊恐万分,狐不平更是发出刺耳的尖叫,这次没有人堵住他的嘴巴了。

然而苏云的脚步却始终稳如泰山,他距离深渊始终只有一步之遥。

临渊而行,如履平地。

不知不觉间,他的心性又自稳重一分。

他来回走了两遍,这才停下脚步,将背上四只狐狸放下,解开神仙索。

四只狐妖身躯酸软无力,躺在山崖边呼呼喘着粗气。

夕阳最后一抹光辉洒了下来,洒落到少年的脸上,暖暖的,驱散了葬龙陵的寒意。

天色黑了,太阳落山。

夜晚到来了。

葬龙陵中传来悠扬的龙吟,清越,漫长,声音中似乎藏着岁月漫长的孤独感,令人不觉怆然。

龙吟声让人恍惚间仿佛看到真龙独自游弋在星空之中,跨越漫漫无尽的旅途,从一个星球前往另一个星球,寻找自己的伴侣。

苏云正欲抛出神仙索离开此地,听到龙吟,不由微微一怔:“这声音……二哥,山谷里是龙的灵吗?”

花狐起身,向山谷中看去,暮色未晚,只见有青色的神龙散发着幽暗的光芒在空中飞行,围绕着自己的墓穴缓慢飞舞,穿梭于树林之间。

那龙灵一边飞行,一边长吟,似乎在述说着跨越漫漫星空的寂寞。

“是那只龙鬼。”

花狐咬牙道:“刚才应该就是这个东西,压迫得我们丧失了六觉,差点死在葬龙陵。”

“这就奇怪了。”

苏云皱眉,面色怪异,喃喃道:“倘若龙灵还在山谷中,那么全村吃饭焦叔傲,他带走的是谁?”

花狐醒悟过来,瞪大眼睛,张着嘴巴。

其他三只小狐狸各自爬起来,均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出惊骇之色。

是啊,焦叔傲带走的是谁?

神龙的龙灵还在山谷中,徘徊在自己的尸骨旁,那么焦叔傲身边那个沙沙的声音肯定不是龙的性灵。

这山谷中,除了神龙的性灵便只有另一个东西了!

“与神龙一起坠落的那个异物!”

狐不平脱口而出,叫道:“全村吃饭以为自己带走的是龙灵,殊不知他带走的是那个异物!”

第二十九章 葬龙陵案

苏云面色凝重,焦叔傲的确是被神龙的灵救走,但是他从葬龙陵带走的,便未必是龙灵了。

很有可能是那异物假冒龙灵的身份,欺骗焦叔傲,让焦叔傲带着他离开这里。

“全村吃饭前往朔方城,说在朔方有可能再会。朔方是大城,到处都是人,若是这异物为恶……”

苏云放松下来:“那么他必死无疑。”

在他心中,朔方城中甚至有水镜先生这样的人物,自然是了不起的地方,强者辈出。

他们休息一番,苏云抛起神仙索,与四只狐妖一起顺着绳索滑下山崖。

夜色中,月光正美,苏云与四只狐妖穿行在山林间,经过牛家庄时,只见庄里已经开办白事,大摆筵席。

苏云只听得人声鼎沸,以为是各路奔丧的客人,殊不知宴席上却是群妖乱舞。

有些妖酒饱饭足,辞别主人,勾肩搭背往回赶,酒气熏天,又在路上大声喧哗,吵闹,好不热闹。

苏云一行人路上倒不寂寞,狐不平和狸小凡还趁夜去偷牛家庄的菜地。

不过,当同行的妖怪看到他们走入天门镇,那些喝醉的妖怪们便不由得打个机灵,酒意全无,冲着天门镇的方向拜了两拜,又或者骂上两句,便匆匆离去。

——天门镇在天市垣无人区的妖怪们眼中,是个邪恶充满晦气的地方。

天门镇灯火零落,显然不少镇民已经睡了,只有苏云等人路上行来惊动的狗叫声。

他们悄悄回到宅院,点了油灯,苏云与三只小狐狸张罗晚饭,花狐趁着灯光捧书夜读。

“这书上说,他们看到战斗留下的痕迹,推测那个与龙一起降临的异物,应该是龙的敌人。这是一场两败俱伤的大战,异物也死在战斗中。于是,他们尝试召唤龙的性灵,打算询问龙灵发生了什么事。”

花狐一边翻看书,一边向苏云等人讲书中的内容。

“他们把龙的性灵召唤出来之后,有个名叫滢的士子,对灵有着超乎寻常的感知力,她察觉到异状。她说,他们在召唤龙的性灵的同时,可能把另一个性灵也召唤了过来。”

这是一个惊心动魄的故事。

在天道院的士子们召唤出龙的性灵之后,诡异的事情便开始发生了。

滢告诫大家,那个性灵充满了邪恶,有可能与龙同归于尽的是一个人魔。龙与人魔同归于尽时,可能把自己和人魔的性灵放逐到其他世界,但是现在被他们召唤了过来。

不过,滢的话没有多少人相信。

那是大雪天,朔方的天气变得有些诡异,往常是没有这样的大雪的,厚厚的积雪封了山,积雪有数尺深,山地中厚的地方深不见底,隔断了他们与外界的联系。

第二天早上,天道院的士子们发现了滢的尸体。

领队的士子很紧张,立刻召集所有人,联手布下灵囚困天笼,把龙灵和人魔的灵困在葬龙陵,让他们不能离开。

倘若被人魔的灵离开,便会造成极大的杀戮,生灵涂炭,不知多少人会被人魔吞噬!

灶台旁,灯光忽明忽暗,苏云和三只小狐狸紧张兮兮的听着花狐述说着这个一百五十年前发生在大雪天的故事,三只小狐狸抱着自己的尾巴瑟瑟发抖。

“灵囚困天笼?”

苏云突然出声询问,把三只小狐狸吓得跳起来,抱在一起缩在墙角里,惊恐万状。

花狐翻了翻书,道:“结合上下文来看,应该是我们初入谷时看到的那些石碑。领队士子布下灵囚困天笼之后,把士子们召集起来,大家总结了自己所知的人魔的特性。”

他继续读下去。

人魔性灵善于附身,能够依附在其他人身上,模仿他人。

人魔的性灵实力并不强,但人魔性灵附身之后,便会变得很强大,他一定会选择性格有弱点的人,依附在他身上,控制他,最终吞噬他。

只要心灵稍微出现一点破绽,便有可能被人魔性灵趁虚而入,夺舍控制!

更加可怕的是,人魔夺舍之后,身体便善于变化,有可能会变成任何人的模样!

不仅如此,人魔甚至可以把自己的身体变化成武器的形态!

他吞噬的人越多,实力便越强!

在这个被大雪封闭的山谷中,一场场人性和智慧的对决开始了。

原本同学之谊深厚的士子们渐渐地开始相互猜忌,相互怀疑,渐渐地人们分为两派,一派居住在龙头处,一派居住在龙尾处。

雪天纯粹的白色更是让人绝望,当雪色染上鲜血的红色时,这种绝望便变成了人性的扭曲。

又有人死亡了,尸体被人发现处在龙腹的地方,双方都怀疑是对方所为,人魔就在对方之中。

然后又有了第三个死亡者,第四个死亡者。

死亡的阴影笼罩着整个谷地,终于让人崩溃,龙头龙尾两派几乎是同时想到一个办法,那就是消灭对方!

因为,在确定人魔没有藏在自己这一边时,不去管人魔是对方中的哪一个人,只要消灭对方便可以消灭人魔!

双方都是抱着这种想法时,一场血战在所难免。

最终,龙首这一派的士子获得了胜利,领队的士子就在其中。

他们回到龙首位置的房子里,等待雪化了之后便离开此地。

他们燃起篝火,坐在火堆旁,气氛凝重,聊到了离开之后如何对外界说这里发生的事情,也聊到今后该如何照顾那些死去的士子的父母。

花狐翻看书籍,道:“之后他们回到房间里睡觉了。次日早晨,他们发现了有一块灵囚困天笼的石碑被破坏掉了。”

苏云突然打个冷战:“人魔没有死,还藏在他们之中!”

花狐面色古怪,把最后两页来回翻看几遍,似乎没有看懂。过了片刻,他整理好最后两页的内容,这才继续讲下去。

士子们回到龙首位置的房间,大家又都陷入各自怀疑之中,对其他任何人都极为防备。

这时,领队的士子找到了撰写这卷书的那位士子,对他说,我们无法寻出我们之中的人魔,那么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杀光所有人。

他说,人魔无法靠自己的力量破坏灵囚困天笼,只能蛊惑他人,借他人的手破坏灵囚困天笼。任何人,只要活着都有可能成为被人魔利用的对象。

人魔逃出去的话,绝对会让天下大乱,不知多少生灵涂炭。

他们只能牺牲自己,死在这里,才能保证人魔不会逃出去。

“那么,我该如何确定你不是人魔?”写书的那位士子问道。

领队士子道:“韩君,杀掉其他人之后,只剩下你我。若我是人魔,我便必须蛊惑你来破坏灵囚困天笼,你只需自尽,便可以把我困死在这里。若你是人魔,我自尽,则你被困死于此。”

他同意了。

杀戮开始了。

率先动手的人是领队。

他的手臂化作巨大的兵器,切碎了同伴的肢体。写书的那个士子惊恐的看着这一幕,看着领队如同邪神附体一般斩杀其他士子,他害怕了,他逃走了。

“领队才是人魔!”他在书中写道。

雪地中,他留下了足迹,最终领队还是寻到了他。

龙尾处的房间里,他看到窗外,领队的手足变成了巨大的兵刃的形态,以一种诡异的姿态在雪地中四足爬行。

“学弟,只剩下你我了!”

领队的声音从外面传来:“我还是没有寻到人魔!”

他在房间里飞速挥笔,记录下领队的形态,这对后人来说会是一个极好的研究人魔的笔记。

“学哥,你不就是人魔吗?”他一边书写,一边向窗外怒吼。

“我并非人魔,我是在借龙的灵,强化身躯,使身躯龙化,提升实力。”窗外的领队向这边走来,对他解释。

他向窗外看去,果然看到领队的四肢化作了龙的利爪,这才知道自己冤枉了自己这位学哥。

“既然学哥不是人魔,那么人魔是谁?”

花狐面色愈发古怪的读到最后一段话:“我的意识渐渐模糊,黑暗从我脑海里侵袭而来,我恍惚间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左臂在慢慢化作巨大的兵刃……嗯,没了。”

花狐合上书籍。

苏云和三只小狐狸正听得入神,闻言不由急了:“什么叫没了?这故事没头没尾!”

狐不平抓耳挠腮,叫道:“后面呢?后面发生了什么事?他才是人魔对吗?他与领队学哥之战,谁赢了?”

花狐无奈道:“书中的记录只到这里,并没有说后来发生了什么事。而且这不是我写的故事,而是发生在一百五十年前的大雪天的一场真实发生过的事情。”

小狐狸们不满,非要他给这个故事一个准确的结尾。

花狐无奈道:“他与领队学哥同归于尽……”

“这个结尾很烂!”

青丘月飞速道:“人魔赢了,杀死了领队学哥,但是他无法走出灵囚困天笼,最终他老死在葬龙陵中,直到全村吃饭到来!这个结尾更好!”

狸小凡连忙道:“人魔死在领队学哥手中,但领队学哥在最后关头也不敢确定自己是否被人魔附身,所以选择孤独的老死在葬龙陵。我觉得这个结局更好!”

狐不平举起爪子道:“或许领队学哥杀死人魔之后,离开了葬龙陵!这才是圆满结局!”

小狐狸们吵吵嚷嚷,各有各的结局。

花狐把书放在一边,只见苏云若有所思,并没有参加讨论,不由好奇道:“小云,你在想什么?”

苏云怔怔出神,突然道:“我在想,那天晚上,真的是龙灵把全村吃饭救走的吗?”

第三十章 暴雪之战的真正结局

花狐怔住,其他小狐狸们还在吵闹,对那天晚上谁救走全村吃饭并不关心。

“或许救走全村吃饭的那人,根本不是龙灵。”

苏云继续道:“或许那天晚上不仅仅有附近的村民,不仅仅有城里来的童家的人,不仅仅有我们,或许还有其他人隐藏在附近。”

他端上饭菜,落座下来:“那天晚上我感觉到有四股强大的气血,但是对面只有三股,另一股隐藏起来。或许这个人的目的,就是借全村吃饭之手,把人魔释放出来。”(详见第十九章朔方城来客)

花狐也坐下来,疑惑道:“放出人魔?人魔是何等可怕?放出人魔岂不是要生灵涂炭,天下大乱?”

苏云把还在争吵的小狐狸们唤来,让他们坐下吃饭,道:“或许那人的目的就是为了天下大乱。乱世出英雄,有些人想做英雄呢。”

他伸出筷子,夹起豆角,笑道:“不过此人还是留下了马脚。他出手从童家的人手中救走全村吃饭时,用的性灵神通,是真龙类的神通。如此精妙的神通,甚至让地公认错,以为葬龙陵的龙灵飞了出来。”

花狐醒悟过来,笑道:“天下间拥有如此精妙的真龙性灵神通的,肯定不多。这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人,早晚会被他这记神通暴露出来。”

苏云把豆角放入口中,扒了口饭,忽然怔怔的坐在那里,嘴里的饭菜也忘记了嚼动。

饭桌上,三只小狐狸一边扒饭一边争论,讨论人魔和领队学哥的结局,很是热烈,花狐则不断催促他们吃饭,忙来忙去。

忽然,苏云重重放下碗筷,嘴里的米饭和豆角都喷了出来,失声道:“我知道葬龙陵暴雪之战的结局了!”

三只小狐狸吓了一跳,齐刷刷看来。

花狐也被他吓了一跳,苏云把嘴里剩下的米饭和豆角快速嚼动两下,吞入腹中,激动得站起来,哈哈笑道:“真龙性灵神通!二哥,是真龙性灵神通!那本书上的第一页,说的就是元封六年,有龙坠入天市垣,武帝命天道院士子格龙。天道院士子剖开神龙之尸,他们的研究,整理出十六卷真龙的功法和神通。”

他走来走去,以拳击掌,飞速道:“武帝命天道院士子格龙,说明元朔国是没有顶级的真龙类的功法和神通的。倘若有的话,档次应该也不高,否则便不是元朔国的大帝亲自下令了。大帝亲自下令,说明重视。”

“而那天晚上真龙神通让地公认错,误以为是葬龙陵的真龙之灵出手搭救全村吃饭,说明出手的那人的真龙神通,几乎可以以假乱真!”

“这种神通,只能是出自天道院士子格龙所得的真龙十六卷!”

苏云越走越快,思路越来越清晰:“我们去葬龙陵看过,天道院士子们的手稿,已经全部毁去,这十六卷真龙功法神通除了当时的天道院士子,外人绝不可能学会。因此那晚救走全村吃饭的,要么是当时的天道院士子,要么是他的传人!”

“而这个天道院士子,只有一个可能!”

苏云猛地停步,沉声道:“领队学哥!”

“葬龙陵暴雪之战,领队学哥与人魔的战斗,最终是领队学哥赢了,杀死了被人魔附身的记录者!”

“只有他一人活着走出葬龙陵!”

花狐与三只小狐狸听得瞠目结舌,呆呆地看着他,说不出话来。

苏云拉开椅子,回到位子上,拿起筷子端起碗,淡淡道:“他把人魔和龙灵封印在葬龙陵,他无法向武帝解释天道院士子死亡的事情,他也不想把真龙十六卷传出去,于是他隐姓埋名改头换面。直到有一天,他觉得他的本事已经到了,他的野心可以实现了,于是他借全村吃饭之手,释放出人魔。”

饭桌上四只狐妖齐齐打个冷战,花狐也有些心惊肉跳,笑道:“小云,你说得好吓人。不过,你忘记了一点,葬龙陵暴雪之战是发生在一百五十年前的事情,当时的领队学哥应该也有二十许岁。倘若他活到现在,岂不是一百七十岁了?”

他哈哈笑道:“妖怪都很难活这么久,更何况人?他即使还活着,也是个耄耋老人,只有喘气的份儿,哪里还能为祸天下?”

苏云想了想,的确是这个道理。

青丘月也有些不太服气,争辩道:“小云哥,领队学哥明明是好人!你把他想得太坏了!”

“对!小月说得对!”

狐不平和狸小凡纷纷表示赞同:“领队学哥英明神武,独自战胜人魔,哪里有你说的那样不堪?”

苏云夹菜吃饭,笑道:“我也只是听你们讨论得热烈,揣测一个结局罢了。快点吃饭!明天好早起修炼!”

第二天清晨,太阳还未升起,他们便已经起床洗漱,来到天门镇的悬崖边,面朝大海呼吸吐纳,等待日出。

几只小狐狸还在争辩葬龙陵暴雪之战的结局,苏云则在缓缓的催动洪炉嬗变,施展蛟龙吟。

他每施展一式散手,随着体内的元气和血液运行,体内便传来四种雷音。

进而四种雷音汇聚成一种,化作蛟龙雷音。

雷音滚动,从他的体内洪炉上空而起,从心肺处滚动到四肢,通达于手掌,脚掌。

雷音震荡,震动他的心肝脾肺肾,大肠小肠胆胃膀胱三焦,促使肠胃蠕动,壮大心肺,提升身体机能。

随着一式式散手的施展,他的气血运行越来越快,越来越剧烈,渐渐地,随着他的一招一式,他的气血浮现在皮肤表面,化作龙纹身。

龙纹身随着他的招式变化而变化,招式不同,龙纹身也不同,单单是手掌,便会时而化作龙爪纹身,时而化作龙首纹身,甚至是龙尾纹身。

三十六蛟龙吟散手施展一遍,他身上便汗水蒸腾,身体里的杂质,血液中的脏东西,便随着汗水从毛孔里排了出去。

在最后一击时,苏云的气血甚至溢出体外,在手掌表面呈现出锋利狰狞的龙爪形态!

随着他的气血平缓下来,这种显化的异象才慢慢消失。

花狐见状,很是羡慕,喝令三只小狐狸立刻修炼,不许再争吵。

三只小狐狸也慌忙修炼起来。

苏云静下来,自觉身体素质提升,体内的气血也提升了不少,心中一片平静。

他“观摩”焦叔傲从蛇进化为黑蛟,有所领悟,让自己的气血从鳄龙蜕变为蛟龙。自从做到蛟龙变,他的身体素质的提升便比之前快了许多。

这两日,他能明显感觉到身体素质的提升!

花狐、青丘月他们观摩焦叔傲的蜕变,进步也是神速,鳄龙吟施展出来,宛如四条小蛟龙,很是凶猛。

太阳从海面下升起,温暖的光芒照耀着苏云的脸庞,他迎着朝日呼吸吐纳,汲取太阳精华,在体内洪炉中化作滚烫的元气,元气又运行到身体各处,提升身体机能。

“等到我的身体提升,能够容纳足够的气血时,我的气血应该便可以冲开眼睛里的仙剑烙印了。”

他露出笑容,这一日,越来越近了。

又过几日,荒集开市。

这两日苏云和四只小狐狸趁着九月十五、十六的北海大潮,赶海收地笼,抓了些海货,准备到集市上换些衣物和日用品。

集市并不在天门镇。

天门镇虽然是附近方圆十几里最大的城镇,但附近的居民对天门镇显然有着很深的“偏见”,倘若集市设在天门镇,是万万没有“村民”胆敢去赶集的。

苏云每次赶集都很麻烦,需要背着海货往西走六七里的山路,绕过毛家屯,走天平桥,才能来到荒集镇。

——毛家屯的村民就是牛家庄办丧时请的喇叭班子里的猫妖,这些妖怪喜怒无常,因此苏云尽量避开。

天平桥则是处在两座悬崖之间,悬崖之间是百丈深渊,中间有一个孤零零的石峰,石峰高出两岸的悬崖。

有一道石桥恰恰是架在石峰上,不长不短,恰好能搭在两岸的悬崖上。

只是石峰太高,石桥一边压在悬崖上,另一边便会翘起来。

因此过桥的时候,需要有很多人走到一边的桥头,等人数够了,便往对面走,把对面的桥头压下来,才能来到对岸。

苏云每次过桥,都要站在桥边等很久才能凑够人数,当然,在他心中和他一起过天平桥的都是人,殊不知他四周是一群大大小小的妖怪,只有他一个是人。

人立妖群,分外显眼。

虽然荒集镇不太好走,但苏云还是很乐意去赶荒集。

荒集上除了可以买到生活必需品,油盐酱醋之类的,还可以听到外面的传闻。

荒集附近,有许多村民家里有人离开天市垣前往城里谋生的,往往可以带来外面的消息,说起令人羡慕的城市生活。

城市的传闻,让苏云只觉城市光怪陆离,是个远比乡下更精彩更险恶更古怪的地方。

“城里可不是那么好讨生活!”

苏云用海货换衣服的时候,卖衣服的蚕姑娘告诉他:“没本事在城里是活不下去的!城里可不像咱们乡下这么有人情味儿!”

四周的妖怪们纷纷点头,深有同感:“城里人没有人情味!”

“小云若是想进城,可以等年底。”

卖酱油给他的侯婶道:“我家的几个崽子在城里打工,年底会回来过年,你可以问问他们。”

“还得变化成人,人模狗样的才能进城……”旁边有人小声道。

“他又不用!”

“这倒是。”

宅猪:觉得好看的话,多向亲朋好友推荐一下哈,宅猪拜谢!

还有,第五个重要角色,人魔,已经出来了,大家记得给人魔小姐姐比心~~

第三十一章 血染天平桥

荒集镇附近村落的村民很多都认得苏云,因为苏云实在太特殊了,这方圆百里,恐怕只有他一个是真正的人类,不能不引起他们的关注。

无人区是个妖魔鬼怪横行的地方,危险多多,其中不乏有对苏云动歪心思的妖物。

但天门镇的威名,让妖物们有所顾忌。

天门镇,是无人区的禁忌之一,造成六年前另一个世界降临的元凶!

那些家伙变成了鬼神之后,也还是无人区的巨头。

无人区的形成并非全部因为天门镇,无人区的历史其实要比天门镇久远得多,其形成早期甚至可以追溯到天市垣的出现。

只是无人区原本没有现在这么大,天门镇捣鼓出六年前的那场天外世界降临事件,导致了无人区的扩张。

天门镇和六年前的天外世界事件,本身只是天市垣的怪事之一,天门镇也只是为了研究天市垣的怪事而聚集了来自全国各地的高手。

天市垣才是最神秘的。

经历了天外世界降临事件的妖物们,对天门镇的居民很是忌惮,不过无人区也有不把天门镇放在眼里的老妖怪。

好在老妖怪们居住的地方往往是无人区的核心地带,很少来天门镇、荒集镇这种地方。

花狐和三只小狐狸跟在苏云屁股后面,在荒集上转来转去,无人区买卖东西都是用青虹币。

青虹币出自北海中的青虹蟹身上,这种螃蟹的背上有一抹青色彩虹状的图案,吃掉青虹蟹后,把蟹壳敲碎,便可以取下一块青虹币。

这种青虹币据说是海里的金属,可以炼制宝物。

荒集镇有“人”专门收集青虹币,传闻就是拿到城里卖给城里人,换五铢钱。

这些年有不少妖物进城谋生,把五铢钱也带了过来,荒集上渐渐有妖怪用五铢钱交易了。

“小云,能给我两块青虹币吗?”

花狐想了想,道:“我想买点东西。”

苏云从篓子里拎出两只捆好的大螃蟹,那两只螃蟹沉甸甸的,蟹壳上有一抹青虹。

他因为眼睛不便,又没有赚钱的营生,因此只好等大潮的时候在海边下地笼,用海货去集市上以物易物,换些生活必需品。

附近的“人”很少有会赶海的,因为海里面有比他们还要恐怖的怪物,时常会上岸觅食。

苏云熟悉潮水,能够精准的计算涨潮退潮,又会下地笼,因此才能卖些海货度日。

不过青虹蟹很难抓,这种东西的钳子锋利无比,力大无穷,能轻易夹断手指头,危险得很,苏云只能用地笼做陷阱,逢大潮的时候才能抓几只。

花狐提着两只青虹蟹来到荒集的一个摊位前,把两只青虹蟹放在摊位上,两只青虹蟹还是活的,嘴里啵啵的吐着气泡。

摆摊的是眉须发白的老狗,穿着衣裳坐在那里闭目凝神。

“苟大爷,我想学变身术。”花狐道。

那老狗身上穿貂,偷偷张开一只眼瞥了花狐一眼,又闭上眼睛,慢条斯理道:“原来是胡丘村的小崽子。变身之术乃我妖族不传之秘,但是谁让我与野狐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弟呢?变身术我当然会卖给你。虽说我与野狐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弟,但变身之术乃我妖族不传之秘,所以钱还是要收的。”

他拎起两只青虹蟹,站起身来,摇了摇尾巴:“随我来。”

花狐唤来三只小狐狸,老狗皱眉,停下脚步:“花家的老二,你进城倒也罢了,你十四岁了,但他们也要进城?他们年纪太小!”

花狐道:“苟大爷,胡丘村只剩下我们四个了,我离开后便没有人照顾他们了。”

那老狗叹了口气,摇头道:“所以苟在乡下不好吗?为何非得进城送死?”

花狐沉默片刻,道:“我们要为先生报仇!”

那老狗沉默下来,迈步离开,道:“婆子,帮我看一下摊!学变身术,需要两三天时间,你们若是有事,那便尽快去交代。”

花狐连忙去寻苏云,道:“我和小凡他们要留在荒集镇两三天时间,小云你一个人回去一定要当心。”

苏云笑道:“这条路我来往不知多少遍了,无需担心我。”

花狐离去。

苏云又在荒集上逛了片刻,没有花狐他们在的确不太方便,他看不到摊主出售的东西。

苏云兴致阑珊,独自原路返回,这时候下集市还有些早,他来到天平桥时,桥上无人,少年背着篓子来到桥上,静静等候。

仅凭他的重量无法过桥,须得再来几个人才行。

等了片刻,只听一个声音传来:“等一等!等一等!我也要过桥!”

苏云听到脚步声奔近,一人来到桥上,站在他不远处。苏云面带笑容,含笑点头示意,那人看到他,声音带着惊讶,道:“你是天门镇的那个小哥儿吗?”

苏云好奇道:“兄台认识我?我听你的声音却很陌生。”

那人应该年纪不大,声音中有着刚刚变声之后的浑厚,笑道:“你现在是名人了,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听闻你杀了几个城里人,又在蛇涧那里躲过城里的儒士的神通,厉害非常。”

苏云轻轻皱眉。

“我曾经远远看到过你,只是没有和你接触过,你没有见过我也是正常。我刚从集市上买担柴回来。”

担柴人道:“我叫李雁阵,李家庄的。”

这时,桥对岸有人叫道:“你们别磨磨蹭蹭,赶紧过桥,我这边还等着过桥哩!”

苏云耳朵动了动:“对岸等着过桥的兄台声音也是有些陌生。兄台,我们人手不够,无法过桥!”

对岸那人气道:“你们都拎着东西,一个人有两个人重,赶紧过来,不要耽误我赶集!”

李雁阵笑道:“这汉子说得有理。试试吧,能过去便过去,不能过去再回来多等几个人。”

苏云走在前面,李雁阵催促道:“走快点。”

苏云微笑道:“我是个瞎子,走不快。不如你在前面?”

李雁阵摇头:“我担着柴,桥这么窄,怎么到你前头去?快走快走。”

苏云向前走去,不知不觉间走到了桥中央,他又向前走了几步,这时桥面微微晃动,即将向对岸沉下。

苏云扬了扬眉毛:“李兄,桥上莫非有其他人?”

他的前方,两个羊角人身的怪人一个低着身子,手持长刀,一个站在后面,持剑蓄势待发。

两个怪人屏气凝神,额头冒出一滴滴汗珠,却没有发出任何声响,甚至连他们的呼吸也轻微得无法察觉。

他们手中的刀剑指向苏云,剑尖和刀尖纹丝不动。苏云只差几步的距离,便会自动撞到剑尖上!

“哪里有人?”

苏云身后,担柴人不悦道:“你这瞎子,磨磨蹭蹭的。快点走!”

桥对面也有人叫道:“快点过来,我还得过桥赶集!”

苏云看不到的是,桥对面那人也是羊角人身的怪人,他背后的担柴人也是头生羊角!

苏云面带笑容,向他们陪个不是,抬脚继续慢吞吞的向前走。

担柴人目光闪烁,右手缓缓的从柴堆里抽出一口长刀。

他的力量极大,左手缓缓托起柴担子,弯下身子,把柴担子悄然无息的放在桥面上。

天平桥的石桥很窄,一步多宽,勉强容下柴担子。

担柴人眼睛死死盯着苏云的后背,呼吸稍微有些急促,他缓缓直起腰身,就在此时,他忽然看到苏云的皮肤下有蛟龙在游动!

现在是秋天,苏云身上添了几件衣裳,只能从他的后颈处和脚踝处看到他的皮肤。

蛟龙的利爪和头颅担柴人不会认错,窥一斑而知全豹,仅从只鳞片爪,他便可以“看出”此时苏云的气血运行势必无比剧烈!

其人的气血,剧烈到显形,化作蛟龙,从其心窝流出,蛟龙在皮肤表面蜿蜒游动,遍布周身,形成强大的力量!

在短时间内,苏云的肺脏能够呼吸的空气是平时的数倍!

他的心脏压缩力量也是平时的数倍,让血液奔流速度大大提升!

他的全身六百余块肌肉已经做好了准备,每一条肌肉的收缩舒展,都会提供高达数倍的爆发力!

他的力量倘若爆发出来,势必像火药爆炸一般惊人!

“小心!”

担柴人大吼,然而他的“小”字刚刚出口,苏云已经一步跨出,身体只差一点便插在前方的刀剑之上。

气机感应之下,前方那两个羊角怪人不由自主爆发,长刀和长剑向前刺出!

就在他们刺出刀剑的同时,苏云已经后退,像是未卜先知般避开刀剑,后退之时他已经施展出半招蛟龙摆尾,一脚向后扫出!

嘭!

那担柴炸开,阻挡住担柴人的视线!

“心!”

担柴人起身的同时,第二个字吼出,苏云的左手向前探出,气血嗤嗤作响溢出体外,在手掌四周形成蛟龙大口的形态!

只听叮的一声,持刀的羊角怪人的长刀被苏云左手扣住,锋利的刀刃竟然未能伤到他手掌分毫。

“哤咕!”

龙吟声突然传来,苏云左臂旋转扭曲,那口长刀叮叮叮作响,被扭成麻花,那个羊角怪人脸上露出骇然之色,看到自己持刀的手臂也被扭曲成麻花!

他的腕骨关节传来啪啪的声音,筋膜撕裂,随即小臂屈肌、伸肌、短肌、指肌等肌肉群旋转扭曲,臂骨也随之旋转,将这股入侵的力量送到上臂。

咔嚓!

他的肩胛骨脱臼,持刀的手臂扭曲成油锅里翻滚的麻花,他甚至还看到自己手臂上剧烈跳动的肌肉,以及炸开的血管!

第三十二章 努力做个正常少年

担柴人的“心”字脱口而出,苏云向后踢出的脚已经收回,同时右手迎着另一个羊角怪人的剑向前拂去。

他的五指在空中跃动,仿佛变成了一条条蛟龙。

他的右手一根根指头在小小的空间中腾挪搏击,当真是活灵活现,连续打击在另一个羊角怪人的剑脊上,发出一串叮叮的暴击声。

龙战于野!

这一招倘若完整的施展起来,需要整个人的身体无比协调,宛如鳄龙在旷野中与另一条鳄龙搏杀,是鳄龙吟的六个招式中攻击手段最多的招式。

苏云从鳄龙吟中提炼出三十六散手,又将鳄龙吟化作威力更强的蛟龙吟,他的每根指头施展的竟然都是龙战于野的散手!

散手不需要施展完整的招式,也无需调动全身肌肉,因此施展速度更快!

连续五记散手,打得那羊角怪人手中的剑脱手而出。

那口宝剑叮的一声插在山崖上,剑刃没入山崖大半,剑柄嗡嗡颤动不休。

那羊角怪人宝剑脱手,虎口炸裂,低头以羊角撞来。

苏云双手扣住他的羊角,几乎是不假思索便腾空施展出蛟龙翻滚!

蛟龙翻滚比鳄龙翻滚还要凶险,转速还要快猛,那羊角怪人双足站在地上,身体不受控制随之旋转,第三圈的时候,他的脖子七根颈骨便已经被扭得脱落,待到苏云落地时,他的脖子早已被扭断!

散手变化莫测,但完整的招式威力更强!

苏云双足稳稳落在窄窄的石桥上,后方,担柴人挥舞长刀将那些被苏云踢飞的干柴扫飞,他看到眼前这一幕,心中一片冰凉。

这短短一瞬,兔起鹘落之间,他的两个兄弟便一死一伤,一个被扭断了胳膊,长刀掉在地上,一个被扭断了脖子,尸体正在从桥上滑落。

终于,那羊角怪人的尸体无力的坠入深渊。

担柴人睚眦欲裂,厉喝一声,全力催动气血,长刀表面赫然浮现出赤红色的锋芒,那是他的气血从体内溢出,在兵器上加了一层气血之刃!

加持在刀上,称之为刀芒,加持在剑上,称之为剑芒!

能够做到这一步的,都是修成第三种成就的人,做到了气血显化!

他刚刚将气血提升到巅峰,苏云便已经迈步杀来,短短几步给他蛟龙盘绕在石桥上,旋转着身躯向他扑来的错觉!

苏云的腿脚中有气血溢出,化作龙爪,龙爪随着他的脚步扣在桥面上,扎入石桥之中,让他在石桥上得以畅行无阻!

担柴人之所以有苏云化作蛟龙盘绕在石桥上的错觉,正是因为苏云并非是沿着直线向他奔来,而是时而走在石桥左侧,身体平行于地面,时而走到石桥右侧,又时而头下脚上站在桥下!

这种诡异莫测的身法,让他不知苏云会从那个方向进攻,迫不得已持刀一退再退!

就在此时,苏云从桥下后退,出现在那断臂羊角怪人身后。

“小心!”

担柴人这话刚刚出口,那断臂羊角怪人已经被苏云两记蛟龙吟散手打断另一条手臂,丢下石桥。

石桥下传来一声长长的惨叫,过了片刻才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

苏云弯腰捡起桥面上的长刀,屈指轻弹,刀鸣清越。

这口刀是断臂羊角怪人手中的那口,被他震落在地,长刀被他以蛟龙翻滚扭曲成麻花。

但随着苏云屈指一弹,劲力贯通刀身,被扭成麻花的刀身顿时唰唰舒展开来,恢复如初。

担柴人怒吼,舞刀冲来,厉声道:“狭路相逢,勇者胜!这窄桥之上,方寸之地,你我之间,只有一个人能活着离开!”

他气势猛烈,气血在身后形成扑击的火鸟形态。

这等生死搏杀的气势,堪称惨烈!

苏云持刀静静站在桥头上,脑海中不由又浮现出那口仙剑飞来的异象。

他抖了抖手中长刀,以刀为剑,一剑刺出。

这一剑从担柴人密集的刀光中长驱直入,没有遇到任何抵挡,嗤的一声刺入担柴人咽喉。

担柴人刀法精湛,但根本没有触及到他这一剑分毫,被这一剑贯穿咽喉,眼中不由露出茫然之色。

咚。

他的尸体倒下,同时石桥轻轻震动,桥头落到对岸。

从石桥向对岸沉下,到石桥落到对岸,长短不过几次呼吸的时间,这短短时间,桥上短兵相接,生死立分。

从苏云迈步引诱三人主动攻击暴露身份,到三人相继殒命,其实只发生在桥起桥落的短短时间而已。

“还是没人能够接下这一剑……”

苏云脸色黯然,暗叹一声,转身拔出长刀,用力向下一掼。

长刀插在对岸最后一个羊角怪人的脚边,刀柄嗡嗡晃动。

那羊角怪人一动也不敢动。

苏云迈步从石桥上走下,来到他的面前,与他隔着那口长刀。

少年抬起右手放在鼻翼下嗅了嗅,微微蹙眉,他嗅到一丝血腥味,显然刚才有血溅到自己的手上。

那是一滴血珠,晶莹,泛着红宝石的颜色,落在他的手背上。

苏云伸出手,抓住那羊角怪人的衣领往这边拎了拎。

羊角怪人面色惶恐,不敢动弹。

苏云用力在羊角怪人的衣服上擦了擦手,抹去手上的血迹,这才将他放开。

“我是个瞎子,我不想回去之后镇上的人看到我身上有血,他们会担心的。”

苏云不紧不慢道:“我还是个小孩子,我一直很努力的做个正常的少年,最低是别人眼中的正常少年。你们是城里来的?”

那羊角怪人额头遍布冷汗,连忙点头。

他忽然醒悟苏云看不见,连忙道:“是!我们来自朔方城。其实我们也是出身自天市垣的,几年前去了城里谋生,刚开始在官学里求学,学了点本事……”

“难怪。”

苏云恍然大悟:“你们的功法和招式运用都很粗浅,显然是因为你们辍学太早,没有经过名师指导,不知道功和法的运用之妙。请你们来杀我的,是童家的人?”

那羊角怪人赔笑道:“是童家的。”

“给了你们多少钱?”苏云问道。

“一百五铢钱,是定金,事成之后再给二百。”

“拿来。”

那羊角怪人取出一个钱袋子,苏云接过来数了数。

“多了。”

他取出十几枚五铢钱,还给羊角怪人:“童家用这些钱收买你们杀我,钱归我了,这是公道,不算我抢劫你们的。多的钱我不要。剩下的二百五铢钱,我会自己登门拜访童家,亲自讨要。”

他收起钱袋,向天门镇方向走去。

那羊角怪人呆了呆,死死攥着掌心里的五铢钱,突然高声道:“你是如何识破我们的?”

苏云脚步不停,声音传来:“天平桥东边没有李家庄,也没有姓李的。天平桥我来过多次,知道这座桥需要多少人才能压下桥头。我走到桥中央时便知道桥上不止两人。”

他声音渐远:“更关键的是,我看东西不需要眼睛。你们隐藏虽好,但气血还在流动,而且学的是一种功法,因此我能察觉到你们,识破你们。你们的破绽太多了。”

“破绽太多了?”

羊角怪人喃喃道:“从前,我们可从未失手过,现在却在短短时间折了三个好手……这个小瞎子,真是个瞎子吗?他还是个小孩子……怪物!他是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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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必须格他

苏云回到天门镇,进天门之前,他又仔细嗅了嗅身上,确保没有血腥味这才走入镇里。

“小破孩做坏事了!”

他刚刚进镇子,脑袋上便挨了一下,一颗小石子从他脚边滚到远处。

苏云抬头,露出少年才有的阳光稚气的笑容:“曲伯,你污蔑我。”

曲伯还是和平时一样,爬到天门上敲敲打打,雕琢天门。

这老者放下斧凿,笑道:“小破孩一副刚刚偷过鸡的小狐狸的模样,鬼鬼祟祟的,还说没有做坏事?”

他坐在架子上,悠然道:“你身上还有血腥味,瞒不过我。上来,咱们谈谈!”

苏云迟疑一下。

天门镇中所有的镇民中,他与曲伯最是亲近,但是自从他无意中打开天门性灵进入另一个世界,在另一个世界见到曲伯的尸体后,他便有意无意的与曲伯疏远了一些。

以前他经常爬到脚手架上,听这个老人说一些稀奇古怪的故事,比如说深夜鬼市,比如说天上坠龙,都是吓得他晚上睡不着觉的事情。

苏云爬上脚手架,来到曲伯身旁。

“天市垣这个地方,是个了不起的地方。”

曲伯仰面躺了下来,双手枕在头后,道:“天市,是天上的城市,垣是城郭,咱们天市垣,传说是天上的城市坠落到人间。因此这地方总是会发生很古怪的事情。小破孩,你的眼睛快好了吧?”

苏云也躺了下来,他的视野里还是一片黑暗,看不到天门镇的天空:“快好了。倘若我全力鼓荡气血,可以把堵塞我瞳孔的东西冲开,但是只能坚持很短的时间。不过,若是我把洪炉嬗变修炼到第六重,那仙剑的阴影便再也无法堵住我的瞳孔。”

“那个叫裘水镜的人,是一个很有才能的人。”

曲伯笑了:“将来你的眼睛痊愈,倘若看到古怪的东西,一定不要惊讶。因为这里是天市垣,天底下最古怪的地方。”

苏云面色平静,默默点头。

他在另一个世界的石桥上见过曲伯的尸体,曲伯之所以这么说,是担心他眼睛痊愈之后无法接受自己看到的真相。

曲伯继续道:“天市垣,传说是神仙居住的城市,它不知从何时坠入凡间,也不知何故坠入凡间。有许多人试图从这里寻到长生的奥妙,寻到成仙的奥妙,但是无一例外都落空了。”

他坐起身来,感慨万千:“古往今来多少王侯将相,一代又一代人,都化作了尘土。他们把自己的墓建在这里,期望能够长生,最终不过是粪土一把罢了。”

他捡起斧凿,继续雕琢天门:“小破孩,六年前岑老把你送过来的时候,说你的眼睛失明与我们有关,天门镇欠你的,须得把你养大,不能让你死在外面。岑老是前辈,我们也认同这一点。前不久岑老走了,你的眼睛也快复明了,等到你眼睛复明的时候,我们便不再欠你了。那时就是你该离开的日子了。”

苏云怔了怔:“曲伯……”

曲伯悠然道:“你身上有杀伐之气,你长大了。这几天我看到你处理危险,果断决绝,你的心态也长大了。等你眼睛复明的时候,你便是一个无需我们照顾的大人,不再是小破孩了。下去吧。”

苏云怔了怔:“曲伯一直在暗中照看着我?他知道我这些天遇到的危险……”

他心中满是感动,默默的走下脚手架:“其实我一直在受曲伯的恩惠。曲伯在天门镇中照顾我,在另一个世界,我也是在他的遗体旁遇到仙图,得到莫大的机遇,实力才突飞猛进。曲伯是人是鬼,又有什么关系呢?”

过了两日,苏云体内元气如炉火纯白,洪炉嬗变修炼到了第五重。

他的身体机能也愈发强大,心脏像是一个时时刻刻燃烧的洪炉,提供给身体强大的血液,肺腑更是像一个巨大的鼓风机,随时可以催动洪炉,让气血旺盛数倍!

他的身体也一点点强壮起来,也可以在体内容纳更多的气血。

他手脚可以气血显化出蛟龙之爪,无需借助神仙索,便可以在山崖上疾步如飞。

每当他催动气血运行到双眼时,他甚至能够感觉到仙剑的烙印松动,似乎随时可以被他的气血冲开。

只要冲开双眸中的仙剑烙印,他便可以看到天门镇的真相。

苏云犹豫再三,还是没有这么做。

他一直很想治愈自己的眼睛,一直很想离开天门镇前往城里求学,但真的到了这一天,他还是犹豫了。

他不是不想长大,而是不想离开这片故土,离开这里可爱的人们。

甚至,他对看到天门镇的真相有些恐惧和抵触!

不过,随着他的修炼,洪炉嬗变第五重的修为水涨船高,他的气血会越来越雄浑。

等到他的洪炉气血演变到第六重,炉火化作蓝色,不管他想不想,他强大的气血都会涌入眼睛,让仙剑烙印无法堵住他的眼瞳!

仙剑烙印和天门镇烙印并非会因此而消失,还会留在他的眼瞳中,但那时已经不能影响他的视力!

裘水镜是一个非凡的人,他对苏云眼疾的判断极为准确,无愧于天门镇的居民对他的评价。

花狐和三只小狐狸从荒集镇归来,苏云的生活又恢复到往日的状态,每天早晨早起,面对大海日出修炼,然后与狐狸们一起狩猎觅食,再去牛家庄的菜园子偷菜。

晚上倘若有月光,便一起去采集月亮精华。

他们偶尔还会跑到蛇涧去捉鱼,现在蛇涧没有了全村吃饭,变得安全了许多,黄村和临邑村的村民也敢来到这里活动。

蛇涧的鱼很是珍稀,因为接近葬龙陵,传闻有着龙的血脉,少刺而鲜美,味道极佳,只需上锅蒸熟加点小葱,泼点热油,便是让人食指大动的佳肴。

最奇特的是,吃了蛇涧的鱼会让人感觉到气血贲张,修炼速度也比从前快了许多。

“难怪全村吃饭一直盘踞在这里,原来还有这个好处。”花狐羡慕不已。

这些日子他们修炼速度也变得很快,花狐也把洪炉嬗变修炼到第五重,三只小狐狸修炼到第四重,显然蛇涧里的鱼让他们获益匪浅。

苏云也日渐接近洪炉嬗变的第六重,偶尔会感觉到气血涌入双眼时,隐约可以看到一口仙剑在空中旋转。

随着他气血的提升,这口仙剑便越来越清晰,除此之外便是天门镇的烙印,也在他的眼中。

还有那八座朝天阙,也渐渐变得清晰起来。

他眼中除了天门镇外,还有北海,巨大的水柱高不知多少里,粗大无比,旋转着往上升,直达天外另一个世界!

许许多多船只行驶在波涛汹涌的北海上,有的船则行驶在水柱上,在浪涛间出没,向另一个世界进发!

这便是苏云在六年前看到的最后一幕。

葬龙陵的山谷中,苏云闭上眼睛,这一幕烙印在他的眼瞳中,即便是闭上眼睛也无法抹去。

“小云哥,快点过来!”狐不平在前方呼唤。

苏云张开眼睛,向前走去。每当夜幕降临葬龙陵便会变得极为危险,龙灵会出现,围绕着自己的尸骨飞行,强大的气血压迫会封闭他们的五感六觉,死都不知怎么死的!

但是白天的时候龙灵消失,这里变得很安全。

苏云和四只狐妖白天的时候会来到这里有模有样的“格龙骨”。

格物致知,这是修行之妙。

当年“领队学哥”率领天道院的士子前来格龙尸,领悟出了十六卷法门,他们能够参悟出了不起的功法神通,苏云、花狐他们自信也能。

只是此时的龙尸没有了血肉,只剩下了骨骼,所以他们只能来“格龙骨”了。

他们都修炼了鳄龙吟,又观摩了全村吃饭进化为蛟龙的过程,苏云更是把鳄龙吟转变为蛟龙吟,花狐也在蜕变的过程之中,因此格龙骨对他们极为重要。

苏云在另一个世界的仙图中得蛟龙形态神韵,观摩全村吃饭蜕变为蛟龙,得蛟龙气血,但是龙的骨骼、肌肉、肌理、经络、筋脉、五脏六腑等器官,他却没有见过。

现在龙骨摆在眼前,自然不能放过。

俗话说画皮容易画骨难,其实难就难在普通人无法接触到骨骼,比如观想猛虎、鳄龙等猛兽甚至妖物,普通人只能远远看一眼,倘若被猛兽发现,多半难逃性命。

但格物需要近距离观察,观其精气神,观其举止,甚至要剖开猛兽,在猛兽活着的情况下观察身体各个器脏的运行,了解其原理,洞察其奥妙,还要观察其行动时骨骼动态,对普通人来说,是根本无法办到的事情。

对士子来说,也是危险无比,只有名师指导,或者大阀世家财力雄浑,才有可能学到精髓。

但像真龙这种神话传说中才有的神物,即便是名师、世家大阀,也往往只能用雕塑或者书画来教导士子,根本不可能寻到一条真龙!

苏云面前,便是一条真龙的龙骨!

“把它刨出来!”

花狐站在葬龙陵前,意气风发,吩咐小狐狸们:“刨出来格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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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重见光明

刨出葬龙陵的龙骨是件宏大的工程,这条真龙收尾长达百尺,而且上面长满了树木灌木荆棘丛,他们需要一点点把土石挖开,清理草木。

苏云与四只狐妖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前前后后用了一个多月的时间,才将葬龙陵清理干净,让龙骨完全显露出来。

这期间,苏云趁着北海大潮,去海滨赶了几次海,抓些青虹蟹换钱。

九月月底,海风变得有些凉,到了十月便气温陡降,秋风肃杀。不过天门镇还没有丝毫凉意,这里靠近葬龙陵,葬龙陵附近多有温泉,鳄龙潭便是一个巨大温泉,让这里四季如春。

鳄龙潭也是个宝地,养活了许多鳄龙。

葬龙陵的溪水也是温热的,秋冬之交,便会冒出腾腾热气。

苏云和四只狐妖站在葬龙陵的高处,遥遥观望谷地中龙骨的全貌。

苏云催动洪炉嬗变,鼓荡气血,小心翼翼驾驭气血来到眼睛处,他的眼瞳中,仙剑和天门镇的烙印在旋转,向四周退去。

渐渐的,他的视线从一片黑暗变得有亮光传来,从模糊,渐渐变得清晰起来。

苏云贪婪的看着葬龙陵,看着那匍匐在谷中的龙骨,看着一草一木,看着首尾两栋房子,他又转过头来,打量散落在各个山坡上的石碑,最后他的目光又落在身边的小狐狸的身上。

他虽然坚持不了多久便需要封闭眼睛恢复元气,但是重见光明的感觉,真是太好了!

苏云向龙骨拜了拜,直起腰身抬起手来,指向山谷中的龙骨,意气风发,长声笑道:“格他!”

四只狐妖也向龙骨拜了拜,哈哈大笑,声音嘹亮:“格他!”

他们先从龙骨的全貌着手,从不同的角度观察龙骨神韵,以气血来模仿真龙的架构。

苏云甚至还取出神仙索,攀爬到空中,从俯瞰的角度来观察龙骨走势以及龙爪方位。

六日之后,他们来到近前,详细描摹龙的骨骼构造,尾骨、腿骨、趾骨、内腔骨壁、颅腔内壁等等,甚至苏云还观察真龙的骨髓断面,研究其骨骼内部结构。

——这骨髓断面应该是人魔造成的伤,人魔以无比恐怖的破坏力,击伤真龙多达数十处,让这条真龙重伤不治!

这些日子,苏云与四只狐妖吃喝拉撒都在葬龙陵,专心致志研究,只有太阳快落山时,龙的灵出现,他们这才离开葬龙陵。

“龙的骨骼,比我们人要多出太多了。人体只有二百多块骨头,而龙骨多达一千零六十八块!”

苏云看了看龙的身下,脸色微红:“连那种地方都长着骨头,而且还有鳞片状的倒刺。”

最近两日,他们遇到了瓶颈,无法从龙骨上得到更多的知识。

这是他们的积累不足使然。

积累不足,即便有亿万财富放在面前也不识,即便踏入宝山也会空手而归。

龙骨中蕴藏的玄妙玄机实在太多,但也深奥无比。苏云和花狐他们在野狐先生的庠序里求学多年,但底蕴还是比不上天道院的士子,他们只能从龙骨的形态构造上得到肤浅的东西,无法得到更多的奥妙。

即便如此,他们的鳄龙吟蛟龙吟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花狐率先做到从鳄龙吟转变为蛟龙吟,他的蛟龙活灵活现,惟妙惟肖,在形态神韵上比苏云也不遑多让,他比苏云虽然有所欠缺,但能做到他这等成就的士子却也不多。

其他三只小狐狸也进步不小,直追花狐。

原本他们的蛟龙吟都是空有皮相而无骨,现在有了骨骼,蛟龙吟的威力也自突飞猛进!

“真龙有这么多骨骼,骨骼与筋肉相连,也即是说,真龙体内的筋脉和肌肉,也是人类的五倍之多!”

苏云不禁头皮发麻,人与龙的身体差距,不仅仅是五倍那么简单。

龙的骨骼密度五倍于人,骨骼数量五倍于人,筋脉五倍于人,肌肉五倍于人,气息五倍于人,血液流速五倍于人,这些数字不是相加,而是相乘!

而且,苏云还未计算心肝脾肺肾等脏腑的差距。

倘若计算这些,人与龙差距只会更大!

“人与龙能够缩短差距的地方,只有灵活的脑瓜了。”

少年眼前渐渐陷入昏暗,他轻轻闭上眼睛:“这就是人为万物灵长的原因。身体各个方面不如龙,那就通过研究,让自己掌握龙强大的奥妙,让龙变成自己的招式,变成自己的神通,壮大自己的身体。”

他的衣衫忽然微微震动,接着胸腔一鼓一伏,鼓起来伏下去的幅度越来越大。

“哤咕!”

“哤咕!哤咕!”

他胸腔中传来阵阵龙吟,只见他后背越来越宽,突然强大的劲力嗤的一声将他衣衫撑破!

花狐等狐妖吓了一跳,只见苏云背后一条条肌肉呈竖纹状排列,像是一根根肋骨斜插在脊梁骨上!

他的后背变得比平时宽了一倍,背后的肌肉线条也比平时多了倍余,再加上绷起的根根大筋,隆起的一根根血管,让苏云的后背呈现出一种暴力的美感!

唰——

龙纹身涌现,蛟龙张牙舞爪,在他背上游走,慢慢的舒展身躯,趴伏在他的后背上。

不过与以往的龙纹身相比,这次是龙尾盘于外,龙首位于中央,再加上苏云蜂腰猿背,上宽下窄,宛如一幅龙盘天顶的宏图一般!

“小云这是将真龙肋骨,用在自己的身上了!”

花狐立刻看出玄机,苏云没有长出真龙肋骨,而是以气血模拟真龙肋骨,让自己的肋骨数量翻倍。

不仅如此,他还以气血模仿出更多的肌肉、筋络!

他没有解剖过真龙,只是以龙骨来推测应该有这些肌肉和筋络,但即便如此,也让他的力量爆发性的增长!

苏云散去气血,身体又恢复如常,少年脸上肌肉抖了抖,花狐连忙道:“小云,你气血岔了?”

“不是,又少了件衣裳。”

苏云一脸惋惜,他的衣裳前面还好,但是背后变成一条一条的,很是凉爽。

“我给自己存了两件去城里的新衣裳,倘若现在穿上,去城里的时候就不新了。”

少年把背后破烂的布条系在一起,道:“会被城里人笑话的。”

凛冽的寒风吹过山谷,呜呜作响,如同冬日的号角声,苏云等人走出葬龙陵的时候,天上飘起了鹅毛大雪。

雪花还未落到葬龙陵,便被腾腾的热气化成雨珠落下,洒在他们身上,带着丝丝凉意。

越往外走,天气越寒冷,苏云和花狐等人匆匆回到天门镇,苏云忍了忍,还是没忍住,给自己提前换上了新衣裳。

天门镇受葬龙陵影响,并未下雪,只是落雨,但是镇外很快便白雪茫茫遮掩了大地,连树木上都被挂上了雪花,一派银装素裹。

第二天早上,苏云醒来,穿好衣衫推开门,一股凉风扑面而来,冲去身上的燥热。

花狐等狐妖都不在家,苏云打开柴扉看去,天门镇的地面上湿漉漉的,天空中漂浮着阴霾。而在远处则白雪皑皑茫茫,把山也遮住,树也遮住,路也遮住。

镇外传来咕咕的鸟鸣,苏云远远看到树上站着几只半人多高的大鸟,而在树下不远处,几只狐狸正在雪地里捕猎。

为首的便是花狐,侧着脑袋蹲坐在雪地里,时不时打量四周,忽然似乎看到了雪下的猎物在挖雪前进,花狐便噌的一下高高跃起,头下脚上,倒栽下来。

他的脑袋深深扎在雪地里,只剩下一条大尾巴露在外面。

那尾巴犹自不安分的动弹两下。

花狐从雪堆里爬出来,鼻孔被撞得流血,应该是撞在雪下的石头上,但他的口中却多出了一只趁雪出来觅食的地鼠。

这是天市垣狐狸们最喜欢吃的食物。

狸小凡、狐不平和青丘月也在雪地里有样学样,有时候运气好能抓到地鼠,有时候却把自己撞得鼻血长流。

苏云看着这一幕,心中一片安宁。

就在此时,他突然怔住了:“我的眼睛……”

一觉醒来,他的双眼复明了。

他的体内,洪炉中炉火熊熊,炉火分为六层,最外层的火焰是纯蓝色。

他的洪炉嬗变养气篇,不知不觉间修炼到了第六重。

他该走了,该离开天门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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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天地英雄

苏云静静地站在柴扉前,镇外,花狐为了捕捉地鼠撞得满头是包,雪地里狐狸们神出鬼没,跳来跳去,树上咕咕叫的是临邑村的村民,正交头接耳的商议是否要抓只狐狸来吃。

苏云缓缓收回目光,他看到了天门镇,自己前前后后生活了近十四年的小镇,变得虚幻起来,像是雾气中的海市蜃楼,随着冬日的风而抖动。

他看到了天门镇的居民,他们在雾气中的身影,强大,不可思议,却没有实体。

咚、咚。

小镇上响起了羌鼓,那是朔方独有的乐器。

“……世代兴亡,却便似月影圆缺!咚咚!”

苏云循着声音看去,他的目光经过了正在卖包子的包子张,经过了买醉的徐大叔,经过了坐在屋檐下手牵着手腿促着腿的乐爷爷乐奶奶,经过了新婚燕尔的雁飞岭夫妇,经过了芳儿姐……

这些他熟悉的人,变得虚无缥缈起来,他的目光经过他们时,只见熟悉的身影在阴霾中扭曲,膨胀,变得狰狞。

他们熟悉的面孔,竟像是庙宇里的鬼神一般,变得陌生!

他们便是一尊尊鬼神,屹立在天门镇的雾气之中。

朔方人独有的腔调从渐渐浓郁的雾气中传来,带着黄土的寥廓与大山的巍峨,伴随着羌鼓一起吟唱:“山人家堆案图书,咚咚!当窗松挂,满地薇蕨。咚咚!”

苏云眼中热泪涌出,雾气中的鬼神们转过头来,一双双目光给他以熟悉的感觉。

他们早已死了。

天门镇所有镇民,早已死在了六年前的那场灾变之中。

他们留在这里,创造出天门镇的假象,其实是为了照顾他啊!

“侯门深何须刺谒?咚咚!白云自可怡悦!到如今,世事难说!”

苏云迎着声音看去,曲伯坐在天门上,满脸皱纹,昏花老眼,羌鼓放在他的膝头,以手拍鼓。

他的嗓音中朔方的厚重辽阔和巍峨,一下子变得无比浓烈起来!

“天地间不见一个英雄——,不见一个豪杰!咚咚!”

苏云被这最后两记鼓敲得气血沸腾,他的气血近乎不受控制般爆发,发出一声悠扬的龙吟,滚滚气血如潮从体内涌出,化作血色蛟龙,围绕苏云身躯缠绕两周。

龙首从他的身后右肩处向前探出,龙须飘扬。

“哤咕——”

蛟龙咆哮,对抗鼓声的压迫。

“小破孩,你长大了!”

天门上的曲伯哈哈大笑,站起身来,背起羌鼓。

他的身躯顿时变得无比伟岸,那是一尊多臂的鬼神,是强者死后的性灵!

天门镇的雾气中,那一尊尊鬼神的目光落在苏云的脸上,露出欣慰之色。

“我们死后,有各种各样的愿望,遗愿未了,所以有天市托付。但是我们有着同一个愿望,那就是让你平安长大。”

曲伯的身子仿佛战神,愈发高大,高大且虚幻,朦朦胧胧,给人随时可能会散去会消失的感觉。

天门镇的屋舍也被拉得很长很长,变得像是梦幻泡影。

“这个愿望是岑老给我们的,岑老走了,现在你也长大了,你也该离开了。”

雾气中的鬼神纷纷道:“你走了,我们便少了一个压着我们的负担,少了压在心头的一个遗愿。小破孩,快走吧!”

呼——

北风呼啸,天门镇变得宏大而虚幻,苏云抬起手来,似乎想要抓住他们,抓住天门镇,抓住童年的记忆。

然而天门镇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一片片荒坟,坟头草枯黄,墓碑上溅着泥浆,四周破败的瓦砾表明这里原本是一个很是繁华热闹的乡镇。

这里没有人祭祀,没有人打理,坟墓群中,只有一片草庐宅院,那是苏云居住的房间。

“曲伯,罗大娘……你们去哪儿了?你们还在四周对不对……”

苏云脚步沉重,行走在天门镇的坟墓群中。

元朔李将军讳孝义之墓。

他站在一块墓碑前,墓碑上的文字让他陷入回忆,李孝义这个名字很陌生,但他知道芳儿姐暗恋的英俊青年木子。

元朔天道院徐道人之墓。

他也不知道徐道人,他只知道酒鬼徐。

元朔雷音阁主之墓。

他不知道雷音阁主,但知道镇里经常不知从何处冒出来化缘的赖和尚。

元朔张火祝讳奋韬之墓。

张奋韬是包子张吗?

元朔越水祝讳思成之墓。

越读音与乐相同,那么越思成是乐奶奶还是乐爷爷?

……

他不知不觉间走到天门镇遗址墓群的第一排,墓碑上刻着元朔曲太常讳进之墓的字样,这个曲进曲太常,是曲伯吗?

雪地中,苏云向曲伯的墓碑叩拜,然后又来到罗大娘的坟墓前,叩拜一番。

这个冬日,他与天门镇的镇民们一一拜别,拜谢他们这六七年来的养育照看之恩。

他回到草庐里收拾一番,主要是一些新衣和这些日子积累下来的五铢钱,还有野狐先生交给他的几册旧圣绝学。

他收拾妥当,走出这个他幻想中存在着的故乡,他失明了六年,幻想了六年,天门镇在他的幻想中也存在了六年。

花狐和三只小狐狸坐在坟墓群外静静地等待他,仿佛早就知道这一天会到来。

苏云回头看去,天门还屹立在那里,破败不堪,无人修缮。

那座门户,是六年来曲伯一直没有修好的门。

苏云收回目光,取下四个小包袱抛了过去:“花二哥,这里面是你们的衣裳鞋子,我不知道合不合体。穿上吧,我们去天市垣驿站,准备进城。”

狐妖们接过包袱,一个个转身便扎入雪层中,雪层下面鼓起了四个包,悉悉索索的声音传来。

过了片刻,一个五短身材胖嘟嘟的小娃娃满脸笑嘻嘻的从雪堆里钻出来,头顶戴个狗耳朵帽子,身上穿着内绒的红色小夹袄,下身穿着暗红色灯芯绒小棉裤,脚上是虎头鞋。

他从雪地里蹦出来,因为个头太矮,又再度掉进雪里,只剩下狗耳朵帽子露在外面。

苏云探手把他拎出来,上下打量几遍,疑惑道:“小凡?还是不平?”

“我是你二哥!”

那小娃娃怒道,说罢便摘下帽子:“你看,你看!我头发是花色的!”

苏云唯唯诺诺,歉然道:“二哥,你还没到我腰间,我还以为是不平……”

“我发育的晚,身子长得瓷实,要你管!”那花色头发的小屁孩气鼓鼓道。

苏云摸了摸他的脑袋,花狐呲牙威胁他,露出上下两对小虎牙。

苏云把他往雪地里摁了摁,花狐又只剩下一个帽子露在外面。

狸小凡和狐不平也钻了出来,比花狐还矮一些。

两只小狐妖像是对称生长的一般,穿的衣服也是一模一样的,都是花布格子的夹袄,里面缝了些保暖用的廉价皮毛,腿上蹬了一条略显长的碎花布棉裤,头顶戴着和花狐一样的狗耳朵帽子。

两只小狐妖一左一右,一脸狐疑的盯着苏云。

苏云面不改色,被他们注视了半晌,这才道:“你们的衣服都是一起买的,像是像了点儿,不过结实又便宜。穿在你们哥俩的身上,的确好看……”

花狐从雪地里钻出脑袋,呲着小虎牙:“我的衣服也是同一个摊位上买的吧?”

“嗯,摊主说多买的话可以打折。”

苏云悲愤道:“二哥你要知道,我是个瞎子,看不到美丑的……”

雪地里有东西拱了拱,一个头戴白色反绒的兔耳朵帽子的小姑娘钻了出来,那帽子的两只兔耳朵还可以动,时不时抽一下的。

狸小凡和狐不平嫉妒得眼睛都红了,直勾勾的盯着那对一动一动的兔耳朵,然后又齐刷刷的向苏云看来。

“女孩子一定要打扮的可爱一些。”

苏云面不改色道:“这是摊主对我说的。”

兔耳朵下面是两条青黑色的辫子,从脑后梳到胸前。

青丘月费力的从雪地里走出来,身上穿着的是纯白色的披风状的长袍子,腰间系个红色的带子,长袍毛茸茸的很是保暖,一直拖到她的脚踝。

她脚底蹬着一双青色木底皮质内绒的青狐鞋,鞋面上绣着狐狸头图案。

花狐把自己从雪地里拔出来,盯着自己脚上的虎头鞋,又看了看青丘月的青狐鞋,眼睛也变红了:“小妹,你的鞋……”

“可舒服了!”

青丘月很开心,晃着两条辫子,雪白的衣服衬托着辫子很是显眼:“又好看!而且你看帽子里的耳朵是中空的,我可以把自己的耳朵藏在兔耳朵里。我动耳朵的时候,兔耳朵也动……”

花狐红着眼睛转头盯着苏云。

“荒集镇的摊主挑的。”

苏云讷讷道:“我身上的也不太好看,咱们又没有多少钱……好了好了,我们该赶路了!”

四个冰雪可爱的小妖孩跟着他一脚高一脚低的沿着雪路往前走,走着走着便突然少了一个,每当此时苏云便停下来,伸出手,把掉进雪坑里的小妖孩拎出来。

“二哥,不要四处乱跑。”苏云嘱咐道。

花狐委屈万分:“我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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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牧神记,2020,临渊行

2019,牧神记:有你们同行真好;

2020,临渊行:相伴相随再同行!

2019年过去了,放牛娃秦牧的牧神记过去了,变成了我们记忆中的一片树叶。

2020年到来了,苏云带着他计时的黄钟走来,心潮澎湃,无限幻想,少年不败热血,迎风挥击千层浪!

道友们,加油!

临渊行,加油!

第三十六章 天市垣无序地带

苏云和四个小妖孩来到歪脖子柳树下。

柳树下只有雪埋孤坟一座,并没有没有草庐,也没有岑伯。

苏云抬头,大雪过后,天空如洗,湛蓝深邃,天上并没有岑伯所说的人来人往的集市。

他转头看向雪地里,看向自己的那座小小的“房子”,那里并没有房子,雪地里只有一个小小的坟丘。

坟丘被打开了,露出一个小小的棺木,那就是苏云童年印象中的小小的“房子”。

当时自己双目失明,又处在狭小无比的房子里,挣扎,锤门,绝望的大喊大叫。

七岁的少年当真感觉到了绝望和无助。

就在他惶恐之际,他听到悉悉索索的声音,他的“房门”被打开了。岑伯牵着他的手,把他从“小房子”里拉出来。

苏云而今回忆起这段过往,心中有着万千的情绪不知如何表达,最终他在雪地里向岑伯的荒坟叩拜一番,起身继续前进。

他回头又望了一眼天门镇,遥遥看到孤零零的天门矗立在那里。

恍惚间,离家的少年仿佛又听到了曲伯那老朔方独有的荒凉寥怆的腔调,和那略显单调沧桑的羌鼓声。

“到如今,世事难说!”

咚!咚!咚!

“天地间不见一个英雄!”

“不见一个豪杰!”

咚!咚!咚!

……

苏云一行人走过了蛇涧,来到了黄村。

大荒坟千疮百孔,黄鼠狼们站在各自的洞穴门前,看着四面八方,提防敌人来袭。有的则跑到雪地里钻来钻去,玩闹嬉戏,还有几个绕到树后面,变化成年轻男子走了出来,却是在练习法术。

“黄村的小坏蛋们!”

花狐双手做喇叭,对黄村的黄鼠狼们大喊:“我们要进城了!不揍你们了!逢年过节,花爷爷从城里回来的时候再揍你们!别想我们”

哗啦

空中满满都是被晒干的粪球屎蛋子,呼啸向他们飞来。花狐哈哈大笑,与苏云等人转身便跑。

热闹一番过后,他们又回到胡丘村,花狐脸上的笑容渐渐敛去,来到胡丘村村民的墓前,叩拜一番。

苏云来到野狐先生的墓前,郑重万分的祭拜这位启蒙老师。

岑伯曲伯罗大娘等人对他的恩情都很大,岑伯有救命之恩,曲伯罗大娘等人有养育之恩,而野狐先生对苏云却是启蒙、开灵智的恩情!

不为他的智慧启蒙,不开启他的灵智,他便是山里的野孩子,与禽兽何异?

野狐先生像是打开了他心灵的眼睛,让他学会明辨是非,让他学会做人。

他们离开胡丘村,经过庠序,苏云和四个小妖孩进去打扫了一番,清理灰尘,他们坐在各自的座位上,仿佛还能听到野狐先生的声音,仿佛还能看到同学们的身影。

天平桥。

苏云抬手,气血化作蛟龙飞出,龙爪扣住翘起的桥头,把这座桥拉了下来。

他们登上天平桥,向对岸走去,天上一队狍鸮飞来,叫道:“苏家小屁孩要走了吗?城里很危险!”

苏云抬头,向临邑村的居民挥了挥手。

一只狍鸮落下,降落在他们前方的桥头,圆圆的脸很是严肃,伸开翅膀比划:“咱们乡下是森林,城里就是钢铁森林,凶险异常!城里人吃人,不吐骨头!”

上空的狍鸮们飞远了,咕咕的叫声传来,在呼唤他。

桥头的狍鸮扑扇翅膀飞去,声音从空中传来:“留下来做妖怪不好吗?我们在你眼中是妖怪,但你在我们眼中也是妖怪啊!干嘛非得进城?”

苏云笑道:“不想浑浑噩噩的活着啊,才要进城。”

“城里比天市垣凶险百倍!咕咕,当心,咕咕!”

桥头落到对岸,苏云带着四个小妖孩走了下来。大雪天,荒集镇也冷清了许多,花狐领着他们来到老苟家拜访,老苟夫妇毛发都已经花白,有些老态。

“这么早就进城啊?”

苟婆为他们各自盛了碗热汤,皱眉道:“为何不等年后再进城?现在进城的话,没有人同行,很危险的。”

花狐道:“大娘,小云的眼睛能看见了,被赶出天门镇了。天市垣没有多少值得留恋的地方,所以我们打算进城谋生,再找仇人报仇。”

苟婆还待再说,老苟抬手来喝道:“公妖怪长大了就是要出门在外,闯荡出一番事业,你一个母妖怪懂什么?去,给我这碗汤多加些胡椒粉!”

苟婆气呼呼去了。

老苟面色严肃的看着苏云,道:“你是人,我们是妖,到了你们人的地盘,你得多照顾小花他们。”

苏云郑重点头,有些局促的捧着碗喝汤。

老苟又道:“荒集镇以东都很安全,但荒集镇以西就不好说了。出了荒集镇往西走三十五里地就是天市垣驿站,从驿站乘烛龙进城。但大雪封路,积雪难行,你们估计要在路上过夜,第二天才能到驿站。路上……”

老苟眼角抖了抖,声音沙哑道:“荒集镇西边便是无序地带,你们一定要小心!到了夜里,一定不要露宿在外面,一定要找到旧圣的庙宇,在旧圣庙宇里休息!”

他的眼中流露出恐惧,难以遮掩的恐惧:“还有一件事,庙宇中的篝火一定不要熄灭!切记,一定不要熄灭了!如果晚上听到外面有人叫你们也不要出去,一定不要出去!”

他的面目阴森恐怖,几乎是用威胁的语气冲着苏云花狐他们低声吼道。

苏云和花狐等人连忙点头。

老苟面色恢复如常,捧着碗喝汤,道:“天冷,趁热喝,喝得身上发汗了再出门。婆子,胡椒粉拿来了没?再去炕几个洛馍泡汤吃,多炕一些,小兔崽子们路上当干粮!洛馍里摊几个鸡蛋!”

苏云等人在老苟家混饱了饭,吃得全身暖洋洋的,这才出门。

狐不平赞道:“苟大爷真硬气,把大娘训得一句话也不敢多说,是咱们男子汉的榜样!”

他话音刚落,便听得后面传来铁锅撞击脑门的声音,只听苟婆压低嗓音,气呼呼道:“给你脸了,给你脸了是不?母妖怪就不进城了是不?就不闯荡了是不?就不建立一番事业了是不?老娘做的汤,你喝着不美吗?还要在老娘面前装硬气……”

接着便是脑袋撞击门板的声音,其中夹杂着老苟的求饶声:“孩子们还未走远,等走远了再打……”

狐不平噤若寒蝉,低着头不敢说话,跟着苏云他们向镇外走去。

雪地漫漫,荒集镇外便是一座大山连着一座大山,雪色极美,然而在雪地里走得久了便显得有些单调。

雪很深,还未化去,道路都被淹没,一不小心还会跌入雪窟窿中。

好在他们都有不凡的本事,元气修为也很浑厚,不必担心有危险,只是行走在雪路上很是吃力,因此前进速度不快。

“以这个速度,天黑的时候真的未必能走到天市垣驿站。”

苏云抬头打量远处,雪路两旁是沟渠,可以分辨道路,但是倘若不小心掉进沟里,多半会弄湿衣裳,冻得瑟瑟发抖。

如此行进六七里地,太阳也挪到了西边的半天空中,虽然可以看到太阳,但那阳光似乎也是冰冰的沁着凉意,感觉不到丝毫热量。

前方便是一片山坡,山坡上盖着一栋栋红房子,矮矮的,约有三四十户人家。

花狐蹦起来,想要看个仔细,怎奈个头不高,苏云把他抱起来,放在自己肩头,花狐这才看个分明。

只见山坡红房子上的积雪都已经被人铲去,而官道上的积雪竟也被人清空,露出一条五六丈长能容一辆马车的桥,跨在一条小河上。

“苟大爷说镇西都是刁民,我怎么觉得是他说人家坏话?”

花狐从苏云肩头跳下,笑道:“多半苟大爷在这里吃过亏。”

苏云微笑道:“能够让苟大爷吃亏的妖,不得不让我们提防啊。”

花狐心中凛然。

他们向前走去,只见那桥头和桥尾皆有人猿怀中抱刀坐在那里,那人猿身强体壮,即便是冬天大雪纷飞,也只穿了件马甲。

苏云遥遥打量,只见人猿后背比人要宽很多,隔着马甲可以看到一块块肌肉,肌肉数量也要比人多。

“人若是长着这么多块肌肉,便是天赋异禀了。而猿族的猿妖一出生便有如此天赋!”

苏云赞叹,这种天赋,羡慕不来。

他们又向前走几步,便见路上立着一块石碑,碑上写着袁家岭几个字。

苏云瞥了瞥山上的红房子,扬了扬眉毛:“看来山上都是猿妖。这么好的天赋……”

“过桥啊?”

桥头那坐在躺椅中的猿妖抬眼瞥了他们一眼,耷拉的手臂抬起来:“每个人两枚五铢钱。”

狐不平气道:“为什么要给你钱?”

那猿妖摇摇晃晃站起来,舒了个懒腰,瞥他一眼,懒洋洋道:“袁家岭的路,是我们村铺的,桥,是我们村搭的,雪,我们也扫了,收钱不过分吧?”

狐不平还要再说,苏云笑道:“不过分。”说罢取出钱袋子,数了十个五铢钱。

那猿妖收了钱,又躺了下去。

苏云等人上桥,待来到对岸,对岸也躺着一个猿妖,懒洋洋道:“下桥费每人两枚五铢钱。”

狐不平大怒:“刚才给过钱了,怎么还要给?”

那猿妖坐起身来,嘿嘿笑道:“刚才给的是上桥费,现在给的是下桥费。”

宅猪:筒子们新年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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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妖魔风范(新年快乐)

即便花狐一向稳重,闻言也不禁勃然:“你们收一次钱就行了,居然还收两次!你们这是巧立名目!”

那猿妖抽出怀中的刀,明晃晃的闪眼睛,笑道:“你们可以不下桥啊,我又不是一定要收你们的下桥费。废话少说,要么交钱,要么脑袋伸出来给我砍一刀!”

苏云等人身后,收上桥费的那猿妖悠然道:“几位,俺们自从搭桥修路收过路费之后,可是不做杀人越货的买卖了。不要逼俺们重操旧业。”

苏云瞥了山坡上的村庄一眼,又看了看身前身后的两头猿妖,道:“上桥收费不过分,下桥收费自然也不过分。”

他走上前去,从钱袋子里数出十枚五铢钱,那猿妖一把抢过去,又瞥了瞥他的钱袋子,笑道:“里面还有很多啊。你们这是打算去哪里?”

狐不平道:“进城……”

苏云慌忙捂住他的嘴,笑道:“我们去前面走亲戚。”

狐不平会意,改口道:“去前面村走亲戚!”

“下雪天走亲戚,倒是稀奇。”

那猿妖目光闪动,只见苏云把钱袋子放回包袱里,却从包袱里掉下来十几块青虹币。

花狐急忙上前,把青虹币塞回包袱里。

苏云几人打好包袱,匆匆向前走去。

那猿妖目送他们远去,突然道:“老六,我来生意了!”

另一边的猿妖皱眉,劝道:“几个小孩子,留点活口吧。袁武,由他们去便是。等他们回来,还可以再收两份钱。”

那袁武笑道:“他们是进城的!这几个小鬼,毛没齐便打算进城。他们绝对无法活着走到驿站,肯定会死在半路上!他们身上带的钱可不少,与其便宜了别人,不如便宜了我!”

袁老六正要说话,袁武已经大步去了。

“小孩子都杀,不积阴德的家伙。”袁老六摇了摇头,却也没有把他追回来。

苏云与花狐等人快步往前走,苏云低声道:“再走远一些。”

花狐等人会意,一人四个小妖孩飞速往前赶,只见道路两旁积雪很深,不知不觉来到道路转弯处,忽然花狐等人纵身一跃,跳入道路两旁的积雪中消失不见。

袁武仗着刀一路猿纵猴跃,速度极快,待追到转弯处,便见苏云站在前方。

那少年背对着他,竟然将身上的上衣给脱了下来,整整齐齐的叠放在一旁,露出肌肉线条优美的后背。

袁武诧异,笑道:“这孩子真懂事儿,莫非怕血沾到衣服上?这样也好,我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捅破了衣裳,粘上了血便不值钱了。”

就在此时,他突然看到苏云的背部膨胀开来,竟然像是又长出了十二根肋骨,背部肌肉群竟然也像是突然间翻倍了一般!

苏云背后,一条条大筋绷紧,二十四条肋骨插在脊柱上,庞大的背部肌肉群与脊柱相连,大筋连接肌肉与肋骨。

“好强壮!”袁武心头大震。

苏云的身上忽然有蛟龙游动,蛟龙来到他的背后,与背部肌肉组合成龙盘天图。

那气血蛟龙鬃须飘荡,从苏云的背后探出头来,向袁武张口大吼。

“哤咕——”

道路两旁的松林中落雪纷飞,扑索索落地。

袁武被他气血冲击,忍不住长啸,体内磅礴元气混着血液冲出体表,身上长毛被冲击得飘扬不定!

“筑基六重?我也是!”

叮铃铃!

他手中的长刀发出清脆的鸣叫,竟然难以承受住他狂暴的气血,被他的气血冲击得越来越剧烈,便像是薄铁片子抖动越来越急,突然间被撕裂!

他狂暴的气血在他身后结成一尊魁梧猿人的异象,那猿人一身毛发金光灿灿,獠牙狰狞,四颗獠牙长达五六寸,个头比袁武要高大倍余。

仙猿养气篇。

这种功法是旧圣经典时期的一种养气筑基的功法,不过并没有在朔方一代的官学中推行,而是其他州郡官学中的筑基功法。

不同的州郡往往有着不同的养气筑基功法,比如朔方用的便是毕方神行养气篇。

袁家岭的猿妖应该是来自其他州郡,学了仙猿养气篇。

仙猿养气篇与其他筑基功法的最大不同在于,修炼这门功法可以提升骨髓造血能力,增加骨骼密度,强筋健膜,锻炼身体每一根肌肉,让自己的力量得到极大提升!

这门功法的下篇,叫做猿公诀,同样也有六招,是极为暴力的招式。

比起人类,仙猿养气篇更加适合猿族。猿妖修炼这种筑基功法,可谓是事半功倍,威力更强!

袁武的气血狂暴,身躯在一刹那间竟然又长高了尺许,手臂变粗,双腿变粗,双目血红,忽然曲蹲,纵身一跃。

苏云与他距离约有四丈,袁武纵身一跃之间,落地距离苏云已经不过丈余。

这头暴猿落地上前一个垫步,右肩后撤,腰马合一,身后金猿与他做出同样动作,也是右肩后撤腰马合一,一拳轰来!

拳风呼啸作响,道路两旁的继续被风声带着,斜斜吹上半空,纷纷扬扬。

苏云转身,背后的龙图游遍全身,抬手便是蛟龙吟的第一招,蛟龙出渊!

他的全身上下,一块块肌肉大筋抖动,将力量从大地传到腿脚,从腿脚传到腰身,腰部肌肉跳动,脊骨宛如蛟龙爬行,将这股力量送到他这一拳中!

这一拳让他的身躯前倾,有气血所化的龙爪龙尾从他体内涌出,龙爪扣在地面上,四条龙腿发力,让他这一击的力量达到极致,迎上袁武!

他葬龙陵格龙骨之后,对蛟龙吟的领悟和理解已经达到极高的水准,以龙形态来运转气血壮大自身。

这是他格龙骨以来的第一战!

他想检验一下,自己这些日子格物致知的成果!

袁武的拳头如同酒坛子,比苏云的拳头大了数倍,在电光火石间,两人拳头碰撞。

道路两旁的积雪仿佛遭到无形的冲击,雪花飞扬冲上半空,袁武脸色顿变,他听到自己的手骨的震动声。

这震动清脆,是中指指骨裂开时发出的声音,就像是锋利的斧头劈进干柴时发出的声响。

这声音从骨头中传导到他的耳膜里,比从空中传到他的耳朵要快很多。

接着便是食指和无名指炸裂的脆响,随即是他手腕处的筋膜断裂的声音,这股猛烈的力量从他的小臂尺骨桡骨传递到上臂的肱骨、肩胛。

他的头颅猛地一歪,脑袋像是被变成大妖的公牛撞过一般,脑中浑浑噩噩。

其他力量则从肩胛分散到三十三脊椎和十二肋骨,他的冲击势头顿时被止住,魁梧的身体向后倒跌飞出!

他还未落地,忽然只见道路两旁的雪地炸开,四个冰雪可爱的小孩冲出,抓住他的手脚,在半空中施展出鳄龙翻滚和蛟龙翻滚!

咔嚓,咔嚓!

四声脆响传来,袁武看到自己的四肢扭曲,被扭成了麻花状,心中一沉:“常年打雁,被雀儿啄瞎了眼。我被这几个小鬼算计了!”

他顿时醒悟过来,苏云露出钱财,便是利用他的贪婪引他过来。他若是不贪,自然无事,若是贪心追过来想要杀人夺财,那就会被苏云等人除掉!

花狐等人单足落地,袁武噗通一声后背着地,四肢扭曲。

“这里是袁家岭,谁敢杀我?”

袁武爆喝,厉声道:“我袁家老祖坐镇岭中,乃此地一霸,杀了我你们谁也休想……”

呼——

苏云右腿横扫过来,这条腿中劲力贲张,血管充斥着狂暴的气血,宛如蛟龙摆尾,狠狠扫在他的脖子上!

袁武脖子处大筋发出嘣嘣的断裂声,颈骨扭曲,被苏云这一腿压着头颅恶狠狠的砸向地面!

地面剧烈震动。

苏云收回右腿,快速在袁武身上翻了几下,找出一小袋五铢钱,打开了取出十枚五铢钱。

袋子里还有很多钱,他却没有多取。

“小云哥,他收了我们二十个钱!”狐不平整了整狗耳朵帽子,提醒道。

“那十个钱是过桥费,理当给的。他要杀我们,我们反杀他,这是正道。杀了他,少死了不少人。”

苏云从袁武怀里翻出一册薄薄的书籍,低头打量一番,微微一怔,又把那十枚钱丢在袁武的尸体上,道:“这本书我要了,十个钱买你的,我们两不相欠。”

他站起身来,四个小娃娃快步跟上他,花狐问道:“小云,这是什么书,值十个钱?水镜先生教我们才收一个钱的。”

“这本书叫仙猿养气篇。”

苏云一边走一边翻开,道:“上篇的心法降服心猿,驾驭意马,暴猿坐丹田,很是不凡。下篇猿公诀有猿公六式,招式也很不凡。”

青丘月抖了抖兔子耳朵:“那也不值十个钱。”

苏云懊恼道:“他被我们打死了,讲不了价的。早知道先讲好价格再打死他。”

作为无人区的唯一人类,他的处事风格也早就染上了这里的妖魔鬼怪的作风。

该给的钱,一定要给,一分不少,公平买卖。哪怕对方是死人,也必须要给。

是自己的钱,一定要拿到手,被抢去便夺回来,绝不屈服。

不是自己的钱,就算放在他的面前也一文不取。

他的原则,就是这么简单明了。

第三十八章 文圣公庙

花狐还是有些不解,道:“有仙猿养气篇,但是没有先生,我们也学不会。”

苏云一边翻阅仙猿养气篇,一边继续往前走,脑海中不由想起自己在天门背后的另一个世界的遭遇,胸中有了一股豪气:“那就我来做这个先生,把仙猿养气篇教给你们。”

几只小狐狸面带忧色。

先生,不是谁都能做的。

倘若对功法理解出错,不但自己会练错,也会传给士子,遗祸不浅!

不过,花狐他们也明白苏云的意思,袁家岭迟早会发现袁武的尸体,肯定会追杀过来。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现在了解袁家岭的功法,有备无患!

前方道路有积雪,很是难走,苏云穿戴整齐,与花狐等人趟雪快步前进,走了几里地便被累得气喘吁吁。

这雪淹没腰身,走起路来,根本看不到花狐、青丘月等人。

而且天上居然又下起雪来。

刚才还是晴朗的天,现在飘雪纷飞,更要命的是天色越来越昏暗。

“下雪了,便不用担心被追上了。”

苏云松了口气,取出神仙索向空中一抛,雪地里四个小娃娃纷纷跃起抓住绳索,被带到天空中。

苏云也抓住绳索,来到空中。

神仙索是件了不起的宝物,但是这件宝物怎么用才是关键,他只琢磨出把绳子抛在空中这一种用法。

这绳子可以带着他们走出一绳之地,——绳索飞到高空,会向前铺开。

绳索缩短时只是一根上吊绳,长短不过七尺,勉强能挂在树上再搭个扣挂人,但变长时却有七百丈。因此一绳之地是七百丈距离。

苏云等人踩在绳索上,向前走出七百丈距离,这才抓住绳头,顺着绳索滑了下来。

高空更冷,他们被冻得几乎抓不住绳索,青丘月险些摔下来,幸好苏云抓住了她。

众人落地,苏云沉声道:“大雪茫茫,而且还在下,天色又阴沉,袁家岭的猿妖绝对找不到我们的足迹!”

他们冒着风雪继续前进,狐不平嫌变成人走得太慢,于是把衣服脱了收拾到包袱里,又变回狐狸。

只是这小狐妖在雪地里钻了片刻,又变回小妖孩,默默的穿好衣裳。

狸小凡悄声询问,狐不平沉默片刻,这才道:“冷。冻屁股,冻耳朵。”

花狐打趣道:“这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啊。以前冬天一件衣服都不穿,现在穿上了就难脱下来了。”

如此又走了六七里地,天色越来越昏沉,苏云个头高,四下里张望,在风雪昏暗中看到一座被压得低沉的门楣。

积雪覆盖了庙宇,远远只能看到雪白的屋顶与周围一色,门楣没有积雪,还可以勉强辨认。

他们顶着风雪向那庙宇走去,来到跟前,苏云仰头张望,匾额上的文字挂了雪,难以分辨。

他张口吹了口气,匾额上的积雪飞扬,露出“文圣庙”三字。

苏云松了口气:“文圣庙供奉的是儒家的圣人。儒家圣人行为处事正派,在这里借宿应该不会有事。”

他伸手敲了敲门,半晌无人应答,于是推开门走了进去。

文圣庙院子不大,除了主殿之外便是东西两厢,东厢是庙祝放柴做饭的地方,西厢来客借宿休息的地方。

苏云带着花狐等人先去主殿,只见这里供奉着儒家的圣人,躬着身子,一手捧着本书,一手指点书中文字,不知是向别人请教还是给别人讲解书中的文字。

苏云在供坛下寻到了香,点燃了,插入香炉,众人对这位儒家圣人拜了拜,然后退出大殿。

他与花狐去东厢抱了些干柴,青丘月、狐不平等人在西厢收拾房间,这里没有被褥,只是收拾一下,清扫灰尘而已。

苏云搭好小小的篝火堆,点上篝火,又在篝火上搭了一个简易架子,把一口小锅放在上面。

花狐抱来一个大雪团放在锅里,雪团渐渐融化。

苏云从包袱里取出洛馍,在火边烤一烤,烤出面和鸡蛋的香味来,分给众人。

众人囫囵吃下,水又开了,他们各自喝了些水,狐不平开门去看外面天气,只见天色已晚,风雪却渐渐停了。

雪后的天空却不黑暗,反而能够朦胧看到远处。

“关门,关门!”

众人在后面催促道:“好冷!别放凉风进来!”

狐不平站在门前,回头道:“外面好热闹!”

众人诧异,苏云上前,隔着破烂墙头向庙外看去,只见庙外果然亮堂热闹。

此去庙外百十步,便是一栋大宅子,占地约有十多亩,灯火通明,里面传来丝竹声和嬉闹声,像是有人在里面夜宴,饮酒作乐。

不远处又有豪宅如宫殿一般,更是欢歌笑语,隐约间可以看到人来人往,车马如龙。

而在远处,这白天荒凉无比的雪原和山川间,一栋栋宫阙大宅,凭空拔地而起,灯火璀璨,热闹非凡。

还有侍女公子之类的人物,趁着夜色出来赏雪、玩雪,又有顽童在雪地打雪仗,让苏云身边的狐狸们躁动起来,便要跑到雪地里撒欢。

然而在白天,根本看不到这种景色,看不到这些屋舍,到了夜间,便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显得分外诡异。

“是白天看到的那些大墓。”

苏云张望一番,猜测道:“多半是到了夜间,性灵出来玩耍了。”

就在此时,庙外传来笃笃的敲门声,只听有人在庙外问道:“文圣公,文圣公!在家吗?”

“何事?”东厢里传来人声。

苏云身边四只小妖孩毛都炸了起来,花狐颤声道:“东厢里明明没有人的……”

隐约间便听得开门声,只听庙外有人对话,道:“我是东陵来的,家主人说难得雪色美景,请文圣公移驾前去做客。家主人已经备好美酒佳肴,虚席以待。劳烦通报一声。”

“稍待,我去通禀一声。”

脚步声传来,越来越近,从西厢前经过,苏云等人却没有看到人影,只听脚步声渐渐去了主殿。

主殿传来开门声,里面像是有人窃窃私语。

过了片刻,脚步声又传来,渐渐接近,去了庙门前。

“圣公说,我家来了客人住在西厢呢,倘若主人离家赴宴便是怠慢了客人,有悖礼数。因此只好推辞了,还请东陵主人恕罪。”

“那可惜了。家主人这次还请了其他几位圣公呢。”

“都有哪些位圣公?”

“附近还能有哪几位圣公?无非是琴棋书画而已。”

“容我再去通禀。”

又过不久,庙门前再度传来人声:“劳烦兄台告知东陵主人,圣公马上便到,只能请西厢的客人多担待了。”

“只要火不灭,还能有人胆敢在文圣庙闹事不成?”

“这倒是。”

西厢里,苏云和四只小狐妖面面相觑。

这时,主殿的大门开启,苏云连忙掩上西厢的房门,只听那脚步声来到西厢门前,停顿下来,房内一人四狐心跳加速,守着篝火不敢动弹。

门外有个浑厚温和的声音传来:“客人借宿,主人原不得离开赴宴,怎奈都是挚友相约,不容不去。客人夜间不要灭了篝火,只要火焰尚在,我便能在夜间辨明庙宇方向,瞬息可至。”

脚步声响起,庙门处传来开门声,又传来关门声。

篝火边,一人四狐大眼瞪小眼,半晌没有说话。

苏云道:“我路上研究仙猿养气篇,已经快研究透彻了,你们先睡,我再看一会,等到下半夜,谁醒了便来替我。”

青丘月、狸小凡和狐不平各自化作狐狸,睡在火堆旁,花狐照顾他们,过了片刻,三只小狐妖睡去,花狐也渐渐沉入梦乡。

篝火偶尔哔啵一声,炸出一个火星子。

苏云趁着火光终于把仙猿养气篇看了一遍,心中微动,调动元气,小心翼翼的控制气血进入自己的双眼之中。

自从他修成了洪炉嬗变的第六重,气血便将堵住眼瞳的仙剑和天门镇的烙印逼开,但无论是仙剑还是天门镇都不曾消失,而是依旧浮现在他的视野中!

若是不仔细查看,是无法看到他眼睛的异状。但是在苏云看来,他的目光所见,除了四周的世界,还有有着飞行的仙剑,波澜壮阔的北海,以及那座不曾毁灭的天门镇!

当然,还有那八座巍峨顶天而立的朝天阙!

“另一个世界,我来了!”

苏云催动气血,气血涌向那八面朝天阙。

上一次他未能看清朝天阙的形态,也未能看清朝天阙是如何打开天门的。这一次,他终于看清。

只见朝天阙上有着一只只神兽异兽的浮雕,当他的气血来到跟前时,便被朝天阙上的浮雕吸收,而那些浮雕竟然在一点点的化作血肉之躯!

苏云还未来得及看仔细,八面朝天阙便已经被激发!

朝天阙上各种异兽神兽复生,纷纷腾空飞起,落在天门镇的天门上!

天门异变,光芒从一扇扇门户中流出,汇聚在中央的门户上。

嗡!

苏云感觉到奇异的震动传来,眼前一片雪白,待他视线渐渐恢复,他发现自己又再度来到天门后的另一个世界!

远处,仙山苍茫,仙台漂浮在云端,长长的石桥如龙蜿蜒起伏在云间。

第三十九章 鬼怪

那个世界与他上一次离开时一模一样,像是整个世界被固定在他离开时的那一刻,唯一不同的恐怕便是那口追杀他的仙剑。

仙剑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苏云一边谨慎的打量四周,一边飞速移动脚步,向曲伯尸身而去。

他必须在那口仙剑感应到他之前,从曲伯尸身前的那幅仙图中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然后离开此地!

他的时间极为短暂,必须争字夺秒,不容耽搁!

他飞一般来到曲伯的尸身前,向曲伯躬身一拜,随即抬手,手掌印在那幅通明的仙图之上!

仙图中顿时云开雾卷,他的内心被映照在这幅仙图上!

仙图中,阳光倾洒,映照山川,忽然巍巍群山扑面而来,只见一白猿在山林间纵跃如飞。

白猿止步于山顶,对着太阳呼吸吐纳,那头顶的阳光竟然被汇聚过来,形成一个尺许的火球,随着白猿呼吸而起起落落。

那白猿一边呼吸,一边活动筋骨,背后筋肉如铁打的一般,他的肌肉数量,比人类多出了一倍有余!

他后背上的筋也多了倍余,而且更加粗大!

“白猿身躯虽强,但还是比不上真龙!”苏云心道。

那白猿的天劫突如其来,这天劫不是鳄龙或者全村吃饭的那种雷劫,而是雷火,一团团天火从空中滚落下来,向白猿轰去。

——之所以称之为雷火,是因为火球来到白猿跟前便径自炸开,爆发出爆炸般的雷音。

而拳头大小的雷火爆炸开来,火焰能席卷四周亩许地的范围,极为惊人!

那白猿在山顶对抗雷火天劫,他也在渡劫,也在蜕变,向金猿进化!

他的身姿身法,正暗合仙猿养气篇中的猿公诀!

苏云一边看白猿渡劫,一边对照猿公诀,先前不理解的,参悟不透的,统统豁然贯通,再无窒碍!

这几乎相当于一头渡劫的白猿手把手教他如何修炼猿公诀,甚至比裘水镜那等名师教的还要深刻许多!

苏云飞速参悟,那白猿对抗雷火的一招一式清晰分明,他甚至可以看到白猿的肌肉起伏运动,大筋的张合,甚至气血流动的方式!

尤其是气血,与仙猿养气篇的上篇相互对照,更是让他收获良多!

猿公诀六招,第一招白猿挂树,第二招古涧飞渡,第三招井中捞月,第四招老猿抱钟,第五招擒捉心猿,第六招猿公弹剑。

苏云用这六招与上篇的心法相对照,再回忆适才看到白猿呼吸吐纳,将日光化作火球的情形,不由得恍然大悟!

仙猿养气篇的上下两篇,被他打通!

“原来如此!”

苏云目光闪动,他跟随野狐先生学了六年的旧圣经典,成就虽然不大,但是旧圣经典之所以难学,正是因为晦涩。

他这六年来把旧圣经典学了个遍,一直没有找到用处,但是接触到外界的新圣绝学之后,却发现理解新圣绝学变得无比简单!

他学习洪炉嬗变和仙猿养气篇,上手极快!

“猿公诀最为神妙的便是这最后一招,猿公弹剑!不知道这一招,能否对付得了那口仙剑?”

苏云刚刚想到这里,突然一道剑光出现在仙图中!

那剑光一闪而过,正在渡劫的那头白猿做出猿公弹剑的姿态,叮的一声弹在那口仙剑上。

“挡住了?”苏云又惊又喜。

下一刻,白猿整整齐齐的裂成两半。

苏云毛骨悚然,转身狂奔。那惊鸿一瞥,白猿被劈开时,身体内部构造也出现在他脑海中。

“这倒是格物致知的好机会,可以了解白猿的身体构造,以气血模拟,壮大猿公诀的威力,但是那一剑太恐怖了!”

他风驰电掣,奋力狂奔,沿着石桥向天门而去!

铃铃铃的声音传来,那是仙剑在长鸣,在破空,向他追杀而来!

“这口剑的速度,好像比以前更快了!”

苏云被剑光压迫得眼前看不到任何东西,索性闭上眼睛,他感应到仙剑的速度在提升,比上一次来到这里时更快,不由头皮发麻。

“蛟龙吟的招式变化,再加上猿公诀的力量,绝对可以逃出生天!”

苏云催动气血,两条大腿瞬间变得无比粗大,仿佛暴猿,曲蹲跳跃,疾行如飞。

待来到断桥处,少年纵身一跃,人在半空,由猿化作蛟龙,腾挪一纵,跳入天门!

他的身后,仙剑一晃而逝!

苏云回归身体,一抹额头,额头都是冷汗。

篝火还在燃烧,只是火势比刚才小了些。

苏云又添了些柴火,火光照着他的脸庞,少年想着刚才的遭遇心有余悸。

“猿公弹剑也挡不住那一剑!那一剑的速度比上一次更快了!”

苏云定了定神,目光幽幽的看着篝火,挡不住那一剑,他便只能偷偷摸摸的进入天门,无法去探索那个世界到底有什么。

那个世界,一定藏着不知多少秘密。

更关键的是,下一次进入其中,仙剑的速度又会提升到什么程度?

“曲伯的身体在那里,除了曲伯之外,是否还有其他人……”

他晃了晃头,把这种思绪排出头脑,心道:“白猿进化为金猿需要渡雷火劫,鳄龙进化为蛟龙也需要渡雷劫。那么人会进化成什么?人若是进化到那种形态,又需要渡什么劫?”

天门镇的曲伯他们,是在寻找人进化的下一形态吗?

这些长辈渡劫了吗?

他思绪万千,守着火堆,时不时添柴。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冷笑:“文圣公果然在这里藏了好吃的!”

苏云心中一惊,西厢门被一股阴风吹开,他身边的篝火火焰顿时变成惨淡的绿色!

少年被冻得连打几个冷战:“有妖邪之物进来了!”

那篝火火焰向后飘摇,忽然火焰旋转了起来,绿油油的火焰被拉得越来越高,似乎要把厢房的屋顶点燃了。

只见篝火木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焚烧,即将化作灰烬!

苏云忙手忙脚,拼命把柴火往火堆里丢,唯恐篝火熄灭。

然而新添的柴怎么也点不着!

那绿色的火焰竟像是没有温度一般!

从屋外吹来的阴风越来越急,眼看篝火便要燃尽,忽然只见西厢中明亮无比的电光闪过,刺目至极。

伴随电光的是咔嚓一声雷音,接着篝火的火焰恢复正常颜色,适才苏云添的木柴哔哔啵啵的燃烧起来。

花狐、狸小凡等人被雷声惊醒,四下看去,却见四周如常,心中纳闷。突然,文圣庙的院子中有重物落地的声音传来。

苏云起身,凑到窗边,推开一条缝看去,只见文圣庙的院子里落下来一颗小山般的大脑袋,黝黑黝黑的,不知道从哪里掉下来的。

花狐也凑过来,看到那头颅,两人对视一眼,均是骇然。

苏云安慰那些小狐狸,道:“没事了没事了,是雪把东墙压倒了。”

三只小狐妖不疑有他,又自沉沉睡去,狐不平发出咿呀咿呀的呓语声,这小狐狸卷着身子抱着自己的尾巴,不知在做什么好梦。

苏云悄声道:“二哥,干柴没了,你先守着火,我去东厢里抱点柴火来。”

“小心!”花狐郑重道。

苏云悄悄起身拉开厢门,走了出去,花狐在他身后悄然无息的关上房门。

文圣庙的院子里,那巨大的脑袋突然晃动一下,苏云吓了一跳,急忙停步。花狐趴在窗边观望,见状一颗心险些提到嗓子眼里。

那怪脑袋又动弹一下,却没有其他动作。

苏云小心翼翼,从一旁绕过去。

忽然,他不经意间看到这庙墙之外有巨大的身影晃动,急忙抬头看去,只见有高达十多丈的巨人,比文圣庙正殿还要高出许多,在庙外走来走去!

那巨人仿佛被蒙上了眼睛,看不到四周,正伸出双手四下里摸索。

苏云仔细看去,心中骇然,只见那巨人脖子上没有脑袋!

他在庙外走来走去,像是在四处摸自己的脑袋一般!

苏云愈发小心,悄然无息的向东厢走去,这时庙外探过来一只漆黑的手掌,沿着庙墙四处乱摸。

眼看便要摸到苏云,苏云急忙打开东厢的门进入东厢,悄悄把厢门掩上。

那只大手在门外摸索了片刻,又去摸其他地方,苏云飞速抱起一捆柴,悄悄开门关门,沿着墙角向西厢走去。

这时,那只大手从前面堵了过来,苏云后面也有一只大手,前后夹击。

苏云咬牙,一溜小跑来到那颗大脑袋边。

那颗从天上掉下来的大脑袋还在动弹,呼哧呼哧作响。

他屏住呼吸,向西厢走去,只见西厢的火光渐渐微弱下来。

苏云急忙加快脚步,就在此时,那两只大手终于摸索到院子中央,对着那颗大脑袋摸了摸,然后抓住大脑袋头顶乱糟糟的头发,将这颗脑袋提了起来。

那脑袋原本是脸朝下砸在院子里,此刻被提起来,立刻像是拨浪鼓般左右甩动记下,这才睁开眼睛。

那眼睛大得像澡盆一般,闪烁着绿油油的光。

苏云转身,正好与这大脑袋面对面。

苏云不假思索,手掌在干柴一拍,两根干柴飞出,苏云屈指连弹,一招猿公弹剑,两根干柴发出尖锐的破空声,正中那大脑袋的两只眼睛!

那大脑袋发出痛苦的叫声,外面的无头身体一手拎着脑袋,一手在脖子上乱摸,似乎是在揉眼睛,只可惜脖子上没有脑袋。

苏云立刻冲向西厢,花狐飞速开门。

突然,庙宇外马鸣声喧哗,马匹顿足的声音传来。

有人叫道:“叔父,前面有火光!杀了袁武的那几个小兔崽子,一定藏身在那里!”

第四十章 黑暗降临

“屋漏偏逢连夜雨,是袁家岭的妖怪追过来了!”

苏云心中一沉,放下干柴:“我们没有留下足迹,但是雪停了,他们却可以循着火光追过来!现在外面有袁家岭的妖怪,还有这拎着头颅的鬼怪,两下夹击……”

马鸣声距离文圣庙越来越近。

苏云收拾包袱,飞速道:“二哥,叫醒他们,我们立刻离开!”

花狐急忙唤醒狐不平、青丘月等人,苏云打好包袱挂在肩头,凑到窗边看去,只见巨型鬼怪的粗壮手掌把大脑袋拎出院子,双手捧头,把乱糟糟的大脑袋放在脖子上。

那鬼怪两只手扶着脑袋左右晃了晃,似乎在找位置。

庙外传来一声咒骂:“娘厮贼,又装反了!”

苏云又看到那巨型鬼怪把自己的脑袋摘下来,后脑勺与脸的方位调转了一下,这才放下去,只见那鬼怪的脖子处像是长出了许许多多挥舞的触手,与脑袋生长在一起。

“嘿,好了!”

巨型鬼怪眉开眼笑,从庙外探下脑袋,俯身进院子,向西厢窗户后面的苏云看去。

“小东西,蛮可口的样子……”

巨型鬼怪刚刚说到这里,突然外面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何方妖孽?胆敢阻挠我袁家岭办事?认得猿三祖师吗?”

轰!

剧烈的震荡传来,赫然是大妖出手,攻击那巨型鬼怪。

那巨型鬼怪吃痛,突然探出手来抓住文圣庙院子里的老树,把那株老树连根拔起,抡圆了向外重重扫去!

苏云在窗边看到庙外人和马一起被扫飞到半空,一只只火把被丢在空中,转着圈落下。

他不由呆了呆:“怎么他们反倒先打起来了?这些袁家岭的妖怪,脾气真是火爆。”

猿三祖师乃是袁家岭的大妖,一身实力极为强悍,竟然与那巨型鬼怪斗得不相上下!

他们一个是鬼怪,一个是大妖,驾驭阴风妖气,边打边走,只听外面雪地中传来巨物碰撞的声响,还有树木折断崩塌的声音,很是惊人!

苏云立刻推开西厢门,沉声道:“文圣庙防得住鬼怪,防不住妖!趁现在,我们走!”

三只小狐狸化作三个小娃娃,各自背着一个小包袱鱼贯而出,花狐化作的小娃娃跟在后面。

众人来到墙边,纵身一跃,跳出庙墙,踩着雪地,伏身向外飞速走去。

雪夜中,月光下,那鬼怪与袁家岭大妖杀入山林,杀得树林抖动不已。

苏云与花狐等人一路前行,忽然只听有猿妖高声叫道:“不在庙里!”

“墙角有脚印!”

“追!”

苏云心中一沉,低声道:“二哥,带着他们先走,找一处庙宇藏身!我有神仙索,我来断后!倘若你们等不到我,那就先去天市垣驿站等我!”

花狐知道事态紧急,沉声道:“你要小心。”说罢,带着三个小娃娃加快速度向山地里走去。

苏云打量四周,纵身一跃跳到一株大树上,如同蛟龙倒挂在树上,伺机而动。

“蛟龙吟的身法都是贴地而行,在这么深的雪地里战斗,有些施展不开,反倒是猿公诀纵跳如飞,才是这种局势下的杀招!”

他眼中光芒闪烁,默默催动仙猿养气篇。

啪啪啪!

随着他的气血冲荡,他的体内一块块骨骼之间的软骨鼓起,肌肉筋膜隆起,气血膨胀,身子也跟着膨胀,变得更加强壮!

他观想白猿化作金猿时的身体内部构造,以气血化骨,化筋,化血肉,骨肉筋膜在体内膨胀,让他只觉体内瞬间充斥着平日里难以想象的力量!

仙猿养气篇在他体内狂暴的气血带动下,从第一重一路破关斩将,在苏云气血运转几个大周天之后直接来到第六重!

而猿公诀更是被他直接修成第三种成就!

按理来说,就算苏云的修为深厚,但修炼一门新的功法,也需要十多天的时间才能提升到第六重,才能修成三种成就。

但苏云并非常人,仙猿养气篇心法最为关键的是捉心猿降意马,而他饱读旧圣经典,早就做到了这种成就。

当年天门镇公案过后,野狐先生把自己的课堂搬到庠序,收了些狐狸士子听讲,一个小瞎子来到庠序,靠在窗户下偷听。

一连几日,野狐先生都遇到这个小瞎子,于是便让他进屋,出题考他和其他小狐狸。

小瞎子对答流畅,引经据典,得了个第一。

那个小瞎子,便是苏云。

他有着异于常人的悟性,狐妖们也都极为聪明,但自从苏云来到庠序里之后,花狐他们便没有再考过第一!

他对仙猿养气篇的理解,不比大儒逊色,即便裘水镜来解仙猿养气篇,也未必能比他解得更好。

他欠缺的,是目不能视,是无法观想,是无法修炼那些矫腾变化的招式。但是现在,这一切都不成了问题。

他已经恢复视力,而且眉心中还有天门镇烙印,内藏八面朝天阙,可以打开天门进入另一个世界,直面仙图,通过仙图,得到最直观的观想,学到最精准的招式!

马蹄声传来,一只只猿妖坐在马背上,举着火把大呼小叫,向这边追来。

头马冲来之后,苏云突然纵身从树上跃下,手掌压在第二匹马背上的那猿妖的脸上!

白猿挂树!

这一击的力量好大,将那猿妖的身体从马背上带得飞起。

苏云压着他的脑袋,与另外一匹并行的马匹背上的猿妖脑袋狠狠撞在一起,白猿挂树这一击的力量终于完全爆发。

这一瞬间,苏云甚至有一种错觉,仿佛自己捏的不是一颗头,而是捏着一颗鸡蛋去撞另一颗鸡蛋!

两个鸡蛋碰撞的结果,可想而知!

他压着两具尸体落地,月光皎洁,洁白的雪地被涂红了一片!

“袁青,小七!”

后面的猿妖纵马追来,见状睚眦欲裂,苏云立刻纵跃而起,腾空上马,落在一匹马背上,双腿用力一夹,马儿向前窜去。

前方的猿妖已经勒住了马,调转过头来。

那猿妖纵身,站在马背上,他的起手式刚刚摆出来,苏云便立刻看出他要施展的招式是古涧飞渡。

这一招是袁武与苏云相对时施展过的一招,纵身跃起,如老猿从树上跳过古涧,落在对岸的树上,以强大的冲击力来提升自己的攻击力,力量极大!

果然,前方那猿妖纵身跃起,向苏云所在的马儿跳来!

就在他跳起的一瞬间,苏云也自纵身一跃,却是头下脚上,施展出猿公弹剑这一招。

那猿妖的古涧飞渡威力爆发,一拳将苏云刚才所乘的骏马脑袋砸得粉碎,而他的拳头落下的同时,苏云一指弹在他的头顶天灵盖上。

啪!

那猿妖天灵盖骨骼破裂,碎骨扎入大脑,一声不吭便栽倒在雪地里。

苏云落地,如灵猿纵身跃起,背后传来咻咻的利箭破空声,却是又有十多个猿妖纵马追来,弯弓便射。

苏云变得比猿妖还像是猿妖,在雪地中连连躲避,忽然纵身上树,一飘一荡,从一株树上跳到另一株树上,用的正是擒捉心猿的招法。

十几个猿妖骑射不断,追着苏云冲入山林中,苏云放下心来:“这样花二哥他们便安全了。”

突然,他背上中了一箭,苏云急忙催动洪炉嬗变养气篇,气血化作龙鳞,将这一箭挡住,只是还是晚了一些,被这一箭刺入血肉之中,尽管不深,但也很是疼痛。

苏云忍住痛,拔出箭,以气血化龙鳞覆盖住伤口。

这一箭已经影响他的动作协调,而且他的血液从衣服下渗出来,让他觉得背上有些不太舒服。

那些猿妖依旧在追来,只是马儿在堆满积雪的树林里行走不便,很快便有不少马儿踩空,崴了脚,不能前进。

那些猿妖弃马上树,纵跳连连,向他追去。

“弃马之后,在树上纵跃,武器携带不便,弓箭之类也会被他们丢掉。没有了武器,那么我可以一战。”

苏云接着月色打量前方,前方的树木,树木的枝条,一切都映照在他的眼眸中。

他脑海里,大黄钟旋转,忽、秒刻度层层递进,他的眼睛判断物体与自己所处的位置,黄钟计算时间,身体随之而调整,让他可以避开沿途障碍,不至于被树枝绊住或者挡住身形。

同时,他的身体协调到最省力的状态,在这种状态下,他的体力体能可以得到最大程度的保存,方面后面的战斗。

他的黄钟是性灵神通,只是苏云现在并不知道这一点,他只是把黄钟单纯的当成计时工具而已。

“我需要一个没有亮光的地方,一个对我最有利的地方。”

他的目光搜寻,被这些猿妖追赶,迟早他的体力体能会耗尽,那时便凶多吉少,他必须速战速决!

突然,苏云看到山林间有一座庙宇,心中微动,立刻冲了过去。

那庙宇竟然是崭新的,应该是刚刚建成没多久,虽然不大,但五脏俱全。

苏云几个起落,落入那庙宇的院落中,随即快步冲到正殿里。

咚咚咚!

一个个猿妖纵身落在院落里,飞速冲入正殿。他们目光四下搜寻,却不见苏云的踪迹。

这时,他们身后传来关门的咯吱声,那十多个猿妖急忙转身,只见苏云正在关闭殿门。

“袁家岭的诸位兄台。”

月光下,苏云的脸上露出笑容,他的眼睛缓缓闭上,轻声道:“黑暗降临了。”

殿门关闭,殿内顿时陷入一片黑暗。

苏云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你们,准备好面对黑暗了吗?”

猿妖们厉喝连连,四下出击,苏云如同黑夜中的王,在黑暗中闲庭信步,精确的避开猿妖们的攻击。

天门镇的少年抬手,做出敲钟状,他的脑海中的黄钟仿佛传来一声钟鸣。

当——

计时开始。

殿内一片雷声,如同蛟龙长鸣,夹杂着各种厉喝,哀鸣,以及骨骼断裂的声响,还有鲜血飞溅洒落在窗户上的嗤嗤声。

过了良久,一切声音平息。

殿门咯咯吱吱开启,月光照进来,一个少年的身影走入月光中,走出大殿。

苏云仰头,迎着明月张开眼睛。

他的身后,殿内一地猿妖尸体。

第四十一章 裘水镜与大人物

西厢,苏云燃起篝火,脱光衣裳,用雪清洗身子,洗去身上的血迹,又处理一下背上的伤口,这才穿上衣裳。

“衣裳又沾血了。”

少年皱眉,在火光下打量衣服上的血迹:“又要买新衣裳了。穿着带血的衣裳进城,会被城里人当成怪物吧?”

他一直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像是很正常的少年,不像是出身自天市垣无人区的少年。

苏云穿戴整齐,去把猿妖尸体清理出庙宇的大殿,这才回到篝火边,心道:“夜里无法寻找花二哥他们,唯有等到天亮之后。”

他着实困乏了,在篝火边不知不觉便睡着了。

过了不知多久,苏云醒来,只见篝火已经快要熄灭,他正欲添些柴火,外面却传来对话声:“……身为天道院的士子,当次危难之时,你竟然要走,要去留洋!西人的学问有什么好?西人打过来,割我元朔领土,掳我子民,要朝廷赔款,你还要去西洋!你是天道院的士子啊——”

另一个声音响起:“兄长,难道你看不出来吗?旧圣的时代已经过去了!大洋彼岸,我们认为的那些蛮夷,国力已经在我们元朔之上了!我必须要去留洋,学他们的本事!”

苏云微微一怔:“这个声音……”

“留洋学他们,学西人的学问?你是学儒的,你要背叛儒学背叛祖宗吗?”

“我西学中用,本质上还是儒。学哥,随我一起去留洋,中学为体,西学为用,救这个国家,挽大厦将倾!”

“只有留下来才是救这个国家,只有保住旧圣绝学,才能救亡图存,留住元朔的精气神,才是救这个国家!不然,民族的脊梁都没了!裘水镜!你给我站住!”

苏云起身,看向窗外,月光下的庙宇院落里站着两个英姿勃发的少年,那是月亮的光点聚集形成的身体。

其中一人相貌依稀可以看出是年轻时的裘水镜,另一人浓眉大眼,比裘水镜显得高大强壮。

两人都是器宇轩昂。

苏云微微一怔:“性灵的执念?”

这景象,声音,以及院子里那两个英姿勃发的少年,都应该是这座庙宇供奉的性灵的执念。

在今晚的月色中,这个性灵的执念爆发,化作了少年时的他。

而与他对话的另一个人,便是少年时代的裘水镜。

“水镜先生年少时是天道院的士子?”

苏云看着院落中的那两个少年,他们还在为是否要留洋求学而争执,心道:“这个庙宇的主人也是天道院的。水镜先生要去留洋学其他国家的的知识,而庙宇主人却觉得应该保住旧圣绝学。他们是因此而闹出矛盾了吗?”

性灵的执念,在慢慢瓦解。

“学哥,我将去大洋彼岸求学,等几十年,再来看你我孰对孰错吧。”水镜先生的声音传来。

性灵的执念散去,院子里两个少年的身影随着月光的点点光斑而消失。

苏云推开房门,来到院子里,怔怔出神:“这场让庙宇主人死后还记挂至今的对话,真的这么重要吗?”

他尽管熟读旧圣经典,但这一刻却分不出水镜先生和庙宇主人孰对孰错。

“庙宇主人应该也是一个值得尊敬的人吧?他与水镜先生一样,都是想救这个国家。”

苏云活动一下身子,搬来些雪,清洗大殿的地面,洗去血迹。

他昨晚在这里与袁家岭的一众猿妖血战,弄脏了地面,自觉留下污迹是对庙宇主人的不敬。

苏云做完这一切,身上出汗,便坐在庙门外歇息。

“小瞎子,你认识庙里的鬼神?”一个声音传来。

苏云循声看去,只见庙旁边便是一户大宅邸,宅邸前还有一对石狮子,一个精瘦的老人坐在石阶上,笑眯眯的冲苏云招手。

苏云惊讶不已,他来这座庙宇时,可没有见到庙宇附近有这么一座大宅子!

“前辈认得我?”苏云好奇道。

精瘦老者笑道:“咱们是在天市里一起摆摊的,我在街右边第九十七道,你是在街左边九十二道。我自然认得你,咱们是摊友,邻居了好几年呢!”

他说的道,指的是鬼市巷道,苏云的摊位在从进天门开始数第九十二个巷道口。

苏云来了精神,连忙跑过去。

“这个邻居,是两个月前新搬来的。”

那精瘦老者嘿嘿笑道:“我一位朋友给他修了这个宅子,那位朋友叫裘水镜,去过天市,曾经跟踪过你。那天他来这里时和我聊了一会儿。他说,这宅子里的是个东都的大人物,也是他的故友。他这次回来,是为了凭吊这位大人物。”

苏云惊讶道:“这庙宇是水镜先生建的?”

楼班点头:“找一些妖怪建的,他出的钱。你这位老师很了不起,是个有大才的人,本事深不可测。你几个月没去天市了,发生了什么事?”

苏云道:“我眼疾治好了,所以便没有再去。”

楼班打量他,问道:“你打算进城?”

苏云点头:“去朔方求学。水镜先生说,旧圣的学问落伍了,必须进城求新学。”

楼班悠然道:“旧圣的学问,有些是过时了,有些则是历久弥新,颠扑不破。你知道为何吗?”

苏云摇头。

他跟随野狐先生学了一肚子的旧圣经典,目前看来,只有理解洪炉嬗变养气篇、仙猿养气篇这些功法时,速度比较快,并无其他特别之处。

“我也留过洋。”

楼班笑道:“西人在学习方法和学以致用上,的确比我们更高明。但是他们有一处比我们低等的地方,而这个地方,恰恰是旧圣之所长。”

苏云心中微动,躬身道:“请前辈指教。”

楼班起身,舒了个懒腰,道:“西人问诸于神,旧圣问诸于人。”

苏云顿时明白他的意思。

问诸于神的意思是问诸事于神,诸事不决,便请教神灵,请神来指导人间事。

问诸于人的意思是问诸事于人,人来指导人间事,没有所谓的神干预人间。

这一点,正是旧圣所倡导的,问苍生不问鬼神,敬鬼神而远之。

“旧圣学问缺乏用,更多是指导你修炼磨砺心灵。西人补上了用这一点,所以西人强大起来。”

楼班道:“元朔目前已经积弱,但只要学习西人的方法,学以致用,革旧圣之弊,把旧圣学问变成新学,战胜西人,我觉得可行。我与裘水镜一样,都是新学的人。”

苏云顿时激动起来:“前辈,你是新学的圣人吗?”

“新学至今,没有圣人。”

楼班摇头道:“最低,我死的时候还没有。小瞎子,你若是进城求学的话,我要托付你一件事。”

他转身走入自己的宅邸,取来一个小木头盒子,方方正正的,放在苏云手中,道:“我死之时,门下士子糊涂,把这钥匙也陪葬了。你拿着这钥匙,代我完成一件事。”

苏云掂了掂木头盒子,只觉沉甸甸的有些坠手,像是实心的,问道:“前辈想让我完成什么事?”

楼班笑道:“这事简单,你去朔方城,倘若有空,便带着钥匙去城下帮我看看,我生前藏在那里的东西是否还在。完成了这件事,我的钥匙便归你了。”

苏云明白,这是天门鬼市的规矩,当然,在他的心中那并非是鬼市,而是天门夜市,又叫天市。

天市的规矩很简单,那就是拿人东西,替人完成心愿!

倘若不能在期限内完成心愿,那么“宝物主人”便会追回宝物!

当初苏云也是天市卖宝人之一,当然他的宝物并非真正的宝物,只是自己的陪葬品而已。而楼班等一众鬼神,却是拿出真正的性灵神兵,而且绝对是最好的性灵神兵!

苏云收了木头盒子,躬身道:“前辈放心,云,必不辜负所托!”

楼班笑道:“也不算什么所托。我只是见到裘水镜欣赏你,所以跟着他欣赏你,认为你能办到罢了。好了好了,天快亮了,你的活儿也快来了,你该走了。”

“我的活儿快来了?”苏云不解。

楼班努了努嘴,苏云回头看去,只见山林中树木摇晃,乱雪纷飞,一株株树木咔嚓咔嚓倒伏下来。

“猿三祖师!”

苏云心中一惊,急忙取来包袱,向楼班躬了躬身,随即一捻神仙索绳头,神仙索笔直向上探入高空!

他刚刚抓住神仙索,被带入空中,只听楼班的声音传来:“小瞎子,你也是灵士,未必便比他弱,何必怕他?”

“我是灵士?”

苏云错愕,他明明刚刚修炼到筑基第六重,何时成为灵士了?

他顾不得多想,下方山林中猿三祖师浑身是血,侧身背着一杆手臂粗细的混铁粗棍子,怒吼一声冲出山林,向神仙索抓去!

苏云飞速向上攀爬,猛地一抽绳,猿三祖师纵跳起身,探手抓了个空,不得不落地!

那白毛暴猿在雪地里站起身来,身上处处都是触目惊心的伤口,显然与那巨人鬼怪一战,他也遭受重创。

猿三祖师面色阴沉,抬头仰望,只见苏云攀着那根绳索,手脚并用,钻入夜空之中。

“杀我袁家岭如此多的子弟,你绝对无法活着走出天市垣!”

猿三祖师双手擂胸,仰天咆哮,他身边的雪地上,那座新修的庙宇前,摆着十几具猿妖尸体,赫然是被苏云在庙中击杀的一众袁家岭高手!

第四十二章 灵士苏云

苏云顺着绳索从天上下来,取出一块洛馍放在怀里捂一捂,待捂得温热了这才啃了起来。他吃了两口又抓起一团雪塞到嘴里。

猿三祖师应该还在搜寻他的下落,这时候万万不能生火,生火冒出的烟,无疑是给猿三祖师指点方位。

少年吃下洛馍,只见天色渐渐泛白,这漫长一夜,终于算是过去了。

“猿妖被我吸引过来,猿三祖师也在后面追杀我,二哥他们现在应该是安全的。”

苏云又吃了口雪,忽然听到后方传来重物踩积雪发出的声音,心中微动,急忙再度抛出神仙索,升上高空。

他前脚刚走,猿三祖师后脚便至。

这老猿在雪地上嗅了嗅,仰头大吼。

“这老猿是怎么追上我的?难道他有什么追踪的神通?”

苏云心中纳闷,他对性灵神通一窍不通,只是听人说过,也不知猿三祖师是用什么手段追踪到他的踪迹。

少年随着神仙索越升越高,天上也越来越明亮,神仙索升到极致,便一字长蛇般平平铺在云端。

苏云盘膝坐在绳子上,这时候难得没有了风,不是那么寒冷。

只见天边一缕金光洒来,一轮金日露出了头,金光渐渐落下,照耀在少年的脸上。而在下方,天市垣还是一片黑暗,那里依旧是夜晚。

苏云心中微动,修炼仙猿养气篇。

仙猿养气篇至刚至阳,随着他的功法启动,只见道道阳光汇聚而来,照耀在他的眉心,光斑随着他的气血移动而移动,顺着眉心来到人中,来到咽喉,又沉在丹田中。

苏云呼吸吐纳,那光斑也越来越明亮,被他的仙猿养气篇汇聚而来的光线也是越来越强。

渐渐地,他面前日精汇聚,化作一个小小的火球,仿佛一轮小太阳在他面前时而冉冉升起,时而徐徐下沉。

“仙猿养气篇汲取日月精华的速度,比洪炉嬗变养气篇更快,但是炼得不精纯。洪炉嬗变养气篇炼化日月精华的速度更快,而且更加精纯。”

苏云心中微动:“不知能否把这两种养气篇的长处结合在一起?”

他尝试着借用仙猿养气篇提升元气,又借用洪炉嬗变来炼化元气,的确是比平日里修炼快了许多。

别人也不是没有想过修炼两种养气篇功法,但是修炼一门功法,做到精通都已经很是困难,更何况两种一起修炼?

再说,倘若修炼到筑基六重,自然是抛弃了养气篇,转而修炼蕴灵境界的功法,谁还会再在养气篇上下功夫?

苏云没有蕴灵境界的功法,也只有他会继续修炼养气篇。

他的元气越来越浑厚,气血两旺,自觉身体也提升了许多,睁开眼睛看时,只见日上三竿,天市垣的天色已经大亮。

“楼班前辈说我已经是灵士了,何必怕猿三祖师,我明明没有修炼蕴灵境界功法,他为何说我是灵士?”

苏云心中微动,仔细回忆自己所知的关于灵士的信息。

灵士,是性灵强大之士。

灵士有性灵神通,是心心念念凝聚而成。

性灵神通,是灵士之念与气血融合所化。

比如说,儒士的性灵神通往往是平日所诵读的文章,领悟文章精髓,知行合一,运用到日常实践之中,变成自己的行为准则,言行举止不逾规矩,不违背自己的行为准则,文章便可以化作性灵神通。

其他神通,也莫非如此。

如所念是建筑,其性灵神通便如砖瓦叠加,雕梁画栋,斗拱相承,廊腰缦回,檐牙高啄;

如所念是花卉,其神通便如鲜花盛开,朵朵娇艳,姹紫嫣红更胜世间颜色;

如所念是猛兽,其神通便如猛虎夜行,蛟龙藏渊,凤栖梧桐;

如所念是神魔,其神通便如庙中神像金刚,或三头六臂,或眉生三眼,或遍体火焰;

如所念是兵刃,其神通便如利刃!

“那么我的性灵所念的是什么?”

苏云想到这里,突然心头生出一种明悟:“我心心念念的,其实就是我用来计时的大黄钟啊!那么我的性灵神通……”

他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笑着笑着,少年又坐在绳索上哽咽起来。

他七岁的时候遭遇天门镇变故,变成了小瞎子,听到岑伯的指点去镇里的钟塔去摸钟,然后日夜不断的想象自己的脑海里有一口这样的大铜钟,刻满了时间的刻度。

谁知道他这六七年来花费了多少精力,花费了多少时间,吃了多少的苦?

谁知道他想象这口黄钟时出了多少次错,又因此摔倒过多少次,栽进沟里多少次?

苏云坐在云端的神仙索上,一边笑一边抹眼泪。

快过年了,过了年,他就满十四岁了,那时距离天门镇灾变便是七年时间。

瞎了六七年的时间,吃了六七年的酸楚与伤痛,他终于有了收获。

少年站起身来,鼓荡气血,让自己的气血去填充大黄钟!

当!

他仰起头,看到了头顶一口巨大的黄钟虚影,像是黄铜所铸,共有七层,分为年、月、天、时、字、秒、忽,各层各有刻度,各有刻度运转规律!

随着他的气血运行,黄钟越来越清晰,刻度也越来越清楚。

苏云迈步走在高空中,阳光照射,黄钟在他身上留下了淡淡的阴影,这一刻,他终于有了自己的性灵神通!

黄钟在他头顶旋转,忽刻度上渐渐浮现出三十六幅白猿烙印,各具姿态。

忽刻度上已经有了三十六幅鳄龙图,鳄龙图在气血的滋润下形态渐渐发生改变,仿佛鳄龙渡劫一般,变化为三十六幅蛟龙图!

再加上新增的三十六幅白猿图,七十二幅图仅仅占据忽刻度的十分之二,并未将所有刻度填满。

奇异的是,随着黄钟底层忽刻度的旋转,这七十二幅图中的鳄龙和白猿也在不断演练各自的招法,活灵活现。

“那么,性灵神通到底是怎么用的?”

苏云皱眉,他已经来到绳头上,突然纵身一跃,手掌搭在绳头上,神仙索顿时像是失去了支撑,飞速向下坠去!

“我没有学过蕴灵境界的功法,不知道怎么用,但是猿三祖师应该知道。和他打一架,我也就知道了!”

苏云急速坠落,下方,天市垣雄伟壮丽,群山连绵,处处都被积雪覆盖。

苏云向下看去,山川扑面而来。

而在雪地中,猿三祖师面色阴沉,以冰雪覆盖自己的伤口,减缓疼痛。

他旁边树林的树梢上,六只白猿站在树梢的最顶端,仿佛没有任何重量,翘首向四面八方张望。

这六只白猿各具姿态,它们的动作模样,恰恰是猿公决六招的起手式!

就在此时,突然一只白猿看到了空中抓着绳子坠落下来的苏云,急忙发出一声凄厉的猿啼!

猿三祖师精神一震,把雪搓进伤口,猛地起身,抓住立在树边混铁棒,气血一振,灌入混铁棒中。

只听六声猿啼传来,那六只白猿从树顶跳下,飞向混铁棒。

倘若苏云在这里,便会看出来这六只白猿飞向混铁棒的身法,恰恰是猿公诀的那六招。

叮、叮、叮、叮、叮、叮!

六声清脆的撞击声传来,那混铁棒的端头黄铜皮缠绕之处,各出现三只白猿烙印,活灵活现,栩栩如生。

这六只白猿,与苏云黄钟刻度中的鳄龙图、白猿图一般,都是某种奇特的气血烙印。

猿三祖师抓起铁棒,迈步冲出,如同离弦之箭向苏云坠落之地赶去!

他手中的混铁棒,也并非是真正的铁棒,而是性灵神通!

白猿烙印则是他在筑基时期修炼仙猿养气篇,当把猿公诀修炼到第三种成就之后,气血化作性灵神通上的烙印!

他每次都可以准确的找到苏云,靠的正是自己的性灵神通中的猿公诀烙印。

苏云落地,立刻把神仙索收入包袱之中。

少年把包袱捆在背后,又紧了紧,默默调整气息。

他深信猿三祖师一定可以寻到他,自己无需去找,只需要留在这里以逸待劳便可。

突然,大地轻微抖动,苏云仰头,只见远处一道雪线分开雪原,两旁大雪如浪,向两边排沓!

而中间,则是一头白毛暴猿,手持混铁棒,铁棒拖地,狂奔而来!

苏云眼角抖动,那白毛暴猿的速度极快,气血的压迫更强,还未冲至气血压迫便让苏云的眼睛产生了压迫感!

“猿三祖师的修为比我要强,他的气血压迫,把我眼睛中的气血逼退,让我重新变成瞎子。”

苏云眼中的视野越来越暗淡,那是他眼中气血不足以逼开仙剑,以至于仙剑烙印卷土重来,即将重新占据他的眼瞳!

“但绝不可以!”

苏云爆喝,头顶阳光汇聚,化作一个小小的火球,围绕着黄钟旋转,照耀着钟上的各种刻度!

他体内气血狂暴,挡住猿三祖师的气血压迫,视线重归光明!

冬日,雪景。

猿三祖师一跃而起,气血暴涨,让他全身上下浮现出条条块块的肌肉,无比强壮,如同一座白塔!

他全身上下的伤口悉数炸开,气血飞溅,然而那手臂粗的混铁棒却嗡的一声扫来!

苏云迈步冲上,一人一猿,在半空中轰然碰撞!

地面积雪突然间如同遭到无形的重击,大片大片的积雪沉降,形成一个方圆三四丈的大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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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飞雪映神通

当!

空中传来一声悠扬的钟响,苏云与猿三祖师碰撞的一瞬间,猿三祖师那一棒中狂暴无比的力量便直接将他的力量压垮。

苏云只以为自己要被一棒子打成肉泥,但随着这一声钟响,他感觉到自己无法承受的力量被黄钟飞速容纳。

猿三祖师的这一击威力奇大,但是这一击的力量,大部分都被黄钟吸走,相当于他一棒子敲在黄钟上。

即便如此,苏云也无法挡住那股神力,被一棒子扫飞!

他的屁股朝后,手和足在前,向天上飞去,猿三祖师的力量之强,可见一斑!

但就在苏云被扫飞出去的一瞬间,猿三祖师的混铁棒的铜箍上,一只白猿烙印竟然从棒头跃出,一招白猿挂树,扣住苏云的右脚!

白猿挂树的威力爆发,苏云上升之势顿时变成下坠之势,他被硬生生砸在雪地里,黄钟又再度发出当的一声大响!

第一只白猿从那混铁棒头跃出之时,第二只白猿也跟着跃出,就在苏云从雪地里弹起的同时,这只白猿一招古涧飞渡,拳头轰在苏云的脸颊上。

当!

黄钟又发出一声清脆悠扬的钟鸣,苏云被这一击打得人如同陀螺般在空中旋转飞出!

第二只白猿落下,第三只白猿已经杀到苏云上方,一招井中捞月扣住少年的脖子,转身抡起,砸下!

第四只白猿接住第三只白猿的攻势,一招老猿抱钟,双手抱拳,高举过头,狠狠砸在苏云脑门上。

第五只白猿斜刺里冲至,苏云在雪地里连翻带滚,被那白猿一招擒捉心猿拿下,扣着他的胸口往前推!

咔嚓!

那白猿压着他的胸口生生撞断雪地里一株老树,随即跃起,第六只白猿冲至,一招猿公弹剑,右手握拳,所有力量聚集在右拳之中,待打到苏云面前时,所有的气血冲到食指之中,一指弹出!

当——

黄钟大响,苏云像是破烂衣服填充的人偶,连翻带滚,四肢无力的甩动,被打飞出去六七丈远。

从他与猿三祖师在空中以硬碰硬,不敌猿三祖师的神力,到猿三祖师的性灵神通混铁棒,化作六只白猿前后出击,只是一次呼吸的时间而已。

但苏云已经挨了七招攻击,被打出十几丈远近,毫无还手之力!

猿三祖师纵跳冲来,在雪地中一跃而起,呼呼抡起那混铁棒,只见六只白猿随着他的铁棒舞动而相继飞起,叮叮几声脆响,又回到铁棒的铜箍之中,化作白猿烙印。

猿三祖师挥棒向雪地中的苏云狠狠砸下,却在此时,看似已经失去防御能力的苏云突然如同蛟龙潜游,在雪地中游走,仿佛潜入泥沼,无声无息,却是极为敏捷。

“多谢猿三祖师!”

苏云后退,在雪中穿行,笑道:“我已经弄明白性灵神通的运用之法了!”

猿三祖师一棒落空,棒头又有白猿跃出,扑向苏云,就在此时,苏云头顶黄钟旋转,忽刻度上也有一只白猿跃出。

两只白猿在空中遭遇,搏杀!

猿三祖师的白猿神通用的是猿公决固定的招式,而苏云的白猿神通用的却是猿公决的散手,以快打慢,半招井中捞月,扣住那白猿头颅用力一扭!

猿三祖师的白猿嘭的一声炸开,化作一团气血散去。

猿三祖师在修炼猿公决时,应该没有经过裘水镜这样的名师指导,而是独自摸索如何修炼,才有今日成就。

在应变上,他远不如苏云,根本不知猿公诀还可以拆分为三十六式散手。

猿三祖师棒头第二只白猿跃出,然而苏云的黄钟也有第二只白猿飞出,速度要比猿三祖师快了一些。

两只白猿还是一个施展的是猿公诀的完整招式,一个施展散手在刹那间分出胜负,大黄钟内飞出的白猿将混铁棒中飞出的白猿格杀。

短短片刻,混铁棒和黄钟之中各有六只白猿飞出,一个照面之下,猿三祖师的白猿烙印便悉数被撕得粉碎!

猿三祖师挥舞混铁棒冲来,苏云的气血烙印所化的白猿向猿三祖师扑去,苏云同时控制这六只白猿,施展六式散手,有条不紊。

这些气血烙印所化的白猿,像是与他的心神相连,能够随他心意而出击。

困难在于,一心二用已经算是艰难,一心六用更是难上加难,苏云要同时控制六只白猿的攻击与配合,困难可想而知。

猿三祖师厉害非常,长啸不绝,混铁棒展开,敲、挑、点、打,一击便将一只白猿直接打成气血形态。

苏云立刻感觉到气血修为陡降,眼前有些发黑,当机立断抬手向天空一指,背后的包袱里神仙索咻咻飞出,带着他飞上高空。

猿三祖师将所有白猿蛟龙悉数打碎,化作气血消散,抬头看去,只见苏云灵动如猿,攀着绳索向上爬,钻入云层,消失不见。

猿三祖师正欲追赶,突然眼前也是阵阵发黑,却是刚才一战,他与巨型鬼怪搏杀留下的伤口又自炸开,让他气血亏虚。苏云也打碎了他六只白猿,让他的气血雪上加霜。

“小鬼心狠手辣,杀我这么多族人,不能就这样放过他!”

猿三祖师跏趺而坐,催动仙猿养气篇,吞吐灵气,汲取太阳精华,暂时压住伤势。

修炼到蕴灵境界成为灵士之后,便需要换功法,抛弃原来的筑基功法。但猿三祖师身处乡村,又是天市垣无人区这等穷山恶水刁民辈出之地,自然没有什么人愿意教导他。

他没有后续功法,便只能继续修炼仙猿养气篇,甚至,连性灵神通都是他自己摸索出来的,不是官学里的正宗绝学。

也正是因为如此,苏云才能一眼看破他的性灵神通的使用方法,并且偷学了去用来对付他。

因此,两人都不是正宗的性灵神通。

倘若要修成正宗的性灵神通,还是需要进入官学求学,而且课后还要请名师指点,修行几年才能融会贯通。

苏云在云端踩着神仙索疾行,走了一绳之地,立刻沿绳滑下,一路如灵猿纵跳,出没于雪地林间,向天市垣驿站飞速接近。

“不知道二哥他们是否已经到了驿站?”他心中默默道。

太阳渐渐移到天顶,雪色映着阳光分外刺眼。

花狐带着三个小娃娃走在雪地上,雪层表面结了一层冰,踩上去脆生生的,咯吱作响。

他们昨晚在夜间行进,心里着实惶恐,但好在路上并未遇到其他危险。

四个妖狐所化的小孩子从夜晚走到现在,都是又累又困,好在雪地里有兔鼠之类的野味,可以果腹。

中午时分,雪层被阳光照射,变得松软许多,雪层开始融化,但是却更冷了。

他们的鞋子里都是冰冷的雪水,即便走路远行也未曾暖起来。

午后,阳光也没了温度,鞋子里更冷,四个小孩裹紧衣裳沿着雪路绕过一片山头,那山头不知何故,山上没有任何积雪,草木依旧葱郁,只是山顶光秃秃的。

绕过这片山头,只见青瓦白墙的驿站出现在他们面前。

天市垣的驿站外面是长长的廊道,只挡雨,不遮风,往前走才看到可以借宿的房屋,但并不大,约莫可以容纳十多人的样子。

四个小孩艰难的向驿站走去,到了驿站廊道,只见廊道下面便是一条不知通往哪里的山道,约有五六丈宽,山道上没有积雪,石板铺就,上面还有巨大的爪印。

这时,他们听到熟悉的声音传来:“二哥。”

花狐身子一颤,回头看去,只见苏云迎着夕阳和和山谷里吹来的寒风向他们走来,身上挂着血水冻结形成的红色冰渣子,新换的衣裳也是破了多处。

但是他的步履依旧十分稳健,步伐依旧很大,目光也依旧锐利。

“小云哥还活着!”

青丘月迎着苏云跑了过去,抱着他的大腿大哭起来,狐不平和狸小凡也跑了过来,抱着他另外一条大腿,哭道:“我们都以为你死了,路上谁都不敢说话!”

苏云手掌放在他们的帽子上揉了揉,微笑着看着廊道下的花狐:“二哥,我好好的。”

花狐转头抹去眼泪,笑道:“我知道你会活着赶过来。你是守承诺的,就算是死也会化作性灵赶来!”

青丘月三个小家伙终于稳住了心态,不再哭泣。苏云拢着他们走入廊道,沿着山道看去,只见山道是从一座雪山上铺过来的,远远看去,如龙似蟒的山道匍匐在雪山上,不知延伸到何处。

而向山道的另一边看去,这条山道却从几座大山之间穿过。

四个小妖孩已经跑到前面的房屋前,苏云连忙快步赶过去,只见驿站里有几个老兵围在火堆边烤火,身后的墙边靠着几杆一丈六七的长枪。

他们身上的袄很厚,手掌粗大,布满茧子,脸不知是被冷风吹的还是被火烤的,泛着不健康的红色。

苏云仔细看了看,枪头上还带着血迹。

他们镇守天市垣的驿站,每当到了夜晚,便要提防危险来袭,因此长枪上不免沾血。

“去朔方城的?”

其中一个老兵抬起头,瞥他们一眼,声音浑厚带着朔方独有的腔调:“四个半票,一个全票。半票十钱,全票二十钱。共六十钱。”

他的目光落在苏云身上,眉头扬了扬,显然是看到了苏云身上的血迹。

“好贵!”苏云有些头晕目眩,不知是跟猿三祖师硬拼损伤了元气,还是被这个价格吓到了,连忙定了定神。

这几乎是他们一半的财产了,不过他还是取出钱袋子,数出六十个五铢钱。

青丘月仰头问道:“伯伯,不给钱行吗?”

那老兵从苏云身上收回目光,摇头道:“不给钱就得走过去。你们小胳膊短腿的,要走半个月才能走到朔方。而且,就算你们中有一个灵士,也肯定无法活着走过无人区!但是买了票,晚上就能到朔方。”

“灵士?”花狐等人怔住,转头向苏云看去。

苏云微微一笑,气血运动,头顶大黄钟缓缓浮现出来,解释道:“我也是不久前才发现,原来我在三年前,便已经成为灵士了。”

宅猪:我也是照镜子时才发现,原来猪也可以这么帅!过年摆在桌子上一定好看!

第四十四章 陆地烛龙

“三年前便已经成为了灵士?”花狐等人瞠目结舌,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

苏云把钱递过去,那老兵收了,给了他们五个玉片子,其中四个是半片,道:“在这里等着,还有四字时间。”

玉片打磨得很亮,只是苏云不知该怎么用,对着玉片看了看,只见自己的容貌竟然出现在玉片上,连忙悄声告诉花狐。

花狐从震惊中清醒过来,连忙也对着玉片照了照,只见自己的容貌也出现在玉片上。

几个守驿站的老兵瞥了瞥他们,很是诧异,小声嘀咕道:“快过年了还进城,而且还是第一次进城的土冒,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驿站里暖和,苏云一边帮几个小家伙捂了捂手,一边把自己的性灵神通大黄钟展示给他们看。

青丘月、狸小凡和狐不平的小手很快便暖起来,脸蛋也变得红扑扑的,三个小娃娃爬到他的大黄钟上,翻来覆去的看。

苏云猜测道:“我觉得可能还是野狐先生传授给我们的旧圣经典的作用。先生虽然没有教我们任何功法,只教我们读书,但是旧圣经典还是无形之中影响到我们。所以我才能在三年前观想成真,修成性灵神通。”

花狐思索道:“从前你只有神通,而没有用法,水镜先生传授你洪炉嬗变养气篇,便是把用法传给你。”

苏云点头。

他是幸运的,遇到了两位对他影响至深的先生,一位教了他学,一位教了他用。

“二哥,你在野狐先生门下修行比我还久,可能你也在无形之中有了自己的性灵神通。”

苏云道:“旧圣经典,你比我懂得更多。”

花狐摇头道:“先生门下时每次考试,都是你考第一,我只能排在第二位。我没有你这份天分,肯定没有性灵神通。我只是喜欢在睡梦中背书而已。”

他瞥了瞥苏云,沉默片刻,还是说出心里话:“小云,其实我一直很担心你。”

苏云露出疑惑之色。

花狐迟疑一下,继续道:“我们担心你眼睛复明之后,看到天门镇的真相,看到无人区居民的真相,会因此崩溃。我还怕你觉得你是人,我们是妖,会被我们孤立。还怕你因此觉得孤单寂寞了……”

苏云笑了:“二哥,胡说什么呢?你们是我的同学啊,我怎么会感觉到寂寞孤立?”

他看着驿站外的雪山,面色平静道:“有那么一刻,我的确有些惶恐。想到只有我一个是人,我也觉得有些孤独。但是我看到你们,我便释然了。你们是我的同学,在一个庠序里学了好些年的同学!”

他站起身来,露出笑容:“同学,可能是父母亲人之外,陪你最久的人!我想通了这一点,你们是人是妖,是狐狸精怪还是鬼神,又有什么区别呢?”

花狐放下心来,看了看那几个老兵,低声道:“小云,你觉得他们是人是妖?”

苏云看向那几个老兵,摇了摇头,他猜不出来。

隆隆的响声从外面传来,大地在轻微颤抖,一声嘹亮至极的龙吟震得窗户哗啦啦作响。

苏云急忙趴在窗边看去,但见远处的雪山上,一个龙首怪物拖着长长的身躯,从雪山的官道上飞速爬来!

那龙首怪物速度惊人,从山上向这边冲来,速度在慢慢降下,但依旧很快。

怪物长长的身躯上,竟然长着一栋栋木楼,随着怪物的身躯在摆动。而那些木楼的窗边,竟然可以看到一张张向外张望的面孔!

怪物身上的木质小楼里,每一间都有很多人!

“陆地烛龙到了!”烤火的老兵们纷纷起身。

花狐个头较矮,在窗边翘起脚尖向外张望,狐不平三个则在他身后蹦来蹦去,试图看到那所谓的陆地烛龙。

一个老兵向苏云他们道:“可以出去了。等人下来,你们再上去。”

苏云还未来得及出去,狸小凡、狐不平和青丘月便已经抢先一步冲了出去,花狐较为矜持走在后面。

只见狸小凡、狐不平和青丘月站在外面,身体绷紧,胸膛挺直,紧张的攥紧小拳头,仰着头发出哇哇的声音。

“没见识的样子……”

花狐有些不屑,仰起头来看向那还未停止下来的陆地烛龙,立刻紧张得绷紧身体挺直胸膛,攥紧拳头瞪大眼睛,不由自主发出哇的一声惊叹。

那陆地烛龙身体表面,长着像是黄铜一样的鳞片,被磨得铮亮,龙口长长的喘息像是狂风向两旁吹过,把几个小家伙的帽子险些吹走。

花狐和三个小家伙慌忙齐齐伸手,按住头顶的帽子。

苏云走出来,只见陆地烛龙背上的木楼是用钢铁扎入烛龙厚重的鳞片中,因此会随着陆地烛龙的身体很有韵律的摇晃。

等到烛龙慢下来,摇晃的节奏也慢了下来。那些木楼有的一层,有的两层,第二层往往是一个八角亭,亭中坐着一个警戒的男女。

那陆地烛龙的龙爪也是异常粗壮,龙爪落下,扣在官道的山石地面上,火光四溅。

更为奇特的是,陆地烛龙长着几百条腿,一眼望去都是腿,很有韵律的抬起落下,不断前进!

苏云也不由瞪大眼睛,呆呆的看着这个庞然大物。

陆地烛龙口鼻中喷出长长的气流,发出低沉悠扬的吼声,虽然低沉,却震耳欲聋,让人胸腔也跟着共鸣!

它喷出的气流遇到冷空气,顿时变成长长的白烟,像是云雾一般四下飘散。

苏云正要仔细打量,忽然白色的云雾中,陆地烛龙长长的龙须沿着身体飘来,在雾气中抖动,极具美感。

这是一种苏云等人前所未见的生物,体长两三里,背上有八十栋小木楼,可驮载数百人,载重两千万斤,翻山越岭,如履平地!

驿站里,两个老兵上前,一个在官道左边,一个在官道右边,追着烛龙往前跑,忽然伸手抓住烛龙的两条龙须,奋力拉动。

陆地烛龙速度越来越慢,终于停顿下来。

那两个老兵把长长的龙须拴在驿站的柱子上,各自松一口气。

又有一个老兵爬到驿站旁的水塔上,丢下一根不知由什么怪物的肠子制成的水管,另一个老兵急忙拖着水管,对着陆地烛龙的龙爪冲水。

陆地烛龙因为长途跋涉,龙爪与地面摩擦,像是被烧红的烙铁,被水冲过便发出滋滋的声音,冷水直接被蒸发,化作浓浓的雾气。

而另一边,又有一个老兵奔到库房边,把重重的库房门推开,从里面拖出几具牛尸,丢在陆地烛龙的嘴边。

陆地烛龙开始进食,一口吞下一具牛尸,饭量惊人。

拴好龙须的驿站老兵则去搬来一个个大水桶,放在道路上,等到龙爪降温后,便把水放入大水桶中,让陆地烛龙饮水。

苏云和四个小孩看直了眼,哇哇惊叹。

这时,烛龙背上的房门打开,一个个绳梯被丢了下来,有人在房中喊道:“天市垣到站了!天市垣到站了!下车的赶快!”

苏云心道:“陆地烛龙拉的车,跟牛马拉的车不一样,牛马拉车,是把车厢放在后面,陆地烛龙拉车,是把车厢放在身上。”

正想着,其中一个房间里有几个年轻男女顺着绳梯走了下来。

这几个年轻男女身上穿着厚厚的衣裳,从衣服领子里露出白色的毛,身后背着重重的包袱。

他们应该是从城里回乡的年轻人,久别归来,各自舒展身子,耸动鼻子,贪婪的呼吸着凉凉的空气。

陆地烛龙背上,有人催促苏云他们上车,道:“天气冷,不能总开着门,快点上来!”

苏云抓着绳梯向上爬去,三只小狐妖跟在后面,花狐在最后。

苏云登上车厢,转过身俯下身子,伸出手,把四个狐妖一个接着一个拎上来。

他正要关上门,只听刚才下车的一个年轻男子哈哈笑道:“终于回到家乡了!我忍不住了!”

苏云看去,只见那年轻男子丢掉包袱,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飞速的把身上的衣裳脱掉,光着身子大叫,冲入雪地里。

呼——

从雪地里跳出一只大白狼,在雪中滚来滚去,忽然纵身跃起,撒腿狂奔。

苏云看直了眼,但车厢里的其他人却仿佛司空见惯,驿站里的老兵也是见怪不怪,解开烛龙的龙须,高声叫道:“快点进去,要发车了!快点进去!”

苏云急忙进屋,关上房门。

陆地蜈龙吃饱喝足,张开眼睛,晃了晃头,喷吐气息,发出一声嘹亮的长鸣。

这巨物缓缓迈开腿脚,走出天市垣驿站,震得地面微微颤抖,蜈龙背上一排排屋舍中乘客们连忙纷纷坐在座位上,稳住身形。

狐不平兴奋得小脸通红,连忙向苏云招手:“在这里,在这里!”

他们坐在一个窗户边,可以通过窗户看到外面的景致。

苏云走过去,身体随着行进的烛龙摇摆不定,他来到座位上,隔窗看去,只见驿站前那几个回乡的年轻人都不见了踪影,只丢下一堆衣服和包袱。

而在驿站后面的山上,几匹白狼正在撒欢般狂奔。

几匹狼冲到山顶,站在风中尽情大吼。寒风吹动白狼们的毛发,在风中飘扬。

嗷吼——

嘹亮的声音与烛龙的长吟共鸣,传到苏云的耳中,让他有一种莫名的期待和伤感。

这些在城市里务工的天市垣妖族青年,忙碌一年后回到故乡,终于放开束缚,在故乡,在天市垣无人区,他们露出本来面目,放肆的大吼大叫,抒发这一年来被压抑的自我。

而现在,苏云也离开了故乡,前往城市。

他坐下来,眼眶有些湿润,看着窗外连绵的雪山,耳畔又回荡起曲伯苍寥的歌声。

他看着窗外,手指扣着桌面,用老朔方低声哼唱。

外面大雪苍茫,到处都是坟冢,天市垣今年的寒冬里白茫茫一片,找不到一个英雄,一个豪杰,只有英雄豪杰的坟冢。还有一个来自无人区的少年乘坐者烛龙撵,从乡村赶往城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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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长夜牧歌

车厢晃动,陆地烛龙长长的龙须在窗外飘荡,它的速度渐渐提升,迈开腿脚载着背上的乘客,从两座大山之间穿过,喉咙中发出震耳欲聋的龙吟。

烛龙在穿过无人区,龙吟声威慑潜藏在无人区的妖魔鬼怪。

有人过来检查他们的玉片,苏云这才知道玉片应该是上车的凭证。

车窗下有两排座位,每排座位可以坐三个成年人,苏云的对面还坐着一个英姿飒爽的少年,剑眉星目,很是俊秀,充满朝气。

他身上的衣裳也是极为华美,衣领两侧有金凤刺绣,衽边也有金乌驾车拖着大日的刺绣。

“那些白狼,是天市垣无人区的妖怪,变化成人,进城打工。”

那少年像是在对他们说话,又像是自言自语,道:“最近几年,城里的妖物越来越多了,治安也是越来越乱。何时才能除尽这些妖魔?”

苏云疑惑道:“兄台,人有好坏,妖怪也有好坏,为何要除掉妖怪,而不是除掉坏人坏妖?”

那少年侧头不去看他,冷笑道:“你从无人区上车,身边带着四个小孩,可见也是妖怪幻化成人。倘若作恶的话,不要落在我的手中……”

花狐悄声道:“小云,这人肯定是刚从官学里跑出来的,满脑子都是降妖除魔的奇怪想法。”

那少年便脸色涨红,额头冒出青筋,嘴里翻来覆去就是那几句“降妖除魔”“除魔卫道”的话。

苏云看在眼里,微微一笑。

他旁边,狸小凡正伸出舌头舔窗户。

窗户是琉璃窗,冰冰凉凉的,而且通透,可以看到外面的景色。

乡下来的狐狸哪里见过这个?只觉舔着像是吃糖一样。

对面的少年终于忍不住道:“别舔了,那是琉璃,不是糖!”

狸小凡低头,委屈的坐在那里。那少年到底还是心软,把降妖除魔的念头丢到一边,在行囊中翻了片刻,找到几块糖,放在桌子上推给狸小凡,道:“吃这个。这是我从塞外羊城买给我妹妹的马奶糖,有点粘牙。”

花狐小声道:“还不谢谢哥哥?”

狸小凡、狐不平和青丘月三个小家伙唰的一下齐齐站了起来,齐齐躬身,异口同声道:“谢谢哥哥!”

那少年脸色又红了,手足无措,连声道:“哎,哎,快别这样……我妹妹若是像你们这么懂事就好了。那丫头简直是折磨人的魔王投胎!”

苏云、花狐很快就与那少年熟络起来,那少年叫李牧歌,朔方人,朔方文昌学宫的士子,刚刚成为灵士不久。这次去塞外历练,修行性灵神通,因为年关近了,所以便从塞外回家过年。

“那些白狼,是无人区的狼妖,去塞外羊城打工的。”

李牧歌道:“这些年妖怪变化成人进城做工,都是很寻常的事情,这种事在朔方也很多。先前官府还过问,后来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妖怪做工,工钱给的低,干活就像是拼命,官府也是乐意看到这一幕,没有驱逐他们。”

苏云放下心来,他答应过老苟夫妇,要在人类的地盘上保护花狐他们的安全,他原本担心城里人发现花狐他们是妖怪,会喊打喊杀。

花狐跟着他进城,其实是抱着必死的决心的。

这份同学情谊,特别感动苏云。

外面的天色渐渐黯淡下来,忽然烛龙张开大口,口中有龙珠飞出,悬停在口唇之间,龙珠火光如炬,洞彻前方数十里仿佛白昼。

苏云挤到窗户边看景色,只见烛龙行走在山峦之间,已经走出天市垣暴雪地带,前方大山影影幢幢,很是高大。

烛龙竟然一路攀爬而上,很快来到山顶。

烛龙扭动身躯转向的时候,苏云可以看到隔壁的车厢。

那些车厢有些是两层小木楼,顶楼凉亭中灵士站在那里,手中提着一盏极为明亮的灯,灯光像是刺破夜空的柱子,向四周照去。

苏云借着灯光看去,不由轻咦一声,只见黑暗中竟还有东西,在空中呼啦啦飞行,速度极快,向车厢扑来,但被灵士的灯光一照,便呼啦飞去。

那黑暗中的东西,不知是何物,苏云看了片刻也没有分辨清楚。

他只能看到一些破败的衣服在天上飞,但衣服下是什么却看不清。

“这里是老无人区的边缘。”

李牧歌道:“天上飞的是偃师傀儡,灵士死后,性灵倘若依附在自己死去的身体上不愿离去,就会变成这种奇怪的东西。那些破烂的衣服,便是他们生前穿着的衣服。据说,老无人区里死了不知多少灵士。”

狐不平打了个冷战,颤声道:“那么衣服下面是……”

“骷髅。”

李牧歌补充道:“会飞的骷髅。”

三个小娃娃抱在一起瑟瑟发抖,惊恐的看着窗外。

李牧歌笑道:“不用怕。烛龙撵上都会有灵士随车,那些凉亭中的灵士便是负责车厢安全的,他们的灯是性灵神兵,专门克制偃师傀儡。”

狐不平更加惊恐,指着窗外道:“猿三祖师!”

苏云心头剧烈跳动,急忙向窗外看去,只见一只丈高白猿赤身站在烛龙撵的一座小楼楼顶,手持混铁棒一棒子捣去,棒子旋转,三只白猿飞出,将旁边的凉亭打得粉碎!

那凉亭中的灵士提着灯笼正在对付偃师傀儡,所料不及,被他的混铁棒捣在胸口,抓不住灯笼倒飞而去,跌出烛龙撵。

那灵士发出一声凄厉惨叫,被一只只在暗夜中飞行的偃师傀儡抓住,拉入黑夜的夜空。

车厢中顿时乱作一团,厢内乘客一片慌乱,没有了灵士驱散偃师傀儡,只怕那些披着衣服的骷髅便会闯入车厢,他们都将葬身在偃师傀儡的口中!

从元帝开官学至今已有四十八年,但上过官学的人还是不多,大部分人都是学会识写文字,能够成为灵士的还是不多。

这车厢中也多是普通人,面对这种情形,一时间都没了主意。

“猿三祖师竟然又追杀上来!”

苏云心中一沉,站起身来,正要说话,李牧歌同时也站起身来,飞速道:“守车灵士死了,必须要有人守着灯,否则所有人都会被偃师傀儡吃掉!苏云学弟……”

苏云向外走去,沉声道:“牧歌学长,你来守灯。那暴猿,是来寻我的,我亲自解决!”

李牧歌怔了怔,急忙跟上他。

苏云走出车厢:“二哥,不平,你们来保护车厢里的人!”

花狐精神振奋,脱去外面的袄,沉声道:“小凡,不平,小月,你们守着这个车厢,我去那个没有灵士守护的车厢!一定不能让偃师傀儡进来,明白吗?”

“明白!”

三个小娃娃纷纷脱去外面的厚衣裳,狐不平和狸小凡守在车头车尾,青丘月守在中央。

先前这三个小妖狐化作的小娃娃冰雪可爱,还带着几分憨态,但现在却显得异常冷静沉着。

——狐狸,也是一种猛兽。

现在的三个小娃娃已经进入了狩猎状态!

苏云翻身跳到车厢的楼台上,寒风袭来,车顶风声呼啸,冷风顺着他的衣领往脖子里灌。

“猿三!我在这里!”苏云高声叫道。

猿三祖师手持混铁棒,正在俯身趴在车窗前,往车厢里面张望,搜寻他的下落。

听到他的声音,这头老猿身体一震,转头看来,缓缓站直身体。

李牧歌跳了上来,向猿三祖师看去,不由心头一震:“这妖物好生强壮,很难对付!”

猿三祖师一身腱子肉,肌肉数量比普通人多出一倍有余,他的骨骼强度密度,心脏供血能力,气息悠长程度,也远超人类!

这就意味着,他天生便比人类强大,天生气血便雄厚得很,臂展更长,攻击力和爆发力更强,攻击范围更广!

这种类人型的妖物,还有着极高的智慧,更难对付!

“苏云学弟,你自己当心!”

李牧歌向猿三祖师快步冲去,忽然一跃而起,从猿三祖师头顶跃过。

就在他跳起的同时,猿三祖师用力一震混铁棒,三只白猿飞出,扑向空中的李牧歌。

李牧歌催动气血,他的性灵神通顿时得以显现,却是头顶飘着一口剑,剑柄处有着长长的缨穗。

那口剑被气血灌入之后才浮现出来,李牧歌抄剑在手,在空中施展剑招,剑光一动,便见剑尖处一口口长剑飞出,施展出不同的剑招,迎上那三只白猿!

李牧歌把自己的心思都用在剑上,因此他的性灵神通是剑的神通,他在筑基境界所修炼的武学也都变成了剑法烙印,烙印在他的性灵神通上。

伴随他的剑法施展,筑基时期的剑法武学也会随之施展出来,剑光刺出,一口口长剑从剑中飞跃而出,各种剑法挥洒,犀利非常!

李牧歌尽管挡住了那三只白猿,却被震得手臂酸麻,心中一惊:“这妖物气血太雄浑了!”

他还未落地,另一边,当的一声钟响传来,苏云已经催动性灵神通,黄钟浮现,身如暴猿,迎着猿三祖师大步冲来!

第四十六章 誓分生死

李牧歌落地,身后便传来轰隆一声巨响和当的一声钟鸣,苏云和猿三祖师正面碰撞,两人脚下的木楼顿时咯吱作响!

李牧歌看到自己身边呼啸而过的白猿和一条条飞舞的蛟龙,不由心头一跳:“这个猿三祖师是个力大无穷的大怪物,所以,苏云士子的原形,也是一个体壮如山的大怪物吗?他是野牛妖还是河马?”

他心中纳闷,能够与白猿这等异兽抗衡的,自然是野牛、河马这等天生神力的家伙。

李牧歌顾不得多想,只见夜空之中一只只偃师傀儡穿着破破烂烂的衣裳在空中飞行,向这边冲来。

破败的衣裳下,是一具具白骨骷髅,在性灵的驱使下变得异常狰狞。

陆地烛龙还在前进,对此恍若无觉,它是巨型生物,与人类只是一种相互利用的关系,它带着人类赶路,人类提供给它食物。

偃师傀儡对它没有任何威胁,它也并不负责人类的安全。

它的背上八十栋小楼,只有李牧歌所在的这栋小楼上没有了灯光的守护,成为了那些偃师傀儡的突破口。

李牧歌在小楼的楼台上疾行,握住自己的性灵神通所化的宝剑,展开自己所学的剑术,每一剑刺出,便伴随着一口口长剑从神通中射出,在空中飞舞,每一口长剑都会施展出他磨砺多年的精妙剑法!

他身前身后,左左右右,上上下下,到处都是流光的剑影,让他宛如八臂剑客一般。

一只只偃师傀儡被他以强大的剑术神通直接斩杀,剑法之精妙,之炫目,令人叹为观止。

想要修成剑术神通极为困难,需要精诚于剑,不但每日练剑,脑中所观想的也是剑,性灵所念也是剑,修炼的时候带着剑,洗澡的时候带着剑,甚至睡觉的时候也要抱着剑入眠。

如此日日夜夜,所念精诚,金石为开,性灵便会把剑的烙印化作投影,映射到脑海中。

待这烙印与自身的元气结合,便会化作性灵神通,有了威力。

李牧歌便是这样一个剑痴。

然而,那些偃师傀儡被他斩杀之后,很快便会自我重组,再度飞上空中向他扑来。

剑术神通尽管犀利,但是对付偃师傀儡这种老无人区的古怪生物,还是有些困难,不如那些灯笼。

李牧歌皱眉,下方的车厢内,已经传来琉璃破碎的声音和人们的尖叫,显然有偃师傀儡已经破窗,进入车厢!

就在此时,车厢里传来震荡的龙吟,车窗陡然炸开,只见一条气血蛟龙缠绕在一个偃师傀儡身上,用力转动身躯,将那偃师傀儡绞碎!

“是那个带着狗耳朵帽子的小家伙!”李牧歌略略放心。

车厢中,花狐所化的少年只有寻常人腰间那么高,却在车厢里如蛟龙般来去如风,时而出现在车头,时而出现在车尾!

他时上时下,如蛟龙攀附在车顶、厢壁上,游走如飞。

他的体内气血运转,爆发出一声声雷鸣,但凡有偃师傀儡冲入,还未来得及对惊恐的乘客下手,便立刻被他以蛟龙吟格杀!

而在另一栋小木楼中,狐不平、狸小凡和青丘月人的个头更加矮小,然而却更灵活,一声声奶声奶气的喝声传来。

“龙游曲沼!”

“鳄龙翻滚!”

“龙战于野!”

……

这三个小家伙每次出招,都要中气十足的大声呼喝,让车厢里的乘客既是担心自己会被偃师傀儡抓走,又觉得很是有趣。

三个小娃娃的一招一式充满了野性,力量也是大得出奇,将那些闯入的偃师傀儡打得粉碎。

但偃师傀儡破碎之后便会重组,闯入车厢中的数量也是越来越多,狐不平等人愈发吃力,这时李牧歌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坚持住,陆地烛龙翻越这座山便离开了老无人区,只要过了这座山,偃师傀儡便会自动退去!坚持住!”

陆地烛龙还在攀山,山路陡峭,烛龙背上的木楼也跟着倾斜起来。

李牧歌心中紧张万分,陆地烛龙即将登上山顶,偃师傀儡的攻势也越来越猛烈,让他根本无暇去看苏云与猿三祖师的战况。

烛龙上山下山,这段时间极为关键。

倘若猿三祖师在这段时间格杀苏云,便可以立刻冲来,将李牧歌等人统统杀死,甚至屠了这辆烛龙撵上的所有人!

倘若苏云可以在猿三祖师的攻势下存活下来,烛龙离开了老无人区,李牧歌便可以腾出手来去帮助苏云,围杀猿三祖师!

胜负,甚至生死,就决定在这上山下山的时间!

李牧歌闷哼一声,感觉到体内的元气有所衰退,同时对抗这么多的傀儡偃师,他的修为损耗之快,有些超出他的预计。

他尽管是蕴灵境界的灵士,有蕴灵境界的功法,但是他的元气修为却并不强,不仅比不上猿三祖师,也比不上苏云。

猿三祖师和苏云都没有蕴灵境界的功法,但两人一个得天独厚,是暴猿,天生气血雄浑,一个则是跟着野狐先生学了六七年的旧圣经典,无人教导的情况下三年练成独一无二的性灵神通。

苏云在将洪炉嬗变养气篇修炼到第六重时,元气修为便超过了大多数同境界的士子,他没有满足,又去修炼仙猿养气篇,让他的身体更加强健,气血深厚如妖魔一般!

苏云力量上不如猿三祖师,看似本事稀松寻常,但那是和猿三祖师相比。

倘若是换做李牧歌这样的灵士,其力量在猿三祖师面前简直是不堪一击,其气血深厚程度,也没有与猿三祖师抗衡之力。

只有妖怪,才能对付妖怪。

苏云就是这样的妖怪!

楼台之上,苏云双脚不断后退,脚掌如同锋利的龙爪,扣住木楼的楼顶,将猿三祖师的力量卸去。

猿三祖师轮动混铁棒,只听当当当当一声声爆响不绝,苏云头顶的大黄钟不断震荡,黄钟迸发出一圈圈光晕。

那是黄钟卸去猿三祖师招式的力量时迸发出的光晕。

这口黄钟有着奇特的作用,能够卸去别人攻向苏云的力量,增加苏云的承受力。

苏云自己也不知道这种奇特的作用从何而来,他刚刚能够动用性灵神通的力量,没有经过官学的系统教导,对蕴灵境界和性灵神通几乎一无所知。

随着黄钟旋转,忽刻度上不断有蛟龙、白猿飞出。

同时控制六只白猿或者六条蛟龙,是苏云的极限,但是这一次,苏云没有一股脑的控制六只白猿或者蛟龙,而是控制一条蛟龙和一只白猿。

因为,倘若气血烙印所化的蛟龙或白猿被猿三祖师打碎,他便会气血大损,战力陡降,不如索性只控制两只,既可以增强自己的实力,又可以提升应变能力。

每一只白猿或者蛟龙,都代表着不同的招法散手,不同招法组合,会收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而且,他会在每只白猿或蛟龙招式使出之后,便立刻收回黄钟的忽刻度中,化作烙印。

这是一个节省气血的技巧。

他与猿三祖师一战之后,对性灵神通的领悟也越来越多。

当!

苏云再接猿三祖师一击,被那白毛暴猿一棍扫下楼台。

他人在半空,突然两只偃师傀儡一左一右飞来,破败的衣裳下各有两条白骨手臂伸出!

少年临危不乱,头顶黄钟旋转,一条气血蛟龙飞出,在空中游走搏击,将那两只偃师傀儡格杀,随即又返回钟内,化作黄钟忽刻度上的一个烙印。

苏云脚下一沉,身形向下坠落,恰恰是落在烛龙飞速向山顶攀爬的身躯上。

那陆地烛龙的身躯上覆盖着桌面大小的龙鳞,随着烛龙奔走,龙鳞相互摩擦,爆出一串又一串火星子。

从脚下的触感,便可以感觉得出这龙鳞下的肌肉蕴藏的力量是何等恐怖!

猿三祖师咚的一声落下,几只偃师傀儡向他扑来,被他混铁棒中飞出的白猿打得粉碎,碎骨和破衣向山下坠落,但又在风中汇聚在一起。

猿三祖师皱眉,抬手手摸了摸胸膛,巨型鬼怪给他留下的伤又裂开了,鲜血流了出来。

苏云抖了抖有些酸麻的双臂,头顶大黄钟突然有蛟龙游出,盘绕在黄铜大钟上,又有一头白猿纵身跃起,蹲踞在大钟的钟鼻上,盯着猿三祖师。

“少年,你是个厉害的人。”

猿三祖师肌肉绷紧,强行压住伤口,声音沙哑道:“你学东西非常快,我很欣赏你。若是平日里你路过袁家岭,我会请你上山做客,一起做拦路的山大王。”

苏云一言不发,催动洪炉嬗变养气篇,这个时候,他发现还是洪炉嬗变养气篇能够让他快速的弥补损耗的气血,仙猿养气篇刚猛有余而绵力不足,没有洪炉嬗变那么强的后劲。

猿三祖师也在努力催动仙猿养气篇,让自己的气血恢复,沉声道:“我袁家岭三十七户人家,一百八十口人,其中四十二口青壮,其他都是妇孺老幼。四十二口青壮,有十四个是死在你的手中。”

苏云双腿微微曲蹲,随时准备发力,面容平静道:“他们追杀我,被我反杀,天市垣没有别人来杀你不许你还手的规矩。”

“你可以还手,可以杀他们。”

猿三祖师淡漠道:“但作为一村之主,我也必须要为我的村民报仇。我不能养伤,我必须今晚除掉你,因为你的进步速度太快,我怕我伤势好了之后,便再也不是你的对手!”

他把自己的心迹剖析一番,向苏云表明自己不死不休的决心,苏云也不禁对他肃然起敬。

这是一个心志坚韧到令人敬佩的对手,他已经下定了这一战必杀苏云的决心!

苏云同时也做出判断,那就是必须在这一战中,将猿三祖师格杀!

因为,倘若他有任何迟疑,都会死在猿三祖师之手!

“哤咕”

陆地烛龙悠长的龙吟传来,这条巨龙终于来到了山顶,伴随着这一声震荡的龙吟,苏云的胸腔中也响起了长长的龙吟,与烛龙共鸣!

他脚步错动,第一次反守为攻,向猿三祖师攻去!

今晚,誓分生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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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意乱青鱼镇

陆地烛龙开始下山,这里是山的南麓,连绵十余里,与北麓相比,南麓相对平缓,而且从山上向南看去,便可以看到城镇的灯光。

只要离开这座山,便是离开了老无人区,也离开了天市垣,进入朔方的范围。

烛龙背上,当当的钟声不断传来,只见一个小小的身影头顶浮现出一口大钟,正与挥舞铁棒的巨猿在烛龙背上疾行,不断碰撞。

这两个灵士一边交锋,一边移动,每次碰撞便爆发出一声洪亮的钟响。

车厢上的凉亭中,又有一个个守护烛龙撵的灵士紧张无比的催动灯光,照耀黑暗的夜空,将空中飞扑而来的那些偃师傀儡击退。

其中一个车厢上,叮铃铃剑鸣声传来,李牧歌竭尽所能对抗偃师傀儡的侵袭。

下方,偃师傀儡杀入车厢,花狐将乘客护在后方,拼死与一尊尊偃师傀儡厮杀。

另一个车厢中,狐不平、青丘月和狸小凡也到了最关键的时刻,他们所要面对的偃师傀儡越来越多,即将超出他们所能承受的极限。

当——

一声钟响传来,苏云和猿三祖师再度遭遇,全力爆发,苏云头顶黄钟之上,突然忽刻度转动,一只只白猿从钟内跃出,从四面八方攻向猿三祖师!

猿三祖师闷哼,这些白猿的攻击赫然落在他身上一处处旧伤之上,让他伤口炸开!

与此同时,猿三祖师一棒捣在苏云胸前,钟声大作,卸去这一棒的力量,然而就在钟声响起的那一瞬间,猿三祖师另一只拳头轰在混铁棒尾端!

钟声没有再响起,这一击的力量结结实实砸在苏云胸口,苏云喉头一甜,整个人向后倒飞而去。

他的身形刚刚向后飞出,大钟旋转,龙吟震荡不绝,一条条蛟龙从钟上飞出,齐齐轰在猿三祖师身上。

一人一猿,一左一右向后跌去,从烛龙撵上跌落下去,消失在黑暗中。

“哤咕——”陆地烛龙的吼声悠长,震耳欲聋。

这庞然大物长长的龙须像是飘带般随风飘荡,从黑暗中飘来,苏云单手挂在左侧的龙须上,嘴角血流不断。

另一条龙须飘来,猿三祖师面色阴沉,蹲踞在那根龙须上,两只脚和一只手抓着龙须,另一只手死死握住混铁棒。

啪嗒,啪嗒。

他身上的所有伤口都炸开了,血一股一股的往下流。

伤势这么重,继续打下去,他便会断绝生机,然而这头暴猿目光阴冷,丝毫没有退却的打算。

苏云呼呼喘气,嘴角都是血沫,他应该是伤到了肺,只觉胸腔里火辣辣的,喘气的时候喉咙里有回音。

他适才动用了黄钟七十二个烙印,现在气血亏虚,再打下去,他的招式威力必然大减。

陆地烛龙长长的龙须在风中飘荡,像是水中游动的大蟒蛇,就在两条龙须即将交汇的一瞬间,猿三祖师纵身跃起,舞动混铁棒向苏云砸下!

苏云向前一荡,身形在空中划过一个弧度,自下而上来到猿三祖师身后。

猿三祖师却仿佛早就料到他会有这一手,没有转身,而是混铁棒向后扫去,直指苏云头颅!

同一时间,混铁棒两端的铜箍呼啸旋转,六只白猿从铜箍中跃出!

他已经看出苏云的大黄钟的破绽。

大黄钟的防御的确很强,大概能够卸去他三分之二的力量,让苏云只承受三分之一的冲击力,但是这口黄钟卸力需要过程,需要时间。

而这个时间,就是大黄钟第七个刻度,忽刻度运转一周所需要的时间,一秒。

也即是说,只要在一秒的时间内连续攻击同一个位置,大黄钟便会来不及卸去第二次攻击,这攻击,会全部让苏云承受!

这一次,猿三祖师为苏云准备的不是两次攻击,而是七次攻击!

他要将这个少年生生打成烂泥!

当!

他的第一击已经落在苏云身上,黄钟传来一声巨响,大钟表面震荡,第七层刻度在旋转,三百六十个刻度很快便转动了百十个之多。

猿三祖师转过头来,露出獠牙,凶恶万分。

他的第二击第三击第四击第五击第六击第七击,会在忽刻度还未完成剩下二百多个刻度时,悉数落在苏云身上!

他的第二击会直接破碎这个少年的喉软骨,将他的七根颈骨轰碎成渣。

第三击会击碎这个少年的头骨,将他天灵盖打碎,大脑轰成浆糊。

第四击会拆掉他的一条手臂!

第五击……

猿三祖师在转头之时,脑海中还未完全想象出自己这七击落在苏云身上造成的效果,忽秒变化的一瞬间,他看到了苏云气血冲荡,听到少年的血液在血管中奔流发出海浪拍岸般的巨响!

他看到苏云的元气因为运行太剧烈,直接将其右臂所有衣裳撕得粉碎!

他还看到苏云的手臂突然间变得无比粗大,皮肤下粗大的血管突突跳动,他看到苏云的掌锋变得无比锋利。

少年承受了他一击之力,身子在扭曲旋转,旋转的时候,少年的右臂自下而上撩起。

那像是一招剑术。

猿三祖师看到苏云的手臂切开了六只白猿,直接将那六只白猿切成两半,打成气血状态,看到苏云的手掌几乎是毫无阻碍的切开了自己的性灵神通混铁棒。

混铁棒被平平分成两半,断面无比锋利。

他又看到苏云的手掌自下而上从自己的左肋下划过,从自己的右肩划出,掌锋处的剑芒飞出的一瞬间,他看到了自己滚热的血被剑芒蒸发,变成红色的雾气。

猿三祖师上半身飞起,在半空中赞道:“好剑术!猿三心服口服,死而无憾!”

他的下半身落在一根龙须上,站了片刻,这才失去力量,灵巧的猿足抓不住龙须,栽落下来。

苏云落下,险些从滑滑的龙鳞上摔下去,急忙伸手扣住木楼的支撑钢材,这才没有被抛下烛龙撵。

猿三祖师的半具尸体从他旁边滑落,落入黑暗的山林中。

苏云脸色黯然,这个猿三祖师虽然要取他性命,但是他对猿三祖师恨不起来。

两人之间之所以不死不休,只是从桥上多收十个钱而起。

“袁家岭做路霸,打家劫舍,谋财害命,即便不遇到我,也会遇到其他人,迟早会有这一天。”他心中默默道。

天空中一只只偃师傀儡呼啸,向他扑来。

苏云叹了口气,等待死亡降临,他已经没有力气抵抗了。

这时,陆地烛龙微微一顿,终于来到山下,那些偃师傀儡呼啦啦飞去。

“哈……”

苏云笑了一声,忽然又哈哈大笑起来,笑着笑着又剧烈咳嗽,连吐了几口血,气息萎靡不振。

“小云!小云!你在哪里?”花狐的声音传来。

“苏云师弟,听到的话应一声!”

“小云哥,已经安全了!你在哪里?”

苏云应了一声:“我在这里……”然而他的声音太沙哑,在风声中传不远。

“我在这里。”

苏云喘了口气,又重复了一句:“我在这里。”

另一个小木楼的亭台上有灯光照来,照在他的身上,接着烛龙撵其他楼台的灯光也纷纷照来,苏云怔了怔,露出笑容。

他第一次感觉到了陌生人给的温暖。

烛龙背上,花狐、李牧歌等人循着灯光快步奔来,过了片刻,几乎被冻僵的苏云被搀到小楼中,有陌生人脱下衣服,把他裹住。还有人烧了热水,让他抱着陶瓷杯子暖手。

李牧歌带着伤药,内服外敷的都有。

苏云心里暖洋洋的。

车厢里渐渐安静下来,苏云调动残存元气,催动洪炉嬗变养气篇疗伤,让元气催动伤药的药力,这门功法对于强壮脏腑很有益处。

窗外一片黑暗,田野上有着点点亮光,映照出一座不大的城镇。

李牧歌道:“那是青鱼镇。”

苏云微微一怔,不知为何,这个名字让他觉得有些熟悉。

花狐好奇道:“这里离海那么远,为何叫青鱼镇?”

“传闻这里的人,是六七年前从天市垣中搬出来的,他们原本便是北海的渔民。”

李牧歌道:“之后,那里发生了灾变,变成了无人区,只有这些迁出来的人幸存下来。”

苏云晃了晃头,头脑里嗡嗡作响,青鱼镇这个名字让他觉得有些熟悉,可是不知道为何他去想灾变之前的事情时,头脑里便一片空白。

他的记忆像是缺失了一大块,灾变之前的记忆,完全消失!

他越去想,头便越疼,嗡鸣声便越响!

他的脸色顿时变得蜡黄,忍不住捂住耳朵。花狐李牧歌等人急切的对他说话,说的是什么他也没有听清。

过了片刻,嗡鸣声终于消失。

苏云失神的呼呼喘着粗气,对花狐等人摆了摆手:“我没事,可能是伤势复发了。”

窗外,青鱼镇已经一晃而过。

“青鱼镇……”

他心中默默道:“这个地方,我一定要去看看!”

烛龙飞驰,虽然是夜晚,但沿途的景色却让苏云和花狐他们啧啧称奇。

路途中有大山,山脚下灯火通明,人来人往很是热闹。苏云询问李牧歌,被告知那里是矿山。

“还有些地方是窑厂。”

李牧歌道:“矿山采金银铜铁矿石,劫灰厂挖地底的劫灰,冶炼厂烧劫灰炼化矿石,窑厂烧劫灰炼砖瓦瓷器。除此之外,还有造琉璃的琉璃厂,炼钢的炼钢厂,祭炼的祭炼厂。而这些厂,都需要用到劫灰。”

花狐好奇道:“何谓劫灰?”

“就是地底的石炭。武帝的时候,朔方这边有灵士挖地千尺,发现地底有石炭,可以点燃,一小块便能燃烧一夜。”

李牧歌道:“武帝命人探查石炭来源,有圣佛说,这是上一个时代的劫灰。上一个时代,也有人,有物,有花草树木,不知怎么便爆发了大劫,被埋在了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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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我们风气不好

车厢晃动,李牧歌稳住身子,顿了顿,继续道:“久而久之,这上一个时代的花草树木就变成了可以点燃的劫灰。这些窑厂冶炼厂便是用劫灰当做燃料,炼化矿石来造物。”

苏云询问道:“花草树木化作劫灰,那么上一个时代的人呢?他们化作了什么?”

李牧歌迟疑一下,摇头道:“这就不知道了。”

前方渐渐明亮起来,苏云隔窗张望,只见远处的天空中有着一层又一层的光芒,那些光芒漂浮在空中,上下排列,很是整齐。

更为奇特的是,这种光芒并非是一排,而是数以百计!

“牧歌学哥,那边的光芒是什么?”苏云询问道。

李牧歌有些不好意思,道:“如果不见外,还是叫我师哥吧,我叫你们师弟。学哥学弟,是东都人的叫法,在朔方都是称师哥师弟的。”

学哥学弟这个叫法,苏云、花狐也是从葬龙陵古书中看来的,并不知道朔方的规矩。

“葬龙陵古书,是天道院的士子所写,难道天道院不是朔方的官学,而是东都的官学?”苏云心中暗道。

李牧歌向窗外瞥了一眼,笑道:“那是楼。”

“楼?”

苏云和花狐等人都呆住了,失声道:“这么高的楼?”

那些光芒如果是楼中的光的话,岂不是说最顶层楼要在云彩之中?

世上岂有这么高的楼?

要知道天门镇最高的建筑,天门,高也不过数丈而已。世间岂有盖到云彩里的楼?

李牧歌好奇道:“你们没有见过楼?”

苏云和四个娃娃一起摇头,狐不平道:“乡下可没有这么高的楼!”

“自从楼班楼圣人造楼以来,这楼宇便越来越高了。从前的楼,最多高百尺,现在的楼,千尺万尺都是可以造得出来!”

李牧歌道:“以前造楼,用的是木材,顶好的木材生长千百年,砍伐下来做柱子,也就是几丈高,承载几层楼而已。再往上造楼,木材承受不住,因此宫殿也就是几层楼,或者干脆一层大殿。现在造楼,用的是炼器的手段,把炼器的手段用在造楼上,这就是楼班楼圣人的创举了。”

“楼班楼圣人?”

花狐和狸小凡等人露出崇拜的神色:“这人造楼成圣了!”

苏云怔了怔,他昨天晚上在大人物的庙宇外遇到的鬼神,也叫楼班。

而且,那个楼班还认识裘水镜,说他和裘水镜一样也是新学的人,并且楼班还给了苏云一块方木盒子,说是钥匙,要苏云拿着木盒去朔方城的地底看看他藏的东西是否还在。

这个楼班,与李牧歌所说的那个把炼器手段用在造楼上的楼班楼圣人,是否是同一人?

“不会这么巧吧?”苏云心道。

“楼班并未成圣,东都的大帝并未封他为圣人,只是封他为天师,死后有楼天师庙供奉他。”

李牧歌道:“先前圣人是学问高,传播广,门生满天下,其学问是显学,如儒释道,所以被尊为圣人。后来元朔的皇帝就忍耐不住了,要自己封神封圣,于是圣人便慢慢变成皇帝封的了。不过在民间,楼班被称作楼圣人。”

官不封神民封神,官不封圣民封圣,元朔的情况令人啧啧称奇。

苏云心中悠然:“楼班摊友并不知道,他死后已经被人尊为圣人了。等回乡遇到他的时候,一定要告诉他这个消息!”

“云师弟见过性灵神兵吗?性灵神兵是用特殊的金属和材料,以祭炼的方法,与性灵神通融合在一起,经过千锤百炼,磨砺成兵。”

李牧歌道:“性灵神兵坚韧异常,坚不可摧。我们这些灵士可以轻易捏碎山石,掰弯钢铁,但却无法摧毁性灵神兵。楼班把炼制性灵神兵的技巧,融入到盖房子里面。他这辈子,就是把房子当成灵兵来炼!所以元朔的楼,也是牢不可摧,越盖越高!我听说在东都,已经有两三千丈高楼了,当真是与神仙同居!”

苏云、花狐等人心驰神往,恨不得立刻去看看。

“楼圣人用炼制灵兵的方法造楼,本事大成之后,第一个造的便是我们朔方城。”

李牧歌悠然道:“他在朔方成名之后,才被大帝召到东都,去给东都造城。他是把造楼,做成与儒释道一样的显学的人,现在我们文昌学宫便有建筑学这一门课,与儒学等同!”

苏云听得入神,陆地烛龙的速度也渐渐慢了下来。

这头烛龙已经载着他们来到了朔方,迈步走入城市之中,烛龙驮载着八十个小木楼,木楼里的乘客们已经开始收拾行装,准备下车。

花狐推开窗户向外张望,只见外面灯红酒绿,四处悬挂着花灯,张灯结彩。

苏云也趁机向外看去,但见这个城市的夜雾蒙蒙的,一栋栋高耸入云的楼宇矗立在城市之中。

他打量最近的楼宇,只见这高楼的每一层都像是一座宫殿,每一层外围都是传统楼宇宫殿的斗拱承枋,有着长长的屋檐,檐角如飞翼,如燕尾。

陆地烛龙吐息,白雾贴着地面四下涌去,这条烛龙越来越慢,但是已经来到那栋高楼的前面。

苏云半个身子探出窗户,继续打量,只见那楼宇每一层宫殿的屋檐上皆有仙人指路之类的脊兽石雕。

他向上看去,这高楼是八角楼,不知有多少个房间,共有六十四层,每层高约一丈三四,高度只怕有**十丈,比普通的山峦还要高出许多。

最顶层则是宫殿的殿顶般的建筑,八角重楼,有如皇宫大殿一般,上面灯火通明!

然后第二座高楼出现在他的面前,比刚才那座楼还要高!

第三座楼宇出现,又比第二座高出许多。

一座座高楼广厦直入云霄,灯火的光芒点亮了云端,让云彩也变得姹紫嫣红起来。

更为奇特的是,这些高楼广厦之间,竟还有高空飞桥相连,苏云仰头看到有行人走在那高入云端的飞桥之上,如同行走在天上之城中。

“这些高楼上的飞桥四通八达,甚至可以并排走四五辆马车,居住在上面的人甚至可以一辈子都不下地!”李牧歌笑道。

狐不平、狸小凡和青丘月三个小妖孩也探出头来,张大眼睛,发出哇哇的惊叹声。

成排成排高耸入云的楼宇映入他们的眼帘,楼宇闪烁着各色光芒,飞桥如同树杈,朔方城的这幅景象当真如钢铁打造的森林,楼宇便是森林中的树木,而四通八达的道路便是树木的根系。

“临邑村的狍鸮曾经对我们说,城里就像是钢铁森林,果然如此。”

苏云靠在车窗上静静的看着窗外,心道:“狍鸮说城里比天市垣凶险百倍,城里人吃人不吐骨头,是否是真话?”

旁边,李牧歌笑道:“苏云师弟,花狐师弟,你们既然是求学的,何不去我文昌学宫?我文昌学宫在朔方城也是排名靠前的官学。这个季节,正是招手下年新入学士子的时候,只要通过了考核,便可以入学了。”

苏云颇为心动,正要称谢,花狐道:“文昌学宫排名靠前,那么谁排名第一?”

李牧歌脸色有些不太好看,悻悻道:“自然是朔方学宫排名第一……不过我文昌学宫的确很厉害的!去年我文昌学宫在朔方的官学里压过了陌下学宫,排在第三位!”

苏云与花狐对视一眼,心道:“看来文昌学宫好像也不怎么样,以往应该都排不到第三的,凑巧了才能爬到第三位。”

李牧歌看出他们的想法,脸色涨红,急得结结巴巴,争辩道:“论成绩我文昌学宫并不比他们差!我们只是学校风气不好,耽误了!真的,我们风气不好,但成绩很好!考我们文昌学宫,你们绝不会后悔!”

……

苏云心中微动,只觉伤势好了许多,显然朔方城的伤药对付这等伤痛很是有用。

只是他的右臂还是火辣辣的,不见好转。

他以右臂强行施展仙剑斩杀白猿的那一招,将猿三祖师斩杀,那一瞬间,气血恐怖的冲击力几乎将他的右臂肌肉碾碎!

哪怕有朔方的灵药,没有十几天都好不了!

陆地烛龙终于到了朔方驿站,这朔方驿站便比天市垣驿站大了许多倍,一条条官道四通八达,通往不同的城市。

陆地烛龙进站的时候,苏云等人又看到其他几辆烛龙撵风尘仆仆的从外地赶来,也进入驿站。

几条巨大的烛龙发出厚重的龙吟,相互打着招呼。有灵士取水,冲散烛龙身上的热量,还有人牵来牛羊,供烛龙食用。

乘客们开始下车,驿站上人流如梭,苏云和花狐牵着三只小狐狸的手挤出人群,站在驿站门口,望着这庞大而又繁华无比的朔方城,一时间脑海中一片茫然,不知道自己该往何处去。

朔方城这个冬天,居然有下起雪来了,雪花大如鹅毛,飘飘扬扬,落在衣领中一片冰凉。

李牧歌背着大大的包袱,又提着几个包袱,艰难的挤出人群,笑道:“老弟,几位老弟,你们若是没有地方落脚,便去我那里,我在城里租了房子!明天,我带你们去文昌学宫试试,碰碰运气,说不定便能考上我文昌学宫了!我们文昌学宫很难考的,真的,不骗你们,除了风气差点儿,我们还是好学校的!”

花狐面带难色,抬头看向苏云,低声道:“小云,你看……”

苏云压低嗓音,道:“咱们没地方住,就先去他那里落脚。明天陪他去文昌学宫看看,若是见势不妙,咱们转身便走,坚决不能跳入粪坑!”

花狐和一众小狐狸连连点头,狐不平悄声道:“听牧歌哥哥的意思,文昌学宫应该是个大粪坑……”

李牧歌见他们同意了,兴奋得带着他们向外走去,笑道:“我住的地方在劫灰厂旁边,虽然吵了点,但是胜在价格便宜,你们先将就住一晚。明天一早,咱们就去学宫!”

花狐好奇道:“师哥为何不与家人居住在一起?”

李牧歌神色不太自然:“我长大了,我要自己闯荡出一番事业。留在家里,还不够看我爹的脸色。我要证明,我不比他差!”

宅猪:年会结束,回家喽!劫灰,是古人对煤炭的一种称呼,汉武帝时,有人挖到煤炭,不知是何物,武帝于是找来西域的僧人询问,僧人说,这种东西叫劫灰,是上一个时代的人和物所化。

第四十九章 劫灰怪

朔方这个城市,楼宇成林,经常有几十座楼宇挤在一起,形成楼宇群落。

楼宇群落与群落之间,有着一座座工厂,有的是烧琉璃的,有的是冶炼矿物的,也有铸造的,祭炼的,不同的工厂有着不同的分工。

劫灰厂位于朔方城的边缘,附近也有一座座高楼大厦,听李牧歌说,这些楼宇叫做囿楼。

“囿楼是城里穷人住的地方。”

李牧歌背着包袱向前走,道:“囿的意思是圈养动物的园地,囿楼就是底层人生活的地方。这里的房子老,破,小,还挤得很。住在这里的都是和我一样的穷家伙,有些是学校里的士子,有些是从乡下进城谋生的。”

他顿了顿,迟疑一下,还是道:“进城的妖怪,也很多都藏在这里。云师弟,你是什么妖怪?”

“我真的不是妖怪。”苏云无奈道。

“你是妖怪也没什么打紧的,我都看出来了,你多半是野牛妖。其实我文昌学宫也有些师弟是妖怪。但是其他学宫就不成了,他们多是老学究,对妖怪喊打喊杀了。”

李牧歌走在前面,只见这雪越下越大,让朔方城显得雾气蒙蒙的。

“我在城里见过许多次妖怪,我隔壁住着的那个小哥一家人,好像都是妖怪……奇怪,怎么这么大的雪?”

李牧歌仰头看天,诧异道:“朔方城这个季节可没有这么大的雪。这场雪来的古怪。”

他摇了摇头。

花狐突然道:“小云,一百五十年前人魔出世的时候,也是天将大雪,大雪封山。”

苏云心中凛然。

根据葬龙陵古书中记载,天道院士子格龙,进入葬龙陵召唤龙灵时,也是突然间天降大雪,大雪封山让他们无法离开。

“人魔从葬龙陵出来之后,天市垣也是天降大雪,现在轮到朔方城了。”

苏云抬头望天,但见雪花越来越大,每一片雪花都有巴掌那么大,扑索扑索的往下飘:“看来全村吃饭,应该是到了朔方城了。还有天道院的领队学哥,他应该也在朔方城中吧?这一百五十年来,他改头换面,但是他的本事非凡藏都藏不住。他若是留在朔方,一百五十年后的今天,他应该是城中最大的权贵吧?”

当然,当年领队学哥走出天市垣后,也有可能没有留在朔方。

“云师弟,花师弟,你们看,前面就是劫灰厂了。”李牧歌指向前方,笑道。

苏云压下心头的遐思,向他手指的方向看去。

他对所谓的劫灰厂也很好奇。

在李牧歌口中,朔方是一座建立在劫灰之上的城市,劫灰厂对朔方的贡献不可估量!

前方,官道旁边便是一处很大的厂房,占地约有上千亩,那厂房是建在平地上,背靠一座山,厂里是些平整的房子,没有高楼。

而那座山不大,已经被挖了一半,山壁上有几个高达数丈的洞口。

厂里灯火通明,大门口有一些运送劫灰的牛车从他们身边驶过,这种车行驶在车辙中,载重惊人,小小一车劫灰便重达数千斤,车子被压得咯吱咯吱作响!

每辆矿车都有一头犍牛在前面拉车,后面还有工人推着,很是吃力。

苏云往车上看去,只见劫灰并非是灰烬,而是一块块大石头,大雪纷飞,劫灰被蒙上一层白色,但还是可以看出劫灰是黑色的,泛着黑金般的光泽。

就是这种奇怪的东西,支撑起了朔方城?

苏云心中好奇。

挖劫灰的工人在这冬天里赤着膀子,身上沾满了劫灰的尘埃,被染得乌黑,雪落在他们的身上便被融化,与汗水一起从身上流下来。

汗水血水混着黑尘,滑过的地方便会露出他们皮肤的本来颜色。

“这些劫灰是采掘出来,直接送到各个窑厂的。”

李牧歌悄声道:“这里有些人是来自朔方乡下的,有些人则是来自天市垣无人区的妖怪,在城里无处谋生,只能做些苦力活儿。劫灰厂的活儿又累又脏又苦,还有性命之忧,城里人是不愿意做的。”

苏云和花狐等人停步张望,苏云心中默默道:“以前听邻村的人说,自己的孩子某某在城里务工,赚了很多钱,日子过得如何如何好。想来都是这些妖怪,在骗自己的父母,不想让父母担心罢了。”

他刚刚想到这里,突然劫灰厂里传来阵阵喧哗声,只听有人叫道:“劫灰里有怪物冲出来了!”

矿场中,不知多少黑漆漆的工人慌里慌张往外跑,哭喊声连天,有人摔倒了,便连滚带爬的跑,然而却被人踩了许多脚,便一动不动,不知是死是活。

而那几个正在推矿车的工人也是吃了一惊,急忙丢开矿车,撒腿便跑,叫道:“劫灰怪吃人了!”

“劫灰怪?”

苏云张望,只见矿场里那半座山的一个矿洞洞口突然轰隆一声炸开,碎石乱飞,一个与劫灰差不多颜色的怪物忽然飞出,贴着地面飞行,猛地抓起一人落在一辆矿车上。

那矿车晃动,车上传来咀嚼声,车下有鲜血汩汩流出。

很快,那矿车上又有漆黑的怪物呼的飞起,落在前方拉车的犍牛身上,接着呼的一声,犍牛连同矿车一起被拉上天空!

“好大的力气!”苏云脸色微变,抬头向空中看去,只见天空一片漆黑,根本看不到那怪物在何处。

矿车从天空落下,轰然落地,劫灰散落得哪儿都是。

天上传来牛叫声,然后便有血雨落下来,下一刻,一副血淋漓的牛骨架砸在矿车不远处。

苏云脸色微变,只见到处都是逃跑的矿工,正在向矿场大门处涌来。

人群中时不时有凄厉的叫声传来,不断有人手舞足蹈的飞上空中,显然是被怪物抓去,在空中便被吃掉!

那怪物与劫灰一样黑,有夜色掩护,根本看不到怪物在哪里!

李牧歌也变了脸色,急忙丢下大大小小的包袱,向厂里冲去,叫道:“劫灰怪又出现了?云、花师弟,你们留在这里,那怪物危险得很!”

苏云闭上眼睛,突然感应到一团气血在天空中飞行,正向他们这边扑来!

他们正对着大门,而矿厂里的工人正如潮水般向这边涌来!

显然,怪物的目的,就是堵在大门处,让所有人都无法逃出劫灰厂,都变成它的粮食!

苏云眼角跳了跳,沉声道:“二哥,带小凡他们先走,去囿楼等我和牧歌师哥。”

花狐闻言,立刻拉着青丘月,将小丫头扔起来骑在自己脖子上,一手拉着狐不平,一手拉着狸小凡向囿楼冲去。

苏云闭着眼睛,面对仿佛潮水般涌来的人群。

人群中有些人已经在逃跑途中开始变化形体,有的猪面人身,有的猴头猴脑,有的狼首人身,有的头生羊角,种类繁多,越过人群撒腿狂奔。

他们四周的矿工竟然对此见怪不怪,显然早知道与他们一起做工的伙伴的身份。

在苏云的气血感应中,天空中向这边冲来的劫灰怪,其气血仿佛一个车轱辘,中间有个小圆点,像是车轱辘的轴,轴与车轮之间有辐条相连。

仅凭气血,无法分辨出劫灰怪的具体形态,气血感应只能判断出劫灰怪气血的形态,很容易出错。

但是劫灰怪与黑暗的天空一色,肉眼无法观察,只有感应气血才能分辨它的方位!

那劫灰怪从空中向他们袭来,苏云的气血感应中,可以“看到”劫灰怪坠落,像是要砸在地面上一般,但是却没有落地,而是贴着地面呼啸飞来!

“它有翅膀,但翅膀里没有气血流通,因此翅膀没有出现在我的气血感应中。”苏云在电光火石般便做出了判断。

此时,李牧歌已经冲入矿厂之中,他显然不懂如何感应气血,而劫灰怪又是黑色的,因此他没有察觉到劫灰怪其实已经来到了劫灰厂的门口!

现在四处混乱,人声鼎沸喧哗,苏云也无法通知他。

轰!

一声巨响传来,那劫灰怪撞在矿门外停着的矿车上,载满劫灰的矿车被撞得连翻带滚向这边冲来。

苏云面对那滚动的矿车,不断后退,矿车中的劫灰早就撒的哪儿都是,烟尘弥漫,让他视线受阻。

他索性闭上眼睛,催动洪炉嬗变,气血一下子提升到极致,背部筋肉隆起,将力量也提升到极致!

他突然顿下脚步,转身一脚向后踢出。

蛟龙摆尾!

矿车发出当的一声巨响,当场停下,尘烟四起。

矿厂大门处惊叫声传来,人声鼎沸,乱作一团。

烟尘渐渐散去,苏云张开眼睛,看到弥漫的烟雾之中站着一个高大的身影,正是那劫灰怪。

劫灰怪的形态像人,也有双臂和双腿,但身躯更加高大,而且长着翼展数丈的翅膀,翅膀仿佛蝙蝠,是肉膜状。

他的双脚仿佛鹰的爪子,锋利异常,但这并非是最古怪,最古怪的是他的胸骨竟然是长在外面的!

更古怪的是,他胸口的骨骼分布,像是车轱辘!

就如苏云气血感应所见,劫灰怪的胸口处骨骼最密集,有如车轮的轴,而肋骨则像是车轮的辐条,与轴相连,辐条伸向四面八方。

这种奇异的构造,他从未见过!

“在我的气血感应中,它的骨骼中蕴藏的气血最为浓烈。难道说,它的骨骼是中空的?它的血液是从骨骼中流淌的?”

苏云惊讶万分:“乡下可没有这种怪物!临邑村的狍鸮说的没错,城市的钢铁森林的确比乡下的树木森林危险多了,这里吃人的怪物比乡下还多!”

那怪物转身,向他看来,眼睛里一片灰白,看不到瞳孔。

宅猪:回到家里了,安心码字喽~~

第五十章 从不走眼

劫灰怪堵在矿门前,涌向矿门的人们不管是人还是妖,都被吓得哭喊连天,转过身又向矿厂内跑去。

后面的人却看不到劫灰怪,还在往前挤,一时间人挤人人踩人。

李牧歌被挤在人群中,被人群裹挟,他努力的想往厂外冲,只是他若是动用修为,便会伤到四周的人们。

李牧歌焦急万分:“苏云师弟的伤势还没好!”

而在矿门前,人形劫灰怪双臂修长过膝,十指如同利爪,又像是锋利的骨刃。

“好高大……”

苏云仰头,看着前方的庞然大物,这劫灰怪的确是人形,但是要比普通人高出两三倍,居高临下很有威慑感。

它不仅仅是胸口骨骼外露,背后同样有骨骼,比胸口的骨骼还要奇特。

它背后的骨骼也呈车轮辐射状,比肋骨长,长出体外,每一根骨刺锋利无比,如矛一般。

它像是没有长任何肌肉,只有粗糙的皮肤和皮肤下的骨骼,而且骨骼构造极为怪异,与人和其他动物妖物完全不同。

“它的骨骼和我想的不一样,骨骼中不仅仅有血,还有他的内脏和肌肉应该也是生长在骨髓里或者被骨骼包住。也就是说,有了骨骼的保护,他的内脏极难受伤。”

苏云催动洪炉嬗变养气篇,气血运转,大黄钟在他缓缓浮现出来,黄钟各个刻度有条不紊的运转,少年压制不住兴奋:“真想捉住这种东西,格一格他!”

他的气血在体内运转时,便感觉到右臂极为疼痛,那是与猿三祖师一战留下的伤。

他以仙图中仙剑斩白猿的剑招,格杀了猿三祖师,那一剑中爆发的气血太强,气血冲击,给他右臂造成了极大的负担,让他的右臂十几天内都别想复原。

无法动用右臂,苏云的处境便极为凶险了。

那人形劫灰怪现在对他的兴趣,显然要超过对那些矿工的兴趣,恐怕会先对付他!

“我很想知道,它的骨头有多硬了。”

苏云左脚踩在倒在地上的那辆矿车的车把手上,左手抓住另一个车把手,用力一撕。

那矿车乃是钢铁所造,即便被劫灰怪撞了一记,又被苏云踢了一脚,却还能保持原状。

苏云用力一撕便将这辆矿车撕开,车把手与车体焊接在一起,恰恰形成一个三角头的大刀。

苏云拖刀向前走去,他的气血运转,一身筋肉从皮肤下浮现出来,龙骨猿肌,猿背蜂腰。——倘若不运转气血,他便还是原来的文静模样,但是运转气血之后,便如暴猿立于川,猛虎出囚笼!

他的头顶,大黄钟的忽刻度上,一只蛟龙烙印忽然实体化,化作气血蛟龙缓缓从刻度中游出,越来越大,趴在铜钟上。

另一边的白猿烙印中,一枚烙印中的白猿纵身一跃,跳到苏云前方,双拳疯狂锤打胸脯,敲得如同雷鸣,向那劫灰怪大叫。

忽然,劫灰怪纵身跃起,展翅飞上空中,猛然俯身向下,贴地冲来!

嘭!

白猿炸开,化作一团气血,直接被这劫灰怪抹杀!

“好快!”

苏云心头一跳,头顶黄钟之上蛟龙飞出,蛟龙长吟,迎着劫灰怪冲去。

与此同时,他脚步错动,如同一条蛟龙在大江中顺水遨游,给人一种难以形容的灵动之感。

他的身体后仰,游动的姿势是龙首在后龙尾在前,竟然是逆用龙游曲沼这一招,灵动之中又给人以无比荒诞的感觉。

但是他的速度却又极快,后发而先至,在劫灰怪撞碎他的气血蛟龙的同时,从劫灰怪的肉翅下冲过!

嗤!

他手中的矿车大刀从肉翅下划过,苏云被震得左臂酸麻,突然咔嚓一声,他的左臂被撕扯得生生脱臼。

苏云抓不住矿车大刀,不由自主的松开,劫灰怪翅膀挂着那口矿车大刀呼啸飞过,冲入夜空中。

苏云左手重重一拍地面,脱臼的左臂回到骨位上,这一拍击,让他的身形从地上翻起。

下一刻,他感应到那劫灰怪车轮状的气血在天空中折返,直奔他而来,只是飞行姿态有些不稳,应该是那一刀让它的肉翅破了一部分,飞行时没有从前那么自如。

苏云人在空中,尚未落地,劫灰怪已经到了他的前方。

他的身形即将落下,就在此时黄钟之中一条蛟龙游出,自动垫在他的脚下。

苏云脚下发力,纵身一跃,从劫灰怪上方跃过,心中暗道:“这倒是性灵神通的一种新的用法……不对!我应该早就想到性灵神通有这种用法!当初蛇涧时,童家的儒士便脚踩文字,杀上高空准备擒拿我!原理是相通的!”

他心中突然有一种明悟:束缚自己的不是把自己拉回地面的引力,而是自己的大脑!

大脑不够灵光,导致任何厉害的神通,厉害的功法,都有可能毫无用处。但脑袋够灵光,即便没有这些东西也有可能击杀强敌。

劫灰怪飞行不便,突然双翼一收,猛地停顿下来,肉翅上插着的那口矿车大刀顿时脱落,转身利爪如刀,向苏云扫去。

苏云翻身,铜钟上有白猿跃出,抓住他的双脚向上抛起,躲开这一击。

劫灰怪移动脚步,速度奇快,攻击更是让人眼花缭乱,空中到处都是嗤嗤的骨刃破空声。

然而苏云围绕着他的性灵黄钟移动,黄钟之中不断有蛟龙游出,白猿跃出,让他得以在空中借力,屡屡避开劫灰怪的攻击。

劫灰怪突然唳啸,背后车轮状的骨矛中有一根骨矛脱落,被它抓在手中,嗤的一声向苏云刺去!

这一击出乎苏云预料,让他还未反应过来,骨矛便已经来到他的眉心!

“左臂出剑的话,我左臂也会废掉!”

苏云咬牙,便要催动剑术,就在此时,一道光芒忽如其来照耀在劫灰怪身上,那劫灰怪如遭重击,发出尖锐的叫声,顾不得去杀苏云,振翅便走。

它的翅膀被苏云所伤,飞行吃力,摇摇晃晃的飞起,消失在黑暗中。

苏云松了口气,循着光芒看去,只见几个光头僧人各自左手挂着念珠,竖在胸前,从囿楼的方向迈步走来。

他们面前各有光芒汇聚所化的明镜,镜光仿佛藏在镜子里,含而不放,很是奇特。

“性灵神通?他们是佛门的灵士?”

苏云张望,天空中又劫灰怪再度扑来,直奔那几个年轻僧人而去,然而那几面镜子光芒一照,劫灰怪便倒飞而去,身上冒烟,凄厉的惨叫不绝于耳。

那种光,应该并非是普通的光芒,有些类似烛龙撵克制偃师傀儡的光芒。

那劫灰怪被打得连连后退,很快便退到矿洞前,那几个僧人面前的明镜一起爆发光芒,将劫灰怪钉在矿洞外的石壁上。

劫灰怪面容扭曲,惨叫,渐渐石化,变成了石壁上的一尊狰狞凶恶的石像。

苏云站在劫灰厂外远远望去,只见矿洞外的石壁上除了这个石像之外还有其他十几个石像,显然挖出劫灰怪暴动这种事情发生了不止一次。

“难怪叫劫灰怪,原来是石头所化,并非血肉之躯。”

他走上前去,捡起那口矿车大刀,却见矿车大刀已经卷刃,卷起的刃里面有东西。

苏云把里面的东西倾倒出来,不由轻咦一声,只见那卷刃里倒出的是一些细碎的劫灰,而刀刃上还有一些黑油。

“莫非劫灰怪的血是这种黑油,而他的肉是这种劫灰?”

苏云转头,向劫灰厂内已经化作石雕的劫灰怪看去,心道:“这种怪物,真的应该好生格他一格。可惜,被那几个大师打成石像了。”

他将那些劫灰包起来,想研究一下到底是什么东西。

远处,那几个僧人停下脚步,与李牧歌说些什么,其中一个僧人向这边快步走来。

那僧人眉清目秀很是俊朗,看到苏云居然这么年轻,也是微微一怔,见礼道:“小僧适才看居士身手不凡,用的招法仿佛是东都的招法,莫非是从东都来的?”

他目光锐利,落在苏云手中的矿车大刀上,待看到刀上有黑油和劫灰,不由瞳孔微缩:“他打伤了劫灰怪?”

这时,苏云背后的包袱中,几件东西滑了下来,却是苏云刚才与劫灰怪拼杀时,包袱被劫灰怪撕裂了。

苏云急忙弯腰去捡,那僧人目光落在其中一块玉牌上,不由脸色大变,低声道:“天道院!小僧猜得没错,居士果然是东都来客!洪炉嬗变,造化为工,天道院的功法果然俊得很!”

苏云有些莫名其妙,自己怎么就成了东都来客了?

他看到那僧人的目光落在自己手中的天道院令牌上,这才恍然大悟,心知这僧人误会了,他正要解释,那僧人已经急匆匆向另外几个僧人走去。

年轻僧人与另外几个僧人交头接耳说了几句,那几个僧人不断向苏云这边看来,李牧歌则在旁边挠头,不知与他们说些什么。

不过,李牧歌显然是认识那几个僧人的,而且对这几个僧人很是尊敬。

苏云向囿楼走去,心道:“先寻到二哥他们再说。”

李牧歌身边,那几个僧人却是脸色大变,年轻僧人低声道:“大帝的使者从东都而来,难道是为了调查劫灰怪?劫灰怪不至于要惊动大帝……上使入朔方,非同小可啊……”

其僧人面色凝重,均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乌云压城城欲摧的感觉。

东都天道院,天下第一学院,在元朔国的地位还在太学院之上,天道院的士子都是从元朔全国各地选拔而来的最出类拔萃的人物!

更为关键的是,天道院是直接听从元朔大帝的调遣,简直就是皇帝的钦差!

李牧歌忍不住道:“苏云学弟明明是从天市垣无人区来的,他多半是野牛成妖或者河马成妖,力气大得很,怎么会是天道院的士子?他更不可能是东都大帝的使者!几位老师,你们认错了吧?”

“他身上没有半点妖气,用的功法更是天道院的筑基功法,洪炉嬗变养气篇!”

那年轻僧人摇头道:“他既然是奉大帝之命入朔方,自然是要改头换面给自己一个新的身份作掩护,天市垣无人区的妖怪,无疑是一个极好的身份。牧歌,相信老师的眼光,老师看人,从来不会走眼!”

李牧歌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年轻僧人目光循着苏云离去的方向,淡淡道:“劫灰怪的事,还不至于让大帝亲自派天道院的士子前来。朔方城里的问题更多!”

他面色凝重,喃喃道:“看来朔方城,要发生大地震了……”

第五十一章 被自己的来头吓死

苏云寻到花狐等人,过了不久,李牧歌寻来,这个少年灵士先前还很是热络,现在居然变得有些生分和拘谨了,很是客气的请他们上楼。

苏云和花狐心中纳闷,不知道他怎么会变成这样。

“是不是被人魔附身了?”

花狐向苏云悄声道:“全村吃饭应该也到了城里了。”

苏云心中凛然:“二哥别瞎说。这里是朔方城外围,全村吃饭要去也是去内围,那里人更多。”

花狐小声道:“咱们刚进城,朔方便下雪,说不定人魔一直在咱们身边。”

苏云心里也毛毛的,好在那几个僧人也走了过来,面色和善的冲着他们微笑。

苏云回报以微笑,几个僧人也走入囿楼中,显然也住在这里。李牧歌小声道:“这几位大师,是我们文昌学宫的先生。”

苏云惊讶:“文昌学宫是寺庙?”

李牧歌摇头:“儒释道是显学,基本上每个学和校都有。”

囿楼很是破败,里面三教九流的人都有,上楼的途中苏云他们便在狭窄的楼道里遇到了几个道人和儒士,还有几人面相凶恶,看起来便不像是好人。

甚至他们还遇到一个矿工,是个豹子头的妖怪,应该是刚才趁乱逃入这里的,因为受了惊吓,忘记自己被吓出了原形,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苏云进入李牧歌的房间,李牧歌从桌台上的小盒子里取出一小块劫灰,只有指甲盖大小,点燃了放在灯罩里。

只见那劫灰在灯罩中缓缓漂浮起来,光芒耀眼,将房间照亮。

“这一小块劫灰,便可以照亮整晚,到了第二天早上燃尽便会化作灰烬落下来。”

李牧歌有些不好意思,道:“住在这里最方便的地方,就是劫灰不花钱,没有了便去劫灰厂的路边捡一些回来。”

苏云啧啧称奇,他也捡了些劫灰,是劫灰怪的血肉所化,只是形态上好像与李牧歌捡来的劫灰并不一样。

他取出劫灰怪血肉所化的劫灰,小心翼翼的捏出一小块,把其他的收起来,与李牧歌的劫灰对比。

只见劫灰怪血肉所化的劫灰是菱形的,上下尖尖,像是黑暗晶体。

而李牧歌捡来的劫灰则没有这种特性。

李牧歌也是少年,有着好奇的天性,凑过来道:“我也是第一次见劫灰怪所化的劫灰。要不,咱们直接点燃一块,看看有多亮?”

苏云点头。

李牧歌取来火种,凑到那块菱形劫灰前。

轰!

囿楼剧烈震动,第九层的一个房间火光大作,琉璃窗连同窗棂一起飞出,整个楼道所有门户被气浪硬生生顶开!

不久之后,李牧歌和苏云、花狐、青丘月等人站在囿楼下的官道边,脸上黑一块白一块,头发也被烧焦了,身上背着自己大大小小的包袱。

忽然,楼上又有一个包袱扔了下来,砸在他们脚边。

“文昌学宫的小兔崽子,不要让老子再遇到你!”

囿楼的主人半个身子探出窗户,冲他们破口大骂:“租给别人是要钱,租给你们是要命,你们滚球吃劫灰去吧!”

又过片刻,那几个僧人也背着小包袱从楼上走了下来,那囿楼主人相陪,歉然道:“几位大师,实在不好意思,不方便租给你们……楼里还有谁是文昌学宫的?都给老子滚蛋!几位大师,这边请!”

那几个僧人黑着脸来到苏云、李牧歌等人身边,花狐低着头看自己脚尖,李牧歌也低着头看自己脚尖,苏云满脸纯真阳光却又茫然无知的笑容。

雪,越下越大了,很快众人身上都落了一层雪花。

为首的僧人面色温和道:“牧歌士子,我们在格物致知的道路上经常会发生一些意外,不要被意外动摇了道心,要勇敢的面对意外。你先去学宫暂住一宿,明天或者回家去住,或者再租一间房。”

李牧歌称是。

过了片刻,官道上一头巨兽摇摇摆摆的走来,那巨兽背上背着一栋二层小木楼,楼上还有灯光。

李牧歌招手,巨兽停下,小木楼咯吱咯吱作响,两层小楼里居然都有人,在灯光下人影晃动。

第二层小楼的琉璃窗打开,探出一个乱糟糟的脑袋,拎着一个酒坛子,酒气冲天,问道:“进城吗?上车。大人两个钱,小孩一个钱。”

李牧歌当先一步爬上去,苏云和花狐带着三个小孩跟在后面,几个僧人在最后。

这辆兽撵的第一层已经坐满了人,没有下脚的地方,几人顺着木质楼梯往上爬,第二层也有几个面相凶恶的中年汉子正在喝酒。

几个僧人也走上第二层,为首的僧人敲了敲车窗,道:“我们去文昌学宫。”

“文昌学宫?”

那拎着酒坛的车夫吃了一惊,酒意全无,连忙把酒坛放在一边,正襟危坐。

几个正在喝酒的中年汉子连忙起身,一言不发的走下第二层,从楼上跳了下去,不敢留在兽撵上。

楼下的乘客也纷纷叫道:“我到地方了,停车!快停车!”

片刻功夫,车上便只剩下苏云等人。

那车夫战战兢兢,想要跳下车逃走,却又不敢,只得抖了抖缰绳,巨兽发出哞的一声不甘的叫唤,迈步向城里走去。

苏云与花狐对视一眼,心中均生出不妙的感觉:“李牧歌说文昌学宫风气不好,看来不止风气不好那么简单。”

几个僧人关上车窗,小楼里顿时变得无比安静,与外界隔绝。

苏云向外看去,只见高楼越来越多,云桥也越来越多,有的楼宇太高,旁边还有云彩漂浮在楼宇的腰间。

又有云桥从云间探出,行人走在桥上,漫步云端。

这个城市的夜晚一点也不黑暗,处处都有点燃了劫灰的灯悬挂在楼宇内外,道路两旁,照得城市如同白昼。

行人们趁着夜色和雪色出来游玩,街上也是商业繁盛,宛如一座不夜之城,让人眼花缭乱。

路上的兽撵也多了起来,有些在狂奔,有些速度却很慢,兽撵背上的小楼,楼上楼下都有劫灰灯照明,楼中多是年轻男女,饮酒作乐,欢歌笑语。

苏云他们这辆兽撵的小楼中却异常安静,虽是冬天,那车夫却浑身是汗,紧张无比的驾驭巨兽行走在官道上,向文昌学宫走去。

苏云对面,那年轻僧人目光温润,微笑道:“小僧涂明。上使从东都赶来,恐怕还没有落脚的地方吧?”

“又叫我上使?”苏云怔了怔。

涂明和尚面色严肃起来:“上使无需担心。我们是文昌学宫释迦院的僧人,也是无意中得知上使的身份。上使奉命来到朔方,定然是身负重任,涂明不敢询问,但请上使给我文昌学宫一个为大帝效命的机会!”

狐不平快言快语道:“和尚,你误会了,我们并非是什么上使,我们是乡下来的,进城求学的!”

涂明和尚微微一笑,一副我都明白的样子,道:“上使可否请出天道令一观?”

苏云瞥了瞥一旁的李牧歌,李牧歌眼观鼻鼻观心,一言不发。

苏云皱眉,从包袱里取出了天道院令牌,道:“大师一定是误会了,我们真的是来求学的,不是什么上使。”

涂明和尚接过去,几个僧人一起凑过头来,翻来覆去的查验,过了片刻,那几个僧人面色凝重的点了点头。

“没错的,是天道令。”

涂明和尚站起身来,双手托着令牌,恭恭敬敬的送到苏云面前,沉声道:“上使请收好。”

苏云收下令牌,这令牌是他们在葬龙陵中从那些死去的天道院士子尸骨上搜寻到的,一共找到了四块半。

他们觉得玉质不错,原本打算拿到城里卖掉,换来钱补贴开销,不过从涂明和尚的表现看来,这天道院的令牌应该非同小可。

“几位大师,我们是从天市垣无人区来的乡下人,也是机缘巧合遇到劫灰怪这种事情,这天道令,也是我们无意中捡来的。”

苏云老老实实道:“我们与天道院并无干系。”

涂明和尚哈哈一笑,与那几个僧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上使放心,我们都明白,绝不会走漏风声!”

天市垣无人区里没有人,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

天道院的天道令,更是不可能被人随随便便捡到!

而劫灰怪暴动,自然也不是机缘巧合便可以遇到!

苏云这样说,反而让他们更加笃信,苏云几人便是奉元朔国大帝之命,来朔方暗访的天道院士子!

几个僧人兴奋起来:“朔方,有大案子!”

涂明和尚话锋一转,关切道:“几位是从乡下来求学的,现在还没有入学罢?”

花狐缩了缩头,老实巴交道:“我们刚进城,还没有去找学校……”

几个僧人同时笑了:“是,刚进城,自然是没有入学。上使还没有入学,想去我们文昌学宫,我文昌学宫自然欢迎得很。原本有入学考核的,也无需再考。”

“还是考一考比较好!”狐不平连忙道。

几个小狐狸连连点头,心道:“万一这文昌学宫是个大粪坑呢?我们是进城求学的,可不是来掉进粪坑里洗澡的!”

涂明和尚无奈,只得道:“也罢。那就考一考,走个过场。”

花狐愈发肯定文昌学宫不是什么好地方,面带难色道:“几位大师,我们是乡下来的,在朔方城没有身份,入学恐怕有些困难……”

涂明和尚笑道:“这事简单。我们没有地方落脚,先去文昌学宫睡一晚,明天早上,五位的身份便会安排得妥妥当当,毫无破绽!”

苏云与花狐对视一眼,心中均有一种不妙的感觉:“文昌学宫果然是朔方城最差的学校,招不到士子,铁了心要留下我们了!”

青丘月气得眼泪不争气的流了下来,哽咽道:“考不上的话,我们坚决不上你们学校!”

涂明和尚等人松了口气,肃然道:“上使放心……”

苏云也有些头大,解释道:“大师,我们不是上使。”

涂明凛然,环视一周,沉声道:“诸君都明白了吗?从这里下去之后,便没有东都来的上使!”

“明白!”几个僧人异口同声道。

一个僧人迟疑一下,低声道:“师哥,这个车夫要不要灭口?”

宅猪:谁再说来张图,我就把他灭口了,你让我画个球我都画不圆!我画不出来劫灰怪,也不会画矿车!我闺女学画画,但她才七岁,不会画插画。跪了,求放过!

对了,四只狐狸和全村吃饭,已经找人画出来了,有想看的吗?

第五十二章 误上贼船(求推荐票)

苏云、花狐与几个小狐狸毛骨悚然,恨不得落荒而逃:“这文昌学宫,果然不是善类的学校!”

涂明和尚打开车窗向外看了一眼,只见那车夫还在驭使巨兽往前赶路,于是关上车窗,摇头道:“他若是听到我们的对话,肯定会逃跑。他没有逃走,说明门窗隔音,他没有听见我们的话。”

这年轻僧人笑出声来:“大家不用紧张。我们是文昌学宫的老师、先生,又不是打家劫舍杀人放火的匪徒!为人师表,为人师表!哈哈哈哈!”

那几个僧人急忙整了整仪容,宝相庄严。

苏云、花狐等人心中暗暗叫苦:“我们好像上了贼船了……”

花狐悄悄看向窗外,只见他们不知何时行走在云桥上,外面大雪纷飞,兽撵行走在云桥上,小楼一摆一摆的,咯吱作响,似乎随时可能从高空跌落下去。

云桥更高了,他们走在云雾缭绕的天上,这时候跳车逃走的话,肯定会被摔成烂泥。

“逃不掉了,只好去文昌学宫看看了。”

苏云也在打量窗外,心中生出一缕闲愁:“但愿这个文昌学宫不要太烂,否则我就对不起野狐先生和老苟夫妇的托付了……”

他有些忧虑,作为野狐先生的门生,他须得照顾好这些同窗同学,老苟夫妇又对他说朔方是人类的地盘,他作为人,须得照顾好花狐他们。

“对了,还有一事。”

涂明和尚从衣袋中取出两个小钱袋子,一个交给李牧歌,一个交给苏云,笑道:“这是昨晚两位士子帮忙应付劫灰怪暴动,劫灰厂的厂督给两位的谢礼。”

李牧歌打开钱袋子,又惊又喜:“一块青虹币!厂督真是出手阔绰,比我在塞外羊城历练赚的还多!”

涂明和尚笑道:“你们帮他应付劫灰怪暴动,救下了数以百计的矿工,他省下了不知多少钱。几块青虹币对他来说也只是九牛一毛罢了。”

一个僧人冷笑道:“我们出力帮他平了劫灰怪暴动,救下这么多矿工,这厮居然还想一毛不拔,还是我们勒索了半晌龟儿子才肯出钱!”

涂明和尚咳嗽一声道:“师弟,我们是修佛的,钱财是身外之物。何况咱们不是已经勒索来钱了吗?怎么可以骂人家?”

那僧人急忙双手合十:“龟儿子还想用童家压我们,阿弥陀佛!”

花狐打开苏云的那份钱袋子,失望道:“才五块青虹币,真是小气。”

在天市垣青虹币并不值钱,是北海青虹蟹身上长出的钱币,以往他们都是拎着螃蟹去集市买东西。

这次苏云他们因为要进城,还攒了些五铢钱和青虹币,五铢钱有一两百枚,青虹币也有百十块。

“不小气了。”

李牧歌眉开眼笑道:“青虹币是炼制性灵神兵的宝物,哪个灵士不想搜集到足够的青虹币,炼制自己的灵兵?一块青虹币,价值千枚五铢钱呢,价比黄金。”

“千枚五铢钱?价比黄金?”

苏云与四只狐妖呆住,他们的包袱里有百十块青虹币,岂不是价值十万钱?

难怪袁家岭的袁武非要杀他们,原来青虹币这么值钱!

但是他们转眼又想起在荒集镇以物易物卖掉的那些青虹币,不由捂住心窝,一阵心疼:“天市垣那些天杀的奸商,一点都不淳朴……”

花狐心中更疼:“苟大爷也是奸商,变身之术要了我两块青虹币!亏我还把他当成亲大爷!”

“适才大师说厂督用童家来压你们,这个童家,是朔方童家?”

苏云收敛心思,面带微笑,询问道:“劫灰厂是童家的产业?”

涂明和尚心中凛然,试探道:“上使此次是来查童家的?”

苏云不置可否。

车厢里再度安静下来,涂明和尚额头冒出冷汗,与其他僧人对视一眼,不再说话。

窗外灯红酒绿,高楼如云,车来车往,穿梭如织,兽撵经过一座又一座云桥和高楼,终于来到文昌学宫。

苏云向外看去,心头微震:“这便是朔方城官学中排名靠后的文昌学宫?”

花狐、青丘月、狐不平和狸小凡趴在窗边往外望,嘴里发出哇哇的惊叹声,便是眼睛也激动得亮晶晶的。

涂明和尚见状,心中暗赞:“难怪他们会被大帝派来查案,看他们装乡下人,装得多像!但是查童家,恐怕凶险重重啊,说不定还会把我文昌学宫拖下水……”

他面色忧色,忧心忡忡:“我原本以为东都来的上使查的不是什么大案,但是牵扯到童家……怪我愚钝!大帝派出天道院士子来查案,怎么会是小案子?铁定是能够让朔方大地震的大案要案!只是我文昌学宫夹杂在朝廷与地方势力之间……”

文昌学宫到了。

这座学宫是建在城中的一座山上,一座座玉宇琼楼环绕着这座山,比山矮了十多丈。

那些楼宇是琉璃瓦,映照夜色中劫灰发出的光亮,如同翡翠,云桥也都悬挂着劫灰灯,云桥从楼顶延伸出来,如同空中的飘带,铺到学宫中的一座座古老的宫殿建筑前。

宫殿堆雪,被今夜的雪色染得白茫茫一片,好在灯光明亮,还可以看到道路上有人在清扫,还有些士子留在学宫,趁着雪景游玩。

苏云还看到山上有湖水,碧波荡漾,没有被雪覆盖,湖水四周处处都有劫灰灯照明,在皑皑白雪中如一块绿色宝石,衬托整个学宫,让学宫显得气宇非凡!

湖面上还有一人被脱光了,倒吊在水面上,水面下有大鱼满口利齿往上跳,试图吃人,把那人吓得抖来抖去。

“排名在前的学宫,是否更加气派?”花狐喃喃道。

涂明和尚笑道:“在朔方,我文昌学宫是唯一一个肯收乡下士子,也肯收妖怪士子的官学。至于学校是否气派,真的那么重要吗?”

苏云的目光从湖面上那人身上移开,心中深有感触,道:“有教无类,此乃圣人之举。”

涂明和尚双手合十道:“知易行难。文昌学宫正是因为如此,所以在官学中的排名一直上不去。”

苏云与花狐对视一眼,花狐低声道:“小云,文昌学宫也不似那么不堪。”

苏云又瞥了瞥被吊在湖面上的那人,有些迟疑,悄声道:“倘若果真是个好学校,那么便在这里求学,倘若不行,那就考差点,尽早脱身。”

花狐点头。

兽撵载着他们,沿着云桥一路来到半山腰的学宫一处楼宇前停下,众人下车,涂明和尚吩咐道:“涂岸师弟,你带着他们先住下,一切等到明天再说。”

一个僧人称是。

涂明和尚匆匆离去。

苏云等人随那僧人进楼,那僧人安排好房间,道:“我着食堂送来些清水面条,先将就吃一些。”

众人劳累一天,又饿又困又累,尤其是苏云,从昨晚到现在一直没有来得及休息。

他先是经历天市垣雪夜森林追杀,又在大人物庙宇中除掉袁家岭十多只猿妖,又经历猿三祖师追杀,在烛龙撵上与猿三祖师殊死一搏。

来到城里后,他又经历了劫灰怪暴乱,以及劫灰爆炸一事,这些事让他着实没有了力气。

吃过清水面条之后,众人倒头便睡,各自进入梦乡。

文昌学宫,文昌帝君殿。

涂明和尚双手合十,毕恭毕敬的跟在一个老者身后,那老者身着被洗的发白的粗布道袍,头上挽了个歪歪斜斜的发髻,正在给文昌帝君上香。

“天道院的士子,是真的吗?”那老者对文昌帝君拜了拜,起身向殿外走来。

涂明和尚连忙跟上他:“天道院的天道令,谁能造假?天道令是天道院士子的身份象征,从天道院毕业,令牌便会被收回去。他身上的令牌,的确是天道令,我不会认错!”

老者抬脚,迈步越过门槛,草鞋落地,摇头道:“只有天道令也未必便是天道院士子。若是有天道院士子死在外面,天道令被人捡得,也可以冒充天道院士子。”

涂明和尚关上帝君殿大门,道:“他的功法我见过,用的是洪炉嬗变,这正是天道院的士子筑基的功法。这门功法,总该造不了假吧?”

老者目光向朔方城的中心方向望去,淡然道:“洪炉嬗变,已经流传到朔方了。听闻城里来了位东都的先生,教一些士族的士子修行,学问极高。他教的就是洪炉嬗变。有传闻说这位东都来的先生,也是天道院的人。”

涂明和尚露出茫然之色,不解道:“天道院已经派了这位先生,为何又派来其他上使?”

“多半是一个在明,一个在暗。”

那老者收回目光,向苏云他们留宿的那栋楼走去,淡淡道:“首座,你是说你遇到的那个年轻上使,他要查的是朔方童家?”

涂明和尚点头,压低嗓音道:“他故意与剑道院的士子李牧歌搭上关系,来到劫灰厂附近的囿楼,他刚来,劫灰厂便爆发了一次劫灰怪暴动,恰恰被他遇到。哪里有这么巧的事情?”

老者眉头皱成川字:“然后他又故意把天道令露出来,让你看到天道令?”

涂明和尚呆了呆,不由自主停下脚步:“他是与劫灰怪厮杀,被划破了包袱,天道令掉了出来,我眼尖……”

他说到这里,不由脸色剧变,连忙快步追上老者,失声道:“仆射的意思是,天道令是他故意让我看到的?”

那老者眉头展开,冷笑道:“既然是大帝的使者,天道院的狠角色,城府自然深得可怕!他结识李牧歌,又去囿楼,便是想与你搭上线,借文昌学宫的力量来调查童家。他若是不想让你看到天道令,你能看得到?”

涂明和尚呆若木鸡,突然失声道:“他看起来才十三四岁的样子,怎么可能如此老谋深算?”

那老者摇头道:“天道院里的是什么人?那都是妖孽般的人物!能够被大帝选中派出来查案的,更是妖孽中的妖孽!当年……嘿嘿!”

涂明和尚双目失神,喃喃道:“然后我见他是少年,觉得不会是什么大案子,想借他这根线攀上天道院……”

“所以你便中计了,不得不上他的贼船!”

那老者背负双手,似笑非笑道:“你这个老江湖,自以为城府深沉,却在不知不觉中被他套牢,骑虎难下。”

第五十三章 睡梦中好杀人

涂明和尚失魂落魄,过了良久这才叹了口气,沮丧道:“我以为是我以为的,没想到是他让我以为的。我见他相貌纯良,没想到却是个老狐狸,是我失算了。仆射,我们现在该当如何?”

那老者眼中精光闪烁,来到苏云他们留宿的楼下,道:“天道院的,都是奸人!不管他的目的是什么,我都要先去看一看他是否真的是天道院来客。而且,就算他真是天道院来客,大帝的使者,也未必能考得上我文昌学宫。”

他微微一笑,两手一摊,一幅无赖做派:“不是我文昌学宫不愿意帮他查案,而是他考不上文昌学宫,与我们无关。”

涂明和尚赞道:“仆射好主意!”

两人走入楼中,这栋楼是留宿的师生居住的神秀楼,平日里留宿在此的人很多,但也有不少师生在学宫外居住。

“涂明,开天眼,看灵界!”那老者低声道。

涂明和尚点头,取出一片眼眸状的玉质树叶贴在眉心,玉叶渐渐隐没到他的皮肤下。

过了片刻,他的眉心裂开,一只眼珠子出现在眉心,骨碌滚动两下,似乎在适应四周的光线。

而那老者却没有用这种奇异的玉质树叶,而是眉心直接裂开,露出一只眼睛。

两人走在神秀楼的长廊中,两侧是师生们的居室。

他们二人向这些居室看去,墙壁仿佛不再存在,他们隔着墙便可以看到这些师生的性灵所在的时空,历历在目。

天眼看不到肉身,只能看到性灵。

性灵在白天的时候会被自身的各个念头所困扰,但是到了晚上,这些念头随着睡梦消失,因此性灵在睡梦之中最是纯粹强大。

性灵难以看到,这是因为每个人的性灵都是藏身在各自的灵界之中,这个灵界是藏在每个人的身体里,既是虚幻飘渺,却又真实存在。

灵界会随着性灵的增强而扩张,性灵越强的人,灵界也就越大。

不过到了晚上,人们陷入梦境中,灵界便会随着性灵而浮现出来,梦境中发生的事,其实是灵界中发生的事。

许多人以为梦只是梦,只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而已,却根本不曾想过其实在灵界中他们的梦境都是真实存在的。

涂明和尚跟在那老者身后,向两旁居室看去,寻找苏云等人的房间。

只见文昌学宫的师生性灵浮现出来,做着各自的梦境,有人在朗朗读书,有人在梦中练剑,有人遨游太虚,有人坐在金佛下观想,有人坐在炉边炼丹。

那老者与涂明和尚暗暗点头,涂明赞道:“从他们晚上性灵的功课来看,这些小家伙倒也刻苦用功。”

老者瞥他一眼,冷笑道:“你们这些住在校外的家伙呢?是否每天晚上花天酒地的鬼混,忘记了功课?”

涂明叫屈道:“仆射,我是和尚,礼佛的!怎么会鬼混?”

老者哼了一声,经过学宫儒士的居室时,不由连连点头,只见学宫的儒学灵士的灵界之中都是璀璨文章,字字皆吐光芒,当真是满腹经纶!

老者露出笑容,突然又变了脸色,气得浑身发抖。

只见有一个儒士的灵界之中,乌烟瘴气,狼烟滚滚,一篇篇文章漆黑如墨盆,文章冒着黑烟,黑烟之中还有男女赤条条的在里面被翻红浪,翻云弄雨!

“这是哪个灵士读的文章?”

老者怒上心头,喝骂道:“读到邪门歪道里去了!明天把他给老子送到劫灰厂去挖矿!”

涂明看了一下,道:“好像是咱们儒学院的老师,灵岳先生的灵界。仆射,要把灵岳先生送到劫灰厂挖矿吗?”

“喔,原来是灵岳先生,那就没事了。”

老者捋了捋胡须,继续前行:“由他去吧。”

涂明和尚哭笑不得,走上前去:“仆射,外面疯传咱们文昌学宫的风气不好,与灵岳先生脱不开干系……”

老者瞪他一眼:“文昌学宫风气不好与灵岳先生有关吗?文昌学宫的风气不好,是咱们所有人的风气都不好引起的!是咱们故意把这个锅扣在灵岳先生的背上,你把他赶走,外人不就知道真相了吗?到时候谁来背这口锅?”

涂明和尚满脸笑容,赞道:“仆射英明!”

终于,他们寻到苏云等人的居室,老者看去,赞道:“剑气高悬,剑光透彻,剑心纯一,别无他念,李牧歌是一个好苗子。”

李牧歌已经睡着,他的灵界中,性灵在下,灵剑在上,随着性灵而扑击,施展各种剑招。

即便是睡梦中,他也不忘记练剑。

老者和涂明和尚走到另一个居室前,向里面看去。

这里是狸小凡狐不平两个小娃娃睡的房间,两只小狐妖的灵界连在一起,彼此互通,两个小家伙的性灵也是人形,是两个四五岁的光屁股小孩,正在旷野里玩耍。

他们年纪还小,尚未选择出自己的方向,没有形成性灵神通。

再向前走是青丘月的房子,青丘月也没有形成自己的性灵神通,灵界里的性灵是个小女孩儿,与青丘月所化的女娃娃一模一样。

下一个居室的灵界中,只见身材矮小的少年捧着一卷书,正在读书,头顶一个个文字跃出,组成文章,文字光辉皎洁,有如明月光,没有半点污秽。

老者不由停下脚步,赞道:“读得好书!这个少年,便是你说的天道院上使吗?”

涂明和尚摇头,道:“这是上使身边的一个小妖,实力还算不错,天资也是极为出众。”

老者点了点头,赞道:“他修得儒道神通了。身边的小妖尚且如此,看来的确可能是天道院的士子。”

他刚刚说到这里,忽然脸色微变,低声道:“有魇魔!”

话音刚落,只见花狐的灵界晃动了一下,一只人形的黑暗生物闯入花狐的灵界。

那生物身上冒着像是烟雾又像是火焰的黑暗物质,侵染花狐的梦境,让花狐的梦境很快化作噩梦!

躺在床上的花狐顿时觉得被无形的东西压住,身体不能动弹,想要高呼,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那魇魔冉冉升起,打算吞噬灵界的那些文字。

那些文字,正是花狐跟随野狐先生苦读多年炼成的性灵神通!

“魇魔怎么会跑到学宫里来?”

涂明和尚正要出手援救,却被那老者按住,涂明和尚不明其意,突然一口黄钟袭来,将魇魔撞得粉碎!

涂明和尚急忙循着黄钟来的方向看去,却见苏云的性灵发力狂奔而来,纵身一跃,闯入花狐的灵界。

苏云的房间中,另一个灵界打开,这个灵界要比花狐的灵界大了许多倍!

更为奇特的是,这个灵界与花狐的灵界竟然不知何时连在一起!

“他们的灵界相通了?”涂明惊讶无比。

苏云的性灵头顶黄钟,气势汹汹的杀入花狐的梦中,黄钟震动,向那魇魔痛下杀手!

魇魔被震碎成黑暗的火焰,却又再度聚集,形体小了很多,突然纵身一跃从花狐的梦境中跳脱出去,钻入隔壁青丘月的灵界梦境中。

“极为亲近,彼此没有防备的人,性灵可以进入彼此的梦境。”

那老者淡淡道:“这魇魔是有灵士修炼了魔道神通,打算窃取别人的神通,提升自己的实力,没想到却踢到了硬石头。”

两人看去,只见苏云的性灵头顶黄钟,竟也杀入青丘月的梦境,将魇魔再度打得粉碎。

涂明和尚呆滞。

苏云的性灵和那魇魔一个追一个逃,魇魔从一个个睡梦中的人的灵界梦境中逃过,苏云的性灵也追着它经过这些人的梦境。

就在魇魔逃到狐不平的梦境中时,苏云的性灵终于追上,将那魇魔罩在黄钟里,生生震成齑粉。

苏云的性灵击杀了那魇魔,居然又原路返回,沿途摸了摸惊魂未定的狐不平、狸小凡和青丘月的脑瓜,轻声细语的安慰他们。

他又来到花狐的灵界,与花狐的性灵似乎说了几句话,但说的是什么,便不是外人所能知晓的了,恐怕是他们梦中的呓语。

苏云的性灵又返回自己的灵界,自顾自的修炼,头顶黄钟不疾不徐的旋转。

老者与涂明和尚啧啧称奇。

“这位天道院士子的确非凡,在梦中还守护着他们。”

涂明和尚笑道:“像母鸡护小鸡一样,尽职尽责。”

突然,楼下的一个居室里传来咚的一声响,像是有什么重物倒地。

涂明心中一惊,那老者淡淡道:“那个修炼魇魔的灵士,把自己性灵变成了魇魔。魇魔死了,他自然也断气了。”

涂明飞速下楼,过了片刻匆匆回来,低声道:“是咱们学宫的士子!”

“死有余辜。”

那老者又向苏云房中看了一眼,收回目光,他眉心的天眼缓缓闭合,眼帘闭上之后,一点痕迹也没有留下,没有好气道:“这个修炼魇魔的灵士,不敢去吞噬其他人的性灵神通,见到新人来了,自以为好欺负,于是对他们下手,没想到踢到了硬石头!”

他转身走去:“嘿嘿,天道院的臭小子刚来到我文昌学宫,便在睡梦中杀了我学宫的一个灵士。好大的威风!首座,你趁着晚上把那灵士的尸体安排一下,处置妥当。”

那眉清目秀的和尚面带微笑,躬身道:“仆射放心,又不是第一次了,小僧一定安排得妥妥当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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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普通少年

第二天清晨,苏云起了个大早,来到神秀楼外活动筋骨,右臂还是火辣辣的疼。

这两天他总算睡了个好觉,只觉身心舒畅。他向外看去,只见一夜之后,暴雪已停,留下银装素裹的学宫。

道路上有头戴青布帽的道士清扫路面,还有人背着筐子捡路上的粪便。

不久后,花狐等人起床,青丘月乍呼呼道:“昨晚我做了个很古怪的梦,梦见小云哥顶着那口大黄钟闯进我的梦境中来,追杀一个黑漆漆的怪物。”

小狐狸们惊讶起来,纷纷叫道:“我也做这个梦了!”

“我也是!”

“小云哥还摸了我的头,让我放心睡!”

“二哥,你有没有做这个梦?”

苏云凑上前去,听他们说起昨晚的梦境,不由惊讶万分,道:“我做的梦也是一模一样!”

李牧歌从楼中走出来,不断往回张望,面色古怪道:“昨晚,咱们楼下死了个灵士,说是走火入魔死的,这人说没就没了……”

这时,一辆兽撵驶来,那巨兽来到神秀楼前顿住,第二层楼的窗户打开,涂明和尚探出头来,笑道:“上来,我已经备好膳食!”

狐不平等人欢呼一声,急忙上车。

李牧歌没有上车,道:“我还需要回家一趟,去见我妹妹。好久不曾见到她了。”

苏云有心要问他文昌学宫的风气不好指的是哪方面,但不好明言,只得挥手作别,道:“师哥路上当心。”

李牧歌离去。

苏云最后一个上车,只见车上二楼已经摆了一桌子饭菜,都是素食。

巨兽迈开脚步,兽撵载着他们在学宫中漫游,涂明和尚坐在一旁,向众人介绍兽撵的来历。

苏云也坐下进餐,听得入神。

背负木楼的巨兽叫做负山,四足而少毛,身上很光滑,四肢踞地时像是一头大河马,但是嘴巴里却长着拱地的獠牙,个头也比河马大了许多,屁股后面还长着由粗变细的尾巴。

负山既不是妖,也非精怪,没有性灵依附,憨憨的,但是却力大无穷,而且皮糙肉厚。

这种妖兽没有多少智慧,又没有多少痛觉,原本被人们养殖用来食用。后来打仗,人们又在负山背上盖箭楼,当成移动的箭楼,灵士在箭楼上警戒。

和平时期,城市越来越大,人们便又动了心思,把小房子盖在负山的背上,当成车撵。朔方城中跑的多是这种车撵。

昨晚他们被赶出囿楼,乘坐的便是这种负山撵。

涂明和尚话锋一转,微笑道:“上使,昨晚小僧与仆射商谈,仆射很好说话,对我说,我文昌学宫可以配合上使。上使衣食住行,打探消息,借我文昌学宫隐瞒身份,我文昌学宫统统可以满足。但是有一个条件。”

苏云目光落在他竖起的手指上,道:“仆射有什么条件?”

涂明和尚晃了晃那根手指,沉声道:“仆射要求上使在这次入学大考中,技压群雄,必须要考到第一名!上使在大考中考第一,然后报考我文昌学宫,提升文昌学宫的名望,压过朔方学宫、陌下学宫和九原学宫的风头!”

苏云想了想,道:“我右臂伤势未愈,想拿到第一,恐怕有些困难。”

涂明和尚心头一突:“昨晚他是在负伤的情况下,与劫灰怪厮杀,还将劫灰怪打伤了?不愧是天道院的妖孽!倘若他的右臂复原,实力有多强?”

“上使放心,这点伤势难不倒文昌学宫。”

涂明和尚定了定神,笑道:“我立刻请学宫最好的医师,两天之内,保管上使右臂伤势痊愈!”

苏云放下筷子,道:“我对朔方的官学功法一无所知,需要学一学。”

“可以!”

涂明和尚断然道:“青苗院闲云道长,乃是传授官学功法毕方神行养气篇的最佳老师,我立刻安排他来为上使讲课!”

苏云点了点头。

涂明和尚纵身跳下负山撵,快步去了。

苏云左手拿起筷子,继续进餐。

花狐看了看四周,低声道:“小云,咱们快逃吧!趁现在没有人发现,咱们可以逃出文昌学宫!”

苏云纳闷:“为什么要逃?”

花狐咬牙,压低嗓音道:“咱们不是上使,去查什么案子?怎么查?从哪里查?查到了又能如何?把案子交给谁?若是被发现了真实身份,该如何收场?还有,朔方城三万士子大考,咱们真的能拿第一吗?水镜先生只教了我们十天,十天啊!”

苏云夹起一块豆腐,淡淡道:“二哥,咱们来自天市垣,来自无人区。你没有发现吗?其他庠序学校的士子都有身份,惟独无人区是没有身份的。没有身份,就没办法在朔方求学。如果想让不平小凡小月他们上学,我们就必须冒充天道院士子的身份。”

花狐沉默片刻,涩声道:“除此之外,别无他法了吗?”

“别无他法!”

苏云看向窗外,只见昨天晚上被吊在湖面上的那人被一条一丈多长长满利齿的大鱼咬住,大鱼不松口,咬住那人在湖面上蹦来蹦去。而在岸边还有个老师正在收鱼竿,把那人和大鱼一起往岸上拖。

那人居然没死,正在怒骂收杆的老师。

苏云收回目光,沉声道:“我们在朔方没有任何依靠,只能冒充天道院士子的名头,只能冒充皇帝的钦差的名头!能瞒一天,我们就可以多学一天,能瞒一个月,我们就可以多学一个月!怎么算都是赚的!”

花狐眼圈一红,嗓子沙哑:“那个仆射,要你击败三万士子拿第一名,你……”

“三万士子又能如何?”

苏云大口扒饭,用力嚼了几口,喉结滚动,硬生生咽下去,恶狠狠道:“这个第一,我要定了!别说三万士子,就算三万条龙,我都打得死!”

朔方城中心。

这里有着朔方城最高的楼,最繁华的街道,最富有的人,最强大的世家。

这些楼宇的最顶层,离地面有千丈高,有琉璃搭建而成的穹顶,上有金箔烙印而成的日月星辰,周天刻度,下方建有假山,湖泊,森林,小桥流水,以及宫殿,几近神仙,如同仙境。

这里叫做神仙居,意思便是神仙居住的地方。

“水镜先生,这次大考,先生的士子应该可以拿下不错的名次吧?”

神仙居的天阳宫中,裘水镜席地而坐,旁边一位衣着朴实无华的老者捋着胡须笑道:“先生来到朔方已有一年,该是考验先生的成果了。”

裘水镜饮酒,淡淡道:“若是不出意外,三万士子大考,二十名以内全部都是我教的士子。”

那老者哈哈大笑:“水镜先生豪气。不愧是天道院的帝师!不知先生所说的意外是指……”

裘水镜看向窗外,目光深沉:“这个意外,指的是天道院士子那样的奇才。倘若朔方有这种奇才,他会进入前二十名。若是有名师教导,他会名列第一。”

那老者松了口气,笑道:“在朔方想找到天道院士子这样的奇才,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想找到先生这样的名师,更不可能!我们朔方,毕竟还是个偏僻的小地方啊,寻不到水镜先生这样的大龙。”

他站起身来,来到窗边,俯瞰全城:“这一次大考,前二十名士子,都报考我陌下学宫!陌下学宫的名望便会一举压下朔方学宫,让朔方学宫一蹶不振!至于九原学宫,给我陌下提鞋都不配!”

裘水镜来到他身旁:“田仆射别忘了,还有一个文昌学宫。”

“文昌学宫?”

田仆射哈哈笑道:“别说前二十名,就算是考到前一百名,有这个成绩,谁还会报考文昌学宫?这些年来,文昌学宫是捡破烂的。唯一值得小心的,是圣人之家。”

他目光向远处看去:“朔方城唯一的圣人,他家的士子,应该也会参加这次大考吧?”

裘水镜也向那里望去,那里没有楼宇,而是一片古老而低矮的宫殿。

“圣人……”

裘水镜目光闪烁不定:“是那位吗?他想成圣?谁封的?”

负山撵还在往山上走,走到半山腰处在路边停下,只见涂明和尚与另一位提着木箱的医师爬上木楼。

过了片刻,苏云右臂上插满了粗细不一的银针,比发丝还要细的银针居然是中空的,那医师用银针小心翼翼的把他右臂中的淤血导出。

苏云顿时觉得右臂舒服了许多。

那位董医师换了一副银针,又顺着那些中空的银针送了一些熬好的药汁进入苏云右臂之中。

如此治疗了半个时辰,董医师收了银针,放回自己的木箱,面色和蔼的笑道:“好在是皮肉之伤,若是性灵受伤,便是药石不能及的地方,那就难治愈了。”

苏云活动一下筋骨,伤痛果然没了,这种伤势连天门镇的罗大娘都要医治才能治好,而文昌学宫这位其貌不扬的董医师,居然药到病除!

难道董医师比罗大娘的医术还要高明?

董医师目光闪动,道:“秃子,下来说话。”

涂明和尚跟着他一起下了小木楼,疑惑的看着他。董医师似笑非笑道:“这少年什么来头?”

涂明和尚笑道:“没什么来头。就是普普通通的少年而已。”

董医师冷笑:“普通少年?能把自己伤成这样的普通少年,天底下恐怕只有这一个!”

涂明和尚吓了一跳:“他的伤是自己造成的?”

董医师点头:“他的伤,应该说是自己的气血冲击造成的。他在施展一招极为可怕的招式时,无比浓烈的气血一下子冲击到他的右臂之中,超出了他的右臂承受范围,那气血太浓烈,以至于他的肌肉、韧带、筋膜、软骨、细微血管,被撕裂了不知多少!”

涂明和尚瞪大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他。

他可以想象苏云施展那一招时,气血运转有多么恐怖,那一招的威力有多可怕!

“我检查了他的身体,他的身体可以说在同境界的士子中最强的那一批人,他的身体可以容纳更强烈的气血冲击,但是却承受不住那一招的力量。”

董医师沉声道:“世间有什么招法的爆发力,能恐怖到这种程度?倘若是换做你我这样的灵士来施展,爆发力恐怕百倍增长!我甚至怀疑这不是人间的法门!所以,我问你这少年到底是什么来头。”

涂明和尚压下心头的震惊,微微一笑,道:“他只是我们文昌学宫的普通少年而已。”

“普通少年?”

董医师冷笑一声,转身离去:“他若是普通少年,那么你也是个普通和尚!”

涂明目送他远去,又返回负山撵,向苏云笑道:“咱们去青苗院学习毕方神行养气篇。”

苏云看向窗外,只见董医师怒冲冲的往前走,问道:“大师,这位董医师是什么来历?”

涂明和尚微笑道:“一个普通医师而已。”

第五十五章 一点点儿的差距

青苗院。

巨兽负山四肢曲蹲,跪坐在地,苏云等人从楼上下来,涂明和尚道:“青苗院是筑基期的士子学习的地方,这里的宫殿就是课堂,前前后后有十四座大殿。”

现在是大考前期,青苗院已经不再授课,士子们都在为大考做准备。

苏云、花狐等人走过去,看到药殿、格物殿、琴殿、棋殿、画殿、律殿等各种大殿,不同的大殿教授的课程也不同。

“要学这么多东西?”几只小狐狸脸色有些不太好看。

苏云心里也直犯嘀咕,青苗院的士子要学十四门功课,未免也太多了些。

这些大殿有对联悬挂在门户两旁,其中格物殿的对联很有意思。

“细推物理须行乐,何用浮荣绊此身?”

苏云念了一遍,深有同感,道:“格物便是细推物理,研究事物的原理规则。这句话说的是格物致知,研究事物原理规则,是件快乐的事情,不要被功名利禄绊住前进的脚步。”

这时,一个声音传来:“事物的原理规则,便是物理,也即是我道家所说的道。”

苏云循声看去,只见一个灰衣道人迈步走来,来到格物殿前,打量他们一番,道:“秃子,你适才过来对我说有几个士子要补课,便是他们?”

涂明笑道:“这位是闲云道人,青苗院的首座西席先生。”

闲云道人打开格物殿的殿门,请众人进去,花狐好奇道:“闲云先生,青苗院的士子为何要学这么多课程?”

“青苗院有十四门课,看起来很多,但是到了灵光院,便只剩下八门课了。待到了释迦院、儒学院、道学院,便只有两三门课。这是为何?择其优者而学之。”

闲云道人来到大殿的正位上落座下来,淡淡道:“高等学宫学院,教授士子做的都是减法,没有做加法的。做加法的,都是蠢蛋。我们文昌学宫先给入学的士子诸多选择,观察士子的资质,擅长哪一门,对哪一门更有兴趣,再去深入学习研究,如此才可有所成就。越学越多,只会误人子弟,是蠢蛋的道理。”

明明是很深的大道理,他说的却很是浅显易懂,让苏云、花狐钦佩不已。

殿里有蒲团,苏云等人落座下来。

“你们都学过毕方神行养气篇吧?”闲云道人问道。

苏云、花狐等五人一起摇头。

闲云道人面色不快,道:“两天时间,教五个毫无基础的人,还要保证他们学会毕方神行养气篇!谁有这个本事?秃子,这活儿我接不来,你另请高明!”

他正欲离开,却见一个衣裳被洗得发白的老者背着手,迈步走了进来,在最后一排的蒲团上坐下。

闲云道人连忙躬身:“见过左仆射。”

那老者微微颔首,道:“闲云,开始教吧。”

闲云道人头大,只得回到格物殿,取来五册书分发给苏云花狐五人,道:“这是毕方神行养气篇的上篇,是行功之法。你们先看一遍。”

苏云等人翻开上篇,逐字逐句阅读。

闲云道人来到那老者身边,叫苦道:“仆射,今天能让他们把上篇的心法弄清楚,便是才智过人了!两天教会他们毕方神行篇,恕我无能!”

“你知道他们是什么来头吗?”那老者问道。

闲云道人摇头,道:“从衣着来看,应该是乡下来的普通少年,而且是头一次进城。”

涂明和尚叹了口气:“道士,你也被骗到了。你以为的是人家让你以为的,而不是你以为的。”

闲云道人茫然:“他们不是乡下来的普通少年?”

这时,后面传来苏云等人的声音,闲云道人急忙转头,只见苏云等人已经看完了上篇,正在讨论这上篇的内容。

“士子自学,那还了得?真是不怕死,任何一个字若是理解错了,都有可能走火入魔!这分明就是乡下普通少年不知天高地厚不知死活的样子!”

闲云想到这里,正欲上前阻止,但是听苏云、花狐两人讲解的内容,却字如珠玑精炼无比,而且由浅入深,把毕方神行篇的上篇剖析得近乎完美!

甚至,有些讲解是连闲云道人都不曾想到的地方,却被苏云和花狐讲了出来!

闲云瞠目结舌,他却不知,苏云和花狐在野狐先生的教导下,晦涩难懂的旧圣绝学倒背如流,甚至阐明旧圣深意。

对他们来说,毕方神行养气篇的上篇,比旧圣绝学简单了太多,他们仅仅读过一遍便已经把握到其中的意思。

之所以要讲解,还是两人担心青丘月等人的学问不够,理解有误。

闲云静静的听苏云和花狐讲解了一遍,回到那老者身边,疑惑道:“左仆射,这几人是什么来头?”

涂明笑道:“普通少年。”

闲云恶狠狠瞪他一眼。

那老者道:“闲云,一个灵士倘若从前从未学过毕方神行篇,那么他需要多久才能学会这门心法,将之练到第六重?”

闲云思索道:“倘若是灵士的话,理解毕方神行心法的含义,确保没有任何错误,需要两三天的时间。灵士的元气浑厚,有自身元气作为基础,修炼到第六重需要四五天的时间。”

老者轻轻点头,又道:“那么,下篇多久才能学会?”

闲云道:“下篇就难了。毕方神行篇的下篇,毕方变,需要观察毕方,揣摩毕方神鸟的精、气、神、态,观想毕方,做到惟妙惟肖。就算有人指点,灵士想要修成毕方变最低也需要一个月的时间。”

老者目光闪动:“倘若不是普通灵士,而是天才呢?”

闲云呆了呆,不解其意,试探道:“仆射请明示。”

老者道:“当年,我还年轻的时候,心高气傲,一心想考入天道院。五年,五次,我次次都被淘汰出局。最后考官告诉我,我什么都好,但想进天道院的话还是差了一点,让我不用再来了。我问那考官差了多少,他很和蔼的看着我……”

他的脸皮抖动更加剧烈,喘了口气,继续道:“他说,一点点儿。我至今都不知道,他口中的一点点到底是多少。”

闲云道人还是有些不太明白,这件事与苏云等人有什么关系。

就在这时,苏云体内传来第一声凤鸣!

那是元气在苏云的体内剧烈运转,摩擦,形成的尖锐声响!

闲云道人脸色微变,急忙转身看去,就在他转过头的一瞬间,第二声鹤唳传来。

“毕方神行养气篇的心法,修炼到第二重时,气血运行剧烈,会触发鸣啼,叫做凤鸣!”

闲云道人脑中思绪万千,一发涌来:“但是,毕方神行的心法,长处不在于气血,这门功法的气血运行速度不足以发出第二种鸣啼。他是怎么练出第二声凤鸣的?”

他刚刚想到这里,苏云体内传来第三种声音,这种声音仿佛凤鸣于梧桐,鹤唳于九天,格物殿内充斥着凤鸣鹤唳,随即便化作一种声音。

那种鸣叫奇异无比,像是从天外传来,给人的感觉便是,惊空!

长鸣惊空,排开万里云,让碧空如洗,可见天外!

闲云道人惊讶凝固在脸上,呆呆的站在那里。

而在他身后,那老者叹了口气,低声道:“一点点,这就是我与天道院士子相差的那一点点儿……”

他振奋精神,冷笑道:“不过,换做当年我年轻的时候,我多半也能做到!这并不能让我心服!”

闲云道人听到这话,心头大震,失声道:“左仆射,他们是来自天道院的士子?”

那老者双目瞪圆,直勾勾的看着苏云等人:“我一定要看看,天道院的士子比我强的一点点,让我心服口服的一点点,到底是哪一点点!闲云,传授他们下篇!”

闲云道人定了定神,来到堂前跏趺而坐,体内一只只独脚的毕方神鸟飞出,那是他的气血所化,在大殿中翩翩飞舞,各具姿态。

殿中央是一株铜树,千枝百杈,那些毕方神鸟或者在众人面前飞舞,或者围绕着铜树飞行,又或者停靠在树上,也有的两两成对,又或是扑击搏杀。

这是他以自身元气显化,化作毕方神行篇下篇毕方变的各种招式,直接展示给苏云等人看。

这种教学的好处是,以最直观的方式教导士子,让士子在学到招式的同时,又能观察毕方神鸟的举动,形态,习性等各种细节,士子们学习的速度便比较快。

当然,入门容易精通难。

想要学得精妙,便需要花费更多的时间,甚至一年如一日的观想,加深对毕方的印象,修成三种成就,才算是练成。

闲云道人、涂明和尚和那老者都紧张的盯着苏云的一举一动,看他如何修炼毕方变的六招。

闲云道人也看出来了,那个叫“花斛”应该不是天道院士子,“花斛”的领悟力虽然很强,但是筑基只修炼到第五重,应该是元气积累不足的原因。

但这一点,已经足以让闲云道人肯定,“花斛”不是天道院士子。

因为天道院士子,绝不可能出现元气不足的情况!

第五十六章 乡下来的士子不是人

时间一点点过去,突然苏云闭上眼睛,不再观察铜树上的毕方。

而花狐、青丘月等四个小娃娃则走了过来,在格物殿走来走去,从不同的角度观摩毕方。

他们跟随裘水镜修行了十多天,裘水镜虽然没有教他们太多东西,却告诉了他们学习和格物的诀窍。

“这四个小家伙的天分也不弱啊!”

闲云道人、涂明和尚和那老者也是惊讶不已,花狐、狸小凡等四个小娃娃只是被苏云的锋芒遮掩了,但是如果对比其他士子便可以发现,这四个小娃娃无论资质还是悟性,都是一流的水准!

其中,花狐甚至已经修炼到灵士的层次,但是他自己却不知道,无法动用灵士的力量。

“他们是被开启灵智的,其实本身的资质悟性并没有那么高。”

那老者毕竟还是见多识广,道:“有人传授他们旧圣绝学,日夜洗练,让他们在不知不觉间资质悟性变得绝佳。”

涂明和尚惊讶道:“仆射,旧圣绝学还有这种效果?”

那老者点头,随即又摇头道:“但没什么用。旧圣绝学见成效太慢了,活该被淘汰。”

这时,苏云突然张开眼睛,站起身来,道:“我学完了。二哥,你们都过来,我教你们。”

闲云、涂明和那老者心头巨震,瞠目结舌:“这么快就学完了?这不可能!就算是天道院的士子,也绝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学完毕方变六招!”

花狐、青丘月、狸小凡和狐不平聚在苏云身边,各自席地而坐,仰头看着苏云,细心听讲。显然,他们并非是第一次这么做。

闲云、涂明和那老者甚至可以想象得出来,苏云一定是经常教导这四人!

“毕方变有三大精要。”苏云竖起三根手指。

闲云道人露出茫然之色,喃喃道:“不是只有两大精要吗?”

“合击,三啼,六羽变!”

苏云不疾不徐道:“合击是毕方变的第一精要。毕方变的招式可以单独施展,但更重要的是,这是一门合击之技,需要两个人联手施展。两个人相互了解,心意相通,那么施展毕方变威力便会倍增!”

涂明看向闲云,低声问道:“道士,是这个道理吗?”

闲云道人迷茫的摇了摇头:“我不知道还有合击这个精要,而且毕方变只有一啼才对……”

涂明骇然。

闲云道人负责教青苗院,平日里就是传授士子们如何修炼毕方神行养气篇,连他都不知道毕方变有三大精要,苏云这短短片刻便能摸索出来,天道院士子的资质,都是这么逆天吗?

“第二精要便是三啼,三啼是一啼凤鸣,二啼鹤唳,三啼惊空。”

苏云继续道:“六羽变则是毕方变的六招精华,一招一羽变!你们看好!”

他刚刚说到这里,忽然起身,调动元气,催动毕方神行养气篇,同时身形移动,如鹤腾空,施展出毕方神行的第一招,夜煽杭都火!

他的身形翩然,极具美感,仿佛翩翩飞行的神鸟,震动带着火焰的羽翼,在夜色中飞临大都会,在高楼广厦之间穿梭。

同时,他的体内气血剧烈运转,发生第一次羽变!

羽变来自他的元气,随着元气变得炽烈,毕方神鸟羽毛化作红色!

第二次羽变随之而来,从红色化作橙色!

与此同时,苏云体内元气剧烈摩擦,传来第一声清脆悠扬的凤鸣!

他的招式也随之变化为第二招,悔祸收烈焰。

这一招是纵火杭都之后的悔,招式的精髓在于“收”这个字上。

在苏云的招式中,“收”字的精髓被表达得淋漓尽致!

苏云体内元气摩擦更加剧烈,爆发出第二声鸣啼,如同鹤唳九天!

他的元气发生第三次羽变,由橙色化作黄色,第四次羽变紧随其后,由黄色化作白色!

他的招式也随之变化为第三招、第四招,毕方鹤一足,翩翩戏轻舟,两招一气呵成!

苏云的元气第五变第六变爆发开来,随着第五招丹霞蔽日行以及第六招长空展赤翮的施展,他的元气突破,直接修成毕方变的三种成就,毕方显化,浮现在他的身后!

这只毕方神鸟,华丽无比,如火焰组成,在熊熊燃烧,尽显神鸟姿态!

闲云道人观想而生的毕方神鸟,与他这只神鸟一比,给人的感觉便是凡鸟,丝毫找不到一丝的神鸟的气韵,可谓是黯然失色。

待到毕方变第三种成就显化修成,苏云的元气也随之来到羽变的第六变!

他双臂一震,体内元气浓烈无比,身后浓烈的气血形成毕方神鸟振翅而起,羽生六色,绚丽无比!

同时,第三鸣啼惊空响起,仿佛一道声线从人的左耳贯穿到右耳,让人脑中一切思维一下子被排空!

那老者看到这里,不由得失魂落魄,喃喃道:“一点点儿啊,这就是天道院的考官所说的一点点的差距啊,我如今算是明白了这一点点的差距有多大……”

闲云道人也是看得魂不守舍,苏云施展出来的六招毕方变,比他传授给其他士子的还要好!

甚至比他练的还要好,还要标准!

这么短的时间,苏云不但将毕方神行养气篇的上篇下篇悉数掌握,甚至“无中生有”,凭空领悟出毕方神行养气篇中所没有的东西来!

毕方神行养气篇中有六羽变,但是并没有羽生六色,只是单一颜色。

而苏云的气血显化后,出现的却是羽生六色的异象,可不就是凭空领悟出来的?

毕方神行中有凤鸣,但是没有鹤唳,也没有惊空,苏云的毕方神行养气篇中却多出了鹤唳和惊空这两种鸣啼!

别人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闲云道人是青苗院的首座西席先生,平日里教的就是毕方神行养气篇,他自然知道这种提升的好处!

多出两种鸣啼,意味着毕方神行养气篇的元气和血液运行剧烈程度,是凤鸣时的三倍!

三倍的气血运行,意味着相同的功法,招式威力将会有惊人的提升!

不仅如此,修炼的时候气血运行速度是平日的三倍,那么修炼速度也会有着惊人的提升,修为增加的更快!

而且,原来毕方神行中还没有合击,但苏云竟然还说毕方神行是合击之技!

若是真的如此的话,毕方神行养气篇的档次,只怕能凭空提升一个档次!

可以说,苏云直接颠覆了他固有印象中的毕方神行养气篇!

这种颠覆,对闲云道人的震撼之大,可想而知!

“当年天道院的考官说我差了一点点儿,大约是为了照顾我的自尊心。”

那老者闷哼一声,向涂明道:“我终于明白了天道院士子的标准。别的士子是按照功法,按部就班的学,天道院的士子,是学原来的功法,然后给你创造出新的功法,比原来的功法还要好的那种。”

涂明和尚也是被震住了,有些难以置信,喃喃道:“天道院的士子,才情都是如此惊人?”

“全国,一年只能挑出一二十人,有时候还只能挑出两三人。”

那老者淡淡道:“他们都是天赋异禀而近乎妖孽的家伙,有着各种各样看似不可能的天赋,你们没有遇到过这种人,但是我遇到过,而且他还是我们朔方人。那家伙,嘿嘿……”

他正要起身,却见苏云在施展毕方变的第六招长空展赤翮之后,却并未停止。

老者轻咦一声,只见苏云在施展毕方变的散手。

毕方变六招,被他拆解,分成三十六式散手。

苏云施展之时,给人的感觉宛如一个多头多翼的神鸟,翱翔来去,纵横扑击,利爪长喙,神翼飞羽,无不可杀敌!

那老者瞪大眼睛,喃喃道:“非人……”

闲云道人也愣在那里,喃喃道:“变态……”

此刻苏云的表现,真的可以说是非人的变态!

即便有从前的元气修为做根底,从头修炼毕方神行养气篇,也需要十多天才能修炼到第六重,苏云非但一堂课时间便修炼到第六重,甚至把毕方变的六招完全掌握。

而现在,他竟然将毕方变六招拆解成三十六散手,在他的性灵神通大黄钟的刻度中,每一式散手都宛如千锤百炼刀削斧劈,用矩尺一分一毫的测量出来的一般准确!

这便是黄钟的作用,忽秒级的精确,比闲云道人还要标准,挑不出任何毛病!

三十式散手很快施展一遍,苏云这才张开眼睛,吐出一口浊气,向看呆了的花狐道:“二哥,夜煽杭都火!”

“还有?”闲云、涂明和那老者异口同声道。

花狐不假思索,施展出夜煽杭都火这一招!

就在花狐施展毕方变第一招的同时,苏云脚尖一点,翩然而来,两人一大一小,如同一大一小的两只毕方并翅而飞,驭火而行,在大都会的高楼大厦之间穿梭翱翔!

他们施展的招式都是夜煽杭都火这一招,但是相同的招式由他们施展出来,竟然各具不同的美感,配合起来天衣无缝!

涂明和尚与那老者失神的看着这一幕,闲云道人更是瞠目结舌,失魂落魄道:“理当如此,理当如此……”

第五十七章 不答应就灭口

苏云与花狐换做第二招,悔祸收烈焰,同样也是两人合击,让这一招的威力暴增!

第三招毕方鹤一足,第四招翩翩戏轻舟,第五招丹霞蔽日行,在两人的配合下相继施展出来。

待到苏云和花狐施展出第六招长空展赤翮时,花狐体内元气被苏云的气血牵引,不由自主的剧烈震荡,先是发出凤鸣声,接着元气运行和血液运行速度倍增,迸发出第二种长鸣,鹤唳九天!

他的气血再度提升,第三种鸣啼在胸腔中响起,惊空!

花狐气血震荡,气血不由自主从体表涌出,在身后化作燃火的神鸟振翅而起!

“我……”

花狐有些茫然,仰头看着在头顶翱翔的神鸟毕方,喃喃道:“我做到了第三种成就了?我修成筑基第六重了?”

他突然激动起来,散去气血毕方,翻身施展蛟龙吟,龙吟传来,他的气血如蛟龙盘绕身躯!

花狐行动起来,恍惚间有如两条蛟龙嬉戏,扑杀,凶恶异常!

他经历过全村吃饭渡劫,也从鳄龙吟进化为蛟龙吟,此刻又得苏云气血牵引,助他一臂之力,顿时得以突破!

花狐将蛟龙吟六招施展一遍,又惊又喜。

毕方变虽然精妙,但从威力上来说还是蛟龙吟的威力更强,他迟迟没有修炼到洪炉嬗变的第六重,也没有练成鳄龙吟的第三种成就。

“难道这就是天道院的终极天赋吗?”

那老者左仆射双目无神,头一次感觉到什么叫无法企及。

他这一生无比要强,即便五次考天道院都被刷了下来,但是他却毫不气馁,终于有了大成就,文昌学宫的仆射,只是他此生成就的冰山一角而已。

他这一生,对天道院从未服过,自认为自己绝不会比天道院的士子差。

然而这一次,着实被打击到了。

苏云的表现,是他毕生都不可能做到的,无论如何努力都不可能做到的。

这才是他感觉到无力的原因。

闲云道人也是如此,只是对他的打击没有那么大而已,他的成就不如左仆射,执念也没有左仆射那么深。

——倘若左仆射死了,肯定会出现在天门鬼市上,摆出自己生前的宝物,对进入鬼市寻宝的人提出战胜天道院士子的执念。

而若是闲云死了,便不会有这种要求,这便是二人的区别。

闲云道人躬身,惭愧道:“仆射,我学问不够,愧为人师,今日向仆射请辞。”

那老者左仆射笑道:“天道院的弟子,我也教不下去,闲云不必自责羞愧。有什么样的士子,便有什么样子的老师,你作为普通士子的老师,还是尽职尽责的。”

闲云道人听他这么说,心里很不舒服,但也知道他说的是实情。

自古以来,多数情况下都是老师选择士子,老师教什么,士子学什么。但很多人都忽略了士子也要选择老师。

士子天分太高,普通的老师是教不来,自己胸中的那点学问很快便会被掏空,继续教便是误人子弟,耽误人家的时间。

因此,天分高的士子,也需要天分高的老师。

闲云道人觉得自己教不了苏云,只是他并不知道,苏云的天分虽然高,但也没有高到他们想象的那种程度。

苏云能够在如此短的时间里,学会毕方变,并且参悟出合击、三啼、六羽变这三大精要,靠的是他眼中的八面朝天阙烙印。

朝天阙烙印打开天门,让他的性灵得以进入另一个世界,查阅仙图。

而仙图中正是两只毕方在风雷劫中渡天劫的情形!

苏云在观摩那两只毕方渡劫施展的招式,正是毕方变的六招,又看到两只毕方合力对抗风雷劫,听到鸣啼,观察到毕方六种羽变,他的领悟自然要远超闲云道人。

闲云道人尽管是青苗院首座西席先生,但是他也并未见过真正的毕方神鸟,更不曾亲眼看到毕方渡劫的情形。

他的所学,其实也是靠前人所传,不如苏云是理所当然。

只是这一次进入天门后的另一个世界,苏云的担忧也越来越强。

没有出乎他的意料,那两只渡劫的毕方神鸟也葬身在仙剑之下,没能挡住仙剑一击,死于非命。

而且这一次,仙剑循着他的气机而来,速度比上一次更快,他在跳入天门的那一瞬间,甚至感觉到仙剑的剑气差点将自己刺穿!

进入另一个世界的次数越多,仙剑的威力越强,速度越快。

苏云精于计算,他算出一个结果,那就是自己若是修为实力没有大的进步,下一次进入另一个世界,绝对会死在仙剑之下!

这是他最大的危机!

不过,为了力压朔方三万士子,夺得第一,他必须利用仙图修成毕方神行养气篇!

至于下一次能否逃出仙剑追杀,他暂时不做考虑。

那老者起身,径自走出大殿,涂明和尚与闲云道人慌忙跟上,三人在格物殿外停下,那老者道:“我先前总是怀疑他们,怀疑他们不是天道院的士子,怀疑他们不像是东都大帝的使者,因此才有多番试探。而今,容不得我不信了。”

闲云道人脑中轰鸣,急忙转身要走。

他听到东都大帝的使者,便感觉有几分不妙,因此不打算涉足此事。

涂明和尚连忙拉住他,笑道:“你都知道了,还想脱身?道士,与我一起上贼船罢!”

闲云道人叫苦不迭,道:“东都大帝的使者来朔方查案,肯定是惊天大案,我担心我小命难保!”

老者笑眯眯的摸着自己的玉扳指,涂明和尚满脸挂笑,拨动着念珠,闲云打个冷战,这两人笑得这么开心,俨然一副随时杀人灭口的样子。

闲云道人却知道,自己若是不同意,这两个家伙绝对会杀人灭口,——毕竟,文昌学宫的风气很坏,把自己学宫的青苗院首座灭口,似乎也说得过去。

闲云道人连忙道:“我从了你们便是。这上使是什么来头?”

涂明和尚说了苏云等人来历,闲云道人沉默片刻,压低嗓音道:“秃子说天道院士子奉大帝的命令来我朔方查案的,朔方城必有一场大地震,我也深以为然。只是不知道,这场大地震是发生在官场之中,还是商场之中。我文昌学宫倘若牵扯太深,会不会被牵连?仆射……”

那老者淡淡道:“他奉大帝之命来朔方查案,我们过问不了,也不必过问,只管配合就是。不用管它什么地震,震得再大再狠,嘿嘿,还能震得倒我朔方左松岩的文昌学宫?天大的事,我替你们扛着!”

闲云和涂明精神大振,文昌学宫的当家的,老瓢把子,学宫的老师之首脑,那可是朔方一带有着传奇色彩的人物!

他既然这么说了,那么便不必担心文昌学宫和他们的性命前程!

那老者左岩松老眼中精光四射,突然嘿嘿笑了起来:“我倒觉得,我文昌学宫捡了个大宝。”

闲云和涂明都不以为意,这分明是难以想象的凶险。

“这几年朝廷一直说要改官学的筑基功法,一直说把五十六州三百六十郡县筑基功法统一,但却始终未改。别人不改,咱们文昌学宫先改!”

那老者左岩松攥紧拳头,冷笑道:“天道院的洪炉嬗变养气篇,还有这改良后的毕方神行养气篇,我都要!你们说,咱们的士子学了洪炉嬗变和毕方神行,什么狗屁朔方学宫,什么陌下、九原,他们学宫的仆射,都得给老子跪下舔老子的脚!”

闲云、涂明面面相觑。

“还有这一次入学大考,三万士子中的第一人,报考的居然是我文昌学宫!”

左岩松越说越是兴奋,宛如真的看到三大学宫的仆射惊讶错愕的表情:“那三个老东西老娘们,一定骇也骇死了,还要不得不吹捧老子几句!”

涂明和尚咳嗽一声,打断他的美梦,道:“仆射,上使是否愿意传给我们文昌学宫,尚且难说。”

左岩松似笑非笑道:“所以还需要两位多操劳,死皮赖脸一些,缠着他,磨着他,求着他传给我们。现在入学大考在即,士子们多已放假,你们不用授课,那就多帮他做事,人总有心软的时候嘛。”

闲云、涂明面带难色。

左岩松笑嘻嘻的转动自己的玉扳指,一副要杀人灭口的样子,闲云和涂明只得点头。

左岩松哈哈大笑,背着双手离去。

闲云道人和涂明和尚目送他远去,涂明叹道:“野鹤,现在你知道咱们文昌学宫的风气,是怎么变坏的了吧?”

闲云道人点头,叹道:“上梁不正下梁歪,更何况咱们文昌学宫从地基就开始歪了。咱们文昌学宫,唯一正直的,唯一干净的,恐怕便是用来给我们背锅的灵岳先生了。”

涂明和尚想起梦境中文章乌烟瘴气,不知读的是什么淫词秽曲的灵岳先生,不由叹了口气:“也只有他是个正直人。我们在遇到仆射之前就已经歪了。”

两人想起当年,唏嘘不已。

格物殿中,苏云心中怦怦乱跳,不知道自己的表现是否过关,心道:“天道院士子应该会学得更快吧?不过我毕竟不是天道院士子,最快也只能到这一步了,但愿差距不会太大……”

他有些患得患失,自己应该表现得更好一些才对,可惜自己的能力只能到这一步。

好在闲云道人与涂明和尚回到格物殿之后,没有说什么,苏云放下心来,备受鼓舞:“看来他们没有多少怀疑。下次我要表现得更好!”

这两日,苏云一直在用心教导花狐和青丘月、狐不平、狸小凡,除了教导他们毕方神行养气篇之外,还把仙猿养气篇也一并传授给他们。

基础的筑基功法,并非是学得越多越好,不过这三种功法各有不同的侧重,一起修行可以触类旁通。

洪炉嬗变强于气血和招法,仙猿养气篇强于磨练身体,毕方神行强于身法与配合。

苏云甚至觉得,倘若能把洪炉嬗变的心法改一改,让心法容纳三种武学,这样就可以完美的掌握三种心法了,无需在其他心法上下功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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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代号:全村吃饭

“有没有这样一种筑基心法,可以囊括其他各种筑基心法?”

苏云一边监督花狐、青丘月等人修炼,一边心思活络:“只要修炼这种心法,无论是蛟龙吟还是猿公诀,亦或是毕方变,又或者是其他武学,都可以从容修炼!”

他纠正四人的动作,让四人的招式渐渐标准,又放飞自己的思绪:“这种心法的包容性太强的话,恐怕便没有侧重了,反而没有一个长处。所以,必须要选择一个长处做突破口,这个长处,能够修补其他短板,让短板日渐变长,跟上长处不至于落伍……”

闲云道人和涂明和尚站在一旁观望,越看越是震惊。

苏云的招式动作,准确得可怕,比他们任何一人做得都要标准,没有一分一毫的差错,像是经过精确测量的一般!

倘若是一次两次如此精准倒也罢了,关键是苏云的招式次次都如此精准,没有出过一次差错!

“他是怎么练出来的?”

两人有些茫然:“这就是天道院士子的恐怖天赋吗?”

他们却是误会了苏云。

苏云靠的并非是天赋,当然天赋也有作用,但作用更大的是黄钟,以及他从双目失明的那一刻养成的时间观。

他的时间观让他精确的记录和计算四周的一切,包括自己的举止动作,从而做出判断。

而黄钟则让他的记录和计算,精确到秒和忽这两个时间单位!

他的招式并非完美得找不到任何毛病,倘若有人可以留意到三百六十分之一秒的动作细节,便可以看出苏云的招式在忽这个时间刻度上,开始出现了细微的破绽。

他目前还没有办法让自己的招式做到更精确的程度。

但是等闲之辈,谁能看出忽这个时间刻度上的破绽?

不知不觉间,两天时间过去,三只小狐狸尽管很努力,但也没能学会仙猿养气篇,倒是朔方官学毕方神行养气篇,他们都炼得七七八八。

狐不平、狸小凡和青丘月都跟随野狐先生学了两三年,有了两三年的旧圣绝学的底子,起步迅速。

比起其他士子,他们学的已经很快了。

倒是花狐因为修炼旧圣绝学的时间比苏云还久,无论是毕方神行养气篇还是仙猿养气篇,他都已经修成,进境之快让人眼红不已。

闲云道人与涂明和尚这两日一直在记录苏云传授众人的情形,试图把新的毕方神行养气篇整理出来,然而两人却发现苏云传授的仙猿养气篇,居然也是异常的精妙!

“秃子,仙猿养气篇也大有可为啊!”

闲云道人双眼放光:“要不要也一起记录了?”

涂明和尚头大:“仙猿养气篇是元州的筑基功法,咱们朔方本不擅长,倘若学了去又要给士子们增添负担……”

闲云笑道:“我们只管记录,至于用不用,让左仆射决断便是。”

涂明点头:“左仆射恐怕要头疼如何取舍了。嘿嘿……”

他们可以记录下招式的精髓,但是无法记录具体的观想,对于毕方和白猿的观想,必须由苏云亲自传授。

因此他们还需要请苏云亲自绘制毕方图、白猿图和蛟龙图。

而且,即便苏云肯传授,那也要比亲眼看到亲自临场观摩要逊色许多。苏云便是亲眼看到亲自观摩鳄龙、白猿和毕方渡劫,功法成就才会如此之高。

清晨,苏云、花狐等人坐在负山撵中,负山兽迈开腿脚,不疾不徐的向学宫外走去。负山撵的二楼,已经摆好了饭菜,闲云道人、涂明和尚笑眯眯的看着他们。

“慢点吃,离考场还远。”

涂明笑道:“吃饱了喝足了,才有力气大考。今日,你们要辛苦得很呢!”

闲云道人微笑道:“毕竟要打三万人,不多吃一些,怕你打一会儿便没了力气。”

打三万人是一句笑谈,不过这次大考必须要吃饱喝足,否则真的有可能会因为体力消耗太大而被淘汰。

负山撵走上云桥,越走越高,走出了文昌学宫,直奔城中心而去。

云桥之上,一辆辆兽撵从不同的楼宇中走来,那些兽撵并非都是负山兽,兽背上的小楼有的是一层,有的是两层。

小楼中或多或少都有十几二十位士子。

苏云向朔方城的空中看去,但见云桥百条,千条,搭在一座座琼楼玉宇之间,这些道路上,各种兽撵背着小楼,楼中承载着朔方士子,向同一个方向进发。

云桥虽高,却像是飘在空中的丝线,兽撵虽大,却仿佛是走在丝线上的蚂蚁。

“好壮观……”苏云等人遥遥看着这一幕,心神被深深震撼。

他们的负山撵也走入了车流之中,成为其中一员。

这一天,便是朔方的官学入学大考,不管你是来自城里还是乡下,在入学大考面前都是平等的,都必须经过大考,才能进入各个学宫学习更高深的绝学!

这也是穷苦人家的士子极为看重的一次机会,因为这是鲤鱼跃龙门的机会,有可能会改变穷苦人家孩子一生命运的机会!

突然,苏云心中微动,隔着车窗,看向对面云桥上的一辆兽撵背上的小楼楼顶,只见那里一个身着黑衣的男子负手而立。

苏云左眼眼角跳动一下,沉声道:“二哥,看那边!”

花狐凑到窗边看去,寒毛炸起,狗耳朵帽子都支棱起来:“全村吃饭!”

那黑衣男子正是全村吃饭焦叔傲,不知何故站在那车撵的楼顶,衣袂迎风飘摆。

涂明和尚与闲云道人见他们面色凝重,急忙凑到窗边,却见那黑衣男子似乎感应到他们的目光,忽然纵身一跃消失无踪。

“上使,那人是谁?”

涂明和尚面色凝重:“此人身法诡谲,实力极高!”

苏云沉声道:“大师,道长,最近一段时间朔方城中有没有什么很离奇的命案?死很多人的那种。”

涂明和尚与闲云道人对视一眼,闲云道人取来纸笔,飞速写了一封信,推开窗户,他的头顶忽然有一只野鹤飞出,却是他的性灵神通所化的野鹤,衔着那封信振翅而去。

“我请官府的武神捕查一查最近的案子。”

闲云道人试探道:“上使,刚才那个代号全村吃饭的黑衣男子,莫非与上使要查的案子有关?这个案子的代号,是否便是全村吃饭?”

苏云不置可否,道:“全村吃饭是一条毒虺所化的蛟龙,背后有一个十分可怕的存在,有可能是个人魔,会给朔方城造成很大的伤亡。不过全村吃饭和人魔,只是幕后黑手的棋子罢了。我所能吐露的信息,只有这么多。”

涂明和尚与闲云道人脸色剧变,急忙各自提笔写信,额头冷汗滚滚流下。

闲云飞速道:“人魔非同小可!你写给左仆射,请左仆射立刻来大考的考场!我写给武神捕,让他立刻调动所有捕快,追查黑衣男子下落!”

涂明和尚汗水如雨,声音沙哑道:“给朔方城造成很大伤亡,无疑这次大考便是人魔的目标!必须请仆射与其他学宫的仆射商议,暂停此次大考!”

两人各自施展神通,闲云还是一只野鹤衔信飞走,涂明和尚的性灵神通是一面明镜,镜中有一只蛇颈鹏鸟飞出。

两人在小楼中坐立不安,焦急的走来走去,突然闲云道人推开车窗,纵身一跃而去。

“道士,等等小僧!”涂明和尚也急忙跳出窗户,两人消失不见。

苏云与花狐对视一眼,他们早已从葬龙陵古书中看到人魔的可怕,天道院格龙士子,几乎全军覆灭!

但是更为可怕的是人心!

倘若果真如苏云猜测的那样,全村吃饭是被领队学哥或者其弟子传人所救,那么幕后黑手便是修炼了真龙十六篇的领队学哥!

领队学哥功法大成,有了对付人魔的手段,他借全村吃饭之手放出人魔,人魔屠戮朔方,造成大动乱,而他出手杀掉人魔,提升自己的威望。

如何扩大声望?

那就要看人魔激起的民愤有多大!

对参加大考的士子下手,无疑是最佳途径!

“但愿左仆射能够说服其他学宫的仆射,推迟大考。”苏云心道。

天空中,两道云桥汇流,并为一道,适才全村吃饭焦叔傲所立的那辆兽撵来到苏云等人所乘的负山撵旁边,两辆车并驾而行。

那兽撵与众不同,是一只巨鸟驮着二层小木楼,比其他兽撵要灵动,速度也更快。

苏云打量那只巨鸟,啧啧称奇,元朔国地大物博,到处都有奇怪的物种。那只巨鸟两腿粗大,爪子锋利,差不多有四层楼那么高,它身上长着长长的羽毛,翅膀上也有浓密的羽毛,不知道能不能飞行。

车夫坐在巨鸟驮着的木楼的第二层阳台上,双手抓着拴在鸟脖子上的缰绳。

“这么大的鸟,应该飞不起来吧?”苏云心中暗道。

他不经意一瞥,只见那辆兽撵二楼的窗边坐着一个恬静的长发女孩。

那女孩正在偷偷看他,见他看过来急忙转头。

苏云细看去,只见那女孩侧靠着窗,身着黑色宽大束腰的衣裙,袖筒很宽,手放在前方桌子上,衣裙黑色之中又绣着花瓣呈菱形的花作为点缀。

她扎着两个马尾辫,一左一右,垂在肩头,鹅蛋脸,被马尾辫衬托显得圆圆的。

她的鼻子很挺,倘若微微仰起头,可以把一根毛笔放在鼻尖而不会掉下。

双马尾女孩眼珠子转了一下,又偷摸向这边看来。

苏云收回目光,目不斜视。

对面的花狐则直勾勾盯着他,似笑非笑:“小云,当心那姑娘是人魔!”

第五十九章 双马尾姑娘

“我也有这个怀疑。”

苏云口唇不动,声音却清晰的传来,道:“人魔说不定已经从全村吃饭身上离开了。你看那姑娘,楼下有很多人,楼上却只有她一人。而且,刚才全村吃饭就是站在那辆车的楼顶!”

花狐呆了呆。

他原本调笑苏云春心萌动偷看漂亮姑娘,却没想到苏云居然真的在怀疑那女孩是人魔!

他向那辆鸟撵中看去,果然只见下层人满为患,而上层只有那双马尾女孩一人!

“难道这女孩真是人魔?”花狐急忙收回目光,不敢再看。

现在连他也有些怀疑了。

狸小凡、狐不平和青丘月却把脸挤到一个窗户里,去看“漂亮的小姐姐”。

那双马尾女孩一直都很安静,突然转过脸对他们吐了吐舌头,又装作文静起来,摆弄桌上的檀香。

青丘月回头,看了看苏云,又看了看花狐,只见花狐还在长身体,个头太矮,于是又看了看苏云,啃着手指头说道:“小云哥,我想她做我的嫂子!”

“月儿妹妹说得好!”

狸小凡和狐不平大受鼓舞:“小妹对哥太好了!等我长大了,便把她娶过来做你嫂子!”

苏云偷瞄了那女孩几眼,没有察觉到怪异之处,心道:“难道我有些惊弓之鸟了?不过话说回来,在一个封闭空间,不死到最后两人,几乎无法察觉谁才是真正的人魔。人魔的伪装太强了,即便是被寄生的人也不知道!”

一百五十年前大雪封山,葬龙陵就是一个封闭空间,谁也走不出去。

而现在,他们身处朔方城,朔方城自然不可能是封闭空间。

“我被人魔吓得有些心魔了。”

苏云突然想到关键:“那辆车楼下的那些人难道比我还高明,认出她是人魔,因此不敢上楼?不见得吧?是我杯弓蛇影了。”

他放松下来。

负山撵来到朔方城中心,一座座高楼林立,檐牙高啄,青瓦如叶。

一头头巨兽背着小楼,顺着环形的云桥往下走,只见一道道云桥来到这里在楼宇之间汇聚到一起,条条道道的云桥形成螺旋纹理的一个大平台。

平台并非完全悬空,下方还有巨大的铜柱支撑。

铜柱也是运用楼班的炼器法炼制而成,很是稳固,承受如此庞大的重量依旧稳如泰山。

诸多巨兽停步,一栋栋小楼中的士子起身,走下兽撵,而那些空掉的兽撵则由车夫驱着走下平台。

苏云所乘的负山撵也停下脚步,少年们从楼上下来。苏云向隔壁看去,只见隔壁的鸟撵也停了下来,第一层的人纷纷跳出来,静静等候楼上的双马尾女孩下来。

“原来是世家的小姐,楼下那些人是她的随从,是跟来保护她的。”苏云放下戒心。

朔方城临近天市垣,又靠近塞外,因此也是重地,这里人杰地灵,世家自然也是数量不少。

“当初我杀了童帆之后,与杨胜碰面,杨胜说天门鬼市结束后,他陪着世家公子小姐在无人区狩猎,屠了胡丘村。”

苏云向四周看去,心中默默道:“这里应该有不少来自世家的公子小姐吗?不知道有没有那晚在场的人物?”

他面色平静:“我至今还记得他们的声音。”

童帆只是那天在场人物之一,当时应该还有其他世家的公子小姐,可能还会有灵士随从,甚至说不定还会世家的长辈之类的人物坐镇。

那次天门鬼市,朔方城的世家大阀都很重视,应该会派高手前往,却不料被裘水镜捷足先登。

而第二次天门鬼市,应该是童帆等人偷摸出来玩耍,却没想到遇到苏云寻仇,因此丢了性命。

“小云,我看到水镜先生身边的士子了!”

花狐靠近苏云,悄声道:“就在那边龟撵上!”

苏云看去,只见一辆龟撵走来,那龟撵是建在一只巨龟的背上,巨龟四肢粗壮如柱,尾巴长如大蟒,头似凿,嘴如鹰喙,走起路来竟然飞快!

龟背的二楼也有一个少年独自坐在那里,面前点着香,闭目养神,楼下也有许多灵士随从。

“水镜先生的另一个学生。”苏云深深看他一眼。

当时苏云还是一个小瞎子,没有看到水镜先生身边的士子的模样。

狸小凡翘着脚尖看去,道:“他应该算我们的师哥吧?东都天道院的叫法,应该叫学哥。”

“杨胜也是我们的学哥。屠杀胡丘村的人便有杨胜,我打死了他,用手掌砍断了他的颈部血管和气管。”

苏云面色平静道:“水镜先生是私学先生,并非是官学老师,私学先生不负责教学生的人品修养,只负责教功法绝学。水镜先生的学生,与我们没有任何关系。”

花狐称是,道:“私学先生只负责教功法绝学,不负责教如何做人。野狐先生便是官学先生,虽然没有朝廷给的名分,但是他教我们如何做人。”

狐不平、狸小凡等人纷纷点头,深有同感。

更多的车撵走来。

楼班开创炼器法,把炼器用在建筑上,仿佛一下子把人们的创造力和城市的活力释放出来,城里有各种高楼广厦不说,甚至连这些车撵也是千奇百怪。

负山撵是最普通的车撵,随处可见,贫寒之家的士子也是乘坐这种车撵赶赴大考。

除了常见的负山撵外,还有各种异兽兽撵,种类繁多,兽背上的小楼也装饰得富丽堂皇,这就考验财力了。

兽撵之外还有鸟撵,龟撵,苏云甚至还看到了蛟龙撵,应该是蟒化蛟,并非全村吃饭那样的毒蛇化作的蛟龙,形体上要比全村吃饭大很多,粗壮很多,因此才能背负小楼。

平台上士子越来越多,世家子弟是少数,大部分士子都是平民和贫民。

苏云打量四周,突然目光停留在天空中,只见天空中漂浮着一卷画轴。

那画轴漂浮在楼宇之间,东西走向,约莫有十余尺长短。

“性灵神通?还是性灵神兵?”

苏云正在思索,突然耳畔传来一个动听的声音:“那是十锦绣图之一的天临上景图。”

苏云循声看去,只见那双马尾女孩不知何时来到他们身边,也在打量天空中的那个画轴。

青丘月正牵着这女孩的手问东问西:“竹仙姐姐,什么是十锦绣图?”

狐不平和狸小凡感激得眼泪快要流下来了:“青丘小妹对我真好,给我创造机会!”

双马尾女孩声音很细微,道:“听说几十年前有一位很厉害的灵士,完成了天门鬼市的鬼神所托,得到了十锦绣图,不知出于什么缘故,自己没要,而是送给了朔方的官学。十锦绣图分为檀香御景,天临上景,方圆墅景,行云天景,天楼秀景,华灯丽景,凤栖越景,龙蟠山景,田园风景和塞外漠景。”

花狐听得入神,询问道:“十锦绣图有什么作用?”

双马尾女孩收回目光,惊讶道:“你们不知道十锦绣图的作用?”

花狐摇头。

双马尾女孩道:“十锦绣图每一幅图都自成一灵界,里面天地自足,山水花草树木都可以存在于其中。”

苏云心中一动,低声道:“儒家神通!”

双马尾女孩向他看来,疑惑道:“儒家神通?”

苏云道:“天地自足与儒家旧圣所说的吾性自足不假外求有些相似,因此我猜测十锦绣图可能是儒家神通炼制而成。”

“吾性自足,不假外求?”

双马尾女孩低声反复念了几遍,道:“我不曾学过这些。不过十锦绣图的主人的确是儒家的旧圣,听说是第十一代圣人,被尊为文圣公。”

苏云花狐等人心中微动,他们来朔方时经过了文圣庙。

“十锦绣图是十个灵界,历次入学大考,都是在图中进行的。十幅图,十个灵界,每个灵界可以容纳三千士子,选拔起来便可以节省很多时间。”

双马尾女孩道:“你们不知道十锦绣图,很吃亏的。我在大考之前,还花了几天时间去记忆十锦绣图的地形地貌。”

苏云笑道:“你是大户人家,家里有资源,可以提前知道十锦绣图的地理。但并非是所有人都是你这样的大户人家。”

双马尾女孩不解。

狐不平忍不住道:“竹仙姐,小云哥的意思是说,我们穷!”

花狐笑道:“不止是穷。还有因为穷,得到消息的途径少,消息闭塞。因此,穷苦人家的士子,得到的机会比富贵人家的士子少很多。”

苏云抬头仰望那卷天临上景图,微笑道:“所以穷苦人家的士子,不能放过任何一个机会,否则何时才能出人头地?”

突然,他心头微震,急忙道:“竹仙姑娘,刚才你说我们在十锦绣图中大考?三千士子一幅图?”

双马尾女孩点头:“十锦绣图便是十个不同的考场,从十个考场中选拔出最出类拔萃的弟子。听说在灵界交手,只要有性命之忧便会被送出灵界。等到人数只剩下二十人时,十锦绣图重叠,这二十人便会出现在一个地方,选拔出最出色的那个。”

苏云面沉如水。

封闭空间,形成了!

十锦绣图的每一幅图,都是一个封闭空间!

这正是人魔玩弄人心,肆意杀戮的绝佳战场!

这次入学大考,稍有不慎便会血流成河!

“不知道文昌学宫的左仆射,能否阻止这次大考?”他心中暗道。

就在这时,只听有人惊呼道:“圣人弟子来了!”

“圣人弟子?”

苏云心头微震:“有圣人弟子,难道说朔方城里有一位活着的圣人?”

第六十章 与你何干?

这片平台上,诸多士子纷纷抬头,向同一个方向看去,只见那里一头老年拉着木质的牛车,牛车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向这边走来。

那牛车慢吞吞的,行驶缓慢,车夫是个干瘦干瘦的老人,灰蒙蒙的衣着,脸上都是褶皱,手上也都是皱纹。

车厢中,想来便是圣人弟子。

在场士子翘首观望,眼中除了崇拜还是崇拜。只听有人议论道:“圣公子如此朴素,老牛破车,不舍得买新车,甚至连乘坐负山撵都觉得奢侈。”

“相比他,我们真是太奢靡了。圣公子用的虽然是破旧东西,但气质风华,却让我自惭形秽。”

“听闻圣人公更节俭,还吃剩饭呢。你看这牛车……”

……

狐不平挠头,有些不解道:“圣人弟子为何做牛车?为什么不能下来走?牛不累吗?这车太破了,牛拉这种破车,上高坡比新车吃力,下陡坡更是要牛的老命!为什么没有人心疼老牛?”

一时间,平台上雅雀无声,一双双目光齐刷刷向狐不平看来。

狐不平吓了一跳,连忙道:“有负山撵不坐,为何要坐牛车,累死一头老牛,够坐几次负山撵了吧?我说得难道不对吗?”

花狐、青丘月和狸小凡暗暗叫苦,狐不平就是个有啥说啥的直肠子,从前苏云的眼睛还没好时,他们便总是担心这只小狐狸会说漏嘴,因此每次都要去堵他的嘴。

苏云眼睛好了之后,他们便放松了警惕,不曾想到了朔方城,还是被狐不平的破嘴捅了篓子。

那牛车车夫也向他看来,苏云走上前一步,挡住那老车夫的目光,淡淡道:“圣人弟子休怪,我弟弟是黄口小儿,口无遮拦,还请恕罪。”

这时,车厢从里面打开,一个白袍及地的少年低头走出车厢,道:“怎么会怪罪呢?这原本是我的错。周伯是我邻居,住在隔壁,听说我要参加大考,便星夜起床,要用牛车送我。我也是糊涂,不忍拒绝老人家,这才上车。却不想会因此累到老人,更不想会因此累到老牛。”

他直起腰身,无暇的脸庞让在场的少女屏住了呼吸,头脑中一片空白,耳畔只有自己的心跳声。

即便是男子,也对他生不出嫉妒之心,相反内心一片平和。

那白衣胜雪的男子来到拉车老牛身旁,轻抚牛头,亲吻牛的额头,哽咽道:“你受累了。”

那老牛前膝跪下,竟然对他流下了眼泪。

周遭的士子感动莫名,一个少女落泪道:“牛流泪了,为圣公子的慈悲流泪了!”

她突然又气得浑身发抖,转头指责狐不平:“连牛这样的畜生都知道流泪,知道感恩,知道同情,你连畜生都不如!”

四周顿时传来七嘴八舌的指责声,都是指责狐不平,颂扬圣公子的慈悲。

狐不平呆了呆,想要为自己辩解,声音却根本没有那些人响亮,也根本没有人听他的。

这时,白衣男子起身,摇头道:“诸君请不要指责他,他毕竟年幼。”

“圣公子真是善良!”又有人高声颂德。

四周又是一片颂德的呼声。

狐不平茫然,看了看这些处于一种不可理喻状态的人们,心中有些惶恐,扯了扯苏云的衣角,带着哭腔道:“小云哥,我真的错了吗?城里好可怕,咱们回乡下吧……”

“你没有错,我们也不必回去。”

苏云的声音传来,语调平和,道:“说真话的人被排挤回去,沽名钓誉的人大行其昌,世间没有这样的道理。”

花狐微微皱眉,他从苏云的语调中听出强烈的愤怒,有些不明白苏云的愤怒从何而来。

他仰起头,看到苏云还是站在狐不平前方,面朝破旧牛车的方向,一动不动。

花狐呆了呆,只见苏云的双眼一片雪白,都是白眼仁,没有黑眼瞳!

花狐心中一惊,立刻知道这是有人以无比强大的气血,压迫苏云,让他的眼睛中的气血倒流!

这导致了苏云的“眼疾”复发,变回了瞎子!

但这并非是针对苏云,而是针对狐不平!

狐不平说出真话的时候,有人针对狐不平发动了气血镇压的攻势,苏云觉察到这一点,所以横身挡在狐不平面前!

他从白衣圣公子下车便一直挡在这里,说明针对狐不平的气血压迫一直都在!

苏云的愤怒,正是来源于此。

下手的那人持续这么久的气血压迫,是要把狐不平脑中的气血逼出大脑,让他变成一个白痴!

狐不平只是说出了真话,有这么大的罪过吗?

花狐向苏云对面看去,白衣圣公子已经不在那里,那里只有驾车的周伯,老态龙钟,像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乡下老人。

“圣公子的邻居,恐怕是一个灵士,而且是灵士中的高手,否则不可能压制住小云!”

花狐悚然,想起临邑村狍鸮的话:“城里人吃人,不吐骨头!”

周伯驾着牛车,缓慢的离开,苏云的眼瞳渐渐出现,渐渐恢复。

花狐担忧道:“小云,你……”

“没事了。”

苏云摆了摆手,目光落在那位白衣圣公子身上,低声道:“这个人,他的名声就是他的命!动他的名声,他便敢要你的命!圣人的弟子如此,那么圣人呢?”

他有些后怕,心中更多的是愤怒。

刚才如果没有他挡在狐不平面前,这段时间,狐不平的大脑一直处于缺血状态,肯定会脑死亡,即便不死也会变成一个白痴!

“圣人弟子的名声……”苏云哼了一声,迈开脚步,向白衣圣公子走去。

“小云!”

花狐看出他的心意,急忙抓住他的手,低声道:“那是圣人弟子!圣人在朔方城权势滔天,圣公子也得士子们爱戴,你动他,群情激愤,这些士子会把你打死的!”

苏云手掌如同蛟龙般游动,从他手掌中脱出,径自向白衣圣公子走去:“二哥,我又不是暮气沉沉的老头子,要这么多算计做什么?天市垣的少年,何时怕过这些?不能动,我偏偏要动一动!”

“你!”花狐咬牙。

双马尾女孩忽闪着大眼睛,好奇看着这个矮小的娃娃,道:“二哥……”

她有些不好意思,道:“我见他们都叫你二哥,所以也叫你二哥吧。二哥,刚才那个小云要干什么,你这么生气?”

花狐气道:“他要去打人!”

“打谁?”双马尾女孩兴奋的问道,向苏云那边张望。

人群将白衣圣公子包围,到处都是激动的面孔,恭维的声音,许多士子以能见他一面为荣,以能与他说一句话为荣。

白衣圣公子无不含笑以对,耐心十足,没有半点的不快。

苏云拨开人群,径自走到白衣圣公子面前,卷着袖子。

白衣圣公子怔了怔,笑道:“兄台?”

嘭!

苏云的拳头狠狠落在他的左脸上,力量爆发,猿公诀第一式,白猿挂树!

白衣圣公子的身体像是被一股斜向上的力量抽出了人群,旋转着向后飞去,整个人在空中转体了十几周,这才狠狠的摔在地上。

苏云收回拳头,在惊愕的士子人群中突然双腿曲蹲,纵身一跃跳到半空。

下一刻,他落在白衣圣公子的身前,双足落地时发出咚的一声大响。

白衣圣公子脖子有些歪,双手撑地摇摇晃晃的爬起身来,他刚刚站稳的那一刻,苏云已经提膝狠狠撞在他小腹上。

蛟龙吟,蛟龙出渊的散手,被他以膝为武器,施展出来力量极为刚猛霸道。

“你……”

白衣圣公子大怒,正要催动气血反击,突然双腿一软,噗通跪在地上,双手撑地,哇哇呕吐起来,狼狈不堪,再无刚才的白衣胜雪的公子形象。

“圣人弟子,不过如此。”

苏云转过身来,迎面便见数百士子站在自己面前,面色愤怒无比。

“你为什么偷袭圣公子?”一个女孩面容扭曲,厉声喝问。

“他弄脏了圣公子的衣裳!”有人尖声叫道。

“他把圣公子的脸打肿了!”有人哭了。

“圣公子吐了!”

……

突然,苏云衣衫被自身狂暴的气血冲得隆起,开口爆喝:“都给我闭嘴!”

四大雷音融合所化的龙吟声与鹤惊空的声音混在一起,像是从天上袭来,压制全场所有人的声音,让人头脑一片空白,顿时鸦雀无声,无人再说话。

苏云目光扫了一周,冷声道:“有能耐保护你家主子的,便在天临上景图中打死我,没能耐便不要像小雀子一样唧唧喳喳,徒增厌烦!”

他正欲从人群中穿过,突然身后传来白衣圣公子的声音:“兄台站住!”

苏云停下脚步,侧头。

白衣圣公子抹去嘴角的脏东西,喘了口气:“你放心,我不会像你偷袭我那样偷袭你,我会给你公平对决的机会,在天临上景图中与你一决高下。我不知道你为何偷袭我,为何折辱我,但我不能让师门受辱!”

“切。”苏云嗤笑,抬起脚步拨开人群。

有一个少年士子挺直身子挡在他身前,目光喷火,狠狠的瞪着他,厉声道:“圣公子在跟你说话呢……”

苏云手掌一拨,压在少年士子脸上,将那少年士子压得掼在地上。

那少年重重栽地,鞋子飞上半空。

苏云从他身边走过,淡淡道:“我揍他,与你何干?”

刚才压住怒火的人群顿时又群情涌动,一个个士子飞速扑来:“邵军士子受伤了,你不能走!”

苏云脚步不停,黄钟浮现,钟声一响,一只只白猿跃出,灵猿三十六散手四面八方攻去,冲来的士子顿时倒了一地,哀嚎遍野。

苏云迈步从倒下的人群中走过去,嘴角动了动:“我揍他们,与你们何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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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虎入羊群

其他士子没有冲上前来,见他走来,心中胆怯,一边退一边怒骂声不绝于耳。

苏云不禁动怒,抬手从身侧抓起一个士子的衣领,拽到身侧,却没有看那士子的脸,而是目视前方地面。

这是他眼盲时的习惯动作。

然而对于其他人来说,这分明就是目中无人,目空一切!

“适才花二哥说,我揍了圣公子,你们这些士子群情激愤,会围上来打死我。我不信,凭你们这群废物?”

苏云松开手,手掌压在那少年士子的脸上,把他拨到一边,道:“士子不拜神魔,你们却把圣公子当成神,恕我无礼:诸位师哥师姐,你们给你们的父母和教导你们的先生丢人了。”

那士子被他推得踉跄,又羞又怒,嘶声道:“有能耐……”

苏云的目光移动,落在他的脸上。

那士子的目光与他的目光接触,脑海中突然一片空白,身体不受控制的战栗起来,仿佛看到下一刻自己就会被苏云扭断脖子,尸体像是死狗一样躺在地上!

“他杀过人!”那士子脑海中苏云的阴影越来越大,终于忍不住瘫软在地,不能起身。

“一群废物。”

苏云从人群中走过,他像是丛林里来的猛虎,行走在羊群之中身躯舒展轻盈,寻找自己的猎物,不咸不淡道:“圣公子,你想在天临上景图中报仇的话,尽管来找我。我等着你。”

白衣圣公子摸着自己的左脸,面色平静道:“我一定会。”

“那就好。”

苏云走出人群,回头看来瞥了那群士子一眼:“还有你们也是一样。你们想在这里动手的话,尽管动手。若是没胆子的话,到了天临上景图中,大可以来找我,不管多少人,我接下了。”

人群中一片悲愤,有女孩委屈得哭出声来。

苏云回到花狐等人身边,双马尾女孩眼睛亮晶晶的,兴奋有些雀跃,道:“我知道你是谁了!你是苏云,我哥在烛龙撵上遇到的那个苏云!”

苏云惊讶不已,试探道:“竹仙姑娘,莫非是李牧歌师哥的妹妹?”

双马尾女孩兴奋得连连点头:“昨天我哥回家,挑战我爹,被教训了一顿之后便对我说起他从羊城回来的经历,便说到了你!说你古道热肠,勇斩猿妖灵士,力压劫灰怪,可厉害了,我从未见过我哥这么佩服一个人!”

苏云脸色微红,心中有些羞愧,他不知道李牧歌对他的评价竟然这么高,连忙道:“我打不过劫灰怪,差点便死在那怪物手里。”

李竹仙晃动着马尾辫,兴奋道:“我现在也佩服你了!我哥早就看圣公子白月楼不爽快了,说他是学习圣人,装模作样,想要揍他。但我爹揍不过圣人,我哥就不敢揍圣公子了。”

苏云目光向圣公子看去,沉声道:“白月楼的确很强。我适才虽说没有出全力,但是他也没受多少伤,很能扛打。不过,他应该打不过牧歌师哥,他不是灵士。”

“可是我爹打不过圣人啊!”

李竹仙仰头,纯真的笑道:“我哥打了圣公子,圣人不会去找我哥的麻烦,但是会去打我爹。所以我哥不敢找圣公子的麻烦。”

苏云心中微动:“竹仙姑娘,你可否详细说一说这位朔方城的圣人?”

平台四周楼宇之上,便是一座座高楼的神仙居,神仙居中聚集了朔方四大学宫的仆射和西席先生,各自向下张望。

“天临上景图下方发生了什么事?”神仙居中,四大学宫的仆射、西席先生注意到平台上的骚动。

九原学宫的仆射是个女子,容貌秀丽,看起来仅有二三十岁年纪,头上仅插着一根凤钗,悬着五颗珠子,没有其他装饰,但是气场却很强大。

那凤钗女子侧头询问不远处的士子,凤钗垂珠在她耳边微微晃动,道:“去查查怎么回事。”

过了片刻,那士子来报,道:“有人偷袭圣人弟子,把圣人弟子打得跪地吐了。”

此言一出,神仙居中一片哗然。

凤钗女子惊讶道:“谁干的?连圣人弟子也敢打,如此胆大包天,是要造反吗?”

其他学宫的西席先生、仆射也是议论纷纷。

陌下学宫田仆射田无忌悄悄看向水镜先生,心道:“难道是水镜先生的那几个士子做的?也只有他们有这个实力吧?水镜先生教的士子倒是大胆,连殴打圣人弟子也做得出来。不过话说回来,圣人弟子名声在外,很是响亮,我还以为很厉害,怎么如此不堪?”

但是圣人的厉害,他却一清二楚。

朔方城中的这位圣人,是还不算真正的圣人,他上次出手时,实力离元朔国四大神话还有一段距离,而且东都的大帝还未封他为圣。

但是他的声望极高,在民间已经有人尊其为圣,建生祠,而且近些年呼声越来越高。

其人实力,更是深不可测,这些年元朔国四大神话隐居避世,圣人的名头便更响了。

甚至有人猜测,他的修为实力已经到了四大神话的程度,说不定有所超越!

而且,这位圣人并不排斥新学,他一边参悟的旧圣经典,要为旧圣继绝学,一边修炼新学,兼容并蓄。

但是,这样的存在的弟子,怎么会被其他士子打吐了?

“诸君!”

众人正在议论,文昌学宫仆射左松岩拍案而起,高声道:“诸君!该做出决断了吧?毒龙入城,人魔现身,天降大雪,人魔潜伏在士子之中,现在大考对于这些入学的士子来说危险无比!朔方应当立刻停止大考!”

神仙居中顿时一片安静,没有人说话。

人魔的确事关重大,极有可能会造成极大的动乱。

但是,入学大考也至关重要。

过了片刻,陌下学宫仆射田无忌是个身躯魁梧高大的老者,转动着拇指上的玉扳指,声音如同雷音,震得窗棂哗啦啦作响:“左仆射,你始终没有说过这个消息你是从哪儿得来的。你的消息来源如果有误的话,贸然停止入学大考,谁担当得起?”

左松岩皱眉,他不能说出消息来源。

苏云是天道院士子,奉大帝之命来朔方办案,人魔案只是其中之一。后面恐怕还有更大的案子!

他决不能暴露苏云的身份!

暴露苏云,并不能增加人魔降临的说服力,反而打草惊蛇,让苏云陷入危险不说,还会让东都大帝的计划前功尽弃。

东都大帝也肯定不会放过他!

那凤钗女子是九原学宫仆射,名叫文丽芳,道:“左仆射若是拿不出证据来,仅凭一句天降大雪,肯定无法服众。”

其他学宫的西席先生纷纷点头,有人道:“朔方每年都会下雪,比这场雪更大的也不是没有,不能因为这场雪便说人魔出世。”

左松岩吐出一口浊气,沉声道:“我还有一个证据。抓住毒龙全村吃饭!只要抓住了他,便可以知道有没有人魔!我已经命我学宫释迦院首座和青苗院首座前去捉拿,但是全村吃饭毕竟是一条毒龙,实力强大,朔方城这么大的地方想要找到他……”

神仙居中,各大学宫的仆射和西席先生面色古怪,突然一个声音放肆的大笑起来,震得在场众人耳朵嗡嗡作响:“毒龙全村吃饭?这是乡下顽童子取的名字吗?真是幼稚!”

左松岩面色阴沉,说话的这个人是朔方城官学之首的朔方学宫仆射,童庆云。

各大学宫的仆射很多都是老头子,只有少数学宫的仆射如九原学宫的文丽芳年纪不大,而朔方城官学魁首的朔方学宫仆射童庆云,也是一个三四十岁的年轻人。

——相比其他官学仆射来说,他们都算是年轻人。

童庆云面朝神仙居堂上的仙居图,背对着他们,话里话外没有给左松岩留任何颜面,笑道:“左松岩,这种话你也信?你真的相信有毒龙的名字叫做全村吃饭?你老糊涂了!”

他转过脸来,脸上的笑容突然消失,呵斥道:“你要疯,自己去疯,不要拉着我们一起陪你疯!入学大考,必须举行!”

左松岩瞥他一眼,冷冷道:“倘若出事,谁来负责?”

童庆云截断他的话:“如果害怕出事便不去做,那么什么事也休想做成!左仆射,你是前辈,说句不中听的话,你就是因为这种畏首畏尾的处事风格,才导致你文昌学宫名声败坏!”

陌下学宫仆射田无忌捋着胡须笑道:“左仆射,这次大考,文昌学宫还是挑一些我们不要的士子,老老实实做朔方四大学宫的第四罢。”

童庆云转身,面色威严的扫视一周:“入学大考开始,祭锦绣图!”

“你们!”

左松岩拍案,勃然大怒:“我文昌学宫的西席先生,谁也不许祭锦绣图!”

文昌学宫的西席先生纷纷起立,有百余人,站在他的身后,一言不发。

童庆云冷笑:“祭灵兵十锦绣图,早就不需要你文昌学宫了。”

他挥了挥手,神仙居中其他西席先生纷纷站起,队列整齐,各自气血涌出,灌入十锦绣图!

下方楼宇之间的平台上,苏云与双马尾女孩继续谈论圣人的来历。

李竹仙背着双手,晃动着上半身,马尾辫飘来飘去,笑道:“圣人是民间封的。圣人在东都,得民间爱戴,于是许多人尊他为圣。新帝登基时很不喜欢这位圣人,便革了职,让圣人回乡。这几年圣人在朔方修心养性,不问世事。”

“这位圣人,会是领队学哥吗?”苏云心中暗道。

第六十二章 因太诚实而被打死

“圣人来自东都的世家,听说是一门三圣,是圣人世家!”

李竹仙摸着青丘月的小脑瓜,往她嘴里塞了一块糖,说起朔方圣人的来历,言语中充满了羡慕,道:“我李家在朔方也是世家了,但是与圣人相比,就是山鸡与凤凰相比,实在相差太多。”

“一门三圣?”苏云与花狐对视一眼,心中不禁骇然。

这世上居然有人能做到一门三圣!

苏云问道:“竹仙姑娘,一门三圣,这三位圣人都有什么学问?”

李竹仙摇头道:“这就不知了。这三位圣人中的前两位,是东都的大帝封的圣。”

苏云失笑:“原来是皇帝封的!这圣人的名头,该多不值钱?”

李竹仙呆了呆,虚心求教:“小云哥,何以言之?”

苏云正色道:“我以为圣人是必须创造一门显学,其显学可以影响到万万千千人,让世人在他的学问中求学上进,获得莫大益处。这才是圣人。没想到,只是皇帝随口封的!”

他摇了摇头,失望万分:“盛名之下,其实难副。难怪圣人的弟子圣公子不堪一击。”

李竹仙急忙道:“快别这么说!你若是在人前也这样疯言疯语,会被人视作异类,甚至说不定会惹来大祸!”

苏云纳闷笑道:“明明是对的,怎么会变成疯言疯语?”

李竹仙心道:“这人心性中,有一种难以言喻的野性!他认为是对的,即便世人都说是错的,他也不会改。”

她仔仔细细的打量苏云,心中暗道:“他的年纪虽然与我仿佛,但气魄却给人一种异常高大的感觉,好像不会被折服一般。”

她定了定神,继续道:“朔方圣人,新学旧学他都学过,而且做到了融会贯通,实力深不可测。他的弟子圣公子白月楼,并没有在朔方官学求学,而是跟着圣人私学。圣人把所学的旧圣绝学和新学融会贯通之后,开创一门筑基功法,叫做日月叠璧养气篇。听闻这门功法观想日月,功、法合一,与我们平日里修炼的毕方神行养气篇观想毕方不同。圣公子修炼的就是这门功法。”

“观想日月,功、法合一?”

苏云有些动容,不由自主向白衣公子看去,心道:“这门养气篇的修炼法门的确有些与众不同,很有学问。”

李竹仙所知的信息不多,但从她吐露的信息,苏云便可以想象得出这门日月叠璧养气篇的强大。

毕方神行养气篇,仙猿养气篇,以及洪炉嬗变养气篇,这三门筑基功法,功是功,法是法,都不曾做到功、法合一。

而日月叠璧养气篇,很有可能招式和心法一体,招式便是心法,心法便是招式,不必分成上下两篇!

别的不说,仅从理念来讲,日月叠璧养气篇便已经胜过天道院的洪炉嬗变许多!

“这位圣人,的确有些本事,并非沽名钓誉。”

苏云心道:“但是比起楼班摊友的贡献,他还差得远了。楼班摊友开创的炼器法,随处可见,而且成为学宫教材,朔方圣人所开创的功法仅有圣公子一人学习,未能造福天下,就算再好也不足以称圣。”

对于圣公子的实力,他倒是不放在心上。

“从刚才圣公子被你打吐了的表现来看,他多半没有修炼出性灵。”

李竹仙悄声道:“倘若修炼出性灵,他的实力不知道有多可怕。你修成性灵了吧?”

苏云点头。

李竹仙羡慕万分,道:“那你要小心了。但凡修成性灵的,到了十锦绣图中都会被封印灵界,一点力量都无法动用,只能动用筑基境界的力量。”

苏云大惑不解,纳闷道:“我修为高,是因为我学问高,我学问高,是因为我既聪明,又努力。其他士子没有我修为高,也没有我学问高,又笨又懒。学宫选拔的不是聪明努力学问高修为高的人吗?为什么非得要我照顾这些弱者,封印我的力量与他们打?”

狐不平吭吭哧哧的笑道:“小云哥,你早晚会因为太诚实而被人活活打死,横尸街头。”

李竹仙也有一种恨不得痛扁苏云的冲动,好不容易才压下怒气。

苏云不解道:“难道不是这样的吗?学宫不想招收我这样的聪明人?”

李竹仙恨得咬牙,气道:“不是谁都可以在你这个年纪修成性灵神通的!不理你了!”

过了片刻,她又忍不住道:“你修为高,但是到了天临上景图中你便会被压制住境界,到那时,别说圣公子,那些士子也能把你活活打死了!”

花狐、青丘月、狸小凡和狐不平一起鼓掌,叫道:“竹仙姑娘多多美言两句,最好他们能把小云哥打死!”

李竹仙哭笑不得。

她不知道,在花狐他们心中,倘若是处在蕴灵这个境界上,苏云可能会输,但如果大家都处在筑基这个境界上,苏云根本不可能输!

因为,他们是裘水镜教导出来的!

这时,天空中那卷天临上景图慢慢的舒展开来。

台上的士子们纷纷仰头向上看去,苏云也细细打量,只见天临上景图在慢慢变得越来越大,逐渐将平台的上空笼罩。

那是一幅山水图,图中是青天白日,日光明媚,天光压着湖色,湖水映着湖边的山,湖水平静不见任何波澜,又映照着天光。

果真是天临上景!

就在苏云打量天临上景图的这短短片刻,这幅图已经大得可以笼罩整个平台,图中的山水天空,不知何时竟然变得立体起来。

这幅图,竟像是真有一片天空笼罩在山水之上,湖水倒悬,陆地漂浮,山头向下,天空在山头的下方!

“这就是藏纳灵界的性灵神兵?”

苏云有些神情恍惚,怎样强大的存在,炼就了这样的宝物?又是什么人在得到十锦绣图之后,舍得将这样的宝物赠人?

这个赠宝与人的人,该是有多大的胸襟和气量?

“不过,为何文昌学宫左仆射没有阻止大考?”

苏云仰起头向一座座楼宇的最顶层的大殿看去,那里是神仙居。

在他的气血感应中,神仙居中有一股股无比强大的气血,形成不同的异象,有楼宇、钟鼎、神灵、宝塔、宝树等物,应该便是各大学宫首脑所在的方位。

让他心中不解的是,人魔的消息应该已经传达出去,那么当此之时最关键的便是搜寻全村吃饭的下落,找到人魔!

为了避免伤亡,士子入学大考必须推后!

“可是,为何他们会祭起十锦绣图?”

他刚刚想到这里,突然眼前一片白云飘过,苏云心头一跳,他竟在不知不觉间向天临上景图中飘去!

他急忙向四下看去,只见适才平台上的一个个士子竟然都被那天临上景图牵引,飞向悬在天空中的那幅图!

高空之上,苏云向其他地方看去,只见朔方城一个个楼宇群落,皆悬浮着一卷巨大的图画,正是十锦绣图中的其他九幅图!

九幅图,九座悬空的陆地,形成了一个环,天临上景图处在中央的位置,被九图包围。

每一幅图下皆有数以千计的士子,被十锦绣图的力量牵引,飘向图中。

朔方三万参加入学大考的士子,即将进入锦绣图中。

苏云还未进入天临上景图,便立刻感觉到自己的灵界被一股力量强行关闭!

他心中微动:“灵界,就是性灵居住的世界。这么说来,我们的体内都藏有一个世界,性灵居住在那里,等到肉体死亡,世界崩塌,性灵没有栖息之地便会跑出来。那么这天临上景图,能够封闭我的灵界,是因为天临上景图就是一个灵界的缘故吗?”

他猜测封印灵界的原理,应该一个小灵界进入一个巨大的灵界中时,被压得封闭起来,让灵士无法动用性灵神通,因此产生修为被封印的感觉。

但这种封印并非是真正的封印,只要离开天临上景图,或者自身的性灵神通能够突破压制,便可以施展出性灵神通。

就在这时,苏云突然听到一声悠长的龙吟:“哤咕”

他循声看去,只见一栋楼宇之上,一条黑色蛟龙游走,如履平地,正在与一个和尚一个道人厮杀,从一个楼层杀到另一个楼层!

那黑色蛟龙浑身是毒,毒雾呈黄色,环绕周身,让人轻易不敢接近。

而黄雾之中又有一口长剑飞出飞入,正是用全村吃饭焦叔傲的毒牙炼制而成的蛇含剑!

与焦叔傲战斗的是涂明和尚、闲云道人,这二人实力极高,是文昌学宫的两大学院的首座,出手举重若轻,但不像是要击杀焦叔傲,反倒像是要把焦叔傲逼到这边。

当初焦叔傲刚刚蜕变成蛟,便力敌无人区的一众高手围攻,又对付童家来的三大灵士,让无人区许多村庄死伤惨重,童家三大灵士也死了一个伤了两个。

那时,焦叔傲处于刚刚渡劫之后的气血亏空状态,而现在他的实力竟然提升了许多,与涂明、闲云打得有来有回。

苏云匆匆一瞥,突然怔了怔,他依稀看到焦叔傲所化的黑蛟龙头顶,两只龙角之间,站着一个秀发飘扬的少女!

他落入天临上景图中,脚踏实地,再度抬头看去,上空已经被云气遮挡,无法看到焦叔傲和那少女的踪迹。

“人魔已经附身了吗?”他心头怦怦乱跳。

宅猪:应野狐先生的粉丝要求,增加了野狐先生这一角色,你们要求的,你们得为野狐先生负责比心哦

第六十三章 同学少年别,相逢鬓染霜

“城中真有一条毒蛟龙!”

神仙居中,四大学宫的西席先生纷纷惊呼,向窗外看去,他们却没有看到毒龙头上的少女。

那少女,像是从未存在过一般!

有人失声道:“毒蛟龙出现,难道左仆射的消息是真的?”

“不可能!蛟龙是何等厉害的神兽,毒蛟龙更是千载难逢的异种,怎么取全村吃饭这种古怪名字?”

“直接叫他一声不就知道了吗?”

有西席先生推开窗棂,飞身出去,站在檐台上,高声道:“全村吃饭”

正在与涂明和尚、闲云道人厮杀的毒蛟龙逼退两人,一个洪亮清晰的声音如同惊雷,在神仙居前炸开:“何人呼唤本座乳名?”

那雷音震得神仙居百十个窗户剧烈抖动,窗棂洞开,哗啦啦作响,气浪竟然直冲过来!

几个西席先生抬手按在窗户上,只见窗棂上各种奇异纹理浮现出来,逐渐明亮,神仙居的抖动顿时停止。

朔方城的楼宇,本来便是按照性灵神兵的规格建造,据说倘若气血足够深厚,甚至可以把楼宇当成灵兵祭起。

“看来是我们误会左仆射了,竟然真有蛟龙名叫全村吃饭!”檐台上那个西席先生笑道。

他的话音未落,突然一道剑光飞至,直奔他袭来。

那西席先生本事非凡,立刻纵身而起,避开剑光,只见那剑光所到之处,檐台轰然炸开,乱石纷飞。

“连朔方的楼宇也能炸开,这一剑的威力惊人!”那西席先生心中一惊。

他还未来得及松一口气,突然剑光从尘烟中飞出,闪电般刺来。他急忙催动性灵神通,身后出现一口炼丹炉,丹炉中火光呼啸涌出,围绕周身形成一个厚重的烈火罩!

那剑光嗤的一声洞穿烈火罩,但被烈火罩挡了一下,速度变慢,那西席先生侧身躲过,却被伤到了肩部皮肤,心道:“这点小伤……有毒!”

他立刻感觉到半边身子失去知觉,再也控制不住气血和神通,一声不吭栽了下去。

神仙居中有西席先生冲出,将那位西席先生接住,只见那西席先生已经脸色乌黑,奄奄一息,不由失声道:“好烈的毒!快请医师来!”

另一边,各有几个西席先生打开窗棂,一跃而出,脚踩楼檐边,用力纵身一跃,落在天临上景图的背面,向那毒蛟龙冲去。

天临上景图此时已经将这个平台的三千士子纳入图中,这幅图如同一面朝下的陆地,冉冉升起。

那几个西席先生在陆地的背面奔行,速度极快。

突然剑啸声从他们身后传来,那几个西席先生急忙转头,只见那道剑光却是一口中空的骨剑。

因为更轻的缘故,骨剑飞行速度要比一般的性灵神兵快了许多倍,空气从中空的剑体中穿过,便发出尖锐的啸声。

那几个西席先生留下两人对付骨剑,另外两人继续冲向毒蛟。

留下的两人各自催动性灵神通,一个应该是儒士,身前浮现出一卷金书,金书唰的一声展开,那儒士取出一杆两尺长短的大金笔,金笔一挥,只见金灿灿的文字一并涌出。

那些文字化作金戈铁马,在空中奔腾,诵念之声大作,化作车马喧哗,杀气盈霄,迎着骨剑而去!

另一个西席先生身后砖瓦齐飞,梁柱立起,亭台楼阁飞速形成,一座宝楼从空中斜斜向下坠落,准备镇压骨剑!

他们两位西席先生本事皆是非凡,但是骨剑速度太快,在他们神通尚未完全爆发之时便呼啸而过,避开两人的神通!

“糟糕!”

两人顿知不妙,同时翻身而起。

那儒士如同凌燕飞渡,展开衣袍大袖,在天临上景图上飞掠而过,随即中剑,闷哼一声便栽倒在地,在图上滑行了十多丈才堪堪停下。

另一个西席先生翻身而起的一瞬间,周身砖瓦齐飞,形成一个密不透风的囚笼,把自己捆在里面。

那骨剑叮的一声打在囚笼上,没能刺穿囚笼,剑光轻轻绕了一圈,呼啸飞去。

那西席先生松了口气,散去囚笼。

他刚刚收回神通中的气血,突然脸色大变:“气血中有毒!”

他的脸色顿时变得乌黑,一声不吭仰面倒下。

神通是以气血来催动,适才骨剑刺在他的囚笼神通上,骨剑中的毒也落在囚笼神通上,他收回神通中的气血,便是把毒收入自己体内,不中毒才怪!

就在这西席先生倒地的一瞬间,他的目光余光瞥见前方的那两个西席先生也在剑光中各自中招倒下。

神仙居中一片哗然,众人纷纷来到窗边,这短短片刻,便有五位西席先生倒下,那毒蛟果然有让全村吃饭的实力!

只是,涂明和尚与闲云道人的实力也令人吃惊,他们二人在朔方城的学宫之中名声不显,并非是久负盛名的高手。

但这两人却可以逼出那毒蛟,与毒蛟战斗到现在,看起来依旧从容,像是出工不出力的样子。相反其他名气比他们大很多的西席先生,面对毒蛟的剑却没有抗衡之力。

可见这两人的实力要比他们的名声大了很多倍。

“我见过这条蛟龙!”

朔方学宫仆射童庆云身边,一个儒士低声道:“仆射,这条毒蛟龙,便是我在天市垣无人区中遇到的那条!那条蛟龙,也被无人区的妖怪称作全村吃饭。只是当时他的实力,远没有现在这么强。”

那儒士正是曾经以文字化作神通,追杀苏云的童轩。

童庆云皱眉,望向窗外,只见那黑色毒蛟在骨剑飞出之时,被涂明和尚与闲云道人压着打,骨剑飞回,涂明和闲云居然撒腿就跑,不再理会这条毒蛟。

“这两人的来历可疑……”童庆云心道。

“全村吃饭的实力,提升了十倍不止!”

儒士童轩继续道:“他的实力提升这么快,莫非他被人魔夺舍了?”

童庆云目光闪烁,低声道:“并非如此。他应该是得到了人魔的指点,修为大增。人魔这时候还没有夺舍。人魔需要一场献祭,死的人越多,人魔的实力越强。看来,朔方城中真有人魔,而且就在附近……”

突然,文昌学宫仆射左松岩高声道:“诸位,现在停止大考还来得及!让所有西席先生,立刻停止祭图!”

文立芳和田无忌有些迟疑。

童庆云冷哼一声,站起身来,给人一种强大的压迫感:“区区人魔,也想在朔方放肆?左松岩,你太保守了。现在停止大考,只会打草惊蛇,被人魔逃入城中。城里的人何其之多?那样只会造成更大的破坏!相反,倘若人魔进入十锦绣图中,反倒容易搜寻!”

诸多学宫的仆射纷纷点头。

人魔倘若离开这里,附身到城市其他地方的人身上,那便如大海捞针无处可寻了。

童庆云环视一周,沉声道:“把人魔留在这里,留在十幅锦绣图中,对我们来说是瓮中捉鳖,手到擒来!诸君,你们去擒下这个全村吃饭,其他人密切留意锦绣图中的变故。”

一个个西席先生纷纷纵跳如飞,向毒蛟焦叔傲杀去。

左松岩大皱眉头,这时,裘水镜起身来到他的身后。

左松岩早已认出他,不由自主身体绷紧,淡淡道:“东都天道院帝师裘水镜,水镜先生,或者我应该叫你学哥才对。我已经变老了,而你却驻颜有术,还是这么年轻,没有变老的迹象。”

裘水镜悠悠道:“左松岩,我不是你的学哥。当年你我一起去考天道院,我第二天便被通知考上了,而你考了五年还是没有考上。你我不是同校同学,不必称学哥学弟。”

左岩松白发抖动,不知是气得还是被风吹的,咬牙切齿道:“老子是听闻你离开了元朔留洋他国,于是老子便不考了,老子也去留洋,否则以老子的资质也能考得上!你说气不气人?你费心费力的考天道院,为的就是留洋,老子不用考天道院,也照样去留洋!”

裘水镜丝毫没有被他气到,微笑道:“我听说了这件事。我留洋时,去的是色目人最好的学宫,在各个学宫之间游学,学习色目人最好的知识,东都大帝负责这一路上所有开销。你留洋时,好像是一边给别人刷盘子一边求学。”

左松岩吹胡子瞪眼。

“但是我很佩服你。”

裘水镜由衷道:“你的天资天分都不如我,但是你以勤补拙,成就不在我之下。”

左松岩怔了怔,突然有一种释然的情绪从内心中释放出来,笑道:“能听到裘水镜一句佩服,我不枉此生。”

他们当年都是朔方的士子,经常一个第一一个第二,当然,裘水镜第一,左松岩第二。

左松岩对裘水镜向来不服,一心要超越他,拿一次第一,从他口中听到一句佩服。

因此裘水镜去东都参加天道院大考,左松岩也去了,裘水镜考上天道院,他却一连考了五年也未能考上。

天道院也就成了他一生的执念,以至于时至今日也未曾彻底了结这个执念。

但裘水镜一句佩服的话,让他的执念消失,只觉心境开阔起来,道心通明。

“水镜,你对人魔怎么看?”左松岩问道。

“这个人魔目前的实力并不强,但是更加棘手。它应该不是一个刚刚出生的人魔,而是存在已久,它拥有智慧,故布疑阵,企图用全村吃饭绊住我们。”

裘水镜目光落在正与诸多西席先生厮杀的蛟龙焦叔傲身上,只见焦叔傲已经杀到天临上景图上,蛟龙奔走如飞,同时对抗十多位西席先生,丝毫不落下风。

左松岩脸色大变:“你的意思是……”

裘水镜低头看向下方的天临上景图,目光闪动:“它知道自己需要杀戮,需要更多的血来凝练肉身,因此它需要掀起一场大动乱来提升自己的实力。不过在此之前,它需要一具身体。”

“它的目的,是挑选出一具最强身躯,最有潜力的身躯,让自己重生。”

裘水镜眼中有不明意义的光芒闪动,轻声道:“击败三万士子,最强的那个人,就是它的目标。它重生之后,才会展开杀戮,让自己变得越来越强。”

“三万士子中的第一人?”左松岩面色凝重,脑海中不由浮现出苏云的面庞。

天临上景图。

苏云站在湖边,收回仰望的目光。

在他面前,上百位士子堵住他所有的去路,只剩下背后的天临湖。

“我也有被封印修为境界,不得不与这些低我一个境界的士子交手的一天。”

苏云有些无奈:“该怎么让他们知难而退?算了,还是直接打死他们罢。”

第六十四章 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天临湖边,苏云调动元气,他已经无法感应到自己的黄钟,气血也不如从前强大。

但是他面对这些士子,锐气丝毫不减!

自从他在葬龙陵经历了六觉剥夺,临深渊而行之后,他便有着他人难以想象的自信。

“你打伤了圣公子,还折辱我们!”

那个名叫邵军的士子越众而出,走上前来,冷笑道:“先前你在平台上说的话,现在给我重复一遍!”

苏云脚步一动,如蛟龙般移动,下一刻便出现在他面前,手掌按在他的左脸上,一招白猿挂树,只听嘭的一声大响,邵军士子的脑袋和半个身子被他按得栽在地底,只剩下双腿在外面!

苏云缓缓直起腰身,拍了拍手上的灰尘,淡淡道:“我揍你,与你何干?”

邵军士子身躯变淡,只听嘭的一声,邵军便突然消失无踪,古怪的是天临上景图的地面也恢复如初,并没有出现大坑。

苏云惊讶万分:“这就是十锦绣图的作用吗?我还担心一不小心打死了人,打死得太多会被各大学宫除名!有了十锦绣图的保护,我还有什么顾忌?”

他的笑声让在场所有士子毛骨悚然:“自从与猿三祖师一战之后便进了城,总是担心会失手打死人,我好久没有痛痛快快出手了!”

“哤咕——”

苏云气血震荡,猛然间身后浮现出长着三颗头颅的蛟龙,蛟龙一变,又化作三头六臂的金猿,随即金猿双臂一振,化作火焰熊熊的毕方围绕他飞舞,速度如电!

苏云哈哈大笑,身形如同蛟龙出渊,又像是蛟龙翻滚,人旋转着向他们扑来。

诸多士子各自准备,纷纷催动毕方神行养气篇,施展出拿手绝学毕方变,准备在半空中便将他格杀。

突然,苏云身下神鸟毕方飞来,垫在他的脚下,苏云踩在自己的气血所化的毕方神鸟背上,一跃腾空。

下方诸多士子纷纷仰头看去,上空正是天临上景图的太阳,阳光耀眼!

许多士子忍不住闭上眼睛,有些士子强行睁开眼睛,但被阳光所伤,视线中有一个光斑。

“不用管他在哪里,一起向天上进攻!”不知谁大喝一声。

所有士子纷纷施展出毕方变,齐齐向上攻去。

然而,苏云却没有落下来,而是在他们的第一招刚刚过后,这才轰然落地,伴随着苏云落地的是一头气血金猿,身高丈余,将四周士子砸飞!

苏云则是站在金猿宽厚的背上,纵身一跃在半空中追上一个被砸飞的士子,一招白猿挂树,扣住那士子脑袋,砸向旁边另一个士子的脑袋!

那两个士子头颅相碰的一瞬间,突然嘭嘭两声,从天临上景图中消失。

苏云身形尚未落下,体内的功法已经从仙猿养气篇化作洪炉嬗变养气篇,胸腔龙吟震荡,雷音滚滚,身后的金猿化作一股气血蜂拥而来,还未来到他的身前便化作一条昂然长吼的蛟龙。

那气血蛟龙长达两三丈,在地面腾挪变化,向四周的士子痛下杀手。

苏云落在龙头之上,蛟龙吟三十六散手施展出来,让那气血蛟龙宛如长了四五颗脑袋,十几个龙爪的魔龙!

蛟龙身法展开,冲入人群,只听一声声重物击打肉体的爆响不绝,一个个士子被掀得飞上半空。

苏云气血猛地一收,从洪炉嬗变养气篇化作毕方神行养气篇,身后气血涌出化作毕方神鸟冲上空中。

嘭!嘭!嘭!

天空中一个个士子化作一团团云气消散,却是受到致命威胁被天临上景图送走。

苏云身形旋转冲向其他士子,双臂如翼,一招长空展赤翮,气血化作一道道毕方火羽,从体内飞出。

正面他的一个士子来不及躲闪,只听嗤嗤嗤的声音不绝,眨眼间那士子头脸上便插满了火羽,火羽熊熊燃烧。

那士子嘭的一声消失。

苏云振臂而起,双臂如毕方神鸟的火翼,火翼如双刀,在空中连翻带滚,两口火翼刀嗤嗤嗤向下砍去!

毕方变第五招,丹霞蔽日行!

下方两个士子也自向后翻去,施展出丹霞蔽日行这一招与苏云对抗,却骇然发现他们的气血修为要比对方差了一大截,他们的火翼双刀根本够不着苏云,而苏云的火翼双刀已经劈在他们身上!

那两个士子身中十几刀,心服口服的化作云气散去:“他的丹霞蔽日行比我们出刀的速度要快了许多倍,而且气血所化的刀芒,也比我们的刀芒长了一倍多!”

苏云还未落地,功法又自换做仙猿养气篇,身后金色暴猿徐徐站起身来,抬起右臂一弹指,杀来的一个士子招法还未施展出来便见那指力所化锋芒来到眉心!

“在筑基这个境界上,我还未曾见过有谁比我更强。”

苏云侧身,从容避开另一个士子的毕方变的第三招毕方鹤一足,抬手便是毕方变的散手,将那士子格杀。

在他眼中,这些官学士子都像是没有穿衣裳站在他的面前。

他们的起手式尚未施展出来,他便已经知道他们要施展什么动作,从而或者破解击杀,或者从容避开。

这些官学士子,没有裘水镜那样的名师指点,不知道如何把死板的招式分解为一个个灵活的散手。

他们同学之间较量尚可,看不出彼此的高下,但是遇到苏云这种将散手炼得烙印在性灵神通之中的人物,便高下立判。

高下立判的结果只有一个,就是死亡!

天临上景图下方的平台上,邵军士子出现,苏云那一击的力量实在太强,将他打入地底,让他窒息。

幸好天临上景图乃是罕见的性灵神兵,这才保住他的性命,但那种无力抗拒的恐惧,还是压迫得他喘不过气来。

有西席先生急忙奔来,却见他神色呆滞惶恐,却没有受伤,这才放下心来。

邵军士子呼呼喘着粗气,眼神中满是惊恐。

平台四周,一个个西席先生仿佛对此早已习惯,正在抬头张望,记录着天临上景图中各个士子的战绩,没有人看他一眼。

唰。

又是一道光芒从天临上景图中洞照下来,光芒中一人出现,也是在即将死亡时被送出天临上景图,那士子也如邵军士子一般,瞪大眼睛,眼睛里满满的惊惧。

那个西席先生走到跟前,在他面前晃了晃指头,摇头道:“又是一个被死亡吓傻的。”

他话音刚落,突然平台上一道道光芒闪耀,此起彼伏,诸多陷入昏迷的士子不断出现!

那西席先生也不由看直了眼,只见有人出现时捂住脸,惊恐大叫,有的伸手乱挥乱舞,有的跪地大哭,甚至有人直挺挺倒在地上,口吐白沫昏死过去!

唰!唰!唰!

平台上不断有士子出现,都是在濒死的状态下被天临上景图送出,不知道天临上景图中发生了什么事,导致了大批士子集中死亡,被淘汰出图!

“那家伙,是人魔吗?”一个记录战绩的西席先生额头冒出冷汗,仰头看着天临上景图,喃喃道。

他目光所视之处,是山、湖、天三体一色的美景,而在湖边,苏云时而如同长有多头的蛟龙,时而仿佛三头六臂的暴猿,时而又像是身着烈火的毕方,向四周士子痛下杀手!

同时,他的气血显化,化作蛟龙、毕方和暴猿,与他自身的招式相配合,精妙难言。

围攻苏云的士子有百十人,但在湖边一战,不断有人倒下,几乎难寻一合之敌!

能够接下苏云一招的士子,都是凤毛麟角!

即便有人能接下他一招,也接不下第二招!

他的招式完美到寻不出任何破绽的程度,精确到即便是各大学宫授课的西席先生也无法企及的程度!

不仅如此,他每一招每一式运用的力量和气血都恰到好处,多一分则刚,少一分则柔。这正是当初裘水镜第一次见到苏云的大黄钟时,预测过的景象!

当时裘水镜预测苏云在战斗时,必然每一招每一式都无比精确,不会浪费半点体力!

而现在,苏云便完美的把裘水镜的预测变为现实,以至于给观测的西席先生以人魔的错觉!

最后一个士子尖叫,仓皇逃窜,苏云纵身一跃,人在半空,双手抱拳狠狠砸下!

猿公决第四招,老猿抱钟!

那士子腰身陷入地底,还未被他锤杀,便径自消失不见。

苏云落地,向前方的山林走去,他的身后传来咚的一声,一只金毛暴猿从空中落地,震得地面抖动不休。

他的身后,湖边一切恢复如初,百十位士子,悉数被他格杀,送出天临上景图歇息去了。

“朔方城士子,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苏云战意滔天,仰头看向山顶:“不知道圣公子在哪里?我想用拳头,格一格他的日月叠璧养气篇!还有那个人魔,是否已经进入图中?还是去山上看看,山上看得远……”

湖边山顶,十多个士子拥着一个衣着华贵的少年遥遥向苏云看来,那华贵少年猛地拍手,笑道:“好嚣张的气焰!他刚刚杀了百十人,蓄成气势,想来挑战我!”

其中一个士子低声道:“叶落公子,这个小子很强!强的有些离谱!但是他不知道大考的规则,空自消耗自己的气血在这些弱者身上。现在的他,就是最为虚弱的时期……”

叶落公子哈哈大笑,露出一对小虎牙:“所以本公子便留在山顶,以逸待劳,捡他这个漏!”

第六十五章 野得很

朔方叶家也是一个世家,朔方城的琉璃厂多是他们家的产业。

叶落公子身边的士子也是前来参加大考的,不过却是叶家安排进来,为他这次大考保驾护航和铺路的。

入学大考虽然看似公平公正,但其实里面有许多漏洞可钻。

这些士子负责保护叶落,遇到其他士子,便将那些士子打个半死,留给叶落淘汰对方。他们可以在十锦绣图中确保叶落取得足够成绩,倘若叶落的成绩不够,那么他们便是叶落的成绩。

叶落杀了他们,也可以取得足够的成绩考上最好的学宫。

叶落身边的士子们看着向山上走来的苏云,目光热切起来:“这绝对是一个大漏,我们只消捡了这个漏,便可以稳稳的考上朔方学宫!”

捡漏是入学大考中经常发生的事情,比如两个高手对决,两败俱伤,便有可能被人捡漏。

苏云在湖边一战淘汰百十人,成了强弩之末,绝对是一个难以想象的大漏!

叶落公子兴奋道:“这小子野得很,待会你们一定要狠狠的打,把他两条腿打瘸了,再打断两条胳膊!否则本公子可不敢近身杀他。”

众士子纷纷笑道:“公子尽管放心,这种事情我们做得多了。”

突然,他们热切的目光变得呆滞。

只见半山腰上,苏云纵跃如飞,速度极快,正在向他们这边赶来。

天空中骄阳胜火,天临上景图中的太阳的光线,向苏云头顶汇聚,在他上方形成红日照的奇观!

那轮小小的红日越来越明亮,围绕苏云旋转了几周,突然苏云身后的金毛暴猿张口,将那轮红日吞服入体。

金毛暴猿消失,化作浓烈的气血,气血之中龙吟不绝,一条蛟龙迈步走出,鬃须飘荡,跟随苏云的脚步,向他们这边走来。

苏云催动洪炉嬗变,造化为工,体内雷音不断,有如龙吟,在短短片刻便将红日炼化,气血顿时疯狂提升,消耗的气血很快复原,提升到巅峰状态!

叶落公子身边的士子们脸色苍白,一人颤声道:“公子,我们好像捡不了这个漏,还是赶快走吧……”

叶落公子脸色煞白,飞速道:“他的速度太快!你们逃得了,我可逃不了!诸位同学,我爹付给你们这么多钱,你们该拿出点诚意了!”

他催动毕方变的招式,向那些士子痛下杀手,喝道:“不要动!杀了你们,有了这些战绩,就算被他杀了,我也可以考上朔方学宫!”

他正要击杀第一个士子,突然一道火光袭来,只听唰唰唰一串轻啸,叶落公子背部便插满了锋利的毕方火羽。

叶落公子转过头来,气道:“谁伤我……”

他刚刚转头,便看见苏云遥遥挥手。

唰唰唰,叶落公子脸上插满了毕方火羽,插得满满当当,几乎塞不下一根针。

毕方火羽成簇成丛,火羽下勉强传来叶落公子的声音:“老子多半要考零分,我家老子能打死老子,你奶奶的腿……”

那些士子目光呆滞,呆呆的看着叶落公子变得透明,消失。

苏云迈步走来,面色和善的询问道:“诸位师哥,师姐,你们看到圣公子了吗?”

士子们痴痴傻傻的摇头。

苏云怔了怔,还是礼貌的点了点头:“谢谢。”

士子们看着他离开,有人回过神来,喃喃道:“叶家的钱,真难赚……”

又有人清醒过来,疑惑道:“我们也是参加大考的士子,他为何没有杀我们?”

就在这时,苏云又走了回来,脸上挂着礼貌性的微笑,道:“诸位师哥师姐,你们这么弱,我原本没有对你们下手的兴趣,怎奈我突然想起来,有人要求我在这场大考中必须拿第一。所以……”

他歉然道:“对不住诸位了。”

过了片刻,这些士子垂头丧气的出现在平台上,对视一眼,默默无语。

差距太大了,他们面对苏云,几乎没有抗衡的力量便被对方抹杀。

轰!

突然一声巨响传来,平台上的士子纷纷循声看去,只见远处一条蛟龙连翻带滚从天临上景图上空砸落下来,砸在一旁楼宇的檐台上。

那蛟龙巨大的身躯在檐台上滑行,把朱红色的琉璃瓦撞得四处乱飞。

又是嘭的一声巨响传来,那黑色蛟龙撞击在楼宇的螭吻上,将螭吻撞得粉碎,终于止住滑行之势。

那蛟龙勉力的爬起来,在琉璃瓦上狂奔如飞,突然纵身一跃,向另一座高楼跃去,爆发力打得惊人。

就在此时,又见一二十个各大学宫的西席先生在楼宇楼层见纵跃如飞,飞速赶来。

冲在最前面的一位西席先生一边狂奔,一边伸出左手,但见他的神通飞出,化作无数砖瓦石梁,在前方呼啦啦堆砌,顷刻间化作一道桥梁,连接两座高楼的檐台。

他的身后,那一二十位西席先生立刻冲上桥梁,桥梁不断向前延伸,那些西席先生一边狂奔一边准备神通。

其中一位西席先生修炼的是佛家神通,身后突然金光璀璨,跃出一尊半身大佛,探出金光灿灿的大手向半空中跃向对面的蛟龙抓去。

那黑蛟龙身躯扭曲,化作一个黑衣男子,手持骨剑,唰唰唰几剑,将大佛的手掌斩得粉碎!

又有一西席先生在桥上一边疾驰,一边施展神通,身后有一篇血色文章冲天而起,杀气腾腾,猛然那几千字红文化作千军万马从上空扑下!

千军万马驰骋杀伐,直奔蛟龙所化的黑衣男子而去。

那黑衣男子抛出骨剑,骨剑在空中发出咻咻的破空声,穿透千军万马,杀得那些文字所化的将士人仰马翻。

但那黑衣男子却身形不稳,撞向对面大楼。

他的身形又自化作毒蛟龙,四肢四下舞动,连抓带爬,连续滑下十几层楼,破坏了不知多少楼檐,这才稳住身形。

十多位西席先生从空中的桥梁上冲到对面楼宇,各自纵跃如飞,从一层一层的檐台上跳下,兔起鹘落,敏捷无比。

而那黑蛟龙则钻入楼宇之中,消失了踪影。

那十几位西席先生也冲入楼宇之中,只听一声声惊叫传来,楼宇中鸡飞狗跳热闹无比。

站在平台上,隐约间可以看到有蛟龙在长长的楼道中穿行,与那些追来的西席先生斗法,极是凶险。

这等狭窄之地,那些西席先生难以围攻,不断有人中招倒下。

突然,只听远处传来一声长啸,飞速向这边接近。

“武神通在此,妖龙还不受擒?”

平台上的士子们循声望去,不由激动非常:“朔方武神捕出手了!”

对面的楼层之中,只见一个高大魁梧的男子站在檐台上,对着对面的楼层躬身一拜。



他身后一道道锁链呼啸飞出,那是他的神通,铮亮的锁链在空中穿行,嘭嘭嘭洞穿对面楼宇的窗户,在楼道之中灵动如蛇,锁住那条蛟龙!

朔方的武神捕一出手,便展露出强大的本领,擒拿毒蛟,引来一片赞叹声。

那武神捕抓住锁链,用力抽回,慢慢的将那条毒蛟龙拖出大楼。

与此同时,天临上景图下,一位西席先生飞速来到神仙居,向四大学宫的仆射汇报,道:“天临上景,发现有人疑似人魔!三字时间,诛一百三十二士子!”

他展开一幅画,画中人物赫然便是苏云。

那西席先生道:“这位士子名叫苏云,天市垣林坪乡人,在林坪庠序中求学,官府那边回信,此人来历无差。”

左松岩听到苏云的名字,不禁露出一抹笑容:“不愧是天道院的士子,的确厉害得很,第一个被人当成人魔!他的身份,涂明和尚也做得天衣无缝。”

他瞥了裘水镜一眼,却见裘水镜微微蹙眉,显然认识苏云。

左松岩捋了捋花白胡须,心里很是开心:“看来我这位故人并不知道,大帝派他这个明使前来查朔方之后,还派来一个暗使。他更没有想到,这个暗使,居然只是苏云这个毛头小子!”

他心中颇为自得,自觉又胜了裘水镜一分:“别说他,换做是我也想不到。但幸亏我想到了!”

自从裘水镜主动来寻他之后,左松岩便不把人魔放在心上,他深信以裘水镜的实力和智慧,绝对可以轻松摆平人魔。

他们是斗了小半辈子的朔方同学,左松岩从未赢过,因此他对裘水镜的信心,几乎可比花狐对苏云的信心!

他深信裘水镜可以轻易解决掉人魔案!

“呵呵,朔方果然是有大案子,劫灰怪案,全村吃饭案,人魔案,一个又一个的蹦出来,看来朔方的水比我所知的还要深很多!”

左松岩又瞥了裘水镜一眼,心道:“他们两个上使一个在明一个在暗,在暗的苏云引出人魔,在明的水镜,除掉人魔,找出幕后黑手,配合起来端的是天衣无缝。大帝真是好手段!”

裘水镜浑然不知他的脑海里已经掀起惊涛骇浪,心道:“苏云?无人区的苏云?是了,按时间来算,他的双眼应该痊愈了。只是,这么短的时间内他应该没有这么强的实力才对。”

裘水镜即便有通天的手段,也没有料到左松岩这位故人,已经为苏云安排上天道院士子和大帝暗使的身份。

他也没有料到,苏云眼中的经历竟是那样奇特。

这时,又有人来报:“塞外漠景,发现有人疑似人魔!士子杨寒,四字时间杀四十八士子。”

“华灯丽景,发现有人疑似人魔!士子玉如是,四字时间杀五十二士子。”

“天楼秀景,发现有人疑似人魔!士子梧桐,四字时间杀一百六十六士子!”

……

十锦绣图下记录的西席先生,各自有所发现,几乎每一幅图中都有一两个出类拔萃的少年强者,远胜其他士子!

这些士子都是被重点监控的对象,人魔如果要选择一个附身对象,肯定是从这些人里面选出一个最强者!

第六十六章 最好的同学

裘水镜静静地听着各个锦绣图传来的汇报,这些锦绣图中最强士子,大部分都是他这一年来教导的弟子。

虽然仅仅一年时间,但这些士子与朔方本地庠序学校中的士子相比,无论修为实力还是应变,都不可同日而语,可以说是雄鹰与小鸡的区别。

他的弟子,理所当然会获得这种成绩。

只是这些汇报里面竟然有人不是他的弟子,这就让他有些纳闷了。

“除了苏云之外,还有一个叫梧桐的士子,是什么来头?”他沉吟道。

一旁的左松岩则完全放下心来,十锦绣图中各个疑似人魔的士子都被挑选出来,全村吃饭焦叔傲又被武神捕擒拿,形势一片大好。

这次人魔之乱,说不定便可以就此平息,人魔案也可以结案了。

突然,外面传来喧哗声,一片混乱,神仙居中的四大学宫仆射纷纷看去。

刚才不少人被焦叔傲所伤,有医师在为伤者诊治。就在刚才,突然有一个伤者暴起杀人,连杀几位医师,其他西席先生反应过来,联手将他格杀。

这件事诡异就诡异在,这个暴起伤人的西席先生在临死前突然身躯巨大化,化作瑰丽的兵刃,收割人命如探囊取物!

神仙居中,左松岩手足冰凉,喃喃道:“人魔,不在十锦绣图中……”

裘水镜站在他身边,不紧不慢道:“人魔开始尝试汲取强者的血,作为自己复生的祭品了。这只是第一波献祭,还有两波献祭。三波献祭过后,它便会附身在寄主身上,慢慢的,潜移默化的改变寄主。”

“还有两次献祭?”

左松岩心中一惊,正要警告众人,突然外面又传来喧哗声,又有一人不知为何发疯,向其他西席先生痛下杀手!

“还有最后一波献祭。”裘水镜淡淡道。

左松岩心中大急,急忙冲出神仙居,只见神仙居外,天临上景图的背面,数十位西席先生站在那里,一动不动,额头冷汗滚滚。

在他们中央,一位西席先生站在那里,四肢已经化作巨大的兵刃,如同一只人形螳螂!

这位西席先生四周黑烟滚滚,黑烟贴地,幻化做各种狰狞的图案。

“杀了它,便会有第三波献祭。”

裘水镜来到左松岩身后,低声指点道:“一定不能杀它,只有将它困在这个躯体之中,才有降服击杀它的可能。”

左松岩正要出手镇压那位被人魔附身的西席先生,忽然一道火光飞来,将那西席先生烧成灰烬!

裘水镜见状,不禁叹了口气:“寄主已死,第三波献祭即将开始。”

左松岩怒火中烧,转过身来,目光如火,看向朔方学宫仆射童庆云。

童庆云对他视而不见,散去神通,大步走出神仙居,冷冷道:“人魔已死!你们尽管放心做事,朔方城中有我,就算是天王老子也休想掀起动乱!”

西席先生们的欢呼声传来。

左松岩颓然的看着这一幕,就算他格杀童庆云也于事无补了,现在唯一能做的,便是抓住人魔第三波献祭的机会!

裘水镜提醒道:“松岩,人魔已经进入十锦绣图,将要复生了。”

左松岩怔了怔:“你不是说还有第三波献祭吗?”

“人魔复生的过程,就是第三波献祭。”

裘水镜转身走去,道:“松岩,你们做好准备吧。人魔已经准备好了,第三波献祭将会发生在十锦绣图中。最强的那个士子,必然会成为人魔侵占的对象。十锦绣图,倘若压不住人魔的力量,那么最后一战中,就会出现真正的死亡!”

左松岩心头一沉,苏云,是最有希望夺得第一的那个士子,他倘若真的击败其他人夺得第一,那么他将会成为人魔!

他与苏云谈的条件便是苏云拿到三万士子之中的第一,报考文昌学宫,提振文昌学宫的名气,而他则保护苏云,为苏云掩盖身份,支持苏云在朔方城办案。

现在的难题在于,苏云拿到第一,便会必死无疑!

“十锦绣图这样的异宝,真的压不住人魔的力量吗?”他面色凝重。

另一边,田无忌看到裘水镜与左松岩谈笑风生,不由坐立难安,裘水镜走来,田无忌连忙迎上,低声道:“水镜先生认得左松岩?”

“幼年朔方时的老同学,他是个危险的人,因此我与他走的不是很近。”

裘水镜道:“田仆射,这个名叫梧桐的士子来历,帮我查一下。”

田无忌立刻吩咐一位西席先生前往官府,查询梧桐的来历,笑道:“水镜先生太认真了。就算前十名中有两个不是先生的弟子,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不!”

裘水镜断然道:“只有一个不是我的弟子,这个人就是梧桐。奇怪就奇怪在这一点,这个叫梧桐的到底是谁,居然可以与我的弟子并驾齐驱?”

田无忌吓了一跳,失声道:“那个叫苏云的,也是先生的弟子?”

“算半个。我教了他十天。”

裘水镜面色平静道:“他就是我说的那种,可以进入天道院的天才。”

田无忌又惊又喜,笑道:“这个人,也要进入我陌下学宫才是!”

裘水镜摇了摇头,不置可否,心道:“现在已经决出十位最强士子,剩下的时间会决出另外十位。不知道是否会出现什么变故……”

天临上景图。

士子数量不断减少,有人选择躲藏起来,不与其他人碰撞,苟活到最后。有人则选择有利地形,守株待兔,等待别人寻上门来送死。

还有人拉帮结派,与其他士子达成协议,一起出击猎杀其他士子。也有人像苏云一样,主动出击,以硬碰硬。

花狐选择的是一条安稳的路径,一边寻找青丘月、狸小凡和狐不平的下落,一边与相逢的士子对决,他找到青丘月后,已经连续淘汰掉二十多位士子。

天临上景图中人数渐少,很难碰到落单的士子。

花狐和青丘月又寻到几个士子,那几个士子结盟四处猎杀其他士子,花狐和青丘月也是费了一番功夫,不得不施展出蛟龙变这才将这几人格杀。

他身上有几处浅伤,但是他却没有立刻处理伤口,而是依旧做出防御的姿态,谨慎的打量四周。

“你如此警觉,又会洪炉嬗变,那么你也是水镜先生的弟子了?”

丛林中传来一声轻笑,一位紫衣少年走来。

花狐转身,将青丘月护在身后,仰头看向那少年,微微一怔。他见过这个少年,当初在无人区庠序里,第一次遇到水镜先生时,这个少年就在其中。

“我却不记得水镜先生有教过你。”

那紫衣少年停下脚步,道:“我观察你们一段时间了,你的修为实力很强,洪炉嬗变也被你练得极为纯熟,但是洪炉嬗变的下篇,你练得有些似是而非。”

花狐让青丘月稍稍后退,道:“我跟随水镜先生学了十天,十天后先生便离开了。教我下篇的,是我同学。他教的,并不比水镜先生差。”

那紫衣少年怔然,失笑道:“原来是野狐禅!”

他摇了摇头,气血绽放,在身后化作鳄龙,沉声道:“不比水镜先生教的差这种话,还是不用说了。陌下学宫的田仆射选出二十位士子,送到水镜先生门下修炼,要的是在这场入学大考中拔得头筹。很显然,你不在其中!”

花狐双肩微沉,气血一动,龙吟震荡,有长相与全村吃饭焦叔傲一模一样的蛟龙从他体内游出,围绕着他盘绕两周,龙头高于花狐头顶,龙爪与花狐双手重叠。

龙吟同时响起,两人几乎同时向前窜出!

那紫衣少年一出手,花狐便看出来许多自己未曾领悟到的精妙,洪炉嬗变和鳄龙吟必须要经过名师教导,才能将里面的威力发挥到极致。

而鳄龙吟最为关键的便是格物。

显然,裘水镜教的更为仔细,已经带着这些士子解剖鳄龙,了解鳄龙的身体内部构造,让观想鳄龙做到细致入微,将鳄龙吟的强大发挥到极致!

同样是鳄龙吟,裘水镜教的确实更好!

“不过!”

两人碰撞,身后的鳄龙与蛟龙扑击厮杀,同时两人各自的散手爆发,他们二人一个身躯高大,一个身躯矮小,短短片刻三十六手施展出来,毫无保留的绽放杀意和野性!

只听骨骼断裂的声音传来,噼里啪啦作响,两人分开!

那紫衣少年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身躯渐渐变淡。

花狐抹去嘴角的血,露出四颗小虎牙:“不过我同学教得更强!”

那紫衣少年露出茫然之色:“可是你们学得不纯正……”

他的身躯消散。

“我同学教的,就是更好!”花狐硬着脖子道,突然哇的一声吐了口血。

青丘月急忙过来搀住他,花狐摆了摆手,道:“我能走。你若是扶着我,其他士子见到了便会上来取我们性命。”

他挺起胸膛,继续前行寻找苏云、狸小凡和狐不平的踪迹。

他们又遭遇了几位士子,花狐与青丘月联手将对方格杀,又过了不久,他们终于遇到了狐不平和狸小凡,这两只小狐狸所化的小娃娃跟在苏云身边,应该苏云寻到了他们。

花狐放下心来,向苏云他们走去,突然他怔了怔,只见圣公子白月楼,出现在苏云的前方。

白月楼微微一笑,遥遥见礼:“没想到这么快便见面了。我以为我们会在最后一刻才会相遇,一决高下。”

“一起上,做了他!”狐不平聒噪道。

苏云向前走去,沉声道:“二哥,圣公子是来找我的,你来照顾小凡他们……”

“小云!”

苏云停步回头,露出疑惑之色,他的手腕被花狐抓住,抓得很用力。花狐抬头,低声道:“小云,咱们的功没有破绽,但咱们的法的确有破绽。这一战,让我先来。”

他的嘴角又有血流了下来,花狐抹去嘴角的血,笑道:“我与水镜先生的弟子交手,已经受伤了,坚持不到最后。你必须要拿到第一,不能弱了天道院士子的名头,你输不得!还是我先来,探一探日月叠璧养气篇的底。”

苏云正要说话,花狐的手更用力了,祈求道:“真有破绽啊小云,相同境界你真的没有必胜的把握!让我先来,试探出他的日月叠璧的招式!你必须胜,必须带着小凡他们考上文昌学宫!他们没有你这么强!”

苏云沉默,点头道:“二哥,谢谢你。”

花狐松开他的手腕,向圣公子白月楼走去,笑道:“咱们是最好的同学,说什么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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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你太弱了

圣公子白月楼面带礼节性的微笑,看着花狐向自己走来,花狐站定脚步,躬身道:“士子花斛,请圣公子不吝赐教。”

圣公子白月楼还礼,道:“相比你的同伴,阁下彬彬有礼,有君子之风。只是,倘若几位没有必胜的把握,为何不联手围攻我呢?”

“乡下士子,也有气节。”

花狐直起腰身,肃然道:“我同学并非没有把握胜你,而是胜你付出的代价太大,面对后面的战斗便会力有不逮。他未曾见过圣人的日月叠璧养气篇,我来试探一番,让他格一格你的日月叠璧,方能留有余力对付后面的敌人。”

白月楼瞥了苏云一眼,笑道:“阁下要比他顺眼很多。他就是一个乡下蛮子,而阁下则是君子、儒士,令人如沐春风。”

花狐道:“你错了。我同学的学问尚且在我之上,若非那位周伯因为你的名声而对我弟弟下毒手,我同学也不会因此动怒当众折辱你的名声。”

“周伯?”

白月楼惊讶,略略思索一下,道:“我明白了,这件事错在我,也难怪我会挨打。我对你的同窗已经没有了怒气,只有较量之心。请!”

花狐体内传来雷音,洪炉嬗变催动到极致,抬手道:“请!”

白月楼身躯微震,气血涌出,他的四周顿时变得明亮起来,只见其人眉心之中,一轮燃烧着的烈日悠悠飞出,散发出灼热的光芒!

这轮气血所化的烈日飞出的同时,他的后脑勺出一轮明月飞出,发出冷冷幽幽的光。

那日月以一种奇异的规律围绕他旋转,淬炼他的身体,提升他的修为,并且日月运行,暗合阴阳,显然日月叠璧的招法也与这日月的运行有关!

日月叠璧,是目前已知的唯一一种功和法一体的筑基功法!

突然,不远处的苏云盘膝坐下,沉声道:“坐下!”

哗啦!

狸小凡、狐不平和青丘月在他身边盘膝而坐,苏云低声喝道:“一起格了他!”

三个小娃娃气鼓鼓的瞪大眼睛,盯着白月楼,准备记录记忆他的一切招式奥妙。

另一边,花狐脚下一动,如同离弦之箭般冲来。

他的功法是洪炉嬗变,却在移动脚步的同时化作仙猿养气篇,人如灵猿纵跃,纵步腾空,在半空中双臂一震,施展出毕方神行养气篇中的毕方变身法,夜煽杭都火!

他的冲击之势顿时化作斜向下穿刺之势,速度大增,从空中直奔白月楼而去!

白月楼后撤一步,气血随着花狐的招式变化而变化,眨眼功夫他已经两度改变气血。

这种变化是日月之行,阴阳变化,让他的气势气息在瞬息间从刚烈如火化作绵柔若水。

不料花狐在即将杀到他面前时,功法再变,化作龙腾之势,蛟龙出渊,手掌一扣,如怒龙般冲来!

白月楼气息随之而变,抬手明月在前,大日在后,阴与阳再度一变,迎上花狐这一击!

蛟龙出渊这一招,花狐气血所化的蛟龙随着他的右手咬住明月,仿佛龙戏珠,巨大的力量压迫得白月楼后退十多步,这才挡住。

白月楼运转气血,左手大日向前推出,花狐翻身而起,双手如翼,气血如刀,人在半空转动,嗤嗤嗤连续不知多少刀劈在那**日上!

毕方变第五招,丹霞蔽日行。

他学会毕方变六招才堪堪两天时间,但这两天是苏云带着他修行,两人经常施展合击之技,可以说苏云手把手教会了他。

毕方变六招,在他的手中施展出来,威力比那些浸淫这门功法的士子还要大了许多倍,而且招式变化更加完美!

白月楼面色如常,又后退一步,招法一变,日月丽天,随着他的手掌而起舞,围绕他运转,将花狐的攻势挡下,竟有几分神通的神韵,威力惊人!

花狐向他出手,逼他施展出日月叠璧养气篇的绝学,让苏云等人有观摩他招法的机会,但是同时,他也可以从花狐身上一窥苏云所精通的绝学!

而且他可以在拆招破招的途中,不断印证,因此并不急于击败花狐。

苏云默默坐在那里,目不转睛,盯着白月楼的动作,感应白月楼的气血运行。

他进入天临上景图中,尽管被封印了灵界,但是六七年来的习惯性观想还在,他的脑海中自始至终都有一口不断计时的钟,不管这口钟是否是他的性灵神通。

这是他的时间观,不会随着灵界被封印而封印。

在他的视线里,白月楼的一举一动都被分为一连串画面,每一秒的时间,有三百六十个画面,所有的画面连在一起,便是白月楼所施展的日月叠璧的招式!

每一个画面的用时,恰恰是一个忽的时间。

他以自身的时间观,来分解日月叠璧的招式的一切细节!

“日月叠璧养气篇是功、法一体,功是武功,法是心法。武功招式和心法既然是一体的,那么从圣公子白月楼的招式之中,寻找到日月叠璧的心法运行轨迹!”

苏云眼睛眨也不眨一下,心道:“这么短的时间内,我可以寻找出他的功法破绽,但是想要推导出日月叠璧的功法,那就有些困难了。除非借助另一个世界的仙图……”

白月楼与花狐交锋,速度极快,顷刻间便是十多招过去,花狐与白月楼施展的都是散手,从散手中推导出完整的招式极为困难,而从招式中逆推出气血运行的功法,更是几乎无法办到的事情。

仙图可以推导出招式,比如毕方变的招式,仙图会通过两只毕方渡劫时的景象来展现出来。

但是仙图是否可以推导出心法,苏云便无从得知了。

而且借助仙图,会有极大的凶险。

随着苏云动用仙图的次数增加,仙剑的威力和速度也越来越快,在修为实力没有大幅度提升之前,再度进入仙图恐怕便是求死的行为!

尤其是,现在的他灵界被天临上景图封印,修为被封印了大半的情况下,更是自寻死路。

“既然如此,先推导出他的招式,从招式中寻找破绽!”

苏云起身,移动脚步,从不同的方位观察圣公子白月楼。他的大脑变得无比活跃,脑海中的那一幅幅忽刻度的画面中的白月楼顿时活了起来,每一幅图中的白月楼都在施展日月叠璧,将这些招式的奥妙展现!

“日月叠璧,阴阳变化,与洪炉嬗变中的阴阳嬗变有些相似,阴阳嬗变造化为工,正是变化阴阳提升修为法力的办法。不过,洪炉嬗变没有相应的招式,而是以鳄龙吟来作为这门心法的用法。”

苏云突然有一种明悟,天道院的筑基功法洪炉嬗变,之所以选择鳄龙吟为用法,正是因为鳄龙这种龙类生物很容易找到啊!

因为容易找到,所以方便弟子去格物,了解鳄龙的身体细微构造,于是观想出的鳄龙才会更强!

不过也因为这种选择,导致了鳄龙吟的招式并不能完美的将洪炉嬗变的心法威力完全发挥出来。

而日月叠璧养气篇的心法与洪炉嬗变有着异曲同工之妙,这门心法的强大之处就在于,心法和招式是完美统一!

苏云面色古怪:“更为关键的是,这种招式恐怕与洪炉嬗变也可以完美契合。倘若以洪炉嬗变的心法来催动日月叠璧的招式……”

日月叠璧也有六招,分别是日月丽天,阴阳嬗变,乌飞兔走,和光同尘,气贯日月,日月叠璧。

苏云通过剖析白月楼的动作细节,飞速将日月叠璧的六招推导出来。

“二哥,我格完了!”苏云猛地抬头,高声道。

花狐精神大振,哈哈一笑,再难坚持下去,被白月楼一招气贯日月击中胸口,身躯在半空中变得透明,消失。

先前他一鼓作气,试图抢攻,以猛烈的攻势压垮圣公子白月楼,但是这一波攻势并未给白月楼造成伤害,反倒让他的伤势爆发。

他能坚持到现在,全凭胸中的一股气强行支撑,为的就是让苏云有足够的时间研究出日月叠璧的奥妙。

苏云也是担心他伤上加伤,所以在参悟出日月叠璧的六招之后立刻出言,让花狐放心,免得他伤势加重。

白月楼击败花狐,转过身向苏云看去,微笑道:“我并没有直接以最强的手段来淘汰他,相反,我通过与他对战,向你展露日月叠璧的招式和我的强大。”

苏云活动筋骨,走上前去,道:“你也一直通过与二哥交手,观察我所精通的招式。”

白月楼背负双手,看向苏云身后的远处,应该是想起了自己的圣人老师,不由自主的露出崇敬的神色,道:“我拜师圣人之后,圣人并没有立刻传授给我日月叠璧养气篇,而是要我跟随他一起读旧圣经典。我读了四年,圣人这才传授给我日月叠璧。我上手修炼之后,才发下原本应该极为艰难的日月叠璧养气篇,竟然变得如此简单。”

他移动目光,落在苏云身上,突然脚步移动,如同兔走乌飞,身法无比迅捷诡异,眨眼间便来到苏云身后,喝道:“自那之后,我便发现有了这个基础,其他任何筑基招法,我看一遍便能学会!”

他气血爆发,施展的赫然是蛟龙吟,气血化作蛟龙,缠绕苏云。

就在他动手的同一时间,苏云的双手一错一分,左手为日右手为月,右手托月穿过白月楼蛟龙吟的招法,印在白月楼的胸口!

他的左手托日,迎着白月楼的气血蛟龙的龙头轰去,那气血蛟龙龙头炸开,被生生打成一团气血消散。

“你太弱了!”

苏云踏步,靠肩,右肩肩头撞在白月楼胸口,肩头处传来一声龙吟,这一招赫然是蛟龙出渊,只是以肩头为手施展出来!

白月楼已经中了他一记阴阳嬗变,右手托月搭在他的胸骨体上,震断了剑突骨,让胸骨体与肋骨相连部位的骨膜受损,软骨脱落。

此刻,苏云右肩撞击,他胸口顿时塌陷,十二根肋骨无法胸骨体连接。

他顿知不妙,正欲后退,耳畔传来苏云的声音:“你用四年学古圣经典,但我仅用三年时间,便借用古圣经典炼成性灵神通。你比我逊色太多,谁给你的勇气在我面前施展我的招法?”

白月楼看到苏云施展出日月叠璧的第六招,就算是自己施展这一招也不过如此。

轰!

他被日月叠璧挂在天空中,他胸口肋骨断裂,日月叠璧内藏六重力量冲击到他的体内,让他一根根肋骨扎向心脏!

就在此时,他的身躯淡去,从天临上景图中消失,苏云的声音传来:“我二哥说格你,是真的格你。我的日月叠壁,比你使的更好……”

白月楼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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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排名第四

天临上景图下,白月楼身形出现,面色蜡黄,肋骨与胸骨体脱落是极为严重的伤,他一动也不敢动。

剧痛传来,又让他疼痛难忍。

稍有不慎,他的肋骨便会脱落,那时胸腔便只剩下脊梁骨顶着。再有不慎,说不定连五脏六腑都没有依托,直垮垮的掉下去!

太强了。

他心中默默道。

苏云通过他与花狐一战,学去了他的日月叠璧的六招,转手用来对付他,最后一击险些将他格杀,幸好天临上景图在最后一刻将他救走。

一位医师走来,查出他身上的伤,不由脸色微变:“圣公子也被人淘汰了?什么人有这样的手段?难道有人没有被压制境界,施展出灵士的修为?”

白月楼疼得额头都是冷汗,声音嘶哑:“我遇到了一个极为可怕的人。”

那医师连忙为他医治,心中惊疑不定。

不远处,花狐身上多处负伤,被包扎得像个粽子,笑道:“圣公子,你被淘汰的速度,比我想象中要快一些。我同学本事如何?”

白月楼忍住伤痛,让那医师为自己接骨,嘶声道:“我原本以为他先前用蕴灵境界的修为偷袭我,在相同境界,我应该能击败他,将这折辱还给他。没想到,我还是输了。”

花狐笑道:“你用蛟龙吟对付他了?”

白月楼怔然:“你怎么知道?”

花狐得意洋洋:“你有争强好胜之心,从我这里学到一招两式的蛟龙吟,便肯定想炫耀一番,打击他的信心。但是你没有想过,连我的蛟龙吟,都是他教的!你从我身上学蛟龙吟,再去对付他,难怪败得比我推测中的还要快!”

白月楼张口结舌。

花狐一瘸一拐的走来,悠然道:“就算你学会蛟龙吟,也不应该施展出来。在他面前,蛟龙吟到处都是破绽。”

他不由自主的想起苏云在胡丘村一战,斩杀裘水镜弟子杨胜的情形。

那时的苏云只是筑基第三重,而杨胜已经是筑基六重圆满,杨胜被苏云以手为剑破去鳄龙吟的所有招法,差点被砍断脖子!

而在后来,花狐和其他三个小狐狸与苏云对练的时候,每次施展鳄龙吟都会被苏云轻易破去。

白月楼倘若是使用日月叠璧的招法对抗苏云,肯定会坚持更久一些,甚至说不定能让苏云受伤。

但他抱着炫耀的心态,用蛟龙吟去对付苏云,肯定“死”得无比利索!

白月楼叹了口气,低声道:“圣人教我戒骄戒躁,审慎而行,我总是忘记。”

花狐道:“少年心性,理当如此。你倘若老成稳重如我大爷,反倒失去了少年应有的锐气。”

白月楼肃然起敬:“敢问花兄的大爷是哪位前辈高人?”

“我大爷姓苟,平日里在乡下做一些小本生意。你若是想见他,等我回乡替你引荐。”

“多谢花兄!”

……

天临上景图中,苏云基本上不再出手,而是指点狸小凡狐不平和青丘月三人修行,遇到其他士子,便指点他们如何战斗。

三个小家伙先前因为有苏云和花狐的照顾,虽然努力修行,但态度始终不端正。

直到这次大考,花狐为了苏云战胜圣公子白月楼,为了他们三人考上文昌学宫,而“壮烈赴死”与圣公子一战,这才让三个小家伙端正学习的心态。

这一路上,青丘月、狸小凡和狐不平学得飞快,先后进入筑基第五重,比起其他士子也是不弱。

尤其是毕方变的合击之技,三人练的炉火纯青,因此而击败不少士子,得了一些成绩,只是不知道能否考上文昌学宫。

时至下午,日头偏西,天临上景图中的士子越来越少,苏云带着三个小娃娃走了良久也没有遇到士子。

突然,青丘月三人身体渐渐变淡,慢慢的消失。

苏云停下脚步,四处看去,只见他又回到湖边,心道:“第一场大考结束,每张锦绣图中都会选出两人,准备第二场大考。那么天临上景图中除了我之外,另一个人是谁?”

他正想着,忽然听到湖面上一个熟悉的女声传来:“我留下来了?我居然留下来了!哥,你不是说我绝对考不上吗?你妹居然考进前二十名!”

苏云惊讶,向湖中看去,只见李竹仙站在湖中的小岛上,正在欢快的又蹦又跳,浑然没有先前的恬静模样。

“小云哥!”

双马尾女孩远远看到岸边的苏云,兴奋得冲他招手:“另一个人是你吗?我也考入前二十名,有资格上朔方学宫了!”

苏云向她招手,高声问道:“竹仙姑娘,你怎么过去的?”

李竹仙后退两步,猛地加速向湖水中冲去,眼看她便要落入湖中,这女孩施展毕方变,如同一只燃烧烈火的毕方神鸟,气血显化,化作羽翼,在湖面上振翅疾行,拖着长长的火浪,时不时双足点水,稍稍借力!

她竟然一路留下一串串涟漪,从湖面上飞速冲来,两条马尾辫在身后被拉得笔直。

下一刻,她冲到岸边,在苏云面前停下,强烈的火浪扑面而来。

李竹仙衣裙一展一收,火浪消失,俏生生的站在苏云的面前,脸蛋红扑扑的,胸膛剧烈起伏,稍稍喘匀了气息这才平复下来。

“毕方变还可以这么用?”

苏云惊讶,正要尝试一番,李竹仙连忙阻止他,道:“我身子轻,所以能稍稍点水便可以在水面上疾行,你身子重多了,肯定会掉入水里!我哥以前便掉到水里不知多少次!”

苏云按捺下尝试的冲动,好奇道:“李牧歌师哥也会掉到水里?”

“经常掉进去。”

李竹仙不无得意:“就在刚才,有几个士子追杀我,也尝试着从湖面飞过去,结果就掉到湖里淹死了!奇怪,圣公子呢?按理来说,应该他是前二十名的……”

“他被我淘汰了。”

苏云淡淡道:“但他其实很强,可惜用错了招法,我便把他打死了。”

李竹仙像看怪物一般看着他,过了片刻,试探道:“你打死了多少士子?”

“大约三四百吧。”

苏云也有些不敢肯定:“我没有细数。”

李竹仙吓了一跳,失声道:“我才三十四个,其中还有几个是掉进湖里,我趁机以气血化作飞羽把他们扎死的。”

“倘若二哥不与圣公子硬拼那一场,那么二哥或许会是前二十中的另一人吧。”苏云心中默默道。

花狐除了与圣公子白月楼硬拼一场之外,在此之前他还与裘水镜的另一个弟子血战一场,将对方淘汰,那紫衣少年也是一个狠角色。

李竹仙兴奋的走来走去,道:“我爹买的天临上景图的地理图,还是有用的,我打过几场之后,气血不足,便立刻躲入湖中的小岛上,待休息好了之后再出来继续打。算是撞了大运,竟然进入前二十,这次考上朔方学宫是十拿九稳,可以与小云哥同学了。”

苏云摇头:“我要报考文昌学宫。”

双马尾女孩瞪大眼睛,一脸吃惊的看着他,吃吃道:“文昌学宫?你有这成绩,为何要考文昌学宫?”

苏云不解道:“文昌学宫不是挺好的吗?排名前四的学宫,老师都很不错。”

“朔方总共四个学宫,文昌学宫当然排名前四!”

李竹仙气道:“你被我哥骗了吧?肯定是我哥骗你,回头我帮你揍他!我哥当初与我爹怄气,一赌气便报考了文昌学宫,我爹气得要与他断绝关系,我家祖坟都咕嘟咕嘟的冒黑烟,我爹说祖宗气得差点就从棺材里跳出来,他好不容易才把棺材板压住……”

苏云神色呆滞的站在那里,半晌没有回过神来。

“……后来我哥修成灵士,每次回家都会与我爹打一场,虽然每次都是挨打,但我爹私下里跟我说,我哥学得也不错。”

苏云只觉天旋地转,脑中轰鸣:“朔方总共四个学宫,四个学宫排名第四……我怎么向老苟夫妇和死去的野狐先生交代……总共四个学宫,我选了最差的那个,愧对野狐先生……”

“……文昌学宫但凡是有点分数的士子,都能考上,倘若是没有分数,自然是肯定考不上了。不过去那里求学的都是乡下人,而且都是像我哥那样的败类。”

女孩终于说完,抬头看天,露出奇怪之色,道:“小云哥,第二场大考是十锦绣图的十个灵界重叠在一起,化作一个战场,决出前二十名的名次。不过以往都是让士子休息一段时间,第二天才进行前二十名的对决。这次为何拖这么久?”

苏云还是没有回过神来,茫然道:“什么?”

李竹仙罕见的面色凝重,翘起脚趴在他耳边道:“我怀疑,外面出事了!”

苏云耳朵被她呼吸吹得痒痒的,这才回过神来,心中凛然:“难道是人魔出现了?”

神仙居中,四大学宫的仆射看着这次大考前二十士子的名单,各自皱眉。

左松岩到底还是善良,没有忍住,把人魔附身献祭的第三波告诉了他们,神仙居中气氛无比压抑。

今年的排名前二十的士子,多有出类拔萃者,但是人魔极有可能已经隐藏在这二十人之中,现在名单上的任意一人,都有成为人魔的可能。

“人魔必然藏在二十人之中,这二十人中的十九人,是人魔第三波血祭的祭品,最终只有一人能存活下来。这个人,便是人魔的本体。”

童庆云看了看众人,沉声道:“得到如此多的祭品,人魔将会极为强大,很难应付。”

田无忌大皱眉头,道:“这二十人必须要死吗?怎么才能保下他们?”

二十人中,有十七位士子是他出钱派去跟随裘水镜修行的,倘若这些士子死了,他血本无归倒还罢了,只怕陌下学宫还是只能在四大学宫中排名第二,无法爬到朔方学宫前头去!

这是他无法忍受的事情!

“有两个办法。”

文立芳突然道:“第一个办法是请圣人来,让圣人进入十锦绣图。圣人在图中诛魔!”

众人各自皱眉,田无忌断然道:“不可能!圣人进入图中,其灵界被封,以筑基境界的修为去对抗人魔,只是送死!文仆射,你想让圣人死吗?”

童庆云沉声道:“更有可能的是,圣人的灵界太强,直接将十锦绣图撕碎,让人魔逃出来。这个主意不可行,第二个办法呢?”

其他人点头称是。

圣人的实力接近元朔国四大神话,没有灵兵能够封印他的修为。

文立芳继续道:“第二个办法,是请出那位捐十锦绣图的老前辈,只有他才能动用十锦绣图的一切力量,来镇压人魔!”

“捐出十锦绣图的那位前辈,并未留下姓名。”

田无忌摇头道:“我们根本不知道是谁捐的。说实话,这么好的性灵神兵,换做是我绝对不舍得捐出来,留着自己用不好吗?除非我快死了才有可能捐出去。所以……”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但其他人也都明白,五十年前那位捐出十锦绣图的前辈,多半是已经死了,甚至可能没有后人。

文立芳面带煞气,鬓角的凤钗垂下的珍珠微微晃动,低声道:“请不来圣人,那位捐图的前辈又过世了,那么只有封闭十锦绣图,把那二十位士子活活饿死在里面,让他们与人魔一起陪葬。只死二十个士子,损失最低!”

裘水镜看了看左松岩,没有说话。

第六十九章 少年侠气

别人不知道捐出十锦绣图的人是谁,裘水镜却知道,他也知道捐出十锦绣图的那人,根本不是什么所谓的前辈高人,当年那人与他一样都是少年,更没有死。

“当年我与松岩年少无知,硬闯天市垣天门鬼市,深入鬼市十多里。松岩要强,与我打赌,他接下了一位古代大圣的灵兵和托付。”

裘水镜回忆往事,那时他们同学少年,意气风发,指点江山挥斥方遒,有着一腔热血,哪里像现在没有了锐气和雄心?

当时左松岩与他都接下了古代先贤的托付,左松岩得到的便是大圣灵兵,十锦绣图!

两人接下托付之后,各自尝试完成先贤托付,否则迎接他们的便是先贤英灵的追讨。倘若无法完成托付,自然是必死的结局。

裘水镜完成了先贤托付,没想到左松岩居然也完成了,成为十锦绣图的新主人。

但是让裘水镜万万没有料到的是,左松岩转眼便把十锦绣图捐给了朔方的官府!

左松岩有一种天生的侠道情怀,这种情怀强烈到让裘水镜觉得自己这位同学有些天真的程度。

对于那时的左松岩来说,十锦绣图这种大圣灵兵的重要性可想而知,但他说,元帝改革教育,开办官学,固然是好,但是需要有一场对寒门士子来说也相对公平公道的入学大考,十锦绣图无疑是最好的考场。

所以,他才会把十锦绣图捐给官府。

而且他还虚构出一位老前辈,以这位不愿吐露姓名的老前辈的名义,把大圣灵兵十锦绣图捐给了官府。

同时,左松岩又通知了那时的朔方、陌下和九原三大官学的仆射,让官府不敢贪墨,昧下十锦绣图。

后来,朔方的官府和三大学宫的仆射每每提到那位老前辈,都毕恭毕敬,而他则在一旁暗爽。

从那之后,朔方城才有了一场相对来说比较公平的士子入学大考。

裘水镜知道这里面的原因。

左松岩出身贫寒,深知穷苦人家养一个士子的艰难,更知道穷苦人家的士子在从前的大考中所要面对的各种不公,所以他才会义无反顾,不留恋十锦绣图那样的宝物。

也是这个原因,他在留洋之后回到朔方,用自己的关系开办第四个官学,文昌学宫。

文昌学宫,供奉的便是那位大圣,文圣公文昌帝君。

但是现在……

裘水镜伸手,压住想要站起来的左松岩,低声道:“松岩,你应该能看得出来!有人利用人魔布局,要逼出朔方城中对他有威胁的人物。你跳出去说你就是十锦绣图的主人,你便危险了!”

左松岩迟疑一下,默默推开他的手:“有二十位士子将会因此送命,我的命,不比他们更珍贵。”

裘水镜额头冒出青筋,压低嗓音:“那人能够放出一个不知活了多少年的人魔来为祸天下,实力必然非同小可,他若是对你下手,你能躲得过明枪,躲得过暗箭吗?”

左松岩目光坚定,依旧站了起来。

就在此时,裘水镜突然起身,朗声道:“诸君,实不相瞒,十锦绣图是我当年交给官府的。”

他此言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转移到他的身上,众人露出惊讶之色。

左松岩也难以置信的看着他,道:“水镜……”

裘水镜抬手止住他的话,悠然道:“在下裘水镜,五十年前,我是朔方士子,后来考入天道院。在朔方时,我得到十锦绣图,因为自忖没有实力会让宝物蒙尘,所以捐给官府,扶持教育。这十锦绣图我可以控制,来压制人魔,让人魔无法完成第三波血祭顺利复生。”

左松岩张了张嘴,却没有说话。

童庆云起身,疑惑道:“你说你是那位捐图的前辈,你有何明证?”

裘水镜瞥他一眼,淡淡道:“我乃天道院前帝师裘水镜,大帝的老师,何须作假?当时左松岩是我同学,他可以作证。童仆射若是不信的话,还可以问陌下学宫田仆射,他也可以作证。”

童庆云看向田无忌,田无忌只觉莫名其妙,硬着头皮道:“当年的确是水镜先生捐图,我是知道这件事的,他不求名利,胸襟宽广。我帮他瞒了五十年,瞒得我好苦……”

童庆云皱眉。

裘水镜淡淡道:“或者童仆射也可以写信询问你童家在京城的老神仙。即便是他遇到我,也要毕恭毕敬的称一声先生,皇帝也要称我一声老师,你算什么,胆敢质疑我?”

童庆云急忙躬身:“前辈,事关重大,我不得不谨慎行事,免得放出人魔。”

他直起腰身:“既然水镜前辈露面,那么就请水镜前辈出手,镇压图中人魔。”

裘水镜向外走去:“田无忌是我故友,左松岩是我同学,我需要他们来护法。其他人,统统靠后,不得接近。”

田无忌怔了怔,硬着头皮跟着他。

左松岩也跟了上去。

三人来到天临上景图上,裘水镜看向左松岩,笑道:“松岩,还记得小时候咱们玩的主车和副车的游戏吗?”

左松岩点头。

裘水镜笑道:“那么便请你们二人为我护法,我的生死安危,全交给二位。”

裘水镜在天临上景图上跏趺而坐,性灵浮现,神通祭出,顿时天空中一面明镜高悬,方圆数亩,上下通透。

那面明镜上接日月星辰的天光,万里光芒浩浩荡荡汇聚而来,下方则玄光洞照,照耀在天临上景图上。

这幅场面,让整个朔方城所有人都可以看得一清二楚,真可谓是接天连地的垂丽天象,震撼人心!

“两位,我的功法上接日月星辰,到了夜晚,太阳隐去,便是我修为实力最弱的时候。”

裘水镜闭上眼睛,朗声道:“还望两位为我护法时,一定要切记这一点。”

“水镜先生怎么把自己的功法弊端也说了出来?”田无忌按捺住心头的疑惑,与左松岩一起点头称是。

裘水镜沉声道:“我要合拢十幅锦绣图了!”

他话音一落,其他九幅锦绣图立刻升空,从其他楼群之间飞起,向这边飞来。

十锦绣图,便是十座巨大的陆地,各自蕴藏一个灵界,飞过来时当真是让人目眩神摇。

但见这十幅锦绣图相继融合,很快,十幅图,十块陆地,十个灵界,融为一体!

太阳西斜,阳光泛着冷意照耀在朔方城的积雪上,熠熠耀眼。

神仙居的四周,童庆云、文立芳与一众各大学宫的西席先生向裘水镜看去,各自惴惴不安。

童庆云目光闪动,低声道:“文仆射,你对这位水镜前辈怎么看?”

文立芳悄声道:“我觉得有些蹊跷。这个水镜前辈一直住在神仙居中,与田仆射来往甚密。我听闻他来到朔方已经有一年了,倘若他与左仆射是同学,为何这一年来从未找过左仆射?”

童庆云道:“前帝师裘水镜这个人,我也知道。我家在东都的老神仙来信告诉我,他是个激进派,在东都朝堂上的斗争失败,被贬了官。老神仙告诉我,要留意他,不要生出什么幺蛾子。”

“幺蛾子?”

文立芳蹙眉,突然打个冷战:“人魔,会不会是他弄出来的?”

童庆云瞳孔骤缩。

文立芳道:“他不来,没有人魔,他来了才一年,朔方便出现了毒蛟龙和人魔。这不能不让人怀疑……”

“别说了!”童庆云抬手止住她。

文立芳忍不住道:“我不能不说!你想,倘若他在六十年前留下十锦绣图,又在这个关键时期放出人魔,他再控制十锦绣图来让人魔顺利出世,为祸天下,谁人能敌?童仆射,还是请圣人过来坐镇吧!”

童庆云眼角剧烈跳动。

与此同时,十锦绣图合并完成。

十锦绣图中,苏云惊讶的打量四周,只见他们身边的日月星辰和山川地理竟然在飞速的发生改变!

那湖边不知何时多出了一片片檀香林,树木如朵朵青云,湖面上多出了长桥,把湖水分开,如同太极。

湖中岛长出了青瓦白墙,把岛屿圈起来,方方正正,宫殿重重,宫闱深深。

天空中云聚云散,云卷云舒,有龙盘大山,矗立在远处的云巅,有高楼立于云巅的山顶,长桥卧波,自湖中而起,绵延许多里与云中高楼相连。

又有华灯结彩,挂在云桥两边,出入于云雾之中。

隐约可见山林间有田园风光,还有一株高大的梧桐树矗立在田园外,树上有巨大的鸟巢,鸟巢中竟有宫殿。

而在天空中与凤巢宫殿相连的地方,还有一片海市蜃楼,是一片大漠黄沙的异象,那片海市蜃楼的上空竟还挂着一轮淡淡的残月。

十锦绣图融为一体,色彩变得无比丰富,宛如一个真实的世界,令人分不出何谓虚,何谓实!

而在湖中的方圆墅景中,一个女子和一个少年出现在宫殿的两端,遥遥向外张望。

檀香林中,有一个精明干练的少年士子走出树林,手持一根檀木削成的木剑,树林中还有一个士子施展鳄龙吟拔起一株檀香树,斩断根须和树冠,扛着树走来。

桥头,云端,龙蟠山上,天楼之中,田园之内,梧桐枝头,甚至连那天空中的海市蜃楼的大漠中,也出现一个个士子的身影。

三万士子中选拔出来的二十位最强士子,悉数现身!

第七十章 邪里邪气

苏云目光扫过十锦绣图奇丽壮观的景色,这种灵界让他心旷神怡,甚至连气血也似乎变得异常活泼起来。

“三万士子中选拔出来的二十位最强者!”

他瞥了瞥身边的双马尾辫子少女,心道:“十九位最强者!打死其中十八位,我便是最强的那一个!左仆射的托付,我便算是完成了,小凡月儿和不平他们,都可以安安心心的上学读书!”

虽然朔方城只有四大学宫,虽然文昌学宫在四大学宫中排名第四,但是有个求学的地方,有个肯接纳小狐狸们的地方,总比没有要好很多。

苏云固然想选择一个更好的学宫求学,但眼下文昌学宫还是他们的最优选择。

他们来自天市垣的无人区,没有身份,涂明和尚与左仆射左松岩等人为他们伪造了身份,其他学宫不可能做这种事情,只有文昌学宫才会。

“而且他们误以为我是东都的大帝派来查案的上使,尽管我连东都在哪个方向,东都大帝是谁都不知道。但是只要他们相信,那么我便会做好这个上使钦差!”

苏云微笑,迈开脚步走上湖中长桥,他的气血一动,身后蛟龙显化,跟随他在桥面走动两步,忽然纵身一跃跳入湖中,翻起很小的浪花。

而湖中的方圆墅景中,那一男一女两位士子对视一眼,也各自向外走来。

这二人身后各自浮现出浓烈的气血,化作两条鳄龙。

他们是裘水镜悉心教导的士子!

李竹仙连忙纵跳如飞,冲上浮桥,追上苏云,兴奋的握紧小拳头:“这就是二十强之战的威风吗?而今我也是二十强了,我哥那家伙以前总是向我吹牛他参加过二十强战……”

哗啦——

那条气血蛟龙当先一步从水中跃出,来到湖中小岛上,蛟龙晃动头颅,抖动身躯,把身上的水抖落。

苏云和李竹仙稍稍落后,但也来到岛屿上,恰恰躲过蛟龙抖落的湖水。

李竹仙观察这一幕,心中有所领悟:“这就是哥哥所说的观想中的形神兼备。虽然明知道这蛟龙是观想出来的,以气血显化而成,但在小云哥的心中却是真有这么一条蛟龙。”

她的悟性也是极高,若有所思道:“想要自己的观想达到这种程度,便需要细心观察,捕捉蛟龙的形态细微之处的同时,也要捕捉蛟龙神态的细微之处。”

苏云已经踏入方圆墅景的庄园之中,大步向前走去,而那蛟龙则是翻墙而过,龙爪扣住墙面,翻上高墙,长长的身躯在墙头走了几丈远近,这才一跃跳下。

李竹仙正欲走入方圆墅景,突然墅景中龙吟传来,剧烈的气血动荡让少女眼皮乱跳,从方圆墅景中传来气血太旺盛,压迫到她的眼部神经,导致肌肉跳动。

她感应到三股极为强大的气血!

朔方无论城里还是乡野,大部分士子修炼的都是毕方神行养气篇,这门筑基功法强于招式的多变和灵动,但是在气血上的造诣并不高。

同样修炼到第六重,修炼洪炉嬗变的士子,其气血要比修炼毕方神行的士子深厚倍余。

因此李竹仙才会感受到异乎寻常的压迫感,因为气血修为差距太大。

轰!

方圆墅景中传来剧烈的震动,李竹仙担心苏云被两人围攻,正要冲进去,突然急忙站定。

一头狰狞凶恶的蛟龙两条前爪抓住门框,对着她张口怒吼,龙吟声震荡,让少女的衣衫和秀发向后飘摇,眼前一片黑暗,看不到东西。

李竹仙心头怦怦乱跳,这时苏云温和的声音传来:“竹仙,你走的太近,我以为是外敌入侵,所以反应有些过激了。”

李竹仙眼中有了气血,视线恢复,苏云已经从她身边走过,走出了方圆墅景。

她连忙探头往方圆墅景中张望,却没有了那两位士子的踪迹。

方圆墅景中只有战斗留下的痕迹,有两株树木倒下,地面还多出一个大坑,除此之外有一栋宫殿的墙壁上多出一个人形印记,深达半尺。

宫殿前的铜柱上还有着龙盘过的痕迹,除了龙盘痕迹之外还有拳头留下的拳印和蛟龙抓痕,仿佛当时有蛟龙把一人勒在柱子上,另一人拳头轰击对方的脑袋,打偏了之后留下的痕迹。

李竹仙吐了吐舌头:“或许没有打偏,而是即将把那士子的脑袋打穿的时候,锦绣图把那士子救走了。”

她慌忙冲出方圆墅景,只见苏云已经踏上浮桥,正在沿着浮桥向天空中的另一景。

他的目标是下一处空中浮桥上的华灯丽景。

他身边的气血蛟龙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头金猿,手攀浮桥,在桥下纵跃而行。

李竹仙追上苏云,低声道:“刚才那两个排名前二十的士子,被你几招便送走了?”

苏云点头:“他们应该算是我的师哥,我们都曾在一个先生门下求学过。他们的招法还是按照先生教的那样,没有变化。而且他们修炼的功法少了几种精要,没有练到家,能在我手下走过两三招,已经算是了不起了。”

这时,下方的檀香林和森林里的田园之中的战斗已经结束,两个士子一前一后来到湖边,沿桥而上。

李竹仙看向前方,只见云雾缭绕之中华灯点点,那里也有高手对决爆发出的雷音,极为响亮。

突然,一人手舞足蹈从天空中掉落下来,即将被摔成烂泥时身躯透明,消失不见。

李竹仙皱眉,看了看身后,又看了看前方。

他们前后皆有士子,将他们夹在中央。

“无妨。”

苏云面色平静道:“他们都是我的师哥。杀别人不敢说十拿九稳,但杀师哥我最是在行。”

他走上前去,来到云雾缭绕的长桥上,这里的长桥被雾气笼罩,看不到桥面,只有一盏盏灯笼表明下面是桥面。

不过,倘若有人使坏,故意挪动灯笼的位置,那么依照灯笼来判断位置肯定是必死无疑。

苏云行走在云雾之中,云雾中传来阵阵隆隆的雷音。

李竹仙紧张得有些发抖,突然,空中一股风吹来,把云气吹得更浓了。

李竹仙连忙停步,只见苏云已经消失在密云之中,她回头看去,也到处都是白白的云雾,根本看不到空中的长桥!

云雾中的灯笼,像是一个个泛着红光的眼睛,眼睛后面仿佛有巨兽张开嘴巴,正静静地等待着她自投罗网。

云雾中传来猿啼,冲击雾气,隐约间李竹仙仿佛看到有鳄龙在雾气中翻腾,青青滑滑的身躯从她不远处游过,鳄龙背上是一头金色暴猿,按住龙嘴,正在暴打。

接着,骨骼断裂的脆响传来,然后一切声音平息。

突然,一道火浪从少女身边飞驰而过,俨然是一只毕方神鸟御火而行,速度极快。

李竹仙站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只听下方传来轰隆隆的雷音,毕方惊空般的啼鸣贯穿她的脑海,让她脑中一片空白。

这时,苏云的声音传来:“竹仙,已经解决了。咱们继续向前。”

李竹仙明明听到苏云的声音,却看不到他的踪影,突然醒悟过来:“他在桥下!”

李竹仙壮着胆子向前走去,她行走在桥面上,而苏云则在桥下行走,两人一个头上脚下一个头下脚上,几乎是同时起步,落步,脚步声也重叠在一起。

李竹仙紧张得手心里都是冷汗,继续前进,突然她看到前方一个士子不知从何而来,一出手便是三十六散手,如同长着多头多爪的鳄龙魔怪,凶恶无比!

就在此时,桥下一头暴猿一跃而起,抱起那士子便向桥下纵去。

“啊——”桥下传来悠长的惨叫声。

李竹仙额头冷汗津津,强撑着走出云雾区,抬头看去,只见长桥来到凤栖越景的凤巢前。

云雾散去。

十锦绣图中的这株梧桐树高的不可思议,树的枝干如同一条条粗大的道路,长桥便穿梭在树冠之间,在树枝中穿梭。

凤巢处在树冠中,巢中有宫殿,苏云从桥下走到桥上,又一次走到李竹仙前面。

李竹仙稍稍放心,回头看去,但见梧桐树高达一两百丈,向下望去,湖面也显得袖珍起来。

而在凤巢的旁边,还有一道虹桥,是七彩的虹,一端搭在凤巢边缘,一端则连接着海市蜃楼。

那片海市蜃楼正是十锦绣图中的塞外漠景图!

通过这道彩虹桥可以进入塞外漠景,而想要进入龙蟠山景,则需要从塞外漠景纵身一跃,跳到龙蟠山上。

在龙蟠山上一座高楼耸立云霄。

苏云与李竹仙来自天临上景,经过方圆墅景、行云天景、华灯丽景等地,又有几位来自田园风景、檀香御景的士子跟在他们身后,也被苏云除掉。

现在,便只剩下了眼前的凤栖越景、塞外漠景、龙蟠山景和天楼秀景。

苏云在凤栖越景的凤凰宫中走了一圈,摇头道:“里面没人。”

李竹仙跟着他跳上彩虹桥,这桥梁是由色彩组成,走在上面软绵绵的,令人啧啧称奇。

现实中的彩虹肯定是不能走在上面的,不过这里是十锦绣图所形成的灵界,人的梦境就是发生在灵界中的事情,因此走在彩虹桥也就不离奇了。

两人走过彩虹桥,进入大漠,前方沙丘连绵,红日西斜,挂在沙丘的上空。

苏云停下脚步,捻起一缕沙,若有所思。

“竹仙,你有没有尝试过以气血来控制沙子?”他突然道。

李竹仙微微一怔:“以气血来控制沙子?”

苏云起身,气血化作蛟龙,黄沙也被卷入其中,粒粒黄沙与气血蛟龙相融合,化作一条黄色的蛟龙!

李竹仙上前打量,用手用力戳了戳,一粒粒在气血的作用下浮空的细沙随着她的手指向内缩去,随即又弹了回来。

李竹仙惊讶道:“好像比纯粹的气血要坚固一些!纯粹的气血,虽然攻击力很强,但很容易被打碎。”

苏云点头,有些兴奋:“用黄沙或者流水,应该都有加固气血显化的效果。不过消耗的气血也比寻常多出一些,对我来说还可以接受。”

李竹仙试验一下,她没有修炼洪炉嬗变,没有苏云那么强大的气血,因此感觉到自己的气血修为消耗飞快。

“这不就相当于半个性灵神兵吗?”

这女孩突然呆住了,猛地一拍手,把苏云吓了一跳,兴奋道:“小云哥,性灵神兵是依据性灵神通,用各种炼宝的材料炼制而成。利用黄沙,相当于有了半个性灵神兵!”

少女激动得走来走去:“或者也可以储存一些淬毒的沙子之类的东西,与人交手的时候用出来,打不死对手也可以毒死对手!对了,还可以放火!”

她眼睛亮晶晶的:“气血与火焰混在一起,提升招法威力!还有还有,还可以把青虹币磨成刀片混在黄沙中,让人防不胜防!”

她越说越兴奋,都是些阴招损招,而且越来越下三滥。

苏云眨眨眼睛,心道:“牧歌的妹妹,好像有些邪里邪气的……”

突然,两人身后黄沙动了起来,一条黄沙组成的鳄龙在沙漠中潜游,向他们接近。

“哤咕——”

雷音轰动,鳄龙一跃而起!

第七十一章 姑娘,你不冷吗?

这鳄龙从黄沙中跃起的同时,苏云身后的黄沙蛟龙猛地扎入沙漠之中。

那鳄龙咬住李竹仙猛地翻滚,同一时间,李竹仙身后十多步远近,黄沙地下一人破土而出,躲避从大漠下穿行而来的黄沙蛟龙!

李竹仙反应迅速,立刻后退躲避,但是脚下突然一沉,像是被什么东西绊住。

她急忙低头看去,却是苏云踩着她的裙角,她正欲挣脱,却被那黄沙鳄龙咬住身子冲出丈外。

那黄沙鳄龙在空中便翻滚起来,李竹仙的身躯立刻变得淡薄,即将被送出锦绣图。

“苏云,你使坏害我!”李竹仙向苏云气急败坏吼道。

另一边,苏云一脚踩住李竹仙裙角的同时,抬起右臂,气血灌入右臂,整条手臂顿时肌肉虬结,如虬龙盘绕在肌肤下。

他指尖一缕黄沙,屈指一弹。

猿公决第六招,猿公弹剑!

咻——

一声锐利的破空声传来,那躲入黄沙大漠中的士子刚刚跃起,人在半空已然躲避不及,第一粒黄沙打入他的眉心时,他的身躯便已经开始变得淡去。

苏云仿佛早就料到他躲在那里,会从那里跳起,也算出了他跳起的时间,屈指弹出那一道黄沙组成的剑气,恰恰是他无处借力无法躲避之时。

同一时间,李竹仙向他吼了一嗓子,也跟着消失。

“看来,李竹仙不是人魔。”

苏云抓起一些黄沙放进兜里,心道:“如果这姑娘是人魔的话,那么她会挡下这一击。她留在这里太危险了,也该离去了。”

他对李竹仙始终有所怀疑。

躲藏在大漠之中的那个士子虽然能瞒得过他的眼睛,却瞒不过他的气血感应,苏云故意在沙漠之中停留,就是为了给那士子出手偷袭李竹仙的机会。

毕竟李竹仙是李牧歌的妹妹,苏云直接下手淘汰她的话,无法向李牧歌交代,所以借助那士子之手是最佳的办法。

既可以验证李竹仙是否是人魔,又可以不用破坏他与李牧歌之间的友谊。

苏云很珍惜与李牧歌的友谊,李牧歌让他感受到城里的陌生人的温暖。

而且,前面的路可能危险无比,于情于理,苏云都不希望李竹仙继续跟着自己。

因为十锦绣图中,只剩下前方的天楼秀景中的最后一人!

在苏云的气血感应中,那人的气血如同早晨从黑暗中升起的朝日一般,无比浓烈!

至于其他士子,都已经葬身在那人的手下!

“现在的情况,如一百五十年前的葬龙陵。”

苏云迈开脚步,向大漠边缘走去,待来到海市蜃楼的边缘,突然纵身一跃,从云端跳下。

“一百五十年前的葬龙陵大雪封山,天道院士子的尸体被冰雪掩盖,只剩下领队学哥与韩君尚且活着。只剩下他们两人时,人魔终于露出了真面目。而现在,灵界之中只剩下了我们两人!”

下方,一座瑰丽的高楼映入眼帘,高楼矗立在龙蟠山上,楼下的龙蟠山与云雾齐高!

“所以,人魔应该要现身了!或者是我,或者是你!”

狂风扑面,苏云从一朵朵云层中穿过,距离那座高楼越来越近。

那座高楼,正是十锦绣图中的天楼秀景!

呼——

苏云突然催动毕方变,施展夜煽杭都火这一招,他的身后两张巨大的羽翼张开,赤红色的羽翼像是火焰一样,迎着扑面的狂风!

与此同时,他的另一股气血化作毕方神鸟,利爪抓住他的身躯,努力以气血振翅,减缓速度。

不过他的下坠之势还是太快,强大的压力直接让毕方的气血羽翼变得破破烂烂,以这个速度坠落下去,肯定会被摔得粉身碎骨!

苏云催动气血,体内传来一声声毕方鸣啼,从凤鸣鹤唳,直接来到惊空,气血以狂暴的速度运行!

突然只听轰的一声,他身后的一对毕方羽翼竟然燃烧起来,炽热的火焰加热空气,让翅膀的升力更强!

然而升力足够了,但翅膀的强度还是不够坚韧,不足以承载他的身躯。

毕方神鸟和他身后双翼都被狂风吹得破破烂烂,即将折断!

就在这时苏云兜里的黄沙飞出,与他的气血融合,在火焰中化作的翅膀中的骨骼,顿时羽翼变得坚韧无比,硬生生将他的下坠之势减缓下来!

苏云努力模仿毕方,振动羽翼,终于落在天楼的楼顶,但他的冲击之势还是很快,身形止不住沿着楼檐向下滑去!

他临危不乱,哗的一声展开一对毕方羽翼,火光熊熊,同时脚下发力,一块块青瓦啪啪炸开,被他踩得粉碎,总算在滑到楼檐边缘时这才止住身形。

他的脚下向前半步,便会坠下百丈楼宇,而苏云却仿佛没有看到这一幕,丝毫不见惊慌。

他的身后毕方火翼收拢,还原成气血,收入体内。

他的毕方羽翼还在燃烧,还原成气血时一团火光在他身后炸开,火焰消失。

苏云张开手掌,毕方羽翼中的黄沙落入手中,依旧被他放在兜里。

“倘若寻到真正的神鸟毕方,了解其骨骼构造和身体详细构造,以气血显化,应该可以让人化作羽翼飞起。”苏云心中默默道。

他这次试验虽然危险,但让他看出格物的重要性。

即便是毕方神行养气篇,也有更大的潜力等待挖掘,并没有被完全开发出来。

而其他功法,如仙猿养气篇,可以格渡过劫的金猿,提升功法威力。洪炉嬗变养气篇,倘若可以格真龙,便可以炼成真龙吟,威力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再如圣公子的日月叠璧养气篇,倘若能够来到太阳上月亮上,详细的格一格太阳月亮,那么对这门功法的威力提升,该是如何巨大?

当然,他也只是想一想而已。

苏云向前迈出一步,身形向下坠落,但只坠落了一丈的距离,他的身后气血化作蛟龙探出利爪,扣住楼宇顶层的地面。

龙须飘扬,苏云的脚尖点在龙须上,轻轻借力,轻飘飘落在顶楼地面上,他的面前是一座宫殿建筑。

这座天楼百丈高,与当今时代的楼宇布局有着几分相似,每一层楼都是一层宫殿,楼宇便是由一重重宫殿叠加组成。

在第十一代儒家圣人时期,还没有这么高的楼,所以这种楼只能存在文圣公的梦境中。

而十锦绣图,便是承载文圣公的梦境的灵界,炼制而成的性灵神兵。

苏云走在天楼中,心中有些感慨,十锦绣图是旧圣之一的文圣公对未来的畅想,他走在文圣公的梦境中,看到了现在城镇的雏形,不能不令人唏嘘。

旧圣对未来的畅想,在今日已经实现。

突然,他的耳畔传来沙沙的声音,苏云心头狂跳,头皮发麻,毛骨悚然,几乎忍不住要转身逃走!

这沙沙的声音,正是他第一次去葬龙陵遇到全村吃饭时听到的那个奇怪的声音!

沙沙的声音出现,表明在这座天楼中的不是士子,而是人魔!

他绝不可能战胜的强大生物!

“人魔!”

“外面有这么多高手,为什么人魔还敢出现?”

“不对,不对!真的是人魔吗?人魔所过之处一片屠戮,但是这次大考并没有血流成河!”

“难道是我的五感六觉被蒙蔽了?其实我在大考中击败的士子都已经死了,其实我脚下血流成河手上沾满鲜血?”

苏云心中不由自主的生出恐惧,急忙调动自己的气血,壮大自己的感官去感应周遭的世界,

他甚至闭上眼睛以气血来感应周围,但是一切与寻常并无区别。

人魔在弱小时期最擅长的便是伪装,便是蛊惑人心,便是挑起杀戮,甚至被寄生者都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寄生,直到意识被彻底替代。

苏云始终检查不出异样,定了定神,硬着头皮继续往前走。

他还有机会。

即便是人魔,相同的境界下也未必能破去那一剑!

仙剑一出,所向披靡,不可能有对手!

沙沙的声音渐渐变得清晰起来,越来越清晰,最终变成一个少女般轻柔的声音:“天门镇的小瞎子,你来了……来了……来了……”

回音在他耳畔传荡,像是落叶,从他的耳边飘到脑海里,又从脑海飘到心里,慢慢的在心底沉淀。

苏云不为所动,走入宫闱,眼前是一道道轻纱幔帐,随风飘动。

少年脚步沉稳,抬手拨开轻纱幔帐,不断前行,长廊中青灯挂在墙壁上,照亮道路,再向前走,便是深宫的正堂。

苏云走入正堂,抬头便见一个红衣少女斜斜的躺在宫殿的宝座上,右手握拳抵着下巴,侧头向他看来。

那少女长长的衣袖铺在地上,猩红如血。

“我叫梧桐。”

那少女双脚上有着银色的脚镯,脚镯上各挂着三个金铃铛,每个铃铛有鹌鹑蛋大小。

“等你很久了。”

她右足抬起,轻轻放在地面上,脚上没有鞋子,五根雪白的脚趾翘起,平缓的放在地面上。

她的脚白得像是透明的一般,仿佛羊脂白玉雕琢而成,倘若细看,甚至可以看到细微的血管。

“大冬天的,梧桐姑娘你不冷吗?”苏云笑道,脸上习惯性的挂着灿烂阳光却又迷茫无知的笑容。

这是看不见东西的小瞎子的笑容,用来掩饰自己的无助和惶恐。

他自然认出了这个女孩。

这红衣少女,就是他被纳入天临上景图之时,惊鸿一瞥,看到全村吃饭焦叔傲头顶的那个少女!

他无意中瞥见那少女,却没想到在最后的对决中,会遇到这个女孩!

“不冷。”

宝座上的女孩两只脚放下,站起身来,向他走去,轻声道:“我的身体,本来便是凉的。”

她习惯性的前脚掌着地,雪白粉嫩的脚趾落在地面上,轻轻抓着地面,脚掌才会完全着地。

苏云从她的双足上移开自己的目光,晃了晃头。

随着这女孩的接近,气血的压迫越来越强,他的眼前天门镇的烙印又再度出现,北海水柱,天顶的另一个世界,以及那口拖着长长的光芒的仙剑!

这一幕又占据了他的视野,仙剑的烙印,再度堵住了他的眼瞳。

他又变成了瞎子,看不见四周的事物。

第七十二章 剑挑梧桐

如他所料,在锦绣图中只剩下两人的时候,人魔现身了。

但出乎他预料的是,哪怕同样被禁锢在筑基的境界上,他与人魔的差距还是无比巨大!

人魔不曾动手,仅仅是气血压迫,便让他的双眼再度失明!

那红衣女孩梧桐拖着长长的衣裙,围绕苏云走动,声音轻柔:“你是我离开葬龙陵时遇到的第一个人类寄生物。我打算寄生在你的身上,但是看到有诸多鬼神站在云雾之中盯着我,我放弃了。”

苏云悄悄抬脚,踩住她拖在地上的裙角,笑道:“那是我天门镇中的前辈。他们在我失明的时候会出现保护我。”

“那时会,但现在不会。你已经没有他们的保护了。”

梧桐幽幽道:“不过当时我因此放过了你,之后进城寄生在这个姑娘身上。”

苏云感受到脚底传来扯动,眉头一挑,悍然出手!

他一出手便是洪炉嬗变和日月叠璧两种功法的结合,心法他用的是洪炉嬗变,而武功则是日月叠璧!

他所施展的是日月叠璧的第六招。

第六招的名字就叫日月叠璧,所谓日月叠璧,意思是太阳和月亮像两块玉璧一样叠在一起,指的是月食和日食两种天象。

日月叠壁的功法左手为阳右手为阴,左手指日右手指月,当日月叠壁时左手在前便是日食,以阴为主,右手在前便是月食,以阳为主。

苏云一手气血化作大日一轮,一手气血化作明月一轮,双手如箭穿圆环,脚踩那少女梧桐长长的裙摆,逼上前去,双手连穿,每一击的力量击打在空中都爆发出嘭嘭的巨响!

然而,他的一颗心越来越沉,无论他怎么攻击,他都未曾碰到那女子的一分一毫!

他即便踩着对方的衣裳,也像是始终与那女子差着一段距离。

苏云停止进攻,竭力回忆自己进入这片正堂时所看到的景象,在脑海中形成一幅空间地理图。

普通的地理图是平面的,而他还是瞎子时养成绘制地理图的习惯,他脑海中的地理图却是立体的。

“我在来到朔方之后,想通了一些事情。”

梧桐的声音传来,忽左忽右,忽前忽后,飘忽不定,那声音中像是没有任何感情:“我想通的这件事,是为何我能从葬龙陵中逃出来。”

苏云怔了怔,露出思索之色,展颜笑道:“那么,你想通了?”

“我想通了。”

梧桐的声音像是从他的心底传来,她像是藏在苏云的胸膛里,在他胸膛里发出悦耳却没有感情的声音:“有人需要我来祸乱天下,制造动乱,而他来除掉我,获得名利和声望。他想以此来完成一场改天换地的大业。”

苏云踩着她的衣裙移动脚步,问道:“这个人是谁,你也想通了?”

梧桐的裙子像是可以不断生长一样,苏云踩着这少女的裙子,始终寻不到这少女在何处。

按理来说,如果梧桐的裙子真的这么长的话,轻易便可以铺满整个宫殿,让宫殿的地面上到处都是红裙!

“她的裙子在生长!”苏云心道。

这时,苏云感觉到自己在张口,自己在发出少女梧桐的声音!

他听到自己在说:“想通了。那个人,自然是一百五十年前的那个人。他像是真龙一样,出类拔萃,卓尔不群,他也像真龙一样可大可小,可隐可现,可遨游九天,也可以潜入深渊隐藏行迹。”

苏云毛骨悚然,梧桐那个女子仿佛与他的身体融合在一起,能够控制他的举动一般。

他终于知道,一百五十年前葬龙陵的天道院士子,为何不惜所有人都死在葬龙陵,也不敢离开。

因为带着这个人魔离开,只怕外面的世界根本无法抵御人魔的摧残!

所以他们抱着誓死的决心,必须把人魔留在葬龙陵!

“人们都说人魔是最可怕的。”

那少女梧桐像是从他身上离开了,声音从他身体左侧向上的方位传来,仿佛漂浮在空中:“但是人心才是最可怕的。人魔,不正是人心的阴暗所化的魔吗?而有些人,天生就是人魔。一百五十年前杀死我,活着离开葬龙陵的那个人,他的作为印证了我的这个观点。”

苏云哈哈大笑,强装镇定,道:“你既然想通了,那么为何还要参加这次大考,制造混乱?”

他的双眼依旧看不见东西,只能凭气血感应到一团模糊的影子,围绕自己,在头顶上空飞来飞去,像是寺庙里的飞天神女。

“他引诱我制造杀戮,我也在寻找机会引诱他露出真容。”

少女梧桐的声音飘忽不定,笑的很是欢快:“他躲藏起来了,在暗处,找不到他的真身,我自然无法奈何他。但是他引诱我制造杀戮,我未尝不可借此机会引诱他现身。”

苏云心中微动,竟然对人魔产生了一丝钦佩,道:“所以你在进入朔方之后,便已经完成了转生,你根本无需借助这次大考,选择最强寄生者,对不对?”

“我转生需要三次血祭,血祭的规模越大,我转生后的实力越强。那人以为我必然会借助这次士子大考来制造混乱转生。但是他没有料到,我在进城之后便已经完成了转生。”

少女梧桐像是从空中来到了地面,牵着苏云的手,苏云感觉到她的手掌冰凉,像是死人的手。

女孩挽着他的胳膊前行,依靠在他的身上,轻声道:“我知道他准备利用我,所以我根本没有去制造屠杀,我选择了最稳妥的一条路。我在来朔方的路上,便已经完成了三次血祭,入城之后直接转生,慢慢成长。我在等待着他露出马脚。”

她拉着苏云向前跑,回过身来看着苏云,像是恋人牵着情郎的手,笑道:“他是多么狡猾的一个人。他一定会隐藏得很好。我故意让毒蛟在外面吸引他们的注意力,我又在外面制造了两场混乱,为的就是给他这个露脸的机会。可怜的毒蛟,至今还以为我是神龙!”

苏云身不由己的跟着她前行,不由打个冷战,哈哈笑道:“你真是个小机灵鬼,我发现我逐渐喜欢上你了。”

“是的呢!”少女梧桐头靠在他的肩膀上,亲昵的蹭了蹭。

苏云被她蹭得像是炸毛的狐狸,根根汗毛倒竖,强撑着笑道:“他暴露之后,你便知道自己的对手是谁了,而那时你却隐藏在暗处,攻守转变,他的表情一定精彩得很!”

少女梧桐停下脚步,开心得双手勾住他的脖子,像是得到奖励的恋人,亲昵万分:“他一定想不到我也在等待着算计他!现在,外面的天应该快黑了吧?你我之间,还有一战呢!”

苏云双手揽着她的腰肢,笑道:“我突然想起来,我只吃了一顿饭,午饭还没有吃。你饿不饿?要不先吃点东西?”

少女梧桐吃吃笑道:“吃什么?这里是灵界,能有什么吃的?”

“吃我一击!”

苏云哈哈大笑,拢她入怀,不由分说施展出老猿抱钟,向下重重顿去!

若是寻常士子,吃他这一击,全身骨骼都会被打散,然而他怀中少女却突然间消失,让他这一击的力量完全落空。

苏云心中一沉,笑道:“梧桐,你用气血压制我的五感六觉,给我造成了幻觉?那么你真身何在?”

“我一直躺在宝座上,从未动过身子。”

苏云猛地侧身,面朝宝座的方向,额头冒出冷汗。

宝座上,红衣少女款款起身,自始至终,她都未曾动过,而是以自身的气血压迫苏云的气血,给他造成种种幻象!

而这一次,她决定动手了。

“我还有一个疑问。”

苏云露出茫然无知的微笑,问道:“你为何要告诉我这些?我若是死了,你便是最强者,外面的人肯定会怀疑你是人魔!而你若是放过我,便不怕我活着离开这里之后,把你的事情说出去?”

“苏郎,你想什么呢?”

少女梧桐噗嗤笑出声来,轻轻抚摸他的脸庞,为他拭去额头的汗水,语气平缓的说道:“他们不会信你的,因为我会分出一部分寄生你,吞噬你的性灵。你就是人魔,你淘汰了我,成为唯一的获胜者。而且……”

就在这时,苏云体内传来剧烈的雷音,元气近乎爆炸般的提升,涌入他的右臂之中!

“哤咕——”

他胸腔中的雷音化作怒龙的长吼,气血以无比恐怖的速度涌入右臂,苏云转身,出剑!

就在他出剑的一刹那,他再度失去了对那少女梧桐的感应。

“而且,你就是人魔,你会出去之后大开杀戒。”

红衣少女梧桐,出现在他的“视野”里,那少女一身大红,行走在天门镇的烙印中,抬头看了看天穹上的仙剑,又向他笑了笑:“他杀了你,便会以为我死了,放松警惕。从此敌明我暗,他便落在我的掌控之中了。”

苏云咬牙,元气涌入双眸之中,八面朝天阙得到元气滋润,立刻变得明亮起来。

“能否活命,在此一举!”

苏云近乎疯狂,拼命催动那八面朝天阙的烙印:“我倒要看看,十锦绣图能否对抗复苏的天门,封印我的性灵!”

八面朝天阙中无数神兽图案复活,飞向天门,天门复苏,一股难以想象的引力传来,牵引苏云的性灵,试图将他的性灵拉入另一个世界!

同一时间,十锦绣图镇压苏云的灵界,让苏云的灵界保持封闭状态,而他的性灵,正是处在自己的灵界之中。

天门的力量,与十锦绣图的力量,在这一刻突然碰撞!

苏云耳畔传来一声钟鸣!

那是熟悉的黄钟的钟鸣!

他的气血近乎狂暴般的提升,那是性灵神通中蕴藏的气血与他自身的气血相连,融合到一起,让他回归蕴灵境界!

苏云双眼中,无论仙剑还是天门镇,或是波涛汹涌的北海和天外世界,同时旋转,向四周隐去。

他的眼睛复明,五感六觉悉数恢复,正堂的景致再度出现在他的眼中,那红衣少女也出现在他的视线里。

苏云怒吼,侧身以臂为剑,出剑,剑挑梧桐!

第七十三章 仙剑斩人魔

同一时间,坐镇在十锦绣图上的裘水镜、田无忌和左松岩赫然发现,锦绣图突然剧烈浮动,像是有一股可怕无比的力量在突破锦绣图的压制!

神仙居中,童庆云、文立芳与一众各大学宫的西席先生急忙来到窗边,只见锦绣图抖动起来,甚至让四周的楼宇也跟着摇摆,险些撞到空中的那一道道云桥!

众人惊慌不已,此时十幅锦绣图已经融合归一,变成一幅图,又有裘水镜这样的绝顶高手亲自镇压,竟还镇压不住!

此时天色已晚,云桥上有灵士点燃劫灰,点亮明灯,为道路照明。

楼宇中也有一个个房间亮起了灯光,朔方城泛着明珠般的光芒。

十锦绣图的波动引起的波动,让一盏盏明灯嘭嘭炸开,很快楼宇和道路都是漆黑一片!

“人魔果真在图中!”神仙居中的众人惊呼起来。

有人喃喃道:“帝师控制文圣公的大圣灵兵,竟然还镇压不住,如此吃力,人魔真的这么强大吗?”

锦绣图上空,镜光如柱洞照下来,被冲击得飘摇不定,而在明镜之上,无数星辰的光芒从宇宙中洞照下来,在镜中汇聚。

此时,裘水镜被冲击得身形不稳,摇摇晃晃。

文立芳见状,心急如焚,咬牙道:“童仆射,人魔在图中,到现在你还看不出来这个裘水镜,到底是要镇压人魔还是要助人魔复生?他是在帮助人魔降临!仆射,等不得了!”

童庆云迟疑,猛地咬牙,厉声道:“文仆射,你我一起出手,务必阻止他,阻止人魔降生!”

两人冲出神仙居,各自祭起性灵神兵!

童庆云乃是文昌学宫的仆射,童家本身也是朔方城的大世家,他的性灵神兵自然是重宝一件。

那神兵飞出,乃是一口三脚圆形炼丹炉,厚重无比。

丹炉有四个风眼,风眼中镂空着毕方图案,随着炉中的丹火温度提升,那四只毕方竟似活过来一般,在风眼中振翅遨游!

童家与朔方城一代的筑基功法毕方神行养气篇大有渊源,这门功法其实是童家的家传功法,当年元帝推行官学,童家的老神仙便把自家的功法送了出去,传授给朔方一代的官学。

朔方无数士子,可以说都是承了童家的恩情。

而童家的性灵神兵,也是带有毕方的图案,童家很多灵士,也都是观想毕方,有不少灵士打造的灵兵也多有毕方图案。

另一边,文立芳也将性灵神兵祭起,她的性灵神兵乃是一口奇特的铜镜,铜镜的构造极为复杂,被她轻轻一拉,那铜镜像是剪纸一般,竟然铮铮铮前后分出无数个层面。

铜镜又与剪纸不同,每个层面之间相互向不同的方向运转,中心的层面越来越明亮。

文立芳是九原学宫的仆射,文家也是个大家族,尽管比不上童家,但也是世代相传的世家,底蕴深厚。

她的性灵神兵也是极为强大,只是并非是文家的宝物,而是九原学宫的镇宫之宝。

文家不像童家有着那么恐怖的背景,因此她无法像童庆云那样随手拿出一件重宝,只好动用九原学宫的镇宫之宝。

九原学宫常年在四大学宫中位列第三,有时候还能挤下陌下学宫排到第二位,其镇宫之宝自然非同小可!

夜晚,正是裘水镜“最虚弱”的时候,而且裘水镜正在“全心全意”的催动锦绣图的力量对抗人魔,面对他们这两大强者的突袭,结果自然可想而知!

“童仆射,文仆射,你们做什么?”

陌下学宫仆射田无忌见状,不由大怒,厉喝一声:“天雷照!”

轰!

天空中一团亮光炸开,天空中雷霆交织,光芒如瀑布般落下,围绕锦绣图形成一个巨大的罩子。

但下一刻,田无忌的神通便被两人破去。

田无忌腾空而起,迎上童庆云和文立芳。

“老田头闪开!”

童庆云大怒,全力催动丹炉,丹炉中神鸟鸣叫,熊熊火焰自其中飞出,化作长达数十丈的火浪。

呼!

四只毕方神鸟在火浪的端头振翅飞行,绕过田无忌,向端坐不动的裘水镜冲去。

与此同时,文立芳催动那面古怪的铜镜,倾尽所能催动铜镜威能,向裘水镜轰去!

就在此时,黑暗中突然传来一声大笑:“两位仆射,谢了!”

文立芳和童庆云脸色微变,只见十锦绣图四周,一栋栋楼宇的顶楼,不知何时出现一个个屹立在黑暗中的身影,狰狞而强大,如同鬼魅!

此刻这些身影竟然齐齐向裘水镜扑去,哪怕是田无忌的天雷照神通残存的光芒,也无法照出他们的身影和面目!

“天市垣老无人区的妖魔!”

童庆云和文立芳脸色大变,文立芳失声道:“这些无人区的老怪物,怎么会盯上裘水镜?糟糕!来不及收力了!”

他们的性灵神兵威力已经爆发,根本来不及收力。

直到此时,他们才回过味来,这是一场针对十锦绣图主人的局。

这个局的目的,不是为了释放人魔,让人魔复生,也不是在朔方城造成大动乱,而是重创甚至杀死十锦绣图的主人,让朔方城少了一个最强大的战力!

没有了这个战力,便无人能降服人魔,无人能对抗动乱,天市垣的无人区也可以因此而扩张,那些被镇压的妖魔鬼怪,便可以大张旗鼓的进攻朔方!

只可惜,他们醒悟得晚了一些。

突然,裘水镜长身而起,天空中那面声势浩大正在接引天光维持十锦绣图的明镜,突然嗡的一声洞照下来,明镜哗啦啦飞行,围绕裘水镜呼啸旋转。

这一瞬间,四面八方的黑暗被光芒洞彻,裘水镜身边仿佛立着无数块通透的镜子,折射四面八方一切隐藏隐匿的身影,将每一个人的面孔照亮!

不仅如此,他的镜面折射出每一个人的神通,折射出每一个性灵神兵正在绽放的威力威能。

裘水镜抬手,手底出现一面面圆形如水幕一般的明镜,迎上第一道神通。

那神通正是丹炉中的毕方神鸟,呼啸冲来,撞入明镜中,发出咚的一声轻响,像是石子落入平静的湖面发出的声音。

那毕方随即化作镜中的火鸟,振翅,却一动不动,仿佛静止在镜中。

裘水镜手掌移动,空中次第出现一面面圆形水幕般的明镜,前前后后,左左右右,一面又一面水幕般的镜面铺开,迎上一招招神通一口口灵兵。

小石子砸入湖面的咚咚声也连成一线,响个不停。

唰。

裘水镜抖了抖衣袖,双手背在身后,所有神通和灵兵,悉数消失一空,只剩下一面面漂浮在空中的水镜。

他从下午便开始接引天光蓄力,为的便是这一刻!

四周正扑向裘水镜的那些无人区妖魔不由得脸色大变,其中一头老妖叫道:“他不是锦绣图主人!快走——”

裘水镜四周高悬的明镜之中,那些被定住的神通和灵兵突然威力爆发,从镜中激射而去!

童庆云急忙高声叫道:“水镜先生,我并非是有意……”

轰!

他连中十几道神通,倒飞而去。

而四周中招的天市垣妖魔鬼怪更是不知多少,有的大妖当场炸开,有的直接魂飞魄散,天空中残肢断臂如雨般落下,其他妖魔鬼怪各自负伤,纷纷远遁,在一座座高楼和一道道云桥间跳跃不定,飞速遁走。

那些妖魔很是强大,否则也不敢进入天市垣,然而面对裘水镜,他们却还要逊色太多,中招之后便知道倘若不逃,必死无疑。

“释放人魔的那人误中副车,但我误中副车,并未将那人的真身引来。”

裘水镜面色一沉,衣袖一抖背在身后,扬声道:“所有西席听令,追击穷寇,尽量活捉!一定要活的,必须要查出这些妖魔背后是谁在指使!”

神仙居中,各大学宫的西席先生闻言,纷纷纵身而去,追杀那些潜入黑暗中的妖魔。

“水镜先生……”

童庆云捂住胸口,嘴角带血,踉跄走来,声音嘶哑道:“先生为何直接说出来要捉活口?若是这些妖魔背后有人主使,听到这话,岂容他们活着回去?”

裘水镜背负双手,直面童庆云,目光落在他的脸上,淡淡道:“童贤侄,我之所以这么说,就是为了让幕后那人出手,杀掉这些妖魔。”

童庆云惊讶无比,抬头看着他:“请先生指教。”

裘水镜背后的手掌掌心向上,掌心中出现一面明镜,不疾不徐旋转,神通内蕴,暗藏杀机,悠然道:“这些妖魔逃走的方向各不相同,幕后那人想要除掉他们,便需要调动自己的势力。只要他调动势力,便会暴露自己。”

突然,朔方城的夜幕下,一声声尖锐的哨声传来,武神捕的声音显得异常嘹亮:“所有捕快听令,擒拿妖魔,不能放走一个!城防!调动城防!”

童庆云脸色大变,露出难以置信之色,失声道:“武神捕!难道是他?”

裘水镜盯着他,缓缓散去背后的明镜神通,继续道:“区区武神捕还不配做这个幕后主使,只是一个小喽啰而已。就算幕后主使能杀死所有的妖魔,老无人区中还有更为古老的魔怪。那时候,这些老怪物便会因为这些妖魔之死而出卖他。”

他转过身,遥望朔方圣人所居的山庄,微笑道:“那么,他就无处可藏了。”

锦绣图中,钟声响起,苏云以手为剑,倾尽所能,斩向梧桐!

这一剑,是仙剑斩妖龙的那一剑,无敌的一剑,未曾有人能够寻出破绽的一剑,绝不可能失手的一剑!

嗤!

剑芒如血,照亮天楼秀景,来到梧桐小腹!

当!

又是一声钟响,苏云露出惊讶无比的神色,难以置信的看着自己的手掌。

他这一剑,被挡下了。

少女梧桐,将他这一剑挡下了!

就在梧桐挡住这一剑的同时,少女的嘴角突然开始溢血,鲜血咕嘟咕嘟往外涌。

她的五脏六腑开始受损,被强大的剑气侵蚀,即将死亡。

“好剑术!”

少女梧桐露出一抹诡异的微笑,身形渐渐变淡:“你该如何向外面的人解释,你不是人魔?”

她处于濒死状态,身形消失,被送出锦绣图。

苏云呆呆的站在那里,突然散去右臂气血,踉跄走上前去,一屁股坐在天楼秀景的宝座上。

他的左臂手肘搭在扶手上,左手撑着额头,右臂无力的垂在一边,陷入苦恼之中。

是啊,现在,他该如何解释自己不是人魔?

第七十四章 长生的奥妙(周一求推荐)

锦绣图下的平台上,几个西席惊慌叫道:“快来救人!”

少女梧桐被送出锦绣图,五脏六腑都处在破裂的边缘,口中不断有血涌出。

这在历次的大考之中是从不曾发生过的事情,在锦绣图中受伤,最多是皮肉之上,不可能受到致命的伤害。

十锦绣图可以保护士子不受致命伤,但是这个姑娘却在锦绣图中受了致命伤,难道说有哪个士子能对抗得了十锦绣图的压制不成?

一位位西席先生仰起头,仰望十锦绣图,目光闪动:“图中剩下的那最后一个士子,恐怕便是复生的人魔!”

“七天之前,我还是天门镇的少年,我身边有四只狐狸,他们是我同学。”

苏云靠在天楼秀景最高层的宝座上,看向门外,门外有着长长的走廊,走廊的尽头是宫殿的门户,门外是碧玺般的天空。

“那时候我唯一烦心的事情,就是镇里面有一位我尊重的老人可能不是人。”

他站起身来,向外走去,心中泛起闲愁:“这才过去七天时间,我怎么便被卷入这些奇奇怪怪的事情之中?”

他步履蹒跚的穿过长廊,来到宫门前,双手搭在栏杆上。

眼前的世界依旧明媚靓丽,海市蜃楼所化的大漠挂在天上,旁边便是高入云霄的梧桐树,长桥如虹,穿过云层蜿蜒而下,卧波湖上。

灵界中的时间仿佛不流动一般,永远的固定在这一刻,没有烦恼,没有忧愁。

“乡下的孩子进城上学读书,为什么这么难?”

苏云叹了口气,挪动一下右臂,他的右臂火辣辣的疼。

右臂又废了。

他嘀咕着抱怨一句:“我只是想进城,和二哥想和弟弟妹妹一起读书而已……”

突然,天空中出现老者左松岩的面孔,巨大的眼睛像是天空中多出了两轮太阳,骨碌转动一圈,终于寻到苏云的身影。

“左仆射,我如你所愿,击败三万士子和人魔,拿到了第一。”苏云面色淡然,仰头道。

呼——

左岩松的面孔在天空中移动,排开天上的云彩,甚至把太阳挤到一旁。

那张面孔低垂下来,漂浮在苏云的面前,比天楼还要庞大,气吐如风,气吁如雷:“击败了人魔?你说你击败了人魔?”

“天楼秀景的地面上,有她的血迹。”

苏云抬头仰望那巨大的面孔,依旧沉稳无比,道:“你可以查验。”

左岩松的左眼突然啵的一声从眼眶里跳出来,落地长出两条腿脚,迈步往天楼秀景中走去,眼球后面还有长长的视神经和直肌斜肌。

“有血迹并不能代表什么。”

那只长出双腿的眼球一边往里走,一边说道:“我适才感觉到有股可怕的力量突破了十锦绣图的镇压,那显然不是你所能施展出的力量!倘若你就是人魔,那么便是你突破了十锦绣图的镇压,击伤了士子梧桐!”

话虽如此说,他还是走入殿内,采集了一些血样。

苏云面不改色,道:“是我自身的力量,突破十锦绣图的压制,击伤人魔。人魔,正是排名第二的士子梧桐。”

尽管眼前这一幕极为荒诞离奇,但他却见怪不怪。

这里是锦绣图内部的灵界,灵界中发生任何事情都是可能的,毕竟这里是梦境,性灵所居之地。

那眼球走了回来,纵身一跃,跳回眼眶里,左右蹭了蹭,寻了个舒服的姿势,这才在眼眶里扎根。

天空中的左松岩挤眉弄眼,过了片刻才恢复正常,冷笑道:“上使,你的意思是说,你自身的力量,还在十锦绣图之上?适才是你强行突破十锦绣图的压制,击伤了人魔梧桐?”

苏云无奈的点了点头,试探道:“我这么说,是不是没有人相信?”

“连我都不信!”

左松岩飘在天空中的老脸皱紧眉头:“即便我知道你是天道院士子,又知道你是大帝派来的使者,我也无法相信你能战胜人魔,更不相信你能突破十锦绣图的压制。”

苏云沉默片刻,道:“你不信的话,其他人更不会信。”

左松岩点头:“没错。”

苏云叹了口气,调动气血,涌入双眼,激发八面朝天阙,顿时天门再度开启。

轰——

十锦绣图中的灵界顿时地动山摇,与天门的力量相冲撞,让整个图中灵界摇摇欲坠,似乎随时可能毁灭!

苏云散去元气,天门关闭,这股恐怖的冲击这才徐徐停止。

左松岩脸色大变,看着苏云眼中有些敬畏:“前辈高寿几何?”

苏云错愕。

左松岩肃然道:“没想到前辈是与裘水镜那小子一样驻颜有术,让我误以为是少年,没想到却是天道院的老怪……老前辈!难怪可以战胜人魔!前辈稍安勿躁,容我去想个主意。”

苏云连忙道:“仆射,你误会了!仆射,仆射——,跑得真快!”

锦绣图上,左松岩悠悠醒来,急忙来到裘水镜身边,裘水镜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让童庆云等人不敢近前攀谈。

左松岩顾不得许多,低声道:“水镜,图中的苏云,是你们天道院的哪位前辈?”

裘水镜惊愕,转头看向他,露出不解之色。

“你不用瞒我了,呵呵!”

左松岩冷笑道:“你们是东都大帝的使者、钦差,来我朔方明察暗访,你在明,苏云在暗!那苏云前辈,肯定是天道院的老怪物,一身修为实力极其恐怖,即便是文圣公的性灵神兵都压不住……”

裘水镜挑了挑眉毛,抬手道:“你先等一会儿,我思绪有些乱,容我捋一捋。”

左松岩耐着性子走来走去,裘水镜过了片刻才整理出前因后果,试探道:“我是皇帝派到朔方的钦差,我在明?苏云是皇帝派往朔方辅佐我的暗使,在暗?”

左松岩冷笑:“装,你再装!”

裘水镜定了定神,道:“你刚才说,苏云突破文圣公十锦绣图的镇压,因此你称他为前辈,觉得他是比我们俩还要古老的怪物?”

左松岩心里咯噔一下,有一种不妙的感觉。

裘水镜道:“他不是。他是我教的。”

左松岩闷哼一声,原本便不高的身子顿时矮了一大截:“糟了,辈分一下子掉了两辈!”

裘水镜露出一丝浅浅的笑容,随即被他隐藏起来,淡淡道:“你不必把我当成你的前辈的前辈,我不会占你这个便宜。”

左松岩吹胡子瞪眼,咬牙道:“你已经在占了!不说这个,苏云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眼中有东西。”

裘水镜迟疑一下,还是道出实情:“他眼中的东西至关重要,关系到长生的最后一步。当年平帝命人前往天市垣的天门镇,为的就是研究这个东西。”

左松岩打个机灵,声音沙哑道:“就是这股力量,让十锦绣图这等圣人之宝也压制不住,人魔也无法侵占他?”

裘水镜点了点头:“你应该知道七年前天门镇的那场剧变。苏云的眼中,便是天门镇的研究成果。”

左松岩面色凝重,吐出一口浊气,喃喃道:“长生的奥妙,藏于他的眼中……天道院都是些什么怪物……”

裘水镜目光奇异,却没有指出他的错误。

“现在唯一的难题就是,怎么洗去他身上的人魔嫌疑。”

裘水镜道:“现在几乎所有人都认为他是人魔,那位人魔小姑娘很懂得操控人心。”

左松岩松了口气,笑道:“这有何难?你是捐出十锦绣图的那位前辈,又是前代帝师,大帝的老师,适才你又力敌老无人区叛乱,平定了一场大劫。现在你的威望,只消挑起舆论,稍加推波助澜,只怕能够与朔方的圣人相提并论!你说苏云不是人魔,谁敢质疑?”

裘水镜恍然大悟,这便是人心向背!

现在他的威望,甚至可以一言定人生死!

苏云留在天楼中,静静等候,他一直都很有耐心。

过了良久,他四周的天空渐渐变得黑暗,苏云定神看去,只见自己又落在平台上,四周也都是士子。

——普通士子对人魔一事一无所知,只知道老无人区妖魔鬼怪来袭,全城搜捕的事情。

“这三万士子根本没有意识到,他们度过了多么危险的一夜。”

苏云环视四周,心道:“有时候无知也是一种幸福。他们真幸福。”

他本以为自己会被人重重盘问,但是没有料到的却是来了几个自称是文昌学宫、九原学宫和陌下学宫的首座西席先生,来劝说苏云报考他们学宫。

“走开走开!”

涂明和尚与闲云道人走上前来,闲云道人蛮横的把那几位首座西席先生推到一边。

涂明和尚满面和善,宝相庄严,合十问讯,诚挚道:“小施主考得第一,可喜可贺,我们文昌学宫乃是四大学宫之魁首,小施主是否要来我文昌学宫?”

其他三大学宫的首座西席先生冷笑不已,等着看笑话。

“好啊!”

苏云大喜过望,朗声道:“久闻文昌学宫继承文昌帝君的衣钵,教书育人,劝人向善,培育国之栋梁,乃天下官学之楷模。今日士子苏云,能够得文昌学宫青睐,足以光耀门楣了!”

平台上一片哗然。

三万士子交头接耳,这次大考第一的士子,竟然要报考文昌学宫?

各大学宫的西席先生更是惊愕,随即化作愤怒:“文昌学宫好不要脸,往自己脸上贴金,欺骗士子!”

当即有几位先生便要上前,与闲云涂明理论。

这时,圣公子白月楼走来,躬身道:“涂明大师,我也想拜入文昌学宫求学,恳请成全。”

四周又是一片哗然,那几个学宫的首座西席险些昏死过去,文昌学宫何时成了香饽饽?

连圣人的弟子竟然也要去文昌学宫求学!

李竹仙挤入人群,恶狠狠的瞪了苏云一眼,向闲云道人道:“道长,我也想报考文昌学宫!”

平台上顿时闹翻了天,吵嚷声一片。

圣公子白月楼自然不必提,朔方李家的李竹仙却是位列前二十的士子,李家是本地世家,深知文昌学宫的底细,居然也要报考文昌学宫!

“听说李家的大公子李牧歌,报考的也是文昌学宫。难道这文昌学宫不是排在四大学宫的第四,而是第一?”有士子议论道。

少女梧桐躺在担架上,被人抬了过来,气若游丝道:“道长,大师,学生也想拜入文昌学宫。”

四周更是喧嚣,连这次大考的第二名,也要报考文昌学宫了?文昌学宫是要上天了不成?

就在这时,叶落公子挤入人群,叫道:“我也要报考文昌学宫!”

众人本来在哗然,闻言突然安静下来,无数双目光纷纷落在叶落公子的身上。

接着,众人移开目光,继续哗然,议论纷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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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朔方第四,全国前三

苏云警觉的瞥了瞥圣公子白月楼和少女梧桐。

这两人都不是省油的灯,一个是想学圣人的伪君子,一个是人魔复生,倘若成为文昌学宫的士子,还不惹得文昌学宫鸡犬不宁?

李竹仙则在恶狠狠的盯着他,显然还记着他踩自己裙角,害得自己被人打死的事情。

苏云感觉到她的目光,回过头来向少女报以善意的微笑,心道:“竹仙姑娘有李牧歌的照顾,应该没有多大危险。”

“笑也没用!”

李竹仙哼了一声,脸拧到一边,心道:“我生气哄不好的!”

“好啊!”

涂明和尚笑眯眯道:“四位能够成为文昌学宫的士子,是文昌学宫之幸。”

叶落公子咳嗽一声:“大师,不是四位,是五位,我也报考文昌学宫!”

涂明和尚有些不太乐意,叶落公子但凡考了一分,他也不会拒绝,毕竟文昌学宫只能在其他学宫后面选拔士子,能考一分两分的士子就算不错了。

但关键是这位叶落公子一分也没有!

而且他身边还有十几二十位被收买的士子助考,居然还能考成这样!

闲云道人呵呵笑道:“文昌学宫有教无类,不论你是谁,都可以来求学。再说,叶家开琉璃厂的,特别有钱,若是捐给我们一栋楼的话……”

叶落公子大受鼓舞,道:“我与大考排名第一、第二、第三的士子同学,与圣人弟子同学,这次回家,老爹非但不会打死我,反倒会大大褒奖我!捐一栋楼好说!”

涂明和尚隐隐犯愁,悄声道:“道士,人魔和圣人弟子都进来,咱们文昌学宫压得住吗?”

“咱们自然压不住,但老瓢把子压得住。”

闲云道人笑容满面,低声道:“交给仆射头疼去。”

文昌学宫大露风头,自然引起一番轰动,平台上热闹非凡。四大学宫在神仙居摆下宴席,请这些士子吃个晚饭。

苏云寻到花狐等人,这才放下心来,几人饥肠辘辘,吃了些东西填饱肚子。

宴席结束,他们正打算离开,苏云突然耳畔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云,狐,不要急着离开,我们先谈一谈。”

苏云、花狐等人又惊又喜,急忙转身:“先生!”

裘水镜却没有多少惊喜,脸色依旧如常,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寻一辆车,慢慢谈。”

苏云称是,抱起青丘月,把小女孩放在自己肩头,左手牵着狸小凡右手牵着狐不平,快步跟上他,花狐也快步跟上。

平台上士子数量太多,他们好不容易挤出人群,来到云桥上,只见到处都是等车的士子,还有些西席先生和捕快维持秩序。

有人高声道:“天市垣老无人区的妖魔入侵城里,大家不要急着离开,等人多了一起走!还有,一定要有先生或者捕快坐镇才可以走!”

苏云等人跟着裘水镜等了片刻,还是没有等到负山撵,这时一只巨鸟驮着二层小楼走来,李竹仙在楼上推开窗户,双手托腮,朝他们笑道:“要上来吗?我们缺少一位老师坐镇。”

这少女气来得快,消的也快,早就不生气了。

苏云等人走过去,裘水镜当先一步来到二楼,只见二楼比一楼要精致许多,金镂银错,暖玉温香。

“你四个下去,我与他们说话。”裘水镜向李竹仙、青丘月等人道。

“哎!”

李竹仙乖巧的应了一声,转身下楼,待到了楼下,她这才醒悟过来:“不对!这是我的车,怎么把我赶下来了?”

裘水镜气血一动,形成一个圆圆的罩子,把二楼封闭,打量面前的苏云与花狐,露出一丝笑容:“一别小半载,你们都很不错。青丘月狸小凡他们的成绩也都很好,我走之后你们能修炼到这种程度,出乎我的意料。”

花狐心底由衷感激,躬身道:“先生教导有方。”

裘水镜摇头:“我并没有教导你们什么。你们给了我钱,我教了你们十天,有什么成就也都是你们的,与我无关。”

苏云想起那一枚五铢钱,心里暖洋洋的:“老师……”

裘水镜抬手,止住他的话,道:“我不是你们的老师,野狐先生才当得起老师这个名头,我担不起。云,左松岩是怎么误以为你们是天道院士子和大帝使者的?”

苏云把这件事的前因后果说了一番,又取出自己在葬龙陵得到的几块天道院令牌,道:“他的误解,应该是由这几块令牌而起,这几块令牌是得自葬龙陵。”

裘水镜听得瞠目结舌,过了半晌这才吐出一口浊气,哭笑不得:“松岩这家伙,聪明过头了。不过这误解对你来说既是好事也是坏事,你自己当心。”

苏云小心翼翼道:“先生的意思是?”

“你冒充上使,处境很凶险,朔方城中有很多人不希望皇帝的钦差活着走出朔方。”

裘水镜翻看苏云得到的那几块天道院令牌,道:“刚才我出言在四大学宫的仆射和西席面前保下你,说你并非人魔。但我是东都大帝的老师,又曾在天道院任职,我保全你,会让有心人怀疑你的身份。很快便会有人试探你,甚至取你性命。”

苏云心头一跳,试探道:“但我并非是真正的上使。真正的上使,是否会保护我?”

裘水镜微笑道:“你不用看我,我也不是上使。朔方城是否有上使,上使是谁,我一概不知。”

两人大眼瞪小眼。

裘水镜继续道:“文昌学宫也很危险。这个学宫龙蛇混杂,里面的老师的来历都很古怪,你须得小心,有些不像善类。每年,文昌学宫都会死很多士子。另外一点,当心左松岩。”

“当心左仆射?”

苏云与花狐对视一眼,惊讶莫名。花狐问道:“我看左仆射是个很好的人,为何先生让我们当心他?”

“左松岩为人乖张,处事偏激,我和他幼年时期在一起求学,对他知根知底。”

裘水镜继续打量这几面天道令,眉头却皱了起来,道:“他就像是海里的冰山,露在水面上的只有一成,九成藏在水下。现在他露在外面的身份是文昌学宫的仆射,他藏在水下的身份,只怕无法想象!”

他以自身的气血尝试修复天道令,声音低沉:“我的这位老同学,是个极为可怕极为危险的人。他虽然不是坏人,但是他的理念他的抱负,无比强烈,与他走得近,我怕会连累你们。”

苏云心中微动,他对左松岩的确了解不多。

不过能驾驭得住学宫里那些“不是善类”的老师,左松岩应该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花狐听得心惊肉跳,询问道:“先生,文昌学宫如此凶险,我们能否转到其他学宫求学?”

裘水镜继续修复天道令,不解道:“朔方最好的学宫,就是文昌学宫,为何要转学?”

花狐张口结舌,吃吃道:“朔方只有四个学宫,文昌排名第四,而且先生刚才说文昌学宫危险……”

“学校是否好,不是看排名高低,而是看学的东西是否有用。朔方、陌下、九原三个学宫排名虽高,但他们只是书上的东西教得好,书外的东西教不来。”

裘水镜停手,道:“他们的士子走出学宫后看起来很厉害,但都是虚的。不动手还好,一交手都是饭桶。文昌学宫不一样,书上的东西教得也算可以,但书外的东西教得更好。”

他语重心长道:“文昌学宫虽然看起来土得很,学的东西也杂乱得很,不知何时就会死在学校里,但是学到的东西是真的。性命相搏时,文昌学宫的士子存活下来的机会大很多。在我看来,朔方学宫在元朔只能排第四,但在元朔全国,文昌可以排上前三。”

苏云与花狐对视一眼,裘水镜虽说是在夸文昌学宫,但那句“不知何时就会死在学校里”,还是让他们心里毛毛的。

“天道院士子的令牌,叫做天道令,每一面天道令都是灵器,不是灵兵。”

裘水镜把那几块令牌还给苏云,点了点其中一块玉牌,道:“这几块天道令多已经破损,我修了一下,只修好一块。你可以尝试烙印上自己的气血,里面的东西你自己先看,倘若看不懂可以来找我。”

他微微一笑:“我住在城中天方楼的神仙居,教授士子是收钱的,半个时辰一个青虹币。”

“先生好贵!”苏云和花狐都吓了一跳。

花狐嘀咕道:“老师还不如去抢……”

裘水镜微笑:“抢来钱太慢。我只收二十个士子,一堂课只教半个时辰,赚钱比抢劫快多了。”

花狐闷哼一声。

苏云收下令牌,心中纳闷:“这令牌中有东西?是什么东西?”

裘水镜深深看他一眼,大有深意道:“云,你的年纪还小,原本应该认认真真读书,不应该被牵扯到这些危险的事情中。但是既然你被牵扯进来,那么就好好做东都大帝的钦差,不要引起文昌学宫的怀疑。”

苏云凛然,起身道:“请先生指点!”

裘水镜起身,推开车窗,悠然道:“作为上使,该查的案子,你便去查。你不查,左松岩这个老狐狸便会怀疑你的来历。他若是知道你不是上使,便不会保护你,但其他人不知道,所以那些人还是会杀你。”

苏云心中一紧。

凉风吹进来,远处传来一声声尖锐的哨声和神通迸发出的光芒,甚至还可以看到火光,那是朔方城的高手们在追击老无人区的魔怪。

裘水镜笑道:“而你查了,真正的上使也会保护你。”

苏云试探道:“先生,那么我该从哪里查起?”

裘水镜塞给他一卷纸张:“你刚入城时遇到劫灰怪,那么自然是从劫灰怪开始查起。”

他越窗而出,苏云吓了一跳,急忙冲到窗边,只见鸟撵行走在云桥之上,云桥如同悬在空中的丝线,裘水镜已经消失不见,不知所踪。

花狐懊恼道:“那本记载人魔秘密的古书,忘记给先生看一看了。对了下次去请教他时,提一提那本书,他若是要看,那就收他钱!”

苏云关上窗户,返回桌边坐下,展开那卷纸张,接着劫灰灯的光芒看去,只见这纸张上画的是劫灰厂的地底劫灰矿脉的走势图。

他心中微动,这劫灰矿脉的地理图,很像一座城市的形态,四通八达!

“劫灰矿脉是在地底的,也就是说,在朔方城的地底,有一座被劫灰埋起来的城市!”

苏云猛地抬头,看向窗外的黑暗:“那座城市,是上一个世界毁灭留下的痕迹。这里面隐藏着什么秘密?水镜先生为何让我从这里查起?”

他的身旁,花狐想的则是另一件事情,道:“先生说左仆射是个极为危险的人,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那么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两人对视一眼,面色凝重。

这时咚咚的敲门声传来,李竹仙在楼下叫道:“二哥,我们可以上来吗?”

苏云摆手,花狐连忙道:“竹仙姑娘再等片刻。”

李竹仙无奈,只好又与随从们挤在下面的车厢里。

苏云取出那块完整无损的天道令,眨眨眼睛,笑道:“二哥,先生说令牌是灵器,藏有东西。你觉得,这令牌中有什么?”

宅猪:有书友喜欢左松岩这个角色吗?左松岩已经添加到角色栏了,喜欢左老头的就为他比心点赞吧!

第七十六章 我有一座天道院

花狐对天道令也是颇为好奇,道:“适才先生说这东西是灵器,小云,灵器和灵兵有什么区别吗?”

苏云尝试着控制自己的气血,小心翼翼的流入天道令中,道:“我也不知。不过我猜测,灵兵应该是由神通形态炼制而成的宝物,那么灵器应该是不依据神通形态炼制而成,有着特殊作用的宝物吧。”

花狐仔细想一想,的确是这个道理。

倘若苏云想要炼制一口属于自己的灵兵,那么他便需要依照大黄钟的形态来炼制,他的灵兵必然无比复杂!

而日常生活中,有些时候并不需要灵兵这么复杂的武器,这时候便需要有着各种各样稀奇古怪功能的灵器了。

苏云的气血渐渐深入天道令,以自身气血滋养滋润这块玉质令牌。

天道令的上一个主人已经死了一百五十年之久,这块令牌早已没有了烙印,变成无主之物,裘水镜将它修复,但并没有烙印自己的气血。

苏云尝试烙印气血,发现轻易间便可以把自己的气血烙印在上面。

然而就在他催动气血,打算检查天道令的功用时,突然他的视线不由自主的切换到性灵视线中!

苏云惊讶无比,他抬起头来,看到自己的性灵神通大黄钟正漂浮在自己的头顶,而在自己面前,天道令变大了千百倍,化作一个两三人高的门户,漂浮在空中!

“天道令为何会化作这种形态?难道说天道令其实是座门?”

苏云移动脚步,来来回回打量,只见天道令所形成的门户与天道令几乎一样,这是一座洁白无瑕的门户,门楣上写着天道院三个字,门框四周烙印着云雷纹理。

苏云转到这座门户的背面,果然看到一卷半展开的书籍图案。

“天道令只是座门吗?”

他不禁有些失望,用力推去,那扇玉质大门咯吱一声向两旁分开,苏云脚下突然出现白色的玉质石阶,呼啦啦向远处铺去。

一株树木凭空里出现,接着绿树成排,绿草成荫,出现在石阶两旁,一片瑰丽的天地就这样出现在他的面前!

苏云惊讶莫名,后退一步,探头向外张望,外面依旧是自己的灵界,并没有这条道路,也没有这片奇异的天地。

“这是……门中有一片灵界!”

他抽回身子,行走在这片灵界之中,却见一片片学宫学殿凭空中涌现出来,许许多多士子、老师不知从哪里冒出来,行走在这片奇幻的学宫中。

苏云惊讶的往前走,有两人从他身边经过,议论声传入他的耳中:“寒烟先生,我觉得大天星元动功并不完美,还可以改一改,当从性灵元动这里开始,可以让丹元运行更快……”

苏云转头,却见那两个性灵渐走渐远,讨论得很是热烈。

“新学中的浑天论我重新计算了一番,找出几处错误,经过修正的浑天论可以用来确定天市垣群星的位置,查到天市垣这个地方的起源。”又有几人从他身边走过,边走边谈。

苏云神色错愕,道路上的士子说的东西他根本听不懂,他看向草坪上,那里有几位士子正在较量功法神通,神通威力让他眼睛发直。

“这里是什么地方……天道令,天道令……这里不会是……不可能!”

他一路来到前方的学宫,学宫极为庞大,气势恢宏,行走在这里,有一种肃穆庄严的感觉。

这里的士子行色匆匆,各有各的事情,苏云东张西望,不知自己身处何处。

他走到一处雕塑前,仰头看去,不由怔住,那是裘水镜的雕像,比裘水镜真人还要高大许多。

“水镜先生……”

这时,他又看到诸多雕像,他们有男有女,又老又少,被人供在大殿的两旁。

苏云一路看去,突然有人在身后笑道:“你是新来的?”

苏云转头,只见一个十三四岁的圆脸少年不知何时来到自己身后,那少年比他矮了半头,身上穿着黑红色衣裳,宽袍大袖,有着龙纹绣花图案,只是脸色病怏怏的,看起来并不健康。

苏云点头,道:“我第一天来。你是怎么知道的?”

“不是新入学的,谁会在这里看这些雕像?”

那病少年好奇道:“谁考核你的?”

苏云有些心虚,道:“水镜先生。”

“水镜先生?原来是裘水镜。”

病少年喘了口气,疑惑道:“他教的不好,不是被革职,回老家了吗?怎么还有权利选拔士子……你不知道这些雕塑是谁?”

苏云心里更虚,摇头道:“我头一次来,人生地不熟……”

病少年笑道:“那么你不知道我是谁?”

苏云眨眨眼睛,整理衣着躬身见礼:“在下朔方苏云,敢问阁下是?”

“我是定陶帝平……”

那病少年眼珠子一转,还礼笑道:“你叫我帝平就行了。”

“弟平?还有人姓弟这个姓的?”

苏云诧异,却没有多问,虚心求教道:“帝平……平兄弟,敢问这些雕塑都是谁?”

“他们是天道院历代帝师。”

病少年帝平背负双手,老气横秋道:“天道院历代帝师负责教授天道院士子,每一个人都有着无边的本领和知识。裘水镜因为得罪了当今的大帝,大帝说他教的差,天天整一些虚头巴脑没用的东西,便把他革职,撵回老家了。你这个士子来历有些不太正宗,裘水镜没有官职了……”

突然他剧烈咳嗽起来,苏云连忙帮他拍一拍后背,病少年帝平摆手道:“不用了,我这是性灵上的病根。”

忽然,一旁的大殿里传来读书声,苏云听去,微微一怔。

“且夫天地为炉兮,造化为工;阴阳为炭兮,万物为铜……”

他向殿内看去,却是一位先生正在给两个少年士子讲解洪炉嬗变这门筑基功法。

“洪炉嬗变养气篇,是天道院的筑基功法,那位先生在这里教导士子修炼天道院的筑基功法,那么这里是……”

苏云打量四周,露出难以置信之色,脑海中一个声音炸响,来回翻滚:“天道院!这里是天道院!我此刻身处天道院之中!”

他终于确定自己到底身处何处。

现在的他,就是在天道院之中!

天道院这个至高无上的官学学府,并没有建立在元朔国的国都东都城中,也没有建立在现实世界中的任何一个地方!

它没有实体,没有任何真实的学宫学院,因为,它是开辟出了一处灵界,建立在这处灵界之中!

无论天道院士子身处何地,都可以通过天道令进入天道院,与其他士子交流彼此的所得!

“苏云士子,你在发什么呆?”

病少年帝平神色不快,道:“我问你话呢!你这士子,恁无礼了一些。”

苏云回过神来,压下心头的震惊,笑道:“是我不对,走了神,平兄弟刚才说了什么?”

帝平听到他又叫自己为平兄弟,便不由得眉开眼笑,很是开心:“你来自朔方,朔方有个叫天市垣的地方你知道吗?”

苏云更加心虚,眨眨眼睛道:“听过这个地方。”

帝平来了精神,道:“天市垣有个地方叫无人区,那里很是神秘。”

苏云心里更忐忑,以为他看出自己的来历,正要溜走,帝平却抓住他的手,低声道:“无人区有个地方叫天门镇,那里曾经发生过一场变故……”

苏云心头怦怦乱跳,以为他猜到自己的来历,急忙感应天道令,收回天道令中的气血!

他气血收回的一刹那,突然他的身躯飞速向后退去,速度极快。

呼——

他的身形在一刹那间退出天道院的门户,出现在自己的灵界之中,而天道令形成的那道门户轰然关闭!

帝平伸手去抓,却抓了个空,失笑道:“跑这么快做什么?这小子,听到我说起天门镇便跑,肯定藏着些秘密。他是裘水镜招入天道院的,裘水镜被我发配到朔方,多半会去调查天市垣,难道这小子与天市垣有关?有趣,他居然不认得朕……”

这时,一个文臣从角落里一路小跑来到跟前,躬身道:“陛下,臣有话要讲。”

帝平皱眉,道:“陆太常,不要叫我陛下!就是因为你们陛下陛下的叫来叫去,害得没有人敢与我说话!朕想找个可以知心朋友都找不到!”

那文臣显然早就习惯了他的抱怨,径自道:“陛下是否还记得七年前天门镇剧变?”

帝平扬了扬眉毛,小圆脸上满是煞气,面色不快道:“自然记得。适才我与那个士子闲谈,被他唤起这段旧事,正想跟他谈论此事。朕记得,当年朕派你前去主办此事,你去办砸了。”

“陛下,那场剧变之后,臣率领南院前去调查,发现天门镇的曲太常等人都已经死亡,肉身不知所踪,只剩下性灵。”

那文臣陆太常跟在帝平身后,沉声道:“天门镇只有一具肉身,是个孩童,应该是附近村庄的,被连累了,没了气息。臣命人造衣冠冢,安葬曲太常诸君,并为那孩童造坟。”

帝平走出学宫,若有所思道:“后来你向朕汇报,说那孩童有些古怪,其他强者都没有肉身,唯独他有肉身。只是朕那时担心朝天阙的下落,没有搭理此事。你现在重提这件事……”

陆太常亦步亦趋,道:“曲太常他们造了八面朝天阙,这八面朝天阙可以打通仙界,原本八面朝天阙在天门镇,但是剧变之后便不翼而飞。这些年臣一直没有忘记此事,还在调查朝天阙的下落。”

帝平停步,不解道:“陆太常,你到底想说什么?”

陆太常停步:“陛下,臣没有找到那八面朝天阙,但是刚才,臣看到被臣安葬的那个孩童了。”

帝平身躯微震,目光锐利向他扫来,突然又开始犯病,大口大口喘气,像是无法呼吸一般。

过了片刻,他才恢复过来,声音沙哑道:“你看到了一个死在七年前的人?他在哪儿?”

“就是刚才与陛下说话的那个少年!”

帝平抽了一口冷气,站在那里久久没有说话。

朔方,云桥,凤撵,小楼摇摇晃晃,劫灰灯散发出明亮的光芒,照亮这栋不大的房间。

苏云张开眼睛,只见天道令漂浮在自己的手心上,突然落了下来。

花狐连忙问道:“小云,天道令里有什么?”

苏云定了定神,刚才天道院的经历还像是梦境一般,让他觉得有些不太真实,过了片刻,苏云道:“二哥,我如果说天道令里面有一座天道院,你相信吗?”

花狐脑中轰然,吃吃道:“你再说一遍,天道令中有什么?”

“有一座天道院!”

宅猪:有猜到的吗?猜到的来报个道!

另外模仿一下临渊行简介,来个段子:宅猪怎么也没有想到,他不求推荐票的时候,你们一张都不会给他!他更没有想到,求了推荐票,你们也没给……5555,伤心去了。

第七十七章 两个世界

苏云将自己在天道令中的经历说了一遍,猜测道:“天道令并非真的有一座天道院,而是每一块天道令都是进入天道院的门户。真正的天道院其实是建立在一座奇异的灵界之中,天道院的士子都是以性灵的形态进入其中求学。”

“天道院?等一下,让我冷静冷静!”

花狐激动得走来走去,又打开车窗把脑袋探到外面,狠狠的吹了一阵冷风,这才冷静下来。

苏云静静等待。

花狐关上窗户坐下,试探道:“小云,你的意思是,你通过天道令,可以用性灵形态,随时随地进入天道院?”

苏云含笑点头。

花狐压低着嗓音欢呼一声:“那我们岂不是可以学到天道院的功法?我们还需要去文昌学宫上学吗?”

苏云思索道:“但我并非天道院的弟子,这块天道令也不是我的,很容易出问题。适才我刚进去没多久,便被一个叫弟平的人发现,只好逃出来。”

“弟平?还有这么古怪的姓?”

花狐忍俊不禁,失笑道:“谁会姓弟弟?这人的祖宗怕是个胆小鬼,逢人就说我是弟弟你是哥哥,别打我,于是久而久之就姓弟了。”

苏云也忍不住笑出声来,刚才的凝重神色不翼而飞,笑道:“这个叫弟平的,虽然名字怂得很,但人却很厉害,一眼便看出我是来自天市垣无人区,还说出天门镇。我被吓了一跳,担心他猜出我的天道令是捡来的,所以只好先逃了出来。”

花狐问道:“他年纪多大?”

“看起来不大,比我个头还要矮一些。”

花狐放下心来,恶狠狠道:“这种小屁孩,揍他一顿他就不敢胡言乱语了!你下次再进去,狠狠揍一顿,把他揍老实了!小云,你别忘了,你是三万士子中的第一人!”

苏云为难道:“他像是生病了,不好打他。下次我先探一探他的底,看看他都知道些什么。倘若他缠着我不放……”

花狐笑道:“那就打得他和地面一样平,让他人如其名!”

他又兴奋起来:“有了天道院教的功法,谁还去文昌学宫?小云,你一定要把天道院的功法掏空,让我们也可以学到天道院的功法!”

苏云哈哈大笑,一人一狐踌躇满志。

突然,外面一阵喧哗,这辆凤撵倾斜起来,大鸟背上的小楼发出咯吱的声响,楼中的众人立脚不住,向同一个方向滑去,挤在一起。

苏云急忙催动气血,双脚气血化作两只龙爪,扣住楼面,走到窗边向外看去。只见夜色中一尊高达十多丈的妖魔挥舞巨斧,与一位身躯魁梧高大的灵士对决。

那两人此刻正杀到云桥之上,在桥上交锋,天市垣老无人区的那妖魔身上披着破破烂烂的斗篷,招法怪异,大斧一动便是无数斧影纷飞。

与他对决的高大灵士头顶则是一张古琴,古琴无人自弹,音律如波浪侵袭,一波接着一波,一浪盖过一浪。

这两人在云桥上的对决引起桥上的混乱,再加上他们二人的实力极强,打得云桥在空中摇摇晃晃,桥上的车撵很难稳住。

不少兽撵正在调头,折返回来,又与前进的兽撵冲突,堵在桥上,进退不得。

那妖魔杀得兴起,突然对桥上的车撵下手,一辆辆兽撵被掀上半空,兽撵中的乘客尖叫连连。

“调头,快调头!”凤撵的楼下传来一位李家护卫的声音。

凤撵车夫急忙勒了勒缰绳,让大鸟调转车头,苏云和花狐站在楼上,向后窗看去,只见更多的兽撵和乘客被撒上空中,手舞足蹈,像下饺子一般向下方黑暗的城市中砸去。

花狐低声道:“这城里,比乡下危险多了,乡下从来没有发生过这种事情……”

苏云还未来得及说话,与那妖魔对战的高大灵士动怒,琴音大作,向妖魔痛下杀手!

就在琴音响起一刹那,苏云头顶突然传来当的一声巨响,大黄钟不由自主浮现出来,他立脚不住,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压迫,双足压着楼面向后滑行!

楼面铺着的木板被他压断不知多少根,木板破碎,碎木乱飞!

花狐惊骇的看着这一幕,只见苏云被那股可怕的力量压迫得撞在小楼的墙壁上,死死贴在那里,动弹不得。

有形无质的大黄钟悬在苏云头顶,一半在楼内,一半在楼外。

刚才正是这口钟,让苏云躲过一劫,否则这股可怕的力量肯定会要了他的性命!

铮铮铮!

琴音再度响起,琴音每响一次,钟声便跟着响一次,连续三声琴音,钟声也连续震动三次,终于,小楼被苏云撞得轰然炸开!

“那琴音看似是针对那头妖魔,实则是对小云下手!”

花狐心中一惊,急忙纵身从小楼破洞中穿过,只见那车夫也被轰飞,向桥下跌去,只怕在劫难逃!

苏云更是被琴音轰得飞向黑暗的夜空,空中传来一声声钟响,当当不绝,越来越远,显然那高大灵士还在对苏云痛下杀手!

凤撵没有车夫的驾驭,大鸟像是没头苍蝇一般乱跑,云桥上到处都是车撵,凤撵这样跑很容易跌下云桥。

“二哥,保护好弟弟妹妹!”苏云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随着钟声越来越远。

花狐急忙来到车夫座位上,双手抓住缰绳,竭力控制这头失控的巨鸟,心道:“驾驭兽撵很简单,左耳是鸣,右耳是停,抖绳出发,抖两下加速,猛拉是急停!我能行,我能行……”

他从未学过如何驾驭兽撵,但素来细心,观察过兽撵的起停,总结出一套规律,但这是他第一次驾驭兽撵,还是不免手忙脚乱。

好在花狐聪敏异常,很快便熟悉驾驭技巧,驭使巨鸟向来路狂奔,沿途躲避其他兽撵,一路狂飙,惊险无比。

巨鸟背上的二层小楼随着巨鸟的狂奔而不断破裂,尤其是被苏云撞破的地方,木头四下横飞,楼中负责保护李竹仙的随从纷纷来到二楼警戒。

但见后方,那高大灵士与那巨型妖魔还在厮杀,但琴声却突然停歇。

苏云被琴音轰出云桥百丈远近,琴音停止,他顿时向下坠落!

“在十锦绣图中,我从海市蜃楼跳向天楼秀景,用的是筑基修为。现在没有了锦绣图镇压,更摔不死我!”

苏云在黑暗的天空中直接迈步,他的头顶黄钟忽刻度的毕方烙印顿时活了过来,一只毕方飞出,振翅来到他的脚下。

他迈开脚步,步步踏在天空中,一只又一只毕方从钟内飞出,相继垫在他的脚下,垫了一下之后,毕方便会重新回到黄钟之中,化作气血。

他气血所化的毕方神鸟难以承受他的重量,苏云斜斜向下走去,速度不快,无需担心摔死。

黄钟不疾不徐旋转,苏云走在高空之中,遥望黑夜中的朔方城,但见城中的灯火依旧通明,只是灯火中多出了许多不一样的光芒。

那是城中的灵士和捕快在追捕无人区妖魔,引燃的火光。

这一夜的朔方城,注定是动荡而漫长的一夜,到处都有战斗爆发。

“水镜先生说有人会来杀我,没想到这么快便来了!”

突然,琴音再度传来,苏云头顶黄钟又发出当的一声巨响!

在琴音中,黄钟忽刻度中飞出的毕方顿时被琴声击杀,化作一团气血消散!

苏云立刻修为受损,身躯再难稳住,向下方跌去!

“这个灵士,的确是针对我而来!”

苏云在半空中转身,向琴声传来之处看去,只见那灵士和那妖魔在楼宇之间纵跳如飞,向下方追来。

那灵士与那巨斧妖魔还在战斗,战况极为激烈,除了他们之外,还有一个个灵士在后方追赶。

那高大灵士的头顶,古琴弹奏越来越急,琴声越来越清晰,压迫得黄钟当当不断震动,将其神通威力抵消,然而苏云却被他的神通压住,以更快的速度向下坠落!

以这个速度砸下去,肯定必死无疑!

“我进城之后没有的罪过什么人,只有这一次入学大考,我击败了许多士子夺得第一。不过,水镜先生说,有人因此怀疑我,会来试探我,甚至取我性命!这些灵士的目标,应该都是我!”

苏云目光闪动,突然头下脚上,催动毕方神行,气血爆发,他的身后一对毕方羽翼呼的一声张开,迎着狂风舒展振翅!

在锦绣图中,他被压制在筑基境界,气血难以承受坠落时的巨大压力,但是到了外面,他的修为是蕴灵境界,气血更加强大!

狂暴的气血冲击,竟然在羽翼四周形成一圈火光,增添了几分浮力!

苏云心中微动:“元气所化的火焰,让毕方变的威力更强,倘若可以借助外力呢?倘若用劫灰来助涨火焰呢?”

突然琴音铮铮作响,将他的气血双翼压碎,苏云人在空中,纵身一跃,黄钟中飞出几只灵猿,手臂在空中搭桥,让他在空中快步奔行。

琴音再度传来,然而苏云已经落在一道云桥的廊檐上。

廊檐上是厚厚的积雪,苏云落在上面,双足滑行,犁开漫天积雪,随即积雪被他狂暴的气血融化,形成细雨降落下来。

苏云再度催动毕方神行养气篇,从廊檐上一跃而起,毕方神翼张开,驾驭着烈火冲入细雨之中。

他的身后,云桥的廊檐被琴音压得轰隆一声崩塌!

苏云在细雨中振翅向下方滑翔而去,毕方神翼上的火焰遇到雨水,发出滋滋的声响,留下白皑皑的雾气。

他距离地面已经很近,突然琴音再度震动,苏云背后双翼破碎,少年双膝曲蹲,轰然落地。

他的头顶,琴音嘈嘈切切的传来,苏云脚步移动,如同水中蛟龙潜游,瞬息间便来到数丈之外。

他的身后,街道地面铮铮铮裂开,如同被无形的大刀劈开一般!

空中传来一声冷哼,那高大灵士压迫着那持斧妖魔,咚的一声落地,那高大灵士抬手一拨琴弦,持斧妖魔顿时人头落地。

同时,苏云上方传来青瓦浮动的声音,一个个灵士在楼宇间跳跃,来到街道上,站在一栋栋楼宇第二层的屋檐上。

苏云停步,冷静的打量四周地形,寻找脱身的道路。

这里是朔方城的最底层,朔方城的顶层是高楼大厦,灯光明亮如同白昼,云桥上车来车往,热闹非凡。居住在顶层的人们很少走下来,去地面看一看。

而到了城市底层的地面,街道阴暗,地面潮湿,寒冷,路面上到处都是兽撵的粪便,空气中泛着一股臭味儿。

好在是冬天,道路结冰,臭味并不浓烈。

街道上劫灰灯用的是劣质劫灰,含有许多杂质,昏暗不明,并不明亮,两旁的店铺窗户里泛着暗红色的光,用的劫灰应该也不好。

几个猫妖化作猫首人身人面的女人,站在街边店铺的琉璃壁台中,慢慢的扭动着身子,眉眼轻佻,伸出小小的舌头舔着手指,身后的尾巴如蛇般扭来扭去,做出妖娆诱人的姿态。

街道上有些行人,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只有鼻子里冒着白烟,低着头在街角行走,脚步很快,哪怕苏云被人追杀,动静极大,没有人向这边看。

很少有人敢走在街道上。

远处的地面上还有着从云桥上摔落下来的几辆兽撵,还有十多具乘客的尸体,有几个衣衫褴褛的人正在尸体边翻找财物。

这朔方城的上层光鲜无比,越往上便越是奢华,顶层甚至是神仙居,但是到了底层,竟像是两个世界一般!

第七十八章 劫灰神翼

从街道小巷子里吹来的风寒冷刺骨,而且是贴着地面吹,让人只觉脚脖子像是被刀割一般。

突然,空中传来一声惨叫,有人从空中坠落下来,砸在两旁的楼檐上,嘭嘭作响,过了不久这才落在地上,没了气息。

“街面又脏了。”苏云听到不远处的店铺里面有人说道。

“明天早上会有人清理的。”

苏云有一种荒诞离奇的感觉,生活在同样一个城市里,仅仅生活的高度相差几十丈,便是两个世界!

朔方的贫富差距之大,令他只觉不可思议。

不过他来不及多想,那高大灵士向他走来,步步逼近。

苏云双手抄进袖兜,袖兜里面有一条麻绳和一包劫灰。

左边袖兜里的麻绳是神仙索,右边袖兜里的劫灰则是得自那只劫灰怪。

他左手悄悄用力,碾碎了两粒黄豆大小的劫灰。

他心头怦怦乱跳,必须小心翼翼,因为他还记得那天晚上和李牧歌一起点燃劫灰的场景!

稍有不慎的话,他袖兜里的所有劫灰都会爆炸开来!

细细的劫灰随着他的气血,从袖筒中缓缓流出,漂浮在他身后。因为天色昏暗,劫灰又与气血相容,因此难以分辨。

“不愧是这次大考的第一人。小小年纪便躲过我的琴音袭杀,有如此功力,着实罕见。”

那高大灵士感慨道:“我奉命来除掉你,那头来自老无人区的妖魔只是掩护我杀你的幌子,没想到我连他都杀了,却没能杀掉你。我原本想把你的死,伪装成一场意外,现在你让我难办了。”

苏云笑道:“你也很不坏。你是蕴灵境界?你的琴音很独特,在音律上你应该浸淫很久吧?只有真心喜爱琴律喜爱音乐的人,才能修成这种性灵神通。整个朔方城,像你这样的灵士,应该屈指可数,想要查出你是谁一点也不麻烦。”

那高大灵士心中一紧。

苏云微笑道:“我若是死在这里,文昌学宫只需要来这附近询问一下,再查到你的头上,估计只需要半天时间。当天晚上,你的人头便会被割下来放在我遇害的地方,祭奠我。”

那高大灵士哈哈大笑,向两旁的店铺扫了一眼:“这街道上哪里有人?”

他的话音刚落,街道两旁传来嘭嘭的关门声,那些店铺纷纷紧闭门户,即便是店铺里面的灯光也被人熄灭了。

一间店铺里传来小孩子的哭声,随即变成被捂住口鼻的呜呜声。

而街道上的行人也或者匆匆离去,或者躲在又脏又黑的小巷子里,没有人敢露头。

“还有人吗?”

那高大灵士背负双手向他走来,露出讥讽之色,声音在空荡荡的街道中回荡:“朔方底层的人,都是乡下过来打工的,他们在城里根本没有身份。你死在这里,官府来查,他们没有一个敢对官府告状,因为他们只要露头,便会被赶回老家!”

他冷笑道:“就算他们死在城里,也是死在臭水沟里的狗!这就是朔方底层世界的世道!”

苏云缓缓后退,突然身后街道旁的二楼,一个灵士纵身落地,功法运转,只听铮的一声,他的身后一轮圆月弯刀浮现出来,如轮,直径七尺,散发出月色般的光芒,冷冷幽幽。

苏云长长吸气,鼓荡气血,面朝那高大灵士,却突然飞速向后退去,直奔那圆月弯刀灵士而去!

那灵士催动弯刀,弯刀贴地冲来,速度极快,但弯刀旋转速度却很慢,快与慢的反差让人难以判定其速度!

眼看弯刀便要将苏云截肢,突然苏云腾空而起,从弯刀上空越过。

“幼稚!”

那灵士轻笑一声,弯刀震动,嗡的一声分裂,出现七口弯刀向空中的苏云同时斩来!

苏云头下脚上,脚的上空是大黄钟,黄钟忽刻度旋转,一只灵猿跃出,抓住苏云的脚将他抛起。

那七口圆月弯刀铮铮铮在空中连斩,闪过一片月光般的光辉,又猛地合拢,圆月弯刀的光芒一照,光芒中一只只毕方神鸟飞出,扑向苏云。

而在此时,苏云已经落在黄钟之上,曲蹲纵身一跃,跳在半空。

那几只毕方神鸟呼啸追来,苏云突然施展出毕方变第五招,丹霞蔽日行,毕方双翼展开,双翼如刀,飞行旋转,两口锋利无比的羽刃旋转搅动,嗤嗤嗤,将追杀而来的毕方神鸟搅得粉碎!

“你没有学过蕴灵境界的功法!”

那弯刀灵士见到他这一招,不禁失笑:“没有学过蕴灵境界的功法,哪怕你是蕴灵境界,与我也相当于差了一个境界!”

不同的境界有着不同的功法,苏云是蕴灵境界,但是功法还是筑基境界的功法,根本无法把蕴灵境界的实力发挥出来。

这就相当于两个成年人开战,一个手持锋利无比的宝剑,另一个手持小木棍,威力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那弯刀灵士催动圆月弯刀从苏云背后袭来,刀光铮铮分裂,仿佛有七人重叠在一起施展七种不同的招式一般。

而那七口圆月弯刀中又各有七只毕方神鸟飞出,将弯刀烧得赤红!

没有修炼过蕴灵境界的功法,根本无法抵挡如此绚烂的攻击,这一击足以将苏云碎尸万段!

就在此时,苏云身后的毕方羽翼摩擦地面,一道火光嗤的一声将他的羽翼点燃!

嗡——

熊熊烈火迅速蔓延到另一侧的羽翼之上,火光明亮至极,比那些劫灰灯散发出的光芒还要炽热,熊熊烈火将苏云的毕方神翼七层的色彩衬托的无比鲜艳!

这一瞬间,四周的灵士恍惚间甚至看到苏云身后的毕方神翼化作了真正的羽翼,一根根羽毛,羽毛上的羽小枝,都清晰无比,泛着金属般的光泽!

“不好!”

那高大灵士脸色大变,正要出手搭救,苏云振翅一击,七口圆月弯刀,四十九只毕方神鸟,悉数被劈成两半!

而苏云前方的那个弯刀灵士从眉心到胯下,出现一道红色裂痕,眼中露出恐惧之色。

适才苏云左翼抵挡他的神通,一招将他神通劈开,右翼为刀,自下向上撩起,从他胯下撩到头顶!

“梁峰士子!”

街道两旁楼檐上,一个个灵士睚眦欲裂,有个女子落泪,呼唤道:“梁峰,你还好吗?”

那弯刀灵士整个人平平分成两半,死于非命。

“你们是士子?”

苏云心头一跳,失声道:“朔方只有四大学宫,你们是哪个学宫的?”

那高大灵士面色阴沉,厉声道:“杀了他!”

楼檐上一位位灵士飞速移动脚步,包抄而来,苏云顾不得多想,立刻埋头向前冲去。

他的身后,毕方神翼越发明亮起来,七色光芒闪耀,劫灰怪鲜血所化的劫灰被引燃,与他的气血相融,让他感觉到一股股狂暴的力量涌来!

这股力量如此之强,甚至让他半招长空展赤翮的威力,超越了那个名叫梁峰的弯刀灵士的神通,直接将梁峰斩杀!

苏云原本以为添加了劫灰之后,招法的威力相当于半个灵兵,应该可以与灵士的神通抗衡,却没想到威力竟然如此之大!

劫灰中的力量是一种极为古老的元气,无比狂暴,将他的修为直接提升数倍,即便是右臂似乎也不那么疼了。

“这劫灰,到底是什么东西?”

突然,他脚下一个踉跄,被绊了一下,只见四周无数砖瓦梁柱飘飞,飞速形成一栋高楼!

苏云急忙振翅,脚步在墙壁上连踩,向上跳去,试图在高楼封闭之前跳出这种神通。

但已经来不及。

他刚刚冲到楼顶,便见楼宇已近封闭,接着一堵又一堵墙在楼宇之中形成,从四面八方向他挤压而来!

这种神通,正是楼班楼圣人所开创的建筑之学,建筑成为显学之后,雕梁画栋,无不可成为神通。

四面墙越来越近,同时苏云脚下和头顶也有两堵墙挤压过来。

施展楼班神通的那灵士纵身而起,两脚落在自己神通形成的楼宇之上,全力催动气血,喝道:“让你为梁峰士子陪葬!”

下方,嗤嗤嗤的声音传来,毕方神翼形成的七彩刀光从那几乎实心的楼宇之中闪现出来,上下左右旋转切割,眨眼间便将这栋高楼切得四分五裂!

那灵士骇然,急忙纵身而起,手掌却向下按去,一座高塔凭空出现,塔底旋转,向苏云镇压而去!

苏云扬臂一挥,羽翼暴涨,高塔还未形成便被劈开,而那灵士脖子一热,便见自己飞了起来,而他看到自己的身体却在向下坠落。

苏云快步向前,突然一个个灵士从上方落下,堵住前方的道路。

他的头顶一尊佛陀坐镇莲花宝座之中轰然压下,同时四面八方一道道神通向他攻来,让人眼花缭乱!

苏云身形旋转,羽翼如潮,向四面八方攻去,只听铮铮铮之声不绝于耳,那些灵士的神通竟然被他悉数挡下!

苏云不禁又惊又喜,纵身腾空,一跳两丈高,在楼檐上脚尖一点,毕方神翼展开,便要振翅飞去。

以他现在的气血,再加上劫灰带来的强大力量,他深信自己绝对可以凌空飞渡,将这些士子远远抛开!

就在他振翅的一瞬间,琴声大作,他头顶传来当的一身巨响,黄钟震动,苏云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碾压,轰隆撞在街边楼宇二楼的墙壁上,被那高大灵士的琴音神通死死压住。

苏云怒喝一声,鼓动气血,正要脱身,突然又是嘈切错杂的琴音传来,轰然压在他的身上,让他整个人连同毕方神翼一起陷入墙壁之中。

那高大灵士挑动琴弦,又是一声琴音传来,苏云喉头一甜,身形从墙壁中弹出,顺着楼檐滚落下来。

啪嗒。

苏云砸在地上,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抹去嘴角的血。

那高大灵士三声琴响,将他重创,他身后沾染劫灰毕方神翼也被震得粉碎!

“你没有猜错,我们是士子。”

那高大灵士走来,冷笑道:“两年前我参加大考,考了第一。苏云士子,你我之间只相差两年的时间,但你我的差距,像不像天壤之别?”

苏云咧嘴笑道:“两年时间,你才修炼到这一步?给我两个月,我便能把你活活打死。”

第七十九章 仗义每多屠狗辈

那高大灵士哈哈大笑,脸上却毫无笑容:“难怪有人怀疑你师从裘水镜,甚至怀疑你是天道院的士子。你胆气很足,但是实力却还差得远。”

突然一位女士子冲来,厉声道:“他杀了两位师哥,为师哥报仇!”

那女子气血涌动,神通爆发,手掌向前推去,身后赫然形成一尊六臂神人,高达丈六,长着三颗脑袋,每颗脑袋三只眼睛!

那神人便是她的神通,随着她的手掌,那神人三条右臂一起挥拳向苏云砸去!

苏云左手一翻,掌心光芒亮起,那是一轮气血所化的太阳!

日月叠壁养气篇,朔方圣人所开创的筑基绝学。

苏云所用的是日月叠壁的第一招,日月丽天,只是他偷偷加了一点劫灰。

“不好!”

那高大灵士看到苏云掌心的光亮,不由脸色剧变,急忙催动神通,琴声大作,将苏云轰得向后倒飞而去,狠狠撞在街道一间店铺的墙壁上!

而苏云在中招的同时,日月丽天的招式却已经递出,那轮气血所化的太阳迎上那女子的手掌和神人三只拳头,轰然碰撞!

那女子骇然的看到自己五指炸开,恐怖的力量侵袭而来,让自己的手臂不断瓦解,一块块肌肉被撕裂,崩断的筋被那股可怕的力量弹起,向后咄咄射去。

这股力量将她的手臂上的血肉撕开,让她看到自己的白骨,看到白骨在那力量的碾压下化作齑粉。

嘭!

她和她身后的神人神通一起弹起,撞在街对面的墙壁上,被嵌在墙壁里,眼神涣散,嘴角汩汩流血,头一垂,便没了气息。

苏云这一击根本不是普通灵士能够施展出的力量,而是带着劫灰的力量,让他这一击爆发出比性灵神通还要强大的威力!

若非那高大灵士出手及时,那女子恐怕连尸体也无法保存下来,会被苏云这一招日月丽天直接轰得粉碎!

寒风从街道上吹过,四周一个个灵士从街道两旁的楼檐上跳下来,默默的看着街道上的三具尸体,沉默无声。

他们斩杀那来自老无人区的巨型妖魔,也没有死伤一人,但是遇到这个明明看起来很弱,而且伤了一条手臂的灵士初学者,却被对方杀死了三人!

“咳咳!”

苏云从墙壁上挣脱下来,剧烈咳嗽,有气无力的笑道:“两年前入学大考的第一人,不过如此。这么多招神通你都不曾杀死我,看来这两年你没有学到什么东西啊。”

那高大灵士哼了一声,目露凶光,头顶一张古琴浮现出来。

这时,突然旁边的壁窗里传来一个惊讶万分的女孩声音:“小云!真的是你!”

高大灵士停步,向一旁看去,却是琉璃壁窗里面的猫妖在说话。

苏云抹去嘴角的血,向琉璃壁窗看去。那猫妖隔着窗户打量他,又惊又喜,笑道:“真是你!你长这么大了?”

苏云只觉这声音有些熟悉,似乎是小时候听过,努力回想,终于记起来了,咧嘴笑道:“你是毛家屯的毛二姐。我上次去荒集镇赶集,伯父说你在城里做工。”

琉璃壁窗中,猫妖羞愧道:“你回乡的时候,不要跟他们说我做什么。我做的工不好,我骗他们说我在城里的织布厂做工,你说出去我就没脸做人了……”

高大灵士冷笑道:“你不用担心了,他活不过今晚,自然无法回乡。”

那猫妖推开壁窗,向两旁门户紧掩的店铺叫了一声:“这是小云,天门镇的小云!咱们同乡!你们出来啊!都出来啊!”

高大灵士杀气腾腾,目光锐利无比,向街道两旁扫去,喝道:“贱民作死吗?”

“小云是咱们同乡啊!”

那猫妖还是有所不甘,大声道:“前后村的邻居!他从小就一个人,是天门镇的独苗啊!他要被人打死了,你们还不出来吗?”

高大灵士看着毛二姐目露杀机,淡淡道:“谁敢?”

毛二姐差点哭出声来,哽咽道:“小云考上文昌学宫了,考第一呢,咱们天市垣第一个在城里考第一的!他一天学都没上呢!他是我们老乡啊,他不应该死在这里啊”

这时,街道上传来咯吱一声开门声,一个喝得醉醺醺的黑塔般的黑牛妖摇摇晃晃的走出来,肩上披着破败的大氅,站在毛二姐身边,瓮声瓮气道:“小孩子就该去上学。人心都是肉长的,有牛家庄的伙计没?出来啊!”

高大灵士哼了一声,正要说话,突然,咯吱咯吱的开门声传来,一间紧闭的店门开启,从店铺里走出来另外两个牛首人身的牛妖。

街道上被熄灭的劫灰灯又一个接着一个的亮了起来,一家家店铺点燃了灯,灯光中,一个又一个天市垣的妖怪推开了店门,默默的走出来。

阴暗的小巷里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有几个躲在角落里的人也走了出来。

他们都是来自无人区的妖怪,被朔方城的繁华吸引,来到城里打工打杂,从事着最低贱的工作,拿着最微薄的工钱,每天朝五晚九做工,吃的是最便宜的食物,住的是最狭小的房间,有人还睡在大街上。

他们是朔方城中最普通的人,最不显眼的人,生活在朔方城最底层的肮脏街道上,与上层生活的人几乎没有任何交集。

他们即使死在朔方城,也没有人会知道,除了亲友,没有人会关心他们的死活。

可是他们还怀揣着梦想,想攒钱把自己的孩子送到官学里读书,求学,想让自己的孩子摆脱自己日复一日重复劳作的命运,想让自己的孩子能够居住在城市的上层。

那里有明亮的房间,有阳光,有温暖,有更远大的前程。

在平日里,他们走过你的身边,你会觉得他们非常麻木,像是一具具行尸走肉。

但是现在,寂静的街道上,陆陆续续走出一两百人,默默的站在那里,手中抄着各种武器,都是菜刀板凳铁棒之类的东西。

他们并非是灵士,战力并不高。

他们只是在乡下跟随自己的父母长辈学了一些修炼方面的知识,或者在村庄的庠序里跟随妖怪先生学一些粗浅的武学,懂得一点变化。

同乡的情谊,还有对上学的渴望,让他们站了出来。

一只老妖怪颤巍巍道:“士子老爷行行好,乡下出来一个士子不容易,行行好……”

突然,那高大灵士哈哈大笑:“仗义每多屠狗辈,书上说的果然没错。市井之中没有文化的乡下人,果然都是些热血上头的仗义家伙,可惜愚蠢得很,只会白白送命。”

苏云眼圈一红,眼眶一片温热,大声道:“各位哥哥姐姐,叔叔伯伯,你们回去吧。我没事,真的没事,你们快点回去吧!”

街上没有人动弹。

那牛家庄牛头人身的牛妖压低着嗓音道:“小云,我们在这里,没有人敢动你!你放心!”

铮铮!

琴声响起,那牛妖突然倒飞而去,撞在墙壁上,脑袋一歪死于非命!

街道上妖怪们发出恐惧的低呜声,有些骚动。

那高大灵士冷笑道:“还不走吗?”

街道上那些看起来麻木的妖怪们没有人后退,依旧死死抓住手中的武器。

苏云眼眶里的热泪再难忍住,一下子涌了出来,只觉胸腔中热乎乎的血一股一股的往上翻。

他只是无人区中唯一的人类,并非是这些妖怪的同类,为了他而送命,值得吗?

这些妖怪平日里没有排挤过他,不把他当成异类,让他有一个还算正常的童年,对他来说已经是莫大的恩情了。

现在,还要为他送命吗?

“回去吧……”他呜咽道。

那高大灵士哼了一声,淡淡道:“他们谁也回不去了。他们是你的乡里乡亲,有亲情在,就算他们想回去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也是不可能了。若是他们把你死在我手里的事情说出去,文昌学宫肯定会除掉我。因此……”

他向站在街道上的灵士下令:“诸位师弟,斩草除根!这条街上所有妖怪,统统铲除,一个不留!尸体送到地火池中,不要留下痕迹!”

街道上诸多灵士纷纷低喝一声,各自性灵神通浮现出来,有的是刀枪剑戟之类的兵刃,有的是神兽神鸟,有的是钟鼎楼塔等器物,一个个散发出浓烈的气血压迫!

苏云咬牙,这些无人区的妖怪们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他并不想自己这些同乡因为自己而送命!

可是,他又能做什么?

以他现在的实力,根本不是那高大灵士的对手,非但自己会死,甚至还会连累自己的这些同乡!

他握紧拳头,拳头里面是几颗劫灰!

他疯狂提升气血,他的身后,气血形成的蛟龙扭曲,变形,然而他知道自己的力量根本不足以改变这一切!

他无法救自己,更无法救无人区的同乡!

那高大灵士举起手掌,街道上一位位灵士的性灵神通开始运转,有一位灵士的神通已然爆发,抢先一步向那些无人区的妖怪杀去!

就在那灵士动手的一刹那,一道箭光射来,贯穿他的胸口!

那道箭光威力惊人,竟然将那灵士跃起的身形给钉了回去,将他钉死在楼檐下!

其他士子毛骨悚然,不敢再动。

高大灵士猛然转身,厉声道:“谁?”

黑暗的街道上传来哒哒的脚步声,那是木履踩在地面上发出的声音,只见远处的街灯昏暗的光芒下,一个影子慢慢走来。

“朔方城五层楼以上,归富人和皇帝管。”

一个让苏云觉得有些熟悉的声音传来,传入所有人的耳中:“五层楼以下,富人和皇帝只要伸手,便会被砍掉。伸几条手,砍几条手。朔方学宫的林清盛士子,地下世界的规矩,你懂吗?”

第八十章 甘愿野蛮,不做上流人

“这个声音……”苏云心中微动,一颗石头总算落地了。

他的目光落在那高大灵士的身上,心中默默道:“朔方学宫的士子,林清盛,两年前的大考第一人……”

那高大灵士脸色微变,向那道走来的影子看去,谨慎道:“是哪位前辈说话?在下的确是朔方学宫林清盛,也是朔方林家的林清盛,奉武神捕之命搜查朔方城作乱的妖魔。”

“我当然知道朔方林家。如果不是因为你来自朔方林家,你现在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那个影子渐渐接近,却是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圆圆的脸,笑眯眯的眼睛,胖乎乎的手,手中拎着个木头箱子,像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医师。

“现在城里很乱,到处都是妖魔作祟,朔方学宫的士子居然趁乱闯到底层的街上滥杀无辜,大约你们死在这里,也只是被人当成妖魔所杀。”圆脸医师眯着眼睛笑道。

这个医师正是苏云进入朔方学宫的第二天,涂明和尚请来为他医治手臂的那个“普通医师”,董医师。

董医师其貌不扬,但是医术却精湛得很,苏云手臂受损,天门镇罗大娘医治都需要十天时间才能治愈,但他只需要半个时辰!

那高大灵士林清盛瞳孔骤缩,更加谨慎,微笑道:“我们这些士子是假期时在武神捕麾下做事,赚些钱财,奉武神捕之命追杀老无人区的妖魔,也是为朔方城的安全着想。”

他笑道:“前辈请看,这街道上遍地妖魔,因此我怀疑他们来自老无人区,所以才有了冲突……”

“哪来的妖魔?”

董医师诧异道:“这条街上明明都是人,何来的妖怪?”

林清盛向四周看去,心头微震,只见刚才街道上那百十个无人区的妖怪此刻居然都化作了人的形态,一幅老实巴交的样子!

他旁边一个灵士取出哨子放在嘴边,正要吹响,林清盛屈指一弹将那哨子打得粉碎,微笑道:“前辈,这是个误会。我们也因为这场误会死了三个士子,都是朔方学宫的精锐士子,童仆射那里肯定少不了责备。不如这样,我们带着妖怪和士子的尸体回去交差,此事就算接过。前辈意下如何?”

他额头冒出细密的冷汗。

那哨子是官府特制的灵器,只要用气血吹动,便会响彻十多里,附近的官府差役便会闻声飞速前来!

但是在此之前,他们恐怕都要死在这里!

这个胖医师深不可测,而且他并非是一个人前来,还有一个擅长射箭的灵士隐藏在暗处。

所以林清盛不敢让那灵士吹响哨子,吹响了,便再无转圜的余地。

董医师也不愿意鱼死网破,他固然可以杀死林清盛等一众士子,但是官府来人那就无法收场了。

倘若林清盛等士子都死在这里,不但官府震怒,朔方学宫也会在盛怒之下血洗朔方底层一切妖怪!

到那时,朔方的底层恐怕血流成河!

董医师挥手道:“尸体你们带走。”

林清盛松了口气,命人把那三位灵士的尸体弄下来,几个灵士又去把那个被林清盛斩首的妖魔拖出来。两个灵士向苏云身边的牛妖尸体走去,苏云声音沙哑道:“不要动他。”

林清盛的眉头扬了扬,吩咐道:“这具尸体留下。”

那两个灵士退后。

林清盛看了看苏云,满面笑容,轻声道:“恭喜苏云师弟大考第一,考入文昌学宫。师弟在十锦绣图中一战,闻名朔方,将来定非池中之物。为兄痴长几岁,有句话还是要说一说。”

苏云脸色淡漠:“师哥请讲。”

林清盛微笑道:“一个成熟的上层人物,眼中是没有世仇的。我也是奉命办事,这才有所得罪,这是公事公办,并没有私人恩怨恩仇在里面。师弟,你懂我的意思吗?”

苏云漠然道:“请师哥明示。”

林清盛微微皱眉,耐着性子道:“你我之间并没有恩怨,只有公事的冲突,但是今晚过后,公事了结,你我说不定还有合作的机会,还有把酒言欢谈论风花雪月的机会。这才是成熟的上层人物该做的事情。你以为呢?”

“滚。”苏云面无表情。

林清盛面色一寒,转身走去,冷笑道:“乡下蛮子,幼稚无知!”

“两个月。”

他背后传来苏云的声音,林清盛停步,转头看来。

苏云举起两根手指,声音嘶哑,但却如苍雷,在这底层世界的肮脏街道上来回滚动:“我说过两个月,我就能超过你两年的成就!”

林清盛哈哈一笑,摇了摇头,向其他灵士道:“一个说梦的痴人。走吧。”

苏云声音在他身后传来,炸响:“两个月之后,朔方学宫门口,你我一战,我打死你为我同乡报仇。”

林清盛也不禁动怒:“乡巴佬,不识抬举!好,两个月后,学宫门前,分高下,也分生死!哼!”

他挥袖离去。

一众人等飞速远去,苏云喉头一甜,一口鲜血从肺里涌了出来。

“你伤到了心肺,还强行发狠话,让自己伤势更重。”

董医师提着小木头箱子走上前来,上下打量苏云,宛如打量一个宝藏,笑眯眯道:“你这个普通士子野得像匹无法驯服的马,我很喜欢你的个性。不过你做错了,你应该答应他。”

他取出一套银针,为苏云导出心肺处的淤血。

苏云终于舒服一些,声音嘶哑道:“先生,我是不是太不成熟?我应该答应他,与他化干戈为玉帛,日后好相见吗?”

董医师悉心诊治,道:“按理来说,一个成熟的上层世界人物,的确应该像他说的那样,不记仇,最低也要做好表面兄弟。但是,你若是答应了他,我便不会为你医治了,我会转身便走。”

他笑道:“我看重的不是圆滑世故,这世界上圆滑世故的人实在太多太多了。相反,像你这样有原则有坚持的乡下野人,就太少太少了。我也曾想像你一样。”

他导出苏云体内的淤血,微微皱眉,起身道:“你用了劫灰这种东西提升你的气血?你的血管和器脏被冲击得破损,伤势有些棘手……我在这条街上有一家药铺,去那里为你细细诊治。”

苏云称是,又看了看地上的牛妖尸体,心中一阵黯然。

他翻了翻身上,取出身上所有青虹币,交给毛二姐,低声道:“二姐,帮我把这点钱交给他的家人。还有,两个月后,请二姐带着他的家人去朔方学宫门口,看仇人伏诛。”

毛二姐默默的收下钱财,有些怯懦,低声道:“小云,回去之后别说我在城里做什么……”

苏云点头,跟着董医师走向街角的一家药铺。

“杏林医师,一定要治好他!”毛二姐大声道。

苏云抬头看去,只见那药铺的匾额上写着杏林药材铺几个字,走进去便是一股浓烈的药材香气扑鼻而来。

董医师屈指一弹,药材铺的劫灰灯亮起,他走入柜台里面,一边抓药一边道:“左仆射是个抠门的老头,靠着他给我的那点俸禄只能勉强糊口,所以我便在街里开了一家药材铺补贴家用。这条街上的人,基本都认识我。”

苏云心中微动,这里绝对不是一个舒心的地方,上层世界的车撵粪便落得满大街都是,到了夏天恐怕便像是住在粪坑边上。

而且,这里也绝非容易赚钱的地方,居住在这里的都是些苦哈哈,做苦力的穷苦人。

为这些人治病,恐怕赚不到什么钱,反倒要往里面倒贴钱。

以董医师的医术,绝对可以在朔方的上层世界打响名气,拥有万贯家私并非难事,甚至说不定可以住进神仙居那种地方去!

可是他却留在这里。

这位文昌学宫的普通医师,有着不普通之处。

“还有一件事,就是住在这里特别方便。”

董医师抓好药材,放在药箱里,胖乎乎的手掌在一扇药柜上轻轻一推,重重的门户咯吱转动,露出后面的密室。

董医师微笑道:“随我来。”

苏云走入柜台,跟着他走进这个药材铺的密室,只见这密室很是明亮,有着长长的廊道,廊道两侧是琉璃窗。

这里每隔几步便有一盏劫灰灯,将琉璃窗内的东西照得通透。

只见窗内是一个个大脑切片,切得无比纤薄,被两片琉璃夹在一起,可以看到大脑最细致的构造!

“你知道大脑可以切成多少片吗?”

董医师面带诡异的笑容,两只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不等苏云回答,他便径自道:“七千片。我得到了这个大脑,把它切成了足足七千片,封印在琉璃里,让其不腐,研究其构造。呵呵,只有解剖,才是格物致知的极致,其他的什么儒道佛,都是他娘的异端邪说!”

苏云打量,只见这廊道中挂满了大大小小的大脑切片,应该真有七千片之多!

“不用怕,这不是人的大脑。”

董医师在前面走去,道:“我在留洋的时候,便已经把人脑格完了。那时我们去刨坟,挖出那些刚下葬的死人……这些大脑,是老无人区的一个老魔的大脑,前面是他的神经,被我给剥出来了。”

苏云走上前去,看到树根般的神经体系,粗壮的神经连接着无数根须般的神经,成簇成丛,这些神经结合在一起,便像是一个长着四条手臂的怪物!

“无人区的老魔……到底是什么怪物?”苏云喃喃道。

“是老无人区。”

董医师纠正他道:“新无人区与老无人区比不了,老无人区里面都是些可怕至极的老怪物,有些甚至是随着天市垣一起从天外坠落下来的,不是咱们这个世界的物种。前面就是他的心脏了。”

苏云突然眼前一黑,急忙催动气血,这才恢复视力。

他的耳边传来咚咚的心跳声,强大而可怕的气血压迫让他有些喘息困难。

那是一套心脏血管体系,粗大的血管从心脏中延伸出来,连接着无数像纤毛一样的细微血管,甚至可以从这些血管系统中看到手足头颈肺腑等各处身体构造!

“这是一个人形的怪物!”苏云骇然。

那怪物的心脏居然还在跳动,血液还在循环之中!

“这个怪物生前一定极为强大,极为可怕……不对,他应该还没死!”

苏云心头怦怦乱跳,不住回头看向那心脏。

终于,他们来到密室的最深处,这里是建在这栋楼宇最中心的密室,占地约有四五亩,有着更多的琉璃窗,藏着更多不可思议的东西。

苏云看得眼花缭乱,这里的收藏有很多是妖魔鬼怪的肢体,以及他们的身体细微构造,他甚至还看到了一个偃师傀儡的骨架!

“你好像不怕这些东西。”

董医师诧异道:“你也不怕我。真是古怪,整个文昌学宫除了老瓢把子便没有不怕我董杏林的,其他士子听到我的名字,吓尿的不在少数。”

苏云笑道:“内经有云:若夫八尺之士,皮肉在此,外可度量切循而得之,其死可解剖而视之。”

董医师又惊又喜,跟着诵念道:“其脏之坚脆,腑之大小,谷之多少,脉之长短,血之清浊,气之多少,十二经之多血少气,与其少血多气,与气皆多血气,皆有大数!”

苏云正色道:“黄帝内经,是解剖学之起源。解剖为旧圣显学之大家!我看到先生的显学造诣精深,看到的是大道,是旧圣黄帝的莫大道理,我为何要怕?”

董医师哈哈大笑:“说得好,说得好!我原本打算把你解剖了格一格,现在听你这么一说,我倒有些不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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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 老、奸、巨、猾

他此言一出,苏云真的被吓了一跳,差点落荒而逃。

董医师笑道:“我也是学旧圣经典起家的,只是后来留洋。不用怕,我若是格了你,左仆射能把我给格了。我怀疑你不是这个世界的物种,只取你一点血……”

他取来一根银针,插在苏云的手腕血管处,银针端口有血液流出。

“你适才说解剖是显学,这句话对,也不对。”

董医师接了两瓶血,还打算再接几瓶,见苏云有些扛不住,这才恋恋不舍的罢手,道:“你受伤了,便少取一点儿。解剖学并非显学,最低从前不是。现在是否是,很难说。”

苏云有些头晕,道:“这是为何?”

“黄帝内经虽是旧圣经典,但是儒学、佛学却对此有所抵触,说什么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说什么肉身是臭皮囊,不容我们医师解剖尸体,寻找人体奥妙,寻找伤病源头。久而久之,民众视我们这些解剖尸体的医师为妖魔。”

董医师黯然道:“后来,我们的旧圣经典被色目人学了去,色目人通过解剖来格物,学会且掌握了更多的人体奥妙,穷格事物真理。嘿嘿,明明几千年前便已经开创了解剖格物,却因为迂腐,让我辈学医反倒要去留洋,跟色目人去学。从前色目人是我们徒弟的!”

他摇了摇头,心中有颇多感慨和无奈。

苏云迟疑一下,道:“先生,劫灰给我造成的伤……”

董医师恍然,笑道:“药材我已经给你开好了,那边有一口大釜,是我平日里熬药的。你让小遥给你弄点水,把药材泡进去,自己脱光了泡在里面。然后你催动毕方神行养气篇,自己把药水煮开,等到明天早上,伤势便应该痊愈了。”

苏云瞪大眼睛,张口结舌:“先生不是说我的伤势有些棘手吗?”

“取血有点棘手,伤势一般。你的肉身不够强,承受不住劫灰的力量,而且你用的劫灰有点古怪,与其他劫灰不同,但是伤势没有大碍。”

董医师从药箱里取出药材交给他,挥手道:“适才那些妖怪拼死保护你,我若是取你的血,他们还不打死我?去!去!不要耽误我研究你的血!”

苏云向墙角看去,果然看到一口一人多高的青铜大釜,他踮脚往釜中看去,里面干干净净没有半滴水。

“哪个是小遥?”少年四下张望。

就在此时,盘绕在柱子上的一条螭龙突然活了过来,头颅垂下,长长的龙须在苏云面前晃动,口中传来少女柔柔的声音:“我是小遥。师弟稍微等一下,我作法唤来清水。”

苏云吓了一跳,只见这螭龙通体雪白,银色的鳞片上偶尔会反射一点点细微的七彩虹光,她的身体两侧各有一道银线贯穿身体,龙爪锋利,扣在铜柱上。

这是一条幼年形态的螭龙,应该是由银鲤鱼修炼化龙,有着少女娇柔的声线,比全村吃饭焦叔傲那种毒蛟温柔许多。

螭龙小遥作法,只见活水自来,空中出现一道无根的泉水,注入青铜大釜之中。

苏云把药材投入大釜之中,很快,大釜便注了大半的水。

苏云脱衣,那螭龙小遥连忙转到铜柱后面,惊怯道:“我是女孩,我不看你……”

苏云脱得一干二净,跳入大釜中,催动毕方神行养气篇,以自身炽烈的元气熬煮药材,很快这一釜药水便冒着浓浓的白气。

药材的药力熬煮出来,通过他的肌肤渗入体内,苏云顿时感觉到气血变得活泼起来,身体发肤开始自我修复,心中不禁暗赞:“董医师真是妙手回春!”

那螭龙小遥听到水烧开时发出的声音,这才从柱子里绕过来,赞道:“你的元气真纯。”

苏云好奇道:“前辈是董先生的友人?”

那螭龙小遥连忙道:“我不是前辈,我也是文昌学宫的士子,趁着放假在这里勤工俭学,为先生打下手,赚些钱补贴家用。”

她有些羞愧,扭捏道:“我家很穷……”

“别信她。”

董医师的声音传来,道:“她是无人区回龙河里的世家,住在河底,家里多得是金银财宝。你若是能娶了她,你下半辈子便不用奋斗了。”

苏云惊讶道:“姐姐也是无人区的?我也来自无人区!”

螭龙小遥又惊又喜,笑道:“弟弟你来自哪里?”

“无人区天门镇!”。

螭龙小遥原本还在兴奋遇到同乡,听到无人区天门镇这六个字,不由脸色一变,把苏云晾在那里,不再跟他说话。

过了片刻,这条螭龙又跑过去帮助董医师验血了。

董医师好奇道:“怎么不理他了?很好的一个男孩子,结为道侣对你来说有很大益处。你年纪也到了成家的时候了。”

“天门镇的。”

螭龙小遥缩了缩头,低声道:“天门镇里头都是厉害至极的鬼神,不敢招惹。倘若将来万一分手了,我家大人打不过他家大人。”

董医师回头看了看泡在釜里的苏云,只见苏云又困又累,再加上药力发作,少年已经靠在大釜边睡着了。

尽管睡着了,他却还在催动毕方神行心法,大釜里的药水还在咕嘟咕嘟的冒着热气。

“他的血是普通人的血,没有异种血缘。”

董医师皱眉,低声道:“这就奇怪了。他到底是什么来头,为何能催动那么强大的气血?真想把他切成片格了,可惜老瓢把子那里无法交代……”

朔方城的这一夜,显得极为漫长。

苏云路上遇到截杀之时,正值朔方城最乱的时候,城中无论是四大学宫还是各路世家豪强,都是高手尽出,围追堵截,试图将入侵朔方城的妖魔斩杀。

上层世界火光四起,战斗不断,左松岩一直跟在苏云的车撵之后,苏云遇袭时,他看在眼里,却并没有施以援手,而是看着苏云遇险。

苏云在街道上被围困,被重伤,他同样也没有出手,而是观察林清盛等人。

等到董医师出面,苏云安全之后,他这才离开。

左松岩离开底层的街道之后,漫步在朔方各个城市群落之间,观看一场场战斗,但却从不出手。

所有的战斗之中,朔方城的县尉武神通最为引人瞩目。

但左松岩关注武神通,并非是因为武神通的实力强大,而是试图从他的功法神通中寻找出他背后的那人的影子。

然而令他失望的是,他没有如愿,武神通的功法神通乃是典狱之学,以锁拷搏杀为主,擒拿格杀凶犯,丝毫没有那人的影子。

“这场人魔之乱,背后有人推波助澜,能够调动天市垣老无人区的妖魔鬼怪,而且这么大规模,只有一人才能办到。”

左松岩低声道:“这个人,曾经孤身一人前往老无人区,镇压了那里的妖魔鬼怪。他有能力镇压他们,自然也有能力让他们为自己办事。”

孤身一人镇压老无人区的,正是朔方城中的那位圣人!

当年老无人区作乱,危害到朔方一代的百姓安全,那位圣人刚刚被贬官,回到朔方静养,见百姓有危险,于是孤身杀入老无人区,与老无人区的各路妖魔甚至更为可怕的存在大打出手,战斗五天五夜,一力镇压老无人区,从此再无动乱。

圣人也是因此名声大噪,在朔方城已经无人称呼他的名姓,只以圣人来称呼他,甚至连他的弟子都被称作圣公子。

只是,左松岩等到现在,这位圣人到现在还未露面,还未出手,似乎这一切都与自己无关,让他有些吃不准。

其实,在明眼人的眼中,他已经暴露了自己就是那个捐出十锦绣图的前辈。

因此,趁着他修为尚未恢复,今夜除掉他是最佳的选择!

但是左松岩在城里游荡这么久也不见有人出手,让他对自己的猜测产生了怀疑。

“帝师水镜,你久居庙堂之高,已经不知道什么才是世俗,什么才是江湖了。”

左松岩突然感慨道:“你回到朔方之后,也是高居在神仙居中,没有来过朔方的底层世界。今晚的见闻,你有何感受?”

他的身后阴影中,裘水镜默默的走出,看着夜幕下的朔方城,面色平静道:“苏云逃到朔方的底层世界,底层世界的景象的确惊到了我。在东都,看不到妖人混居的景象,也看不到底层人生活疾苦。我初次见到乡野之中这么多妖魔,甚至还有降妖除魔的念头。”

他一直跟着左松岩和苏云等人,他也在等待那位圣人出手。

左松岩冷笑道:“东都看不到,是因为你站得太高,庙堂之上的达官贵人和皇帝,哪个能看得到底层?”

裘水镜微微皱眉。

左松岩转过身来,正视自己这位老同学,言语之中不乏攻心之术,咄咄逼人:“到了朔方之后你便应该看得到吧?可是你到了朔方之后,便高居神仙居中,不下底层,根本不知底层疾苦。今夜所见,是否让你有所改观?”

裘水镜叹了口气,道:“左松岩,这就是你造反的理由?”

左松岩沉默下来。

裘水镜继续道:“你是十锦绣图的主人,无论谁来掌控十锦绣图,你都是这十幅图的主人。图中发生的一切事你都一清二楚。人魔入图的那一刻,你便知道谁是人魔。但是你迟迟没有动手诛杀人魔,而是将她从苏云的剑下救走。老同学,你放过她的目的,不是为了让天下大乱吗?你与释放人魔挑起动乱的那人,有何区别?”

“呵呵……”

左松岩苍老的面容抖动一下,突然哈哈大笑起来:“水镜,你来朔方,是来查我的?”

裘水镜淡淡道:“那人放出人魔,是为了提升自己的威望,取东都大帝而代之。而你放过人魔,是为了造东都大帝的反。”

“这世道,不应该造反吗?”

左松岩白发冲冠,大步走到裘水镜面前,他个头矮,裘水镜个头高,他需要仰视裘水镜,但气势上却有如顶天立地的巨人:“水镜,朔方的底层,你也看到了!不绝望吗?这个世界,你不想砸烂它?”

“然后呢?”

裘水镜反问道:“你砸烂之后,再造一个新的世界,还不是与这个世界一样,被世家大阀把持,没有半点改变?想造反?首先你要有除掉当前世界的毒瘤,建一个更好的世界的办法,而不是单纯的砸烂他!没有的话,你还是给我老实一些!”

左松岩恶狠狠的盯着他,裘水镜丝毫不让。

突然,左松岩后退一步,哈哈笑道:“水镜,你该不会真的以为我要造反吧?我是文昌学宫的仆射,怎么可能造反?”

裘水镜看着他,过了片刻也露出笑容:“松岩,你不会真的以为我是大帝派来查办你的钦差吧?我只是被革职的山野散人。”

两人相视一笑。

“那人既老且奸,又巨又猾,大概是不会出现了。”

“大概是。”



第八十二章 他有靠山

苏云一觉醒来,只觉身上的伤痛不翼而飞,连忙起身,一旁传来螭龙小遥柔柔的声音:“云师弟,你的衣服我洗过了,用法术抽干了水,已经干了,就放在釜边。”

苏云张望寻找,只见螭龙小遥又躲在柱子后面,羞于见他穿衣。

苏云慌忙穿上衣裳,梳整一番,螭龙小遥从铜柱后走出,化作了一个白裙子姑娘,齐刘海,长发披肩,白裙子上有着螭龙银色鳞片状的点缀,脚上穿着一双白袜子。

这里很是温暖,因此她穿的不多。

“这是猪鬃毛刷子,上面是我用竹盐熬制的药膏,你用它刷牙漱口。”

螭龙小遥递过来一个刷子和瓷杯,道:“先生已经在药材铺备好早餐,洗漱完,咱们便去吃早餐。”

苏云早就觉得饥肠辘辘,点头称是,用猪鬃毛刷刷了牙,只觉口齿清新,欣喜道:“这个好。学姐能否给我一些?”

螭龙小遥很是开心,穿上鞋子,道:“我做了很多,你若是喜欢,我送你一小缸便是。”

苏云称谢,两人向外走去,不多久来到药材铺,董医师已经把门板拆了,对付成一个桌子,上面放些豆浆包子小菜之类的东西。

董医师瞥见他们,招了招手,苏云和螭龙小遥上前坐下。

“你把身上的钱都给别人了,身上肯定没钱。吃饱之后,你去找你的伙伴讨点钱,把药费付了。”

董医师想了想,道:“还有,今早的饭钱也付了,算你请我吃饭。”

苏云称是,道:“我二哥那里还有些钱。”

董医师向螭龙小遥道:“你跟着他一起回学宫,把钱讨来。”

螭龙小遥犹豫道:“小云也是学宫的士子,而且考了第一,为学宫长脸……”

董医师道:“治病救人必须收钱,不能有例外。人们见你不收钱,便会要求你为他们诊治也不收钱,进而要求其他医师也不收钱,否则便要以道德来辱骂他们。久而久之,便没有人学医了,人们有病也无人医治。咱们学医的,第一条规矩就是,不要想着做圣人,圣人只会坏事,把好端端的人们养成刁民。”

螭龙小遥称是。

苏云也若有所思。

“还有,昨晚你用来提升自己气血威力的劫灰很古怪,与寻常的劫灰不同。”

董医师眼睛眯成两条缝,道:“从哪里得来的?”

苏云没有隐瞒,道:“劫灰怪身上的,应该是劫灰怪的血肉所化。”

“劫灰怪?”

董医师兴奋起来,小眼睛张开,像是刀子一般锐利:“你若是能带给我一只活的劫灰怪,今后你所有的伤,我全包了,不收分文!你若是能带给我两只,我还可以付钱给你!”

苏云也不禁兴奋起来:“好!一言为定!”

董医师擦了擦嘴,站起身来,道:“还有,你昨天晚上逞强,答应了人家两个月后要在朔方学宫门前打死人家,这件事别忘记了。我附近的乡里乡亲都知道了这件事,适才我去买饭,他们说到时候要去看一看。”

苏云心中一凛:“劳烦先生告诉他们一声,我定不食言!说两个月打死他,就两个月打死他!多出哪怕一天一个时辰一秒,都算我输!”

董医师嘿嘿笑道:“别说大话。人家也是入学大考第一人,而且早你两年入学,早就修成灵士。”

苏云不再说话,大口吃着包子,喝着豆浆,只觉浑身充满了要打死林清盛士子的干劲。

吃罢早饭,他与螭龙小遥走出杏林药材铺,在朔方城底层的小巷子里钻来钻去。

朔方底层地理复杂,巷道众多,好在苏云善于记忆,任何地方但凡走过一次都不会忘记,哪怕是天门鬼市他也是轻车熟路。

他还是头一次来到朔方的底层,不免东张西望,只见朔方底层的街道尽管不如上方世界繁华,多是穷苦人居住在这里,但是却有一种浓郁朴素的生活气息。

凛冬的早晨还十分寒冷,街角巷边便有许许多多早起的底层人,各种小摊摆开,煎饼果子包子油条,辣汤豆浆,冒着腾腾热气。

这些小摊尽量避开街道,藏在一栋栋楼宇的屋檐下,街道上干净了许多,应该是天还未亮的时候便有人前来清扫大街。

朔方的底层世界,偶尔会经过一两辆车撵,往往是老年的负山兽,负山兽背上的木楼也是破破烂烂,而驾驭车撵的车夫也往往是衣着破败的老人。

螭龙小遥带着苏云从一栋栋大楼的屋檐下穿过,街边还有几盏劫灰灯没有熄灭,不过灯里的劫灰已经燃烧得差不多了,没有多少光亮。

“学姐叫什么名字?”苏云抱着一个小药罐子,里面装的是刷牙的药膏,跟着这个白裙子女孩,询问道。

“忘记告诉你了,我叫池小遥,比你早几年考入文昌学宫,是你学姐。”

螭龙小遥脚步轻快,裙摆在身后飘啊飘的,回头笑道:“我是学医的灵士,大你三年。董医师叫杏林,别人都叫他杏林先生,他其实是个很好的人,一点也不小气。”

这个女孩,明媚阳光,让苏云脸上也不禁多出几分笑容。少年笑道:“杏林先生自然不小气。他若是想发财,只怕早就富可敌国了。”

这时,一辆车撵在他们身边停下,车撵二楼窗户打开,里面有红衣少女笑道:“原来是苏云学哥,还有一位漂亮的学姐。你们打算去文昌学宫吗?我也是去学宫,正好顺路。”

苏云心头一跳,有些不太想上车,但池小遥却已经爬了上去,笑道:“师弟上来,搭个顺风车!”

苏云无奈,硬着头皮上车,跟着池小遥来到二楼。

池小遥坐了下来,看着对面的红衣少女,不禁惊赞道:“妹妹好漂亮!小云师弟,你从哪儿认识的这么漂亮的小师妹?”

苏云哼了一声,坐在她的身边,屁股往里怼了怼,把池小遥挤到里面。

池小遥委屈的撇嘴。

苏云看着对面的红衣少女,淡淡道:“伤好了?好得挺快。大考时我还以为你会死在外面。”

“你也是啊。”

那红衣少女噗嗤笑道:“我还以为学哥会被人当成人魔,当众打死呢。按理来说,你昨天晚上就应该被人打死掉的,没想到你居然活蹦乱跳,而且身边还带着一个漂亮姐姐。哪里拐的?”

苏云漠然道:“多谢梧桐士子关心,我背景大,靠山硬,死不了。”

那红衣少女正是士子梧桐,闻言心中凛然,眼珠子转动,目光落在池小遥身上,眼中泛着奇异的光芒,道:“学哥,这位师姐你不介绍一下吗?”

池小遥眨眨眼睛,好奇的打量他们俩,闻言小声道:“我叫池小遥。师弟,她是谁?”

苏云微笑道:“梧桐,大考里排名第二的女人,我的手下败将。我差点便打死了她,可惜。”

他心有不甘的哼了一声。

梧桐目光泫然,池小遥不由心疼起来。

这个叫梧桐的少女似乎有一种奇特的魅力,甚至让她这个鲤化龙的螭龙也随着她的情绪而产生心境上的波动。

苏云却丝毫不受影响,淡淡道:“梧桐,看来你从领队学哥那里学到的习惯还是没有改掉,在朔方,我们不叫学哥的,我们叫师哥。你再叫我学哥,当心会被人认出来。”

梧桐又开心起来:“师哥关心我?”

苏云摇头:“并非是关心你。你死了,便会祸害其他人,死更多人。你活着,反倒更容易对付。因此从这一点来说,我还是希望你活着。”

梧桐正要说话,苏云已经提前说出心里话,不咸不淡道:“我在十锦绣图中能够干掉你,到了外面,我还是能干掉你。再加上我还年轻,我学习起来速度很快,你只会在我屁股后面陪跑。”

梧桐面带笑容,道:“还有呢?”

苏云正色道:“还有,你跑到文昌学宫求学,离我很近,我可以随时随地干掉你。”

梧桐脸上的笑容更浓,笑吟吟道:“那么你知不知道,昨天晚上我在做什么?”

苏云摇头,就在此时,楼梯处传来脚步声,一个黑衣男子走入小楼第二层,来到梧桐身后,深深的看了苏云一眼。

苏云瞳孔骤缩:“全村吃饭!”

他心头剧烈跳动,那个黑衣男子正是全村吃饭焦叔傲!

“我昨晚趁着朔方府衙倾巢而出之际,洗劫了朔方的牢狱,放走了所有的恶人。”

梧桐噗嗤笑道:“然后救出了他。苏云士子,我有焦叔傲保护,在这辆车上除掉你并不难吧?”

突然,苏云身边一直沉迷于梧桐美貌的池小遥低喝一声,被焦叔傲的气血所激,摇身一变化作一条银白色螭龙,身躯将苏云身后的车厢塞满。

螭龙池小遥利爪扣住车窗,杀气腾腾,头顶浮现出一弓一箭,箭已上弦,冷冷道:“你是蛇化蛟?”

焦叔傲被她的气血刺激,也身不由己现出原形,化作一条毒蛟,把梧桐身后的车厢塞满,蛇含剑浮现出来,声音低沉道:“鲤化龙?你也是出身自天市垣?”

两条龙种都不是纯正的龙血,各自都是修炼成龙蛟形态,但气血无比浓烈,针锋相对,彼此都不愿落入下风!

“苏云士子果然手段过人。”

梧桐心中对他更加忌惮,由衷赞叹道:“我带来毒蛟,没想到你居然也带来一条螭龙保护你。你的心机深沉,犹胜人魔,比领队学哥更胜一筹!我现在有些怕你了。”

苏云微微一笑,一脸高深莫测,心中却暗暗后怕:“若是小遥学姐没有陪我一起来取钱,我多半要糟糕……”

焦叔傲的实力太强了,等闲的灵士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即便是各大学宫的先生,也很难在他手中走过几招!

幸好,螭龙池小遥也是龙族,能够镇住他。

“但倘若真动起手来,小遥学姐未必是他的对手……”

他脸上笑容不改,心中默默道:“人魔若是真要动手,我和学姐都要死在这里。”

梧桐倒吃不准他的深浅,苏云给她的震撼实在太多。

近如现在,龙蛟对峙。再如昨晚,苏云竟然撑破十锦绣图的镇压,以蕴灵境界施展出那惊世一剑,将她重创!

那一剑,她至今还心有余悸。

更让她觉得苏云深不可测的是,苏云夺得大考第一后,居然没有一个人怀疑他是人魔!

这得多大的背景和靠山?

最让她忌惮的还是七年前的天门镇剧变,那时,她与天门镇是邻居,她见证了天门镇的毁灭。

但是,苏云却存活了下来。

而且到了朔方城,居然又有人罩着他!

苏云的靠山,该何等可怕,何等恐怖?

宅猪:除夕除旧,岁岁平安。愿国昌民富,国泰民安!!!

第八十三章 打死你,随时随地

梧桐突然噗嗤笑了一声,红衣鲜艳,人儿妩媚,让凝重的气氛一下子消散了不少。

苏云侧头笑道:“最是难得佳人一笑,倾城倾国倾人心。小遥学姐,不必紧张,焦叔是我们的邻居。焦叔,这位是池小遥,住在无人区回龙河。”

焦叔傲身躯蠕动,又化作面容冷峻的黑衣男子,躬身道:“多有得罪。”

螭龙池小遥也收回螭龙形态,化作白衣少女,柔柔怯怯道:“不敢。我们虽是邻居,但距离颇远,未曾走动过,因此我有些紧张了。”

苏云起身,请她回到座位落座。

焦叔傲则坐在另一边。

四人各有心事。

车撵不知不觉间来到文昌学宫的山门外,苏云还是头一次从山门进入学宫,他上次来时是乘坐负山撵从云桥上趁夜入学宫,没有走山门。这次没有走云桥,而是从地面街道上行走,因此要经过山门。

车撵在山门外停下,四人先后下车,就在这时,一个温润的声音传来:“苏云士子安好。”

苏云转身,便看到圣公子白月楼和那个周伯从一辆车撵上下来,那周伯目光落在苏云身上,面色一寒。

苏云走上前去,询问道:“圣公子这次没有坐牛车来?”

圣公子白月楼惭愧道:“经过上次教训,小弟才知自己错了,所以不敢再乘牛车前来。”

苏云哦了一声,饶有兴趣道:“圣公子错在哪里?”

圣公子白月楼道:“戒骄戒躁,慎言慎行,一日三省吾身……”

“错了。”

苏云站在他身前,目光却落在他身后的周伯身上,道:“你在别人面前做错多少事我不过问,但你在我面前一定要做好一件事:管好你家的老狗。你家老狗招惹我,我就打你,老狗再招惹我,我就打死你。毕竟……”

他冷冰冰道:“咱们学宫风气不好。我想打死你,随时随地。”

圣公子白月楼面带笑容,眼珠子乱转,低笑道:“你比我强在境界上,但我也即将修炼到蕴灵境界,到那时,我修炼圣人功法,又修炼朔方官学。孰高孰低,尚未可知。”

他微笑道:“你对我的折辱,我当悉数奉还。”

“所以,做个真人不痛快吗?何必做伪君子?”

苏云哈哈一笑,四顾一眼,疑惑道:“今天学宫门前怎么这么多人?”

池小遥东张西望,惊讶道:“今天是报考的日子,以往可没有这么多人!”

学宫山门前已经停满了车撵,从车撵上下来的赫然是一个个参加昨天大考的士子,这些人,竟然都是来报考文昌学宫的!

苏云打听一下,才知大考第二天报名择校。以往大考都是两天的,不过昨天出了意外,第一天便考完了,所以参考的士子们便纷纷来到各自心仪的学宫报名。

苏云四下搜寻,只见花狐、青丘月等人此刻正与李竹仙等人一起,李牧歌也在旁边,应该是陪妹妹来报名的。他这才放下心来,走上前去。

李牧歌正在与李竹仙说话,低声道:“爹还不知道你报考文昌学宫,若是知道了,能打死我!”

李竹仙连连点头,吃吃笑道:“爹肯定以为是你蛊惑我,让我考文昌学宫,所以不会打我,只会打你。”

“你报考文昌学宫,祖坟便不是冒黑烟,而是祖坟上飘着一朵黑云,下面还拉着烟儿。”

李牧歌忧心忡忡道:“老祖宗多半也要从棺材里跳出来,不知道爹这次能不能压得住。多半压不住……”

李竹仙晃着两条马尾辫,噗嗤笑道:“不是多半压不住,是肯定压不住。老祖宗是何等厉害……苏云师哥来了!”

她兴奋得连连冲苏云招手。

李牧歌站在她身边,悄声道:“苏云师弟绝对是个牛妖,或者是河马。妖怪的尾巴不容易化作人体的部位,因此很难变化。只消摸一摸他的屁股,便知道他是不是妖怪了……”

李竹仙眼睛亮晶晶的,兴奋道:“哥,他来了!我去摸一摸他的屁股!”

李牧歌吓了一跳,连忙抓住她:“大庭广众之下,男女授受不亲!”

“等没人的时候便可以授受亲亲了。”

李竹仙低声笑道:“我等没人的时候再摸他!”

李牧歌头大如斗,把她教训一顿,苏云走来,兄妹俩这才转换话题。

几只小狐狸迎上前去,苏云躬下身子两只手拢着这几个小不点儿,细细询问,却是昨晚太乱,李竹仙担心文昌学宫太远,于是去了李家,在李家住了一宿。

“李家房子好大!”

狸小凡吃力的比划一下:“这么大!”

花狐悄声道:“李家在最顶楼,离地面有三四百丈,有琉璃幕的穹顶,四周也都是各色琉璃,有的透明有的不透明,可以调节温度,一年四季如春。站在那里,可以看到全城。”

青丘月低声道:“穹顶下就是宫殿楼阁,还有假山温泉花园小桥和湖泊。在里面须得乘着兽撵去吃饭。”

狐不平喃喃道:“若是娶了竹仙,我就可以不用奋斗了……”

狸小凡心有同感,连连点头,两只小狐狸的小脑瓜里充满了不切实际的幻想。

苏云也没有料到李家的家业竟然这么大,不过李牧歌又着实穷,每一文钱都是自己赚的,只有身上的衣裳华美无比。

苏云向花狐讨来一些钱,——他们来朔方城前,苏云在每个人身上都存了二十来块青虹币备用。

他把钱交给池小遥,池小遥见到是一块青虹币,吓了一跳,连忙道:“这是大钱,我找不开!”

苏云转头看向花狐,花狐小声道:“咱们没有小钱了,只剩下青虹币。”

苏云笑道:“学姐昨晚一箭射杀朔方学宫士子,救我性命,我还没有感谢学姐。”

池小遥瞥他一眼,笑道:“救人我不收钱。不如这样,我请你吃饭好了。”

青丘月脑袋探过来,眼睛亮晶晶的:“还有我!带着我一起吃!”

狐不平和狸小凡也挤过来:“还有我们!”

花狐也想挤过来,怎奈年纪大了几岁,有些矜持,只得蹭蹭身子来到三个小家伙身边,表示自己的存在。

——若是请吃饭的话,最好带上自己。

报考很简单,就是在山门处登记在册,是否能考上则需要回去等待消息。以往文昌学宫是没有人愿意考的,但凡有点成绩,只要报名都可以考得上。

但是今年有些不同,报考文昌学宫的士子比去年多了六七倍,是否能考上文昌学宫很是难说!

“倘若考不上文昌,那就只好去考九原或者朔方了。”

有士子低声议论,道:“话说去年,朔方学宫还是排名第一的,今年据说便排到第三了,被文昌和陌下压了风头。”

“听说陌下也厉害得很,排名前二十的士子,有十七个是考陌下学宫。因此陌下是今年公认的第一!”

……

涂明和尚笑眯眯的看着这一幕,向左松岩道:“仆射这二十多年一直想壮大学宫,苦而不得,没想到这一次居然就此成了。苏云上使的能量,真是太大了!”

左松岩点头,捋了捋胡须颇为自得:“那是我眼光好,当然这小子也有点能量。”

涂明和尚含笑合十:“是极是极。”

“你眼光也不错,为我文昌学宫捡了个宝,月饷给你加钱!”

左松岩哈哈大笑,目光从苏云身上挪开,落在梧桐士子身上,又看了看圣公子白月楼,道:“虽然我们学校里有各种疯子,有伪君子,还有杀人不眨眼的人魔,但我们学校依旧是好学校。人魔和伪君子都要留着,不要除掉,我有大用。”

涂明和尚目光闪动,笑道:“小僧明白。”

苏云等人登记完毕,他们是直接考上的,因此各自领了块象征文昌学宫士子身份的玉牌。

这玉牌也是一种灵器,但是功用与天道院的玉牌不一样,气血涌入其中,激发玉牌的功效,便可以看到一卷卷书籍出现在自己的灵界中,漂浮在自己的性灵面前。

这些书籍分门别类,写着“格物”“药理”“琴”“解剖”“儒”“释”“建筑”等字样,种类繁多。

苏云尝试让自己的性灵挥一挥手,便见药理书籍呼啦啦翻动起来,他手掌停下,书页也跟着停下,他手掌往前翻,书籍也跟着往前翻,往后翻,书籍也跟着往后翻。

苏云抬手,只见书籍里的文字从书里飞了出来,罗列在他面前的空气中。

书中还有图案,药理书籍里面的是花草树木,也可从书中飞出,漂浮在空中,甚至可以从不同的角度观察。

至于格物书,那就更神奇了,书中甚至描绘了各种神兽、神像,可以把这些神兽、神像从书中挑出来,放在空中观摩。

上课时,在殿内讲课的老师在台上讲解,下面的士子听讲时便可以让性灵阅读讲课的书籍,学习上面内容,更方便,更容易。

当然,与天道令相比,文昌学宫的令牌还是差了一些。

天道令是一座进入天道院的门户,而文昌令相当于一个小型的图书馆。

“能够上学,真好。”

苏云心里有些酸楚,在乡下求学,哪里能见到这些?而今,他终于也能摸到这些东西了。

“若是文昌令更大一些就好了,放下更多的书籍。”

他心中微动:“不知道天道院里是否有也有收藏书籍的地方?倘若有的话,那么便可以直接去天道院学习,无需学习文昌学宫的功课了。”

这时,涂明和尚走了过来,问道:“苏士子,要住校吗?”

李牧歌急忙向苏云摆手,示意他不要答应。

涂明和尚瞥他一眼,笑眯眯道:“牧歌,你租到房子了吗?若是没有租到,不如住校吧。”

李牧歌面色如土,急忙拉着李竹仙转身便走。

李竹仙不解道:“哥,为什么不住校?”

李牧歌悄声道:“学宫里危险,一不留神便会死掉!”

涂明和尚叹了口气,道:“没有福气的家伙。小遥,你要不要住校?学宫空出来一栋好房子。”

池小遥打个冷战,转身便走。

苏云心里有些发毛,正要拒绝,涂明和尚笑道:“苏士子若是住在校外,学宫就不方便照应了。”

苏云只得应承下来,道:“有劳大师。我们何时住校?”

涂明和尚抬手,一辆兽撵奔来,停在他们面前,笑道:“现在。”

苏云登上兽撵,花狐、青丘月等人也纷纷上车。

涂明和尚笑道:“苏士子,咱们去二层说话。”

苏云等人跟着他来到第二层,只见兽撵行进,向学宫中走去。

涂明和尚神秘兮兮,侧身问道:“仆射让我来问上使,上使今晚要行动吗?”

苏云硬着头皮道:“行动!”

“是查大案子吗?”

涂明和尚激动莫名,摩拳擦掌道:“但凡有用到小僧的地方,上使尽管开口!小僧杀人放火,在所不辞!”

苏云不禁狐疑:“涂明大师真的是和尚吗?我这个冒牌上使查案,他比我还激动。而且不应该是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吗?”

宅猪:过年了,疫情严峻,不要四处乱跑串门走亲戚,猪肉他不香吗?宅猪它没更新吗?看临渊行他不好吗?

第八十四章 我想飞升

兽撵向学宫深处驶去,苏云心头一片愁云惨淡,心道:“水镜先生说,我是因为劫灰怪案被左仆射他们误以为是东都来的上使,让我从劫灰厂查起。也就是说,涂明、左仆射和水镜先生,都认为劫灰厂有问题。”

他目光闪动,看向窗外。

窗外是文昌学宫的湖泊,水面上方挂着一个赤膊男子,有一位学宫老师模样的人正在调整钓竿,打算用那男子钓鱼。

——下方的鱼群已经迫不及待的跳出水面了。

湖边还有些刚入学的士子在一旁观摩,那学宫老师道:“考砸了的士子,就是这个下场!”

苏云收回目光,心道:“他们都会认为劫灰厂有问题,那么童家的劫灰厂,看来是真的有问题。好,我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那就查一查童家劫灰厂!”

对于童家,他没有多少好感,毕竟昨晚暗杀他的林清盛等士子便是来自朔方学宫,而朔方学宫的仆射童庆云也是来自童家!

苏云甚至怀疑是童庆云想除掉他这个“天道院上使”!

若是劫灰厂有问题,那么童庆云也有问题。

兽撵来到半山腰前的一片楼宇,苏云坐在车上看去,只见这片建筑半楼、半山、半田园。

那楼宇是依山而建,削了半块山崖,把山崖分为两层,楼宇第二层建在山崖第二层上,山崖第二层有几亩花园。

从他这个角度看去,可以看到有山泉水如细细的瀑布从崖壁上流下,汇入花园的鱼池中。

鱼池上有一道小桥,鱼池四周是花草树木,水在桥下流淌。

而在一楼有两三亩农田,耕得很细,没有大块的土,靠近一楼的种着一些花草,因为下雪的缘故,已经枯萎。

兽撵停了下来,苏云与花狐等人下车,走入这片楼宇之中,只见楼内是殿堂般的客厅,又高又宽敞。

无论门窗,还是柱子墙壁,无不雕龙画凤,客厅与书房一应俱全,笔墨纸砚屏风壁画,琴房厨房,应有尽有。

即便是墙上挂着的劫灰灯,也比其他地方的劫灰灯更加精美,雕琢成龙戏珠或者凤衔珠的形态,既可以照明,也可以作为装饰点缀山水居。

青丘月、狐不平和狸小凡在山水居里四处乱跑,挑选房间,花狐也冲了过去,苏云听到楼上楼下传来一声声愉快的尖叫。

苏云来到二楼,推开后门看去,楼中的花园和后山映入眼帘,山泉倾泻,注入园中池塘。

池塘水溢流出,化作一道细细的小河,少年穿过树林来到桥上,只见桥下有鱼六七尾,或红或白,游来游去。

“大师,这栋房子应该不是士子所居之地吧?”苏云打量山水居,回头笑道。

涂明和尚迈步走来,道:“这里叫山水居,的确不是士子住的地方,而是左仆射的一处宅子。他宅子多,你们尽管住在这里。毕竟……”

他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上使晚上去查案,进进出出,不方便住在神秀楼。那里人多眼杂。”

苏云被他笑得心里发毛。

涂明和尚告退,道:“士子开学,要等到年后了,不过留校的士子有几十上百人。这里的吃喝用度,一应俱全,上使不必烦忧。若是有需要,尽管告诉我。”

苏云称谢,起身相送。

他回到山水居,青丘月一阵风跑到他的面前,紧张的小手攥紧放在胸前,躬着身子两只脚踩来踩去,央求道:“小云哥,我可以变回狐狸撒欢吗?”

狐不平、狸小凡也跑了过来,抱着小手仰着头,央求似的看着苏云。

苏云无奈,点了点头:“就一会儿。”

三只小妖孩欢呼一声,立刻变回三只狐狸,把衣服甩到一边,在山水居里一边尖叫一边放肆的跑来跑去。

“二哥也可以变回狐狸撒会欢。”苏云向花狐道。

花狐哼了一声,仰起头:“我又不是小孩子,还撒欢?我比你还大了一岁呢!”

过了片刻,花狐见他们三个玩得实在太疯,自己体内的野性也蠢蠢欲动,忍不住道:“我就玩一小会儿!”说罢也变回狐狸,大呼小叫的去了。

苏云长长舒了口气,坐了下来,耳边传来小狐狸们的吵闹声,他心中波澜泛起。

“现在我要面对的危险实在太多了。相同境界,我不是人魔梧桐的对手,我能击败她靠的是我高出她一个境界,并且施展仙剑斩妖龙那一招剑术!倘若魔女修炼到蕴灵境界,杀我易如反掌!她绝对会报这个仇!”

“另一个威胁便是圣公子白月楼。虽然不如人魔的威胁大,但是他进入蕴灵之后,朔方圣人亲传他蕴灵功法,我若是没有能够与圣人功法相差不多的功法,估计要败在他的手中!”

“还有便是林清盛!毕竟是两年前大考的第一人,实力非凡,在音律之道上的造诣极高!两个月后那一战,我必须做出十全准备,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还有天门后的那个世界,那口仙剑还在等着我。若是不能让我的实力有大幅度提升,恐怕再进去便必死无疑!”

“再加上,现在盯上我的人不在少数,想要除掉我的人更多。毕竟已经有人猜测我是东都大帝派来的上使了。”

“而且我还要去查劫灰怪案!”

苏云生出一种强烈的紧迫感,魔女梧桐转生,没有选择大肆杀戮提升实力的路子,她转生之后应该需要按部就班的修炼。

但是她毕竟是人魔,手段极多,而且一百五十年前她便能与真龙同归于尽!

她的资质悟性极高,对苏云的威胁最大!

“必须尽快提升修为,提升实力!是了,天道院,我去学天道院的蕴灵境界功法!”

一念及此,苏云当即调动气血催动天道令。

他的灵界之中,苏云的性灵来到天道院的门户前,双手用力推开那神圣殿堂的门户,大步走了进去。

“但愿这次不会再遇到那个名叫弟平的士子。”

苏云走入天道院,四周的景致从无到有,一座座宫阙凭空涌现,天道院的士子也像是虚空中走出一般,映入他的眼帘。

“朔方苏云!”

苏云听到这个声音,心里暗道一声糟糕,他循声看去,果然“弟平”那个病怏怏的少年正站在不远处一座阙门下。

“苏云士子,又见面了!”帝平兴奋的冲他招手。

苏云硬着头皮走上前去,帝平笑道:“我就知道你会回来,所以等在这里。”

苏云左右看了一眼,四下里无人,心道:“倘若他再胡说,那就狠狠揍他一顿……”

帝平仰头看着那座阙门,笑道:“天道院乃是元朔最大的圣地,也是最强的圣地,这里聚集了整个元朔最聪明的一批人,有着各种各样的天赋。苏云士子,你打动裘水镜的天赋是什么?”

苏云微微一怔,摇头道:“水镜先生没说过,我也不知。”

帝平诧异的看他一眼,道:“裘水镜向来清高又自视极高,对其他人看不上眼,认为其他人都比自己蠢,他是最聪明的那个。你能获得他的认可进入天道院,肯定有过人之处。”

他又仰头看向那座阙门,道:“你看这一面阙,你能看到什么?”

苏云仰望那座阙门,只见这阙门与他眼中的八面朝天阙有些类似,但是上面的浮雕不同。

他眼中的八面朝天阙烙印,其中的浮雕栩栩如生,蕴藏精神,而这面阙门上的浮雕却缺少神韵,雕琢得并不完美。

而且,这面朝天阙的浮雕神兽种类也不太一样。

他心中疑惑,却没有说出来。

帝平抬手掩住嘴剧烈咳嗽,过了片刻才平复下来,道:“当年皇帝派出元朔最强的名宿,前往天市垣研究天门鬼市,这些名宿将他们的研究所得送到天道院。后来,这些人在天门镇制造出八面朝天阙。可惜,天门镇被毁,真正的朝天阙已经消失。”

苏云疑惑道:“那么这面朝天阙是怎么回事?”

“仿的。”

帝平叹了口气,道:“天道院将他们送来的研究所得整理一番,仿造出来许多朝天阙,这是其中一面。有传闻说这里面记载着长生的奥秘,可惜八面朝天阙被人偷走了……”

苏云心头怦怦乱跳。

朝天阙不知所踪,但他的眼睛中有着朝天阙的烙印!

这个叫弟平的人,似乎知晓他的来历,似乎知道他来自天市垣无人区,因此才会向他提起朝天阙的来历!

“这六年来天道院的士子研究朝天阙,开创了许多非凡的功法。”

帝平面色苍白,气喘吁吁道:“但是这些功法或多或少都有破绽,都存在弊端,没有一人能够做到功法大一统。我就是因为尝试将这些功法大一统,结果修得一身伤病。”

苏云不解道:“既然知道不好,那何必再修炼下去?”

“因为可以长生。”

帝平老气横秋道:“你还年轻,不明白这些东西。这样,我来问你,一个贫寒之家想要栽培一个士子,寒门士子想要飞黄腾达,光耀门楣,与世家子弟平起平坐,这需要多少年?”

苏云微微一怔,思索片刻,道:“需要二三十年。”

“错了。”

帝平冷笑:“最低需要三代人。第一代士子拼命的往上爬,哪怕他爬到位极人臣的地步,哪怕他权倾天下,他都不是世家。在世家大阀面前,他还是低人一头。只有他的子嗣能继承他的家业,做到家业不倒,他的孙子才有资格与世家子弟平起平坐。所以,需要三代人,三代人的必须有能力有作为。”

苏云沉默下来,他也想往上爬,他也有着野心。

但是想从他这个阶层跳到下一个阶层,实在太难了。

帝平继续道:“一个寒门士子成为世家,如此艰难,几乎毫无希望,相当于一次飞升!想要成仙,长生不老与天地同寿,更加困难!对于已经踏在这个世界顶峰的存在来说,这也是一次提升!”

他剧烈咳嗽起来,眼神中却有异乎寻常的光彩迸射出来:“我想永远的活下去!哪怕是一丝一毫的希望,我都要抓住!”

他猛地转过身来,盯着苏云:“苏云士子,你想长生吗?”

苏云茫然。

帝平抓住他的双肩,有些疯狂道:“从朝天阙里整理出来的功法,就在文渊阁中!你只需要去文渊阁,便可以得到这些功法!”

苏云挣脱他,摇头道:“我只是想来学习一门蕴灵境界的功法而已,什么长生,与我无关。”

“文渊阁就在那边!”

帝平抬手指向右前方,哈哈笑道:“你会看的,你一定会看的!”

苏云快步走开,心道:“这个弟平,怕不是个疯子!你把自己炼得疯了,我还会去看那些残缺不全的功法?”

文渊阁是一座五层楼阁,一楼管理文渊阁的守藏史是位白发老者,向苏云道:“你面相陌生,是头一次来?文渊阁中有书怪,名叫莹莹,你呼唤一声,她便会现身,帮你寻到藏书。想看什么书,问她便可。”

苏云惊讶不已,询问道:“书也可以变成妖怪?”

“书可以成怪,不可成妖。”

那守藏史也是学富五车,道:“性灵依附在动物身上是妖,依附在植物身上是精,依附在没有生命的东西上便是怪。有些灵士生前喜欢读书,死后性灵不灭便依附到书中,化作书怪。莹莹生前是一个喜欢读书的女孩,死后便化作书怪。”

苏云称谢,走入藏书阁第一层,呼唤道:“莹莹!”

“来啦!”

他身后的书架上传来嘭的一声,苏云急忙看去,只见一本厚重的书籍突然化作一阵浓烟,浓烟散去,书籍消失,一个只有书本高的女孩子飘在书架间,在一排排书籍前飞来飞去。

女孩飘散着头发,身上的衣裳像是霓裳不断变化颜色,围绕苏云飞了几周,忽而停下坐在苏云的肩头,右手托着下巴,看着苏云侧颜,饶有兴趣道:“你想看什么书?”

宅猪:新年快乐,四千字大章奉上!

第八十五章 天阙十二篇

“我……”

苏云张了张嘴,想说自己想看蕴灵境界的功法,但话到嘴边却鬼使神差的说道:“我想看一看关于朝天阙的功法。”

那女孩又飞了起来,在书架中穿梭,速度很快,语速也很快,飞速道:“关于朝天阙的功法?这可是个冷门,对于天道院的士子来说,朝天阙的功法是禁忌,很少有人会修炼!”

苏云连忙跑起来追过去,书怪莹莹飞在前面,随手一拨,一本本书籍从书架上自动脱落,飞到他的怀里。

很快,苏云怀中便有厚厚一摞书籍,约有十多本,每一本都有一两寸厚!

“够了!用不了这么多!”苏云连忙叫道。

那女孩停下,落在他怀里的书籍上,抬头打量他。

苏云脸色微红,挪开视线,四周看了一眼,只见这第一层楼的士子不多,于是抱着书来到书桌前。

那女孩吃吃的笑了起来。

苏云拿起一本书,那女孩连忙飞起,消失不见。

苏云掀开那本书,却见女孩躺在书里,款款坐起,妖娆妩媚,低声吟道:“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同学,你想要哪一个?”

苏云双手把她捧起来,放在一旁,无奈道:“我想你呆在一旁,我要看书,我是来学习的。”

“看来你是一个喜欢红袖添香的人。”

书怪女孩飞到一旁,为他燃了一根檀香,然后来到他的对面,正襟危坐,不知从何处取来一张小小的琴,拨弄起来。

檀香让人集中精神,琴音让人心灵宁静,苏云听着琴,性灵黄钟转得飞快,一目十行的阅读,书中的字义居然清晰无比。

他以黄钟的刻度来记忆书中的内容,想象每一个刻度是一个藏宝格,书中的内容便藏在一个又一个藏宝格子里。

当黄钟转动时,书中的文字内容便从这些格子里飞出来,因此他的记忆速度很快,虽然不是过目不忘,但倘若加上他强大的理解能力,也基本上可以做到看过一遍便学得七七八八。

倘若多看几遍的话,他完全可以把书中的内容记忆下来!

他看的第一本书叫做《朝天阙卷一应龙感应篇》,书中的文字图案跃出,在他面前排列开来。其中的文字是心法,叫做应龙感应篇。

而图案则是天道院士子研究朝天阙时,所得到的应龙图。

天道院的士子不可谓不厉害,曲伯他们交给天道院的只是他们研究天门和鬼市得到的原始的资料,天道院士子并没有见到真正的应龙。

但他们却从这些原始资料中参悟出一种感应到虚空中的应龙的办法,从而达到格物应龙的目的。

苏云耳畔传来琴声,不疾不徐,而他则观摩各种应龙图案。

图案中的应龙,便是天道院的士子感应而出的应龙形态。

“奇怪,这只是一门筑基功法而已。”

苏云把这一册《应龙感应篇》看了一遍,参悟一遍,微微皱眉,应龙感应篇的确是不可多得的绝学,但是与洪炉嬗变、毕方神行、仙猿养气篇等功法并没有拉开多大的差距。

应龙感应篇最奇妙的地方便在于,它能感应到虚空中的应龙,从而格物应龙。

这倒是一种新奇的修炼法门。

“感应虚空中的应龙,的确很奇特,但也因为是感应,所以取得的应龙图案比较模糊,有许多错漏。”

苏云闭上眼睛,仔细“观察”自己眼中的八面朝天阙,终于在左一的朝天阙上寻找到应龙图案。

朝天阙上的应龙浮雕,要比应龙感应篇中的应龙图复杂许多,详细许多,更有神韵!

“不知道我能否控制气血,只让我眼中朝天阙上的这只应龙活过来?”

他心中微动,小心翼翼的控制气血,让自己这部分气血流入眼中,缓慢的驶入左一朝天阙,缓缓流向应龙浮雕!

他心头怦怦乱跳,却强行压制心脏的跳动,免得影响到自己的控制力。

终于,他这一缕气血触碰到应龙的浮雕,顿时一股吸引力传来,那应龙浮雕如同鲸吞长虹,不断汲取他的气血!

左一的朝天阙上,那应龙像是得到了造化的力量,从石像渐渐变成血肉之躯,接着动弹身体,活了过来!

“哤咕——”

厚重的龙吟声传来,应龙纵身一跃,羽翼展开,振翅飞向天门。

苏云的“视线”跟随,只见应龙落在天门上,一身气血从体内涌出,烙印天门。

应龙烙印气血的过程,让苏云身心大震,有一种莫名的触动!

他不懂得如何设计功法,天道院的士子设计的应龙感应篇,他可以学会,并且可以修炼,但是为何要如此观想,为何要如此感应,为何这样修炼可以提升修为,可以感应应龙,他就一无所知了。

但是他在看到应龙以自身气血烙印天门的时候,他突然间就明白了为何天道院士子这样设计应龙感应篇!

他非但明白了,甚至还看出天道院士子所设计的应龙感应篇的种种不足之处!

因为,应龙气血流入天门的图案,就是一幅完整的感应图!

过了片刻,应龙体内的气血流完,又回到左一的朝天阙上化作浮雕。

苏云再度催动气血,一遍又一遍的观摩,配合应龙感应篇,不断修改应龙感应篇中的不足之处。

过了不知多久,他终于改无可改,这才睁开眼睛。

他眼睛张开时吓了一跳,只见书怪莹莹不知何时飞到他的面前,这女孩趴在空中,翘着双腿,双手托着下巴,正好奇的打量他。

苏云脸蛋羞红。

书怪莹莹吃吃的笑了起来:“我第一次看到会脸红的男孩子!你太有趣了!”

她翻过身来,仰面向上,在苏云身边飞来飞去,转了几周,又落了下来,在苏云肩膀上躺下,道:“你是这两年来唯一一个来看朝天阙功法的,而且你看了之后,居然还想修炼这种功法。我从未见过胆大包天如你的。”

苏云好奇道:“这些功法为何不能修炼?”

书怪莹莹从他肩头爬起来,靠着他的耳朵道:“朝天阙功法太深奥玄妙,会把人炼死的。天道院里,已经炼死了十几个士子了!后来就变成了禁忌!从朝天阙领悟出的功法中,只有一种没有炼死人,就是洪炉嬗变。”

苏云惊讶万分:“洪炉嬗变也是朝天阙的功法之一?”

书怪莹莹点头,坐在他的肩头上晃着腿儿,道:“洪炉嬗变是上一代帝师从朝天阙功法中整理出来的大一统功法,算是最浅显的一种。他也是浅尝辄止,未曾深入,想来也是担心会因此死掉。他见这门功法很强,而且没有纰漏,这才传给天道院的士子当成筑基功法。”

苏云试探道:“敢问天道院上一代的帝师是……”

“裘水镜啊,你不知道?”

书怪莹莹面色古怪的打量他,道:“他是朝廷的太常,天道院的西席之首,又是皇帝的老师,死后是要被封为天师的。可惜被革职了,死后就是白丁一个,孤魂野鬼。这一代的帝师叫做陆昊,陆太常。”

“水镜先生!”

苏云定了定神,对裘水镜的崇敬又多了一分。

他合上《朝天阙卷一应龙感应篇》,翻开另一本书,只见这本书名叫《朝天阙卷二开明感应篇》。

他翻开第三本书,这本书名叫《朝天阙卷三梼杌感应篇》。

苏云皱眉,一册一册翻看,这十二卷书都是朝天阙分出来的感应篇,分别是饕餮,穷奇,玄武,麒麟,金犼,重明,毕方,夔龙,獬豸,白泽,以及刚才苏云所看的应龙和开明!

这十二种神兽,便是天道院的士子从他们得到的资料中整理出来的十二种功法!

但是,这十二种功法都是残缺不全的功法!

倘若有人试图从中领悟出大一统的功法,便会因此而炼得走火入魔,甚至寿命大损,说不定还会死亡!

“而且,就算这十二种功法是全的也没有用处。”

苏云摇了摇头,心道:“十二种功法,十二种神圣,只是八面朝天阙中的一面而已。八面朝天阙上共有九十六种神圣。”

他观察过眼中的朝天阙烙印,除了神兽之外,还有各种神人形态的浮雕,千奇百怪,多种多样。

他耐下心来,一卷又一卷细细揣摩,参悟这十二种功法的奥妙,比较异同。

倘若只是逐一学习,苏云恐怕要花费四五天的时间,才能将这些功法记忆下来。

但倘若是对比学习,那么苏云估计自己用一天的时间,便可以将十二种功法统统记下,并且参悟透彻!

这是因为,这十二种功法都是同一类,同样属于筑基功法,在别人看来没有什么共通之处,但在苏云看来,根本原理却是一模一样,都是观摩某种神圣来让自己筑基!

只要通其一,便可以通其十二!

他废寝忘食,在文渊阁中埋头苦学,不知过了多久,苏云抬起头来,合上最后一卷书。

这段时间,他不仅将这十二卷书统统记下,并且与自己眼眸中的朝天阙上的浮雕相互比对,改正十二种功法的错漏之处!

书怪莹莹正在发呆,趴在一本书上打滚,见他醒过来,不由吃惊道:“十二本书,你都看完了?”

苏云纳闷道:“天道院士子,不都该如此吗?”

书怪莹莹摇头道:“朝天阙功法可不是如此!朝天阙功法太晦涩了,我把这里所有的书都看完了,便没有看过如此晦涩的功法!”

苏云疑惑道:“难道天道院士子也有聪明与蠢笨之分,而我就是其中比较聪明的那种?”

书怪莹莹白他一眼,打击他道:“别人是看完就会,你看完了,你会吗?”

“这是自然。”

苏云心中微动,问道:“刚才你说你看完了所有的书?”

书怪莹莹很是自信:“倒背如流!”

苏云眨眨眼睛,笑道:“我家有一本书,你要不要去看看?”

他心里砰砰乱跳,若是能把这小姑娘拐到山水居的话,那么他就不用偷偷摸摸的混入天道院担心被人识破了!

“你想拐走我?”书怪莹莹笑吟吟的看着他。

苏云脸色腾地一下变得红通通的,手足无措。

书怪莹莹咯咯笑出声来:“想拐走我的天道院士子可多了,说的话和你都是一样一样的!”

苏云脸色更红,老老实实的把这些书籍放回原处。

书怪莹莹惊讶的看着他,她把这些书拨出来的时候速度极快,常人根本分辨不出这十几本书籍是从哪里飞出来的,然而苏云却记得一清二楚,每一本书都放得分毫不差!

“难道他真的把那十二本书记了下来?这个人不是在吹牛!”

书怪莹莹心中暗道:“如果他不是吹牛的话,那么他刚才说他学会了这十二种功法……”

她连忙摇了摇头,世上根本不可能有如此资质和悟性的人!

她却不知苏云曾经是个小瞎子,天门镇的山河地理,甚至一草一木,一砖一石,他都悉数记得!

苏云在天市垣无人区,最多是个生活在妖怪堆里的怪孩子,但是离开天市垣无人区之后,他的聪明才智才逐渐展露出来。

而裘水镜第一眼看到他的性灵神通时,便发觉到这个少年有着惊人的悟性!

第八十六章 大一统功法

“莹莹是个有趣的姑娘,可惜无法拐走。”

苏云走出文渊阁,心中很是惋惜,若是能够拐走书怪莹莹,便相当于把天道院的所有藏书打包带走。

可惜,这女孩聪明得很。

——当然,也有可能是被拐的次数太多了。

文渊阁外,病少年帝平站在那里静静等候,见到他走出文渊阁,不禁露出笑容,道:“苏云士子这么快便从文渊阁出来了,一定是有所收获吧?”

苏云对他很是警惕,微笑道:“倘若没有收获,那么这里便不配被称作天道院了。弟平兄弟,我还有事,告辞。”

他向天道院的大门走去,这次他想试一试从大门出去,是否能直接回到自己的灵界。

直接收回天道令的气血,固然可以回到自己的灵界,但是突然间的场景变幻会让人有一种呕吐感,很不舒服。

病少年帝平跟上他,与他同行,笑道:“我从你眼中看到了桀骜,看到了野性。你与天道院的其他士子不同,你像是一个从原始森林里走出来的猛兽。你走路的姿态小心翼翼,你的视觉、听觉、嗅觉、触觉、知觉、味觉处在随时感知外界的一举一动上,你像是一头随时露出爪牙的猛兽!”

苏云摇头道:“弟平兄弟,你看人未必准。我一向待人和善,从不伤人。”

病少年帝平的语气之中也有着一种病态的痴狂,笑道:“错了,我看人极准!你的眼界极高,因为你对自己的信心极大!你走入文渊阁之后,必然会去找朝天阙的功法!那么,你学的是应龙感应篇罢?”

苏云犹豫一下,点了点头。

帝平哈哈大笑:“怪不得裘水镜会让你进入天道院!天道院已经很久没有你这样充满斗志的士子了!不过仅凭应龙感应篇还不足以做到大一统,你还需要其他十一种功法,你应该留下来,好生学习,而不是现在离开。”

他眼中闪烁着奇异的光芒,脸上浮现出病态的嫣红:“你知道何谓大一统吗?你知道怎么做到大一统吗?”

苏云停下脚步,试探道:“难道是用一种功法,将所有境界统一,便叫做大一统?”

“错了!不同的境界理当用不同的功法,这是因为不同境界侧重的修炼方向不同,修炼的基础也不同,一门功法包打所有境界,只是痴心妄想,白费功夫!”

帝平有一种摄人心魄的气魄,朗声道:“所谓大一统,其实是一门心法,统一一个境界。而这种在筑基境界的大一统功法,正是你所修炼的洪炉嬗变!”

苏云心中微动:“弟平兄弟可否详细谈一谈?”

两人如其他漫步在天道院的士子一般,交流所得,只是苏云却没有注意到天道院其他士子、先生遇到他们,都避之不及,不敢靠近。

帝平笑道:“裘水镜开创洪炉嬗变,其目的正是为了将朝天阙十二种功法一统,变成一种功法!”

苏云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他,失声道:“你的意思是,洪炉嬗变能够兼容十二种感应篇?”

“不是兼容,而是融合,容纳!”

帝平抬头看向远方的天空,悠然道:“他开创出洪炉嬗变之后,有士子开始修炼,以自身为洪炉,烙印十二神兽,但是无一人成功,最后死了十七个天道院士子。旧圣有句话,朝闻道,夕死可矣。为道而死,是死得其所。可惜,裘水镜叫停了这次试验。”

苏云皱眉,深深感觉到这次试验的凶险和恐怖!

天道院的士子,每个都是才智过人才华出众的天才,元朔国一年才能挑选出十几二十个,这样的天才,居然因为这场试验死了十七位之多!

帝平继续道:“裘水镜不敢继续试验,因此只弄了一篇鳄龙吟来糊弄人,平白浪费了天道院士子的天赋。”

他的目光落在苏云身上,道:“但是他居然在朔方把你收入天道院,并且让你进入这里,我觉得他对你可能抱有一些期待。”

苏云皱眉,水镜先生真的对他抱有这种期待吗?

昨天晚上,裘水镜修好一块天道令,把天道令交给他,告诉他天道令里面有东西,让苏云在不懂的时候便去天方楼的神仙居找他。

难道他早就料到苏云进入天道院后,会在文渊阁中选择朝天阙的功法?

“或许是的。”

苏云心中默默道:“水镜先生曾经说过,我眼中有东西。他知道我眼中的天门镇烙印和仙剑烙印,也知道八面朝天阙的事情。莫非他觉得,我可以修成这大一统功法?”

“苏云士子,洪炉嬗变,烙印十二神圣,这十二神圣是烙印在洪炉的炉壁上。”

帝平送苏云来到天道院大门前,微笑道:“苏云士子,等到你的洪炉上出现应龙烙印,你便可以再入天道院,学习第二种朝天阙功法了。”

苏云躬身称谢。

帝平挥手相送,笑道:“我等你回来学习开明感应篇。”

苏云拉开门户,走了出去,心道:“回来?才怪!我十二篇都已经学会,绝对不会再回来!”

帝平面对着天道院的门户,低声笑道:“裘水镜,你对朝天阙大一统的功法保守得很,不愿意用士子做试验,但是对朝政你却激进得很。你让朕怎么才能容下你?不过,你倒是给朕送来一个好苗子……”

苏云睁开眼睛,只见外面天色已晚,他上午入学之后便进入天道院求学,废寝忘食,这才觉得饥肠辘辘。

他有些悚然:“若是在天道院中忘记时间流逝,那么我的身体很有可能会被饿死!”

苏云急忙起身,向山水居的厨房走去,心道:“弟平虽然对我不错,但这个人像是有很多秘密,给人一种难以接近的感觉。他到底是敌是友?”

帝平非常自负,神秘莫测,又有些癫狂时,这两次接触,让苏云感觉到帝平是个很难接触的人,所以他并未告诉帝平他已经把十二门朝天阙功法悉数掌握。

他觉得自己面对这个人,必须要有所保留。

山水居的厨房里传来嬉笑声,苏云走过去看时,只见池小遥和青丘月等人正在烧菜做饭,已经做好了小半桌饭菜。

见到苏云来了,池小遥在围裙上擦了擦手,笑道:“适才见你用功,便没有吵醒你,我在菜市买了些菜,在你这里做,便当做是请你了。师弟先坐,一会儿就好。”

苏云打算去帮忙,却被池小遥推了出来:“你帮忙只是添乱,还不如月儿帮我。”

苏云只得在外面等着,过了不久,池小遥做好一桌子饭菜,把围裙摘了,笑道:“我请客,但是碗碟你们洗。”

苏云看着一桌子十几个饭菜,有凉有热,有荤有素,有汤有煲,还有蒸煮炒煨煎烤,不禁又惊又喜,连连点头,笑道:“学姐好手艺!”

池小遥也是颇为得意,笑道:“先别夸,看好不好吃再说。”

众人坐下,这一顿饭吃得他们赞不绝口,待到吃饱喝足,狐不平与狸小凡两只小狐狸便改弦易辙,打算抛弃李竹仙,改娶小遥学姐了。

苏云收拾碗碟,池小遥过来帮忙,两人一边洗刷一边说话。

“学姐今天没有去杏林药材铺帮忙?”苏云好奇道。

“药材铺只有下工的时候生意多,这时候是没有生意的。”

池小遥笑道:“到了晚上,街道边都是人,嗯,还有妖,那时才有生意。那时候人和妖根本不掩饰,光明正大的逛街……我该回去了,待会就要开始忙了。”

苏云连忙起身相送,道:“学姐若是白天没有事情做的话,我倒有个活儿。学姐能否来做私学先生?”

池小遥怔了怔,不解的看着他。

苏云面带愧色,悄声道:“我们刚出天市垣,一进城便恰逢大考,考上文昌,但是在天市垣时我们没有上过一天的官学。学校里教的东西我们都不明白……”

池小遥哭笑不得:“不明白你就考了第一?”

苏云谦逊道:“我只是打架厉害一点儿……”

池小遥蹙眉道:“我担心我学问不够,教不了你们。不过给你们补一补基础的话,应该问题不大。”

苏云松了口气:“小遥学姐多少钱一天?我上次问了位先生,他开价半个时辰一块青虹币。”

池小遥吓了一跳,失声道:“这先生不是抢钱吗?他欺负咱们乡下人!”

“可不是吗?”苏云同仇敌忾,对裘水镜很有意见。

池小遥噗嗤笑道:“请我做私学先生的话,一天三个时辰,我收……嗯,我收一百钱!”

苏云举起手笑道:“一言为定!”

池小遥抬手,与他拍了一下手掌,笑道:“一言为定!我晚上备课,明天便来做你们的私学先生!”

她兴冲冲离去。

花狐探头进来,悄声道:“你上午又去天道院了?”

苏云点头,花狐兴奋莫名,溜进厨房里:“有没有揍那个叫弟平的小崽子?”

苏云迟疑一下,还是没有把朝天阙的事情告诉他,道:“那个叫弟平的很是古怪,我也不知他是敌是友,不过他指点我去文渊阁,我在那里学到一套十二门筑基境界的功法,须得修炼一下。我还发现,洪炉嬗变好像没有那么简单……”

他皱了皱眉头,道:“二哥,等我修炼出来,若是没有出偏差再传授给你。还有,你们晚上翻一下文昌令里面的书籍,明天小遥学姐要来讲课。”

花狐向来对他言听计从,点头称是,道:“你呢?”

苏云目光闪动,道:“我要出门办案。我答应了涂明和尚,必须要出门查一下劫灰怪案!”

花狐吓了一跳:“你不累吗?”

“不累。”

苏云也感觉有些奇怪,他以性灵的形态在天道院学习了一天,参悟十二门极为复杂的功法,居然一点也没有感觉到累。

想来他在天道院学习期间,身体却在入眠,得到充分的休息。

花狐只得道:“等不平他们睡着了你再出门。他们若是知道你去查案,肯定兴奋得睡不着觉,吵嚷着要跟你一起去。”

苏云点头。

到了亥时,三个小家伙终于肯睡觉了,青丘月睡在一个房间,狸小凡和狐不平睡在一个房间。

苏云给狐不平塞好被子,熄灭劫灰灯打算离开,这时狐不平低声道:“小云哥,你会不会抛下我们吧?”

苏云微微一怔,回过头来,笑道:“为什么这么说?”

狐不平缩在被窝里,压低嗓音,黯然道:“我们是妖怪,小云哥是人,你一路保护我们,到了城里又打生打死,终于把我们送到学校里。我害怕小云哥见我们有地方可以上学读书,有一天会抛下我们……”

另一张床上,狸小凡从被窝里钻出头来,眨着乌溜溜的眼睛看着苏云,小声道:“城里都是人,小云哥应该会和人在一起,而我们是妖怪……”

苏云微笑道:“我不会抛下你们,我心中你们都是我的亲人。快点睡吧。”

两只小狐狸嗯了一声,往被子里缩了缩。

苏云把劫灰灯放在房外,坐在他们两张床之间,摸着他们的头,等到两只小狐狸睡熟了之后,他这才离开。

宅猪:徐州有三个确诊病人了,吓死了吓死了,不出去走亲戚了

第八十七章 夜探劫灰厂

夜晚的朔方城异常美丽,高楼广厦,灯火如昼,即便是云桥上也挂着一盏盏劫灰灯,为桥上的行人和车撵照明。

苏云却行走在朔方城的最底层,这里阴暗,寒冷,灯光也昏暗不明。

不过诚如池小遥所说,这个时候的朔方城底层反倒是最热闹的时候,底层的民众劳累了一天,在此时散发出惊人的活力,街道两旁各种各样的商贩都有,只是无人敢来到街上,只敢躲到楼檐下。

——因为谁也不知道云桥上会掉下来什么东西。

朔方城的上层也并不安全,有时候会掉下来人,有时候甚至连兽撵都会摔下来。

苏云一边快步行走在市井之中,一边催动洪炉嬗变养气篇,尝试把应龙感应篇加入这门功法之中。

市井中很是吵杂,人来人往,少年却如入无人之境,行走在人群的洪流中,竟然没有触碰到任何人。

苏云以前着重于修炼洪炉嬗变中的造化为工,炼化天地阴阳之气为自身气血。

而现在得到了十二门朝天阙的功法,他毒洪炉嬗变便多了一层领悟。

万物变化兮,固无休息。

斡流而迁兮,或推而还。

形气转续兮,变化而嬗。

沕穆无穷兮,胡可胜言!

这是洪炉嬗变养气篇中关于嬗变的论述,意思是说万物的变化,永无止歇,变化运转,反复无定。形和气互之间相互转、续、变、迁、蜕、化,精微深远,没有穷尽。

苏云从前对此理解不深,现在得到十二门朝天阙功法,突然间便融会贯通!

他以自身为洪炉,胸腔中仿佛藏着容纳气血炼化阴阳的洪炉,他的气血在洪炉上方形气转变,交织出应龙形态!

形与气之间的转变分为转、续、变、迁、蜕、化六种,随着他的观想越来越精妙细微,他所观想的应龙也愈发惟妙惟肖。

就在这时,他感应到自己与虚空中的一个伟大生物建立了某种奇特的联系。

应龙!

“这世上真的有应龙这种神祇吗?还是说,应龙与全村吃饭渡劫时云层里的龙一样,都是天地元气?”

苏云震撼莫名,他的性灵仿佛能够看到那应龙,虚空中的应龙伟岸无双,威严神圣,比太阳还要庞大,震动双翅,游弋于无垠的虚空之中,尽显古老。

他甚至能感应到应龙的龙吟,感应到那古老而宏大的思维的波动!

随着他功法运转,他对应龙的感应越来越清晰。

一股股强大的应龙元气从虚空中涌来,壮大他的体魄,提升他的气血,让他的身体不断增强,气血更加精纯。

随着他对应龙形态构建得越清晰,对虚空中的应龙的感应便越清晰,涌来的应龙元气便越强!

他的修为提升速度也就越快!

苏云尽管已经修成筑基六重,但这些日子以来他还是一直勤修不缀,每天都要苦修洪炉嬗变,但是他的进境已经到了筑基这个境界的瓶颈,即便勤修苦练,修为也没有多少提升。

然而他将应龙感应篇融入到洪炉嬗变之中后,修为竟然再度有惊人的提升!

“我所感应的应龙,并非真正的应龙。”

苏云对虚空中的应龙感应得越来越清晰,清晰到他甚至可以观察到应龙的每一处细节,因此他断定,这应龙只是一团天地元气,并非真正的应龙!

因为,这应龙的形态神韵,与他观想的应龙一模一样!

他观想的是朝天阙上的浮雕应龙,肯定与真正的应龙有些偏差,因此苏云断定自己感应到的应龙只是存在于世界上的一种元气!

当初全村吃饭化作蛟龙渡劫时,苏云和花狐等人为了躲避儒士童轩的追杀冲入雷云中,于雷云中看到了龙。

花狐等人以为是真龙,但苏云却“看出”那云层中的龙是一种龙形的元气凝聚而成。

“天地元气所化的龙,与天地元气所化的应龙。全村吃饭渡劫时出现了天地元气所化的龙,我修炼应龙感应篇也出现了天地元气所化应龙,这里面似乎有些联系……”

苏云思索,这种联系到底是什么?

他苦思不解。

渐渐地,苏云“看到”自己体内洪炉壁上浮现出一道应龙的烙印,心中暗暗惊异:“难道这就是弟平所说的功法烙印?”

帝平口中,十二门朝天阙功法会化作十二种烙印,印在洪炉之上,催动功法时,那时候十二门功法便会融为一体!

苏云沉吟片刻,又换了第二种感应篇,开明感应篇。

他在体内洪炉上方观想开明神兽,以自身气血填充完善,很快开明神兽也被他塑造出来。

开明神兽塑造出来的一瞬间,苏云立刻感应到他与冥冥之中的一个古老而强大的存在建立了联系!

开明神兽,思维浩瀚深邃,仿佛可以洞察一切!

等到苏云把开明感应篇修炼到烙印在洪炉壁上时,他又清晰无比的“看到”开明神兽!

这个开明神兽与他观想的开明神兽一模一样,显然也是一种天地元气!

苏云又开始尝试饕餮感应篇,饕餮感应篇也是如此,感应到的饕餮并非真正的神兽,而是一团天地元气!

他又尝试穷奇感应篇,也是如此。

苏云皱眉,就在这时他发现自己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来到劫灰厂外,他的体内洪炉的四壁上也多出了四大神圣的图案。

他再催动洪炉嬗变时,立刻与四大神圣元气建立感应!

苏云心神悸动,这就是帝平所说的大一统!

大一统的功法,到底有多强?能够在相同境界与人魔媲美吗?

劫灰厂外,矿工依旧在辛苦劳作,把劫灰开采出来,送到琉璃厂冶炼厂等地,尽管是夜晚,这里也到处都是亮光,劫灰灯挂在高处照明。

先前劫灰怪暴动,因为死了很多人,官府来查,把劫灰厂出事的那个矿洞封住。于是劫灰厂又新开了一个矿洞。

苏云遥遥张望,心中微动,他看到了许多衣着服饰很统一的士子在劫灰厂中徘徊。

“难道是上次劫灰怪动乱,童家损失很大,所以派来一些士子镇守?”他心中暗道。

只是他并不知道劫灰怪只是一方面原因,另一方面原因是涂明和尚等一众文昌学宫的老师,勒索了劫灰厂的厂督,童家因此惊怒,告诉了童庆云。

于是童庆云便派来许多学宫士子镇守这里,免得再节外生枝。

此刻,几个士子正在厂中巡逻,经过那被封闭的矿洞,突然里面传来恐怖阴森的吼声,几个士子不由连打几个冷战,急忙离那矿洞远一些。

他们刚刚离开,只见天空中一根长绳垂了下来,苏云顺着神仙索溜下,收起绳索走入矿洞之中。

苏云并未听到那吼叫声,心道:“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我尽管进入矿洞转一转,继续修炼朝天阙功法,等到了下半夜天快亮时便回去。倘若涂明和尚来问,便说敌人狡猾,暂时不曾查到什么。”

他刚刚想到这里,突然前方传来阴森的吼声,苏云不由打个激灵,悄悄上前,过了片刻这才松了口气,哭笑不得。

只见这矿洞的拐角处停着一辆矿车,矿车前还拴着头牛,那牛饿得发慌,于是发出叫声。

但是声音经过矿洞的放大和扭曲,便显得异常阴森诡异了。

苏云把那头牛的绳子解开,拍了拍牛屁股,让牛向矿洞入口处走去。那矿车的车把手处还挂着一盏劫灰灯,只是已经熄灭。

苏云心中微动,将劫灰灯取下,从矿车里取来一块劫灰,点燃了塞进灯里,黑暗的矿洞渐渐明亮起来。

苏云脱下外面的衣裳蒙在灯上,只留下一道缝隙,灯光从缝隙中照射出来,恰恰可以照明前方的道路,又不至于因为太明亮也暴露苏云。

苏云提着灯继续深入,又开始修炼玄武感应篇,心道:“这一晚无事,我多半便可以把十二篇修完,到那时便可以知道大一统功法有多厉害了。”

前方又传来吼声,苏云不以为意:“多半又是一头牛……”

他观想玄武,完善体内洪炉上方的气血玄武,尝试与天地间游离的玄武元气建立感应,就在这时,苏云听到重物倒地的声响。

“有人!”

他顿时警觉起来,立刻切断与玄武元气的感应,用衣裳掩住灯光,小心翼翼的向前走去。

过了不久,他发现一具牛尸。

那头牛应该也是在劫灰怪动乱时被困在这里,然而此刻牛不知是被什么东西所杀!

“不是劫灰怪。劫灰怪会吃掉牛,而不会留下尸体。”

苏云皱眉,谨慎的用灯光照了照,只见那头牛的额头上有一个不大的孔洞。

正是额头上的伤,要了这头牛的性命!

“矿洞中不止我一人!”

苏云不再分心,突然催动蛟龙吟,双足如同龙爪,沿着矿洞的墙壁走到矿洞的顶端,沿着洞顶向里面走去。

“那人连牛也杀,说明谨慎无比,随时随地杀人灭口。倘若袭击我的话,多半会以为我走在下面,从而给了我格杀对手的机会!”

出乎他预料的是,这一路走来居然平安无事,苏云面色凝重,越是这样,他便越是担心。

“从我走过的道路来看,我现在应该已经来到朔方的第一个楼宇群落,而这里,恰恰是水镜先生交给我的那张地下地理图的城市边缘。”

他向前走去,突然前方出现一片断崖,长长的木桥横七竖八的架在悬崖峭壁和石柱之上,向断崖下铺去。

而在这片断崖的上方,巨大的铜柱笔直的矗立,一根接着一根,成群成簇!

这些铜柱,扎向悬崖下方的黑暗大地之中!

下方的黑暗大地上,一盏盏劫灰灯闪烁着微弱的光芒,悬挂在一个地底城市的四周,矿工铁镐采矿时发出的撞击声很是清脆,一头头蛮牛拉着矿车,骨碌碌的行驶在辙道上,后方矿工奋力推着矿车,竭力攀登。

苏云向下看去,但见那座被深埋在劫灰中的城市,已经被开采出大致的轮廓。

而从上空扎下来的铜柱,赫然是一件件巨大的灵兵,是那些扎入云霄中的楼宇的定楼神针!

朔方有多少栋楼宇,便有多少根铜柱,这些铜柱成簇成群,对应的正是朔方的一个个楼宇群落!

“那些铜柱落下的方位,恰恰是劫灰城。铜柱好像是在镇压着城中的什么东西……”

苏云突然醒悟过来:“朔方城是楼班摊友所打造,他打造朔方的目的其实不是仅仅为了给人住,还有便是期望借助朔方城的力量,来镇压劫灰城中的东西!”

他刚刚想到这里,突然他袖兜里的一个小木头盒子动弹了一下。

第八十八章 变种灵兵(周一求票)

苏云左手抄进衣袖,他的右手袖兜里藏有两件东西,一件是劫灰怪的血肉所化的劫灰,另一件便是楼班交给他的那块木头盒子!

楼班与苏云一起在天市垣的天门鬼市中摆摊,这个木头盒子从他死后到现在便没有卖出去过,无人敢为他完成死后遗愿。

苏云准备离开天市垣进城,在大人物庙偶遇楼班,楼班便把木头盒子塞给了他。

楼班没有说什么,只是告诉他木头盒子是一把钥匙,让苏云去朔方城下,看看他生前藏的东西是否还在。

苏云一直随身带着木头盒子,视若珍宝,与神仙索一样珍贵。

这木头盒子一直没有异状,像是个实心木头,但是现在,木头盒子突然便躁动起来!

“楼班摊友所说的城下,不是指城楼或者城墙,而是朔方城的地下!”

苏云握住那木头盒子,手掌被震得有些酥麻,整条右臂也被震麻了,急忙把木头盒子从袖兜里取出来。

只见那木头盒子嗡嗡作响,几乎无法抓住。

很快,苏云便注意到盒子并非是在震动,而是这盒子是由无数个肉眼几乎无法看清的小方块组成。

此刻不知什么缘故,这些小方块在不断自我重组,重构,让盒子的形态由内到外发生改变!

正是因为组成盒子的小方块是由内部开始改变,导致以为盒子在震动,而现在盒子改变到外围,这才被他发现端倪!

木头盒子在眨眼间,便化作了一口三尺木剑,苏云握住木剑的剑柄,剑身在重构,突然嗡的一声轻响,剑尖弹起。

就在此时,一声呼啸由远及近,速度极快,苏云心头一跳:“蛇含剑!刚才杀死那头牛的是全村吃饭的蛇含剑!”

那声音正是蛇含剑的声音,应该是循声而来,听到声音便自动追击。

刚才木头盒子震动发出的声响有点大,导致蛇含剑追踪过来!

苏云不假思索,迎着那呼啸声一剑挥去,在挥出这一剑的时候他才后悔:“糟了!蛇含剑锋利无比,那口剑是全村吃饭炼出来用来切开自己皮肤以便蜕变的!我这木剑恐怕……”

他刚刚想到这里,木剑与蛇含剑已经碰撞,只听嗤的一声轻响,苏云感觉到手中的木剑微微一沉,随即恢复如常。

咻——

一口雪白的断剑从苏云耳边飞过,苏云急忙侧身,那断剑剑尖咄的一声射入石壁之中。

另一边,一口断剑呜呜飞走。

苏云惊疑不定,抬起木剑看去,只见木剑毫发无损,他向前看去,但见那断剑正是蛇含剑,被斩断一半,飞行时姿态有些不稳,发出的声音也更大了。

山崖下,石柱如林,石林中一个黑衣道人张口,那断剑飞入他的口中,变成一颗断掉的牙齿。

黑衣道人正是全村吃饭焦叔傲,微微皱眉,道:“遇到高手了,断了我的剑。”

他旁边传来轻笑声:“叔傲,我传授你的真龙十六篇,与你极为契合,你的实力在朔方已近算是一流水准,朔方城能够斩断你的剑的人不多。”

说话的那人正是少女梧桐,依旧是红色的衣裙,行走在遍地黑色的地底显得极为醒目。

焦叔傲皱眉道:“但是此人却切断了我的剑。”

“你感受到元气的对抗了吗?”少女梧桐问道。

焦叔傲摇头。

“这就是了。”

少女梧桐笑道:“没有感觉到元气对抗,说明对方的灵兵极为锋利,并非是修为在你之上,无需担心。你用我教你的龙牙篇,再炼一口龙牙剑,便不会被此人的宝物所斩断了。”

焦叔傲称是,亦步亦趋的跟着她,口鼻之中气血氤氲涌动,却是拔下一颗牙齿含在口中,炼制龙牙剑。

“这口剑,真的是木头做的?”苏云惊讶的举起木剑,想要借着劫灰灯打量,但又唯恐暴露自己。

“木头盒子一定是因为来到这里,被这里的某种力量所激发,化作木剑形态。”

苏云轻轻抚摸木剑,触感温润,不像是金铁之物,但是木头很难锻造得如此细腻,想来是楼班用了异种材料的缘故。

木剑浑然一体,丝毫感觉不出是由无数个肉眼无法察觉的小方块拼接而成的,锻造技业之精之妙,令人叹为观止。

“木头盒子变成剑,是因为钥匙是剑的形态,还是说因为我心心念念的便是那口天门后的仙剑的缘故?”

苏云剖析自己的内心,长久以来,他最担心的始终是那口仙剑,担心自己下次进入另一个世界便会被仙剑夺取性命。

很有可能是自己的念头无形之中影响到了小木块,他必须排除这种可能。

“倘若我心心念念的是我的大黄钟呢?”

他摒弃杂念,不再去想仙剑,而是观想大黄钟。

突然,他手中又传来嗡嗡嗡的震动声,过了片刻,木剑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口黄钟,七层黄钟刻度在不断旋转,黄钟内部甚至还有着致密的齿轮在转动!

苏云盯着这口黄钟,过了片刻,低声道:“齿轮的刻度并不十分精确,忽刻度转动一年,会误差一秒的时间。看来楼班摊友的这种刻度方法,并不完全精确。”

他在学旧圣经典时,野狐先生讲过旧圣之中如何切圆,计算圆周率。楼班用的方法类似,也是切圆法,那些细微到几乎不可观察的小木块,便是切圆法的体现。

倘若切圆法可以无限细分下去,小木块无限小,那么对时间的计算便会越来越精确,但永远也不会计算出正确的时间,总会有点误差。

“对了,小木块变成黄钟,倒是挺奇怪的。”苏云挠了挠头,有些后知后觉。

这种变化类似天门后的那个世界里的仙图,会随着别人的心意而发生改变,这就非常奇妙了。

苏云心念微动:“不知道木块所化的黄钟,能否与我的黄钟融合?倘若能够完美融合的话,岂不是说我便有了自己的性灵神兵?”

他的头顶,性灵神通大黄钟不疾不徐的浮现出来,比苏云手中的小木钟要大了百十倍。

而且,大黄钟的忽刻度上浮现出蛟、猿、毕方、日月的烙印,小木钟上则没有这些烙印。

苏云正在思考如何才能让二者相容,却见性灵神通大黄钟随着他的心意慢慢缩小,逐渐与小木钟一般大。

他心头怦怦乱跳,连忙压制激动的心情,小心翼翼的让两口钟重叠。

大黄钟是性灵神通,有形无质,可以与气血相合展现出惊人威力。

而大黄钟与小木钟相合之后,小木钟表面的忽刻度上竟然也立刻多出蛟、猿、毕方、日月的图案烙印!

苏云催动气血,与钟相容,但见木钟变得金灿灿的,钟上忽刻度的各种烙印宛如活了过来一般,有着各自不同的神采!

“这不就是我的灵兵吗?尽管刻度运转不太精确,但也勉强可用!”

苏云又惊又喜,定了定神,低声道:“楼班摊友的这份情,有些太重了。”

楼班交给他的这个木块一直被他所忽略,他觉得小木块只是一个钥匙,作用比不上神仙索。

他珍视摊友之间的友谊,这才接下小木块,帮楼班完成遗愿,在他内心中,丝毫没有占楼班便宜或者得到一件宝物的想法。

直到现在,他才发现小木块的珍贵与不凡。

虽说士子在官学里学到的功法都是一样的,但是也有如苏云这样的异类,修炼了多种不同的功法。

这些士子的灵兵很难炼制,他们掌握的功法多,思维多变,难以被传统的功法所束缚。

他们的灵兵自然也更难炼制。

而楼班的这个创举,相当于变种灵兵,以细致入微的模块作为基础构件,组合成不同的灵兵形态,尽管在准确性上无法达到极致的完美,但对于苏云这样多修的士子来说已经足够了!

苏云迈开脚步,突然一步踏空,从崖壁上向下坠去,坠落十多丈,他手中的小金钟突然旋转分解,化作一双毕方神翼出现在他的身后,苏云迎风振翅,一飞冲天!

全村吃饭焦叔傲与少女梧桐已经来到地下劫灰城的边缘,四周来来往往都是忙碌的矿工,还有灵士镇守,极为森严,但是这些人对焦叔傲和少女梧桐却视而不见,仿佛看不见他们一般。

人魔善于玩弄人心,制造幻境,哪怕是从这些矿工和灵士身边走过,他们也一无所知。

突然,焦叔傲眉头动了动,仰头向上空看去,只见地下劫灰城上方是一片黑暗,除了从朔方城扎根下来的铜柱之外,看不到其他东西。

朔方城,像是参天巨木,而这些铜柱,便像是参天巨木的根须,扎根在劫灰城之中。

这场面的震撼,言语难以形容!

“叔傲,跟上我。”

少女梧桐回头,笑道:“离我太远,他们便会发现你。”

焦叔傲定了定神,连忙跟上她,道:“地底居然有这样的城市,劫灰厂看来不仅仅是劫灰厂这么简单,我看劫灰厂的厂督,更像是想把这座劫灰城挖出来!”

少女梧桐笑吟吟道:“这就是无知者无畏。这些愚蠢的人类以为自己能掌控一切,却不知道,这劫灰城的力量根本不是他们能掌握的。这是上一个世界毁灭时劫火所留下的灰烬,是上一个世界的灵士用他们的气血所化的灰!”

她森然道:“这灰烬里面隐藏着尚未燃尽的余烬,稍有不慎,余烬便会复燃,劫火将会把这个世界引燃,让朔方城,甚至整个世界都化作劫灰!而余烬中的生物,便是劫灰怪!”

焦叔傲不禁打个冷战,道:“所以,我与前辈一起制止他们,决不能让他们肆意妄为!”

少女梧桐露出浅浅的笑容:“阻止他们?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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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 地下劫灰城

劫灰城上空,一道绳索笔直的漂浮在空中,一字拉开,苏云站在绳索上,穷尽目力,向下方的劫灰城看去。

劫灰城很大一部分都被掩埋在劫灰石块之中,这座地底城市的面积,恰恰与朔方城的面积相当!

如此辽阔的城市却被埋在黑石之中,令人着实震撼。

劫灰厂的矿工采掘,都是沿着城墙开采,寻找到城门,一路采进城。

劫灰城的外城墙已经被开采完毕,那是黑暗倾斜的墙面,冷冰冰的,像是黑色金属炼制而成,城墙表面有着巨大的轮形印记,与劫灰怪辐轮状的身体有些相似,不知道是劫灰怪所崇拜的图腾还是阵法或者符文。

“上一个时代的文明,留下的痕迹,有一种别样的壮观。”苏云心道。

他向朔方楼宇群垂下的铜柱群落看去,那里是劫灰城的城里,朔方城有多达三十六个楼宇群落,掌握在城中的世家大阀和官府以及四大学宫手中。

这些楼宇群落垂下的铜柱群落,恰恰是落在劫灰城极为重要的地方,因为那里是劫灰城中的一座座古老黑暗的宫殿!

劫灰城共有三十六座宫殿群落,都被铜柱群落镇压,无一例外!

“楼班摊友的确是在镇压着什么东西!不过,楼班摊友说小木块是一把钥匙,这是什么意思?既然是钥匙,那么一定要有锁才对。锁在哪里?”

苏云仔细打量劫灰城的布局,细细搜寻,只见劫灰城中的劫灰大部分都没有开采,矿工开采的主要是外城和内城的一条条街道,这些街道的排布很有规则!

苏云心头微动,这些街道通向城中的一个个宫殿,便如同劫灰怪的身体构造一般,形成车辐状的纹理!

从上空往下看,劫灰城的城市布局,恰恰像是三十六个大大小小的车轮,街道便是辐条。

矿工开采的目标很准确,就是劫灰城中的三十六座宫殿!

“而城中三十六座宫殿,应该也是一个个辐条,这些辐条是通往同一个地方。而这个地方,有可能便是楼班摊友所说的锁!”

苏云细细打量,倘若将三十六座宫殿连线的话,那么所有线条交于一点!

他的目光向城中的一座劫灰山看去,把三十六座劫灰宫殿形成的圆当成车轮,彼此相连当成辐条,中心点就是这座劫灰山!

就在此时,苏云看到已经有一条劫灰城的街道被开采出来,而这条街道,正是通往劫灰山!

劫灰城中的劫灰,足够朔方用几百年了,童家开办的劫灰厂完全没有必要挖掘内城的劫灰,仅仅外城的劫灰都足够百年用度!

之所以向城中心开采,显然是另有所图!

“也即是说,童家的人很早之前便发现了劫灰城三十六宫殿的秘密,他们已经在开采这座劫灰山,试图发掘其中的奥秘了!”

苏云突然瞳孔骤缩,只见这座劫灰城中除了普通矿车之外,居然还有负山兽!

城中十几个矿工用滑轮钢绳吊起来一个黑色的巨石,负山兽的背上则有用海碗粗细的木桩打造而成的大框,捆绑的结结实实,大木框里也有四五个矿工,把那黑石拉过来,放在负山兽的背上。

那些黑石远远看去,便像是一口口涂满黑漆的棺椁!

“难道是整块的劫灰?不对劲……”

苏云遥遥张望,但见负山兽背负着黑石迈开脚步,向劫灰城外走去。那负山兽的背上,居然还有一个灵士站在那里!

苏云之所以认为他是灵士,是因为此人把自己的性灵神通展现出来,那是一尊圆形神炉,有三条腿,四个风眼,风眼中有毕方神鸟正在振翅翱翔。

此时已经有几头负山兽走出了劫灰城,每一头负山兽的背上皆有一位灵士,监督着负山兽,很是谨慎。

古怪的是,这些负山兽并非是向劫灰厂其他矿洞走去,而是走向另一个方向!

苏云心中纳闷,劫灰厂的矿洞入口自然都是在一起的,不可能有其他入口,而童家的劫灰厂,偏偏就有其他入口!

这些负山兽,显然是挖取劫灰之后,从另一个矿洞偷偷运到其他地方!

“不过,劫灰厂是童家的产业,他们开采劫灰矿为何还要如此鬼鬼祟祟?”

苏云对劫灰厂更加好奇了,明明是自己家的东西,为何还要花费大财力,偷偷摸摸的运到其他地方去,生怕被人知道?

那些黑色巨石,到底是不是劫灰矿?

就在此时,突然一头负山兽脚下一个踉跄,想来是踩滑了,歪倒在地,背上木框里的黑石顿时滑落下去,砸在地上!

黑色巨石裂开,被摔成两半,巨石中,一只劫灰怪滚了出来!

苏云呆了呆,那巨石不是什么石头,居然真的是石棺!

埋葬劫灰怪的石棺!

但是出乎他预料的是,那劫灰怪的“尸体”突然动了一下,接着便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身后羽翼呼的一声张开,便要振翅飞起!

就在他振翅的一刹那,刚才站在兽背上的那个童家灵士已经反应过来,毕方神炉倒扣下来,将那劫灰怪扣在神炉之中。

那劫灰怪在神炉中左冲右撞,试图脱身,只可惜那灵士的实力也是非同小可,始终稳稳的压制他。

又有几个灵士奔来,高声叫道:“坚持住,不要放走了他!否则文昌学宫的秃驴又要趁机来勒索!”

那几个灵士也是童家的灵士,但却是修佛的,一道道佛光神通打入那毕方神炉中。

苏云看了片刻,只见毕方神炉散去,炉中的那劫灰怪已经变成了一尊石雕,没有了生机。

他站在高处听去,只听那几个灵士议论道:“可惜,死了一个劫灰怪,多半又要被责罚了。”

“这种劫灰怪什么都不怕,就是怕佛门神通,一照就死。”

……

苏云微微皱眉,抓起神仙索用力一抖,神仙索立刻飞速缩短。

苏云顿时向下坠落,少年人在半空,气血催动金色小木钟,小木钟呼啦啦化作一对毕方神翼,插在他的背后,他鼓荡气血,涌入双翼之中,振翅飞去。

下方的那几个灵士听到羽翼扇动的风声,纷纷抬头看去,却什么也没看到。

苏云飞入城中,用木钟化作羽翼,维持飞行姿态,相当于一直催动着灵兵,极为消耗元气。

用灵兵来飞行,元气消耗极快,他也有些吃不消,继续消耗下去,他估计自己在滑翔到地面时,元气便会消耗得七七八八。

他催动洪炉嬗变,体内气血运转,洪炉壁上的四大神圣顿时变得清晰起来,与虚空中的四大神圣元气相连,相互交感。

苏云立刻察觉到四大神圣元气如同被蛛丝牵引,化作涓涓细流不断流入自己体内洪炉,转化为自己的元气!

如此一来,气血损耗速度便可以承受了。

就在他催动洪炉嬗变养气篇,感应四大神圣牵引四大元气之时,城中十几根巨大的铜柱环绕的一座大殿中,十几个灵士环绕着一位中年略显富态的男子,监督矿工们把一块块黑石棺拖出大殿。

突然,那富态中年男子惊咦一声,走出大殿抬头向天上看去。

“罗二爷,怎么了?”儒士童轩跟了出来,询问道。

那中年男子童庆罗抬头上望,道:“我感应到上空有异种元气流动,很是强烈。古怪,难道有人混进来了?”

他正要下令搜寻不速之客,突然只听劫灰城中一片喧哗,有童家的灵士高声叫道:“不好,劫灰怪出来了!”

童庆罗脸色微变,沉声道:“果然有不速之客!所有人,立刻给我搜,格杀勿论!”

大殿中,一个个灵士冲出,迎着那喧哗声而去。

此时,苏云又把神仙索铺在空中,站在绳索上,在空中借助城中劫灰灯的光芒看得分明。

只见红衣少女梧桐与全村吃饭焦叔傲此刻已经走入城中,劫灰城里的矿工和灵士,仿佛没有看到他们一般,惊慌失措,四散而逃。

焦叔傲身前飞出一口骨剑,在空中呼啸飞行,将一头头负山兽背上的黑石棺刺穿!

那些黑石棺被刺穿之后,棺中的劫灰怪吸到空气,便立刻活过来,震碎黑石棺,大开杀戒,四处抓矿工和灵士吞噬!

即便是童家的灵士,面对劫灰怪一不留神也会遭殃!

好在童家对劫灰城极为重视,城中除了童家的灵士之外,还有朔方学宫依附童家的士子,从城中一座座大殿中涌出,出手镇压这场动乱。

焦叔傲放出的劫灰怪越来越多,让城中一片大乱,矿工们飞速奔逃,还有的则干脆躲在城里的犄角旮旯里不敢出来。

苏云皱眉,那些劫灰怪时不时飞起,抓起人或者牛飞到空中,在空中便吃掉其一身血肉!

突然,一只劫灰怪吃了一头牛之后,瞥见站在绳索上的苏云,立刻振翅冲来,速度极快!

苏云不假思索,金色小木钟呼啦啦散去,化作他背后的一双金灿灿的羽翼,迎着那劫灰怪,直接施展出长空展赤翮!

随着他的招法催动,只听呼的一声,空中顿时火光无比明亮,只见苏云的双翼仿佛真的变成了毕方神翼,泛着熊熊的神火!

随着他的气血运行,他的双翼一根根火羽像是活过来一般,仿佛利剑组成的锯齿,旋转前进,与那劫灰怪轰然碰撞!

嗤——

那劫灰怪被他的羽翼生生劈开,黑血洒落,在空中形成一粒粒晶莹的劫灰!

苏云急忙转换功法,散去毕方神翼,免得触碰到这些劫灰。

这些劫灰非比寻常,稍有触碰便会炸开,极为猛烈!

而下方更是劫灰矿脉,不乏有巨大的矿山,若是被点燃了,劫灰燃烧,只怕整个朔方城都将化作火海!

“这种劫灰有大用!”

苏云催动气血,气血突然化作一头两丈长短的饕餮,长长一吸,将那劫灰怪洒出的所有气血吸入口中。

那些黑血遇到空气便化作一粒粒劫灰,叮叮当当落在一起,装满气血饕餮的腮囊。

与此同时,毕方神翼还原成金色小木钟,落在苏云手中,就在这时,苏云突然听到剑鸣声,不假思索小木钟化作一口木剑,挥剑向剑鸣声劈去!

剑鸣声消失。

劫灰城中,全村吃饭焦叔傲面无表情的收回自己的龙牙剑,只见龙牙剑只剩下一半。

“那人又把我的龙牙剑劈断了。”焦叔傲眼角抖了抖,道。

“那就不要惹他。”

少女梧桐对他这个死脑筋也有些无奈,道:“那人能够与你匹敌,自然是个可怕的高手。他也是来捣乱的,与咱们目标一致,何必招惹他?”

第九十章 真假上使恰相逢

苏云刚刚把焦叔傲的龙牙剑斩断,突然一道道神通从下方袭来,让他顿时手忙脚乱。

“我被童家的人发现了!留在空中,又会成为劫灰怪的目标,众矢之的!”

他当机立断,抓起神仙索,神仙索立刻缩回,苏云抛起小木钟,小木钟旋转,一层层刻度向外舒张开来,随即化作三十六轮日月,围绕他上下翻飞,运行,将那些攻来的神通一一打碎!

他所施展的是武学,并非神通,面对灵士的神通有些捉襟见肘,但有了木头盒子的加持,竟然变得异常强大!

“圣人弟子?”

城中惊呼一片,认出了日月叠壁养气篇:“他是白月楼!白月楼来这里,难道是圣人打算查我童家?”

苏云趁机坠入城中,在一座劫灰山上滑行数十步,纵身落入一条开垦出来的长街上。

他的身后,小木钟飞来,三十六轮太阳和三十六轮月亮紧随其后,化作三十六个刻度,融入到小木钟的忽刻度中。

苏云抬起手掌,小木钟化作方木块,落在他的手中,随即小木块分解成无数肉眼难以觉察的方尘,沿着他的手臂身后流去,化作一条小小的金蛟龙盘在他的身上。

他散去气血饕餮,劫灰怪的血所化的劫灰顿时落地,堆成一堆。

苏云抓起几把劫灰,把自己的袖兜装满,又伸出双手,在劫灰上抹了两把,涂在自己脸上。

街道的阴影里,一个个矿工躲在那里,一动不动。

焦叔傲为的只是分散童家灵士的注意力,放出的劫灰怪并不太多,已经有童家灵士和朔方学宫的士子守在矿洞处,面对劫灰怪逃出去,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劫灰城中大乱,少女梧桐和焦叔傲则快步向城中心的那座劫灰山走去。

焦叔傲又炼了一口龙牙剑,贴着地面飞来飞去,悄悄刺中童家的灵士,伤人,却不致命。

他之所以这么做,为的是让其他童家灵士留下来照顾伤者,伤者越多,童家的战力便越少。

“来者是圣人弟子?难道是白月楼?”

童家的二爷童庆罗听到传报,不由脸色大变:“白月楼没有这个实力,多半是圣人的其他弟子!他们的目的不是劫灰怪,而是劫灰山中的重宝!留下一部分人对付劫灰怪,其他人等,立刻随我去劫灰山中央大殿!”

诸多灵士和朔方学宫士子纷纷跟上他,向劫灰山赶去。

童庆罗脸色铁青,冷笑道:“想夺我童家的宝贝,也太小觑童家了!别说圣人弟子,就算圣人来了,也休想夺走我童家的重宝!”

苏云来到中央大道,这条道路是劫灰厂的矿工开辟出来的一条通往劫灰山的街道,在街道的另一端便是劫灰山,这一端则是一根根巨大的铜柱,铜柱中央便是一座古老的宫殿。

那宫殿已近被劫灰埋没,染成黑色。

苏云还未接近,便感受到一股股恐怖的热浪从这座上个世界的宫殿中传来,殿内隐约可以看到火光。

一个声音从他身后传来,悠然道:“那是劫灰,上个世界毁灭,尚未燃尽的元气灰烬。”

苏云转过头来,只见一个中年矿工扛着铁镐走来,一边走,一边说道:“上一个世界历劫,那个世界肯定也有强大无比的灵士,元气雄浑,修为深厚,他们遭劫的时候,皮肉烧尽,气血沉淀,便会化作劫灰。”

苏云眯了眯眼睛,上下打量这位中年矿工。

矿工很多都是乡下的妖怪,很少有城里人,这个中年矿工看不出与其他矿工有什么区别,但谈吐不凡,引起他的警觉。

“我观察过这座劫灰城中的各种雕塑雕像和镂刻,因此对上个世界的文明有所了解。他们是骨骼在外生长的生灵,类似昆虫,外壳坚硬,内脏在骨骼之中。”

那中年矿工目视大殿中的劫火,幽幽道:“他们中也有异常强大的存在,地位相当于神,统治着那个时代的世人。他们的神便居住在这样的宫殿之中,我猜测浩劫来的时候,他们借助这些宫殿来抵抗劫难。”

那中年矿工来到苏云身边,道:“世界毁灭,有些上个世界的神便趁着世界化作劫灰的空档,自我封印,让自己劫灰化,陷入假死之中。时至今日,劫灰依旧在燃烧,却没能将他们烧死,说明他们强得可怕。”

苏云好奇道:“那么童家为何要把他们挖出来?”

那中年矿工没有回答他,继续道:“倘若打开这道门户,劫火便会熄灭冷却,凝固下来。上个世界的神便会被封印在劫灰中,只要不遇到空气便无需担心。但只要遇到空气,他们便会复活,开始吃人,夺取血肉!像这样一座大殿中,有上百尊神!”

苏云打个冷战。

“矿厂发生过十多次劫灰怪暴动,大部分都是小打小闹,死几个矿工。劫灰怪因为吃的人少,实力相当于蕴灵、元动境界的灵士。只有一次,被那劫灰怪逃到城里,大开杀戒,吃了不少人。那一次……”

那矿工面无表情,道:“劫灰怪的实力达到了四大学宫仆射的战力!四大学宫仆射是天象境界,鬼神般的战力!”

苏云忍不住,沉声道:“兄台知道这么多他人所不知的秘密,肯定不是普通矿工!你是何人?”

那矿工叹了口气,转过身来:“身怀天道令的文昌士子,自然也不是普通士子,我当然也不可能是普通矿工。”

苏云心跳突然快了一拍:“你到底是谁?”

那中年矿工嘴角露出一丝笑容:“我不太明白,大帝为何在派我前来之后,还要再派来一个暗使?”

苏云心跳猛然加快,血液从血管涌向脖子,往脑子里涌!

这个外表普普通通的中年矿工,是东都大帝的钦差,真正的上使!

他这个冒牌货,终于遇到了正主!

“不过你太急躁了。你在夺得大考第一之后,与裘水镜走得很近,裘水镜从东都来,他又是天道院的前帝师,你接近他肯定会被人怀疑你的身份。”

那中年矿工道:“更何况,裘水镜是被大帝革职的,你接近裘水镜可谓是一招败笔,既引起别人怀疑,又得罪了大帝!”

苏云竭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免得露出马脚,毕竟他还要借上使的身份在城里上学。

“但是当我想清楚这里面的门道后,我才发现你的心机之深沉可怕。”

那中年矿工话锋一转,露出钦佩之色,道:“你这么做,反倒洗去了自己的嫌疑,因为真的东都上使绝不会这么做!你反而因祸得福,避开了元动境界的灵士甚至天象境界的巨头的灭杀。你果然老奸巨猾!”

苏云茫然,自己刚才还是先点暴露,现在怎么又老奸巨猾了?

“他的确是老奸巨猾,城府深不可测。”

少女梧桐的声音传来,苏云和那中年矿工回头看去,只见少女梧桐和焦叔傲一前一后走来。

“我对此早有体会。他除了城府极深之外,他的背景也大得吓人,靠山极硬!”

少女梧桐瞥了那中年矿工一眼,似乎能洞察其人的真面目,淡淡道:“相比他,你便逊色许多了。你的法术在我面前如萤虫之光,还想隐藏自己的本体?”

苏云心中惊讶:“这个上使不是用自己的身体前来?那么这个矿工是……”

少女梧桐抬头仰望,面容冷峻,语气中不带有任何感情,轻声道:“你此刻就在我们头顶。你的本体,就在朔方城中,你与这个矿工垂直,你用你的法术控制着他的一举一动,甚至言行!”

苏云心头一跳,这种法术,很是少见。

想来现在,那上使肯定是走在朔方的街道上,与这个中年矿工做出相同的动作,说出相同的话。这在别人看来,一定极为古怪!

这种法术与少女梧桐的法术相比,的确是小巫见大巫。少女梧桐控制他人,不着痕迹,而他却还有痕迹。

倘若真要查他的话,便可以利用这个线索,查到他的真正身份!

那矿工眼角跳了跳,深深看了少女梧桐一眼,不再说话。

他唯恐自己再说几句话,这个叫做梧桐的女子便会猜出他的来历!

他的身份败露的话,便会必死无疑,他可没有苏云那么大的背景和靠山!

少女梧桐又瞥了苏云一眼,问道:“我可以蒙蔽所有人,让他们无法看到我的真容。你是怎么看到我的真容的?”

苏云有些不解,询问中年矿工,道:“你眼中的她是什么样子?”

那中年矿工尽量不多说一个字,道:“胖,矮,黑,壮!”

苏云大皱眉头,继续问道:“你眼中的另一人是什么模样?”

他说的那人是全村吃饭焦叔傲。

那中年矿工道:“丑,瘦,挫,穷。”

苏云若有所思,他看到的与那中年矿工完全不一样,他看到的就是少女梧桐和焦叔傲的本来样子,少女梧桐未曾影响到他的眼睛。

而且,大考那天,苏云也曾无意中瞥见少女梧桐身穿红衣,站在蛟龙头顶。

少女梧桐可以影响所有人,惟独没有骗过他的眼睛!

“难道是因为我眼中的仙剑烙印的缘故?还是说是八面朝天阙的缘故?”他有些不解。

少女梧桐又看他一眼,对他很是忌惮,她很少吃亏,但领队学哥让她吃了亏,被封印在葬龙陵中。

她第二次吃亏便是栽在苏云的手中,几乎被苏云一剑格杀。

若非紧要关头,她被左松岩送出十锦绣图,那么她便会死在苏云的手中!

苏云竟像是能料到她的一举一动一般,先前在兽撵上苏云便请来另一个龙族少女池小遥与焦叔傲针锋相对,让她不敢对苏云下手。

现在,苏云竟然先她一步来到这里,像是早已在这里等待着她的到来!

而且,苏云身边竟然还有一个高深莫测的上使!

更可怕的是,她发现苏云可以看破她的本体!

这一步步棋,有条不紊,让她毛骨悚然,有一种被苏云捏得死死的怎么也跳不出他的手掌心的感觉。

“不过,我即将进入蕴灵境界。进入了蕴灵境,他便不是我的对手,我无需借焦叔傲之手,独自便可以除掉他!”

她心中暗道:“这样可怕的一个人,必须要早早除掉,否则成长起来……”

她打个冷战,不由回忆起另一个面孔,一个让她这个人魔也感觉到可怕的人。

中年矿工悄悄打量苏云一眼,心中凛然:“大帝让我调查朔方,我这些日子一直没有成果,大帝没有通知我便又派来一个上使,难道是怀疑我的忠诚?难道大帝认为,这个天道院的新人能斗得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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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 与魔对赌

少女梧桐和那中年矿工对苏云防备异常,苏云却浑然没有身为幕后大黑手的觉悟,他只是不得不冒充上使,若非涂明和尚“胁迫”,他才不会夜探劫灰厂来“查案子”。

他连自己要查什么案子都不知道!

他更未想过,自己会在这里遇到人魔梧桐和真正的上使。

这一切对少女梧桐和矿工上使来说是早有预谋,对苏云来说真的纯粹是巧合。

他只是初次进城的乡下少年,最多是心眼多一些,怎么可能有这么深的城府?

“四人之中我最弱,但好像他们都认为我最强,最阴,最坏,最让他们忌惮。”

他有些头疼:“我只是想在朔方立足,让二哥和弟弟妹妹上学而已……”

苏云定了定神,还是有些心虚,硬撑着心态,不让心态崩溃,莫测高深的问道:“那么上使这段时间还查到什么?”

那中年矿工瞥了少女梧桐和焦叔傲一眼,苏云硬着头皮道:“这里没有外人,就算有也逃不出我的手掌心,你尽管说。”

少女梧桐很是妩媚的瞥他一眼,不胜娇羞,笑嘻嘻道:“人家逃不出你的手掌心?”

苏云稳如苟大爷,充耳不闻。

那中年矿工道:“童家试图寻找到这座地底劫灰城中封印在劫灰中的神王,他们算出神王所在的劫灰山,不料矿工在劫灰山里面,挖到了当今时代的建筑!”

苏云依旧是莫测高深的神色,少女梧桐则是一脸茫然,劫灰是上一个世界的灰烬,灰烬中怎么会有当今时代的建筑?

当今时代的建筑,怎么可能出现在劫灰之中?

一旁的焦叔傲黑着脸盯着苏云,口中毒牙所炼的新龙牙剑在气血中吞吞吐吐,似乎对其他东西没有任何兴趣,只对苏云有兴趣。

“那是非常古怪的建筑。”

中年矿工沿着这条中央大道向劫灰山走去,道:“我从未见过这样的建筑。童家自从挖到那里之后,已经死了几十个灵士,甚至不乏有元动、骊渊境界的大士,也未能将这建筑打开!”

苏云依旧是高深莫测的神态,心里却直犯嘀咕:“元动境界我知道,骊渊境界是什么境界?还有刚才他说的天象境界又是哪个境界?”

他刚刚入官学,幼年还是跟野狐先生求学,从未有人告诉过他境界如何划分。

他一头雾水,却又不好多问。

毕竟天道院的士子,而且还是大帝的钦差,怎么可能连境界是怎么排列的都不知道?

“童家原本连三十六殿都无法打开,不过这次官学放假,他们从西都太学院请来了太学院教授建筑的西席!”

那中年矿工沉声道:“那位西席先生传闻是楼班楼天师的徒孙,造诣极高,来到这里之后便破解了三十六殿,打开了三十六殿的封印!现在,这人正在为童家打开劫灰山中的中央大殿,中央大殿中极有可能有一尊被封印的劫灰神王!就是在那里,发现了那座当代建筑。”

中央大道的尽头,便是那座巍峨的劫灰山。

劫灰厂的矿工已经开采到大山内部,走了几步山石地带,便见地面变得平整起来,却是矿工挖掘出城中心宫殿外的道路。

而且越往里面,便越是平整。

突然,前方豁然开朗,广阔无比,约有百十亩地,许许多多矿工正在这里以斧凿雕琢劫灰,他们敲下一块块劫灰,渐渐的把一块块巨型黑石雕琢整齐,如同一口口黑色的棺椁。

这里,竟然有着千百个劫灰怪,被封印在劫灰之中,如同立在广场里的千百口漆黑的石棺!

这幅场面,哪怕是苏云也有些不寒而栗!

“这些劫灰怪……童家挖出这些劫灰怪,到底想做什么?”

苏云忍不住问道:“既然劫灰怪如此危险,那么为何童家还要清理出来?他们又是把这些劫灰怪运往何处?”

那中年矿工摇头道:“童家最近才开始运送劫灰怪的黑棺,运送到哪里我也不知。”

苏云看着那一尊尊高大巍峨的劫灰怪,心中不由得有些恐惧,倘若这些劫灰怪被释放出来,整个劫灰厂一下子便会被血洗一空!

倘若劫灰怪冲入城中,更是会造成莫大的杀劫!

他打个冷战,低声道:“童家,到底想做什么?涂明大师先前住在劫灰厂附近,难道说他也有所察觉?”

他的身边,少女梧桐悄悄打量这些处在封印之中的劫灰怪,目光闪动,嘴角弯起一道微小的幅度,形成少女迷人的浅笑。

不过在其他人眼中,她依旧是个矮胖黑壮的男矿工,丝毫看不出是个娇滴滴的红衣少女。

苏云瞥见她的笑容,心中一紧,低声道:“你敢放肆,便休怪我不讲同学情面!”

少女梧桐噗嗤笑道:“放肆?苏云士子,你觉得我需要放肆吗?有人挖出这些劫灰怪的目的是什么?只是为了摆出来好看吗?”

她冷笑道:“我此次来,的确想把这些劫灰怪放出来大开杀戒,制造动荡混乱,吸收了无数生灵死亡的怨念和力量,我便会飞速成长!但是现在看来,好像无需我动手了。”

苏云怔了怔,看着那一口口黑棺。

少女梧桐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你们把人魔想象得太恶了。人们只是喜欢把坏事堆在人魔的头上,而其实人魔真正做过的坏事并没有多少。那些杀戮其实只是人们的野心制造出来的,人魔乐享其成的同时,背负骂名而已。”

苏云深深看她一眼:“我不会被你蛊惑。”

少女梧桐嗤笑一声:“那么苏士子,我想与你打一个赌。”

苏云皱眉道:“赌什么?”

“我和你赌,我不做任何事,不蛊惑任何人,半年之内,朔方必有大动乱,大浩劫,有人比我这个人魔做得更甚!”

少女梧桐声音泛着森然的寒意,与她的红衣带来的热烈和温暖截然不同,冷冰冰道:“有人将会借助这次机会,借无数人的尸骨,让自己名动天下,夺得无上声望声威,进军东都夺帝!苏士子,要不要与我这个十恶不赦的人魔,赌一赌人性的善恶?”

苏云握紧拳头,低声道:“赌注是什么?”

少女梧桐目光闪动,道:“赌注就是,倘若我赢了,你欠我一条命,我若是落在你的手中,你不能杀我。”

苏云纳闷,这是什么要求?

这个赌注分明是少女梧桐认为,自己有败落在苏云手中的可能,甚至可能会死在苏云的手中,所以借此赌注求他饶命!

但是上次在十锦绣图中,苏云与少女梧桐交过一次手,那一战给他很大的阴影,当时的那种无力感依旧让他不寒而栗。

现在听少女梧桐的意思,她的心理阴影似乎也不小!

好像这个人魔对他有些胆怯,不敢与他正面交锋。

“这个女人给我造成极大的心理阴影,迫使我勤修苦练,试图炼成大一统功法。没想到,我被她吓到了,她也被我吓到了。”

苏云有一种荒诞无比的感觉,被少女梧桐打击到的信心立刻飞速恢复,心道:“原来在心中,我竟是这么强大。”

“好,我与你赌。”

苏云神采飞扬,即便满脸劫灰也遮掩不住,道:“不过这个赌注是相互的,倘若我赢了,将来我若是落在你的手中,你也不能杀我。”

少女梧桐也是微微一怔:“他为何要借此机会,求我饶命?难道说他认为我与他棋逢敌手,他没有十足的把握胜过我?”

她心中有些开心:“这次赌局的输赢有半年时间,半年之内他不会再对我下手。半年后我蕴灵境界恐怕已经修炼到第五重甚至第六重的程度,再加上朔方必有动乱,更是壮大我的实力!哪怕他有那一招可怕的剑术,我想弄死他也是轻而易举!不过……”

她心神又有些慌乱:“不过,他这么大度的放弃半年时间,莫非是因为他有足够的信心,认为我这半年来无法追上他吗?他真的这么强大吗?”

她不由回想起苏云那一剑,那恐怖无比的一剑,让她在噩梦中醒来的一剑!

她的真实目的,其实是为了拖延这半年时间。

苏云给她的压力实在太大了,不过即便苏云答应给她半年时间,她也没有足够的信心破解苏云那一剑。

苏云却不知道她想了这么多,他只是单纯的想保半年的平安而已。

“苏士子,既然咱们半年内不是敌人,那么或许可以做个朋友。”

少女梧桐小心措辞,免得激怒了他,给他留下不好的观感,斟词酌句道:“作为朋友,我要告诫你一件事:无论怎么赌都好,千万不要赌人性。否则,你会输得很惨!”

苏云微微一怔,深深看她一眼。

全村吃饭焦叔傲则是全程纳闷,心道:“梧桐前辈为何会对这小子如此客气?就是这小子两次三番斩断我的剑,何须与他客气,直接捅他一个透心凉便是!”

在他心中,少女梧桐就是真龙,无论谁也无法改变他的看法。

因为梧桐传授给他的,是真真切切的《真龙十六篇》,绝对没有虚假!

就在这时,有人高声道:“快点做工!把这些黑棺连夜装车运走!都给我小心着点!”

苏云心头大震。

少女梧桐淡淡道:“或许根本不用等半年时间,你我就可以分出赌局的输赢了。”

苏云喃喃道:“人性,难道真的不堪一击……”

少女梧桐嗤笑一声,向前走去:“人性何时坚挺过?这一点,我上上世便已经知道了。只有你这样的毛头小子还坚信人性。这些人做出杀戮,还会推到我的头上,对外人声称是我纵使劫灰怪屠杀民众,拿我的头去祭旗!”

焦叔傲连忙跟上她。

那中年矿工低声道:“我只能送你到这里了,前方深入劫灰山内部,我无法控制这人进入其中。我去调查劫灰怪被送往何处,你自己谨慎行事,不要连累到我!”

苏云默默点头。

那矿工突然精气神一变,茫然的挠了挠头,打量四周,浑然不知自己为何会在这里。

朔方城的上使用的是一种精神控制的法术,控制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上使不再控制,那矿工便会醒来。

苏云迈步跟上梧桐和焦叔傲,回头看向广场上正在装车的那一口口巨大的黑棺,心中默默道:“人性,经不经得起考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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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二章 大圣灵兵

山体内部,劫灰灯的光芒将这里照耀得如同白昼一般,苏云和梧桐、焦叔傲远远便看到一堵宏伟的墙出现在他们前方,有几十个灵士和西席先生装扮的人站在墙下。

墙高三十多丈,墙下的人显得极为渺小。

正是这堵墙,堵住了童家人的去路。

“这堵墙的后面,应该便是三十六辐轮所对应的中央大殿,是这座劫灰城至高统治者所居住的地方!”

苏云目光闪动,思索道:“也即是说,殿内有一位所谓的上古神王!”

童家人的目的,便是为了挖出这尊上古神王,把他装进棺材里运往别处,可惜在这里遇到楼班的封印。

以朔方学宫在建筑学上的底蕴,他们无法破解楼班封印,所以趁着寒假请来了西都太学院的老师。

苏云四下看去,只见还有一些矿工正在沿着墙的四周敲敲打打,试图把墙壁四周的劫灰清理出来,探寻是否还有其他道路。

这堵墙四周已经被他们清出来很大一部分空间,露出了其他墙体。

说是墙,其实更像是个正正方方的盒子!

苏云心中微动,木头盒子所化的蛟龙在他身上流动一下,这堵四四方方的墙,与楼班给他的木头盒子一样,难道说木头盒子正是这堵墙的钥匙?

少女梧桐带着焦叔傲和苏云走上前去,凑到人群中,苏云惊讶不已,这人魔少女的确有些本事。

无论童家还是朔方学宫,或者是那位西都来的先生,都是极为厉害的高手,但是少女梧桐带着苏云和焦叔傲混入人群之中,这些高手竟然像是没有发现他们一般!

“你们在做什么?”红衣少女兴致勃勃的询问旁边的一位童家灵士。

苏云暗暗替她捏了一把冷汗,然而那童家灵士却像是遇到了老熟人,没有半点防备,低声道:“这堵墙后面有宝物,我们在破解这堵墙。”

梧桐还待再问,突然童庆罗的目光森森的扫来,连忙住口。

苏云被他雪亮的目光扫过,眼前一片雪白,几乎看不到任何东西,心中不由一紧,但奇怪的是,童庆罗尽管目光锐利无比,却仿佛没有看到他们一般,又收回了目光。

苏云惊讶莫名,看向少女梧桐,心道:“这人魔姑娘,真应该好好格一格。不过我如果说要格她,她多半要跟我玩命……”

那十几位朔方学宫的西席先生正站在这堵墙前,有的在商讨对策,有的则在尝试催动性灵神通克制这堵墙。

只见其中一个西席先生向墙壁走去,沉声道:“画壁先生,这堵墙是有人用建筑之学打造的性灵神兵,用来封印整个大殿。有人先我们一步挖到这里,担心我们进入殿内,所以布下封印!”

他的头顶,各种砖瓦层叠飞出,当当向那墙壁撞去,以自身神通形成的砖瓦来替代那面墙壁的砖瓦。

“我以替代法来破解此人留下的性灵神兵,可以进入其中!”

那位西席先生显然是朔方学宫的先生,很是自信,对那位西都来的太学院画壁先生颇为不服,要在画壁先生面前展露自己的本事,哈哈笑道:“朔方乃是楼班楼天师的老家,朔方的建筑神通,并不弱于西都太学院!画壁先生,你看我手段如何?”

他竭力前进,自身神通替换掉的砖瓦越来越多,只见那堵墙竟然在他的神通下缓缓向后退去。

苏云凝目观望,只见那堵奇特的墙壁中砖石在不断自我改变次序和形态,斗拱变化,柱坊变化,翼椽变化,极为复杂。

这种变化是建筑形态上的变化,从飞椽化作井口坊,从令拱化作交互斗,从柱头化作角梁。

这考验的是建筑神通,以及空间置换、空间计算能力。

不仅如此,那些变化之中的椽、拱、斗、坊一个个散发出令人心悸的波动,显然都是灵兵形态,处在即将威能爆发的边缘!

苏云对此一窍不通,心中只有敬畏。

那位西席先生本事不凡,一边计算,一边前进,用自身的气血所化的砖石改变椽拱斗坊的形态,让这堵墙化作的灵兵无法绽放威力。

随着他的前进,只见那堵墙的变化更快,更加剧烈,已经不单纯是斗拱变化,渐渐从一堵墙化作一栋房屋,一座大殿,一道长廊。

无论房屋还是大殿、长廊、天井、画舫,都是灵兵形态,变化越来越复杂,灵兵的威力也是越来越强大!

那位西席先生必须在电光火石间寻找到破绽所在,替换掉砖石,迫使这堵墙所化的灵兵无法发挥出威力。

墙壁继续变化,他便可以在变化的瞬间前进,不断走入被封印的大殿。

那西席却也厉害,不愧是朔方学宫的老师,走了七步,进入长廊之中,这才智慧穷绝,叫道:“我学问不够了!谁来替我?”

他话音刚落,其他西席还未来得及援手,便见长廊中光芒迸发,一声轰鸣,那西席血肉尽碎,只剩下一具白骨站在廊下。

砖瓦层层叠叠向前铺来,顷刻间便将那具白骨淹没。

墙壁又推回众人面前。

那堵墙前,朔方学宫的众多西席先生面色凝重,突然一位中年男子冷笑道:“朔方学宫的西席,居然还有脸说楼班楼天师是朔方人,却连这堵墙是楼天师的性灵神兵都看不出来,真是贻笑大方,死有余辜!”

那些朔方学宫的西席先生悲愤莫名,他们都是学宫中教授建筑这门新学的,楼班又是朔方人,却没想到被这堵墙挡住了路,还要被这个西都来的画壁先生连连嘲弄。

自从被这堵墙困住以来,朔方学宫已经连续折损了十几位精通建筑新学的士子,还有三位西席也葬身在墙壁之中。

童庆罗咳嗽一声,沉声道:“画壁先生,这堵墙是楼天师的性灵神兵?”

那位画壁先生是个体貌风流的中年人,目如星月,很是俊朗,道:“此宝名叫尘幕天空,是楼天师的性灵神兵。当年楼天师下葬时,还是我们太学院的前辈将他送到天市垣安葬的,当时没有发现这件宝物。”

“尘幕天空?”

朔方学宫的西席先生们又惊又喜,看向这堵墙,露出贪婪渴望之色。

修炼土木建筑之学的灵士,没有不知道尘幕天空的。

许多建筑灵士毕生最大的愿望,便是亲眼见到楼班楼圣人的大圣灵兵,尘幕天空!

传闻这件大圣灵兵无常形,无常态,宛如空中的尘沙,被风吹过形成的天幕!

尘幕天空因此得名。

还有传闻说,这件大圣灵兵可以变化为各种各样的建筑,楼宇钟塔宫殿宝阙等物,神妙莫测,每一种宝物都拥有不同威能。

它甚至可以形成一片建筑,让人居住在其中,这建筑之中应有尽有,一切都可以让建筑自己完成,可谓是饭来张口衣来伸手。

它也可以是世间最恐怖的牢狱,最可怕的囚笼,最坚不可摧的要塞,最强大的攻城利器!

楼班未曾被东都大帝封圣,以天师的规格下葬,但他的灵兵尘幕天空,却是公认的大圣灵兵!

先前,他们谁也没有往尘幕天空上想,毕竟那是传说中的圣人灵兵,圣人死后肯定会被世家收藏,怎么可能被埋在劫灰山中?

童庆罗脸色微变:“大圣灵兵!倘若能够得到此宝,我在家族中的地位……”

那位画壁先生儒雅俊秀,淡淡道:“我们太学院与楼班天师的渊源很深,当年楼天师奉元帝之命,打造东都城,建好之后,元帝便把京城从西都迁到东都。当时跟随天师修建东都的士子,后来都成为一代大家,而楼班当时教授这些士子的学堂,也就成了建筑学至高圣地,这也就是太学院中的土木院。建筑一道,自太学院起始,传遍全国,这才成为一大显学。”

他瞥了诸多朔方学宫的西席一眼,道:“楼天师虽然是朔方人,但土木建筑之道,与你们朔方无关。”

那些西席先生羞愧不已。

童庆罗道:“画壁先生,这尘幕天空该如何收取?”

“收取?”

那画壁先生笑道:“大圣灵兵,童家也敢要?这是楼天师的宝物,自然是要上缴国库充公。皇帝说给谁便给谁。”

童庆罗眼中闪过一抹凶光,画壁先生却没有注意到,径自道:“尘幕天空是用楼天师十二真法炼制而成,十二真法是十二种基础的土木建筑之道,也是炼器方法。楼天师虽然是土木建筑上的圣人,但是在炼器上他也是当代的大宗师!”

苏云好奇道:“什么是楼天师十二真法?”

众人纷纷向他看来,苏云吓了一跳,却见众人神情一阵恍惚,纷纷挪开目光。

画壁先生继续道:“十二真法就记录在官学的建筑教材中,叫做楼班书,你这士子,肯定上课时没有认真听讲!”

苏云连忙以气血催动文昌学宫的文昌令,他的灵界中,性灵面前浮现出各种书籍,他的性灵轻轻挥手,建筑学楼班书便哗啦啦翻动起来,上面果然有楼天师十二真法!

苏云心中羞愧,这些书,他的确没有看过。

他却没有想过,他刚刚入学,还未正式开课,自然不可能学过。

他细细查看楼班书中记载的十二真法,只听画壁先生继续道:“十二真法分为材、度、斗、拱、承、梁、柱、举、折、力、封、炼。这十二法构成了尘幕天空。材,是土木建筑之材!”

他手掌贴在面前方方正正的那堵墙上,只见墙壁后退,一块块方砖从墙壁中凸显出来,画壁先生抽出一块砖,道:“这块砖是由无数最细微的立方体组成,肉眼几乎无法看见,因此被称作尘。”

他手中的方砖突然碎去,化作细微的沙粒流向墙壁。

画壁先生手掌翻开,里面藏着一粒微尘,道:“度,是度量,确定建筑最基础材料的最小数。我把尘幕天空的最小数放大给你们看!”

他另一只手抬起,手掌握拳,突然五指叉开,只见他托起的那个手掌上空,一个小小的立方体突然变大起来,在他掌心上方不断旋转!

众人不禁骇然,眼神中充满了对尘幕天空的敬畏。

“十二真法中的材料和度量,是最为主要的!”

画壁先生道:“知其材料,方知其上限!知其度量,方知其大器!其他的,斗、拱、承、梁、柱、举、折、力、封、炼,都是技巧。”

苏云心有所悟,受用匪浅,激动得连连点头。

焦叔傲面色古怪的瞥他两眼,向旁边走了一步,羞于他这没学问的灵士为伍。

画壁先生径自向那面墙壁走去,沉声道:“随我来!”

众人纷纷跟上他,童庆罗目光闪动,道:“童轩,你留下镇守。今晚不太平,有人混入城中捣乱。”

儒士童轩心中颇为不甘,但也只得称是。

画壁先生一边破壁,向墙内走去,一边详细讲解楼天师十二真法。

苏云激动莫名,一边翻看楼班书,一边对照画壁先生的手法,学习十二真法果然进境神速!

画壁先生也是一个土木建筑的大家,他破解尘幕天空的手法和楼班书相互印证,让苏云受益良多。

众人深入墙壁十多步,只见墙内四周土木不断变化,从墙化作房屋,从房屋化作大殿,从大殿化作长廊,从长廊化作飞桥,从飞桥化作画舫。

画壁先生带着他们穿梭,短短片刻,竟像是在墙内走了数里远近!

突然,他们出现在一座方方正正的大殿之中,大殿别无他物,只有天顶处有一个藻井。

童秀清与诸多童家灵士和朔方学宫的西席先生也跟过来,见到画壁先生神通出神入化,心中钦佩不已。

少女梧桐也暗暗点头:“这个叫画壁的大士,的确有点本事……”

她刚刚想到这里,突然藻井中一道光芒射出,打在画壁先生的头顶,画壁先生脑袋当场蒸发,死于非命,只留下一脸惊骇的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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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三章 人性的闪光

苏云正在翻看楼班书,对照画壁先生的神通,却见画壁先生的无头尸体摇摇晃晃,扑到在地。

“他娘厮贼的……”苏云合上书,乡下少年禁不住爆出一句粗口。

画壁先生尸体倒地时发出的声响将众人惊醒,一位童家灵士尖声道:“画壁先生死了,谁带我们出去?”

另一个童家灵士嚎啕大哭:“我们都要死在这里了!”

少女梧桐大怒,反手便是一巴掌扇在他的脸上,厉声呵斥:“闭嘴!不要哭哭啼啼给老娘添乱!”

那童家灵士被她扇了一巴掌,停止哭啼,捂着脸道:“前辈教训的是。”

他根本不知道少女梧桐是谁,也不知道是谁把她请来的,只知道此人可以信赖。

至于其他人对少女梧桐的印象也是如此,至于少女梧桐长得是什么样子,是男是女,就无人知道了,他们只知道有这么个以可以信赖的人。

这才是人魔梧桐的可怕之处,让你根本不会去怀疑她。

“前辈说得对!”

童庆罗这位大高手也在不知不觉中被梧桐迷惑,高喝一声,镇住全场,沉声道:“诸君,你们都是精修楼班书的灵士、先生!画壁先生会的,你们也全都会!画壁先生能做到的,你们也能做到!现在不是哭哭啼啼的时候,打起精神来,破解这尘幕天空!”

一个灵士颤声道:“画壁先生死了……”

“等一下!”

一位西席先生朗声道:“你们发现了吗?这座大殿藻井在轰杀画壁先生之后,并没有变化,大圣灵兵的威力也未曾催动,这让我想起一件事情!”

众人安静下来,纷纷向他看去。

童庆罗鼓励道:“宗先生继续说下去!”

那位宗先生继续道:“我想到了献祭。在古代人们打造新城时,都要杀死战俘、奴隶或者死囚,埋在城下,然后在尸体上建城。这叫献祭。楼天师的尘幕天空乃是大圣灵兵,我们的本事难敌画壁先生,自然难以破解大圣灵兵。因此想要走出尘幕天空,最简单的办法便是献祭!”

他面色森然,环视一周:“这也是唯一的办法!尘幕天空每变化一次,我们献祭一人,用他的血让尘幕天空变化而成的灵兵不会爆发。”

童庆罗和众人的眼睛渐渐明亮起来。

那位宗先生数了数,道:“我们现在有四十六人,也就是说,我们可以撑过尘幕天空的四十五次变化。四十五次变化之后,倘若最后一人还是没能走出尘幕天空,那么便会全军覆没。”

另一位朔方学宫的西席先生道:“我刚才计算过,画壁先生带着我们走入墙中,共经历了二十三次变化。我们只需要往回走,献祭二十二个人,便可以活着走出尘幕天空!”

童庆罗眼角抖了抖,声音嘶哑道:“倘若我们继续前进呢?”

那几位朔方学宫的西席先生摇头道:“这就不知道要经历几次变化了。有可能下一步就可以走出尘幕天空,进入上古大殿,也有可能我们死得只剩下一人,也没有走出去……”

众人沉默下来,没有人说话。

往回走,献祭二十二人。

献祭的这二十二人是谁?

谁心甘情愿站出来献祭自己?

恐怕在场没有人愿意站出来牺牲自己!

至于向前走还是向后走,反倒没有那么重要了。

苏云打量周围的人,心中默默道:“这又是一个葬龙陵案,大雪封山,人性相互厮杀,人魔在阴暗中滋长……可是,这次人魔就在我身边,根本没有去蛊惑这些人,为何还会出现这样的事情?”

突然,童庆罗满面笑容,环视一周,哈哈笑道:“在场有我们童家的灵士,也有学宫的先生,还有请来的三位前辈。”

他的记忆已经被少女梧桐篡改了,只当苏云三人是请来的前辈。

“那么我们便以实力为主,实力最强,最有用的人,保留下来,实力弱的,没用的,先献祭出去。”

童庆罗脸上的笑容更多,几乎像是绽放的花朵一样挤出来,笑眯眯道:“教土木建筑的西席先生最有用,自然要留下来,三位前辈也有用,也要留下来。那么就先从我们童家的灵士开始献祭……”

童家那二十几位灵士悲愤欲绝,一个童家灵士高声道:“二爷,我们是一家人啊!我们应该团结起来,用学宫的先生血祭……”

童庆罗一手探出,抓住他的脖子,面带青气,森然道:“闭嘴!你吵吵嚷嚷的,便先拿你献祭!”

他将那灵士掼在地上,言语之中杀气腾腾,冷冷道:“你们有学宫的先生有用吗?你们能破解尘幕天空吗?不能的话,就给我闭嘴!”

一位童家灵士随声附和道:“二爷说得对!你们都给我听二爷的!你们更应该担心,你们能否排到最后!”

其他童家灵士纷纷拍童庆罗马屁,对其他同族中人却充满了敌视和不信任。

少女梧桐向苏云道:“你觉得童庆罗是打算往外走,还是打算往里走?”

苏云不假思索道:“自然是往外走。往外走死二十二个人便可以走出去,还有一半的生还者。往里走,则是拿着所有人的命去冒险!”

“错了。他会往里走。”

少女梧桐露出笑容,笑容里藏满了讥讽,轻声道:“他往外走,便要背负起二十二位童家灵士之死的罪名,出去之后身败名裂。但是往里走,倘若能够走到上古大殿,得到楼圣人的大圣灵兵,死多少人都是值得的。他出去之后,别人还会夸他英明神武。”

苏云怔怔道:“这些同族人的性命……”

少女梧桐突然高声问道:“二当家的,咱们现在应该往外走,还是应该往里走?”

童庆罗呵呵笑道:“自然是往里走。”

苏云脑中轰然。

“呵呵,一百五十年前的葬龙陵,我便见过同样的一幕了。”

少女梧桐瞥他一眼,低声笑道:“此子的心肠,比人魔如何?我虽是人魔,但我却不对自己人下手。焦叔傲被俘,我还亲自杀往牢狱,将他搭救出来。”

她没有继续说下去,但苏云明白她的意思。

童庆罗的做法,还不如人魔!

人魔不对同伴下手,而他却巴不得所有同伴都死在这里,无人知道他的作为,而他却可以踩着同伴的尸体,得到大圣灵兵,为自己扬名立万!

少女梧桐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轻轻柔柔的,充满了魅惑:“小瞎子,总有一天,你会对这个世道失望,与我一样变成人魔。”

苏云眼前浮现出天门镇,北海,水柱,天外世界,还有仙剑。

少女梧桐红衣如火,铺满了天门镇半个天空,她像是占据他心中的魔,向他轻声蛊惑:“你的童年充满了悲剧,多是苦难折磨,为何还要心存善良,为何不与我一起堕落?堕落,未尝不是飞升。”

“因为……”

苏云仰起头,看着天空中的少女,红衣如霞,铺了半边天空,乡下少年露出一丝灿烂阳光的笑容:“因为有人把我从黑暗的坟墓里拉出来,教我如何在黑暗中活下去。也因为野狐精怪们没有因我是人而歧视我,反而教我读书识字。”

“还因为天市垣的妖魔鬼怪不因我是瞎子而欺辱我,反倒让我结识了许多朋友,真心的朋友和一个窗户下的同学。还因为有些人即便早已死亡,即便做了鬼,也在暗中保护我。”

“更因为有人在黑暗中为我打开了一扇窗,让阳光可以照下来!”

“我得到了这么多照顾,为何要和你一样化身为魔?”

苏云脸上的笑容突然消失,面色冷漠,性灵爆喝:“梧桐,从我的眼中滚出去!”

少女梧桐嗤笑一声,红衣一卷,从他眼中消失,声音悠悠传来:“说得好!不过你我之间的半年赌约,你还是输定了!”

苏云哼了一声,心中却有些不安。

他的眼中发生的事情,外人一无所知,根本不知道少女梧桐如此恐怖。

童庆罗与那些位西席先生已经开始动手,其中一位西席先生以自身的性灵神通触动这座大殿的藻井,但见整座大殿立刻发生改变,建筑剧烈震动,形态飞速变化!

众人趁着形态尚未确定之时向前赶去,等到尘幕天空的变化停止,那是一件新的性灵神兵形态,如同一座高塔。

众人站在塔下,只见高塔层层亮起,即将绽放威能将他们轰杀!

宗先生喝道:“二爷,血祭!”

童庆罗不由分说便将刚才与他顶嘴的那个童家灵士击杀,那灵士一身鲜血被泼向塔身!

那高塔被鲜血滋润,一层层已经被点亮的塔身渐渐黯淡下来,宗先生大喜,哈哈笑道:“有用!有用!”

童庆罗狂喜,哈哈笑道:“果然有用!我童家灵士,死得其所!”

一位童家灵士抚掌笑道:“还是二爷英明!”

众人欢声笑语,却没有人去关注那地上的尸体。

苏云皱眉,抬步向高塔走去,他脚步刚动,便被童庆罗等人发现,连忙道:“前辈且慢!”

苏云身上的蛟龙流转,化作无数尘沙流入他的右手掌心,化作一块木头盒子。

苏云轻轻一推,木头盒子与塔身融合,他的面前,木塔立刻发生变化,出现一道门户。

他走入门户之中,后方众人纷纷冲来,试图闯入门户,却见那门户已然合拢。

少女梧桐心中凛然:“他像是与尘幕天空融合了!是了,刚才那个小木头盒子,一定是那个盒子的作用!那个盒子,是开启尘幕天空的钥匙!”

她心中对苏云更加忌惮:“此獠老谋深算,心机深不可测,实在太可怕了,比领队学哥还要可怕!我居然还想拉拢他!”

她这个人魔甚至都有些不寒而栗:“他一直都带着钥匙,一直都在冷眼看着我们一步一步走向绝境,而他则在阴暗的角落里露出狰狞的笑容!”

“他比我还像人魔!”

她突然想起天门镇剧变的那天,仙剑袭向天门镇的那一幕,不由打个冷战:“那么多鬼神般强大的存在都死了,肉身全无,为何他活了下来?难道说他已经死了,他的性灵依附在自己的尸体上,他其实也是个人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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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章 劫火洞燃,世界俱坏

尘幕天空的中心,一片尘埃晃动,从四四方方的墙壁中涌出,尘埃云中,苏云迈开脚步走了出来。

他的身后尘埃云跟随着他向前流动,在他的手掌心里化作一个小方木块。

苏云收起木块,抬头看去,看到了上一个世界留下的劫灰大殿!

他此刻便身处在这座神王大殿之中,大殿的中央被人开辟出来,两旁堆满了劫灰,熊熊的劫火依旧在燃烧,将劫灰烧得如同岩浆!

大殿中央被开辟出的道路两旁,如同熔岩般的劫灰中,隐约间可以看到一个个狰狞恐怖的怪物矗立在劫灰之中,承受着劫火的煎熬。

那是一尊尊如同石雕般屹立在铜柱旁的两排劫灰怪!

这些劫灰怪比苏云第一次遇到的那只劫灰怪更加高大,骨骼外生长,遍布全身,血肉藏在骨内。

他们胸前的骨骼如同车轮,身后的骨骼像是画出的太阳,长着长长的骨刺。

他们手中握着一杆杆比他们还要长的矛,矛头却是刀刃,有着略微弯曲的弧度。

这些劫灰怪像是处在深眠之中,没有任何动静。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头发被烧焦的气味,很是难闻。

火浪的温度极高,扑面而来,苏云甚至能够感觉到那是腐败的天地元气被点燃散发出的能量!

“如果说劫灰城是上一个世界的神灵所居之地,那么这座大殿,便应该是神王所居之地!”他行走在火焰熊熊的劫灰前,打量两旁,劫灰中的一尊尊劫灰怪有一种别样的庄严肃穆,苏云低声道:“劫火洞燃,世界俱坏,果真如此。这些劫灰怪倘若被人从劫灰中释放出来,他们的实力恢复到巅峰之后,会有多强?能够与天象境界的存在媲美吗?”

他对境界不太了解,也不知道天象境界到底有多强。

苏云行走在两排劫灰怪中央,心中不免有些忐忑,这些劫灰怪被封印在厚重的天地元气的灰烬之中,依旧在承受劫火。

不知道他们有没有死亡。

“楼班摊友交给我这把钥匙,其目的是让我来看看这些被镇压的劫灰怪是否还在吗?”

苏云行走在大殿之中,突然瞳孔微缩,只见大殿上空细沙如流,滚滚而来,围绕着一块巨大的劫灰疯狂旋转!

那块劫灰中火光熊熊,隐约可以看到一尊体型无比庞大的劫灰怪!

他心头大震:“这才是真正的劫灰神王!”

劫灰和劫火中的劫灰怪实在高大,威严,借助劫火的光芒,苏云能够勉强看到这劫灰怪并非是站在劫灰中,而是端坐在那里,手中握着高大的权杖,身后的座位也与众不同,有着车辐状四面延伸锋利骨刺!

他坐在那里,甚至比刚才苏云所见的劫灰怪还要高出许多,苏云估摸计算一下,这尊劫灰神王倘若站起身来,只怕与他在天市垣文圣庙遇到的那个巨型鬼怪差不多,有十来丈高!

“楼班摊友要我来看的,正是这个劫灰神王!他担心这尊劫灰神王会从他的镇压下逃脱!”

苏云仰望这尊劫灰神王,心神悸动,感受到无以伦比的压迫感!

上个世界的神王,其力量恐怕是圣人那样的存在!

从殿外流来的细沙,正是尘幕天空这件大圣灵兵的一部分。

尘幕天空的细沙并非试图磨灭劫灰或者熄灭劫火,而是在外围不断消磨那劫灰神王的力量,让劫火更容易将其炼死。

然而如此强大的存在,怎么可能就这样死亡?

苏云突然有一种心悸的感觉,接着便是咚的一声震动,让他闷哼一声,身不由己倒飞而去,飞出六七丈远这才落地!

他露出骇然之色,将他震退的是心跳声,从那劫灰封印的宝座上传来的心跳声!

劫灰神王的心跳!

这尊劫灰神王的心跳很慢,可能几天时间才会跳动一下,但他心跳一下掀起的震动,竟然能将苏云这样的灵士震飞出去,可想而知他的实力是何等惊人!

而且这还是他被封印的情况下,倘若他吸收了足够多的气血,其实力恐怕更是有着天翻地覆的提升!

“整个朔方城的人,都不够他杀的!”

苏云额头冒出冷汗,突然想到了关键:“人魔梧桐这次来的目的,恐怕就是为了放出这尊劫灰神王,让他制造杀戮,而她则可以趁机提升实力!她是借助众生的魔性来提升实力的!”

他终于想出人魔为何每次出现都要制造杀戮,制造杀戮或许并非是人魔的目的,掀起动荡中人们的恐慌和暴乱,人性沦丧化作的魔性,恐怕才是人魔的目的!

人魔,可能是靠众生的魔性来快速提升实力!

自从遇到少女梧桐以来,苏云便发现她的行为举止很是怪异,看起来不像是传说中的那样十恶不赦。

直到现在,他才明白人魔的处事风格!

就在此时,苏云突然听到咔嚓一声轻响,他急忙循声看去,只见刚才的那声心跳,竟然将一尊劫灰怪神将体表的劫灰震破一线!

劫火从那块劫灰的裂缝中泄露出来,火舌闪动。

“糟了!”

苏云头皮发麻,突然又是咔嚓一声,那块劫灰裂开的缝隙更大。

他心头一跳,不假思索取出木头盒子,木头盒子飞速化作一口木剑。

苏云探手把木剑抓在手中,脚下用力一纵,腾空而起!

“哤咕”

龙吟自他胸腔中响起,他的元气在一刹那以无比恐怖的速度运行,带动身体血液在血管中奔流,直奔他的右臂右手,以及手中的木剑而去!

他的体内,身躯如同天地,天地内藏洪炉一口,洪炉四壁浮现出应龙、开明、饕餮、穷奇四大神圣!

元气在这四大神圣的图案中奔流不息,与虚空中的天地四种元气建立感应。

苏云甚至感觉到自己身后似乎浮现出四大神圣的虚影,让他的气血变得更加狂暴,气血奔流速度更快!

他挥动木剑,自下而上,斩入那块劫灰的裂缝!

这一瞬间,苏云甚至听到自己的气血奔流太快,传来的澎湃声响,甚至感觉到自己的右臂肩头肌肉因为气血涌来太快而一下子膨胀了数倍!

他还感觉到自己的上臂血脉在飞速变粗,上臂肌肉急剧膨胀,变得无比粗壮!

他狂暴的气血甚至刺破所有细微的血管,从一个个毛孔里渗透出来。

“自从修炼了大一统功法,我的身体,好像变得更强了!”

他脑海中突然冒出这样一个念头,从前他施展这一招时,手臂细微血管会炸开,让整条手臂血肉模糊,肌肉肌腱都会被撕裂。

而现在,他的气血运行比从前更加狂暴,甚至狂暴了数倍,但是右臂的负担却没有以前那么大。

“难道是大一统功法的作用?”

当这股气血传递到苏云手中的木剑中时,木剑表面无数个细小无比的方块表面,一个个奇异的纹理亮起,让木剑变得金光灿灿,表面浮现出锋利无匹的剑芒!

那一剑切入劫灰,如同剖在豆腐上,如入无物!

就在此时,只听轰隆一声,那块劫灰炸开,被封印在劫灰中的劫灰怪身染熊熊燃烧的劫火,破灰而出!

那劫灰怪对刺入自己腹脏的木剑不管不问,手中的弯刀权杖直接向苏云的头颅斩下!

这一杖刀劈落,还未来到苏云头顶,苏云便感觉到头脑之中的一切气血被压迫得回流,脑中一片空白!

这便是上个世界的神的实力!

哪怕这些劫灰怪被埋在劫灰之中不知多少年,被劫火焚烧了不知多少年,他们的实力依旧远超苏云这样的灵士!

仅凭气息压迫,他便足以将苏云压死,更别说他手中还有造型奇异的杖刀!

苏云根本来不及抵挡这一刀,只能倾尽所能的催动木剑,施展出仙剑斩妖龙那一招,但就算是他用这一招将那大劫灰怪斩杀,自己也会被劫灰怪劈死!

嘭!

如中败革般的声音传来,那大劫灰怪的杖刀斩在一片残缺半球形大幕之上!

苏云脑中气血再度涌来,视线恢复,只见尘幕天空所形成的墙面飞出一道沙幕,挡在他的头顶。

那大劫灰怪这一击力量刚猛无比,刀锋劈在沙幕上时,一股肉眼可见的气流呈环状向四面八方溅射,气流撞击在大殿的柱子上,发出咻咻的响声,仿佛锋利无比的刀平斩在柱子上!

苏云剑光将那大劫灰怪剖开,然而那劫灰怪却还未死,振翅后退,从劫火中穿过,消失在这座神殿的阴暗之中。

苏云惊魂甫定,谨慎的握住木剑,审视四周的黑暗。

这时,他突然生出一种无妙的感觉。

这种感觉来自于掌控。

他感觉到自己突然间可以掌控大殿四周的墙壁,也即是楼班的大圣灵兵,尘幕天空!

刚才他在全力催动手中木剑之时,他感应到了整个尘幕天空,感应到尘幕天空的形态,甚至感应到尘幕天空这件大圣灵兵中每一粒沙尘的变化!

他的灵界中,自己的性灵面前,仿佛出现了无数尘沙的虚影,他的性灵可以控制着这些尘沙做出任意的变化!

甚至,在他的灵界中,尘幕天空的虚影完全呈现出来,他可以看到尘幕天空内部的变化,看到被困在尘幕天空中的童庆罗、少女梧桐、全村吃饭等人!

他觉得,他甚至可以掌握这些人的生死!

这种奇妙的景象,如坠梦境!

不过话说回来,灵界本来就是梦境发生的地方,灵士利用灵界来掌控灵兵,自然是理所当然。

现在,苏云终于明白为何楼班说这木头盒子是钥匙了。

他现在握住这枚“钥匙”,感觉就像是打开了整个宝库,宝库中的一切宝藏都出现在他的面前!

而且这枚“钥匙”千变万化,可以化作不同的灵兵形态,着实是玄妙无比。

突然,羽翼震动声传来,苏云急忙看去,视线却被劫火挡住,无法看到火焰后的东西。

下一刻,羽翼震动声从他身后传来,苏云转身,然而羽翼震动声却从他头顶传来,他立刻飞速后退,抬头往上看去。

他后退速度极快,但是他却没有看到,那大劫灰怪无声无息的出现在他的身后,手拄着杖刀,雪白的眼睛只有绿豆大小的眼瞳死死的盯着他,等着他自动送上门来。

苏云抬头往上看,眼珠子却没有动,而是盯着对面的墙壁,墙面上劫火晃动映照出他自己的影子和另一个高大无比的影子。

那高大的影子挥起杖刀,向他的影子斩下!

嘭!

苏云的影子后方突然多出一朵沙云,将这一刀挡住,与此同时,苏云右手穿过左臂弯,一招和光同尘施展出来!

但见沙云化作一轮大日,将那高大影子轰得飞上半空,狠狠撞击在这座神殿的天顶!

苏云招式一变,从和光同尘化作日月叠壁养气篇的乌飞兔走,但见一轮轮明月和太阳从尘幕天空所化的墙壁中飞出,嘭嘭嘭轰击在天顶处那劫灰怪的身上!

苏云收了招式,只见那劫灰怪从天顶坠落,啪嗒一声摔在他的面前,杖刀丢在一边。

那大劫灰怪双手撑地,挣扎起身,突然沙云化作一头小山般的金猿从天而降,一拳砸在他的脑袋上,将他头颅砸得陷入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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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章 堕落成魔

嘭!嘭!嘭!

那金猿一拳又一拳砸下,砸得整个大殿都在抖动,终于,大劫灰怪不再动弹。

只见这只大劫灰怪被砸得半个身子都栽入地下,上半身骨骼尽断,黑血咕噜咕噜往外涌,很快化作一粒粒劫灰堆在一起。

苏云直起腰身,他面前的巨型金猿也随着他而直起腰身,与他的动作一模一样。

刚才就是苏云控制着这头尘沙所化的巨型金猿,将大劫灰怪活活锤死!

“尘幕天空真是强大!”

苏云惊叹,轻轻抬手,只见巨型金猿化作尘沙,尘沙中一只大手飞出,将这只大劫灰怪尸体拉起。

突然,他右臂有些无力,垂了下来。

刚才动用仙剑斩妖龙那一招,右臂无法完全承受那股冲击力,还是伤到了血脉和肌肉。不过相比修炼大一统功法之前,他的身体已经强健了许多!

苏云深信,只要自己修成十二种感应篇,与洪炉嬗变融合,自己绝对可以毫无滞碍的发挥出仙剑斩妖龙这一招的全部威力,并且不会伤到身体!

“可惜,这个大劫灰怪被我打死了,否则倒可以送给董医师,当做我以后在他那里治伤的药费。”苏云暗暗惋惜。

尘幕天空的威力超出了他的想象,刚才他用仙剑斩妖龙也未能将这只大劫灰怪斩杀,但是利用尘幕天空,几乎是不费什么力便将这只劫灰怪格杀。

这只是尘幕天空一小部分威力而已。

他碍于自己的修为,无法将尘幕天空的威力发挥出来,只能调动一部分尘幕天空。

他能感觉得出,尘幕天空的威力绝非仅仅是以尘沙化作各种形态提升招法威力那么简单,这件宝物真正的威能,恐怕超乎想象!

因为,就在刚才他与大劫灰怪战斗之时,他察觉到自己的思维触角仿佛在飞速向四面八方延伸,与三十六楼宇群落下方的铜柱联系在一起!

那一刻,他甚至感觉到自己的触觉在疯狂生长,与那些铜柱相连,并且通过铜柱连接到一座座高楼广厦之中!

他甚至感觉到整个城市仿佛变成了他的灵兵,他甚至可以掌控整个朔方城的楼宇,整个朔方城的云桥!

“朔方城,其实是被楼班摊友炼成了一整个灵兵,这个灵兵大的不可思议,每一座楼宇大厦都是一个个独立的个体,每一道云桥也都是一个个独立的个体。”

苏云看着手中的尘沙渐渐化作一个小方木块,心道:“我手中的这个小方木块,就是开启大圣灵兵尘幕天空的钥匙,而尘幕天空可以连接朔方城所有个体,将朔方城化作一个莫大的灵兵,镇压地底劫灰城!”

他吐出一口浊气:“但是,谁有如此庞大的法力,可以催动整个朔方城?把一座入云的楼宇作为灵兵,恐怕都可以累死左仆射那样的人物了。”

他摇了摇头,楼班把整个朔方城统一成一个灵兵,但世上根本不可能有人拥有这么雄浑的法力,将整座城祭起!

“所以,想看到整个朔方城变成一个巨型灵兵,爆发所有威力威能,恐怕是没可能了。”

苏云不禁悠然神往,倘若真有这么一个人,把整个朔方城三十六座楼宇群落所有建筑的威力威能,统统激发,把朔方城地底一根根巨型的铜柱威力威能统统激发,那该是何等壮观的一幕?

“不可能有法力如此雄浑的人……”

苏云摇了摇头,低声道:“不过楼班摊友你尽管放心,我一定会帮你寻找到这样一个人!”

楼班留下尘幕天空的目的,是寻找一个传人镇压地底的劫灰城,镇压劫火与劫灰怪。他久寻无果,因为裘水镜的缘故,于是也选择了苏云,把开启尘幕天空的“钥匙”交给苏云。

但苏云觉得,自己并非最佳人选。

现在他自身难保,连带着二哥花狐他们在朔方求学都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更何况担负起镇压劫灰城这个重任?

“罢了,我先离开这里,把大劫灰怪的尸体送到董医师那里,能卖多少钱便卖多少……糟了!”

苏云突然脸色微变,他的灵界中性灵这时才注意到,童庆罗、少女梧桐等人,竟然已经来到了尘幕天空的边缘!

他刚才全神贯注对付劫灰怪,浑然没有留意到这几个人!

童庆罗和少女梧桐等人一路血祭,已经把童家的灵士和几个朔方学宫的西席先生也给击杀献祭了!

原本加上苏云,他们一共四十六人,现在只剩下童庆罗、少女梧桐、全村吃饭和宗先生四人。

其他人,都已经被他们血祭给了尘幕天空!

“他们在前进一步,便会进入这座上古神殿!”

苏云刚刚想到这里,突然间尘幕天空形成的墙壁便如他心中所想那般,内外颠倒,内外换了一遍!

苏云呆了呆,赞叹道:“真是一件好宝贝儿。”

他迈步向外走去,劫灰怪的尸体则被尘沙包裹起来,送入墙壁之中。

苏云刚刚走出那堵墙,却见墙壁晃动一下,童庆罗四人先后从墙中走出,突然童庆罗身后烈焰熊熊,一股洪荒巨兽般恐怖的气息喷涌而出,震惊众人!

苏云还从未见过如此霸道的气息,但见童庆罗身后的烈火之中一只粗壮无比的鸟爪探出,抓住那位宗先生!

宗先生又惊又怒,厉喝一声,元灵从灵界中浮现出来,不由分说便要催动神通!

却在此时,童庆罗身后烈火之中七彩斑斓的羽毛蜂拥往外生长,一只巨型毕方探出头来,长长的鸟喙向下一啄,将宗先生的元灵连同神通一起啄得粉碎!

宗先生也被那巨型鸟爪捏得眼耳口鼻流血不断,声音嘶哑道:“罗二爷,你这是做什么……”

童庆罗面色狰狞,冷笑道:“宗先生,我不献祭了你,还能献祭两位前辈不成?要怪,就怪到现在都没有走出这堵破墙!”

宗先生骨骼噼里啪啦作响,被巨型毕方的鸟爪生生捏断,终于吐出最后一口气:“你娘,已经走出来了……”

他说罢,头一歪便没了气息。

童庆罗呆了呆,这才想起打量四周,他们的确不是身处墙壁之中,反而是来到外面的殿外广场上!

他们没有如预料的那般走入四面墙中的大殿,反倒走了出来!

童庆罗连忙松手,陪笑道:“宗先生,是我错了,还望先生勿怪。宗先生,宗先生……”

宗先生尸体滚落在地,不再动弹。

苏云悄然无息的来到少女梧桐身后,见状不由心头一跳。

童庆罗身后的那毕方神鸟给他一种无比凶悍的感觉,根本不像是凡间的凡鸟!

苏云见过真正的毕方,在天门后的世界,仙图之中,他曾经见到过两只毕方神鸟比翼翱翔,对抗天劫!

仙图中的神鸟毕方,与童庆罗身后的神鸟毕方,几乎一模一样!

甚至苏云所观想的神鸟毕方,未必有童庆罗神通所演化的神鸟毕方精细,显然,童家有人见过真正的毕方!

突然,少女梧桐低声道:“童家格过真正的毕方神鸟。”

苏云心中凛然,低声称是。

全村吃饭焦叔傲这才注意到他的到来,惊出一身冷汗。

“二当家的,我们走出来了,没有寻到劫灰神王,也没有得到大圣灵兵。”

少女梧桐突然出声道:“二当家的却杀了二十二位童家子弟,二十二位童家千辛万苦栽培出来的灵士。”

她的声音轻柔,给人一种抚慰心灵的感觉,仿佛是潜入你的心里,对你的内心对你的思想说话。

苏云心中顿时生出一股不妙的感觉。

童庆罗面色灰败,仿佛一下子衰老下来,喃喃道:“前辈,我该怎么做?我该做什么……”

少女梧桐继续道:“除了这些童家的灵士,还有十八位朔方学宫的西席先生,他们都是朔方学宫教土木建筑的,这些西席统统死在这里,刚才还有这么多矿工眼睁睁的看着你杀死了宗先生。”

童庆罗眼中充满了森森杀气,目光向广场上那些正在把黑石棺往负山兽背上运的矿工扫去,嘿嘿笑道:“前辈,我该怎么做?”

先前他只是惶恐不安的询问,而这一次虽然依旧是在问,但他心中却仿佛已经有了办法。

少女梧桐还是没有回答他,而是继续陈述利害,柔声道:“画壁先生也是死在这里,他的死虽然与你无关,但是太学院会把他的怪罪在你的头上。你的大兄童庆云,他根本不会为你洗脱罪名,因为他洗脱不了。为了不让你连累童家,他只有忍痛杀了你。”

“哈哈哈哈!”

童庆罗突然大笑起来,疯魔了一般,声音凄厉:“我为童家干过多少丑事,做过多少不为人知的勾当,大兄岂会杀我?大兄不会杀我!”

他的面色陡然阴沉下来,面目狰狞恐怖,自言自语道:“没错,大兄会杀我,他一定会杀我灭口,他是这样的人……”

苏云看到他这幅表情,不由打个冷战,低声道:“梧桐,不要说了。”

少女梧桐轻声笑道:“我并没有蛊惑他,你也听到了,我没有说出一句蛊惑他的话。我只是告诉他利与害,至于如何取舍,在他自己。”

苏云蹙眉。

少女梧桐的确没有说出任何一句蛊惑人心的话!

但这才是最可怕的,因为童庆罗越来越像是一个被魔性魔心控制了的魔头!

“但是这件事还有转圜的余地,嘿嘿嘿嘿……”

童庆罗面容越发扭曲,突然只听轰隆一声巨响,他身后的元气喷涌而出,化作熊熊的毕方神火!

那毕方神火蕴藏七色,原本绚丽无比,但是此刻神火却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

“只要我杀了这里所有的人,释放出所有的劫灰怪!”

童庆罗放声大笑,声音震耳欲聋,笑声凄厉,笑容扭曲:“便可以把这些童家灵士和西席先生的死,推到劫灰怪的头上!哈哈,那时便无人知道他们是死在我的手中了!”

他的身后元气所化的毕方神火中,锦绣团簇的羽毛从火焰中涌出,化作翼展十多丈的庞然大物,神鸟毕方!

神鸟毕方一身羽毛华丽无比,然而此刻毕方却在变黑,变得与劫灰一样黑,与童庆罗身后的魔火一样黑!

巨大的毕方神鸟振翅长鸣,呼的一声黑色羽翼张开,羽翼下遍布魔火。

童庆罗整个人似乎扭曲了起来,仿佛变成了人魔,兴奋的看着广场上那些矿工、负山兽和童家的灵士:“杀光他们!”



黑暗毕方振翅飞出,杀向广场。

广场上顿时一片混乱,儒士童轩厉声道:“二爷疯了!快跑!快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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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六章 剑断劫灰山

那广场上一头头负山兽沿着被开垦出来的道路狂奔,一个个矿工也纷纷现出原形,变成一只只妖怪,一边哭喊,一边疯狂逃遁!

上空黑暗毕方振翅杀来,却不是杀向他们,而是抓起负山兽背上的一块块巨大的黑色石棺,将石棺抓到空中,扔了下来!

嘭嘭嘭!

一个个黑石棺砸在地上,石棺裂开,石棺中被封印的劫灰怪呼吸到空气,一个个飞速苏醒。

嘭嘭的声响不断传来,石棺相继炸开,劫灰怪破棺而出,振翅飞上空中,对那些逃窜的矿工、童家灵士出手。

时不时有人被抓住,手舞足蹈的飞上空中,被啃噬了一身血肉,带血的骨架被丢下来!

甚至连负山兽这等庞大的巨兽也往往被三五个劫灰怪抓起,带入空中,没多久便被吃光!

童庆罗哈哈大笑,疯狂的催动黑暗毕方向广场上其他黑棺抓去,破坏这些石棺,释放出更多的劫灰怪。

“杀死所有知情人,我便还是大兄器重的二当家,我便还是童家的罗二爷!”

童庆罗如同一个魔王,魔性越来越重,越来越疯狂,声音凄厉却充满了快意:“所谓污点,只要没有人知道,便不算污点!”

苏云站在少女梧桐身后,沉声道:“梧桐,你见多识广,你一定知道如何才能杀死他,对不对?”

少女梧桐身躯僵硬,感受到苏云体内传来的杀意,显然,她若是不说出如何杀死童庆罗,那么苏云一定会对她下手,将她铲除!

苏云来自天市垣无人区,是在妖怪堆里长大的,绝对不会坐视这些矿工妖怪被劫灰怪屠杀一空!

但是苏云倘若去杀劫灰怪,那么童庆罗一定会向他出手,所以苏云要解决这次危机,必须先除掉童庆罗。

少女梧桐噗嗤笑出声来,悠然道:“苏士子,你知不知道,我为何一直带着焦叔傲?我的实力虽然不强,但是焦叔傲的实力却很强!”

焦叔傲站在苏云背后,龙牙剑握在手中,指着苏云后脑勺,淡淡道:“你动她,你死。”

“焦叔,我们是同乡!”

苏云咬牙道:“这些妖怪,也是我们的同乡!”

焦叔傲面无表情。

突然,他身后的那堵墙中有尘沙涌出,化作一只大手将他捏住!

焦叔傲又惊又怒,急忙以气血催动龙牙剑,龙牙剑呼啸飞出,向苏云刺去,苏云手中尘沙浮动化作一口木剑,抬手一挥。

铮!

龙牙剑断裂,跌在地上。

“臭小子又断我剑!”

焦叔傲气极,猛地化作毒蛟龙,张开血盆大口,嘴里少了几颗龙牙,四下里漏风,怒道:“等回乡之后看我怎么收拾你!”

“焦叔,这件事与你无关。”

苏云控制着尘幕天空,淡淡道:“梧桐,你我之间再无阻碍,我那一剑的威力再加上手中的木剑,是否能将你斩杀?”

少女梧桐笑道:“你却杀不了童庆罗那样的天象境界大高手。天象境界与蕴灵境界之间,相隔着元动、骊渊境界,即便你催动尘幕天空,你所能催动的威力也是有限。”

苏云缓缓催动气血,体内的气血开始狂暴,少女梧桐感受到他的凛冽杀意,这才道:“但是童庆罗已经陷入疯魔之中,他的心境出现了极大的破绽,劫火便是针对崩坏的心境所诞生的破灭之火。”

苏云心中微动,身后的墙壁突然向两旁分开,露出暗红色的古老神殿。

少女梧桐没有回头,吃吃笑道:“我感受到了上古神王的气息。这里面果然镇压着一尊神王,呵呵,你用神王身上的劫火点燃劫灰,洒在童庆罗身上,别说他是天象境界,就算是征圣境界,也难逃一死!”

苏云当机立断,袖筒中的劫灰飞出,被他碾碎成粉末。

他控制尘幕天空一部分尘沙裹挟着劫灰粉末飞向童庆罗。童庆罗此时已经陷入疯狂之中,身后的魔火中一只又一只黑暗毕方振翅飞出,将一口口黑棺砸碎,他浑然没有注意到自己身上已经沾染了劫灰。

这些劫灰是苏云斩杀大劫灰怪之后得到的劫灰,落在他的魔火之中,立刻被点燃,但却是黑色的火焰。

古怪的是,劫灰被正常的火焰点燃时会让人感觉到元气修为疯狂提升,但是被劫火点燃时,却是另一番景象。

童庆罗身遭魔火熊熊,直冲上方的劫灰山,对山中广场上的所有人大开杀戒,就在此时,苏云已经控制尘沙将劫灰神王身上的劫火引来!

那劫火一路顺着劫灰不断燃烧,烧得劫灰嗤嗤作响,很快来到童庆罗身后!

唰——

童庆罗突然惨叫一声,身上劫灰顿时被点燃,劫灰燃烧,他的元气也跟着燃烧,紧接着这股劫火一下子烧到他的灵界之中,烧到他的元灵身上!

童庆罗冒出眼耳口鼻中恐怖的劫火,整个人如同透明的一般,在广场上狂奔。

苏云看着这一幕,心中也不禁骇然。

他也曾借助劫灰燃烧时散发出的强横元气帮助自己战斗,却没想过劫灰被劫火点燃时竟会是如此恐怖!

童庆罗这样的天象境界大高手,竟然被烧得惨叫连连,毫无抵抗之力!

几个呼吸过后,童庆罗终于不再奔跑,噗通倒地,化作了一堆燃烧着的黑色晶体,赫然是一堆劫灰!

而那些扑杀众人、摔烂黑石棺的毕方魔鸟,早就在童庆罗被劫火点燃时便径自崩塌,消失不见。

苏云松了口气,立刻操控尘幕天空,在他元气操控下,只见尘幕天空所化的墙壁中一头头神兽杀出,应龙、毕方、开明、穷奇、饕餮,还有一条条蛟龙。

毕方和应龙在空中搏杀劫灰怪,开明、穷奇、饕餮则在地面扑杀劫灰怪。

以苏云自身的实力,对付一两只刚刚复苏的劫灰怪尚且罢了,对付几百只劫灰怪,那就不可能了。

但是站在尘幕天空所化的墙壁前,掌控着尘幕天空这件大圣灵兵的力量,他同时对抗那数百只劫灰怪丝毫不在话下!

不仅如此,他还有余力控制更多的尘沙,扑杀那些向他们冲来的劫灰怪。

这些劫灰怪只是小劫灰怪,并非是神殿中的大劫灰怪,倘若是大劫灰怪,哪怕只是一只,都需要全神以对,否则随时可能阴沟里翻船。

很快,劫灰山中的劫灰怪便被他纷纷格杀,但还是有不少劫灰怪逃出这座山,冲入劫灰城。

今晚,注定是劫灰厂不安稳的一夜。

苏云散去尘沙,放开焦叔傲,向外走去,沉声道:“梧桐,焦叔,你们尽快离开这里。我要埋葬这条通道!”

少女梧桐快步跟上他,笑道:“你把通道埋起来又能如何?童家的人还是会挖出来。你埋不了人心中的**。这劫火,终究还是会把世间点燃!”

苏云不作答,快速从通道中走出,一路上他身后狂沙滚滚,如同滔天浪潮不断向前涌动,化作各种神兽形态,将那些受惊受伤的矿工卷起,送到外面。

终于,他们走出这条山中通道,苏云左手持剑,手中木剑被他狂暴的元气灌入其中,无数细小的木块被元气激发,彼此之间相互碰撞变得更加紧密!

木剑铮铮作响,发出一股股奇异的剑啸!

与此同时,山中的尘幕天空所化的墙壁之中,尘沙四起,组成一口巨大的宝剑,宝剑的一端在墙壁中,另一端则顺着通道来到苏云的面前!

“姓苏的!”

少女梧桐咬牙,气急败坏道:“你!”

她刚刚说出这个“你”字,苏云左手中的木剑已起,同一时间,尘幕天空所化的巨剑也在做出相同的动作!

苏云挥剑,舞动,自下而上,施展出那一招剑法!

传说中的仙界、长生世界中的剑法!

这一剑自下而上撩起,随着苏云的身体旋转,剑光也在升起的途中围绕苏云转了一圈!

咔嚓!

咔嚓!

一声声天崩地裂般的巨响传来,少女梧桐和全村吃饭焦叔傲呆呆的看着那一幕,无比壮观一幕!

只见尘幕天空所化的巨剑从山体之中探出,一路切割,竟然从山地的通道,围绕着山体从地到上,切了一遍!

那剑光从剑体内渗透出来,剑芒耀世,甚至将这地底劫灰城照得雪亮!

苏云收剑,左手微微颤抖,他的身体强度还是难以承受仙剑斩妖龙这一招的气血冲击。

山体中的剑光也自散去,无数尘沙纷纷回到那四面墙中,依旧镇压着上古时代的神殿和殿中的劫灰神王。

“姓苏的,你永远也不要低估人们的贪婪和人心的魔性!”

少女梧桐咬牙,转身走去:“叔傲,我们走!”

焦叔傲连忙跟上她,只听轰隆一声巨响传来,那座劫灰山突然向下坠去,无数山石将通道填得满满当当!

灰尘扑面而来,将苏云和少女梧桐、焦叔傲等人淹没。

等到灰尘渐渐散去,苏云四下看去,只见少女梧桐和焦叔傲已经不见了踪迹。

他放下心来,手中的木剑化作一个小方木盒子飞入他的袖筒中,劫灰城中依旧一片混乱,劫灰厂的矿工在逃命,还有不少劫灰怪在半空中飞来飞去,搜寻活人。

城中还有不少灵士,除了童家的灵士之外,还有来自朔方学宫的士子,进入这里平乱。

然而劫灰怪已经吃了不少人和负山兽,实力越来越强,实力最高的,已经可以媲美元动境界的灵士!

以童家和朔方学宫的实力,平息这场动乱不在话下,但是负责镇守此地的朔方学宫士子实力都不是太高,真正实力高明的灵士多数被童庆罗杀死在四面墙中!

苏云心中一沉:“倘若被这些劫灰怪冲到外面,在朔方城中大开杀戒的话……”

“阿弥陀佛——”

突然,苏云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从一处矿洞中传来,正是涂明和尚的笑声:“发财了,这次我们释迦院发财了!这件事,童家没有堆积如山的青虹币,绝对摆不平!阿弥陀佛,我们他娘的发财了!诸位师弟,随我杀光他们,善哉善哉!”

一众文昌学宫释迦院的僧人鱼贯涌出矿洞,佛光大放,向劫灰怪痛下杀手!

“涂明大师来得倒巧得很!难道他一直跟在我屁股后面,等着这次发财的机会?”

苏云松了口气,眨眨眼睛:“或者说,他是那个伪装成矿工的大帝上使?有这个可能!等回去遇到他,一定要试探一下!”

他抛起神仙索,飞上空中,在神仙索上疾行,目光闪动:“那么,童家到底将藏着劫灰怪的黑石棺运往何处?童家又有什么目的?”

远处,一道佛光照来,照在苏云疾行的身形上。

涂明和尚仰望空中的苏云,面带笑容,宝相庄严,低声道:“不愧是老瓢把子看中的人物,做事实在太利索了。老瓢把子让我查劫灰厂,我查了半年都没有查出头绪,而他半个晚上,便把劫灰厂连根拔起……”

他长舒一口气,看向劫灰城,低声道:“闹出这么大的事,现在童家无法再把持劫灰厂了。”

宅猪:两章连更哦,这是第一章,待会放出第二章!

第九十七章 何谓大器?

神仙索上,苏云纵身跃下,捏着绳头身形飞速向下坠去,突然他一抖神仙索,只见神仙索再度平铺在空中。

他落在神仙索上,继续疾行。

如此再三,没多久他便从劫灰城的城中心来到城外。

苏云停下,站在空中四下打量,地底劫灰城极为庞大,几乎与朔方城的面积相当,他站在高处搜寻良久,这才寻到那些运送黑石棺的负山兽。

此刻已经有不少负山兽已经离开了劫灰城,从地底另一条道路离开。

“听那位上使的意思,童家是最近才开始运送劫灰怪,昨晚全城捕杀老无人区妖魔,昨天肯定没有运送。劫灰厂外已经有十几尊劫灰怪石雕,这说明童家已经运送了十多次劫灰怪,每次都会有几只劫灰怪逃出去,造成动乱。”

苏云目光闪动,在空中脚踩神仙索疾驰,跟着那几头负山兽。

下方的那几头负山兽背上没有灵士坐镇,有几个灵士正在与劫灰怪厮杀,无暇顾及兽背上的黑石棺。

“上一次童家运送劫灰怪,应该是我刚进城的那天晚上,有一只劫灰怪从矿洞逃出。涂明大师也就在那次勒索童家几块青虹币。”

苏云顺着神仙索从负山兽上方经过,心道:“那么也就是说,童家是在最近一两个月才开始运送劫灰怪的。最近一两个月……”

他面色有些凝重,人魔也是在这段时间被人从葬龙陵释放出来的,而且更为奇异的是,那人是假全村吃饭焦叔傲之手来释放人魔。

那个人首先用真龙类的神通救走焦叔傲,把焦叔傲送到葬龙陵,人魔趁机蛊惑焦叔傲,让焦叔傲以为人魔就是龙灵。

人魔就此依附在焦叔傲的身上,指点焦叔傲破解了灵囚困天笼,之后便是人魔入城!

也就是说,释放人魔和童家运走黑石棺,这两件事几乎是同时进行的!

“难道童家与领队学哥有关?可是大考那晚,童家的表现很正常……朔方城的水,真黑,真混,而且深得很!”

苏云打个冷战,他发现,自己居然开始对这个案子有兴趣了!这是一个危险的信号!

下方,木桥盘旋,渐渐越升越高,负山兽驮着一块块黑石棺向上攀登。

那木桥两旁有着发出昏暗光芒的劫灰灯,每一盏劫灰灯都是朝向外的一半被挡住,朝向桥面的一半有暗光照出。

而且桥面上也被人涂满了劫灰粉,整个桥都是昏暗无比,显然是经过精心设计,不仔细观察,根本看不出这里有一道木桥。

负山兽便是沿着这道木桥不断向上,大约上行六十丈,苏云终于看到了那个隐藏的矿洞。

这矿洞外面有一片凸出的大石,如同檐台,恰恰将矿洞挡住,再加上木桥涂满了劫灰,从这里走根本不虑被人发现!

负山兽走到矿洞中,苏云也悄然落在其中一头负山兽的背上,站在黑石棺上,负山兽载着他沿着矿洞向外走去。

这头负山兽没有走多远,突然只听轰隆一声巨响,后方的矿洞坍塌。

“应该是刚才那几个童家的灵士用神通把矿洞打塌,遮掩住痕迹。想来那道涂满了劫灰的木桥,也会被他们破坏掉。”

苏云思索道:“经过这一夜的骚乱,童家已经不可能保住劫灰厂,今后也无法往外运送劫灰怪,劫灰厂多半会被官府和城中的大世家大势力把持。”

矿洞中,每隔几十步便是一盏劫灰灯,每走几十步负山兽便会转一次弯,地势极为复杂。

苏云脑海中浮现出裘水镜交给他的那张劫灰城地理图,与负山兽所经过的矿洞相互对照,计算负山兽经过的路线。

“水镜先生应该没有来过这里,那么他是怎么得到如此清晰的劫灰城地理图的?”

他脑海中突然冒出这么一个念头,好奇心便无法遏制:“这么说,那个上使要么是水镜先生,要么是找过水镜先生,把地理图给了他一份。也就是说,水镜先生肯定是认识上使!”

这时,突然他身后一个声音传来:“你是何人?”

苏云心头一突,转过身来,只见一个儒士纵身一跃,跳到另一头负山兽的背上。

刚才应该就是此人以神通轰塌矿洞,隐藏童家偷运黑石棺的痕迹!

苏云满脸憨厚笑道:“我是采劫灰的……”

“采劫灰的?”

那中年儒士冷笑一声,道:“几个月前,你在天市垣无人区采劫灰吗?你以为抹花了脸,便能瞒得过我?你脸上的劫灰,被你擦汗时擦掉了!”

苏云抬手摸了摸脸庞,脸上果然没有多少劫灰。

他刚才催动尘幕天空斩断劫灰山,用力过度,的确用衣袖擦了擦汗。

“你不记得我了?我叫童轩,童帆是我侄儿。”

儒士童轩身后文字飞舞,一个个文字大如盘,诵念之声渐渐响了起来,念诵声音中童轩声音传来:“天市垣无人区之行,我童家三人,都是去抓你的,没想到因此折损了两人。现在你看到我的神通,是否想起来了?”

苏云看到他身后的文字,目光落在“神”字和“象”字上,不由眼前一亮,笑道:“全村吃饭渡劫时,是你用儒学神通追杀我!我记得你,你是童家的学问不够!”

那中年儒士正是童轩,闻言面色一沉,冷哼一声,对学问不够这个绰号很是不快。

童庆罗进入尘幕天空前,命他护送黑石棺,因此他躲过一劫,没想到却在这里遇到苏云。

焦叔傲渡劫时,苏云在瀑布这边,儒士童轩在瀑布那边,月色昏暗,两人都没有看清对方的模样。

雷劫最猛烈的时候,雷光把山涧照耀得光明如昼,那时苏云正在窃取天地元气使自己的元气蜕变,并未看清童轩,但童轩却借着雷光看清了他的面孔!

虽然是惊鸿一瞥,不过再度遇到苏云,他还是将苏云认了出来。

只是苏云对他的印象却集中在他学问不够上,而且不仅是苏云,花狐、狸小凡、青丘月和狐不平都知道他学问不够!

苏云目光闪动,小木块从袖筒中分出,缓缓分裂,形成一口金色小黄钟。

他小心戒备,虽然儒士童轩的学问不够,但是儒家神通极为惊艳,令人叹为观止!

儒士童轩身后的文章是儒家大圣的《文心雕龙》,其文华丽无比,文章蕴藏极深的奥妙,只是儒士童轩学问不够,没有领悟到家。

但《文心雕龙》所化的神通,绝对非同小可!

负山兽开始向上走去,前方渐渐宽广,有巨大的铜柱从身后而来,映入他的眼帘。那是朔方城楼宇的定楼神针,也是楼班用以镇压劫灰城的灵兵。

这一队负山兽有条不紊的从几根铜柱之间走过,只见铜柱上阴刻着许多奇异的纹理。

“上次我要擒拿毒蛟,被你逃了出去。这次……”

儒士童轩杀气腾腾,突然身后文字化作洪钟大吕般的声响,在苏云耳边炸开!

“操千曲而后晓声,观千剑而后识器!”

一行文字从他身后飞出,飞速来到苏云面前,陡然间琴音响起,剑光乍现!

苏云急忙腾空向后跃去,只见一道道雪亮的剑光嗤嗤破空,刺在他的落足之地,他气血显化,化作龙爪,抓住矿壁疾驰,但见一口口飞剑袭来,相继插在他的身后,深入矿壁之中!

这些飞剑乃是儒学神通所化,一击不中便很快消失。

但是剑光实在太多,让苏云穷于应付,就在他不断沿着矿洞通道不断后退之时,琴声突然变得异常狷狂,一连串的琴音轰击在苏云身上,将他的步法打乱!

当当当当——

苏云头顶,小黄钟不断响起,震耳欲聋,只见苏云嘭的一声狠狠撞在一根铜柱上,身上的劫灰四散,宛如一片黑烟。

几只负山兽从那身边走过,小眼睛瞥了瞥他,突然嗤嗤嗤一连串剑光激射而来,眨眼间苏云便被千剑穿身,仿佛一个长满尖刺的巨大海胆,挂在铜柱上!

而苏云头顶,小黄钟当当当响个不停!

那几只负山兽吓了一跳,慌忙奔跑起来。

儒士童轩站在一只负山兽背上来到铜柱前,冷笑一声,悠然道:“你修成蕴灵境界,但是根本不知道何谓蕴灵。蕴有两重意思,第一重意思是蕴隆蕴积,第二重意思是器蕴。你空有蕴灵境界,却不知蕴灵为何意,在我手中一招就死,也是死得其所。”

他哼了一声,面色阴沉:“不学无术之辈,敢说我学问不够!”

“童轩师哥,蕴隆蕴积我懂得,是蕴藏积累的意思,但这个器蕴,我便有些不太明了。”

一口口飞剑下,苏云的声音传来:“敢请教何谓器蕴?”

儒士童轩怔了怔,急忙细看,只见那一口口飞剑竟然是悬停在苏云身前,并未将他刺穿!

苏云抬手,黄钟旋转,一口口飞剑噼里啪啦破灭,化作一股股气血消散。

苏云从墙上滑落下来,飞速后退,很快追上一只负山兽,纵身一跃来到负山兽的背上,与童轩遥遥相对,赧然道:“我没有上过官学,不知道蕴灵境界的诀窍,因此只好向你请教。”

后方,儒士童轩心念一动,身后一个文字轰击在负山兽的背上,他脚下的这只负山兽吃痛,发力狂奔。

童轩眼中精光一闪,唰的一声展开折扇,折扇翻飞,旋转着飞起。

“所谓器蕴,指的是灵士的度量、器量!”

那折扇是空白的扇面,没有一个文字,但见童轩身后华丽文章中一连串文字飞来,烙印在扇面上,扇面顿时出现一列列文字!

“器蕴指的是你心胸之蕴,你心胸的度量、器量有多大,你的神通才有多大!”

儒士童轩迈步杀来,扇面中“龙图献体龟书呈貌”八字光芒大放,忽然化作龙马背负河图从画面中一跃而出,马鸣龙吟,潇潇哤哤,直奔苏云而去!

那扇面中又是一头龙龟冲出,龟背陡然立起,龟背上浮现出乾坤洛书,洛书立起,向前呼啸而去。

童轩目光森然,纵身跃起,一排排文字出现在他脚下,童轩在空中疾驰紧随龙图龟书之后,沉声道:“而世间最大的心胸器量,便是儒,纳宇宙入情怀,藏家国于心中!”

“可惜你学歪了!”

苏云指着他哈哈大笑:“上次我便看到,你把圣人经典完全解错了,狗屁不通!”

童轩脸色铁青,猛然催动气血,神通爆发。

苏云催动洪炉嬗变,气血顿时狂暴,双掌连环穿插,步步进击,只见他头顶小黄钟之中三十六幅日月烙印相继浮现,日月叠壁,向外涌去,阻拦龙图龟书!

“你满嘴仁义道德,行动起来便是男盗女娼,尽干坏事!”

苏云叱咤:“所以你学问不够,做不到言行如一,如何谈心胸之器?”

轰!

三十六轮大日和明月轰然破碎,龙图龟书撞击在苏云身上,当当两声钟响传来,苏云高高飞起。

童轩从龙图龟书后一步踏出,身后文字垂丽,一发涌来,围绕空中的苏云团团飞舞!

只听当当当爆响不绝,苏云向后弹出更远,待到这一波攻击过后,少年落在最前方的一头狂奔中的负山兽的背上。

负山兽奔腾开来,突然轰隆一声将前方的铁门撞翻,冲入街道上。

后面一众负山兽跟着这头负山兽涌出,在街道上狂奔!

现在已经是下半夜,月朗星稀,街道上没有人迹,只有这七只巨兽背负着黑石棺横冲直撞!

头兽的背上,苏云抹去嘴角的血,突然喉头一甜,又是一口血涌出。

他的双臂伤势一直没好,无法将自身的战力发挥到极致,但即便发挥到极致,恐怕也无法抵挡神通。

童轩隔着几头巨兽与他遥遥相望,声音却清晰的传入他的耳中:“我的学问不够?打死你所需的学问,是否足够了?”

苏云摇摇晃晃站起,真正面对神通的时候,任何武学都使不出力量,这种绝望感一次又一次涌上他的心头。

“一直以来,我都有一种深深的自卑感。”苏云吐出嘴角的血痰,嗤笑一声。

巨兽狂奔,在街头转向,速度惊人,他却稳稳的站在那里,嗤的一声撕下一条衣襟。

他像是在对童轩说,又像是自言自语:“我一直怕自己重新变成一个瞎子,害怕别人叫我小瞎子、苏瞎子,我一直努力的睁大眼睛,嘿嘿,但我一直故意忽视一个事实。那就是……”

他把那条衣襟蒙在眼睛上,双手在后脑勺处重重系了一下。

夜晚,朔方的凉风吹来。

那条衣襟如同飘带在他耳边轻轻的拍打着他的面颊。

“那就是,眼盲状态下的我,才是最强的我!”

苏云伸出一只手掌,微笑道:“来,我让你见识一下何谓大器,再送你上路!”

宅猪:今天八千字已更!今晚凌晨零点上架,上架会直接更新两章,八千多字。中午晚上也各有更新!

今天下午四点,宅猪在b站直播,回答临渊行的一些问题,哔哩哔哩上搜索“宅猪01”,或者搜索直播间:21778395,即可。直播时长一小时,不要错过哦。

翻页,会有宅猪写的骚劲十足的上架感言,耶~



写在《临渊行》上架之前

猪年过去了,鼠年来了。

我不知道,你们是不是还爱我,自从知道猪年过去之后,我一直惴惴,担心书友会残忍的把宅猪变成年夜饭上的烤猪或者杀猪菜。

宅猪已经不年轻了,他是一个奔四的老男人,他的肉不如新猪水灵,他的肉里充满了劲道、韧劲和骚劲。

他是一个打字有些慢吞吞的老猪了,他的思维有些跟不上年轻的时候,手速也不如从前了。

他的肩周和颈椎都有些炎症,因为长时间趴在电脑前码字,颈椎还有些变形。

他是一头中年老猪了。

因为担心自己的身体扛不住,他把烟戒了。

他要用最灵光的大脑去准备新书,准备《临渊行》。

他的野心还很大,他深信野心有多大成就便有多大(出自《帝尊》),他准备在《临渊行》中写一个从未有人写过的玄幻世界(没错,就要这么干,老子不想吃老本)。

在这个玄幻世界里,古典的中国未曾经历鸦片战争,古典的中国文化未曾经历外来文化入侵,宅猪称这个国家为元朔。

元朔,取自汉朝汉武帝的年号,以元朔来明明这个古典的国家。

在这个玄幻世界里充满了各种不可思议的神通,各种不可思议的灵器灵兵。但更主要的是,生产力决定了这个世界的社会形态、经济形态、政治形态,于是,在炼器运用到楼宇的建造上之后,在古代封建时代想象不到的高楼大厦便可以拔地而起!

而且,这种楼宇建筑不像现在的高楼直上直下,元朔的楼宇是古典的,如岳阳楼,如黄鹤楼,如滕王阁。

它有着宫殿的宏伟精美,有着雕龙画凤的构思,有着当代建筑没有的斗拱相承,有柱坊,有椽翼,有脊兽,有骑鹤仙人。

它不是西式建筑,但却可以拔地而起高入云霄,与神仙同居!

它有着云桥环绕,人们行走在云端,背负着一栋栋小楼的巨兽也走在云中的桥梁上,人们坐在小楼中,可以看到天上的风景。

这桥梁也并非是高架桥。

桥梁如同古典建筑里的长廊,仿佛苏杭水乡架在平静水面上的桥,上面有着宽宽的屋檐,遮风挡雨,车辇畅行其下。

它必然也是符合力学的,符合审美的。

这个幻想世界的城市,也是尽显古典文化之美。

宅猪想象中的这个世界,它正在遭遇外敌的入侵,外来文化的入侵,它正在经历一场蜕变,它有着自身的顽疾,有着不可割除的腐朽。

它的内部阶层已经固化,普通人的升迁之路变得极为渺茫,就像是灵士想要成为仙人一样渺茫。

在这个时候,它的内部,有人守旧,顽固不化,有人尝试改变,有人激进,也有阴谋家秘密谋划不测之事。

也是在这个时候,一位从东都来的落魄教书先生裘水镜,走到了天市垣无人区,遇到了一个在狐狸讲堂上听课的小瞎子,苏云。

这个时候,关于这个世界的帷幕拉开了。

“当——”

苏云头顶的钟声响起,我们临渊行的故事开始,伴随着主角临深渊而行。

然而,猪,它想的很好;猪,它脑子太笨。

宅猪在上传临渊行第一章的时候,已经有三四十章存稿,经过这一个半月的不懈努力,终于,他只剩下六章存稿!

没错,六章!

在这期间,他删过不下十次的存稿,大笔大笔的删除,对自己构想的情节不满意,对自己的文字措辞不满意,孜孜不倦的修改,力图精益求精。

可是他太笨了,他已经到中年的小脑瓜也不太灵便了,他有时候会失眠到下半夜,突然灵光一闪想到一个美妙的情节,于是冬夜中披着衣服悄悄打开电脑,一写写到天亮;

他有时候会无助的坐在电脑前,死死揪着自己为数不多的头发;

他有时候五六天不刮胡须,满脸憔悴;

他有时候因为被打断思路而对媳妇发脾气;

他更多时候自闭,关掉手机声音不想理会任何人的问候,他变得厌恶微信和qq;

他有时候战战兢兢,担心自己会中年扑街,躺在起点大街上被后来者踩过,尸体还一抽一抽的;

有时候他还会拼命翻找读者留言,试图了解读者想法;

他有时候觉得自己真的老了,真的是中年老猪了,怀疑自己创作的能力。

亲爱的。

这一个半月,我是这么走过来的,我就是这样的宅猪。

临渊行,我想写的更好,我想写得更深,我想超越自己,我想摆脱从前的自己的影响。

我想的太多。

后来,我想通了。

我可以超越自己,但我没有必要摆脱从前的自己。

中年以前的我是我,现在的我也是我。

我应该在前我的基础上突破,超越,而不是割裂。

突然间想起起点年会时,有一场媒体采访直播,主持人问我,你想把临渊行写成什么书?

我想了想回答,我想写一本玄幻照进现实的小说,想写一本现实照进玄幻的小说。

在这本书里,你可以找到古代,找到历史中的仁人志士,找到现在,找到中外,找到你我。

它是幻想,它也有现实。

是的,猪年过去了,你们还爱我吗?

我还爱着你们,还爱着创作。

猪已中年,脱发,焦虑,但此心未改!

热爱创作的心,从未改变过!

临渊行,既是苏云的一场临深渊,漫步而远的旅行,也是宅猪的一场临渊行!

今晚,二十四点,临渊行上架入v。

宅猪它脑子傻,不过日子了,今天凌晨会更新两章八千余字,一号中午和晚上各有一章更新,恭候您的大驾!!

上架之初,月票对新书至关重要,还望道友们留步,支持人到中年却不服的宅猪。

上架,冲锋!!!

奥利给!!!!!!!

ps:四点直播,别忘了哦!

第九十八章 文心雕龙(上架求月票求订阅!)

儒士童轩冷笑一声,身后无数文字向前铺去,他迈步走在文字之上,一个个文字飞跃而起,化作金戈铁马,杀气腾腾,冲向苏云!

他的第一道神通已经先他一步,攻至苏云面前!

苏云起手式化作蛟龙吟的起手式,正面对抗童轩的神通!

这一次,他要做到一个神话,以武学抗衡神通的神话!

童轩第一道神通是剑,千剑观千剑而后识器,这一招神通最为关键的其实并非是剑,而是器。但童轩根本没有达到识器的水准,倘若达到识器的水准,无需千剑,一剑足矣。

苏云头顶,小黄钟突然发出当的一声钟鸣。



悠扬的钟声回荡在寂静的街道上,除了钟声,便只有这一队负山兽在狂奔!

钟声响起的那一刹那,计时开始。

苏云头顶,小黄钟秒忽刻度有条不紊的转动,伴随着转动,他的感知变得奇妙起来,他感知中的时间,像是变成了一段又一段不断递进的刻度。

从他身后吹来的风变得像是一截一截的片段,负山兽腿脚的每一次抬起落下,其肌肉变化,像是不断在停顿中前进,两旁的街道,像是一点一点向后延伸。

他没有用眼睛去看四周,而是用时间为尺,丈量四周的变化。

对于一个瞎子来说,时间是有尺度的。

瞎子需要以时间为尺度,去计算四周一切变化,苏云的性灵神通大黄钟便是在这种情形下才修炼出来的。

而现在,苏云蒙上自己的眼睛,重归眼盲状态,便是将这种情形复现出来!

儒士童轩太强,神通变化多端,他需要自己以全盛的状态去与童轩对决!

在他的前方,儒士童轩的儒学神通在他的感应中开始变化。

他主修儒圣之学《文心雕龙》,《文心雕龙》开篇便是阐释圣人的境界,原道境界。

第二篇阐述亚圣境界,征圣境界!

至于其他如天象、骊渊、元动等境界,也多多少少都有阐述。

只是《文心雕龙》虽是圣人的经典,但是儒士童轩却不是圣人,他的神通映照在苏云的感应中,像是一个又一个被截取的画面,在空中断断续续形成一连串气血画面向苏云涌来。

任何神通,都需要气血才能催动,千变万化难离其宗,苏云只要感应气血,便可以分辨出他的神通。

童轩的文字所化的神通,每一个动作,每一个变化,在苏云的感应中都变得有迹可循,变得历历在“目”。

这才是苏云最为强大的状态!

时间,对他来说像是变成了可以触摸可以感知的尺度,他用这个尺度去衡量他人,衡量他人的神通。

而这个尺度最微小的单位是忽,三百六十分之一秒的时间!

以这个尺度为单位,去“观察”儒士童轩的一切神通变化,洞若观火,哪怕儒士童轩的神通玄妙复杂,每一个文字都可以化作不同的神通形态,每一句话都可以组成一连串打击方式!

苏云甚至可以推算出童轩的神通在未来三忽甚至更长时间的变化!

这是神通的趋势,趋势的变化不会那么快,无法超过忽这个时间刻度的感应。

倘若童轩的神通速度和变化速度能够超出忽这个时间刻度,那么苏云便“看”不到他的神通任何细节,只能乖乖等死。

可惜的是,童轩并未做到那一步。

在他“眼”中,前方飞来的千百口气血之剑的每一口剑的运行轨迹,变化方式,都清晰无比。

就在这些气血之剑即将刺中他的一瞬间,龙吟震荡,一条蛟龙从苏云身后迈开脚步,走到身前,自下而上围绕苏云盘起。

叮叮叮叮!

移动的龙鳞与飞来的剑光相碰撞,每一片龙鳞都恰到好处的挡住一口飞剑的剑尖,抵消剑势之后龙鳞便立刻伏下,将剑中传来的力量卸去。

千剑被龙鳞拨动,方向调转,反倒向后激射而去!

蛟龙吟这种武学的力量调度,被苏云运用到极致,竟然有一种神乎其技的感觉!

技巧运用到极致,未尝不是一种神通!

童轩脚踩文字而来,文字不断向前铺去,让他走在空中如履平地。与此同时一个个文字从他身后飞起,越过他化作千军万马,铁马金戈,神魔共舞,天象乱飞,各种神兽、圣人,一发涌来,呼啸向兽背上的苏云冲去!

这幅景象,宛如神魔混战的战场一般。

然而他这一波攻击,正迎上自己的千剑!

顿时空中到处都是神通爆开,化作一股股气血消散,童轩的神通的确浩浩荡荡如同千军万马,看起来热闹非凡,但经过自己的千剑神通的碰撞,便立刻显现出外强中干的事实!

他的神通任何一种拉出来,都颇为惊艳,但是组合在一起,便是一盘散沙!

童轩急忙催动折扇,只见折扇在空中正反转动,将下方一道道神通收起,那些神通落入扇面中便径自化作一个个文字。

他手忙脚乱,神通被破,便会化作气血消散,这气血是他的修为,消散一分修为便少了一分,倘若神通都被打破,不啻于修为耗尽,下场自然可想而知!

就在他忙于收神通之时,苏云迈步冲来,落在童轩铺开的文字上,头顶黄钟震动,只见忽刻度上一个个烙印飞出,化作一尊尊高大的金猿冲入战场!

“童轩,你对圣人绝学领悟得似是而非,还是让我来指点你!”

苏云蒙着双眼,脚踩童轩的文字,前进后退,左支右挡,不断出击,同时三十六金猿四面八方攻去,将一个个神通打破!

“性灵熔匠,文章奥府!这句话不是说把性灵放在铁匠炉里熔解,而是以匠心以洪炉来培养性灵,壮大性灵!”

苏云侧身,避开一口旋转飞来的铁匠熔炉,抬手一击,嘭的一声将那熔炉打爆,沉声道:“鉴悬日月,辞富山海。鉴,不是明镜,而是见解!”

一面明镜被黄钟当的一声震碎,童轩闷哼一声,气血陡降。

“文能宗经,体有六艺。你六艺完全理解错误,你的六艺,不成神通!”

“你八音不通,文章难成!”

……

嘭嘭嘭一声声爆响不绝于耳,苏云径自杀到童轩身前,以武学招法,与童轩近身搏杀,童轩身前身后各种文字翻飞,近距离施展神通,不断向他攻去!

在如此近的距离,神通威力爆发惊人,然而很多明明看起来可以攻击到苏云的神通,被他轻轻侧身便可以躲过,又或者被他击打在神通的薄弱处,直接爆开!

近身搏杀,苏云没有出现任何错误,没有任何负面思维干扰到他的心智,每一个判断都精确无比,让自己不陷入死局,让自己有足够退路。

他的每一招每一式,多一份力则过犹不及,少一分力则有所不逮,总是恰到好处的将童轩的神通破去。

童轩越战越惊,《文心雕龙》共有五十篇,他的才智有限,没能将五十篇参悟透彻,只炼成其中的二十篇。

这还是在有着诸多误解和臆测的基础上,才炼成二十篇。

炼成二十篇,其实在儒学灵士之中已经算是了不起了,因为儒学的旧圣经典,许多都需要咬文嚼字,联系上下文才能解释其意。

不仅如此,倘若文中出现“阵日月风神”等字眼,还需要亲自去观摩阵法,观想日月,去庙中观想神祇雕塑,去空中感悟风气流动。

因此,想要把旧圣经典参悟透彻或许需要一位名师指导,比如苏云花狐便领悟得极为透彻,是因为他们有野狐先生为他们打下了坚实基础。

而想要把旧圣经典变成神通,那就要付出不知多少努力了,不仅仅需要超强的悟性和资质,也需要一定的机缘。

比如说文章中有龙凤这等神兽,那就无处可以格物了。

童轩炼成这二十篇,在这短短片刻接触,便被苏云打成二十篇残篇,词义不通,文章不成!

他的修为更是因此而不断降低,气血不断被打爆化去。

突然,童轩脚下一滑,一脚踏空,他的文章所剩字数不多,短短片刻的战斗,便已经让他脚下没了文字。

就在此时,后面的负山兽奔来,童轩抓起折扇,用力一挥,借助一挥之力落在负山兽头顶。

同一时间苏云头顶小黄钟旋转,毕方飞出,落在苏云脚下,载着他落在负山兽头顶。

这头负山兽狂奔,跟着前方的头兽一路沿着街道横冲直撞,即将来到长街尽头。

头兽在前方急速转弯,巨大的蹄子踩在地面上,滑行了六七丈,地面上嗞滋啦啦一片火光。

后面的几头负山兽也跟着急速转弯,一路疾驰!

最后那头负山兽的头顶,苏云、童轩二人在负山兽的脑袋上这块方寸之地搏杀,真可谓是险象环生!

“错了!登高之旨你还是理解错了!”

“这句话也错了!天地定位,祀遍群神,神是祖宗,是炎黄尧舜,不是庙里的木雕泥像!”

……

突然,童轩胸口中了一招,被日月叠壁攻入防御圈,苏云劲力一吐,童轩骨骼传来一声声振动,强大的气血将这一击的力量卸去。

他虽然卸去苏云这一击,但是心中却惊恐不已。

苏云攻破他的神通防御,意味着他已经不能在神通上压制苏云了,倘若苏云再破去他其他神通,那么苏云便有可能将他格杀!

童轩急忙纵身而起,脚步在空中连踩,一个个文字落在他脚下,让他追上前一头负山兽。

而就在他落在那头负山兽的背上的同时,苏云也接踵而至,攻势如同狂风暴雨,打得他愈发慌乱。

“祈幽灵以取鉴,指九天以为正!九天,你也理解错了!”

“错了,错了!空戏滑稽,德音大坏,被你曲解!”

……

童轩连中数招,身上的华服滋啦一声被苏云的武学招式夜煽杭都火连环切破,差点被划开肚皮。

他心中又惊又怒,这是毕方神行养气篇的招式,而毕方神行养气篇是他童家传给官学的基础功法!

他竟然险些被这种粗浅的武学伤到了!

但他心中更多的是惶恐,是不安,他的神通被破得太多,修为降得太快,已经无法在苏云的攻击下保全自己。

更为可怕的是,苏云至今为止依旧蒙着双眼,后脑勺衣襟所化的飘带迎风飘荡。

童轩疯狂逃遁,拼着受苏云两道武学攻击,从兽背上跳到街道旁的二楼楼檐上,然而下一刻,苏云的气血所化的蛟龙呼啸飞出,三十六条蛟龙落在楼檐上,在后面穷追猛赶!

童轩回头看去,只见苏云站在街中狂奔的负山兽背上,而自己身后,各种蛟龙腾挪,忽然化作一只只毕方上下翻飞,向他攻去!

童轩抵挡几招,突然只听苏云冷声道:“你词不达意,文不成篇,给我下来!”

轰!

他连中十多招,最后被一头头金猿纵身一跃连环踢在胸口,将他硬生生踢落楼下。

童轩翻身跃起,迎面便遇到苏云手掌,他骇然发现自己正是落在苏云所在的那头负山兽的背上。

“写物图貌,蔚似雕画。雕画,雕画,不是一词,而是雕刻作画!”

童轩在顷刻间连中数十招,口中连连吐血,他的气血修为再难卸去苏云的攻击,突然被打得呼的飞起,童轩急忙催动残存神通,强行落在前方的兽背上。

他双手抓住缰绳,正欲驾驭负山兽逃窜,然而苏云脚踏蛟龙追来,落在他身后。

童轩急忙放弃缰绳,咬紧牙关,转过身来拼命。

几招之下,童轩被打得倒飞而去,落在前方的兽背上。

短短时间的搏杀,四条街,两人一路杀到头兽的兽背上,童轩伤势越来越重。

“你的神不神,鬼不鬼,龙不龙,凤不凤,阵无阵型,文无文理!童轩,你告诉我,你如何用你的文心来雕龙?”

伴随着苏云一声爆喝,童轩又一次倒下,挣扎起身,却没能再站起来。

“我很纳闷。”

苏云迈步来到他的面前,缓缓解开蒙眼的衣襟,目光落在他的身上,面色严肃道:“你的国学,是哪个学宫教的?”

童轩哇的一声吐血,勉强抹去嘴角的血迹,声音嘶哑:“朔方学宫……”

“幸亏我没有报考朔方学宫。”

苏云长长舒了口气,把那一截衣襟收入自己的衣兜里,道:“童轩儒士,我指点你这一篇《文心雕龙》,既费口舌也费力气,这堂课收你一块青虹币,不算多吧?”

童轩呆了呆,难以置信道:“你不杀我?”

苏云皱眉:“一块青虹币多不多?”

童轩心中难掩狂喜:“他一定是担心杀了我,会遭到我童家的报复!是了,我童家乃是朔方第一大世家,别说在朔方,就算是在东都也根深蒂固,他只不过是乡下的野小子,怎么敢杀我?”

他急忙在身上翻找,终于钱袋,笑道:“都给你!你放心,我也是明事理的人,今晚的事,我便不追究了,你拿着钱好吃好喝……”

苏云打开钱袋,只取了一块青虹币,将钱袋子抛在他的身上,摇头道:“我这人的原则是公平买卖,我这一堂课讲的并不比水镜先生更好。水镜先生一堂课收一块青虹币,因此我也只能收你一块青虹币。”

童轩捏着钱袋,摇摇晃晃起身,笑道:“你这个原则很好……”

嗤。

一口木剑刺入他的胸膛,刺穿他的心脏。

童轩呆了呆,顺着木剑看到了苏云的手,又抬头看到了苏云的脸。

“童轩儒士,教你收钱天经地义,杀你也是如此。”

苏云拔出木剑,木剑飞速化作一个小木块,飞入他的袖筒中。

童轩尸体晃了晃,从兽背上跌落下去。

“这是两码事。”苏云面色平静道。

过了片刻,这个平静的乡下少年又激动起来,死死捏住那一块青虹币:“赚钱了!我终于赚钱了,而且是凭自己的学问赚来的钱!这块青虹币好香!比涂明大师勒索来的五块青虹币香多了!”

他激动得有些发抖:“而且我很快便可以赚到第二笔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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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章 一公一母(入V第二更,求月票订阅~)

此时的朔方城一片安静,街道上很少有行人,不过在高楼大厦的高处,有夜守守护,以神通照明,照向四面八方。

那些夜守站在楼宇外的阁楼中,他们往往是灵士,是富贵人家请来提防窃贼的。尤其是最近,朔方城的牢狱被劫,释放出不少穷凶极恶之徒。

当然,高楼广厦五层以下,是穷人的地方,没有夜守,也不需要夜守。

空中到处都是云桥,穿梭于各个楼宇之间,即便是夜深如此,也还有车辇行驶在云桥之上。但在朔方城的底层世界,已经是夜深人静。

杏林药材铺,笃笃的敲门声传来。

过了良久,董医师披上衣衫,踢踏着木质鞋底走来,在门后警觉地问道:“哪个?”

苏云的声音从外面传来:“董医师,你要劫灰怪不要?”

董医师大喜,慌忙打开门闩,笑道:“要,我当然要!你这么快便弄来了?”

“你要几个?”苏云在门外问道。

“你有多少我要多少!”

董医师把门板卸下,放在一边,圆嘟嘟的脑袋探出来,左右张望一下,不由骇然,后悔自己答应得太快。

只见杏林药材铺外一字排开一队的负山兽,这些负山兽浑身上下脏兮兮的,涂着黑色的劫灰,站在街道上很难看清。

而在这些负山兽背上,有着横木捆绑而成的大木筐,木筐里面是一口口棺材形状的黑色劫灰石。

那些劫灰石非常巨大,每一块石头只怕有上万斤,敲下来单纯卖劫灰,恐怕都要一大笔钱!

“这些石棺里便是或者的劫灰怪。”

苏云笑眯眯道:“是处在休眠之中的劫灰怪,触碰到空气便会苏醒。我送你一头,其他六头卖给你。先生你看这钱,还有我今后所有的伤……”

董医师数了数,头皮发麻,这里一共有七头负山兽,每头负山兽上各有一口黑石棺,就算苏云送一头给他,恐怕自己也要倾家荡产!

突然,只听高处一个厚重沉闷的声音传来:“杏林,收下吧,钱我会给你,公平买卖,不要短了他的。那些负山兽也要处理好,不要留下什么痕迹。街上还有具尸体,也要处理妥善。”

董医师心里凛然,躬身道:“是,老瓢把子。”

苏云惊讶的抬起头来,向高处打量,只见空中明月一轮,月光从高楼大厦间落下,难得的照在街道上。

“左仆射站这么高做什么?”

苏云没有看到说话人,不解道:“董医师,你为何叫左仆射老瓢把子?左仆射不是姓左吗?”

董医师吓了一跳,连忙道:“你胡说什么?老瓢把子是老瓢把子,左仆射是左仆射,根本不是同一个人!”

苏云纳闷,心道:“我这双耳朵最是灵敏,辨人声音绝不可能出错!刚才那声音虽然伪装得很好,但分明是左仆射的声音,我绝不可能认错!”

话虽如此,他却识趣的没有说出来,笑道:“不是便不是。董医师,我又受伤了,你看……”

“是也不是!”

董医师意味深长的瞥他一眼,道:“有些事你不该知道,就不要知道。你先进来!”

苏云走入药材铺,董医师立刻关上药材铺的门,苏云连忙道:“那些劫灰怪还在外面……”

“没事。会有人收拾。”

董医师抓取药材,打开密室,在前面引路,面目在灯光下明暗不定,道:“苏士子,你是乡下来的,我也是乡下来的,有些事情我必须告诉你。这世界不像你看到的表面那么简单。尤其是朔方的底层世界,更是一条看起来很清澈的河,实则是深不可测的江。这江里面,淹死了不知多少人!”

苏云懵懵懂懂,低头称是。

这栋楼宇内部便是他上次来的地方,董医师在这里做各种各样在普通人看来惨绝人寰灭绝人性的试验,不过在苏云看来这却是格物致知。

池小遥此时依旧化作螭龙盘绕在铜柱上,闭目酣睡。

董医师连叫几声,这才叫醒她。

那雪白的螭龙晃了晃头,睁开惺忪睡眼,这才看到苏云,慌忙绕到铜柱后,赧然道:“师弟你怎么这时候来了?我还在睡觉呢!你等一会儿,我换上衣服,洗一把脸……”

董医师催促道:“快点,你师弟又受伤了!”

“这么快便又受伤了?”

池小遥探出头来,已经变化成少女,鬓角散乱,上下打量苏云,不解道:“不是昨天才治好吗?师弟稍等,我先洗把脸。”

她在铜柱后悉悉索索,过了不久终于收拾整齐,又刷了下牙,这才清清爽爽的出现在苏云面前。

苏云把自己用来蒙面的衣襟从兜里取出来,道:“学姐,我今晚去做买卖,把自己弄伤了。”

“买卖?”

池小遥打量他,目光闪烁:“劫灰厂的买卖?你勒索了劫灰厂?”

“什么勒索?是抢劫了劫灰厂!”董医师没有好气道。

苏云迟疑一下,摇头道:“可能还要更糟一些……学姐,你把这个布条帮我处理一下,我用这个蒙过眼,担心丢在街上会被有心人捡到。”

池小遥收了那条衣襟,头顶出现一道水光,水波闪动一下,把布条带走,道:“你身上的衣裳也要换一下了,都是脏衣裳,也都破了。等治好了伤,你明天先不要走,我陪你去买几套衣裳。”

董医师把药放在一边,让苏云躺下,取来银针打算为他针灸一番,拔除污血,然而银针刺下,却弯了起来。

“咦?”

董医师惊讶,以元气催动银针,银针刺在苏云的肌肤上,只见肌肤凹下却没有被刺穿。

他渐渐加大元气,银针露出锋芒,但苏云的肌肤还是没有被刺破。

董医师又轻咦一声,再加几分元气,苏云的肌肤终于被他刺破。董医师面色凝重,若有意若无意道:“苏士子,你修炼的是什么功法?”

苏云老老实实道:“洪炉嬗变养气篇。”

董医师挑了挑眉毛:“没有修炼蕴灵境界功法?”

“还没有。”

“你吃了什么灵丹妙药?”

苏云摇头:“不曾吃过。”

董医师胖乎乎的脸蛋上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笑眯眯道:“你祖上是哪里来的?”

苏云更加茫然。

董医师悄悄取出一根较粗的银针,扎入苏云手臂取血,银针下放着一个半尺高的琉璃瓶。

放了两瓶血后,苏云晕晕沉沉,董医师这才收手,把血瓶悄悄递给池小遥,池小遥会意,急忙藏起来,免得被苏云发现。

董医师这才继续,帮苏云拔除淤血,又把疗伤药通过银针渡入苏云体内。

池小遥备好水,苏云脱光衣裳躺入釜中,自己催动毕方神行养气篇加热大釜,很快把这一釜药水烧开。

池小遥悄悄来到董医师身边,低声道:“先生,上次不是取过两大瓶血了吗?为何这次又取两大瓶?”

“他气血旺,死不了,很快就会补回来。”

董医师小眼睛中目光如同锋芒,闪烁不定:“他的身体太奇怪了,刚才我的银针差点没有刺穿他的皮肤!昨天可不是这样!一天时间不见,他的身体强度便全方面提升,无论力量还是速度或者是皮肤韧度,都提升了好几倍!他现在的皮,比犀牛皮还要韧数倍,快比得上你的龙鳞了!”

池小遥吓了一跳。

董医师检验苏云的血液,道:“一天不见,身体素养便提升了数倍,这种恐怖的进境,让我怀疑他不是凡人!”

池小遥眨眨眼睛:“老师的意思是?”

“我怀疑他是天外来客!”

董医师面色严肃:“我早就有这个怀疑了!他有一招非人间的招法,让气血运行速度大规模提升,这也是他经常受伤的原因。因为他的身体根本承受不住如此恐怖的气血运行方式。但是倘若换做其他与他差不多修为的士子,手臂早就被这股狂暴的气血炸得粉碎了。而他每次找我治病,手臂还都是好端端。”

池小遥瞥了苏云一眼,只见苏云在大釜中端坐起来,不知在修炼什么功法,于是低声道:“先生,师弟很像人啊。”

“未必。说不定他是仙界来客。要知道七年前,传闻天市垣上空有人打通了仙界,说不定便会有什么小毛孩从仙界溜了进来。”

……

董医师并未从苏云的血液中检查出什么异状,不由大皱眉头,突然,外面传来阵阵喧哗声。董医师与池小遥向外走去,来到店中向外张望,只见一辆辆华丽的宝辇竟然从底层世界的街道上驶过。

至于苏云带来的那些负山兽和劫灰怪,则早已被人移走,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董医师和池小遥惊讶不已:“这个方向……是去劫灰厂的!”

诸多华丽宝辇驶过之后,街道上又恢复平静,然而高楼大厦之间却并不平静。

这一夜,注定是苏云来到朔方城后的不平静的第二夜。

地底劫灰城。

朔方城的官府朔方侯本身便是朔方城的大世家,当年李家先祖乃是镇守边关的将军,打下了朔方,独守此地三十年,独力对抗塞外的雄兵,打出神将李的名号,一直坚持到元朔的大帝平定国内三十年动乱,这才派兵来援。

至今为止,李家先祖的遗体也尚未下葬,他的黑铁棺椁立在朔方城最高的楼宇之上,镇守朔方,镇压塞外的异动。

这次,朔方侯被惊动,亲自来到劫灰厂。

而除了朔方侯之外,朔方城各大世家的家主也悉数来到地下劫灰城,除了他们之外,便是四大学宫的首脑,也悉数到场。

四大学宫虽然不是世家大阀,但挂着仆射之名,又是官学领袖,自然也地位非凡。

左松岩姗姗来迟,涂明和尚急忙迎上,低眉笑道:“仆射,上使这一案做得怎么样?”

左松岩眼角抖动:“做得太好了。好得过头了。”

涂明和尚大惑不解:“仆射,小僧来查劫灰厂,查了这么长时间也未能查出来什么头绪,苏上使来来查案,一夜便将劫灰城抖了个底朝天!现在童家的童仆射,只怕要悲愤欲绝了。”

左松岩向童庆云看去,只见童庆云正与朔方侯、武神捕等人说话,童庆云对朔方侯毕恭毕敬,脸上没有半点悲愤欲绝的神态。

“就是因为他抖了个底朝天,所以才是好得过头。”

左松岩哭笑不得:“我都不知道他是来查案的,还是来犯案的!你知道吗?童家的二当家死了!”

涂明和尚吓得连打几个哆嗦,吃吃道:“仆射,你别吓我……”

“我吓你作甚?”

左松岩压低嗓音:“童庆罗死在劫灰厂,童家还死了二十多位灵士,朔方学宫死了近二十位先生,就连西都太学院,也有一位先生葬身在这劫灰城中!除此之外,我还看到他在街道上干掉了童家的童轩!”

涂明和尚面色如土,战战兢兢,几欲逃走。

他现在有些后怕,苏云来“犯案”时,他与文昌学宫释迦院的僧人们就藏身在劫灰厂外,等待劫灰厂出事便涌入矿洞,以救援为名趁机探查地底劫灰城的秘密。

直到左松岩说出死了这么多大人物,他才知道凶险。

“他肯定是来犯案的!”

左松岩忧心忡忡,喃喃道:“他还与人魔不三不四勾勾搭搭,我怀疑人魔一公一母,他就是另一个公人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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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章 敲山震虎(第三更求月票~)

这时,朔方侯唤道:“左仆射,不要鬼鬼祟祟的在背后说人坏话,到这边来。童仆射有话要说。”

左松岩走过去,笑道:“侯爷,我正在问我文昌学宫的首座,得知他在这场动乱之中舍身忘死立下汗马功劳,心中感慨,正在褒奖他几句。”

朔方侯瞥他一眼,想起自己一双儿女像是被人下了蛊一般,非得要报考文昌学宫,便越看这老头越是生厌,不咸不淡道:“左仆射,你们学宫涂明大师是立了大功的,这次若非他及时救援,劫灰怪逃出去只怕会引起莫大灾劫。”

左松岩称是,道:“涂明首座菩萨心肠,上次劫灰怪动乱,死了不少人,也是涂明在附近,闻讯冲过来帮忙镇压的。”

“劫灰厂每次有事,涂明大师与文昌学宫的先生都恰巧在附近,有些令人不解。”

九原学宫的文丽芳仆射笑道:“文昌学宫离这里颇远,涂明大师为何每次总能恰巧出现在附近?”

左松岩回头向涂明招手:“涂明,过来,你为何每次总能恰巧出现在附近?”

涂明和尚上前,双手合十,不卑不亢道:“小僧查过劫灰怪,最近一个月,劫灰怪连续作乱十七起,每一起都死伤惨重,从前可不曾有劫灰怪作乱。因此小僧猜测朔方城的地底可能出了问题,担心四周民众安危,于是每日守在这里。”

童庆云动容道:“大师慈悲,令人钦佩。”

他转过头来,向朔方侯躬身道:“劫灰厂屡次生乱,是我童家治理不力,童家这次为了护矿,死伤惨重,折损了许多灵士,更折损了近二十位学宫的老师、先生,甚至连西都太学院的画壁先生也葬送在此!我童家不敢再镇守地底,恳请侯爷与各大世家、学宫能派来精锐灵士,镇守此地。童家愿意将劫灰厂的获益,分润出来。”

朔方侯感动不已,双手托住他的双肘,叹道:“童仆射快快起来。劫灰怪动乱,童家精忠为朔方舍身取义,战死了这么多灵士,连童庆罗师弟也……”

他眼睛泛红,叹了口气,继续道:“朔方学宫的先生慷慨赴死,激昂壮烈!童家和朔方学宫,为朔方城负担了太多!”

童庆云顺势起身,脸侧到一旁,哽咽落泪。

朔方侯更加感动,慨然道:“这劫灰城的重担,不能由童家一力承担!我们朔方所有世家,所有官员,所有学宫,都要承担,为童家分忧解难,不能只让童家奉献!”

他慷慨激昂的陈词:“各大世家,各大学宫,都要派出十几个灵士来,镇守劫灰城,不能让童家的灵士白白牺牲了!”

朔方城各大世家的家主会意,纷纷附和称是,道:“从前童家贡献了太多,我们不知,现在知道了,便不能让童家继续这样奉献了。”

朔方侯叹道:“正是有童家这样的世家,元朔才能如此壮大,才能国泰民安,国运昌隆。童仆射放心,这劫灰厂的产出,还是你们童家的,我们不会要。”

童庆云面色不改,低头道:“不敢。侯爷,地底劫灰城是元朔的,是朔方的,童家已经占据了几十年,岂敢继续占据下去?我童家愿将劫灰厂获益的三成分出来……”

朔方侯正色道:“童仆射快别如此,我们不能要!”

童庆云迟疑一下,道:“劫灰城乃是天材地宝,有德者居之,我童家的德运已经不足以镇压劫灰城。童家愿意拿出五成获益,分给各大世家,各大学宫,办教育,提振民生!”

朔方侯叹了口气:“童仆射太客气了,既然仆射一片好心,为民生教育,那我们也只得勉为其难收下了。诸位家主,诸位仆射,你们意下如何?”

众人纷纷欠身道:“侯爷圣明!”

……

“一群土匪,像是闻了血味的鲨鱼,上来就咬!”

左松岩从劫灰厂走出来之后,还是有些意难平:“这次明明是我文昌学宫出力最大,那些世家大阀和学宫,屁都没有出一个,便巴巴的跑来,把咱们那一份给分薄了!”

涂明和尚跟上他,笑道:“仆射,学宫能赚这么多,已经出乎意料了。倘若没有侯爷与那么多世家大阀来压着,童仆射肯大出血?”

“这倒也是。”

左松岩哈哈大笑,赞许道:“这次和尚你居功至伟。”

涂明和尚笑道:“这次上使居功至伟,小僧只是跑跑腿而已。”

左松岩想起苏云,又想起童家、朔方学宫死的那些高手,以及如此恐怖的劫灰怪暴乱,还有那屈死的画壁先生,便不由得一阵头大。

“这家伙,到底是来查案的,还是来作案的?”

他感觉到脑袋里有根筋在抽抽的疼,脑袋似乎都要大了三圈:“最关键的是,我还犯傻把他请进学宫,还大言不惭要给他兜底,撑场面。这场面,早晚有一天老子会撑不住!”

苏云第一次出来查案,便死了一大片灵士和西席先生,甚至连童庆罗这等天象境界的大高手都死了,还搭上一个西都来的画壁先生,不能不让左松岩感觉到压力。

谁知道苏云下次出门查案,会死多少人?

文昌学宫,真的能为他兜住这个底?

左松岩不由打个冷战,万一哪天兜不住呢?

“不行,一定要去敲打敲打他!”

童府,神仙居。

朔方童家可以说是极为庞大的世家,童府指的是那十几座高楼形成的楼宇群落,这些楼宇都属于童府。而神仙居则是建在这些百丈高楼之上。

童庆云面色阴沉,看着夜色中的朔方,低声道:“到底是谁做的?敢在这个节骨眼上动我童家?”

他转过身来:“武县尉,童家元气大损,只能调动你的力量,去底层世界查一查了。”

“老师放心,我掌管朔方所有差役,破坏劫灰厂的那人无论怎么做,都会留下蛛丝马迹。”武神通后退两步,潜入黑暗之中。

童庆云看向远处,那里是圣人所居之地。

他的目光幽幽,不知在想些什么。

杏林药材铺的密室中,苏云坐在釜中,一边休息,一边催动玄武感应篇,渐渐地他感应到玄武元气,体内天地洪炉上也多出了玄武的形态烙印。

苏云眯着眼睛,静静地用功,观想对他来说也是一场深度的睡眠,让他身与心都得到休息。

过了不知多久,他又换做麒麟感应篇。

漫漫一夜过去,等到池小遥唤醒他时,苏云已经将其他的感应篇练了一遍。

“师弟,吃早饭了!”

苏云慌忙穿上衣服,池小遥等到他穿戴整齐,这才进来把大釜中的药材和药水处理掉,道:“你昨晚劳累一宿,养伤的时候又在做功课,因此这次先生多买了些早饭。你先去吃,我马上过去。”

苏云笑道:“我等学姐。”

池小遥趴在大釜边,召来清水把大釜清理一遍,苏云从她身后看去,只觉这女孩真好看,身段窈窕,曲线优美。

池小遥回头,见他正在看自己,脸色微红,心道:“师弟什么都好,可惜就是天门镇的,出身不好……”

她穿上鞋子,两人一起出去,只见董医师买了足足有一二十人饭量的早饭,道:“苏士子,你多吃一些。我饱了,你们先吃。对了苏士子,这顿你请我,待会把饭钱结了。”

苏云吓了一跳,心道:“这么多饭菜,谁能吃完?难道学姐胃口这么大?”

他肚子咕咕作响,急忙坐下来用餐。

董医师摸了摸没有胡子的下巴,小眼睛眯成两条缝,心道:“昨天晚上,他身后异象连连,显然是在修炼什么奇功。从他吃多少,便可以看出他昨晚的修为进境有多少……”

池小遥坐下,却见苏云已经在一旁狼吞虎咽,少女很是文静,小口小口的吃着自己的那份早饭。

过了不久,苏云便将近二十人饭量的早饭横扫一空,只觉还是有些饿。

池小遥早已看得呆了,心道:“师弟是条龙吗?吃的这么多?如果是龙的话,那就门当户对了……”

董医师小眼睛中精光闪烁,向她努嘴道:“他昨晚做功课太久,身体亏虚,再去买十人份的早饭给他补一补,多些肉。”

池小遥慌忙去了。

苏云心中有些惴惴,道:“董先生,我吃得太多了?”

“你若是不吃,便会饿死。”

董医师搬了条凳坐在他身边,打开木箱取出银针,慢吞吞道:“富贵子弟做功课,都要备好上等饮食,质量越高越好,因为气血修为提升越快,体能消耗越快。若是不进食,甚至有可能会饿得昏死过去。”

苏云吓了一跳。

董医师用银针在苏云的皮肤上戳了戳,银针渐渐变弯,道:“修为提升有两条路,一是从天地间借元气,夺天地造化,一是从自己体内汲取能量,夺自身的养分。你昨晚做功课,我看到你身后浮现出古怪的虚影,天地元气近乎成形,是你吸收天地元气形成的异象。你的功法很厉害,能让天地元气成形的功法,根本不是筑基、蕴灵境界的功法!”

苏云心中微动,想起帝平所说的大一统功法。

“不过古怪的是,你的功法有些不对劲,你引来的天地元气并未满足你的修为提升,导致你自身的体能也在飞速消耗,所以你需要补一补。”

董医师加大力度,以气血加持银针,过了片刻,银针终于刺破苏云的皮肤。

他不禁动容,这次他所动用的元气,比昨晚提升了两倍!

也就是说,苏云在一夜之间,修为提升近乎两倍!

“你的问题出在功法上。”

董医师压下心头的悸动,顺手取来一个小瓶子采血,沉声道:“你的功法精勇猛进,极为霸道,但是并不完美。导致修炼时天地元气不能满足你的需求,长此以往修炼下去,必然会伤到你的根基,让你身体陷入病态。时间越久,病态越深!”

苏云想起帝平的模样,心道:“帝平总是病怏怏的,不断咳嗽,难道说他也是修炼大一统功法把自己弄的病态了?”

“董先生,可以食补吗?”他问道。

董医师这次取了一点血便收手,摇头道:“食补并不能完全补回来。你身体里消耗掉的某些东西,是食物中所没有的,有些是母胎里带出来的,道家称之为精元、性命。因此,你这种功法最好少练,会折损性命,当心小命不保。”

苏云悚然,突然醒悟过来,道:“董先生,我这门功法还在修改,等我改好你再看看是否还有弊端。”

董医师把那一小瓶血收起来:“你可以随时来找我。”

池小遥买来早饭,苏云又把这十人份的早饭吃完,心中有些恐惧:“我修炼一夜,身体便亏到这种程度。幸好董医师发现得及时,否则后果不堪设想!我必须要去一趟天门后的世界,必须去……”

他尽管对天门后的世界很是恐惧,但这次无论如何也必须冒险一次,进入那个世界查看仙图,完善大一统功法!

在没有完善之前,他绝对不能再修炼这门功法,更不能把这门功法传授给花狐、青丘月他们!

“帝平也是因为大一统功法才一身伤病,我万万不能步他后尘!”

早饭过后,苏云和池小遥走在街道边,这少女拉着他兴奋的去逛底层世界的店铺买衣服,尽管是给苏云买衣服,但这女孩兴致却比苏云还要高,拉着他逛来逛去。

最终,苏云抱着堆积如山的衣物,踉跄跟在她身后。

这里面不仅有他的衣裳,还有花狐、青丘月等人的衣裳,而且每个人都有三五套之多。

就在这时,一辆负山辇停在路边,左松岩推开车窗,道:“两位士子是回学宫吗?上车,我载你们一程。”

“谢谢仆射!”

池小遥大喜,爬上车去,苏云在后面吃力的捧着衣裳,蹒跚上车。

左松岩目光闪动,心道:“这位上使看起来像是个老实巴交的普通少年,但极难应付。这次一定要敲山震虎……”

苏云放下衣物,向左松岩见礼:“士子苏云,见过老瓢把子。”

左松岩心头剧烈跳动两下,闷哼一声,宛如后脑勺被人重重敲打了一棍。

“我被他敲山震虎了!”

老者心中悚然:“上来便给我一个下马威,好厉害的心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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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一章 新晋财主(第四更)

负山辇上,左松岩盯着苏云,苏云则是老老实实的坐在对面,池小遥识趣的没有说话。

过了片刻,这少女溜到楼下。

左松岩气派非凡,威压盖世,苏云却风轻云淡,天塌不惊。夹在这一老一少中间,让她倍感压力,如同站在两大绝世高手中间。

——她却不知道,苏云从前眼睛看不见,后来眼睛治好了,但也养成了睁眼瞎的习惯。即便左松岩如何威严,如何霸气,他也面无表情视若无睹。

“小丫头不错。”

左松岩关上第二层小楼的门户,又以元气封锁了第二层楼,这才回到苏云面前坐下,淡淡道:“苏上使,你都知道些什么?”

苏云摇了摇头:“我什么也不知道。”

他确实什么也不知道,他只是听到董医师说了一声老瓢把子,又听出说话那人是左松岩伪装过的声音,所以才知老瓢把子是左松岩。

至于老瓢把子是做什么的,为何称左松岩为老瓢把子,苏云就一无所知了。

左松岩死死的盯着他,过了片刻吐出一口浊气,想要敲打他的话也无从说起。

显然,苏云已经猜出他的身份,然而却拿捏着他的身份并不点明,而是当成与他讨价还价的本钱。

左松岩早就知道苏云很厉害,只是没想到这么厉害!

现在他终于明白了为何涂明和尚、闲云道人面对苏云时的那种无奈,他也有一种上了贼船无法下船的感觉。

“难怪大帝会选择你为上使。”

左松岩叹了口气,看向窗外,道:“上使查过劫灰怪案之后,下一个案子是什么?可否提前知会老朽一声?”

苏云眼中的淡然消散,瞳孔聚集起来,显然是想到了什么,道:“劫灰怪案还没有完,童家运走了许多黑石棺,这些石棺运往何处,童家想要做什么,这些还没有查出来。再加上人魔出现,以及而今朔方诡异的时局,让我深信,朔方的水深不可测,里面藏有大鱼!”

左松岩终于放心,苏云暂时不会查他。

“上使准备查多深?”左松岩试探道。

苏云迟疑一下,试探道:“要不,先探探底?”

左松岩侧过身来,皱眉道:“太深了吧?探得太深,我怕我兜不住,会伤到上使。”

苏云有样学样,也侧过身来,问道:“左仆射以为多深为宜?”

左松岩也吃不准他的底线,只得先说出自己的底线,道:“昨晚上使探到的深度即可,再深的话,我和文昌学宫便兜不住了。”

苏云吃不准昨晚的深度到底是多深,继续试探道:“是童庆罗那个深度,还是劫灰怪那个深度?”

左松岩头皮发麻,心肝有些乱颤:“童庆罗那个深度?是每次探案,要死一个天象境界的大高手么?劫灰怪的深度,是横扫劫灰城那等层次么?”

“要不,再浅点儿?”左松岩试探道。

苏云松了口气:“那就浅点儿。”

左松岩如释重负,展颜笑道:“上使照顾老朽了,这份恩情,铭记在心。昨晚六口黑石棺的报酬,已经放在山水居了,上使回去的时候清点一下。”

负山辇停顿下来,苏云看向窗外,只见他们已经来到文昌学宫。

左松岩起身道:“我先下车,让车夫送你们去山水居。对了。”

他停下脚步,道:“上使可否把洪炉嬗变与毕方神行,传授给我文昌学宫?也算是造福我文昌学宫的士子了。”

苏云肃然道:“区区功法,倘若有益于士子,我定然不吝惜!更何况,我的毕方神行还是从学宫里学来的。”

左松岩怔了怔,没有料到他如此大方,思量片刻,笑道:“我让闲云、涂明跟随上使修行一段时间,学会这两种功法。他们二人还要打扰上使几日。”

苏云目送他下车,突然想起一事,道:“仆射,劫灰案与人魔案,其实是一个案子。”

左松岩身躯大震,缓缓点头,道:“上使肯告诉我这件事,是没有拿我当外人。那么我也告诉上使一件事,有人在查你。”

苏云心神微震:“有人查我?”

左松岩淡淡道:“你我之间协议还在,你尽管放心,没有地下世界的老瓢把子摆不平的事情。在朔方城,就算是东都大帝来了,也要像蛇一样给老瓢把子乖乖趴好!”

负山撵又自启程前往学宫中的山水居,池小遥走上来,笑道:“师弟,你与左仆射很熟吗?”

苏云摇头,心中默默道:“来城里上学实在太难了,总是要被逼着查案子。左仆射要求我查昨晚那种深度的案子,这哪里是求学?分明是把脑袋别在腰带上,随时可能送命!”

少年看向窗外,心中涌起几缕闲愁:“幸好我机灵,抓着劫灰怪案不放。他还逼我,我才把人魔案拉进来。只是不知道能拖延多长时间……”

左松岩目送负山辇远去,向走来的涂明和尚道:“是个老江湖啊。英雄出少年,不愧是天道院出来的,说话做事滴水不漏。他心术极高,我原本打算敲打他,却被他连敲带打。这一代的年轻人,不容小觑。”

涂明和尚询问道:“仆射,上使怎么说?”

“他发现了我在地下世界的身份,先下手为强,以此敲打我,然后又给了我甜枣,说不会查其他案子,让我宽心。”

左松岩迈步往山上走去,灰袍,布鞋,一派洒脱,不无得意道:“但我也警告了他,我是老瓢把子,他得像蛇一样趴着。他很识趣,当时的表情很惊讶。”

涂明和尚赞叹连连。

左松岩面带忧色,道:“但是,他要继续深挖劫灰矿这个案子。”

涂明和尚打个冷战,失声道:“这是要把童家往死里逼!对童家逼得太狠的话,童家会拼命的!难道说,大帝打算对童家的老神仙下手了?”

左松岩轻轻点头:“上使查童家,说明咱们怀疑的不错:童家的确有问题。我适才跟上使说,让他放得浅一些,不要挖得太深。他好歹给了我一点脸面,答应下来。而且,他甚至查到我们查不到的地方。”

他目视远方,吐出一口浊气,摇了摇头:“他说,人魔案与劫灰案,是一个案子。”

涂明和尚呆了呆,过了半晌这才明白这两个案子之间的联系,赞道:“高明!”

左松岩道:“这年轻人,厉害!涂明,你和闲云去见他,我已经和他说过了,让你们把他的洪炉嬗变和毕方神行抄录下来。”

负山辇把苏云和池小遥送到山水居,两人下车走入山水景,便见花狐和三只小娃娃正在数钱。

山水居里堆着一堆的青虹币,数量极多,想来,这便是左松岩所说的报酬!

苏云也被吓了一跳,他知道劫灰怪值钱,但万万没有料到值这么多钱!

“主要是活的劫灰怪贵。”

池小遥道:“劫灰怪几乎从未抓到过**,而且单纯的劫灰便已经价值不菲了。学宫用不了这么多的劫灰怪,多半会卖给其他学宫大赚一笔。左仆射从不做吃亏的买卖。”

她对金钱倒不怎么看重。

毕竟回龙河是通往北海的,青虹蟹往往聚集在入海口处,回龙河池家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钱。

花狐倒是对此很是看重,道:“小遥学姐,我们这里有三千枚青虹币,应该可以炼制一口灵兵了吧?”

池小遥摇头道:“远远不够。倘若灵兵是这么容易炼成的,那么灵士便人手一件了。想要炼制灵兵,青虹币是最适合的,对气血的损耗较小。不过最低需要上万枚青虹币才能打造出一口灵兵,因此被称作性灵神兵,这个神字,其实是罕有,花钱多的意思。”

苏云和花狐都吓了一跳,上万块青虹币才能炼制一口性灵神兵?

这岂不是说,大部分灵士毕生可能都没有属于自己的灵兵?

“等闲世家也没有几口灵兵,大部分灵士都是一边修炼,一边赚钱攒钱,等到修炼到骊渊、天象境界,钱也攒得差不多了,便可以炼制属于自己的灵兵了。”

池小遥笑道:“但几个人能炼到骊渊天象境界?士子能成为灵士的,都是有大毅力之人,能修成元动的,更是稀少,能修成骊渊天象的,更是少之又少。整个朔方城,明面上只有三十个天象境界的大高手,昨天晚上还死了一个。”

苏云想起童庆罗,心道:“天象境界的确不凡,那童庆罗是个厉害人物。不过,童轩好像有一把折扇,难道那折扇不是灵兵?”

他将自己的疑惑问出,池小遥还未来得及回答,只听闲云道人的声音从外面传来,道:“灵士没有足够的财富炼制灵兵,便会取巧,先以灵器替代。灵器也分为多种,有的灵器也可以用来战斗。”

苏云迎上前去,将闲云道人和涂明和尚请进来。

涂明和尚道:“炼制灵器简单,许多士子在修成灵士之后,自己便可以在学宫里学会炼制。但是炼制灵兵那就难了,牵扯到的方方面面极多,需要有学冶炼的灵士,还需要有学术数的灵士,学烙印的,学祭炼的,学打磨的……单单请这些灵士,花费的钱财都可以造一口灵兵了!”

闲云道人笑道:“因此灵兵是世家之物。”

涂明和尚叹了口气:“天门鬼市中倒是有灵兵,而且个个威能强大,可惜……”

闲云道人也叹了口气,对天门鬼市的灵兵很是心痒痒,却不敢去取。

“等闲灵士,用灵器便可以了,这些年灵器风靡,诞生了不少稀奇古怪的玩意儿。”

闲云取出一片玉质树叶:“这个叫天眼,也是灵器。可以贴在人的眉心,化作一只眼睛,用此宝可以看破虚妄,甚至直接看到肉眼看不到的东西。出门行走,必备此物。一块青虹币一个。”

苏云大是心动,正打算买几个,池小遥悄悄拉了拉他的衣袖,低声道:“一块青虹币能买十个!”

闲云道人大急,连忙道:“池家的姐姐!这是道爷开过光的,与普通的天眼不一样!我这天眼是道门天眼,看人性灵,破人阵法,识破妖邪,甚至观察入微,都是轻而易举!”

苏云心中微动,询问道:“是道长亲自炼的?”

闲云道人连连点头。

苏云想了想,道:“一块青虹币两枚天眼,我要六十个。”

闲云道人大喜,急忙从袖兜里取出一个布袋子,笑道:“果然新晋财主,财大气粗!好,我便亏一些,反正也没有卖出去过。六十枚天眼,算你三十青虹币!”

苏云向花狐道:“二哥,给道长三十青虹币。”

花狐应了一声,数了三十枚青虹币给他。

闲云道人连忙收下钱,数了六十片玉叶,笑道:“你们用过之后,保管说好。其他人的天眼都是灵士炼的,但这是我自己炼的!我好歹也是……境界的大家!”

他囫囵过去,并没有说自己的境界。

涂明和尚见他一下得了这么多钱,羡慕非常。苏云问道:“大师也会炼制天眼吗?”

涂明和尚顿时来了精神,取出一个小布袋,笑道:“我炼的天眼是佛门天眼,也是开过光的,让人心脑聪明,还有佛光脑后庇佑,诸邪不侵!士子若是要买的话,也给你一样的价钱!”

苏云向花狐抛个眼色,花狐会意,取来三十枚青虹币付给涂明和尚。

涂明大喜,慌忙给他六十片玉叶。

苏云从两种玉叶中各取出十片,交给池小遥,道:“送给师姐上学之用。”

池小遥怔了怔:“上学之用?”

苏云左手一片道门玉叶,右手一片佛门玉叶,贴在自己的左右眉毛上方,只见那两片玉叶渐渐隐没消失。

下一刻,他两条眉毛上方,各自有眼帘向两旁分开,露出两只眼睛,骨碌滚动几下,这才聚焦视线。

尤其是那佛门天眼,真的有异象,让苏云的后脑勺多出一圈淡淡的佛光。

只是眉毛上长眼睛,而且是竖起来的眼睛,很是古怪。

苏云的灵界之中,他的性灵翻阅文昌学宫的书籍,四目扫过,果然如闲云、涂明所言,一目四行,无论是记忆力还是领悟力都大大提升!

“用天眼学习?”

池小遥、闲云和涂明惊讶莫名,这还是天眼灵器被创造出来之后,第一次有人用天眼来学习!

花狐、青丘月、狸小凡和狐不平也各自取来两种玉叶,有样学样,贴在各自眉毛上方,他们也各自又长出两只眼睛。

苏云四只眼睛从花狐、青丘月等人身上扫过,沉声道:“用这个学习更快!争取十天,把所有课程补完!”

“嗯!”四只小狐狸一起重重点头。

苏云忧心忡忡:“左仆射太精明了,火眼金睛一般,在他面前不知何时我的身份就会暴露被他拆穿,现在能多学一点是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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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二章 一天重伤一次(第一更)

池小遥迟疑一下,也取来苏云送的玉叶,贴在自己的眉毛上方。

两枚天眼相继开启,她顿时惊讶的发现,自己的确变得耳目聪明,脑筋转得更快,甚至连自己的性灵神通的运转,也变得精细入微!

“这两种玉叶,比街上卖的要好了太多太多!”

她不禁惊讶,其他灵士打造的天眼玉叶她也买过不少,都是格物时要用,功效都差不多。

而闲云和涂明两位文昌学宫首座炼制的天眼玉叶,竟然多出了道门和佛门的各种不可思议的神通!

将天眼用在学习上,的确可以学得更快,学得更多,领悟得更深!

“苏师弟的脑子真灵便,居然可以想到这么用!和他生的小孩一定聪明!嗯,我若是和他生小孩,一定要叫苏云遥,等到苏云遥六岁的时候……等云遥结婚的时候……不行,我的思维转的太快!”

她连忙停止胡思乱想,立刻开始讲课。花狐、狸小凡等人也是又惊又喜,池小遥无论讲什么,他们都可以轻易记忆下来,池小遥无论观想什么,他们都可以观察到任何细节!

天眼让他们观察到的东西比平时更多,领悟的东西比平时更深,再对照文昌学宫的书籍,参悟得更快!

闲云和涂明对视一眼,各有所思。

他们也没有想过天眼可以这么用,如此一来,士子无论领悟还是学习,都进境神速,省去不少时间。

但是,这也需要强大的财力,毕竟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像苏云那样,直接拿出六十块青虹币。也不是每一位炼制天眼的灵士,都有闲云和涂明这样的造诣和修为。

池小遥讲得喉咙发干,终于停了下来,这时她才骇然的发现,自己这一堂课竟然把自己最擅长的《药理》讲了大半!

要知道,这可是半年才能学完的课程!

当然,这半年来还有其他十三门课需要学。

不过这么短的时间讲完这么多课程,而且苏云、花狐等人竟然学了下来,非但学了下来,而且记忆、理解、领悟甚至掌握住了,这才是令人无比震惊的!

一个两个人拥有这等聪明才智倒也罢了,怎么可能一下子有五个人都拥有这等聪明才智?

更为可怕的是,池小遥觉得自己似乎也拥有这样的聪明才智!

因为她发现自己在讲课过程中,竟然从这些早已学过的课程里领悟出新的东西,新的见解!

“这两种天眼,的确值这个钱,甚至可以说是卖便宜了!”池小遥赞叹。

午间休息时,苏云没有休息,而是与闲云涂明二人讲解他改良的洪炉嬗变和毕方神行,又以气血化作蛟龙和毕方,任由两人观摩细节。

到了下午,池小遥把《药理》讲完,又开始讲《解剖》。到了傍晚下课,《解剖》也讲了小半。

池小遥与苏云等人额头上的两枚天眼还在,依旧没有消失,池小遥啧啧称奇,心道:“以往买的天眼玉叶,只能维持半天时间。两位老师炼制的天眼功效居然可以维持这么长,就算是一块青虹币一枚,也是赚大了。”

闲云与涂明二人也未曾离开山水居,二人一直都在整理洪炉嬗变与毕方神行,遇到疑问便径自询问苏云,苏云也知无不答。

只是他们整理之后,发现单纯论招法的话,毕方变比蛟龙吟也是不逊,但是比心法的话,毕方神行比洪炉嬗变就逊色太多太多。

他们越学这门功法,便越是觉得深奥。

更可怕的是,苏云竟然开始教他们造化之术!

造化之术是元动境界骊渊境界才能接触到的东西!

除了造化之术外,还有形气转续,变化而嬗,这就更加高深复杂了,牵扯到形气变化的各种形态,以及五行相生,即便是天象境界的大高手也未必能够摸完全清楚!

更离谱的是,苏云却觉得这是理所当然,花狐也是觉得理当如此,即便是狐不平、青丘月和狸小凡,也觉得他们有些大惊小怪。

筑基境界学这些,不是应当的吗?

闲云道人是青苗院首座西席,涂明和尚是释迦院首座西席,两人各有来历,修为深不可测,但是即便是他们,也觉得洪炉嬗变有些太难,不是筑基境界的士子能学会的东西。

苏云五人却能学会,着实令人震惊。

只是他们没有想到的是,苏云五人之所以能学会,主要还是教导他们的是裘水镜,帝师裘水镜!

裘水镜不仅仅教会了苏云五人,还教会了其他二十个士子!

而且裘水镜创造洪炉嬗变这门功法,根本不是用来筑基的,而是用来做大一统的,是用以长生的功法!

这一天的学习,苏云也是收获颇丰,学到了在乡下庠序中学不到的知识。

系统的学习对现在的他来说大有好处,从前他只是专精于旧圣绝学,眼界较窄,而学习《药理》、《解剖》等学问,让他眼界变得更加宽广。

正所谓它山之石可以攻玉,又所谓触类旁通,有时候真的需要从其他看似没有交集的学问中汲取知识,才能解决困扰自己的难题。

夜色渐深,苏云清静下来,靠在座椅背上,闭目养神。

他催动眼中的八面朝天阙,天门开启,苏云性灵晃动,再度出现在天门后的那个奇异的世界中。

古怪的是,他的性灵的额头居然也长有两枚眼睛,正是那两枚天眼!

闲云和涂明的修为的确强横,炼制的天眼也极为持久,现在也没有消失。

苏云飞速向前,很快来到曲伯的尸身面前,手掌放在仙图上。

仙图中的内容在飞速变化,化作应龙图!

“真有应龙这种生物!”

苏云四只眼睛立刻观察图中应龙!

他必须争分夺秒,忽秒都不能浪费,必须要在仙剑到来之前,尽可能的完善观想应龙!

仙图中,应龙正在对抗天劫,苏云虽然早已习惯,但心中还是不免有些纳闷:“为何仙图所照的神圣,每个都是在渡劫?这仙图到底是用来做什么的?”

他顾不得多想,细致的查看仙图中应龙的方方面面,拥有两枚天眼,省时省力,观察更细致,观想更深。

苏云甚至一边观摩一边修改应龙感应篇!

终于,一道剑光袭来,仙图中的应龙应剑而裂!

苏云趁此机会,观察应龙身体内部构造,将应龙裂开的那一幕映入脑海中,转身撒腿狂飙而去!

“仙剑,你追不上我——”

苏云一路狂飙,纵身一跃跳入天门!

乡下少年睁开眼睛,心里怦怦乱跳,站起来走了两圈,去看看狸小凡狐不平青丘月等小狐狸是否已经睡着。

只见三个小狐狸跑到一个房间里,在床上踩着花狐的背蹦来蹦去,大呼小叫。

苏云呵斥两句,让他们睡觉,又把花狐也训了一顿,四个小家伙这才乖乖回房睡觉。

苏云心境平复下来,这才回到饭桌前,心道:“仙剑已经离开了吧?这次我要去查看开明兽!”

他再度潜入另一个世界,果然仙剑不知所踪。苏云立刻兴冲冲向仙图奔去,还未来到跟前,手掌便已经探出。

又过不久,仙图中的开明兽被一剑劈成两半,苏云转身撒腿狂奔。

卧室里,狸小凡和狐不平原本睡在两张床上,此刻却滚到地上,狸小凡正揪着狐不平的衣领,拳头向对方脸上招呼,打了几拳便被狐不平掏裆,捏住他的要害。

狸小凡嗷嗷直叫,然后两个小狐狸便被苏云拎着耳朵分开。

苏云阴沉着脸,把他们塞回各自的被窝,呵斥两句,让他们睡前做功课。两个小妖怪这才乖了下来。

苏云回到饭桌前,再度进入天门后的世界,直奔仙图,观察梼杌。

过了片刻,少年狂奔而归,哈哈笑道:“仙剑,你追不上我,我修为大增!”

青丘月的卧室里,睡梦中的小女孩把被子蹬到一边,四仰八叉的睡着了,苏云悄悄为她盖好被子。

天门后的世界,苏云兴致勃勃的往前冲:“这次完善饕餮!”

片刻后,少年狂飙而回:“仙剑还是追不上我!”

花狐做完功课,正在洗澡,苏云推门看去,又关上了门:“二哥好像长高了点……”

……

“仙剑还是追不上我!哈哈哈哈!”

苏云来到山水居二楼的亭台上,借着学宫路边的灯光看去,只见几个学宫的先生正在拖一具尸体。

苏云目光闪动,这时一个光秃秃的脑袋出现在他窗边,低声道:“苏士子放心,监控你的眼线,已经被处理掉了!”

苏云茫然:“涂明大师,这是……”

……

“就是追不上我!”

……

终于,苏云观摩到第十二神圣獬豸,撒腿狂奔,哈哈笑道:“仙剑只能在我屁股后面吃……”

嗤!

一道剑光闪过,苏云性灵回归自己的灵界之中。

少年摸了摸自己的屁股,只见屁股上多了一道剑伤。

苏云站起身来,却见自己身体的屁股后面也裂开一道大口子,深几见骨。

鲜血很快把整条裤腿染红。

花狐洗好澡披着衣服出来,见到苏云一条腿红了,惊讶道:“小云,你怎么受伤了?”

不久之后,苏云趴在董医师的杏林药材铺的病榻上,董医师为他缝合伤口,瞥了他一眼,只见苏云趴在那里一动不动,似乎备受打击。

池小遥用银针在他白嫩的屁股上戳一戳,苏云的屁股蛋子动了一下,但是人还是一动不动。

“下午我离开的时候还是好端端的,怎么晚上便受伤了?”池小遥颇为不解。

“皮的。”

董医师道:“小遥,把线剪了。”

池小遥把缝合的线剪断,向花狐道:“他是性灵受伤,连累肉身。让他现在这里养一晚,明天早上再回去。这几天,你让他老实学习,不要四处乱跑。我虽说免费医治,但一天重伤一次,我这药材铺早晚要亏本关门!”

花狐也是纳闷:“小云没有四处乱跑,他好端端的在家里,我做完功课去洗了个澡,然后他屁股便中了一剑!小云,你说是不是这样?”

苏云用枕头蒙着脸,一言不发。

花狐道:“先生,学姐,你们多多照顾他,我还需要回去,家里还有三个孩子。”

池小遥把他送出门,等他坐上车这才放心回来,只见苏云依旧趴在病榻上,屁股露在外面。

池小遥连忙上前,帮他提了提裤子,却见苏云没有反应,于是在他另一瓣屁股蛋子上拍了一下,只见那半个屁股蛋子像豆腐一样弹了两下。

池小遥低笑一声:“有趣……”

苏云哼了一声,回龙河的小螭龙落荒而逃,心里怦怦乱跳:“师弟没有睡着,我还以为睡着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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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三章 董医师与育天将

文昌学宫中,左松岩面色一沉:“苏士子是怎么受伤的?我告诉过你们,让你们铲除武神捕安插进来的暗桩,为何他还会受伤?”

涂明和尚也是纳闷,小心翼翼道:“暗桩的确被我们除掉,尸体也装上车了,马上便会处理掉。我们也不知上使怎么就屁股中了一剑……”

“敌人狡猾啊!”

左松岩向文昌帝君拜了一拜,给文昌帝君上香,叹道:“我们千防万防,没想到还是疏忽了。涂明,我们答应了人家,要护他安全,他却在我们学宫里遇袭,我这老脸往哪儿搁?他去治伤,有人跟着吗?”

涂明和尚道:“道士跟着。”

左松岩放下心来:“有道士跟着就好。奇怪,武神捕是怎么查到苏云头上的?”

涂明和尚想了想,道:“仆射,我们今晚除掉的人,可能未必是武神捕的人。我适才检查过尸体,他们不是官府差役。”

左松岩面色凝重:“这么说来,还有第二股势力在查苏云。”

“糟了!”

涂明脸色微变,急忙道:“道士可以面对武神捕,但是倘若多一股势力的话,道士便危险了!我尽快过去!”

左松岩摇头道:“不用。苏云在杏林药材铺治疗伤势,有董医师在,没有大碍。他可能是学宫中除了我之外,实力最高的人。”

涂明和尚怔了怔,低声问道:“仆射,敢问董医师到底是道上哪位高手?”

左松岩瞥他一眼:“和尚,我倘若对你说出他的来历,那么也会对他人说出你的来历,你还会放心我吗?”

涂明和尚肃然,摇头道:“老瓢把子威震元朔,靠的便是信用,道上的朋友都知道老瓢把子义薄云天,是小僧多嘴了。”

地底。

武神通来到苏云靠过的柱子前,仔细观察上面留下的劫灰痕迹,苏云第一次直面童轩的攻击,被千剑临体,幸好被小黄钟护住,但他也被撞得靠在柱子上。

武神通沉吟片刻,微笑道:“修为蕴灵境界。”

他施施然向外走去,一路检查街道上负山兽留下的足痕。负山兽极重,在狂奔的情况下街面的石板无法承受它们的重量,被生生踩裂!

武神通在街道上兜兜转转,走过几条街,突然微微一笑,纵身而起,落在街边楼宇的一楼檐上,只见这里有童轩踩碎的几块琉璃瓦。

他又从楼檐上跳下,背着双手弓着腰,如同大犬趴在街角一路嗅嗅闻闻,抬头笑道:“这里的劫灰,扫一扫。”

几个差役从一楼的暗处跳下来,立刻用毛笔在街角清扫,果然扫出一些细小的黑色尘土,正是劫灰。

武神通迈开脚步向前走去,悠然道:“昨晚有风,风从西边刮来,把负山兽身上的劫灰吹落,吹到街道东边。只要沿着这条街扫下去,便可以知道那七头负山兽的下落。”

他在前方施施然行走,后面差役不断清扫。

到了街道转弯处,只见百十个差役已经出现在东西街道上,搜寻劫灰。

“大人,劫灰到这里便没有了!”几个差役仰起头,街边一块匾额,匾额山写着“杏林药材铺”的字样。

武神通挥手,所有差役纵身向后跃去,身体贴在街道两旁一间间店铺的门前,但凡店铺中有人起来查看,这些差役便敲一敲们,低声说一句:“官府办事。”

店铺里自然就没有了动静。

武神通迈步,向杏林药材铺走去,他身后神通舒张,一条条锁链如同毒龙大蟒缓缓抬起头来。

他正欲强攻杏林药材铺,突然感应到什么,停下脚步转过身来。

下半夜的朔方城一片宁静,只有昏暗的劫灰灯的灯光。

街角,一个道人缓缓走出,右手持拂尘,搭在左手的臂弯处。

那道人走路之时姿态极为端正,左脚右脚准确无比的行走在一条直线上,宽袍大袖,在凛冽寒风中变得鼓囊囊的,像是兜着风前行!

唰!

拂尘万千尘丝冲天而起,根根尘丝直达十丈高,被高楼上的灯光一照,根根雪白晶莹!

同一时间,那道人背后突然有无边光芒迸发,将街道照亮,但见光芒中巨大的白鹤缓缓展开翅膀,又猛地一收,化作一尊高大无比鸟首人身的鬼神!

“朔方城有三十位天象境界高手,昨晚死了一位,还有二十九位。”

武神通仰望那尊鸟首人身的鬼神,淡淡道:“这些人我都认识,只是不知道何时又多了一位?”

他的身后突然有光芒涌出,光芒中他的性灵所修成的元灵浮现,化作狴犴,虎首龙角龙须,又自双腿站起,化作狴犴神人,无数锁链围绕周身旋转。

武神通站在狴犴神人下冷笑:“我也是老相识了,我也是这二十九人之一。我一直以为咱们是朋友,我并不想对你动手。”

那道人正是闲云,以极为古怪的步伐走来,微笑道:“武神捕,这里是底层,底层有底层的规矩。你到了下五层,便不是县尉,须得按照底层世界的规矩来。”

他身后那尊鸟首人身的鬼神突然一动,抓起拂尘,万千尘丝如剑唰唰唰向武神通刺去!

街道两旁,那些官府差役正欲出手,突然一根根银白色雪亮的拂尘唰唰从他们脖子旁边刺过,刺在那一间间店铺的门上。

那尘丝看起来是丝,但实则是一片片无比柔软的剑!

所有差役不敢动弹,只剩武神通直面这一击!

轰——

街道上如同凭空炸了一声惊雷,两大天象境界存在碰撞,武神通向后倒飞而去,无数锁链嗞滋啦啦在街道上翻飞,缠绕住一根根灯柱,将那恐怖的力量卸去。

他修炼的是典狱类的神通,又擅长近战,近距离格杀凶徒,但是与闲云道人这一番碰撞,他顿时只觉狂暴无比的力量碾压过来,让他难以抗衡!

“闲云与全村吃饭动手时,可没有表现出这么强的战力!”

两人边战边退,武神通几次三番险些被闲云逼出地上五层,只能苦苦支撑。

他们两人离开这条街道,街道两边的差役这才松了口气,正欲离开此地,突然只见街道上一盏劫灰灯黯淡下来。

一个个差役纷纷向那里看去,只见劫灰灯下有一个佝偻的身影,正蹒跚的向这边走来。

那身影每经过一盏灯,那盏灯便会渐渐变暗,仿佛灯火中蕴藏的能量被什么怪物吸食了去一般。

不仅如此,那佝偻身影经过的地方,旁边的差役也突然捂住咽喉,痛苦倒地,抽搐两下便一动不动!

从差役捂住咽喉到倒地死亡,竟然没有一人发出声音!

其他差役见状,一个个纷纷退后,突然纵身一跃跳到二楼,各自施展手段向楼上跳去,飞速离开地上五层楼的范围。

劫灰灯还在不断熄灭,终于那佝偻身影来到杏林药材铺前。

咯吱,杏林药材铺的门户开启。

大腹便便的董医师拎着小木头箱子,从门中走出。

“活着不好吗?为何要走出老无人区?”董医师淡淡道。

“嘻嘻!有人请我出山,来擒拿一人!”

那佝偻身影仰起头,露出一张无比苍老的脸,像是由无数皱纹堆在一起形成的脸,几乎找不到眼睛鼻子和嘴巴:“他对这人非常有兴趣!”

这个奇特老者的身后,是长长的黑暗,像是影子,又像是巨大无比的躯体,而那老者,像是躯体上的一个小小的触角!

街道上的劫灰灯,完全熄灭了,整条街陷入黑暗。

在这黑暗中,一股清淡到若有若无的花香吹来,突然街道上传来一声苍老的惊呼:“你也是老无人区的,我认识你!你是董天……”

雪亮的光芒闪现,照亮街道,随即暗淡下来。

苏云屁股还是火辣辣的疼,只能趴着,但还是注意到这光芒,像是刀光。

他正要抬起头来,却见药材铺的门被推开,董医师提着木头箱子返回,掩上门户。

苏云注意到他的右臂,鲜血淋漓,这种伤势很像苏云施展仙剑斩妖龙这一招时,手臂因为承受不住气血冲击而形成的伤!

“董先生……”

“没事了。”

董医师放下木头箱子,淡淡道:“可能是位故人。他留下一条手臂之后,便知难而退了。”

苏云沉默片刻,试探道:“先生也是来自天市垣?”

董医师原本打算进密室,闻言停下脚步:“不错,我也是来自天市垣。不过我的族人只剩下我一人,因此我离开天市垣寻找我的同类。”

“先生找到了吗?”苏云问道。

劫灰灯下,董医师的脸藏在灯光照不到的阴影里:“目前没有。我以为你是,但我目前还没有看出来。你或许是,也或许不是。早点休息吧。”

苏云称是,心道:“董医师有一招刀法,与那一招剑法有些类似。那么他是来自另一个世界吗?”

就在此时,突然龙吟声传来,苏云怔了怔,撑起身子,向窗外看去,但见街道上一条神龙飞舞围绕闲云道人上下搏杀,灵动至极,闲云道人被逼得一退再退!

那真龙乃是神通,神妙无比,活灵活现,宛如真正的神龙降世!

苏云脑中轰然:“真龙十六篇……”

武神通纵跳连连,腾空而起,跳出地上五层,站在第六层上俯视闲云道人,哈哈笑道:“闲云,我是来查案的,不是来与你分生死的。既然道长死守底层世界的规矩,那么武某只能退避了。让我奇怪的是,你这位大高手,为何会隐藏在朔方这种小地方?我对你的来历很好奇……我们走!”

一个个差役追随着他呼啸而去。

苏云竭力仰头,只是已经看不到武神通的踪影。

“真龙十六篇!是真龙十六篇!”

苏云趴在病榻上,脑中掀起惊涛骇浪:“领队学哥的传人,出现了!全村吃饭渡劫时,以真龙神通救走全村吃饭,把全村吃饭丢进葬龙陵的,就是他!”

他久久难以平静,脑中思绪万千,这时,闲云道人走到街边,在苏云病榻旁的墙边坐下。

苏云听到外面传来闲云道人的声音:“我这样的高手为何会隐藏在朔方?武神通,你这样的高手又为何会隐藏在此?”

苏云听在耳中,心中一怔,武神通的确是一个极为可怕的人物!

闲云道人靠在杏林药材铺的屋檐下,不多时传来酣睡声。

苏云一是睡不着,索性悄悄催动改良后的洪炉嬗变。

大一统功法运转,只见天地元气在药材铺中悄然汇聚,在他身后渐渐成形,化作应龙、开明、梼杌等神圣的虚影。

董医师忙于解剖劫灰怪,期间偶尔经过病榻,目光落在那十二神圣的虚影上,心道:“比昨天晚上的元气更加充沛充足。他那一招剑术像是仙术,那么他会是我的同类吗?”

池小遥探出头来:“老师,劫灰怪又醒了!咱们才拆了一半,他就醒了!”

董医师急忙走过去。

第二天早晨,苏云起床,洗漱一番,只觉屁股还是有些疼。

董医师正在拆门板,瞥他一眼,苏云笑道:“今天早饭我请。”

药材铺门板被拆下来,苏云探头向外张望,突然怔了怔,只见街道上有一条巨大的手臂,东西走向横在那里,约有十几丈长短,占据了半个街道!

那手臂极为粗壮,上面布满漩涡状纹理,充满了力量感!

古怪的是,那手臂的指头纹理居然像是褶皱,形成一个人脸的形状,想来这条手臂的主人,其触觉一定惊人的敏锐!

旁边有些早起的底层人们,有人大着胆子上前,掀开指头上的褶皱,惊声道:“这手上长了眼睛!”

有人低声道:“好像是老无人区的育天将。我坐烛龙辇离开天市垣的时候经过老无人区,遇到了育天将,他的手便是这样。他是老无人区最为古老的巨头之一……”

苏云听在耳中,看了看身边这个其貌不扬的胖医师,心道:“老无人区的育天将?昨天晚上,董医师的刀光斩断了这位育天将的手。那么董医师是什么来历?他为何在文昌学宫教人医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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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四章 师弟,要入会吗?

早饭过后,董医师从苏云身上抽血,道:“苏士子,你昨晚修炼时,我查看你牵引天地元气的速度,虽然还是不能与修为提升速度平衡,但危害没有先前那么大了。你可以先修炼一段时间,每天来抽……嗯,检查一次。”

他把血瓶交给池小遥,这位胖医师温和笑道:“观察十几天,便可以知道这套功法对你有没有伤害了。”

苏云称谢。

池小遥悄声道:“老师,咱们药材铺快堆满他的血瓶了,没多少瓶子了。”

“从前抽的血倒掉。”胖医师笑眯眯的冲苏云点头,向池小遥悄声道。

吃罢早饭,苏云与池小遥走出药材铺,只见街道上正有人试图将那只大手拖走,苏云走到跟前,只见那怪手的五只上各自长有眼睛。

而在路边还有几具已经干瘪的尸体,看服饰应该是官府的差役,像是被抽干了水分,干瘪瘪的。

“武神通和老无人区的育天将,为何要对我下手?”苏云思索。

“师弟,快点!”池小遥向他招手。

苏云快步追上少女,问道:“学姐,老瓢把子是什么意思?”

池小遥道:“土匪强盗的总盟主,便叫做老瓢把子。匪盗抢劫叫做添水,老瓢把子的意思是说这个人是掌瓢的,所有匪盗劫来的财富他都可以舀第一瓢水,分第一份赃,叫做抽水。老瓢把子也可以舀水分给其他土匪,给其他土匪分赃。能够做老瓢把子的人,江湖地位必须非常高!”

苏云怔了怔:“这么说来,左仆射是朔方所有土匪的总盟主?不对,看董医师对他的态度,他应该不止是朔方的老瓢把子。”

他长长吸了口气,目光明亮:“左仆射是他第一层身份,十锦绣图主人是他第二层身份,那么老瓢把子是他第三层身份。水镜先生说左仆射如同海上冰山,九成藏在水下,左仆射应该还有其他身份!”

池小遥来到一家店铺前,敲了敲门,向那店家道:“我需要一辆凤辇,出城的,租一天。”

那店家打开大门,道:“一天一百钱,自备饮食。”

池小遥付了钱,向苏云道:“师弟,这钱算你的,回头还我。”

苏云点头。

那店家收了钱,笑道:“客官稍等,容我准备一下。”

苏云和池小遥在门前等待,却见那店家身躯一摇,突然变化,羽毛纷纷扬扬从体内钻出,顷刻间化作一只青色大鸟!

那大鸟极为高大,足足有三层楼那么高,只是已经苍老,脖子上的羽毛脱落了很多,身上还带着浓烈的妖气,显然是一头年老的鸟妖。

青鸟催动法力,搬运一栋破烂木楼放在背上,叫道:“客官,一百钱是工钱,还要要管一天的饭!”

苏云看得瞠目结舌,突然醒悟过来,询问道:“学姐,我们租凤辇做什么?”

“我们文昌学宫士子,学习功课之后,都要去外面历练闯荡,能活着回来的士子才能进一步学习。”

池小遥见他脸色微变,噗嗤笑道:“我是吓你的,大部分士子都可以活着回来,只有少数死在外面。”

“少数死在外面……”苏云还是吓了一跳。

那老青鸟垂下头来,巨大的脑袋俯在他身边,笑道:“你不知道文昌学宫的规矩?文昌学宫的老师,只负责把学生活着带出去,从不负责活着带回来。”

池小遥喝斥一声,那青鸟感受到龙威,连忙闭嘴。

两人上车,苏云屁股还是有些疼,想要寻个位子坐下,却见小破楼里没有座椅,只有一堆稻草。

那稻草里还有几只较小的青鸟,一人多高,也是一群小妖怪,居高临下看着他们,应该是青鸟的孩子。

池小遥埋怨道:“一百钱一天贵了,这人要我们包吃,居然还带着三个孩子。”话虽如此,她还是停下来,在街上买了许多肉食分给这几只幼鸟。

老青鸟走了几步,突然双翼震动,竟然振翅而起,载着他们飞上天空。苏云呆了呆,急忙向下看去,只见他们越升越高,正在向文昌学宫而去!

“李竹仙的凤辇都不会飞,这凤辇竟然可以飞起来!”他惊讶不已。

尽管这青鸟很老,尽管小楼很破,里面还有三只小鸟,但是仅仅可以飞起来这一条,便胜过李竹仙的凤辇了!

池小遥道:“李家的凤辇也可以飞,不过那只鸟还未成年。那只鸟叫天凤,很是罕有,成年之后翼展如云,听闻能背负起一座宫殿,日行千里,比咱们租来的好多了。”

老青鸟载着他们飞入文昌学宫,在山水居前盘旋几周,然后徐徐落地,沉稳无比,没有半点颠簸。

苏云走入山水居,唤来花狐等人。

老青鸟背着小楼跑动两步,这才振翅而起,冲上云霄。

池小遥趁着旅途时间在小楼中讲课,把今天的课程讲了一遍,楼里的几只小青鸟也跟着听课,很是认真。

到了目的地,老青鸟盘旋降落,几乎感受不到任何颠簸,众人从辇上走下来,只见他们身处在一片山脉的外围,那山中不断传来雷音,天空中雷击如雨。

“这里是雷击谷,算是四大学宫试炼的一个地方。”

池小遥在前面引路,道:“雷击谷是朔方城外的一处宝地,传闻有一位高人看出这里有一处宝矿,叫做炎龙金晶,乃是炎龙曾经在这里沉睡留下的宝地。那位高人于是在这里布下各种阵法,炼一口极为厉害的性灵神兵。至今,这口性灵神兵已经炼了一百五十多年了。”

花狐向那里看去,只见宝光四射,直冲云霄,不解道:“一百五十多年了,那么那位高人应该已经死了,性灵神兵是无主之物,为何没有人取走那件性灵神兵?”

“无主之物?”

池小遥噗嗤笑道:“花师弟,你太单纯了!这雷击谷中的性灵神兵可不是无主之物,相反,这种看起来像是无主之物的宝藏,都是一个个大坑!”

花狐不解。

“这些天材地宝,往往都是世家的祖辈相中的,他们圈起来,布下各种封印各种禁制,机关重重,为的是把借天材地宝炼制灵兵,留给自己的后人。”

池小遥笑道:“这些宝地危险重重,里面孕育着威力强大的灵兵。等到宝藏出土时,宝光冲霄,有许多士子灵士便会贪这天材地宝,前来收宝,但往往就变成了祭品。”

“祭品?”

苏云也有些不解,问道:“何谓祭品?”

池小遥在前面带路,道:“自然是献祭的物品。这等上乘灵兵,是需要血祭来开光的,前来寻宝的人便会成为被血祭的祭品,被各种机关各种封印禁制杀死,助灵兵提升威能。世家的后人便可以毫无阻碍的闯入禁制封印中,没有任何危险便可以得到其中的宝物。”

苏云和几只小狐狸都呆住了。

“天材地宝不是那么好拿的,你算计着拿天材地宝,别人则算计着拿你的人头祭宝。”

池小遥道:“世家子弟得了灵兵,还要说是自己的运气和福德,其实就是自己家先祖留下来的。最坏的是,这些宝地都有十里余一的规矩。”

青丘月询问道:“小遥姐,何谓十里余一?”

池小遥解释道:“十里余一是说,这些宝地会炼制两件灵兵,一件最为贵重,占了九成宝地能量,留给自己的后代,一件或者一堆较差的,只能吸收占据宝地一成能量,是给前来寻宝的人的。所以叫做十里余一,美名其曰福泽众人。”

苏云打个冷战,低声道:“好狠。生怕别人不来寻宝,所以用一件较次的宝物来吸引人送命。”

池小遥道:“但贫寒之家的士子如果有这个机会的话,还是要去搏一搏。”

狸小凡仰头问道:“小遥姐,难道没有真正的宝地吗?”

“朔方四周,有宝地二十七处,处处都是有主之地,集中在世家的手里。别说朔方,就算是整个元朔国,宝地三千,各大宝地都被世家们圈完了。元朔的皇帝,就是最大的地主!”

池小遥道:“不过这个雷击谷宝地是无主之地,不是朔方世家的宝地。这块宝地应该曾经有主,估计那个世家可能因为战争或者其他原因灭绝了,所以很多士子都来这里历练,打算寻到一些宝物。我第一次历练时,也是来这里。”

苏云沉默,宝地三千,悉数在世家之手。

世家占据这么大的资源,还要留下陷阱等待贫寒之家的士子主动跳进去,为他们的宝物献祭。

他抬头看向雷击谷,心中默默道:“元朔大帝是最大地主,穷者却无立锥之地。呵呵,这元朔,大抵是好不了了。”

“所以需要老瓢把子,抢劫这些世家的财富。”

池小遥像是能看出他的想法,低声道:“苏师弟要入会吗?”

苏云毛骨悚然,转头向她看来。花狐、狸小凡等人也纷纷炸毛,不过他们并不知道老瓢把子的事情,主要是看到苏云炸毛,他们也习惯性的炸毛。

苏云心中一惊,道:“学姐你……”

池小遥噗嗤一笑,淡淡道:“我是开玩笑的,回龙河池家也是世家,我怎么可能做土匪?那不是抢劫自己家吗?”

苏云松了口气,池小遥低声道:“董堂主很欣赏你,你若是入会,我可以把无人区香主的位子让给你。毕竟,你也是来自无人区的。”

苏云眨眨眼睛,吃不准她的话是真是假,池小遥也眨眨眼睛,含笑不语。——她显然并不知道苏云上使的身份,因此自作主张拉苏云入会。

突然,花狐打破两人之间的沉闷,询问道:“那么士子来这里寻宝,能寻得到吗?”

“雷击谷宝地比较仁慈,禁制只伤人,不取人性命。”

池小遥改变话题,笑道:“而且,为了吸引人来,雷击谷宝地并没有把炎龙金晶完全据为己有,经常有人在这里寻到一两块破碎的炎龙金晶,也能卖不少钱。现在放假,来这里寻宝的士子肯定有不少……奇怪,今天的雷击,为何这么密集?”

她抬头上望,疑惑道:“以往都是隔一会才有一场雷击的,我们来到这里短短时间,雷击便有百余次了。”

苏云抬头仰望,虽然是天寒地冻的冬天,但天上却有一朵雷云,闪电在其中不断酝酿,雷霆一道接着一道,向山谷中的某处劈去!

狐不平询问道:“学姐,雷击谷的宝物,是否有可能要出世了?”

“哪有这么巧的事情?”池小遥说完,不由脸色微变。

只见山谷中一股浓烈的宝光直冲云霄,照耀在那朵雷云上!

就在这时,苏云突然问道:“学姐,你真的确定雷击谷的天材地宝是无主之物吗?”

池小遥微微一怔,道:“雷击谷不是朔方城世家的宝地,早就有消息传出来,这个宝地的主人已经灭族了。”

苏云面色凝重:“那么朔方林家,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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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五章 招黑先生

雷霆落下的地方不远处,已经聚集了许多士子,人头攒动,显然都是被雷击谷的异象吸引过来,打算寻宝的贫寒之家的士子。

这些士子之中,有一位苏云很熟悉的人,来自朔方林家的林清盛!

除了林清盛之外,还有一些灵士,应该是林家子弟。

朔方林家,也是一大世家!

按理来说,世家子弟是不会出现在其他世家的宝地中的,哪怕是无主之地。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进入别人家宝地,随时有可能成为别人家宝物的祭品,但是林清盛等人却出现在这里,所以不能不引起苏云的怀疑。

“学姐,有没有可能,雷击谷的宝物可能需要很多人的性命来献祭,才能完成这件灵兵。所以掌握雷击谷宝地的世家才会故意放出消息,说雷击谷一脉已经死绝,引诱更多的士子送命。”

苏云极目远望,看着聚集在雷击谷中的众多士子,轻声道:“而这个世家,其实就是朔方林家。”

池小遥连连摇头:“不对不对,掌管雷击谷这处宝地的世家已经灭绝,是很多年前就已经传出的消息了。倘若是假的,为何其他世家没有揭露……”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有些不敢肯定了。

林清盛乃是两年前大考第一的人,林家未来甚至都有可能落入他的掌握之中,他出现在这里绝对不简单!

难道,雷击谷真的是林家布的局?

“上前看一看便知道了。”

池小遥面色凝重,道:“我去一趟那里,苏师弟,花师弟,你们留下看好三位师弟师妹。这次历练已经不是普通的历练了,有可能会有生死搏杀!”

她英姿飒爽,迈步向前走去,咬牙道:“不能让这些世家胡来!”

就在此时,天空中的雷云中一道闪电在向下劈的途中,突然偏离了雷击谷,向谷外劈去。

咔嚓!

雷霆落在山谷外,发出惊天动地的巨响。

苏云、花狐等人回头看去,只见谷外黑烟滚滚,众人仰头看去,但见天空中的雷云像是被什么东西吸引,不再劈向谷中的重宝,反而一道又一道的雷霆劈向谷外,不知道谷外发生了什么事!

谷外的黑烟越来越浓烈了。

池小遥连忙道:“几位师弟,有什么邪物过来了,比那雷击谷的重宝还要恐怖!快点过来!”

苏云和花狐连忙带着三个小娃娃冲过去,池小遥看着天空中的雷霆不断往外劈,不由惊疑不定,喃喃道:“这是什么邪祟跑出来了吗?”

谷外,黑烟滚滚而来,不断向前涌动,天空中雷云原本是雷击谷的异宝出世形成的劫云,此刻却被那黑烟中的“邪祟”吸引,一道接着一道雷霆劈入黑烟之中!

苏云、池小遥和花狐各自护着一只小狐妖,飞速退到雷击谷的大裂缝前。

雷击谷地势险峻,谷中有一道宽半里长四五里的裂缝,像是山谷裂开的嘴巴。

这道裂缝,便是炎龙金晶矿脉,传闻大地被震裂,有炎龙驾驭大火,从地底飞出,人们进入裂缝中,看到石壁上到处都是闪闪发光的金晶!

后来雷击谷被人封锁,布下各种封印禁制,用来炼宝,渐渐这里变得人迹罕至。

裂缝前,许许多多士子也被谷外的黑烟异象惊动,惊慌失措,纷纷进入这道裂缝之中躲避。

只见那黑烟越发近了,黑烟之中鬼哭狼嚎,惨烈异常,而天空中的雷霆更急,闪电一道一道劈进黑烟中,不知里面是什么魔怪。

苏云、花狐和池小遥向后退去,后面便是大裂缝,他们已经无处可退。

苏云向后看去,只见笔直向下的深渊中,隐约可以看到一道道石梁横七竖八的连接深渊两岸。不少士子各自施展武学或者神通向下纵跃而去,甚至有不少人已经走在那巨大的石梁上!

即便是林家的那十几位灵士,此刻也被黑烟逼得不得不进入这深渊中躲避。

这时,黑烟渐渐变淡,天空中的雷云也不再被黑烟吸引,像是对黑烟中的魔怪没有了兴趣,一道道雷霆从空中的雷云中劈落下来,从横七竖八的深渊石梁之间穿过。

雷声在地底炸开,极为沉闷,不知道这些雷霆轰击在什么东西上。

每一次雷击之后,都可以看到艳红色的光芒从地底往上冲,嗡的一声如同大潮,冲上天空,照耀雷云!

雷霆落下时,照亮深渊中诸多士子的身影,石梁上的身影显得极为细小,影子却被飞速拉长。

苏云匆匆一瞥,进入深渊的士子恐怕有三五百位之多。

倘若是世家的宝地,肯定无法吸引来这么多士子,但雷击谷是无主之地,大家都想得到雷击谷的宝物,因此人数很多。

不顾先前,很多人都在观望,并不敢进入深渊寻宝,但是那从谷外袭来的黑烟着实吓人,让他们不得不进入深渊中。

苏云回过头来,却见把他们逼到这里的黑烟愈发淡了,但是越来越近,依旧极为恐怖。

“苏师弟,我们也下去!”池小遥紧张万分,唤了一声。

她当先一步,双足化作龙爪,抓住峭壁上的山石向深渊中而去,心道:“苏师弟屁股上的伤还没有完全好,不知道能否跟下来?”

她回头看去,只见苏云直接以气血化作蛟龙,站在蛟龙背上,蛟龙载着他向深渊而去。

花狐、狸小凡等人跟着他,同样也是踩着蛟龙,很是从容。

池小遥放下心来,过了不久,他们来到第一道石梁上,向下看去,还不见底。

众人抬头看去,只见那黑烟已经来到大裂缝的上方,滚滚黑烟将长达四五里宽达半里左右的大裂缝完全封锁!

咔嚓!

大裂缝被堵住,天空中的雷霆顿时变得极为暴烈,数十道雷霆劈在黑烟之中,只听黑烟中传来哎呀一声,一个儒士手舞足蹈的从黑烟中掉了下来。

啪嗒!

几只小狐狸心中一惊,急忙躲到苏云、花狐和池小遥身后,只见他们前方的石梁上,那儒士大字型趴在那里。

咔嚓!咔嚓!

一道道雷霆从上空劈落,轰在那儒士的后脑勺上,却见那儒士四肢抽搐不已。

过了片刻,雷霆仿佛发泄完怒火,绕过那儒士和石梁,劈向下方深渊。

“那黑烟中的妖魔,好像是人。”

苏云惊讶不已,狸小凡捡起一块石头,丢在那儒士的屁股上,那儒士突然抬起手挠了挠屁股。

众人骇然:“还活着!”

池小遥脸色微变,低声道:“等一下,这个人好像是咱们学宫的……真的是他,灵岳先生!快走快走,再不走便来不及了!”

她话音未落,却见那儒士摇摇晃晃站了起来。

池小遥看着那儒士,眼中露出恐惧之色,不断向后退去,催促道:“师弟,我们快点离开这里,儒学院的灵岳先生,天生便是遭雷劈的,离他太近会被雷劈的……”

苏云、花狐带着小狐妖们连忙跟上她,池小遥不敢再走石梁,索性从崖壁上行走。

苏云远远看去,只见文昌学宫的灵岳先生已经站起身来,扶了扶被雷霆劈歪的帽子,随即又有一道雷霆劈下,正中脑门,把他帽子劈得歪了。

那灵岳先生突然回头,冲苏云他们咧嘴一笑:“原来是太医院的小遥。”

池小遥惊叫一声,险些从石壁上摔下去,带着哭腔道:“老师,你离我们远一些!我们这里还有孩子!”

她紧紧抱住青丘月,当成救命稻草。

苏云纳闷,不知道池小遥为何这么怕灵岳先生。

那灵岳先生迈出脚步,脚下顿时黑烟滚滚,无数文字在黑烟中飞来飞去,苏云和花狐这才吓了一跳。

别的儒士都是文章天成,儒家神通一出便传来郎朗的诵读之声,而他的文章一出,便鬼哭神嚎,惨淡无比。

灵岳先生行走在黑云之上,黑烟四面八方弥漫,一路走来,黑烟越来越浓,已经将这位儒士淹没了大半,只剩下脑袋露在外面。

此时,即便天空中的雷霆也不劈向深渊,而是对着他的脑袋一阵狂劈!

短短片刻,他便被劈了几十道天雷,却依旧毫发无损,只是儒士帽子里的头发有些冒烟,不知是他的儒家神通,还是被烧焦了。

“还有几位是新晋的士子。”

灵岳先生在距离他们十几丈处停下,面色和善,笑道:“你是叫花斛对不对?你儒学神通已经小有成就,开学之后,你便是我门下的士子了。”

他目光流转,落在其他三只小狐妖的脸上,笑眯眯道:“还有不平、丘月和小凡,你们是否也要学儒?”

三只小狐妖一脸惊恐的看着他,只见文章所化的黑烟已经淹没到他的嘴巴,来到鼻下。

三只小狐妖连连摇头。

“还有这次大考排名第一的苏士子。”

灵岳先生笑眯眯道:“苏士子有没有兴趣来我儒学院?”

苏云躬身见礼,道:“士子拜见灵岳先生。我还未曾考虑要进哪个学院,先生是否有建议……疼!”

池小遥伸出手在他屁股的伤口处扭了一下,打断他的话,大着胆子颤声道:“灵岳老师,我们这里还有三个孩子,你还是快点走吧……”

灵岳先生叹了口气,正色道:“世人多辱我谤我误解我,不知我满身正气,即便连学宫的士子也不理解我。”

他摇摇晃晃,行走在黑云之中,向下方深渊中而去。

苏云、花狐等人向下看去,只见黑云越来越浓,渐渐将这道大裂缝塞满。

轰!

数十道雷霆一发落下,击中滚滚黑烟中灵岳先生的脑门。

“哎呀!”

黑烟散去,苏云张望,只见灵岳先生大字型趴在下方几十丈深的石梁上,一道道雷霆如长长的怒剑,不断刺在他的后脑勺上,宛如刚才那一幕。

而在更远的地方,其他士子纷纷落荒而逃,如避瘟神。

花狐喃喃道:“这人得造多大的孽,才能如此遭老天记恨?”

苏云也有些心惊胆战,悄声道:“小遥学姐,咱们还要下去吗?”

池小遥却长长松了口气,笑道:“自然下去!灵岳先生来了,不但咱们安全了,其他来这里历练的士子也都安全了!”

苏云大惑不解,这灵岳先生分明是作恶多端天理不容的人,为何他来了,反倒安全了?

池小遥当先一步向前走去,解释道:“灵岳先生虽然名声狼藉,文昌学宫的坏事,传闻大半都是他做出来的,但是他这个人有个好处,就是招黑。”

“招黑?”

“招黑的意思是,所有的坏事都会莫名其妙的找上他,他就像一株行走的尸香魔芋花,坏事就像苍蝇。只要灵岳先生一出现,所有厄运便都向他飞去,其他人也就安全了。”

池小遥认认真真告诫他们,道:“但是与灵岳先生走得很近的话,那就会被他连累,甚至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莫名其妙的就被他克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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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六章 桀骜不驯,如神如魔

苏云等人沿着崖壁往下走,远远只见灵岳先生被劈散的黑烟又自凝聚起来,里面传来鬼哭狼嚎般的读书声。

来自朔方各地的灵士对他避之不及,四下逃窜,显然很多人都听说过灵岳先生的威名。

“灵岳,你不要过来!咱们虽然有过节,但我罪不至死……”下方突然传来一声惊叫,接着一道雷光劈下,有人中了一道雷霆,摔下深渊。

有人哭诉道:“老师,老师,你怎么了?文昌学宫的灵岳,我家老师只是在乡下平了别家祖坟占了几亩地而已,你为什么要害死他?”

“文昌学宫的灵岳又杀人了!”

……

苏云抬头张望一番,突然问道:“学姐,以前宝地蕴养灵兵,灵兵出世时,也有雷云吗?”

池小遥在前面带路,一路深入深渊,思索道:“以前有过类似的事情,古籍上多有记载,威力巨大的灵兵吸收了天地灵气灵气,吸收了宝地的力量,出世时便要经历雷劫洗礼。当然,这等灵兵基本上都属于镇族的宝物了。”

这次雷击谷便属于镇族之宝级别的灵兵!

如此规格的重宝出世,其他世家都没有派人前来,惟独林家派人前来,这说明,其他世家都知道雷击谷的重宝是朔方林家的,因此绝不参与,免得得罪林家!

苏云仰着头,面色古怪道:“学姐,那么以前出世的灵兵,雷云会进入宝地吗?”

池小遥纳闷,笑道:“师弟,你怎么会有这么古怪的问题?我还从未听说过雷云能进入宝地……”

她回头看去,神色呆滞,只见原本应该漂浮在天空中的雷云,竟然不知何时也挤入大裂缝中,正在不断的下降!

那雷云恐怖无比,云中雷电乱窜,不断有雷电从雷云中射出,照亮整个大裂缝!

池小遥头皮发麻,喃喃道:“灵岳先生的修为又有惊人提升,这霉运笼罩范围越来越广了……走!快走!”

苏云等人急匆匆向下走去,绕过一道道石梁。

很快,其他士子也发现雷云落下的情形,一个个慌忙向深渊的更深处逃去。

他们身后雷击如雨,雷云越来越厚重,雷霆越来越粗大,很是吓人!

先前,雷云只被深渊下即将成熟的灵兵吸引,现在又被灵岳先生吸引,两个吸引雷云的“异宝”,导致雷云不断向下落去!

苏云、花狐和池小遥保护着三个小狐妖,一路向下而去,只见灵岳先生走在前方,黑烟滚滚,翻腾着向前赶。

其他士子遇到他,纷纷紧紧贴在石壁上,恐惧无比,任由他从自己身边经过。

灵岳先生似乎也知道自己“招黑”,竭力控制自己的修为,四周的黑烟略略少了一些,但还是极为浓烈,时不时召来一道雷霆。

过了片刻,黑烟收缩成一团乌云盖在灵岳先生头顶。

后面的士子被雷云赶着,想往前闯,前面又有灵岳先生,只得强忍着冲过去的冲动。

灵岳先生的速度不慢,但后面雷云追得更快,众人一路狂奔,恨不得直接跳下去。

突然,前方一个女子声音传来:“灵岳,我林家不是你能招惹的,不要给文昌学宫惹来麻烦。你给我滚回文昌学宫!”

灵岳先生笑道:“原来是素衣。素衣,听说你买了新的肚兜,让我看看……”

“闭嘴!”

琴声从深渊中响起,苏云远远看去,只能隐约看到一座高山泛着光芒,上端有飞瀑倾泻,飞瀑如同琴弦,铮铮作响,应该是那个叫做素衣的女子的神通。

那女子对灵岳先生痛下杀手,两人一路厮杀,速度极快,直奔深渊深处。

而后方,雷云的速度也陡然加快,一路风驰电骋,电闪雷鸣,赶在众人后面,一道道雷霆不要命一般倾泻下来。

众多士子疯狂向下狂奔,躲避那雷云,心中暗暗咒骂灵岳先生。

终于,众人平安来到深渊底部,脚踏实地,立刻撒腿狂奔。

苏云抱起狸小凡和狐不平,池小遥抱着青丘月,也在卖力狂奔,花狐跟在后面。

苏云不经意间抬头看去,这深渊底部极为宽广,前方还有极大的空间,一根根石钟乳倒挂在洞顶,石钟乳上挂着许许多多手臂粗细的晶体,在黑暗中熠熠生辉!

“这些晶体,莫非是炎龙金晶?”

古怪的是,所有的石钟乳都是朝向同一个方向。

突然,一道雷霆从外面飞来,从众人头顶飞过,轰击在炎龙金晶上。

苏云在匆忙中仰头看去,只见无数炎龙金晶顿时光芒大放,数不清的电光在金晶之间跃动,进而将一根根石钟乳点亮!

嗡!

一道道光芒激射而出,所有光芒汇聚在一起,撞击在同一个地方。

光芒撞击的地方顿时变得无比明亮,照亮整个地底深渊,但见光芒击中的地方是一面嵌在石壁上的古铜色门户。

那座门户上有着密密麻麻的纹绘,各种古怪图案,有飞禽走兽,也有日月星辰。

门户前是一片漆黑的洞中深渊,没有任何光亮,只有黑风呼啸,深不可测。

而灵岳先生与另一个女子正在那深渊上空厮杀,突然两人被一股狂风卷过,身不由己跌入深渊之中。

苏云身边,一个林家灵士见状,不由高呼一声:“三姨!”

苏云怔了怔,深深看了那林家灵士一眼。

突然,他们身后的雷云跟着灵岳先生和林素衣,呼的一声从众人头顶飞过,一路雷电交加,盘在深渊上空。

雷云咔嚓咔嚓作响,一道道雷霆倾泻,一半劈向下方的深渊,一半劈向洞顶的炎龙金晶。

数以百计的士子纷纷停步,站在那道峭壁前。

苏云放下狐不平和狸小凡,拨开挡路的众人挤上前去,来到那林家灵士身前,面色和善的询问道:“这位师哥,八月初七,阁下是否去过天市垣?”

那林家灵士看了看他,觉得有些熟悉,道:“我是去过天市垣,你是?”

苏云面色更加和善,微笑道:“你认识杨胜和童帆吗?”

“杨胜?童帆?”

那林家士子想了想,道:“童帆我知道,杨胜是不是那个很高大的士子,他很擅长讨好别人,还带着我们去狩猎。我对他有些印象。”

苏云脸上笑容更浓,道:“那么师兄,当时与你们一起狩猎的还有谁?”

“还有……等一下,你真的很面熟!”

那林家士子上下打量他,突然想了起来,失声道:“我记得你,你是天市垣鬼市里的小孩!我经过你的摊位!”

这时,人群中一片喧哗,有人高声叫道:“深渊里有石碑浮现出来了!”

“石碑上有文字!”

众人纷纷往前挤,要看从深渊中浮出的石碑,花狐和池小遥也在往前赶去,池小遥悄声道:“这石碑是有讲究的,往往要写着某某是此宝的有缘人。其实这个某某往往就是自己的后代。”

花狐疑惑道:“隔着几百年,怎么知道自己的后代叫什么?”

池小遥噗嗤笑道:“笨啊,留下遗书写上一个名字,让后代取这个名字不就可以了吗?咦,苏师弟哪里去了?”

“清逸哪里去了?”

深渊边,诸多林家士子也在寻人,在人群中找来找去,林清盛额头冒出冷汗,低声喝道:“快找到清逸!他是这次开启宝库的钥匙!这宝库没有他,打不开!”

林家士子们在人群中不断搜寻,只是这里士子众多,再加上电闪雷鸣,不好寻找。

而因为深渊中一块巨大的石碑正在冉冉升起,众多士子又在往前挤,试图看到碑上文字,因此更难找到人。

突然,有人高声叫道:“石碑上写着,清逸而开!清逸而开,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又有人猜测道:“这说明是前辈先贤算到了有一个有福的人,叫清逸,他来了,宝库的大门就可以打开了!”

“清逸,谁叫清逸?”

数以百计的士子纷纷四下询问,高声道:“叫清逸的士子,快来打开这座门!”

就在此时,林清盛突然看到了林清逸,也看到了站在林清逸面前的苏云。

“轰隆!”

雷音大爆,电闪雷鸣,那悬在深渊前的雷云中竟然开始下起雨来,一道道雷霆顺着雨水嗞滋啦啦往下劈,惊人无比。

就在这雷声响起的一瞬间,苏云向林清逸道:“杨胜和童帆让我送你下去陪他们。”

林清逸脸上露出惊讶之色。

“清逸”

林清盛头皮发麻,催动气血,头顶性灵神通浮现,一张古琴,林清盛操琴在手便要弹奏,突然又是轰隆一声雷音大爆。

林清盛看到苏云身后浮现出十二神魔的恐怖虚影,狰狞,凶恶,残暴!

雷暴声中,苏云碾压着林清逸的身体飞起,半空中雷光宣泄,雷音喧嚣。

深渊边的数以百计的士子正在寻找名叫“清逸”的士子,便见一个少年碾压着林家林清逸的身躯,在雷光中跨过深渊,狠狠撞在那座从深渊中升起的石碑上!

林清逸全身骨骼碎裂,头颅歪在一旁,被苏云将尸体挂在那座刻有“清逸而开”的石碑上。

鲜血,将石碑染得血红!

上方,大雨倾盆。

苏云站在雷云之下,大雨之中,少年仰头,眼神中充满了桀骜。

“清逸而开……去开!”

他一脚飞出,林清逸的尸体飞起,撞在对面那座古铜色门户之上!

古铜色门户咯咯吱吱作响,徐徐开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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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七章 背锅之一代宗师

临渊行正文卷第一百零七章背锅之一代宗师大雨滂沱,向洞中深渊倾泻。

苏云一脚踢飞林清逸,突然头顶不由自主浮现出一口大黄钟,钟声当的一声响起,浮现出各种刻度和烙印,将袭来的力量卸去。

林清盛一路狂奔,他的性灵神通所化的古琴在身前翻飞,林清盛双手十指如飞,琴音大作,一股脑向苏云轰去!

苏云头顶黄钟震荡不绝,整个人被震得倒飞而起,向那座朱红色门户撞去。

与此同时,林清盛踏步,几步之间来到深渊之上,在深渊上空狂奔,双手一翻,古琴飞起。

林清盛大叫一声,右掌向前拍出,在他头顶翻转不休的古琴顿时震荡起来,五音十二律疯狂变化!

琴声变化如此激烈,顿时突破大黄钟的防御!

大黄钟能够抵挡住一忽时间的变化,如果招式变化时间比忽还短,那么大黄钟只能挡得住第一击,挡不住第二击。

林清盛疯狂起来,琴声连续,声与声之间的间隙,甚至不到一忽时间!

他上一次奉武神通之命,截杀苏云,但是那时他并未施展全力,只是小试牛刀,便将苏云打得重伤。

不过这一次,他一上来便动用所有的力量!

苏云身躯大震,琴音中只听嘭嘭嘭一声声闷响传来,如中败革,将他打得踉跄后退。

突然琴音爆发,嘈切杂弹,苏云高高飞起,轰隆一声撞入朱门后的龙巢之中。

林清盛心中一沉,他这一连串攻击,的确打破了苏云的黄钟神通防御,但是琴声落在苏云身上,却没能打破他的肉身防御!

适才他那一连串攻击,看起来让人眼花缭乱,但没有一击让苏云受伤,甚至连其皮肤也没有切开!

“几天时间,他的神通和修为提升到这种程度?我不信!”

林清盛杀入朱门后的龙巢,招法突然变得异常刚猛,琴声清脆,往往是两声三声叠在一起,为的就是让苏云的大黄钟无法挡住第二声和第三声琴音攻击!

后方,林家的士子纷纷纵身而起,或者施展神通,或者施展武学,纵跃连连,向对面的门户赶去。

不过,林家士子虽多,但其他士子更多,也纷纷跃起,试图横渡深渊。

这座深渊中原本留有数之不尽的封印和禁制,用来杀死那些胆敢觊觎林家财富的人。

除此之外,封印和禁制还有一个作用,那就是血祭。

但凡有人试图进入门户,便须得经过这道深渊,从深渊上空经过便会触动禁制和封印,死于非命!

林家先祖利用的正是人心中的贪婪,来完成炼宝的最后一步,血祭。

但令人万万没想到的是,灵岳先生这个怪胎的到来,激怒了林家的林素衣,两大高手搏杀,滚入了深渊,触动了不知多少封禁。

这两人都是朔方城的强者,一个是林家的二当家,掌握林家的实权,一个是被人视作眼中钉却怎么也杀不死的灵岳先生。

那些封印和禁制很难杀死他们,却被他们破坏了不少。

更令人没想到的是,灵岳先生招黑,厄运滚滚,竟然把那朵降劫灵兵的雷云也给召来了,那雷云对着深渊中的封印和禁制一顿狂劈狂削,将封印和禁制毁了大半。

林家先祖的封印禁制被触动,那座刻有“清逸而开”的石碑才会因此浮现出来。

不过,按照林家先祖的设计,这块石碑不会这么早从深渊中升起,而是要等到血祭之后,林家的重宝得到了足够的鲜血滋润,威力成熟圆满,石碑才会升起。

到那时,林清逸打开宝藏门户,得到重宝,别人便会说,林家积德才有这等福气,人家有钱有势理所当然,人家是世家理所当然,又得名,又得利。

林家子弟出门,脸上也光彩,无形中高人一等。

怎奈偏偏出了灵岳先生这个变数!

又怎奈苏云当众把林清逸打死,用林清逸的尸体去开门!

这次脸上的光彩没了,名和利也都没了!

个中滋味,只有林家的人才能尝出酸甜苦辣。

林清逸的血涂在门上,门前深渊中的一切封印和禁制便各自消散,否则,深渊中的封印和禁制爆发,不知要死多少人。但是现在,横渡深渊变得不那么危险。

突然,那朵高悬在深渊上空的雷云又是一道闪电劈在洞顶的石钟乳上,万千石钟乳一道道光芒射去,汇聚在一起,轰入朱门后的龙巢之中。

林清盛和苏云刚刚杀到门内,还未来得及看清门中景象,便听得轰隆一声巨响,眼前一片雪白,让两人齐齐闭上眼睛。

林清盛丝毫不乱,古琴上一根根琴弦飞出,立在四周,借琴声的波动辩明方位,心道:“这时候我与他谁都看不见,但我的神通可以听声辩位……”

就在这时,他感觉到苏云的侵袭!

苏云准确无比的避开他一切琴声神通,侵入到他的身前,林清盛已经感受到苏云狂暴的气血涌动时带来的压迫感!

他靠琴声辩位,不假思索,抬手便挡,将苏云攻来的这一掌挡住。

两人手掌碰撞,林清盛立刻感应到苏云的气血在肌肤下运行,像是一条条蛟龙一条条大蟒正在其肌肤下狂奔,向自己冲来!

这种气血,这种肉身,爆发出的力量,一定极为恐怖!

“我的修为爆发力不如他……”

他拼命提升气血,突然只听哤咕一声龙吟,苏云头顶大黄钟之上,三十六条蛟龙一发涌出,冲着林清盛疯狂冲去!

林清盛右手五指扭曲,那是苏云的气血冲破他的力量,涌入他的五指之中的表现!

他的头顶古琴疯狂震动,将一条条蛟龙斩断,但还是有十余条蛟龙突破他的琴声防御,轰击在他的身上。

那十余条蛟龙是武学蛟龙吟的气血形态,相当于林清盛连中苏云十余招散手攻击,打得他气血翻腾,整个人向后倒飞而去。

林清盛嘭的一声贴在墙壁上,滑落下来,他心中有些惶恐,立刻张开眼睛。

雷霆造成的光芒已经散去,两人相距十多步,盯着彼此。

“不可能!”

林清盛双手背在身后,气定神闲,脸色不改,但右手却不断颤抖,右臂也在颤抖。

只见一股股异种气血宛如蛟龙在他右臂之中游走,破坏他的右臂血肉骨骼,他的手臂仿佛被大蟒死死缠住随时可能会被绞断!

“不可能,才三天时间,他的修为便能提升到这一步!”

林清盛头顶古琴立起,琴弦波动,一串琴音击打在他的右臂上,右臂中的异种气血顿时被打散。

他催动气血,将异种气血逼出手掌,只见他的五指指尖各自渗出一滴鲜血,右臂和右手这才停止抖动。

哗啦

潮水般的声音传来,越来越响,震耳欲聋,像是入海口的怒潮迎着江水往上涌,惊人无比!

苏云和林清盛依旧死死盯着彼此,不敢去看那声音的来源。

这时,第一个林家士子横渡深渊,来到朱门中,脸上露出惊骇之色,急忙转身,厉声叫道:“不要进来”

他后方,一个个林家士子正在跃来,试图冲入门中,而其他数百士子也在各自施展手段,企图冲入这座朱门。



潮水般的声音终于涌出,苏云和林清盛交汇的目光突然被无数灵器形成的洪流淹没!

数不清的灵器从朱门后的大殿中涌出,在空中形成一股涌动的狂潮,从苏云和林清盛中间呼啸而过,逼得两人不得不紧紧靠在墙壁上,避开这股灵器的洪流!

那些灵器乃是炎龙金晶矿脉形成的各种宝物,千奇百怪,姿态各异,有幼龙、雏凤、飞鸟、奔牛、蜂群、飞鱼、花草、树木,林林种种,闪烁着各色光芒,冲向门外。

刚刚进门的那个林家灵士见状,不假思索,转身向外跳去,试图避开这股洪流。

然而他刚刚跳起,便撞在冲过来的林家灵士身上,两人顷刻间便被灵器洪流淹没!

那灵器洪流中一口口奇特的灵器各自绽放光芒,威力爆发,将两人撕得粉碎!

其他林家士子也止不住身形,撞了上来,一时间血肉横飞。

后方那数以百计的士子也在各自施展神通或者武学,企图横渡这道深渊,不少人神通或武学被涌来的灵器打断,手舞足蹈向深渊下跌落,急忙各自自救。

但这股灵器狂潮形成的冲击实在太大,导致不少人摔伤,甚至有人屁股上插着一口灵器,那灵器还在不断扑闪着翅膀震动,忽然飞起,却是一只长喙的怪鸟,鸟喙比身子还长。

待到众人各自稳住身形,只见从那座门户中涌出的灵器在雷云下方汇聚,呼啸旋转,形成一个方圆三十丈的圆环。

圆环中,数以百计的灵器飞行碰撞,极为壮观。

花狐和池小遥找到三只小狐狸,仰起头看着这一幕,池小遥纳闷,不解道:“十里余一,这处宝地应该只有十分之一的宝物被炼成灵器,其他宝物都应该炼成灵兵才对。怎么会一下子形成几百口灵器?”

他们脚下的深渊中,许许多多士子正在奋力往上爬。

花狐疑惑道:“小遥学姐,不对吗?”

“当然不对!”

池小遥面色凝重道:“雷击谷除非是一处特别庞大的宝地,才有可能拥有这么多灵器。但雷击谷只是一个废弃的龙巢,在宝地中并不算大。林家需要炼制一件镇族之宝,不可能这么大方,把宝地中这么多宝藏炼成灵器,分给前来寻宝的士子。现在看来,这处宝地恐怕两成的宝物都被炼成灵器了。”

她话音刚落,突然又是一股灵器狂潮,从朱门后的龙巢中涌出!

这一次涌出的灵器,数量也是极为惊人,多达数百!

这些灵器与先前那一批灵器汇聚到一起,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漩涡中灵器还在成形之中,变化成各种神异之物,在这股狂潮中狂奔。

而在漩涡上方,则是厚重无比的雷云,雷霆依旧咔嚓咔嚓的往上空的洞顶劈去,一道道光芒从石钟乳上射出,洞照朱门后的龙巢。

每一波雷击过后,便有数以百计的灵器冲出,让灵器形成的狂潮愈发壮观。

“我知道了!”

池小遥心头大震,失声道:“我知道原因了!”

她面色凝重:“林家的这口灵兵,因为缺少了血祭,而且被人打断,提前开启龙巢,导致那件宝物没有完成成形!”

花狐眨眨眼睛:“学姐的意思是?”

池小遥吐出一口浊气,看向上方越来越大的灵器漩涡,沉声道:“林家炼制一百五十年的镇族之宝,分解了!”

她面色凝重:“镇族之宝尚未形成,便被人破坏,瓦解成一个个灵器,这个梁子,大了。”

她面带忧色,低声道:“这口锅,灵岳先生能背得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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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八章 朱雀盘龙

龙巢之中,苏云和林清盛死死贴在墙壁上,动也不敢动弹一下,免得被灵器狂潮伤到自身。

灵器的威力极为可怕,这些灵器更是吸收了雷击和炎龙金晶的能量,变化成各种异兽异物的形态暴走。

虽说他们二人都是灵士,但是面对数以百计暴走的灵器,恐怕坚持不到一息时间便会被撕碎!

苏云趁机打量四周。

他被打入龙巢中,还未来得及观察四周的地理,只见他们二人此刻正处在龙巢的入口处,较为平整。

而到前方便突然变得嶙峋起来,无数比人还要粗的炎龙金晶,仿佛一根根六棱的巨剑,横七竖八的插满了所有地方!

这个龙巢像是一个巨大的龙蛋,炎龙金晶便是其蛋壳,金晶所指的方向便是龙蛋的中心。

“难道这里不是龙巢,而是一颗龙蛋?”

苏云心道:“小遥学姐说,一百五十年前有人看到有炎龙从这里飞出,莫非那条飞走的炎龙其实是条刚刚从龙蛋里腐化的幼龙?”

龙巢的中心有一根粗壮无比的炎晶石柱,通体通透,只是此时炎晶石柱被人切断,上下两根石柱之间相隔了三丈多高。

一口巨大的四足鼎悬浮在被切断的炎晶石柱之间,雷云的雷击过后,便见无数光芒在一根根粗大的炎晶中流转跳跃,最终注入那四足方鼎之中,提升这四足方鼎的威能。

苏云观察的这短短片刻,便见方鼎中有牛儿马儿的异兽嘶鸣着跃出,踩着空气往外狂奔,正是跑出去的那些灵器所化。

“灵器居然可以化作这些东西,倒也古怪。”苏云惊讶万分。

不过灵器的确古怪,如天眼,是一颗可以看到灵界和性灵的眼珠子。

倘若苏云炼制自己的灵器,多半会炼成可以化作蛟龙的灵器,或者化作毕方的玉佩。

灵器的种类,很多都是与自己修行过的功法有关,与自己的神通关系反而没有那么大。

林清盛也在趁机打量四周,他也知道有十里余一的说法,因此看到第一波灵器狂潮时,一点也不惊讶,只是埋怨祖宗分给外人的有些多。

但是第二波灵器,如同潮水般从那口四足大鼎中涌出时,他便感觉到有些不太对劲。

“我家老祖宗不可能这么大方……”

他刚刚想到这里,突然龙巢中地动山摇,一根根粗大的炎晶从洞顶纷纷坠落,砸落下来,摔得粉碎。

炎龙金晶也是极为珍贵的宝物,很是坚硬,可以用来炼制灵器,但是这龙巢中的炎晶,已经被吸收了大半的能量,一碰就碎。

林清盛看到这一幕,眼角剧烈跳动一下,心头猛地一凉:“完了,这灵器狂潮不是十里余一,而是老祖宗炼制的那口灵器在分解!”

第二波灵器狂潮到来时,他已经看到那口四足大鼎的鼎壁变得薄了很多!

不仅如此,他甚至看到鼎口处出现了豁口!

苏云也注意到四足方鼎的变化,只见有一头青铜夔龙借雷霆的威力复苏过来,正在蹑手蹑脚的从鼎上拔下来自己的腿脚,悄悄的跳入鼎中,准备借下一波雷霆的冲击力往外跑。

那青铜夔龙的鼻子上还有一根青铜环,是螭龙形态的鼻环,此刻这青铜螭龙环也偷偷的舒展身体,化作青龙螭龙滑了下来。

它的体态,要比夔龙小了许多。

鼎壁上,其他林林种种的青铜异兽也纷纷跑了下来。

“龙巢震动剧烈,这说明林家的先祖在此做了严密的布置,只要取走了四足方鼎,这里便会坍塌!”

苏云的目光落在那口大鼎上,心道:“雷击谷的两大深渊,都会被埋葬,而这里所有来不及逃出去的士子都会被砸死在此!好狠!”

现在这口鼎没有炼成,正在自我解体,待解体完毕,便是龙巢坍塌之时!

第二波灵器狂潮过去,苏云当机立断,趁此时机往外闯去,不料琴声响起,林清盛杀来,两人在朱门后短暂碰撞交锋,随即第三波灵器狂潮爆发!

两人只得再度死死贴在墙壁上,躲避灵器狂潮。

这一次,两人身处的位置调换,苏云贴在左边墙上,林清盛贴在右边墙上。

龙巢的震动愈发剧烈,更多的炎晶从上方砸下来,根根如剑,而且脱落的越来越多!

苏云额头冒出冷汗,林清盛也是汗流浃背,两人都看出了凶险。

他们隔着灵器狂潮相望,又从对方眼中看出了杀意。

就在这一波灵器狂潮还未平息,最后一口灵器化作龙马屁颠屁颠的跑过时,苏云和林清盛隔着这匹龙马形态的灵器几乎同时出手!

两人一边攻向对方,一边同时向那只有两尺高的龙马抓去。

那龙马极为袖珍,但是脾气却很是吓人,突然嘶鸣一声,一脚一个,苏云和林清盛闷哼一声倒飞而去,狠狠撞在墙壁上,几乎喘不过气来。

那龙马对着两人鄙夷的喷了个响鼻,甩甩尾巴,哒哒而去。

苏云和林清盛待那龙马走远,这才敢再度出手,就在此时第四股灵器狂潮呼啸袭来,二人同时紧靠墙壁,只是这一次他们躲避在同一侧的墙壁上,头颅各自侧向对方。

林清盛眉角上挑,突然琴音波动,琴声连叠,向苏云攻去。

同一时间,苏云手掌重重拍在墙壁上,气血爆发!

两人几乎是同时动手,苏云被林清盛破去护体黄钟,一连串琴音将他从墙壁边推出,跌入灵器狂潮中!

另一边墙壁中一条条蛟龙从墙中涌出,将林清盛轰入灵器狂潮!

两人刚刚落在灵器狂潮中,便被一件件灵器所化的异兽、异物践踏,撞击,二人口吐鲜血,在狂潮中连翻带滚,脚不着地的向门户外飞去。

苏云头顶,大黄钟尚自当当响个不停,林清盛头顶也是琴音不绝。

朱门外,雷云已经停止降雨,但雷云依旧未散,突然一道雷光击中千余口灵器旋转形成的漩涡中心!

深渊的岸边,诸多士子都在张望,只见漩涡中心迸发出一道艳红色光芒。

那艳红色光芒中有一口灵器,从朱雀形态被打回灵器形态,在红光中冉冉升起。

灵器上升速度不算特别快,深渊边的士子们纷纷出手,试图抓住那光芒中的灵器,其中不乏有灵士。

池小遥张望,只见灵器是一个金色圆盘,背面有炎龙纹刻,环绕着展翅而飞的朱雀,中间是颗朱雀鸟首盘龙钮,应该是由炎龙金晶炼制而成。

圆盘转到正面,正面是明镜,明光可以鉴人。

这面朱雀盘龙镜在潋滟的红光中旋转,镜面不断吞噬红光。

那些士子的攻击还未来到跟前,便见那明镜中光芒大放,镜光所照之处,众人无论武学还是神通纷纷破灭!

那面镜子威力很是惊人,一路畅行,越升越高,很快来到雷云下方。

士子中有很多灵士再也按捺不住,纷纷出手,各种奇奇怪怪的神通飞出。

有一位年轻灵士在空中搭桥,顺着桥梁来到明镜旁边,抬手便向明镜抓去。眼看到手,突然有力士纵身跃起,落在那道长桥上,踩着桥一路狂奔,用力一跃,长桥被踩塌,年轻灵士顿时掉落下去。

而那力士却将明镜抓住,正在欢喜,突然几条藤蔓在空中穿梭,如同毒龙大蟒,将他五花大绑。

一个绿衣少女脚踩藤蔓,飞速赶来,从那力士手中夺走朱雀盘龙镜。

突然,所有潋滟红光唰的一声被吸入镜中,明镜的震动更加剧烈,那少女抓不稳朱雀盘龙镜,明镜脱手飞去。

那少女向下坠落,急忙催动神通,一道藤蔓飞出搭在深渊旁。

池小遥心道:“藤蔓类的神通,是神农氏一脉的显学吗?不过这是一种很古老的旧圣绝学,而今很少有人去学了。”

突然,她身边三个小狐妖纵身跃起,各自观想蛟龙,三个小娃娃一路脚踩蛟龙,再度一跃而起,在空中不断接力,向朱雀盘龙镜追去。

三个小娃娃即将追上明镜,但力气也耗尽,青丘月急忙叫了一声:“二哥!”

花狐把脑袋上的狗耳朵帽子向下用力扯了扯,纵身而起,从空中一条条气血蛟龙背上飞速跃过,来到青丘月的头顶。

青丘月抬手往上一托,将他高高托起。

花狐人在半空,连连观想蛟龙,脚踏一条条蛟龙,追赶朱雀盘龙镜。

狐不平等人力量已经耗尽,正在向下坠落,眼看便要坠入深渊中。

池小遥大急:“这几个小家伙,太不让人省心!”

她正欲出手相救,却见三个小狐妖在空中联手,各自施展毕方神行养气篇中的毕方变,两两联手,现出毕方神翼,向这边滑翔。

青丘月处在狐不平和狸小凡中间,时而与狐不平联手施展夜煽杭都火,时而与狸小凡联手施展翩翩戏轻舟。

毕方变本来便是合击之技,他们尽管是三人配合,依旧完美。

池小遥暗赞一声,放下心来。

天空中,花狐所化的少年连续施展蛟龙吟三十六散手,待三十六散手耗尽之时,前途无路,而他距离那明镜只有数尺!

突然,他身遭有华丽文章铺出,每一个文字光芒璀璨,神圣非凡。

花狐脚踩文字一跃而起,终于在最后关头将那明镜抱在怀里。

那面明镜大约一尺,又极为沉重,在他怀里跳跃不定,竟然带着他摇摇晃晃的冲向上方的雷云。

池小遥连忙高声道:“花师弟,烙印神通!把你的神通烙印在镜子里!”

花狐双手死死抓住明镜,不敢放手,被明镜带着在空中跳来跳去,还有些茫然:“烙印神通?我不会……”

这时,灵岳先生的声音竟然在他脑海中响起:“你脚下的文章,就是性灵的映照而形成的神通。控制你的气血流入那些文字,便可以发挥出神通威力。你只需要把神通烙印在镜子里,便能收服这件灵器。”

花狐醒悟,急忙让自己的气血与文字相容,涌入明镜里。

他距离盘踞在上空的雷云越来越近,只见雷云中雷霆交加,恐怖无比,隐约间可以看到一口大鼎,方方正正,稳稳的坐落在云层中,一股盖世神威扑面而来,压得他喘不过气。

就在此时,他的气血神通终于烙印在明镜中。

那面明镜传来的升力终于消散,他抱着明镜从高空坠落,却见又有一件灵器从他身边飞过,飞入雷云。

那灵器撞在大鼎上,随即被云中大鼎吸收,化作鼎的一部分,雷云中的大鼎威力似乎越来越强。

灵岳先生的声音又再度传来:“性灵熔匠,文章奥府。师侄,这句话中暗藏旧圣绝学中的祭炼之法,你可以用它祭炼你得到的灵器。”

“师侄?”

花狐呆了呆:“灵岳先生叫我师侄,那么……他与野狐先生是同门师兄弟!”

他脑中轰鸣,像是被雷霆击中一般,各种思绪乱飞:“灵岳先生到底是什么人?不对,应该说野狐先生到底是什么人,为何会与灵岳先生这样的大高手同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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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九章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花狐头一次对野狐先生产生陌生感,那位教导他八年,抓着教鞭认认真真教他们读书的野狐先生,变得有几分神秘。

“可惜,野狐先生已经死了……”花狐黯然。

经灵岳先生的提醒,他立刻便发现性灵熔匠文章奥府这句话的奥妙,这句话野狐先生曾经讲解过,文字含义精深,但是花狐从未往祭炼上想。

他立刻尝试以自己的性灵来催动气血,熔炼文字,顿时只觉他的气血与朱雀盘龙镜相连,心意相通。

而他的灵界中,立刻多出了一只翩翩飞舞的朱雀,一条细小的炎龙盘在朱雀的背上,与朱雀共生,很是奇异。

这是灵器朱雀盘龙镜在灵界中所化的形态!

花狐尝试以法力催动朱雀盘龙镜,只听唰的一声,他的身后两张燃烧的火翼呼的一声张开,振翅而起,飞行速度极快,让他措手不及。

嘭!

花狐撞在峭壁上,撞得头晕眼花,仰面向后倒下,坠入深渊。

深渊中火光一闪,他又振翅飞起,冲上深渊!

得到灵器,没有三五天休想祭炼纯熟,但是他得到灵岳先生的指点,很快便祭炼如意,催动朱雀盘龙镜得心应手!

花狐心中又惊又喜,但疑惑也越来越多:“野狐先生和灵岳先生既然是同门,那么野狐先生的本领一定极高,不会比灵岳先生差了,为何那天他还会死……”

胡丘村被屠村那天,苏云不在场,花狐在,侥幸带着狸小凡等人逃得性命。

对那天发生的事情,他记忆尤深,但是随着他对野狐先生的了解增多,他越是觉得那天发生的事情有些不对劲。

他向深渊岸边振翅飞去的同一时间,苏云和林清盛也被一众灵器打得连翻带滚,从朱门中飞出,即将被卷入灵器的漩涡之中!

两人依旧未死,借力对抗灵器狂潮,试图从这股洪流中逃脱。

“倘若被卷入灵器漩涡之中,只怕在劫难逃,肯定会死在那里!”

苏云与林清盛心中同时升起这个念头,苏云不假思索,袖筒中一道神仙索飞出,将他带出这片险地。

在龙巢中无法祭出神仙索,不过到了外面便可以将这件宝物祭出了。

就在苏云腾空而起的一瞬间,林清盛的袖筒中也有一道金绳飞出,林清盛抓住这根金绳,几乎是与苏云同时升空,避开了下方的灵器洪流!

两人攀在绳索上,同时发现对方,林清盛不由分说催动琴音,琴音如无形之刀,连连斩去!

苏云双脚连踢,一道道毕方火翼飞出,斩向林清盛的神仙索。

嗤嗤嗤!

一串响声传来,林清盛攀住的那根神仙索被斩断,绳索被毕方点燃,顿时向漩涡中坠去!

他抬头看去,苏云的神仙索却毫发无损,甚至连晃也未曾晃动一下。

“他的神仙索不是灵器?”

林清盛呆了呆,随即催动神通,琴音响起的同时,他大步踏出。

空气中,琴音形成无形的刀刃,林清盛的脚步恰到好处的落在刀刃上,将他身体托起。

他脚步移动,琴声响个不停,在空中如履平地,竟然没有跌落下去。

这等强大的神通控制能力,胜过童轩那样的儒士不知凡几!

轰!

又是一道雷霆击中大漩涡的中心,一口口灵器被激发,升腾而起,向雷云中飞去,与云中的大鼎相容。

雷云中的四足方鼎愈发真实,即便是深渊边的诸多士子,也可以借助雷光看到那雷云中大鼎的阴影。

这幅场面,说不出的诡异。

苏云握住神仙索轻轻一抖,神仙索一字摆开,他的身形落在神仙索上,眼睛余光瞥见雷云中的四足方鼎,心头微震。

“林家老祖炼制的这口灵兵,难道要借雷劫复活?”

雷劫是天地元气,既是一场磨砺,也是一次莫大的机遇。苏云亲身经历过全村吃饭渡劫,对此深有体会。

“这场雷劫,相当于林家灵兵的天地元气,林家灵兵瓦解,但倘若在雷云中依照大鼎的元气虚影,把所有灵器聚集起来,借助雷云的劫威,这件宝物多半可以自我修复!不过……”

苏云目光落在神仙索外游走的林清盛身上,心道:“恐怕要死很多人吧?”

林清盛身遭琴声不绝,依旧在寻找出击的时机。

“林清盛,你不是说一个成熟的上等人,眼中是没有世仇的吗?你我之间并无私人恩怨在里面,我打死你弟弟也是公事公办,你何不做个成熟的上等人?”

苏云迈开脚步,在神仙索上向他走近,不紧不慢道:“所以死的不是你亲友,而且你还是行凶者的时候,你可以说这种话。但死的是你的亲友,你是受害者时,你虚伪的一面便暴露出来了。”

林清盛目光阴冷,一言不发。

“你在城里摸爬滚打,学的是上等人的行为处事,处处掩盖你的真实想法,有些谎话说得多了连你自己都信了。”

苏云露出讥讽之色:“但我是乡下人,乡下人讲究有仇报仇,有恩报恩。你们城里人的规矩只是束缚你们的规矩,对我来说屁都不是。林清盛,我能做到知行合一,而你却做不到!这就是我比你强的地方!”

轰!

一道道雷霆伴随着他的话,倾泻而下,击中漩涡的中心!

一口口灵器从苏云和林清盛身旁升腾而起,向云层中的那口大鼎虚影飞去!

林清盛眼角乱跳,站在这里极为凶险,随时有可能被雷霆击中。

而且龙巢中一口口灵器还在飞出,现在已经是第七波灵器狂潮了,林家炼制的那口大鼎,应该快完全解体了。

这地底空间距离坍塌,恐怕已经不远!

他突然转身便走,冷冷道:“苏云,两个月后,朔方学宫门前,一决生死!”

“你怕了?”苏云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林清盛充耳不闻,加快脚步。

突然,苏云脚踩神仙索与他并驾齐驱,淡淡道:“我三天时间,修炼到这一步,法力上与你并驾齐驱。十天时间,我便可以活活打死你。不过我要等这两个月,因为我答应了我的老乡,要当着他们的面打死你。”

林清盛强忍着与他血战到底的冲动,飞速来到深渊的岸边,高声喝道:“所有林家子弟听令,随我一起离开此地!”

苏云也径自落地,高声喝道:“这里要坍塌了,你们还不走吗?想成为祭品吗?”

岸边的数百士子迟疑,就在此时,地下山体中传来嘣嘣的断裂声,又像是海底传来的海啸一般,声音让人头皮发麻,浑身战栗!

“真的要塌方了!”有人高声叫道。

突然,漩涡下方深渊之中传来哈哈大笑,只听灵岳先生的声音从深渊中传来:“素衣,我为你作诗一首,你且听来。《咏肚兜》:锦绣两朵花,肌肤白如霞。”

灵岳先生周身黑烟滚滚,从深渊中冉冉升起,手中抓着一条绣着鸳鸯的肚兜,鼻青脸肿,却得意洋洋,长声吟道:“不知春帐里,何人弄香芽?这首诗送你,素衣,你的肚兜,我便收了!”

深渊中传来林家二当家林素衣羞怒的叱咤,突然,一座高山自深渊底部拔地而起,瀑布飞雪,美妇人林素衣漂浮在瀑布前方,衣衫不整,双手兜胸,双脚连环踢去。

只见那大瀑布飞起,一道道雪亮的水线四面八方如同蛛网连接在峭壁之上,美妇人林素衣站在一根根水线上,脚下移动,震得地动山摇的琴音响起!

刚才,地底山体的崩裂声让人头皮发麻浑身战栗,而这水琴声更狠,让那些修为稍低一些的士子直接吐血!

美妇人林素衣的琴音并非是针对那些士子,灵岳先生首当其冲,无数道攻击几乎是同时轰击在灵岳先生身上,将他周围的滚滚黑烟打散!

琴音杀伐,铮铮作响,尽显杀气,灵岳先生被打得一路翻滚着往上飘,轰隆一声撞入灵器形成的大漩涡中。

又是轰隆一声巨响,龙巢崩塌,紧接着地底的山体开始坍塌。

苏云、花狐和池小遥各自负责一个小狐狸,向外狂奔。

只听背后传来灵岳先生的大笑声:“哈哈哈!圣人门户三千教,老子胸怀百万兵!阵阵阵!”

苏云回头望去,但见灵岳先生的文字文章突然化作无数尊黑甲神人,将那漩涡中的所有灵器纷纷抓在手中,阵列整齐,杀气滔天,竟然将上方的雷云硬生生冲散!

雷云中天地元气所形成的四足大鼎,顿时崩塌,不复存在!

林素衣睚眦欲裂,琴音激烈到极致,尽一切力量催动性灵神通!

花狐也回头看去,远远看到灵岳先生的儒学神通,突然道:“小云,我想拜入儒学院的灵岳先生门下求学。”

池小遥连忙道:“花师弟,你拜入灵岳先生门下,很有可能会被他连累,不知何时就会被雷劈死!”

苏云也疑惑的看了看花狐,花狐目光坚定。

地底乱石坠落,众人发力往外狂奔,苏云突然催动气血,黄钟浮现,三十六白猿从他的黄钟刻度内一跃而出,将一些受伤的士子背起,纵跃如飞,带着这些伤者往外赶去。

“灵岳先生的确是有大本事的人。”

苏云一心多用,控制气血白猿救人,道:“二哥既然打算拜入他门下,一定是经过深思熟虑,我不会劝阻你。”

花狐露出笑容:“你现在可能不理解,但以后会理解我的。”

他也催动武学,化作一条条气血蛟龙去救人。池小遥也自施展神通,帮助那些受伤的士子逃离地底。

他们一路攀登,终于在地底大坍塌追上他们之前,冲出大裂缝。

众人向雷击谷外冲去,后面大地不断坠入深渊,成片成片的山石落入地底,极为吓人!

待到士子们冲出雷击谷,只听咔嚓一声巨响,众人回头看去,只见雷击谷群山突然间坍塌了大半!

“灵岳先生死了吗?”

突然人群中爆发出一片欢呼:“那灾星想克我们,被我们克死了!”

就在这时,塌陷区轰隆一声炸开,山石乱飞,无数灵器喷泉一般往外涌,四面八方落去!

那些灵器落地化作一只只奇特的异兽、异物,牛马猪羊,龙凤麒麟,鸟兽虫鱼,花草树木应有尽有。

这些奇特的异兽异物有的遁地,有的摇摇晃晃飞上空中,有的躲入山林,让士子们看花了眼。

这时,有人醒悟过来,叫道:“灵器……无主的灵器!”

士子们纷纷向那些跑来跑去的灵器追去,池小遥也是从未见过这一幕,连忙带着青丘月等人兴奋的捕捉这些灵器。

塌陷区的大深坑里,灵岳先生灰头土脸的爬了出来,坐在一块石头上呼呼喘着粗气,遥遥看着那些试图降服灵器士子,露出了疲倦的笑容。

花狐抬头,看着苏云。

苏云点了点头,微笑道:“二哥,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你的儒学,会变得黑烟滚滚吗?”

花狐走向灵岳先生,回头向他挥手,笑容灿烂:“绝对不会!”

苏云遥望,只见花狐来到灵岳先生身边。

过了片刻,花狐周围的文字浮现,渐渐地一股股黑烟从他的灵界中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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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章 节操全无

“二哥沦陷得真快,节操全无。”

苏云遥望一番,摇头道:“但愿他不会学灵岳先生去偷肚兜,学写什么淫词浪曲,败坏野狐先生的名声。”

他很难想象,忠厚老成的花狐跟着灵岳先生张口吟诗的场景。

远处,青丘月、狸小凡和狐不平各自施展手段,试图捕捉那些灵器,池小遥在一旁监督指点,时不时出手帮忙。

但三个小狐妖成长得很快,她帮忙的时候很少。

苏云看着这一幕,内心平和,心中悠然:“那天晚上,不平问我会不会离开他们,我说不会。但是现在倒是我担心他们会离开我,他们终究是要长大了……”

他很欣慰,照顾花狐,照顾三个小狐妖,是他对老苟夫妇的承诺,也是对野狐先生恩情的报答。

但更多的,是因为他早已把花狐把三个小狐妖当成自己的亲人,自己的家人。

看到狸小凡青丘月等人能够早早自立,能够寻找到自己的方向和道路,他心中既有失落也有欣喜。

他扫视四周,数百士子正在四处搜寻灵器,降服灵器的士子也不在少数,有人激动莫名,有人因为有了自己的灵器哽咽落泪。

“这些贫寒之家的士子,为了得到一件灵器,不惜性命也要闯一闯雷击谷。他们中,有些人明知道这是林家的陷阱,明知道自己可能会成为祭品,但也要前来。他们为的不是灵器,而是得到灵器后提升自己的实力,让自己能够得到更多的机会。”

苏云回头,看了看与花狐说话的灵岳先生身上,心道:“灵岳先生是一个非常独特的人,厄运缠身,但是却心有大仁大善,给了他们这个机会。”

从一开始,灵岳先生的目的便是破坏林家此次血祭和收宝。

他以自身的特性,引着雷云进入深渊,又调戏林素衣,与林素衣大战,借机破坏林家老祖留下的封印和禁制。

不过,他应该只是凭着一腔热血而来,没有周密的计划。

苏云无意中打死了林清逸,导致林家老祖的炼宝提前终结,四足方鼎被破坏,补全了他的漏洞。

那时灵岳先生才开始借机破坏雷层中天地元气所化的四足方鼎,让林家宝物连复原的机会也没有!

同时,灵岳先生也是一个最大方的人,他明明可以将数千灵器掌握在手,却故意放出去,成全来此地历练的穷苦士子。

他明明是一个声名狼藉的人,背负着骂名,却做着大善之事。

“苏士子!”

灵岳先生向这边走来,竭力控制着自己的力量,将滚滚黑烟收入自己的灵界,免得为苏云召来厄运,但还是不能完全收拢,导致头顶一朵黑云。

花狐跟在他身后,头顶也有黑云一朵,只是小了些。

灵岳先生浑身上下一股玩世不恭的味道,浑然没有大儒的风范,笑道:“这次大考第一人,是否要入我儒学院?”

苏云见礼:“先生抬爱。只是我的性灵神通已成,儒学院不太适合我。”

相比灵岳先生,他反倒有一种儒雅风范,这是跟随野狐先生读书学来的,只有他的脾性爆发时,才尽显桀骜。

而灵岳先生则活脱脱像是街头无赖穿上大儒的衣裳,没有半点正经模样。

灵岳先生大冬天挥着折扇,迈着八字步,边走边谈,笑道:“也对。你的功法古怪,我看不穿,你的神通更是古怪。我做事看似没规矩,但实则一举一动都在规矩之中,你看似死板,遵循各种规矩,但其实最不守规矩,总想把所有规矩打得粉碎。”

苏云仔细想一想,他们俩的确是这样的人。

“二哥,你怎么就黑了?”苏云还是忍不住,低声询问花狐。

花狐很是羞愧,悄声道:“他问我肚子里有墨水吗?让他看看。然后我就黑了。”

苏云错愕。

“一百五十年前,天市垣坠龙,那时天降大雪,整个朔方也都是冰天雪地,受了雪灾,民不聊生,饥民多有饿死,路边都是尸体。”

灵岳先生仰起头,看着天空怔怔出神,道:“我翻阅朔方志时,读到那时元帝得到雪灾的消息,于是命钦差押解粮草钱财,前来赈灾。不过朔方志中没有记载的是,这位赈灾的钦差,改头换面,改姓了林,就是现在的林家的祖辈。也是他在那时发现雷击谷的宝藏,打算用雷击谷炼宝。”

苏云微微一怔,不知道他为何告诉自己这些,思索片刻,问道:“灵岳先生,林家赈灾,成果如何?”

“百姓流离失所,易子相食。”

灵岳先生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道:“你看这数千口灵器,大部分都是青铜色的,其实那并非是青铜,而是青虹币铸炼而成。想要炼成这么多灵器,借宝地炼成一尊四足大鼎,作为镇族之宝,你觉得需要多少青虹币?赈灾的钱,就在这里。”

苏云停下脚步,默默无语。

灵岳先生把林素衣的肚兜放在鼻翼下嗅了嗅,道:“林家从林钦差那一代起,历经了三代,终于成了世家,有了宝地,还想要一件镇族之宝。哪里有这么便宜的事情?除了林家,还有周家、陆家、文家、田家、武家、童家,不都是从那次雪灾中得到好处,后来成为世家的吗?”

他向远处走去,悠然道:“有些事情,他们后人不记得,但是有人帮他们记得。花狐,走了!”

花狐向苏云挥了挥手,苏云微笑挥手,心中默默道:“有些世家,占据了最好的资源,有权,有钱,既吃人,又想得利,又要名望,而且还想着索取。”

“有些人,背负着骂名,世人的误解,却还孜孜不倦,不求回报,做最脏的活,最危险的活,背最黑的锅。人与人,真是不一样!”

他向池小遥、青丘月他们走去,心道:“一百五十年前,林家先祖是钦差,前来赈灾,而那场雪灾却是由领队学哥等人召唤龙灵时,把人魔的性灵也召唤过来引起的。”

他的脑筋转得越来越快,心道:“人魔梧桐与真龙大战坠落在堕龙谷,领队学哥与一众天道院士子奉元帝命前来格龙,只剩下领队学哥活下来,将人魔和龙灵封印在葬龙陵。林家先祖来朔方赈灾,发现炎龙从地底飞出,于是贪污赈灾钱财打造雷击谷宝地,试图炼成镇族之宝。”

“灵岳先生说,朔方的世家,周、陆、文、田、武、童等世家,也都是起自一百五十年前!”

“一百五十年前,领队学哥封印人魔和龙灵之后,走出天市垣,他的第一站应该就是朔方!”

“这里面一定有什么联系,极为关键的联系!他与林、周、陆、文、田、武、童这七大世家一定存在什么联系,甚至有可能他便是某个世家的老祖!”

苏云目光猛地变得无比明亮,心花怒放:“左仆射问起时,我告诉他,劫灰案、人魔案和这场雷击谷案,都是同一个案子,这个借口是否能糊弄过去?是否能多拖延一段时间?”

他越想越是开心:“左仆射如果还不满意,让我查其他案子,我便告诉他,雪灾案,堕龙谷案和葬龙陵案,与人魔案、劫灰案、雷击谷案,也都是同一个案子。如此一来,妥妥的可以拖延半年时间!左仆射一定无话可说!”

他满面笑容,来到池小遥、青丘月等人身边,问道:“小凡、不平,你们得到灵器了吗?”

三只小狐妖兴奋莫名,立刻向他炫耀他们收获的灵兵。

狸小凡得到了一块龙骧环佩,是龙马形状的环佩,不过苏云看着这龙骧环佩,总觉得这龙骧就是那只把自己踢得服服帖帖的贴在墙上的那头龙马。

狐不平得到的一口青虹龙纹吞口剑,背在身后比他还高,走路时稍微快一点便会把自己绊倒。

青丘月得到的是螭龙衔尾镯,戴在手腕上,很是精美。

池小遥却没有去捕捉灵器,苏云询问,池小遥摇头道:“我家不缺青虹币,炼制灵兵的钱也有。根据自己的需要打造的灵器,才是最好的灵器。”

苏云心头顿时被贫穷感占满。

“苏师弟,你为何不收获一两件灵器?”池小遥也有些纳闷。

苏云抛了抛小木头盒子,笑道:“因为我有了更好的。”

木头盒子化作无数尘沙他指尖流动,化作一条小小的蛟龙,趴在他的肩膀上,活灵活现。

池小遥很是羡慕,又有些自卑,心道:“天门镇真有钱,我家和他家不是门当户对,我家太穷了……”

天色将晚,雷击谷附近人数丝毫不见减少,反而又越来越多的趋势,不少士子点着灯火四处寻宝,更多士子从较远的地方赶来。

苏云、池小遥等人则离开雷击谷,来到那凤撵前,那头老鸟妖把破楼放在一边,正在教三只幼鸟读书写字。

见他们来了,那老鸟妖慌忙起身,现出原形,把三只幼鸟撵入破楼里,背起破楼,道:“几位士子,适才我在等你们的时候,抓到一口灵器,可以留给我家孩子做传家宝了。”

“恭喜恭喜!”苏云笑道。

那老鸟很是开心,道:“就看他们三个谁能上好学,就传给谁。对了,雷击谷四周的山,怎么都塌了?”

池小遥道:“灵岳先生弄塌的。”

“原来如此,难怪像猪啃过的一样。”

那老鸟奔跑两步,振翅腾空而起,向朔方城飞去。

苏云向下望去,只见下方的雷击谷果然像是猪拱过的一样,四周的山川破破烂烂,大地高一块低一块,坑坑洼洼。

就在他们离开后不久,雷击谷陷下去的大坑中碎石乱飞,突然嘭的一声巨响,一个女子破土而出,正是林家的二当家林素衣!

她衣衫不整,立刻催动神通,以道法化作流水掩住身体。

“灵岳!我林家与你没完!”她连连吐血,双手掩胸,闪身离去。

苏云和池小遥先回到杏林药材铺,董医师为苏云检查换药,又抽了一瓶血,苏云与池小遥带着青丘月他们去街上吃饭,吃得小家伙们肚子滚圆,这才返回文昌学宫。

到了学宫后,天已经很晚了,他们还未回到山水居,苏云便见到闲云道人与涂明和尚站在路边的劫灰灯下,远远冲着他们招手。

“苏士子,左仆射有请!”涂明和尚笑眯眯道。

苏云心头一突:“弄塌雷击谷群山一事,不能怪罪在我头上吧?虽然好像是我弄塌的,但早晚也是要塌的……”

他让青丘月、狸小凡和狐不平先回山水居,硬着头皮跟着闲云和涂明向文昌殿走去。

苏云来到文昌殿时,左松岩正在给文昌帝君上香,很是恭谨。

文昌殿供奉的是文昌帝君,这位帝君苏云在无人区中见过,是个捧着书的老者。

左松岩后退一步,对着文昌帝君拜了拜,道:“闲云、涂明,你们去门外守着,不要让人进来。”

第一百一十一章 左手拿书,右手拄刀

闲云道人涂明和尚应声称是,来到殿外,如同两尊门神一左一右,立在大殿两旁。

文昌殿里只剩下苏云与左松岩两人。

“苏士子来给帝君上炷香吧。”左松岩点了一把香,送了过来。

苏云接过香火,上前恭敬的拜了拜,插入香炉。

忽然香炉里一根根香火发出咻咻的声音,从香炉中飞出,咄咄咄射在大殿的横梁上!

左松岩仰望插在横梁上的那把香火,又低头看了看香炉,只见自己上敬的香火都在,惟独苏云上敬的香火一根不落,全部插在梁上。

苏云赧然,解释道:“仆射,我可以解释。我曾经夜间托庇在文圣公他老人家的庙里,他老人家说要保护我,却跑出去喝酒,以至于我差点被鬼怪吃掉,所以他心有内疚,不愿受我的香火。”

“更有可能是认为上使有辱斯文。”

左松岩大有深意的瞥他一眼,道:“我们这儿是文昌学宫,供的就是文昌帝君,帝君不愿受你的香火,可见你与我们文昌学宫无缘。士子要不要考虑一下其他学宫?”

苏云心中一紧,咳嗽一声,提醒道:“仆射,我是上使,奉上命前来。”

左松岩眼角跳动,转动着拇指的玉扳指,似笑非笑道:“我们文昌庙小,容不下大神。”

苏云看着他的玉扳指,不知道玉扳指象征着老瓢把子的身份,更不知道转动玉扳指便是老瓢把子生气要杀人。

“仆射,人魔案,劫灰怪案,以及刚刚发生的雷击谷案,其实都是同一个案子。”苏云说出早已想好的说辞。

左松岩差点把玉扳指捏碎,失声道:“又是同一个案子?”

“没错,这一切其实要从一百五十年前说起。”

苏云气定神闲,从雪灾案开始说起,讲到堕龙谷案,葬龙陵案,又从一百五十年说到现在的人魔案、劫灰怪案和雷击谷案。

“仆射,你现在应该知道我为何要查雷击谷了吧?”

苏云意味深长道:“我查雷击谷,其实就是在查林家,就是在查人魔案与劫灰怪案。”

左松岩捏紧拳头,一拳把文昌殿的铜柱打出一个大窟窿,面色阴晴不定道:“这就是你把雷击谷六七座山头都沉入地底的理由?”

苏云有些心虚道:“仆射,这其实都是灵岳先生所为……”

“灵岳先生都跟我说了!”

左松岩痛心疾首,抬起手指着他,手指却在颤抖:“从前我们往灵岳先生脑袋上扣黑锅,他都心甘情愿,惟独这一次,他说这个锅他不背!”

“你上去就把林家的小鬼打死了,又弄把林家炼了一百五十年的镇族之宝给弄废了,你把林家得罪得死死的,我没办法给你兜底!”

左松岩气道:“你打死林素衣,都得罪不到这种程度!你还学会了往灵岳先生脑袋上扣黑锅!以往都是我们才能扣灵岳先生黑锅的!”

苏云张口结舌,正要辩解一下,左松岩气道:“你还填平了六七座山!”

苏云讷讷道:“那些山头,只塌了一半,不算填平。而且就算我不弄废林家的镇族之宝,那些山头也会塌……”

嘭!

左松岩气急败坏,一拳把文昌殿的墙壁轰出个大窟窿,站在殿外的涂明和尚急忙侧过脑袋,心有余悸:“好险,差点便把小僧脑袋打爆……”

殿内传来左松岩怒火滔天的声音:“你还好意思说!你这件事,左仆射他摆不平,兜不了,你另请高明庇护你吧,我们文昌学宫庙小,护不了你这尊大神!”

涂明与闲云面面相觑。

殿内,苏云试探道:“左仆射兜不住,老瓢把子能兜得住吗?”

左松岩只觉被他捏到了把柄,冷哼一声,淡淡道:“元朔西北十七州,一百零八郡,统称朔北,朔北的老瓢把子,自然兜得住,也兜得起。”

文昌殿外的涂明和闲云心中凛然:“老瓢把子和上使摊牌了!老瓢把子不愧是纵横十七州一百零八郡的绿林魁首,敢和大帝的钦差谈条件,威胁大帝钦差,传出去必然又是我们朔北江湖上的一段佳话!”

殿内,苏云着实松了口气,心道:“左仆射镇得住就好。”

左松岩不咸不淡道:“只是上使,老瓢把子为何要帮你镇住林家的反扑?”

苏云沉吟片刻,正色道:“因为这一案,牵连极广,有可能会引起朔方的大变局,可能会把林、周、陆、文、田、武、童这七大世家都牵扯其中,办好此案,便能把七大世家一锅端,能够救下无数朔方人,也能救下无数元朔人!”

左松岩说出刚才的话,本来是威胁苏云,让苏云做出让步,或者许诺给他什么好处,却没有想到苏云居然说出这种话来。

文昌殿外,涂明与闲云心头都是一沉,默默道:“苏云上使把老瓢把子的性格吃得太透了,他说出这话,老瓢把子便无法拒绝了。”

他们认识左岩松已久,知道这个身材有些矮小的老者的性格,油盐不进,软硬不吃,而且处事极为圆滑周道。

但是,这样的左松岩却有着无比天真质朴的一面,只要是为朔方底层人好,为元朔底层人好,无论做什么他都心甘情愿,无论有多大危险他都敢去面对!

因此,这次苏云说不仅要调查林家,还要调查其他六大世家,左松岩非但不会拒绝他,甚至一定会答应全力保他!

果然,文昌殿内传来左松岩的声音:“苏上使,你确认要这么做?”

苏云点头。

“好。”

左松岩声音平静无比,但却厚重,仿佛压着一座大山,说出来份量极重,声音如雷霆在文昌殿内滚动:“元朔西北十七州,一百零八郡,所有山头,支持上使,为上使保驾护航!”

涂明与闲云心头大震,别人不知道这句话的分量,而他们却知道这句话的分量到底有多大。

这是朔北十七州一百零八郡的地下世界总盟主的承诺,代表着朔北所有地下世界的豪杰做出的承诺!

这承诺,比东都大帝的圣旨还要有用!

可以说,左松岩此言一出,朔北十七州一百零八郡所有豪杰,都要拿性命去保苏云!

苏云却不知这句承诺有多沉重,躬身称谢,告辞道:“天色已晚,仆射早些歇息。”

他走出文昌殿,突然身后传来左松岩的声音:“苏上使!”

苏云回头,只见左松岩白发苍苍,没有了刚才霸道凌厉的神态,反而尽显沧桑老态。

过了片刻,左松岩才说出一句:“苏上使,不要辜负了朔方人啊。”

苏云怔了怔,突然感受到了刚才他话中的份量,有一种莫名的责任涌上心头。

“云,可以辜负元朔大帝,但绝不会辜负朔方父老!”苏云长揖到地,起身离去。

左松岩目送他远去,等到苏云消失在夜色中,这才收回目光,取下自己的玉扳指,道:“闲云,你速度最快,劳烦你带着我的扳指,去其他十六州跑一趟。”

闲云道人躬身,伸出双手接过玉扳指,沉声道:“闲云,领命!”

他转身离去,身形一纵,跳入空中,突然化作一只白鸟振翅而去。

涂明和尚上前,面色凝重道:“老瓢把子,苏上使虽然与我们志趣相投,我也很欣赏他的魄力,但他毕竟是东都大帝派来的钦差上使,与我们不是一路人啊。我们是土匪,是强盗,用身家性命去帮助钦差……”

他失笑道:“官府不去帮,反倒我们这些盗匪去帮,世上没有这个道理!”

“我们只帮对的,不论他的身份。”

左松岩露出笑容,道:“为了朔方父老,值得。而且倘若左仆射和老瓢把子都兜不住,那么还有更强的来头更大的来兜住!”

涂明和尚心头微震。

左松岩仰头望着文昌帝君雕塑,不紧不慢:“文昌帝君的左手拿书,右手为何是空的?其实帝君右手拄着一口青龙偃月大刀。我们拜文昌帝君的,都是一边读书,一边砍人。”

他淡淡道:“涂明,放下手中佛经,准备提刀!”

林素衣回到林家,告知林家家主雷击谷一事,愤然道:“大兄,文昌学宫欺人太甚,此事不能善罢甘休!”

“当然不能善罢甘休。”

当代林家家主名叫林致远,很儒雅随和,乃是朔方有名的大儒,担任朔方的州丞,朔方大小事务都要经他的手,道:“刚才清盛回来,已经向我说了此事。这件事,其实比你看到的更加复杂。这里面还有一个叫苏云的士子在其中兴风作浪。”

林素衣怔了怔:“苏云?”

她尽管主持雷击谷收宝一事,但是对苏云却没有印象,大部分时间她都被灵岳先生拖住。

“苏云便是这次入学大考第一人。”

林致远道:“很多人怀疑他是人魔。各大世家都在调查他,童家也在调查他,甚至连无人区也有消息说,无人区中的某些老怪对他很有兴趣。”

林素衣更加惊讶。

林致远走到窗边,看着宁静的朔方城夜色,道:“我也派人去探过他底。他的来历完美到找不到任何一丝破绽,家乡何处,家里有谁,在哪儿读庠序,同学有谁,找不到一丝毛病。”

林素衣道:“越是这样,便越是有问题。”

林致远点头:“没错。别人怀疑他是人魔的时候,我们七大世家反而怀疑他不是人魔。他是人魔不可怕,不是人魔才可怕。”

林素衣呆住了。

“我们怀疑,他是从东都来的钦差。”

林致远语不惊人死不休,不咸不淡道:“他与前太常裘水镜走得太近了,甚至有可能是裘水镜的弟子。而且在别人怀疑他是人魔时,是裘水镜保下他。”

林素衣眼睛一亮:“所以,他与裘水镜一样,可能是大帝派来的钦差!”

林致远点头,目光幽幽如夜中烛火:“大帝脾性古怪,想一出做一出,他这些年沉迷于长生,我们这些世家的日子才好过一些。怎料安稳了一些年,他又开始折腾,派来钦差上使。嘿嘿,有些老世家禁得起查,但是我们林家禁不起啊。”

林素衣心中凛然,想起林家的诸多秘密。不查,林家光鲜靓丽,名门望族,一查,洪水淹过的茅房也比林家干净一些。

林致远双手伏在栏杆上,道:“朔方七大世家,也都查不得。所以……”

林素衣疑惑道:“所以?”

“所以上使可以活着来朔方,但绝不可活着离开朔方。”

林致远面色平静,却目光森然:“文昌学宫防御森严,又有左仆射那个老怪物在,动他不得。但是只要他离开文昌学宫,便必死无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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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二章 伏杀、反杀

这一夜,朔方平静。

但朔北除朔方之外的十六州一百零八郡县并不平静,随着消息传出,一个个在江湖上名声显赫的高手趁夜向朔方赶去。

他们有的步行,风驰电掣,有的乘坐烛龙辇、负山辇,有的则坐着凤辇从空中赶路,夜入朔方。

左松岩一夜未睡,待到天色将亮,只见闲云道人风尘仆仆走来,身上犹自挂着寒霜,向他躬身,献上玉扳指。

左松岩接过玉扳指,扳指冰凉,这才放下心来,沉声道:“强龙可压地头蛇,只要龙够强,够壮,别说对方是地头蛇,就算对方是七条龙,我们也照样可以猛龙过江!”

清晨,苏云早早起床,屁股上的剑伤已经痊愈,即便演练武学招法,也感觉不到任何疼痛。

这道剑伤是他性灵被仙剑刺破了屁股,导致肉身同样位置也跟着受伤,极为古怪。

这次董医师给他治伤,以医治性灵为主,医治身体伤处为辅,见效很快。

“董医师果真是神医圣手。不过他什么都好,就是有事没事就抽我的血,他又不是卖血豆腐的……”

苏云满心欢喜:“既然伤好了,今天便不去药材铺,省一点血。”

他刚刚想到这里,却见池小遥拎着一些早饭早早的赶了过来。

“知道你们没吃饭,所以我提前来了。”

那位温柔的姑娘放下早饭,取出银针,笑道:“先生说你今天不用过去了,让我代他取血。”

苏云闷哼一声,习惯性的伸出胳膊,心道:“董医师给我治伤不收钱,难道是靠卖我血补回来了?”

早饭过后,池小遥教授《乐理》课,对于乐理苏云毫无兴趣,他跟随野狐先生学过《乐理》,池小遥教的都是基础课程,对他没有益处。

“我的大一统功法还有着漏洞,并不完美,水镜先生是洪炉嬗变的开创者,他的目的也是创造出大一统功法,今日闲暇,不必查案,正好可以向他请教。”

苏云离开山水居,向学宫山门走去,只见年味渐浓,文昌学宫中的士子愈发少了,很多都已经离开回家过年。

城中时不时传来鞭炮声,空气中还有一股硝烟味儿。

对于过年,他其实并不陌生。

他眼睛还没好的时候,逢年过节,天门镇都要举办很热闹的庆典,苏云作为最小的镇民也参与其中,那时候的饭菜特别好吃。

“今年无法回去了。”他心中黯然。

不知不觉苏云来到学宫山门前,一辆负山辇停在那里,他登上车辇,突然只听一个声音道:“苏云士子!”

苏云停下脚步,循声看去,另一辆负山辇在山门前停下,一位白衣胜雪的公子从车上款款走下,正是圣公子白月楼,向他躬身见礼。

苏云站在小楼门前,躬身还礼:“白月楼士子。”

圣公子白月楼面带笑容,和煦如春日,翩翩似君子,但眼中却似乎有火焰燃烧:“苏云士子,自从上次一败,我痛定思痛,这些日子追随圣人求学治学,我终于修成了性灵神通!”

苏云点了点头:“恭喜。”说罢,推开车门。

圣公子白月楼急忙上前:“留步!苏云士子,我修成性灵神通之后,便立刻赶过来寻你,你应该明白我来寻你的原因!”

苏云落座下来,向车夫道:“去天方楼神仙居。”

白月楼连忙爬到车上,坐在他对面,目光诚挚道:“给我一次机会。”

苏云颇为不解:“圣公子,你刚刚修成性灵神通,不是我的对手。何必自讨其辱?”

负山辇启程,迈步走上云桥,白月楼真诚万分道:“自从你击败我之后,我只觉自己的人生便有了目标。从前我浑浑噩噩,行为举止都是模仿我师,我只觉这就是我的目标。直到被你打了两次,我突然发现从前的我活得不像是我。”

苏云更加不解,他两次暴打白月楼,打得都非常狠,不仅打得狠,还把白月楼圣公子的名声给糟蹋了。

——现在追随白月楼的少男少女已经没有那么多了。

按理来说白月楼应该对他恨之入骨,但是他却感受不到这位圣公子的恨意,反倒感觉到白月楼像是对自己有那么一点敬意。

苏云摇了摇头,诚恳道:“你不是我的对手。圣公子,从前如此,今日如此,今后也是如此。你我之间并无继续较量的必要。”

白月楼看着自己双手十指,他的十指秀气修长,似笑非笑道:“我学了圣人所传的蕴灵境界功法,苏兄,圣人功法比你的所学如何?”

苏云看向窗外,负山辇已经越走越高,仿佛行走在云端。

“圣公子,你知道修为差距意味着什么吗?”苏云看着窗外白云,悠悠道。

白月楼疯狂提升自己的气血,突然脑后浮现出万里江山,一轮红日,微笑道:“意味着什么?”

那是他的性灵神通!

他修成性灵神通,除了红日初升之外,还有一轮明月泛白,即将黯淡。

苏云依旧看着窗外,淡淡道:“意味着你在我面前,一招也发不出来。”

他的话还未说完,白月楼脑后的红日突然熄灭,月亮破碎,万里江山坍塌,如同世界末日降临!

白月楼一声不吭伏在面前的案子上,昏迷过去。

“这就是差距。”

苏云面色平淡,道:“圣人传授你的蕴灵境界功法的确厉害,你也的确非凡,我还未曾接触到蕴灵境界的功法神通,倘若动起手来,你招法神通占优势。但是我仅凭气血压迫,便能让你毫无抵抗之力。”

突然,啪啪的掌声从负山辇的楼上传来,只听一个声音赞道:“说得真好。”

苏云收回目光,向楼梯处看去,只见几个差役走了下来,两个来到自己身后,两个留在前面,还有一人推开车门,纵身跳到车顶。

一位身材魁梧,相貌英俊爽朗的男子从楼上走下,把昏迷不醒的白月楼往旁边挤一挤,坐在苏云对面,双手托腮看着苏云,一双虎目中闪烁着明灭不定的光芒。

苏云面色不改,问道:“武神捕?”

“苏士子可以叫我武神通,我是武县尉,被人称作神捕只是抬爱,其实有许多案子我办不了。”

武神通直起腰身,摆了摆手,只听“啪”的一声,一个差役把一摞厚厚的文书放在小桌子上。

他随手翻开最上面的文书,笑道:“苏小友年纪虽小,但流串作案的次数却不少。入城之后的第一案便是大案要案,苏小友能够在十锦绣图中作案,险些杀了士子梧桐,着实了不起。”

苏云微微一笑。

武神通把第一案的文书卷宗放在一旁,赞道:“你犯下的第二案,劫灰怪案,那就更了不得了。劫灰城中,童家子弟和朔方学宫的士子,死伤六十余人,矿工伤亡数十人,童庆罗殒命,童轩被人杀死在宣庆楼下的街道上,童家货物被劫。”

苏云移开目光,看向窗外。

武神通又翻开第三案,道:“昨天,你又犯案,在雷击谷当众残杀士子林清逸,又试图炸毁地底洞府,将所有人埋葬。你入城六天,大案命案三起……”

他叹了口气:“你罪行,比那些老怪物老魔头还要令人发指。你是束手就擒跟我走一遭,还是要负隅顽抗?”

苏云看着窗外的白云,面色平静道:“武神捕,武家也算是朔方的大世家吧?不知你当年在哪个学宫求学?”

武神通合上卷宗,道:“我在朔方学宫求学。”

苏云还是看着窗外,道:“武神捕多大了?”

武神通笑道:“年过四十。”

他顺着苏云的目光看去,突然心头一跳,只见苏云一直看着的那白云中,忽然有刀光闪现,凛冽如白霜,在云中窜动!

那云层中,赫然有大高手在交锋!

苏云的声音传来:“八月初七,武神捕是否在天市垣?”

武神通心头微震,只听苏云继续道:“八月初七,天市垣天门开,鬼市现,如果武神捕那时在天市垣的话,想来是不会错过的。”

武神通看到云层中有人影窜动,几个衣着古怪的人隐藏在白云中,隐隐有音律传来,仿佛琴声。

“林家高手!是林家寻仇!”

武神通心头剧烈跳动一下,就在此时,琴声突然断去,那洁白的云层中突然出现一抹血光,接着又是一抹血光!

一道道血光顷刻间将那片白云染红,像是白花长出了红色的花蕊,很是艳丽。

武神通心中一沉,林家派来暗杀苏云的高手,悉数死亡!

元动、骊渊境界的灵士,被称作大士,比如这两个境界的儒,被称作大儒,与儒士区分开来。

大士,是每一个世家的中流砥柱!

一股脑死了这么多大士,对林家来说绝对是个沉重打击!

“天门鬼市结束之后,武神捕应该也没有走吧?”

苏云收回目光,看着武神通,问道:“武神捕在天市垣逗留了几天,是否曾狩猎过?是否降妖除魔过?”

武神通瞥他一眼,目光又被外面的情形所吸引。

那云层中,有一个精瘦的老者撑着雨伞踏空而来,几步之间便来到云桥上,撑着伞与负山辇同行。

“北漠的瓢把子,狄秋山!”

武神通定了定神,北漠是朔北州郡,那里地下世界的瓢把子便是这个精瘦老者,常年带着一把雨伞!

“武神捕之后来到了天门镇附近吧?”

苏云面色平静道:“你是神捕,做事谨慎,办事之前一定会小心翼翼的探查四周,做到万无一失。”

武神通哼了一声,突然看到两栋高楼广厦之间,几个细小的身影兔起鹘落,正在厮杀。

那种交锋,极为凶狠,是招招致命的攻击,狂野,阴险,不留后手,不像是学宫或者官场上能见到的手段!

突然,空中一道道血光乍现,其中几人从空中坠落下去。

而活下来的那人则长空一跃,纵身跳到云桥上,落在负山辇的右边。

那是一个头戴斗笠的女子,黑白相间的衣衫,身后飘带也是黑白二色。

“陆塘郡的瓢把子,江海棠!”武神通握紧拳头。

突然云桥上轰隆一声巨响,战斗突然爆发,一尊巨人如同魔神从桥上立起,轰隆一拳,将一辆负山辇打得四分五裂!

那负山辇中几个高手窜出,赫然是七大世家中的周家的大士!

那巨人力大无穷,几招之间便将周家的大士格杀,大步来到苏云所在的负山撵旁边,一言不发,跟着负山撵前行!

武神通手掌颤抖一下:“阴山郡的瓢把子!”

嘭!

桥下又有战斗爆发,来自文家的大士在桥下准备伏击,却遭遇另一个高手的伏杀!

那高手格杀了文家大士,也径自来到苏云所在的负山辇旁,与负山撵同行。

武神通看到远处一场又一场战斗悄然无息的爆发,朔北各州各郡的地下世界的瓢把子出现在他们所在的负山辇旁边,如同护送着这辆负山撵前行!

“那么。”

苏云淡淡道:“武神捕在天门镇附近踩过点之后,是否在全村吃饭渡劫之时,从童轩手中救下他,把他送入了葬龙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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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三章 花钱讨打

负山辇依旧在向天方楼的方向行驶,然而这不算太远的路程,对武神捕和其他差役来说,却显得极为漫长。

不断有来自朔北十七州一百零八郡的地下世界强者前来,一言不发,守护着这辆车撵前进。

他们有高有矮有胖有瘦,有老有幼,有青壮也有少年,有少女、妇人,也有少年、大汉。

而这些人,无一例外,都在各地州郡的官府通缉榜上,赫赫有名!

可以说,他们每一个人,都掌管着一城或者一郡县的底层世界,不但实力强大,势力也是极为惊人!

“我的问题问完了,该武神捕回答了。”苏云静静的看着武神捕,等候他的答复。

武神捕突然哈哈大笑:“我见过你,我知道你不是人魔,但也不是东都大帝派来的特使。你只是天门镇里的毛头小子,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还是个瞎子。没想到短短几个月时间,你便跑到城里来装神弄鬼!”

他爽朗的外表下藏着精明,讥讽道:“所以我在朔方城看到你的时候,有一种无比荒诞的感觉,没想到这个小骗子,骗到城里来了。你可以骗得过别人,骗不过我!你审问我?”

苏云微笑着看着他,等他说完,方才道:“我是不是钦差,你说的不算,皇帝说的算。但武神捕是死是活,你说的不算,皇帝说的也不算。我说的才算!”

他轻笑一声:“武神捕,交代一下你在天市垣的作为,你可以活着离开。”

武神通哼了一声,突然一条条锁链激射而出,啵啵几声,将跟随他前来的那五位差役头颅洞穿!

苏云眼角跳了跳。

武神通吐出一口浊气,沉声道:“是我栽了。没想到你居然能调动这么多地下世界的瓢把子助阵。不过,你别忘了,你毕竟不是真的钦差。”

他格杀那五位追随他的差役,是担心自己被苏云审问这件事传扬出去。

倘若传出去,自己必死无疑!

“三。”

苏云竖起三根指头,慢慢的曲起其中一根,缓缓道:“二。”

武神通咬牙道:“我说。有人请我出手营救全村吃饭,将他送到葬龙陵。至于送到葬龙陵之后发生了什么事,我一无所知!”

苏云冷冷的看着他,过了良久,方才道:“你可知道,只要我一声令下,你立刻粉身碎骨?”

武神通哈哈大笑:“苏士子,你太小觑武某了。我死之前,最低可以拉你垫背,我有必要骗你吗?”

苏云沉吟片刻,道:“那么,谁请你出手营救全村吃饭?”

“童仆射童庆云。”

武神通说出这个名字,着实让苏云怔住了,他以为会是朔方圣人,却没想到居然是童庆云,朔方学宫的童仆射。

“童仆射是我老师,传授我搭救全村吃饭的法门。”

武神通道:“这次也是童仆射请我出手,来调查你。只是没想到,你这个来自乡下的瞎眼小童,居然玩得这么大。”

他露出讥讽之色:“今日我算是栽了,但我很想看看你今后如何收场!”

苏云深深看他一眼:“武神捕便这么肯定,我只是一个乡下的瞎眼小童?”

武神通怔了怔,乡下来的瞎眼小童,真的能在一进城后便搅动朔方风云吗?真的能调动朔北十七州一百零八郡县的瓢把子吗?

别说乡下来的小童,就算是朔方名义上的主人朔方侯,也没有这么大的能量!

“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苏云道:“回答这个问题之后,你便可以走了。”

武神通精神大振,苏云虽然是个十三四岁的少年,但是却给人一种莫大的压迫感,这种压迫感,他只在童庆云、左松岩、朔方侯等人身上体会过!

他甚至有一种如虎在侧的感觉!

与苏云同处一室越久,这种压迫感便越强。

明明只是普普通通的一个少年,不知道哪里来的这么大的气势!

“八月初七,八月初八,武神捕在哪里?”苏云问道。

武神通额头冒出豆大的汗珠,这个问题只要回答得好,让苏云满意,他就可以活下来。但同样的是,只要苏云不满意,他便会被悄无声息的“处理掉”!

“八月初七,初八,我奉命赶往武原郡,擒拿盗匪胡飞儿,并不在说朔方,也没有在天市垣,有武原郡通关文牒在,上使尽管去查。”

武神通小心翼翼道:“我是在童帆案发生之后,奉童庆云之命来天市垣。童帆并非是童家重要的人物,只是偏房的庶子,我不是去调查童帆死因,童帆的死还没有必要惊动我。我是奉命去营救一条蜕变的毒虺,这个毒虺,被你们当地人称为全村吃饭。”

苏云眼角跳了跳,声音有些嘶哑:“你是朔方堂堂的县尉,童庆云能调动你?而且,童家已经派出三人去天市垣,他们三人打算在蛇涧捕捉全村吃饭,为何又要派你去救全村吃饭?”

武神通苦涩一笑,道:“童家老神仙是东都的大官,位极人臣,童庆云自然能调动我。至于童家捉拿全村吃饭,为何童家又派我去救全村吃饭,我也无从得知。童庆云要我去办此事,我用三天时间踩点,把四周的地理巡查一遍,这才动手。”

他定了定神,道:“其实我踩不踩点都无所谓,自始至终童庆云都在指点我的一举一动。”

“童庆云……”苏云沉默下来。

负山辇从一道云桥驶出,进入另一道云桥,车外的强者越来越多,拥着这辆车辇,浩浩荡荡,让四周没有谁的车辇胆敢近前。

“你应该庆幸,你没有进入葬龙陵,否则你便是人魔武神通。”

苏云挥了挥手,示意他可以离去:“童庆云让你活着有用,我让你活着也有用。”

武神通心神大震,人魔武神通?苏云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

他站起身来,正要离开,苏云不咸不淡道:“五具尸体你带走,我不会帮你处理。”

武神通催动性灵神通,一道道锁链射出,将楼内四具尸体卷起,又飞身出窗,将楼顶的那具尸体卷起,纵身一跃,跳下车辇。

他周身无数锁链纠缠,化作一个大茧,将自己和尸体藏在茧中,银色大茧呼啸向底层世界坠去。

武神通在跳出苏云车辇的那一刻,仰头看去,只见苏云的负山辇四周,一个个身影鬼魅般闪动,来自各大州郡的瓢把子纷纷消失不见。

他心中凛然:“这个少年,真是稳得可怕!对了,车夫,还有车夫!”

负山辇中发生了这么多事,车夫始终很沉稳的继续赶路,丝毫不见惊慌,显然这个车夫也并非是普通的车夫!

武神通心中隐隐有些后怕,他与那五个差役钻入车中,守株待兔,没想到早就落入苏云的算计之中,成为送上门来的瓮中之鳖!

呼!

他坠入朔方城的底层,突然锁链如大蟒解开身躯般旋转打开,待到武神通落地,那五具尸体已经被他以电光火石般的速度藏进朔方城的下水道里。

武神通匆匆离去。

“是了,还有车夫。”

负山辇中,苏云也醒悟过来:“车夫应该也是老瓢把子的人。左仆射安排得真是滴水不漏!”

他心中赞叹,看向窗外,适才有着长长的队伍前前后后的拱卫负山辇,但现在已经看不到那些人。

不过苏云知道,左松岩这位老瓢把子安排的人,一定还在跟着这辆车,守护着他的安危。

这时,白月楼打个哈欠醒来,迷茫的东西张望一眼,吃惊道:“我怎么睡着了?”

“我适才以气血修为压制了你的气血,让你大脑缺血,暂时陷入昏迷。”

苏云解释道:“你昏睡多久,取决于我想让你睡多久。圣公子,这就是你我境界上的差距。”

白月楼心中一惊,失声道:“我睡了多久?”

“刚睡一小会儿。”

苏云刚刚说完这话,负山撵停下,车夫的声音传来:“天方楼神仙居到了。”

“到天方楼了?”

白月楼失声道:“天方楼距离学宫山门,有四十里地,我睡了四十里地?”

苏云起身,走下车辇,白月楼慌忙跟上他,这时才注意到小楼里居然有四滩血泊,心中不由骇然!

他走下车,却见那车夫拎着水桶,水桶边挂着抹布,正在顶楼擦洗血迹!

白月楼更加骇然:“我昏睡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苏云走入天方楼的神仙居,通报之后,有侍女引领他们进入神仙居中。白月楼打量四周,不禁赞叹连连。

苏云问道:“公子是圣人弟子,没有去过神仙居吗?”

白月楼笑道:“圣人所居之地极为简朴,不如此地雅致。”

裘水镜所居住的神仙居宛如仙境,处处典雅,琴台,墨池,砚台,铜鹤灯台,蕴藏着很深的儒道文化,又有些地方带着些许异域风情,显然是裘水镜自己布置的。

这片神仙居占地二十余亩,虽然是在天上,但却如同地面一般,有山水流觞,曲径通幽。

当然,这里远远比不上李竹仙家的神仙居奢华。

李家的神仙居苏云也没有去过,但仅听花狐青丘月等人描述,便可以想象那里是何等富丽堂皇。

白月楼紧随苏云的脚步,低声道:“苏兄,我昏睡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苏云不答。

白月楼又道:“既然你不说,那么,可否给我一次对决的机会?”

苏云无奈,道:“我这次出门是遇到修行上的难题,来请教难题的,不是来打人的。”

白月楼饶是好脾气,也不禁有些生气:“苏兄,你我较量一场,能浪费你多少时间?”

苏云摇头道:“我又不能打死你,和你较量便是耽搁我的时间。我不做亏本的买卖。”

“我花钱买,行吧?”白月楼气道。

说话间,两人来到花园中,只见裘水镜教导一些士子领悟性灵神通,那些士子应该都是大富大贵人家的士子,其中有几人还是苏云的熟人,他们同样修炼了洪炉嬗变,却在大考时被苏云淘汰出十锦绣图。

苏云四下打量,只见这些士子头顶浮现出一个个奇妙的灵界,宛如梦境中的异世界,千奇百怪,那些士子的性灵,正在这些灵界中修炼,观想,创造自己的神通。

有几个士子已经快要凝练成性灵神通,资质很是不凡!

苏云竟然还看到李竹仙和李牧歌的身影!

裘水镜站在一旁,时不时进入他们的灵界,指正他们修行上的错误。

白月楼见状,低声道:“不愧是帝师,教士子果然厉害!”

裘水镜见到他们,向他们招手。

苏云快步走过去,白月楼想要跟过去,却发现自己距离两人始终有十多丈远,无法近身。

裘水镜走在前面,面色淡然,引领着苏云来到花园中的浮桥上,停步观赏水中游鱼,道:“云,你来找我,是攒够了钱吗?”

苏云摇头道:“不是。而是我修行中遇到了难题,非先生不能解。”

裘水镜转过脸看着他,越看越是欣赏,笑道:“你直到现在才遇到难题,着实出乎我的意料。我以为你在进入天道院后没多久,便会前来找我。一块青虹币。”

他伸出手来。

苏云迟疑一下,取出十块青虹币放在他的手里:“水镜先生,弟子的这个问题,可能要贵一些。”

裘水镜哈哈一笑,把九块青虹币还给他,只收下一块,淡然道:“在你眼中值十块青虹币的问题,在我眼中只值一块青虹币。”

苏云露出钦佩之色,当即把自己参悟大一统功法修成十二神圣烙印,董医师说会有损性命这些事情说了一番,道:“先生,我已经一统十二神圣,但如何再往前走,我便一无所知了。请先生教我。”

裘水镜神色呆滞,过了片刻才回过神来,深深看他一眼:“把刚才那九块青虹币拿来。”

苏云取出青虹币。

裘水镜拿过来放在自己兜里,问道:“还有吗?”

苏云翻找钱袋:“我这里还有三块……”

裘水镜把剩下三块也拿了去,想了想,道:“还有吗?”

苏云迟疑一下:“先生稍候。”

他转身来到白月楼面前,道:“圣公子,我打你一顿……嗯,较量一场,你能给我多少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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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四章 拜师水镜

白月楼见他终于愿意与自己切磋,不由大喜,慌忙在身上翻找,找到三块青虹币和几十枚五铢钱。

苏云接过来,把五铢钱还给他:“今日我还有事,不能与你较量。你择一个良辰吉日,你我一决雌雄!”

白月楼喜不自胜,长揖到地道:“你我对决,自当慎重对待。”

苏云带着三块青虹币返回裘水镜身边,裘水镜收了钱,道:“马马虎虎够了。天道院文渊阁里的藏书,你从一楼看到七楼,每楼看一百册,看完七百册书,你的问题迎刃而解。”

苏云怔然:“这么简单?”

“说起来简单,实则很难。”

裘水镜看着池水中的游鱼,道:“格物同样的东西,同一个人,不同的眼界,不同的修为,不同的心境,得到的感悟不同。学的越多,领悟越多,方能格物更多。你的大一统功法并不完美,是因为格物时重点不在于物,而在于你,你就是盛水的杯子,你有多大肚量,才能装多少水。”

苏云呆了呆:“这就是器蕴?”

他终于领悟何谓蕴灵境界的器蕴为何物!

器蕴中的器,其实就是灵士自己,既是心胸,也是积累,更是底蕴!

器蕴是可以一点一点的壮大的,可以成长,让自己容纳更多!

苏云杀童轩的那天晚上,童轩也说过器蕴,但童轩没有讲出来的东西,没有领悟的东西,被裘水镜简简单单的讲了出来!

“我收你这么多青虹币,却只讲简简单单几句,你肯定不服,说我狮子大开口。”

裘水镜微笑道:“你施展出你的大一统功法,我再指点你蕴灵境界如何修炼。”

苏云精神大振,立刻催动洪炉嬗变,顿时天地元气滚滚而来,在他身后形成十二神圣若有若无的虚影!

裘水镜看着这十二神圣的虚影,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突然放声大笑。

他的声音嘹亮却不震耳,声音浑厚而温润,可以从他的笑声中听出他心中的无限喜悦。

那是一种思道盼道而后见道的喜悦,是自己的道得到了验证后的喜悦!

久久,他的笑声才徐徐停下。

“你在天道院中是否遇到一个病少年?”裘水镜问道。

苏云不假思索,脱口而出道:“弟平!”

“不错,就是帝平。他引诱你去看朝天阙类的功法,因为他知道,我也在朔方。”

裘水镜微微一笑:“他一直心有不甘。他想要长生,想要榨干我的才智助他长生!但他又极度厌烦我,不想再看到我。所以,他借你的手,来让我替他完善大一统功法!因此,他引诱你去看朝天阙功法!”

苏云对他们之间的恩怨一无所知,只能静静听着。

裘水镜冷笑道:“他是我教过的最妖孽的弟子,也是最自负的弟子,自负到不可一世的程度!苏云,我可以传授你真正的洪炉嬗变,但是我要你为我做一件事!”

“真正的洪炉嬗变?”

苏云心头一跳,难道他现在修炼的并非是真正的洪炉嬗变?

他定了定神,躬身道:“先生吩咐。”

“击败帝平!”

裘水镜一字一句道:“把他的骄傲,给我踩在脚下,再拧一拧,拧得稀碎!你,能办得到吗?”

苏云想了想,试探道:“那么我今后来请教先生,先生还收钱吗?”

裘水镜目光闪动:“你答应下来,便如帝平一般,是我亲传弟子,我不收你钱。”

“这事好办。”

苏云内心悠然而平静:“老师,这种事情交给我便是,打师哥我是行家里手。”

裘水镜转身看着他:“你不怕帝平?”

苏云迎着裘水镜的目光:“为何要怕?”

裘水镜从他的目光中看到了隐藏在他眼神中的狂野,打破一切束缚的野性,天王老子也无法让他屈服的野性!

“云,还记得我教你洪炉嬗变的吗?”

裘水镜脱下鞋子放在一旁,把脚放进池水里,道:“洪炉嬗变,造化为工,以自身为天地,内蕴洪炉,激发造化潜能,炼阴阳以为碳火,炼体内天地万物以为铜。”

他低头看着游鱼游来,啃着自己的脚,悠然道:“你有没有想过,灵界也是一方天地,也可以为洪炉?”

苏云也脱下鞋子,刚刚把脚放在水池里,闻言不由心神大震。

灵界为天地,演化洪炉?

“灵界就是一方奇妙的天地,自然也可以化作洪炉一座。所谓蕴灵,便是在这座灵界洪炉之中蕴养壮大你的性灵,以及你的性灵神通,完成嬗变。”

裘水镜看着池中鱼儿,目光闪动:“你的性灵也是一个整体,性灵的体内是否也有一方天地?是否也可以当做洪炉一座,修炼洪炉嬗变?”

苏云脑中轰然,突然醒悟过来:“那么修炼性灵体内的一方天地,便是元动境界?”

裘水镜道:“灵士修炼,由外而内,修炼到元动境界,元气便会化作丹元。你距离这个境界还远。”

苏云只觉有鱼在啃自己的脚,于是动了动脚趾把鱼儿惊走,思索道:“老师先前说过,不同的境界,有着不同的功法,为何洪炉嬗变可以运用到其他境界之中?”

裘水镜目光深邃,回头瞥了白月楼一眼:“朔方圣人想开创一门功法一体的功法,他想藉此成圣,他的功法功就是法,法就是功。但我偏要反其道而行之,我开创出一种大一统功法,可以运用到各个境界之中。它不需要什么功,所有的功法拿来便能用。”

苏云听到他言语中的较量意味,显然裘水镜对朔方圣人颇为不服,多半是两人之间有什么恩怨纠葛。

不过裘水镜所说的洪炉嬗变不需要功,其他功法拿来便可以用,这倒印证了“弟平”的话。

“弟平曾经说,水镜先生开创洪炉嬗变之后,因为这门大一统功法死了许多天道院士子,他叫停了试验,随便选了鳄龙吟作为洪炉嬗变的配套武学。”苏云心道。

裘水镜道:“所以我的洪炉嬗变,直接拿来鳄龙吟便可以用,拿来朝天阙的功法也可以用,拿来朔方圣人的日月叠壁还是可以用。”

他自负万分,与苏云印象中的“弟平”一样自负,道:“洪炉嬗变并非是完整的大一统功法。完整的大一统功法,需要加上朝天阙的功法,第一步,便需要十二种朝天阙功法。但是仅仅这一步却难倒了所有人,直到你的出现。”

他看着苏云,目光中充满了期许:“七年前,有人夺走八面朝天阙,但那人并无我的洪炉嬗变后续功法。而你不一样,你不仅拥有八面朝天阙的烙印,你还可以学会我的洪炉嬗变!”

他以元气封印四周,讲解蕴灵境界的洪炉嬗变心法,在别人看来他在张口说话,但是却听不到说的是什么,但苏云却可以听得一清二楚。

裘水镜讲解得极为细致,洪炉嬗变的蕴灵境界心法,与筑基境界的心法相比,改变不大,最大的改变是牵引天地灵气的途径有了改变,需要将天地灵气拉入灵界之中炼化。

“蕴灵境界的洪炉嬗变,分为内炉,外炉。外炉是你的身躯,内炉是你的灵界,炼成内炉,外炉是关键,需要种火。”

裘水镜把蕴灵境界的心法境界一遍,道:“用外炉炼就火种,至关重要。炼就火种,需要十二神圣,你已经修成了。你巩固一下,便可以炼就火种。等到你炼就火种,种火灵界,将灵界化作洪炉,我再教你下一步如何修炼。”

苏云称是,道:“老师,我此来还有一件事。”

他从袖兜里取出花狐在葬龙陵寻到的那本古书,交给裘水镜,裘水镜坐下来,翻阅几页面色渐渐凝重。

苏云等到他看完,这才从一百五十年前的雪灾说起,说到《真龙十六篇》,说到林、周、陆、文、田、武、童七大世家的起源,又说到自己正在查的几个案子。

裘水镜静静的听着,一言不发。

苏云抖了抖脚上的水,道:“我入学大考的时候,遇到人魔梧桐,她告诉我她也在布局,等待领队学哥出现,暴露马脚。但是,她并没有等到领队学哥。”

裘水镜道:“我与左松岩也在等待幕后黑手出现,但我们只等到了武神通。”

苏云站起身来,试探道:“那么老师,有没有可能大考只是一个局?”

裘水镜挑了挑眉毛:“说下去。”

苏云继续道:“这次大考,老师和左仆射等待放出人魔的黑手自我暴露,人魔梧桐也在等待领队学哥暴露。但其实这一切都在领队学哥的意料之中,他与七大世家是一体。”

“文家,九原学宫文仆射文立芳;田家,陌下学宫田仆射田无忌;童家,朔方学宫童仆射童庆云。林家掌握朔方内政,武家武神通是县尉,随时可以把敌人抓起来。周陆两家我不了解,暂且不说。”

苏云目光闪动,道:“入学大考,人魔作乱,掀起的动静太大,然而人魔梧桐根本没有出手,仅凭全村吃饭掀不起那么大的动静。我怀疑有人在暗中推波助澜,而推波助澜之人的目的,是否就是引出老师,引出左仆射,引出朔方侯,甚至引出朔方的圣人?”

裘水镜站起身来,眉头紧锁。

苏云说出自己的推断:“做出这一切的,其实就是童庆云为首的七大世家。他们在引蛇出洞,他们想看一看,自己的敌人到底是谁。”

裘水镜叹了口气,道:“你已经查得这么深了吗?”

苏云笑道:“请老师指教。”

裘水镜目光复杂的看着他,过了片刻,道:“云,你不是真正的钦差,查这么多,有什么用?”

苏云呆了呆。

“你能告诉皇帝吗?你能铲除七大世家吗?你能阻止他们继续鱼肉百姓,还是能将他们绳之於法?又或者你能替天行道?”

裘水镜摇头道:“你在这上面用功太多了,但是你什么也做不了。”

“可是老师,你认识钦差啊!”

苏云茫然:“你可以让钦差告诉皇帝……”

“你与左松岩一样单纯、天真!”

裘水镜有些生气,训斥道:“皇帝担心的从来不是贪赃枉法,从来不是草菅人命,皇帝担心的是造反!造反啊!他派来钦差,不是查七大世家,不是查人魔,而是查左松岩,查朔方圣人,查我,查八面朝天阙!”

苏云呆在当场。

裘水镜哈哈大笑,一边笑一边摇头:“这就是我回到朔方之后,也不愿与左松岩故友相逢的原因!嘿嘿,这就是皇权……”

苏云沉默良久,道:“老师,我答应了左仆射,绝不辜负朔方父老。”

裘水镜也沉默下来,过了良久方才不疾不徐道:“打败帝平,我让你成为皇帝的钦差。”

他一字一句道:“给我狠狠的揍他,让他尝到挫败和羞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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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五章 朔方一布衣

苏云心中斗志腾腾而起,他并非天道院的士子,而是凭借一块捡来的天道令,混入天道院求学。

但是现在,他却生出一股斗志,与真正的天道院士子一决高下,打败弟平!

苏云躬身:“老师,我先回去参悟蕴灵境界的功法,若是遇到不懂之处,再来请教老师。”

裘水镜似笑非笑道:“你不留在这里学习?你看外面那些士子,他们并非我的弟子,而是花钱请我指点他们修行,他们留在这里的时间比你这个弟子还要长。”

苏云正色道:“我拜师,是因为我学问不够,经验不足,在诀窍处需要老师指点一二。我若是处处需要老师指点,老师也不会收我为弟子。”

裘水镜哈哈大笑,挥了挥手。

苏云离去,白月楼连忙跟上,叫道:“苏士子,等等我!”

突然,裘水镜的声音传来:“白月楼,你不在我这里求学吗?”

白月楼又惊又喜,连忙停步,躬身道:“我师经常提到太常,小楼若是能得到太常指点,不甚荣幸!”

裘水镜惊讶道:“朔方圣人也知道裘某?”

白月楼恭谨道:“我师说裘太常非凡人,有大远见,可惜大帝非明君,不能重用裘太常。”

裘水镜默默点头,微笑道:“你可以来我这里听讲,我指点你修行。”

他意味深长道:“仅凭朔方圣人传授你的功法,是无法打败苏云的。你带钱了吗?”

白月楼羞愧不已:“我身上仅存的一点钱都被苏士子要走了,还剩下几十个五铢钱……”

裘水镜笑道:“给我一枚,当做你的学费。”

苏云来到天方楼神仙居外,正要上车,却见另一辆负山辇驶来,在神仙居门前停下。

一袭红衣胜火,扑面而来,苏云扬起手,红纱拂面而过,这时看到负山辇的车门处一只纤纤玉足轻轻探出,五根脚趾像是白玉雕琢,相互依偎,靠在一起,轻轻落在车梯上。

红纱流动,遮住苏云的视线。

待到红纱从他眼前流走,少女梧桐已经走下负山辇,向身后的黑衣男子道:“叔傲,你送上拜帖,我与苏郎小叙片刻。”

焦叔傲称是,走入神仙居。

“女魔头又想搞什么?难道想诱惑水镜先生?”苏云心中纳闷。

少女梧桐赤足款款走来,姿态婀娜,像是看出他的想法,笑吟吟道:“小女子家境颇丰,因此想延请水镜先生为私学先生,并非想诱惑先生。”

苏云愕然。

人魔来找裘水镜求学,难道就不怕裘水镜把她降妖除魔了?

“见到苏士子,人家心里也是开心得很。”

少女梧桐凑上前来,轻笑道:“人家上次败于你手,差点被你开膛破肚,于是痛定思痛,勤修苦练。天可怜见,人家终于修成了蕴灵!”

苏云报以微笑,以表善意:“梧桐士子修炼速度真快!恭喜,恭喜!”

“可不是吗?”

少女梧桐欣喜万分,来到他身边,双臂轻扬勾着他的脖子,吃吃笑道:“人家总是担心苏士子那一剑,每每想起都是夜不能寐,噩梦连连。好在这几日朔方城够乱,人心惶惶,先有劫灰城之乱,后有雷击谷动荡,就在刚才人家来这里的路上,又有一场血腥搏杀。”

她气吐芝兰,挂在苏云胸前羞怯道:“人家感应到朔方城中的魔性在悄悄滋长,越来越恐怖,越来越强大,心中不甚欢喜。”

苏云催动气血,眼前的少女梧桐突然像是一朵红霞消散,无影无踪,而真正的少女梧桐则还在原地,未曾动弹,更不曾对他有任何温存举动。

“苏郎的本事越发高了。”

突然,红衣少女出现在苏云的眼中,在天门镇的烙印中行走,抬头仰望仙剑,悠然道:“苏郎啊苏郎,你说妾身修炼到蕴灵境界之后,能否挡住你这一剑?”

苏云正要将她赶出去,突然少女梧桐难得正色道:“你感受到朔方城的魔性了吗?”

苏云不解,摇头道:“我又不是人魔,怎么可能感受到人心中的魔性?”

少女梧桐仔细观察他,突然噗嗤笑道:“别这么肯定。你只是并非纯种的人魔,感受不到那澎湃滋生的魔性而已。但我感受到了。我看到了未来,看到朔方城在酝酿着一场莫大的灾变,一场让人心动荡的灾变!”

“纯种的人魔?”

苏云愈发茫然,不知道人魔在胡思乱想什么。人魔还有纯不纯种之说?

“没错。像我是死后依附他人的身上,化作的人魔是纯种人魔。倘若是死后依附在自己的尸体上不离去,那便不是纯种的人魔。”

少女梧桐的红衣飘荡,渐渐笼罩半个天门镇,悠悠道:“而你就是这样的半魔。你血统比我低,注定要臣服于我,听我调遣。”

苏云失笑,试探道:“你适才说朔方城的魔性滋长,有一场灾变在即,可有证据?”

“我感受到魔性在城中滋长,这魔性意味着有人像童庆罗一样,正在沉沦化作魔头,而且不是一个人,而是一批人!”

少女梧桐来到一面朝天阙的烙印下,仰头仰望烙印,道:“朔方的魔性愈演愈烈,如同点燃地底劫灰城一般,业火熊熊,有让整个朔方陷入火海的趋势。但是让我拿出证据,我拿不出。”

苏云冷哼一声,催动气血,将她赶走,免得她看清朝天阙上的内容。

他视线恢复,却见少女梧桐已经走入神仙居中,声音传来:“苏郎,你的作为不过是扬汤止沸,让这场灾变推迟几天而已。你挡不了人心中的魔,你我的赌约,你注定要输。”

她转过脸来,向苏云嫣然一笑。

苏云顿时只觉自己像是孤身立于天地的中心,红衣胜火,红纱穿插交错,围绕自己飘荡。

漫天红火,忽然从苏云头顶掠过,少女梧桐的声音渐远:“苏郎,过年后我会寻你,挑战你,挑战那一剑!”

“想挑战我?”

少女梧桐已经进入神仙居中,突然脑海中传来苏云的声音,让这女子不由吓了一跳。

只见苏云的身影越来越清晰,迎面迈步,向她走来。

少女梧桐心头剧烈跳动一下,却见苏云像是梦魇一般走来,距离她越近便越是庞大,最终化作一尊顶天立地需要她仰望的巨人!

“想挑战我也不是不可以,一次三块青虹币!”

苏云的身影突然散去,消失无踪。

少女梧桐呆了呆,低声笑道:“学的这么快?不愧是半人魔,你注定要成为我的追随者。”

刚才的苏云,只是真正的苏云以强大的气血给她造成的幻象,实际上苏云并没有在神仙居中。

先前,少女梧桐以自身气血给苏云造成各种幻象,苏云也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负山辇上,苏云收回气血,松了口气,心道:“我修炼大一统功法之后,总算可以与人魔梧桐蹬蹬腿了。不过,水镜先生为何没有赶走她?”

他面色古怪,裘水镜非但没有赶走梧桐,反而让她进入神仙居,分明是说梧桐交了钱之后便可以去听讲!

“老师这么缺钱吗?”

苏云眨眨眼睛,心道:“收了白月楼倒也罢了,连人魔也收,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负山辇行驶到下一栋楼宇的交叉路口,一位老者拦车,笑道:“老朽打算去文昌学宫,是否顺路?”

苏云推开车窗看去,只见那老者一身黑色布衣,洗得很是干净,花白的头发也梳得根根整齐纹丝不乱。

苏云让车夫停车,那老者精神抖擞,几步上车,笑道:“劳驾。”说罢在苏云对面坐下。

苏云再度打量这老者,只见指甲剪得很是整齐,胡须也经过静心梳理,下巴上的胡须还用一根细小的灰色绳子系了起来,免得散乱。

他头上有一根桃木簪子,不知用了多久,被磨得油光铮亮,却又朴实得没有其他花俏颜色。

他的衣着服饰,完全挑不出任何毛病。

那老者向他微微一笑,看向窗外。

车辇再度启程。

“那边的楼宇便是周家的楼。周家是做灵器起家的,善于造刀枪剑戟斧钺钩叉等各种灵器。战争时期,周家造攻城利器。”

那老者看向远处的楼宇,笑道:“周家的楼,最顶层的神仙居中放着一座弩车,叫做落日神弩,是一件灵兵,需要两位天象境界的大高手才能给弩车上弦。”

苏云心中微动,向窗外看去,果然看到一片楼宇群落,其中有极为奢华的神仙居,只是不知道周家的弩车放在哪一栋神仙居中。

“落日神弩上的弩箭,长五丈六,一支箭,需要用五千青虹币才能炼出来,而且这是材料钱,不是工钱。”

那老者如数家珍,道:“倘若计算造弩箭花费的人工,祭炼工本,劫灰熔炉等等,一支箭八千青虹币是最少的了。即便是周家这样的大世家,也造不出多少根弩箭来。此刻。”

他微微一笑,道:“周家的家主正拉开弩车,上了旋玑,旋玑像是北斗星勺,他握住旋玑,随时准备射击。而他旁边,有周家诸多强者,其中一半人将自身丹元注入弩箭之中,另一半人将自身炼就的丹元,注入落日神弩中。”

苏云面色凝重,道:“老丈,莫非周家的弩车,此刻正指向这里?”

那老者满面笑容,点了点头。

苏云眼珠子乱转,这老者到底是谁,为何会拦车上车,告诉他这些事?

“老丈知道老瓢把子吗?”苏云试探道。

那老者笑道:“自然知道。小哥请往那栋楼看。”

苏云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另一栋楼宇群落,耳边传来那老者的声音:“那边的楼宇是林家的楼。林家有官职,也有产业。当官的讲究雅,林家家主是大儒,比较尚古,他此刻在焚香弹琴。你听。”

苏云倾听,却什么也没有听到。

那老者却仿佛陶醉其中,手指轻轻敲着桌面,有着奇特的音律,笑道:“他此刻一身白袍,更胜柳絮飘雪,弹奏的是将军令,用的七弦琴,声音古拙。这首曲子好啊,弹到最猛烈时,杀伐顿起,便要杀人,便要人头落地!”

他不再敲桌面,而是竖起一根指头,道:“这道桥,会被一根琴丝切开,背负着小楼的负山撵会裂成两半,车上的人也是如此。琴声,天然带有杀气,林家的家主,杀气更浓!”

苏云面色凝重,目光落在那几栋楼宇的神仙居中。

他对面的老者又道:“你再看那边的楼宇群落,距离此地二十里。此时,文家家主文立芳已经沐浴更衣,将九原学宫的镇宫之宝大荒铜镜祭起。这镜光打出二十里地,将这辆车焚化成灰,不在话下。”

“你再看那边。那里有武家的家主此刻也在催动镇族之宝,随时取你性命。”

“那边楼宇的神仙居之中陆家的家主陆文定正站在窗边,他被称作神眼陆,三只神眼可上看九天下视九泉。此刻,他正盯着这里。我的脸往车窗边探一探,他便会看到我的面孔。”

那老者把脸凑到车窗边,笑道:“然后,陆家的神眼陆便会叫停此次行动。”

陆家神仙居中,陆家家主陆文定眉心中一轮竖眼张开,眼中神光四射,正隔着几十里看向云桥上苏云所在的负山撵!

此时,那老者正把脸探到窗户边,与苏云说笑。

陆文定脸色大变,厉声道:“收手!立刻告知所有人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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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六章 朔方圣人

陆家的神仙居上空,突然有烟花炸开,一团团烟花冲上云霄,这时正是青天白日,烟花的颜色并不明亮。

现在是过年前夕,处处都有炮竹声,因此陆家放烟花也并不奇怪。

但周家的楼宇中,周家家主遥遥望见那烟花,却是脸色陡变,急忙喝道:“散去神通!”

他的身后,一位位周家的大高手纷纷收回自己的丹元和神通,各自惊疑不定。

落日神弩散发出的惊人悸动在缓缓平息,弩箭适才无比明亮,此刻也在慢慢的变得黯淡下来。单单是催动落日神弩,对周家的高手来说都相当于恶战一场,无比疲惫。

周家家主却突然叫停,让在场众人大惑不解。

另一边,九原学宫仆射文立芳见到空中的烟花,也立刻抽回自己的元气,她的身后,分裂为前后数十面的大荒铜镜也自重叠,恢复成一个整体。

文立芳惊疑不定,拂袖起身,快步来到窗户边,遥望云桥方向,低声道:“那个老家伙,终于坐不住了?这倒是出乎我的意料!”

林家神仙居中,林家家主林致远一袭白衣胜雪,焚香弹琴,一曲将军令正要弹到慷慨激昂杀伐四起之时,突然注意到烟花,不由脸色大变,急忙双手伏在琴弦上,将即将爆发的神通硬生生压制下来。

林致远闷哼一声,被震得气血翻腾。

同一时间,武家、童家、田家也各自偃旗息鼓,没有了动静。

这些世家的主宰,几乎是同一时间来到窗边遥望云桥,心中同时升起相同的念头。

“那人,终是来了!”

……

负山辇一楼,苏云注意到那一道道冲上天空的烟花,烟花响后,一切再无动静。

他等待片刻,城中并没有多余的异象发生,对于朔方城来说,这只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一天。苏云望向那些世家的方向,也没有看出任何端倪。

他收回目光,好奇的看着那个其貌不扬的老者,小心翼翼道:“敢问前辈到底是何人?”

那老者双手放在桌上,看着自己的手掌。

苏云心头微震,他已经有了答案:“白月楼也在我面前做出过相同的动作!”

他虽然一向是睁眼瞎的神态,但是该观察的细节他从未落下。白月楼有这个小小的习惯,不过以苏云对白月楼的了解,他的这个习惯应该是学习其他人得来的。

“我姓薛,名青府。”

那老者微笑道:“仅凭老瓢把子麾下的势力,无法阻止七大世家的反扑,因此必须老瓢把子和裘太常亲自出手。但即便老瓢把子和裘太常亲自出手,也难保死伤惨重,所以为表诚意,也为了让这个年好过一些,我选择露面。”

苏云心神震动,长长吸了口气,起身持晚辈礼:“士子苏云,拜见朔方圣人!”

“不必多礼。”

那老者正是朔方圣人,笑道:“请坐。裘太常和老瓢把子知道你有难,也知道七大世家必然会趁此机会逼他们二人出手,否则便要舍弃你。我若是不出面,恐怕便会少了三个盟友。”

他短短两句话,陈述利弊,将自己的出面搭救苏云的原因说的一清二楚,打消苏云心头的一切疑虑。

那老者继续道:“裘太常也是个明白人,让我的弟子进入他的道场。白月楼只要进入他的神仙居,便是对我表明他的态度,他可以容我,可以与我合作。因此我也借花献佛,主动来见你。”

苏云不禁有一种奇妙的感觉,与这个老者说话,你永远也不必询问,他仿佛能提前知道你的心意,回答你的问题。

朔方圣人,就是这样一个奇妙的人。

朔方圣人薛青府道:“人魔之乱,让他和老瓢把子猜忌我,怀疑我,但等到士子探明雷击谷案之后,以他们二人的智慧便知道从人魔案开始,这便是一个针对我们三人的局。”

苏云电光火石间想出关键,立刻道:“我明白了!人魔案,七大世家的目的,并非是真的要制造杀戮,而是要借人魔来引出十锦绣图主人,引出裘水镜,引出朔方圣人。他们借你们彼此之间的猜忌和怀疑,让你们自相残杀,三败俱伤!”

薛青府面带笑容,道:“人魔案,关键点不在于人魔,而是在入学大考时。大考时,他们故意让你们怀疑我,怀疑是我释放出人魔,祸乱众生,夺取声望。事实上,裘太常和老瓢把子的确怀疑了我。”

苏云激动得站起身来,在车厢里走来走去,道:“那晚很乱,城中到处都是妖魔鬼怪,连我也遭到伏杀。倘若圣人出现,若是被有心人引诱,说不定便会与水镜先生他们发生冲突。”

薛青府微笑道:“所以我一整晚没有动手。被人誉为圣人,有责任在,必须要出手的,但是我不能出手。”

苏云深以为然。

“与你说话太舒服了。”

薛青府笑道:“小楼便没有你这么机灵,我有时候不得不要多解释几句。但是与你说话,我很放松。”

苏云深有同感,道:“大概,聪明人之间说话都是如此。”

薛青府道:“我此来还有第二个目的,你知道是什么吗?”

苏云目光闪动,道:“水镜先生把圣公子留在神仙居,肯定是指点他修行,他通过这个举动向圣人表明,他愿意与圣人联手。圣人登上我的车,为了表示不占他便宜,也会指点我的修行。”

薛青府怔怔出神,突然叹了口气:“若是你是我徒弟就好了。可惜,当年我捡来的小孩是小楼。他很多地方都不如你,唯一比你好的地方,大概就是他惹事的能力也不如你。这是最值得庆幸的事。”

苏云悻悻不语。

“不过你猜得并不完全对。”

薛青府笑道:“我还裘太常的人情是理所当然,并非是目的。我的目的是,我想弄清楚第二波调查你的势力,到底是谁。”

“第二股势力?”

苏云怔住了,他突然想起来他屁股受伤的那天晚上,他人趴在药材铺的病床上,外面发生了两场战斗,一场是闲云道人对阵武神通,另一场是董医师对阵老无人区的育天将!

育天将的大手被董医师斩断,占据了半个街道,给他的印象很深!

“难道调查我的第二股势力,是来自天市垣的老无人区?”他心中暗道。

薛青府道:“我曾经只身闯入老无人区,与那里的妖魔和神圣有过交手和交易,按理来说他们不会入侵朔方。而他们偏偏做了,而且还来调查你。所以我的第二个目的便是……”

他看着苏云,面带笑容,露出鼓励之色。

苏云只得顺着他的意思,道:“圣人的第二个目的,便是带着我一起去天市垣老无人区。不过,老瓢把子不会允许你带着我去老无人区。他对圣人并不放心。”

薛青府悠然道:“由不得他了。苏士子上车时与人魔相互调笑,大抵是没有去关注车夫有没有换人吧?”

苏云怔了怔,急忙向车厢尽头的小窗走去。

他打开车窗,看到了周伯。

那个初次见面便对狐不平下狠手的周伯!

苏云关上车窗,回到座位上,道:“圣人必然会保证我的安全。”

薛青府笑道:“我不敢保证。”

苏云心头一突。

薛青府笑道:“我们先去朔方城驿站,从朔方城驿站乘车前往天市垣。时间尚早,苏士子努力修行,说不定到了天市垣老无人区还有恶战。”

苏云闷哼一声,心道:“这是我来到城里的第七天,我已经办了三场大案,难道今天也不得休息,要去办第四场大案?”

文昌学宫,文昌殿。

“锈城单孤城,见过老瓢把子!”

苏云负山辇的车夫此时已经来到了文昌学宫,向左松岩躬身道:“我遇到圣人,说后面会有童庆罗那样的存在出手,让我提前回来。”

左松岩脸色微变:“那老家伙也打算出手了?不过他的脸面大,名声响,说不定不用出手,便可以摆平此事。”

他吐出一口浊气,笑道:“有朔方圣人在,我高枕无忧了,无需担心那小子再四处流窜作案……嗯,查案。”

车夫单孤城道:“圣人曾经提了一句,他要借上使几天去探访老无人区,还请老瓢把子无需担心。”

左松岩脸色大变,走来走去,忧心忡忡:“但愿不要再惹出什么事来,老瓢把子他兜不住了……”

负山辇中,苏云静静地坐在那里,对身边的圣人视而不见,仔细感悟洪炉嬗变蕴灵境界心法。

裘水镜所开创的洪炉嬗变的确博大精深,蕴藏着不可思议的奥妙,最为奇特的便是用火种在灵界种火,点燃灵界洪炉!

他从未想过,裘水镜居然可以用这种办法,把两个毫不相干的境界联系起来!

因为从这两个境界所要修炼的东西来看,的确找不到任何联系。

筑基境界修炼的是武学,是身体,提升元气。而蕴灵境界却是修炼神通,修炼性灵。

裘水镜伟大的地方在于,他找到了两个境界的联系,通过一种功法,将这两个境界连在一起,不再相互割裂!

过了良久,苏云方才缓缓催动洪炉嬗变,十二神圣天地元气顿时涌来,在他身后浮现出十二神圣的虚影。

与此同时,他的体内洪炉的炉壁上,应龙、开明、梼杌、饕餮等十二神圣的烙印浮现出来,在炉壁上奔走跳跃玩耍,形态不一。

渐渐地,烙印从炉壁上飞出,向炉中汇聚。

他的气血如同燃烧的炉火,不断向十二神圣涌去,与这十二种烙印融合!

那十二神圣烙印也越来越近,然而始终无法像裘水镜的传授给他的功法所说的那样,融合在一起化作火种。

裘水镜尽管是开创者,但他自己也未曾修炼过这种功法。

洪炉嬗变种火灵界的火种,按照这种方法是否真的能够炼成,他只是做出了这种推测,觉得这样炼最有可能炼成。

而现在苏云却发现,自己陷入骑虎难下的境地,他的气血几乎已经全部调动,但是依旧无法让十二神圣烙印融合化作火种!

相反,融合了这么多气血的烙印,反而有爆炸开来的趋势!

苏云面色凝重,徐徐放松下来,十二神圣的烙印慢慢分开,他不敢放松得太快,如果太快,体内洪炉恐怕都会被撑得爆开!

“裘太常教你的?”对面的圣人薛青府笑问道。

苏云把气血散开,这才点了点头。

薛青府微微一笑,道:“是比我高明了那么一点,但也有着很大的漏洞,没有比我高明多少。”

苏云听出他话中另一层意思,试探道:“圣人与水镜先生有过节?”

“不算过节。”

薛青府道:“大帝继位时,裘太常说我弄权,把持朝政,于是大帝便把我革职,撵回朔方。”

苏云迟疑一下,问道:“那么,圣人弄权了吗?”

“弄了。”

薛青府很爽快的笑道:“大帝年纪轻轻,便表现出一代昏君的特质,我不得不把持朝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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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七章 灵界种火

苏云总算弄明白裘水镜与薛青府恩怨的起源,心道:“水镜先生扳倒了薛圣人之后,慢慢的也身居高位,成为帝师裘太常。但他政见激进,不被大帝所喜,后来也落得与薛圣人一样的下场,被撵回朔方。”

裘水镜与薛青府都是朔方人,也都是失意人,但他们却不对付,裘水镜至今还认为薛青府试图掌握朝廷大权,意图篡位,因此对他屡有猜忌。

负山辇在朔方驿站前停顿下来,周伯前去买票,过了片刻,苏云与薛青府登上前往塞外羊城的烛龙辇。

陆地烛龙长鸣,腿脚迈开,向城外奔去。

现在临近过年,不少人带着行李物品返回乡下,苏云与薛青府乘坐的车厢里也到处都是人,两人被挤得像是两条咸鱼,贴在窗户边。

苏云浑然没有想到,自己居然会和朔方圣人一起挤在返乡的人群中,对面的朔方圣人被挤得脸贴在窗户上,手撑着窗台,给他一种荒诞又亲近的感觉。

“我适才见你功法试图点燃火种,但有些骑虎难下!”

薛青府薛圣人大声对他喊道:“这说明,功法上有些不完美的地方!”

车厢里人多,而且吵杂,苏云也只得把头凑过去,这才听清他的话,大声道:“水镜先生说我修为不够,所以无法点燃火种,要我再修炼一段时间!”

“他学问不够!”

薛青府大着嗓门道:“我在天道院有弟子,把他开创的洪炉嬗变给我看了,的确很好,但在阴阳嬗变上学问不到家。我把筑基的心法稍微改动了一下,传给你,你再修炼一下试试看!”

苏云被人群挤得动弹不得,头凑到跟前倾听,薛青府把所改动的洪炉嬗变说了一遍,道:“你自己领悟!”

苏云很快在嘈杂的人群中清静下来,细细参悟薛青府修改的地方。

薛青府改动的地方很少,只在形气转续上稍加改动,这里面有六种形与气的变化,转、续、变、迁、蜕、化。

薛青府引申为“易”,把形气变化的六种形态统一起来。

苏云呆了呆,裘水镜分的太散,薛青府以易来统一,不但将六种形气变化统一,也让他突然看到十二神圣的统一!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他恍然大悟,情不自禁的催动洪炉嬗变,顿时虚空中的天地元气滚滚而来,在他身后的车厢中形成十二神圣的虚影。

车厢中的乘客纷纷打量,惊叹不已。

这十二神圣是天地元气所化,没有真实的身体,可以从他们身体内穿过,但奇特的是,他们还可以触摸到应龙、开明等神圣。

苏云体内天地洪炉上也浮现出十二神圣,忽而从洪炉中跃出,伴随着炉火向中心汇聚,渐渐地融合。

苏云催动改良后的洪炉嬗变心法,只见应龙、开明、梼杌、饕餮、穷奇、玄武、麒麟、金犼、重明、毕方、夔龙、獬豸相继彼此融合,而自己的气血也在融合中不断高度凝聚!

渐渐地,天地洪炉中一朵烛火漂浮在空中,静静燃烧。

而在苏云体外,应龙、玄武、獬豸等十二神圣元气形成的虚影依旧与苏云相连,源源不断提供给他天地元气,支撑着这朵烛火。

苏云催动洪炉嬗变的蕴灵境界功法,顿时烛火飞起,小火苗飞入灵界!

轰!

苏云的脑海中仿佛传来开天辟地般的巨响,但是耳朵却没有听到这股声响。他的灵界伴随着这一声巨响而变化,灵界天地如同一尊洪炉,熊熊燃烧!

苏云立刻感受到随着蕴灵境界的功法运转,自己的性灵开始提升!

不仅如此,他感觉到自己的性灵神通大黄钟的威力也在不断增长之中!

筑基功法提升的是身体素质和元气修为,而蕴灵境界的功法提升的则是性灵和性灵神通!

他感受到自己的性灵和神通在不断壮大,性灵一个人的精气神,是人的所念的聚集物,而神通则是性灵的映照!

灵界比如一个镜面,灵界中的性灵便比如镜中的你。

你的所学、所悟、所念,化作知行合一的知识,深深的烙印在性灵精神之中,在灵界中,性灵把这些知识映照在灵界的天空上,便会化作有着不可思议威力的神通!

因此,当你修炼蕴灵境界功法,提升自己的性灵时,神通的威力也在不断增长。

苏云心无旁骛,不断修行,等到他从入定中醒来时,只见烛龙辇上的乘客已经少了很多,多半是在途中下车。

车上有了不少空位,薛青府不知何时已经坐下,正用小梳子细细的竖着自己的胡须。

苏云坐下,薛青府用小红绳把梳得整齐的胡须扎起来,道:“在这种嘈杂之地你也能静下心修炼,你的心境修为有些超出我的预料。”

苏云称谢,道:“若是没有薛圣人指点,我也不可能这么快修炼到……”

薛青府摆手道:“我教你,是因为裘太常教白月楼,我欠他一个人情,所以要还他一个人情。我与他有仇,他敬我一个人情,我还他一个人情,将来该报仇的时候才能算得清楚。”

苏云愕然:“圣人都是这么讲究吗?”

“我们马上到天市垣了。”

薛青府站起身来,道:“烛龙上山,便是老无人区的范围,你跟着我,咱们去拜会盘踞在这里的神王。”

“神王?”

苏云一肚子疑惑,却见薛青府来到烛龙撵的门户前,推开门户,冷风呼啸出来,薛青府纵身跳了出去。

苏云急忙来到门外,关上车门,跟着纵身跃出。

陆地烛龙发出哤咕的长鸣,像是在警告天市垣的妖魔鬼怪,驶入天市垣深处。

苏云从陆地烛龙背上跳出之前,明明还是天色大亮,有阳光照落下来,但从烛龙背上跳出时,便见挂在天空中的太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往西边沉去。

他的身形坠落,太阳也在西落,待到他脚踏实地,便见太阳沉入西山,天色陡然阴暗下来。

苏云催动蛟龙吟,气血化作蛟龙,蛟龙在山地上奔跑几步停下,卸去落地时的冲击力。

这时,薛青府走来,越过他向前走去:“你刚才见到的景象,其实是我们踏入另一个世界时所见到的异象。”

苏云瞪大眼睛:“另一个世界?”

“天市垣就是另一个世界。”

薛青府脚步不快,但速度很快,缩地成寸,需要苏云催动气血蛟龙狂奔,才能追得上他。

薛青府道:“天市垣的来历太古老了,传闻是从天外掉下来的,是异域世界的一角。因为它是从天市垣星域的方向落入元朔,因此被称作天市垣。进入天市垣之后,时空便会倾斜出一定的角度。”

苏云更加茫然,时空倾斜?

“天道院的士子曾经来这里测量过,天市垣的时空倾斜的角度为四十五度。”

薛青府道:“倘若你是夜晚从天市垣出来,会感觉到这一夜特别漫长。倘若是你夜晚进入天市垣,你会感觉到这一夜特别短。”

苏云想了想,他离开天市垣时正是夜晚,那一夜的确很是漫长,除了经历了猿三祖师劫车,还经历了劫灰怪动乱,囿楼爆炸等等事件。

“那么,倘若是生活在天市垣中的人们呢?他们会有什么变化?”苏云问道。

薛青府停下脚步,观察一块石碑,道:“具体变化还不清楚……老无人区又成长了不少。”

苏云向石碑看去,只见石碑上刻着的字样是“天市垣界”的字样,不过,他们已经进入天市垣有一段距离了。

“也即是说,天市垣一直都在生长之中,占据的面积越来越大。”

苏云有些不解,天市垣生长的地方是从何而来,总不能凭空长出来吧?

“你知道我这次进入天市垣,为何要带着你吗?”薛青府突然问道。

苏云目光闪动,道:“因为薛圣人想引出那个追查我,甚至试图俘获我的势力。”

薛青府笑道:“现在,他来了。”

苏云心中微动,就在这时,一团雷火突然闯入天空,出现在昏暗的天地中,砸入一片群山。

那团雷火不断涌动,紧接着只见天市垣一座座大山的阴影似乎扭曲,变形,一尊隐藏在阴暗中的巨人缓缓站起,大手伸出,遥遥向他们抓来。

薛青府岿然不动,突然脑后一轮火红太阳跃出,越升越高,越来越大,黑夜突然退去,化作白天!

抓向他们的大手被阳光照耀,五指发出刺耳的尖叫声,叫道:“薛圣人——”

苏云看去,只见那大手的四周无数偃师傀儡飞舞,仿佛寄生在大手上的蝙蝠,而那大手的手指头上长着一幅幅巨大的面孔,正是这些面孔觉得阳光刺眼,发出尖叫声!

“育天将!这就是被董医师砍断一条胳膊的育天将!”

苏云打量那巨人,心道:“就是他在朔方城中跟踪我,想要擒拿我。”

那巨人正是育天将,身上挂满了无数偃师傀儡,偃师傀儡身着破败衣袍,被阳光一照便呼啦啦飞起,露出衣服下的白骨。

育天将只剩下一条手臂,急忙抬手遮住眼睛,叫道:“薛圣人,你一心要保住这小子,便是要得罪老神仙!”

“老神仙?童家的老神仙不是在东都吗?”

薛青府脸色微变,急忙转身:“中计!快回朔方城!”

第一百一十八章 仙术

薛青府的话音刚落,突然只听一个声音笑道:“薛圣人既然已经来了,又何必急于回去?”

薛青府面色凝重,转过身去,低声道:“苏士子,老神仙到了,还记得我在车上是怎么告诉你的吗?”

苏云转过身来,道:“圣人说不敢保证我的安全。”

薛青府目视前方,笑道:“我可以告诉你,这句话是真的。面对童家的老神仙,我真的未必能保护你的周全。你需要做好准备。”

苏云心中微沉,只见天市垣的山川地理不知何时发生了改变,已经不再是他们来时所见到的山川走势。

他现在完全找不到来时的路!

他最强大的便是记忆力,甚至可以说是记录!

但是山川地理的改变,让他的记忆力完全无用。

一个矮胖的老者正迈步向他们走来,那老者宽袍大袖,白眉白发,一身白袍,便是脚上的鞋子也是白色的。

他的脑后有奇异的光晕,光晕中有两只毕方畅游,比翼而飞。

他身上仿佛散发出圣洁的白光,给人一种仙气飘飘的感觉,仿佛从画中走下来的老神仙!

苏云打量童家的这位老神仙,他也听闻过童家有这么一位传说中的老神仙,这位老神仙居住在东都,地位非凡,即便是东都大帝对他都十分尊重。

没想到,童家的老神仙竟然在过年的时候悄无声息的回到朔方!

薛青府躬身道:“拜见童前辈。我还是幼儿时,祖父圣人还在,老神仙便是今日模样,后来我父成为圣人,老神仙还是这样。等到我年近七十,老神仙依旧容貌不改。童前辈真是长生永寿的老神仙,难怪大帝对你如此器重。”

苏云心头微震:“童家的老神仙,熬死了薛家的两位圣人?那岂不是说,他最低也有一百多岁了?难道说……”

他头皮发麻:“他才是一百五十年前的领队学哥?”

他与花狐有个猜测,那就是领队学哥得到了《真龙十六篇》之后,将十六篇炼成,以至于寿命明显延长,活到了现在!

倘若童家老神仙是领队学哥的话,那么熬死薛家两位圣人恐怕也不在话下!

那白袍老者哈哈大笑,声音洪亮,丝毫不显老态,悠然道:“老朽说不定还可以再熬死一位圣人。薛青府,你不该来的。”

薛青府满面笑容,目光盯着童老神仙,向苏云道:“走。越快越好!”

苏云不假思索,立刻向育天将的方向冲去,他的身法有如游龙,忽而又化作灵猿,突然又振翅而走。

轰!

他的身后,无比强烈的波动传来,苏云看到自己的影子这一刻变得无比清晰,无比黑暗,又瞬息之间被拉得很长!

他立刻如灵猿般向前窜出,躲在一块大石后方,恐怖的波动袭来,像是火山爆发一般,火焰和气浪摧枯拉朽,冲击而来,将四周点燃。

待到这一波冲击过后,苏云立刻跃出,在火海中双臂一震,背后无数火羽翻飞,展翅冲入火海。

突然火海裂开,苏云羽翼缠身咻咻旋转,从火海中冲出。

他还未落地,便见那高达数十丈的巨人育天将弯下身子,探手抓来。

那巨人不是妖魔鬼怪,也不是人类,仿佛天生便如此高大,他的手臂上长满了奇异的螺旋纹,应该是随着天市垣一起坠落的天外种族的后代。

育天将的实力强大无比,手掌约有半亩地,从上方落下时,让苏云几乎没有躲藏的机会!

就在他即将抓住苏云之时,突然育天将闷哼一声,身形高高飞起,砸入群山之中。

苏云心知是薛青府出手,于是埋头继续狂奔。

突然,有恐怖的劲力从他身体两侧擦身而过,只见大地咔嚓咔嚓裂开,出现两道深渊。

苏云纵跃如飞,跨过其中一道深渊,催动袖筒中的神仙索,咻的一声,神仙索带着他冲上天空。

就在他从山林中升起的那一刻,一道无形的波动贴地袭来,只见一片片山林树木被平平斩断,纷纷飞上天空。

苏云人在半空,一股可怕的风暴袭来,将他吹得连翻带滚向天市垣老无人区深处冲去。

他伸手抓住神仙索,将神仙索收回,同时袖筒中木头盒子如同流沙般飞出,与毕方变结合,化作一对毕方神翼,在狂暴的风暴中振翅而走。

四周空气剧烈震荡,电闪雷鸣,空中到处都是漩涡风暴,那是两大高手的神通碰撞,形成的可怕异象!

苏云竭力稳住身形,黄钟在头顶旋转,他的任何动作都无比精确,避开空中的危险,没有浪费任何体力体能。

他甚至还有余力转头向后方看去,只见童家的老神仙飞在空中,两只神鸟毕方伴随左右,扑击薛青府!

“那是真正的毕方……不对!”

苏云收回目光,向下方冲去,心道:“那是毕方的尸体,被他炼成了灵兵。这位老神仙是从哪里得到的真正的毕方?这种神圣,应该与真龙一样罕见吧?”

毕方神行养气篇,便是童家捐出来,交给朔方各大学宫的筑基功法,显然在元帝时代,童家便已经得到了毕方神鸟。

“如果老神仙便是领队学哥,说不定他真的能格杀毕方神鸟。”

苏云俯冲下来,躲在一座无人区的山峰后面,避开风暴,突然只听咔嚓一声巨响,他抬头看去,便见头顶的山头突然平平飞出,飞到数里开外这才坠地。

“不宜久留!”

他立刻向前冲出,突然脚下一条条蛟龙浮现,载着他翻山越岭,心道:“倘若童老神仙是领队学哥的话,那么薛圣人不会是他的对手。领队学哥掌握真龙神通,可以说把自己炼的如同真龙一般,再加上最低一百五十年的修为,可以说是四大神话层次的存在。”

天空突然变得无比黑暗,接着两道明亮无比的光芒刺破黑暗,如同光芒与烈火形成的利剑,切开大地。

苏云心神悸动,急忙躲避。

“童老神仙,我想知道你为何一定要得到苏小哥儿?”薛青府的声音从天空中传来。

火光消失,苏云仰头望去,只见天空中出现一轮明月,一轮太阳,两只毕方神鸟一只被环绕在明月中,一只被环绕在太阳里,薛青府的身影站在日月中间。

“因为仙术。”

童家老神仙突然催动神通,两只毕方神鸟羽翼翻飞,硬生生切开薛青府的神通封印,毕方遨游,无数翎羽从翅膀中飞出,根根如同丈二长短的大剑,围绕薛青府上下翻飞!

“因为他身上有仙术!”

童家老神仙亲自杀入剑阵之中,主持剑阵,声音远远传来:“童庆云上报于我,说他破开了十锦绣图的压制,施展出蕴灵境界的法力,重创人魔。只有仙术,才能突破大圣灵兵的压制!”

苏云埋头狂奔,四周一根根燃烧着熊熊神火的毕方羽毛,如同大剑,在山川之中呼啸穿行,让他不得不小心谨慎。

突然一根毕方神羽向他斩来,苏云不假思索振翅翻身,空中转了一圈,身后双翼化作一口木剑,一剑挥去!

仙剑斩妖龙!

嗤——

那根毕方神鸟的羽毛,被他一剑劈开,从他身体两侧飞过,苏云落地,脚步踉跄后退,卸去这一击中暗藏的力量。

而那根被他劈开的毕方神羽则径自飞起,来到空中童家老神仙身前。

童家老神仙依旧疯狂向薛青府攻去,笑道:“这是一个蕴灵境界的人能办到的事情吗?”

薛青府的目光落在那根毕方神羽上,心中凛然,淡淡道:“仙术只是一个传说。”

“薛圣人,你居住在天市垣旁边这么多年,你当知道,仙术并非传说。”

两人在空中相争,声音还是源源不断传入苏云耳中:“你上次进入老无人区,从神王的手中见过仙术了吧?你这些年不舍得离开朔方,为的不是天市垣的仙术?”

天空中雷音阵阵,薛青府的声音传来:“我虽然欣赏仙术,但是我知道,这世上没有人的身体能够承受得住仙术的威力。即便是老无人区的神王也不成!”

苏云一路疾驰,突然天空中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将他的气血震得散乱,忍不住喉头一股鲜血涌出。

更为可怕的风暴冲击而来,将他卷起,狂风之中乱石纷飞,小山般大的石头在风暴中撞来撞去!

苏云强行咽下涌入喉头的血,爆喝一声,身后浮现出十二神魔,头顶黄钟不断发出震荡声,将砸来的山石等物统统震碎!

风暴中心,薛青府和童老神仙同时落地,薛青府微笑道:“老神仙为了仙术离开东都返回朔方,倒也说得过去,但是童家私运劫灰怪所为何事?总不会也是为了仙术吧?”

童老神仙闷哼一声,没有说话。

薛青府向后退去,悠然道:“你的伤势太重了,以至于你连说话都不敢。看来,还是我这个后辈技高一筹。”

他飞速远去。

童老神仙站在那里,过了片刻才镇压住伤势,吐出一口鲜血,呵呵笑道:“我为了缓一口气而没有说话,你却为了逞强而强撑着说话。你的伤势会更重。”

他大袖飘飘,向前不紧不慢的赶去:“更何况,这次不仅我想得到仙术,神王也想。”

风暴平息,苏云踉跄落地,抬头看去,只见他来到天市垣中一片破败的城池遗迹之中,这里到处都是古代的建筑的遗迹,残垣断壁,宫闱凋敝,无声的述说着过去的历史。

一尊尊高大的石像横七竖八的倒伏在这片遗迹中,苏云四下打量,天空中没有了两大强者战斗造成的异象,让他稍稍松了口气。

“薛圣人被人尊为圣人,不全靠他的名声好,实力应该也是原因之一。他应该不会有事。”

苏云向前走去,却没有注意到,他经过一尊倒伏在地的石像时,那石像突然睁开眼睛,石像眼睛并非石头,而是有血有肉!

他深入这片遗迹,只见石像也越来越多,大部分石像都是缺胳膊少腿,从模样看,很像是庙宇里供奉的那些神圣的雕像。

“为何这些雕像会集中在这里?”苏云心中纳闷。

他居然在这些神像中看到了庙宇里供奉的菩萨罗汉,还有道家的一些神仙!

只是他没有注意到的是,他一路走来,那些神像纷纷睁开眼睛,骨碌骨碌转动!

甚至有些神像悄悄的转过身来!

苏云像是觉察到什么,猛地回头,所有石像都静止不动,像是依旧在石化的状态之中。

苏云狐疑的打量一番,没有发现异常,转过头,继续前行,突然又猛地回头向后看去!

那群石像蹑手蹑脚的跟在他身后,被他突然回头看去,不由吓得发出刺耳的尖叫!

苏云也被吓得发出尖叫,头发根根竖得笔直!

这时,苏云身后一尊石像抬起一根比苏云脑袋还大的手指头,捅了捅苏云的肩头:“别叫了,小友,还记得我吗?咱们一起在鬼市摆过摊哩!”

第一百一十九章 无人铸金身(周一求票!)

苏云这一路上躲避薛圣人和童老神仙两大高手的神通余波,神经高度紧张,又被这些石像吓了一跳,难免有些反应过度。

那些石像也是被他吓得抱在一起,瑟瑟发抖。

好在苏云身后的巨人石像及时制止他们,双方这才停止尖叫,苏云惊魂甫定,回头仰望,只见这巨人石像手持耒耜,像是一个农夫。

他虽然没有见过这巨人石像,但是却听过石像的声音,惊讶道:“我听过前辈的声音。我经过你的摊位时,你还向我打招呼呢!”

那巨人石像很是开心,摆了摆手,让其他缺胳膊少腿的石像不要凑得这么近。

——那些缺胳膊少腿的石像听到苏云在与他们聊天,便从苏云身后凑到苏云脖子边,一个个把脑袋贴在苏云旁边倾听。

“你是街左九十二道,我是街左一百零一道。”

那巨人石像拄着耒耜,眉开眼笑,声音洪亮道:“你好些日子没有去练摊了,老伙计们都很想你。出了什么事吗?”

苏云笑道:“我眼睛好了。上次进鬼市便是向诸君辞别。”

巨人石像身体咯吱咯吱作响,躬下身子,来到他的面前,仔细打量他的眼睛,不由欣喜道:“果真好了!真好,真好!”

苏云心中满是感动,他当初眼盲时在天门鬼市摆摊,自始至终都不知道只有自己是人,其他的摊友都是鬼神。

但是,这些摊友并没有因此欺辱他,反而很是和睦,对他很是照顾。

更为关键的是,他们在天市垣重逢后,也是如此。

“小哥儿怎么跑到老无人区里来了?”那巨人石像纳闷道。

苏云将自己与薛圣人进入老无人区,探查为何有人调查自己,却遭遇童家老神仙伏击一事说了一遍,道:“老无人区的神王要擒拿我,说是为了什么仙术。”

“神王要拿你?”

那巨人石像脸色微变,踟蹰道:“倘若是生前,我还可以与神王掰掰手腕蹬蹬腿,但现在我金身未成,打不过他。”

就在此时,天空中突然传来轰隆的巨响,苏云仰头看去,只见天空中有光芒亮起,璀璨非常,将夜空照耀得云彩变成了白霞。

“神王出手了!”

那巨人石像飞速道:“薛圣人可以自保,上次他杀入老无人区,血战五天五夜,打得神王吐血,诸神臣服,不得不与他签订城下之约。但这次有了老神仙助阵,薛圣人恐怕自顾不暇了。神王麾下天将众多,很快便会寻到这里。云小哥儿,我先护送你离开此地!”

他僵硬的伸出手来,让苏云跳到他的手掌上,苏云这时才注意到他的手掌居然是血肉色,关节处也是血肉色。

其他的石像,无论菩萨罗汉还是一尊尊神祇形态的石像,也往往都是如此。

“这里是老无人区,地势极为复杂,你若是乱走的话,一百年都休想走出去。”

那巨人石像将他放在自己肩头,拄着耒耜前行,道:“尤其到了晚上,老无人区的地理便会发生变化。”

苏云看了看跟在他们身后的那些石像,疑惑道:“前辈,你们为何是石像状态?”

“我们是元朔的民众封的神祇。”

那巨人石像道:“我们生前多做善事,得民众崇敬,于是死后封神。民众给我们建庙,造金身,供奉我们。而我们的性灵依附在我们的神像上,享用香火和祭祀,时不时性灵显灵,帮助民众,如此以来,便可以借助民众的念想来铸造金身,以神祇的形态活着。”

苏云静静地听着,他从未料到性灵居然还有这种修炼方式。

巨人石像所说的封神,应该是民众因为某些灵士做了好事善事,民众感恩,因此把他当成神一样供奉。

“千百年来,被封神的性灵数不胜数,有的被封为菩萨,有的被封为罗汉,有的是土地城隍。但也有很多性灵被忘记了,没有人记得他们,他们的庙宇也破败了,神像也残缺了。”

巨人石像披星戴月赶路,身后无数残缺石像追随,瓮声瓮气道:“当保护民众的神被世人完全忘记的时候,便会被流放到老无人区中。你适才看到的那些遗迹,就是他们的庙宇。”

苏云回头,只见这些石像不能说话,都是缺胳膊少腿,有些金身已经被塑造出近半,但是却因为被人遗忘而无法炼就金身。

他们被遗弃在这个世界最阴暗的角落里,而这个角落,便是老无人区。

“所以我在鬼市摆摊,卖我的性灵神兵,想要求一个万神殿,供奉这些被遗忘的神灵。”

那巨人石像黯然道:“不过我等了一千六百年了,还是没有人帮助我。”

他有些茫然,低声道:“我们生前为善,死后也多有善举,难道不应该被记住吗?我只是想用我的宝物,给他们换一个摆放他们身体的地方……”

苏云收回目光,心中默默道:“万神殿……”

突然,天空中雷声轰鸣,距离这里越来越近。

苏云眼皮乱跳,那是一种奇特的压迫感,老无人区的神王显然拥有一种奇特的招法,可以像他的仙剑斩妖龙那一招一样,大幅度提升自己的战力!

即便隔着这么远,苏云也感受到自己的气血遭到镇压。

相反,他感受不到薛圣人的气血压迫,显然这一刻神王爆发的战力比薛圣人还要强!

“薛圣人恐怕有些凶险了!”

苏云有些焦躁,很想独自离开,免得牵连到这些石像,只是他对老无人区的确不熟,独自离开的话,他真的不知道自己会跑到何处。

“神王并非是咱们这个世界的生物,他可能是来自另一个世界,麾下有八大天将。”

巨人石像声音震动,道:“这八大神将的实力也都非同小可,每一个都是狠角色。我听闻这位神王的王位来历不正,是篡位来的……”

“轰!”

前方大地炸开,紧接着山峦移动,一排排山川像是自动后退一般,向两旁退去。

巨人石像面色凝重,道:“有天将来了。”

只见群山开处,一尊无比高大的身影手持长鞭,驱赶群山,像是驱赶牲口一般,神鞭抽打到山峰上,山峰便径自退去。

“奉天将!”

巨人石像面色凝重,悄声道:“我的实力仅比奉天将高出那么一点儿,待会打起来便顾不得你了。云小哥儿,我为你开一条道路,助你离开老无人区。”

苏云道:“前辈之恩,没齿不忘。敢问前辈名姓?”

“李陆海便是。”

巨人石像一抖肩头,苏云被弹起飞到半空,却见那巨人石像手中的耒耜飞出,向前划去,只见老无人区的大地顿时裂开,出现一道大河,河水滔滔,浪花澎湃。

苏云向下落去,正落在一朵浪花上。

那朵浪花将他身形托起,待到浪花散去,第二朵浪花又起,如同脚步,将苏云不断向前方送去!

而那道大河两岸,苏云看到了一排排奔跑中的石像,以那巨人石像为首,呼啸前行,冲到他的前方,直奔奉天将而去!

“李陆海,你们生活在神王的领地上,还敢不臣?”

那奉天将挥起鞭子抽来,同时另一只手向苏云抓去,声音洪亮:“早晚砸碎你们的金身!”

呼——

风声起,浪涌急,河面上一朵大浪载着苏云飞上半空,从奉天将的指缝间穿过。

浪涛落入河中,如同巨人无形的脚步,托着苏云呼啸前行。

苏云回头望去,只见夜色昏暗不明,已经看不到巨人石像李陆海等人的身影。

而在他前方,老无人区的大地不断向前裂开,河水奔腾,带着他向更远的地方冲去。

天空中咔嚓一声巨响,一道雷光劈落,落地化作一尊高耸入云的巨人,那巨人探手向河面上的苏云抓去,声音雷动,滚动不停:“知道雷天将吗?”

他的手掌还未来到河面上,突然闷哼一声,连翻带滚飞出,砸入夜色深处,声音凄厉:“薛圣人!”

苏云急忙向岸边看去,只见薛青府快步追来,这老者原本衣着服饰无比精致,此刻却显得狼狈不堪,脚步有些踉跄。

苏云正欲呼唤他,突然红光乍起,两只毕方神鸟振翅追来,童老神仙站在一只毕方的鸟首上,身上也是多处负伤,多显狼狈。

薛青府停步,硬撼童老神仙,苏云脚下长河还在不断向前蔓延,很快看不到两人。

“童老神仙,不过如此!”苏云听到远处传来薛青府的笑声。

过了不久,薛青府再度追赶过来,下巴上系着的小红绳也消失不见了,胡子上沾着血迹,头发也散乱了。

正在此时,天空中雷音阵阵,一尊奇异的神人从天上走来,他像是存在于庙宇之中的神祇神像,有着多条手臂,脑后光芒如同火焰。

薛青府哈哈笑道:“神王,你我之间的约定,就像废纸一样吗?”

那尊神王不由分说便向薛青府杀去,薛青府迎战,两人很快便被苏云脚下不断延伸的大河抛开。

又过了一段时间,薛青府再度追上苏云,哈哈大笑,声音豪迈:“神王也不过如此。哪怕你的仙术也伤不到我分毫!”

突然,神王虚弱的声音传来:“薛老儿是强弩之末,中我两次仙术,又遭老神仙两次重创,而今已经濒死,不过强撑一口气而已。传我号令,不要让他活着走出无人禁区!”

薛青府哈哈大笑,纵身向苏云跃去。

他跳到河面一半距离,差点跌入水中,勉强提着一口气这才落在苏云身边的浪花上。

他的声音依旧浑厚,悠然道:“上次老朽独自镇压老无人区的神王妖王五天五夜,什么阵仗没有见过?谁没有被老朽打过?妖王,你说是么?”

突然,黑暗中传来一声阴恻恻的笑声:“薛圣人,你故作身受重伤,引诱我上当,趁机想害死我。我才不会被你骗了,呵呵呵……”

笑声越来越远,鬼魅一般远去。

薛青府松了口气,向苏云笑道:“我现在一身修为折损了九成,遭到神王与老神仙重创,倘若再加上老无人区的妖王,必死无疑。幸好老妖王一向疑神疑鬼,被我把他吓走了。”

他向苏云眨眨眼睛,苏云不解其意。

突然薛青府仰面倒下,苏云连忙搀住他,却见薛青府气若游丝,身体抽搐两下,突然双腿一蹬,一命呜呼。

苏云呆了呆,不禁悲从心来,突然薛青府睁开眼睛,又直挺挺站起来,捏着下巴的胡须,惊讶道:“老妖王真的走了?”

“没有!”

突然老妖王的声音传来,呼啸远去,怒骂道:“老子就知道薛圣人是个老贱胚,等着暗算老子!”

薛青府哈哈大笑。

苏云也松了口气,跟着笑了两声,笑道:“薛圣人装的好像,连我都被吓到了。”

薛青府捋着胡须得意洋洋。

只见巨人石像以灵兵划出的大河来到尽头,前方便是一座山崖,两人被浪涛送到大河尽头,向山崖撞去。

苏云急忙纵身跃起,跳到崖上,笑道:“圣人,这次我们可以……”

啪叽。

薛青府被那道浪涛直挺挺的拍在崖壁上,大字型印在山崖里,浪涛退去,又是一道浪涛拍来,打在这位老圣人的屁股上,澎湃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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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章 不是猛龙不过江

苏云吓了一跳,急忙跳下山崖。

薛青府直挺挺的向后倒下,又被一道大浪托起向崖壁撞去。

苏云抬手一挥,气血化龙,一道蛟龙飞出,将这位老圣人卷起。

气血蛟龙尾巴缠绕着薛青府的身躯,四足飞速攀爬,带着薛青府来到崖顶。

苏云也登上山崖,摸了摸薛青府的鼻息,发现气息尚存,心跳也还在,这才松了口气,心道:“薛圣人刚才还好端端的……”

突然,薛青府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勉强睁开眼睛瞥他一眼,气若游丝道:“你……你为何没有带着我一起跳上去……”

苏云见他醒来,这才松了口气,根据池小遥在药理课上教他的一点医学知识,为薛青府草草诊断一下,道:“前辈刚才还有说有笑,装死吓退老妖王,我还以为前辈伤势并无大碍……”

薛青府只剩下一口气吊命,嘴角血汩汩往外流,有气无力道:“我不是向你眨眼睛了吗?”

苏云以自身气血封住薛青府的外伤,向他眨眨眼睛,在他身上翻找。

薛青府伤势实在太重,动弹不得,声音嘶哑道:“你做什么?”

苏云继续翻找他的袖兜,道:“前辈,我刚才不是眨眼睛告诉了你了吗?”

薛青府气结:“我哪里知道你眨眼睛是什么意思……咳咳!”

“所以,我也不知道前辈眨眼是什么意思。”

苏云寻到他的小梳子,为他梳理下巴上的胡须,薛青府的袖兜里还有其他小灰绳,苏云取来一根,栓住他的胡须。

他扶起老者,让薛青府坐起来,又为他梳理头发,重新盘起。

薛青府无法动弹,只能任由他摆弄。

苏云把他打扮一番,又整理他的衣着,前后审视一番。

薛青府镇压住伤势,不再喷血,见他围绕自己来回走动,不解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梳洗一番,让前辈看起来栩栩如生,镇住老无人区的其他天将。”

苏云关切道:“前辈还能站起来吗?”

“什么叫栩栩如生?”

薛青府刚刚镇住的内伤险些复发,吹胡子瞪眼道:“死后才是栩栩如生!而且我的伤势如果爆发,肯定是被童老神仙和神王的残存神通撕得四分五裂,以你的手艺拼接尸体,绝对做不到栩栩如生!”

苏云问道:“前辈中气很足,还能走动吗?”

薛青府摇头:“我伤势太重,需要调动所有修为来镇住内伤。倘若走动的话,伤势复发恐怕便要了我半条命。”

“那么前辈不要动,我来动。”

苏云催动气血,气血显化,化作一头白猿迈步走来,与薛青府的身躯相容。他控制白猿站起身来,薛青府也身不由己,跟着站起身来。

白猿抬手,薛青府也跟着抬手。

白猿踢腿,薛青府也跟着踢腿。

白猿一根指头插入鼻孔,薛青府也跟着抠鼻子。

苏云看到这位圣人已经被气得翻白眼,连忙让气血白猿正经一些,道:“这样控制前辈与我同行,便可以吓退老无人区的一些恐怖生物了。”

薛青府道:“童老神仙和神王被我重创,他们伤势与我差不多,不敢再杀来。老妖王被我惊走,也不敢再来。八大天将肯定会来,你控制我的身躯可以吓退他们,但是他们必然会不断试探,稍有不慎,露出马脚,你我都会葬身于此。”

苏云目光闪烁,道:“他们不敢亲自试探,即便试探也是派来一些小喽啰。”

薛青府道:“小喽啰的实力也要比你高出许多。你抵挡不住,他们便会试探出我外强中干,不堪一击。”

苏云微微一笑,迈开脚步向前走去:“只要走出老无人区,我们便可以生还!”

薛青府也跟着迈开脚步,大袖飘飘,说不出的潇洒,只是有些时候还有些猴态。

苏云修炼猿公决,本来便是模仿白猿渡劫这才炼成,深得白猿神态三昧,习惯一时改不了,因此难免把薛青府也带得有些猴态。

不过他稍加注意,薛青府便越来越像薛青府了,举止神态无不与薛青府一样。

“你观察得很是细心。”

薛青府催动丹元疗伤,任由他驾驭自己的身体赶路,道:“像你这个年纪,很少有你这么细心的人,你一定吃过很多难以想象的苦,所以才养成这种细致观察的习惯。”

苏云控制他的身体越来越轻松,笑道:“前辈为何这么说?”

“我看得出你的一举一动充满了谨慎,你的每一块肌肉,每一根大筋,时时刻刻都处在交替舒展紧缩的过程之中,没有任何一刻处于完全放松状态。”

薛青府推测道:“这说明你一直处在感知四周的状态之中,拼尽所能从四周汲取一切细节,我只在刺客和瞎子身上见过这种特质。你观察我又观察得如此细致,我觉得你从前是一个瞎子。”

苏云没有回答。

“我还觉得,你可能是一个人生活,没有人照顾你的饮食起居,所以你吃过很多苦,常人难以想象的苦。”

薛青府目光闪动,道:“你吃过的每一种苦,都变成了你的生存优势。你处在城市人群之中,并不能显露出你的强大,当你独自出现在野外时,你像野兽一样的心境便会被激活。”

苏云失笑道:“前辈错了,还是有很多人帮助我,他们给我的帮助圣人可能无法想象。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少年,不是野兽,也并非怪胎。”

薛青府幽幽道:“你担心别人会视你为怪胎?从前我也是。我总是因为自己太聪明,而显得与周围的人格格不入。他们嫉妒我,排挤我,甚至合伙殴打我。我一度以自己是怪胎而耻辱,直到后来我才发现我并非怪胎,而是周围的人太蠢……”

薛青府突然嘴巴紧闭,却是苏云以自身气血控制白猿,白猿闭嘴,他也紧跟着闭嘴。

四周一片昏暗,老无人区的夜,出奇的寂静,听不到任何声音。

这种寂静,将苏云不自觉的陷入捕猎状态。

薛青府露出欣赏之色,像苏云这样的人,的确很少见。

他们是沿着大河所指的方向前进,巨人石像李陆海所指的方向也是这边,按照这个方向走下去,一定可以走出老无人区。

不过,这路途注定不平坦。

他们走在山林中,隐约可以看到这片林地的树木上挂着一个个布袋,苏云小心翼翼前行,避开这些挂着布袋的树木,他的头顶,黄钟徐徐浮现出来。

他走过之处,一个个布袋悄无声息的旋转,一层一层布袋打开,露出森森白骨。

那是一只只偃师傀儡,倒挂在这些树上。

苏云继续前行,目不斜视,然而袖筒中木头盒子却开始嗡嗡震动。

第一只偃师傀儡突然无声无息的舒展衣袍,悄然飞起,接着苏云和薛青府身后的丛林,一只又一只偃师展开破破烂烂的衣袍,飞上天空。

苏云眼角跳了跳,却依旧往前走,脚步极为沉稳。

就在此时,突然成群成片的偃师傀儡飞来,破破烂烂的衣袍下一只只白骨大手探出,向苏云抓去!

“咣!”

黄钟震荡,诸多偃师傀儡噼里啪啦破碎,黄钟之中三十六蛟龙飞出,将那个后方更多的偃师傀儡撕得粉碎。

黄钟旋转,蛟龙回归钟体,黄钟当当震荡,那三十六蛟龙化作三十六个印记,印在黄钟底层的一个个刻度之中。

其他刻度中,又有一只只白猿跃出,将更多的偃师傀儡打碎!

突然整个丛林中所有倒挂的偃师傀儡飞起,如同黑色的狂风从四面八方飞来,而刚才被苏云神通打碎的偃师傀儡也再度重组身体,再度飞上空中!

苏云爆喝一声,身后突然浮现出十二尊神魔,大黄钟的威力顿时暴涨,将四周的偃师傀儡纷纷震碎!

那些偃师傀儡破碎之后,却又再度凝聚,从地上飞起,薛青府突然道:“日月叠壁,六招归一,便是神通。”

苏云脑中轰鸣,脑海中不自觉浮现出日月叠壁养气篇的六招武学,那六招武学被他分解为三十六散手,此时三十六散手的画面从脑海中一闪而过,随即回归六招!

紧接着,他脑海中的六招重叠在一起。

他舍弃了武功招式,脑海中的日月叠壁六招只剩下气血图。

他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长声笑道:“原来这就是神通”

“咣”

钟声响起,黄钟外,一轮大日一轮明月围绕黄钟旋转,但见一股肉眼可见的冲击波将半个山林的偃师傀儡震得粉碎!

苏云纵身一跃,腾空而起,手掌抓住大黄钟的钟鼻,钟口向下,猛然催动洪炉嬗变,灵界洪炉也被点燃!

他的气血顿时狂暴,神通威力也自蹭蹭暴涨!

又是一声钟响,成片成片的山林倒伏,一只只偃师傀儡被恐怖的冲击波掀起,倒飞而去,在被冲飞的途中,便不断瓦解!

苏云落地,迈步向前冲去,他的身后,薛青府跟着他,纳闷道:“苏士子,难道裘太常没有教过你神通吗?我看你明明修炼到了蕴灵境界,却一招神通也不会。”

苏云摇头,道:“老师没有教过。”

薛青府脸色微变:“我那傻徒弟跟着裘太常求学,不知道能学到些什么。我和他交换弟子,好像有点吃亏……”

后方,偃师傀儡再度凝聚,四处飞行,却寻不到两人。

苏云松了口气,就在这时,只听一个声音笑道:“薛圣人一直没有出手,一定是伤势很重吧?你被老神仙和神王重创,看起来栩栩如生,实际上是强弩之末。”

“原来是宝天将。”

薛青府呵呵笑道:“宝天将,你既然知道我受伤了,何不出手?”

苏云向前看去,但见前方一片宝光照耀山林,一座宝刹高达百十丈,占地数百亩,宝刹中供奉着一尊大腹便便的天将,端坐在那里,长有百十条手臂,每条手臂都抓着一件灵兵,威风凛凛!

他仅仅是坐在宝刹中,便差点脑袋顶到宝刹的屋顶!

而他四周,还有一个个长有多条手臂的奇异灵士,有的鸟首人身,有的兽首人身,都长有多臂多眼,不是人族,像妖魔,又不似妖魔。

苏云大步走上前去,薛青府硬着头皮笑道:“宝天将,今日老朽便从你这宝刹中走过去,我倒要看看你是否敢动一下。”

苏云走入宝刹之中,那宝天将端坐不动,目光死死的盯着苏云和薛青府,虽然手握百宝,却不敢动弹一下。

宝刹内,宝天将的一个弟子刚刚移动脚步打算向薛青府出手,突然苏云身形一闪,来到那人跟前,手起钟落,当的一声巨响,那弟子被打得肝脑涂地,命丧当场!

苏云目光凶恶,四下扫去,无人敢与他对视。

苏云抖了抖手上的血,带着薛青府大步走出宝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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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一章 仙术、仙体

宝天将面色凶狠,死死的盯着薛青府和苏云,他的气势越来越强,手中的灵兵也散发出越来越恐怖的波动!

他的脸皮在剧烈抖动,手臂也在抖动,内心中有一种强烈的情绪在波动,在蛊惑自己出手直接打死苏云,打死薛青府!

然而,他始终没有出击。

他害怕自己倘若对苏云和薛青府出手,便会被薛青府干掉。

苏云胆敢当众格杀他的弟子,他却不敢反抗。因为,薛青府第一次闯入老无人区,给他的震撼和压力实在太大了。

那时,薛青府孤身一人,镇压老无人区五天五夜,无论是八大天将还是神王,或者是老妖王等一众妖魔鬼怪,无一是他的敌手!

纵横老无人区的,哪一个没有被他打过?

哪怕现在他是强弩之末,但只要有一口气在,只要还能站得直,走得动,宝天将便不敢动弹。

苏云敢如此嚣张,敢当着他的面打死他的弟子,无疑是向他表明薛青府就算受伤了,伤势也不太重,足以将宝天将打死。

否则,苏云能有这个胆子在他的宝刹里,当着他和众弟子的面打死他的弟子?

“师尊……”

宝天将麾下弟子眼睁睁的看着苏云和薛青府一前一后走出宝刹,纷纷向宝天将看去,露出不甘之色。

其中一位鸟首人身弟子冷冷道:“师尊欺软怕硬,任由他们打死师弟连屁都不敢放一个,有辱天将之名!”

宝天将勃然大怒,一条手臂砸下,将那弟子砸得粉身碎骨,冷冷道:“我的事情也容你置喙?”

其他弟子又惊又怒,纷纷涌出宝刹,其中一个弟子叫道:“师尊对外唯唯诺诺,被人欺负到家里,对内却动不动就打死自己人,跟着这种老师,没有死在敌人手里,反倒会被他打死!不做他弟子了!”

“那薛圣人分明受了重伤,宝天将脓包一个,不敢动他,我们去杀了他向神王邀功请赏,自己做天将!”

宝天将怒不可遏,在后面叫骂不绝。

待到所有弟子都远离宝刹,宝天将脸上的怒色突然完全消失,嘿嘿笑道:“在我的宝刹里出手试探薛圣人,倘若薛圣人伤势不重,死的人是我。但是你们叛出我门下,出手试探,你们的死活便与我无关了。而我也可以知道薛圣人的伤势到底怎么样了,嘿嘿嘿……”

他胖硕的身形突然不断缩小,很快化作尺许来高,长有百条手臂的小矮人,抓着上百口灵器,两条小短腿迈开,跑入黑暗中,追踪那些弟子。

另一边,苏云打死那弟子之后,带着薛青府走出宝刹,待走远之后,立刻加快脚步。

薛青府催促道:“再跑快点!再快点儿!”

两人一路疾驰,风驰电掣,苏云辨认方位,只见四周天色越来越昏暗,难以辨明方向。而且对于他来说,老无人区是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在夜中行走,更是如此。

突然,他耳朵动了动。

苏云急忙停下,匍匐在地,耳朵贴地倾听。

他的后方,薛青府因为被他的气血白猿控制,也身不由己趴在地上,侧耳倾听。

“陆地烛龙的声音!”

苏云露出喜色,兴奋道:“是陆地烛龙的声音!距离这里最多十里!前辈,跟上陆地烛龙,我们便可以到达天市垣驿站!那里有老兵守护驿站!”

他打起精神,循着陆地烛龙踩在驿道上发出的震动,飞速赶去。

薛青府与他并肩而行,像是感应到什么,突然问道:“苏士子,听说你进城之后便碰到了大案子,恰逢劫灰怪作乱,劫灰怪被打成了石像?”

他的话音还未落下,苏云翻身而起,头下脚上向天空跃起。

大黄钟悬在两人头顶,苏云跃起时超越大黄钟,来到黄钟上方,单手抓住钟鼻,把这口大黄钟提起两丈有余。

黑暗中,一个兽首人身长着四条手臂的怪人杀来,却只看到苏云一人,不由一怔,就在此时他头顶苏云压着大钟落下!

日月叠壁神通威力爆发,日月丽天、阴阳嬗变、乌飞兔走、和光同尘、气贯日月和日月叠壁六招武学蕴藏的气血变化此刻融为一体,六招武学的意境相容,阴阳交汇,借助大黄钟施展出来。

只听一声钟响,大钟表面浮现出两个巨大的日月烙印,轰击下来。

那怪人正是宝天将的弟子,措手不及,被苏云一招轰杀。

苏云落地,带着薛青府便走,加快脚步,道:“是涂明大师把劫灰怪炼死的。”

远处突然传来一个个惊叫声:“在那边!他们在那边!”

薛青府又道:“你进城碰到的第二个案子便是人魔案吧?听说死了很多西席先生。”

苏云袖筒中木头盒子飞出,化作一只毕方神鸟,振翅落在一株大树上,道:“当时我在锦绣图中,不知道外面的事,听说是被人魔附身弄死的。”

薛青府若有意若无意道:“劫灰城案与你有关吧?听说死了不少人,童家的二当家,太学院的画壁先生,都死了。”

他们奔出里许距离,毕方神鸟距离他们越来越远,就在此时,突然后方传来破空声,一人在夜空中振翅追来,远远便催动神通,无数利剑从空中激射而来!

“诸位师兄弟,薛圣人在这里!”

突然,天空中红光一闪,苏云留下的毕方神鸟悄无声息飞起,从那人身后穿脑而过!

毕方神鸟飞回,振翅间冲到苏云身边,鸟翼一收,化作一个小小的木头盒子落在苏云手中。

苏云抓住薛青府的手,袖筒里一道神仙索激射而出,将两人带得飞入高空。

神仙索一字铺开,两人脚踩绳索飞速前行,薛青府悄声道:“还有雷击谷好像你也在吧?听说雷击谷林家炼了一百五十多年的镇族之宝,被完全毁掉了。”

苏云带着他奔行七百丈远近,终于看到烛龙辇上发出的亮光,他又顺着烛龙辇前进的方向,看到了天市垣驿站的灯光!

苏云不由心中一喜,道:“前辈到底想说什么?”

他纵身跃下,抓住绳头一抖,把神仙索收回袖筒。

两人顿时从空中跌落,黄钟旋转,不断有毕方从钟内飞出,相继落在两人脚下,两人在空中行走,直奔天市垣驿站而去。

薛青府被他控制着在空中奔行,自己却毫不费力,循循善诱道:“你觉不觉得,这些事情中的劫灰怪、西席先生、画壁先生、童庆罗和林家镇族之宝,原本都好端端的,你来了后他们便莫名其妙的被克死了?”

他叹了口气,萧索道:“我觉得我可能也活不过今晚了……”

苏云笑道:“前辈多虑了。你是圣人,就算是灵岳先生也克不死你,更何况我?”

“你不用太自谦。你的威力绝对在灵岳先生之上……”

就在此时,空中一道火轮旋转,赫然是一种奇妙的灵器,向两人飞来,那灵器一边飞行,一边震动,分裂!

火轮一分为二,二分为四,四分为八,咻咻作响,向他们的脑袋套去!

苏云人在空中腾挪变化,避开一道道火轮,那火轮除了有烈火之外,里面竟然还有锯齿在疯狂旋转,显然被套到脑袋之后,锯齿转动,便会把脖子锯断!

身首分家之后,恐怕还会被焚化成灰!

苏云连续避开十几道火轮,脑海中浮现出猿公决三十六散手的画面,他在电光石火间将猿公决六招武学的招式剔除,只保留气血运转的画面。

画面重叠,苏云眼睛一亮,催动黄钟,黄钟表面三十六猿公决烙印重叠在一起,当的一声巨响,神通从黄钟内爆发!

围绕他旋转的一道道火轮仿佛被同时击中,扑索索从空中跌落下去。

那些火轮又随即飞起,向同一个方向飞去,只听夜空中一个声音传来:“好神通,可惜了。”

苏云顾不得去看火轮的主人是谁,心道:“糟糕!我刚才观想猿公决的画面,忘记控制薛圣人的身体了!”

他急忙向下看去,只见十几道火轮套在薛青府的脖子上,滋滋旋转,锯齿疯狂围绕他的脖子切动,火光四溅。

那火轮虽然是灵器,但圣人的身体非同小可,这灵器竟然无法将他的脖子切断。

薛青府双手抄着袖兜,头下脚上,向下坠落,一脸生无可恋。

苏云心念一动,神仙索飞出,追上薛青府,拴住他的双脚。

苏云用力一抖神仙索,神仙索在半空中一字铺开,圣人薛青府被倒挂在绳下,脖子上十几道火轮熊熊燃烧,还在不断旋转切割,试图把他脖子切断。

苏云袖筒中木头盒子飞出,嗡嗡震动,化作一口木剑。他抄剑在手,沿着绳索飞驰,赶向绳索的另一端,打算救下薛青府。

突然,神仙索微微一沉,一个抓着火轮双足长着鹰爪的少年落在绳索上,鹰爪稳稳的抓住神仙索,沉声道:“小鬼,别抵抗了,你根本不可能是元动境界的对手!”

苏云一言不发,提剑沿着绳索一路狂奔。

对面那少年双手交叉抱在胸前,低喝一声,鼓荡气血,催动火轮,火轮铮铮分裂,上下左右交错,从四面八方向倒挂在绳索下的薛青府斩去。

与此同时,他身后灵界浮现,性灵高高站在灵界中,性灵如同一尊散发金光的神祇,长着双翼。

那灵界中的神祇双翼展开,金光灿灿,双翼上的羽毛如同银色折刀,折刀呼呼打开,疯狂暴涨,如同银色的狂刀洪流,向苏云袭去!

苏云视而不见,径自冲来,但见那一道道羽翼折刀即将来到他的身边,便有一声声钟响传来,被他的大黄钟震开。

钟声一路响个不停,苏云脚步也是不停,冲至那少年身前五丈远近,终于无法前进。

那少年是元动境界,元动境界的法力极强,气血旺盛,非但开始修炼灵界,甚至连性灵都得到莫大提升!

性灵神通的威力,更是无以伦比!

“你能冲到我面前五丈,已经了不起了,可惜了。”

那少年微微一笑,正要痛下杀手,突然,他刺耳的剑啸从狂刀洪流中传来。

大黄钟下,苏云剑尖向下,扬剑,转身。

那少年脸色微变,无数羽翼折刀横在身前,同时探手一抓,数十火轮回归一体。

剑光闪动,已经在这短短片刻切开了无数羽翼折刀,任由他的元气如何强横,也难挡这一剑的锋芒!

那少年抓起火轮迎着剑光挡去。

嗤!

苏云手中剑光锋芒长达六七丈,一剑毫无滞碍,劈开狂刀洪流,斩断灵器火轮,将那少年的灵界,性灵,连人带灵器,一起斩成两断!

被挂在神仙索下的薛青府眼角跳了跳:“仙术!不对,不止仙术,还有仙体!他的身体能够承受住仙术的冲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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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二章 又见摊友

那少年尸体从绳索上跌落下去,苏云右臂大筋连续跳动,有些胀痛,筋肉肌膜有一种撕裂感。

仙剑斩妖龙这一招他已经用过两次,都是用右臂施展出来。尽管他修炼了大一统功法,身体素质得到恐怖的提升,但连续动用这一招还是有不小的负担。

他快步来到绳头,只见薛青府双脚被捆绑的很是结实,倒挂在绳索上。

那少年死亡,火轮也自停止旋转,有几道火轮掉了下去,但还有七八个火轮挂在薛青府的脖子上。

苏云松了口气,急忙把薛青府双脚解开,将老人提起来放在绳索上,白猿入住他的身躯,控制他的身体。

那几道火轮苏云也没有地方放,只好丢了。

“前辈受惊了。”

苏云在袖筒里摸索,取出一把劫灰,小心翼翼碾碎,飞速道:“前辈放心,我一定能带着你活着离开此地!”

薛青府淡淡道:“你我来时,我告诉你我未必能保证你的安全,而且说了两次。为何你说一定带着我活着离开?”

苏云元气一动,将劫灰卷起,在身后形成两张巨大的黑色羽翼,笑道:“前辈是为了救我才身受重伤,否则以你的本事想走还不是轻而易举?既然前辈如此为我,那么我自然也当舍命相救!”

呼——

他身后的黑色毕方神翼突然燃烧,苏云顿时只觉狂暴的元气滚滚而来,让自己的修为节节攀升,很快元气修为提升了数倍!

苏云用的劫灰不是普通的劫灰,而是劫灰怪的血液所化,而且还不是普通的劫灰怪,而是劫灰城神殿内守护劫灰神王的劫灰怪的血液!

这种劫灰化作的元气更为强横,更为暴烈!

薛青府眯了眯眼睛,目光落在苏云身上,感受到那狂暴的元气在苏云体内和身后翅膀中震荡。

这种元气的暴烈程度,换做其他任何一个蕴灵境界的灵士都会被撕裂肉身,当场爆开,化作一团血雾!

“蕴灵境界,能够承受仙术的冲击,还能承受如此暴烈的元气冲击,这应该就是仙体了吧?”

薛青府心中默默道:“神王和老神仙想要寻到他的原因,主要是想得到他修成仙体的办法。”

苏云抓住神仙索轻轻一抖,将薛青府捆得结结实实,随即振翅而起,背着这老者从空中向驿站方向飞去。

薛青府被他捆成一个红薯,身边到处是燃烧的劫灰,像是躺在火焰之上,心道:“他的仙体应该是修炼而来,当今世上在蕴灵境界有他这样强横的身体的,只有他一个,找不出第二人。而开创这门功法的,便是裘太常……”

空中苏云的速度越来越快,距离天市垣驿站越来越近。

“裘太常果然还是深不可测,不愧是我的第二代继任者。”薛青府心道。

后方,一股股强大的气息追来,薛青府叹了口气,道:“苏士子,把我丢下去吧,丢下我,你还有逃生的机会。”

苏云一言不发,双翼震动越来越快,直奔天市垣驿站而去!

下方,烛龙长鸣,烛龙背上一座座小楼的灯光照耀,点缀着荒凉的老无人区。

“我之所以带你来老无人区,其实另有目的。”

薛青府看到后方的老无人区强者在飞速接近,心中一沉,却笑道:“可以说是我把你带到这个险地,害得你落入险境,你抛下我,我也不会怪你。”

苏云衣袖中更多的劫灰飞出,被他直接碾碎,双翼的光芒更加明亮,毕方划破夜空,留下长长的尾焰。

薛青府见他心意已决,叹了口气,道:“你没有去过天市垣驿站吧?你到了那里,会失望的……”

终于,苏云距离天市垣驿站越来越近,远远只见驿站灯火通明,巨大的火油坑在燃烧,照亮四周的谷地。

苏云原本见到的驿站老兵,此刻正站在驿站后方的山顶,手持数丈长枪大戟,疯狂厮杀。

而在那座不沾染任何冰雪的山峰下方,数之不尽的妖魔蜂拥往山上冲去,密密麻麻,在黑夜中像是蚁虫一般!

而那些驿站老兵在火油坑的火焰照耀下,一身筋肉铮亮,守着驿站与那些妖魔血战,几乎没有喘息的机会!

这就是苏云从无人区来到这里之后,看到驿站老兵长枪上沾血的原因!

这些驿站老兵,每一晚都会面对如同潮水般涌来的妖魔,他们手持长枪,守护这片人族在天市垣最后的领地,守护住驿站!

苏云振翅而起,从山顶飞掠而过。

他原本打算借这些驿站老兵之力抵抗老无人区的强者,但是看到那几位驿站老兵的处境,便立刻打消了这个念头。

天市垣驿站若是陷落,元朔便失去了与天市垣的联系,天市垣进城务工的妖族,也失去了往返的可能。

就在他从山顶飞过之后,后面追兵袭来,也跟着飞过山顶,就在此时几杆长枪划破长空,将那几个从山顶飞过的老无人区灵士刺死。

其他追兵见状,急忙绕过这片山头。

“好像是前几天从我们这儿坐车进城的少年。”一个老兵抽枪,向下方的妖魔挑去,道。

“是他。”

另一个老兵道:“他居然没有死在城中。城里,比这里危险多了。”

其他老兵哈哈笑道:“我们在这里历练这么多年,炼得一身本领也不敢回去啊。”

苏云身后毕方神翼在飞速缩水,火焰越来越黯淡,少年立刻向袖兜里抓去,却抓了个空。

袖兜的空间有限,他此次出来并未放多少劫灰。

他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逐渐向下落去。

待来到地面上空丈余高处,苏云双翼猛地一收,气血散去,身后漫天火光。

他将薛青府放下,只见天市垣的积雪尚未完全化去,地面上有些地方已经结出了厚厚的冰层,把树木根茎冻在冰里。

薛青府叹了口气,道:“他们已经追上来了。苏士子,你现在想走也走不掉了。”

苏云解开神仙索,将神仙索收入袖筒中,向前走去。

薛青府被他控制,亦步亦趋跟着他。

天空中一道道亮光闪过,突然其中一道亮光坠地,落在苏云前方,却是个鸟翼兽首的男子,笑道:“原来在这里。”

他一道翎羽腾空,在空中炸开,光芒耀眼。

那几道亮光见到领域发出的光芒,纷纷折回,落地化作一个个肋生鸟翼的怪人,将苏云围住。

“这次若是杀了薛圣人,这份功劳有多大?”

为首的鸟翼兽首男子笑道:“神王大喜之下,指不定让我们来做天将!”

苏云抓起薛青府挡在身前,谨慎的扫视四周,小心翼翼道:“薛圣人只有一个,你们谁领这个功劳?”

薛青府悄声道:“苏士子,你把我放在前面做什么?”

他有一种不太妙的感觉。

“你想挑拨我们?”

那鸟翼兽首的男子失声笑道:“你知不知道,我是他们的大师兄,我的修为最高,本领最强!我这些师弟根本不会与我争这个功劳!”

其他人脸色微变,各自踟蹰。

那鸟翼兽首男子笑道:“而且我领这个功劳,被封为天将之后,便会封赏我这些师弟,给他们多多的财富,大大的领地,美女如云,美酒如海!”

其他人这才各自放下心来。

苏云一颗心却越来越沉。

那鸟翼兽首男子笑道:“诸位师弟,一起出手,夺得这个功劳!”

众人齐声叱咤,各自催动性灵神通,齐齐向苏云攻去!

苏云不假思索拎起薛青府便挡,他速度极快,前前后后左左右右,抓着薛青府挡住那些神通!

薛青府身上连中十多道神通,气极而笑:“我就知道……”

就在众人攻向苏云的同时,那鸟翼兽首男子身躯一摇,现出三四十条手臂,扬手便是一口口飞剑射出,趁着众人不备,一道道剑光从那些老无人区灵士胸口或者眉心中穿过!

“诸位师弟,我突然想起来,我还是舍不得那些领地、美女和美酒。”

那鸟翼兽首男子手臂摇动,数十条手臂收回,只剩下四条手臂,面色惨然,哽咽落泪道:“诸位师弟,你们一定明白师兄的良苦用心,对不对?你们要理解我啊——嘿嘿哈哈哈!”

噗通,噗通。

一具具尸体相继倒下,苏云穿着粗气,双臂被众人神通震得几乎折断,这些灵士有的是蕴灵境界有的是元动境界,不少人的修为远在他之上。

即便有薛青府挡在前面,他也被震得五脏六腑几乎错位。

更让他警觉的是眼前这个鸟翼兽首男子,不仅心狠手辣,更是宝天将所有的弟子之中修为实力最高的那个。

薛青府下巴的胡须被刚才某一位灵士的神通点燃,还在燃烧,苏云一边面色凝重的盯着那个鸟翼兽首男子,一边悄悄伸手把他胡子上的火焰捏灭。

“让它烧!”

薛青府气得吹胡子瞪眼:“我自认为虽然还不配称作圣人,但也好歹是有功德的,今日居然被你拎起来去挡别人神通,裘水镜的弟子,便是这么对待……”

“前辈,你身体结实,等闲的神通根本伤不到你分毫。”

苏云正色道:“所以当前情形下,以前辈的身体去挡其他人的神通,是最佳选择。而且前辈,我也受伤了。我嘴角流血,被我咬破了。我刚才举着你的时候,还伤到了指甲,你看,我指甲裂了。”

薛青府面色越来越青,苏云连忙道:“我还受了内伤,很严重的内伤。”

薛青府哼了一声,压低嗓音道:“此人实力很强,你不是对手,待会你举起我迎上他的攻击,我抱着他,你在后面趁机一剑刺入我体内,将他刺死……”

苏云目光闪动,盯着鸟翼兽首男子,低声道:“前辈,我也正有此打算。”

薛青府呆了呆,一颗心越来越凉,喃喃道:“裘太常收了个好弟子啊,好弟子啊……”

这一刻,他无比怀念白月楼。

苏云提着他,缓缓移动脚步,那鸟翼兽首男子正欲暴起,突然风声响起,只听呼的一声,一把小斧头飞来,正砍在那鸟翼兽首男子额头。

那鸟翼兽首男子呆了呆,仰面倒地,一命呜呼。

苏云和薛青府一起呆住了,向那斧头飞来之处看去,却见一个尺许长短的小矮人身上长满了长长短短的手臂,步履蹒跚的从丛林中跑来,嘿嘿笑个不停。

苏云疑惑:“这个小家伙,有些像宝天将。难道是宝天将的儿子……”

“他就是宝天将!”

薛青府长长叹了口气,颓然道:“这次全完了。”

宝天将一路哼着小曲儿,跑到被自己砍死的大弟子尸体跟前,探手把小斧头从其脑门上取下,嘿嘿笑道:“薛圣人看来真的是不行了。”

他转过身来,面向凶狠,接着整个人噼里啪啦爆响,节节暴涨,很快化作高达数十丈长满百臂的巨人,手中抓着各种灵兵,狞笑道:“还有那小儿,你倒是在我面前再嚣张一次啊!”

他话音刚落,只见车马声喧,铃铛声响起,脆生生悦耳,又有丝竹之声传来,少女伴着琴声作歌。

宝天将猛地转头看去,只见龙马开道,凤凰遨游,一队车辇向这边驶来。

华盖下宝光氤氲,坐着一尊帝皇模样的男子,有佳人相伴,弹奏琴弦。

“宝天将,那位是东陵主人在天门鬼市的摊友,劳烦礼敬则个。”一个宫女来到车队前,声音清越道。

宝天将眼角跳了跳:“东陵主人的摊友?什么摊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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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三章 东陵主人(求订阅月票)

“东陵主人?”

苏云心中微动,向那车中的帝皇看去,他听说过这位东陵主人。

几天前他与花狐等人离开天门镇进入天市垣无序地带,夜晚时在文圣庙借宿,文圣公便是被东陵主人请去做客。那晚,苏云等人遭遇巨型鬼怪和猿三祖师的袭击,因此偶遇楼班。

“东陵主人能够请动文圣公文昌帝君,一定非同小可,他生前一定并非无名之辈,那么他是谁?”

苏云心道:“与我一起摆摊的,除了楼班东陵主人之外,都还有谁?”

宝天将和薛青府则是脸色大变。

薛青府面色阴晴不定,显然是知道东陵主人的,但他似乎对东陵主人极为忌惮,有些不愿接近。

突然,宝天将哈哈大笑,声音洪亮:“东陵主人又能如何?你们天市垣无人区是从我们无人区的支脉,从我们这里分出去的。神王见你们可怜,这才没有与你们计较。我们两大圣地,一向井水不犯河水,你当我宝天将怕你不成?”

宝天将转身便走,大笑道:“老子一向天不怕地不怕,但因为井水不犯河水,我既然来到了你们的地盘,自然是我理亏。告辞,告辞!”

说罢,他身躯越来越小,化作一个尺许高的小人儿,短胳膊抓住自己诸多灵兵,小短腿迈开,一溜烟跑得无影无踪。

那宫女冷笑道:“算你走得快。”

她来到苏云身边,柔声道:“小友,我家主人有请。”

苏云躬身道:“劳烦姐姐引路。”

那宫女在前,向车撵走去,苏云跟在后面,薛青府冷冷道:“你去吧,我不去。我宁愿死在这里也不去东陵……”

宝天将突然从树林中钻出来,探出头叫道:“薛圣人,你此言当真?圣人金口玉言,可不能骗我!”

苏云以气血化猿,控制薛青府向前走去,薛青府挣扎不得,叫道:“志士不饮盗泉之水!我宁愿死在外面……”

苏云以气血封住他的嘴巴,这才清净一些。

东陵主人的车辇声势浩大,车队足足有十八辆车辇,龙凤为驾,还有其他各种神兽。

苏云打量,这才发现这些神兽并非是真正的神兽,而是陵墓前的陵兽,石头雕琢而成,摆在通往陵墓的道路两旁,用来守护陵墓的。

无人区无序地带每当到了夜晚,便会变得异常热闹,不但坟墓里的鬼神要出来热闹,便是看守陵墓的陵兽也会活过来,活蹦乱跳。

他们待来到东陵主人的车辇前,苏云登上车辇,薛青府还是不愿登车,苏云强行控制着他的身体上车。

薛青府封闭五感,闭上眼睛,不去看东陵主人。

苏云只得由他,向对面看去,只见东陵主人坐在轻纱帷帐后,看不清面容,只能看到是一个头戴帝棺身着黑袍的男子,姿态端正,很有威严。

苏云躬身称谢,道:“多谢东陵主人搭救。”

帷帐后传来那男子浑厚声音,笑道:“上次你借宿文圣庙,却遭遇险境,文圣公便埋怨我不该设宴,险些害你性命。今日我出巡正逢你遇险,倒也算是将功补过。请坐。”

苏云再度称谢,落座下来,心中纳闷道:“看东陵主人的排场,像是一尊过世的帝皇的排场。难道他是某位元朔大帝?”

帷帐后,东陵主人道:“我相貌凶恶,不便见人,还请小友见谅。小友为何会沦落到此?”

车驾起航,向天市垣深处驶去。

苏云将自己进入老无人区的经历说了一番,道:“幸好有东陵主人搭救,否则我与薛圣人性命难保。”

“原来如此。”

东陵主人笑道:“你们有伤在身,宝天将也在等你们落单,不如先去我家住一段日子,养好伤再说。”

苏云大喜,连忙称谢。

车驾一路向天市垣深处行进,丝竹声又起,有宫女载歌载舞,身子曼妙,歌喉动人。

车上两人谈笑风生,说些在天门鬼市摆摊的经历,东陵主人极为风雅,让苏云愈发肯定,他生前多半是一位帝皇,死后葬在天市垣。

待来到东陵前,车驾渐渐慢了,苏云在车上看去,只见月朗星稀,银月如钩,格外明亮。月光下,前方的大宅更显气魄,宫殿重重,朱墙内的山头便有好几座。

车驾依次从正门驶入,苏云一路看去,只见长桥卧波,假山流水,幽静曲折。每转一个弯儿便会看到一座大殿,或者一座楼宇,或者一台水榭,抑或亭阁,让人眼花缭乱!

东陵主人笑道:“我这地方,被长桥分割,有五十六个大景,布局与元朔国五十六州相同。五**景中,又有三百六十小景,格局与元朔国三百六十郡县一般。两位客人住在这里养伤,闷了的时候可以去园中玩耍。”

苏云称谢,心中骇然,即便是朔方侯李家,也没有这么大的手笔!

而这仅仅是陵墓!

东陵主人命仆从安排两人住下,道:“两位客人是活人,不能用鬼神的餐食,你们去附近的村庄,请几个厨娘负责两位客人餐饮。”

那仆从称是,化作黑烟去了。

东陵主人笑道:“两位客人先且住下,我还有职责在身,要巡游天市垣,免得盗匪生乱。”

苏云称谢。

待到东陵主人离开,苏云这才收回气血白猿,薛青府获得自幼,立刻向外走去,怎奈伤势太重,走了两步便噗通摔在地上,还在努力往外爬。

苏云把他拖回来,薛青府大怒:“古代志士,宁愿渴死也不饮盗泉之水,今日我薛青府就算死在外面,也绝不在大盗之墓中苟延残喘!放我出去!”

他又往外爬,苏云等他爬了小半个时辰,这才走出去,只见薛青府已经爬出了一里多地,然而还是没有爬出东陵,距离东陵入口还有一座山头和十多里地。

苏云将他拖回去,薛青府气得大哭,哭了片刻,终于认命。

“东陵主人是什么人?”苏云检查他的伤势,问道。

薛青府面色阴沉,一言不发,苏云再度询问,薛青府这才道:“东陵主人姓柳,名展拓,乃是大盗之祖,四处烧杀劫掠。几千年前,他意图盗大帝之位,纵横元朔,竟无人能挡,他死后便是葬于东陵。这老贼,竟是寿终正寝!”

苏云错愕,笑道:“还有这等能人?”

薛青府气得发抖:“能人?”

苏云笑道:“前辈,倘若人人有饭吃有衣穿,民为何要反?民造反还不是因为活不下去?东陵主人那时造反,也是顺应民心,天子不仁,废天子而代之,不正是天道吗?”

“歪理邪所!”薛青府扭过头去,不再理会他。

苏云笑道:“我见文圣公对他也很是尊敬,听闻赴宴的还有画圣、琴圣、棋圣等先贤,前辈虽然有圣人的名号,但贡献应该不如他们吧?这几位圣人尚且甘愿进入东陵赴宴,前辈也就不要斤斤计较了。谁是正统,有那么重要吗?”

薛青府面色稍缓,转过头来,正色道:“苏士子,愿你将来,还能这般说话。”

苏云不明白他为何这么说,也没有深究。

“东陵主人的确有过人之处,我听说他在天市垣做了鬼帝,这附近都归他管辖。”

薛圣人叹了口气,道:“附近故去的大圣很多,留在这里的确不必担心八大天将。我倘若死了,变成鬼神,多半也是不得不托庇在他的庇护下。”

两人在东陵住下,薛青府被尊为圣人,学问通天,医术也颇为精湛,过了两三日,便能走动,内伤不再危及性命。

只是他的医术却不足以完全治愈他的伤,若是强行医治,必然会留下极大的隐患。

苏云的伤势倒是很轻,两天后便痊愈了,指甲上的伤也早就好了,因此盘算着是否把薛青府送到董医师那里医治。

东陵主人夜间便会出门巡游天市垣,白天时,便回到大殿的棺椁里休息,因此苏云只得趁着他夜巡之前向他请辞。

“两位贵客要走,我不便相留,毕竟生死相隔,久居一地必然有损两位阳气。”

东陵主人笑道:“我职责在身,到了夜间便要巡游,免得生乱,不能亲自送两位。这样,我让龙骧送两位回朔方城。”

一个仆从上前,从车辇上解下一匹半龙半马的怪兽,牵着来到苏云跟前。

苏云曾经被龙骧形态的灵器一脚踢飞,对龙骧还有阴影,东陵主人笑道:“两位到了城里,便可以把龙骧放开,它自然会回到我这里。”

苏云称谢,搀扶着薛青府送他骑上龙骧,东陵主人笑道:“薛圣人稍候,我与苏小友小叙片刻。”

薛青府向东陵主人轻轻点头,以表谢意。

苏云登上东陵主人的车辇,在对面坐下。

东陵主人车驾行进,来到陵墓外,与薛青府的距离远了一些,方才道:“苏小友对薛圣人了解吗?”

苏云微微一怔,如实相告:“我与这位圣人认识刚满三天。”

东陵主人道:“我观此人器宇,看到一座大城,城中宫殿深深,千径万道,深不可测。这些道路幽深,每一条道路里藏着一张面孔。他真正的面孔,藏在主殿的最深处。他露在你面前的,并非是他的真人。”

苏云惊讶的抬起头,只见东陵主人坐在帷帐之后,看不到表情。

“深不可测,有着无数张面孔,你知道这种器宇,会出现在什么人身上吗?”

东陵主人不等他回答,便径自道:“这种器宇,我曾见过。每当我照镜子时,看到镜中的自己,便是这种器宇。”

苏云心头大震,默默的站起身来。

东陵主人命车驾停下,道:“你我是摊友,我才告诫你。若是旁人,我不会说。切记,当心。”

苏云躬身,长揖到地。

东陵主人在帷帐后还礼,苏云直起腰身,走下车辇。

东陵主人的车队向黑暗中驶去,后方,薛青府骑着龙骧走来,问道:“苏士子,东陵主人与你说了些什么?”

“无非是风花雪月,美女佳人。”

苏云翻身来到龙骧背上,笑道:“还说了一些天门鬼市的往事,又说起我的家人,让我常回家看看。”

薛青府笑道:“是了,我还不知苏士子的家人是何来历呢。”

苏云微微一笑,抬头看天,又幽幽的叹了口气。

薛青府也往天上看去,目光闪动。

突然苏云用力拍了一下龙骧屁股,笑道:“改日再说!我们先回城里,为圣人治疗伤势!”

那龙骧体长数丈,如同离弦之箭般窜出,翻山越岭,风驰电掣,直奔朔方而去。

第一百二十四章 仙家血脉

龙骧的速度之快,有些超出苏云的预计,这龙骧起步之初速度便已经超越了苏云最快的身法,待到它奔出百丈距离时,苏云突然只觉自己像是撞在一堵墙上!

那是他身前的空气形成的墙!

龙骧的速度太快,导致他面前的空气来不及散开,被堆积在一起,空气像是变成了实体,无比厚重,压得他几乎吐血。

突然,他耳畔传来轰隆一声雷音,面前的空气墙破开,压力顿时大减。

苏云晃了晃头,抬头看去,却是他的性灵神通大黄钟自动浮现出来,悬在他的头顶,大钟徐徐转动,各个圆环层层递进,有条不紊。

这口大黄钟转动,让空气随着钟向后流去,发出阵阵啸声。

苏云松了口气,回头看去,却见后方一团雪白的云气徐徐散开,那是龙骧的速度突破某种极限形成的痕迹。

就在此时,苏云突然看到一个小矮人从丛林里冲出,发足狂奔向这边追来,正是宝天将。

宝天将一边狂奔,身体一边膨胀,待到他的体型化作巨人,龙骧已经将他远远抛开。他的速度根本无法与龙骧媲美。

那龙骧浑身龙鳞,长有龙爪,身形矫健如龙,奔跑如骏马,速度极快!

苏云眨眨眼睛,心道:“这位宝天将居然在外面等了三天,耐心却也足的很。可惜,他胖了点,脚步太慢……”

他刚刚想到这里,突然只见一口巨大的性灵神兵呼啸旋转,从后方的天空中向这边轰来!

那灵兵周围有着五彩斑斓不断变化颜色的晶体,不知是什么形态,竟然能够追上龙骧的脚步,可见宝天王的力量有多强大!

苏云心中发凉,不料龙骧突然转弯!

在如此快的速度下,几乎不可能转弯折向,而这匹龙马竟然饶了一个大弯!

“轰!”

那灵兵落地,四周山石炸开,无数山石在空中解体,被绚丽的晶体切得粉碎。

龙骧载着苏云和薛青府恰恰是从这灵兵的威能外狂奔而过,苏云甚至看到了漂浮在空中不断变化形体的晶体,仿佛一抬手便可以摸到。

龙骧狂奔过去,突然空中又有第二口灵兵接踵而至,龙骧再度折向。

“轰!”

“轰!轰!”

一口口灵兵从空中落下,将龙骧逼得不断转弯折向,苏云一颗心渐渐沉了下来,只见龙骧竟然被逼得调头往回跑去。

宝天将站在那里,不断祭起一口口灵兵轰来,得意洋洋的看着他们。

“宝天将,我让你礼敬我的摊友,你没有听懂吗?”

宝天将脸色大变,闻声看去,却见天空陡然阴暗下来,天空中一只小山大小的拳头落下,宝天将急忙催动百臂,摇动所有灵兵,向那拳头轰去,厉声道:“东陵主人,我已经给了你面子,放过他们三天时间,你不要欺人太……”

“轰!”

一团蘑菇云冉冉升起,龙骧急忙停住,匍匐在地,苏云和薛青府急忙趴在龙骧背上,一股飓风呼啸而过,风中弥漫着熊熊烈火。

待到这股飓风过后,苏云和薛青府站起身来,那龙骧也爬起来,几步间来到宝天将所立之地,苏云向下看去,只见那里已经变成一个大坑。

宝天将四仰八叉的躺在坑底,瞪大眼睛无神的看着天空,嘴里牙齿断得零零落落,手中的灵兵四下里散落,东一件西一件,丢得哪儿都是。

天空中,又有一团云气化作拳头,即将砸下来。

宝天将连忙身躯缩小,化作尺高小人儿,翻身跪地,百条手臂在身前合十,身子拜伏下来,告饶道:“陛下别打了,我认输了!”

天空中的云气散去。

宝天将急忙爬起来,冲出大坑呼啸而去,只见大坑中那上百件灵兵从坑里飞起,跟着他呼啸而去。

苏云羡慕非常:“宝天将真有钱。”

他仰头望去,只见天空中云气散发着光芒,东陵主人的车撵云气中,显然刚才便是东陵主人出手。

苏云遥遥躬身施礼,云气中的宝辇里,东陵主人隔着帷帐欠身还礼,丝竹声从云层里传来,似乎在应和。

龙骧再度启程,向朔方城奔去。

他们经过天市垣驿站,只见夜晚的驿站还是无比热闹,不知多少妖魔重向驿站。

而那几个老兵赤膊,身如精铁红铜打造,筋肉刀削斧劈一般,站在山头高地,挡住不计其数的妖魔冲击,守护驿站。

没过多久,龙骧追上奔往朔方的陆地烛龙,烛龙辇上,一栋栋楼宇的顶层,灵士们各自施展神通,击退来自老无人区偃师傀儡的袭击。

陆地烛龙的龙须长达百丈,在夜风中飘荡。

龙骧超越陆地烛龙,一路狂飙而去,待到龙骧载着他们冲出天市垣,苏云仰头看去,只见一轮夕阳挂在西方的天空上。

而在天市垣中,已经是黑夜了。

“天市垣的时空,果然偏转了三个时辰。”

苏云看了看自己的大黄钟,向薛青府道:“前辈,天市垣应该有扭曲时空的作用。”

“何止扭曲时空?”

薛青府笑道:“更关系到长生的奥妙呢。传闻若是能够解开天市垣的奥秘,成为仙人长生不老也不在话下!”

苏云好奇道:“前辈对天市垣一定知道些什么,对不对?”

薛青府目光闪动,笑道:“我只知道天市垣里埋葬的秘密,就算是用一辈子去挖掘,也挖掘不完。”

龙骧一路疾驰,在太阳落山前终于来到朔方,在龙骧在城中狂奔,朔方道路上的劫灰灯被点燃的时候,他们来到了杏林药材铺。

苏云纵身跃下,搀扶着薛青府从马背上下来,又将龙骧拴在灯柱上,道:“董医师是文昌学宫的医师,手段极高,定能治愈圣人之疾。”

薛青府爽朗笑道:“我年事已高,与老神仙、神王相争,将他们打得重伤,就算不能完全治愈,我也没有什么遗憾了。那龙骧,你怎么拴起来了?东陵主人不是让你把它放回去吗?”

苏云面不改色道:“我怕它不认识回去的路。改天我去天市垣时,定当亲自送上门,这才放心。”

薛青府跟随他走入药材铺,哈哈笑道:“这匹马,你留不住的!”

苏云笑而不语。

药材铺中,董医师为薛青府诊断一番,道:“圣人曾经留过洋吧?我看你自救时用的医术,有许多色目人的手段。”

薛青府道:“早年留过洋。我可能是最早那一批留洋的人。”

董医师用银针为他取血,把血瓶放在一旁,道:“原来如此。我曾听过圣人的不少事迹,只是不知道圣人还曾经去过海外。”

薛青府目光落在那血瓶上,道:“念国家危难,不得不去。”

池小遥上前,把血瓶取走,向苏云悄声道:“你失踪了三天,去哪儿了?课也不上,家也不回,你家里的小妖精们担心死了,非要把我留下来过夜,他们才敢睡!”

“我随薛圣人去了一趟天市垣,拜会了神王和童家老神仙。”

苏云纳闷道:“花二哥呢?他没有回家?”

“被灵岳先生带走了,不学好,听说还去逛青楼。”

池小遥啐了一口,道:“灵岳先生教他,说什么食色性也,结果到青楼的第一天就被雷劈了。大冬天的,一道霹雳落下来,把楼顶都打穿了。还是青楼的人送到这里来医治的,刚医好便被灵岳先生接走了。”

苏云呆了呆,想象憨厚老实的花二哥跟着灵岳先生逛青楼遭雷劈的场景,便不由一阵头大。

池小遥取来银针,又道:“你逃了三天课,晚上我去山水居,给你补一补课。”

苏云点头,伸出胳膊。

池小遥用银针取血,扎了一下,却没能扎穿,不由轻咦一声,赞道:“师弟,你的身体已经与我差不多了,进步真快。”

她鼓荡气血,灌注银针,总算扎入苏云的皮肤。

池小遥取了一小瓶血,转身去拿薛青府的血瓶,突然轻咦一声,悄声道:“师弟,快看。”

苏云看去,只见盛放薛青府的血瓶此刻变得滚烫,里面的血液咕嘟咕嘟的沸腾起来!

短短片刻,那一小瓶血液便被烧掉了大半!

苏云转头看向薛青府,薛青府浑然无觉,正在与董医师有说有笑,心中默默道:“与东陵主人有同样的城府,东陵主人是窃国大盗,称帝的存在,那么你呢薛圣人?”

“听说老无人区的神王来历不正,他并非是天市垣真正的主宰。天市垣真正的主宰,是有着仙家血脉的人。”

薛青府目光温润,笑道:“据说仙家血脉这一支传承者,是跟随天市垣一起坠落到这个世界,他们这一脉的人被称作仙体,他们是能够驾驭仙术的人。董医师是否见过这样的人?”

董医师摇头道:“不曾见过。圣人见过吗?”

薛青府摇头道:“我也不曾见过。但仙术我见过。神王曾经在我面前施展过仙术,他施展仙术之后,手臂便会炸开,人也会因此重伤。”

薛青府继续为他医治,眼睛眯成一条缝,惊讶道:“竟有此事?那么神王岂不是无法动用仙术?”

“他有一种法门,可以让肢体快速生长,但极为损耗元气。”

薛青府悠悠道:“当年我镇压老无人区,与他大战一场,我接下了他的仙术,迫使他不得不服输。他告诉我,他的神王之位是从最后一个仙体手中夺来的。那人是个孩童,他从那个孩童手中骗取了仙术,夺了其神王之位。”

董医师打开自己行医携带的木头箱子,手放在箱子里,眯着眼睛露出笑容,道:“圣人跟我说这些做什么?”

薛青府低声道:“因为,我发现了那个拥有仙体的孩童。”

董医师握住箱子里的灵兵,手背绽起青筋,淡淡道:“薛圣人以为,那个孩童是谁?”

“就是他。”薛青府向苏云努了努嘴。

董医师怔了怔,放下灵兵,取来几根银针,道:“圣人躺好。”

他通过银针把药送入薛青府体内,道:“圣人先回去歇息,你的伤要根除,需要四五天时间,今后每天下午来一趟。对了,圣人应该不会欠我药钱吧?”

薛青府起身,活动身体,赞道:“真是神医,这手段非同凡响。董医师放心,我明日来时带来药钱。”说罢,飘然而去。

池小遥把已经烧干的血瓶递给董医师,董医师眼角跳了跳,眼睛又习惯性的眯了起来,道:“接下仙术?这世间不可能有人能接下仙术,圣人也不行,除非……”

苏云眨眨眼睛,声音放低,模仿他的声音:“除非什么?”

“除非他也会仙术……”

董医师突然醒悟过来,瞪他一眼,挥了挥手,道:“你早点回去!少来掺和此事。”

池小遥连忙道:“先生,师弟这几日逃课,我去给他补课!”

董医师挥了挥手。

苏云和池小遥兴奋的往外走,苏云笑道:“学姐,我得了一匹马,可快了,飒若流星!你上来,咱们在城里兜兜风,再去文昌学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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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五章 你深不可测你知道吗?

“我的马呢?”

药材铺前,苏云一脸迷茫,只见他栓在这里的龙骧不翼而飞,除了龙骧之外,拴马的灯柱也不见了。

灯柱是被一股极大的力量连根拔起,地底的石墩子都被薅了出来。

这时有人走上前来,道:“苏士子,你的马把灯柱带走了,念在士子是初犯,把灯柱的钱补上便可。”

苏云黑着脸,摸了摸袖兜,囊中羞涩,他的钱都给了裘水镜。好在池小遥看出他的窘况,连忙把灯柱钱付了。

龙骧带着灯柱返回天市垣,苏云无法带着学姐兜风,只好与池小遥一起步行回朔方学宫。

路上池小遥跟他讲课,柔声细语,苏云时不时以性灵翻阅书籍,相互对照,学得飞快,遇到不解之处,池小遥稍加解释,苏云便了然于胸。

两人不知不觉间走到文昌学宫,一边走一边继续讨论,忽然一辆负山辇在前方停下,左松岩推开车窗,探出头来,呵呵笑道:“苏士子,池士子,上车来,我载你们一程!”

苏云和池小遥连忙上车,左松岩笑眯眯道:“池士子先去楼下,我有话与苏士子说。”

池小遥委屈不已,只得下楼一个人坐着。

苏云坐在左松岩对面,左松岩微笑道:“听闻上使与圣人结伴同行,去老无人区查案。不知道这一行,老无人区死了几个天将或者妖神啊?”

他心中颇为爽快,心道:“以往这位上使捅出篓子,都是我来兜着,差点便让老瓢把子兜不住,不得不请出十七州一百零八郡的瓢把子助阵,可谓是丢了颜面。而这一次,终于轮到圣人来兜底了!”

他很想看一看朔方圣人薛青府吃瘪的样子。

苏云小心翼翼,道:“这次去老无人区查案,老无人区的天将和妖神一个没死。”

左松岩呆了呆,试探道:“是神王死了,还是妖王死了?”

“也都未死,神王受了重伤。”

苏云迟疑一下,道:“薛圣人差点死掉了。”

“轰隆!”

小楼中传来剧烈的气血震荡,却是左松岩气血不稳,体内的气血浮动了一下。

苏云也被震得气血涌动不休,有如浪涛澎湃。他急忙稳住气血,只见桌子上到处都是细密无比的裂痕,又看了看窗户,窗户上也都是致密的裂痕。

“左仆射的修为真浑厚!”苏云暗赞。

左松岩长长吸气,终于压下心神的悸动,询问道:“朔方圣人陪你一起去查案,差点死了?圣人也兜不住?”

苏云小心翼翼道:“圣人受了重伤,差点性命不保。我把他送到董医师那里医治了,董医师说要再观察治疗几天才能痊愈,现在修为应该还剩下一两成。”

左松岩不由打个冷战,脸色阴晴不定:“连圣人都差点折损了,苏士子的威力真不小。你们查的到底是什么案子?”

苏云如实相告:“童家老神仙已经来了,与老无人区的神王联手,暗算我与薛圣人。我拼命相救,请来一些朋友帮忙,这才逃出生天。”

“你救援薛圣人,还请来朋友帮忙?”

左松岩疑惑,试探道:“上使在无人区有朋友?”

苏云又迟疑一下,点了点头,老老实实的承认:“仆射,实不相瞒,我在天市垣也有一点点小小的势力……”

左松岩捋了捋胡须,深深看他一眼:“上使,你深不可测你知道吗?”

苏云愕然:“仆射何出此言?”

左松岩冷笑道:“朔方圣人薛青府,乃是朔方第一高手,放在朔方全国来看,他的战力也可以稳稳位列前十!他与你一起出行办案,他差点死了,现在还身负重伤,而你却好端端的,屁事没有。你只是蕴灵境界,他却是征圣境界,甚至说不定原道境界!你不是深不可测,谁还能配得上这句称赞?”

苏云委屈万分,辩解道:“是我朋友厉害……”

左松岩面色凝重道:“童老神仙既然来了,那么事情便凶险多了。童家的老神仙在东都朝廷中有如常青树,根深蒂固长盛不衰。这老儿在朝中经历了元帝、哀帝和平帝三朝大帝,始终屹立不倒。文昌学宫便是他建的,不少达官贵人便是出身自文昌学宫,见了他的面,都要称一声老师。”

苏云扬了扬眉毛,询问道:“老神仙的目的,是什么?”

左松岩冷笑道:“神仙当久了,想换换口味做皇帝。他在朝野的势力枝繁叶茂,或许,他就是那个领队学哥。而七大世家也要借此机会,再进一步,成为皇亲国戚!”

苏云眼帘低垂,轻声问道:“那么,圣人想做什么?”

左松岩深深看他一眼:“他想成圣,真正的圣人。民间封圣不行,须得皇帝亲自封他为圣。既然他有这个念想,便可以与他联手应对朔方时局。上使,老神仙出现,我要亲自去见水镜,早作准备!”

苏云起身,告辞下楼。

池小遥连忙与他一起下了车辇,低声道:“这栋小楼碎了。”

她话音未落,突然轰隆一声巨响,负山兽背上的小楼碎成齑粉,木屑烟尘弥漫,待到烟尘散去,苏云看到左松岩依旧端坐在那里,屁股下的木椅还在。

然而一阵风吹来,左松岩屁股下的椅子便化作木屑被风吹去。

池小遥悄声道:“左仆射好像被什么吓到了,古怪,什么东西能把左仆射吓成这样?”

苏云不答,与少女一起向前走去,前方山水居在望。苏云突然问道:“小遥学姐,你觉得我深不可测吗?”

池小遥噗嗤笑道:“你啊?你是你们家当中最单纯的那个,哪来的城府?就算是青丘月那小丫头,城府都比你深!”

苏云叹了口气,心中默默道:“为什么像左仆射这样的人,都把我想象得如此阴险狡猾?”

之后几天,苏云总算安稳下来,左松岩不再逼他查案,他得以静下心来求学。池小遥这几天留宿在山水居中,趁着晚上为他补课,苏云总算追上青丘月等人的进度。

大年三十这天,池小遥终于把十四门功课授完,其中儒学课、道学课和释学课这三门课程她也讲了,只是这三门属于旧圣绝学,论知识,就算是年纪最小的青丘月,其学问也足以做池小遥的老师。

因此,反倒是苏云做先生,给她补了这三门课。

其他功课,如天文地理这类课程较为简单,只需要记忆,很是轻松。最难的还是术数,术数本是出自结绳计数,后来道家发扬光大,再到后来色目人的学问超越了元朔,文昌学宫的术数有色目人学问的影子。

色目人的术数太繁琐,文昌学宫加以简化,以符文来代替色目人的术数词汇,更方便学习理解。

短短几天时间,苏云和几个小狐妖已经基本掌握士子几年才能掌握的内容。

但是花费的金钱,也是其他士子几年才能花完的一笔数字!

请池小遥为私学先生倒是不贵,但每人二十枚天眼,却相当于短短十天花掉十块青虹币!

要知道有些灵士半年也未必能赚来一块青虹币。

年夜饭过后,苏云与池小遥在学宫中漫步,只见学宫中有些留校的男男女女结伴而行,正在欣赏烟花。

那是灵士们用自己的神通在半空中制造出的绚丽景象,一道道神通在天空中爆开,姹紫嫣红,五颜六色,照亮夜空。

苏云和池小遥停步张望,只见夜空绚丽,池小遥低声道:“今年年前,各种事件频发,天灾人祸不断,人祸更甚,让朔方人心惶惶。今天,才总算有些年味儿了。”

两人在学宫中慢吞吞的走着,只见学宫中的烟花升腾,朔方城其他地方也有灵士的神通不断升起,在天空中炸开,照亮夜色,驱散黑暗。

天空中还有各种绚丽的图案,有绚丽文章铺在空中,字字绽放光芒,突然化作明亮的山水,天上的街道,儒家圣人行走在其中。

又有佛陀浮现,寺庙林立,大大小小诸佛漂浮在空中;

又有道家的仙人骑鹤而来,大大小小的洞天从空中浮现;

又有音律自空中响起,竹笛,洞箫,箜篌,古琴,古筝,大鼓,号角等各种乐器在空中奏响动人旋律;

还有人用神通在天空中搭建了建筑,长桥卧波,楼宇宫阙,水利交通。

还有那楼船画舫,行驶在天上的神通长河之中;奇花异卉,在空中绽吐芬芳;有长龙游动,游走于炫目的神通之间;有凤凰翱翔,振翅在山林之上。

还有那海中才有的大鱼,在天上游弋,神话里才有的神兽,在空中行走。

画中才有的仙人,传说中祥瑞,各大显学的祖师,仿佛都以神通的形式活了过来,出现在朔方的年夜上。

苏云突然听到青丘月的叫声,循声看去,只见青丘月、狸小凡和狐不平没有留在山水居,而是趁着年夜跑了出来玩耍,几个小妖狐蹦蹦跳跳,哇哇惊叹。

苏云心中微动,头顶性灵神通大黄钟浮现出来,当的一声钟响,只见黄钟内一条条蛟龙游出,连奔带跑,冲到那几个正在看烟花看神通的小妖狐身边。

蛟龙头颅一拱,把他们拱到龙背上,一条条蛟龙腾跳如飞,载着他们越升越高。

青丘月、狸小凡和狐不平抓住龙角,惊叫连连,突然又咯咯笑了起来,只见他们已经来到空中,身边到处都是绽放的神通。

狐不平大着胆子站起来,突然纵身跳出,站在一头走过的貔貅背上,向青丘月和狸小凡兴奋的招手。

青丘月和狸小凡也从蛟龙背上跳出去,踩着一连串飞过的文字,在空中奔跑,闯入一片长桥上。

长桥散发着光芒,两只小狐狸俯身桥下看去,只见散发出灯光的画舫从桥下驶过。

两个小妖狐刚刚跳下桥,还未落到画舫上,便见貔貅飞来,貔貅背上的狐不平抓住两人,沿着长河向远处的城里奔去。

那里,神通更多,在天空中形成另一座天上城市。

苏云气道:“这几个小家伙,真不让人省心!”

突然,池小遥抓住他的手,拉着他向前跑去,笑道:“师弟,咱们也去年夜游街!”

苏云怔了怔,只见前方的学姐衣裙飘扬,荡在他的脸上,池小遥回头,宛如这一年冬日的阴冷过去,笑容如春光在少女的脸上渐渐变得妩媚起来,把他的心情也照耀的明媚了几分。

苏云跟着她向前跑去,池小遥轻盈的纵跳,脚下踩着一支支箭羽,越升越高。苏云头顶黄钟徐徐转动,时不时飞出一只毕方,也垫着两人的脚步。

他们升上空中,在神通形成的天上的街道中行走,去见那一尊尊大佛的虚影,去见古代的圣人,去拜会神仙。

少年少女站在巨大的鲲背上在空中游弋,身后的大河澎湃,流于江山之间,又或者站在画舫船头,指点着岸上的景致,背后灯笼高挂。

他们在飞来飞去的乐器中行走,倾听着美妙动人的旋律,身边有凤凰伴飞,鸳鸯遨游。

只见天上的行人渐渐多了,许许多多年轻的灵士也结伴在天上游走,欢声笑语从天上传来。

朔方的过年夜,说不出的热闹。

他们玩耍到下半夜,直到天上的神通渐渐少了,这才沿着一片绚丽文章从空中走下,来到云桥上。

两人走在云桥上,只见还有行人流连忘返,有少年男女坐在长桥上相互依偎,等待着看新年的日出。

这一夜,苏云见识到了万千奇妙的神通和城市的繁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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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六章 表面兄弟

天道院文渊阁中,一个长发飘飘只有书本高的少女趴在一本厚厚的书籍上,翘着双腿,托着下巴,好奇的看着苏云。

苏云全身心投入到阅读之中,他读的是《蕴灵杂用论》,撰写这本书的人正是薛青府薛圣人。

薛青府被贬回朔方之前,是天道院的太常、帝师,皇帝面前的贵人,他的学问自然极高。

这是苏云今天看的第一本书,看得很是仔细。薛青府在《蕴灵杂用论》中并没有讲各种神通,而是从方方面面阐述神通的各种用处用途,以及使用方法,运用技巧。

檀香袅袅,苏云看了半晌,笑道:“莹莹,弹奏一曲吧?”

那少女欢快的应了一声,不知从何处取来一张小小的古琴,横在膝上,侧头弹奏。

苏云耳畔琴声悠悠,思维也比平日里更加活跃,潜心阅读,用心记忆领会书中的内容。

过了良久,他把《蕴灵杂用论》看完,又取来一本书,却是曲太常曲进书写的《天人感应论》。

“曲太常,就是天门镇的曲伯。”

苏云想起总是爬到天门上雕琢的曲伯,心中默默道:“曲伯是在薛圣人被罢黜之后,成为帝师、太常,然后被派到天市垣研究天门鬼市的。派他去天门镇的大帝,便是东都大帝,一个梦想着长生的糟老头子……”

《天人感应论》中说的是曲太常的发现,说天地元气有质有形,可以分为各种神圣,而这些苏云也有发现,比如应龙元气、开明元气等等。

曲太常讲得更深,对他很有启发,大开眼界。他甚至觉得裘水镜所开创的洪炉嬗变,是建立在《天人感应论》的基础之上的功法!

“难怪水镜先生说,我把文渊阁每一层的书籍看一百册,便可以将解答我的难题。”

裘水镜是曲伯之后的帝师、太常,不过文渊阁并没有他的著作。

苏云看完这两卷书,闭上眼睛巩固一下自己所学,起身在文渊阁中走动休息,书怪莹莹立刻轻飘飘飞起,落在他的肩头。

今天是大年初二,即便是皇帝也要在宫中行走,给太后拜年,还要朝会文武大臣,其他人更是如此。因此文渊阁中除了他们之外,便只有一个守藏史。

突然,书怪莹莹飞到他的额头上坐了下来,两条腿垂下,晃来晃去,苏云抬眼便可以看到她的裙子,心道:“若是能够把莹莹拐走……”

“苏士子今天有些心事。”书怪莹莹道。

“没错。我在想如何才能战胜一个天道院士子。”

苏云踟蹰一下,如实相告,道:“天道院士子都是天纵奇才,无论资质还是悟性都是天下少有,我的天分不够高,而且入门时间短,我不知道如何才能击败这样一个强者。因此心里发愁。”

莹莹站起来,从他脑门上一路往下走,走到他的鼻梁上,转过身弯下腰,看着他的双眼,好奇道:“你的气血修为,身体强度,已经算是蕴灵境界士子中的翘楚,只是在神通应变上还有不足。你这次来,选择的书籍也都是蕴灵境界的基础学问,说明你意识到这一点,正在补足。”

苏云点头。

莹莹弯着腰,小脑袋凑得更近,道:“但是你依旧没有信心,因为你从未与天道院士子交过手。你不知道他们有多强,也不知道他们擅长什么。”

苏云再度点头。

“但是我知道啊。”

莹莹噗嗤笑道:“我知道每一个天道院士子的所学,他们来这里看过的每一本书我都记得。但凡是天道院士子,他们的所学所悟,我都可以推测得七七八八!天道院士子,每一人都有其独特独到的绝学,只消知道他们的所学所悟,对付他们便不再麻烦!”

苏云眼睛一亮,道:“莹莹,你知道如何对付弟平吗?”

“帝平?”

书怪莹莹呆了呆,连忙瞥了远处的守藏史一眼,低声道:“你要挑战帝平?”

苏云摇头道:“不是挑战弟平,而是暴打弟平。”

他举起手掌,重重一握,五指啪啪作响:“我要把帝平打倒在地,把他的尊严和荣耀踩在脚下,再用力的拧一拧,拧得稀碎!”

书怪莹莹兴奋得有些发抖,声音也有些发抖:“踩在脚下再拧一拧?还要拧得稀碎?你真的敢这么做?你不怕吗?”

苏云笑道:“我有何惧哉?”

书怪莹莹兴奋得握紧小拳头,围绕他的脑袋嗡嗡飞来飞去,把苏云转得头晕眼花,兴奋道:“打败帝平?这下要热闹了,嘻嘻……不过不太好办呢!帝平有三个老师,第一个便是薛太常,第二个是曲太常,第三个是裘太常,他们三个擅长的绝学都不一样……”

苏云吓了一跳,失声道:“薛圣人也教过他?”

书怪莹莹落在他的左肩上,一只手捏着自己尖尖的下巴,走来走去,思索道:“帝平几乎是一个毫无弱点的人。他还在娘胎中其母便服用天下的奇珍异草,为他培本固元,高僧作法,道士祈福,大儒颂扬正气,为他洗筋伐髓。等到他出世之后,更是由圣人为他开启智慧,他何止是含着金钥匙出生?”

苏云也吓了一跳,喃喃道:“多少资源堆在他的身上,还能把他堆得病怏怏的?”

莹莹瞥他一眼,没有好气道:“他才不是病怏怏的,他壮得很,他的肌、理、筋、脉、血、液、心、肺、眸、骨、气、神、智、力等,都是修炼到同侪之中最强的水准!如果按照这些方面来评分,他任何一个方面都是绝对满分!若非他贪图长生,也不至于消耗了自身的本源……”

苏云听到她说起肌、理、筋、脉、血、液、心、肺、眸、骨、气、神这些方面,不由心中微动,道:“真龙十六篇?”

“什么十六篇?”莹莹突然变得有些痴呆,目光空洞道。

“我是说真龙十六篇。”

苏云没有注意到她的异状,解释道:“真龙十六篇是我在那本你未曾看过的书籍上看到的,说是一百五十年前天道院士子格龙,得出真龙十六篇……”

莹莹双眼无神,晃了晃脑袋,有些站不稳脚步。

苏云自顾自道:“真龙十六篇分为肌、理、筋、脉、血、液、心、鳞、眸、须、鬃、爪、骨、气等,与你适才所说的肌、理、筋、脉、血、液、心、肺、眸等方面很是相似,因此我突然想起来这本书。”

莹莹摇摇晃晃,努力睁大眼睛,眼睛里迸发出一片神采,随即神采暗淡,被一股黑气将眼中的神采遮掩住。

“我家真有这么一本书,莹莹要不要去看……”

苏云刚刚说到这里,却见莹莹一声不吭从他肩膀上栽了下去,苏云心中一惊,急忙去接。

“头好痛……”

书怪莹莹嘀咕一句,抬眼瞥了他一眼,缓缓倒在他的手心里,变化成一本书籍。

苏云怔了怔,从书怪莹莹的眼中看到浓浓的黑气:“封印?有什么东西把莹莹的记忆封印了!不对,不对,这种封印应该是有触发的条件,只要说起某个字词,便会触发封印!”

他走来走去,心道:“她的状态应该是被人封印,只要听到真龙十六篇这个词封印便会启动,让她昏迷。她这种状态,好像与我那天听到青鱼镇时……”

苏云刚刚想到这里,突然天旋地转,头疼欲裂,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大脑中一片空白。

他像是离开水的鱼,瞪大眼睛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过了良久,苏云才清醒过来,缓缓起身,一身的冷汗。

“我与莹莹一样,也被人封印了一部分记忆!”

他脑中轰然,喉咙干的像是沙子:“我不是忘记了七岁之前的记忆,而是有人封印了我七岁之前的记忆!”

苏云走来走去,脸色阴晴不定:“到底是谁封印了我?又是谁封印了莹莹?真龙十六篇的意义我知道,牵扯到领队学哥,但是青……”

他不敢再想,唯恐自己再度陷入那种病态之中。

“既然是封印,一定有办法突破封印!”

苏云拍了拍自己的脸,活动一下气血,让自己的脸色恢复如初,悄悄的把莹莹化作的那本书塞进怀里。

他若无其事,上前将《蕴灵杂用论》和《天人感应论》塞回文渊阁的书架,转身向文渊阁外走去。

守藏史是个白发老者,守在柜台后,坐在躺椅上打盹,头也不抬道:“士子,文渊阁里的书禁止带走。”

“弟子明白。”苏云面带笑容,走出文渊阁。

他的脚步渐渐加快,向天道院的门户走去,心跳似乎要渐渐失控,慢慢的变得越来越快。

苏云强行压制住心跳,满面笑容,不敢回头去看那守藏史是否追上来。

天道院门户越来越近,苏云的脚步也越来越快,就在这时,突然他身后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苏云兄弟!大年初二,你便来求学了,真是勤快。”

苏云重重握拳,咬紧牙关,转过脸来。转脸的那一刻,他脸上又挂上了笑容:“原来是弟平兄弟。大年初二,你也来求学呢。”

“错了,我是百忙之中抽空来天道院,看看能否等到你。”

帝平一幅病少年模样,背负双手缓缓走来,死死盯着他,道:“我很想知道这些日子以来你修炼朝天阙功法的进境。我更想知道的是,裘水镜看到你修炼朝天阙功法之后的反应。”

苏云哈哈笑道:“弟平兄弟,水镜先生能有什么反应?”

帝平淡淡道:“裘水镜得知你修炼大一统功法之后,肯定会大感焦急,他不会坐视你重蹈那些死亡的士子的覆辙。他一定会竭尽所能,补全大一统功法!我就是这样利用你,让裘水镜为我办事!云兄弟,不知道我猜的对不对?”

苏云摇头笑道:“平兄弟,你猜的一点也不对。我修炼大一统功法,又何须请教水镜先生?仅凭我自己的智慧,便足以将大一统功法的破绽补全。”

他微微一笑:“人的智慧天生就有高下之分,恰巧,我的智慧不多不少,比平兄弟高了那么一点儿。你怎么利用我?”

“是么,云兄弟?”帝平微笑道。

“是啊,平兄弟。”苏云满面笑容。

两人目光遭遇,各自错开。帝平呵呵笑道:“你是第一个敢这么对我说话的人,我既是生气,同时心里又有些期待。这种欺辱上脸的感受,很久没有过了。”

苏云感受到怀里的书本动弹一下,心头一跳:“莹莹要醒了!倘若她这个时候醒来,从我怀里探出头的话,就会被人捉赃了……”

他舒展身躯,爽朗笑道:“平兄弟,我要向你挑战!你我在天道院,以大一统功法,一决高下,印证彼此孰高孰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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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七章 翻开莹莹这本书

“以大一统功法一决高下?你才修炼了几天?胆敢向我挑战!”

帝平背负双手,悠然道:“你有这个资格么?”

他话音刚落,苏云催动洪炉嬗变,身后突然元气剧烈动荡,应龙从动荡的天地元气中走来,那股浓烈的杀气像是无数神魔的战场,尸体堆积如山,而这应龙正是踩着那些尸体从血海尸山中走来!

应龙杀蚩尤和夸父,乃是神魔之中的第一战神!

帝平抬头仰望,只见那应龙的形神具备,活灵活现,宛如数千年前先杀蚩尤再杀夸父的战神再度降临一般!

“哤咕——”

应龙大吼,那滔天的杀气混合着气浪,让帝平的脸皮如涟漪般抖动不休!

“这就是裘水镜为你补全的大一统功法?”

帝平目光狂热,哈哈大笑:“不过仅凭应龙还不够,还不足以挑战我!”

苏云向他走出第一步,身后元气动荡更加剧烈,开明兽从汹涌的元气中走出,这是一尊守护传说中的仙境的神圣,诸邪不侵!

苏云继续向他逼近,一步一步,身后的元气不断动荡,梼杌、饕餮、穷奇、玄武、麒麟等等神魔一一走出。

应龙、开明、玄武等还能算是神圣,只是有些狰狞凶恶了一些,但梼杌、饕餮、穷奇便只能说是魔神!

比人魔还要残暴的魔神!

十二步之后,十二神魔浮现在苏云身后,让他的气息疯狂提升,攀升到极点。

苏云站在帝平面前,脸几乎贴在他的脸上,鼻尖顶在他的鼻尖上,沉声道:“现在够了吗?平兄弟?”

帝平后退一步,避开他的锋芒,目光狂热,脸色更显病态,打量这些神魔虚影,喃喃道:“差不多了,差不多了……裘水镜果然是个奇才,这一年在朔方,他的确弄出不少好东西。云兄弟,你做得很好……”

他看着苏云身后的十二神魔,像是看着自己的宝物,恨不得立刻就把这十二神魔收入囊中。

突然,苏云踏前一步,再度与帝平脸贴着脸,鼻尖顶着鼻尖,一字一句道:“平兄弟,我问你够了吗?”

帝平被他彻底激怒,一腔热血涌上脸,又涌上头,涌入大脑中,恨不得立刻便将他活活打死。

就在他按捺不住之时,苏云突然散去十二神魔虚影,避其锋芒,错开他的气息冲击。

帝平一股气势扑空,心中一怔。

“弟平,在我面前你就是个弟弟!”

苏云转身向天道院门户走去,哈哈笑道:“这段时间你好好修炼,乖乖的等着我,一个半月之后,你我就在这里,当着所有天道院士子的面,一决高下!”

他用力推开天道院门户,转头笑道:“记住,是用大一统功法一决高下!我刚刚进入蕴灵境界,你看着办!”

帝平压下心中的惊怒,正欲说话,苏云已经溜出天道院。

“野小子,胆敢戏弄我?”

帝平醒悟过来,不由震怒,追上前去,却见苏云已经关闭了天道院的门户,这才停下脚步。

他震怒未平,走动两步,突然又笑了起来:“既然是一决高下,为何还有这么多限制条件?看来你信心不足啊。倘若你有战胜我的信心,便不会强加这么多条件给我。不过,你让朕看到了大一统的希望,成仙的希望,朕可以容忍你……”

突然,文渊阁的守藏史慌里慌张的跑出来,叫道:“贼!快抓贼!不要放走那个士子……陛下!”

他慌忙跪伏下来。

帝平瞥他一眼,挥手道:“起来说话。为何如此慌张?”

“刚才那个士子来看书,窃走文渊阁的书籍!”

守藏史连忙道:“文渊阁的书,不许外借,即便是陛下也须得进入文渊阁才能阅览。这小子竟然盗走了我文渊阁的藏书!”

帝平疑惑道:“他盗走了什么书?”

“回陛下,他窃走了书怪莹莹。莹莹是帮士子们寻书的书怪,上次陛下来看书,便是莹莹帮忙找的。书怪莹莹已经留在我们文渊阁一百五十多年……”

帝平有些印象,摆了摆手,不以为意道:“只是一个书怪罢了,至于如此惊慌?被他偷了便偷了,你再寻一个书怪便是。他是朕的,不要惊扰到他,明白吗?”

守藏史呆了呆,帝平推开天道院门户,道:“这件事不许声张,过几天他重回天道院,你也不许再提这件事。否则,朕杀你的头!”

守藏史称是,抬头看去,帝平已经离开天道院。

“总算逃出来了!”

苏云的灵界中,天道院门户开启,苏云的性灵从门中走出,立刻转身关闭门户。

“弟平师兄太聪明,实力又高,还有一种可怕的气度。他给我的压力太大,甚至比左仆射给我的压力还大。不愧是我师兄。”他暗赞一声。

虽说他很紧张,但造成他紧张的原因并非是来自帝平。

帝平的气魄气势的确比左松岩更强,给他造成很大的压力,然而苏云一向是睁眼瞎,装作没看见便是。

从文渊阁偷走书怪莹莹才是让苏云紧张兮兮的事情,让他倍感压力,唯恐被人捉住。

苏云把怀中的书籍取出,只见那书籍突然哗啦啦翻动一下,接着又恢复平静,然后又哗啦啦翻动两页,想来是书怪莹莹还在睡梦中。

那书页翻动时,隐约可以看到一幅幅可怕的画面,多半莹莹在做什么噩梦。

“那么,莹莹到底是不是遇到了封印?”

苏云定了定神,心道:“既然她是本书,那么从书中的内容着手,说不定可以找到她是被什么法门封印。”

他伸出手,悄悄掀开书页,细细看去,只见莹莹的每一页书中都没有文字,而是一幅幅画面,又或者是其他书籍的景象。

突然,苏云怔了怔,只见莹莹这本书中有几页是一片空白,既没有文字也没有画面。

他仔细翻看,只见这几页书中像是有些文字,等到他细看时却又忽然隐去,并不能看得分明。

“到底是用什么法术封印了她的记忆?只有触发封印的情况下,才能看到封印到底是什么……”

苏云手掌触摸书页,悄悄动用一分气血修为,突然只见书页上有黑气浮现,形成一个符文印记!

“的确是封印法门!”

苏云正欲细细查看,突然手中的书发出嘭的一声,化作一个飘散着头发的少女,横躺在他的怀里。

那少女只有立起来的书本高,身上的衣裙如霓裳,正是书怪莹莹。

莹莹眨着眼睛,看着苏云的手。

苏云的手原本是在翻开书页,此刻书变成了人,于是他的手便变成了掀女孩的裙子。

莹莹又眨眨眼睛,抬头看苏云的脸。

苏云脸色羞红,试探道:“如果我说,我只是想看看你的书本里有什么内容,而不是想趁你昏迷掀开你的裙子,你信不信?”

“我信。”

莹莹把裙子从他手里抽出来,盖住自己的腿,怯怯的说道:“你说什么我都信。只要你能放过我……”

苏云额头都是冷汗,连忙道:“你误会了,我可以解释!”

“你趁着我睡着,把我从天道院里偷出来,然后掀我裙子,也可以解释?”

……

过了片刻,苏云终于让她相信自己被封印了一部分记忆,这书怪化作的少女又愁容满面,身上的衣裳也如霓虹跟随她的心情变化颜色,变得有几分忧郁,不解道:“为什么有人封印我的记忆?”

“那么莹莹,你记得你生前的记忆吗?”苏云问道。

书怪是性灵依附在书本上化作的精怪,苏云从守藏史那里得知书怪莹莹生前是个爱读书的人,因此死后依附在书籍上。

他对莹莹生前只了解这么多。

莹莹努力回忆,道:“我生前特别喜欢读书,后来我死了,便依附在书上……”

苏云追问道:“然后呢?你生前喜欢看书,你都看过什么书?你家里有什么人?你生前叫什么?”

莹莹一脸茫然,努力回想良久,怔怔道:“我生前特别喜欢读书,后来我死了,便依附在书上……苏士子,我真的被人封印了!”

苏云努力回忆自己看到的符文印记,将符文印记画出,问道:“你对这个符文印记,是否有印象?”

莹莹趴在他的手边打量那奇异的符文印记,过了片刻,道:“这是一种魔道神通,名叫厌胜,可以用灵犀神通可以破解。灵犀可以分波定水通灵,心有灵犀一点通,用来破除心灵上的封印最是简单。”

苏云精神大振,连忙道:“如何才能修成心有灵犀,破解封印?”

莹莹想了想,道:“天道院里虽然有灵犀类的功法,但你没有地方去寻灵犀。我已经被封印了一百五十年,可能是因为我前世不太好,不想回忆起前世吧。苏士子,咱们只是见过两次面,你无需为我费心……”

苏云吐出一口浊气,沉声道:“我并非完全是为了你,同样也是为了我自己。我也被封印了一部分记忆。青鱼镇。”

他努力回忆青鱼镇,突然,莹莹看到他们所处的灵界立刻愁云惨淡,一股股黑气弥漫,很快将苏云的灵界污染!

这幅景象像是梦魇侵袭,但又寻不到源头,看不到梦魇!

书怪莹莹只能隐约看到一个个奇异的印记!

苏云噗通倒地。

过了良久,苏云清醒过来,只见书怪莹莹趴在自己身边,正在认认真真的画着什么。

他起身看去,却见书怪莹莹画的是一个个奇异的符文印记,这些符文印记与苏云从莹莹这本书中看到的印记并不相同。

“苏士子,你的封印和我的封印不太一样。”

莹莹翘着腿,认认真真作画,道:“我的用的是古代魔道中的厌胜法,用灵犀神通可以破解。你的便要复杂许多倍了……你知道什么是符文吗?”

她不等苏云回答,便径自道:“符文,是神通烙印在一个平面上,形成的图案。因为有些像文字,所以叫做符文。封印你的记忆的符文,变化之复杂恐怕是封印我记忆的魔道神通的上百倍!”

苏云向地面上看去,只见一个个符文成列成排,密密麻麻,铺满了他的灵界的地面!

书怪莹莹拍了拍手,飞了起来,落在他的肩头,坐下,看着自己画出的那些符文印记,道:“你身上隐藏的秘密,比我身上隐藏的秘密,要大得多!有人不希望你想起你的童年呢。”

苏云看着那多得可怕的符文印记,目光闪动,突然笑道:“莹莹,你的记忆中隐藏的秘密也不小。牵扯到一百五十年前的天道院格龙案,牵扯到领队学哥!”

莹莹侧头看着他的侧颜,突然道:“你不是说你有一本我未曾读过的书吗?拿来让我看看。”

宅猪:祝大家都能翻开恋人这本书,看看自己的名字是否写在里面。情人节,快乐~~

第一百二十八章 一成胜算

苏云有些犯难,书怪莹莹先前一直生活在天道院中,天道院本身是一处灵界,而现在莹莹则在他的灵界之中,并没有进入真实世界。

想看那本古籍,要么莹莹离开灵界,要么苏云把那本书拿到灵界里来。

只是,莹莹离开灵界,是否会有凶险?

倘若有凶险的话,那么怎样才能把现实世界的东西拿到灵界中来?

“莹莹,你可以离开灵界吗?”苏云问道。

“我是怪,拥有身体,当然可以出去。”

莹莹坐在他的肩膀上,面色古怪的看着他:“你拐走我,不是要金屋藏娇,把我收藏起来的么?你舍得放我出去?”

苏云面色肃然道:“你误会了。我并非是拐走你,而是把你从天道院的压迫下解救出来。而且,我还要帮你解除封印,我不会限制你的自由。”

莹莹想了想,道:“同样一件事,被你换了一种说法,好像就变成了好事……”

苏云正色道:“我自幼追随野狐先生求学,学得一肚子学问,自然不可能心存歹念。”

“狐狸教出来的正直小伙?怎么有些怪怪的?”

莹莹抬头向上看去,笑道:“我站在你的钟上,等你以气血催动那口大钟,让大钟从灵界中出来,我便可以出去了。”

苏云怔了怔,他从未想过性灵神通可以带着其他东西进出灵界。

黄钟是他的性灵神通,可以随他心意出入灵界,性灵神通,也就相当于出入灵界的通道!

突然,他醒悟过来,问道:“那么是否可以把真实世界中的物品,通过性灵神通带到灵界中来?”

莹莹笑道:“当然可以。”

苏云神色呆滞,突然想起那些被他丢掉的灵器,感觉有一种莫名的心痛:“那些挂在薛圣人脖子上的火轮,一看便很金贵,倘若拿到城里换钱……”

黄钟旋转,从灵界中浮现出来,莹莹跟着大黄钟一起从灵界中飞出。

这个女孩在灵界中可以随意飞行,但是来到真实世界便无法随意乱飞了,小心翼翼的从大钟上溜下来,一边打量四周,一边折纸。

过了片刻,苏云惊讶的看到她背后长出两张纸做的翅膀,扑闪扑闪的飞了起来,应该是用她自己的“身体”,书本的纸张做出来的翅膀。

这里是文昌学宫的山水居,女孩围绕山水居飞了一周,熟悉环境,只听一声声惊叫传来,过了片刻便见莹莹飞来,身后跟着青丘月、狐不平和狸小凡等人。

苏云取来花狐在葬龙陵寻到的古籍,道:“莹莹,便是这本书。不平,小凡,丘月,叫莹莹老师。”

三个小妖狐连忙站整齐了,异口同声道:“莹莹老师。”

书怪莹莹落在书本上,逐字逐句读去,苏云连忙遮住“真龙十六篇”的字样,免得她看到这一串字又触动封印。

莹莹把这一卷书读完,怔怔出神,突然道:“书里的事情,真是惊心动魄,不过我怎么觉得有些熟悉,像是经历过其中的某些事。只是每次要想起来的时候,脑海里突然便一片空白……”

狐不平怔怔的看着她,突然像是见了鬼一样,指着她叫道:“你是滢!你是书里面说的那个滢士子!”

青丘月和狸小凡也呆住了,急忙上前翻书,狸小凡飞速道:“书里面有一段是说,有一个叫滢的士子对性灵之类的东西有着超乎寻常的感知力,她察觉到人魔的性灵和龙灵一起被他们召唤出来!”

两人飞速找到书中的那一段话,指给书怪莹莹看。

莹莹重读那段故事,只觉有些荒诞不经。

青丘月很是严肃的说道:“莹莹姐,你说出这句话的当天晚上就死了!被人魔干掉了!你是天道院格龙的士子中,第一个死掉的!”

莹莹抬头,噗嗤笑道:“怎么可能?她叫滢,我叫莹莹,不一样的……”

狸小凡面色严肃道:“我知道了!她是三个莹,你是两个莹,说明你丢了一条命!给你取这个名字的人,一定知道你死过一次!”

书怪莹莹哭笑不得,青丘月走来走去,突然大有深意道:“而这个人,一定就是领队学哥!只有他从葬龙陵活着走了出来,他一定是又一次回到了天道院!甚至说不定他改头换面,长久的潜伏在天道院之中!”

狸小凡也围绕着她走动,推测道:“那时候的他还没有那么坏,没有那么扭曲,他念及同窗之情,把你送到书里面,让你成为了书怪。”

狐不平也在绕着莹莹走来走去,接口道:“但是他并不想你暴露他的身份,所以他把你这段记忆封印!从那之后,你便不是天道院的滢士子,你只是一个天道院中的书怪!”

莹莹争辩道:“这只是你们一厢情愿的猜测!”

“那么莹莹,你知道谁给你取的莹莹这个名字吗?”狐不平问道。

莹莹呆住了,她不知道是谁给自己取的名字,只知道自己叫莹莹,别人也是以书怪莹莹来称呼她。

“或许,领队学哥封印莹莹的记忆,还有另一重原因。”

苏云突然道:“小凡,你们知道是什么吗?”

青丘月、狸小凡和狐不平异口同声道:“真龙十六篇!”

莹莹听到这个词不禁头疼欲裂,摇摇晃晃,险些昏迷。苏云连忙止住几个小狐狸,把事情的原委说了一番。

莹莹休息片刻,终于清醒过来,喃喃道:“那什么十六篇,真的有那么重要?”

“这世上只有三个人拥有十六篇,领队学哥是其一,另一个便是人魔梧桐,还有一个,便是莹莹了。”

苏云思索道:“十六篇可能是最为顶级的绝学,甚至有可能是领队学哥活了一百七十多岁的原因。莹,想要知道你是否是天道院滢士子,最简单的办法,便是破开你记忆里的封印!”

书怪莹莹定了定神,道:“天道院文渊阁中,有一篇功法叫做灵犀避尘通玄功,是一种可以通灵的功法,修炼这门功法,对任何灵都有一种强大的感知力。它的开创者是……”

她沉默片刻,涩声道:“滢。”

苏云怔了怔,滢开创了灵犀避尘通玄功,而一百五十年后,居然要用这门功法来破解书怪莹莹记忆封印,这真是一个巧合吗?

“难道士子滢的感知力强大到这种程度,竟可预见自己的未来?”他失笑的摇了摇头。

莹莹黯然道:“我虽然知道这门灵犀避尘通玄功,但是并没有地方可以格灵犀这种通灵神兽。灵犀可以通灵,这种神兽最是难得,它们随时可以潜入众生的灵界之中,藏匿起来。我看过许多书里有记载,很多士子都试图寻到这种神兽,有人甚至寻找几十年都未曾找到。”

“还有这种神兽?”

苏云沉吟片刻,抬头道:“我可以带你去见真正的灵犀,不过我需要在这段时间快速提升实力。那个地方太凶险,倘若我的实力没有进步的话,贸然闯入那里只会送命。”

他不由想起自己屁股上中的那一剑,便心有余悸。

仙剑的威力越来越强,他更加没有把握避开那一剑了。

莹莹眼睛一亮:“这很简单!你的修为到了,肉身也基本到了,欠缺的只是没有经过系统的学习,没有掌握蕴灵境界的知识,没有完全领会神通。而这一切,我很快便可以帮你补全!”

苏云长长吸了口气:“我还要击败弟平!”

莹莹自信满满,笑道:“任何人都不敢说能击败帝平,但本姑娘并不是人!帝平师从薛青府、曲进和裘水镜,他们三位的功法神通,我这里都有!唯一没有的便是帝平家传功法,五御混元功。不过,我察觉到你的大一统功法极为厉害,只会比五御混元功更强,不会更弱!”

苏云压下心头的激动:“一个半月之后,我要击败弟平!”

莹莹吓了一跳:“一个半月?”

苏云心头一突,小心翼翼的试探道:“相同境界对决,一个半月也办不到吗?”

莹莹咬牙,翅膀扑闪着飞来飞去,愁容满面,思索道:“一个半月,达到帝平那种毫无弱点的程度,很难,很难……文渊阁中各种功法神通似乎都不行,无法与帝平的神通抗衡……”

她突然抬头,面色严肃道:“你修炼到蕴灵境界哪一重洞天了?”

苏云呆了呆,心虚道:“蕴灵境界都有什么洞天?”

莹莹也呆住了:“你不知道蕴灵境界有六重洞天?”

苏云摇了摇头,道:“水镜先生传授我蕴灵境界的功法时,并未告诉过我蕴灵境界分为六大洞天。”

“裘水镜也太不负责了,难怪会被革职。”

莹莹道:“蕴灵境界分为六重洞天,第一重洞天,清虚天,第二重空明天,第三重太玄天,第四重玄极天,第五重九室天,第六重玉清天。你现在的劣势在于,你许诺一个半月之后击败帝平,但帝平完全可以直接用第六洞天玉清天的修为压制你!以蕴灵境界最强的修为,将你镇压,让你任何神通都毫无作用!”

“所以,你必须要在这一个半月的时间内,打通六大洞天!”

“这六大洞天对应的是六种质量的元气。”

“比如你修炼的应龙感应篇,其实只是天地间虚空间游离的应龙元气,但是打通第一洞天之后,应龙元气无论质还是量,都有惊人提升!”

“更为关键的是,你的性灵可以在第一洞天清虚洞天中修炼,修炼速度大增!”

“想有胜算,便必须在这一个半月内,让你的性灵坐镇在第六洞天之中!”

“但这只是拥有一成胜算!”

宅猪:今天是情人节,就不直播回答读者提问了,大家陪陪恋人吧,宅猪也早点去陪夫人了~~

第一百二十九章 一招仙人

苏云听得头皮发麻:“打开六大洞天,还只是一成胜算?”

“没错。这一成胜算来自修为,你修炼到第六洞天,大一统功法比他的大一统功法更完美,修为比他的蕴灵境界修为更强,才有一成胜算。”

莹莹飞速道:“想要做到十成胜算,你需要在肌、理、筋、脉、血、液、心、肺、眸、骨、气、神、智、力等各方各面超越他!但在一个半月的时间内,你根本无法做到。”

她身后的纸质翅膀拍动,围绕苏云飞来飞去,语速快得像倒豆子:“修为超越他,意味着你气、血、神这三个方面超越他。有了这三点超越,你便有了自己的优势!”

“如果你能在一个半月的时间内修炼到第六洞天,那么便可以继续积累壮大自己的优势,把优势做成长刀!”

“刀,强就强在只有一边开刃,势大力沉,去劈开帝平的十全十美!”

她翅膀扇动,停在苏云面前,双手抱住他的脸,面色严肃道:“所以这一个半月时间,我会竭尽所能的训练你,让你掌握大一统功法的基础神通,让你快速修成第六洞天!”

“六大洞天,层层递进,按部就班修炼,修成六大洞天最低也须得花费三五年时间。所以,先打开第一洞天,积累一番,再直接跳级,打开第六洞天!”

“你只炼两大洞天,其他四个洞天都是登上第六洞天的台阶,都不重要!”

苏云听得瞠目结舌,青、狸、狐三人也是呆了,青丘月双眼放光,捅了捅狸小凡:“这是个大才女,才华绝代,我要她做我嫂子!”

狐不平和狸小凡心神皆醉,连连点头:“小妹,你放心吧!交给哥哥了!”

莹莹双臂用力,把苏云的腮帮捏得嘟了起来,盯着他的眼睛,凶巴巴道:“我要你这段时间只炼从十二基础神通中挑选出一招神通,不去修炼其他神通,先把这一招炼好!要做,就做一招仙,一招仙人!”

“不管帝平是什么招式,你只用这一招,来来去去只有这一招,把你超越他的法力发挥出来,将他击败!”

“帝平有三个老师,这三个老师中裘水镜和薛青府都在朔方,想要战胜帝平,先战胜裘水镜和薛青府,用他俩来练手!”

“曲进死了,那就不去管他,先把这两个帝师干掉再说!”

“所以,你在挑战帝平之前,相同境界击败他们二人!挟击败两位帝师的气势,挑战帝平!”

“击败帝平之后,你再想方设法把其他不足之处补全。”

莹莹一口气说完,苏云听得双眼放光,连连点头。

经她这么一说,他终于找到了修炼的方向!

之后几天,莹莹便一直呆在苏云的灵界之中,围绕他的性灵飞来飞去,指点他如何做到把十二神魔烙印在自己的灵界洪炉上。

苏云上次去天方楼的神仙居时,见到裘水镜指点其他灵士修行,也是让他们展现的灵界,裘水镜站在灵界外,指正他们的不足。

而莹莹却是直接进入苏云的灵界中,巨细无漏的指出苏云的不足,让苏云加以改正,比站在灵界外指正要精细不知多少。

苏云催动蕴灵境界大一统功法,顿时身后浮现十二神魔虚影,愈发高大,愈发真实,而他的灵界之中,同样也浮现出十二神魔虚影。

这十二神魔虚影便是洪炉烙印,从虚空中源源不断牵引来十二种天地元气,助涨洪炉的力量,让苏云的修为不断提升!

烙印十二神魔在洪炉四壁上只是第一步。

第二步,是通过性灵映照,把十二神魔烙印在大黄钟上。

做到这两步,蕴灵境界的根基便算是扎稳了,才可以催动自己的性灵神通,去轰开灵界中的第一个洞天,清虚天。

清虚洞天开启,性灵坐镇在清虚洞天之中,在洞天里修炼,这样才算是真正的进入蕴灵境界。

一天又一天时间过去,终于,士子开学的日期近了,渐渐有许多士子赶到文昌学宫,让学宫变得热闹了许多。

文昌学宫的士子众多,只是有不少士子在寒假中历练,没能活着回来。

还有一些西席先生也未能活着回来,当然,这对于文昌学宫来说并不是稀奇的事。

开学之后,新生入学,青丘月、狐不平、狸小凡都去了灵光院求学,培养各自的性灵神通。苏云已经有了性灵神通,只是他的性灵神通与众不同,不属于儒释道,也不属于建筑、医学、术数、天文等学科,他也不知自己该进入什么学院求学。

最后,左松岩命人前来通知他,他被文昌学宫的格物院录用。

开学这天,苏云来到文昌学宫格物院,只见格物院是一片青瓦红砖的房子,只是极为破败,到处都是神通留下的大坑,残垣断壁。

苏云仰头看去,只见格物院的树木有很多都折断了,其中一株树上还站着几只乌鸦,见到他看来,呱呱的叫了两声,似乎是在等待吃尸体。

格物院里空空荡荡,没有士子,也没有西席先生,偌大的格物院里只有他一人。

苏云纳闷,来到院外,抬头打量门楣,的确是格物院。

过了片刻,第二个士子赶来,正是少女梧桐,身边还带着全村吃饭焦叔傲。少女一身大红衣裳,左右打量,看不到其他人,于是向焦叔傲抛了个眼色。

焦叔傲立刻四下游走,搜寻,又回到梧桐身边:“没有埋伏。”

这时,第三个士子赶来,也是苏云的熟人,圣公子白月楼。

“格物院只有一个首座西席,没有其他西席先生。”

白月楼来到院中,向苏云道:“听说这位首座西席年前去塞外格物,死在大漠中,左仆射还未找到新的格物院首座,于是便没有人报考格物院了。”

“死得真好,省得我亲自动手。”

少女梧桐笑道:“我只是要借文昌学宫来藏身,寻一个安全的地方,静候剧变。所谓老师,只会碍手碍脚。”

白月楼动容道:“原来是大考中排名第二的梧桐姑娘。听说姑娘败在排名第一的苏云士子手中,差点死掉。”

少女梧桐瞥他一眼:“我认得你,圣人弟子。听说你遇到苏士子,因此没有名次。我们三人处在同一学院,是左老头安排的吧?”

苏云仰头看着树上的乌鸦,悠然道:“想来左仆射不放心你们,所以把你们安排到格物院,又把我放进来压制你们。”

少女梧桐含笑道:“我倒觉得是左老头养蛊,把三条大毒虫丢在蛊盆里,相互厮杀,看他们谁能活着出去。”

白月楼看了看梧桐,又看了看苏云,悠然道:“我追随水镜先生学了一点东西,这几日正在巩固,等我巩固完成,再来向苏士子讨回自己的名次。”

苏云哈哈大笑,正在此时,一个马尾辫少女蹦蹦跳跳的闯入格物院,左右看了一眼,兴奋的冲苏云招手。

“苏士子,我听说你考入格物院,于是我也报了名!”

李竹仙兴奋道:“咦,还有梧桐姐姐,还有圣公子,你们也报考了格物院?看来我的选择没错!格物院的老师呢?怎么没有老师?其他士子呢?”

她话音未落,突然只听外面又传来一个声音:“这次报考文昌学宫,总算容我捡了个漏,居然被录用了……喝,大考排名第一的苏士子,第二的梧桐梧桐,还有第三的竹仙姑娘,还有圣公子!”

叶落公子闯入格物院,见到众人,不禁双目流泪,仰头望天:“我叶家祖坟,真的是冒青烟了!天可怜见,多亏老叶家祖宗积德,多亏我爹给文昌学宫盖了栋楼,让我这个一分也没考到的,和这些高人一个学院,让我捡了个大漏!”

……

文昌殿,左松岩拜了拜文昌帝君,长长舒了口气,为帝君上香,道:“把这些刺头儿和败类安排在一个学院中,就算他们翻了天,也最多祸害了格物院。帝君保佑,文昌学宫文昌武胜,弟子必然给帝君造金身……”

他走出文昌殿,遥望格物院,心中纳闷道:“说来也怪,苏上使好久没查案了……呸呸,大吉大利!”

左松岩想到这里,不由脸色微变:“他这么久没有动静,不会是在憋什么大手笔吧?开学第一天,不要想这些大吉利的事情!老叟无忌,大吉大利,帝君保佑!”

朔方城圣人居,薛青府薛圣人的伤势经过董医师治疗,也早早痊愈,此刻这位也在纳闷:“我与裘水镜换弟子,他教白月楼,我教苏云。只是这苏云为何一直没有来我这圣人居?莫非是等着我亲自去教他不成?”

他踟蹰不已,心道:“我若是跑到文昌学宫去教他,便是中了左松岩老贼的奸计,平白的壮大了文昌学宫的名声。但若是不去,裘水镜定然看不起我……”

神仙居中,裘水镜也在纳闷。

“苏云到底搞什么名堂?这么多天过去了,他还没有弄懂蕴灵境界的大一统功法?他该带着疑问,来向我请教了吧?”

同一时间,格物院中,苏云悠然道:“咱们格物院没有老师,但应该有一位立规矩的大师兄吧?我保举我来做这个大师兄,你们意下如何?”

第一百三十章 大师兄之战

“立规矩的大师兄?”

少女梧桐噗嗤笑道:“苏士子想成为大师兄,给我们立规矩?”

苏云连忙摆手:“不不,大家不要误会,我只是觉得咱们格物院没有老师,因此需要一个能够代表我格物院的士子出来。这个士子,一定是我们格物院最强的那个人。只是诸位还不够强,只好我勉为其难做这个大师兄。”

白月楼满面笑容:“难道苏士子这么肯定,你是我们五人之中最强的那个人?或许这些日子我吸收两大帝师之所长,修为实力在你之上呢。”

叶落公子连连点头,突然擎出两口灵器,笑道:“苏士子,上次大考中你虽然捡了我一个漏,但未必是咱们中最强的那个!我前不久用零花钱买来许多灵器,乃是雷击谷所出的宝物!凭借这些灵器,我也能问鼎大师兄之位吧?”

李竹仙眼中闪烁着意义不明的光芒,笑道:“无规矩不成方圆,我觉得咱们格物院的确需要选出一位大师姐,来给你们立一下规矩。恰巧我这些日子勤修苦练,又请名师教导,终于修成了蕴灵境!所以……”

少女梧桐向焦叔傲低声道:“叔傲,这次你不要插手,只管看着。”

焦叔傲点头,退出格物院,站在门外。

苏云笑道:“所以?”

叶落公子爆喝一声,向后跳去,喝道:“所以手上见真章!”

嘭!

他撞开身后的一栋大殿的门户,腾空而起,跳到横梁上,如同狸猫般在横梁上游走,几个闪落,龟缩在殿顶的角落里,心头怦怦乱跳:“先容他们打个你死我活,等到他们打不动了,我在跳下去捡个漏……”

就在此时,李竹仙突然长啸一声,气血冲击,在头顶浮现一口长达丈余的陌刀,刀刃笔直,两边开锋,几乎没有弧度,如同一口手柄和锋刃同长的大剑。

她的袖筒中又有飞沙飞出,那是青虹币打碎了磨成的沙。

飞沙与陌刀相容,凝聚成实体,相当于半个灵兵半个灵器。

李竹仙叱咤一声,英姿飒爽,催动李家的家传绝学,顿时杀伐之气充斥格物院,宛如一下子将众人拉到秋风萧瑟洪波涌起的沙场之中!

她神通一动,顿时数不清的刀光剑影迸发,同时向苏云、白月楼和少女梧桐攻去!

只听铮铮铮的声响不绝于耳,只见地面上出现一道道深达两三寸的刀痕,接着墙壁裂开,两旁大殿上也出现一道道长达丈余的刀痕。

一扇窗户哗啦一声飞起,砸入殿堂之中,躲在大殿殿顶角落里的叶落公子额头都是冷汗,突然又是一道锋利的刀光飞过,将后殿大门劈开!

“朔方侯家的大小姐,比他家老爷子还凶!”

他刚刚想到这里,格物院的院子中乌鸦叫个不停,只听咔嚓一声,一株两人合抱的大树被李竹仙一刀斩断!

几十只乌鸦哗啦啦飞起,围绕着格物院盘旋。

院外的焦叔傲见状,张口一吸,两三只乌鸦被他吸来,焦叔傲大口嚼动,将那几只乌鸦吞入腹中。

突然,格物院中一声长吟传来:“日月斗转洞中天!”

一片光芒从空中洒下,那是天外天的异象,仿佛洞中望天,天穹处有日月相互围绕转动。

“竹仙姑娘,这里是格物院,你打坏了这里,我们去哪里上课?”

圣公子白月楼鼓荡气血,催动神通,身边日月环绕,阴阳变化,将李竹仙的攻击悉数挡住,笑道:“竹仙姑娘,这些日子你在水镜先生门下学习如何才能炼就性灵神通,但我跟随水镜先生学习的却是阴阳嬗变之术!我已经修成了第一重洞天!”

两人甫一交锋,李竹仙立刻感觉到修为上的不足,被白月楼的日月斗转洞中天神通将陌刀神通定住。

陌刀嘭嘭转动,被绞得粉碎!

陌刀破碎的一刹那,李竹仙也被震得闷哼,倒飞而去,嘭的一声撞击在墙壁上,将那墙壁撞出个人形大洞。

同一时间,从陌刀中飞出几十只毕方,振翅向白月楼扑去。

“竹仙姑娘,武学就算了吧?”

白月楼微微一笑,双手连翻,将那几十只毕方打碎。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这些毕方被他打破时,有几粒砂子刺破他的皮肤。

李竹仙倒地不起。

白月楼向苏云看去,却见苏云也在向他看来,露出“勉励”的微笑,白月楼微微一笑,心道:“老师告诉我,淡泊明志,宁静致远。我若是被他充满认可的眼神撼动心灵,便愧为圣人弟子!”

“圣公子,你中毒了。”苏云满脸善意的对他笑道。

白月楼怔了怔:“中毒?什么中毒?”

他突然只觉天旋地转,噗通倒地,心中茫然:“刚才那些沙砾中有毒!可是,李竹仙是朔方侯家的千金小姐,怎么可能下毒……”

李竹仙蹒跚走来,兴奋道:“我终于光明正大的赢了一次!而且赢的是圣公子!”

她慌忙上前,喂白月楼服下解药。

苏云赞道:“圣公子不愧是圣人弟子,修为浑厚。”

“可惜应变差了点。”

少女梧桐盯着他,笑道:“他应变不足,所以中毒。但是你比他难缠多了……古怪,你身上有一种让我熟悉的气息。这股气息,像是来自你的灵界之中,有一个在我手中死过一次的熟人……”

苏云哈哈大笑,一步跨出,催动洪炉嬗变,顿时气息变得无比狂野霸道,甚至有一种残暴的气息!

文昌殿前,左松岩遥遥望向格物院,这时闲云道人与涂明和尚赶来,向他见礼。

“你们来得这么早?”左松岩诧异道。

“仆射又不是不知道,开学又不用授课,只是把入学的士子聚到一起训导几句勉励几句罢了。”

涂明和尚笑道:“其他的,有其他先生安排,无需我们首座费心。”

闲云道人遥望格物院,道:“听说格物院的首座西席顾华如陷落在大漠中,仆射可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左松岩面色有些阴冷,道:“我命他去查劫灰怪案,他一路查到塞外大漠,在那里被人抓住。我得到消息,去塞外营救,然而却找到了他的尸体。”

闲云道人与涂明和尚对视一眼,面色凝重。

能够杀格物院首座西席的人,一定非同小可。

左松岩继续道:“有人知道我在调查劫灰怪案,故意把他引到大漠,对他下手。他以前在朔南犯过事,被官府通缉,找我给他个容身之地……”

他眼圈泛红,别过头去,等了片刻,方才道:“你们也需要小心,有些人已经开始对我们文昌学宫下手了。顾华如只是第一个,这段时间,最好不要住在学宫外。”

涂明和尚与闲云道人点头称是。

左松岩吐出一口浊气,道:“老顾走了之后,我把咱们学宫的几个刺头和败类安排到格物院,也算是为学宫除害了。格物院,就这样先废弃着,由他们祸害。”

闲云道人笑道:“顾华如祸害了这么多年,也没能把格物院给拆了,他们几个小家伙能做出……”

他还未说话,突然只听一声声雷鸣般的龙吟传来,众人急忙看去,只见格物院中一条条神龙翻腾,所过之处,房瓦皆飞!

那些神龙个头不大,只是有三丈长短,然而却行动敏捷无比,上下翻飞,扑击厮杀,凶恶异常!

一个少女红衣胜火,脚踩神龙,在空中腾挪,从格物院中冉冉升起,身姿说不出的曼妙动人。

突然又是一声龙吟传来,格物院一座大殿的殿顶被掀飞,应龙展翅飞起,与应龙一起飞起的还有一个少年,头顶黄钟!

那少年刚刚升起,大殿的殿顶又自噼里啪啦暴裂,其他十一种神魔撑破大殿。

那少年少女脚步如飞,很快冲撞到一起,但听一声悠扬的钟声传来,那少女向后倒跌飞去。

少年向前追去,应龙探爪,扣住那少女的头,狠狠向地面砸下!

即便是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左松岩、闲云和涂明也仿佛能感受到少女梧桐的脑袋撞击在地面上时发出的震动。

那一下,一定非常凶狠!

苏云落后一步,就在少女梧桐砸在地面上的那一瞬间,他一拳又一拳向下轰去,无论是日月叠壁神通,还是毕方神行神通,又或者是蛟龙神通、猿公神通,一发轰下!

格物院被震得窗棂哗啦啦颤抖,树木摇晃,乌鸦乱飞。

突然,少女梧桐衣袖挥动,红纱漫天,遮住少年视线,一条条真龙在红纱下扑杀而来。

苏云却闭上眼睛,黄钟旋转,身后十二神魔随着他的身形纵横交错,四下出击,将梧桐的攻势挡住!

“魔域洞天,开!”

梧桐趁机一拍地面,从坑中飞起,头顶突然出现两大洞天,一股股黑暗魔气从那两个洞天中溢出,浓烈至极。

“仆射,要插手吗?”

闲云道人急忙道:“人魔已经修炼到蕴灵,开了两个洞天,修炼速度实在太快。倘若留着她……”

左松岩摇头,面色古井无波:“我已经与裘水镜、薛青府商议好了,与人魔联手。谁也不许对人魔下手。”

闲云和涂明心中凛然:“朔方的局势已经危险到要与人魔联手对抗的程度了吗?”

左松岩愁容满面,低声道:“我只是没有想到,上使与人魔一碰面,便要把格物院给拆了……”

涂明道:“上使嫉恶如仇……”

只是这句话说出口,连他自己都不信。

第一百三十一章 好了,格物院没了(求月票)

梧桐的修炼速度的确快得惊人,大考时她还不是灵士,只是筑基境界,但是现在,她已经修成了蕴灵第二洞天!

最可怕的不是她的修炼速度,可怕的是导致她修为提升的原因!

朔方城人心中暗藏的魔性在动荡,滋长,越来越可怕,这才是最凶险的地方!

梧桐的修为激增,只是由于她在吸收朔方城的魔性,人们心中的魔性越多,越恐怖,她的修为提升越快!

上次苏云去拜访裘水镜,离开时恰逢少女梧桐也来请裘水镜指点修行,也是在那时,裘水镜、左松岩和薛青府确定了必须与梧桐联手,应对目前的局势。

梧桐也是在那时与他们谈好了条件。

人魔,原本他们心中最为邪恶的存在,但是他们为了应对人心中的恶,不得不与人魔联手,真是个莫大的讽刺。

“苏士子,她还没有使出全力。”

苏云的灵界中,书怪莹莹观察少女梧桐的一举一动,分析她的功法神通,一边指点苏云在战斗时神通的运用技巧,道:“她是用的真龙神通并非是最强的状态,而是十六篇中悟出的零散神通,她的肉身法力的真实水准,可能不比你逊色多少。”

苏云腾空而起,落在格物院一株参天大树的树冠上,双脚站在两片树叶上,身形随着枝叶起伏而起伏。

另一边,少女梧桐落在格物院的一座大殿上,那大殿已经被破开一个天窗。

两人相距十多丈。

“人魔最厉害的还是她自身。”

灵界中,莹莹继续道:“她的身体可以化作奇异的兵器,可以说,她的身体任意一个部位都可以化作灵兵,增加她的战力。你应该知道灵兵的威力,哪怕她现在只是蕴灵第二洞天的境界,发挥不了灵兵的几分威能,但那威力也不是你所能抵御。”

苏云的性灵与她对话,道:“我有木头盒子,动用灵兵的话,我未必会比她弱了。”

“若是她把十六篇整合归一,化作一种神通,再通过她的身体所化的灵兵来施展呢?”

莹莹提醒道:“那样的话,威力便极为恐怖了!而且她当年格杀真龙,一定拥有更为强大的绝学,甚至超越十六篇,可能是能够与仙术并列的魔道绝学!”

苏云心中一紧,同时又有些期待:“那样的话,人魔梧桐是否能接的下仙剑?”

长久以来,苏云最担心的便是天门后另一个世界中的仙剑,有仙剑阻挠,他始终不能称心如意的借助仙图来修炼。

仙剑的威力越来越强,让他越来越担心自己下一次进入天门会死在剑下。

倘若人魔梧桐能够接下仙剑,对他来说反倒是一件大好事!

那就意味着仙剑不再无敌!

只有知道仙剑不再无敌,他才有信心对抗仙剑!

“你可以借助她带给你的压力,助你打开第一洞天,打开第一洞天之后,你的大一统功法的强大之处便可以展露出来,那就是相同境界仙人般的法力!”

莹莹在他的灵界中飞行便无需借助翅膀了,围绕着他的性灵飞来飞去,道:“那时对抗人魔,便有了胜算!不过就算你能战胜人魔,也未必能成为大师兄,你还要小心一人。叶落公子一直在寻找机会,等待你们两败俱伤,他便上来捡漏,做你们的大师兄。”

“他的实力不高,为何要小心他?”苏云不解。

“他的实力极高,可能还在你和人魔之上。”

莹莹落在他的肩头上,道:“我在文渊阁中见过他前来借书。”

“在文渊阁中见过他?”

苏云脑中轰然:“叶落公子是天道院的士子?他若是天道院士子的话,那么他是……”

就在他心神震动的一瞬间,少女梧桐终于寻找到机会,咯咯一笑,突然纵身一跃欺身近前,神通爆发!

她纵身而起的一瞬间,气息突然发生了变化。

先前她的气息飘渺,让人无法抓住她的方位,而现在她的气息突然那变得暴烈起来,仿佛体内藏着一条真龙!

苏云又像是回到了葬龙陵,视觉听觉嗅觉触觉等六觉被相继剥夺!

少女梧桐施展真龙神通,合真龙十六篇为一篇,终于要施展一统十六篇奥妙的神通,这神通尚未完全施展出来,便将苏云的气血压得缩回洪炉,向灵界中溃退!

“趁着这股压力,打开洞天!”莹莹急忙喝道。

灵界中,苏云的性灵将洪炉嬗变催动到极致,灵界洪炉中气血熊熊恍若圣火,洪炉烈焰焚烧,铸炼性灵。

而在灵界洪炉四壁,十二神魔烙印复苏,从洪炉四壁上游出,飞上天空,将自身一切力量绽放!

洪炉上方的灵界天空,顿时应龙饕餮梼杌等十二神魔打破,轰出一片洞天!

这座洞天开启,苏云的性灵立刻升腾而起,飞入洞天之中!

他的气血为之暴涨,灵界洪炉轰隆轰隆震动,不断向外拓展扩张,顷刻间灵界便大了数倍!

他的气血立刻反哺肉身,顷刻间将梧桐的真龙神通带来的压迫驱散,六觉恢复!

少女梧桐这一击已经来到他的身前,那少女身后浮现出真龙盘绕的异象,神圣,威武,狰狞,巨大的龙躯围绕她层层盘绕!

那真龙并非是金色的神龙,而是黑龙,仿佛坠入了魔道,健躯狰狞,充满了爆炸般的滔天神魔之力!

梧桐一身红衣,黑龙则乌黑如黑铁,给人视觉以极大的冲击力。

少女梧桐扬手,手为龙爪,用力一挥,黑龙也随之抬起龙爪用力一挥!

苏云尽管已经冲破她的气息压制,但失了先手,来不及破解这一招,被龙爪击中。

“嘭!”

他身形陀螺般旋转,将那大树树冠搅得粉碎,整个人旋转着飞向格物院的一排屋舍,只听嘭嘭嘭一声声巨响传来,苏云将一栋栋房屋撞得墙倒房塌!

与此同时,少女梧桐飞身而起,脚踩空中一片片烂砖碎瓦,目光锐利如电,一掌拍出!

她身上缠绕着的黑龙顿时飞出,向下撞去,将屋顶洞穿!

“轰!”

那房屋中传来剧烈的震荡,房屋四周的窗户嘭嘭炸开,琉璃破碎,四下里咄咄激射!

李竹仙和刚苏醒的白月楼急忙各自催动神通和身法,躲避那些破碎的琉璃,却见琉璃中还有窗棂木条和四周的砖瓦!

少女梧桐一击过后又是一击,身上再度浮现出一条黑龙,从体表浮现,从体内蜿蜒游出,伴随着她这一击而迸发出恐怖威力,轰入房屋之中!

那房屋四面墙壁发出咔嚓咔嚓的爆响,出现一道道触目惊心的裂痕!

“轰!”

少女梧桐一击又一击轰下,一条又一条黑龙轰入房屋之中,终于那栋房屋禁不起她的神通冲击,四面墙壁向房屋四周倒下!

李竹仙和白月楼看得眼睛发直,急忙后退避开神通冲击的余波和倒塌的墙壁,李竹仙喃喃道:“换做是我,第一招就被打死了,还是她来做大师姐罢……”

白月楼面色也有些不太好看,心道:“换做是我的话,也会被锤成肉泥了……”

弥漫的烟尘中,那房屋中心出现一个龙爪形状的大深坑,深达丈余,苏云大字型趴在坑底,深深嵌在地底。

少女梧桐脚踩空中飞过的破砖烂瓦,来到另一栋没有倒下的房子屋顶,目光向坑底看去,突然怔了怔。

只见那龙爪形状的大坑中没有了苏云的踪影,只剩下一个人形印记!

人性印记旁边,还有一双很深的脚印!

“糟糕!”

少女梧桐急忙抬头,看到半空中的一个小小身影,这时苏云纵身跃起,身形破空爆发出的轰鸣声才传入她的耳朵!

“苏士子,你现在洞天已开,拥有相同境界仙人般的法力。”

灵界中,书怪莹莹观察他的性灵神通,查看大黄钟上的所有烙印,摇头道:“你目前修成的所有武学神通,都不足以把你的法力上的优势发挥到极致。无论是日月叠壁还是蛟龙吟,都不行。而应龙、饕餮等神魔烙印,你参研的深度,远不如人魔得到的十六篇的深度。你准备用什么神通发挥自己的法力优势?”

她着实为难。

莹莹乃是天道院文渊阁的书怪,这一百五十年来见过数以千计的天道院的天才,知道这些天才修炼了什么神通,也通过各种各样的书籍了解到元朔最尖端的神通和功法。

但是苏云却与那些天道院士子不同。

天道院士子都有专精的方向,在某一方面有着惊人的天赋。

而苏云一开始修炼的是鳄龙吟、日月叠壁、猿公诀、毕方变这类武学,从武学中领悟出神通。他又学从朝天阙中领悟出的十二种感应篇,领悟出应龙、开明等神通,统统烙印在自己的钟壁上。

这些神通极为繁杂,但是却没有格物到极致,达不到天道院士子的那种高度。

比如天道院士子格龙,从十六个方面,把龙格到极致,苏云的神通,没有这种深度的格物。

这是让莹莹感觉到为难的地方。

没有深度的格物致知,便无法将苏云那少年仙人般的法力,完全发挥出来!

苏云身形上升到最高处,开始下坠。

“莹莹,你看到的这些神通,其实都是我真正神通上的一个个烙印。”

灵界中,苏云性灵的声音传来:“而我真正的神通,其实只有一个。其他一切神通,都只是我真正神通的组成部分!”

莹莹正在观察大黄钟,突然苏云的气血涌来,注入大黄钟之中。

莹莹呆了呆,只见这大黄钟一层又一层的刻度开始变得清晰起来,各种神通烙印仿佛在烙印中活了过来。

大黄钟在铿锵作响,向外膨胀,越来越大,越来越高。

莹莹仰头,只见这口大黄钟旋转着从苏云的灵界中飞出。

“这是……”她心头震动。

格物院房顶,梧桐仰起头,看到了半空中的那口黄钟,只见蛟龙、白猿、日月、毕方在钟壁上浮现,又有应龙、开明、穷奇等十二神魔浮现在铜钟内壁。

而在钟内,无数齿轮相互咬扣,交错,以无比紧密精密的方式运转!

“苏士子,你只是个半魔,休想踩到我头上去!”

少女梧桐叱咤一声,气血提升到极致,咬紧牙关,冷笑道:“你注定要服软!”

格物院外,全村吃饭焦叔傲也仰起头来,看着那口下降的大黄钟,心中有些迟疑:“梧桐前辈说不要我帮忙,她能接下吗?”

同一时间,文昌学宫各大学院士子都听到了钟声,以为是下课钟声,纷纷走出课堂,仰头便看到那正在飞速坠下、各层不断旋转的大黄钟,不由神色呆滞。

“好像是格物院……格物院在搞什么?”一位西席先生迷茫道。

有人从格物院路过,知道其中的原委,道:“听说是格物院新晋的士子,谁也不服谁,在争夺大师兄的位子。”

那西席先生更加茫然:“格物院连老师都没有,争夺大师兄的位子有什么用……”

“咣!”

苏云手掌抓着大黄钟的钟鼻,一声洪亮的钟声,轰入格物院,钟声响彻文昌学宫。

那西席先生愈发茫然,向左右的士子道:“好了,现在连格物院也没有了,还争啥大师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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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二章 格物院苏大师兄

格物院外,伴随着洪亮悠扬的钟声,一股气浪冲击而来,格物院的墙壁顿时崩坏,砖瓦齐飞。

甚至有一段墙壁向外平平挪移了十多步,这才倒下。

那洪钟恐怖的冲击力几乎将格物院里栽种的大树的树叶摧毁得一干二净,几只乌鸦也被狂暴的气浪冲飞,不知所踪。

李竹仙和白月楼稳住脚步,抵御余波冲击,却见格物院几座大殿的琉璃瓦被掀飞。其中一座大殿中,叶落公子双手各自抓着一口灵器,灵器挂在横梁上,整个人如同飓风中的叶子上下抖动。

少女梧桐首当其冲,她早在苏云催动大黄钟落下之时,便已经做好了十足的准备,气血魔化,形成魔龙神通迎着大黄钟冲去。

然而,魔龙还未来到大黄钟下,便见龙鳞破碎,龙角断裂,龙皮被剥开,血肉蒸发,五脏六腑尽碎,只剩下龙骨。

随即龙骨也在钟声中破灭!

这才是真正的真龙神通,像是真实存在的神龙一般,少女梧桐的神通能够做到这一步,展现出非凡的造诣。

只可惜她复生的晚,在《真龙十六篇》上浸淫的时间太短,真龙十六篇的威力无法完全发挥出来,否则也不会在苏云这一击面前一触即溃。

梧桐双手高举,体内又有魔龙蜿蜒游出,帮助她托起大黄钟。

“咣!”

黄钟威力,少女梧桐脚下的房屋尽皆破碎,大地突然沉降下去,她身躯缠绕的那条魔龙也在不断瓦解。

梧桐落地,双足扎入地底,咬紧牙关,死死支撑,以自身法力来修补黑龙神通,维持神通不灭。

钟声冲击地面,反震力让苏云身形向上弹起,苏云头下脚上,手掌再度向下方的大黄钟钟鼻压下。

少女梧桐松了口气,周身红纱弥漫,心道:“我可以反击!”

苏云的灵界中,书怪莹莹提醒道:“你的黄钟神通笼罩范围太广,可以缩小一些,威力更加集中,威能自然更强。”

少女梧桐正欲反击,突然只见大黄钟旋转缩小,钟口只有两三丈方圆,不由头皮发麻,急忙厉喝一声,奋起所有力量,疯狂催动魔龙神通。

“咣!”

更加恐怖的威能冲击而下,少女梧桐环绕周身的魔龙飞速瓦解,血肉全无。

梧桐双足深深陷入地下,四周的地面还在不断沉降,恐怖的压力让她双腿完全陷入地底,没到摇身。

她顾不得这些,疯狂催动神通,修补破碎的魔龙,竭尽所能维系神通不破。

这一击的力量比刚才更加集中,神通对四周的冲击力远不如第一击,李竹仙和白月楼只是感觉到一股大风吹过。

挂在大殿上的叶落公子也只是被风吹得摆了摆身子,不像刚才被飓风吹得像落叶般剧烈抖动。

这时,苏云被反震力冲击,身形再度弹起,又是一掌向大黄钟拍去!

“苏士子,这口黄钟还是太大,难敌帝平,还需要缩小!”书怪莹莹继续道。

梧桐头顶,大黄钟继续旋转,钟口只剩下一丈二三。

少女梧桐仰头,脸色大变,钟声响起。

她周身盘绕的魔龙顿时被击溃,少女梧桐闷哼一声,被这一击轰击得眼耳口鼻血流不止,身躯也再度沉降。

她四周的大地跟着沉降,甚至她还看到大地龟裂,地面破碎,在钟声中飞起,破灭的景象!

她感觉到自己的气血被压制,双眼发黑,目不能视,耳中轰鸣,耳不能听,脑不能思,鼻不能嗅,口不能发声!

而这一次,苏云的神通波及四周的范围更小,李竹仙等人只感觉地面震动,风沙不动。

白月楼和叶落公子面色凝重,意识到这一击的可怕。

“还不够,须得缩小到八尺。”

苏云灵界中,书怪莹莹观察苏云的神通,道:“缩小到八尺,才能将你的法力和神通发挥到极致。想要达到威力上的尽善尽美,还须得试验许多次,看看到底是八尺多少寸。”

她的意思是苏云的黄钟必须要有广度,容纳他的雄浑气血,但同时又要将威力集中,从而形成一种完美的平衡。

神通并非是越大越好,大,意味着威力的分散。

也并非是越小越好。小,意味着可容纳的气血不多。

这二者的平衡,需要每一个灵士自己去把握。随着灵士修为的提升,平衡也在变化,因此需要灵士自己去调整。

苏云心念一动,大黄钟再度缩小,手掌落下。

少女梧桐看到大黄钟再度缩小,不禁目露凶光,她的双手立刻开始变化,化作兵器:“想我死?做梦!”

就在此时,突然她头顶的黄钟非但没有爆发威力,反而在冉冉升起。

少女梧桐怔了怔,苏云的手掌只是在黄钟上轻轻借力,并未将黄钟的力量再度催发。

黄钟升到苏云头顶,梧桐急忙散去双手变化的兵器,恢复如常。

苏云向她伸出手来,微笑道:“师妹?”

少女梧桐只剩下一颗头在地面上,其他身子都在地下,闻言不禁微微一怔,盯着他的手。

苏云面带和善微笑,手掌不动,道:“师妹?”

少女梧桐咬牙,从地下伸出手来,握住苏云的手,噗嗤笑道:“多谢师哥赐教。改日小妹再来领教!”

苏云用力,像是拔萝卜一样,把她从地下拔出来,笑道:“随时欢迎。师妹,该给钱了。”

少女梧桐呆了呆:“什么钱?”

苏云露出鼓励的眼神:“你再想想!天方楼,神仙居,咱们碰面,我是怎么跟你说的?”

“挑战你,要收三块青虹币是吧?”

梧桐脸色一黑,向袖兜里摸去,却摸了个空,咬牙道:“这件事我记得,不过我现在没钱。我的钱被裘水镜坑走了!能否宽限几日……”

她语气越来越低,心中委屈万分。

人魔是何等威风霸气?

人们向来是谈魔色变、闻魔色变,人魔何曾有过被人暴打还要给人钱的委屈?

更可恨的是,她的钱被裘水镜坑得一干二净。

上次她进入裘水镜的神仙居,谈过正事之后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留下来听裘水镜讲课。这一听非同小可,少女梧桐便沉迷其中,裘水镜指点指导她修行,让她入迷。

裘水镜多贵?

她这些日子都在裘水镜那里听课,自然是花钱如流水。

当然裘水镜教她的都是真彩是俩,她吸收了裘水镜传授她的这些知识,可以快速吸收真龙十六篇,融为一体,修成完整的真龙神通,对她的好处极大。

但也因为如此,万贯家财,挥霍一空,饶是人魔也穷得叮当响,只有面子没了里子。

到现在,她竟然连三块青虹币也取不出来。

当然,被苏云打一顿还要给钱,这就是人魔的另一场奇耻大辱了。

苏云呵呵笑道:“梧桐师妹不用着急还钱,咱们毕竟都是格物院的士子,你想跑也跑不到哪里去。”

他兴冲冲的向白月楼看去,正色道:“圣公子,你的毒解了吗?咱们之间还有一场呢!”

白月楼玉树临风,面色温润,淡淡道:“我的毒自然解了,区区小毒,岂能奈何圣人绝学?不过,你我一战事关我师门清誉,我不得不焚香沐浴,选择一个良辰吉日,再行较量!”

苏云皱眉道:“说简单点。”

白月楼躬身道:“大师兄。”

苏云点了点头,道:“你准备好的时候,也记得准备好三块青虹币。没有钱,我不与你较量。不过你如果惹恼了我,我免费打你。”

白月楼躬身,面带笑容,更加恭谨,眼中却有光芒闪动。

苏云来到李竹仙面前,李竹仙紧张的抓着两根辫子,警觉道:“你和我哥是朋友。”

“看在牧歌的面子上,我可以只收你一块……”

“师哥!”

苏云点了点头,突然只听哎呀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传来,却是叶落公子从横梁上摔了下来。

“叶落公子,是师哥,还是三块青虹币?”苏云问道。

叶落公子急忙上前,取出三块青虹币,笑道:“当然是师哥。但钱也是要给的。师哥收好!”

苏云收下那三块青虹币,哈哈笑道:“今天,是我们格物院开堂上学第一天,士子们其乐融融……”

“轰!”

他的身后,一座大殿不堪重负,四分五裂,坍塌成一团,顿时烟尘弥漫。

一株光秃秃的大树被断墙砸中,大树斜斜歪倒在一旁,树根都被掀翻出来。

苏云回头望了一眼,继续道:“其乐融融,和睦共处,友爱互助。首座西席还没有来,便由我暂代先生的职责,大家要按时上课,下课。”

众人面面相觑,这格物院还有地方上课吗?而且,连老师也没有一个,谁来上课?

再说了,他们这些人桀骜不驯,最老实的李竹仙也是一个混世魔王,一肚子损招的女孩,谁敢来上课?

苏云咳嗽一声,道:“今天,便讲到这里,同学们下课。”

格物院外,全村吃饭焦叔傲走来,李牧歌也在一旁,慌忙向李竹仙走去,焦急道:“妹妹,你没事吧?”

李竹仙得意洋洋,笑道:“受了点小伤,不过我打败了圣公子!”

李牧歌连忙向白月楼道:“圣公子,你没事吧?”

苏云看着满目疮痍的格物院,心中感慨万千,暗道:“这次,左仆射无论如何都要感谢我了。他恐怕还不知道格物院来了这么多混世魔王,人魔,叶落,圣公子,李竹仙,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而且,格物院连个老师都没有!”

他心中颇为自得:“幸好有我,能够镇得住这些妖魔鬼怪!这个人情,左仆射多半要感激涕零了。”

叶落公子向外走去,苏云突然笑道:“叶落公子留步。”

叶落公子连忙停步,苏云走过去,笑道:“公子,借步说话。”

叶落公子受宠若惊,快步跟上他,笑道:“大师兄,有什么关照?倘若有用得着的地方,尽管说?”

苏云回头看了看格物院,只见众人没有跟来。

叶落公子误会他的意思,踟蹰道:“重建格物院么?我爹刚刚给文昌学宫捐了栋楼,倘若再捐一座格物院,多半要骂我……不过既然是大师兄开口……”

“你误会了。”

苏云抛了抛手中的三块青虹币,悠然道:“我应该叫你师兄才对。叶落师兄,天道院士子,东都大帝委任的钦差上使!”

叶落公子躬下的身子突然僵住,眉毛挑了挑。

“别人都以为上使是从东都来的,然而天道院士子却不需要居住在东都,天道院士子可以在天下任何一个角落,进入天道院!”

苏云目光落在他的身上,微笑道:“叶落公子,劫灰城那条街道上,你我相谈甚欢。如果我猜得不错的话,那时的你应该是站在叶家的神仙居中,控制着中年矿工与我说话吧?”

叶落公子直起腰身,突然间锋芒毕露,再无纨绔公子的模样!

“我想不通,我这么厉害,为何陛下还要派第二个上使?”

第一百三十三章 无敌脑补(周一求票)

“直到我看到你这些日子的作为,然后我便又想通了。”

叶落公子由衷赞叹道:“你的心机实在太可怕了,太恐怖了。”

苏云茫然,不知他为何这么说。

“陛下真是圣明!他选择你作为第二个上使,真是无比英明的决定!”

两人并肩而行,叶落公子道:“叶家是老世家,来历久远,不比林、周、陆、文、田、武、童这样的新贵世家。新贵世家野心勃勃,老世家则经历过大风大浪,要沉稳许多,陛下更信任老世家。我自幼聪慧,十二岁便考入天道院,而其他人在我这个年纪还在读庠序。”

他颇为自傲,道:“我叶家有最好的私学老师,有最好的条件,我除了可以学到庠序里教的东西,还可以学到庠序里不教的东西!我在十一岁时便已经帮我父亲打理琉璃厂的生意,让他的琉璃厂转亏为盈。我看周围的人,甚至可以一眼看出他们的想法,这就是聪明人与普通人的区别!直到我遇到了你!”

他深深看了苏云一眼,叹道:“我第一次遇到你的时候,觉得你就是个蠢蛋。你明知道裘水镜得罪了陛下,偏偏还与他走得很近,得罪了陛下,又暴露了自己。后来我想通这反倒是你自保的计策。那时我还以为你不过如此,我也能做到。但是当你拔掉劫灰厂,大破劫灰城后,我便对你有几分钦佩了。”

苏云眨眨眼睛,想要谦虚几句,却不知该如何说起。

“你大破劫灰城,让童家转攻为守,吃了个大亏,暴露了出来,又让其他世家来分割童家劫灰厂的利益,童家在劫灰城的一举一动都暴露在各大世家的眼皮底下。这正是你的高明之处!”

叶落公子竖起一根大拇指,赞道:“我自问智谋深沉,探得许多秘辛,但我知道的越多,越不敢动。唯你大刀阔斧,一番神乎其技的操作,令我瞠目其后,唯有叹服!”

苏云想了想,自己夜探劫灰城时,好像没有想过这么多。

“当时,涂明大师试探我是否要去查案,我只好硬着头皮去一趟劫灰厂,我也不知道会发生这么多事……不过这话说出来,估计叶落也不肯相信。”

叶落公子继续道:“你大破劫灰城之后,又破林家的雷击谷,将自己推到风口浪尖的地方,成为朔方七大世家众矢之的!这又是一个无比愚蠢的作为!”

他冷哼一声,面色森然:“身为上使,身负大帝的密令,第一要务不是破案,而是保全自身!但是你为了破案,却奋不顾身悍不畏死,让我为你紧张的同时,又暗恨你的愚蠢。然而直到老瓢把子出手……”

他突然变得有几分失魂落魄,喃喃道:“我这才看懂你的作为中蕴藏的深意,我才知道我和你的差距有多大……”

苏云忍不住道:“叶落公子,其实我吧,并没有……”

“你不用解释!你的操作,我能看得懂!”

叶落公子抬手,止住他的话,傲然一笑,自负万分:“我倘若看不懂你的操作,那就愧为天道院士子,愧为叶家这一代的继承人,愧对列祖列宗!这一切,其实都要从你刚刚进城,偶遇朔方侯家的李公子李牧歌说起!当然,这根本不是偶遇,而是早有预谋!”

苏云更加错愕。

“你不仅与朔方侯牵上线,而且借劫灰怪动乱与涂明大师牵上线,借此联络上老瓢把子!”

“你不是直接明面上走官场这条路,而是暗度陈仓,与老瓢把子谈拢之后,三教九流,朔北十七州一百零八郡的绿林高手江湖浩瀚,尽数听你调遣!你在别人不知不觉中,便已经坐拥地下世界最为庞大的势力作为后盾!”

“七大世家对你出手,你也趁机向你的潜在盟友展露你的实力和势力!云桥一战,你羽翼已成,让你的潜在盟友动心,觉得可以与你联手!”

“所以,你以自己为媒介,把裘水镜、老瓢把子和不可能出手的薛圣人组合在一起,形成一个同盟!他们三人,不可能组成一个同盟,但是因为你的出现,他们终于联手!”

苏云呆了呆,这从何解释?

“到了老无人区,薛圣人受创,你背回薛圣人,为他寻访良医。薛圣人便与老瓢把子有了瓜葛!绿林老瓢把子怎么可能与名满天下的圣人联手,但就是因为你这个举动,让不可能成为可能!”

“至此,你羽翼丰满,大势已成,可以与七大世家分庭抗礼!”

叶落公子淡然一笑,傲然道:“苏上使,我猜的对不对?”

他不等苏云回答,突然变得颓唐万分,失落道:“不过你做出这一切之后,我只是事后分析,才明白你为何要这么做。我和你的差距,实在太大了,我只能事后看懂,在事前,我根本想不出你要做什么……”

苏云突然心中一片坦然,心道:“叶落公子这个聪明人活得真累,想太多了。”

叶落公子宛如被斗败的公鸡,双目无神,道:“我查了这么久,只看到了凶险,只看到了自己稍微一动,便可能粉身碎骨,便可能让叶家也粉身碎骨。你太了不起了,你把其他力量组合起来,形成对抗七大世家的力量。我不如你……”

苏云拍了拍他的肩膀,想说点什么安慰的话,却说不出来。

叶落公子道:“你还把朔方侯家的小姐李竹仙也拉入你的格物院,这一招……这一招……”

他摇了摇头:“神乎其技!神乎其技啊——”

苏云彻底无话可说。

“但是,我依旧不服你!”

叶落公子突然精神大振,器宇轩昂,淡淡道:“你就算多智近妖,智冠天下,我也不服你。因为除了智慧谋略之外,还有一个地方你我没有比试过。那就是武力!”

“所以,你给我三块青虹币,其实是为了挑战我?”苏云又抛了抛手中的三块青虹币,似笑非笑道。

叶落公子转过身来,与他面对面,面带微笑道:“但凡凭真本事考入天道院的,哪个不是天下少有的天才?我自然也是心高气傲!我智慧谋略不如你,但我还可以在其他地方超越你!”

苏云心中微动,想起帝平,问道:“同为天道院士子,彼此之间较量一番,也是常有的事。对不对?”

叶落公子正色道:“确实如此。”

“那么,你比弟平如何?”

苏云面色淡然的问道:“作为天道院士子,我准备挑战弟平。”

叶落公子脸色大变,吃吃道:“你挑战帝平?你竟敢挑战帝……”

他几乎说不出话来,这一刻,他感觉到无比强大的压力,一股脑的向他压来,将他压得难以喘息!

“高手!这人是个高手!”

他额头冒出冷汗,汗珠越来越大:“绝顶的道心战高手!”

帝平就是平帝,就是东都的大帝,元朔的皇帝,这是天道院所有士子和西席都知道的事情,作为天道院士子的苏云自然不可能不知道!

但是在知道的情况下,他居然还敢挑战帝平,并且风轻云淡的说出来,这份强大的道心简直堪称无敌!

叶落公子想起坐在大帝宝座上的帝平,顿时压力滚滚而来。

别说天道院士子,就算是征圣境界的存在,站在大帝面前也有一种可怕的压迫感!

这种压迫感不是来自于实力,而是来自于一个国家!

元朔国的大帝,身后有着数万万的民众,数以万计的灵士,有着不计其数的大军!

这些力量,都要臣服一人,臣服于大帝!

挑战这样的存在,需要有无敌的道心!

叶落公子身躯颤抖,脑海中想象自己站在帝平面前,向他发起挑战的情景,顿时身子抖动幅度更大了。

他做不到!

他身上的汗水越来越多,愈发难以喘息,帝平的面孔在他面前越来越大,身姿越来越伟岸,如同顶天立地的神祇,让他没有半点的反抗之心。

苏云纳闷,疑惑看着他。

突然,叶落公子噗通跪在地上,双手撑地,呼呼的喘着粗气,眼神涣散,像是经历了一场生死大战一般。

“叶落公子难道患有重病?就像弟平那样,也是个病秧子?”苏云心中隐隐生出几分同情,他曾经也是个瞎子。

同病之人自然相怜。

他刚才问叶落公子,其实只是想说,倘若叶落的本事与“弟平”相差不多,自己可以在挑战“弟平”之前,先与他较量一番,摸一摸“弟平”的深浅。

只是不知为何,叶落公子像是突然犯病了一样。

“我……”

叶落公子身子近乎扭曲,以一种诡异的姿态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一身汗水打湿了冬日的衣裳,猛地抬头,仰视苏云!

“我!一定可以战胜心中无敌的帝平!”

叶落公子双目赤红,显然在内心的战场中,他已经败了,他没能击破心中的恐惧向帝平出手。

但是,他的斗志却起来了。

毕竟是天道院的天才,他在短短片刻便意识到限制自己,让自己不敢向帝平出手的原因!

那是无上的皇权,如同最为强大的神祇一样的皇权!

叶落公子的眼中,帝平的影子和面前的苏云重叠在一起,无上的皇权厚重如大地,巍峨如苍天,苏云便是顶天立地的神祇,将他压住!

“我……”

叶落公子声音沙哑,口吐白沫,身子颤抖,似乎在鼓足勇气。

“苏士子!”

他近乎野兽般的嘶吼出来:“我要向你挑战!”

此言一出,他心灵上突然一片轻松,有一种大彻大悟,恍若飞升仙境的感觉。

叶落公子仰起头,眼泪长流,湿了脸颊,喃喃道:“我说出来了,我终于说出来了……我不是不行!我行,我真的行!”

苏云拍了拍他的肩头,勉励道:“我也有过一段挫折期,不用自卑。你会走出来的。叶落公子,你觉得我刚才给你上的这堂课,值多少钱?”

叶落公子抬手,擦拭去脸上的眼泪,毅然道:“无价!为表诚意,格物院,我叶家修了!”

苏云欣然道:“那么,我等你来挑战我。还有,记得准时上课。”

叶落公子点头,大步离去。

苏云欣慰的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心中默默道:“又多了一个送钱的老主顾……”

他心中很是开心:“他挑战一次不成,肯定还会有第二次,第三次……这样积少成多,我的钱也就慢慢多了。更何况,还不止他一个老主顾。”

苏云回头看向圣公子白月楼、少女梧桐:“还有他们!都是我的老主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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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四章 天劫之谜

“刚才我感觉到叶落公子突然间心魔大增,差点道心崩溃,然后又突然间心魔散去,心境修为反倒因此提升了不少。”

少女梧桐来到苏云身边,遥望叶落公子远去的背影,不解道:“一个人的道心怎么会突然堕落成魔,又突然升华到极致?人的道心崩溃之后,只会崩溃瓦解,一蹶不振……”

这种情形她遇到太多了,比如劫灰城中的童庆罗,一步一步的堕落成魔。

像叶落公子这样,从堕落中升华到更高高度的,很是少见。

苏云眼中满是善意的看着她,如同看着移动的青虹蟹,身上长满了青虹币,悠然道:“我给他上了一课,他便大彻大悟,说要出钱帮我们修格物院。梧桐,若是我给你也上一课,说不定你便不再是人魔了。”

少女梧桐白他一眼,风情万种。

苏云被她的目光扫过,顿时四周天地消失,眼中只剩下梧桐一人,那少女身后红纱像是一条条长虹,铺满了天空。

“大师兄不要得意忘形,我并非真的败给了你,我真正的本领尚未动用。”

少女梧桐光着脚丫,踩着漫天红纱迈步向他走来,幽幽道:“现在的你,只是能接得住我寻常一击罢了。”

苏云想起葬龙陵,他与花狐等人挖出真龙的尸骨时看到的那些伤痕,心中凛然。

他气血运转,突破少女梧桐给自己造成的幻觉,漫天红纱和少女梧桐悉数消失,只见梧桐站在他身旁不远处。

“你能徒手格杀真龙,我自然佩服得很。但我击败你动用的神通,才是我真正的神通,也是我寻常一击而已。”

苏云提醒道:“你知道的,我最强的还是剑术。”

少女梧桐心中凛然,想起他那一剑,哼了一声,突然又好奇道:“藏在你灵界中的到底是谁?给我一种很熟悉的感觉,一定是过去死在我手中的人物。”

苏云不答,道:“你慢慢想。对了,记得还钱。”

少女梧桐目送他远去,恨得磨牙,突然噗嗤笑道:“死在我手中的,显然是斗不过我。无需担忧。”

苏云的灵界中,书怪莹莹坐在大黄钟上,观测黄钟上的各种烙印,道:“苏士子,切不可掉以轻心,轻视了格物院的人。”

苏云的性灵点头:“你放心,我不会小觑人魔。能够独自格杀真龙的存在,恐怕比原道境界的圣人还要强,就算是死过一次,也非同小可!”

“我说的不止是人魔。还有叶落。”

书怪莹莹钻到黄钟内部,道:“他入学天道院比你早,能够作为朔方独当一面的钦差,自然有其独到之处,他可以做你挑战两位帝师的垫脚石。除了叶落之外,白月楼你也必须要与他有一战!他是你了解两大帝师的媒介。”

苏云也跟着她钻入黄钟的内部,这黄钟内部构造他自然很是熟悉,各个齿轮都是经过他静心架构,才让黄钟的七大时间刻度运转起来纹丝不乱。

书怪莹莹看得不是齿轮架构,而是内部钟壁上的烙印。

黄钟上的烙印分为内外两层,外层是蛟龙吟、日月叠壁等武学的三十六散手,而内层烙印则是应龙、饕餮等感应篇形成的图案。

“你的战斗技巧也要比帝平逊色许多。你掌握蕴灵境界的神通之后,经历的战斗太少,帝平则是经过血腥选拔,从世家内部崛起的天才人物!”

书怪莹莹不知从哪里取来一本书,走在齿轮之间,一边观察,一边在书上写写画画,道:“战斗经验太少,便会导致你极有可能出现你不知道的破绽。所以,你需要战斗!需要在战斗中测量出黄钟的最佳尺寸!”

苏云心中微动,信心满满道:“这个,我有办法解决!我现在最不缺的,恐怕便是生死搏杀。”

他向学宫外走去,性灵与书怪莹莹继续谈论。

书怪莹莹带着书本来到外面,漂浮在黄钟前,道:“还有,你的功和法一直不成体系,黄钟上忽刻度还有很多的空缺。我会帮你整理一下你的黄钟上的神通架构和武学架构,然后从文渊阁的筑基功法中,寻找出最适合你的六种基础武学。”

“这六种基础武学,可以填满你的黄钟忽刻度,让你基础完美。基础完美,你的根基便会更加厚重,底蕴更深。”

莹莹合上书,面色严肃的问道:“这六种基础武学,我要你在一天时间内完全修成,做到烙印黄钟的程度!你能做到吗?”

苏云点头:“不在话下!”

书怪莹莹又道:“你刚才对人魔说,黄钟只是你寻常一击,你最强的是剑术。我想看你的剑术。”

苏云面色羞红,讷讷道:“我是骗她,这剑术其实不是我的神通……”

书怪莹莹道:“学会了就是你的。我需要亲眼看一看你这招剑术。”

苏云咬牙,坐在黄钟上,将自己学会仙剑斩妖龙的前因后果大致说了一番,道:“我之所以能学会这招剑术,是因为我在学会洪炉嬗变,遇到仙剑斩杀蛟龙,脑子里想的始终是斩杀蛟龙的那一剑。我做了不知多少噩梦,梦到自己仿佛化作蛟龙,死在剑下。”

他隐去了天门后的世界和仙图,书怪莹莹并未追问,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

她只当做故事来听。

苏云又道:“我学会仙猿养气篇之后,也梦到自己化作妖猿,在渡劫时被仙剑所杀。我还梦见自己化作毕方,化作应龙,化作饕餮,化作穷奇。但无论化作什么,都无法避开这一剑。久而久之,我便学会了这一招剑术,并且……”

苏云面色古怪,挠了挠头:“并且,我好像越来越精通这一招了。这大概是久病成医吧。”

“但是你在施展这一招时,还是觉得有一天你会亲自面对这口剑,你躲不开这一招,也会像仙猿、蛟龙那样死在剑下。对不对?”书怪莹莹问道。

苏云连连点头。书怪莹莹站在黄钟上,围绕他走来走去,道:“你的梦境可能并非是梦,你可能梦到了天劫。文渊阁中有一部分很古老的书籍,记载了很多看起来不可思议的事情。”

她停下脚步,肃然道:“述异录中便写到这样一个故事,上古时期,世界破灭之后,有妖龙修炼到极高的境界,突然间天将大劫。天劫中出现一口仙剑,将妖龙诛杀。”

苏云怔然,这与他在仙图中看到的景象几乎一模一样!

“拾遗录中也有类似的故事,说是拾遗录的作者在仙山中遇到一个鸟巢,鸟巢中有一位禅师,很是儒雅,谈吐非凡。那禅师对作者说,他是凤凰,今日要涅槃飞升,进入仙界成仙。作者于是在一旁观看。然而禅师在涅槃之时,突然天雷大作,雷光中有一口仙剑从天而降!”

书怪莹莹面色凝重道:“作者看到,那禅师在雷光中化作七彩凤凰振翅而起,扑击仙剑,战了三个回合,凤凰死于剑下。仙剑遁去,杳然无踪。”

她的面色更加严肃,突然飞到苏云性灵面前,捧着苏云的脸,肃然道:“我怀疑你是妖怪,或者是什么神兽!你将来也会遭遇天劫,遇到那口仙剑!”

苏云失笑,招手拦下一辆负山辇,向车夫道:“去九原学宫走走。”

负山辇启程。

“你别笑,我很认真的!”

书怪莹莹气道:“人类修行,是没有天劫的,只有妖怪或者神兽修行才会遇到天劫。你梦到这些事情,一定是因为你是妖怪或者神兽,只是你自己不知道而已!”

苏云性灵笑道:“我听别人称我这一招剑术为仙术,又是何解?可以用来对付弟平吗?”

“当然!”

莹莹道:“大一统功法的目的,便是模仿仙法,力图达到仙人般的修为和神通。倘若你真的能够施展仙术,自然是最好。不过,我还需要看你的仙术成色!你何时使出这一招,让我看看?”

“快了。”苏云看着窗外,微笑道。

左松岩遥望,只见苏云登上一辆负山辇,向学宫外驶去,不由脸色微变,急忙道:“涂明,闲云!快!快过去问问!这小子要往哪里去?”

涂明和尚与闲云道人正欲飞身前去堵截负山辇,左松岩已经忍耐不住,一步跨出!

“轰隆!”

天空中爆发出一声雷鸣,一股狂风吹过,左松岩消失无踪!

闲云和涂明呆在当场:“老瓢把子,终于坐不住了!”

涂明眼中杀机四射,低声道:“闲云,叫人!”

闲云道人振翅而起,在半空中化作一只白鹤唰的一声远去。

左松岩怒火滔天,冲向负山辇,咬紧牙关,心道:“臭小子,朔方城中暗潮涌动,七大世家已经布下天罗地网,针对我们!格物院首座已经被人诱杀,死在塞外大漠之中!你还打算做什么?”

“不对!”

他突然停下脚步,脸色阴晴不定:“上使没有这么简单!他的每一个举动都大有深意!他肯定不会鲁莽行事!他到底要做什么……”

负山撵中,苏云悠然道:“九原学宫是文家的产业,我打算去拜会一下文家。想来,文家想杀我的人不在少数。七大世家拜访一遍,战斗经验应该便可以与弟平媲美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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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五章 学问交流

负山辇二楼,莹莹随着大黄钟从苏云的灵界中飞出,小心翼翼落地。

只有书本高的女孩给自己折好翅膀,拍动翅膀在车厢里飞行,车厢是二层小楼,她飞上飞下,很是兴奋。

她死在一百五十年前,那时候的元朔还没有这么发达,看不到负山辇、烛龙辇这样的车辆,也看不到窗外的高楼广厦。

天空中的云桥像是神仙宫殿的长廊,桥上有着廊檐遮风挡雨,车辆在廊檐下行驶,还有行人漫步桥上。

莹莹兴致勃勃的打量窗外的景象,道:“在文渊阁的书本里,可见不到这些。”

苏云笑道:“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倘若只沉迷于纸上世界,忽略了现实世界,读多少书都失去了乐趣。”

莹莹飞来飞去,东张西望,任何东西都只觉新鲜,突然,她趴在后窗上,惊讶道:“苏士子,你快来看!快点!”

苏云起身来到她身边,向车后看去。

只见他们这辆负山辇后方已经没有了其他车辆,身材矮小的左松岩步履沉稳,一身灰白衣袍跟在负山辇后方。

负山辇的速度虽然很快,但左松岩却始终能跟得上,奇怪的是他的步履不紧不慢,速度却与负山辇不相上下。

楼宇、云桥之间,不断有一个个身影纵跃如飞,向这边赶来。很快,一个如山般的巨人跳到桥上,来到左松岩身后。

天空中有令旗翻飞,旗帜呼啦啦作响,迎风飞行。

那旗帜向下疾飞而去,落地化作一个瘦长道人,一身玄黑道袍,也跟在左松岩身后。

又有五个儒士装束的男女不知从那里赶来,翻过云桥的栏杆,来到左松岩身后。

苏云和莹莹又看到了涂明和尚、闲云道人也走了过来,还有提着药箱的董医师与文昌学宫各大学院的首座西席,长袍大褂,文质彬彬,加入到队伍之中。

左松岩身后的人越来越多,场面越来越大,让苏云也不禁为之动容。

就在此时,负山辇驶到这条云桥空中路口,前方又有两个交叉的云桥汇入这道桥。

负山辇驶过岔路口后,苏云看到从那两道桥上各有几十位黑衣人加入到左松岩身后的队伍之中,那些黑衣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堵满了桥梁的车道。

又是一个空中岔路口,又有几十个男女老少汇聚进来。

而且,在队伍的后方和两侧,还有人源源不断的赶来,加入到队列之中,让这支队伍愈发壮大!

有的人手上抓着用布条缠绕着的长兵器,有人则腰间佩刀,或者背着剑匣,还有人灵界绽放,神通在空中飞舞,绚丽非凡。

所有人一言不发,跟着左松岩,而左松岩则跟着苏云这辆车,直奔七大世家中的文家所掌管的九原学宫而去!

朔方城各个楼宇间的哨声此起彼伏,不断响起,那是官府差役的哨声。

七大世家的武家掌握县尉之职,所有差役听从武神通调遣,而左松岩身后的这些人,赫然是朔北各州郡的匪首,榜上有名的人物,不能不让他们为之紧张!

武神通闻讯飞速赶来,远远站在一栋楼宇之上,遥遥看着这一幕,抬手厉声道:“传我命令,不要轻举妄动!”

与此同时,朔方城中灵士奔走,将这个消息送达城中的各大世家各大势力的耳中,一时间城中热闹非凡。

叶落公子刚刚回到叶家,便立刻得到线报,不由惊讶万分:“他有出手了?这一次他要做什么?”

他走来走去,分析苏云这一招棋的目的,越是分析便越是头疼,喃喃道:“你的智慧绝不可能超过我这么多,倘若我连你的棋都看不懂,又怎么有颜面挑战你?我一定可以看出你的目的!”

朔方李家,朔方侯接到消息时正在黑铁棺旁,给李家老祖上香,这口巨型的黑铁棺被立在朔方城最高的建筑上,旁边杵着一口性灵神兵,陌刀。

黑棺所面对的方向,正是塞外。

“左松岩要做什么?”朔方侯侧头问道。

他的身边,一个中年男子躬身道:“听说文昌学宫格物院的首座顾华如,被人引到塞外暗杀,左松岩乃是朔北传奇,顾华如之死他肯定不会善罢甘休。这一次,他多半会因为顾华如之死而发难。”

朔方侯仰头,看着黑棺上方的黑云,目光闪动:“我一双儿女都在文昌学宫求学,以至于老祖宗的棺材都冒黑烟,埋怨我坑了儿女。不过,我觉得我的选择是对的。元靖,准备好,若是闹大的话,便准备动用城防军!”

那中年男子李元靖躬身称是。

天方楼神仙居,裘水镜来到窗边,向下看去,只见苏云的负山辇已经行驶到天方楼旁边,后方是左松岩和黑压压的人群。

“松岩也是孩童脾性,陪着他玩。要不要告诉他,苏云并非是真正的上使?”

裘水镜迟疑一下,摇了摇头,露出笑容:“这样更有趣。不过话说回来,苏云越来越像是上使了,倘若帝平是个明君,下次遇到他时便应该给他上使这个名分和权职!可惜……”

而在朔方的圣人居中,薛青府薛圣人也得到消息通报,不禁蹙眉,仰头看向天空中的云桥:“四大学宫开学第一天,至于要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他沉吟片刻,低声道:“不过既然是盟友,总要支持一下。老罗,备车。”

另一边,童家的神仙居中,只听一个声音道:“老神仙到了!”

童老神仙在童家众人的簇拥下来到童庆云身边,挥了挥手,让众人散去。

童老神仙向下看去,只见苏云车在前方,后方则是左松岩率领的朔北一众高手,不由冷笑一声,淡淡道:“好大的阵仗。庆云……”

童庆云瞥他一眼:“怎么和我说话?”

童老神仙急忙躬身,赔笑:“老神仙,弟子错了。”

童庆云外表儒雅随和,只是三十许岁年纪,而老神仙却看起来像是一百多岁的人,道骨仙风,风度出尘。

只是让人没想到的人,老神仙反倒叫童庆云为老神仙!

“起来说话吧。”

童庆云道:“你与神王联手,竟然未能留下薛圣人,让我失望了。”

童老神仙小心翼翼道:“老神仙,你有所不知,原本薛圣人必死无疑,怎奈那姓苏的士子居然在天市垣中有很大的势力。他请动了李陆海,李陆海是治水的水利圣人,开水路助他逃往新无人区。他又请动了东陵主人,东陵主人护着他,于是薛圣人便……”

童庆云摆了摆手,目光落在前方的负山辇上,道:“是我低估了他。他一个外乡人,就算是拿着大帝的手谕,来到朔方也得像虫豸一样趴好!没想到他却左右逢源,珠联璧合,把老瓢把子、圣人这两股不可能联手的势力联合起来,甚至还拉拢了朔方侯!此子老谋深算,城府极深,居然与我对弈了几手还不落下风!少年英雄啊——”

他感慨一番,继续道:“东都怎么样了?”

童老神仙道:“东都这些年经营得很好,朔方学宫的士子入京之后,安插到各地为官。这些年军中也安插了不少,掌握了地方上的一部分军权。再加上我在朝中也有不少亲信,倘若老神仙要举事的话,定然一呼百应。”

童庆云指头轻轻敲着栏杆,目光闪动,道:“再加上塞外和地下的力量,或许足够了……”

童老神仙愈发恭敬,躬身道:“求老神仙念在我立功劳的份上,传我《龙心篇》!这几年在东都,我感觉到心脏的机能在下降,我人虽然未老,但是心脏却不如从前了。我的心脏在衰老,估计用不了几年了,求老神仙传我……”

童庆云淡淡道:“你已经得了筋、脉、骨、气、血、液、脏、腑八篇,我让你多活了几十年时间,你还不满足?不过你放心,这次你再立大功,我把《真龙十四篇》悉数传你,也不是不可能。”

童老神仙感激涕零,道:“这一次苏上使……”

“静观其变。”

童庆云道:“我倒要看看,他还打算做什么!”

他目光落在苏云乘坐的负山辇上,目光深邃,低声道:“平帝,你以为你派来的使者能与我斗吗?他前面几步棋走得虽然不错,但岂能斗得过我?就算是你,呵呵……”

九原学宫。

学宫里的西席先生早已得到消息,如临大敌,连忙告知仆射文立芳。文立芳立刻取来镇宫之宝大荒铜镜,道:“快去上报官府!请朔方侯派人前来!还有,告诉林、周、陆、田、武、童等世家!”

她布置妥当,顾不得上课,立刻点齐了学宫的西席和文家的一众高手,赶往九原学宫的山门。

不久之后,负山辇姗姗来迟,在九原学宫山门前停顿下来。

车中,苏云付了车钱,只听咯吱一声车门开启,苏云低着头走出车厢,缓缓下楼。

那车夫等到他走下车,连忙一甩缰绳,负山兽仿佛脱缰野马一般向前窜去,逃离九原学宫。

那车夫疯狂抖动缰绳,心中暗暗懊恼:“早知道文昌学宫的生意不好做,像是龙潭虎穴,没想到这么难做……”

这一路行来,他的压力之大可想而知。

九原学宫山门前,苏云仰头向山门看去,只见两排九原学宫的西席先生站在学宫山门两旁,文立芳与文家的一众高手站在后方,如临大敌。

除了他们之外,还有不少九原士子站在后方观望。

苏云走上前去,笑了笑。

文立芳头顶大荒铜镜高悬,注视着迈步走来的左松岩等人,随即目光移动,来到苏云身上,这美妇人脸皮抖了抖,露出一丝笑容:“苏士子好大的排场。士子大考第一,可喜可贺,这次又带着这么多人凶神恶煞的闯到九原,莫非是打算拆了我九原不成?”

苏云躬身,毕恭毕敬道:“文仆射这是说得哪里话?弟子此来,是久闻九原学宫大名,前来向九原学宫讨教学问的。”

他直起腰身,道:“士子苏云不才,想代表文昌学宫,与九原学宫各院的灵士讨教学问,交流两大学宫的学问,印证高低。文仆射,莫非不欢迎吗?”

文立芳脸皮又抖动几下,目光落在左松岩身上,似笑非笑道:“仅仅是来交流,需要这么大阵仗?”

苏云笑道:“开学第一天,人多了点。文仆射若是不欢迎我们进入九原学宫的话,那就在山门外讨教。若是欢迎的话,那就进入九原学宫各院讨教。”

文立芳满面笑容,哈哈笑道:“左仆射与苏士子远道而来,讨教学问,我九原学宫自然欢迎!请——”

左松岩也是怔了怔,左右看了一眼,涂明和尚与闲云道人也是一脸茫然,涂明道:“仆射,上使这是拆腻了文昌学宫,要来拆九原学宫吗?文仆射居然敢让他去各大学院挑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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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六章 第九剑阵

九原学宫开学的第一天,此时士子还未放学,但已经有不少士子离开授课的殿堂,纷纷向外张望,气氛一片肃杀。

九原学宫的剑道院外,一个灵士突然道:“来了!来了!”

其他灵士哗然,急忙回到剑道院。

苏云在文昌学宫的格物院大战的消息并未传到九原,因此九原学宫的士子尽管神色严肃,却没有多少压力。

他们都是修成剑术神通的灵士,自信实力非凡,个个都是天之骄子。

苏云与文立芳、左松岩并肩而行,距离剑道院越来越近。

文立芳目光闪动,道:“左仆射,你我同为四大学宫,何至于走到这一步?”

左松岩迈开脚步,打量九原学宫的景致,感慨道:“老朽也不知道为何会走到这一步。大概是人心欲壑难平,已经做到了世家,家财与权势代代传承,却总想再进一步。”

文立芳目光闪动,笑道:“莫非老瓢把子不是这么想的?”

“文仆射大概不知道老瓢把子的来历吧?”

左松岩道:“一百五十年前,雪灾爆发,有一批百姓活不下去,逃到天市垣,与森林里的妖魔鬼怪抢食。他们把搜集来的吃的聚在一起,推选最公平的那个人来掌瓢,分食物给大家。朔北的老瓢把子第一代是饿死的,他把食物分给大家,自己没有食物,活活饿死。”

苏云走在前方,闻言不知觉放慢脚步。

他听过池小遥说过老瓢把子的含义,但是却不知道老瓢把子的来历。

“第二代老瓢把子是为了找食物,与老无人区的妖魔大战,战死的。第三代老瓢把子是分给其他人食物饿死的,第四代也是饿死。而其他战死饿死的瓢把子,更多!”

左松岩看着脚上的布鞋,又抬头看向前方,道:“雪灾过后两年,朔北才慢慢有了生气。这批逃难的人有的选择留下经营,更多人则走出天市垣后,回到朔北十七州一百零八郡。留下的那批人建立了后来的天门镇,走出去的那批人则将绿林和瓢把子的称呼延续下来。因为他们活着走出绿林,发现他们成为了没有地的人,土地都被你们七大世家兼并了。”

他瞥了文立芳一眼,笑道:“朔东赤眉,朔北绿林,都有老瓢把子。若非活不下去,谁愿意去绿林,谁愿意染赤眉?”

苏云心中有所触动,默默道:“葬龙陵案,七大世家崛起,绿林瓢把子,还有天门镇,这一切,都是从一百五十年前开始。这一切的源头,恐怕都是源自人魔与真龙那一战。人魔与真龙,因何爆发生死一战?”

他颇为不解。

人魔和真龙应该都是最为强大的存在,不至于一见面便要分生死吧?

是什么原因导致他们同归于尽?

终于,苏云停在剑道院外,九原学宫的剑道院气派非凡,进门处有一片剑林,地上与山石上插满了各种宝剑。

剑道院的各大宫殿前,诸多士子站在那里,静静等候。

剑道院的宫殿要比文昌学宫的宫殿气派许多,显然九原学宫比文昌学宫更有钱。

这也难怪,文昌学宫的士子都是乡下的穷哈哈苦哈哈出身,学费又低,想把学宫修得更大气也是不太可能。

文立芳笑道:“苏士子,我们剑道院有个规矩,入院先从剑林中走一遭。”

苏云看着剑林,千百口剑尽显锋芒,四周的山石和树木上,也多有剑痕。

文立芳提醒道:“这是一座剑阵。进入之后,便会触发剑阵,群剑飞起进攻,我剑道院士子便是在这里磨砺剑心。这些宝剑,也在百十年的磨砺中化作了灵器,威力非凡。倘若能够通过剑林的考验,基本上都可以修成剑道神通。”

这时,书怪莹莹的声音从苏云的灵界中传来,道:“苏士子,你快要修成剑道神通了,可以试一试。”

苏云惊讶:“我快要修成剑道神通了?我怎么不知道?”

“你观想那口仙剑,观想得太深。”

书怪莹莹在他的灵界飞来飞去,突然来到天空中,对着某处吹了一口气。

只见雾气从她口中飞出,突然,雾气在空中被一个无形的东西分成两半。

莹莹道:“别人是久思成疾,你是久病成医。只是你观想的剑锋芒未露,还欠缺火候,正好可以借用九原学宫的剑林磨砺一番,说不定便可以让剑道神通成形了。”

苏云心中微动,走上前去。

“你并没有所谓的剑心,你能观想出剑道神通,是因为你心中的恐惧。”

书怪莹莹的声音传来,道:“恐惧让你一遍又一遍的模仿仙剑,久而久之,你掌握的剑道神通便已经超越了其他士子。你进入剑林后要做的是,克服心中的恐惧,不要想着仙剑是来杀自己的,而是把它当成你的剑!”

苏云长长吸了口气,走入剑林,顿时剑阵被触动,一口口剑器在地面或者山石间震动不休。

突然一道剑光冲天而起,唰,一招招剑招从那剑光中迸发出来,向苏云袭去!

苏云抬手,手臂上长出厚重的龙鳞,抓入剑光之中。

只听叮叮叮的响声不绝,那些剑光刺在他手臂上的鳞片上,被纷纷弹开。

剑光消失,苏云的手掌抓住那口剑器,握住剑柄。

他左手屈指弹在剑尖上,只听嗡的一声,一道道剑光从这口剑器中飞出,打在数丈之外这才消失。

苏云闭上眼睛,眼前出现北海,天门镇,巨大的水柱,天外的另一个世界,以及那悬在天空中的仙剑。

“我的剑,那是我的剑……”他心中默默道。

剑道院的诸多士子见他迈步走入剑林,一招便抓住一口剑器,不禁动容,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文师兄,这位苏士子刚才那一手的本事怎么样?”

被询问的“文师兄”是文立芳之子,叫做文修韬。文立芳是文家的家主,没有嫁人,产下一子跟随文家姓,只是文修韬的父亲是谁,那就无从得知了。

文修韬聪慧过人,在剑术上有着非凡造诣,乃是九原学宫剑道院的大师兄,闻言道:“气血雄浑,但是剑术一窍不通。他没有剑术根底,刚才那一手看起来很吓人,但是完全没有剑术根基,他的气血太雄浑了……”

他刚刚说到这里,突然剑林中几乎所有的剑器呼啸飞起,形成一个巨大的剑阵,围绕苏云飞行!

文修韬心头微震:“第九层剑阵,直接启动了!”

剑道院的剑阵分为九层,视来人的实力高低,剑阵会自动变化威力。

第一层只是针对刚刚萌生了剑心的筑基士子,第二层是觉醒剑心的灵士,之后几层便是剑道神通修炼到的洞天层数来决定的。

到了第九层,便是针对有所成就的剑术神通高手了!

从九原学宫开办以来,走入剑林能够直接触发第九层的剑术高手,共有十四人,每个人都在九原学宫留下了名姓和各自的剑术烙印,成为被后来的剑道灵士传颂的人物!

文修韬也是其中之一!

他即将修炼到元动境界,再过一年便将离开文昌学宫,进入太学院求学,学习更深层次的剑术。

而苏云踏入剑阵,便直接触发了剑阵第九层!

一时间剑鸣声震动不停,一口口剑器围绕苏云飞舞,每一口剑器震动一次,便会迸发出六种不同的剑招,宛如六个剑术高手持剑向苏云攻去!

苏云急忙挥剑抵挡,然而他根本没有学过任何剑术。

在剑道院所有士子的眼中,他就是一个拿着剑随时可能把自己割伤的人,他的剑术全无章法可言,可笑不堪。

他手中的剑器挡不住任何剑器的攻击,在短短一瞬间,身上便中了不知多少剑。

好在他的气血实在雄浑,大黄钟一出,钟声响个不停,竟然将第九剑阵的大部分的攻击挡下!

但还是有飞剑贯穿黄钟防御,刺向苏云。

好在苏云虽然剑术一窍不通,但其他功法却是极为厉害,身上浮现出一片片龙鳞,将这些飞剑挡下。

文立芳看到剑阵中的苏云,心中微动,唤来一位西席,低声吩咐几句。

那西席匆匆离去,过了片刻绕过剑阵,来到剑道院内,向文修韬低声道:“仆射说,苏士子的神通有破绽,两道攻击之间的间隔超过一忽,便可以破开他的神通防御。”

文修韬眼睛一亮。

“你的黄钟神通有破绽。”

莹莹观察一番,道:“是一忽之间的破绽,这个破绽极为凶险,倘若不能抹去,你绝不可能是帝平的对手。不过,当务之急是觉醒剑心。”

苏云抓住手中的剑器,疯狂舞动,然而还是笨拙无比,挡不住攻破黄钟防御的剑器。

莹莹仰头看去,只见灵界中,一道道剑光浮现出来,围绕着那口无形的剑碰撞,交击!

空中剑鸣声不断。

只是苏云那口剑还是没有浮现出来。

苏云的招法笨拙,但是灵界中出现的一道道剑光,却表明他已经将这些剑器中蕴藏的招式领悟,因此灵界中才有这么多的剑光围绕那口无形的剑交击碰撞。

这等天分,着实惊人!

莹莹飞身来到苏云的性灵边,在他耳边沉声道:“恐惧!限制你的还是你对仙剑的恐惧!把你心中所有的恐惧,统统变成你对仙剑的掌握!它刺向你的轨迹,刺向你的时候的招法,剑中蕴藏的仙意,蕴藏的仙境,统统都是你的!”

“你可以不必恐惧这口剑!”

“你可以掌握这口剑!”

“让你心中的剑,出鞘!”

她的话音刚落,突然灵界的天空中,一道光芒亮起,变得无比明亮,无比耀眼!

莹莹勉强挡住眼前的光芒,眯着眼睛看去,只见一口仙剑的剑身徐徐浮现出来,浮现出的剑身越来越多,剑光便愈发明亮!

天空中,那一道道剑光开始在这口剑四射的剑气下瓦解。

与此同时,剑阵之中,苏云长啸,手中的剑器突然间暴涨,一股滔天剑意勃然而出。

苏云扬剑,转身,横扫,剑意通达,贯穿剑器!

仙剑斩妖龙这一招在他手中变得无比流畅,从前是仙剑在驾驭他,让他的手臂难以承受。

而现在,则是他在驾驭仙剑!

“轰!”

剑林中千百口剑器纷纷断裂,在肆意横行的剑光破碎。

苏云猛地张开双眸,尽情挥洒手中的剑器,剑阵爆碎,瓦解,无数碎片咄咄咄四下飞去,贯穿剑道院的墙体和大殿!

突然,剑光猛地一收,苏云拄剑而立。

他的眼中,仙剑的烙印赫然完全消失,只剩下天门镇、北海和天外世界!



第一百三十七章 真龙神通

空中,一块块剑器的碎片像是雨点一般落下,砸在地上发出金属清脆的撞击声,苏云站在这片剑器碎片的大雨中似笑非笑,似哭非哭。

那些剑器碎片落在他的四周,被黄钟轻轻弹开。

文立芳脸色微变,向左松岩道:“左仆射,这位苏士子好像是头一天入学吧?他还未来得及学习你们文昌学宫的官学,这本事俊得很,不知道是从哪里学来的?”

左松岩哈哈大笑,手捋胡须,莫测高深,心道:“我哪里知道?”

苏云仰头望天,眼角有两行泪水滑下。

长久以来,仙剑烙印始终是他的心病,而仙剑斩杀各种神圣的场面,更是让他的心病越来越重的根源。

迄今为止,他在仙图中所见到的死在仙剑之下的神圣,有蛟龙、金猿、毕方、应龙、饕餮、开明、梼杌、穷奇、玄武、麒麟、金犼、重明、毕方、夔龙、獬豸!

十五种神圣,几乎囊括了他功法的方方面面,只有他从白月楼身上学到的日月叠壁不在其中!

而他的眼睛也与仙剑的降临有关,他七岁那年仅仅是抬头看了一眼,眼睛便因此瞎掉!

尽管他曾用仙剑斩妖龙对付强敌,但在他心中,仙剑才是自己最大的敌人!

而现在,他终于克服了自己对仙剑的恐惧,终于掌握了心中的恐惧,让恐惧变成自己手中的剑!

他眼中的仙剑烙印,也终于因此消散!

他的灵界中,莹莹仰头看着悬浮在灵界上空的仙剑,很是欣慰,赞道:“你终于掌握剑术神通了。”

苏云既是激动又是平静,低声道:“七年时间,我今日才算掌握剑术神通。只是不知道为何,什么是剑术,我偏偏说不出来……”

莹莹来到仙剑上,在剑上行走,道:“这世上多得是口若悬河,说起来头头是道,动起手来却一无是处的人。倘若你能说出来,你的剑术品阶便会掉一品,说不出来才得剑术三昧。”

苏云想了想,只觉大有道理,赞道:“莹莹,你的记忆封印被破开之后,觉醒了前世记忆,你一定会一飞冲天。我已经不敢想象你今后的成就了。”

书怪莹莹怔了怔,想到自己前世记忆,便有一种莫名的恐惧。

前世对她来说是一片未知,像是一个漆黑的房子,谁也不知道房子里有什么,到底是好是坏。不过,无论好坏,她都必须要面对!

九原学宫剑道院中一片哗然,诸多士子纷纷上前,查看剑林中的剑器,只见千百口剑器几乎完全断掉,只剩下苏云手中握着的那口剑器完好!

剑林和隐藏在这里的剑阵,可以说彻底报废了!

这里的剑器虽说比不上真正的剑器,只是剑阵的一部分,威力比较单一,但却是剑道院的宝地。

想要再炼成一座剑林,恐怕需要另一个百十年。

文修韬目光落在苏云身上,微微皱眉,他还是没有从苏云身上看到半点的剑术造诣!

就算是苏云刚才以无双的剑术破开剑林第九剑阵,他也没有看出任何剑术造诣来!

在他眼中,苏云依旧是对剑术一窍不通的门外汉。

但是,为何苏云刚才那一剑的威力如此恐怖,甚至可以摧毁剑林?

这是他想不通的地方。

“他应该只修炼过一招剑术,但就是那一招剑术,威力强的可怕,足以让剑林认为他当得起第九剑阵。”

文修韬目光热切的看着苏云:“一个不通剑术的人学会这一招,可以摧毁第九剑阵,摧毁剑林!倘若换做我学会这一招,威力该会有多恐怖?”

苏云松开剑器的剑柄,迈步向前走去,朗声道:“文昌学宫格物院大师兄,前来拜会九原学宫剑道院的诸位士子!”

四周的九原学宫剑道院的士子目光落在他的身上,各自迈开脚步,跟在他的身后,想要挑战他,但却不敢出手。

苏云经过文修韬,文修韬迟疑一下,握紧拳头,随即拳头松开,犹豫不决。

他很想挑战苏云,战败苏云,但是苏云那一剑的威力让他有些畏惧。

苏云径自迈步向前,走向剑道院中心的大殿,迈步登上台阶来到殿前。

苏云仰头看去,只见剑道院正殿的柱子上挂着一副对子。

“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这说的是剑器吧?讲的真好。去剑如雷霆,有雷霆之势,却无雷霆之音,收剑像是月光下的江海,波光粼粼。”

苏云赞叹连连,转过身来,看着身后跟来的诸多剑道院士子,躬身见礼,道:“诸位士子,我来到剑道院,不能施展剑术在诸君面前班门弄斧,所以今日只能以神通来领教各位的剑术。”

他环视一周,微笑道:“诸君,难道要被我欺压到头上,也不敢反抗我吗?”

下方,剑道院士子顿时感觉到一股热血往上涌,这种羞辱感几乎让他们按捺不住!

一个剑道院的灵士一个箭步冲上正殿,不由分说拔剑,高声道:“我……”

“咣——”

钟声响起,那灵士剑招尚未递出,整个人向后倒飞而去,嘭的一声撞在对面的大殿屋顶。

苏云歉然道:“忘记告诉诸位,我已经修成第一洞天,清虚洞天,修为可能有点高。”

他话音刚落,剑道院正殿下方,一个个灵士爆喝,但见大大小小的洞天浮现出来,有的一个,有的两个,还有三四,四五个洞天的!

只拥有一个洞天的,都是少数!

甚至,连修成六大洞天的人,都比只修成一个洞天的要多!

苏云向下看去,只见剑道院诸多士子杀气腾腾,这些灵士的性灵坐镇在各大洞天之中,极为壮观。

“他们中大部分人,不是刚刚考入九原学宫的士子罢?古怪了,我们格物院为何没有前几届的士子?”

苏云心中大惑不解,声若洪钟,问道:“你们的洞天比我多,为何修为还这么弱?”

“大言不惭!”

正殿下方,士子们义愤填膺,突然一个修成六大洞天的灵士上前,沉声道:“我田舒放前来领教!”

铮!

剑光亮起,田舒放身前身后到处都是剑光,一道道剑光的剑尖轻轻一抖,便有一口口飞剑射出,宛如有数百人持剑,施展出剑招,从四面八方向苏云攻去!

他的剑术神通精妙无比,台下顿时传来一片喝彩,就在此时,只见苏云抬手把黄钟摘下,右臂一轮,大钟旋转。

“咣!”

所有飞剑破碎,甚至连四周空气也剧烈震动一下,田舒放在恐怖的神通中倒飞而去。

台下众人纷纷回头,只见那钟声冲击之处,对面的大殿门户破碎,后殿墙壁瓦解,田舒放飞过那座大殿,轰隆一声挂在另一座大殿的墙壁山,全身上下插满了破碎的剑光。

剑光散去,留下一个个血洞。

立刻有士子奔过去,将田舒放从墙壁里抠出来,试探一下鼻息,回头又惊又喜道:“田师兄还有气!快请医学院的士子来救人!”

正殿剑台下,剑道院的士子们又转回头去,看着台上的苏云。

苏云微微皱眉,他的灵界中,莹莹也在皱眉,在苏云的第一洞天中围绕他的性灵飞来飞去,道:“不行,不行!这几个士子太弱了,根本无法校正你的神通大小。他们的实力须得再强一些,才方便校正!”

苏云眉头紧锁,向下方的剑道院士子道:“诸君,你们这么弱吗?”

两位修成第六洞天的士子愤懑难当,纵身跃起,厉声道:“文昌学宫的败类,死!”

他们几乎是同时跃起,待看到对方时,才知道坏了规矩。苏云是来挑战的,若是传出两人围攻苏云,肯定丢了九原学宫的脸面,但此时两人都已经跳出来,想要退回已经来不及。

那两位灵士眼中精光闪烁,同时出招,剑满天空,心道:“一是出来了,索性装作不知道,同时出招。只要战胜文昌学宫的恶棍,便推脱没有看到对方!”

“咣!”“咣!”

两声洪亮无比钟响过后,台下的士子们回头,只见那两位师兄在钟声中倒飞而去,两股钟声将第二座大殿轰穿,那两位灵士一前一后撞击在第三座大殿的墙壁上,被一口口气血所化的断剑刺穿,挂在那里。

“还是不行。”

莹莹坐在苏云性灵的肩头,晃着脚丫道:“他们太弱,别说提升你的战斗技巧,就连你的黄钟神通都难以完善。”

苏云来到台前,俯视下方的剑道院士子,失望道:“诸君,你们剑道院没有更强的师兄了吗?九原学宫剑道院,难道徒有虚名吗?”

他摇了摇头,准备下台。

“大师兄!”

诸多士子纷纷向文修韬看去,文修韬迟疑一下,缓缓上前,苏云停下脚步,露出期待之色:“你是九原学宫剑道院的大师兄?”

文修韬沉声道:“不错。我便是文……”

他还未来得及介绍自己,苏云耳朵动了动,脸色微变,面色和善道:“去年八月初七,文师兄去了天门鬼市对不对?”

文修韬怔了怔,道:“我去过天门鬼市,你……”

苏云从袖筒里取出一炷香,催动气血化作火焰,点燃了,对着天空拜了拜,插在脚下的石阶上,面色愈发和善,道:“那天晚上我也在天门鬼市中,我可能见过你。不知道那晚与你一起前往鬼市的,都有谁?”

他取出一炷香点燃了,送到文修韬面前。

左松岩与文立芳站在剑道院外,闻言突然心中一紧:“上使果然是来查案的!只是去年八月初七的天门鬼市,与目前的案子有何关联?”

文修韬把香丢在一边,道:“那次是我娘亲文仆射率领几大世家的士子进入天门鬼市历练,看看是否能得到一些宝物……你到底是何人?你那时也在天门鬼市中?”

“文仆射率领几大世家的士子,进入鬼市?”

苏云转过头来,向剑道院外的文立芳看去,脸上露出笑容,道:“第二天,杨胜便找到了你们,对不对?”

文立芳目光恰恰扫来,与他的目光交汇,这妇人微微蹙眉,脑中一个个画面闪过,心中突然一乱:“我好像从前见过他……他这幅面孔,有些熟悉!等一下,等一下,我一定在哪里见过他……”

文修韬道:“你认识杨胜?那是个很有趣的人,可惜好久没有见过他了。”

苏云突然高声道:“文仆射,我不用剑术,只用神通,与文师兄赌斗一场。文师兄若是能赢我,我把我的剑术教给文家。你意下如何?”

文修韬眼睛一亮,沉声道:“你此言当真?”

苏云的目光依旧落在文立芳身上,声音变得无比冷漠:“当真。不过,你用文昌学宫的剑术神通肯定赢不了我,除非你用真龙神通。”

文修韬心头大震:“你怎么知道我文家有真龙神通?”

苏云眼中充满杀气,目光从文立芳身上移开,落在他的身上。



第一百三十八章 轰杀

“他怎么知道我童家有真龙神通?”

文修韬心中诧异,深深的看了苏云一眼,道:“苏士子,你败了便将那一招剑术传给我,倘若我败了呢?我需要输给你什么?”

苏云漠然道:“公道。”

“公道?”

文修韬愕然,失笑道:“我怎么把公道输给你?”

他能够感觉到这个名叫苏云的士子有些不对劲,真龙神通是文家的不传之秘,甚至很少在外人面前施展。

文家有一个死规定,那就是不到生死关头,切不可施展真龙神通!

而且,只有文家的核心子弟才知道文家有《真龙十三篇》,子凭母贵,文修韬因为母亲的缘故,得以接触到这十三篇。

他还记得他进入文家神仙居,见到了文家的老神仙,在老神仙的注视下打开那十三篇宝卷的情形。

文家老神仙只给他三天时间参阅这十三篇,他用三天时间,从这十三篇中参悟出了自己的真龙剑术!

他在九原学宫剑道院的排名原本不高,但参悟剑术之后,修为实力突飞猛进,一跃成为剑道院的大师兄!

《真龙十三篇》如此隐秘,根本不可能被外人知晓,苏云却偏偏知道了,还说赌注是公道,这不像是两大学宫的交流,反倒像是来寻仇的!

文修韬心中暗暗警觉,但在他的内心之中,着实渴望得到苏云那一招剑术。

因为,他隐隐觉得苏云那一剑的成就,还在他参悟出的真龙剑术之上!

“好,我就用公道,赌你那一招剑术!”

文修韬气血运转,突然头顶一口长剑飞出,接着这口长剑竟然在空中游动,长出了龙鳞!

一片片龙鳞从剑上长出之时,在场所有人竟然都能隐隐感觉到一股神龙的气息!

更加诡异的是,那口长满龙鳞的剑,其剑柄化作龙口,剑锷如龙爪,剑脊如龙脊,剑尖如龙尾!

而且,这口剑越来越大,越来越长,如神龙般在空中游动,迸发出一阵阵龙吟之声!

突然,这口奇特的龙形剑轻轻震动,便见十数道神龙剑气飞出,满空乱窜,施展出不同的剑招!

剑道院的士子们看直了眼,这种剑术可谓是神乎其技,令他们叹为观止。

所有人都知道文修韬是剑道院大师兄,但所有人都不知道,他居然还有如此精妙的神龙剑术!

甚至连剑道院的西席先生,也不禁惊叹不绝。

“老瓢把子,这等神异的剑术很是少见。”

左松岩身边,一位形容高古背着一口剑匣的瘦道人面色凝重,低声道:“我从未见过如此精妙的剑术,这个文家少年在招式上还有不足之处,但在剑术上已有宗师气派!”

左松岩淡淡道:“不必为苏士子担心。你也看到了他的剑术,比文家的真龙剑术如何?”

那瘦道人摇头道:“没看懂。”

左松岩呆了呆,低声道:“剑道人,连你也看不懂?”

那瘦道人道:“完全没看懂。我的剑术是凡尘之剑,而他的剑是剑中仙术,不可同日而语。”

左松岩倒抽一口冷气,望向苏云,心道:“难怪帝平会派他前来。帝平不像我想象中的那么昏聩,最低还是知道民心所向,派来苏云钦差查办七大世家。”

他的目光又落在文立芳身上,眯了眯眼睛:“文家为何也有真龙神通?这就奇怪了……”

苏云曾经与他通过消息,提及过一百五十年前的葬龙陵案和领队学哥,也谈到过《真龙十六篇》。

这些日子,左松岩一直在思索到底谁才是领队学哥,他怀疑到童家老神仙的头上,然而文家也有真龙十六篇,这就出乎他的意料了。

就在此时,文修韬的气势酝酿到极点,突然爆喝一声:“苏士子,小心了!”

只听龙吟剑啸,剑流光,如游龙,文修韬催动神通向苏云斩去!

剑道院主殿的剑台上,一条条游龙剑光施展出一招招精妙无比的剑招,文修韬的剑法招式令剑道院的士子们叹为观止。

这种神妙剑术,他们从未见过!

文修韬的眼中精光闪烁,尽力催动剑术神通,心道:“他的神通破绽在忽之间,三百六十分之一秒为一忽,我的第一击和第二击的时间间隔,必须要短于一忽……”

突然,苏云探手一抓,将大黄钟的钟鼻抓在手中,黄钟一层层刻度旋转,缩小,眨眼间缩小到钟口八尺方圆!

文修韬仓促之间,只看到钟内壁上浮现出各种神魔图案,随即大钟呼啸旋转,钟口迎着他飞来。

“他试图与我以伤换伤?”

文修韬刚刚想到这里,突然苏云气息陡变,洪炉嬗变的大一统功法爆发,肉身洪炉点燃,灵界洪炉点燃,性灵在洞天中铸炼!

他的体外,浮现出十二神魔,加持他的身躯!

“轰!”

苏云向前一步跨出,因为脚下爆发出的力量实在太大,剑台上的石板被他生生踩碎,下一刻,他来到飞向文修韬的大黄钟后,双手重重推在大黄钟上!

他的身后,十二神魔虚影齐齐向前推去,天地元气动荡不休,一发涌入钟内!

即便是与人魔梧桐一战,他也未曾如现在般倾尽所能,动用一切修为!

“咣!”

那口大黄钟内密密麻麻的齿轮转动,钟口迸发出一道肉眼可见的气环,向前飞出,空气像是波纹一般剧烈抖动!

文修韬站在那里,前方一条条游龙剑光斩向黄钟,随即在气环和钟声中破碎。

钟声和气环冲击到他的面前,文修韬脑中突然一片空白,气环从他身体四周穿过,他一身气血突然间被轰出体外!

他的身后,出现一个处在气环之中血淋漓的文修韬,随着剧烈的震动向后倒飞而去!

“韬儿!”文立芳惊呼一声,急忙催动大荒铜镜。

大荒铜镜铮铮旋转,分裂,威能弥漫!

左松岩眼中闪过一道凶光,突然手掌重重一拍,按在正在扩张的大荒铜镜上。

那铜镜正在分裂,被他按了一下,立刻咻咻旋转,缩回,又变回一面巨大的铜镜。

文立芳被震得气血浮动,衣袖挥舞,遮住左松岩的视线,袖筒下一只手掌印向左松岩的脸。

左松岩突然发力,撞入她的怀中,将她撞得倒飞而去!

文立芳人在半空,身后突然浮现出一座座洞天,洞天后一道天渊出现,骊珠自大渊中升起,在半空中炸开,化作她顶天立地的性灵,屹立在半空中!

就在此时,苏云爆喝,双手收回,身子后倾,突然又是双手重重一推,身后十二神魔齐动,向前推去!

“咣!”

钟声响起,文修韬的身躯被第二道气环带起,向后飞去,刚刚飞离主殿剑台三四丈,突然啪的一声炸开。

而第一道气环已经穿过剑道院第二座大殿,从大殿的破洞中飞过,接着又穿过第三座大殿的破洞。

第四座大殿在气环和钟声的冲击下炸开,然后是第五座,第六座。

待来到第七座大殿时,钟声的威力终于溃散,而那道气环则带着文修韬一身气血,啪的一声烙印在第七座大殿的门户上!

此时,正值文立芳与左松岩过招,文立芳在空中显化骊渊天象,准备与左松岩一决生死。

“大师兄!”

剑台下,剑道院士子的一声声惊呼传来,半空中,文立芳惊声道:“韬儿!”

左松岩暗道一声不妙,立刻道:“和尚,道士,医师!准备抄家伙!”

涂明和尚、闲云道人、董医师等文昌学宫的各院首座如临大敌,立刻将各自灵兵或者神通催发。

而朔北绿林的瓢把子也纷纷催动气血,调动神通!

另一边,九原学宫的诸多西席和文家的诸多高手也纷纷怒喝,杀气腾腾,一时间九原学宫上空各种异象层出不穷,瑰丽万方!

这一刻,苏云心头变得无比宁静。

尽管他胸中还有着滔天的杀意,但是他却让自己的内心保持在最为冷静的水准,就像是他的大黄钟有条不紊的运转,记录着冰冷的时间。

他来到剑台的石阶前,只见石阶上插着的那柱香还在燃烧。

苏云蹲下来,默默祭奠,外界的喧哗似乎与他无关。

“你的神通还需要调整。”

他的耳边传来莹莹的声音,道:“你第二次催动神通时,调整得还不够完美,大了一寸左右……”

苏云四周,剑道院的士子纷纷催动神通,围绕他转动,却无人胆敢上前。

“野狐先生,你的死,其实已经明了。”

苏云低下头看着燃烧的那炷香,心中默默道:“八月初七,文立芳率领着几大世家的士子进入天市垣,天门开,鬼市现,他们进入鬼市之中。这看似是一场很寻常的历练……”

文立芳是九原学宫的仆射,带着几个交情比较好的世家子弟出门历练,也是常有的事。

这些人中除了文立芳之外,还有她的儿子文修韬,童家的后起之秀童帆,林家的林清逸,或许还有其他几人,只是具体是谁苏云便无从得知。

苏云黯然神伤,低声道:“文立芳此行的目的,其实不是天门鬼市,而是葬龙陵,还有全村吃饭。她去胡丘村,只是因为他们一行人遇到了杨胜。”

文立芳只是来探一探路,查看葬龙陵中是否真的有人魔之灵,她不是领队学哥,她不敢确定葬龙陵真的有人魔。

她验证这一点后,便带领着士子们离开天市垣,返回朔方。

而这期间发生了另一件事情。

当时杨胜也跟随着裘水镜来到天门鬼市,裘水镜因为要跟踪苏云,所以让门下士子先回朔方,但杨胜却留下了,与文立芳牵上了线。

那天上午,杨胜带着他们去狩猎,来到了胡丘村。

文家的家主,九原学宫的仆射,自然可以轻易斩杀野狐先生!

更何况,文家还拥有真龙神通!

第一百三十九章 七位老神仙

苏云抬起头,看着空中催动大荒铜镜的文立芳。

文立芳,应该便是杀害野狐先生的真凶!

此刻文立芳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双目如火,但却迟迟不敢催动大荒铜镜射杀苏云!

她感应到左松岩的气息已经将她锁定,她若是动手,在大荒铜镜威能爆发的一瞬间,恰恰是自身防御最松懈的一瞬间。这短短一瞬间,左松岩已经足以取她性命!

她箭在弦上,却不敢动,只能维持大荒铜镜威力提升到极致却含而不发的状态,极为消耗修为!

苏云收回目光,心中默默道:“与我猜想的一样,七大世家起于一百五十年前,他们都与领队学哥有所关联。文家拥有真龙功法,其他世家多半也有!只是,七大世家中哪个世家才是领队学哥开创的世家?领队学哥又是谁?”

他走下剑台,向剑道院外走去,心道:“人魔梧桐和莹莹,或许是见过领队学哥真面目的最后两人。可惜领队学哥肯定改头换面,不再用原来的面目。”

剑台下,九原学宫剑道院的士子们跃跃欲试,但是却无人胆敢出手。

苏云从人群中穿过,走出剑道院,朗声道:“文仆射,剑道院我已经挑战过了,不过如此。我想再去儒学院领教一番。”

文立芳冷哼一声,大荒铜镜铮铮作响,最宽的一面铜镜足足有四丈六七,其他铜镜大大小小,各具恐怖威能,镜中的光芒仿佛最炽烈的太阳,随时可能爆发出来!

她几乎难以按捺,突然一个苍老的声音哈哈笑道:“立芳不要轻举妄动,纵横朔北十七州的老瓢把子,不仅仅是分瓢水那么简单。你不是对手。”

文立芳从空中落下,躬身道:“老祖。”

苏云来到左松岩身边,左松岩眼角跳动,身躯绷紧,向那声音来处望去,脸色阴晴不定低声道:“文家的老东西不可能还活着!这家伙比我太爷爷还要老,而我都能做太爷爷了!”

苏云悄声道:“左仆射,童家的老神仙活着,文家的老神仙便不可能还活着吗?说不定,其他世家如林、周、陆、田、武,也都有老神仙在世。”

左松岩心神大震,深深看他一眼,压低嗓音道:“上使如果要查案,劳烦提前知会一声,不要自作主张。”

苏云赧然,道:“仆射,这次不算是查案……”

“你还想骗我?”

左松岩气苦,迈步向前走去,冷声道:“涂明,你来揭穿他,我去迎接文家老鬼!”

他哈哈大笑,朗声道:“文老,听说你早就双腿一蹬驾鹤而去,有人说在鬼市碰到你摆摊讨饭呢。没想到你老当益壮,腿蹬了一半又收了回去!”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在一众文家高手的簇拥下走来,看模样居然比左松岩还年轻许多岁,哈哈笑道:“松岩你个小兔崽子,当年你就是在我九原学宫上学读书,老夫还摸过你的头夸将你聪敏呢!”

左松岩笑声更加爽朗:“文老老而不死,着实令晚辈羡慕。晚辈当年与水镜那王八蛋一起赶赴东都大考,后来留洋回到朔方几十年。这几十年过去,文老居然和水镜那王八蛋一样年轻,你们俩应该都是属王八的,魅力不减当年!”

两人迎面走到一起,左松岩不由分说,噗通跪地,当头一拜。

只听轰隆一声巨响,文家老神仙身边的一众文家高手一个个闷哼一声,手舞足蹈四面八方飞去。

九原学宫诸多殿堂轰隆震动,树木成片成片倒伏。

文家老神仙身躯大震,衣袍翻飞,迈步上前,双手搀住左松岩的双肘,哈哈笑道:“松岩还是像小时候一样淘气!”

“咔嚓——”

左松岩身后的山地裂开,出现一道巨大的裂缝。

左松岩顺势起身,抱了抱文家老神仙,文家老神仙也趁势抱了抱他。

只听两人一身老骨头咔吧咔吧作响,两人的面目都有些狰狞,而他们四周,大地嘭嘭炸开,地面出现一道又一道裂缝,裂缝越来越宽,越来越大,成片成片的树林往裂缝中坠去。

文老神仙与左松岩脸上挂着笑容,舍不得把彼此放开,只是笑容挂在脸上显得更加狰狞了。

“松岩,你身体壮实了,当年你还是个小鸡崽子!”

“文老,你入殓装棺装一半便不愿意进去,怎么能成呢?学生身负师恩,须得亲手把老仆射装进去才对得起老师的恩德!”

“你出息了,去了做十七州老瓢把子!”

“不如老仆射,缩在王八壳子里笑看春秋!”

……

苏云张望,向涂明和尚道:“左仆射与文家老神仙是师生关系?左仆射看起来比文老神仙还要年长许多岁。”

涂明和尚呵呵笑道:“上使勿要顾左右而言他。你这次出来查案,都被左仆射识破了!你大张旗鼓,无非是让世家文家再度暴露,把文家老神仙引出来。”

苏云愕然,连忙道:“我的目的,其实只是来找人打架而已,大师是否是想多了?”

涂明和尚双手合十,微笑道:“小僧在江湖上有个法号,名叫多心禅师,无他,是江湖上的朋友抬爱,说小僧心比别人多一窍,聪慧过人。上使,大家都是聪明人,你再狡辩,便是侮辱小僧了。”

苏云沉默,叹了口气。

就在这时,突然一声苍老的大笑传来:“文正清,你的确老了,连老瓢把子也挡不住。当心被姓左的小家伙折腾得真的入殓装棺!”

文老神仙爆喝一声,突然身躯一摇,神龙绕体,一拳轰出!

左松岩身后突然群星璀璨,星斗相连,宛如一片宇宙星空,抬手硬接这一拳。

但见神龙冲入星空,碰撞不休,不知胜负如何。

文老神仙文正清与左松岩各自后退几步,文老神仙赞道:“真是英雄出少年,可惜,松岩你虽然年轻,但就要快老死了。”

左松岩面色凝重,他的确显得比文正清苍老许多。

他的目光向另一个苍老的声音来处看去,只见七大世家中的林家家主林致远白衣胜雪,与一众林家高手簇拥着一位老者走来,那老者身后山川如琴弦,神通深不可测。

“林家的老祖宗、老神仙,林高义,早就应该死掉的人物!”

左松岩头脑中嗡嗡作响,林高义,文正清,一个是朔方林家的开创者,一个是朔方文家的开创者,一百五十年前他们在雪灾中开创了莫大的家业,成为巨头。

然而,他们早就应该死掉了!

突然,又是一声大笑传来:“林高义,文正清,你们两个老骨头还活着,咱们几个可是好久不曾走动了!”

左松岩吐出一口浊气,面色无比凝重:“陆家的创始人,陆中流,又是一个早就该埋在土里的老东西!”

陆中流,一百五十年前雪灾中,他趁机收购土地,成为朔北最大的地主!

左松岩眯着眼睛看去,只见陆中流在一众陆家的高手的簇拥下来到九原学宫,与林高义、文正清有说有笑。

突然,只听一个声音悠然道:“朔方薛青府,前来拜会两位老神仙!”

左松岩终于松了口气,他独自面对三大世家的创始人,压力极大。

文昌学宫的首座西席和各地瓢把子实力极高,面对文家、林家、陆家和九原学宫的一众高手虽然不虚,但恐怕也会多有死伤。

朔方圣人薛青府的到来,让他压力大减。

陆中流呵呵笑道:“原来是朔方圣人。话说薛家三代圣人,第一代圣人在我面前也是躬身自称晚辈。”

一辆车辇驶入九原学宫,驾车的周伯顿下负山兽,薛圣人薛青府从车上走下,恭恭敬敬的向三位老神仙见礼,道:“能够得见三位老神仙,是青府的荣幸。”

就在这时,童老神仙的笑声传来:“青府啊,听闻你前段时间受了伤,不知伤势有没有好?”

薛青府面带笑容,转过身来,便见童老神仙大袖飘飘,一派仙风道骨向这边走来,童庆云亦步亦趋,跟在他的身后。

“今天是什么风?”

裘水镜的声音传来,悠悠道:“把各位埋在土里的老神仙,都从坟墓里吹了出来。”

左松岩看到裘水镜迈步走来,还未来得及松一口气,又听得一声大笑:“你们几个老东西,还记得武原都吗?”

“武原都,你舍得出关了?”

另一个声音传来,笑道:“武家老祖,应该还认得周绾香吧?”

……

短短片刻,武家、周家和田家的老祖宗竟然像是约好了一般,在四大学宫开学的第一天,出现在九原学宫中。

裘水镜、薛青府和左松岩并肩而立,左松岩个头最矮,站在中央,面色凝重道:“这七个老鬼都是在应该死掉的人物,但是却活了下来。看来领队学哥把《真龙十六篇》传给了他们,所以让他们能够活到现在。我们三人恐怕不是他们的对手,要交代在这里。”

薛青府微笑道:“七位老神仙还活着,在意料之外,但也在情理之中。上使不愧是上使,这次把他们引出来,省得我们再猜来猜去,怀疑彼此。裘太常,你收了个好弟子。”

裘水镜淡淡道:“但是局势也因此明了起来,现在只有看朔方侯站在那一边了。”

他话音未落,突然只听朔方侯的声音传来,朗声道:“七位老前辈原来都尚在人间,这真是一件大喜事。七位前辈都活成了老神仙,小侯当上奏陛下,普天同庆!”

外面传来哗啦啦的行军声,朔方侯率领城防军数以千计的将士涌入九原学宫,各种军中的神兵利器堆在前头,将士们一身明光铠,手持灵器,杀气腾腾。

为首的将士则推来一辆大车,有三头负山兽拉着,只见那大车上放着一口高大的黑铁棺,旁边扎着一口陌刀。

朔方侯满面笑容的走来,笑道:“小侯万万想不到诸位老神仙真是高寿,竟然可以活到现在。幸好现在也不迟。陛下命小侯镇守朔方,调动朔北大军,抵御外敌,若是有七位老神仙相助,那我李家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他话虽如此,却来到左松岩、裘水镜和薛青府等人身边,向三人见礼,又向苏云遥遥颔首示意。

苏云身边,涂明和尚张大嘴巴,手上一串佛珠哗啦啦转动不停,过了片刻这才喃喃道:“上使,小僧这才发觉,是小僧把你想浅了。你的计谋比小僧想得还要深得多啊——”

“随你们怎么想吧。”苏云闷哼一声,委屈的别过头去。

第一百四十章 更难得是这份谦虚

“我最钦佩上使的,便是谦虚。”

涂明和尚打量现在的局势,神采飞扬,赞叹不绝,道:“这一次上使做的最妙的,不是引出七个老不死的,把七大世家的底蕴一下子拉出来,最妙的是把朔方侯引出来!”

苏云的灵界中,书怪莹莹不解道:“苏士子,咱们来这里不是为了打架,寻找到最佳神通大小的吗?怎么变成了你的计谋了?而且听这和尚的意思,这计谋很了不起的样子……”

苏云的性灵闷哼一声:“我也不知道为何变成这个样子。”

涂明和尚眉飞色舞,赞不绝口,低声道:“七大世家是打算反,但是他们没有做好准备!上使的计谋妙就妙在朔方侯!朔方侯出面,代表的是东都的大帝,七大世家的老不死的若是敢动手,便是造反!但是他们没有准备好,现在造反,只有死路一条!”

他猛地以拳击掌,赞道:“因此,七个老不死的只能乖乖咽下这口气!正所谓:觉来落笔不经意,神妙独到秋毫颠!这一手,妙到毫巅,妙不可言!”

苏云被他夸得脸色羞红,讷讷道:“大师过誉了,过誉了。其实我吧没有想这么多……”

“更难得是这份谦虚!”涂明和尚赞叹道。

苏云只得闭嘴,老老实实的听他继续颂扬自己,心道:“多心禅师这个名头,不是浪得虚名。”

这时,九原学宫更热闹了,朔方有许多老世家,如叶落公子所在的叶家,以及掌管朔北兵曹(兵事)的方家,掌管朔北金曹(财政)的刘家,也屯兵在九原学宫外,杀气腾腾。

这几个世家也各有一辆车辇,车辇上立着一口黑铁棺,黑棺旁边放着灵兵,都是军中所用的灵兵,如长枪军刀之类的武器。

叶家、方家、刘家等老牌世家之所以会来,正是因为这几个世家的先祖追随朔方侯李家的先祖。

当年李家先祖对抗塞外入侵,镇守朔方三十年,跟随他的兵丁死伤殆尽。而其中活下来的,便有叶、方、刘等世家的先祖。

后来论功行赏,这几家也跟着飞黄腾达,成为朔方一带的世家。

他们与雪灾中崛起的七大世家不同,他们的辉煌是祖辈用命换来的,成为世家之后也一直很是低调,远不如七大世家显赫。

叶落公子站在叶家的家主身旁,遥望九原学宫中的动静,心道:“苏云,我终于看明白了你的操作了。只可惜,我还是等到你做出这一切,才看出你的目的。我比你还是逊色一筹啊……”

他心中酸楚,默默道:“眼下双方都是骑虎难下,任何人都找不到一个台阶,到底要怎么做,才能免于两败俱伤同归于尽的下场?你应该也在想这个问题吧?”

现在的局面,让叶落公子也感觉到极为棘手。

七大世家还未来得及准备好,被苏云逼迫得不得不暴露,失去了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的先机。

但是朔方侯、城防军以及叶家等世家,同样也没有准备好与七大世家决裂!

更何况,七大世家虽然有谋反之意,但无谋反之实,作为朔方侯,无论如何都不能直接痛下杀手,否则就算剿灭七大世家,到头来秋后算账也会自身难保。

而且,叶落身为钦差上使,奉帝平之命留在朔方,其实不是调查七大世家,而是调查薛圣人、裘水镜和绿林老瓢把子!

甚至他还得到一个命令,那就是监督朔方侯!

他根本没有来得及做好对付七大世家的准备,他之所以会调查劫灰厂调查童家,其实是因为老瓢把子左松岩麾下的得力干将涂明和尚调查劫灰厂,因此让他对劫灰厂有了兴趣。

这一调查,才知非同小可。

然而,他已经来不及将七大世家调查一遍,更不可能做好妥善布置。

“苏云,你会怎么做?”

叶落公子望向九原学宫,心中默默道:“只要你能解决这一危局,我便对你心服,当然嘴上依旧不服。”

九原学宫中,所有人都是骑虎难下,气氛越来越凝重。这个僵局如果不化解,继续拖下去,肯定会出事!

拖得时间越久,七大世家的人便越惶恐,可能会随时冲击守在外面的城防军。

冲击城防军,就是造反,一发不可收拾!

同样,朔北一带的边防军多半也会闻风调动,倘若边防军开入朔方,那就更加凶险了!

两边都没有做好准备,居然还都没有台阶可下!

朔方侯与几位老神仙哈哈大笑,谈笑风生,然而额头都是冷汗滚滚,强颜欢笑。

突然,苏云朗声道:“士子苏云,此次前来是与九原学宫的士子交流所学,得天之幸遇到七大世家的前辈。听闻七大世家在一百五十年前得到了真龙功法,因此云斗胆,想向七大世家讨教神通。”

他话音一落,顿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他的身上。

站在他身边的涂明和尚头皮发麻,额头冷汗滚滚,只觉无边压力袭来,不由连退几步,避开众人视线。

“这些强者中,恐怕修为都是征圣强者!”

涂明和尚呼呼传了两口粗气,定了定神,望向苏云,心中不禁钦佩万分:“苏士子不愧是见过大帝的存在,天道院的怪物,面对这些老怪物根本不虚!”

苏云眼中一片茫然,似乎完全没有感觉到众人的视线,继续道:“真龙功法有十六篇,一百五十年的时间,七大世家应该也参悟透彻了吧?”

“十六篇?”

他的话音刚落,那七大世家的七位老神仙各自脸色大变,童家老神仙失声道:“不是十四篇吗?”

他的目光转动,落在童庆云身上,露出疑惑之色。

这时,文家老神仙失声道:“不对,明明是十三篇才对!”

“错了,是十四篇!”

“我周家为何是十二篇?”

……

七位老神仙吵来吵去,不可开交,对彼此充满了不信任的眼神,朔方侯眼睛一亮,心道:“这位苏士子的确不凡,一句话便让他们彼此猜忌怀疑起来!”

左松岩也是暗赞:“帝平这小子眼光实在太好了,不像是个昏君,居然能选出这么出色的上使!”

薛青府目光闪动,心道:“城府深不可测啊……”

苏云则是皱眉,突然抬手震动大黄钟,只听钟声响彻九原学宫,那七位老神仙的争吵这才止住。

“原来诸位前辈不知道真龙功法有十六篇,是我多嘴了。”

苏云声音响亮,如同洪钟,朗声道:“云,挑战七大世家,所有蕴灵境界的灵士!技业交流,不论生死。明日起,云逐一拜访七大世家的神仙居,一是拜会诸位前辈,二是挑战各大世家的蕴灵境界士子。敢问七位前辈是否欢迎?”

他此言一出,双方剑拔弩张的局势突然缓解下来,他们都需要时间,而苏云挑战七大世家的灵士,恰恰给予了双方时间,也给了他们一个下台阶的机会。

童庆云道:“老神仙,在哪里丢的东西,那么便要在哪里找回来。文家子弟的仇,七大世家的颜面,自然要报了仇才能找回。”

童老神仙会意,向众人道:“庆云所言有理。诸位老兄弟,人家要看我们的真龙神通,那么趁着还有时间,调教几个士子,免得被人笑话了。”

周绾香、武原都、陆中流等人纷纷点头称是,道:“七大世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不可被人欺负到头上来。”

文家老神仙文正清呵呵笑道:“苏士子,你说的不论生死,是个什么意思?”

苏云肃然道:“意思就是说,较量之中,我打死七大世家子弟,或者被七大世家子弟打死,都不追究后果。”

林家老神仙林高义大有深意道:“苏士子从东都来到朔方之后,便各种事件不断,或许眼下便是一个还朔方清净的机会。”

苏云微笑道:“诸位前辈,我给了你们这个机会,不要抓不住才是。”

七位老神仙心中凛然,听出他言语中的威胁之意。

“现在的他还未暴露上使的身份,因此可以借公平比斗失手打死他来推脱责任,但倘若他暴露自己是东都大帝的钦差大臣,那么谁敢杀他便是造反!这次比斗,的确是干掉他的最好机会!”

童老神仙等人与朔方侯寒暄一番,纷纷告辞,朔方侯、薛青府、裘水镜也向文立芳请辞,众人客客气气,走出九原学宫时还相互作揖道别。

文立芳和文家老神仙文正清殷勤挽留,一路相送,在众人连声道请回之后,还站在高处挥手相送,殷勤之意可见一斑。

苏云和左松岩走在后面,突然文正清笑道:“苏士子留步。”

苏云停下脚步,文正清瞥了左松岩一眼,笑道:“松岩小兔崽子,你我好歹算是有过师徒之谊的,你放心,我不至于现在便动手。苏士子,不知道要你最后一个来我文家,需要花多少钱?”

苏云微微一怔,明白他的意思。

明天便是苏云挑战七大世家的第一天,无论苏云第一天去哪一家,那一家的士子都有些准备不及。毕竟一天时间太短,能够从真龙功法中学到的东西有限。

苏云最后挑战的世家,学习真龙功法的时间最长,对那个世家子弟最是有利!

因此这是一个奇货可居狮子大开口的机会!

苏云看向左松岩,正色道:“云一直承蒙老瓢把子照顾,无论多少钱,给老瓢把子便是。”

左松岩眼睛顿时一亮,哈哈大笑。

文正清则是脸色苍白,嘿嘿笑道:“不愧是皇帝看中的人物,嘿嘿,果然是老江湖啊。”

苏云把讨价还价的机会让给左松岩这头老狐狸,分明是想借机狠狠宰文家一笔!

只是苏云却没想这么多,他只是因为劳烦左松岩为自己保驾护航,觉得过意不去,想借机补偿左松岩而已。

他虽然是跟随野狐先生学习,身边也都是狐妖,但内心有着他单纯的一面。

他只是像是一面镜子,聪明人站在他这面镜子前,看到的他,其实是镜子中的自己。

因此,涂明觉得他心眼多,左松岩觉得他老谋深算,薛青府说他城府极深,文正清说他是老江湖。

苏云走出九原学宫,抬头只见天色已晚,于是打算拦一辆负山辇先回文昌学宫。

却在此时,只见一辆肥肥的蛟龙辇驶来,那蛟龙辇是巨蟒化作蛟龙,肥胖而硕大,背上背着一座小楼。

叶落公子站在小楼上,双手扶着车窗仰望天空,一边落泪一边吟道:“既生落,何生云?既生落,何生云啊——”

他擦拭去眼泪,哽咽两声,招手道:“大师兄,师弟我送你一程罢。”

第一百四十一章 叶落,你吐血了

“没想到叶落公子也有多愁善感的一面。”

苏云登上蛟龙辇,忍不住多打量背负宝辇的肥龙几眼。那蟒化蛟龙灵性不足,看起来有些木楞,不如全村吃饭焦叔傲稳重,也不如池小遥学姐灵动。

叶落公子掩上房门,请他落座,正色道:“不是多愁善感,而是有感而发。大师兄的作为,我叹为观止。你我是知音!当然,我逊色了那么一点点,不过也就是一点点而已,还是可以算得上知音吧?”

他有些心虚,伸出两根手指在苏云面前捏了捏,表示差距是这么一点点儿。

苏云嘴角动了动,不知该说什么。

叶落公子见他没有反驳,给自己留了点颜面,这才松了口气,道:“你让局势一下子变得明朗起来,又将七大世家的视线吸引到你的身上,给我们腾挪、布置的时机,让我们可以针对七大世家下手!大师兄,这是你令我最钦佩的地方!”

他站起身来,神采飞扬:“我们首先要做的,便是请朔方侯联系朔北其他十六州,这十六州有七大世家的子弟被安插进来,革除七大世家所有子弟的一切有实权的公职!林家掌握朔方内政,革!武家掌握朔方贼曹,革!陆家掌握户曹,革!文家掌握朔方决曹,革!”

他意气风发,口中迸出一连串“革”字,道:“而七大世家子弟在军中之职,也需要革!当此之时,要有快刀斩乱麻的决心!除此之外,就是边疆要塞,一定要盯紧边防军,塞外可能有变!”

叶落公子虽然看起来纨绔,不学无术,但脑筋灵光无比,飞速道:“文昌学宫格物院的首座顾华如死在塞外,格物院士子也陪他一起战死,说明七大世家开始对我们下手。而且他们绝对与塞外有勾结!”

“七大世家对我们下手,不敢明来,只能走暗的,暗搓搓下手。但我们有朔方侯在,可以直接革他们的职,先剥夺其权!”

“除此之外,还有朝中!七大世家安插在朝中的势力,也需要一并拔除!”

“不仅朝中,在野还有七大世家的势力,也要一并拔除!”

“我上报陛下,陛下会处理此事!朝野共同发力,七大世家的爪牙,便会被一并剪除!”

叶落公子愈发激动,走来走去,猛地以拳击掌:“如此一来,可将动乱缩小在朔方这个地方,因此最为危险的还是朔方!朝廷的支援,最低也需要乘坐烛龙数日才能抵达朔方。所以这就需要我们对抗七大世家。七大世家的实力和势力,还是非同小可。”

苏云打断他的思绪,道:“除了这些之外,还有老无人区,你如何解决?”

叶落公子心头微震,老无人区有老妖王和神王,各有极为庞大的势力,倘若他们在七大世家发难的时候也攻入朔方,那就危险了。

苏云继续道:“童家迁走劫灰怪,一定不是无的放矢,这些劫灰怪目前到底在哪里?童家是否与劫灰怪有什么协议?”

叶落公子眉头皱得更紧,劫灰怪的实力极为可怕,这些生物是上一个世界的强者,死而不僵,随时准备复生卷土重来。

童家把劫灰怪撞在黑石棺中运走,肯定有什么大动作!

苏云又道:“再有一点,便是领队学哥,这是最让我担忧的人。武帝命天道院士子格龙,这位从一百五十年前活到现在的领队学哥,神龙见首不见尾,至今不知其踪迹。他若是现身,你如何应付?”

叶落公子额头冒出一颗颗汗珠,苏云的三个问题,直击他的道心!

先前在格物院时,苏云便用一句我挑战帝平,打击得他道心几乎瓦解,叶落竭尽所能才克服对皇权的恐惧与敬畏,道心得到不菲的提升。

而现在,苏云的这三个问题直指他的办事能力,也是直击他的道心!

他若是想不出对策,那边是夸夸其谈,卖弄口舌!

他额头汗珠越来越大,很快汗水滚滚流下。

“大师兄不愧是大师兄!”

叶落公子死死盯着苏云,声音沙哑道:“我穷绝智慧也想不出对策,请大师兄教我!”

苏云看向窗外,只见劫灰灯已经亮起,前方就是文昌学宫,起身道:“我只是觉得,我挑战七大世家这期间,你们做的事有点太少。至于你们该怎么做,我就不知道了。文昌到了,我先下去吃饭歇息。师弟,你也早些回去歇息。”

蛟龙辇停在山门处,苏云走下宝辇,快步向山水居走去,心道:“小遥学姐应该做好晚饭了吧?”

蛟龙辇中,叶落公子失魂落魄,喃喃道:“我怎么睡得着,我怎么可能睡着……你用这三个难题来考量我,看看我是否有资格做你的知音,我一定可以解决……”

他苦苦思索,面色越来越苍白,越发觉得这三个问题无解。

这一夜注定无眠。

睡不着除了叶落公子之外,还有七大世家的家主,他们的老祖宗已经下令,要他们从家族中的灵士中选拔出几个最出类拔萃的人物来,送到几位老祖宗面前,参研真龙功法。

这是往日里难得的际遇!

以往只有核心子弟在进入老祖宗闭关之地,才知道真龙功法,才知道老祖宗并未死,能够面见老祖宗,能够得见真龙功法,是他们一辈子的荣耀。

然而这一晚,七大世家的首脑都知道,选出来学习真龙功法的灵士可能下场未必会好。

真龙功法固然强大,但是苏云的修为实力极高,时间又太短,明日苏云便会选择一个世家登门挑战,这是生死一战,实力稍弱一分,便会被活活打死!

只有第五天第六天第七天挑战的世家,才有较大的胜算。前面四天,被苏云挑战的世家,极有可能会成为苏云的钟下亡魂!

当然,倘若是从前学过真龙功法的核心子弟,那就另当别论。

“寒烟,你已经修炼到元动境界,确认要这么做?”

陆家神仙居中,陆家家主陆江天面色凝重,看着自己的儿子。陆寒烟面色淡然,跪拜在地,道:“父亲,陆家子弟,鲜有资质在我之上者,苏云若是天道院士子,不论其修为,只论实力必有独到之处。因此孩儿废掉元动境界,保留蕴灵境界,与其一战还有六七分胜算。否则让族中其他兄弟姐们出战,都是送死!”

陆江天叹了口气,知道自己儿子的话的确是陆家的最佳选择。

陆寒烟废掉元动境界,但他蕴灵境界还处在第六洞天的巅峰,苏云只是第一洞天,在修为境界上便要比陆寒烟低许多。

再加上陆寒烟是陆家核心子弟,几年前便拜见陆家老神仙陆中流,学得真龙功法,虽然参悟时间不长,但他相同境界的修为实力的确远超同侪。

因此,陆寒烟出战,胜算有六七分。

“好!”

陆江天咬牙,抬手一震,陆寒烟身后顿时六大洞天浮现,这六大洞天与众不同,是洞中洞,天中天,一座洞天套着另一座洞天,每座洞天之中皆有真龙在游动!

陆寒烟的性灵坐镇在第六洞天中,体内一颗明珠渐渐亮起。

元动境界最主要的成就是炼就丹元,由体内灵丹映照出的性灵神通,更加通透,威力更加强大。

陆江天屈指一弹,陆寒烟千辛万苦炼就的丹元破碎!

陆寒烟闷哼一声,嘴角溢血。

陆江天将他的性灵和洞天送回灵界,搀起自己的儿子,哽咽道:“寒烟,你为陆家做的,陆家不会忘记!等老祖宗从童家回来,便立刻让你参悟完整的真龙功法!”

与此同时,其他世家如林、周、文、田、武、童,也都是一晚晚不眠之夜。

各大世家有的选拔灵士,有的也如陆寒烟一般,把修为废至蕴灵境界,有的则选拔出死士,先让死士挑战苏云,最后再派出实力最强的蕴灵境界灵士,斩杀苏云!

但是所有家主心中都有些疙瘩,那就是七位老祖宗此刻还聚在童家。

别人不知道七位老祖在童家做什么,但是身为家主,他们却知道这里的内幕。

那就是,真龙功法有十六篇!

童家神仙居。

七位老神仙或者道骨仙风,或者相貌清秀,其中周家老神仙周绾香更是看起来仿佛二三十岁的俏丽妇人,没有半点老态!

“这件事最为古怪的就是,真龙功法为何会流传出去!”

童老神仙面色阴沉,环视一周,声音嘶哑道:“为何会有真龙十六篇?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其他世家的老神仙沉默。

突然,文正清冷笑道:“你没有说话的资格,让童庆云出来说话!”

童庆云从阴暗中迈步走出,淡淡道:“我徒弟的问题,也是我的问题。我想知道,为何我童家只有真龙十四篇?”

武原都哈哈笑道:“哪里出了问题?自然是当年出的问题!当年咱们分开去见那人,每个人都从他那里得到了真龙功法。”

他瞥了众人一眼,冷笑道:“你们敝帚自珍,藏起来修炼,唯恐被人看到,却不知被人耍了!”

几位老神仙面色阴晴不定。

童庆云道:“我童家得到的是肌、理、筋、血、心、脏、腹、鳞、眸、须、鬃、爪、骨、气这十四篇。你们得到的是哪几篇?”

“我陆家得到的也是这十四篇!”

“我周家得到的少了骨气二篇!”

“我林家少了筋骨二篇!”

……

众人各自对照,面色凝重,即便是七大世家的真龙功法凑到一起,也还缺少两篇,而这两篇到底是什么,有什么用,他们则一无所知。

“但是有人知道《真龙十六篇》。”

童庆云目光闪动,道:“这位东都来的苏上使,他既然知道《真龙十六篇》,说不定也知道我们缺失的是哪两篇,甚至说不定,他会送到我们手中。”

几位老神仙各有所思。

苏云回到山水居,倒是好吃好喝好睡,临睡前还辅导三个小狐妖明日的课程,第二天早上又被池小遥抽了点血。

早饭过后,苏云把三个小家伙送出门,目送他们去上课,心道:“左仆射多半已经去文家老神仙谈好了条件,先不去苏家,那么今日从哪个世家开始挑战……”

正在这时,只见一只大鸟背负着两层小楼走来,正是李家的凤辇。凤辇二楼,李竹仙推开窗户,半个身子探出来,两条马尾巴从胸前垂下,少女激动得向他挥手!

苏云看去,只见少女梧桐、圣公子白月楼也在楼中。

“我不是让你们去格物院上课么?”

苏云不解,道:“你们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李竹仙兴奋道:“格物院正在重修,哪里有落脚的地方?当然是大师兄在哪里上课,我们这些做师妹师弟也要在哪里上课!”

苏云解释道:“我是去各大世家打架的。”

“我们也是!”李竹仙比他还要兴奋。

苏云黑着脸登上凤辇,身边坐着穷凶极恶的人魔,满脸笑容的伪君子,和一肚子坏水的双马尾姑娘,心道:“格物院除了我之外,便没有一个正常人,叶落公子也是。大约左仆射的目的,是让我这个正常人镇住他们吧?”

凤辇颠簸,向学宫外走去,待来到学宫山门处,只见叶落公子的蛟龙辇还停在那里。

蛟龙辇的窗户咯吱打开,叶落公子蓬头垢面,双目血红,气血枯败,有气无力道:“大师兄,我想了一宿,还是没想明白……”

李竹仙吓了一跳:“叶落,你吐血了!”

“吐了两口……”叶落公子气若游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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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二章 送钟

蛟龙辇上,叶落公子正襟而坐,神态肃然。

苏云坐在他对面,仔细打量叶落,只见他气息枯败,倘若不解答那三个问题,恐怕他真的会因此吐血而亡。

“你有钱吗?”苏云想了想,问道。

叶落公子显然早就习惯裘水镜一脉的作风,熟练的取出钱袋子,道:“这三个问题多少钱?”

苏云又想了想,觉得自己倘若像水镜先生那样收钱,多半太坑了,于是道:“师弟是做生意的天才,你觉得这个问题值多少钱,给多少钱便是。”

叶落公子呆了呆,痛心道:“大师兄,你太坑了!水镜先生回答问题,好歹还是便宜的,你倒好,直接狮子大开口。”

苏云回忆裘水镜解答过的问题,这才恍然。

裘水镜回答他的问题,的确不能用金钱来衡量。同样的道理,他回答叶落公子的问题,也不能用金钱来衡量。倘若用金钱衡量,恐怕叶家要倾家荡产!

“师弟给我一块青虹币便是。”苏云笑道。

叶落公子松了口气,取出一块青虹币,推了过去。

苏云收下这块青虹币,道:“这三个问题,其中老无人区的神王妖王,这个问题薛圣人可解。薛圣人曾经解决过一次,自然可以解决第二次。”

叶落公子怔了怔,细细思索,抬头道:“我想不出薛圣人用什么办法可以让神王和妖王不出手。”

“不需要你想,薛圣人来想便可。”

苏云颇为不解,道:“既然薛圣人能够解决,你拼命去想他的解决之道又有什么作用?另一个问题是领队学哥,对于领队学哥,人魔比我们惦记得更深。”

叶落公子心头微震,看向与蛟龙辇并驾齐驱的凤辇,红衣少女梧桐静静地坐在那里,李竹仙和白月楼则对着空气有说有笑,显然是在与人魔梧桐聊天。

这幅场面令人毛骨悚然。

“倘若领队学哥出现,人魔会比谁都上心。”

苏云道:“你看她依旧从容,说明她有对付领队学哥的把握。师弟,把问题交给有能力解决的人,自己没有必要想太多,徒增烦恼。”

叶落公子目光落在少女梧桐身上,突然梧桐向他看来,他急忙收回目光,沉声道:“那么还有第一个问题,劫灰怪!劫灰怪如何解决?童家运走劫灰怪,这些劫灰怪倘若被放出来,吞噬生灵,恐怕堪比天象境界的大高手。如此庞大的一批高手,如何应对?”

苏云微微一笑,看向窗外,悠然道:“师弟,朔方城是谁建的?”

“朔方城太久远了,早在几千年前便已经存在,是抵御外敌入侵要塞。后来楼班楼天师功法大成,率领门人在这里修建了一座新城……”

叶落公子说到这里,脑中仿佛传来轰隆一声雷鸣,失声道:“我知道了!你的意思是指楼班天师留下的神秘传承通天阁!是了!我怎么忘记了他们?”

他站起身来,激动得走来走去,连声道:“是啊,我原应该想到的!朔方城是楼班天师建的第一座城市,当年追随他一起建立朔方城的门人,都是建筑显学上的大宗师!据说他们因为不甘楼班天师没有封圣,于是成立通天阁!”

苏云愕然,他想的与叶落公子想的完全不一样。

他想到的只是可以利用楼班留下的大圣灵兵,来操控朔方城这口巨型灵兵,对抗劫灰怪。叶落公子说的则完全是另外一回事!

“通天阁极为隐秘!”

叶落公子兴奋莫名,道:“里面的人神龙见首不见尾,据说加入通天阁的人都有极高的智力,甚至不乏有天道院的士子!还有传闻还说,他们没有所谓的教义,只有理念,这个理念便是以自身的才智,把桥修到天上去,修到传说中的仙界去,因此叫做通天阁!”

他重重击掌:“通天阁的图腾是一个木头盒子图案。通天阁的高手肯定不会坐视劫灰怪爆发,因为楼班天师建造朔方城的目的,就是为了镇压住地底劫灰城!”

苏云面不改色,心中却是极为震惊:“通天阁?一群热衷于搞建筑的大士?这些人真的会在劫灰怪暴乱时出现吗?”

他不知道叶落公子消息来源的真实性有多少,不过,在他心中自己既然接过了楼班托付的木头盒子,那么便须得完成楼班的遗愿!

“他们的图腾是木头盒子图案,难道就是我手中的那个木头盒子?”

苏云双手抄袖,摸了摸袖兜里的木头盒子,心中有些疑惑。

“楼班摊友亲口对我说,是他的弟子把木头盒子和他葬在一起,这些通天阁的高手既然以木头盒子为图腾,为何还要把木头盒子埋葬?”

他颇为不解,心中默默道:“他们应该知道木头盒子是打开尘幕天空的钥匙,而尘幕天空则是控制朔方城的钥匙。这等宝物,为何要送入墓中?害得楼班摊友摆摊几十年也没能送出去……”

叶落公子哈哈大笑:“我可以高枕无忧了!”

苏云正欲下车,突然只见天空中一只白鹤飞来,那白鹤飞速坠落,来到蛟龙辇上空化作一个宽袍大袖的道人,道袍兜风,徐徐落在窗外,站在空中与蛟龙辇同行。

“闲云道长。”苏云在车中见礼。

闲云道人抖了一下拂尘,脚不着地,在空中还礼,递过来一张纸,道:“士子,这是仆射拟定的七大世家挑战次序表。请士子过目。”

苏云接过看去,只见排在第一位的便是陆家,第二位是童家,之后依次是林家、武家、文家、周家和田家。

苏云诧异,疑惑道:“文家为何不是排在最后一位?”

闲云道人道:“仆射知道你会有此一问,因此让我告诉士子,周家、田家,给的太多了。文家给的虽然也不少,但不如周田两家给的多,所以只能排在第五。其他童家、林家、武家,是看给的钱多少排名。”

苏云道:“这陆家……”

闲云道人道:“陆家没给钱。”

苏云点头:“那今日便去陆家。”

闲云道人道:“老瓢把子已经先行一步,前往陆家为士子助威。”

这时,陆家神仙居外,左松岩一身灰败道袍,脚踩布鞋,精神抖擞,背着双手来到神仙居前。

他的身后,十七州一百零八郡的瓢把子默默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一言不发。

黑云压城城欲摧,这气势让陆家上下一片悚然。

过了片刻,陆中流、陆江天哈哈大笑,率众前来迎迓,左松岩笑道:“今日我文昌学宫苏云士子前来挑战陆家,因此我也前来观战,中流前辈不见怪吧?”

陆中流笑道:“若非左贤侄说明来意,我还以为你要踏平我陆家呢。贤侄请——”

其他世家此时也得到消息,一位位家主率领弟子前来,名为观战,实则是来看苏云的神通,从中搜寻破绽。

左松岩四下打量,只见这六大世家士子都是人中龙凤,青年才俊,站在神仙居中一表人才,说不出的风流。

他们在朔方城年轻一辈中的呼声极高,实力不凡,左松岩甚至看到童家的子弟居然是考入太学院的童秋雨。

“而今西都太学院已经开学,童秋雨却没有去上学,说明童家的反意的确很重。今年上半年,童家必反!”左松岩心中默默道。

观落叶而知秋,童秋雨没有去太学院上学这件小事,可以看出很多东西。

就在左松岩坐镇陆家神仙居时,圣人居中的薛青府也自悄然启程,向天市垣老无人区而去。

同一时间,城防军中的驿递灵士带着朔方侯的书信,一支驿递灵士队伍有十人,出城之后便各自散开,有的走驿站驿道,有的乘坐烛龙辇,还有的直接走荒野,向附近的州郡赶去。

这一支驿递灵士出城之后,又有一支十人队的驿递灵士出城送信,一波接着一波。

与此同时,七大世家各有灵士在核心子弟的率领下飞速出城,也是有的去驿站买票登上烛龙撵,有的走驿道远行,有的冲入荒野。

城中,苏云挑战七大世家,闹得满城风雨,而城外的战斗虽然无声无息,却更加震撼人心。

荒野上,驿道中,烛龙撵上,一场场决战开始!

而在天市垣的无序地带,楼天师庙中,有十几个老少不一的怪人前来上香,其中一人在天师庙楼班的雕塑前的地面上画了一个木头盒子图案。

“老师,你托梦给我们,呼唤我们前来。”

这些怪人对着楼天师的雕塑叩拜一番,为首一人低声道:“老师,我们已经到了,还请老师显圣!”

他话音刚落,突然楼班的雕塑活了过来,一身金光灿灿,显然是死后铸就金身,笑道:“我找到了尘幕天空的传人。而你们……”

那些怪人纷纷仰起头来,露出又惊又喜难以置信的神色。

“而你们,也找到了通天阁的下一代阁主!”楼班哈哈笑道。

朔方城陆家神仙居,突然一只白鹤振翅飞来,口中衔着一口大黄钟,钟声当当作响。

白鹤扑闪着翅膀落地,化作闲云道人,叫道:“谁是陆家的挑战者?苏士子命我前来送钟!”

陆家上下一片震怒,纷纷呵斥。

陆寒烟站起身来,沉声道:“我便是……”

这时,苏云从神仙居外走来,抬起右手,黄钟突然旋转,钟口朝向陆寒烟。

“咣——”

钟口前方,神仙居一切尽毁,狂暴的钟声冲击而来,碾压在陆寒烟身上。

苏云迈步前行,身后浮现出十二神魔,体内洪炉、灵界洪炉,灵界洞天,悉数催动,再度催动黄钟。

“咣!”

黄钟调整大小,灵界中,莹莹不断演算,飞速道:“再小一毫!”

“咣!”

陆寒烟撞击在神仙居的幕窗上,琉璃破碎,又是一声钟响,陆寒烟被轰出神仙居!

苏云身形追上黄钟,手掌压在黄钟之上,黄钟的威力提升到极致,追上半空中的陆寒烟,撞击在他的身上!

天空中爆开一道血花。

陆寒烟一身神通,一身本领,根本来不及施展,就此粉身碎骨!

莹莹道:“黄钟的威力,基本上达到完美状态了。”

苏云转身,黄钟呼啸转动,徐徐从幕窗外飞入神仙居,来到他的头顶。

苏云向陆中流、陆江天欠身见礼:“两位前辈,得罪。”

李竹仙、少女梧桐、圣公子白月楼和叶落公子刚刚冲进来,便只看到破碎的幕窗。

“去下一家。”苏云迈步向外走去,淡淡道。

第一百四十三章 天庭神照

陆家神仙居中一片安静,只有琉璃幕窗碎裂掉下时发出的脆响。

因为太安静,任何声音都显得刺耳起来,所以神仙居中也就愈发安静了。

左松岩原本正在陪着陆中流、陆江天喝茶,此刻茶杯刚刚端起来,喝也不是,放也不是,心中暗暗叫苦:“不是一天挑战一家的吗?这意思,是打算一天挑战七家?那些世家的钱我都收了……”

那些前来观摩苏云神通的六大世家士子也都各自皱眉,从闲云道人衔钟而来,到苏云轰杀陆寒烟,只在一瞬间,他们根本来不及细细观察苏云的神通运转情形。

来不及观察的话,便没有任何意义!

“为寒烟报仇!”一个陆家灵士起身,愤然道。

陆家上下无论灵士还是大士皆是杀气腾腾,就在此时,左松岩带来的人也纷纷踏前一步,双方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陆江天正要站起身来,翻脸杀人,却被陆中流按在肩膀上,便无法站起来。

陆中流淡淡道:“江天,我陆家输不起吗?你死了一个儿子,再生一个便是。”

陆江天咬牙,重重坐下。

陆中流满面笑容,呵呵笑道:“左仆射了不起啊,既是文昌学宫的仆射,又是朔北的老瓢把子,官场你占了一份,绿林也占了一份。”

左松岩笑道:“都是道上朋友抬爱。”

两人目光交错,盯着对方的眼睛,气氛变得异常凝重。

陆中流迟迟不敢动手,左松岩是文昌学宫的仆射,与田无忌、文立芳、童庆云齐名,表面实力就是天象境界的水准。

但是老瓢把子不一样。

朔北老瓢把子,是十七州一百零八郡的传奇,平帝以及哀帝都曾经命人前来剿匪,还命征圣境界的强者来挑战。

最为有名的便是哀帝时期,东都三大征圣入朔北,挑战老瓢把子,三人战死两位,残了一位。

陆中流不敢动的原因,就在于此,他不知道这些年过去,作为老瓢把子的左松岩到底进步了多少。

突然,少女梧桐笑道:“大师兄,何必再往其他各家?其他世家的士子,不是在这里吗?”

她唯恐天下不乱,笑吟吟道:“童家童秋雨,林家林清盛,周家周玺台,文家文昭之,武家武胜,田家田英,六大世家挑战你的士子云集于此,何必再去他们家寻找他们?”

她每说出一个人名,那士子便不由心中一惊:“她怎么认识我?怎么知道我家是派我来挑战苏云?”

一双双目光纷纷向少女梧桐看去,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却不由自主的滑开。

每个人看得都不是她的本体,有的看向她的左边,有的看向右边,有的视线落在上方,有的落在下方。

竟然没有一个人的视线能够聚焦到她的身上!

少女梧桐微微一笑,突然心中一凛,感受到几双目光从一旁挪开,看到了她!

她循着这几双目光看去,首先看到苏云,其次便是左松岩,再次便是陆中流!

他们三人识破了她的伪装!

至于其他人,哪怕是陆家的家主陆江天这样的天象境界大高手,也看不到她的本体。

除了苏云、左松岩和陆老神仙陆中流三人之外,其他所有人“看到”少女梧桐,心中都会生出同样的念头。

“原来是他(她)。”

他们俨然很熟悉梧桐的样子,然而实际上他们谁也不认识梧桐。

他们只是记忆被篡改,甚至他们看到的梧桐的模样,也是内心中最熟悉的人的模样的混合体,每个人看到的都各不相同。

只要他们移开目光,他们便会随即忘记自己看到的梧桐的模样。

直到他们再次“看到”梧桐,才会再度觉得这是自己最熟悉最信赖的人。

人魔,就是这么古怪。

苏云停下脚步,目光向童秋雨等人看去,面色温和道:“既然是拜访七大世家,当然是在诸君的家里拜访,岂可扰乱陆家?”

他向陆江天欠身,取出一块青虹币放在地上,道:“我先献上奠礼,不打搅陆家办丧了。”

陆江天死死捏紧拳头。

苏云向外走去,少女梧桐、李竹仙等人只得跟上前去,离开陆家。

左松岩也自起身,率众赶往童家,心道:“这小子估计要一天打七家,明天再打七家!”

他咬紧牙关:“老瓢把子兜不住了!”

童秋雨、周玺台等人面色凝重,也纷纷离开陆家神仙居,直奔童家而去。

“童家的小哥儿,留步。”

童秋雨闻言急忙停步,陆中流走来,与他同行,道:“我送你回童家。其他几家的小哥儿小姐儿也都到我车上来。”

童秋雨、林清盛、周玺台、文昭之、武胜和田英纷纷登上童家的玄武辇。那玄武辇虽有神兽玄武的名号,但背负宝辇的却是一头大龟妖,以慢和稳而闻名。

陆老神仙陆中流坐在宝辇中,向六人道:“我这辆车很慢,可以为你们拖延一段时间。你们是各大世家选拔出来的子弟,资质悟性都是不凡,应该也都见过真龙功法的各篇。”

林清盛躬身道:“老神仙,我见过的只是一篇篇散乱的格物志,并非是功法。”

其他五人纷纷点头。

田英道:“我田家所传的也是十几篇格物志,是有人把格物真龙的过程记载下来。”

文昭之道:“我家老神仙传授我的时候,便是让我观看格物志,从里面领悟神通!”

陆中流道:“那是之前。之前让你们自己参悟,你们从里面领悟出的东西便是自己的东西。但是现在非比寻常。那苏云是天道院士子,天道院士子都是妖孽,你们仅仅几天参悟,休想战胜他。因此有一条捷径。”

六人精神大振。

陆中流道:“他的神通有一个弱点,那就是两道攻击间隔的时间少于一忽,便会破开大钟防御。”

林清盛沉声道:“我与他交过手,他的神通防御的确有这一瞬破绽。”

陆中流惊讶的瞥他一眼,道:“能够看出他的破绽,林家小哥儿资质不凡。”

武胜道:“林兄是两年前的入学大考第一人。那年我排在第二,落后林兄两分。”

陆中流笑道:“与他交过手,那就更为难得了,胜算便又高了一分。”

他精神振奋,道:“与他交手,一定不要让他占据先手,你们第一时间攻击,先两手神通快攻,打破他的防御!而我从真龙功法龙鳞篇中参悟出一门最快的神通,叫做龙鳞照!我将这门神通传授给你们,你们活学化用,只消一片龙鳞,便可将他腰斩!”

他观想出龙鳞,在玄武辇上细细教导六人。

前方便是叶落公子的蛟龙辇,又肥又胖的蛟龙大腹便便,不紧不慢的移动脚步。

苏云坐在蛟龙辇中,闭目养神,他灵界中莹莹围绕他的性灵飞来飞去,道:“你解决了神通大小的问题,现在开始解决神通威力的问题。我从天道院文渊阁中选出了六种最佳筑基功法,补全你的神通最底层的烙印。”

苏云心中微动,询问道:“哪几种功法?”

“第一篇雏凤还阁养气篇。”

莹莹手掌轻轻一挥,顿时数以千计的文字和图案出现在苏云性灵的面前,文字光芒灿灿,图案则是凤凰与梧桐阁,凤凰于飞,梧桐阁也在不断变化。

“这一篇是天道院上一代的筑基养气篇,善于幼年时筑基。”

莹莹道:“雏凤还阁有六重,招式也有六招,叫做凤还重楼阁,六招武学炼到领悟出三大精妙,才算是将这门功法炼成。”

她轻轻挥手,又有不知多少文字图案飞出,道:“第二篇是龙麒麟蟠空养气篇,这一篇是裘水镜裘太常那一代人的筑基养气篇,强在汲取青冥元气。”

“第三篇是夜狼啸月养气篇,需要晚上修炼,采月亮之华。这门是塞外的筑基功法,被天道院保存下来,也有其独到之处。第四篇是海外的筑基功法,裘水镜留洋时学到的,叫做天庭神照引导篇,被天道院收录。第五篇是魔道的筑基功法,是曲进曲太常时期收录的一种魔道功法……”

她将自己选择的六门筑基功法说了一遍,六种不同的功法,有的来自塞外,有的来自海外,有的是正道,有的是魔道。

书怪莹莹道:“功法观想,分为兽和龙两种,麒麟属于兽,鸟禽和龙属于龙。再加上正道与魔道,塞外与海外,你的根基可以算是稳固了。”

苏云性灵细细观摩,参悟,他的洪炉嬗变可以直接催动这些武学,但是他却没有这么做,而是将六种筑基功法都细细参悟一遍,明悟其中的含义。

这其中,天庭神照引导篇最是古怪另类,与元朔的功法大相径庭。

元朔的功法往往都是养气篇,汲取天地元气,壮大自身元气。

而大洋对面的外国修炼的天庭神照引导篇,则是观想天庭,天庭处站着无数神祇,神祇的神光照耀,落在自己的眉心。

修炼者炼化神光,化作自身的修为。

久而久之,眉心中有天庭烙印!

这种功法罕见得很!

“海外的功法神通,目前发展到了哪一步?”

苏云出神,心道:“水镜先生、左仆射甚至楼班摊友都曾经跨过大洋去海外留学,那里的功法神通,真的比元朔更强吗?”

第一百四十四章 魔性难平

“元朔的筑基功法叫做养气篇,而海外异国的天庭神照却叫做引导篇,两者之间的意味有些不同。”

苏云对比两地的功法不同之处,心道:“楼班摊友曾经对我说过东方元朔与海外异国的不同,他说海外异国问诸于神,而元朔问诸于人。这在功法上也有体现。”

天庭神照虽然以观想为主,但主要观想天庭神祇,有些类似神祇崇拜。

而元朔功法更多的是个人的内在着手,比如洪炉嬗变,比如日月叠壁,都是炼天地灵气为己用。而其中的武学则是格物一些神兽或者自然现象,从而达到提升武力的效果。

“我仅仅对比筑基功法,对于海外异国其他境界的功法了解得不深,还是不要带有偏见为妙。”

苏云想了想,问道:“莹莹,你对海外异国了解吗?”

“我从前未曾离开过天道院,对海外国度的了解都是来自文渊阁的藏书。”

莹莹坐在他的肩头,双手托腮,道:“听闻海外还是蒙昧时期,元朔便已经极为发达,有一朝大帝命人造船远征海外,只见海外之民尚自茹毛饮血。大帝因此兴致阑珊,没有征服那里的**。后来,有灵士屡屡跨过大洋前往那里,还写了《海国志》《海外奇闻录》《异国考》《海错图》《海怪图》等书。元朔的语言流传到那里,慢慢海外各国说的话也都是元朔语了。”

苏云出神,想到那个时期,许许多多灵士远渡重洋,登陆异域,考察山川地理,风土人情,传授元朔文化的情形。

那是在探索未知的土地,一定会发现许多稀奇古怪不可思议的事情。

“后来,海外异国的文明渐起,派来许多遣朔使前来学习元朔的文化,将元朔的修炼法门传到海外。因为要跨过大洋,海上多有风浪和妖魔鬼怪以及不可思议之现象,因此多有死者。”

莹莹伸出手掌,向下压了压,只见环绕苏云飞舞的天庭神照引导篇的文字图案被压缩成一本书,漂浮在苏云面前。

“海外异国留洋到元朔,留学读书,在异国是一股风潮,据说那些国度把元朔说成天朝上国。”

她把其他五种功法也都压缩成一本本书,道:“直到四十七年前,一切变了。我是看着裘水镜长大的,他进入天道院,进入文渊阁选择的第一本书,我都记得。有一天他进入文渊阁,却没有选书,而是向我辞别。”

莹莹怔怔出神。

那个时候的裘水镜再也没有了天之骄子的意气风发,反而意志消沉,他很受打击,却又像是下定了决心。

他对莹莹说,他要去海外求学,跨过大洋,去对面的异国学习那里的功法神通,学习色目人的长处。

他告诉莹莹,海外异国的色目人,他们的神通威力已经超过了元朔,他们无论是灵兵还是交通,都远在元朔之上。

他们从海上而来,巨大的楼船长驱直入,打破了元朔的海港,掠夺元朔财富。

他们用灵兵轰杀元朔的子民,击败元朔的高手,将这个古老帝国的尊严踩在脚下。

他们的武力,形成对元朔的碾压之势,他们的学问被称作新学,对元朔的旧圣学问也形成碾压之势!

这种领先,几乎是全面领先!

所以,他要去留洋,去学习大洋对岸被元朔曾经视作野蛮人的本事,他要学习对方变得强大的方法,然后传授给元朔人,改变元朔积弱的现状。

“后来,裘水镜从海外归来,但是我没有遇到他。过了几十年,我再遇到他时,他已经是天道院的裘太常了。”

莹莹道:“我问他是否实现了他的抱负,他还是摇了摇头。”

苏云和她都沉默下来,不再说话。

突然,莹莹振奋精神,卷起一本书敲苏云性灵的额头,气鼓鼓道:“都怪你打岔!快点,快点,修炼这六门功法,把你的性灵神通补全!”

苏云连忙静下心来用功修炼,只是偶然间还会想起裘水镜的事情。

裘水镜用这辈子最为珍贵的时光去试图改变元朔,挽救元朔,可最后还是失败了,让苏云不禁回忆起初遇裘水镜时,他那略带忧郁沙哑的声音。

“老师没能实现他的抱负,那么他的道路,是否是错的?左仆射的道路,又是什么呢?他们两人到底谁对谁错?”

他又想起自己在大人物庙遇到的执念显化,大人物与少年时代的裘水镜同为天道院士子,他们之间的那段对话,给他很深的印象。

“不许走神!”

莹莹又卷起一本书,敲了敲他的额头:“否则你今天不可能学会这六套功法!”

蛟龙辇驶到童家,左松岩早已经在童家神仙居中等候,与童老神仙和童庆云客套寒暄,苏云向童老神仙与童庆云见礼,坐在一旁静静等候。

童老神仙与左松岩有说有笑,童庆云则似乎自甘低左松岩一个辈分,向苏云道:“听闻苏小友有一招仙术,这次可否一见?”

“这就是童大当家的派童秋雨出战的原因?”

少女梧桐好奇道:“童大当家的想看这一招仙术,因此派出童家最强士子,务求逼出大师兄这一招仙术。”

童庆云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少女梧桐心中一惊,童庆云的目光直接寻到了她,没有任何迟疑,显然修为实力只怕还在童老神仙之上!

而她想看童庆云的内心,却什么也看不见!

人魔可以看到一个人内心中的魔性,少女梧桐看不到童庆云的魔性,这倒是咄咄怪事。要知道,就算是裘水镜,她也能看出几分魔性来,只是裘水镜的魔性出现的很是短暂,出现之后便会被他磨灭。

“童庆云不可能全无魔性!”

少女梧桐继续感知,童庆云的内心仿佛一片圣洁土地,没有半点污痕。

童庆云道:“小姑娘,话可不能乱说……”

他的第一个字说出口,少女梧桐不禁惊得呆了,只见童庆云那看似纯洁的内心突然间变得无比黑暗,一张扭曲狰狞的面孔出现在黑暗中,面孔的后方是无数狰狞恐怖的魔神,仿佛佛门所说的地狱一般!

“这个人平日隐藏得很好,但是一说话便将内心的魔散发出来!”

少女梧桐兴奋得有些发抖:“单单是来到这里,我的修为都大有增益!”

就在此时,突然一声龙吟传来,苏云头顶不由自主浮现出一口黄钟,迸发出一声钟响。

“咣!”

黄钟震动,但见一片片盾牌大小的龙鳞纤薄无比,从神仙居外飞来,围绕苏云飞速转动,大黄钟旋转,钟声震荡。

突然钟声黯哑下来,赫然是龙鳞数量太多,一举攻破黄钟防御!

咻咻咻!

一连串破空声传来,坐在那里的苏云顷刻间被大盾般的龙鳞插满全身!

童秋雨兴奋异常,跳跃如飞,继续催动神通,只见又有数十面龙鳞飞来,在半空中立起,如同数十面明镜!

古怪的是,那一面面明镜中央皆有一只奇异的龙眼。

龙眼张开。

“轰!”

明镜中神光绽放,照耀在苏云的身上,剧烈的震荡传来,苏云连人待龙鳞和大黄钟被轰得高高飞起,挂在神仙居的幕窗上。

“得手了!”少女梧桐兴奋大叫。

突然,一片片龙鳞飞起,只见龙鳞下方的苏云几乎是毫发无伤,只有衣服被切破了。

童秋雨脸色大变,却见龙鳞片片破裂,化作元气消散。

幕窗上,苏云纵身而起,在空中一个垫步来到童秋雨面前,双手向前重重推出,黄钟疯狂旋转,向前推去!

童秋雨疯狂催动气血,拼尽所能,绽放神通与他以硬碰硬,然而苏云这一招神通中狂暴的法力直接碾压过来!

童秋雨看到自己还未成形的神通直接爆碎,随即双手十指扭曲,指骨腕骨啪啪折断,臂骨也啪啪向后折去!

他被那恐怖的冲击力冲击得呼的一声飞起,大字型贴在一株铜柱上。

苏云收手,童秋雨啪嗒坠地。

苏云取出一块青虹币,双手托着,恭恭敬敬的放在童庆云面前,道:“童仆射想看我的仙术,今日不方便。仆射家办丧事,学生不便打搅,改日吧。”

童庆云面带笑容看着他,童秋雨是死是活,他自始至终都没有去看一眼。

“这就是能够承受住仙术冲击的仙体吗?”童庆云打量苏云,和颜悦色问道。

少女梧桐激动莫名,在她眼中,童庆云心中的魔性越来越重,最终童庆云的身形仿佛一尊头戴帝冠的魔王,坐在大帝的宝座上,无数神魔跪伏在他的脚下!

“他的**,完全扭曲了他!权势,长生,让他比人魔更像是人魔!”

少女梧桐的灵界中突然第二洞天开启,让她更加兴奋:“我若是能留在童庆云身边,我的修为必然突飞猛进,在短短几天便可以修炼到元动境界!可惜啊,他太危险了!”

就是童庆云心中魔性爆发的短短片刻,少女梧桐便借此机会一举修炼到第二洞天,修为实力提升之快,着实匪夷所思!

苏云摇头道:“童仆射想多了。这世上不存在仙体,也没有长生不老的人。就算是大帝,就算是圣人,还不是难逃一死?”

他向外走去。

童庆云的声音在他身后传来,笑道:“这世上有仙体,因为这世上有仙界,也有仙界来客!当年的天市垣,有一个传闻可以长生不死的人逃了出来,他就是神王之子!他身上带有长生的奥秘!”

苏云充耳不闻,走出童家。

李竹仙、叶落公子和白月楼跟上苏云,李竹仙回头,招手道:“梧桐,走了!”

少女梧桐恋恋不舍的跟上他们,心道:“可惜了这个魔窟……”

天市垣,老无人区,神王殿。

薛青府薛圣人静静的坐在那里,对面便是周身笼罩在灿烂神光之中的神王,以及浑身上下都罩在妖气之中的老妖王。

而神王殿如同一个朝廷,八大天将和其他妖王各自危坐,面目凶恶。

“薛圣人,你孤身前来,还想活着离开不成?”

老妖王猛地喝道:“今日不比从前,告诉你,周家的老神仙也来了!”

他话音刚落,只见周家老神仙周绾香风情万种的从神王殿的后殿走出来,这女子虽然最少一百七十多岁,但却如二三十岁的美妇人一般,另有一种诱人的风流。

“薛青府,你今日是否死得心服口服?”

周绾香掩嘴笑道:“你以为没有人能料到你会来这里,说服神王和老妖王?只要料到你的动向,杀你便不难。”

薛青府叹了口气,幽幽道:“周家的,我也是这个意思啊。”

他取出一块玉佩,放在桌子上,向前推去。

老无人区的神王和老妖王目光齐齐落在这块玉佩上,只见玉佩如同一座门户,上面刻着一卷半展开的书。

“神王,老妖王,该兑现你们的承诺了吧?”

薛青府收了令牌,站起身向外走去,道:“送她上路。”

第一百四十五章 通天阁主

“天道令……”

老无人区的神王与老妖王面色凝重,刚才薛青府取出的那令牌正是天道院的天道令。

那块天道令与其他天道令并无不同,但对他们来说,其中的意义简直如晴天霹雳!

薛青府走出神王殿,殿门在他身后轰然关闭。

周绾香的惊呼声传来:“神王,老妖王,你们这是做什么?我们有过盟约……你们难道不怕我七大世家……”

“你们斗不过他!”

神王殿中传来剧烈的震荡,不仅神王和老妖王出动,天将和一众妖王也纷纷动手,这一战的结局已经注定。

过了片刻,神王殿门户大开,神王杀气腾腾走出,将周绾香的头颅丢在薛青府脚下。

薛青府点了点头,迈步远去,道:“你要找的那个仙体,我已经寻到了。他在朔方城做了医师。”

神王躬身。

薛青府步行至天市垣驿站,天色已晚,最后一班烛龙撵即将来到,驿站老兵已经在准备着对抗妖魔的侵袭。

薛青府遥望,只见夜色下的天市垣变得异常绚丽,玉宇琼楼拔地而起,一座座古老的大墓变成了华丽的屋舍,鬼神寻亲访友。

东陵主人的车驾行驶在天上,两人隔空遥遥对视,薛青府欠身见礼。

东陵主人打开帷帐,轻轻点头还礼,车驾远离。

东陵主人望着天市垣的黑暗,低声道:“我看到他如同迷宫般的城府的最深处,有一张面孔缓缓的从其他万千面孔中浮现出来,越来越清晰……奇怪,苏小哥儿为何还没有把我家龙骧还回来?”

他颇为纳闷,继续巡游去了。

天市垣到了夜晚,而朔方还是下午,苏云拜访过童家之后,又去拜访林家,在林家他遇到了对手。

林家林清盛并未挑战他,林家家主林致远不知从哪里选来一些士子,甚至可能根本不是林家的子弟,安排他们挑战苏云,拖延时间。

林清盛根本不曾露面,而是藏在密室中与林家老神仙林高义苦修真龙功法。

李竹仙代替苏云出手,很是兴奋的把那些士子教训了一通。

苏云离开林家,再去武家,同样也是不知从哪里选出来的士子,武胜根本不出战,想来是利用这些士子拖延时间,躲在暗处学习真龙功法。

苏云登上叶落公子的蛟龙辇,只见叶落公子已经睡着,于是让车夫把叶落公子送回叶家,自己则登上李竹仙的凤辇。

“七大世家学聪明了,其他人如周玺台、文昭之、田英等人恐怕也是做了同样的安排。”

苏云向李竹仙道:“天色将晚,我们还是先回文昌学宫,等到他们准备妥当之后,自然会来挑战我。”

凤辇速度快,那大鸟是一头天凤,还不会飞行,只能在地面上飞奔。

宝辇中,少女梧桐目光闪动,道:“想让七大世家挑战你,其实很简单,我可以控制他们的魔性,只要你臣服我……咦?”

她脸色微变,向外看去,只见他们所在的云桥突然断开,云桥在天空中挪移,直奔一座高楼而去!

李竹仙和白月楼也注意到这一幕,急忙趴在车窗上向外张望,眼看他们便要撞在那栋楼宇上,突然楼宇从中间裂开!

凤辇中的四人骇然,而一直在暗中保护和监视这辆宝辇的人也是骇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朔北各路瓢把子,以及七大世家的高手,纷纷从暗处奔出来,向那道突然断掉的云桥追去。

然而就在他们即将追上这道云桥的同时,突然只见那栋裂开的高楼将云桥吞没!

其中一人已经追入桥上,进入裂开的楼宇之中,但见整个楼宇仿佛活了过来一般,楼宇内部的空间咔嚓咔嚓变化重组,让他急忙从桥上跳出,在一个个房间中躲避,根本来不及去寻找苏云等人所在的凤辇被送到了那里。

而在凤辇上,天凤背着小楼沿着这条诡异的桥狂奔,只见云桥不断延伸,向下而去。

众人半个身子探出车窗,向上看去,只见这栋高耸入云的楼宇内部在扭曲旋转,宛如合拢的嘴巴,咔嚓咔嚓不断闭合!

而下方,这栋楼宇内部的亭台楼阁不断分解、重组,结构发生变化,露出内部空间,云桥贴在中空的四壁上,墙壁中不断有新的云桥探出,让他们沿着楼宇内部不断向下奔去。

苏云计算了一下距离,要不了多久,凤辇便会奔到地面,不过他向下看去,只见这栋楼宇在地下还有建筑,云桥还是不断出现!

“这座楼宇的下方,便是地底劫灰城,劫灰山的位置!”

苏云刚刚想到这里,突然仿佛看到一面墙壁凸起的亭台上,仿佛有一人站在那里,向他们所在的凤辇遥遥招手。

他还未来得及反应过来,便见白月楼、梧桐和李竹仙身不由己从车中飞出,李竹仙的叫声传来:“我的车——”

天凤还在向前狂奔,突然这辆宝辇飞起,与天凤脱离,这头幼鸟急忙停步,利爪在云桥上滑出一串火光,终于停下。

它还是幼年,没有飞行能力,眼巴巴的看着自己的小楼,向下方坠去,急得乱蹦,却不能飞过去。

就在此时,突然只见这栋楼宇中有木头和钢铁飞来,在那座小楼的两旁扎出两张巨大的翅膀,翅膀震动,呼啸飞行。

那栋小楼宛如大鸟,载着楼中的苏云盘旋下降。

天凤叫了两声,突然听到李竹仙的呼唤,连忙沿着云桥向李竹仙等人奔去。

李竹仙、梧桐和白月楼被挂在一片峭壁上,前后都没有道路,待到天凤奔来,这头大鸟正打算跳过去,突然大楼内部铿锵作响,空间重组,待到重组完毕,只见他们已经来到这栋楼宇的外面。

天凤跟着他们来到楼外,不解的叫了两声。

外面车水马龙,人来人往,似乎没有人注意到这栋楼宇的变化。

众人神色呆滞。

“大师兄哪里去了?”

楼宇内部,长出翅膀的小楼宛如大鸟,振翅飞行,忽然从楼宇内部飞出,双翼舒展,风声呼啸,来到地底中空的空间之上。

小楼展开翅膀,在朔方城地底一根根巨大无比的铜柱之间翱翔,宛如飞行在巨大的丛林之中。

苏云又看到一个奇怪的人,站在其中一根铜柱上,那铜柱上居然有楼梯,只是柱子太大,肉眼难以察觉。

小楼怪鸟还在载着他继续飞行,向下劫灰山飞去,苏云又看到几个怪人站在另外几根铜柱上,正在打量他。

他站在小楼中,风声呼啸,狂风灌入楼内,而小楼两旁,可以看到机括精密的木铁构建,轴承齿轮,不断转动。

而轴承齿轮上浮现出一个个奇异的符文,时亮时灭。

“楼班造木鸟,曾在天上飞了三天三夜而不落地。”

书怪莹莹从他的灵界中出来,拍着纸做的翅膀飞起来,好奇的打量窗外,道:“你看这些机括,是用符文催动的,每一个符文都是神通压缩到平面形成的。”

苏云正要说话,突然看到小楼一张翅膀上不知何时多出一人,向他看来。

呼——

小楼怪鸟扑扇翅膀,速度放慢,降落在劫灰山上,而那人竟然出现在小楼之中,在苏云面前坐下。

苏云坐下,凝视面前的这个男子,只见此人身着蓝袍,背着一个书篓子,书篓子里面放着一些卷曲的纸张,如同画轴。

他像是五六十岁年纪,双手则布满老茧,脸膛风吹日晒,满是沟壑皱纹,保养得并不好,应该是经常在外劳碌。

他的眼眸锐利,仿佛刀枪,能够扎入人心!

他伸出手指,在桌面上画出一个印记,苏云看去,只见他画出的一个立方体印记。

“敢问阁下是否是通天阁的人?”苏云迟疑一下,问道。

那汉子咧嘴而笑,发出“嗬嗬”的笑声。

苏云怔了怔,这才看出他的嘴巴里没有舌头,舌头应该是被人以利刃割断。

“阁主休怪,大师兄因为给哀帝造皇陵,皇陵造成之后,哀帝担心他会说皇陵的布置,所以把他舌头割了。”

苏云循声看去,只见一个少年站在小楼外的山头上。

那少年转过身,向小楼走来,道:“当年楼师造东都,大师兄等人作为楼师弟子名声显赫,哀帝命他们造皇陵,把师兄们杀了一批,活下来的师兄师姐并不多。楼师所开创的绝学也因此失传了不少。”

他向苏云走来,取出一块令牌,却是天道令,道:“我在天道院读书,三年前被选入通天阁。这次楼师见召,说是选出了阁主,我们从各地赶到天市垣,拜见楼师之后,便前来见你。阁主的信物何在?”

苏云取出小木头盒子,疑惑道:“阁下说的是这件东西?不过,我并非是你们的阁主,楼班摊友只是让我拿着这个盒子,帮他看一看他镇压在这里的东西是否还在。”

那少年和那汉子见到盒子,脸色微变,各自躬身。

苏云连忙道:“各位,我不是你们的阁主,对于建筑之道,我一窍不通,你们另选高明……”

“通天阁并非是修炼建筑之道。建筑只是楼师所传。”

那少年起身道:“楼师没有告诉过你吗?楼师并非是通天阁的开创者,他也是继承者,通天阁的阁主传到他这一代,已经是三十五代。你是第三十六代。”

苏云呆了呆,这与叶落得到的关于通天阁的消息有些不一样!

第一百四十六章 开荒时期

叶落公子告诉他,通天阁是楼班死后,楼班的弟子建立的一个神秘宗派,他们求的是让楼班死后追封圣人。

叶落公子还说通天阁有一个理念,好像是把桥梁修到天上去,修到仙界去。

当时叶落公子姑且一说,苏云也是姑且一听,没有放在心上。

没想到,通天阁中的人居然真的找上门来,而且居然称他为阁主!

他只是从楼班手中接过一个盒子,帮助楼班完成一桩遗愿而已,阁主从何说起?

苏云把木头盒子交给那哑巴大师兄,笑道:“楼班是我摊友,我帮他做事理所应当,不求什么回报。既然这木头盒子是你们通天阁主才能用的东西,那么今日便还给通天阁,你们另择一位阁主罢。”

那少年怔了怔,失声道:“你不要钥匙?你可知道这钥匙的干系有多大?”

苏云摇头,笑道:“本来便不是我的东西,我只是出于帮忙才接下,这钥匙既然对你们极为重要,那么你们收回便是。”

哑巴大师兄捧着木头盒子,有些不知所措。

那少年看着木头盒子,脸色阴晴不定,想要去拿,却又不敢,呵呵笑道:“历代大圣贤师的钥匙,你居然不要,我……”

他颤抖着伸出手来,想要抓住那木头盒子,手指即将触碰到盒子时却又突然缩了回去。

苏云诧异,却没有放在心上,笑道:“既然盒子已经还给了你们通天阁,那么我的责任也就交托出去了。还劳烦各位送我回文昌学宫,对了。”

他醒起一事,连忙道:“朔方童家挖走了一部分劫灰怪,这些劫灰怪随时可能杀回来,营救他们的神王……”

突然,那少年像是下定决心,一咬牙抓住木头盒子,塞回苏云手中,沉声道:“既然楼师已经选定了下一任阁主,那么你便是阁主,只有你仁德不够,或者死亡,才能另择阁主!”

苏云错愕。

他肩头的莹莹悄声道:“苏士子,我觉得这个钥匙可能不是什么好东西,要么钥匙极为危险,要么通天阁主的位子极为危险。”

苏云心中警觉。

那少年目光落在莹莹的身上,惊讶道:“原来是莹莹姑娘。莹莹姑娘何时离开文渊阁,离开天道院了?”

他话虽如此说,却向那哑巴大师兄悄声道:“大师兄,她是天道院的书怪,我们通天阁的事情不得外传,待会灭口。”

那哑巴大师兄连忙点头。

书怪莹莹气道:“步秋容,我都听到了!你进入文渊阁我还帮你找书呢!”

“莹莹姑娘,我是开玩笑的。”那少年步秋容说罢,向哑巴大师兄抛个眼色,伸手悄悄在自己脖子上抹一下。

书怪莹莹从苏云肩膀上站起来,攥紧拳头,怒道:“步秋容,我都看到了!”

那少年步秋容做出请的姿态,苏云走出小楼,步秋容在前方引路,只见劫灰山内部不知何时多出了一条通道,通往劫灰山内部。

上次劫灰城动乱,苏云以木头盒子操控尘幕天空,调动大圣灵兵的威能,将劫灰山斩断,掩埋山体内部的劫灰怪神王殿。

没想到,山体这么快便又被打通。

那少年在前方行走,明明是走在空中,只见不断有石阶飞来,出现在他的脚下。

苏云跟上他,只见石阶随着他的脚步飞来,他移开脚步之后便会散去,再落脚便又再度出现。

书怪莹莹站在苏云肩头,抱着肩膀冷笑道:“建筑之学,不过如此。”

苏云笑了笑,把她托起,放在空中。

莹莹在空中奔跑起来,笑声传来,她的脚下也不断有小小的石阶浮现,无论她跑到何处,石阶便会出现在那里,始终托着她的步履,让她不至于坠落下去。

“阁主大概还不知通天阁的来历。”

少年步秋容道:“通天阁建于开荒时期,元朔的大地上文明刚刚兴起,城邦出现,还未曾统一,甚至还未有元朔大帝。那时候,发生了一件事,阁主可知是什么事?”

苏云摇头。

少年步秋容道:“那时候天外有一片天地,坠落到元朔,也就是现在的天市垣。”

苏云心头一跳,通天阁的来历与天市垣有关?

少年步秋容道:“这片天外天因为来自于天市垣星域的方位,因此被称作天市垣。除了这个原因之外,据说当时的人们还看到了另一种奇异的景象。”

书怪莹莹对此也是所知不多,急忙停步,震动纸翅膀飞起,落在苏云肩头,不知从何处取来一支笔和一本书,写写画画,认真记录。

“那些人看到了天外另有一番天地,坠落的天市垣,是那个世界中的一片城市,所以人们称之为天市垣。天市垣的意思是说,天上的城市。”

少年步秋容道:“而那个天外世界,有人称之为仙界。只可惜,仙界出现的时间很短,这个世界乍现随即隐去。当时有不少强者试图冲入仙界,这些人消失无踪,后来人们在天市垣的鬼市中,见到了这些人的性灵。”

苏云突然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冲往仙界的人们消失,再看到他们时已经是鬼市中的鬼神,多少有些让人发毛。

“当时最聪明的灵士,他们组建了通天阁,试图探寻出仙界的奥秘,因此称之为通天。后来……”

他们来到劫灰山的内部,只见山体内部悬挂着一盏盏劫灰灯,十几个衣袍罩着面目的怪人站在那堵墙的前方,静静等候,影子被灯光拉得很长。

少年步秋容迈步向前走去,道:“后来,元朔一统,有一朝元朔的大帝远征海外,见海外蛮荒,海外人居住在洞穴和树上,便兴致阑珊,折返回来。但是通天阁的灵士却也随着军队到了海外,他们发现地底第一处劫灰城。”

“海外也有劫灰城?”苏云心中一惊。

哑巴大师兄已经来到那堵墙面前,咧嘴而笑,向苏云他们招手。

“通天阁发现了那处劫灰城之后,尝试探寻出其中的奥秘,不小心惊动了地底劫灰怪,随即被他们发现了更多的秘密。”

少年步秋容站在尘幕天空前,停下脚步,道:“想知道这个秘密的话,只有成为通天阁主。”

哑巴大师兄期待的看着苏云,而苏云身后,那些面目被笼罩在衣袍下的怪人的目光也落在苏云的身上。

莹莹停止记录,站起身来,趴在苏云耳边悄声道:“他说出这么多,就是为了诱惑你答应成为通天阁主。倘若成为通天阁主有什么好处的话,他们根本不会把钥匙与楼班陪葬,更不会等这么多年才选出阁主。”

苏云咳嗽一声,试探道:“楼班摊友应该已经亡故很多年了吧?为何这些年来,通天阁没有选一位阁主?”

“选了。”

少年步秋容叹了口气,道:“楼师亡故之后,我们将钥匙下葬,便在元朔各地选拔最聪明的少年,送到天门鬼市。但这些人都不合格。第一年,我们送到鬼市中四十二个少年。这四十二人,有十六位来自元朔天道院,另外二十七位,有的是来自民间,有的是来自海外。”

这时,另一个声音传来,幽幽道:“想要成为阁主,须得经过历代阁主的考验。我通天阁历代阁主都是才智通天之辈,历代阁主考验非同小可,因此天道院士子不能入历代阁主的法眼以理所当然。”

苏云向那人看去,记下此人的声音。

少年步秋容继续道:“选拔通天阁主,自然是宁缺毋滥。十年后,通天阁又选拔了一批少年天才送到鬼市,然而……”

苏云皱眉,试探道:“然而又无一人选中?”

少年步秋容皱眉,摇头道:“不是。通天阁选出了新的阁主。这一代阁主才华绝代,智慧过人,甚至比历代阁主都要出色!然而海外异国攻打元朔,少年阁主参战,战死……”

尘幕天空外,通天阁的众人都沉默下来。

少年步秋容道:“上次选拔是在十年前,又送了一批天才进入鬼市。但是没有人能够像上代阁主那样,有绝代之资。从那时至今,通天阁便没有选出新的阁主。直到年前,我们再给楼师上香时,楼师说,他选出了一位新的阁主。”

书怪莹莹趴在苏云耳边,悄声问道:“你通过了那劳什子阁主大考了吗?”

苏云摇头,低声道:“没有。”

书怪莹莹纳闷:“那么为何楼班会说你是他选出的新的阁主?从前的阁主若是不认,怎么办?”

“楼师说,你是所有阁主都点过头的。”

步秋容看着苏云,沉声道:“鬼市中,所有的阁主都考验过你,都对你很满意。而楼师是最后一个点头的。”

苏云心头大震,想起了天门鬼市中的那些摊友。

难道说,其中有不少摊友,便是通天阁的阁主?

可是,他们的考验从何而来?

那时的自己只是一个小瞎子,六年如一日,不断的顺着神仙索爬上鬼市,在鬼市里摆摊,渴求重见光明的机会。

苏云从不记得自己经历过什么考验。

“我不是你们的阁主。”

苏云将木头盒子放在尘幕天空前,摇头道:“我只是与历代阁主成为了朋友,在一起摆摊而已。你们应该选出更好的阁主,我不认为我有这个资质,有这个天分。”

他后退几步,转身向外走去。

“你不答应,整个朔方都将变成劫灰!”步秋容在他后面喊道。

第一百四十七章 通天阁第一打手

苏云停下脚步。

步秋容高声道:“劫灰怪复生,前来营救他们的神王,焚毁上个世界的劫火便会延续,朔方城便会化作一片火海!你去海外看看,已经燃烧的劫火之城不在少数!”

苏云转过身来,不解道:“我只是一个蕴灵境界的小小灵士,如何拯救朔方?诸君,你们都是大人物,难道你们便无法拯救朔方吗?你们掌握了这个盒子,掌握尘幕天空,镇压劫灰怪,对你们来说不是很简单的事情吗?”

“只有阁主才能掌握尘幕天空!不通过历代阁主的考核,谁也无法掌握钥匙!”

步秋容大声道:“掌握了钥匙,才能掌握历代阁主的灵兵,镇压劫灰城!掌握钥匙,不是掌握能力,而是掌握责任!我们担不起。”

他回头看向在场的众人,道:“哑巴大师兄是盖楼的,造墓也行,哀帝留着他,给元朔造了许多新城。二师兄是研究天文地理的,别人说他是看风水起家的,但二师兄在天文地理上的造诣可以说独步天下!三师兄……”

一个斗笠男子迈步上前,声音低沉道:“我是造兵器的。元朔最好的灵兵,都是出自我手。我这一脉,曾经给大帝制造渡海征服海外的楼船!老四,你来说你是做什么的。”

又有一个披风斗篷女子上前,柔声道:“我是设计符文的。历代圣人的大圣灵兵,往往都是我这一脉帮忙设计出来的。老五。”

又有一个青年上前,一说话嗓子就有些颤抖:“我、我是……”

步秋容替他说道:“五师兄已经有十多年没有说过话了,他不善与人交流。五师兄是冶炼材料的,他这一脉发现新的炼器材料,尘幕天空用的材料便是他们这一脉发现的。”

这是,另一个黑纱蒙面的女子上前一步,道:“我这一脉是做水利的,是先圣李陆海一脉。元朔国大部分的水利交通,都是我们这一脉做出来的。”

又有一人上前,声音浑厚道:“我这一脉是医学,研究其他人,偶尔也供其他人研究。”

苏云心头一跳,深深看了那身材匀称的男子一眼:“董医师?他是董医师!他连身材也改变了,但这是他的声音绝对没错!”

“我这一脉格物,穷究物理。”

“我这一脉是天象气象,有人说我们是术士,呼风唤雨。”

“我们这一脉负责研究性灵奥妙,沟通召唤其他世界的灵。”

“我这一脉是考古,在地底搜寻上古遗迹……”

……

一个个怪人各自上前,各报门户。

等到他们把各自门户报了一遍,步秋容上前道:“我这一脉负责通天阁的开销,也即是赚钱的。我这一脉掌管通天阁的财富。没有钱,通天阁根本无法存在。除了我们之外,通天阁还有其他支脉,因为距离太远,无法赶来。”

哑巴大师兄双手在胸前比划一下,步秋容道:“大师兄是说,海外也有通天阁的支脉。这些年来,元朔衰落,海外支脉想成立第二个通天阁,从外国人中选出一个阁主。若是那样的话,通天阁几千年的传承,便会旁落。甚至,整个通天阁都会成为海外入侵元朔的武器!”

哑巴大师兄连连点头。

步秋容捡起木头盒子,沉声道:“阁主,你应该看出来了,我们虽然各有所长,但是我们并非是专门修行战斗法门的。而且因为修行太专一,导致我们在其他领域可以说是一片空白。我们可以解开世上最难解的谜团,可以破除最难的封禁,但是大方向,我们需要有人来指导。”

他捧着木头盒子,躬身道:“遇到真正的生死搏杀,我们真的不行。面对皇权压迫,我们也不行。所以,通天阁的阁主,一定是我们之中武力最强的那个,也是最具智慧的那个,可以指给我们方向的人,可以为我们承受权势压迫,可以保护我们安心做研究。通天阁主,并不是什么高高在上的职务,其实只是保护我们的那个人……”

尘幕天空所化的那堵墙前方,众人沉默下来。

他们的确是强大到可怕的人,但也是最需要保护的人,皇权可以将哑巴大师兄的舌头,把楼班一脉杀了大半,争斗可以让董医师改头换面,不敢用自己的真面目见人。

苏云还看到了几个人明显有着残疾,还有人脸上刺着字。

楼班死后,显然通天阁的所有人日子都不太好过。

苏云迟疑一下,向步秋容走去,他的肩头,莹莹提醒道:“苏士子,没有好处的!拿着钥匙,只有责任!你帮他们打架,帮他们解决难题,帮他们处理麻烦,帮他们造什么通天阁!”

这时,一个声音道:“滢前辈,你也是我们性灵这一脉的。”

莹莹呆了呆,不再说话。

苏云接过木头盒子,笑道:“我曾经答应过左仆射,一定不会辜负朔方百姓。倘若我无法成为皇帝派来的上使,那么我需要有保护朔方百姓的能力。”

他握着木头盒子,微笑道:“步秋容,倘若你们有更好的人选,让他来我这里拿走钥匙。”

哑巴大师兄露出笑容,大步上前,拉着苏云的手来到尘幕天空所化的那堵墙前,将苏云的手和木头盒子一起印在墙上。

木头盒子嵌入墙壁中,苏云的手掌覆盖在墙壁上,哑巴大师兄以无比庞大的元气支撑着苏云的性灵,那堵墙顿时如同波纹般抖动!

苏云立刻感觉到自己的性灵触觉一瞬间飞速向外延伸,性灵是一个人的精神聚集体,他的精神触觉沿着朔方城的地底,四面八方铺去!

他察觉到自己的精神与一根根粗大无比的铜柱相连,沿着铜柱向上而去,在地底的一条条管道中奔流。

那应该是朔方城这座城市的地基!

随即他的精神世间所有的乐器在同一时间响起,交汇共鸣,精神沿着一座座楼宇升腾,贯穿一道道桥梁,通过一条条大路!

整个朔方城,像是突然间与他的性灵共鸣共生,这种感觉着实奇妙!

朔方城像是拥有了生命,拥有了变化的可能,他甚至感觉到整个朔方城便是自己的肢体的一部分!

“钥匙,是开启所有阁主性灵神兵的钥匙,因此下代阁主,必须要得到所有阁主的认可。”

步秋容躬身,道:“阁主,无可替代。”

他身形向后退去,其他人也向后退去,很快,一个个消失在黑暗之中。

苏云感觉到自己的精神越来越广,朔方城作为一个巨大的灵兵,也在他的“视野”中变得越来越细致,越来越入微。

哑巴大师兄以自身强大的气血,带着他去熟悉朔方城这个庞大无比的性灵神兵,让他的精神烙印在朔方城的每一个符文印记之中!

他可以看到朔方城的细微构造,他的性灵精神可以融入到城市楼宇中隐藏着的最细小的符文中,将符文里暗藏的神通激发。

他也可以控制街道上每一根灯柱,控制劫灰灯的明灭。

倘若他的性灵和元气足够强大,他甚至觉得自己可以控制云桥的动向,控制高楼广厦的形态!

苏云的精神散发越来越广,突然,他怔了怔,他的性灵精神来到朔方城的边缘,“看到”一根灯柱被卡在一座桥梁的栏杆上。

而在桥下,吊着一尊龙骧石雕。

“这匹马……”

他还未来得及仔细查看,突然哑巴大师兄收回法力,苏云的性灵精神顿时如同潮水般缩回,那种掌控朔方城的感觉很快消散。

哑巴大师兄咧嘴笑了笑,举起一个木头牌子,牌子上写着“改日再会”的字样。

苏云正要说话,哑巴大师兄转身消失在黑暗中。

书怪莹莹坐在他的肩膀上,手托下巴,满脸愁容,郁郁不欢。

苏云定了定神,询问一番,书怪莹莹不说话,额头上浮现出一个“愁”字。

苏云知道她在想滢士子的事情,心道:“莹莹听说滢士子也是通天阁的人,估计是对自己的前世有些恐惧了……奇怪,那匹龙马是怎么回事?”

他心念一动,迈开脚步离开地底劫灰山,只见他脚下一道道阶梯自动出现,苏云步步高升,很快从劫灰山内部来到山顶。

小木楼还在山顶,苏云走入小楼二层,催动气血,突然小木楼震动双翼,木铁构成的羽翼用力拍动,木楼振翅而起,向上飞去。

莹莹还是不想说话,坐在苏云对面看着窗外,额头上有浮现出一个“帅”字。

苏云哈哈大笑。

下方劫灰城,正在开采劫灰的矿工听到黑乎乎的天空中传来笑声,不由连打几个冷战。

小木楼越飞越高,来到地底的天穹,苏云性灵站在灵界中挥手,朔方城地底的宏伟建筑自动裂开。

木楼振翅飞行,一路向上,进入一座楼宇之中。

大楼内部,一个个房间宛如一个个模块,在悄然无息的移动方位,重组重构,雕梁画栋,飞速更改。

而楼中的人几乎难以察觉这种变化,等到小木楼振翅从楼中飞出,那栋楼宇一切恢复如初。

夕阳西下,李竹仙、少女梧桐和白月楼行走在朔方的城市底层,向文昌学宫走去,大鸟天凤焉巴巴跟在他们后面,不住的回头打量自己的后背,背上没有了小楼,让它特别不自在。

“大师兄就这样被人抓走了,要不重选一个大师兄?”白月楼目光闪动,微笑道。

少女梧桐噗嗤笑道:“你还想做大师兄?我们五人之中,恐怕你是垫底的那个,连竹仙都能弄死你。”

突然,大鸟天凤欢快的叫了两声,脚步迈开,从众人头顶跑了出去,在街道上横冲直撞,把来往的车辇撞得一片混乱。

“我的鸟!”

李竹仙连忙追过去,气道:“蠢鸟,笨鸟!快点回来!”

这时,几人都看直了眼,只见天凤奔跑的方向,一座小木楼长出了一对翅膀,正在拍动羽翼飞行在天空中。

那小楼如同一只巨大的木头鹰,越飞越低,终于将要降落,天凤连忙跑到下面等着,只见木楼落在它的背上。

天凤长长舒了口气,一脸满足的样子。

突然,木楼两翼哗啦啦作响,木铁轴承齿轮呼啸飞出,冲入街道中,惊得人们一片惊叫,很快消失不见。

小木楼上,苏云推开车窗,向追来的几人笑道:“要载你们一程吗?”

太阳终于落山,朔方城街道上的劫灰灯被逐一点燃,城市的角落里,一座废弃的石桥上卡着一根灯柱,灯柱上拴着缰绳,而缰绳下拴着一尊龙骧石雕。

等到太阳落山,那龙骧石雕突然变得鲜活起来,龙爪乱抓,马尾乱扫,试图在空中奔跑起来,然而蹦跶半天,也未能挣脱。

过了良久,这匹龙马停止挣扎,认命的挂在那里。

一夜过去,太阳即将升起,龙骧露出惊骇之色,奋力挣扎,还是没能挣脱。

第一缕阳光照耀过来,照向桥底,只见一根缰绳上挂着一尊惊恐的龙骧石雕,张牙舞爪,一动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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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八章 圣人家的盗马贼

第二天清晨,苏云把青丘月、狐不平和狸小凡送去上学,来到格物院,只见格物院还在修整,许多建筑工人忙来忙去,重建文昌学宫格物院。

苏云揉了揉眼睛,瞪大眼睛看着正在忙碌的一个工头,又揉了揉眼睛,这才确认自己没有看错。

只见那工头是个老实巴交的汉子,身子粗壮,背着一个书篓子,书篓子放着一堆卷起来的图纸,正是通天阁的哑巴大师兄!

苏云浑然没有想到,居然会在这里碰到他!

哑巴大师兄回头看到他,咧嘴笑了笑,很是朴实。

苏云微笑还礼,心道:“叶落公子能把他请来,真是本事。他修建的格物院,大概不会再被士子们毁掉了……对了,那只龙骧到底被挂在哪里?”

他昨晚借哑巴大师兄的法力,将自己的精神烙印在朔方所有能烙印的地方,发现了被吊在桥下的龙骧。

那头龙骧是陵兽,白天是陵墓前的石雕石兽,晚上便会活过来给东陵主人拉车,脚力极快。

苏云原本以为龙骧回到天市垣东陵主人身边,没想到这头龙骧被挂在桥下。想来它拖着灯柱,在飞跃一座桥梁时,灯柱被桥梁上的栏杆卡主,无法脱身。

“那是一座桥,地面上的桥,下方应该是一条河。”苏云推测道。

昨天晚上哑巴大师兄以浑厚无比的修为推着他的精神,延伸到全城,他的精神散发得太广,精神不集中,没有足够的时间去记忆朔方城的地理。

他只能“看到”朔方城这件灵兵,灵兵之中的事物,他便无法“看到”了,但是可以做出合理的推测。

“龙骧被挂在桥下那么久,也无人发现,说明那里很是偏僻。那里应该是一条干涸的河道,想要找到这条河道不难。”

苏云心中微动,向莹莹问道:“文渊阁中,是否有关于朔方城的地理?”

莹莹轻轻挥手,只见一片地理图自空中拔地而起,道:“这是楼班献给皇帝的地理图。”

她是书怪,无论天文地理还是其他一切知识,可谓是过目不忘,随时可以把自己看过的书复现出现。

苏云暗赞一声,细细打量地理图,心道:“楼班摊友给皇帝的地理图不全,只给了一半,地底的地理没有给皇帝,而且缺乏很多细节。”

他突然怔了怔,想到一件既有趣又可怕的事情!

“东都皇城,也是楼班摊友和他的弟子建造的,会不会东都皇城也被炼成了一件无比庞大的灵兵?倘若是一件灵兵的话,东都的大帝知不知道?”

他心中激动莫名,恨不得立刻飞到东都。

“今后有机会的话,一定要去东都看看!”

苏云静下心,在朔方地理图的边缘搜寻,突然眼睛一亮,寻到一条从朔方城边缘流经的河流。

这条河流的名称叫做浣河,长度仅仅十多里,也不是很宽,应该很快便可以搜寻一遍。

他闭上眼睛,回忆自己昨晚的精神烙印,再对照地理图,只见他的灵界中,朔方城的地理缓缓浮现,一桥一路,一楼一厦,都清晰无比。

莹莹在灵界中的朔方城上空飞行,对照自己的地理图,搜寻错误,指点出来。

过了片刻,苏云张开眼睛,指着一处地方,不解道:“莹莹,这里为何是空白的地方?”

莹莹落在他的灵界地理图中,细细观察比对,只见无论是苏云的精神烙印还是楼班献给朝廷的地理图中,都有同样一块空白区域!

“这里应该是圣人居,是一片老房子。楼班造城的时候,是薛家第二代圣人居住在这里,楼班没有动过这里。”

莹莹推测道:“第二代朔方圣人正是哀帝时期的强者,薛家权势熏天。楼班死后才被封为天师,当年权势比第二代圣人逊色太多了,造城的时候,他根本不敢动圣人居。”

苏云观察地理图,只见圣人居距离浣河不远,道:“今日先去浣河一趟,再去圣人居拜访薛圣人。”

莹莹不解道:“不去挑战其他世家吗?今天还要去挑战文家、周家和田家。”

“不去那几个世家。这几个世家奸猾无比,买通一些士子来应付我,浑然不计较脸面。”

苏云想起那匹龙骧心中便一阵火热,笑道:“他们修行真龙神通,需要足够的时间,等到他们觉得有这个实力杀掉我了,自然会来挑战我。那时,我再打死他们。今日,我们去做我们的事!”

“你别忘了,你还有六门功法没有学完。”

莹莹连忙提醒道:“我把六门功法传给你,距离十二时辰已经很近了。”

苏云突然催动雏凤还阁养气篇,体内传来阵阵凤鸣,身形如同雏凤飞行,凤还梧桐阁,他从第一招施展到第六招时,雏凤还阁养气篇便被他生生提升到第六重境界!

他的灵界中,莹莹仔细观察他的性灵,只见苏云性灵也与他真身一般施展雏凤还阁的六招,而且这六招武学,显然已经参悟出雏凤还阁的三大精要,心道:“他学得倒快。”

苏云身形移动,从雏凤还阁直接化作龙麒麟蟠空养气篇,这门功法需要观想龙麒麟,苏云格物过真正的龙和麒麟,自然得心应手。

短短片刻,他便将五种养气篇施展一遍。

苏云收招,迈步向格物院外走去,莹莹连忙道:“还有第六篇呢!天庭神照引导篇,你没有修成……”

她的话音刚落,突然耳畔间传来阵阵神祇的诵念之声,只见一片神光洞穿了灵界,洒落下来。

莹莹仰头,只见灵界的天空洞开,一片金光灿灿的天庭出现天外,仿佛处在另一个时空之中。

天庭中,诸神神圣庄严,屹立在云端。

神光落在苏云的性灵身上,壮大他的性灵,滋润他的身躯。

莹莹心头大震,急忙向大黄钟看去,只见那大黄钟的忽刻度上,一个个图案烙印纷纷浮现,忽刻度三百六十烙印,很快被填满!

她向苏云提出一天时间修成六种筑基功法,原本有为难苏云的意思在其中,没想到苏云居然真的在一天时间内,将这六大功法参悟出来!

“裘水镜没有放水,他的资质悟性,的确可以进入天道院了。”

莹莹暗赞一声,心道:“只是挑战帝平,恐怕还有些不够。帝平,太可怕了……”

苏云雇了一辆负山辇,向浣河驶去。

待负山辇来到浣河,苏云打开车窗向外看去,只见这条浣河堆满了各种杂物,应该是建城时期丢弃的废料,甚至还可以看到大户人家的石狮子之类的东西被丢在这里。

如苏云所料,河中早就没有了水。

负山辇沿着河道向上游驶去,一路走来,苏云寻到了两三座桥梁,没有寻到被挂在桥下的龙骧石雕。

待来到圣人居的后方,苏云看到被吊在桥下的龙骧石雕。

圣人居旁边有几户杂院,其中一户杂院中走出一个老者,看到车上的苏云微微一怔。

苏云面带笑容,向那老者颔首示意:“原来是周伯。周伯晚上的时候,有没有听到异响?”

那老者正是曾经牛车载着圣公子白月楼参加大考的周伯,闻言摇头,声音干涩如同鹰枭:“未曾听到过。”

苏云称谢。

周伯转身离开。

苏云纵身跳下负山撵,来到桥上,只见灯柱上拴着的缰绳并非是原来的缰绳,不由皱了皱眉头。

“这缰绳是东陵主人用来拴马的,被人换了,难道是圣人所为?”

他轻轻摇头,薛青府薛圣人还不至于抢走东陵主人的马。

苏云打量四周,眉头皱得更紧,龙骧所去的道路,并非是回天市垣的路,显然那天晚上龙骧连同灯柱一起消失,并非是龙骧拔走灯柱,带着灯柱回天市垣,而是被人掳走!

苏云转过头来,又看了看圣人居旁边那几栋杂院,杂院中,周伯正在忙着劈柴。

苏云心道:“那天,我拼死救下薛圣人,带着负伤的圣人趁夜赶到朔方,向董医师求救。我把圣人放在杏林药材铺之后,便打算与小遥学姐一起骑马兜风,但是出门后龙骧便不见了。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了什么?”苏云的灵界中,莹莹凑到他性灵的耳边悄声问道。

苏云吓了一跳,莹莹咯咯笑道:“你脑子里想什么,你的性灵便会替你说出来,所以,这说明了什么?”

“这说明龙骧被盗,有两层意思。”

苏云定了定神,道:“那天晚上我到了杏林药材铺时,圣人家的周伯也到了杏林药材铺。只有这样,他才能盗走我的龙……嗯,东陵主人的龙骧。”

莹莹想了想,道:“第二层意思呢?”

“他一直跟着我们。”

苏云面色无比平静,道:“他从我和薛圣人离开朔方,前往天市垣时,便一直在跟着我们。薛圣人被童老神仙袭击,被神王埋伏,他也跟着我们。我们逃到无序地带,被东陵主人所救时,他也跟着我们。”

莹莹纳闷道:“他既然是薛圣人的仆人,为何见到薛圣人遇险反而没有出手相救?他应该有这个实力吧?”

苏云用力,把石化的龙骧从桥下拎了起来,心中默默道:“这正是我也想知道的。”

他解下龙骧套缨上的缰绳,把这石雕放在负山兽背上,向车夫道:“敢问兄长是哪个堂口的瓢把子?”

那车夫一脸憨厚,笑道:“苏士子,在下是河套堂口的。”

苏云点了点头,道:“劳烦瓢把子把这匹马送到老瓢把子家里,告诉老瓢把子一定要把马拴好,最好能藏在一座大殿里,用最好的灵器拴在柱子上。切记,切记。”

那车夫点头,驾车离去。

苏云目送他远去,目光闪动,向周伯所在的杂院走去。

莹莹连忙道:“苏云士子,这个人敢偷东陵主人的马,一定极为危险,最好不要接近!他盗马,肯定瞒不过薛圣人,薛圣人既然都没有阻止,可见他们的关系并不简单!”

苏云走上前去,只见周伯握住柴刀砍柴的手青筋绽起,随着苏云的接近,那手掌上的青筋便绽起的越高,青筋便越粗!

显然,苏云的靠近,让他很不舒服,随时可能忍不住暴起伤人!

苏云越来越近,就在周伯似乎要忍不住之时,旁边的圣人居中传来咯吱的开门声,只听薛青府的声音传来,笑道:“原来是苏士子,你终于舍得来拜访我了!快过来!”

苏云脚步折向,向圣人居走去。

他的身后,周伯的手臂已经布满了血管和青筋,这老者缓缓放松下来,手臂上的血管和青筋也渐渐消失。

第一百四十九章 圣人的面具

苏云跟随薛青府走入圣人居,圣人居还停留在一百多年前的时代,木质的亭台楼榭,房间不多,花园长廊不少,相比神仙居来说并不算很大,却很是雅致。

圣人居中的人不多,多是薛家的人和一些仆人。

苏云跟着薛青府在廊下行走,每隔几步便可以看到墙上挂着一副面具,那面具画的是人的面孔。

苏云停步观察,只见这些面具眉目都很精致,像是真正的人脸一般,轻轻触摸,居然还有弹性。

薛青府放慢脚步,笑道:“我没事的时候,便喜欢做一些这样的东西。人啊,年纪大了,便不喜欢交友,也不喜欢四处走动,所以得找一些自己喜欢的事情来做。”

苏云向前走去,打量走廊上挂着的面具,这些面具活灵活现,做出不同的表情,有的慈祥,有的和蔼,有的露出羞涩的笑容,有的目光阴鸷,有的奸笑,有的狰狞,有的阴沉,有的纯真。

他跟着薛青府一路走来,见到了几十张面孔,竟然没有一个是重复的!

“苏士子,你转过身的时候,面具在偷偷看你。”莹莹悄声道。

苏云猛地转身,却见那些面具还好端端的挂在墙上。

他回过头来,突然又再度转身,只见那些面具还是挂在那里,并没有什么异状。

苏云目光闪动,元气凝聚一抹剑光。

他看向如镜般的剑光,剑光折射身后的景象,只见就在他转过头来之后,长廊上所有被挂在墙上的面具,两只眼珠子都动了起来!

这些墙上的眼睛偷偷的向他瞥了过来!

苏云转头,墙上的面具又纷纷转回眼珠!

苏云既觉得有趣,又有些心里发毛,心道:“难道这些面具被薛圣人做成了灵器?居然还能移动眼珠。”

薛青府引领着他来到水榭旁,席地而坐,道:“我以为苏士子年前便会来我这里,裘太常传授小楼功法神通,我却没有教导过你,心中实在有愧。”

这水榭下放着造型奇特的琴弦,流水经过琴弦,便发出琴声,水流速度不同,琴声也是高低起伏。

苏云听着琴音,打量水榭,只见水榭的墙壁墙壁上也有一副面具,笑道:“前辈误会了,我路过这里,想起不曾拜访前辈,因此匆匆前来。”

那副面目是一张老人的面孔,那老人脸上有一种看破世间的超脱,又显得玩世不恭。

有侍女上前沏茶,苏云连忙收回目光,正襟危坐。

茶水放在他的面前,苏云低头看着茶水,微微一怔,只见茶水映照着那副老人面具,那老人面具的眼珠子也在悄悄转动,向坐在下方的他偷偷看去。

“你是来找马的?”

薛青府哈哈笑道:“那匹龙骧我可没看到。只是晚上的时候听到桥下有什么东西。倘若你去桥下找找,说不定能找到些什么。”

苏云眨眨眼睛,试探道:“龙骧怎么会跑到桥下?”

薛青府目光闪烁,道:“可能是被人骑了去,一不小心跑到桥下被挂在那里吧。我刚从天市垣归来,对这件事也不太清楚。”

苏云面色一整,问道:“薛圣人,敢问周伯是什么人?”

薛青府微笑道:“皇帝念我年纪大了,派了一些侍卫保护我,久而久之,他们便成为我这里的街坊邻居。”

苏云顿时醒悟,东都大帝不放心薛青府,于是派来周伯这些人,名为保护,实为监控。

“我此来还有一件事情。”

苏云斟酌片刻,道:“我有一个不情之请,想请圣人指点我修行上的不足。”

薛青府哦了一声,放下茶杯,苏云通过茶杯水面看到自己上方的那副面具变得面目阴沉,死死的盯着他,似乎有些怨怼。

“你的意思是你想挑战我,看看你这段时间的修为进境是否还有哪些不足之处,借此弥补。对不对?”

薛青府和颜悦色道:“我必须和你想通境界交手,才能让你看到差距何在。”

苏云目光从茶杯上收回,正色道:“倘若圣人不愿意的话,那就算了,我去挑战水镜先生。”

“怎么会呢?”

薛青府哈哈笑道:“裘水镜肯指点小楼,我自然不能落后了,否则还要被他瞧不起。我与他斗了这么多年,倘若在这件事上被他瞧不起,那就太失败了。不过,我无法自封修为,唯有通过性灵与你对决,方能克制肉身上对你的压制。”

他端起茶杯示意,苏云也连忙端起茶杯饮茶。

等到苏云放下茶杯,只见坐在他对面的薛青府消失不见。

苏云惊讶,抬起头来四处打量,圣人居中的其他人也都消失无踪,他站起身来,快步走出水榭,只见整个圣人居不知何时只剩下他一人!

“薛前辈!”苏云高呼一声,没有人回答他。

“莹莹!”

书怪莹莹也没有任何回应!

就在这时,他身后的长廊墙壁上的那=一副面具突然像是活过来一般,眉开眼笑,面具后面长出一副身子,从墙上流了下来。

面具人趴在地上,四肢撑地,以古怪的姿态站起,突然脚步一动,下一刻便来到苏云身前。

苏云面前日月交替嬗变,日升月落,月升日落,呼啸轮转。

“轰!”

他措手不及,被日月叠壁神通轰在身上,苏云身形向后飞出,他的头顶黄钟旋转,钟壁厚重无比,转动之时,破碎的大日带着熊熊火焰围绕钟身流动!

火焰中又是一**日飞出,化作金乌,双爪扣在黄钟的钟鼻上,振翅而起,竟然将这口大钟拎了起来。

“你是薛前辈?现在我们在你的灵界之中?”

苏云向长廊外落去,手掌一翻,钟口向上,一声钟响向那金乌震碎。

那面具怪人一言不发,双手向前扑击,身后一轮明月升起,明月中坐着一尊六眼金蟾,六只怪眼中一道道光芒射出,斩向苏云!

苏云头顶黄钟倒扣下来,将这一道道攻击挡住。

那面具怪人手掌变化,化作金乌双翼,嗤嗤连斩,速度极快,下一刻便破去黄钟防御,金乌欺身杀入黄钟之内。

苏云移动脚步,两人近身搏杀,刚战斗两招,一声钟响从头顶传来,那面具怪人仰头,面具脸上露出惊骇之色,只见大黄钟内壁上浮现出十二神兽,活灵活现,在钟内壁游走!

钟声正是应龙、重明等十二神通联合在一起爆发出的威能,面具怪人身处在大钟下方,钟声冲击,相当于苏云全力一击轰在他的脑门上!

“啪!”

那面具怪人炸开,被轰得粉碎,只剩下一副面具啪嗒落地,滚动两圈。

苏云伸手去捡面具,却见那面具吱吱怪叫,下面生出许多腿脚,撒腿便跑,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薛前辈?”

苏云高声问道:“这里是你的灵界吗?”

他从长廊快步向前走去,只见墙上的面具见到他来了,纷纷转过脸去,待他跑过去,又偷偷的侧脸瞥他,似乎有些怕他。

苏云皱眉,快步奔出薛青府的圣人居,向外看去,只见又是一片圣人居,他此刻身处在另一个圣人居的水榭中!

不过让他稍稍放心的是,这片圣人居中有人,许多圣人居内的仆人正在劳碌。

苏云走上前去,拦下一个侍女,笑道:“敢问薛……”

那侍女抬起头,露出一张面具脸,苏云心中一惊,却见其他仆人呼啦啦飞起,化作一副副面具贴在墙上,那些面具窃窃私语,嘿嘿笑道:“被他发现了!”

那面具侍女突然叱咤一声,向他攻去,不再是日月叠壁的神通,而是另一种神通,一口口剑光一字排开,围绕苏云上下翻飞,剑光下一刻破开苏云的黄钟防御!

“我的神通,的确破绽很大,一下子便被抓住!”

苏云身形闪动,避开剑光,那面具侍女的剑光如同凤凰展翅,极为绚丽,攻击之密集更是让人目不暇接。

她挥手便是一道道剑光,利剑宛如从体内飞出,令人防不胜防。

苏云身前身后蛟龙飞舞,扑击那些斩来的剑光,钟声不断响起,被逼得连连后退。

那侍女追着他杀入长廊,两人神通打得长廊不断炸开,墙上的那些面具则是面带喜色,看着他们一路破坏。

苏云连翻带滚,突然轰破廊顶的屋檐,纵身跃起,神通爆发,一拳轰去!

他头顶的黄钟哗啦分解,下一刻黄钟在他轰出的拳头前方重组,咣的一声巨响,那面具侍女连同无数剑光一起破灭。

侍女脸上的面具还未落地,便长出两张洁白的翅膀,振翅飞走。

苏云落在一栋房屋上方,怔怔的看着自己的双手。

刚才他那一击是跟那面具侍女学的,那面具侍女的神通是发自体内,招式攻出,神通爆发。

他学过来之后,发现这种神通攻击更为强大!

“薛圣人在借这次交手,传授我神通运用之妙!是了,这是《蕴灵杂用论》中,神通运用的技巧!”

苏云心中微动,《蕴灵杂用论》正是薛青府所写!

苏云虽然学过,但这些日子的战斗,他都是以黄钟轰杀对手,从未试验过书上的战斗技巧。

“虽然不知圣人的用意,但他应该没有恶意。”

苏云心道:“他的确不想被水镜先生比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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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章 圣人本体

一张张面具在墙上并不安分,晃来晃去,偷瞄苏云,等到苏云不注意的时候,便会有面具从墙上下来,化作人形。

这些面具怪人像是梦境中的魇,不同的面具拥有不同的神通,拥有不同的性格,经常会杀苏云一个措手不及。

他们每个人都身怀绝技,让苏云手忙脚乱,不过渐渐地,他开始从这些怪人身上学到更多的战斗技巧。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苏云前前后后经历了上百场战斗,还是没有摸索到圣人居的尽头。

他的心中隐隐有些不安:“这里是薛圣人的灵界,我的性灵可以支撑这么长时间,但我的身体无法坚持这么长时间!”

他依旧冷静无比,黄钟不仅计时,他还可以利用黄钟记住自己走过的道路。

他已经从一百多座圣人居中穿过,每座圣人居虽然看起来一模一样,但是他还是可以看出细微的差别。

这是因为每座圣人居中只有一个主人,只有一个带着面具的薛青府,其他面具都无法成为薛青府。

“一个人的精力有限,不可能学会太多的神通。圣人居中一个面具代表薛青府的一个性格和一门神通,他的神通不可能无穷无尽,肯定会有被我打完的时候!”

只要迷宫有尽头,他便可以走出去!

真正的圣人居,水榭堂前,苏云坐在薛青府对面,还保持着手握茶杯的姿态。

薛青府看着书怪莹莹,面带笑容:“莹莹还记得我吗?”

莹莹拍着纸做的翅膀,围绕苏云飞来飞去,道:“自然记得,你是薛太常、薛帝师,裘太常、曲太常之前便是你负责打理天道院。你把苏士子的性灵和灵界弄到哪里去了?”

“我将他的灵界与我的灵界拼接到一起,所以你会从他的灵界中跌落出来。”

薛青府面带笑容看着她,道:“你不是一直呆在天道院的文渊阁中吗?为何跑出来了?”

莹莹飞到苏云面前,伸出两只手,吃力的翻开苏云的眼睛,往里面看了看,道:“苏士子把我拐出来的。他说他家有一本我从未看过的书,我便跟他出来了。”

薛青府失笑道:“你啊,就是太单纯了。莹莹,你还记得你前世吗?”

莹莹想了想,道:“我生前特别喜欢读书,后来我死了,便依附在书上。薛太常,你把他挪移到自己的灵界中,持续时间太久,会不会出事?”

薛青府笑道:“怎么会出事?他的修为在蕴灵境界的灵士中,已经算不坏,就算不吃不喝,也能坚持十来天时间。我困他十来天,胜过他在外面与人交手千百次!”

他站起身来,背负双手,傲然道:“裘水镜先教我的弟子,表达善意,我若是不把这个人情还回去,还配称作圣人吗?”

突然,他的瞳孔微缩,上前一步,从苏云的身后捡起一根绳索。

莹莹心中一紧,连忙道:“是苏士子的,从他灵界里掉出来的!”

薛青府捡起神仙索,目光闪动,笑道:“虽然是一件了不起的宝物,但我还不至于贪了他的。这根绳子,吊死过一位圣人。这是岑圣的东西……”

他看了看苏云,围着苏云走动两步,又侧头看了看苏云,疑惑道:“岑圣的东西,怎么会在他的身上?他身上的宝物,未免太多了……”

他捡起一块天道令,文昌令,又捡起一块木头盒子。

莹莹心中一紧,只见薛青府摸索一番,显然未曾木头盒子,于是将这几件宝物放在苏云手边,笑道:“苏士子真是好运气,这么多高手器重他。这盒子是楼班天师留给他的吧?楼班是可以封圣的,可惜皇帝不封。莹莹,你知道他为何要挑战我吗?”

莹莹松了口气,道:“听他说是裘太常要收他为弟子,作为条件,他必须要战胜帝平。”

薛青府脸色微变,失声道:“战胜帝平?他知道帝平是谁吗?胆敢出此大言!”

莹莹埋怨道:“你小声点!我观察了几日,发现他真的不知道帝平是谁!他不知道帝平是谁,但是知道帝平很强,可能在相同境界会超越你和裘太常,所以打算先挑战你们。”

薛青府呆了呆,突然哈哈大笑:“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他又坐了下来,伸手端茶,茶杯却已经空了。

莹莹抓着茶壶飞起,为他斟茶,道:“薛太常明白了什么?”

“明白了裘水镜的作为。”

薛青府端起茶杯,放在唇边嗅了嗅,悠悠道:“裘水镜不愧有裘老狐狸的绰号,他的目的是让苏士子击败帝平,帝平落败,便知道他已经完善了大一统功法。你猜,帝平知道他完善大一统功法后,要做的第一件事是什么?”

莹莹不解的摇了摇头。

“帝平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把裘水镜召回东都,封他大大的官,把他留在东都给自己研究长生之法!”

薛青府饮茶,微笑道:“裘水镜因为政见被朝堂中的文武大臣攻击,发落到江湖之中,但他怎么可能轻易认输?他要回去,而且是要大帝低头向他认错,请他回去!他的政见,也会再无阻碍!可惜……”

莹莹听得瞠目结舌,浑然不知这里面居然有这么多条条道道,问道:“可惜什么?”

薛青府放下茶杯,淡淡道:“可惜陛下不问苍生问长生。裘水镜是个能人,但大帝在位一日,他一腔热血终究还是没有用武之地。”

他长长吐了口气,道:“不过,借长生之法来引诱大帝,的确是个好主意。只是要害苦了我和左仆射。”

他猛地拍案,冷笑道:“苏士子战胜帝平之日,便是他裘水镜裘太常回东都,官复原职,甚至再高升一步的好日子!至于七大世家之乱,与他裘太常何干?”

莹莹不敢说话。

“想留下他也简单。”

薛青府看着窗外,低声道:“只要让苏士子无法胜过帝平……”

莹莹抬头看着他,连忙道:“你是圣人,你不能乱来!”

薛青府目光深沉,声音有些沙哑沧桑:“莹,我虽有圣人名头,但这个圣人始终是假的。真的圣人,是皇帝封的。我也需要一份天大的功劳,让大帝不得不召我回东都,不得不封我为圣人……”

莹莹怔了怔,心道:“他叫我莹,而不是莹莹。”

“不过,你说得对,我的确不能干预苏士子。裘水镜和我公平竞争,我与他都有回东都的谋略,我若是因此坏了他的谋略,他也会破坏我的计划。他也是有望成圣的人物,既然是道友……”

薛青府微微一笑,道:“我给你这个机会。”

他心中默默道:“我的灵界中藏着真正的我,苏士子,你倘若能够寻到真正的我,不戴面具的我。不论你能否战胜我,你都将大有进境!”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不知不觉来到夜间,苏云依旧未曾醒来。仆人上来点燃青灯,薛圣人挥手,道:“客人不吃饭菜,取我写的新书来。”

那仆人称是,取来一本书。薛青府推到莹莹面前,道:“怕你饿了,先吃些书垫垫肚子。苏士子还有几日才能出来。”

文昌学宫释迦院,突然一座大殿中传来轰隆一声巨响,大殿剧烈震动,里面传来恐怖的声响,像是有什么怪物在撞击大殿。

僧人们纷纷披着衣袍出来观望,只见那座大殿中龙吟马鸣,嘶声吼声不断,像是有真龙和神马在殿内厮杀。

涂明和尚推开众僧,挤上前去,问道:“这殿里怎么了?”

一个僧人道:“师兄,今日有人送到学宫一匹石雕的马,说是苏士子命人送到学宫的,让左仆射帮忙看着。左仆射没空,便丢到我们释迦院里来了,说这匹马要找个结实的地方关着,还要拴起来。”

涂明和尚听到殿内的声响,脸色微变,失声道:“多半是天市垣的陵兽!天杀的,这东西关到迦蓝殿里怎么能成?惊动了珈蓝尊者,尊者降临,会把那匹马打死的!”

他急忙打开殿门,闯了进去,只见一匹浑身龙鳞马首龙身马尾的怪物,利爪扣着珈蓝尊者的金身雕塑的脑袋,把金身推倒,踩在脚下,口鼻中喷火,杀气腾腾。

涂明和尚骇然:“尊者怎么没有降临……”

他心知不妙,正要逃走,突然那匹冲至跟前,涂明和尚正欲抵挡,被那龙骧一爪扣住脑袋,踩在地上,连忙向其他僧人叫道:“快去请仆射!关门,关门,不要被它跑出去!”

众僧慌忙把门关上。

龙骧怒嘶一声,挥爪把涂明丢到一边,闯到门前,隔着门缝往外瞄。

涂明和尚撞在珈蓝尊者金身雕像上,瞪大眼睛吐出舌头装死,却见那珈蓝尊者的雕像突然眨眨眼睛。

涂明吓了一跳,险些叫出声来。

那金身雕像连忙用一根比涂明脑袋还粗的手指堵住他的嘴,涂明吃力的把这根手指推开,压低嗓音道:“尊者,咱们释迦院是你的道场,我还以为你不知道此事,没想到你早就降临了!你被这陵兽欺负到头上来了,还不敢还手?”

“打不过。”

那珈蓝尊者金身雕像叫苦道:“而且也不敢还手!这畜生是东陵主人的坐骑,前几天东陵主人还说他的龙骧跑丢了,没想到被人藏在这里。打了他家的马,他还不拆了我的庙?”

那龙骧像是听到声音,猛地转过头来,恶狠狠的盯着他们。

涂明和那金身雕像连忙装死,涂明面目狰狞,舌头外吐,却见那金身雕像也把舌头吐出来,心道:“你是雕像,你装得这么像做什么……仆射,仆射,快来救命……”

那龙骧恶狠狠走来,在两人身边嗅了嗅,没有嗅出什么,这才转过身去。

涂明松了口气,突然那龙骧一屁股坐在金身雕像上,两条马腿翘起来,搭在他的身上,两条前马腿向后搭在金身雕像的脖子和肚子上,晃了晃二郎腿。

涂明暗暗叫苦,却见那龙骧马嘴撅起,悠闲的吹着口哨。

“仆射不在家!”

外面僧人们的声音传来,叫道:“师兄,闲云道人说,仆射跑去监督薛圣人,保护苏士子去了。道人说,你忍一忍,忍到天亮就过去了。”

第二天。

僧人们打开迦蓝殿,费力的从石化的龙骧龙爪把涂明扣出来,涂明一身酸疼,怒道:“把这匹马送到帝君殿里去!我们释迦院,伺候不起!”

七天之后,莹莹把薛青府家中的藏书都看了一遍,苏云还是没有走出薛青府的灵界。

几个侍女担心苏云饿得太久会伤身子,于是熬汤喂他服下。

莹莹担忧不已,在茶桌上走来走去,薛青府一直没吃没喝,闭目养神。莹莹忍不住飞起,来到他的面前,掀开他一只眼皮,问道:“苏士子走到哪儿了?”

薛青府微笑道:“他已经来到我灵界边缘,即将走出来了……”

他刚刚说到这里,突然脸色微变,沉声道:“他又走回去了!”

薛青府的灵界中,苏云已经走过八百多座圣人居,与八百多位戴着不同面具的薛青府交过手,领教了八百多种不同神通!

他推开最后一扇门,门外便是自己的灵界,苏云却关上门,转身往回走。

“这些圣人居中悬挂的面具数量都是固定的,有一千零六十八种面具,我还差一些。而且……”

他闭上眼睛,闲庭信步般走在迷宫一般的圣人居中,低声道:“这圣人居中隐藏着真正的薛青府。只有与他交过手,才算不虚此行!”

“好大的胆子!”

薛青府赞叹一声,向莹莹道:“他去寻我的性灵本体了!”

第一百五十一章 运用之妙,存乎一心

第十天,苏云闯过了一千零六十五座圣人居,遭遇了一千零六十五位戴着面具的薛青府,见到了圣人千变万化的神通。

这十天对他来说太重要了。

戴上不同面具的薛青府,仿佛拥有世人一切性格,有的正直,有的yīn险,有的憨厚,有的狡猾,有的爽快,有的奸诈,有的心如赤子,有的多疑,有的仁慈,有的残暴。

不同面具拥有不同的性格,不同的行为方式,神通也各不相同。

与不同性格的薛青府交手,让他的战斗经验也是飞速提升。

十天,一千多场战斗,几乎没有休息的时候,让苏云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他处在一种厚积的过程当中,他感觉到自己的积累像是一座大火山,各种战斗经验战斗技巧仿佛火山中的岩浆,越来越热越来越汹涌,随时可能突破薄薄的地壳,伴随着一声天崩地裂的巨响喷薄而出!

然而现在,似乎总是差了点意思。

苏云推开第一千零六十六座圣人居的门户,这座圣人居中没有挂着其他面具,只有一位慈眉善目的老者坐在水榭堂前,一边品茶,一边静静的聆听流水拨动琴弦发出的琴音。

他是薛青府的本来面目,没有带着面具,看到苏云露出了笑容。

“苏士子,来,这边坐一会,你我再交手。”薛青府的性灵笑道。

苏云走上前去,来到他的对面,席地而坐。

薛青府的性灵上下打量他,指点道:“你经历一千零六十五战,需要沉淀一下。你无需担心你的肉身,这些日子有侍女熬制各种补品,喂你食用。这些补品可以维持你体内的水分、养分,保持你的身体机能。而且不用担心体内有废物,不会产生便溺之需。”

苏云一言不发,紧紧地闭上嘴巴。

薛青府继续道:“我也精通药理,为你调制了一些药物,你身上的伤势也被治愈。”

性灵受伤,身体便会受伤,薛青府安排人治疗他身体上的伤口,对他无微不至。

苏云终于放下心来,闭上眼睛。

他不敢说话,倘若说话的话便会让自己的精神不集中,念头不纯净。

他现在的确需要时间来沉淀一下,听到薛青府的话,他这才可以放下心来。

性灵,是一个人的精神的集中体。

精神意志被称作性灵,强大的灵士死后,性灵不灭,其实是精神不灭,所以通达如裘水镜一直说世上没有鬼神,都是人自己吓自己。

苏云的性灵,也是他个人的精神意志,此刻他的性灵中多出了这十天的战斗经验和技巧,渊博,但是杂乱不堪,十分影响他的战力。

待到苏云将自己这十天的收获整理一遍,修为实力又有不小提升,头顶黄钟不疾不徐转动,气息沉稳。

薛青府坐在他对面,露出欣慰之sè,道:“苏士子,我再教你最后一个战斗技巧。这个技巧,便是性灵战斗之妙。”

突然,水榭炸开,一座巨大的洞天浮现出来,那是薛青府的清虚洞天!

那老者屹立在清虚洞天之中,天地元气滚滚而来,加持他的身躯,沉声道:“蕴灵境界的灵士,看似是性灵神通的对决,实则是性灵的对决!”

他的洞天周围,突然浮现出万千性灵神通的虚影,渐渐凝聚起来!

“有些灵士,一辈子都没有参悟出何谓神通。”

薛青府挥手,三足金乌振翅飞来,利爪向苏云抓去,攻势无比猛烈,苏云头顶黄钟旋转,将金乌挡下。

但他也被巨大的力量震得倒飞而去,嘭嘭撞得一堵堵墙壁炸开!

“何谓神通?其实是你的知识烙印!”

薛青府居高临下,迈步走来,背后便是强大的洞天,他的衣袖轻轻一拂,蟠龙游凤等等各种神通从他身边扑下,向苏云攻去。

大黄钟当当作响,苏云左支右挡,在他的攻势下不断后退,突然爆喝一声,自己的洞天洞开!

他的洞天之中,应龙饕餮等十二神魔浮现,在洞天中游走,天地元气顿时狂暴!

苏云的修为节节攀升,然而在薛青府的攻势下还是节节败退!

“性灵是精神,知识烙印在精神之中,折射出来,便是神通。你看似利用神通战斗,其实是利用你的知识战斗!”

薛青府行走在天空中,闲庭信步,随手挥洒,各种神通千变万化,向苏云攻去,让他目不暇接!

“学的知识越多,实力便越高!参悟得知识越深,底蕴便越深!”

薛青府各种神通信手拈来,将苏云打得不断后退,悠然道:“有人专精一门,取得大成就,也有人博学,虽然不专,但是融会贯通而自成一家!”

“轰!”

苏云抵挡不及,被数十道神通击中,高高飞起,他的黄钟竟然被打得千疮百孔,破破烂烂。

数十道神通从黄钟破开之处冲入他的身遭,轰击在他的身上,将苏云轰入一片圣人居中,砸塌一片大殿。

薛青府手掌向下压去,但见又是数十道神通轰入那片大殿,将大殿震得粉碎!

“苏士子,你现在的问题是,你以为你是在用神通战斗,你从未调动自己的性灵。只有你意识到你其实是在用性灵战斗,你才能将自己的实力发挥到极致!”

薛青府洞天四周,神通不绝,不断向苏云轰去,大殿几乎被夷平,烟尘弥漫。

他的洞天笼罩范围越来越大,越来越广。

神通出自洞天之中,元气几乎刚刚被他炼化,便化作一道道神通飞出!

他的神通变化之迅捷,简直不可思议!

“你领悟出自己的知识可以烙印性灵,性灵才是战斗的本体,那时,你的神通变化才会达到运用之妙,存乎一心。心灵通达,则无所不能!”

突然,钟声响起,将薛青府洞天中飞出的一道道神通震碎。

弥漫的烟尘中,苏云顶着一口破破烂烂的黄钟脚步飞速移动,避开薛青府的攻击。

他的洞天宛如一口巨大的黄钟,虽然同样是清虚洞天,但他与薛青府的清虚洞天却不一样,甚至有一种神通化作洞天的感觉。

薛青府微微一笑,手掌向下盖去,

他洞天中的神通几乎是一下子全部涌出,苏云黄钟轰然破碎,被打得如同稻草人连翻带滚,撞破一栋栋圣人居!

那些圣人居的墙壁上,一张张挂在墙上的面具露出激动之sè,纷纷转过眼珠子去看苏云被暴打的场景。

“你还是做不到吗?”

薛青府脚步移动,洞天随他移动,一道又一道神通从洞天中飞出,追上苏云,不断轰击在他的身上!

苏云根本没有落地的机会,被他这一路碾压,撞穿一堵又一堵墙,一座又一座殿。

那些圣人居的墙壁上,圣人的面具纷纷长出身体,从墙上流了下来,鬼鬼祟祟的跟在薛青府的洞天之后。

面具露出激动之sè,欢快的奔跑,尾随薛青府。

“打得好……”

“打得太好了!”

“打死他啊——”

面具人们眉飞sè舞,小声的议论:“嘻嘻,若是能打死他……”

薛青府的攻势突然微微一顿,元气有些不足,他的洞天已经达到了极致,源源不断的天地元气涌来,在洞天中化作他的修为。

但是修为补充的速度,跟不上神通施展时损耗的速度,导致他的神通攻击涩滞了那么短暂一瞬。

“嘭!”

苏云撞在一面墙壁上,正好是面朝墙壁,整个人斜斜的大字型嵌在墙壁中。

他的身后,洞天旋转,宛如一口大钟,突然钟声轰然震动,将那堵墙震得粉碎。

墙外,便是一片灵界,里面空空,只有天道令所化的门户和文昌令所化的几本书。

苏云落地,转过身来,看向薛青府,露出钦佩之sè。

他用十天时间,才杀到薛青府的灵界中央,寻到薛青府性灵。

但这短短片刻,薛青府便将他杀到灵界边缘,几乎将他送回自己的灵界中!

“圣人做我十天老师,请受我一拜!”苏云躬身拜下。

薛青府一边恢复修为,一边坦然接受,笑道:“你的修为真是浑厚,不愧是……”

他含糊过去,笑道:“我送你到灵界边缘,你回到自己的灵界,便可以回到自己的体内。你的弟子礼,我便不拒绝了,也不枉我用心教导你一场。”

苏云摇头,道:“我还不能回去。我没有挨打不还手的习惯,哪怕是圣人。我须得打回去。”

薛青府怔了怔。

苏云突然暴起,一个箭步冲来,两人洞天轰然碰撞!

薛青府气血浮动,刚刚凝聚起的神通便被冲散!

他说的没错,神通是知识烙印在性灵中的表现,是性灵烙印,是精神的凝聚。但是性灵神通还需要气血才能凝聚而成!

苏云的神通简单,不如他千变万化,但是胜在气血雄浑!

同样是第一洞天,苏云的气血对他简直有碾压之势!

不仅如此,薛青府还感觉到了苏云在接受他的教训,不再是让神通战斗,而是让性灵战斗,这样做的后果,便是苏云的神通反应速度,提升了数倍!

“咣!”

苏云向他一拳轰出,薛青府抬手硬封,两人洞天震动,薛青府倒飞而去!

苏云一拳又一拳轰去,洞天如同洪钟,当当作响,一股又一股的神通威能直接轰在薛青府的洞天之中,将他的神通轰散,将他的洞天轰得瓦解!

苏云的神通威力碾压着他不断向后飞去!

“嘭——”

薛青府屁股落地,四仰八叉落在水里,急忙翻身站起,四下看去,只见自己回到自己住所的水榭中。

那水榭在他绽放洞天时,被洞天挤得炸开,现在他被苏云一鼓作气打回自己的住所,跌入水榭,以至于害得他落入水中。

薛青府站起身来,只见他与苏云之间隔着数百座神仙居,而这些神仙居,被苏云的神通生生轰开一条通道!

这条通道中间,其他戴着面具的怪人藏在墙后,手扒着墙,不断探头张望,有的是看向苏云,有的是看向薛青府。

“苏士子,你赢了,可以出去了。”

薛青府面带笑容,遥遥挥手,高声道:“你已经做到了运用之妙,存乎一心!我再无可以教你的东西!”

“多谢圣人指点!圣人恩情,云,毕生不忘!”

苏云散去洞天,再度躬身持弟子礼,转身跳入自己的灵界之中。

两座灵界轰隆震动,缓缓分离。

薛青府面带笑容,遥遥挥手,直到看不见苏云,这才转过身来。

他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脸上的笑容敛去。

咔嚓。

薛青府脸上露出一条裂缝,其他面具怪人在墙壁后躲躲藏藏,一脸惊恐的看着他。

“真是一个不错的小朋友,学得很快,颇有我当年的灵动。”

薛青府把自己的脸摘了下来,挂在墙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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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二章 水上格杀

苏云醒来,张开眼睛,只见自己依旧坐在水榭堂前,薛青府并不在对面,书怪莹莹则在紧张兮兮的看着自己,见到他醒来,不由发出一声欢呼。

苏云试图起身,腿脚酸麻,站不起来。

莹莹连忙让他躺下,这女孩飞上前,殷勤的给他敲腿脚,助他活动血脉,道:“你在这里坐了十天了,虽然有人喂你吃喝,但是身体这么久不活动,难保有些不自在。”

苏云徐徐催动气血,气血在手脚中流通,这才好一些。

苏云起身,活动一下,手脚还是有些无力,问道:“薛圣人呢?”

“刚才还在这里。”

莹莹道:“说你快要醒了,便走开了。”

苏云惋惜道:“没能亲自谢一谢他。水镜先生说知识有价格,这次薛圣人教导我太多知识,我不知该偿付多少钱财。”

他抬起手掌,托起莹莹,心中微动,黄钟浮现一角,把莹莹送入自己的灵界之中。

苏云向圣人居外走去,一路上薛青府都没有现身相见,待走出圣人居,他回头看了看这片古sè古香的宅邸,心道:“圣人居中共有一千零六十八副面具,我遇到一千零六十五个面具,然后便找到了薛圣人,那么……”

他微微皱眉。

“那么什么?”莹莹趴在他的性灵面孔前,好奇的问道。

苏云沿着街道大步向前走去,道路两旁是一些低矮的房屋,这些屋舍也尽显古朴,里面居住这一些奇奇怪怪的人,其中便有周伯。

周伯只是这里的怪人之一。

苏云向这片小镇外走去,心中想说的话,他的性灵替他说了出来:“那么其他两副面具,为何没有出现?薛圣人的另外两副面具又是什么样子?”

他看向圣人居四周,这片古sè古香的城镇很是平和,行人,晒太阳的老人,路边吃草的老牛,像极了人间烟火,却给他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薛青府,真的是真正的他吗?薛青府,是否只是他的一副面具?”苏云心道。

莹莹在他的灵界中飞来飞去,检查他的神通,笑道:“不论薛青府的真正面目是什么,他这十天对你还算不错。你的神通更加完美了,而且你的洞天结构也发生了一些奇妙的变化。”

她兴致勃勃,飞入苏云的洞天,只见这座洞天像是黄钟的内壁,可以看到冬天内层有着十二神魔烙印,而在洞天外层则有着一层层刻度。

这里面元气充沛,天地元气源源不断涌来,苏云的性灵浸淫其中,进步飞快!

“以这个速度修炼,再过半个月,你可以尝试一下打开第六洞天!”

莹莹欣喜道:“说不定你可以提前修炼到第六洞天,挑战薛圣人,比挑战七大世家的灵士进步更大!”

苏云来到这座城中小镇的一道桥梁上,过了这道桥,前方便是朔方城的高楼广厦,繁华无比,而桥这边则是尽显古拙。

一位身着灰sè衣袍的少年站在拱桥的中央,屹立在桥上望着桥下,桥下有流水,很是清澈,可以看到几尾闲鱼悠然的摆着尾巴,在桥下游动。

苏云想起另一条河,那里已经干涸,堆满了杂物。

那灰衣少年头顶也有流水潺潺,只见他头顶有一片山川,山间小溪涓涓流淌,从山上流下汇聚在一起,化作一袭瀑布从崖前倾泻而下。

他的性灵神通仿佛一卷山水画,挂在天空中,随风飘荡,尽显诗情画意。

苏云走上桥梁,甚至听到鸟儿的鸣叫声从其人的神通里传来,如此惟妙惟肖,令人叹为观止。

他从一旁经过,即将与那灰衣少年错身过去时,只听那少年的声音传来:“文家,文昭之。”

苏云停步。

那灰衣少年收回看向桥下的目光,转过头来,沉声道:“文家,文昭之,请苏士子赐教!”

苏云转身,深深看了这灰衣少年一眼,道:“文家的老神仙大价钱,买我最后一个挑战文家。这件事你应该知道吧?”

灰衣少年文昭之点头。

苏云道:“在你前面还有林、武、田、周四家,你不必急于一时。”

“因为,他们也来了。”文昭之淡漠道。

苏云微微一怔,向桥的另一端看去,只见拱桥对岸,一栋高楼的yīn影下,田家田英、武家武胜、周家周玺台、林家林清盛迈步走出yīn影。

苏云轻笑一声,文昭之爆喝,高山上冲落的瀑布突然扬起,化作滔滔大水向苏云冲去!

“哤咕——”

那水流迸发出惊人的吼声,一条条水龙从瀑布中冲出,张牙舞爪,嘭嘭嘭,冲击在拱桥上!

苏云在他这一击落下之前,纵身跃起,跳出拱桥。

文昭之头顶浮现出六大洞天,性灵站在洞天之中,疯狂催动神通,突然间这条河道中大水弥漫,在文昭之的神通驾驭下如同洪水泛滥,倾泻而下,带着恐怖的威能!

噗噗噗!

水面炸开,一条条水龙翻江倒海,自下而上向苏云冲去!

苏云人在半空,还未做出应对,便见头顶一座大山镇压下来!

“轰!”

河面上传来惊天动地的巨响,无论是下方的水龙,还是上方的大山,悉数轰击在苏云身上!

空中山石破碎,四下乱飞,水龙冲击,水花四溅,一股股飓风呼啸,四下扫去。

“我这些日子一直跟着老祖宗勤修苦练,为的就是为我文家争一口气!”

文昭之站在水面上,大水汹涌,从他脚下流过,一道又一道水龙不断破水冲出,冷笑道:“年轻人,你太冲动了,根本不知道世家的底蕴是何其恐怖!你欺辱文家,不能就此善罢甘休!须得拿命来换!”

突然,只听咚的一声巨响,苏云双脚落在水面上,竟然像是毫发无损。

他头顶一座如同大钟一般的洞天徐徐转动,隐约可见苏云的性灵坐镇其中,大钟洞天转动之时,他四周一条条水龙嘭嘭炸开。

文昭之脸sè大变,突然脚下条条水龙飞舞,载着他在河道上狂奔,向下游而去,与此同时,他的神通不绝,纷纷向苏云攻去!

苏云头顶洞天旋转,无论是水龙还是山峦,还未接近便统统破碎。

“苏士子,你挑战我七大世家灵士,可没有说过是单对单挑战!”

武胜、周玺台、田英和林清盛也在河岸上狂奔,林清盛抬手一挥,河水中一根根琴弦浮现,林清盛一边狂奔,一边疯狂拨动琴弦,琴声中竟然响起厚重的龙吟,一道道无形的利器破空,向苏云杀去!

周玺台身后一面面旗帜飞扬,猛地一摇,旗帜腾空,九面大旗上绣着狻猊、囚牛、霸下等神兽,却是龙生九子,纷纷从旗中飞出,杀向苏云!

武胜爆喝一声,身后突然浮现出一面大鼓,大鼓的鼓面竟然是夔龙的龙皮,鼓上骚赫然是一颗颗夔龙头。

武胜脚下一顿,手持大锤,一锤敲在鼓上!

咚。

河面炸开,苏云被冲击得以更快速度向下游冲去,空中便是林清盛的琴音所化的无形兵刃,如同无形的龙鳞,咻咻咻从苏云身上划过!

同一时间,水龙自下而上卷起,将苏云死死缠住,让他无法动弹。

武胜猛地纵身一跃,跳到半空,身后浮现出六大洞天,催动手中大锤,向苏云轰然砸下!

另一边,田英纵身一跃,头下脚上从这条河道的上空跃过,她的手中一张大弓出现,弓身上密密麻麻的龙鳞飞速生长出来!

大弓的两端化作龙口,口中吐出一根龙筋炼就的弓弦。

田英以弓箭为神通,脚在上头在下,便开始弯弓射击,一道道箭光直指苏云灵界中的洞天咻咻而去!

她的神射与其他擅长弓箭神通的人不同,田家的神射被称作杯弓蛇影,又叫含沙射影,专射性灵,能够暗箭射入灵界,将人的性灵射杀,令人防不胜防。

他们五人几乎同时出手,五人的实力比十天前进步不可谓不大,甚至可以说是神速!

这十天来,各大世家的老祖宗、老神仙亲自现身指点他们真龙功法,讲解其中疑难,甚至亲自传授他们神通,指正他们的错误!

他们十天时间,便胜过以往半年的苦修!

完全可以说,这十天的经历,超越了他们之前所有所学所悟,以至于他们这次出关,便径自前来堵截苏云,一雪世家之耻!

“轰!”

滔滔河水上空,剧烈的神通爆炸传来,他们五人的神通速度不同,到达苏云身边前后不一,只听爆炸一声接着一声。

待到田英的龙箭射来,射入苏云灵界,突然只听“咣”的一声钟鸣,箭光纷纷破碎!

田英心中一惊,身形落在河道的对岸,她一边继续向前疾驰狂奔,一边向河中看去,不由得瞳孔骤缩!

只见苏云人在半空,身上衣物毫发无损,洞天也未被破去,性灵也没有半点损伤!

甚至连攻击速度最快的林清盛,也未能破开他的黄钟防御,——他的破绽,似乎也不存在了!

就在田英望去的一瞬间,苏云一拳轰向挥锤向他砸去的武胜,田英眼睁睁看到武胜前方的夔龙鼓炸开,而在夔龙鼓后方的武胜也突然整个人炸开,像是被什么恐怖的力量撑爆一般!

下方,长河奔腾,速度越来越快,突然整条大河化作怒龙,流水化作四肢,在文昭之的催动下,大河如龙,张开血盆大口向苏云咬下!

苏云在半空中抬脚,重重扫去,又是咣的一声钟响,大河所化的龙首炸开!

文昭之吐血,跌入水中,随即勉力催动一条水龙将自己负起。

那条水龙载着他跳跃连连,跳到他的神通上。

那是一幅山水画,大水汹涌从画中流出,文昭之被水龙带着爬到崖顶,向外看去,只见周玺台的龙生九子旗相继爆碎,只剩下九根旗杆。

旗杆咄咄射出,将周玺台穿胸,带着那周家少年的尸体跨河飞过,钉在地上。

文昭之心头一惊,急忙取出自己得到的灵兵,却是一杆画笔,这画笔乃是他不久前从雷击谷得到的宝物。

文昭之手持画笔,大笔如椽正要作画,突然苏云一拳轰入画中,那钟声震荡而来,画中山水尽碎,文昭之一身骨骼尽断,尸体从碎画中跌落下来!

对岸,田英一边奔行,一边飞速向苏云射去,就在此时,她突然看到苏云的洞天旋转,带着苏云性灵呼啸而来。

“不对,我和他的灵界何时相通了?”

田英刚刚想到这里,苏云的性灵已经杀入她的灵界,将她性灵轰杀。

田英顿时倒地,被惯性带着连翻带滚向前跌出十多丈,撞在一株大柳树上这才停下。

琴声铿锵,杀气腾腾,一道道神通切在苏云身上,苏云迎着琴声行走,从河面上来到岸边,看着还在努力弹琴的林清盛。

“你我之约,还有十四天。”

苏云从林清盛身边走过,淡淡道:“我说过,两个月取你性命,多一天,少一天,都算我输。林士子,珍惜这十四天。”

第一百五十三章 马又丢了

河对岸的城中古镇,周伯等人目光奇异,看着苏云利索无比的格杀文昭之五人,走入城中。

“这是仙体吗?”周伯问道。

“不是仙体,胜似仙体啊。”

旁边的茶庄里的茶博士像是能听到他的话,低声道:“这就是裘太常想要做到的事,把一个平凡人的身体,炼得和仙体一样。仙体,仙术,都不如这样的功法……”

街边吃草的老牛嘴里还叼着草,忘记吞咽,仰头看着苏云离开的方向,喃喃道:“陛下想得到的,便是这样的仙法吧?按照他这样修炼下去,会长生吗?”

饭庄里颠勺的大厨目光闪动:“倘若裘太常创出仙法,能够长生,那么……”

就在这时,薛青府走出圣人居,古镇中所有人急忙换了一副笑脸,向薛青府殷勤招呼。

薛青府一一含笑还礼,没有因为这些人的地位卑微而轻视他们,古镇上欢声笑语,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周伯备车,打算拴上老牛,问道:“老爷是打算出门吗?”

薛青府笑道:“这些日子左仆射一直不放心让苏云留在我这里,所以监视我十天,他的目光毒辣,让我浑身不自在,所以出去走走。不用栓牛车了,我沿河散几步路。”

周伯牵着老牛跟上他,道:“苏士子的功夫真俊。”

“这是当然。”

薛青府微笑道:“裘水镜开创仙法,说不定这次能够成功,让人长生如仙人。说来奇怪,当年曲太常他们去研究天门,打开仙界,死于大劫之中,皇帝命人去取记载着打开仙界办法的朝天阙,听闻一直没有找到。难道这朝天阙是落在裘……”

他皱了皱眉,没有继续说下去,笑道:“是我多心了吗?那时候裘太常并不在天市垣。”

周伯和老牛低头,不再说话。

薛青府看着河对岸,目光闪动,低声道:“那是八面能够让人打开仙界的朝天阙啊,记载着曲太常等元朔最为顶尖的高手,研究出来的长生之秘。可惜,怎么就失踪了呢……对了老周,你们追随我多久了?”

周伯正要说话,突然看到一个低矮敦实的老者背负双手走来,连忙躬身退走。

左松岩瞥了周伯和那老牛一眼,笑道:“圣人家的仆人和牛,都是一等一的高手,令人羡慕。”

薛青府叹了口气:“老瓢把子若是羡慕的话,可以到我府上住几天。”

左松岩摇头道:“我不去。我若是去了,我下面长了几根毛,东都大帝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薛青府苦笑,道:“也不至于知道得这么清楚,那些侍女不会爬到你床上给你数毛的……”

左松岩面色怪异,试探道:“没爬过?”

薛青府迟疑一下,如实回答:“爬过,但老朽担心名声受损,撵下去了。否则,倒真有可能被数清。”

左松岩哈哈大笑,笑声在河面上回荡。

薛青府面带笑容,等他笑声落下,这才道:“裘水镜可能未必会与我们一起走到最后,他极有可能会被大帝提前召回东都,官复原职。”

左松岩皱眉:“皇帝召走他,凭我们和朔方侯,根本挡不住七大世家的反扑。这个当紧关头,无论如何都不可召回裘水镜!东都大帝,不是昏君!”

薛青府笑道:“东都大帝是不是昏君,过几天就知道了。左仆射,你我要赌一赌吗?”

左松岩长长吸气,沉声道:“你要怎么赌?”

……

朔方林家。

林清盛失魂落魄返回林家,呆呆的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双眸中没有一点生机。

林致远皱眉,心中不安,急忙寻到林老神仙林高义,道:“盛儿与姓苏的钦差有过约战,十四天后在朔方学宫门前,一决生死!眼下盛儿眼中生趣全无,都是绝望,我担心他会因此修为大损,半月后的决战,更是没有胜算!恳请老祖宗指点迷津!”

林高义来见林清盛,呵呵笑道:“盛儿,危机,既是危险也是机会。你只看到自己相同境界不是他的对手,但是你没有看到他才是第一洞天,而你已经修炼到第六洞天。你只要在这十四天中再踏前一步,修炼到元动境界,他与你的差距便是天堑鸿沟,遥不可及,纵然天纵奇才也要饮恨在你的琴下!”

林清盛眼珠子动了动,恢复一丝神采:“老祖宗,我能在十四天内修炼到元动境界吗?”

“不能。”

林高义断然道:“你进入蕴灵境界才两年时间,修炼到第六洞天也是前不久的事情,想要在十四天内一举突破,修炼到元动境界,几乎没有可能!”

林清盛面色一下子灰败下来,哇的吐出口鲜血。

林高义轻抚他的后背,笑道:“但是这世上没有绝对之事。劫灰乃是上一个世界的元气所化,可以大幅度提升你的元气。你若是用劫灰来修炼,再加上真龙功法,你便可以在这短短十四天,修炼到元动境界!”

林清盛想起苏云曾经点燃劫灰来提升自己的修为,心中又不禁燃起一丝希望。

林老神仙林高义目光闪动,道:“童庆云是我故友,他早已与劫灰怪达成协议,你随我去童家,这十四天会有劫灰怪亲自指点你如何利用劫灰修炼。”

林清盛又惊又喜,向林高义连连叩首。

林高义带着他来到童家神仙居,童庆云命人带着林清盛来到神仙居中的一间密室,密室挂着一面镜子,童庆云示意林清盛走入镜子中。

林清盛心中惴惴不安,进入镜子,却发现这里是一片灵界,里面极为广阔,灵界中许许多多灵士正在跟随一尊身躯魁梧的劫灰怪修炼,学习如何服用劫灰提升法力!

那劫灰怪一身筋骨如同车辐,身后长着双翼,形容古怪。

林清盛呆了呆,只见那些灵士其中不少人赫然是来自七大世家的士子!

除了七大世家的士子,他还看到一些地方上军中的将士!

这些人跟随那劫灰怪修炼,身体竟然隐隐发生变化,骨骼外露,长相也越来越诡异!

“总比死在姓苏的手中要好!”林清盛咬牙,加入人群中,跟随那劫灰怪修行。

神仙居中,童庆云和林高义端坐,童老神仙站在一旁伺候。

林高义叹道:“让盛儿成为死士,我也不想。可惜他跟随劫灰怪修炼,汲取了劫灰的力量之后,要不了多久便会变得非人非鬼。”

童庆云笑道:“但他实力也会因此大增。”

他站起身来,悠然道:“倘若能够用林家儿郎的一条命,换走苏上使的一条命,怎么算都是血赚不赔。”

林高义哈哈大笑:“没错,血赚不赔!林高义与苏上使一战,看似让苏上使拖延了时间,但实际上是我们在拖延时间!”

他站起身来,冷冷道:“他以为可以算计到我们,却没想到我们借劫灰怪来同化更多的灵士,同时草原上还有更多的劫灰怪,组成大军赶来!”

童庆云目光闪动,道:“不要小觑了苏上使,此人老奸巨猾,有着与年龄不符的成熟和奸诈。”

林高义笑道:“但是我们呢?我们比他多活了一百五十年,他怎么可能算计得过我们?庆云,你想想,一百五十年前我们是怎么做的?”

他大笑起来,得意洋洋。

童庆云面带笑容,笑道:“一百五十年前,我们的确做的漂亮。今后,我们还会做得更漂亮!这天下,终将属于我们!”

文昌学宫。

苏云回到格物院,只见格物院已经修了大半,还剩下最后一座大殿未曾完工,哑巴大师兄和那些土木灵士不知所踪。

叶落公子、李竹仙、白月楼和梧桐都在格物院,大家各学各的,互不干扰。

白月楼师从薛青府,经常去裘水镜那里听讲,梧桐是人魔,一有钱也去裘水镜那里听讲,李竹仙和叶落公子更是世家的传人,也经常去裘水镜那里听讲。

尤其是叶落公子,因为是大帝派来的上使,一边要监视裘水镜,一边又要向裘水镜求教,因此跑得特别勤。

裘水镜甚至一度怀疑,到底苏云是自己的弟子,还是他们是自己的弟子。裘水镜的神仙居苏云只去过一次,而文昌学宫格物院的四人几乎是天天去。

“文昌帝君殿被一匹马拆了,工头带着人去修文昌帝君殿了。”

叶落公子向苏云道:“听说是前几天晚上,文昌帝君显灵,帝君的金身骑着一匹龙骧夜里出门,闲游朔方。帝君骑了龙骧几次,天黑出门,天亮前回来,把那马拴在殿里。后来那马不乐意,趁着帝君那天晚上没显灵,便把帝君殿拆了。”

苏云愕然,心中踟蹰:“这匹马性子烈,而且只有晚上才能骑出去,要不,带着小遥学姐兜过风,便送回去罢……”

叶落公子继续道:“……然后昨天,文昌帝君又骑马出去,帝君和马都丢了。”

苏云还在想着要不要把龙骧送回东陵,闻言不由呆了:“帝君和马都丢了?”

叶落公子点头,道:“涂明大师与闲云道人还在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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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四章 黑棺李将军

苏云吓了一跳,龙骧丢了倒也罢了,文昌帝君是文昌学宫供奉的神祇,他若丢了,那便有些棘手了!

文昌帝君又叫文圣公,与苏云也算有些渊源,苏云离开天市垣时曾在文圣庙里借宿。

但文昌帝君与左松岩的渊源更深!

左松岩少年时前往天门鬼市,完成了文圣公托付,文圣公将自己的大圣灵兵赠予他!

左松岩后来从海外归来,看到朔方贫寒子弟上学艰难,于是建立官学文昌学宫,供奉文昌帝君,期望能够让朔方贫寒之家的士子都可以进入文昌学宫求学。

左松岩在文昌学宫中为帝君建造大殿,为帝君立金身,也是一种精神理念上的传承。

苏云皱眉,思索道:“上次龙骧是被挂在桥下,这次若是龙骧驮着帝君,也被挂在什么地方……”

他连忙摇了摇头,不敢想象这副情景。

龙骧是他让人送过来的,这头陵兽惹出这么大的乱子,与他多少也有些干系。

“十锦绣图是文昌帝君的大圣灵兵,难道他去寻自己的大圣灵兵了?”

苏云心中微动,询问叶落公子,道:“师弟可知十锦绣图在何处?”

“这等宝物,自然是朔方侯收着,只有在大考的时候才会请出来。”

叶落公子道:“不过这次大考,据说是裘太常的十锦绣图的主人,陌下学宫田无忌田仆射与裘太常是莫逆之交,所以裘太常便将这宝物放在陌下学宫。你的意思是说,帝君有可能是去寻这锦绣图了?”

苏云心头一跳,田家是朔方七大世家之一,当初田无忌对裘水镜说十锦绣图放在陌下学宫,估计便有霸占这套大圣灵兵的意思。

文昌帝君金身的失踪,肯定与这件事有关!

就在这时,闲云道人匆匆赶来,将龙骧石像丢下,转身便走,苏云呼唤两句,那道人不做停留,叫道:“我只寻到了这匹马,但是没有找到帝君,再去找一找!”

苏云快步追上前去,只见闲云道人已经化作白鹤振翅飞走,消失在云间,不见踪影。

“道长走得太快,还没有来得及说在哪里寻到这尊龙骧……”

苏云皱眉,上前打量龙骧,但见这尊石雕张牙舞爪,相貌凶恶,心道:“龙骧像是在战斗中恰逢太阳升起,被阳光照耀后才化作石像。那么也就是说,帝君不是不想回来,而是被人绊住,甚至有可能遇到了凶险!”

他想到这里,将龙骧身上的缰绳换成神仙索,又将神仙索拴在柱子上,离开格物殿。

李竹仙看着他把一尊石雕栓起来,啧啧称奇。

少女梧桐目光闪动,看着苏云离去的身影,若有所思。

苏云回到山水居,只见花狐还未回来,不禁皱眉,心道:“二哥跟随灵岳先生游历这么久,也该回来了吧?”

他换了身衣裳,烧好饭菜,等到下午,池小遥带着青丘月等人回到山水居,三个小狐妖十多天没有见到他,不禁又惊又喜,欢笑连连。

苏云与池小遥、青丘月等人坐下一起吃了晚饭,闲聊两句,池小遥道:“最近城里不太平,有些人像是要对董医师不利,董医师关了自己的药材铺,我晚上没有地方去,只能暂住在师弟家里。”

苏云求之不得,笑道:“有学姐在,自是最好。”

池小遥脸色泛红,轻声道:“咱们门不当户不对……”

苏云兴奋道:“小遥学姐,我找回那匹马了,今晚学姐若是没事,不如我带你出去走一走?”

池小遥心中有小鹿乱撞,撞得砰砰响,压不住,昏头昏脑的跟着他向外走。

两人趁着夜色赶往格物殿,格物殿已经锁门,巡夜的西席先生走过来,突然催动神通,一道亮光照过来,喝道:“谁?鬼鬼祟祟的,出来!”

池小遥连忙拉着苏云躲入草丛里,那巡夜西席四处寻找一番,没有找到人,冷笑道:“狗男女!”说罢,骂咧咧的去了。

“他怎么骂人?”苏云大怒。

池小遥连忙道:“你的马呢?”

“就在格物院里,我栓起来了,这次跑不了。”

苏云拉着她,跳入格物院,快步来到龙骧前,只见一头马首龙身的怪物蹲伏在那里,一身龙鳞,足生龙爪,弥漫着凶戾之气!

池小遥被吓得浑身发抖,那龙骧身上散发出的气息对她有一种极为恐怖的压迫感,那是龙族中的强横种族对低等种族的血脉压迫,让她险些忍不住现出原形!

那龙骧利爪扣着地面,划出一道道火星,缓缓迈步从阴影中走出来,向她逼近。

池小遥急忙躲到苏云身后,苏云笑道:“学姐别怕。它很温顺!”

他拉着池小遥,翻身落在龙骧背上。

那龙骧呲牙,凶相毕露,突然苏云一抖缰绳,神仙索顿时嗡的一声轻响,浮现出无数密密麻麻的文字符号,围绕绳索飞舞。

龙骧凶气顿时被镇压下来,服服帖帖,苏云心中惊讶,不解的看了看神仙索,从前这神仙索可没有这种变化。

突然,莹莹的声音传来:“是薛圣人在你进入灵界挑战时,把这根绳索中的封印除去了。”

苏云心中微动,头顶黄钟浮现,莹莹从钟上滑下来,落在他的肩头。

池小遥惊讶的看着这个只有书本高的小女孩,莹莹也打量她一番,道:“你是螭龙?鲤鱼化龙的罢?你的功法好像有些不对,我这里有一卷《螭龙骊渊变》,可能更适合你。”

苏云笑道:“学姐,莹莹,你们坐好了。龙骧,文昌帝君去了哪里?”

他话音刚落,突然龙骧轻轻一纵身,在空中横跨数十丈,脚步无声无息的落在格物院外。

池小遥和莹莹都吓了一跳。

只见龙骧巨兽迈开脚步,矫健身形舒展,几步之间,劲风扑面,莹莹被狂暴的劲风吹得从苏云肩膀上飞起,化作一本书,书页呼啦啦飞舞。

池小遥坐在苏云后面,连忙把这本书接住,莹莹在她怀里又变回书本高的少女,心有余悸,连忙向她怀里躲了躲。

苏云连忙道:“龙骧,慢点儿!”

龙骧放慢脚步,带着他们呼啸而去。

就在龙骧快步离开文昌学宫的同时,一条黑蛟在文昌学宫的楼宇间窜动,少女梧桐站在龙头之上,轻声道:“叔傲,跟上他们。”

焦叔傲现出黑蛟真身,一路疾驰,奋力向龙骧赶去,只是他尽管修为强横,但是想要追上那头龙骧却还是有些吃力。

“不能被前辈小看了!”焦叔傲咬牙坚持。

就在他们冲出文昌学宫,左松岩一身灰袍,迈步走出学宫,身后黑压压一片都是人,涂明和尚与闲云道人走在前面。

“跟上他们!”左松岩沉声道。

龙骧风驰电掣,翻越高楼大厦,甚至可以轻松自如的行走在云桥的背面,如履平地,让池小遥又惊又喜,龙背上欢声笑语不断。

少女梧桐远远跟着龙骧,不由大皱眉头,心道:“他不是去寻文昌帝君?不对,这小子一举一动,都大有深意,不可能只是为了带着小母龙兜风而已……”

左松岩也是大皱眉头,他们跟着苏云一路四下乱跑,苏云根本不像是去寻文昌帝君的样子。

龙骧背上,苏云也有些纳闷:“这头傻龙马怎么胡跑乱跑?等一下……”

他突然醒悟过来,龙骧并非是乱跑,而是沿着文昌帝君走过的道路奔跑,想来是文昌帝君曾经骑着它故地重游,游历朔方各处。

苏云问它的是文昌帝君去了哪里,于是它便带着苏云等人去文昌帝君去过的地方。

突然,龙骧沿着一栋高楼一路狂奔,来到朔方城最高的建筑,奔行在一片琉璃大幕上,快步冲到朔方侯神仙居的上方穹顶处。

苏云抬头看去,只见朔方侯家上方一片乌云压顶,乌云中雷霆闪电不断,一道道霹雳落下,劈在神仙居中心的一口黑铁棺上。

那口黑铁棺被铁链锁住,哗啦啦作响。

突然,黑铁棺中一个厚重而又充满魔性的声音传来,如同暗夜中的魔王:“小友,你这匹马有些熟悉。”

少女梧桐心头一跳,急忙让焦叔傲止住脚步,低声道:“朔方侯李家的黑铁棺中,关着一只半魔!”

苏云心中微动,从龙骧背上跳下,躬身道:“前辈。晚辈此来是为文昌帝君下落而来。”

那口黑铁棺突然铁链断去,一股股黑烟弥漫,从棺中涌出,黑云之中,一尊浑身铁甲的将军面容扭曲,在魔气中挣扎。

“文圣公乃我生前好友,他借金身前来探望我,说是要取大圣灵兵为我暂时镇压魔性。”

那将军一身尸气,浓烈无比,嘶声道:“朔方城中的魔性日益滋长,让我的修为也在增长,魔性越来越难以压制,带来可怕后果!”

黑气中,他一身尸毛在疯狂生长,如同无数触手在黑烟中挥舞:“我的雷劫快要到了,不化去魔性,我必死在雷劫之下!只有他的儒道浩然正气,方能压制我的魔性!”

苏云心头一跳,连忙道:“文昌帝君去了哪边?”

那将军抬手向远处一指,苏云躬身称谢,提了提缰绳,龙骧带着他们飞速离去。

苏云前脚刚走,少女梧桐后脚便至。

“你是朔方侯李家的老祖宗?”

少女梧桐好奇的打量那位将军,眨眨眼睛,笑道:“别人都说你血战塞外异族,苦守朔方三十年,最终东都大帝平定国内之乱,才派兵来援。”

那黑气中的李将军不答。

“没想到,事实不是这样。”

少女梧桐噗嗤笑道:“事实应该是你早就战死了,你和你的部下死在战场中,只是你们的性灵依附在自己的尸体上久久不去,把自己变成了半魔。你们用半魔强大的力量,守护住了朔方城。”

黑气中的李将军瞥她一眼,道:“没有错。我们是这样化作了半魔。那么你呢,前辈?你是因何化作人魔?”

少女梧桐不答。

“我和部下担心自己死后,会危害朔方,又担心塞外异族会卷土重来,侵袭朔方,于是打造玄铁黑棺,封印我们,却不下葬。”

黑气中的李将军道:“这几百年来,我们站在朔方最高的地方,见证了无数历史。其中一百五十年前神龙从天而降,与人魔大战,堕入天市垣,我们也看到了。”

少女梧桐冷哼一声:“看到了,不要说,否则雷劫比你想象得要早一些。你们只是半魔,不要惹到我!”

她脚下一顿,焦叔傲所化的黑蛟身躯游动,载着他冲入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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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五章 风景如何

“这片土地虽然多灾多难,但也多有义士,舍弃自己的生命,忘记自己的死亡,所以才能民族存世长久,气运绵绵不绝。”

左松岩率领众人远远吊在苏云与梧桐后面,他也看到黑气中的李将军,遥遥躬身见礼,低声道:“我们与七大世家的对弈已经开始。”

涂明和尚与闲云道人心中凛然,仔细倾听他的话,不敢有任何懈怠。

“七大世家已经开始对我们动手!李将军等世家的老祖是半魔,他们被朔方城中日益增长的魔性侵扰,倘若不能化解,有可能会失控,魔性大发而大开杀戒!”

左松岩遥望坐在龙骧背上的苏云、池小遥,沉声道:“就算李将军等人等人能够压制心中的魔性,也会因为控制不住修为的提升而引发天劫。”

闲云道人皱眉道:“无论李将军等半魔大开杀戒还是遭遇天劫,对我们来说都是莫大的损失。甚至有可能会因此而败亡……”

“不错。苏上使看出这一点,因此把龙骧送到文昌帝君殿,请帝君取回十锦绣图,借浩然正气来炼化魔性。”

左松岩心中钦佩之意油然而生,低声道:“帝君不知所踪,他迫不得已只得亲自出战,真是义薄云天!朔方城内的争斗,越来越凶险了。”

他面sè复杂,叹道:“我们亏欠他太多。”

涂明和尚疑惑道:“他为何还要带着人魔?”

“这就是他的高明之处。你们去其他世家,看看那些世家的老祖魔性是否难以遏制了!”

左松岩大袖飘飘,挥了挥手,他的身后,一个个身影飞速散去,消失在黑暗中。

他向前走去,不紧不慢道:“人魔是他的后手。倘若无法救回文昌帝君,那么只有请人魔出手,汲取李将军等半魔身上的魔性。但这是下下策。人魔吸收他们的魔性,便会越来越强,越来越难以掌控。”

涂明与闲云依旧跟在他的身后。

左松岩露出欣赏之sè,赞道:“这正是我与水镜、薛圣人之所以留下人魔,与人魔联手的原因。我们三人都未曾对他说过人魔的作用,而他竟然与我们不谋而合,小小年纪便有如此智慧,令人钦佩。”

三人跟着苏云、少女梧桐,来到陌下学宫的山门前。

苏云和少女梧桐已经一前一后,闯入陌下学宫的山门。

左松岩看着前方的山门,微微皱眉,挥了挥手。

涂明与闲云一左一右,消失不见。

左松岩从怀里取出一块小香帕,蒙在脸上,只勉强盖住鼻子,背负双手施施然走入陌下学宫。

陌下学宫与其他学宫最大的不同之处在于,这座学宫有十几栋建在山上的高楼,每栋高楼共有一百三十余层,每一层都是一座宫殿!

一座座气势恢宏的宫殿叠加,化作入云的建筑。

而这十几栋楼宇又通过一道道云桥联系在一起,士子们就是在这些宫殿中求学,行走在云端,穿梭于玉宇琼楼之间,无论学习还是食宿,都可以在楼上无需下来。

甚至士子们在楼上还可以修炼各种神通,根本不用担心神通会损伤这些楼宇。

现在虽然是夜晚,但陌下学宫依旧灯火通明。

左松岩向前看去,只见苏云坐在龙骧背上,所过之处,一盏盏劫灰灯突然熄灭。

苏云走到何处,劫灰灯便灭到何处。

左松岩心中一惊,来到一盏劫灰灯前,正欲查看劫灰灯为何熄灭,却见苏云来到陌下学宫的第一栋楼宇,整座大楼,不知多少劫灰灯,突然齐齐陷入黑暗之中!

有位士子起夜,见状吓得卷缩在墙角,瑟瑟发抖。

苏云经过第二栋高楼,那栋楼宇所有的灯光也突然间熄灭。

左松岩暗赞一声:“不愧是皇帝老儿的使者,比老子还要霸气!不过这些楼宇中有几栋楼宇是世家田家的,你不会想独自闯田家吧?”

少女梧桐站在龙首上,焦叔傲长长的龙须飘扬,突然张口一吐,一道剑光无声无息射出,将这栋高楼的夜守灵士射杀。

焦叔傲背着梧桐腾空,利爪探出,抓住那夜守灵士的尸体,小心翼翼的放在大殿的角落里。

少女梧桐从龙首上飘然走下,几步穿过楼中大殿来到对面,只见苏云从龙骧背上站起身来,站在龙骧头顶。

而那龙骧已经来到世家田家的楼宇前!

田家,夜守灵士站在一座座高台上,警惕的看向前方不断压来的黑暗,急忙吹动哨声。

他们的神通是一面面镜子,镜光照耀,向黑暗中扫去。

只是此时,苏云已经来到楼前,右手抬起,掌心中漂浮着一个小小的木头盒子。

龙骧纵身一跃,跳到田家二楼的大殿外,那殿中有灵士被惊动,纷纷向外冲去。

池小遥急忙站起身来,正要催动神通,突然这座大殿墙壁震动,咔嚓咔嚓重组,那些田家灵士正向外冲去,有的脚下突然悬空,跌落下去,有的被两面墙壁挤在中央!

有人刚刚下床,却发现自己的房间没有了房门,也没有窗户,变成了让人绝望的六堵墙!

池小遥呆呆的看着这一幕,只见这座楼中宫殿,像是变成了无数方方正正的灵器,在不断自我组合,涌来的田家灵士有的被突然涌出的横梁撞飞,有的被多出的墙压在下面,有的被斗拱勾起,有的被房间困住!

有的沿着长廊向他们追来,却距离他们越来越远。

池小遥呆呆的看着这一幕,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这时,莹莹在少女耳边悄声道:“你看苏士子手中的木头盒子。”

池小遥闻声连忙向苏云右手看去,只见苏云掌心中,一个立方体盒子漂浮起来,像是由无数方方正正的尘沙组成。

此刻那些尘沙从木头盒子中飞出,化作各种各样的形态,而这些形态,与这栋楼宇内部的空间变化居然一模一样!

“这是……”池小遥惊呆了。

“这是大圣灵兵。”

莹莹道:“确切的说,应该是大圣灵兵的核心。用这个东西,可以控制这栋楼宇,让楼宇随着灵兵的变化而变化。薛圣人曾经检查过这件宝物,但是他不认得此宝。”

她颇为得意,坐在池小遥的肩头,晃着自己的双腿,笑道:“我也没有告诉他!”

说话之间,龙骧载着他们向上攀登了十几层楼。

龙骧脚下不断有新的楼梯出现,上方的楼宇也在不断旋转变化,上方楼层冲来的田家灵士还未接近他们,便被扭曲变化的楼宇不知送往何处去了。

而在他们后方,追击而来的田家灵士追着追着,便发现前面没有了道路。

他们熟悉的田家像是变成了一个巨大的迷宫,陌生无比,他们在一个个房间和长廊中穿梭,让他们绝望的是根本找不到尽头。

倘若有人经历过薛青府的灵界考验,便会发现这迷宫与薛青府的圣人居迷宫一模一样!

可惜,没有人与苏云有过同样的经历。

少女梧桐站在龙首之上,焦叔傲载着他也闯入这座楼宇之中,突然间便迷失了方向。

焦叔傲所化的蛟龙在楼道中疾驰狂奔,然而这栋高达四百多丈的楼宇内部空间在不断的交替变化,像是没有任何规律一般!

这不仅是同一个楼层中的空间在变化,甚至上下楼层的空间也在不断的交替,楼宇不断的自我更改。

他们向上追,追了半晌,却发现自己还是在一楼。

“叔傲,冲出去,从楼外走!”少女梧桐看到一座门户,连忙喝道。

焦叔傲向外冲去,却见前方十几个田家灵士也在向外冲,然而还未来到那门户前,门户便已轰然闭合。

田家灵士用力推开门,门后却是一堵墙,那堵墙尚在咔嚓咔嚓移动。

嘭!

墙面突然炸开,左松岩脸上蒙着小香帕,看了看惊呆的众人,皱眉道:“这里也无法出去。”

他转身一拳将新出现的墙壁轰破,向外闯去,众人急忙跟上他,其中一个田家灵士看了看左松岩,试探道:“你是……文昌学宫的左仆射?”

左松岩冷哼一声:“什么左仆射?我不是!”

那灵士还待说话,突然焦叔傲龙爪探出,扣住那灵士的脑袋将他踩在脚下,冷冷道:“没看到人家蒙面吗?”

那灵士被他踩得昏死过去。

左松岩一路破开墙壁,不管楼内空间如何变化,始终低头向同一个方向冲去。

龙骧带着苏云不断向上攀登,苏云手托木块,木块不断变化,少年心中凛然,低声道:“小遥学姐,我遇到对手了,此人极为凶狠,我根本困不住他!”

池小遥心中凛然,连忙道:“有多厉害?”

“比我见过的任何人都厉害!”

苏云突然松了口气,沉声道:“他虽然破关很快,但是我们也快要寻到帝君了!”

前方突然震动,池小遥惊骇的看到整个田家神仙居倒扣下来,田家一众高手杀气腾腾的聚在神仙居中,随时准备应对不测,却不料竟出现这等变故。

神仙居倒悬,那些田家高手纷纷向下跌落,众人毕竟本事非凡,反映速度极快,立刻施展神通,然而神仙居的变化更快!

神仙居眨眼间面目全非,整栋楼宇像是活过来一般,千变万化,很快所有人都不知自己到底在何处!

田无忌急忙冲向十锦绣图,却见自己距离锦绣图越来越远,长廊飞桥,不断涌现。

隐约之间,他看到龙骧载着一男一女两个少年来到悬挂十锦绣图的墙壁前。

“朝廷苏上使!”田无忌心中一惊,再看去,便已经不见那两人的踪影。

苏云将十锦绣图卷下来,收入自己的灵界,与池小遥一起离开,少年笑道:“学姐,今晚风景如何?”

第一百五十六章 左松岩的战力

龙骧带着他们疾驰而去,后方那栋楼宇突然一切变化停止,接着楼宇变化开始不断倒退,试图恢复成原来的样子。

“轰!”

一声巨响传来,墙面炸开,左松岩带着梧桐以及田家众人冲出那栋怪楼。

众人回头看去,只见这栋楼宇仿佛怪异的方块还在不断自我组合,但古怪的是高楼第一层已经复原。

然后是第二层第三层第四层,没过多久,便见神仙居从大楼中升腾而起,落在最顶层上。

只是这栋高楼被左松岩这等大高手以蛮横的法力神通破坏,许多部件被打碎,重组的楼宇东缺一块,西少一块,到处都是破开的大洞。

远处,龙骧背上,苏云回头看了一眼,他也想将这栋楼复原,但是他也没有料到左松岩的实力如此蛮横,短短便将这栋高楼拆成这样,只得心道:“由它罢……奇怪,刚才那个打破大楼封禁的是谁?难道是田家老神仙?竟然一路将封禁打穿!”

他心中不禁赞叹:“修炼真龙功法活了一两百年的老前辈,真是了得。”

他适才以木头盒子催动高楼,高楼变化,甚至连田无忌都被封印,一时间无法逃脱。

然而左松岩却以力破禁,无论什么封印,统统一拳轰碎,这等本事着实令苏云叹服。

只是苏云却不知道,出手的并非是田家老神仙,而是左松岩。

楼宇下,左松岩转身便走,心道:“十锦绣图已经被苏上使夺走,此地不宜久留。田无忌那老小子虽然修为实力不如我,但他田家的老神仙田空月却是个厉害至极的角sè……”

突然,神仙居幕窗炸开,田无忌纵身冲出,怒火滔天,居高临下向下看去,对梧桐和焦叔傲所化的蛟龙视而不见,目光落在左松岩身上。

“嘭!”

神仙居中剧烈震荡传来,那是一件巨大的灵兵在复苏迸发出的波动,让神仙居的幕窗开始啪啪破碎,琉璃碎片浮在空中,极为震撼。

那巨型灵兵是一杆大枪,甫一出现,顿时引起天象异变,只见天空中雷电交加,一道道雷霆咔嚓咔嚓向那杆大枪的枪尖劈去!

左松岩停步,转身,抬头仰望天空中的田无忌和那杆大枪,沉声道:“梧桐,你们先走,跟上苏士子,我片刻后便到。”

少女梧桐站在蛟龙背上,闻言低喝一声:“叔傲!”

那蛟龙纵跃如飞,全力奔行,向龙骧追去。

田无忌屹立在天空中,身后天象更加剧烈,只见一座座洞天从他身后浮现,洞天后是一道深不可测的大渊。

明亮无比的光芒从大渊中冉冉升起,那是一颗骊渊明珠,泛着神圣的光芒。

突然,骊珠内巨大的天象性灵腾空,高达数十丈,如神如魔,强大无匹,探手向那杆大枪抓去。

大枪震动,突然枪体铮铮分解,向四周分开,膨胀了数倍粗,分开的枪身如同一个个巨大的锁扣,锁扣内壁浮现出密密麻麻的符文。

那些符文被雷霆激发,变得无比明亮,恐怖的能量在枪身间乱窜!

田无忌性灵抓住这杆镇族神枪,爆喝一声,枪出如龙,顿时天上地下到处都是炫目至极的光芒!

神枪带着炫目的光芒,来到左松岩面前,左松岩抬手,衣衫轻轻飘动一下,风轻云淡的一拳迎上。

“轰!”

四周一座座高楼大厦震动,地底传来嘭嘭的巨响,地面纷纷炸开,裂缝中气流嗤嗤作响向天空喷去,像是地底有什么怪物在吐出浊气!

田家的一众灵士和陌下学宫的西席先生纷纷向左松岩出手,一道道神通飞出,突然间被这一拳掀起的风波震动,万千神通纷纷破灭!

一众灵士和西席先生闷哼,被这股神通和性灵神兵交锋的余波冲击,手舞足蹈,四面八方飞去。

众人有的勉强落地,有的被挂在树上,有的撞在楼宇上,撞碎了窗棂。

田无忌闷哼一声,突然长长吸气,他身后的天象性灵向前迈出一步,与田无忌的身躯相容。

田无忌的身躯顿时节节暴涨,身躯越来越大,顷刻间化作数十丈巨人,如同一尊神魔,催动性灵神兵,又是一枪刺来!

这一枪的威力威能,比刚才更加强大,神枪威力四下倾泻!

左松岩一拳轰出,又是轰隆一声巨响,刚刚落地的众人再度飞起,一个个口中溢血,倒飞而去。

田无忌双手颤抖,握不住性灵神兵,踉跄倒退,急忙一顿神枪,神枪插在神仙居上,这才止住身形。

他恶狠狠盯着左松岩,突然冷冷道:“你不是左松岩左仆射。”

左松岩点头道:“我不是。左松岩左仆射光风霁月,义薄云天,乃是一等一的豪杰。而我见不得人,我蒙了面。”

田无忌咬牙,高声道:“说得好!田某担心学宫士子和田家子弟受伤,甘愿认栽。你走——”

左松岩拱了拱手,转身离去,心道:“奇怪,这么大的动静,按理说田老神仙田空月应该出现了,怎么没有现身?难道说……”

他脸sè大变,急忙身形一顿,腾空而起,在空中低喝一声:“闲云!”

夜空中,一只巨大的白鹤振翅飞来,左松岩落在鹤背上,飞速道:“田老神仙藏在十锦绣图中,快追上苏上使!”

田无忌拄着大枪,目送他远去,过了片刻,这才缩小身形,回到神仙居中。

楼宇内的田家子弟纷纷涌上来,关切道:“家主……”

田无忌挥手,让他们退后,轻轻安抚那杆性灵神枪,神枪有灵,不断震动,渐渐收回异象,恢复成一杆普普通通的大枪。

田无忌双手托着大枪,放在供台上,后退几步,与一众田家子弟跪拜下来,对着大枪叩拜,以自身气血祭炼一番。

田无忌起身,挥手道:“你们先下去,我与圣物说会儿话。”

田家子弟纷纷退下。

田无忌等他们统统离去,终于忍不住,脸sè变得蜡黄,跪地哇哇吐血,几乎把心肝吐了出来,差点昏死过去。

“左老头,不愧是朔北的老瓢把子,难怪有传说,说皇帝派来不知多少高手来杀你,却都没有成功。是我小觑你了……”

过了片刻,田无忌才缓过一口气来,屁股坐地靠在柱子上,双目失神,低声道:“左老头是来取十锦绣图的。只是他没有料到,老神仙就藏在图中。嘿嘿……”

“这些天老神仙不单是试图炼化十锦绣图,而且甚至打算把文圣公的性灵也一起炼化了。他去取图,必遭老神仙的袭杀!”

他挣扎起身,只是实在无力,又只得坐下,心道:“那个苏云苏上使,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为何能够惹出这么大的动静?这个大帝特使,难道像我一样外粗内细?我连裘水镜都能骗得过,他与我也是一类人……”

“不过,他也要死了,老神仙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苏云带着十锦绣图风驰电掣,一路赶往朔方侯李府,待龙骧带着他们来到李府神仙居,只见神仙居上空雷电交加,一道道雷霆向黑铁棺劈去。

不仅李府是这样,其他世家如叶家、吕家、彭家等古老的世家,也各有雷云笼罩,雷霆不断向这几个世家劈落。

那是朔方城中的魔性太强,刺激了这些世家的先祖。

这几个古老世家的先祖都是跟随李将军镇守边关的将士,当年元朔内乱,异族入侵,朔方变成了孤城,李将军率领边关将士苦守孤城三十年,战死沙场之后化作半魔依旧厮杀,守住朔方城和朔方百姓。

战事平息后,他们执念不散,各自入棺自我封印,然而被朔方城的魔性激发,极有可能被魔性控制,又召来天劫。

此时,朔北各州郡的瓢把子也纷纷赶到这些世家,叶家、吕家、彭家等世家的玄铁黑棺已经无法镇压得住棺中的老祖,这些半魔凶性大发,试图破开封印,大开杀戒!

左松岩命各州郡的瓢把子此来,便是让他们去帮助这几个世家镇压这些半魔。

突然,只听轰隆一声巨响,彭家的玄铁黑棺突然在雷光中炸开,那半魔纵身而起,探手抓向自己的灵兵,便要大开杀戒!

彭家的家主与一众瓢把子纷纷上前,齐齐催动法力,运转神通,将彭家的老祖宗困住。

众人全力镇压,但彭家老祖的凶性和力量越来越强,尤其是天雷不断落下,劈在那半魔头顶,让半魔的凶性大作,众人几乎镇压不住。

就在此时,突然天雷折向,一道道雷霆霹雳竟然生生在天空中弯了一下,咔嚓咔嚓的劈在另一个地方!

不仅彭家众人和一众瓢把子呆住了,就连那半魔也不禁呆了呆,不知道为何会发生这种变故。

只见雷光中,一团黑烟滚滚,黑烟中灵岳先生只露出个脑袋,带着儒士的高冠,面sè和善道:“天雷最是邪性,这贼老天好坏不分,胡乱劈,经常坏人一个没劈死,好人劈死一堆。来,和我一起骂,贼老天!”

另一团黑云中,花狐露出个脑袋,看了看被劈得头破血流的灵岳先生,讷讷道:“老师,下次吧,下次一定……”

咔嚓!

一道雷霆劈在他的脑门上,花狐顿时被劈得焦黑,口鼻中黑烟滚滚,不由怒上心头,仰头冲着天空叫道:“贼老天——”

第一百五十七章 而你,无可奈何

轰轰的雷声不断向灵岳先生和花狐劈去,让彭家众人和彭家老祖看直了眼。

只听雷劫中灵岳先生叫道:“……我们帮别人渡劫,来炼我们儒道的浩然正气,这是无量功德!”

“对!无良功德!”花狐被劈得头昏脑涨,叫道。

彭家老祖稍稍恢复一些理智,心中纳闷,喃喃道:“我这一辈子见过无数抢劫的,但抢着渡劫的,我还是头一次见……”

朔方彭家这边有灵岳先生牵引雷劫,彭家老祖稍稍安分一些,但也只是拖延时间。

雷劫不劈彭家老祖,并不能阻止这尊半魔随着朔方城的魔性滋长而越来越强,他迟早还是会被魔性所控制!

另一边的吕家,情况也变得无比糟糕,但见吕家神仙居上方魔气低沉,浮动不已,宛如一片经过厮杀后的疆场。

吕家的灵士不在少数,此刻站在这片魔气疆场之中,紧张万分。

他们四周的魔气疆场中充斥着各种极端负面的情绪,杀戮,侵占,侵犯,残害,折磨,毁灭,他们站在这片魔气疆场中,性灵也随之扭曲。

他们眼前所见,到处都是尸体,那是从玄铁黑棺中散发出的魔性给他们造成的奇异幻象。

“不要动!只是幻象!”

吕家家主站在前方,紧张得额头布满汗珠,催动法力,涌入一道道锁链中,锁链如同大蟒将玄铁黑棺锁得越来越紧,高声道:“老祖宗,你只是被魔性影响了!我们是你的血脉,你的后人,还请老祖宗收敛魔性!”

那口玄铁黑棺中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嘶哑道:“天应,我压制不住魔性了,你们快走!快点离开这里——”

“吕家不能走!”

吕家家主额头汗水更多,与其他吕家灵士一起运转法力,倾尽所能催动锁链,锁死黑棺,厉声道:“老祖宗若是被魔性所侵占,化作魔王,那么我们吕家便只能奋死抵抗!老祖宗要杀,便先杀自己的子孙,免得屠戮朔方百姓!”

“既然你们这么说……”

黑棺中的那吕家老祖的声音突然变得无比冷漠:“那么我便成全你们!”

“轰!”

玄铁黑棺和锁链炸开,无数尸毛从魔气渗透出来,漫天飞舞,尸毛中心是一个漆黑的身影。

一个个吕家灵士突然压制不住魔性和心中恐惧,发出尖叫,向四周的同伴出手,一时间吕家神仙居血流成河!

突然,一声佛号传来,涂明和尚扛着释迦院珈蓝尊者的神像纵跃如飞,赶了过来,呼的一声将神像掷出。

那珈蓝尊者神像来到吕家老祖头顶,性灵降临,镇压而下,不料甫一交锋,他便顿感不敌,叫道:“和尚,我不是他的对手!”

“不是还有我吗?”

涂明周身佛光大放,身后重重叠叠的光晕迸发,光晕之中坐着一尊尊大佛,沉声道:“尊者,一起镇住他的魔性!只要稍稍压制他的魔性,让他恢复理智即可!”

吕家老祖的魔性被两位佛门高手镇住了小半,顿时恢复理智,看到吕家灵士死伤惨重,不由心中大恸。

他头顶天劫已成,这位老祖站在雷云之下,向朔方城其他世家的方向看去,只见叶家等古老世家也是雷云厚重,乱象丛生。

许许多多高手漂浮在空中,试图镇压失控的世家老祖宗。

“我们想要守护住朔方,庇护百姓,没想到却有危害到朔方百姓的这一天!”吕家老祖长叹。

七大世家中则是一片安静,童庆云、童老神仙站在神仙居中,遥望这一幕。

童老神仙难以压制心头的激动,目光闪烁:“老神仙,现在是最佳的时机,只要出动,我们便可以一举将朔方李家、彭家、叶家等绊脚石统统铲除!还请老神仙下令!”

童庆云露出笑容,淡淡道:“急什么?现在赶过去,不是送上门,与这些老不死的冲突吗?由这些老不死的自己入魔,大开杀戒,把他们杀得死伤遍地,岂不是更好?”

童老神仙怔了怔,连忙道:“若是他们镇压住这些老不死的身上的魔性,我们岂不是功亏一篑?”

童庆云摇头,道:“镇的了一时而已。就算是文圣公出手镇压他们的魔性,也只是解决一时危机。”

他目光森然,望向朔方李家,微笑道:“更何况,文圣公已经先被田空月解决了,没有文圣公,谁能镇压他们的魔性?”

“朔方城会因为这些世家老祖宗而大乱,死伤惨重,朔方侯和几大世家将会毁于今夜,甚至连老瓢把子和绿林的所有瓢把子,也会因此死伤惨重!”

童庆云轻声道:“我们的敌人,就这样一下子折损八九成的力量,而我们不费吹灰之力。”

就在这时,突然朔方城上空,十面锦绣图铺开!

檀香御景,天临上景,方圆墅景,行云天景等十幅锦绣图散发着奇特的光芒,但是这十幅图却未曾将自身应有的威力绽放出来!

这十幅锦绣图在飞速移动,向朔方侯李家赶去。

童庆云呆了呆,失声道:“怎么回事?十锦绣图不是在田家吗?田无忌怎么做事的?”

童老神仙也浑然没有料到竟会出现这种变故,连忙唤童家灵士去打探消息,这时,田无忌已经派来灵士前来通报消息,道:“左仆射与苏上使联手,夜闯田家,将十锦绣图盗走!”

童老神仙脸sè大变,连忙将这个新消息告诉童庆云。

童庆云不安的走来走去,突然抬头,看向十锦绣图,喃喃道:“那个苏上使,真的这么棘手吗?为何此人能屡屡破解我们的计谋?帝平,你久居东都,居然还能掌控朔方,你很了不起,了不起……不过,就算你能寻到苏上使这样的能人,也斗不过我!”

他双眸突然变得无比犀利,哈哈大笑,神采飞扬:“好!帝平,我便与你派来的这位苏上使斗智斗勇!看看到底谁更技高一筹!”

童庆云推开窗户,迈步走出神仙居,传令道:“通知其他世家,立刻前往朔方侯家!”

童老神仙急忙下令,知会其他世家。

童庆云迈开脚步向朔方侯李家走去,低声道:“苏上使,我从前未曾把你当成对手,但是现在……咦?”

他轻咦一声,看到前方的月sè下,裘水镜背负双手屹立在月光中。

童庆云眼角跳了跳,抬头往天空看去,似笑非笑道:“水镜先生,今天是一月二十九,天上哪儿来的月亮?”

裘水镜转过身来,仰头观月,悠然道:“我心中有明月,天上便有明月。童当家的,你看我这轮明月,是否会照你的沟渠?”

童庆云心头一跳,暗道一声厉害。

“苏上使的确非凡,已经算到了我的下一步,所以请裘水镜来阻挡我。裘水镜有备而来,不过他真的能阻挡得了我吗?”

他的气势越来越强,突然虚空中龙吟声不断,只见一副龙骨在空中缓缓出现,然后长出心肝脾肺肾,长出血管,血肉,筋膜,然后龙鳞生成,龙爪,鬃毛,龙眼等一一浮现。

“水镜先生说笑了,我这条沟渠可不是一般的沟渠,而是天堑。”

童庆云微微一笑,悠然道:“说不定能把你也埋葬进去的天堑!”

裘水镜眼角跳了跳,看着在空中游动的真龙,这才是真正的真龙神通,让他这样的强者也深深的感觉到压力!

同一时间,其他世家得到消息,这些世家的老神仙纷纷出动,向朔方李家赶去。

童庆云胜券在握,不觉露出笑容:“苏上使一定没有料到,田空月藏在锦绣图中吧?你是斗不过我的……”

“你在等田空月斩杀苏云,偷袭左松岩吗?”

裘水镜仿佛看穿了他的想法,淡淡道:“左松岩得到十锦绣图,为了防止你们对十锦绣图动手脚,他于是便在十锦绣图中动了无数手脚。你不用担心田空月,他进入十锦绣图,便休想出来了,威胁不到任何人。”

龙骧载着苏云等人一路疾驰,苏云刚刚将十锦绣图展开,便见这些锦绣图突然在空中铺开,跟着他们呼啸前行。

“难道是左仆射把锦绣图祭起来了?”苏云回头,却没有看到左松岩,心中纳闷。

十锦绣图中,山水浮现,只是这十锦绣图怎么用,他却一无所知。

前方,朔方侯与一众李家高手和瓢把子已经全力施为,拼了命镇压失控的老侯爷李将军,将李家的神仙居打得粉碎。

双方在被夷平的神仙居遗迹上厮杀,战斗极为惨烈。

龙骧还在向朔方侯李家奔去,苏云和池小遥、书怪莹莹打量着十锦绣图,池小遥眼尖,突然道:“锦绣图中有人!”

苏云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锦绣图中果然有两个人,一个正是苏云曾经见过的文圣公文昌帝君,另一个则是田家的老神仙,田空月!

文圣公化作石像,而田空月坐在石像旁边,神通化作一座神龙罩,十几条神龙尾部相连,倒扣下来,把文昌帝君扣在底下。

文昌帝君虽有金身和大圣性灵,却只能陷入被炼化的境地,颇为被动。

“哈哈哈哈!”

田空月的笑声从图中传来,声音洪亮:“苏上使,我炼化文圣公,将他炼成锦绣图中的圣灵,这件宝物便归我所有。而你,无可奈何!”

他悠然道:“左松岩在锦绣图中动了这么多手脚,以为我看不出来,却没想到我已经把他留下的封禁全部破去,设下陷阱,困住文圣公!这件宝物,从此落入我手!”

“文圣公被镇压了。”

书怪莹莹努了努嘴,道:“你们看,图中有灵囚困天笼阵法。”

苏云立刻注意到漫山遍野的石碑,这些石碑遍布在锦绣图中,恰恰组成了灵囚困天笼大阵,专门镇压性灵!

“难怪文圣公无法反抗。灵囚困天笼连神龙和人魔的灵都能困住,更何况圣人?”

苏云想到这里,突然一抖缰绳,龙骧冲入灵囚困天笼中。

书怪莹莹惊叫一声,性灵被镇压,变回一本书,而那龙骧也突然间石化,向前滑出数十丈,连翻带滚。

苏云和池小遥落地,池小遥连忙抬手,把哗啦啦迎风飞舞的书本抓住。

苏云走上前去,来到一块石碑前,把那块石碑晃了晃。

远处,田空月脸sè大变,急忙叫道:“臭小子,你做什么?”

苏云抬手,把石碑提起。池小遥手中的书,立刻嘭的一声化作了少女,而龙骧还在滑行之中又立刻恢复肉身。

田空月脸sè剧变,向神龙罩中看去,只见文昌帝君的石像正在飞速恢复成血肉之躯!

“完了……”田空月叫苦,立刻腾空而起,向天外飞去。

“嘭!”

他的脸贴在天空上,像是贴在一面镜子上,根本无法出去。

“左松岩你大爷的,在图中动了这么多手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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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八章 我的刀来

不过,困不住我!”

田空月长啸,鼓荡法力正欲破开左松岩的封禁,突然一只手掌抓来,抓住他的双腿,将他狠狠砸在地上!

嘭嘭嘭!

一块块石碑飞到空中,纷纷炸开,田空月心中一沉,缓缓站起,看到了文圣公。

当初田无忌从裘水镜那里“借”来十锦绣图后,田空月便一直试图炼化这套大圣灵兵。

他发现十锦绣图中存在着不计其数的封禁,于是这段时间一直尝试破解封印,直到文昌帝君也即是文圣公寻来前几天,他才将这些封禁完全破去。

只是令他没想到的是,封禁的数量多得出乎他人的预料!

他更没想到的是,他好不容易布下的灵囚困天笼,居然被苏云轻易破解。

他的灵囚困天笼是得自葬龙陵,这门阵法的确复杂无比,他学了良久,这才将灵囚困天笼学会。

灵囚困天笼最大的作用是困住灵。

领队学哥等天道院士子在葬龙陵布下这个阵势,用来困住人魔和龙灵,但是灵囚困天笼有一个最大的弊端。

那就是困不住有生命的实体。

灵无法破解灵囚困天笼,但有生命的实体可以轻易破解灵,只消拔掉石碑,便可以破阵。

梧桐走出葬龙陵,便是利用全村吃饭焦叔傲来破去灵囚困天笼。

苏云“见过”焦叔傲破阵,因此一上来便直接拔掉一块石碑,将这座看起来厉害至极的阵法破去。

文圣公以法力直接将其他阵法碾碎,面色阴沉的看着田空月,田空月缓缓起身,拍去身上的灰尘,淡淡道:“文圣公?那又能如何?你是文圣,并非是武圣,就算是身处你的大圣灵兵之中,我也丝毫不惧。”

他傲然一笑:“我修炼真龙功法,肉身长生,比所谓的圣人强大太多了。”

文圣公脸上浮现出一抹怒气,随即怒气消散,向苏云、池小遥等人道:“几位小友,我送你们离开锦绣图。”

他衣袖一卷,苏云等人顿时天旋地转,下一刻,便出了十锦绣图。

文圣公也出了锦绣图,轻轻招手,十锦绣图重叠,融为一体。

图中,田空月哈哈大笑:“你的图奈何不得我!”

一声声龙吟从图中传来,只见田空月周身浮现出一条条真龙,锦绣图上也顿时浮现出真龙,大肆破坏这件大圣灵兵。

苏云看了看身边的文圣公,这尊文圣公此刻入主文昌帝君金身,显得温文尔雅,不像文圣庙中的雕塑显得有几分老态。

这是一尊年轻的文圣公,带着几分意气,探手向虚空中抓去,低喝道:“我的刀来!”

苏云心中一惊,急忙向他手掌看去,却没有看到有什么刀飞过来。

文圣公没有抓到刀,翻身落座在龙骧背上,沉声道:“我这具金身未成,遭贼子暗算,金身不如从前,坚持不了多久。我们先去见侯爷,助他镇压魔性!”

他的金身很是高大,骑在龙骧这等巨兽身上正好,不像苏云、池小遥他们,只能站在龙骧的背上。

龙骧载着他们疾驰,苏云向锦绣图中看去,只见田空月在疯狂破坏锦绣图,不过锦绣图随破随聚,让他始终无法逃脱。

苏云还能忍耐,池小遥却忍不住,问道:“圣公,你的刀呢?”

文圣公回头看了看她,温和笑道:“刀太远,让它再飞一会儿。”

池小遥吐了吐舌头,心道:“圣公多半是在开玩笑……”

天市垣,无人禁区,文圣庙。

这座圣人庙的地底突然传来轰隆一声震动,大地裂开,一道刀光冲天而起,光芒直冲天外星宿斗牛之间。

刀光中,一件性灵神兵成型,如同青龙在一轮弯月飞行,划破天市垣无人区的上空,光芒直奔朔方城而来。

龙骧载着他们冲向朔方侯李家,远远只见李家上空雷霆交加,不断向同一个方向劈去,而那里,李将军魔性大发,向朔方侯等人痛下杀手!

“苏士子……”莹莹轻声呼唤道。

苏云收回目光,莹莹落在他的肩头,抬手指了指文圣公的金身,轻声道:“你看。”

苏云看去,只见文圣公这尊金身开始瓦解,一点点的化作粉尘。

左松岩办学文昌学宫,除了让贫寒子弟有个读书上学的地方之外,还有一个目的,便是为文圣公塑造金身,让这位圣贤的精神可以活过来,以金身的相貌成为受人尊敬的神祇,行走在世间。

这尊金身已经炼了几十年,然而文圣公被田空月困住这些天,田空月已经将他这尊破坏了,甚至恐怕连文圣公的性灵也被炼化了许多,修为实力大不如从前。

苏云皱眉,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只见文圣公的金身瓦解速度渐渐加快,以现在的瓦解速度,恐怕文圣公坚持不了多长时间。

“我善养吾浩然之气!”

文圣公遥遥一指,锦绣图迎风猎猎,呼啸向前飞去,这大圣灵兵的威能渐渐显露,威力越来越强,试图借浩然正气,镇压朔方城的魔性,解救李将军等人。

然而锦绣图中,田空月鼓荡真元,化作真龙,不断破坏这件大圣灵兵的威力,让灵兵的浩然之气无法全部发挥出来。

文圣公突然腾空跃起,向锦绣图追去,他的身形跃起的一瞬间,苏云等人看到天空中一道青色的龙形刀光追上文圣公!

“其为气也,至大至刚!以直养而无害,则塞于天地之间!”

文圣公在半空中捉刀,在空中迈步,挥刀斩入锦绣图!

锦绣图中,刀光乍现,一条条真龙被斩首,血染绣图。

血光乍起,突然田空月脑袋落地。

文圣公收了刀势,向下坠落,落在一栋楼宇顶端的亭台之上。

这尊神圣顿刀,拄着青龙偃月刀,隔空催动锦绣图,浩然正气从图中勃然而发,将李将军的魔性镇压!

李将军身上的魔性消散,仰头看去,只见天空中雷劫已经消散。

文圣公继续催动锦绣图,锦绣图如同空中移动的陆地,向其他世家飞去。

苏云站在龙骧背上飞速赶来,却见文圣公身后光芒点点,飘散在空中,他的金身在飞速风化。

龙骧停下,站在那栋楼宇的神仙居上,只见亭台中,文圣公的身形消散了大半。

“前辈——”

苏云张口,突然一只柔柔的手掌握住他的手,苏云看去,却是池小遥的手。

池小遥摇了摇头:“文圣公原本便是舍身取义之人。师弟,不必劝说他了。”

莹莹点头道:“文圣公只要性灵还在,便依旧可以为他重塑金身。他毕竟是真正的圣人,不是皇帝封的,也不是民众封的,将来一定可以再造金身的。”

“可是……”

苏云有些茫然,看到远远走来的左松岩,只见左松岩满头白发,站在远处没有接近。苏云低声道:“可是,左仆射已经老了啊。”

愿意用一生时间为舍身取义的文圣公立金身的左松岩,已经老了。

左松岩没有另外四十年时间。

左松岩担心的是,倘若他死了,还会有人记得给文圣公造金身吗?

苏云突然有些理解左松岩,心中默默道:“他建立文昌学宫,大概是想将文昌帝君的精神传递下去。他担心自己不再了之后,没有人祭祀文昌帝君,所以他建的学校要命名为文昌学宫!他想让每一个士子,都知道文昌帝君!”

文圣公完全溃散,只剩下性灵。

他的性灵被一股奇异的力量牵引,向天市垣飞去,他一边握住青龙偃月刀,刀柄插入神仙居,与天市垣的力量死死对抗,一边犹自在努力驾驭锦绣图,试图将其他将军的魔性镇压。

“老师请去吧。”

左松岩向文圣公的性灵躬身:“学生一定好好运用锦绣图,镇住朔方城中的魔性!”

文圣公闻言,拔起青龙偃月刀,露出笑容。

苏云身边,龙骧突然发力奔去,文圣公的性灵提着刀,落在龙骧背上,龙骧纵身一跃,跳入夜空中。

一声雷音传来,龙骧载着文圣公呼啸而去。

苏云挥了挥手,怅然若失,莹莹站在他耳朵边,笑道:“你丢了匹好马!是否觉得可惜?”

苏云摇头道:“我只是感念先圣先贤的情怀气魄,所以见到先贤离去,心里有所失落。我已经骑过马带着学姐兜过风了,心愿已了,又岂会贪恋龙骧的脚力,舍不得它?”

莹莹瞥了瞥池小遥,悄声道:“你学姐也是条龙,你让她变回原形,你骑着学姐,跑得不比龙骧慢多少!”

苏云脸色羞红,有些扭捏:“这,不太好吧……学姐不会答应的……”

莹莹蛊惑道:“不试试怎么知道学姐不会答应?”

苏云正要鼓足勇气,突然左松岩的声音传来:“苏上使,你觉得今晚会是决战吗?”

苏云连忙打消心头的异样心思,走上前去,诧异道:“仆射,今晚有什么决战?”

左松岩催动锦绣图,闻言哈哈大笑:“不愧是老谋深算的苏上使,与我想的一样!今晚李将军等半魔的魔性被镇压,天劫一去,便绝不会有决战!”

苏云茫然:“我说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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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九章 走入权力中心(求月票!)

左松岩竭尽所能,催动大圣灵兵十锦绣图,苏云遥遥看去,只见十锦绣图合而为一,引来充塞天地之间浩然之气,将一个个世家的老祖宗的魔性镇压。

不过,这只是镇住这些半魔的魔性,暂缓燃眉之急,并未根除。

当最后一朵雷云散去,左松岩腾空而起,站在锦绣图上,喝道:“苏上使,上来!”

苏云和池小遥急忙跳上锦绣图,只见锦绣图凌空飞行,直奔林家而去。

林家老祖林高义得到童家传讯,正准备前往朔方侯李家,见到锦绣图飞来,急忙返回林家。

不料锦绣图只是飞到林家附近便径自折向,转而去了文家。

文家老祖文正清急忙赶回,也是扑了个空,左松岩驾驭锦绣图舍弃文家,奔向武家。

如此几个世家走了一遭,各大世家的老神仙为了保住自家,纷纷折返回来。

待到锦绣图停在周家外面时,周家老神仙周绾香却没有走出来,左松岩冷笑道:“周前辈莫非小觑我?”

这时,只见一位三十许岁的妇人匆匆赶来,噗嗤笑道:“原来是老瓢把子,难怪这么威风。”

左松岩见到周绾香,这才松了口气,哈哈笑道:“周前辈宛如少妇,美艳动人,我见犹怜。倘若老子年轻二十岁,抢了你去做压寨夫人!”

周绾香冷哼一声,做怒道:“小儿作死!”

左松岩哈哈大笑,锦绣图载着苏云等人仓皇逃走,周绾香没有追来。

苏云面sè古怪,低声道:“这个周绾香,有些不对……”

左松岩得意洋洋,笑道:“自然不对。这婆娘别说做你奶奶,就算做我奶奶的奶奶都绰绰有余了,老子自然不可能抢了她做压寨夫人!她最低一百八十岁了!”

池小遥吓得直吐舌头。

苏云摇头道:“我是说周绾香的声音有些不对,她的声音虽然与周绾香的声音很像,但绝非周绾香的声音。她的声音我在哪里听过……”

左松岩怔了怔,失笑道:“你好像只在九原学宫见过周老怪吧?你只见过她一次,便能记住她的声音?”

苏云神sè淡然道:“我从前是瞎子,只能靠声音来认人,因此过耳不忘。周绾香的声音……”

他皱眉思索,突然抬头道:“我记起来了!是老无人区的老妖王!是老妖王的声音!”

苏云突然呆了呆,怔然道:“奇怪,周绾香的口中,怎么发出老妖王的声音?”

突然,羽翼破空声传来,只见一只大鸟震动双翼,从下方升起,与锦绣图齐平。

李牧歌等李家子弟站在鸟背上,躬身道:“左仆射,苏上使,侯爷有请!”

苏云打量,只见那只大鸟与天凤很像,但比天凤大了数倍,翼展如云。

更为奇特的是,这只大鸟的鸟背上安装了许许多多的灵器,如弩车、云梯、甲盾、临冲、壕车等物,李家子弟上百人站在鸟背上,各自守住灵器,宛如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

显然,这一晚李家并不太平,朔方侯甚至做了最坏的打算。

左松岩颔首道:“你们尽管去忙,我与苏上使自会前去见侯爷。”

大鸟在这李牧歌等人振翅而去,去通知其他人。

左松岩看了看苏云和池小遥,笑道:“上使的身份没有必要隐瞒了,你们也随我去见朔方侯。”

池小遥有些迷茫:“上使?去见朔方侯?难道苏师弟是东都的大帝派来的钦差?可是,苏师弟不是天门镇的吗?”

左松岩来到苏云身边,侧头悄声道:“你刚才说,周绾香嘴里发出的是老妖王的声音,这是怎么回事?”

苏云定了定神,将自己与薛青府闯老无人区,遭遇埋伏一事说了,道:“薛圣人惊走老妖王,我对他的印象很是深刻,他的声音我不会认错。”

左松岩皱眉,突然道:“前不久,薛圣人去了一趟老无人区。”

苏云心头一跳,左松岩继续道:“他平安归来,没有任何伤。”

苏云心头又是一跳。

左松岩露出笑容,看着越来越近的朔方侯李家,轻声道:“你在圣人居求学这几天,我一直盯着他,他有五次动了杀意。”

苏云眉头轻扬一下。

左松岩声音越来越低,继续道:“第一次是你说想挑战他时,我感受到他的杀意一纵而逝,于是我隔空看了他一眼。”

苏云眼角抖了抖,这时他看到朔方侯李家的神仙居的废墟上,薛青府正在与半魔李将军说话。

锦绣图距离神仙居更近。

“他第二次对你动杀意,是你灵界中的宝物跌落出来的时候,他看到了你身上的那些宝物,不自觉的对你动了一丝杀意。我于是又看了他一眼。”

苏云看到了神仙居中,其他世家的半魔将军和家主,以及各州郡的瓢把子。

左松岩继续道:“他第三次动杀意是最后一天,你挑战他的时候,他有一丝强烈的杀意。于是我第三次看他一眼。”

苏云握紧拳头,躬身称谢。

左松岩搀住他,笑道:“我从你身上看到了我少年时的影子,保护你,便是保护少年的我,何须谢我?更何况,这只是举手之劳。”

苏云正sè道:“老瓢把子做事不违本心,不忘初心,对老瓢把子来说是举手之劳,对我来说却关系我的性命。”

左松岩哈哈大笑,迈步走下锦绣图。

书怪莹莹连忙飞起来,落在这位个头矮小的老者肩头,好奇道:“你刚才不是说有五次杀意吗?你为何只说三次?”

左松岩微笑,向迎来的朔方侯见礼,传音道:“他第四次动杀意,是第一眼看到你时。”

书怪莹莹呆了呆。

“但是你应对的很好,一句话也没有说错。倘若说错了一句,你已经是本死书了。”

左松岩与朔方侯勾肩搭背,有说有笑,然而声音却在书怪莹莹的脑海中响起:“你这个小丫头,机灵古怪,也是个骗人的好手。”

书怪莹莹哼了一声,对他的话不置可否,继续追问道:“第五次呢?”

左松岩哈哈大笑,向薛青府躬身见礼,一边与薛青府说话,一边声音在莹莹脑中响起:“第五次,是因为我瞥了他四眼,他对我动了杀意。”

莹莹扑动纸质翅膀,呼啦啦飞起,向苏云飞去。

苏云走下锦绣图,走入朔方侯李家神仙居的废墟。

只听有人笑道:“朝廷的苏上使来了!”

朔方侯身穿官服,上前迎迓,笑道:“苏上使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令我等五体投地。快!快请上座!”

苏云跟着他向前走去,两旁是一位位笑容满面的大人物,有各大世家的首脑、领袖,有朔方军中的将领,还有朔北各地绿林的瓢把子,甚至还有叶落公子这位真正的上使!

众人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笑着招呼。

苏云含笑意对,在这些强者领袖的目光中跟着朔方侯,走向自己的座位。

他的座位旁边,便是薛圣人、左松岩和裘水镜,再旁边才轮到各大世家的半魔将军,朔方侯和其他世家的主人坐在两侧相陪,之后才能轮到各地的瓢把子和军中的将领。

苏云向自己的座位走去,四周传来赞叹声,众人的目光聚焦在他的身上,说着他的事迹,赞誉之词不绝于耳。

对这些人来说,苏云简直是一个传奇!

原本,朔方城根本不可能出现剑拔弩张的情况,七大世家更不会暴露身份。

七大世家隐藏极深,把持了朔方城的内政经济以及一部分军备,再加上七位老神仙,劫灰怪,以及塞外异族的力量,只要准备妥当,便可以在一夜之间除去薛圣人朔方侯老瓢把子等势力!

甚至,他们可能无需动手,便可以让薛圣人、朔方侯和老瓢把子相互猜忌怀疑,同归于尽!

到那时,他们的力量长驱直入,夺取朔方轻而易举,夺取朔北十七州一百零八郡县也是势如破竹!

只要时机一到,元朔四分之一的疆域,便会落入他们的手中!

七大世家的子弟,朔方学宫、九原学宫和陌下学宫走出的士子,在元朔各地不乏有身居高位者,纷纷响应,让七大世家的势头甚至可以压过东都的朝廷!

若是做到这等局势,进,可以吞并东都,退,可以与东都平分天下。

然而,七大世家暴露得太早。

他们的暴露,是由一个少年带着四只狐狸走出天市垣无人区,入城求学而引起。

苏云一人,搅动了朔方的风云,甚至改变了朔方的命运!

他的出现,让这个城市的局势,从混沌变得清晰,让斗争从温吞变得诡谲。

现在,这个乡下少年迈步走来,切入到朔方城权力斗争的漩涡中心,聚焦了所有强者的目光。

走在众人目光中的苏云,只觉自己像是走在悬崖峭壁的边缘,稍有不慎,随时可能跌下万丈深渊。

他头一次感觉到自己的处境如此凶险。

“我只是来求学的,为二哥和小月不平小凡他们,求一个可以上学的地方……”他心中默默道。

他闭上眼睛,在悬崖边行走,步履沉稳。

他的心境虽是如履薄冰,言行举止却有一种自在从容,如履平地。

待来到座位前,苏云张开眼睛,笑着向薛青府、裘水镜、左松岩等人见礼,落座在座位上,一种令人心折的气魄从他身上散发出来。

“诸君过誉了。”苏云开口,声音清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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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章 领队学哥之死

苏云耳边传来恭维和赞誉,夸赞他今晚的举动是何等英明,乡下少年从未遇到过这种事情。

在场的人,哪个不是高高在上的统治者?他们手底下有不知多少人为他们效命,灵士听从他们调遣,万千财富由他们调动。

当这样的人恭维称赞你的时候,谁还能保持寻常心态?谁还能保证自己的心境不被影响?

在这种情况下做出的判断,是否足够冷静?

苏云面带笑容,却对众人的恭维和赞誉充耳不闻,也不做任何回应。

他像是一个聋子,一个瞎子,一个哑巴,安安静静的固守着本心。

突然,半魔李将军走来,苏云连忙起身,道:“老将军。”

他进入这里之后第一次开口,主要是因为半魔李将军着实可敬,他们这一代人,可能是最没有私心的人。

李将军谢道:“若非上使奋不顾身,营救文昌帝君,我等已经造成莫大杀孽,被天劫化作劫灰,万死也难以赎罪。”

苏云躬身道:“机缘巧合而已,更何况是分内之事。老将军不必如此。”

“苏上使谦逊了。”

李将军直起腰身,沉声道:“文昌帝君虽然帮助我们镇压了魔性,但只是暂缓燃眉之急。浩然正气,又能在朔方城的魔性下坚持多久?我们留在朔方一日,朔方便危险一日。如今之计,唯有我们离开朔方,才能保全朔方。”

在场众人各自皱眉,但也知道他们必须离开朔方城,否则朔方必然会陷入险境!

朔方城中人心浮动,人心中的魔性滋长,助长李将军这些半魔的力量,同样也带来了莫大的凶险。

若是这几位老祖再失控一次,恐怕无需七大世家出手,单凭他们几位人魔,便足以将朔方城拆掉大半!

他们这一方的势力,势必大损,死于内斗之中,再无力阻挡七大世家!

甚至,说不定他们还会因此背负叛贼的骂名,被七大世家当成了枪!

但是,几位半魔老祖离开之后,他们这一方的实力大损,面对七大世家恐怕便有些力不从心了。

“童庆云是个高手。”

突然,薛青府叹了口气,打破沉默,道:“此人兴风作浪,把朔方城搅动,让人心中滋生魔性,瓦解我们的同盟。这一手,极为高明。裘太常,你与此人交手,胜负如何?”

裘水镜道:“修为实力极高,深不可测。只是他是怎么让魔性滋长的,让我有些疑惑。”

薛青府侧身问道:“若是没有几位老祖,我们是否是七大世家对手?”

裘水镜沉默片刻,道:“胜算很低。但留下几位前辈,胜算全无。”

薛青府皱眉。

“几位老祖是半魔,与其留在这里魔性大发,不如前往塞外,将异族阻挡在边关之外。”

裘水镜声音平淡,却清晰的传到众人的耳中:“倘若诸位老祖能够将异族大军阻截在边关之外,那么我们便少了腹背受敌的可能,可以专心对抗七大世家。否则,异族来攻,腹背受敌,再加上几位老祖随时可能魔化,我们没有半点胜算!”

李将军笑道:“水镜先生看得透彻。侯爷,你来告诉他们你昨日得到的消息。”

众人向朔方侯看去,朔方侯无奈,只得起身,涩声道:“我昨日得到消息,塞外异族的军队已经开始向边塞开拨,他们的可汗领灵士五万人,率军亲征。从昨日起,已经没有了羊城通往朔方的烛龙撵。”

所有人心中猛地一沉。

“可汗扣下了十二头烛龙,十二头烛龙,每头烛龙可以极限运兵三千人。”

朔方侯道:“只消一天时间,可汗的大军便可以跨过重重天险,越过天市垣,击垮沿途要塞,来到朔方!”

李将军突然起身,哈哈笑道:“我们都是早已死亡之人,倘若此去还能给朔方留下点希望,那么我们甘愿前往!”

吕家、彭家、叶家等世家的半魔老祖也纷纷站起身来,笑道:“正是这个道理。与其我们化作魔王,屠杀朔方百姓,不如战死在战场中。”

“当年,我们杀得异族胆寒,即便是死后也化作魔,杀得他们伏尸数万,三百年不敢踏入朔北!”

李将军拔起自己的性灵神枪,哈哈笑道:“战甲披身,尸不下葬,兵不入库,为的不就是这一日吗?”

那几位半魔老祖也纷纷拔起自己的灵兵,躬身道:“泉台旧部,听候将军调遣!”

朔方侯跪拜下来,哽咽道:“恭送老祖!”

李家、叶家、彭家等世家子弟纷纷跪拜:“恭送老祖!”

“起来吧。无需做小儿女姿态。”

李将军转身,破破烂烂的披风迎风飘扬:“我们本来便是早就该死之人,向天偷命,才多活了几百岁。而今,是该将这性命还给老天了!苏上使!”

他目光落在苏云身上,一身魔气动荡,笑道:“苏上使能否送我们一程?”

苏云微微一怔,道:“弟子本领低微,恐怕跟不上几位将军脚步。”

“无妨。”

半魔李将军笑道:“我们边走边谈。”

他周身魔气翻腾,身形腾空,苏云顿时只觉身体一轻,不由自主站在魔气之上。

李将军迈开脚步,魔气如云,托起秦牧紧紧相随

那几位半魔老祖腾空,紧随其后,朔方侯等人仰头望去,只见苏云与李将军等人消失在夜sè中。

书怪莹莹从苏云肩膀上悄悄仰起头,打量这几尊半魔,只见李将军等人的身躯像是钢铁浇铸一般,尽显狰狞。

他们身上有奇特的纹理,不知是刀剑造成的伤口还是魔道符文烙印。

“他们在生命的最后,把自己献给了魔道,换来可怕的力量。”

书怪莹莹心道:“这些半魔倒是值得记录下来。他们是如何在化作半魔后依旧保持理智的,这一点也值得研究。”

突然,半魔李将军道:“苏小友是来自天门镇罢?”

苏云怔了怔,半魔李将军笑道:“我知道你不是上使。我们虽然是死者,但是经常关注天市垣,观察那里的动静。天市垣这几百年来的变化,从未瞒过我们的眼睛。”

苏云坦然,笑道:“我的确不是上使,我来自天门镇。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从天市垣走出来之后,便稀里糊涂的成为了上使。”

半魔李将军微笑道:“或者,并非是皇帝选择你成为上使,但一定是朔方的时局,选择了你。”

苏云想了想,他这么说的确有几分道理。

朔方城暗流涌动,魔性滋长,人魔到来,一个个势力相互猜忌,苏云这时候冒冒失失的闯入朔方,的确容易被人误解。

“既然是时局选择了你,那么你就是上使。”

半魔李将军身上的尸气和魔气混在一起,给人一种极不舒服的感觉,道:“朔方城需要一位有作为有担当的上使,老叶家的叶落鬼鬼祟祟,没有担当,因此他不行。”

一旁叶家老将军笑出声来,道:“那小子只想着捡漏,没有勇气,我都看不下去。”

其他半魔老祖哈哈大笑。

半魔李将军道:“既然朔方选择了上使,那么上使一定不要辜负了朔方!”

苏云肃然。

半魔李将军抬头看向前方,目光如同鬼火幽幽,道:“我们站在朔方城的最高处,监视四周动静,这几百年来的变化很多都瞒不过我们。我还记得,一百五十年前……”

他像是陷入了古老的回忆,尘封的记忆在一点点变得鲜活起来。

大雪纷飞,那是一场可怕的雪灾,到处都是冰天雪地,大雪压到了树木,压塌了房子,更为可怕的是雪灾造成的饥荒。

半魔李将军等人虽然看到了这些,却无能为力,他们是半魔,不能凭空变出粮食来。

李家、叶家等世家也有饿死之人,那时的朔方侯甚至带着家小逃难逃荒,四处找寻吃的,把半魔李将军的棺椁丢在家里。

半魔李将军被锁在玄铁棺中,他看到了许多古怪的事情,这场雪灾中饿死的人遍地都是,但却有七人大富大贵,红光满面。

“这七个人,后来便是七大世家的老神仙。”

李将军停下脚步,眼中鬼火跳动,道:“他们搜刮良田,买卖奴隶,林家更是用赈灾的粮去买地。有一天,他们遇到了一个从天市垣走出来的伤痕累累的少年……”

那个少年遍体鳞伤,晕倒在路边。有人扒下他的衣裳换钱,他身上有一块令牌引起了童庆云的注意。

“但是这件事牵扯太大,让他不敢下手,于是他找到了其他六人。”

半魔李将军道:“那时,童庆云霸占的是我李家的府邸。他们在我面前,将这个少年吊起来,洞穿了他的琵琶骨,废掉了他的修为,困住他的性灵,百般折磨他。”

“那个少年很快便被折磨得不成人形。我听到他们在说一件事情……”

半魔李将军道:“他们说的是引起这场雪灾的原因,人魔与真龙的那场大战。童庆云说,他是武帝派来的使者,为的就是监察天道院士子格龙。他们七人中,还有另一个人也是武帝的使者。”

苏云心头震动,明白他要说什么。

书怪莹莹也激动的抓紧自己的裙角,把自己的书页都褶皱了。

“童庆云说,他们可以从这个少年身上,得到格龙的奥秘,占为己有。他们可以因此而长生。这七个人多坏啊——”

半魔李将军悠悠道:“他们都想独自得到格龙的奥秘,又怕被人告密,因此七人吃喝拉撒睡都要在一起。但是童庆云还是抓到机会,偷偷溜出来,独自去见那少年。”

他笑道:“我看到童庆云溜出来之后,第二个人也溜了出来,大家各怀鬼胎,各自都从那奄奄一息的少年口中,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他们决定处死这个少年,独享这个秘密。”

苏云心头一跳,失声道:“他们要杀死领队学哥?”

半魔李将军惊讶,道:“你叫那少年领队学哥?也是,他的确是天道院格龙的领队士子。不过他们没有杀死领队学哥,他们去见那少年时,发现他已经死了。”

苏云脑中轰然,心中既是激动又是失落。

领队学哥死了?

那个斗死了人魔,囚禁人魔之灵和龙灵的智者,就这样死在七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喽啰的手中?

世上还有这样匪夷所思光怪陆离的事情吗??

“他们七人把尸体放下来,就在他们商议如何处理尸体的时候,尸体莫名的不见了。”半魔李将军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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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一章 朝天阙的下落

“领队学哥的尸体不见了?”

苏云呆住了,突然醒悟过来:“前辈,领队学哥的尸体是怎么不见的,应该瞒不过你吧?”

“奇就奇在这一点,我并没有看到尸体是如何消失的。”

半魔李将军看向天市垣,朔方城还是黑夜,但天市垣已经太阳高照,这种绮丽的景象很是迷人。

他们此刻身处在朔方城的边缘,前方是一座矿山,后方是成片的楼宇。

李将军带着苏云降落在矿山的山顶,只见矿工们还未开始今天的劳作。

“我被装在棺椁之中,封印还在,虽然能感知到外面,但是并不能看得仔细。我只感觉大了那个少年气息全无,没有了半点生机,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半魔李将军沉默片刻,道:“不过在他变成尸体之前还发生了一件事情。那个少年在临死前沉沦,从他的内心中散发出的魔性很是厚重,仿佛化作一个充满怨恨的深渊,吞噬一切,我甚至感觉到我身上的魔性也被他吸走。”

苏云心头微震。

“在那场雪灾中,我看到一个个人的沉沦,看到人性扭曲更胜人魔,看到人可以坏到什么程度。”

李将军道:“我至今都不知道,他到底是真死还是假死。他的尸体消失,七大世家的老神仙为此吵闹了很久,最终不了了之。他如果还活着,我想,他应该比七大世家的老神仙更加可怕。”

苏云不由打个冷战。

领队学哥战胜了人魔,囚禁了人魔之灵和龙灵,孤身一人穿越饥荒遍布的天市垣和朔方,途中一定经历了不知多少危险,否则不会遍体鳞伤。

他来到朔方城,就在他以为自己可以松一口气的时候,他栽在童庆云、林高义、武原都等人的手中。

这七人,他这等天骄平日里连看都懒得看一眼,没想到自己却落在他们手中,被百般折磨。

领队学哥可以与人魔斗智斗勇,经历人魔的诱惑也不堕落,最终战胜其他天道院士子,他的智慧登峰造极。

然而他却低估了人性的险恶,栽在朔方。

人魔不能让他沉沦,但是童庆云等人却让他变成了魔。

“雪灾过后,我们李家叶家等逃难的人也回来了,古老的世家衰落,新的世家崛起。随着武帝的驾崩,天市垣堕龙谷一案便没有人追查了,七大世家也因此洗白。”

半魔李将军道:“后来,薛家在朔方崛起,从元帝、哀帝到平帝,薛家一门三圣,辅佐三朝大帝。薛家显赫一时,历经一百多年而不衰。”

苏云心中微动:“李将军为何向我提及薛家?”

“薛家的崛起让我一度怀疑那个少年并没有死。”

半魔李将军看了看天空,东方泛白,其他半魔将军都已经启程,前往天市垣,李将军迟疑一下,道:“我曾经为此监控过薛家,但是薛家的圣人丝毫没有那个少年的影子。后来薛青府崛起,我又动了怀疑之心。”

苏云仰头看着这尊高大的半魔,露出不解之色。

李将军道:“一门三圣人,这实在太离谱了,第一代圣人出色倒也罢了,第二代也是圣人,或许也只是巧合,但是第三代也是圣人,这就是诡异,就是不可思议了。”

苏云陷入沉思。

李将军说的没错。

普通人看薛家,只是羡慕这个世家的血统好,子孙聪明,教育的好。

然而倘若细品,那就有些不可思议了。

“薛家是一个大世家,圣人居只是薛家的祖宅。这个世家经过三代发展,绝对比七大世家还要庞大。更为关键的是,三代圣人都是天道院的太常,他有多少门生弟子?”

李将军拍了拍苏云的肩头,大步向天市垣走去,声音远远传来:“朔方的时局选择了你为上使,上使不要辜负了朔方。”

苏云目送他远去,只见东方太阳升起。

书怪莹莹道:“我知道有很多假死的办法,领队学哥未必真的死了。他可能是用秘法假死,然后逃脱。天道院中有很多这样的功法神通……不过,薛圣人与领队学哥有关吗?”

她站在苏云的肩膀上,嘴巴里含着一片书签,看着升起的太阳,喃喃道:“三朝圣人,经历了三朝大帝,经营天道院一百多年。倘若他振臂一呼,啧啧,威胁力比七大世家大多了。”

阳光洒落,苏云感受到阳光里的春意,心头一片平静,笑道:“莹莹,你考虑这么多干什么?”

书怪莹莹生气,飞起来用书签拍打他的额头,气呼呼道:“若是我的猜测是真的,那么薛圣人便要造反,试图推翻东都大帝取而代之!”

苏云不解:“有何不可?”

书怪莹莹呆了呆。

“大帝不是你家的,你管做大帝的是谁?就算薛圣人是领队学哥,要推翻皇帝自己做皇帝,对我们来说只不过是换了一任皇帝而已。”

苏云说出心中的疑惑,道:“东都大帝无能,换一代有能力的,自然是更好。总比无能的皇帝一直趴在那里好吧?”

书怪莹莹气得结结巴巴:“你、你这是造反……你不忠君……”

苏云笑道:“我们乡下,从来没有皇帝。我们乡下人,何苦给自己找个皇帝?还得跪他拜他,还得交公粮交税什么的。”

他转过头来,看到不远处的楼宇顶端,红裳在空中飘飞,少女梧桐站在一条黑色蛟龙的头顶,目光复杂,不知在想些什么。

苏云心中微动,纵身一跃,头顶黄钟浮现,一只只毕方神鸟从钟的表面飞出,落在他的脚下。

苏云在空中步行,走向梧桐,笑道:“师妹来了多久了?”

“我一直都在。”少女梧桐面色淡然,但眼中却似有火焰在燃烧,如同烛火时而跳动一下。

苏云落在黑蛟的背上,向黑蛟脑袋走去,想要看清这少女眼眸中是否真的有火焰。

突然焦叔傲发出一声龙吟,猛地化作高瘦的黑衣男子,一把抓住苏云的衣领,将少年拎了起来,怒道:“你敢骑我?”

苏云被勒得喘不过气来:“我只是站在你身上,而且梧桐也站在你身上……”

“你还想骑我的头?”焦叔傲面色凶狠,目光不善道。

书怪莹莹努力的掰开他的手指头,气道:“人魔骑得,苏士子就骑不得?苏士子,咱不骑他,咱去骑小遥学姐!”

梧桐淡淡道:“叔傲,放下他吧。”

焦叔傲对她言听计从,哼了一声,把苏云放下。

苏云揉了揉脖子,笑道:“全村……焦叔修为进境很快啊,我修炼到现在还望尘莫及。”

“他修炼的是真龙十六篇,进境当然快得很。”

少女梧桐风华绝代,悠然道:“真龙十六篇不仅可以让他修为大增,甚至还可以让他的寿元变得无比漫长。大师兄,投靠我,我也可以让你长生。”

苏云哈哈大笑,摇头向文昌学宫的方向走去,悠然道:“梧桐,你只是我的手下败将,也配让我投靠你?等你能击败我的时候再说吧!”

少女梧桐哼了一声,挥袖一拂,坐在楼宇边缘,看着他的背影,不知在想些什么。

焦叔傲站在她身后,目视苏云,低声道:“前辈若是看不惯这小子,不如我出手,一剑捅了他!”

少女梧桐摇头,道:“现在,朔方城中已经没有人胆敢光明正大的动他了。谁动他,谁就得死!”

苏云在空中行走,走出数里之地,额头冒出一颗颗汗珠,低声道:“莹莹,人魔在看我吗?”

书怪莹莹回头看去,道:“还在看。”

苏云继续前行,额头冷汗越来越多。

书怪莹莹道:“在空中行走很耗费法力的,你的气血还能坚持得住吗?若是坚持不住,那就丢点脸面。”

苏云咬紧牙关,一言不发,拼命催动洪炉嬗,竭力补充修为,又多走了三五里,声音嘶哑道:“还在看我吗?”

书怪莹莹回头张望,道:“还在看着!”

“这个死女人,不愧是人魔,一定要看我出丑!”

苏云咬牙,终于看到前方一条云桥。

他鼓荡最后一丝力气,继续前行,终于在法力耗尽之前来到云桥上。

苏云扶着云桥长廊上的柱子,双腿颤抖,呼呼喘气。

这时,少女梧桐的声音传来:“大师兄,这么辛苦做什么?适才你说等我能击败你的时候再说,我考虑了一下,好吧。”

苏云脸色铁青,只见黑蛟落在云桥上,少女梧桐站在龙头,衣衫飘舞,笑道:“大师兄,我向你挑战!”

苏云闷哼一声,少女梧桐突然咯咯一笑,从龙头上跃下,来到他的身边:“你啊,弱点太多了,在我眼中你心灵上到处都是破绽。你为了自己的面子,在空中行走,把修为消耗一空,便给了我挑战你的机会。你觉得,薛青府会是那人吗?”

她突然转变话锋,让苏云也怔了怔。

“近水楼台先得月。”

少女梧桐走到他的身后,停下脚步,侧头道:“你有没有想过,天门镇的八面朝天阙到底落在谁的手中?有的人,留在朔方这个偏远之地,是否便是为了八面朝天阙?八面朝天阙,应该还在朔方吧?还有……”

她的声音变得森然,带着丝丝寒意:“皇帝,最关心的是七大世家造反吗?他更关心的应该是朝天阙吧?他是否也在盯着朔方,等待八面朝天阙出现?”

苏云转身,少女梧桐纵身跃起,黑蛟奔来,跳到空中,脑袋恰恰落在她的脚下:“大师兄,你考虑得太片面了,对人性的了解也太片面了!”

那红衣少女脚踩黑蛟,飒然远去,消失不见。

苏云瞳孔骤缩,低头想了良久。

“是了,我一直忘记一件事情。我拥有八面朝天阙的烙印,而有人有可能拥有真正的八面朝天阙。”

苏云仰起头,倘若真有这样一个人的话,那个人,势必也可以像他那样,进入天门后的世界!

也就是说,很有可能有人也见过另一个世界的仙图,甚至那个人也在利用仙图来修补功法!

“说不定,他的功法更加完美!甚至说不定,我下次进入天门后的世界,便会遇到那个人!”

朔方城的水,很深,很浑。

突然,莹莹眨眨眼睛,低声道:“苏士子,你先前想的是领队学哥扰乱了朔方,后来发现其实并非是领队学哥,而是七大世家。那么这一次,你是否又是想多了呢?如果不是一个人,而是一批人抢走了朝天阙呢?”

苏云呆了呆,突然醒悟过来,失笑道:“我明白了!这或许又是一场领队学哥案!莹莹,我想我知道朝天阙在哪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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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二章 我的命运,我来掌握

书怪莹莹跟随着旋转的黄钟,来到他的灵界之中,终于可以随心所欲的飞行,疑惑道:“又是一场领队学哥案?”

苏云的性灵在灵界中走来走去,他的灵界也随着他的念头变化而变化,像是走马灯般,各种剪纸般的人物在他灵界出现,粉墨登场。

书怪莹莹看到了童庆云、林高义等纸片人出现,他们联手吊起另一个纸片人,那纸片人没有脸,脸上写着领队学哥的字样。

“童庆云等人从领队学哥那里得知了人魔,得知了龙灵,于是他们在羽翼丰满后动了称帝的意思。”

童庆云的纸片人脑袋上多出一顶帝冠,坐在个纸片宝座上哈哈大笑,林高义、文正清等人则站在他的四周,仰头做哈哈大笑状。

“所以他们放出人魔,利用人魔来引领水镜先生、左仆射、朔方侯和薛圣人等人的视线,让他们相互猜忌,自相残杀。”

苏云的灵界中有多出了裘水镜、左松岩、朔方侯和薛青府等人的纸片人,手握纸片刀剑,打来打去。

苏云继续道:“我进入朔方,带来领队学哥的消息。但是实际上,朔方城中除了七大世家的老神仙之外,没有人知道这里面还有个领队学哥。是我误导了他们,让水镜先生等人以为这件事是领队学哥布局。”

一辆纸片烛龙辇出现,苏云的纸片人坐在烛龙辇上进入朔方,烛龙口鼻喷烟,发出哤咕的叫声。

“但是后来我又揭穿了七大世家都有老神仙的事实,于是才将这个案子破开,让敌人从暗处走出来。”

正在自相残杀的裘水镜、朔方侯、薛青府、左松岩等纸片人立刻停手不打,转而与童庆云、文正清打在一起。

“这就是我先入为主,以为是领队学哥布局,所以刚开始没有怀疑到七大世家头上的原因。”

苏云眨眨眼睛道:“那么,倘若八面朝天阙不是一个人夺走的,而是一批人夺走的呢?”

正在相互厮杀的纸片人们突然停手,齐刷刷向同一个方向看去。

书怪莹莹也连忙向那里看去,只见苏云灵界中突然一朵云飘来,上面写着个“我是云”的字样。

云下面便是一个纸片做成的镇子,镇子外有一座天门,镇中有八座剪纸朝天阙。

“让我们回到八年前,我六岁那年。”

苏云来到众人身边,轻轻挥手,道:“水镜先生不在这里,所以把他剔除出去。”

裘水镜纸片人转身,双手抹眼泪,撒腿跑开了。

“但是左仆射、薛圣人、七大世家的老神仙,应该都在。这次曲伯他们打开天门,将另一个世界召唤过来,动静实在太大,绝对可以惊动整个朔方!”

苏云飞速道:“所以,这些人都会前往天市垣,前往天门镇。这次天门开启,另一个世界出现,持续的时间不长,所以东都大帝看似不会派人前来。但是,童庆云和七大世家另一位老神仙是武帝派来监督领队学哥等人格龙,从这件事来看,皇帝一般会派出两队人马。”

场中顿时有多处一个没有面目的纸片人,上面写着“上使”的字样。

“还有,天市垣老无人区的神王、老妖王应该也在。”

场中又多出神王老妖王的纸片人,因为苏云没有见过老妖王的真面目,所以老妖王的纸片人带着一面旗子,旗子上写着“我是老妖王”的字样。

苏云看着天门镇,道:“曲伯他们还在时,这些人不敢贸然出手。但是剧变发生之后,曲伯他们被仙剑所杀,就给了这些人机会。”

莹莹看到天门镇四周飞来许多纸片做的洪水,洪水中,裘水镜的纸片人举着洪水滔天的牌子在水里挣扎。

天门镇中则没有洪水,只有苏云的纸片人独自躺在镇中。

“但是他们不能露出真容,露出真容,就算抢到了朝天阙也会被皇帝查到,所以他们都是蒙了面。”

洪水之中,左仆射、薛圣人、七大世家老神仙、朔方侯、老妖王、神王以及皇帝的上使等人纷纷蒙上脸,又噼里啪啦的打了起来。

裘水镜的纸片人在旁边配音,道:“噼里啪啦!噼里啪啦!”

莹莹又看了看,苏云的纸片人还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在这场战斗中,他们都得偿所愿,也都没有得偿所愿。”

苏云目光闪动,道:“他们都得偿所愿,是因为他们都得到朝天阙。他们都没有得偿所愿,是因为他们谁都没有得到完整的朝天阙。”

天门镇,左松岩、薛青府、朔方侯、无名“上使”等人各自抱着一座朝天阙回家,七大世家的老神仙联手抢到了剩下的三座朝天阙,神王和老妖王则抢到了最后的朝天阙。

“这时候,所有人都得到了好处,都舍不得把这个好处交出去,交给远在东都的大帝。”

苏云看着那个无名“上使”,问道:“你敢把朝天阙交给朝廷吗?”

那无名“上使”放下朝天阙,裘水镜的纸片人慌忙奔来,举起一个牌子,牌子上写道:“我不敢。我交出去,他们会杀死我。而且,我也想成仙。”

莹莹看向童庆云的纸片人,童庆云也放下朝天阙,仰头向少女看来。

裘水镜的纸片人连忙跑过来,手中的牌子上写道:“我想做皇帝,肯定不能交出去!”

莹莹又看向薛青府,薛青府的纸片人露出笑容,裘水镜在他一旁举起牌子:“我疑似领队学哥,我肯定不能交出去。”

书怪莹莹又看向朔方侯,裘水镜举牌:“我与皇帝不是本家,异姓封侯,难以长久,我交出朝天阙皇帝也不会给我更多的好处,不如留在朔方做土皇帝。”

莹莹急忙向左松岩看去,笑道:“老瓢把子是豪杰,应该没有这么多的花花肠子!”

裘水镜已经来到左松岩身边,举起牌子,牌子上写道:“皇帝算老几?也配让老子交出朝天阙?”

莹莹又看向神王和老妖王,裘水镜的纸片人正在快马加鞭往天市垣老无人区赶去,莹莹连忙摆手道:“不用去了,我知道了。天市垣不归皇帝管,他们自称神王和妖王,老子最大天第二,皇帝对他们来说什么都不是。”

裘水镜的纸片人含笑点头,一副孺子可教的样子。

莹莹飞起来,用书签啪啪拍打苏云的脑瓜,气道:“你这是什么表情?”

苏云连忙道:“水镜先生便是这幅表情,我只是学他而已!”

莹莹收手,目光闪动,道:“也就是说,这些老狐狸把八面朝天阙平分了。他们虽然当时都蒙了面,但彼此都知道对方是谁,彼此心照不宣,绝口不提此事。”

苏云笑道:“童庆云等七位老神仙各自去见领队学哥,各自都学到真龙功法,与这件事是否有些相似?所以,我称之为另一个领队学哥案。”

莹莹站在他的肩膀上,扶着他的耳朵,道:“这只是你一腔情愿的想法!你没有任何证据!”

“有。”

苏云面色平静,淡淡道:“东都大帝的作为,验证了我的想法。”

莹莹呆了呆,连忙虚心求教:“东都大帝什么作为?”

“闲云道长与涂明大师曾经跟我提过一件事情,说东都的大帝打算把天道院的筑基功法推广到全国各州各郡各县,但是迟迟没有推广,耽搁了几年。”

苏云不紧不慢道:“老瓢把子也说过此事,后来让闲云、涂明来跟我学习天道院筑基功法,洪炉嬗变养气篇。闲云、涂明学了很久才学会。”

莹莹笑道:“倘若天分不够高的话,洪炉嬗变养气篇的确要学很久。因为这门功法是水镜先生开创的大一统功法,运用到许多筑基时期根本学不到的知识,里面不仅有五行变化阴阳变化,还有造化之术,熔炼之术。”

“问题就出在这里。”

苏云微微一笑,道:“皇帝应该知道这门功法很难,为何还要推广到全国?除了我这样的士子能够在短时间内轻松学会,还有多少士子能轻松学会?”

书怪莹莹怔住。

“大帝的目的并非是把这门功法推广到全国,而是推广到朔方,他要引出夺走八面朝天阙的人自露马脚。”

苏云悠然道:“他之所以没有推广,是因为他已经找到了更好的办法。他把水镜先生革职,打发到朔方了。水镜先生是洪炉嬗变的开创者,自然会把这门功法传出去。”

书怪莹莹看向裘水镜的纸片人,纸片人举起一个牌子:“我是工具人。”

“左仆射为何一定要得到洪炉嬗变?是因为他的确有朝天阙,他可以补全洪炉嬗变的筑基境界功法。”

苏云躬下身子,询问田家的老神仙,被文圣公一刀斩杀的田空月,道:“我来朔方之前,陌下学宫的仆射田无忌,聘用水镜先生为私教先生,让水镜先生教导二十多位士子,说是要帮陌下学宫夺得四大学宫第一的名头。那么,田无忌是你授意的罢?”

裘水镜的纸片人奔到田空月身边,举牌道:“他已经死了,我替他回答。”

纸片人换个牌子:“是!我们也需要大一统功法!而且,我们有三座朝天阙!”

书怪莹莹哭笑不得,知道这些都是苏云在自问自答。

不过,这些秘密被揭示出来时,让她有一种莫名的震撼感!

这里面的线索太多,事件太多,想要将这些事件串联到一起,殊为不易!

尤其是苏云这个当事人,作为亲历者,想要从这些事件中跳出去,已经很是困难,想要看穿真相,更是难上加难!

甚至,苏云可以说是少数几个被蒙在鼓里的人,就算是左松岩,也不会告诉他自己有一座朝天阙。

但是苏云却能从蛛丝马迹之中,找寻出真相。

这份天赋,这份洞察力,让莹莹也是极为佩服。

只是……

书怪莹莹疑惑道:“只是,苏云为什么还躺在天门镇里?”

她指的是苏云的纸片人,那个纸片人至今为止还孤零零躺在天门镇中,一动不动。

苏云神色黯然,眼帘垂下,轻声道:“那个时候,他昏死了,这些大人物都把他当成了一具尸体,没有人看到他。就算看到他,也没有人去关心他是死是活。”

莹莹看了看纸片人,又看了看苏云。

苏云突然展颜笑道:“说了这么久,不知不觉中咱们快要回到朔方学宫了。莹莹,早上你想吃什么?”

“书!”

莹莹跳到他的黄钟上,跟随黄钟飞了出来,看着外面热闹起来的街道,欢快的笑道:“从来没有看过的书!”

早晨的朔方底层世界的街道,包子笼屉辣汤油条,热气腾腾,让街道泛着白烟,把莹莹和苏云的思绪一下子拉回到凡间。

苏云的性灵看了看自己的纸片人,挥了挥手,一切消散。

“我不会让同样的事情,再一次在我身上发生!我要……”

苏云看着早晨有些阴暗但却很是热闹的街道,看着来来往往劳碌的人们,脸上露出笑容,目光却越来越坚毅、锐利。

“我要掌握我自己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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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三章 第六洞天与第七灵界

经历了半魔之乱,朔方城难得的平静了几日,苏云的日子也变得简单起来。

他每天按时去格物院“上课”,监督格物院的一众刺头,中午回山水居,与池小遥一起烧菜做饭。——若是不想做饭,他们便会带着三个小狐妖出去吃饭。

下午,苏云还要去格物院“上课”,继续监督一众刺头,晚上回去烧菜做饭,晚饭过后和池小遥一起刷锅洗碗,哄青丘月、狸小凡和狐不平睡觉。

池小遥还要与他一起在山水居的修炼室里修炼一段时间,书怪莹莹指点她如何修行《螭龙骊渊变》,之后两人才会互道晚安,各自回房歇息。

晚上的梦境中,苏云陷入沉睡,精神纯净,性灵壮大,他的灵界与青丘月、狸小凡和狐不平的灵界相连。

书怪莹莹会在这几个灵界中跑来跑去,和苏云的性灵一起监督三个小家伙修炼。

只是苏云的灵界还不能与池小遥的灵界相连,两人之间还没有亲密到可以灵界互通的地步。

这种日子过得简单而充实,少女梧桐甚至还赚了点钱,把欠苏云的钱还了。

白月楼也在努力的攒钱,等攒够了钱,便打算挑战苏云。

至于李竹仙则是他们之中第二有钱的主儿,几乎每天都要花三块青虹币挑战苏云,苏云收了钱,却也认认真真的指点她修行。

而且,李竹仙还有钱去裘水镜那里求学,甚至还有钱带上自家不争气的哥哥李牧歌。

李竹仙的修为进境堪称神速,让格物院其他人羡慕不已。

当然苏云的进境极快,因此才能指点李竹仙,而他的修行进境之所以这么快,则是来自莹莹的指点。

莹莹因为是文渊阁的书怪,文渊阁中所有藏书她都烂熟于胸,倒背如流,指点苏云轻而易举,苏云在与李竹仙交手时,发现李竹仙的破绽,指点她自然也是得心应手,让李竹仙进境神速。

不过,苏云进步虽快,但在格物院众人之中他并非是最快的那个。

最快的还是少女梧桐。

梧桐而今已经开启了六大洞天,几乎是两三天便打开了一座洞天,修为进境之快,让苏云压力倍增。

其他人无法看到梧桐的本体,也无法看到她修炼时的异象,只有苏云能够看到这女子修炼时,六座乌黑的洞天漂浮在格物院的上空!

那六座洞天漆黑一片,扭曲旋转,像是有无数魔头在洞天中飞行,狰狞,恐怖,邪恶,却又深邃!

苏云甚至观察到梧桐的性灵。

她的性灵身上有魔龙缠绕,魔龙冰冷如铁,当苏云在注视它时,魔龙阴森的目光也在注视着苏云。

“真是可怕的女人。”

苏云心中默默道:“半魔李将军等人离开朔方之后,人魔梧桐开始飞速汲取朔方的魔性了,没有半魔和她争夺魔性,因此她的修为提升速度越来越快。”

书怪莹莹猜测道:“这就是李将军等人入魔遭劫的那晚,人魔梧桐没有出手,帮助李将军等人化解魔性的原因。”

这女孩没事的时候,总是会躲到他的灵界中,偷听他的心声。

不过,莹莹聪慧过人,总能发现常人发现不到的地方,对苏云有很大的帮助。

“再积累几日,你便可以尝试着直接开启第六洞天。”

莹莹检查苏云的修为和性灵强度,很是满意,道:“洞天分为清虚、空明、太玄、玄极、九室和玉清,这六大洞天是前辈先贤从无数次修炼中,琢磨出的灵界六洞天。”

她不知从哪里翻出一本书,轻轻打开书,只见无数文字图案从书中飞起。

苏云的性灵仰头张望,只见这些文字说的是旧圣发现灵界六洞天的经历,而图案则是旧圣在打开灵界六洞天时的异象。

苏云查看这些异象,发现这些文字图案中,古圣的灵界分为多重,第一洞天清虚天位于第一重灵界,而洞天则是扎根在第二重灵界之中。

第二洞天空明天是更深层次的洞天,位于第二重灵界之中,但是却扎根在第三重灵界之中。

以此类推。

到了第六洞天玉清洞天,这座洞天位于第六重灵界。

苏云一点点细细查看,看得越多,领悟便越是清晰。

洞天,像是一条通道,通往下一个灵界的通道。

洞天之中之所以天地元气更充沛,修炼速度更快,其实并非是洞天的作用,而是灵界的作用。

而开启洞天,实际上相当于提前将下一重灵界打开,虽然打开的是一条通道,但可以让性灵获得极大的提升,修为实力都会因此飞速增长。

苏云看完所有文字图案,停留在第六洞天玉清洞天的异象前,沉吟片刻,道:“莹莹,前面的洞天都是扎根在下一重灵界之中,汲取那个灵界的天地元气。那么,玉清洞天是扎根在哪个灵界之中?”

莹莹露出欣赏之色,鼓励道:“继续问下去。”

苏云围绕玉清洞天走动,心中的疑惑更浓,道:“倘若第六洞天玉清洞天吸收天地元气更快,吸收的元气更多,说明在第六重灵界之外还有一重灵界。那么为何旧圣先贤,没有打开这个第七重灵界?”

莹莹拍着翅膀飞起来,笑道:“大部分人,只是求其然,不求其所以然。面对旧圣先贤传下的知识,往往都是知道了,而不去想为什么。只有少数人才会探求所以然。天道院中的士子,很多都在探求所以然,积累下不少知识。”

她飞起的一刹那,一本又一本书从她的翅膀下飞出,一本本书籍光芒绽放,文字图案从书中喷涌而出!

很快,苏云的灵界便被数不清的文字图案所充满。

数不清的声音传来,到处都是疑问句,赫然是天道院的历代士子在修炼到蕴灵境打开第六洞天之后,都发现了这个问题,他们都开始尝试发现是否还有第七洞天。

苏云漫步在图文的海洋之中,一本又一本书读去。

天道院士子在这个境界时,尝试寻找第七洞天,但他们大部分人都折戟沉沙,没有发现第七洞天的踪迹。

这些疑问句,便是他们遇到的一个个难题。

不过,苏云很快发现,有些士子在这个过程中另有一些奇妙的发现。

他们深入探寻第七洞天时,发现了各种奇妙的现象,比如开启第六洞天后会有一种虹吸现象,第六重灵界中所蕴藏的天地灵气会无形之中变多一些。

还会出现扩张现象。

第六重灵界会再度扩张,变得比以前更广。

除此之外,还有性灵上的一些奇妙现象,比如性灵更加纯粹,映照的神通更加清晰,威力更大更强等等。

只是他们发现的异象虽多,也意识到肯定有第七重灵界,但谁也无法寻到这一重灵界,更无法将第七重灵界打开。

“他们称之第七灵界,很多人尝试打开更多的第六洞天,把第七灵界找出来。”

莹莹飞在苏云周围,轻轻吹了口气,苏云浏览过的图文纷纷收缩,化作一本本书籍落下,道:“这里面便包括薛太常、裘太常、曲太常等人。”

她留下最后几本书的图文,道:“这便是他们留下的记录。”

苏云仰头看去,心中震撼莫名。

只见薛青府、曲进和裘水镜三位天道院的领袖,选择的都是同一条路,那就是尽可能多的打开第六洞天!

他们的修炼途径与其他人不同,其他人把六大洞天开启一遍便可以了。

而他们在开启第六洞天之后,继续开启第六洞天,一直开到自己无法继续开启为止!

这里面,曲进曲太常开启的洞天数量最多,有多达四十六种第六洞天!

裘水镜开启的第六洞天数量也不少,多达四十三种。

薛青府开启的第六洞天数量最少,但也多达三十五种!

这三位太常留下的图文中,充满了各种奇异的符号,各种计算运算公式,复杂至极,深奥晦涩。

他们用这些计算来确定不同的第六洞天的方位,然后轰开第六洞天。

其中,甚至有许多符文、计算公式、运算公式,是他们临时创出来的,根本没有公布于众!

这就更加难懂了。

“好在他们运算的时候,我都在场。”

书怪莹莹笑道:“他们三人在旧圣绝学和新学之间都有不凡造诣,是旧学的集大成者,也是求学过新学术。我将他们的符文公式换算一下,你再看,便可以看得懂了。”

她轻轻挥手,苏云面前,裘水镜、薛青府和曲进的各种符文、公式顿时变得清晰起来,不再那么晦涩难懂。

“开启第六洞天,需要复杂无比的运算,他们在旧学和新学的基础上,先后算出来第六洞天的方位。”

书怪莹莹挥手,虚拟出这些第六洞天,道:“我发现,他们一共计算出七十二种不同的洞天方位。倘若把这七十二种第六洞天连在一起,你会发现……”

苏云仰头,看到了莹莹显化出的七十二座洞天,这些洞天,没有全部分布在第六灵界,甚至出现在第五灵界,第四灵界!

苏云甚至还看到第一灵界中也有一座第六洞天!

莹莹运转法力,将这些洞天串联,然而连线杂乱不堪,根本没有任何规律。

莹莹喘了口气,道:“你会发现,第七灵界,根本不在一个平面上!第七灵界,其实是一个碎片!”

苏云看着眼前这一幕,心头震撼莫名。

“第七灵界,其实破碎成七十二块,所以他们计算的时候,会算出不同的结果。”

书怪莹莹指着第一灵界中的第六洞天,道:“所以,你有可能直接打开第六洞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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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四章 仙人一击(求月票订阅)

苏云仰望,只见空中七十二个玉清洞天有大有小,这些洞天从一重重灵界中穿过,与第七灵界的碎片相连。

“那么……”

苏云突然问道:“倘若有人把七十二洞天都打开了,寻找到第七灵界的七十二个碎片,是否能够把七十二碎片拼接起来,化作一个整体?”

书怪莹莹想了想:“的确有这个可能,不过难点不在于如何把七十二碎片拼凑成一个整体,而是在于如何开启七十二个洞天。”

她解释道:“倘若可以不断的打开洞天,那么薛、曲、裘三位太常都有合并七十二碎片的实力,以他们的智慧,也可以计算出其他洞天的位置。但是他们为何没有演算下去?因为,力量不足。”

她飞起来,指着第一灵界中的洞天,道:“倘若这是你计算出的第一个碎片对应的玉清洞天,我们把开启它所需要的最低力量,设定为一。那么,你开启第二个洞天,所需的力量便为二。第三洞天所需的力量便为三,第四洞天所需的力量为四,依次递增。等到你开启第七十二洞天时,你打开玉清洞天所需要的力量,便是第一洞天所需力量的七十二倍!”

苏云心头微震。

“你能做到你的法力,是其他修成蕴灵境界第六洞天的灵士的七十二倍吗?这绝不可能!”

莹莹道:“每多开启一个玉清洞天,对你的修为提升有限。薛、曲、裘三位太常,他们天资的确天下少有,但即便是他们,也最多只尝试到四十六种。”

她敲了敲苏云的额头,语重心长道:“你先不要想这么多,你现在的目标是直接打开第六洞天,击败有着天道院怪胎之称的裘水镜!”

“天道院怪胎?”苏云愕然。

莹莹点头:“当年裘水镜考入天道院,那时的太常是薛太常,对他极为期许,认为他是当代天资第一。裘水镜的确不负他的期望,在各种较量中都压过其他士子,甚至是比他入学早很多年的士子!天道院怪胎的名头,也是从那时传出去的。”

她飞起来,把自己整理出的符文和公式压了压,变成一本书,道:“相同境界,击败薛太常只是第一步。下一步,你需要在开启第六洞天之后,击败裘太常裘水镜!你需要比他还要怪胎!”

苏云振奋精神,翻开这本书,细细研读。

这些符文和公式是莹莹吸收了薛、曲、裘三位太常开启洞天的记录,糅合到一起,让三人晦涩的符文和公式变得通俗易懂。

即便如此,这本书对苏云来说也是极为晦涩难学。

符文,是神通的平面化。

用莹莹的话来说,把神通拍扁,就是符文!

公式,便是用符文组成的公式。

不同的符文,代表不同的神通。

神通需要不断观想,不断磨砺,才能通过性灵映照出来,因此叫做性灵神通。符文要比神通更加简单,更加易学,更容易掌握,符文只需要观想,融合气血即可。

掌握不同的符文对苏云来说是一个挑战。

文昌学宫每个学院的灵士,基本上都已经开始学习符文这方面的知识了,只有格物院里都是怪物,没有老师,因此苏云只能通过莹莹来学习。

莹莹是天道院的书怪,虽然博学无人能及,但她所具备的知识都无比深奥,不是入门者所能学习的东西。

好在苏云虽然是初涉符文的入门者,但聪敏,好学,不会就问,因此学得并不慢。

莹莹一直监督着苏云的进境,但是等了四天,苏云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苏士子不会到现在还没有学会吧?”

莹莹不禁狐疑:“他用了这么长时间,还没有算出第一个玉清洞天的方位?难道我误会他了,其实他是个伪装成聪明人的笨蛋?”

这几日,她只看到苏云在埋头苦读,写写画画,计算着什么,但是苏云迟迟没有开启第一个玉清洞天,让她有些吃不准苏云的进度。

“挑战日子帝平的日子快要到了,只剩下两天时间。”

莹莹有些焦急,走来走去:“两天时间里,他必须要开启第一座玉清洞天!否则,他根本不可能是帝平对手!”

让她牙根痒痒的是,苏云写写画画的时候还在躲着她,鬼鬼祟祟的,唯恐被她发现。

当她在苏云灵界中时,苏云便在外界写写画画,当她来到外界时,苏云便在灵界中写写画画。

“臭小子,跟我捉迷藏、躲猫猫!”

莹莹心痒难耐,终于忍耐不住,在苏云将她从灵界中放出来的一刹那,闪身再度进入苏云的灵界之中。

“我倒要看看你在画些什么!”

莹莹飞一般抢过苏云性灵手中的纸笔,气势汹汹的喝道:“不许过来!”

苏云性灵急忙来抢,却被这书本大小的丫头用笔点在眉心,又被她一喝,只好怪怪的站在那里。

莹莹一脸严肃,翻着苏云写画的纸张,脸上的表情渐渐从严肃变成了惊讶,而且越来越惊讶。

只见苏云这四日时间在纸上写写画画的都是各大玉清洞天的图案,以符文填充到这些图案之中,罗列了各种数据!

莹莹飞速翻动,只见苏云非但计算出了第一座玉清洞天的方位,甚至还计算出了后面六十一座玉清洞天的方位!

倘若给苏云以时间,他恐怕能把七十二座玉清洞天计算一遍!

虽说莹莹简化了符文和公式,但是在这么短时间内弄清楚所有符文和公式,凭借一己之力计算出六十二座玉清洞天,这份才智,还是不免让莹莹震惊不已。

“你算出这么多玉清洞天做什么?”

莹莹压下心头震撼,淡淡道:“就算你全部算出来,你也无法打开这么多。何必浪费时间?愚钝!”

苏云羞愧的低下头,解释道:“我只是觉得,水镜先生开启了四十三座玉清洞天,我倘若无法开启的话,很难在相同的境界法力胜过他……”

莹莹见他羞愧,心肠一软,不忍心再打击他,笑道:“好了,不说你愚钝,你是大聪明行了吧?你与帝平一战,近在咫尺,你越早打开玉清洞天,修为提升速度越快,性灵越强,胜算便越高。我担心你在计算上花费太多时间,耽误了修为进境。”

苏云从她手中取来纸笔,笑道:“再给我半天时间,让我计算完剩下的十个洞天。从明天开始,我便全心全意打开洞天,挑战我师水镜先生!”

莹莹无奈,只得不打扰他。

苏云一直计算到夜里,这才搁笔,吃饭,洗漱,入睡。

第二天一大早,苏云起床,洗漱,做早饭,叫了一辆负山辇,池小遥也坐在负山撵上。待来到学宫山门前,董医师也走了过来,拦下车,跳到车上。

苏云独自坐在负山辇的二楼,闭上眼睛,莹莹则飞出他的灵界,向外张望,只见他们这辆负山辇的后方,一辆又一辆负山辇从学宫的岔道处驶出。

那些负山辇上坐着许多相貌清奇的人,应该是朔北各州郡的瓢把子,车上有人起身,拉下窗帘。

除了这些瓢把子之外,还有文昌学宫的许多士子、西席,也挤在一辆辆负山辇中,跟着他们的车驾往学宫外走。

莹莹看到前前后后三十多辆负山辇,队列整齐,霸占了道路。

待驶到云桥上,只见又有几十辆负山辇汇聚到车队中,那些负山辇的小楼中挤着一个个半人半妖的怪人,却是天市垣进城务工的妖怪,挤满了四十多辆车。

莹莹有些茫然:“难道水镜先生这么遭人恨?居然有这么多人要看他挨打……”

她飞到楼下,询问池小遥。楼下池小遥和董医师坐在窗边,池小遥柔声道:“我第一次见到苏师弟时,他遭遇林清盛和一众朔方学宫士子的追杀。因为他来自天市垣,天市垣的妖怪便挺身而出保护他,有一头牛妖因为保护他而死。因此苏师弟与林清盛约定,今日一决生死。”

莹莹趴在窗户上,看向其他车辇,只见一辆车辇中有几个人是猫妖,也趴在车窗边向这里张望。

董医师不紧不慢道:“苏士子说,他希望街道上的所有乡亲都能去观战,看他为同乡报仇。所以,我们街上的人都来了。”

莹莹看着这一幕,心里突然升起腾腾热气。

这股气,这种势,让她突然间觉得有一种莫名的力量涌入心田!

车队跟着他们,让这股气,这股势越来越强,越来越壮大!

莹莹飞回第二层楼,只见苏云依旧坐在那里,像是陷入沉睡之中,但是莹莹知道,此时的苏云保持性灵最纯净的状态,屏除一切杂念!

待到他最后的杂念消失,他便会定位玉虚洞天,将洞天开启!

就在这时,莹莹突然感受到苏云的灵界中传来一股神通的悸动,虽然轻微,但却清晰无比!

“他的玉虚洞天开了吗?”

莹莹刚刚想到这里,第二股悸动传来,接着是第三股、第四股!

此时,七大世家中的林家,家主林致远带着林家的一众高手鱼贯而出,登上一辆辆兽辇,这些宝辇中有一辆最为奇特,上面是囚车,一根根玄铁棒打造而成。

囚车中传来阵阵嘶吼声,林清盛坐在车中,呼呼的喘着粗气。

他早已不见当初英俊高大的模样,现在的他根本不能称之为人,他身上骨骼外露,背后长出一根根锋利至极的骨刺,头顶生角,獠牙外露,双足如利爪。

在他身后,长着骨膜般的肉翅。

他的身上,还有漆黑的黑龙缠绕。

那头黑龙突然身躯绷直,被林清盛从体内撕扯出一条条龙筋!

林清盛抽出龙筋,绷得笔直,把这条黑龙打造成一张七弦古琴!

林清盛抚琴,杀气铮铮,四周的囚笼四分五裂!

林清盛长发飘舞,面目狰狞,喉咙中发出嘶吼,目光如电,向另一个方向的云桥看去!

那云桥上,苏云乘坐的负山辇驶来,只见苏云坐在二楼之中,闭目养神。

林清盛嘶吼连连,周身魔气如群龙,在他身前身后穿梭不定。

林致远感受到自己的儿子几乎难以按捺住杀意,连忙高声道:“盛儿!忍耐!到了朔方学宫前在杀他!”

林清盛理智还在,死死压制心头的杀意,盯着苏云。

林致远起身,向左松岩遥遥见礼,道:“左仆射。”

左松岩冷哼一声,瞥了瞥林清盛,冷冷道:“林家已经下三滥到这种程度了吗?甚至不惜把自己的儿子变成劫灰怪!林当家的,你好狠心啊。”

“取胜之道,自然是无所不用其极。”

林致远微微一笑,悠然道:“只要我盛儿活下来,那就是胜利者,有所牺牲也是值得。”

左松岩面sèyīn沉,涂明和尚悄声道:“仆射,林清盛已经不能算是人了吧?他现在的实力,到底有多强?”

“不知道。”

左松岩咬牙,低声道:“不过,必须要看一看林清盛的实力有多强。我怀疑,林清盛并非是唯一一个化作劫灰怪的人物。这些日子,朔方城的魔性滋长迅速,一定与此有关。我说的对不对,梧桐士子?”

少女梧桐与他们同车,轻轻点头道:“老瓢把子明鉴。七大世家,与林清盛相似魔性的人,共有一千六百位。至于实力如何,便不是我所能知道的了。”

左松岩面sè一沉,道:“从林清盛与苏云交手,便可以看出他的实力高低,我们便会有所准备。现在的林清盛,已经是元动境界的灵士了……”

他隐隐有些不安,林清盛化作劫灰怪,提升到元动境界,苏云尽管天资不凡,但是能试探出林清盛的极限吗?

不试探出林清盛的极限,谁也不知道七大世家准备的劫灰怪大军也多强!

终于,两队车辇行驶到朔方学宫的山门前,距离山门越来越近。

林清盛魔性更重,嘶吼声越来越响,周身魔气如龙穿梭,越发密集。

朔方学宫的山门处,学宫弟子千百人,都在翘首以待,等着这场对决!

甚至连童庆云童仆射也亲自到场,七大世家中的其他世家,也多有来到这里的。七大世家,也想知道灵士化作劫灰怪之后,实力提升到底有多大。

终于,苏云的车辇停下,运载林清盛的车辇也停了下来。

苏云走到车门前,打开车门。

林清盛怒吼一声,猛地站起,不曾下车,直接催动神通,但见周身魔气化作魔龙长鸣,长吼,伴随着他的琴声呼啸澎湃,向打开车门的苏云冲去!

苏云抬头,迎着那排山倒海般的神通一拳轰出。

“咣!”

悠扬的钟声响起,钟声响起的同时,他的身后第一个洞天旋转着浮现。

接着是第二个洞天,第三个洞天!

一瞬间,他的身后浮现出四十五座洞天,大大小小的洞天错落有致,狂暴的天地元气涌来,在天地铜炉中化作苏云狂暴的气血!

钟声从他这一拳中轰出,大黄钟在他拳头前方浮现,钟口朝向林清盛,威力浩浩荡荡,让群龙瓦解!

这一拳的威能冲击之处,林清盛血肉崩碎,瓦解,肉身炸开,只剩下一颗头颅被炸飞到天空中。

苏云转身,关上车门,敲了敲车窗,向车夫道:“去天方楼神仙居,挑战我师水镜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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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五章 不正常的云

负山辇调转方向,而车队中的所有人都还尚未回过神来。

林家和文昌学宫的车队此时堵住了来时的道路,车上所有人脸上的笑容还未消失。

他们正准备向其他士子点评林清盛和苏云的功法神通,然而话刚说了一半,林清盛便死了,让他们都有些措手不及,不知道后面的话该说些什么才能挽回场面。

突然,左松岩赞叹道:“苏上使果然厉害!”

文昌学宫其他西席先生和首座们顿时醒悟过来,纷纷赞扬道:“上使厉害!”

此言一出,便在其他士子面前,把自己出丑的事情轻轻揭过了。

左松岩虽然化解了尴尬,心中却还着实尴尬:“这个臭小子,一招便打死了林清盛,让我根本无从推测灵士变成劫灰怪之后的实力提升幅度。你就不能收敛一点,一点一点试探出他的本事?”

白月楼等人眼珠子快要瞪了出来:“这么多洞天是怎么回事?”

四十多个洞天,一股脑开启,着实震撼,着实壮观!

然而蕴灵境界的灵士只有六个洞天,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哪里有人一股脑打开四十多个洞天的?

而且,是怎么开的?

他们还想抢夺格物院大师兄的位子,现在看来,这还怎么抢?

“我倒可以抢回来大师姐的位子,但是这四十多个洞天我倒是没有学过。”

少女梧桐目光闪动,心道:“我被困一百五十多年,看来世间的功法神通发展,与我当年已经有极大的不同了。多种洞天的开启方法,是跟着他的小书怪,传授给他的吧?这个小书怪,很熟悉,很熟悉……”

莹莹大部分时间都是呆在苏云的灵界中,但偶尔也会跑出来,梧桐早就感应到苏云的灵界中藏着自己一个熟人,自然倍加留意。

只是莹莹现在相貌大改,与前生并不一样,她一时片刻间没能认出来。

而且苏云看起来行事张狂,实则谨慎,莹莹从来没有落单过,梧桐没有单独面对莹莹的机会。

苏云的车辇驶来,林家的车队一动不动,依旧挡在路上。

林家上下,高手如云,纷纷向林致远看去,悲愤欲绝,只待林致远下令,便一拥而上将苏云轰杀。

林致远握紧拳头,面色越来越阴沉,看着迎面驶来的负山辇,又看了看与林家车辇并驾齐驱的文昌学宫车辇。

文昌学宫车辇除了西席先生和士子的车辇之外,其他车辇都拉上窗帘,不用看也知道,里面埋伏着朔北十七州一百零八郡县的瓢把子!

他若是下令向苏云出手,下一刻,林家便会被这些土匪连根拔起,杀得一干二净!

更何况,左松岩此刻就在咬牙切齿的盯着他!

他额头冒出冷汗,冷汗越来越多。

左松岩面目狰狞,很是难看,让他有些毛骨悚然:“他想趁机把我林家铲除!”

只是,任由他神通广大,也绝对想不到左松岩的念头。

左松岩瞥了瞥林清盛,又瞥了瞥苏云乘坐的负山辇,心道:“上使一招打死林清盛,我还须得给他兜底,撑腰。这家伙,每次都惹出这么大的动静。不知道林致远会不会忍不住出手,他若是出售的话,牵一发动全身,只怕七大世家都坐不住……”

他想到为难之处,不禁面目狰狞了一些,以至于引起林致远的误会。

他担心林致远会不顾一切出手,殊不知林致远也在担心他向林家出手。

七大世家与老瓢把子、朔方侯,双方还都未曾准备好决战,这时候动手对双方都很是不利。

七大世家需要时间养劫灰怪,让劫灰怪壮大,恢复实力。另一边,草原上的异族可汗大军遭到了半魔的堵截厮杀,击败这些半魔也需要时间。

朔方侯这一方也需要时间,通知皇帝,调动朔北其他各州郡的军马。

而东都大帝也需要时间,去拔除七大世家的羽翼。

他们都没有准备好在这时候不死不休。

但是,偏偏苏云像是明火执仗的闯入劫灰厂,用火把这边捅一捅,那边戳一戳,害得双方都剑拔弩张,紧张得要死要活。

苏云从乡下进城的这些天,七大世家和左松岩等人便从未睡过几天好觉!

偏偏苏云还时不时的拿着火把四处戳一戳,似乎浑然不知一个小火星子都有可能引爆整个朔方城!

在爆炸中,苏云这个点火的人,肯定会被炸得粉身碎骨。

“但是这臭小子还在四处点火……”左仆射咬牙切齿,愈发面目狰狞了。

林致远连打几个冷战,瞥了瞥左松岩,又瞥了瞥越来越近的苏云,突然起身,高声道:“我儿林清盛,与苏士子公平一战,技不如人,败落身死,虽败犹荣!苏士子赢的光明磊落,林家上下,无不心服口服!”

他面孔扭曲,厉声道:“来人!给苏士子让路!”

林家上下无不愕然,但家主的话不能不听,一辆辆车辇纷纷让出一条道路,林家的一众高手握紧拳头,眼睁睁看着苏云的负山辇从他们身边驶过。

左松岩也是无比错愕:“这次,不用我来兜底了?”

负山辇来到林致远的车辇前,停下,苏云推开车窗,向林致远躬身道:“林家主,节哀。”说罢,他取出一块青虹币,以元气托起,轻轻放在林家的车辇上。

林致远收下这枚青虹币,眼角抖了抖,声音有些颤抖,却很是镇静,淡淡道:“我死了一个儿子,可以再生一个。”

苏云正欲关上窗户,闻言惊讶道:“与我何干?”

林致远手中的青虹币扭曲。

苏云坐下来,淡漠道:“我杀令郎,而你,无可奈何,只能选择再生一个。但这一切,与我何干?启程。”

负山辇启程,向天方楼驶去。

林致远手中的青虹币被捏成一团,甚至开始熔化,化作浆液落在桌子上,将木质的桌子点燃。

林致远手掌盖在火焰上,咬紧牙关,心中默默道:“盛儿死得好,死得其所!他与你一战,为我们拖延了半个月的时间!”

“有了这半个月的时间,劫灰怪便可以恢复到生前的实力,我七大世家的胜算便大大提升!”

他面孔愈发扭曲,狰狞,把对面的左松岩吓了一跳。

“我七大世家举事之时,便是你的死期!我不会让你就那么轻易死亡,我会让你感受到什么叫做生不如死!”

负山辇中,书怪莹莹趴在后窗上,向林致远等人看去,只见林致远狰狞的面目渐渐又恢复如常,变得平静下来,不由纳闷道:“苏士子,你怎么知道你杀了他儿子,他能忍耐下来?”

“因为他是聪明人。”

苏云催动洪炉嬗变,从四十五个洞天之中源源不断的汲取天地元气,用天地铜炉炼化,化作自身的气血,提升修为,为开启下一洞天做准备。

“聪明人,总会寻到各种各样的理由来安慰自己,为自己的失败寻到足够多的理由。”

苏云闭上眼睛,视野陷入一片黑暗,仿佛他的前方便是一片悬崖峭壁,随时可能会摔得粉身碎骨,但他却依旧从容,轻声道:“尤其是林致远这样的聪明人,脑瓜灵活,他为自己的失败找到理由的速度,比其他人更快。”

他调动气血,壮大自己的性灵,同时性灵在灵界的洞天中烙印各种符文,搜寻下一个洞天的方位,继续道:“他这样的上等人、聪明人会自己安慰自己,并且很快心安理得的忘记仇恨。所以,我没有一点危险。”

莹莹吐了吐舌头,收回目光,转过头来笑道:“他们跟过来了。难道是打算监督你去打裘太常裘水镜?”

苏云回头看去,只见先前跟随着他的车辇前往文昌学宫的车队,此刻居然都跟在后面,浩浩荡荡的向天方楼而去。

他转过头来,修为愈发壮大,目光闪烁:“老师,我来寻你了。在拜你为师之前,我先击败你!”

天方楼神仙居,裘水镜端着茶杯站在幕窗前,看着越来越近的车队,目光落在苏云的车辇上。

他眉心裂开,露出眉心的第三只眼睛,天眼。

他的天眼骨碌碌滚动,看到那辆车辇上空,四十六洞天浮现,吞吐天地元气,化作苏云的气血。

而那一座座洞天,居然是一口口黄钟的形态,在不断旋转,外钟内炉,将天地元气炼化,效率极高!

“我的弟子,还未拜师,相同境界的战力便不逊于我了。一个清虚洞天,四十五个玉清洞天,嗯,四十六个……”

裘水镜扬眉,这短短时间,苏云又开启了一座洞天,让洞天的数量达到四十七个,只不过其中有一座洞天是清虚洞天。

“根据天道院中的记载,曲进曲太常是四十六个玉清洞天,薛青府薛太常有三十五个玉清洞天。但这只是记载。实际上有多少,那就不得而知了。”

裘水镜低声道:“我这个弟子把莹莹拐出来,也算是本事,难怪可以不用来请教我,也可以修炼到这种程度。不过,想来打老师,你还差点火候……”

突然,他的天眼骨碌滚动一下,移开视线。

天眼的视线,与他的双眼的视线并不一致,他的双眼还在看着苏云,而他的天眼则看向朔方城中的圣人居!

圣人居的上空,云气漂浮,一朵庆云停在圣人居的天空中,一动不动。

任由高空狂风吹拂,那朵庆云始终稳如泰山,云气没有散去半点。

显然,这不是一朵正常的云。

云层中心,一只巨大的眼珠子漂浮在那里,突然骨碌滚动一下,从苏云身上收回目光,迎着裘水镜的天眼看去。

两只古怪的眼珠对视,各自收回视线。

圣人居中,薛青府的手心,手掌中一只裂开的眼帘缓缓闭合,天空中的怪眼也自缓缓消失。

“裘太常还是不放心我啊。”

薛青府摇了摇头,似笑非笑,自言自语道:“但是他不知道,我把他的弟子调教得有多恐怖!”

他站起身来,背负双手走到窗前,仰望天空:“我悉心传授他最为强大的战斗技巧,一定会让你大吃一惊。不仅让你大吃一惊,也会让皇帝大吃一惊!”

“书怪莹莹不能教他的,我统统教了!你来不及教他的,我也教了!”

薛青府忍不住哈哈大笑,悠然道:“朔方城中的仙法,将会因此暴露在皇帝的面前,也会因此暴露在世人面前!”

“水镜,我的弟子,那时候你便会意识到,帝平,真的是无可救药的昏君!”

第一百六十六章 老师,就这?

负山辇行进到天方楼神仙居外,苏云走下宝辇,进入神仙居。

池小遥和董医师也走了下来,只是他们想进入神仙居时,却被神仙居的侍女挡下。

“老爷吩咐,除了苏士子,其他人等不能进入。”

神仙居外,一辆辆兽撵停下,左松岩走了下来,风风火火的往里闯去,高声道:“水镜,凭咱们多年的交情,我知道你一定不会拒绝我!”

“拦下他。”裘水镜的声音传来。

那侍女连忙横身挡在左松岩前方,歉然道:“左仆射见谅。”

左松岩还要再往里闯,只听裘水镜的声音在神仙居中响起,不咸不淡道:“左松岩,我和你的交情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好,你我只是在朔方同学两年。其他时间,都是你在追随我的脚步而已。”

左松岩大怒,在神仙居外跳脚大骂。

其他车辇上的众人纷纷下车,但也不能进入这座神仙居,只好在外面等着。

朔方侯驱车赶来,下车问道:“仆射,你也无法进去观战?”

左松岩摇头道:“不能。水镜这厮爱惜脸面,生怕被苏士子击败,丢了颜面,所以铁了心不肯让我们进去。”

朔方侯翘首观望,只是神仙居很大,根本看不到里面发生什么。

神仙居中,书怪莹莹从苏云的灵界中飞出,扑扇着纸质翅膀飞到裘水镜身前,笑道:“裘太常还记得我吗?”

“当然记得,莹莹前辈。”

裘水镜伸出手掌,莹莹落在他的掌心,裘水镜笑道:“你我分别只不过一年而已。水镜这一生最美好的日子,便是跟着莹莹前辈一起读书的日子。当年我离开天道院前往海外留学时,曾经对前辈说,海外有着不知多少前辈没有看过的书,想让你与我一起去海外,前辈却拒绝了。怎么这一次会跟着苏士子离开天道院?”

他瞥了苏云一眼,笑道:“他的藏书,应该没有我多吧?”

莹莹噗嗤笑道:“当年你一副要拐走我的样子,我当然不可能和你一起离开天道院。我这次离开天道院,并非是自愿,而是被他弄昏迷了,又被他藏在怀里偷出来的!”

裘水镜呆了呆,失声道:“竟还有这种简单办法?”

他懊恼不已,后悔没有早点把莹莹弄昏偷走。

莹莹瞪他一眼,倒背着双手,在他的掌心中踢步子,走来走去,笑嘻嘻道:“裘太常,你的弟子,我替你教的很好呢。前不久,他打了薛太常,现在,他来打你了。”

她得意洋洋:“两大太常,都败在苏士子手中,我脸上也有光彩!”

裘水镜微笑道:“能否击败我,还不一定呢。薛圣人的本事虽然了得,但比我还是逊sè良多,他的本事多数已经过时了。苏士子就算能击败他,却未必能在我手中走过一招。”

苏云微微一笑:“老师自信时的样子,与薛圣人一样。弟子还记得,弟子把薛圣人的性灵轰入水榭中,他的表情是何等精彩。”

裘水镜与他的目光交汇,两人都没有退让。

过了片刻,裘水镜笑道:“我从你的眼睛中又看到了野兽一般的野性,那种不甘,不屈,隐藏在你温和的外表之下。你的闯劲十足,这也是你能在朔方翻云覆雨的原因。”

他不禁感慨道:“倘若我是你这个年纪,面对朔方这等险恶之地,只怕早就自己把自己吓倒了。”

苏云躬身道:“老师,我明日挑战弟平,请老师指点。”

裘水镜道:“你挑战帝平,是为了拜我为师,所以,你要把我把薛圣人都当成踏脚石?”

“是。”

苏云直起腰身,肃然道:“但并非只有这个原因。另一个原因是,我想成为真正的上使,我不想辜负朔方百姓!”

裘水镜哈哈大笑,声音震得神仙居琉璃幕窗哗啦啦作响,拂袖道:“这个朔方城,没有几个人是真心实意为朔方百姓着想!”

他衣袖拂过,突然苏云看到自己飞速后退,嘭的一声撞在一面琉璃幕窗上。

那幕窗纹丝不动,并未破损,而苏云却感觉到自己突然间进入幕窗之中!

古怪的是,他像是突然间拥有了数百个视觉,可以从四面八方不同的角度看到神仙居!

这时,他突然注意到,并非是自己多出了几百个视觉,而是神仙居的每一面幕窗之中,都有一个苏云!

苏云心头大震,急忙向四周其他幕窗看去,只见裘水镜出现在一个个琉璃幕窗之中!

莹莹扑扇着翅膀,连忙向一面面幕窗喊道:“苏士子,要争气啊,不要输给了他!”

苏云鼓荡气血,身后四十七个洞天浮现,大大小小的洞天浮现在一个个幕窗内的世界中。

茫几百面幕窗中的苏云的声音同时传来,喃喃道:“这是怎么回事?”

莹莹大声道:“这是裘太常的神通,把这些幕窗化作了一个个独立的镜面灵界!”

她的话音未落,数百面幕窗中的裘水镜突然间同时出手!

裘水镜一出手,便见诸多洞天纷纷涌现,比苏云的洞天数量绝对不少!

更令人惊骇的是,这几百面幕窗中的几百个裘水镜,所动用的招式竟然截然不同,没有任何重复!

他一出手便是三四百种不同的神通,有旧圣绝学,也有新学神通,从儒、释、道,到建筑绘画音律,甚至还有海外的异族神通,让人眼花缭乱!

倘若是观想而成的神兽,在裘水镜的施展下,必然是惟妙惟肖,栩栩如生;

倘若是音律,那必然如百鸟朝凤,高山流水,意境深远;

倘若是书画,那必然是挥洒自如,画如真实;

倘若是刀剑,那必是沙场征战,刀光剑影;

每一种神通,他都运用得让人几乎挑不出毛病,这等渊博的学问,给人一种极为妖孽的感觉!

苏云甚至觉得,裘水镜要比薛青府更难应付!

倘若是单一的神通,他还可以应对,但是这三四百种神通同时涌来,对他来说像是同时从不同的角度不同的维度涌向他,他的思维根本跟不上这些神通的变化!

“嘭!”“嘭!”“嘭!”“嘭!”

一面面幕窗中,苏云几乎是同时中招,可怕的是,裘水镜的神通招式与其他人不同,他的每一种神通都准确的破开苏云的护体大黄钟,击中他的身躯!

从来没有人可以直接破解他的黄钟防御,都是间接破解,须得先发出一招神通迫使黄钟浮现出来,黄钟挡下第一道神通时,会有一忽的时间间隔,在这个一忽间隔里,第二道神通便可以击中苏云。

曾经有不少人用这种办法,伤到苏云。

但是,这个破绽已经被苏云抹去,变成了一个陷阱,倘若有人还以此来破解苏云的神通防御的话,绝对会吃个大亏!

只是这一次,三四百面镜中灵界里的裘水镜,竟然都没有触发他的黄钟防御,直接攻击到他的身体!

这是苏云从来没有遇到过的事情!

“我的神通,不可能存在三四百种破绽吧?”苏云心中茫然,强烈的失落涌上心头。

一个个镜面灵界中,三四百个苏云倒跌飞出,裘水镜再进一步,又是数百种不同的神通攻出!

苏云人在半空,根本无力抵挡,只听一声声撞击声从各个幕窗后的灵界中传来,苏云砸落在地上,连翻带滚。

裘水镜在空中,各种神通迸发,大地震动,各种神通将苏云淹没!

莹莹焦急万分,连声叫道:“苏士子,你不用管他什么招式,你只用你最熟练的那一招打他!把他打死!”

“好徒弟,你带来了医师?”那几百个裘水镜同时笑问道。

“轰!”“轰!”“轰!”

又是无数神通冲入烟尘之中,轰击在苏云身上,将他从烟尘中轰出。

那几百个裘水镜闲庭信步,他的神通造诣已经达到随心所欲的地步,修为进境近乎原道圣人,举手投足无不是神通。

只听嘭的一声,所有琉璃灵界中的苏云突然统统贴在琉璃幕窗上,一道又一道神通从后方轰来,地水风火涌动不休,各种神通变化不绝,打得那一个个灵界抖动不休。

莹莹死死抓住自己的裙摆,紧张万分,浑然忘记自己的裙摆就是书页,不知不觉间又褶皱了几页书。

终于,神通消散,裘水镜的声音传来,悠然道:“好徒弟,你可以离开神仙居,去找医师疗伤了。”

被压在幕窗上的苏云咯咯吱吱的滑了下来,落在地上,突然抬头,露出笑容:“老师,就这?”

他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身躯抖动,骨骼噼里啪啦作响。

裘水镜瞳孔骤缩,停下脚步,上下打量苏云,脸sè微变:“仙体,由内到外,都是仙体!我的洪炉嬗变,加上完整的八面朝天阙,创造了一个什么样的怪胎?”

“老师,你的神通,就这点威力?”

苏云晃动身躯,身上没有半点伤口,哈哈笑道:“看来,老师你自己开创的洪炉嬗变,你自己也不懂啊!不如……”

他纵身跃起,一拳轰出!

“咣!”。

洪亮的钟声响起,苏云的笑声传来:“不如学生来教教老师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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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七章 五御混元功

几百个幕窗后的灵界中,几百个裘水镜同时抬手封挡,他动用不同的神通,来破解苏云这一招。

他的招式,尽善尽美,就算是让四大学宫所有西席先生来挑毛病,也跳不出半点毛病!

更为可怕的是,他用三百六十种神通来破解苏云的大黄钟,三百六十个镜面灵界中,每一种神通都准确的迎上大黄钟,从不同的角度来破解大黄钟!

这等学识,这等眼界,天下少有!

但是……

苏云根本不躲不闪,不管他用什么神通破解自己的黄钟,不管对方用多少姿势和花样,他径自一拳轰过去!

裘水镜尽管破解了苏云的神通,但这一拳残存的威能还在,依旧大势磅礴!

两人几乎同时中招!

莹莹仰头,身形旋转,紧张的看着三百六十个琉璃幕窗,只见三百六十个镜面灵界中,裘水镜和苏云同时向后倒飞而去!

苏云向后飞出几步,便随即稳住身形,脚下一顿,立刻飞速上前,向裘水镜攻去!

“干得好!”

莹莹猛地握拳,重重一砸,赞道:“不要和他拼招式变化!和他斗神通拼变化,你斗不过他,天底下能够在神通变化上超越他的没有几个!你只管加大法力,加大力量!大力打死他!”

苏云追上倒飞而去的裘水镜,身后甚至出现一连串幻影,速度之快,让裘水镜也反应不及!

这就是达到仙法层次的洪炉嬗变,所修炼出的完美肉身!

苏云的身躯可以容纳更多的法力,拥有更强的力量,更为恐怖的防御力,肉身奔行,速度快得难以想象!

裘水镜临危不乱,三百六十镜面中的裘水镜各自施展不同的神通,依旧将苏云的神通破解。

“咣!”

钟声响起,裘水镜闷哼一声,他的确破解了黄钟神通,但是苏云这一击的残威还是极为强横,让他以更快速度倒飞而去。

就在此时,裘水镜身后一个又一个洞天浮现出来,大大小小的洞天,数量越来越多,天地元气不断被牵引而来,让他的法力节节暴涨!

原本他的洞天数量只比苏云少几个,而现在,他察觉到苏云在法力上对自己有着碾压性的优势,所以不得不提升洞天数量!

第七灵界的洞天虽然很难计算出准确方位,就算计算出方位也难以打开,但是对他这等天资卓越的人来说,办法总比困难多。

这世上能够让他无法解决的困难,实在太少了。

他先前处于隐藏实力的必要,因此不显山露水,而现在面对苏云强大的仙体,他不得不打开更多洞天来应对。

“这小子强就强在法力太雄浑,导致他的神通的威力也跟着水涨船高,我就算能破解他的神通,也无法将他神通的威力完全卸去。”

裘水镜在苏云的攻势下不断后退,身后洞天数量不断增加,一座座洞天相继开启,天地元气源源不断涌来,化作他的气血!

尽管是后退,他依旧纹丝不乱,丝毫不露败相,甚至屡屡反守为攻!

裘水镜眼中精光闪烁:“但我若是打开七十二洞天呢?我的法力,是否可以匹敌蕴灵境界的仙体?”

他的身遭,第七灵界的七十二洞天全开,狂暴的天地元气在大大小小的洞天中涌动!

莹莹看到这一幕,不由张大小嘴,裘水镜的那些洞天不仅仅是处在身后,而是身前身后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到处都有!

这么多洞天,布局极为混乱,不仅不在同一个层面,甚至不在同一个维度,需要进入其他层面的灵界去打开。

但下一刻,这些洞天的方位和维度便在移动、变化,向同一个层面移动!

莹莹醒悟过来:“不愧是帝师,裘太常已经开始尝试将第七灵界拼凑起来了!他倘若做到这一步,他在蕴灵境界的法力只怕会提升到别人无法企及的地步!”

七十二洞天移动到裘水镜的身后,形成一个巨大的弧面,大大小小的洞天旋转,只可惜并未合拢。

裘水镜修为飞增,气血暴涨,鼓荡法力,倾尽七十二洞天的力量,迎上苏云的神通!

他要正面抗衡,不再躲避,不再破解苏云的神通,而是堂堂正正的以法力和神通威力来碾压苏云!

“轰!”

两人拳掌相交,神通碰撞,大钟震荡,二人身后一座座洞天疯狂旋转,裘水镜脸上的脸皮被狂暴的力量碾压得皱在一起,心中顿觉不妙。

“轰!”“轰!”“轰!”

一个个镜面中,三百六十个裘水镜在狂暴的力量中飞起,难以抗衡苏云的力量。

下一刻,苏云的拳头收回,取而代之的是手肘,肘击裘水镜面门,裘水镜人在半空,右手抬起挡住左颊。

“咣!”

三百六十个镜面中同时传来钟声,裘水镜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碾压着在空中转向,嘭的一声撞击在幕窗上,被狂暴的力量冲击,死死贴在琉璃窗户上动弹不得。

莹莹激动莫名:“打得好!”

却在此时,裘水镜的双手贴在幕窗上,一个个奇异的气血符文从他的手掌心流出,在刹那间便在幕窗上烙印了无数气血符文。

莹莹心中一惊,她能看得懂这些符文,这些符文所代表的神通瞒不过她,但是苏云的知识还没有深厚到这种程度。

在这匆匆一瞥间,苏云绝不可能知道裘水镜这些符文中的奥妙。

“裘太常动用符文阵列,这已经不是单一的神通了,而是属于神通法阵!这是裘太常的独家绝学,传说中的本事!”

她刚刚想到这里,只见幕窗上的气血符文变得明亮起来,突然裘水镜身后的符文阵列组合,浮现出一尊身躯巍峨的帝皇,气势滔天,宛如只手遮天的大帝!

这尊大帝身后各种异象浮现,龙凤遨游,形成奇异的圆环!

莹莹呆了呆,突然幕窗上的符文消失,又有新的符文流出,符文阵列迅速组合完成!

第二尊帝皇浮现出来,与第一尊帝皇面目不同,但是另有一番风度,手托九鼎。

第三尊帝皇浮现出来,容貌高古,背负青天,天上日月齐现!

然后是第四尊帝皇,这尊帝皇大袖兜风,身后神龙盘绕!

第五尊帝皇也自浮现出来,手托宝书,战天斗地!

五帝一出,日月苍天,宝书神龙,九鼎龙凤,齐齐向前轰出,迎上苏云的神通!

剧烈的动荡在一个个镜面灵界中响起,顿时三百六十面幕窗上浮现出一道道裂痕!

先前,苏云的神通以碾压性的优势将裘水镜击飞,摧枯拉朽般破去他一切神通,但是裘水镜身后五帝浮现,顿时将局势扭转过来!

“五御混元功!大帝家的绝学!”

莹莹心头震撼莫名,裘水镜所施展的,正是东都大帝这个巨大的世家所拥有的最高绝学,不传之秘,五御混元功!

只不过,裘水镜是以符文阵列的方式,将五御混元功模拟出来,并非是真正的五御混元功。

这门功法中的五御,其实是元朔历史上最为强大的五位大帝,这五位大帝或者开辟江山,或者挽救帝国于危难,或者让帝国中兴,或者抗御外敌侵辱,都有着其不凡的功绩。

他们各有所长,战力也极为不凡,各有不同的功法流传。

而五御混元的意思,是将这五位大帝的功法融为一体,融会贯通,演变成一种功法,因此叫做混元。

五御混元功作为皇帝家的不传之秘,每一个境界都是由五种大帝功法融合在一起,不仅极为考验修炼者的天分和悟性,还对修炼者的家底有着极大的考验。

因为修炼这门功法,需要格物帝皇家的九鼎、宝书、神龙桩、龙凤环、日月太极图等宝物,这些宝物是五帝留下的性灵神兵。

其他人就算得到了五御混元功的功法,没有这五种宝物也无法炼成。

而且,在修行的途中,因为对天地元气的需求太大,修炼者还需要不间断的进食各种奇珍异草,各种灵丹妙药。

甚至需要几百个药师夜以继日的炼制灵丹,让修炼者服用,以免修炼者因为天地元气供应不足而肉身枯败死亡。

帝皇家有资格修炼这门功法的人也不多,需要从这个天下第一世家所有的少年少女中选拔出资质最出色的人物,挑选出十人。

倘若修炼的人太多,消耗的财富即便是帝皇家也吃不消。

这十人修炼五御混元功,能够活下来的,最多三五个。

这最后三五个人进行最后的淘汰战,只有最后的胜利者才能继承皇位,而其他被淘汰的,往往以死亡收场。

就算不死,也会被废去修为法力,甚至封印记忆,面得修炼之法外泄。

让莹莹震惊的是,裘水镜作为帝师,竟然在不知不觉间将五御混元功摸索了出来,并且以符文阵列模仿得七七八八!

“这是杀头的大罪,裘太常也太胆大包天了!”

她刚刚想到这里,只见裘水镜模拟五御混元功,与苏云正面对抗,两人近身短打,各种神通在咫尺之间爆发!

他先前无法与苏云的法力抗衡,但是模拟了五御混元功之后,在法力上竟然比苏云丝毫不弱。

他的攻势大开大合,身后五帝虚影宛如是他多出了十条手臂,五帝的性灵神兵不断轰出。

苏云招法变化,虽然都是黄钟神通,但是却可以从身体任何一个部位发出,可攻可守,威力浩大。

莹莹面色凝重,心中更加紧张,只见神仙居的一块块幕窗上的裂痕越来越多,幕窗后的一个个镜面灵界也在破灭之中。

苏云与裘水镜的神通威力太大,已经让这些镜面灵界承受不住!

倘若这些灵界破碎,消失,灵界中的裘水镜还没有大碍,他毕竟是当今世上最为强大的存在之一,但苏云肯定会遭到重创,甚至说不定性灵都会被抹杀!

突然,苏云杀得兴起,元气狂暴,转身,剑光乍起,一道剑光自下而上!

裘水镜催动五御混元功,五帝性灵神兵齐出,向这一剑挡去,只听嗤嗤五声脆响,五帝灵兵应声裂开!

裘水镜脸色微变,急忙抬手抵挡,各种神通齐出。

然而,他却挡了个空。

剑光如电,来到他的脖子前,猛地顿住。

裘水镜甚至感觉到自己的脖子上有一股锋利无比的剑气切过,让自己的脖子出现一道血痕!

裘水镜微微一怔,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哗啦!

神仙居中,三百六十面幕窗突然齐齐破碎,碎掉的琉璃如雨,从空中坠落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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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八章 第七灵界破碎之谜

“结束了?”

神仙居外,左松岩、朔方侯等人纷纷站起身来,向神仙居中张望。

琉璃幕窗突然间悉数破碎,让众人都是心中一惊,适才他们在外面根本没有感受到任何神通波动,也没有听到任何动静!

只有幕窗破碎的一刹那,他们感受到一股无比犀利的锋芒!

那股锋芒不似人间气象,朔方侯身边,李牧歌心中微动,低声道:“是剑气神通!”

其他人闻言,倒是没有觉得什么,只有董医师、梧桐和左松岩极为触动。

他们都知道苏云有那么一招剑术。

神仙居中,莹莹紧张万分,在琉璃雨下飞来飞去,东躲西藏,倘若这些破碎的琉璃落在她身上,肯定将她这个小书怪切成碎片了。

只是她担心的并非是自己,而是苏云。

镜面灵界破碎,苏云恐怕会被破碎的灵界直接撕成碎片,断无幸存的可能!

就在此时,坠落下来的琉璃雨突然停顿在空中,时间仿佛静止一般。

裘水镜与苏云突然出现在神仙居中,苏云急忙向前扑去,将莹莹抱在怀里。

哗啦!

琉璃雨坠下,苏云头顶大黄钟浮现,将这些琉璃碎片挡住。

莹莹惊魂甫定,从苏云怀里飞出来,把自己上上下下摸了一遍,又要去摸苏云。

苏云连忙道:“莹莹,不用摸了,我没事。”

裘水镜仰头向上看去,但见神仙居的琉璃穹顶和幕窗完全破碎,只剩下框架,四处透风。

“一百青虹币。”他向苏云道。

苏云老老实实取钱,道:“老师,我年前卖劫灰怪赚了一笔,还算有点身家。此次挑战老师,弟子也是准备好钱财。不过这一战,我能收老师一些学费吧?”

莹莹飞到他的身后,撩开他的衣裳,检查他身上是否有伤。

苏云连忙提了提裤子,眼睛亮晶晶的,看着裘水镜。

裘水镜从他手里接过钱袋子,掂了掂,似笑非笑道:“你觉得你这一战中教了我什么?是力大压死人,还是来来去去就只一招大力神通?”

苏云脸色微红,又扯了扯裤子,莹莹正在他身后扯着他裤子往里看。

裘水镜想了想,取出一枚五铢钱丢到他怀里,道:“你也教了我一点儿。我只顾着防你的钟,没有提防你居然还有另一招威力更强的神通。我算是从你身上学到点东西,值一个钱。”

苏云激动莫名,小心翼翼的将那枚五铢钱放在黄钟上,由黄钟带入自己的灵界之中珍藏起来。

能够让裘水镜这样的存在承认,与他交手可以学到东西,这对他来说本身就是一个莫大的荣耀!

“莹莹,我真的没有受伤!莹莹……”苏云连忙抱紧胸膛,告饶道。

莹莹只得放弃,道:“我去你灵界里看看,说不定你性灵受伤了呢!”

苏云不让她进入自己的灵界,莹莹只好作罢。

“帝平的战力,可能比我以符文阵列模拟出的战力还要强一些。”

裘水镜沉吟片刻,道:“他是一个无比聪明的人,他的五御混元功其实应该称之为六御混元功了。他的功法结合了我的洪炉嬗变,以及朝天阙残篇,炼就大一统。在法力上,相同境界我不如你。但是与他相比,你未必占优。”

苏云心中凛然。

裘水镜继续道:“但是,你并未打开所有第七灵界的洞天,所以你还有机会在最后一天突破,将其他洞天悉数打开,在法力上胜过他!”

苏云皱眉,摇头道:“老师,我试过了,以我现在的法力,只能打开第四十六洞天。”

打开更多的洞天,需要的力量越来越强,打开第四十六洞天已经是他的极限。

他在去朔方学宫的路上,一鼓作气打开四十五个洞天,这四十五洞天都极为容易。他的神通强,攻击强,甚至可以一股脑轰穿六重灵界,直接打通第七灵界!

然而,在来天方楼神仙居的路上,他却只打开第四十六洞天,他尝试了许多办法,始终不能打开第四十七洞天。

裘水镜微微一笑,提点道:“那么你觉得,我打开七十二洞天,是否意味着蕴灵境界我的法力远超于你?”

苏云怔了怔,醒悟过来:“是了!相同境界,老师的法力比我逊色良多,这说明打开其他洞天,一定有着技巧,并非蛮力便可以打开!”

“法力逊色良多……”

裘水镜闻言,心中颇为不爽,但不与他计较,毕竟苏云说的是大实话,道:“这的确有办法。你还没有击败帝平,所以还不是我的弟子,所以,教你是要收钱的。你刚才说你卖劫灰怪,存了不少钱?”

苏云迟疑一下,小心翼翼道:“而今也所剩不多了。弟子家里还有三个小孩需要照顾,还有二哥尚未成亲……”

……

“开启更多洞天,需要强大的法力,但是我计算过,就算是修成神仙般的水准,也不可能将七十二洞天悉数开启。因为后面几座洞天需要的法力实在太多!”

裘水镜眼睛无比明亮,道:“后来我留学海外,来到东虞,在东虞我遇到了一门功法,叫做周天陈列观想篇。元朔也有周天星宿星斗之类的法术,但东虞国这门功法与我元朔功法的不同在于,周天陈列的方位不同。”

他细细述说,元朔的周天星宿星斗,是以人们所在的世界为宇宙中心,计算周天星宿星斗在宇宙中的位置。

而海外东虞等蛮夷之国的灵士发现他们所在的世界并非是宇宙中心,太阳才是宇宙中心。

于是这些灵士以太阳为中心,重新计算周天星宿星斗方位,更正了传统认知中的许多错误。

“我学到周天陈列观想篇之后,突然意识到自己认知的盲区。”

裘水镜看了苏云和莹莹一眼,微笑道:“你们知道这个盲区是什么吗?”

莹莹也听得入神,连忙问道:“是什么?”

裘水镜摇头道:“莹莹,不要问,要思考。只想知道答案,是读死书,死读书,不是自己的知识。”

苏云灵光一闪,笑道:“我知道了。”

莹莹想了想,笑道:“我也知道了。答案其实很简单,不要把自己的性灵,当成第七灵界七十二碎片的中心。”

苏云点头道:“把自己当成中心,去看七十二洞天,便不在同一个层面上。不过倘若寻到第七灵界中心,便可以将七十二洞天统一起来,最大限度的利用七十二洞天带给自己的天地元气。”

裘水镜笑道:“这就是我能打开七十二洞天的原因。我想通了这一点,便学习海外色目人的周天陈列,以及计算方法,终于被我计算出七十二洞天的中心。”

他正要说话,苏云把身上带着的所有青虹币都取了出来,推到他的面前:“老师,请讲计算之法!”

裘水镜不动声色的把钱收到袖兜里,将自己结合周天陈列而开创出的洞天陈列计算之法讲出,莹莹立刻取来纸笔,趴在书本上飞速记录,心道:“裘太常赚钱太快了,倘若我把我知道的知识都卖出去,我岂不是要变成个大富婆?”

裘水镜将洞天陈列之法讲了一遍,道:“你慢慢参悟,不懂的,问我。没钱可以先欠着。”

苏云冥思苦想,莹莹钻入他的灵界,和他的性灵一起写写画画,不断演算。

裘水镜看了两人一眼,心中暗赞:“原来是莹莹在教他,难怪他这么久都不来寻我。莹莹教的,的确剩下我许多时间。”

他正欲起身去见左松岩等人,突然苏云张开眼睛,笑道:“我想明白了!”

苏云跳了起来,哈哈大笑道:“我想明白七十二洞天的中心点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

裘水镜脸色微变,急忙止步,转过身来,急促道:“你知道七十二洞天的中心点形成的原因?”

苏云露出笑容,伸出手来。

裘水镜哼了一声,取出袖兜里的一袋钱,正是苏云刚才交给他的那袋青虹币。

苏云收了青虹币,笑道:“这个中心点,其实是第七灵界发生破碎的那个点!有一股强大的力量,轰击在这个点上,导致了第七灵界的破碎!也即是说……”

裘水镜怔了怔,重复他的话:“也即是说?”

苏云看他一眼,裘水镜又从袖兜里取出一袋子钱。

莹莹忍不住提醒他道:“裘太常,你刚才说过,不要问,要思考!你怎么一直问?你好不容易才赚来的钱,都要被你送回去了!再问下去,甚至说不定连修缮神仙居的钱都要自己出!”

裘水镜脸色微红,暗道一声惭愧。

他当年留学海外,对第七灵界和七十二洞天思考良多,探索良多,付出了无数心血,但还是留下了几个无法解决的难题。

苏云刚才说的,正是解决这几个难题的思路,因此他难免有些失态。

“也即是说,第七灵界与其他几层灵界不同,这个第七灵界,是有实体的。”

苏云收了这袋钱,将自己的猜想和盘托出,道:“我怀疑其他六层灵界,其实都是第七灵界曾经的投影。也即是说,我们用洞天牵引来的天地元气,其实都是来自第七灵界。”

他聚精会神,突然,苏云的灵界浮现出来。

苏云性灵与肉身一体,在灵界中走来走去,随手挥去,只见灵界的天空中顿时多出七十二洞天的模拟虚影。

苏云用裘水镜传授的符文计算法门,不断演算,推演七十二洞天的中心。

“倘若我们把七十二洞天的中心,加以改动,当成宇宙的中心,配合老师刚才说的周天陈列计算法。以周天陈列计算法来计算周天星宿星斗的话……”

他口中低喃不停,将七十二洞天与中心相连,又观想出周天星斗,以计算出的方位来摆放诸天星斗。

过了良久,苏云拍了拍手,笑道:“假如太阳不是宇宙中心,第七灵界才是宇宙中心的话,那么周天应该这样陈列。我们应该在这片星图中的哪儿呢?”

他兴致勃勃的打量自己列出的星图,试图搜寻出他们的世界的方位,只是他并未学过这方面的知识。

突然,一只粗糙的手指伸过来,指着星图中的一个位置,沉声道:“我们在这里。”

苏云心中微动,急忙看去,却是左松岩不知何时来到他的灵界之中,面色凝重的盯着他重新设计的星图。

左松岩收回手指,突然董医师走上前来,指着左松岩所指的位置,道:“那么这里是天市垣,七十二洞天的一部分。对不对?”

他看向苏云,目光热切:“你也是从这里来的,所以你能画出这幅星图,对不对?”

苏云有些茫然。

突然朔方侯的声音传来,声音嘶哑道:“天市垣堕龙,那条真龙,是从星图的天栋,也就是大角星坠落的。苏上使,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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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九章 无法熄灭的劫火

苏云迎上朔方侯的目光,这位朔方最有权势的人眼中一片火热,迫切想要知道答案。

“我不知道。”苏云摇头,心念一动,灵界回归他的体内,向外走去。

董医师急忙上前,道:“苏士子,你……”

苏云摇头道:“董医师,你误会了,我和你真的不一样!”

左松岩挡在他前面,试探道:“这天外的事,上使,你是怎么知道的?”

苏云绕过他,无奈道:“仆射,你又想多了!少想一点,你会轻松很多!”

叶落公子走上前来:“这七十二洞天的奥秘,大师兄是怎么知道的?”

苏云大怒,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他们。

他只是灵光乍现,觉得可以这样计算,会得出不同的结果,他算出第七灵界和周天星斗图之后,自己也不知道意味着什么。

左松岩等人询问他的这些问题,期望从他那里得到答案,可是他哪里知道答案?

莹莹提醒他道:“苏士子,你的目的是打开七十二洞天,明天打败帝平,不用理会这些人。理会他们,你便没时间修炼了!”

苏云拨开叶落公子,冲出神仙居,回到负山辇中清净一下。

他向来路看去,只见回去的路被各种车辇堵满,负山辇也无法返回文昌学宫。

苏云只得坐下来,心中默默道:“有了完整的第七灵界中心点的计算方法和周天星斗图,我打开其他洞天便轻松了许多。至于什么天市垣,什么堕龙,什么大角天栋,什么天心,与我无关!”

他的灵界之中,性灵开始确立第七灵界的中心在自己灵界中的位置,就在这时,苏云眼角的余光瞥见红袖飘扬。

苏云看向窗外,只见少女梧桐独自站在神仙居废墟之中,红衣迎风飘扬,显得遗世独立,很是孤独。

她似乎感应到苏云的目光,迎着苏云的目光看来。

苏云收回目光,没有与她目光接触。

少女梧桐低下头,回忆刚才看到的那一幕。

苏云的周天星斗图,带给她的震撼,远比其他人更加强烈。

因为,她与真龙一样,都不是这个世界的生灵!

看到苏云所描绘的那幅星图,让她回忆起很多事情。

她的眉目低垂,不知在想些什么。

全村吃饭焦叔傲站在她身后不远处,瞥了瞥苏云,收回目光继续呼吸吐纳,锤炼自己的灵器龙牙剑,心道:“臭小子,就知道瞎整。”

“水镜先生,苏上使知道的真多呢。”朔方侯虽是在与裘水镜说话,目光却落在负山辇中的苏云的身上,始终没有挪开过。

裘水镜面色淡然:“他本来便是出身自天市垣,他知道的东西,比他自己以为的要多得多,也比我们以为的要多得多。”

他此言一出,在场所有人都心神悸动,各自凛然,细细揣摩他话中的含义。

只是他们越想,便越觉得这里面隐藏的秘密极为可怕。

朔方侯声音有些沙哑,发干,笑道:“我小时候经常在祖宗的黑棺下,听棺材里的老祖宗讲故事,其中印象最深刻的故事便是天市垣龙与魔坠落的故事。”

他目光中闪烁着不明意义的光芒,声音有些颤抖,笑道:“神龙来自哪个世界?这世上有过这么多神话,有过这么多神兽,它们曾经发生过,现在去了何处?倘若我们能寻到那个地方,我们能否长生?”

他说的是像神龙、毕方这样的神圣。

在历史的某个阶段,龙凤等神圣很是常见,但是过了那段时期,这些神圣便仿佛突然间消失了!

这些神圣为何会全部消失?为何又偶尔会出现坠龙事件?这些是否与七十二洞天有关?这里面隐藏着什么秘密?

左松岩瞥他一眼,声如洪钟:“侯爷,你失态了。现在最关键的问题,不应该是林清盛这个人,为何会化作劫灰怪吗?”

朔方侯凛然,警醒过来,笑道:“是我一时乱了心智。对,是应该了解劫灰怪。林清盛是林家的士子,已经是元动境界了,他变化成劫灰怪,的确匪夷所思。仆射卖给我的那个黑棺,我寻了几个最有名的医师格物其中的劫灰怪,虽然有所收获,但其中的原理却不甚了了。”

裘水镜面色古怪,道:“左仆射也卖了我一口黑棺,只是我的医术造诣不高,在解剖上没有多大建树,所得不多。左仆射不是说只弄到一口黑棺吗?怎么又卖给了朔方侯一口?”

朔方侯惊讶道:“左仆射对我也是这么说的。”

“这个么……咳咳咳!”

左松岩连连咳嗽,眼珠子乱转。

苏云从劫灰厂弄出来七口黑棺,里面封印着七个劫灰怪,其中一口黑棺被苏云送给了董医师,其他的几口黑棺都被左松岩卖掉。

他自然是狮子大开口,卖的价格高的离谱,但即便是价格极高,裘水镜、朔方侯和薛圣人等人还是重金买下研究。

因为,当时左松岩对他们说只剩下一口黑棺,所以无论多大价钱他们都必须买下。

好在左松岩还算厚道,给了苏云三千青虹币的辛苦费,当然,大头还是被他赚了去。

前段时间苏云挑战七大世家的士子,左松岩更是借机大赚特赚,数钱数得不亦乐乎!

自从给苏云兜底以来,他这几个月赚的钱比以前几年赚的钱还要多的多,要知道,他可是十七州一百零八郡县的匪盗头头,可想而知苏云带给他多大的财富!

“对了对了,杏林!你来,你是医师,也是留过洋学过解剖的!”

左松岩连忙向董医师招手,笑眯眯道:“你来跟大家解释一下你的发现!”

董医师从苏云身上收回目光,打开自己随身带着的木头箱子,正色道:“我将那劫灰怪大脑切成七千片……”

裘水镜眼中精光一闪,赞道:“好刀法!”

董医师向他看来,露出惊讶之色,躬身见礼道:“水镜先生竟是一个行家,幸会幸会。”

裘水镜急忙还礼,肃然道:“世上能把大脑切成七千片的医师,我只见过两个,都在海外。你是第三个。而那两个,是征圣境界的存在,即将修成原道。”

众人心头震动,目光纷纷向董医师看去,心道:“这个胖医师竟然有这般能为?”

董医师从箱子里取出一摞纸张,道:“这段时间,我将其心肝脾肺肾,大肠小肠三焦膀胱胃胆,皮毛骨骼内循环,统统格物一遍。”

左松岩道:“这些纸张便是你得到的格物志?”

董医师摇头道:“这是格物志的目录。”

众人各自皱眉。

单单目录便这么多,若是把格物志取来,恐怕要看好几天才能看完!

“小遥,你来跟大家说说我们的发现。”董医师道。

池小遥上前,心念微动,将自己灵界中的一部分格物总结取出来,分发给众人,道:“这次我协助先生格物,发现了劫灰怪体内,存在着上个世界毁灭时的一种奇特能量。这股能量有着极强的传染性,可以感染我们这个世界的天地元气。倘若灵士被传染,其被污染的元气便会扭曲性灵和肉身,使之形体变得与劫灰怪越来越近。”

她顿了顿,道:“这种能量,我称之为劫。”

董医师从木头箱子里取出一个小小的玉瓶,道:“侯爷,还记得我委托侯爷从地底劫灰城取来的劫火吗?”

朔方侯点头。

“劫火,便是燃烧的劫。”

董医师举着玉瓶,道:“地底劫灰城的劫灰怪,其实上一个世界的生灵,可能是人,也可能是其他智慧生命。他们世界中的劫太多,导致他们发生了变异,整个世界都被传染,然后葬身在劫火之中,变成了劫灰。而现在……”

他犹豫一下。

池小遥接着他的话说下去,道:“他们来感染我们了。”

左松岩面色凝重道:“倘若七大世家借助劫灰怪的力量发动灾劫,的确有可能让整个朔方都陷入劫火之中。若是整个朔方城的百姓都化作了劫灰怪……”

他的老脸脸皮抖动几下,声音嘶哑道:“水镜,你还记得海外燃烧的劫灰城吗?劫火根本无法熄灭!”

裘水镜面色凝重,沉声道:“朔方,不会变成那样!梧桐,作为人魔,你能化解劫吗?”

少女梧桐迈步走上前来,轻轻抬手,董医师手中的玉瓶炸开。

玉瓶中的火焰落地,众人顿时仿佛听到扭曲的呐喊,凄厉的嘶吼,各种负面情绪情感向他们脑中涌去,让他们堕落,魔化!

劫火触碰到神仙居的地面,依旧未熄,不断燃烧,有逐渐壮大的趋势。

众人脸色微变,各自后退几步,免得沾染劫火。

少女梧桐莲步款款走来,赤足落在劫火上,劫火对她没有半点的影响。

非但如此,她甚至还可以汲取劫火中的力量,很是受用。

“有梧桐在,劫火不足为虑。”朔方侯哈哈大笑。

天市垣,葬龙陵。

夜幕降临,童老神仙风尘仆仆的赶来,走入葬龙陵,笑道:“天外真龙,降临凡间,却不幸遭遇人魔,与人魔同归于尽。而今,阁下又沉沦在自己的尸骨旁,久久不去,莫非心有怨怼?”

夜色中的葬龙陵,幽幽的光芒亮起,神龙的灵浮现出来,围绕自己的尸骨飞行,发出悠长的龙吟。

童老神仙道骨仙风,呵呵笑道:“难道龙灵不想为自己报仇吗?”

第二天,黎明,文昌学宫。

天色刚亮,苏云便起床梳洗一番,吃罢早饭,送三个小狐妖上学,自己则回到山水居中,静坐下来。

他的灵界中,书怪莹莹一脸严肃的看着他,低声道:“准备好了吗?”

苏云看着前方的天道院大门,微笑道:“我准备好了!”

书怪莹莹捏紧拳头,鼓舞道:“打倒帝平!”

苏云重重握拳:“打倒弟平!”

第一百七十章 暴打东都大帝

天道院。

今天是个奇特的日子,天道院几乎所有士子,所有西席,都进入这片灵界之中,静静等候。

曾经有人说过,除了皇帝驾崩和新皇登基之外,没有人能让天道院所有师生同时进入天道院。但是今天,所有天道院士子却聚在一起。

他们元朔当今世上才华最出众的人,他们志向远大,各有所长,各有不凡成就,每个人都有着其独到的领域。

还有些人是朝廷的官员,有些人则游学海外。

但是现在,他们却聚在一起。

因为今天是个大日子,有一个胆大包天的士子,竟然约定在今日挑战平帝,挑战东都大帝!

叶落公子也早早的进入天道院,选了一个比较好的位置,心中颇为激动:“这恐怕是天道院成立以来的第一次吧?第一次有人挑战大帝!”

他尽管克服了对皇权对大帝的恐惧,但是真的要他挑战大帝,他还是无法办到。

倘若是挑战苏云,他便没有这个压力了。

造成他无法鼓起勇气挑战帝平的原因,是身家性命,他无法担负起用身家性命去换来挑战帝平的机会。

因为他知道,自己无论胜或者败,都有埋葬整个家族的凶险!

战胜帝平,死,满门抄斩,诛九族!

败在帝平之手,死,满门抄斩,株连九族!

胜与败,结局都不会好过,或许败了才是更好的结果,毕竟株连九族好歹还可以保住同族性命。

“帝平这位大帝,更是无敌的存在。早有传说他聪慧过人,天资绝代,将五御混元功修炼到混元的境地,甚至再有开拓!若非他沉迷于长生,他几乎没有任何弱点!”

叶落公子心中默默道:“他的漏,我捡不了。而且,我也没有必要捡。”

他四下看去,没有看到裘水镜、薛青府等人的身影,倒是看到了陆昊陆太常。

即便是太常,只要离职,天道令便会被收回,不可能留在其人身上。因此,没有天道令,即便是强如裘水镜和薛青府这样的存在,也无法进入天道院。

陆昊陆太常注意到他的目光,微微颔首。

叶落公子遥遥躬身见礼,抬头看去,却见陆昊率领一众天道院西席在改变天道院的地理。

天道院是灵界,陆昊与这些西席先生取出天道令,指点江山,只见山峦宫殿,拔地而起,化作一片决战之地。

诸多天道院士子则在看着天道院的大门。

突然,天道院门户开启。

“陛下!”

天道院所有士子、西席在太常陆昊的率领下,躬身下拜。叶落公子也躬身下拜,心道:“皇帝怎么先大师兄一步进入天道院了?他的心境,不够沉稳,难道是大师兄给了他压力……不对,不对!”

叶落公子额头冷汗津津,毛骨悚然:“我怎么突然生出这种大逆不道的想法?我竟然怀疑大帝的心境不稳,该死,罪该万死!”

然而,苏云却像是唤起了他的心魔,让他对东都大帝没有了从前那种崇拜神祇般的信仰。

“应该不是大师兄给了大帝压力,而是大帝对仙法的渴望,给了自己压力。”

叶落公子摆脱对皇权的敬畏崇拜,智慧通达,顿时想出其中关键。

“大帝迫切想从大师兄的身上,看到水镜先生的大一统功法的进度,他太迫切,以至于心神不稳!”

叶落公子与其他士子站起身来,心中默默道:“也即是说,大师兄并非全无胜算。”

这种念头更加大逆不道,但他没有再恐惧,而是分析苏云与帝平的强弱。

就在此时,天道院的大门再度开启,所有天道院士子、西席和太常陆昊,纷纷看去。

门户开处,一个眉清目秀的少年背负双手施施然走了进来,那少年十三四岁年纪,肤色白皙,身躯比寻常少年高大一些,肩膀也宽厚一些。

面对众人的目光,他始终面带笑容,但是那只是礼貌性的笑容,他的眼神却暴露了他的内心。

那是目空一切的眼神,所有士子都感受到此人虽然文质彬彬,但其实是根本没有把你放在眼里!

“就是这小子,偷走了我文渊阁的书怪莹莹!”

苏云正在往前走,突然文渊阁守藏史斜刺里冲出来,一把揪住他,叫道:“陛下,就是他偷走文渊阁的书怪!”

“陛下?”苏云惊讶,看向帝平。

帝平衣袖一拂,面带愠色,不悦道:“够了!朕早已说过,朕不追究此事,你还敢提?自己掌嘴!”

那守藏史脸色涨红,急忙把苏云放下,跪地啪啪向自己脸上抽去。

帝平看向苏云,双袖向身后一抖,淡然道:“没错。朕便是元朔的皇帝,东都大帝,派遣元朔一众高手前往天市垣探寻天门的平帝!苏士子,你可以跪拜了。”

他话音一落,天道院中的众多士子、西席和陆昊陆太常等人又纷纷跪拜下来,口中高呼:“承天广运文成武德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苏云愕然,失声道:“你是皇帝?东都大帝?”

帝平微微一笑,仰首道:“朕不像吗?”

苏云摇头:“不太像。我一直以为皇帝是个金光灿灿的巨人,没想到是个弱不禁风骨瘦如柴的病少年。弟平兄弟……”

“住口!”陆昊陆太常跪在地上,抬头怒喝道。

帝平抬手,制止他的呵斥,冷冷道:“陆太常,我尚未说话,岂容你放肆?掌嘴。”

陆昊陆太常咬牙,扬起手啪啪扇自己耳光,另一边的守藏史也在自己抽自己,两人的声音很是悦耳。

帝平淡淡道:“苏士子,你若是有心理压力,朕可以宽限你两日。等到你的心境恢复,你再挑战朕……”

“不用!”

苏云突然纵身一跃,人在半空一拳轰出,他的拳风过处,一口大钟旋转出现,冲击到帝平身前!

“咣——”

钟声震荡,钟内十二神魔随着大钟一起旋转,与此同时,苏云身后轰轰轰浮现出七十三洞天,如同七十三口大钟,每一个洞天之中皆有十二神魔牵引天地元气!

他的气血顿时狂暴,神通一瞬间催发到极致!

帝平被这股恐怖的威力冲击,整个人向后平移,他脚下的地面被深深犁开,身形两旁,大地不断炸开,如同怒龙向两旁翻滚!

苏云落地,脚下不停,向前冲出,一拳又一拳向前疯狂轰去,只听咣咣的钟声不绝于耳,两旁的大地纷飞,被生生轰出一条粗达数丈的通道!

而在天道院中,天道院众多士子、西席依旧跪着,陆太常和那守藏史还在啪啪抽着自己的脸,他们还未反应过来,苏云便已经向皇帝痛下杀手!

众人抬头,此刻没有皇帝的命令,他们也不知自己是该跪着,还是该站起来观战。

众人正在犹豫间,突然叶落公子站起身来。

叶落起身,这才发现众人都跪在原地,心中一惊,迟疑一下正要再度跪下去,却见第二个士子站起身来。

其他士子见状,也纷纷起身。

他们起身之后,西席先生们也各自起身。

陆太常迟疑一下,停止扇自己耳光,站起身来,低声道:“这个苏士子,太胆大包天了,竟然未曾跪拜大帝便向大帝出手了!”

苏云的法力愈发狂暴,神通威力更强,突然间七十二洞天中神魔同时怒吼,如同洪钟震荡,与他的神通一起向前轰去!

帝平双手向前封挡,整个人突然巨震,被一股恐怖的力量掀起!

苏云腾空而起,两人手掌相交,苏云身后,十二神魔浮现,七十二洞天被生生拉着同一层面,虽然尚未凝聚成一体,但让他的气血再度提升一筹!

“轰!”

帝平倒飞而去,撞在一座山川上,烟尘弥漫。

下一刻,苏云长驱直入,直捣黄龙,一拳轰在弥漫的烟尘之中,只听一声钟响,那座大山剧烈震动,山体动荡不休。

“只有这一招吗?”突然,烟尘之中传来帝平的声音。

苏云一言不发,攻击如同狂风暴雨,疯狂向烟尘中轰去,钟声震荡不绝。

这时,一声声洪亮的钟声突然黯哑下来,声音还未来得及完全绽放,便径自威力消散消解。

苏云心中一沉,只见烟尘之中,帝平身后五御大帝浮现出来,五种大帝灵兵如同五种匪夷所思的灵兵,五帝持宝在手,挡下苏云的任何攻击!

这种功法,着实罕见,从裘水镜手中施展出来,与从帝平手中施展出来,威力和效果完全不一样!

想来,裘水镜因为没有见过真正的五御混元功,也没有见过五帝的性灵神兵,因此只能靠自己揣摩,无法展现出这门功法的全部威力。

而帝平,却拥有一切,甚至拥有三位帝师的指点!

薛青府、曲进、裘水镜,都只是他的老师!

“裘水镜,只教了你这一招吗?”

帝平身后五帝神通接下苏云一切攻击,从烟尘中向外走来,淡淡道:“倘若只有这一招的话,苏士子,那么……”

就在此时,剑光亮起,苏云身躯几乎是以扭曲的姿态旋转,右臂剑光浩浩荡荡,旋转着自下而上,斩向帝平!

帝平脸色大变,身后的五帝纷纷被斩,五帝的灵兵神通,统统不堪一击!

眼看苏云的剑光要来到他的脖颈,帝平身后洞天全开,他的神通爆发,如同一口巨大的洪炉,浮现在他的身体四周!

而那大鼎之上,元朔五十六州,三百六十郡县,无数江山,烙印其上,如同浮雕,凸凹不平!

“当!”

这一剑切开大鼎,来到帝平脖颈处。

帝平抬手一夹,苏云运剑,向前推去!

两人一个向前奔,一个向后退,脚步如飞,围绕着这座大山,奔行了半周。

仙剑斩妖龙这一招神通的威力终于耗尽!

帝平放开二指,身后大山咔嚓一声,山头斜斜滑落下来。

这座大山是灵界中的山川,固然比不上真正的山峦,但是想要将这座大山的山头一剑斩落,也并非是轻易可以办到的事情。

苏云这一招仙剑斩妖龙的威力太强,剑气洞彻,贯穿这座山峦,因此才能将山头斩下!

“好剑术,好神通。”

帝平赞叹,眼睛明亮无比,看着自己的指头,赞道:“水镜把你调教得很好啊,你果然可以施展出仙术!你把我的指头,弄伤了,足以自傲……”

轰!

苏云拳头落在他的脸上,帝平脑袋陷入身后的大山中。

然而,苏云一颗心却渐渐沉下:“皇帝小儿的功法神通,好像比水镜先生和莹莹说的还要强,而且强出很多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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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一章 我最大的长处,只比你长一点儿

苏云又是几拳砸下,神通爆发,威力浩浩荡荡,砸得帝平整个人如同钉子一般钉入大山的峭壁之中,只剩下双腿露在外面!

嗤!

他手中剑光亮起,再度催动仙剑斩妖龙,向被钉入山体峭壁中的帝平斩去!

同一时间,峭壁炸开,元朔五十六州山川巍峨,浮现出来!

那是元朔山河鼎,帝平的大一统神通!

苏云倾尽所能,剑光破开元朔山河鼎,斩向帝平!

帝平不假思索,抬起右手再度夹住这一道剑光。

苏云发力,然而仙剑斩妖龙斩破元朔山河鼎之后,威力便已经大损,想要伤到帝平极为艰难!

苏云发力,剑压帝平脖子,帝平二指夹剑,两人一个向前奔,一个向后退,几乎重演刚才那一幕!

仙剑斩妖龙的威力耗尽,剑光即将散去,苏云不假思索一拳轰在帝平的脸上。

帝平的右手二指放在脖颈的左边,正是无法防备面门之时,再度被他一拳轰飞出去!

苏云追上半空中的帝平,身形在半空中旋转,手中剑光亮起,又是一招仙剑斩妖龙!

帝平大怒,周身山河照耀,还是元朔山河鼎的神通,同时右手不假思索伸出二指,向左边脖颈处夹去!

两人心中的担忧越来越盛。

帝平担忧的是苏云会不断重复这两招,出剑,一拳,再出剑,再一拳,迫使自己不断的施展元朔山河鼎,夹剑,中拳,再施展元朔山河鼎,再夹剑,再中拳!

“变招,下一次必须变招!”帝平暗暗警告自己。

而苏云担心的却是帝平的实力有些超出预计。

根据裘水镜和书怪莹莹提供给他的资料信息,帝平虽然强,但是其人未曾修炼完美的大一统功法,因此会在法力上远不如苏云。

就算帝平也可以打开七十二洞天,也炼就十二神魔,但功法不完善便是不完善,相同境界,法力上肯定要比苏云逊色良多。

因此,书怪莹莹制定的策略,便是一招仙。

一招仙人!

不管帝平施展的是什么神通,只管用威力最强的那一招疯狂进攻,迫使帝平与自己比拼法力。

这样做的目的是,把自己的优势发挥到最大,让敌人无暇针对自己的劣势,从而达到没有弱点的程度!

敌人寻不到你的弱点,那么你便没有弱点。

倘若敌人寻到你的弱点,但被你逼得只能与你的长处硬碰硬,无暇针对你的弱点,那么你也没有弱点!

苏云采用的策略,便是这种策略。

但是现在,苏云突然发现,自己最长的长处,好像并没有比帝平长多少!

他最大的长处就是相同境界法力更强,但他的这个长处,好像只比帝平长了那么一点儿。

更为可怕的是,帝平的平均线要比自己长很多!

他不仅仅在法力上不逊于苏云,神通的威力上同样也不逊,而且精通的神通更多,苏云只有一两招神通的威力还算可观,有威胁到帝平的实力,而帝平几乎是全能!

苏云骑虎难下,只能不断重复一拳一剑,迫使帝平不断抵挡,来不及进攻。

倘若帝平腾出手来进攻,那么他肯定会陷入被动境地,能够坚持几招,尚是未知之数!

突然,苏云又注意到一件事情,那就是帝平每一次低档的时候,右手二指距离脖颈越来越远!

这说明一件事。

那就是帝平越来越熟悉他的进攻方式,这个看起来病怏怏的少年在这短短的时间内,激发自己的潜能,让自己一次比一次快!

等到他的右手二指夹住苏云那一剑,将剑光推到更远的地方,他便可以有充足的反应时间,展开反击!

“嘭!”“嘭!”“嘭!”

一声声拳头的重击声传来,天道院士子、西席与陆昊陆太常纷纷上前,脸上露出惊骇之色,有士子和西席当机立断,转身离开天道院,不再观战。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此刻皇帝被苏云暴打,苏云死不死他们不知道,但是这一战之后,看到皇帝被暴打的人,恐怕都难保秋后算账。

给他们穿小鞋倒也罢了,若是平日里便不被皇帝所喜,恐怕便不止穿小鞋那么简单了。

“陛下即将要反击了!”

叶落公子眉头一挑,心道:“到底还是陛下更强一分,只是大师兄的本事也非常了得,占了一个优势,便将这个优势发挥到极致。”

其他士子中也有不少人发现这一点,他们原本打算离开避祸,但是注意到帝平的右手二指,便立刻打消了这个念头。

现在离开,只看到了帝平挨打,而不知帝平反击,岂不是罪加一等?

倘若看到了大帝挨打,又看到了大帝凭借自己的智慧和实力反败为胜,上前恭维大帝,大帝扬眉吐气,羞辱苏云,苏云低头认错,惭愧而死,岂不是丧事办成了喜事,皆大欢喜的结局?

当然,作为大逆不道挑战君王的贼子,苏云肯定是要被满门抄斩的。

“仙体,这就是仙人体质!”

陆昊陆太常目光热切,死死的盯着苏云,心潮澎湃起伏:“这就是陛下梦寐以求的仙法,梦寐以求的仙体!裘太常真的做到了大一统功法!”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其他士子和西席先生看到的是苏云攻势无比猛烈,压着帝平,一拳又一拳轰在帝平脸上,迫使帝平陷入被动挨打的境地。

再进一层,看到帝平的反击迫在眉睫,随时可能翻盘,反败为胜,而苏云看似占据上风,实则境地颇为不妙。

但是陆昊陆太常看到的却是苏云一次又一次的动用仙术,而其性灵居然能够承受得住,身体居然也能承受得住!

这意味着,裘水镜的大一统功法,的确可以制造出仙体!

“陛下要反击了!”

所有士子、西席精神振奋。

突然,陆昊陆太常更是激动的飞到半空中,赞道:“好!”

他的喝彩声一出,帝平侧头避开苏云仙剑斩妖龙之后的那一拳。

只听轰的一声巨响,帝平向前一靠,肩头靠在苏云的胸口,苏云倒飞而去,而帝平这一肩靠之中的神通爆发,但见他的身后浮现出应龙虚影,向前扑去!

“轰!”

苏云身前大地炸开,同时钟声响起,苏云手掌向前推出,抵住应龙神通。

下一刻,元朔山河鼎在烟尘之中浮现,十二神魔烙印在山河鼎内壁,而在烟尘中,山河鼎下,帝平迈步走出。

苏云眼角乱跳,只见帝平身后出现一尊十二条手臂的神魔,手托六宝,元朔山河鼎只是其中之一!

“糟了!”

苏云心中又是一沉:“我可能打不过他……”

他长长吸了口气,脚步后退,闭上眼睛!

闭上眼睛后的他,才是最强状态下的他,他迫不得已,以最强状态来面对帝平!

但即便如此,他也没有任何获胜的把握!

只听当当当的声响传来,他身体四周的钟形神通乍隐乍现,将帝平身后的那十二手臂神魔的攻击挡下!

现在他唯一能做的,便是挡住帝平的一切攻势,让自己不被帝平击中!

帝平迈步上前,身后十二神魔攻势突然变得无比狂暴,狂风暴雨般向苏云疯狂攻去!

只听钟声震动越来越快,帝平的攻势竟然被苏云悉数挡下,没有一招可以攻破苏云的招法形成的防御圈!

黄钟神通已经被他磨练得可以从身体任何一个地方发出,气血一动,黄钟自成,无论帝平攻势如何猛烈,只要无法破开苏云的黄钟防御,苏云便不可能输!

“士子苏云,你很不坏!可惜,仙术,朕也懂,也会,并且会的比你多得多!”

帝平哈哈大笑,气息陡变,一掌拍出。

他的身后,六御化作一道青气,青气化作一招神通。

这一刻,帝平的气血修为近乎数十倍的爆发!

“轰!”

苏云周身的黄钟虚影直接爆碎,苏云闭上眼睛疯狂向后退去,突然转身,仙剑斩妖龙这一招也自爆发!

剑光与青气碰撞,苏云闷哼一声,倒飞而去,人在半空中突然身遭黄钟浮现,当当当一声声爆响传来,将追来的帝平的攻势挡下。

“轰!”

帝平又是一招仙术神通,苏云闷哼,黄钟防御被破,再度以仙剑斩妖龙抵挡。

他如同流星般坠落,砸在一座山头上。

帝平手掌盖下,身后十二臂神魔摇动六大灵兵,一发轰下,只见那座山峦的山头几乎在一瞬间被轰成平地!

其他西席先生精神振奋,急忙拓展战场,只见成片成片的山川浮现,不断向外延伸。

帝平再起一招仙术,这一招仙术与先前的仙术又有所不同,威力更强,调动的气血更加猛烈。

苏云依旧以仙剑斩妖龙抵挡,四肢百骸几乎被震碎,倒飞而去,嘭的一声撞击在一座山峰上!

“陛下打得好!”天道院一位位西席先生纷纷恭维道。

帝平气贯长虹,闪电般来到苏云身前,又是一击,但见那座山峰竟然被两人碰撞的仙术击穿,打出一条通道。

苏云后退,从那道通道中向后飞出。

帝平正要追击,突然脸色微变,停下脚步。

苏云止住颓势,腾空而起,催动仙剑斩妖龙,正欲向他斩下,却见帝平站在那里没有出手,连忙散去狂暴气血,降落下来。

“你占据优势,怎么不进攻?”苏云疑惑道。

帝平微微一笑:“朕已经赢了你,没有必要继续打下去了,朕爱惜你的才干,难道还要赶尽杀绝不成?”

苏云怔了怔。

帝平挥袖笑道:“苏爱卿,你我之战,胜负已分。你虽败犹荣,足以自傲。你可以回去了,告诉裘水镜,朕的特使已经带着朕的旨意赶往朔方,诏他回东都!”

他身形渐渐黯淡,很快消失不见。

苏云皱眉,但也舒了口气,当即也散去天道令中的气血,离开天道院。

他的性灵回到自己的灵界中,眉头微蹙。

书怪莹莹正在灵界中焦急的等候消息,突然见到天道院门户消散,苏云性灵出现,连忙扑上前去:“怎么样,怎么样?你有没有用我的办法,打倒帝平?”

苏云摇了摇头,过了片刻,这才道:“我败了。”

书怪莹莹呆了呆,失声道:“不可能!你打开了七十二洞天之后,便绝不可能败落!”

苏云将自己与帝平一战的过程讲述一遍,道:“他最后留手了。帝平大度,没有杀我!”

“你中计了!”

书怪莹莹顿时醒悟过来:“他不是不想杀你,而是他的身体不好,承受不住仙术!那几招仙术已经超越了他的身体承受上限!现在的帝平,应该躲在皇宫里吐血呢!”

东都,皇宫中。

帝平的性灵回归肉身,突然哇哇吐血,面色变得无比苍白。

“仙法!朕一定要得到能够炼就仙体的仙法!”

他抹去嘴角的血,目光狂热,带着一丝戾气:“裘水镜,你赢了,朕满足你的愿望,诏你回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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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二章 师与徒(我票呢?)

“皇帝这么yīn?”

苏云呆了呆,摇头道:“帝平不可能吐血,他的修为应该远超于我,既然修为远超,那么他的肉身应该也远在我之上,怎么会吐血?”

莹莹飞身而起,落在大黄钟上,随着黄钟的旋转,来到外界,振动纸质翅膀飞起,道:“你现在抬起自己的右臂。”

苏云正要抬起右臂,然而右臂却突然无比酸疼。

他不由呆住,他的右臂像是施展了数十次仙剑斩妖龙一般,强烈的气血冲击导致右臂承受不住!

“不过,我是以性灵形态,在天道院中施展仙剑斩妖龙,根本不曾亲自施展过这一招。怎么会……”

书怪莹莹道:“性灵是你的精神,你精神运转,体内的气血也随之运转。你的身体强大,可以承受得住自己的气血冲击,但帝平的身体可承受不住他的气血冲击。”

她摇头道:“他可以封印性灵的境界,关闭骊渊即可,但是他封不住肉身的境界。他在与你对敌,只要动用仙术神通,那么他的肉身便承受不住。他动用的仙术次数越多,对身体的负荷越大。”

苏云皱眉道:“也即是说,我并没有输给帝平?”

莹莹点头,道:“他缺少朝天阙,没有炼到真正仙体的境地,当然比不上你。他败了……”

苏云摇头,面sè平静道:“我没有打败他。他只是败给了自己。”

莹莹怔了怔。

苏云面sè平静道:“帝平很强,相同境界,我暂时还无法胜过他。他虽然肉身坚持不住,但我输在了心态和章法上,我主动认输,便是我败了。”

他露出笑容,来到山水居的露台上,扶着栏杆悠然道:“而且经历这一战,我意识到自己的不足之处。我虽然一两招神通可以施展的很好,但是我没有经历过系统的学习,各种知识欠缺,在心境上也有着不完美之处。等到我感觉自己达到完美的状态,我会再找他比试一次!”

莹莹松了口气,从他身边飞过,飞入露台外的花圃中,笑道:“你能这样想,我便放心了。我担心你会因为这次失利而自暴自弃。”

春天到了,花圃中有一些花儿已经盛开,这时候还没有蜜蜂和蝴蝶,只有这个书本高的小姑娘拍着翅膀,凑到花朵跟前,闭着眼睛嗅着花香。

苏云内心一片平静,笑道:“我摔倒过的次数,比你想象的要多得多。我从未因此有过气馁。”

莹莹从花蕊中抬起头来,感受到他强大的内心。

她并不知道苏云儿时的经历,只知道这个少年比他的外表坚强了无数倍,那是无数次摸爬滚打换来的强大内心!

天方楼神仙居。

上次,神仙居所有的琉璃幕窗破碎,裘水镜花钱从叶家的琉璃厂购买了一批琉璃大幕,一些灵士正在安装琉璃幕窗,裘水镜则坐在书房中,静静等候。

他面sè如古井,不起任何波澜,仿佛他的内心也一样平静。

距离苏云挑战帝平的日子,已经过去了两天时间。

这两天时间,他神sè如常,举止如常,饮食起居也一如既往,他也没有去见苏云,没有打听苏云挑战帝平的结果,宛如什么事都不放在心上。

甚至,叶落公子匆匆来见他,试图提起这一战的结果,也被他婉拒,表示并不放在心上。

这时,侍女来报,道:“老爷,外面来了一行人,自称是东都来的,求见老爷。”

裘水镜微笑道:“请贵客进来。”

侍女称是,退出书房,迈着小碎步去了。

裘水镜为自己的斟茶,放下茶壶,茶壶把手却无声无息化作齑粉。

他恍若无觉,端起茶杯一饮而尽,待他放下茶杯时,那茶杯也无声无息坍塌,化作最细微的微尘。

裘水镜起身,迈步向外走去,脚下却留下一个个脚印,脚印里是被他气息震碎的木屑。

他尽管面sè平静如昔,毫无波澜,但是他的气息却一时间难以平定下来!

待到一声苍老的大笑声从外面传来,裘水镜的内心才突然间平静如细波粼粼的港湾,虽有波动,但不为外界的风浪所动。

“水镜大人,当年东都匆匆一别,时隔经年,今日又见面了!”

陆昊陆太常率领一众侍卫,快步走来,陆昊陆太常当先一步,迎着裘水镜张开双臂,哈哈大笑道:“当年是我十里长亭把酒相送,送水镜大人远离东都,回乡养老,没想到这才一年时间,水镜大人便又要重归东都!”

裘水镜面sè淡然,抬起手止住他,示意他不要上前,道:“陆大人当年在皇帝面前进献谗言,把我的太常之位夺去,将我赶出东都。那天陆大人送别时,我告诉陆大人,我失去的,我一定要亲手夺回来!”

陆昊满面笑容,取出帝平圣旨,笑道:“而今,水镜大人已经夺回去了。我在五天之前便已经从东都出发,称作烛龙辇一路辗转,赶往朔方。我带来两份圣旨,这两份圣旨陛下在五天之前便已经写好。水镜大人聪慧过人,应该知道这两份圣旨的内容吧?”

裘水镜微笑道:“一份是诏我回东都,许给我种种好处,继续做我的裘太常。”

陆昊笑道:“不错。这一份圣旨是苏云苏士子施展仙术,与陛下对决,无论苏士子是胜是败,只要他能连续施展多次仙术,陛下便命我把这一份圣旨交给水镜大人。”

裘水镜道:“倘若苏云施展不出仙术,或者肉身承受不住仙术冲击,证明不了他拥有仙法,那么另一份圣旨便是直接将我处死。对不对陆大人?”

陆昊双手托起圣旨,笑道:“水镜大人料事如神,我不及也。作为此次的失败者,我便不诵念圣旨了,请水镜大人自看。”

裘水镜抓起圣旨,看也不看,便丢入自己的灵界之中,淡淡道:“看什么看?皇帝要说的话,我了然于胸,不必再看。陆大人被革职了?”

陆昊身子躬得更低,面带笑容:“我被革职,不是也在水镜大人的意料之中吗?去年这个时候,我斗败了你,把你赶出东都。这次,陆某无需水镜大人亲自出手,认输便是!水镜大人快意否?”

裘水镜深深看他一眼,突然唤道:“少英,备好行囊,我们回东都。”

那侍女应声称是,去收拾行囊。

“这里便是水镜大人居住的神仙居吗?果然像是神仙居住之地。”

陆昊打量四周,赞叹连连,道:“我罢官之后,无处可去,不如便也学一学水镜大人,住在这里。”

很快,那红衣侍女少英背着一个小小的行囊来到裘水镜身边,笑吟吟道:“老爷,准备好了。”

陆昊瞥了那红衣侍女一眼,笑道:“水镜大人为何至今还没有迎娶少英姑娘?少英姑娘追随你十几年了吧?你该给她一个名分了。”

“与你何干?”

裘水镜哼了一声,拂袖离去。

陆昊哈哈大笑,躬身道:“恭送水镜大人!水镜大人若是迎娶少英姑娘,记得知会小弟一声,小弟献上大礼!”

裘水镜和侍女少英来到神仙居外,拦下一辆负山辇,搭乘负山辇向朔方城驿站驶去。

侍女少英坐在裘水镜对面,看着这个中年男子面sè平静的看向窗外,似乎看穿了他的内心,道:“老爷在担心朔方。”

裘水镜收回目光,摇头道:“朔方没有什么值得我留恋的。朔方,只是一个我与朝廷顽固势力博弈的战场,战事已经平息,将士不会留恋战场。”

侍女少英笑道:“我知道老爷放心不下朔方,主要是放心不下这里的人。”

裘水镜再度摇头:“你错了,我没有任何理由留在这里。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七大世家造反,看似声势浩大,但对于东都来说,七大世家绝不可能成功。帝平能够登基称帝,靠的是各大世家的支持,全国各地的大世家维护帝平,便是维护他们自己的利益。七大世家造反,想要重新瓜分利益,其他世家谁肯?因此他们必定失败。”

侍女少英不再说话。

裘水镜却继续道:“我要做的事,是比七大世家造反还要大的事,是要改变这个国家的前途命运的事。我不能被朔方绊住,我好不容易才得到这个机会,我一定要重返东都,实现我的抱负!”

侍女少英轻声道:“无论老爷做什么决定,少英都支持老爷。”

裘水镜眼中的光芒暗淡下来,低声道:“你还年轻,不必跟着我这个糟老头子,我已经半截身子入土了,而且我此去要做的事,失败了便身败名裂,死无葬身之地。这一年来,我为你准备了一些钱财……”

侍女少英笑了笑。

裘水镜看到她这个笑容,叹了口气,不再劝说她。

朔方城驿站,侍女少英前去买票,裘水镜站在那里静静等候,这时,他身后传来一个声音:“老师要离开朔方了吗?”

裘水镜身躯微震,慢慢转过身来,苏云站在他的面前,目光纯净的看着他。

裘水镜点头,声音毫无波澜,道:“皇帝诏我回东都。你做得很好。若是没有你与皇帝一战,我也不可能这么快回东都。”

“只要能够实现老师的愿望和抱负,弟子自然竭尽所能与帝平一战,成全老师。”

苏云抿了抿嘴唇,声音有些沙哑:“可是,朔方呢?你离开之后,朔方怎么办?”

裘水镜道:“七大世家难成大事,他们只要叛乱,势必会遭到诸侯围剿……”

“我问你朔方怎么办,不是七大世家能否成事!”

苏云大声道:“朔方的百姓怎么办?朔方的士子怎么办?老瓢把子,朔方侯,薛圣人,这些人怎么办?”

侍女少英走过来,见到这一幕停下脚步,没有近前。

裘水镜漠然道:“老瓢把子朔方侯他们的实力足以自保,问他们怎么办之前,该问问你怎么办。你与这座城没有任何瓜葛,别忘了,你来自天市垣,与这里没有半点关系!”

苏云身躯僵硬。

裘水镜道:“你是我的弟子,我答应了你,让你成为朔方的上使。你随我一起回东都,我会向皇帝禀明此事,等到朔方一代的动乱结束,你便作为平乱赈灾的上使前来,这样你在朝堂之中便也有了官职。你我师徒联手,革朝廷之弊……”

“不需要了老师,不需要了……”

苏云喃喃道:“自从我踏入这座城开始,我便已经是朔方的上使,我不能辜负这里的人们。老师,弟子不送,别了。”

裘水镜目光复杂的看着他,挥手转身:“别了。少英,我们走。”

侍女少英看了看苏云,跟上裘水镜的脚步,二人登上烛龙辇。

厚重悠扬的龙吟声响起,烛龙奔行,载着裘水镜主仆二人离开驿站。

裘水镜回头望去,只见朔方城越来越远。

天方楼,神仙居。

陆昊陆太常背负双手看着朔方城的景致,突然一个声音从他身后传来:“裘水镜终于走了。”

“是啊。”陆昊陆太常转身,面带笑容看着来人。

童庆云、文正清、武原都、陆中流等人不知何时来到这座神仙居,陆家老神仙陆中流快步上前,噗通跪地,叩拜道:“孩儿拜见老神仙!”

陆太常哈哈大笑,搀着他的双臂:“好孩子,起来吧!”

宅猪:我的票呢?谁见到我的票了?刚才明明还在这儿的!我票呢?TM这么大一个票怎么就丢了?我票……

第一百七十三章 骑龙夜行

裘水镜离开之后,苏云回到文昌学宫,安安心心学习,补上各种基础知识。他还跑到剑道院,跟随李牧歌学习剑术,作为私学先生的报酬,李牧歌每天可以领到一百五铢钱的报酬。

李牧歌感激莫名,十天就可以赚一块青虹币,让他看到了自己的光辉前程。

只是他却不知道,他的妹妹李竹仙每天要花掉三块青虹币,请苏云指点她的修行。

“姓苏的!”

少女梧桐面色凝重,突然唤住苏云,悄声道:“我感受到了魔气在西南方向酝酿,那里必然发生了大事!”

苏云心中凛然,起身道:“西南是川河城,川河城也是朔北十七州之一!这件事,必须要告诉老瓢把子和朔方侯!”

梧桐道:“叔傲,你去告诉老瓢把子,让老瓢把子通知朔方侯。”

格物院外,焦叔傲立刻闪身而去。

苏云心中有些不安,过了片刻,突然只见学宫中一只白鹤扶摇而上,冲入云霄,却是闲云道人去通知朔方侯。

另一边,朔方侯得到消息,当机立断,命城中将士立刻引领一军搭乘侯府的神鸟天凤,赶往川河。

川河城。

这座城市不如朔方城辉煌,朔方城是楼班所建,城中楼宇都是楼班和其弟子炼制而成,之后楼班便被大帝召去修建东都,没有机会打造川河城。

但楼班建成东都之后,建筑之术成为显学,不少灵士修炼建筑之术,遍布全国各地,为各地造楼。川河城也因此得以修缮,大兴土木,建造新城。

与朔方不同,川河因为靠近西南边境,新城带着厚重巍峨的城墙,而朔方城则是没有任何城墙,毫不设防。

与朔方一样的是,川河城中居住在底层的也多是务工者,穷困潦倒,底层脏乱差,很少有上层人会来这里。

此时,川河城中一片热闹,一队运灰车来到川河城的底层。

川河不产劫灰,因此经常有来自朔方城的劫灰被运到这里,所以没有什么人在意。

这队运灰车来到长街中央,为首的车夫从车上跳下来,砍断缰绳,砍断负山兽背上的绳索,便飞速离开。

其他车辆上,一个个车夫跳下来,如法炮制,将一辆辆运灰车丢在那里。

街道上的人们原本没有人注意这些运灰车,但是这些运灰车迟迟没有动静,也不禁引起人们的好奇。

就在这时,突然天空中一道光芒从天而降,那是一道箭羽神通,呼啸而来,一箭钉在道路中央,轰隆一声炸开!

那一队负山兽受惊,纷纷发力狂奔,顿时背上的运灰车纷纷坠落,一辆辆运灰车砸在地上!

那车中是一块块黑石棺,由劫灰切割而成,此刻巨大的黑石棺从高处坠地,一个个被砸得裂开。

“快去抢劫灰!”有人兴高采烈的叫道。

人们纷纷向那些劫灰石棺奔去,突然,只听轰隆一声巨响,一口劫灰黑石棺炸开,一道漆黑的身影呼的一声冲天而起,在半空中展开羽翼!

“嘭!”“嘭!”“嘭!”

一口口劫灰黑石棺纷纷炸开,一只只劫灰怪振翅飞出,劫灰飞扬,四下弥漫。

空中劫灰怪唳啸连连,俯冲而下,抓起一个个狂奔的人们冲天而起,在半空中便将其人一身血肉吞噬!

街道上,一片骚乱,骚乱蔓延。

几个黑衣灵士冲出,趁机丢出几个玉瓶,砸在劫灰中,玉瓶炸开,瓶中赫然是劫火,劫火点燃劫灰,火势弥漫!

朔方城,文昌学宫。

傍晚时分,叶落公子带来川河城的消息,道:“川河城有劫灰怪作乱,吃人无数,那里魔气极重,侯爷与我父商议,打算调我父和叶家的边军前去支援。”

苏云皱眉,问道:“倘若又有一地有劫灰怪作乱,是否又要调动其他世家的城防军?”

叶落公子迟疑一下,正要说话,少女梧桐突然道:“有魔气起于东北五原,那里劫灰怪恐怕也将掀起动乱!”

她话音刚落,突然又道:“云中、受降、雁门、武威、河套、弱水、休屠等地,也有魔气传来,应该也是劫灰怪即将要在那里作乱!”

叶落公子心中一惊,颓然坐下。

朔方城,根本没有这么大的军力,去支援朔北其他十六州!

这些劫灰怪倘若吃人太多,成了气候,便几乎是天象境界的大高手,来去如风如电,甚至可以穿梭劫火之中!

若是其他十六州与各郡县被击溃,劫灰怪之乱,便会在朔北爆发,形成对朔方城的包围之势!

这时候分兵,恐怕朔方城便再无可以抵挡七大世家之人!

叶落公子喃喃道:“七大世家,这一手好毒……”

白月楼道:“可是,七大世家,至今尚未公开说造反。七大世家没有造反的举动,便不好下手。”

夜幕降临,众人遥望西南方,只见那里光芒照耀夜空。

那光芒,正是劫火的光芒。

梧桐嗅了嗅,低声道:“好精纯的魔气……这股魔气,快到朔方了!我忍不住了,我要突破到元动境界了!”

她周身魔气动荡不休,魔元震荡,愈发恐怖,突然只听咔嚓一声,梧桐身后裂开一道天堑,天堑中魔气喷涌而出!

天堑咔嚓咔嚓震动,发出巨响,里面魔气涌动,愈发恐怖,突然天堑中传来神鬼的恸哭之声,阴惨惨阴恻恻,令人不寒而栗!

“好舒服,这股魔性,太舒服了……”红衣少女呻吟。

苏云心中一惊,收回目光,看向远处。

“朔方侯、左仆射、薛圣人,他们已经筹备了数月的时间,他们应该很早便料到这一日吧?”

苏云压下心头的悸动,心中默默道:“既然料到了,那么他们便有所准备,不至于被打个措手不及。只是,他们的计划都是建立在水镜先生还在朔方的基础之上的。水镜离开朔方……”

他的眼角跳动。

这一天,是普普通通的一天,一切都来得极为突然。

夜幕降临的时候,城市上层的劫灰灯亮起,点亮了云桥和高耸入云的楼宇,照亮了朔方。

朔方城高楼大厦下方五层,生活的是底层的百姓。

街道上一切如常,高空中时不时有生活废弃物丢下来,砸在街道上,偶尔也有负山兽的粪便落下来,砸得哪儿都是。

行人们掩着口鼻行色匆匆,从街道两旁的屋檐下走过,生活在底层的人们对此早已习以为常,等到下半夜的时候,才会有人去清理街道上的腌臜之物。

有人来到街边,点燃一盏盏劫灰灯,路灯亮起,有些昏暗不明。还有人提着劫灰灯来到灯箱后,点亮店铺的招牌。

猿妖酒保推出酒缸,故意舀出一碗酒泼在店门口,让酒香散发出来,招徕酒客。

蛛妖使女努力的擦着街边的窗户,让琉璃窗内衣裳在灯光下显得愈发靓丽,里面几位蚕妖姑娘交头接耳,说着今年流行的衣裳款式。

街边一扇扇窗户打开,里面的菜香味肉香味飘出来,冲散街上的异味。

还有几个妖娆的姑娘推开临街的壁窗,身上不着几缕衣裳,站在绯红的灯光中搔首弄姿。

不引人注意的角落里,下水道窨井盖被人推开,钻出几个鼠妖,蒙着脸,身上背着小包袱,鬼鬼祟祟的从阴影里溜过去。

夜晚的朔方底层世界,才是真正的人间,这里的热闹才刚刚开始。

辛苦一天的人们只有在这个时候才会空闲下来,开始今天的生活,至于白天对他们来说并非是生活,而是埋头劳作。

每当此时,街道上才会有欢声笑语。

“轰隆!”

一辆负山辇从天空坠落,砸在街道上,惊得路边一个豹子头的大汉喵的叫唤一声,飞身爬到灯柱上,化作豹头人身的怪人,抱着灯柱瑟瑟发抖。

路上的行人禁不住笑出声来,当即有些不法的妖怪便要上前,搜刮些财物。朔方城的上层世界虽然光鲜靓丽,但常有仇杀的事情发生,因此谁也不知道会有什么东西从天上掉下来。

负山巨兽体型庞大,从高处摔下来,肯定连人带兽一起摔得粉身碎骨。

有些无业之徒便会趁此机会,从尸体上搜寻一些财物。

就在此时,突然又是轰隆一声巨响,又是一辆负山辇从空中坠落下来,砸在街道上,四分五裂!

“轰!”

第三辆负山辇落下。

“轰!”“轰!”“轰!”

第四辆,第五辆,第六辆负山辇相继落下,在街上摔得粉碎,这时街道上所有人的神色不由呆滞,停下脚步,停下手中的活儿,纷纷抬头往上看去。

朔方城上空,突然便有骚动传来,一辆又一辆负山辇被什么东西从空中的云桥上丢了下来,车辇中的人们惊叫连连,有人试图跳车,有人爬到车顶,惊恐万状,一个个身影手舞足蹈从天上坠落,摔得粉碎!

底层的人们呆呆的看着这一幕,有些不知所措。

天空中,是一只只长得像劫灰怪一样的怪物,正在大肆破坏朔方城!

“小遥学姐!”

一个少年的声音传来,就在众人瞠目结舌之时,只见一条银龙纵跃如飞,在楼宇之间跳跃,猛地腾空而起,接住一个少年。

那少年骑在龙背上,手中托着一个木头盒子,木头盒子突然变化,两旁的高楼大厦忽然震动,一座座楼宇的窗户和门户突然自动运转,铮铮作响,开始封闭!

顷刻间,一座又一座楼宇从上而下,化作一个个密封的盒子!

一只只劫灰怪在空中飞行,撞在楼宇上,哪怕是撞得头破血流,也无法进入这些楼宇之中。

苏云坐在池小遥背上,池小遥一路飞驰,向其他楼宇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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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四章 朔方乱不乱,老子说了算

池小遥所化的螭龙奔行如飞,速度极快,让苏云得以全心全意的掌握木头盒子。

木头盒子在他手中变得极为奇特,像是沙尘,沙尘是无数细小到极致的方块,这些方块便是控制朔方城的密钥。

木头盒子在他的掌心上不断变化,苏云需要在最短的时间内,通过木头盒子感知到一座高大几十层甚至百余层的楼宇的内部构造!

这需要他的精神高度集中,才能在一瞬间让自己的精神与一座入云高楼相连。

只有做到这一步,他才能通过控制盒子,来控制这些楼宇的形态变化!

朔方城的建筑分为一个个楼宇群落,苏云封闭一座座高楼,池小遥也在载着他向上飞速攀登。

突然,螭龙纵身一跃,苏云腾空而起,落在一座高楼广厦前的云桥上。

螭龙身躯在空中旋转,化作白裙少女池小遥身形转动落地,白裙与飘带翻飞,恰恰落在苏云的身边。

池小遥稳住身形,四下看去,云桥上一片混乱,一辆辆车辇疾驰,疯狂逃命,以至于云桥拥堵不堪。

天空中,类似劫灰怪的怪物不断扑下,将一辆辆车辇抓起,掀飞,扔出云桥。

“没有吃人,他们不像是真正的劫灰怪。”池小遥惊讶道。

苏云手中的木头盒子已经化作尘烟,尘烟飞速组成十几道云桥,将这片楼宇群落的所有云桥控制住,沉声道:“他们自然不是真正的劫灰怪,他们只是服用劫灰的力量,被同化为劫灰怪的形态而已。”

池小遥心头一跳:“他们是人!”

被困在云桥上的车辇中也有不少灵士,各自施展神通与劫灰怪对决,但往往都在一两招之间被劫灰怪所杀,尸体从空中坠落下去。

苏云催动木头盒子,只听轰隆隆的震动声不绝,一道道云桥在空中分裂,重组,载着那一辆辆车辇躲避劫灰怪的袭击!

云桥如龙般在空中穿梭,突然一座座高楼中央裂开,一道道云桥在天空中横移,穿过那些楼宇。

云桥四通八达,各自穿入不同的楼宇之中,桥上车辇顿时向那些楼宇中冲去。

而苏云和池小遥,正站在这些云桥的中央。

天空中,一只只劫灰怪振翅追来,纷纷冲入那些大楼之中。

这些劫灰怪刚刚杀入大楼内部,便见大楼内部空间疯狂变化,那些车辇很快在他们眼前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堵堵不断从四面挤压而来的墙!

池小遥立刻听到,四周的楼宇中传来一声声凄厉的惨叫,接着便见那些楼宇的墙缝中有黑色的血被挤了出来。

“是这小子在捣鬼!”

突然,天空中有一只劫灰怪发现苏云,发出刺耳的叫声,振翅飞来。

苏云左手抬起,右手指着掌心浮动的尘沙云桥,猛地一挑,那云桥中一根根粗大无比的钢筋旋转着飞出!

那些钢筋表面,符文闪烁,突然嘣嘣裂开,如同数十条大蛇在空中飞舞,将那劫灰怪困住!

那劫灰怪的身躯强大,钢筋无法将其洞穿,其他劫灰怪也在振翅向这边飞来,显然也发现了两人。

“学姐!”

苏云高呼一声,池小遥头顶光芒闪现,出现一张神弓,却是她的神通。

池小遥弯弓引箭,一箭射去,一道剑光洞穿那劫灰怪的左眼,那劫灰怪后脑嘭的一声炸开。

“劫灰怪一身都是骨甲,最薄弱的地方便是眼睛。”

池小遥纵跃而起,下一刻便将空中神弓抓在手中,落在桥上,沿着云桥一路疾驰,不断弯弓引箭,向空中的劫灰怪射去。

她的箭法神通极为罕见,在催动功法时,身后会浮现出巨大的螭龙,帮助她拉开神弓,每一箭的威力都极为可怕!

“我调教得不错吧?”书怪莹莹从苏云的灵界中跑出来,沿着钟壁滑下,跳到苏云的肩膀上,得意洋洋道。

苏云站在桥上一动不动,突然桥梁轰隆断开,云桥升起,越来越高。

苏云站在桥头,狂风扑面而来,让他衣衫在风中抖动,发出噗噗的拍击声,这道云桥在他的驾驭下向远处的另一个楼宇群落疾驰而去。

空中,一只只劫灰怪向他扑来,然而苏云这道云桥两侧,一道道云桥竟然也在飞来。

那些桥梁的速度突然超越苏云脚下的云桥,接着一道道经过冶炼厂祭炼厂千锤百炼的钢筋,像是毒龙大蟒般从云桥中飞出!

那些钢筋穿插交错,表面上的符文不断亮起,威力绽放,将空中一只只劫灰怪锁住。

池小遥白裙飘飘,在一道道桥梁间跳跃如飞,甚至脚踩空中舞动的钢筋,一路滑行。

她的神通爆发,箭光无比准确,将被困住的劫灰怪射杀。

苏云站在桥头一动不动,而池小遥则是灵动无比。

莹莹坐在苏云肩头,不知从那里翻出一本书,将劫灰怪的弱点记下,顺带画出人变化成劫灰怪后的模样,道:“若是能近前格一格就好了……”

突然,一根钢筋卷起一只被池小遥射死的劫灰怪,送到她的面前。

莹莹飞速画下人形劫灰怪的形态,道:“侧身!”

那钢筋卷着劫灰怪侧过身来,莹莹记录下侧身形态,又道:“背面!”

苏云犹有余力,自然是竭尽所能满足她。

莹莹画好劫灰怪的形态,又道:“这是只公的,我还要一只母的。”

就在此时,突然一根根钢筋钢索断裂,苏云心中一惊,只见一只体型巨大的劫灰怪如同遮天之云,振翅向这边飞来,所过之处,任何钢筋铁索都不能阻挡他分毫,被他随手一挥便纷纷断裂!

池小遥弯弓射去,箭光钉在那劫灰怪的眼睛上,却被弹开!

“难道是真正的劫灰怪?”

池小遥心中一惊,突然只见四五道云桥从后方呼啸冲出,向那大劫灰怪卷去!

“嘭!”

一道道云桥炸开,那大劫灰怪催动神通,赫然是周家的印法,大开大合,几招之间便将一道道云桥打断!

“周家的天象境界强者,竟然也化作了劫灰怪!”池小遥心中一惊。

那周家强者所化的大劫灰怪振翅冲来,手掌一翻,苏云前面突然多出四四方方一堵墙,高十丈,宽十丈,上面烙印着鸟虫篆文,极为复杂深奥!

这是朔方七大世家中周家的印法,周家以印法神通著称!

眼看这一印便要将苏云和池小遥打得粉碎,突然苏云身后佛光大放,一只散发出寸寸毫光的大手迎上劫灰怪这一印!

苏云急忙转身,看到涂明和尚身披袈裟,胸前挂着念珠,迈步走来,身后一尊大佛光芒灿灿,坐在莲台之上!

无数梵音嗡嗡作响,化作梵文字符,围绕着那尊大佛脑后旋转。

“苏士子,你去平定劫灰怪之乱,这里有小僧。”

涂明和尚脸上挂着笑容,仰头看向那大劫灰怪,笑道:“周家二当家的,周陇云,你也算是朔方有头有脸的人物,没想到却因为权欲,把自己弄成这幅样子。今日,本座又要积累善德了!”

那劫灰怪哈哈笑道:“涂明,你呢?你应该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高手,为何要隐姓埋名,躲在朔方?”

苏云心念一动,催动木头盒子,盒子所化沙尘形成一道桥梁扰动,他脚下的云桥顿时随着尘沙桥梁的变化而变化,从一旁绕过!

那大劫灰怪冷哼一声,头顶一面宝印浮现,正要向他痛下杀手,涂明一步上前,神通爆发!

云桥从两人旁边驶过,池小遥纵跃如飞,跳到云桥上,快步来到苏云身后,看向前方,低声道:“师弟……”

前方,另一处楼宇群落,混乱更甚,数以百计的劫灰怪大开杀戒,制造混乱,一时间这片楼宇群落尸落如雨!

这里距离朔方侯李家很近,李家的诸多灵士冲出,正在云桥上与一众劫灰怪厮杀。

距离这边最近的,便是一只背着房子的大鸟,那是天凤,在云桥上横冲直撞,鸟喙啄下,击退一只只劫灰怪。

而在小楼上,李竹仙、李牧歌等人站在那里,各自催动神通,对抗劫灰怪,保护云桥上其他人撤离。

苏云正要赶过去,突然李竹仙等人所在的云桥剧烈抖动,一只大劫灰怪飞来,利爪扣住云桥,猛地发力,将这道云桥扭曲!

桥上所有车辇如雨般呼啸坠落,即便是李竹仙等人所在的凤辇,也向下坠去!

就在此时,云桥四周的楼宇之中,一个个窗户炸开,无数木头钢铁呼啸飞出,向那些车辇飞去!

天凤努力拍着短小的翅膀,却根本无法飞起,突然,两张巨大的羽翼飞来,安插在它背上的小楼两旁。

天凤眨眨眼睛:“果?”

呼——

长出翅膀的小楼带着它呼啸而起,追上跌落的李竹仙等人将众人接住。

与此同时,只见其他车辇也纷纷长出木质翅膀,翅膀关节处是钢铁轴承,木鸟振翅,带着巨兽,在楼宇之间翱翔,接住坠落的人们。

那大劫灰怪眼中凶光一闪,四处搜寻,看到苏云,哈哈笑道:“原来是苏上使!”

他如同大鸟,蹲踞在被翻转的云桥上,露出讥讽之色:“真是一个可怜的人儿,你蒙骗所有人你是朝廷派来的上使,甚至连你自己都信了。以至于你忘记了,你不过是一个乡下来的可怜虫!”

苏云心中微动,失声道:“你是武神通武神捕!你怎么变成这个鬼样子?”

“还不是拜你所赐?”

那劫灰怪哈哈大笑,目光森然,冷冷道:“你胁迫我,让我告诉你许多秘密,我变成这个样子,还不是拜你所赐?我若是不化作劫灰怪,我武家老祖宗能放过我?”

他的身后,突然无数道锁链飞出,嗤嗤作响,贯穿一座座楼宇。

空中,一声声唳啸传来,一只只劫灰怪落在他身后的锁链上。

武神通如同大鸟蹲踞,冷笑道:“苏士子,没用的,别说你不是上使,就算你是上使,今日你也救不了朔方!所有人,听我号令,我要这朔方大乱!”

劫灰怪们振翅飞起,猛地双翅一收,向下方盘旋降落的车辇冲去!

“朔方乱不乱,皇帝说的不算,七大世家说的不算,你说的更不算!”

苏云手掌重重一握,一道道云桥嘣嘣作响,分裂开来,向下方的劫灰怪群扫去!

同一时间,武神通所在的云桥突然像是打了个死结,将武神通死死锁在其中!

“老子说了算!”

苏云爆喝,手掌向前重重一推,那云桥卷着武神通飞速向后退去。

后方,两座距离很近的楼宇突然扭曲,轰隆一声,将武神通连同云桥一起夹住!

莹莹呆呆的看着这一幕,突然卷起书本在苏云脑瓜上敲了一下:“不许说脏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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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五章 我还有事,让皇帝等一等

那两座高耸入云的楼宇变成了人字形,把武神通困在其中,外面的人根本看不到两座楼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是被压在两座楼宇中央的武神通心中却是骇然。

这两座楼宇的碾压让他极为吃力,他周身锁链缠绕,锁链不断旋转,从外面看来如同一个大茧,生生撑出一片空间。

他学的是典狱之术,擒拿敌人,锁杀敌人,轻而易举,哪怕是全村吃饭焦叔傲那样的妖龙,在他手中也走不出几招!

但是变化的楼宇,却像是一个莫大的囚笼,他虽然抗住了两座楼宇的挤压,但是想要逃脱出去,却一时片刻间无法办到。

“好在我修炼了真龙神通!”

武神通爆喝,两座楼宇中顿时传来阵阵龙吟,他的锁链化作一条条飞舞的神龙,强行打穿前方的墙壁。

呼——

他从裂开的墙壁中穿过,跳入楼道之中。

那两座楼宇顿时分开,恢复如初。武神通向最近的窗户奔去,速度越来越快,正要冲破那窗户琉璃,突然这层楼宇像是活过来一般,上下颠倒旋转!

武神通周身气血涌出,化作一根根龙爪,抓住四周墙壁,稳住身形,抬头看去,心头一片茫然,只见窗户从他面前凭空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面墙壁!

四周墙壁向他挤压而来,武神通疯狂催动神通,一路轰穿墙壁,向外强行闯去。

然而令他震惊的是,这栋楼宇内部空间像是迷宫一般,不断变化,无论他破开多少面墙壁,他始终寻不到尽头在何处。

他修为损耗极快,继续这样下去的话,肯定会被困死在这栋诡异的楼中。

就在此时,外面的厮杀声突然止歇,接着一条通道出现在他的面前。

武神通快步向前奔去,冲出这栋楼宇,待他看清四周,不由怔然,只见他不知何时来到了地面大街上。

这里是底层的街道,街道上空无一人,两旁的楼宇已经找不到任何门户,找不到任何窗户。

“那个苏云,不知用什么手段封印了这些楼宇,试图打乱我们的计划。”

武神通目光闪动,劫灰怪作乱,在朔方杀人无数,引起莫大的动乱,除了可以打乱朔方侯、左仆射等人的布置之外,还可以借此灾难,攻讦皇帝失德。

皇帝失德,才会天降天灾,苍天惩罚的不是世人,而是皇帝。

不仅朔方陷入劫灰怪造成的“天灾”中,朔北其他各州郡,也要爆发劫灰怪形成的“天灾”,也要民不聊生,也要生灵涂炭,也要劫火熊熊!

朔方只是朔北十七州的一个州,倘若整个朔北都“天灾”频发,那么七大世家便师出有名!

无数生灵死亡,化作劫灰怪,这个屎盆子扣在帝平的头上,挟民意,便可以成事,一举铲除朔方侯等眼中钉!

“不过,就算他能封印这些楼宇,也分身乏术。我七大世家已经准备了数月,其他楼宇群落也有劫灰怪进攻,屠杀百姓。”

武神通目光闪动,正欲振翅飞天,给朔方制造更多的混乱,突然只听嘭的一声,一具尸体从空中坠落下来。

他凝眸看去,那具尸体赫然是武家子弟所化的劫灰怪!

武神通心头一跳,仰头向上看去,但见这条街道的两座楼宇之间,从云桥中剥离的一根根钢筋钢索,将一只只劫灰怪困住,还有的劫灰怪被扭曲的云桥挤压,怼在墙壁上,压成烂泥。

有些劫灰怪则被两道云桥夹在中央,生生挤死!

而那些被困在钢铁囚笼之中的劫灰怪,赫然被人射杀,竟无一个活口!

“苏云!”

武神通咬牙,一身魔气散发开来,如同无数触手在空中翻飞。

他振翅,一飞冲天,来到楼宇上方,四下巡视,突然瞳孔骤缩。

远处,苏云站在一道断桥之上,断桥在空中横移,向另一片楼宇群落而去。而池小遥站在苏云身后,一支支箭羽不断射向空中飞行的劫灰怪!

刚才想来是苏云和池小遥斩杀了所有劫灰怪,立刻抽身而去,让苏云无暇去控制楼宇内部的变化,以至于武神通轻松脱困。

“这对狗男女,不能让他们坏了大计!”

武神通振翅向苏云追去,速度极快,突然夜空中一只白鹤飞来,冲向武神通。

武神通心中一惊,双翼向前振动,拍击天空,身形顿时止住。

而那白鹤在他前方的空中翻身,化作一个瘦削高挑的道人,站在空中,身形笔直,道袍飘动,徐徐下落。

“武神通,我一直把你当做朋友,我一直以为你很正直,光明磊落。你让我失望了。”

那道人轻飘飘落在与武神通齐平的位置上,身后一道白光冲天而起,化作振翅而起的白鹤天象,散发出的莹白光芒将夜空照亮。

这道人正是闲云,脸色淡漠道“上次你为了查案而对苏士子下手,有谅可原,但这一次,你化作劫灰怪为祸朔方,害死了不知多少人,这便是罪大恶极了。”

武神通哈哈大笑“闲云,我接近你,与你做朋友,无非是为了查出你到底是什么身份而已。我早知道左松岩便是朔北老瓢把子,手底下犯人众多,你是他的得力干将,查出你的身份,扳倒左松岩便不在话下。你不会以为我真的打算与你做朋友吧?”

闲云道人面色一沉,抖了一下拂尘,淡淡道“上次你我之战未曾分出胜负,这一次,你变成了劫灰怪,可以放心一决生死吧?”

武神通运转气血,催动神通,顿时有神龙冲出,厉声道“闲云,上一次我只是担心被董医师和你围攻,这才放你一条生路,你以为我真的怕你?”

断桥上,苏云的肩头,莹莹听到龙吟与鹤唳声传来,急忙回头看去,只见神龙与白鹤在空中相争,厮杀惨烈,心道“朔方不愧是朔北第一大城,聚集了朔北十七州的高手,随随便便出来两人便是天象境界。”

朔北民风狂野,是鼎鼎有名的山高皇帝远,各路诸侯割据,各自屯兵,还有外族牧马塞外,虎视眈眈。

朔北又多山林,多牧场,多有匪盗横行,因此往往藏龙卧虎。

苏云冲至这一处楼宇群落,却见叶家与彭家两大世家的弟子合力对抗劫灰怪的侵袭。

苏云立刻上前,帮助两大世家平乱。

两大世家因为要保护平民,难以抵挡劫灰怪,死伤不知多少。苏云插手,封印一座座楼宇,让救援变得无比简单。

等到劫灰怪之乱平息,叶落公子正要追上苏云,却见苏云已经奔往下一处动乱之地了。

“三姐为我护法,我要进入天道院面圣!”

叶落公子丢下这句话,立刻入定,一个叶家女子上前,警觉地守在他的身边。

叶落的灵界之中,天道令化作天道院的门户,叶落公子的性灵推开门,大步闯入天道院中。

只见这天道院没有白天黑夜之分,此时朔方城虽然是黑夜,但这里依旧人来人往,士子、西席济济一堂。

对于很多天道院士子来说,晚上睡觉就是浪费时间,他们的身体睡觉,而性灵则会躲入天道院学习。

叶落公子快步来见帝平,躬身参拜,飞速道“陛下,大事不好,朔方林、周、陆、文、田、武、童七大世家,纵容劫灰怪作乱,已经在十七州点燃战火……”

“朕已经知道了,陆太常都告诉朕了。”

帝平摆了摆手,有些不耐烦,道“童家等世家,癣疥之疾也,不足为虑。叶落,你说裘水镜真的已经离开朔方了吗?按理来说,他现在应该已经到东都了,为何还不来见朕?”

他焦急地走来走去,突然停步,喃喃道“裘水镜一定是自觉奇货可居对不对?他一定还想要朕给他更多的封赏对不对?这家伙,竟然敢威胁朕,拿捏朕……”

叶落公子闻言,目瞪口呆,奋声道“陛下,朔北劫灰怪为祸,无数百姓身家性命难保!陛下……”

帝平摆手道“叶落,朕的话你没听清?朔北的事,陆太常会处理得妥妥当当。朔方的事,并不简单,这里面不仅是七世家造反,还干系到天门镇,干系到朕的八面朝天阙!”

叶落公子低头,却难掩脸上的失望之色。

“朔方不乱,这些老狐狸都不会露出马脚!朔方一乱,朕便知道到底是谁夺走了朕的八面朝天阙!”

帝平的目光凌厉,冷冷道“你是朕的钦差,朕让你留在朔方,是监视朔方侯,监视薛青府,监视左松岩和童庆云,不是让你去查七世家造反作乱!你就不用多操劳了!回去做你的事!”

叶落公子只得起身,转身离去。

帝平目送他远去,低声道“七世家就算不反,朕也要逼他们反。他们反了,朕才有机会趟平朔北,把这些大鱼捞出来晾一晾……奇怪,水镜为何还没有到东都?”

因为各地爆发劫灰怪动乱的缘故,朔方城与其他各城之间的烛龙辇已经停运,最后一辆驶往朔方的烛龙辇远远停在野外,并没有靠近朔方。

前方已经传来消息,说朔方城中也有劫灰怪动乱,因此陆地烛龙自觉危险,主动停下。

驯龙者正与烛龙相商,看看能否让烛龙把车上的乘客送到其他城。

这时,烛龙背上一栋小楼门户打开,裘水镜走下车。

“少英,你自己去东都吧。”

裘水镜向车上的女孩挥了挥手“你告诉皇帝,我还有事,让他等一等。”

第一百七十六章 水镜徐来

烛龙辇上的侍女少英点头,挥手道“老爷自己当心,皇帝那边我会交代清楚。”

裘水镜转身走入夜色中,他对少英很是放心,他虽然暂时回不去,但是少英代他回去见皇帝,一定可以将他与皇帝的关系处理得很好。

驯龙者与那头陆地烛龙商议完毕,许给烛龙三倍的伙食,烛龙这才答应下来。

烛龙张口,吐出一枚龙珠,龙珠光焰如炬,照亮前方十多里,发出悠扬的龙吟。

那驯龙者见到裘水镜的影子被拉得很长,连忙叫道“烛龙要发车回去了,再不上车,便把你丢在这荒山野岭了!”

裘水镜挥了挥手,没有回头。

那驯龙者大怒,高声道“你这人,怎么不听劝?整个朔北完全崩坏了,到处都是劫灰怪!回朔北,就是等死!”

裘水镜哈哈大笑,身影被拉得很长“朔北崩坏?我此去,便是力挽崩坏之势!”

狂风呼啸,大风中裘水镜扬手,把帝平让陆太常陆昊交给他的圣旨丢了出去!

“皇帝的旨意,我为何要听?帝平,是你在求我,不是我求你!”

裘水镜像是放开了一切束缚,放声大笑。

那驯龙者呆了呆,纵身跳到龙首上,坐了下来,拍了拍烛龙脑袋,大声道“不用管他,我们走!”

烛龙奔行,在旷野中折向,返回驿道。

龙珠在它口唇间照耀前方道路,烛龙带着背上的旅客,驶入茫茫的山野。

朔方城,李家侯府,朔方侯站在神仙居的露台外,身后便是李家的镇族神兵,以及李家的一众将士。

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手掌握紧,又自松开,又自握紧,又自松开,手心里是湿哒哒的冷汗。

“朔方之乱,无比凶险。”

他目光如同苍鹰,盯着远处的武家,低声道“武原都,你在等待出击的时机吗?”

朔方侯的额头也出现一滴滴冷汗,他身后的镇族神兵乃是李家守护朔方有功,皇帝上次的圣物,诛神坊。

诛神坊是一座门户,如同天门镇的天门,有五道门,每一道门皆是一面牌坊,上面烙印着李家先祖的丰功伟绩,征战杀伐的身姿。

五门,代表朔方五个古老世家。

当年追随李家先祖的其他几个世家,也各有镇族的性灵神兵,都是元朔的皇帝所赐。

诛神坊的威力非凡,五道门户中皆有方孔,可以将刀枪剑戟之类的性灵神兵插入方孔中,便可以爆发出神威,专杀性灵,斩杀鬼神也不在话下!

当年的元朔皇帝将此宝赐给李家,褒奖他们守在朔方,像是守住元朔的门户,抵御外敌,所以将此宝赐给他们。

但即便是背靠如此强大的性灵神兵,朔方侯还是没有任何胜算。

因为他知道,无论朔方乱得有多狠,他都不能出手,他只能让侯府中的李家灵士出击,去平定劫灰怪之乱。

因为,他只要一动,远处武原都也会出动!

他已经看到,武家的神仙居上空阴云密布,雷霆交加,雷光亮起的一刹那,可以看到巨大的龙形生物在里面游动!

那是武原都的神通!

“武原都在等待我暴露破绽。现在他师出无名,只能让七大世家的子弟化作劫灰怪四下屠杀,制造混乱。”

朔方侯额头汗珠一滴一滴从眼角滑落下来,他身后,李家的众多骊渊、天象境界的高手守在诛神坊的四周。

“混乱之中,只要有机会,他便会对我痛下杀手!”

朔方侯心如明镜一般,劫灰怪作乱,是为了给帝平栽赃,帝平失德,上天震怒降下天灾,七大世家举义旗起义,反抗暴政。

他朔方侯自然也是帝平的爪牙,暴政的一部分!

“所以,只能任由小辈去平定劫灰怪之乱,我不能露出任何破绽!”

朔方侯高度紧张,即便看到李牧歌、李竹仙等人在劫灰怪的攻击下岌岌可危,也不敢出手营救。

即便他看到武神通所化的劫灰怪扭曲了云桥,李牧歌、李竹仙等人从桥上跌下,即将粉身碎骨,他也没有搭救。

他不能给武原都这个机会。

当他看到苏云站在云桥端头,远远而来,操控朔方楼宇,镇压武神通,解救下李竹仙李牧歌等人时,他这才松了口气。

“苏士子,多谢了。”

朔方侯压力稍减,心中默默道“只是这一夜,恐怕我们几家要凶多吉少了……”

就在这时,他突然微微一怔,只见一股狂风吹来,空中一道黄色画卷飘动,上面还有字迹。

朔方侯心头一跳,急忙看去,只来得及看到零星几行字。

“这是……”他心头剧烈跳动。

叶家、彭家、朱家、吕家等世家的家主也是紧张万分,但好在苏云飞速赶来,将一座座陷入动乱的楼宇群落封锁,将劫灰怪铲除。

这些世家腾出人手,支援其他楼宇群落,朔方城内的动乱,渐渐平息下来。

文昌学宫。

十锦绣图飘起,接着落地,与文昌学宫相容。

左松岩坐在文昌帝君殿的门槛上,目光深邃,静静地看着学宫的山门。

学宫的山门前,童家老神仙和童庆云站在那里,身形沐浴在劫灰灯的灯光下,一动不动。

左松岩也是一动不动。

朔方城中一片大乱,他没有让学宫中士子前去平乱,只让涂明、闲云等几个首座西席出击。

现在的文昌学宫只剩下为数不多的西席先生,以及学宫士子。

而他麾下的瓢把子,则都已经被他遣返,回到十七州一百零八郡。

朔北大乱,劫灰怪四处烧杀,吞噬百姓,地方势力一时片刻间无法平乱,所以他只能调动绿林的力量,去平息劫灰怪的动乱。

“但是,这场动乱不容易平息啊。”

左松岩眼中光芒幽暗,看着夜幕下一条条巨龙行走在阴暗中,悄悄潜入文昌学宫。

“倘若地方上的劫灰怪之乱被平息,还则罢了,若是没有平息,其他州郡被劫灰怪杀得一败涂地,那么朔方便危险了。”

文昌学宫中突然山河陡变,轰隆震动一下,神龙惨死。

左松岩还是坐在那里一动不动“若是其他州郡的劫灰怪恢复到巅峰状态,杀入朔方的话……”

他的面色更加阴沉,更为危险的是朔北塞外的异族。

李、吕、叶、彭、朱等半魔将军越过天市垣来到塞外,堵截异族大军数十日,这是令人侧目的成就。

但是他们厮杀得越久,魔性便越重,天劫降临的越快,天劫便越凶狠!

算算时间,这五位老祖只怕已经坚持不住了。

倘若这时候塞外的突然越过了天市垣,从天市垣中杀出,整个朔北都将沦陷!

“水镜,你便这么贪恋皇帝给你的权力吗?”

左松岩目光愈发暗淡,低声道“你在这里的时候,我可以安下心来做任何事,哪怕是去拼命。你离开之后,我便谨小慎微,甚至不敢去与童庆云碰面。我甚至不敢走出文昌学宫,我不知道,这个新来的陆太常是否靠得住,我甚至不认为薛圣人、朔方侯可以靠得住!”

他喃喃道“你是我们朔方势力之中唯一清白的一个,其他人,都藏着龌蹉。你若是不走的话,我敢和他们合作,他们也敢与我合作,但是你离开之后,我们彼此间的龌蹉……”

他眼角抖动。

这时,一股邪风吹来,吹得文昌帝君殿内的烛火飘摇不定,风中一张黄色画卷飘飞,飘入帝君殿。

那黄色画卷随着风儿在帝君殿中飘飞,左松岩仰头看去,隐隐看到“奉天承运”的字样。

左松岩追上前去,正要探手将那圣旨抓住,突然圣旨飘出大殿,翻转着飞下山去。

左松岩心中一动,没有追赶。

那道圣旨飘到山门前,从山门中穿过。

童庆云仰头瞥了一眼,转身便走,童老神仙心中一惊,连忙跟上。

两人一前一后,飞速消失。

而在天方楼神仙居前,陆昊陆太常迎风而立,默默的注视着陷入混乱之中的朔方,只见苏云一行,一个人,一个妖,一个怪,竟然将朔方城的劫灰怪动乱平息得七七八八。

“裘水镜,你收了个好弟子啊。”

陆昊陆太常露出笑容,悠然道“可惜,你配不上他。你太浅薄了,你斗不过我,你的弟子虽然有点潜力,但是……”

突然,一股凉风吹来,一幅黄色的画卷悠悠飘荡,飘落在他脚下。

陆昊目光落在那圣旨上,瞳孔骤缩,只见圣旨上除了皇帝的旨意,诏裘水镜回宫面圣之外,还多出了一行字。

“我回来了!”

陆昊陆太常眼角抖了抖,猛然转身看向神仙居。

此刻的天方楼神仙居,宛如一个深不可测的深渊,邪恶,狰狞,似乎里面藏着一头无比恐怖的魔怪!

“水镜大人,你在里面吗?”陆昊陆太常哈哈大笑道。

神仙居中没有任何声音,陆昊眼角抖动,试探着迈出脚步,向神仙居中走去。

这时,裘水镜的声音从他背后传来,语气平淡道“陆大人如此小心,莫非在防备什么?”

陆昊急忙转身,裘水镜正站在他的身后。

“哈哈哈哈!”

陆昊张口大笑,然而却皮笑肉不笑“水镜大人你不是应该早就到了东都吗?怎么又回来了?”

“我在半途中突然想起一件事情。”

裘水镜不咸不淡道“我手中没有八面朝天阙,借苏云来糊弄皇帝可不成,他是仙体,我没有朝天阙可创造不出仙体来。所以……”

陆昊笑道“所以?”

“所以我回来碰碰运气,说不定便能夺得几面朝天阙,回东都面圣。”

裘水镜道“这几日,我没有地方可去,因此只得与陆大人住在一起。陆大人,不介意吧?”

“当然不介意!”

陆昊哈哈笑道“水镜大人永远住在这里我也不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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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七章 引爆朔方

苏云与池小遥一夜奔波,待来到最后一处楼宇群落时,已经到了深夜,苏云与池小遥都筋疲力尽,但好在各大世家的灵士腾出手来,赶来支援。

劫灰怪被清扫一空,只是迟早的事情。

突然,天色大亮。

一时间交手双方都不由呆滞,纷纷向光芒照耀之处看去。

“这时候还不该升起太阳,奇怪了!”

莹莹站在苏云的肩膀上,翘首张望,迷茫道“而且,太阳不应该是从东方升起的吗?怎么从北方升起了?”

苏云向光芒照耀之处看去,只见明亮的光芒从北方升起,天空中多出了一轮轮太阳,交相辉映。

五轮太阳腾空,挂在夜空中,极为耀眼,将方圆数百里照耀得如同白昼一般。

那五轮太阳下,一道道电光像是丝线,与地面相连。

那些光芒跃动不停,像是多臂的神女用银针穿着银丝线,以大地为布匹,银针穿梭交织,织就锦绣。

“那是劫。”

少女梧桐出现在一座楼宇的顶端,站在龙首之上,遥遥张望,身后红衣飘飘,轻声道“五位半魔无法压制他们的魔性,爆发出的劫。”

她面色平静,但语气中却有羡慕之意“他们五人经此数十日杀伐,一身魔气魔性积累到极致,足以与大圣媲美,于是杀戮与魔性引发了天劫。能将魔气魔性炼到这种程度,他们成就已经不弱了。”

苏云心神震动,遥望北方,低声道“李将军等人堵截塞外的异族大军至今,为朔北争取了时间,现在他们的修为实力达到了极致,但生命也走到了终点。这几位老将军,尽管是半魔,但可能是这个朔方城中最纯粹的人了……”

池小遥露出茫然不解之色,向四下里看去,她看到了朔方侯李家、叶家等世家的灵士,也看到文昌学宫的首座西席帮忙镇压劫灰怪之乱,但是她却未曾看到与七大世家的对决。

“为什么左仆射、朔方侯、薛圣人,他们不对七大世家动手?”

池小遥低声道“七大世家已经做了这么多恶,杀了这么多人,除了朔方,其他十六州的劫灰怪动乱,肯定也是他们下的毒手!为何朔方侯和老瓢把子他们依旧隐忍?”

叶落公子走来,听到她的疑问,迟疑一下,没有走上前去。

李牧歌宝剑插在腰间,摇头道“小遥学姐,在没有得到七大世家明显造反的证据之前,我父若是擅自调动边军,便会引起朝官弹劾。此事关系到我们的身家性命,因此没有证据,绝对不能对七大世家动手。”

池小遥迷茫道“等到劫灰怪动乱蔓延到所有州郡,形成气候,围困朔方,那时再动手就晚了啊!”

李牧歌无奈道“但也只能如此。好在五位老祖宗拖延了这么长时间,援军应该也快到了……”

叶落公子迟疑一下,没有说话。

突然,苏云道“援军不会来了。”

李牧歌怔了怔,连忙道“苏师弟,你不了解时局。我父早在年初便已经命人快马加鞭赶往东都,禀告陛下七大世家有造反之意。大帝降下旨意,让我父宽心,他先瓦解七大世家的势力,再调动其他各州郡兵马,支援东都。”

叶落公子向后退了一步,退入阴影中,一言不发。

苏云道“侯爷、老瓢把子和薛圣人之所以迟迟不动,并非仅仅没有证据那么简单,这里面还牵扯到一桩公案,八面朝天阙案。”

阴影中的叶落公子幽幽的叹了口气。

苏云继续道“这桩公案牵扯到多方势力。七大世家是一方势力,占据了最多的朝天阙。侯爷、老瓢把子、薛圣人各自为政,而第三方苦主,便是东都的大帝。对于七大世家和侯爷、圣人、老瓢把子等人来说,这是两虎相争的局。但对于帝平来说呢?这是什么局?”

李牧歌皱紧眉头,李竹仙走来,见他们如此凝重,颇为不解,悄声询问池小遥。池小遥低声道“我也不太清楚,不过听他们说,朔方局势如此狼藉,朔北百姓死伤如此惨重,好像并非全是七大世家的错。”

李竹仙大怒“不是七大世家的错,难道我爹还有错了?”

突然,圣公子白月楼走了过来,沉声道“大师兄,你的意思是,八面朝天阙就在这朔方城中?”

苏云点头。

白月楼继续道“对于我们来说,七大世家想要造反,危害百姓,所以我们反抗。我们为的是朔方的百姓,朔北的百姓。但对于侯爷、老瓢把子、我师以及七大世家来说,其实他们为的是朝天阙。”

苏云又点了点头。

白月楼面色黯淡下来,摇头嘿嘿笑道“我师乃是圣人,不会做出这等事,嘿嘿,我是伪君子,但是老师怎么可能与我一样虚伪呢……”

他身躯颤抖,后退两步,颓然坐在阴影中。

这时,他身边传来叶落公子的声音“对于东都大帝来说,这是鹬蚌相争渔人得利的局。”

白月楼这才注意到他。

众人的目光落在阴影中的叶落公子身上,叶落公子缓缓走出阴影,声音沙哑道“皇帝要的,不是朔方的百姓平安,不是抵御异族入侵,也不是保住朔北的疆土不失。皇帝要的,是八面朝天阙,是长生!”

天市垣北方,五日腾空,骄阳胜火,炼化邪魔,即便是在朔方也让人只觉空气变得无比灼热!

苏云等少年少女站在楼顶,喉咙发干,像是离开水的鱼,心中充满绝望。

“对于东都的皇帝来说,现在是最好的时机!”

叶落公子苍白的脸色沐浴在五个太阳的照耀下,显得更加苍白,没有血色,道“七年前犯下这个案子的人,都聚在朔方这个地方,而且他们剑拔弩张,势同水火,必定会自相残杀。”

少女梧桐的红裙飘荡,从另一个楼宇的神仙居上飘来,长达百十丈。

她的声音在众人脑海中同时响起,悠然道“七大世家,薛圣人,朔方侯李家,叶家、朱家、彭家、吕家,甚至神王、老妖王,都参与到朝天阙案之中。你叶家的家主不清白,你们老爹朔方侯也不清白。”

叶落公子的脸色更加苍白了。

李牧歌和李竹仙对视一眼,露出茫然之色。

“李将军、叶将军等五位半魔,其实只是你们各家家主在这次争斗中的牺牲品。”

少女梧桐的笑声像是一口口短小的刀子,一刀又一刀的插入他们的心脏“朔方侯、叶家主等人都是枭雄,他们知道,皇帝不放心他们这些异姓侯,而且镇守朔北这等苦寒之地,哪里有朔南朔东舒坦?更何况,倘若可以长生的话,谁还在乎皇帝?”

她的声音落在叶落公子的耳中,变成了他父亲的声音,无论语气还是神态都活灵活现“皇帝算个屁?”

她的声音落在李牧歌、李竹仙的耳中,却变成了朔方侯的声音“拥有了八面朝天阙,我便是神仙,长生不死,不老不灭!”

而落在白月楼的耳中,却变成薛圣人的声音“再加上裘水镜的大一统功法,仙法仙体仙术,便统统有了!”

落在苏云和池小遥的耳中,却变成了左松岩的声音“进,可以成为仙人,退,可以称霸成帝!”

红衣在苏云面前飘拂而过,红衣过后,苏云看到了少女梧桐如白玉,没有半点瑕疵的小腿。

她赤着脚,踩着红裳走来,从他面前走过,小腿和脚丫上没有半点的茸毛。

“朔方和朔北的时局糜烂如此,众生如坠水火地狱,死亡遍地,哀嚎挣扎,求天天不应告地地不灵,造成这一切的,正是这些巨头心中的心魔作祟啊。”

少女梧桐轻笑,伸出手指挑起李竹仙的小脸蛋,红袖拂过池小遥的面颊,吃吃笑道“我一直不太明白,你们人类明明这么坏,为何还有脸称我为人魔?”

她牵着苏云的手,在人们之间轻快的跳起舞蹈,苏云被她拉得踉跄。

“你们啊,比我坏多了!”

梧桐带着苏云翩翩起舞,扑哧一笑,风情万种“我来到你们人间,像是来到了无上的圣地,像是进入了地狱,无比快活!”

苏云身姿僵硬的跟随着她的舞步。

梧桐笑声如银铃,在楼宇间荡来荡去“苏士子,大师兄,你这个与天门镇与八面朝天阙有关的人,也被引到这里来了!而我,我与葬龙陵案,与七大世家和领队学哥有关,也被牵扯进来。”

白月楼、李竹仙、李牧歌、池小遥和叶落公子等人各自低头。

书怪莹莹叹了口气,坐在苏云的肩头上,幽幽道“人真复杂,我还是继续做我的小书怪罢,不做人了……”

苏云松开梧桐的手。

少女梧桐牵着他的指头,依依不舍,噗嗤笑道“那么英明神武的大师兄,我们该怎么办,才能解决这个局势?”

她突然近前一步,靠在苏云的怀里,纤纤玉指按在他的心口上,柔声细语“我感受到你心中有怒火,像是毁天灭地的劫火燃烧,你想做什么?”

她吃吃笑道“无论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

苏云手掌一翻,掌心中多出一个木头盒子,目光闪动,道“真的么?”

梧桐目光落在这个木头盒子上,继而又仰起头,看着苏云的面庞。

苏云目光深沉,低声道“我将朔北十七州所有作乱的劫灰怪,一并引来,引爆他们之间决战,你也支持我吗?”

少女梧桐露出笑容,捏着小拳头锤他胸口“你快点儿!人家等不及了呢!”

“轰!”

大地震动,朔方城地下十四里,一根根巨大的铜柱扎根在劫灰城中,劫灰城中座座史前大殿,劫火熊熊。

突然劫灰山坍塌,巍峨的劫灰神王殿暴露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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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八章 掀桌子

“对于这些世家大阀的领袖来说,朔方,乃至朔北,都是一盘棋局,朔北众生,都是棋盘上的棋子。”

苏云冷静无比,手掌中的木头盒子化作奇特的形状,在他掌心中不断跃动。

朔方城地底的震动更加剧烈,环绕在劫灰神王殿外的大圣灵兵尘幕天空,呈现出瑰丽的变化,变成各种形状形态,忽然化作一口薄薄的沙幕,像口大锅扣下,将劫灰神王殿扣在下方。

劫灰山已经完全崩塌,旋转中的尘幕天空不断卷起一块块巨大的劫灰远远丢开,神王殿四周很快便被清理出来。

“世家领袖,包括朔方侯、薛圣人,以及老瓢把子,他们在棋盘上博弈。现在……”

苏云掌心中的木头盒子化作一口倒扣下来的锅,少年挥了挥手,低声道“你们的棋盘没了。”

嗡!

环绕在劫灰神王殿外的沙幕散开,神王殿中,古老无比的劫灰神王依旧被封锁在劫灰之中,一动不动。

突然,咚的一声心跳声劫灰中迸发出来,这声心跳,让他的气息在一瞬间提升不知多少倍!

“童庆云,薛圣人,帝平,现在,我替你们掀了桌子,打烂棋盘,你们该图穷匕见了吧?”

苏云轻轻握住降落下来的木头盒子,低声道“从今晚起,朔方,乃至整个朔北的众生,都不在你们的掌控之中!我为你们竖起一个台子,摆了一盘新棋!”

朔北十七州,一百零八郡,到处都是战火,城防军正在与劫灰怪厮杀。

这些劫灰怪数量众多,随着吞噬的人越来越多,其实力越来越惊人,堪比天象境界强者!

朔方是朔北最大的城市,最繁华的城市,世家最多,又有四大学宫,但天象境界的存在也并不多,只有三十位左右,加上隐藏的天象境界高手,也不足四十位。

朔北其他州郡,天象境界的强者数量,要比朔方少很多很多,甚至一个州郡有可能只有一两位天象境界强者。

他们面对的不是一两只劫灰怪,而是劫灰怪群!

这些劫灰怪的实力强横,善于飞天,在黑夜中来无影去无踪,打起来不知疼痛,极为难缠。

哪怕他们有着绿林的瓢把子的支援,也是死伤惨重!

他们只能靠军队结阵,靠几件灵兵支撑。

就在这时,突然所有的劫灰怪仿佛得到什么号令一般,抛下各地的城防军和一场场战斗,振翅而起,驾驭云气呼啸而去!

朔北各州郡的一众高手不禁呆滞,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明明占据上风的劫灰怪,为何没有对他们斩尽杀绝?

不过,劫灰怪的离去,也算是救了他们的性命。

“整顿军备!”

一个个城市中,劫火燃烧,却有将士厉声道“整顿军备,准备开拨朔边!”

一个个灵士飞奔疾驰,传递命令“整顿军备,开拨朔边!”

朔边城。

边军将士站在朔边城的城墙上,那城墙是一道长城,建立在连绵不绝的山脉上,有着一个个垛口。

边军将士站在城墙上,城墙外便是战场。

天空中的雷劫像是最为明亮的太阳,让他们几乎睁不开眼睛。

朔边城外的战场叫做波劫谷,数百年前,有五位将军在这里率领千军万马,死守朔方,血战三十年之久,将塞外异族挡在朔边。

而他们战斗过的地方,化作了一片魔气森森的战场,有传闻说这片战场到了夜晚便有无数冤魂游荡,甚至还可以看到鬼将点兵,与鬼神厮杀。

后来东都的皇帝来这里纪念那些战死的将士,将这片魔域般的战场命名为波劫谷。

边军将士一直以为这只是传说,但是一个多月前,他们终于见到了鬼神点兵。

那天晚上,他们看到五个魔气沉沉尸气沉沉的怪人越过天市垣,来到朔边,进入波劫谷战场遗址。

那五个怪人一身漆黑,看不清面目,周围的魔气让他们的身形看起来极为扭曲。

那天晚上,镇守朔边的将士听到波劫谷中传来点名的声音,一个厚重的声音从谷中传来,每点一个名字,便听得有人发出“到”的一声。

那天晚上,边军都没有睡着,他们被点兵的声音惊醒,斥候立刻出关去查看,回来报告朔边的长官“波劫谷中有数千大军!”

长官前去查看,果然看到了一支数千“人”组成的大军,纪律严明,手握刀枪剑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那支军队的军人,身体破破烂烂,有的胸口破开一个大洞,有的头颅缺少一块,有的缺胳膊少腿。

他们的兵器也仿佛埋在地下很久,多数残缺。

那位长官没有多说话,立刻返回边关。

第二天,塞外异族的可汗在羊城集结兵力,率领大军浩浩荡荡进发朔边。

朔边的将士没能等到这一战,他们只看到了那一支鬼神大军在关外的波劫谷,挡住了可汗的虎狼之师!

波劫谷像是变成了一个吞噬一切**的魔域,异族可汗才情惊人,又有雄心壮志,不愿偏安于塞外,也想入主中原花花世界,夺得中原正统。

这次难得七大世家里应外合,自然不放过这个时机。

怎奈,那数千鬼神大军在五大半魔的率领下,战力实在太高,而且越来越高,以至于将他们挡在这里。

他甚至请来草原黄金寺的高僧前来除魔,也被那五大半魔斩杀。

这一个多月时间,数千鬼神,被打得性灵也灰飞烟灭,只剩下五尊越来越强大的半魔,让可汗的大军始终无法入关半步。

有一位中原来的灵士在他麾下为官,献了一计,于是可汗驱赶数十万奴隶,撵入波劫谷。

李将军等半魔早已杀红了眼,屠杀了这些奴隶之后,魔气达到巅峰,引动天劫。

这一场天劫来得如此猛烈,宛如五轮骄阳悬在夜空中,肆意倾洒雷霆,劈在李将军等人身上!

那五尊半魔身躯伟岸,不去抵挡天劫,反而冲出波劫谷,奋勇冲杀,杀入可汗的大军之中。

边关将士远远看着这一幕,无数雷霆交织如梭,映照着那五个伟岸的身影。

可汗的军队如同铜墙铁壁,又有诸多巨大的灵兵,灵兵被催动,一股股恐怖的威能冲向那五尊半魔。

又有万千塞外灵士潮水般涌动,一波又一波的蜂拥上前,嘶喊声砍杀声震天!

劫光照耀下,无数肢体飘飞在半空中。

塞外的浑拓可汗周身沐浴在神光中,如同一尊顶天立地的神祇,坐镇军中岿然不动,冷然的看着五尊半魔向自己冲来,势不可挡!

李将军等半魔纵身跃起,倾尽所能向他杀去。

就在此时,天空中一道剑光从劫云中浮现出来。

剑光流转,半魔李将军,半魔叶将军等人,纷纷人头落地,性灵死于非命。

“寡人祖上不甘心做塞外雄鹰,有吞并天下之志,年仅四十,便一统塞外,打下万千里江山。祖上雄心壮志,打算踏过天市垣,进军中原。然而,他被五位壮士挡在这波劫谷。”

浑拓可汗高大伟岸的身躯躬了下来,向雷劫中化作飞灰的五魔尸体行礼,道“五位挡住他三十年,让寡人祖上因此郁郁而终。寡人幼年时进入天门鬼市,寻到祖上,接下他的遗愿。今日寡人又被五位壮士堵在这里五十日之久,虽然胜过你们,却并无多少欢喜。”

他直起腰身,抬起手中的鞭子,指向朔边“儿郎们,踏平朔边!”

“嘟嘟——”

嘹亮的号角声响起,塞外将士如同潮水般涌向朔边的边关。

天市垣驿站,镇守驿站的那几个老兵站在山顶抵挡无数妖魔的冲击,突然天sè黯淡下来,几个老兵抬头北望,只见夜空中的五轮太阳熄灭。

“边关恐怕挡不住了。”

几个老兵面sè凝重,对视一眼“倘若边关失守,我们天市垣驿站,便是第二关!诸君,有死而已!”

“有死而已!”

朔方城。

裘水镜站在天方楼的幕窗前,看着北方的天空中,一轮轮太阳相继熄灭,朔方城又再度陷入黑暗之中。

他身后传来陆昊陆太常的声音“水镜大人,刚才天空这么亮,让我还以为天亮了。没想到现在还是黑夜。”

就在这时,一只巨大的劫灰怪从天方楼旁边飞过,掀起一股股狂风。

陆昊陆太常脸sè微变,急忙走到窗前,向外看去,只见夜空中一只只体型巨大的劫灰怪竟然不知何时从朔北其他各地赶来,飞入朔方!

陆昊陆太常瞠目结舌,但见一只只劫灰怪俯冲下去!

“嘭!”“嘭!”“嘭!”

朔方城的一口口窨井炸开,诸多劫灰怪向地底冲去!

裘水镜淡淡道“陆太常,看来有人掀桌子了。你的桌子,你摆好的棋盘,人家不屑于和你玩。有人要另起一局,而你我,朔方侯,甚至薛圣人,都是这棋盘中的棋子。”

陆昊陆太常脸sèyin晴不定,失笑道“水镜大人何出此言?”

裘水镜目光闪烁“你若是不走棋,其他棋子先走一步,那么你的胜算便大大降低。陆大人别忘了,帝平此刻也是棋盘上的一个棋子,他若是先走的话……”

陆昊陆太常唳啸一声,气息陡然绽放,顿时无数神龙从他体内飞出,纠缠盘绕,将天方楼神仙居撑得四分五裂!

“裘水镜——”无数神龙嘶吼,吼声冲荡,粉碎裘水镜身后层层空间!

裘水镜屹立在那里一动不动,身形如同波纹抖了抖。

陆昊陆太常急忙探手抓去,却见自己的手掌从裘水镜的身体里穿过,裘水镜并没有在那里。

陆昊陆太常脸sè大变,快步走到楼边,向外看去,只见天方楼四周,数以百计的裘水镜站在空中,将此地包围。

第一百七十九章 月亮之上,生死之间

陆昊陆太常看着四周一个个裘水镜,皱紧眉头,而今朔方的局势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你何时怀疑到我头上的?”他有些不解,问道。

“你的口音。”

裘水镜面色平静,道“陆大人尽管明面上是朔南人,说着一嘴的南方腔调,但你的口音中却偶尔有朔北的口音。我先前并未怀疑你,但是在朝廷中你却处处针对我,再加上你的口音,便不能不让我对你多加留意。”

陆太常叹了口气,低声道“原来是口音。我为了混入东都为官,曾经专门去朔南,在乡村里生活了二十多年,学习他们的俚语口语。没想到用二十年时间去改变口音,还是无法把朔方话完全丢掉。”

裘水镜点头道“我在国外留学许多年,也未曾改掉元朔的口音。水土养人,乡音难改,除非换掉肉身才有可能改变一个人的口音。”

陆太常哈哈笑道“确实是这个道理。不过水镜大人不应该选我作为你的对手的,你我虽然同为太常,但你我的差距之大,恐怕是你不敢想象。”

他背负双手,对四周数以百计的裘水镜视而不见。

“一百五十年前,天市垣坠龙,天道院奉武帝之命前往天市垣格龙。格龙的队伍并不能让武帝放心,格龙事关重大,若是有人私吞格龙成果,恐怕会动摇皇族统治。”

陆太常自负万分,悠然道“所以武帝又派了两位使者,监督天道院格龙。武帝选拔的使者,自然是要实力高明,聪明伶俐。这两位使者,其中一位便是童庆云,而另一位,便是我。”

他微微一笑“当年我得到《真龙十四篇》之后,便意识到我的机缘来了。真龙可大可小,可隐可现,可飞腾于天,可矫腾入海,可变化,可潜伏,更为关键的是,真龙长寿。我甚至可以借真龙十四篇改造我的身躯,改变我的形体相貌,于是我就生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他的前方,其中一个裘水镜道“陆大人的大胆想法就是把《真龙十四篇》据为己有?”

“不不!我怎么可能心眼这么小,只想着据为己有?我是有大抱负的人。”

陆太常眉开眼笑,道“我冒出的念头是,既然我比皇帝活得还要久,那么凭什么我不能做皇帝?我把这个念头与童庆云这么一说,他也很想做皇帝,我们一拍即合,约定平分天下。于是,我们便筹划了一百五十多年。”

“这一百五十年的修炼,我们的修为实力,更是达到了极致!除了四大神话,元朔恐怕已经没有了我们的对手!裘水镜,你更不是我的对手!”

“一百五十年时间,我们里里外外侵蚀这个国家,许多关键的官位,都换上我们七大世家的人。为了这一天,我们准备了太久,甚至连皇帝也熬死了几位。”

他脸上的笑容敛去,叹了口气,有些不解,喃喃道“这么好的局,怎么就这样被人破去了?到底是谁破了我们的局?水镜大人,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你死之前,不妨告诉我到底是哪位大能,破解了我的棋局?”

裘水镜摇头道“这个我也不知……”

“那你就去死罢!”

陆太常的气息陡然变得无比暴烈,他的气血仿佛腾龙在天,搅动天地元气!

“轰!”

无数真龙游弋,冲击,那是最为强大的真龙神通,将四面八方数以百计的裘水镜轰飞!

一个个裘水镜相继破灭,眨眼间只剩下一人。

陆太常双手在身前画圆,无数真龙在他指掌间游动,顷刻间一条条真龙想如虎盘绕,化作一面明镜。

一道光柱从镜面中激射而出,轰击在最后一个裘水镜身上,恐怖的力量碾压着裘水镜直达数十里开外,甚至将一座楼宇直接洞穿!

陆太常冷笑一声,抖了抖衣袖,正要转身离开,突然只听裘水镜的声音从天上传来“陆大人,时代早已变了。”

陆昊陆太常抬头仰望,只见天空中挂着一轮圆月,裘水镜站在月亮中央。

陆太常瞳孔骤缩,裘水镜的神通,让他有些看不懂了。

“你在筹谋着成为皇帝的时候,这个世界的神通早已经不是一百五十年前的神通了。”

裘水镜从月亮中向他走来,陆太常怔然,顿时看到四周山峦变化,楼宇消失,朔方和天市垣不见踪迹。

他的脚下到处是环形山,像是冷却的火山口,星空中一片黑暗,太阳如同烛火。

他看向裘水镜,却看到天空中漂浮着巨大的星球,像是天外的蔚蓝色的世界。

那个巨大的星球上,有一块巨大的陆地斜斜插在另一块陆地上,从这个角度看去,极为震撼!

陆太常愕然,刚才他还站在朔方天方楼的楼顶,而现在四周却变成一片冷清古怪的地方!

“这一百五十年的剧变,让旧圣绝学落幕,新学崛起,而你去依旧沉寂在真龙神通中固步自封。”

裘水镜来到他的前方,淡漠道“我的神通,你根本看不懂。”

陆太常哈哈大笑“这是幻境!不愧是水镜,水月洞天有如明镜。你用幻术骗我心智,区区幻术,也想胜过我?”

“错了!”

裘水镜停步,漠然道“这是月亮之上。你看你的脚下。”

陆太常低头看去,天方楼这座楼宇,竟然也随着他一起来到月亮上!

“这不可能!”

“自然不可能,但是可以办到。”

裘水镜欣喜道“我在海外留洋的时候,与其他士子格物月亮,我们各自炼制一件灵兵,各自尝试以神通把灵兵送到月亮上。我炼制的是一面镜子,镜子内封印的是我的灵界的一部分。我用这面镜子将我的灵界与月亮联系在一起。”

他站在陆太常前方,遥遥望向远处的那个蔚蓝色世界“我想事情的时候,经常会来到这里,站在月亮上遥望我们的世界,让我心境平静。后来我回到朔方,便未雨绸缪,做了很多事情。比如说,我改造天方楼,烙印上我的精神印记。”

陆太常脸色陡变,急忙腾空而起,脚踏双龙向外飞去。

裘水镜露出一丝笑容,声音从他身后传来“我把天方楼,炼成我的灵器。这样一来,我便可以把天方楼收入我的灵界之中,把这栋楼送到月亮上去。我与海外的同学想要做到而一直未曾做到的事,就这样被我完成了。”

“嘭!”陆太常的脸贴在一面无形的镜子上,被挡住。

月亮上寂静无声,一面镜子面朝蔚蓝色世界,静静的躺在那里。

镜中,有一座楼宇,那座楼宇上有一个儒士般的中年男子抬头仰望,还有一位老者的脸贴在镜面下,显得无比诡异。

突然,镜面出现一道道裂痕。

那面明镜陡然炸开,赫然是陆太常以真龙神通,轰碎了这件灵兵!

就在明镜破碎的一刹那,天方楼突兀的出现在月亮上,裘水镜和天空中的陆昊陆太常,也出现在月亮之上!

两人立刻发现这里没有任何空气,唯一的空气便是他们从蔚蓝色世界带来的那些微薄的空气!

“陆大人,这一战,事关生死!”

裘水镜长啸一声,冲天而起“我们若是不能在空气耗尽之前回到朔方,便会死在月亮上!”

陆太常气血爆发,神龙飞舞,向他轰下!

朔方城,童庆云突然停步,面色阴晴不定的看向天空。

天空中,一只只劫灰怪飞来,向地下冲去!

“谁在破局?”

童庆云变了脸色,劫灰怪的到来,让他脸色剧变,脑海中一瞬间便想到各种利弊和应对之法,咬牙道“传令其他世家,立刻动手,扫平朔方一切势力,准备迎战帝平!”

童老神仙吓了一跳,不知他为何突然这么说。

不过童庆云已经下令,容不得他多想,立刻冲天而起,向其他世家飞去。

童庆云转身向文昌学宫走去,脸色阴晴不定。

那个神秘的人掀翻了朔方的棋局,此人只做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将朔北各地的劫灰怪引来!

朔方的棋局,就此引爆!

劫灰怪舍弃朔北其他各州郡,回到朔方,意味着七大世家无法牵制其他州郡的力量,这些州郡腾出手来,便可以支援朔边的军队。

同样也意味着,七大世家不能再拖延下去,必须立刻动手!

因为他们已经无法拖延下去,劫灰怪的动乱一下子平息下来,继续拖延,敌人只会越来越多,敌人的力量只会越来越强,各路援军开拨,等待他们的就是瓮中捉鳖的下场!

所以,无论如何,今晚七大世家都必须要反!

不反,便是死路一条!

反了,则还有胜算!

七大世家唯一的胜算,便在于在最短的时间内击垮朔方城的一切反对势力,高举义旗,砍了朔方侯的人头,宣布抵抗帝平的暴政!

朔方侯、左松岩、薛圣人等人也同样只有一条路,那就是在最短的时间内,铲除七大世家!

他们的表面目的,一个是抓住最后的时机造反,一个平息暴乱。

但是深层次的目的,都是为了对方手中的朝天阙!

同样,对于帝平这位东都大帝来说,留给他的时间也不多了。

也就是说,帝平也必须要趁机出手,争夺朝天阙。

“甚至,帝平说不定已经到了朔方!”

童庆云咬牙,突然他身躯一颤,停下脚步,抬头看去,只见左松岩站在文昌学宫的山门下,正在仰望空中一只飞过的劫灰怪。

“七大世家的取胜之道,在于一夜之间剿灭朔方侯,斩杀裘水镜、左松岩和薛圣人。”

左松岩布衣草鞋,一派悠然气度,道“铲除这些抵抗实力,你们才有余力去对付帝平。这位东都大帝,说不定已经到了朔方。”

左松岩收回目光,看着童庆云,微笑道“你觉得呢?”

童庆云冷笑道“老瓢把子,这是你布的局?帝平若是来了,你也不会好过!你手中那面朝天阙也会被他夺走,你在朔北的势力,也会被连根拔起!”

左松岩哈哈大笑,催动功法,他白花花的头发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便黑,他苍老的身体竟然也在一点点的变年轻!

“从前我也这么以为!直到我从苏上使那里学到了裘水镜的洪炉嬗变!直到我将洪炉嬗变与朝天阙的功法融合!”

左松岩的身躯越来越年轻,很快恢复壮年,大笑道“仙法的第一层,我已经得到!就算帝平来了,我也可以和他掰手腕!”

圣人居中,薛青府面如古井,不起任何波澜。

他坐在水榭边,听着琴声,突然叹了口气,站起身来“就像是有人突然拨快了时间,让所有的矛盾突然间爆发,即便是我,也被打个措手不及。对不对,老周?”

圣人居门户开启,周伯与小镇中的诸多居民涌入圣人居。

周伯身边,那头老牛站起身来,化作牛首人身的大妖,一身腱子肉跳动“朔方剧变,圣人若是交出朝天阙,还有转圜的余地!”

————苏云过生日啦,祝苏格格生日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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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章 圣人之面,赤子之心

“转圜的余地?”

薛青府失笑道“牛彪将军,你觉得有这个必要吗?”

他迈步走出水榭,只见他的身后墙壁上挂着的一张张面具突然飘了起来,一张张面具突然笑道“没有必要了。”

一张张面具跟在薛青府的身后,其中一个面具从薛青府的肩头探出来,嘻嘻笑道“皇帝不放心我,把我撵回朔方。但朔方是一处宝地,曲进他们打造八面朝天阙,我也因此近水楼台。”

又有一张面具从他的右肩探出来,笑道“但是我只得道其中一面朝天阙,还有其他朝天阙不知所踪。”

一张张面具在薛青府的身后交头接耳,窃窃私语“那天晚上,我们都蒙着脸,一起争夺朝天阙,谁也不知道对方是谁,因为大家都没有看到对方的面孔。”

一张女子面具神色激动,叫道“但是我们都知道,其他人也是来自朔方!”

一个孩童面具道“这是自然。朔方距离天门镇最近,其他势力无法在一天时间赶到这里。只有朔方的强者才能第一时间赶到天门镇,夺取朝天阙。”

还有一个胖嘟嘟的面具做思考状“那么夺走其他朝天阙的势力,会是谁呢?”

……

周伯、老牛等人看着这一幕,各自皱眉。牛彪显然是小镇众人的首脑,踏前一步,喝道“薛圣人,你已经失心疯了!”

“嘘!”

薛青府抬起一根手指,放在自己的唇边,低声道“你们仔细听他们的话,不要打断他们。我感觉,他们要猜测出当年的真相了。”

牛彪皱眉,与小镇其他居民面面相觑,他们想动手,却又有所忌惮。

那些面具七嘴八舌,说个不停“老瓢把子最简单,他蒙脸喜欢用绣着花儿的小香帕,只是能勉强遮住鼻子。他夺走了一面朝天阙。”

“神王与老妖王也简单。那个时候大家都是拼尽全力,谁也无法留守,因此想要辨认出神王与老妖王很简单。”

“更何况,神王和老妖王本来便是我的人!”

“朔方侯他们也不难辨认。作为镇守朔方的侯爷,他取出皇帝赐给他们家的灵兵的时候,便暴露了身份。”

“至于七大世家,他们用的都是真龙神通,无法瞒过我。”

“八面朝天阙,老瓢把子得其一,神王和老妖王得其一,朔方侯李家和叶、彭、朱、吕几家得其一。再加上我手中的这面,共有四面。还有三面,落在童庆云等人的手中。不过这只有七面,最后一面朝天阙那里去了?”

突然,所有的面具齐刷刷向周伯、牛彪等小镇居民看去。

这一千多块面具面色诡异,让周伯、牛彪、厨子、大夫、跑堂等小镇居民有些心里发毛。

“那时候,你们也在朔方对不对?”

一张面具飞出,漂浮在众人面前,来回巡视众人的面孔,眉开眼笑“老周,皇帝命你们来保护我,名为保护,实为监视。天门镇剧变时,天市垣天高皇帝远,帝平无法立刻赶来,所以只能命你们出手。”

其他面具忙不迭的连连点头。

又有一张面具从薛青府身后飞出,笑道“所以,你们立刻赶往天门镇,在天门镇中的曲进等人突然消失之时,你们也参与其中,争夺朝天阙!”

第三张面具飞出,在周伯等人面前飘来飘去,悠然道“那时一片混乱,你们人多势众,成为另一股大势力。所以第八面朝天阙在你们的手中。只是让我感觉到奇怪的是……”

所有面具一起飞上前来,面色古怪,异口同声道“牛彪将军,为何你们夺得一面朝天阙后,没有禀告帝平,反而据为己有?”

周伯、厨子、跑堂、茶博士等人面色阴沉,一言不发。

一千多张面具漂浮在静静等候,而他们后方的薛青府也丝毫不急。

“哈!”

牛彪突然笑了一声,接着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把朝天阙交出去,大帝有什么赏赐?朝天阙有八面,我们只得到一面,这是功劳吗?不是,这是死罪!与其如此,何不我们抢了去,据为己有?谁不想长生呢?”

一千多张面具露出笑容。

“所以,我们选择继续隐藏在圣人身边。”

牛彪体内传来噼里啪啦的爆响,身躯愈发雄壮、伟岸,嘿嘿笑道“这些年来,圣人旁敲侧击,屡次试探我们,想要知道我们是否也参与其中。俺牛彪看在眼里不禁讥笑,笑你有圣人之名,却与你的弟子白月楼一样虚伪!”

他脑袋撑破圣人居的屋顶,身高数十丈,探手一抓,小镇的河道中咔嚓一声巨响,一杆钢叉破水而出!

牛彪晃了晃钢叉,身后洞天、骊渊、天象一一浮现,最后他的性灵浮现,隐约有圣人景象。这正是征圣境界的象征。

征,又作徵、证。

所谓征圣,其意思是验证圣人绝学。

修炼到这一境界的灵士,对旧圣绝学已经钻研到极致,验证圣人绝学,怀疑圣人绝学,加以继承发扬,甚至另立门户!

这才是征圣!

小镇之中,牛彪修为实力最高,也是唯一一个达到征圣境界的存在,即便是面对老妖王他也丝毫不虚!

他本是大妖,拜入朝廷为官,官拜五官中郎将,若非帝平对薛青府实在不放心,也不会派出他这等存在来监视薛青府!

他的身后,周伯等人纷纷爆喝,小小的城中镇,赫然是一众天象骊渊境界的大高手,连一个元动境界的灵士也没有!

圣人居所在的小镇,隐藏的高手,比朔方城所有世家加在一起还要多,着实不可思议!

然而就在他们的修为绽放,即将动手之时,突然一张面具覆盖在周伯的脸上。

“抓到你了周定海,抓到你了!”那张面具欣喜万分,叫道。

面具像是长在周伯脸上,任由周伯怎么撕扯也无法扯下,他甚至连自己的脸皮也撕破了,面具始终长在他的脸上,与他的血肉融合越来越深!

其他人不由骇然,急忙后退,却见一众面具怪笑着向他们飞来!

牛彪咆哮,挥起钢叉向薛青府扎下!

薛青府抬手,抓住钢叉的叉尖!

牛彪催动气血,将钢叉的威力催发到极致,这杆钢叉乃是一件性灵神兵,威力绝对不逊于七大世家的镇族之宝。

然而,就算他这等征圣境界的强大存在,加上灵兵,竟然未能动摇薛青府分毫。

薛青府的右手稳稳的接住钢叉,白眉飘荡,脸上露出笑容,仰头道“牛将军,我也为你准备了一张面具。”

周伯脸上,面具的脸与他的脸在不断变化,突然变化停止,面具消失。

周伯抚摸自己的老脸,哈哈笑道“老周,你终于也变成了我!”

小镇上的一众高手纷纷向空中的一张张面具攻去,然而周伯突然向他们出手,抓住其中一人,那人不及提防,突然被一张面具盖在脸上,失去抵抗之力!

周伯放开他,去抓其他人,而刚才那人头脸剧烈抖动,仿佛有两张脸在争夺掌控权,突然间停止抖动,与周伯一起向其他人攻去。

牛彪低头看去,露出绝望之色,他想要逃走,然而却根本无法抽出钢叉。

他想抛下钢叉,但是薛青府滔天的法力却径自碾压而来,通过钢叉压在他的身上,压得他伟岸身躯越来越沉。

牛彪口鼻喷血,被压得一点一点弯下腰,弯下腿,压得他身形越来越小,终于忍不住,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一张面具飞来,看了他一眼,露出讥讽之色“你们监视我这么多年,我也为你们准备了这些好东西。牛彪将军,你们可以死而无憾了。”

“老子不想死——”牛彪身躯颤抖,口中喷出鲜血。

那面具啪的一声盖在他的脸上。

过了片刻,薛青府推开圣人居的门户,风轻云淡的走出。

周伯等小镇居民跟在他的身后,还有一头老牛也跟在后面,薛青府走上小河拱桥,仰望朔方的高楼广厦,只见楼宇封闭。

朔方的高楼广厦此刻没有了灯红酒绿,只剩下一座座六角飞檐的楼宇,寻不到任何入口。

而朔方李家、叶家、彭家、吕家、朱家等世家的楼宇之上,性灵神兵的威力爆发,赫然是七大世家开始攻伐这五个古老世家!

这其中朔方侯李家最为引人瞩目,皇帝所赐的诛神坊,简直堪称杀伐利器,从五门之中射出一道道诛神玄光,斩杀天象境界的存在也如同砍瓜切菜!

“不管是谁掀桌子砸翻棋局,我都必须要入局,夺取其他朝天阙!”

薛青府腾空而起,落在老牛背上,那老牛脚踏妖云冲天而起!

同一时间,朔方城中一座楼宇咔嚓咔嚓震动,不断变化,不断向大地深处沉降。

过了片刻,这栋大楼沉入地底空间,倒悬在劫灰城上方。

正对着这栋楼宇的,正是劫灰神王殿!

“劫灰怪想要救回他们的神王,须得过我这一关。”

众人站在楼宇底层的平台上,苏云看向少女梧桐,道“而我,需要借助人魔的力量,削弱劫灰怪。”

少女梧桐风情万种的瞥他一眼,正欲答应下来,突然脸色大变,寒声道“谁把龙灵唤来了?到底是谁……”

苏云心头一跳,急忙看去,只见劫灰城上空一条巨大的神龙之灵缓缓游出。

他心中一沉,龙灵与人魔不死不休,葬龙陵的龙灵出现在这里,显然有人早就算好人魔有可能会碍事,操控魔性让劫灰怪无法发挥出应有的战力,因此请来人魔的老对头!

“倘若不能借助人魔梧桐的战力的话……”

苏云四下里看去,面色有些凝重。

李牧歌默默的拔出剑,李竹仙努力鼓荡气血,只是他们兄妹二人看到不断破开地层飞入地底空间的劫灰怪,不禁脸色苍白。

一旁的白月楼,因为看出薛青府与自己一样是伪君子而有些垂头丧气。

叶落公子则躲在阴影之中,不知心中是什么想法。

池小遥则因为这一夜战斗,气血受损,脸色有些不好。

而全村吃饭焦叔傲则一脸懵然的看了看在城中游弋的龙灵,又看了看身边的梧桐,有些不知所措。

“我将率领这些家伙,抵抗劫灰怪,防止他们营救劫灰神王吗?”苏云心中着实没有底。

“你还有我!”书怪莹莹在他肩膀上鼓舞道。

苏云死死握紧拳头,咬了咬牙,猛然挥手。

楼宇变化,铮铮铮,这栋楼宇化作无数根粗大无比的钢叉,环绕劫灰神王殿插了一圈!

“那就走一遭!”

苏云长啸一声,纵身向下落去,高声道“诸君,随我守住劫灰神王殿!守住这座殿,便是守住朔方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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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一章 人魔与龙

尘幕天空如同一片云纱,在空中随聚随散,这件大圣灵兵跟随着苏云的心意而动,可以千变万化。

突然,神王殿上空,一片云纱如同灵芝的叶子舒展开来,恰恰将半空中急速坠落的苏云托住。

一头劫灰怪振翅向劫灰神王殿冲去,只听嘭的一声巨响,劫灰怪撞在云纱屏障上。

苏云摊开手掌,掌心中木头盒子飞出,化作飞沙,与尘幕天空融合。

呼——

一只只劫灰怪在劫灰城的上空穿梭,振翅向这边飞来。

突然一只劫灰怪俯冲下来的劫灰怪被空中突然出现的暴猿击中,连翻带滚从空中坠落,狠狠砸在城中!

暴猿突然崩散,化作一口巨大的黄钟!

“咣!”

钟声震荡冲击,劫灰城中上个时代的建筑和劫灰在钟声中被震得粉碎,而那只劫灰怪被恐怖的威能冲击得连翻带滚,撞穿一条条街道,嘭的一声砸在一根铜柱上,镶嵌在铜柱里!

大钟的第二波威能即将要迸发,突然两只劫灰怪飞来,羽翼如刀,并翅剪过。

那口大黄钟顿时被剪开,声音黯哑。

苏云皱眉,劫灰怪的战力有些超出他的预计,这些劫灰怪显然已经恢复到巅峰状态,每一个都相当于巅峰的天象境界强者,即便他控制大圣灵兵,也无法直接将他们杀死。

那些刚刚复生的劫灰怪,实力介于蕴灵境界与元动境界之间,并不高明。

但是倘若劫灰怪吞噬了足够的血肉,实力便会不断疯长,普通劫灰怪能够在短时间内将自己的实力提升到天象境界强者的层次!

被劫灰神王殿引来的劫灰怪,在朔北各地都饱食人畜生灵,实力早就恢复!

苏云双手移动,控制尘幕天空化作十二神魔,向那些振翅冲来的劫灰怪出击,将天空中的一只只劫灰怪打落下来。

每一击,他都必须动用全力,才能将劫灰怪击落。劫灰怪在空中飞行速度惊人,倘若任由他们飞行,以他们的速度很快便会冲到劫灰神王殿前。

若是上百只劫灰怪一起冲击神王殿,苏云加上尘幕天空绝对无法挡住,肯定会被他们冲破防御,哪怕尘幕天空是大圣灵兵!

空中的一只只劫灰怪被他打落,但是劫灰怪的数量实在太多,他打落一只又一只,还是有更多的劫灰怪振翅冲来!

而刚才被他击落的劫灰怪则会趁机振翅飞起,依旧向神王殿冲去。

以苏云的反应速度,根本无法操控尘幕天空,同时应对百十只劫灰怪的冲击!

劫灰怪的实力太强,力量与反应速度都达到了极致,让他防不胜防!

就在此时,池小遥突然从上空坠落下来,脚踩神王殿上空的灵芝叶瓣一路滑行,向苏云飞速接近,高声道“师弟,我该怎么帮你?”

书怪莹莹连忙道“你学过共灵术吗?”

池小遥摇头“什么是共灵术?”

莹莹飞起,落在她的肩头上,飞速道“其实很简单,苏士子掌握尘幕天空这件大圣灵兵,其实是以他的性灵来掌握尘幕天空中的每一粒尘沙。这些尘沙会反应在他的灵界中,他的性灵操控这些尘沙,催动神通,尘幕天空便会形成各种神通变化,对抗劫灰怪。而共灵,便是他放开灵界,你们通过他的灵界来掌控尘幕天空,各自施展神通!”

苏云的灵界显现出来,将池小遥容纳到他的灵界之中,池小遥顿时看到这片灵界中有另一个苏云,有如云的尘沙,在苏云性灵的控制下千变万化,对抗四面八方侵袭而来的劫灰怪。

莹莹站在她耳边,飞速传授他共灵之术,道“共灵的最大的困难在于两人之间的信任,催动这门法术,若是你不信任他,或者他不信任你,便无法成功。倘若成功,那么你便可以通过他的灵界,催动尘幕天空!”

池小遥立刻催动共灵术,下一刻,她便看到尘幕天空在她的气血驾驭之下,化作一口长弓,一箭射出!

“咻!”

一只劫灰怪刚刚被苏云以神通轰飞,便立刻被池小遥这一箭洞穿了心口!

池小遥又惊又喜,心道“他对我很是信任,没有半点防备!”

她突然想到,这共灵术是相互的,苏云对自己没有半点防备,难道自己对苏云也没有半点防备?

她心里有些慌乱,连忙定了定神,将杂念摒弃,安心帮助苏云抵抗劫灰怪的侵袭。

莹莹似乎看出她的小念头,悄悄道“小遥,你知道吗?若是男女之间思恋对方太久,会在灵界中形成对方的影子的。甚至有时候做春梦,便是对方在灵界中的影子,与自己的性灵欢爱嬉戏……”

池小遥脸色羞红,叱道“才没有这回事!我的灵界中没有他!”

莹莹笑道“我不信,让我进你的灵界里看看!我读的书虽多,但这种事情还没有亲眼见过……”

池小遥又羞又怒,正在此时,突然李牧歌与李竹仙从空中落下,李牧歌高声道“苏兄,我们也来帮忙!”

他话音刚落,白月楼和叶落公子也自落在神王殿上方,白月楼道“朔方生死,也是我们生死,不能不管!”

叶落公子笑道“有大师兄在前面扛着,我在后面捡个漏便是!”

书怪莹莹连忙舍弃池小遥,飞到李竹仙肩头,问道“你们学过共灵术吗?”

“我学过!”叶落公子道。

李竹仙、李牧歌和白月楼摇头,书怪莹莹连忙传授他们共灵术,叶落公子则已经尝试催动共灵术,驾驭尘幕天空了。

池小遥偷偷看去,只见叶落公子居然很快便可以催动尘幕天空,不禁呆了呆,有些失落,心道“看来苏师弟对捡漏公子也没有什么防备……”

没过多久,白月楼、李牧歌和李竹仙也学会了共灵术,一并操控尘幕天空。

池小遥心中失落,终于可以静下心来。

众人联手,防备四面八方飞来的劫灰怪,李牧歌以剑术神通为主,尘幕天空的尘沙化作无数剑光,神通威力大增,几乎可以与天象境界的存在媲美,不禁让他又惊又喜。

李竹仙以枪术为主,控制尘幕天空化作大枪,大开大合,攻势猛烈,势大力沉。

白月楼修炼的则还时日月叠壁,只不过这是圣人薛青府开创的试验性质的功法,还有着许多不完美之处,但威力却是奇大!

叶落公子修炼的则是天道院的绝学,反倒是众人之中攻势最强的那个。

不断有劫灰怪穿过地底飞到劫灰城上空,数量越来越多。

甚至有不少劫灰怪打穿劫灰城中的一座座神殿,将更多的劫灰怪挖出,一起向神王殿攻去。

这些刚刚复生的劫灰怪实力虽然不高,但混在其他劫灰怪中让人难以分辨,众人对付他们的时候,往往会将其他实力高强的劫灰怪忽略。

很快,冲来的劫灰怪距离劫灰神王殿越来越近,已经不到百丈!

就在此时,突然近半的尘幕天空化作一口百丈大钟,倒扣下来,数以百计的劫灰怪攻打这口大钟,当当当的声响不绝。

众人脸色暗淡,随即又振奋精神,继续操控尘幕天空,攻击钟外的那些劫灰怪。

而在劫灰神王殿的上空,一座楼宇倒挂在地底天穹上,梧桐站在平台上,看着越来越近的真龙之灵,突然道“叔傲,你要与龙灵一起对付我吗?”

焦叔傲怔了怔,看了看龙灵,又看了看梧桐,没有说话。

梧桐叹了口气,突然腾空,冲向龙灵!

焦叔傲握紧拳头,突然纵身一跃,向下方坠落,黄钟震退极致劫灰怪,将他接引进来。

焦叔傲淡淡道“我来帮忙。”

书怪莹莹连忙上前,传授他共灵术,焦叔傲很快学会,有他帮忙,众人压力尽管依旧很大,但比刚才轻松了许多。

“这样下去的话,坚持不了多久。”书怪莹莹咬牙。

劫灰城中,梧桐身躯异化,形成各种恐怖的兵刃,与那神龙之灵厮杀。

那些兵刃千变万化,化作威力奇大的灵兵,削铁如泥,锋利无比!

神龙只是性灵,无法发挥出生前的实力,但即便如此也厉害非常,翻腾之间大地碎裂,房倒屋塌,将劫灰城打得一片狼藉。

而梧桐因为三次献祭复生时,献祭的规模极小,导致实力反而不如复生之前的魔灵形态,被那龙灵追着暴打。

很快,她便连连喋血。

龙灵的龙爪,抓住梧桐的脖子,将她提起,梧桐四肢无力的垂下,双手双腿所化的兵刃无法抬起。

龙灵捏着她,送到自己跟前,龙眸中闪烁着不明意义的光芒,口中悠长的龙语传来,像是最优美动人的歌谣。

龙灵像是在询问,又像是在嘲讽。

梧桐像是听懂他的话,勉强抬起头,口中说出的话也像是龙语般晦涩。

那龙灵突然震怒,张开大口,便要将她吞下,就在此时,剑啸声响起,剑光长满了龙鳞,如真龙在空中急速穿行,刹那间冲至,将龙灵的利爪射穿,梧桐从龙爪中跌落!

焦叔傲控制尘幕天空,立刻冲出黄钟的防御范围,伸手一挥,万千龙鳞如剑,向龙灵攻去,而他则化作黑蛟,将坠落下来的梧桐接住。

龙灵怒吼,破开龙鳞,在空中发出厚重的龙吟,向这边追来。

突然,这头龙灵猛地钻入一只劫灰怪的体内,那劫灰怪呆了呆,肉身骨骼噼里啪啦作响,一节一节的炸开,血肉骨骼竟然在不断重组。

在片刻功夫,那头劫灰怪便化作一头漆黑的黑龙,鬃须飘扬,迈步向焦叔傲冲去!

梧桐吐血,低声道“快跑……”

焦叔傲立刻背着她,向尘幕天空所化的大黄钟跑去。

梧桐气道“我是让你丢下我快跑!姓苏的不可能为了救我,打开防御圈的,我见过太多了……”

焦叔傲一言不发,呼啸间冲到黄钟防御圈的前方,纵身一跃,向黄钟撞去。

黄钟还在不断旋转,钟壁上各种烙印飞速变化,将一只只劫灰怪的攻击挡下。

眼看焦叔傲所化的黑蛟便要在钟壁上撞得粉身碎骨,突然钟壁散开一段,那黑蛟背着梧桐跃入黄钟之中,落在神王殿上的一片灵芝叶上,一路滑行出数十丈远。

后方的劫灰怪纷纷向那缺口冲去,就在此时,缺口陡然封闭,黄钟旋转,让那一只只劫灰怪撞在钟壁上。

梧桐呆了呆。

这时,莹莹一脸严肃的飞了过来,落在梧桐的肩头“你刚才身体千变万化,操控尘幕天空最是得心应手,你懂得共灵术吗?”

梧桐看着这个书本高的小书怪,脑中轰然,想起了一百五十年葬龙陵的那场大雪之夜。

“我记得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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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二章 劫灰神王(四千字大章)

书怪莹莹诧异的打量她,道“你记得我?咱们从前见过?”

“见过一次。”

梧桐目光闪烁不定“当初是你率领一些灵士,把我和龙灵从另一个时空召唤过来的吗?你的容貌虽然改变了,但是你的性灵却没有任何改变。当时你说了一句,我们可能把某个邪恶存在召唤过来了。你还记得……”

这时,梧桐突然感受到苏云那边传来的杀意,心知苏云因为自己与书怪莹莹走得太近,担心自己对小书怪不利,因此动了杀机。

她没有继续说下去,飘然后退“我的法术,比共灵术更加高明。我无需学你的共灵术!”

书怪莹莹有些茫然“是我率领天道院士子,把人魔和龙灵从另一个世界召唤过来的?我还记得什么?”

此时战况紧急,她也顾不得多想,心道“此战结束,苏士子寻到灵犀,学会灵犀避尘通玄功,便可以破开我的记忆封印。”

梧桐加入战局,众人的压力顿时大大降低,也立刻感觉到人魔的魔念的侵蚀!

梧桐的性灵冲入苏云的灵界之中,像是一个巨大的魔怪,魔念极其恐怖,侵略性极强,将其他人的性灵统统压制!

这女子站在神王殿上方,身形游走,突然间像是化作多头多臂的魔怪,全身上下魔气缠绕,突然魔气化作各种灵兵形态,四面八方出击!

尘幕天空也随着她的形体变化而变化,大黄钟上浮现出各种灵兵印记,印记飞出,向四面八方攻来的劫灰怪和黑龙轰去!

梧桐毕竟是人魔,操控尘幕天空,这件大圣灵兵的变化顿时变得灵动无比,让苏云等人瞠目结舌。

苏云、李牧歌等人学过的神通毕竟少得可怜,见过的灵兵也少得可怜,他们借助尘幕天空所化的灵兵或者神通,来来回回就那么几种。

即便是叶落公子这位真正的天道院士子,精通的神通数量也不多。

然而梧桐的神通和灵兵变化之多,简直让人眼花缭乱,各种功能奇特的灵兵被她显化出来,攻向那寄生在劫灰怪身上的黑龙!

更为可怕的是,这些灵兵形态,变化出的一瞬间,表面浮现出各种奇异的符文印记,符文印记飞速亮起,串联起来,将灵兵的威力激发!

梧桐借助尘幕天空显化出的灵兵,威力之大,简直不可思议,更为关键的是功用不同!

防御的,进攻的,囚禁的,**的,致盲的,应有尽有!

攻击肉身的,攻击性灵的,攻击道心的,攻击气血的,一应俱全!

至于各种阵图、阵法,更是变化莫测,令人头晕眼花。

她甚至可以一心多用,同时抵挡四面八方的劫灰怪和黑龙侵袭!

更为古怪的是,她的身体居然也化作各种灵兵形态,尘幕天空也随着她的身体变化而变化,极为诡异!

众人终于看到人魔强大到变态的一面,不由心寒。

倘若梧桐不是对劫灰怪出手,而是对他们下手的话,没有人能够抵挡住她一招!

哪怕是苏云,恐怕也须得动用仙剑斩妖龙,与她与她以命换命!

不过,梧桐的一切神通和灵兵形态都是通过苏云的灵界来施展。

苏云还是占据主导,掌控着尘幕天空的本体,尘幕天空在他的催动下化作一口巨大的黄钟,倒扣在劫灰神王殿上空。

少女梧桐的一切神通、灵兵形态,都会化作大黄钟的一个个印记,然后从大钟的钟壁上飞出!

如此一来,就算梧桐心存歹念,苏云也可以在第一时间制止。

梧桐的攻势如此猛烈,让苏云心中一动,突然间变化神通,尘幕天空在他的控制下化作仙剑!

剑光随着他的身形旋转而旋转,围绕劫灰神王殿四面八方切去!

劫灰神王殿外,诸多劫灰怪被梧桐打得节节败退,突然被这一剑扫过,顿时一只只劫灰怪被斩成两断!

苏云又起一剑,再度斩断十多只劫灰怪。

其他劫灰怪见状,立刻退走,就在此时,突然那黑龙扑击,将一只只劫灰怪撞得粉碎!

那些劫灰怪血肉飞舞,向那黑龙飞去。

黑龙体表顿时浮现出各种古怪的骨节,像是骨骼长在体外一般,一身骨甲,气息愈发狂暴!

与此同时,梧桐疯狂吸收被苏云斩杀的那些劫灰怪的魔气,修为实力也自疯狂提升!

“梧桐,你敢!”

苏云脸色陡变,爆喝一声,断去梧桐与尘幕天空的联系,尘沙一卷,将梧桐卷起远远扔出大黄钟的守护圈!

就在他剥夺梧桐对尘幕天空的操控权的前一瞬间,尘幕天空化作一杆长矛,刺入劫灰神王殿内!

苏云将梧桐抛出的同时,少女梧桐也得偿所愿,只见神王殿内一只只被镇压在劫灰中的大劫灰怪各自张开眼睛。

“嘭!”“嘭!”“嘭!”

神王殿内,劫灰纷纷炸开,一只只大劫灰怪抓着手中的刀杖,震碎了劫灰,身后双翼振动,纷纷飞起,舞起刀杖向劫灰神王四周的劫灰劈去!

他们赫然是打算劈开劫灰,让那劫灰神王苏醒过来!

“轰!”

大殿的殿顶破开,苏云带着尘沙从天而降,手掌向下按去,尘沙飞速形成一口大钟,向被封印在黑石中的劫灰神王罩下!

“当!”

一口口刀杖劈在大钟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但还是有一只大劫灰怪的刀杖先苏云的黄钟一步,劈在封印劫灰神王的黑石上。

苏云操控尘幕天空,一招仙剑斩妖龙,将一只只大劫灰怪斩杀。

这些大劫灰怪是负责守护神殿的卫士,虽然生前的实力比其他劫灰怪更强,但是没有吞噬生灵,他们的实力远未恢复到巅峰状态,杀死他们对而今的苏云来说并不困难。

但是他的一颗心却渐渐沉下。

被他斩杀的劫灰怪化作一股股尘烟,他们体内的魔气像是尘沙般飞出,被人魔梧桐牵引了去。

不过人魔梧桐的目的并非是唤醒这些劫灰怪,吞噬他们的魔气魔性,她的真正目的,是唤醒封印在黑石中的劫灰神王!

苏云目光盯着劫灰神王,黑石表面出现一道道裂痕。

他咬紧牙关,手中剑光亮起!

叶落公子、白月楼、李牧歌、李竹仙等人冲入神王殿,便看到苏云腾空而起的身影,冲向那口高大十多丈的大黑石!

众人不由呆滞,只见滚滚尘沙从他的身后涌来,化作一口长达十多丈的巨剑,仿佛被无形的仙人抓在手中,随着苏云的身形一起起舞!

这一剑并未斩中殿内的任何柱子,但是其剑芒却划过一根根古老的铜柱,柱子无声无息滑落。

叶落公子脸色大变,转身向后冲去,厉声叫道“快走——”

嗤嗤嗤——

神王殿厚重无比的墙壁裂开,整座大殿剧烈震动,开始坍塌!

就在苏云倾尽所能,施展出这一剑,斩入黑石中的一刹那,突然黑石中咚的一声巨响,那是黑石中的神王的心跳。

心跳声变得比从前任何时期都要强烈,那心跳声冲击过来,苏云如遭重击,眼耳口鼻中鲜血喷涌而出,整个人向后倒飞而去。

正在向殿外奔逃的叶落公子、池小遥、白月楼等人也是口中喷血,被震得飞起。

“轰隆!”

劫灰神王殿四分五裂,苏云等人在乱石中飞出,苏云匆匆看去,但见无穷的光芒从那黑石中迸发出来,光芒中隐约可见身后辐轮状骨刺的劫灰神王坐在巨大的白骨宝座上,手握权杖,四周是飞起的劫灰!

这尊劫灰神王的脖子处光芒比其他地方黯淡,赫然是苏云那一剑所致。

苏云的仙剑斩妖龙劈到神王的脖子上,神王的心跳声爆发,将苏云冲飞。

“这尊神王的实力,到底有多强……”

苏云的身形狠狠撞在一堵墙壁上,接着便见飞起的残垣断壁之中,少女梧桐向劫灰神王冲去,神王的一身魔气魔性突然从脖子处的伤口中喷涌而出。

那劫灰神王张口,眼耳口鼻中也有滚滚魔气疯狂涌出!

“劫灰神王是上个世界的强者,因为上个世界毁灭,这位强者也带着那个毁灭世界的魔性和魔气。梧桐的目的,是想夺取劫灰神王的魔性和魔气,壮大自身,与真龙拼命!”

苏云鼓荡气血,但劫灰神王心跳声造成的恐怖冲击还未止歇,将他和众人冲击得远远飞去。

“梧桐可能小觑了这尊神王……”

苏云努力抵挡这股冲击,突然灵光一闪,想起第一次进入神王殿中见到的情形,急忙奋力催动尘幕天空,向前伸手一指。

那劫灰神王脖颈处涌出的滚滚魔气魔性突然停止涌动,他脖子上的伤口猛地闭合,他周身散发出的所有璀璨光芒突然向体内缩去。

同一时间,苏云一道剑光飞出,正中劫灰神王的眉心!

那眉心,正是楼班用尘幕天空不断冲击劫灰神王肉身的位置!

尘幕天空这件大圣灵兵已经冲击这个位置,冲击了数十年之久!

苏云这一剑刺在神王眉心中,那劫灰神王突然身躯僵直,接着咚的一声爆响,剑光破灭,苏云身后的墙壁都被震得粉碎,与众人一起连翻带滚远远飞去。

众人砸在地上,翻滚着撞了出去,他们甚至听到自己骨骼破裂的声响。

那劫灰神王站起身来,一手握住权杖,一手捂住额头,露出恼羞成怒的神色,一步越过梧桐,向苏云冲去!

他的脑后,突然一道剑光射出,将他头颅洞穿!

那劫灰神王呆了呆,僵在原地。

突然,龙吟声传来,真龙所化的骨甲黑龙看出便宜,向那劫灰神王冲去,试图夺取其肉身!

真龙与人魔是不死不休的天敌,人魔梧桐试图夺取劫灰神王的魔气魔性,提升修为实力斩杀龙灵,龙灵也试图夺取神王肉身,来斩杀梧桐!

龙灵也看得出来,这尊劫灰神王被尘幕天空消磨了数十年,已经极为虚弱,再加上苏云突如其来的那一剑,劫灰神王已经遭到重创,现在正是夺取他肉身的最佳时机。

那劫灰神王抬起权杖,轻轻一点,点在黑龙眉心。

黑龙身躯僵直,突然体内传来嘭嘭嘭的巨响,一身血肉和骨甲四面八方飞出,血肉尽碎,只剩下龙灵!

那龙灵发出一声长鸣,摇头摆尾,破空而去,竟然逃走了。

那劫灰神王手中的权杖突然向后撞去,梧桐右臂化作一口利刃,无声无息的来到他的后脑,还未来得及刺入他的脑中,便被这根权杖点中。

少女梧桐右臂嘭嘭炸开,急忙将右臂齐肩斩断,咬牙飞身而去,几个纵跃,消失不见。

那劫灰神王迈开脚步,大步向苏云走去。

苏云跌在地上,摇摇晃晃,挣扎起身,口中血流不断。

莹莹原本躲在他的灵界中,躲开了两次冲击,此刻急忙随着苏云破破烂烂的黄钟一起飞出,见到他口中鲜血不断流出,连忙去堵苏云的嘴,身上的衣裙也被染得血红,急得这小书怪快要哭了出来。

苏云勉强催动神通,将她送入灵界,声音嘶哑道“快逃回天道院……抱歉,我不能帮你解开封印了……”

他的灵界中,天道令化作一道门户,矗立在莹莹的前方。

劫灰神王大步走到苏云面前,气势汹汹。

池小遥挣扎着想要冲来,走了两步却噗通倒地,她的腿骨断了。

高大无比的劫灰神王举起权杖,向苏云眉心点去,然而权杖来到苏云面前,却突然间坠落下来。

苏云怔然,仰起头看去,只见那劫灰神王身躯颤抖,双眼中有黑色的血泪流出,遇到空气便化作熊熊劫火。

劫火从他的大脑中点燃,很快让他整个人引燃!

劫火中,那尊劫灰神王仰天大叫,悲愤无比,口中说了一句奇怪的语言,随即化作一片飞灰倒下。

苏云怔怔的看着这一幕。

这时,劫灰城中,哑巴大师兄不知从哪里走了出来,步秋容等通天阁的一个个神秘人跟在哑巴大师兄的身后。

他们向苏云躬身“恭喜阁主,通过楼圣最后的考验。从今日起,通天阁上下,任凭调遣!”

苏云站在熊熊燃烧的劫火前,脑海中回荡的却是劫灰神王悲愤难当的呼喊。

————一不留神多写了一千字,抱歉,更新晚了,宅猪还没吃晚饭,去吃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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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三章 所以,你死了

劫火熊熊,劫灰神王的身体里一股股元气被劫火燃烧,净化,弥漫开来。

一个通天阁的神秘人上前,从背上取下一个朱红色大葫芦,半人多高,放在地上。那人打开葫芦嘴,劫火中涌出的天地元气被那人小心翼翼的收入葫芦中。

苏云静静地看着这一幕。

劫灰神王死前的呼喊,充满了悲愤无奈,又带着强烈的不甘,绝望,一个无比强大的存在,临死前在自己的面前喊出那一句意义不明的话,其精神冲击,让苏云只觉无比震撼。

这一幕深深的烙印在他的脑海中,久久难以散去。

“莹莹,劫灰神王临死前说了些什么?”苏云还是难以从那一幕的冲击中走出来,低声询问道。

书怪莹莹并未进入天道院躲避,此刻见到劫灰神王死于劫火之中,危险散去,于是借助他的大黄钟从他灵界中出来,摇头道“我也不知他说的是什么,天道院里没有关于上个世界语言的书籍……”

“他说的话是上一个世界的语言,大致意思是劫运苍茫,他躲过了世界毁灭的浩劫,没想到还是没能躲过去,死在一个小孩子手里。”

一个年轻男子推开遮挡面容的黑色衣袍,一边向苏云走来,一边道“难道上苍真的不容许他的种族活下去吗?他的族人又犯下了什么过错?为什么一定要灭绝我们?”

苏云动容,没想到通天阁中居然有能听懂上个世界语言的人。

那年轻男子躬身,道“燕轻舟,参见阁主。我在海外研究劫灰怪的文字文化,曾经进入劫火中研究其人的遗迹,对他们的语言略知一二,因此能猜出七七八八。”

苏云转过身来,目光落在他的身上,接着移开目光,扫了哑巴大师兄、步秋容等人一眼。

哑巴大师兄、步秋容等人依旧躬身,一动不动。

“对抗劫灰神王,是楼班摊友对我的考验?”苏云问道。

步秋容躬身道“楼阁主说,倘若苏阁主观察足够仔细,便能发现劫灰神王的破绽。”

苏云轻轻点头。

他第一次来到这里时,经过仔细观察,发现尘幕天空的确在不断消磨劫灰神王的力量,最终自己能够“格杀”劫灰神王,也是靠那次观察。

劫灰神王可能并没有弱点,从他在垂死之时还能轻易重创龙灵和梧桐来看,他巅峰时期的实力恐怕堪比原道圣人!

但是,楼班用尘幕天空,生生给他制造出一个致命的弱点!

这个弱点就在他的眉心,苏云那一剑原本不能伤到他,但这一剑恰恰是刺中他的这个致命的弱点,将其大脑洞穿!

劫火进入其头颅中,一下子将他引燃,终结了他的性命。

因此,对于楼班来说,这的确只是一个小考验。甚至,还是放水的小考验。

但对于苏云来说,其中的凶险可想而知。

苏云招手,尘幕天空中一缕尘沙飞来,在他掌心中化作木头盒子。步秋容躬身道“阁主此间事了之后,还请去天市垣见老阁主。他心愿了却之后,便会离开此界。”

苏云收下木头盒子“我会去见他。”

池小遥走上前来,为他医治身上的伤势,这时通天阁的一个神秘人走来,道“你来打下手,我来为阁主医治。”

池小遥怔了怔,却见那人头戴斗笠,给她一种相熟的感觉,但是她可以肯定自己绝对没有见过这个人。

斗笠下是一张俊朗的面孔,剑眉星眸,看起来年岁不大的样子,目光却很深邃宁静,像是湖海一般深沉。

斗笠男检查苏云的伤势,道“取第七号银针来,还有一百零四号药汁。”

池小遥更加惊讶,连忙从自己的灵界中取出银针和药瓶,斗笠男熟练的下针,为苏云渡药,催化药力。

苏云提醒道“小遥师姐,这位是董医师。”

池小遥更加惊讶,吃吃道“先生明明很胖的……”

那斗笠男道“董医师是我穿的衣服,现在的我才是我。”

池小遥脑中浑浑噩噩,自己跟随这位老师学习医术很多年,竟然从未发现胖胖的董医师只是一件衣服!

而且,董医师怎么会是衣服?

这件衣服要怎么穿,怎么脱?

白月楼、叶落公子和李牧歌、李竹仙神色呆滞,打量那些奇奇怪怪的男女。

他们是贵胄,是朔方城或者天市垣的世家的公子小姐,又或者是圣人弟子,然而在苏云这个乡下少年面前,却感觉到了身份地位,甚至气度上的差距。

他们能够看得出来,苏云身后的那些神秘兮兮的人都是大人物,但这些大人物对苏云毕恭毕敬,而苏云却似乎对他们有些不满。

这幅场面,就像是皇帝微服私访被大臣们追上来请皇帝回宫,皇帝还不太乐意一般。

“我就知道……”

叶落公子右手悻悻的蹭了蹭鼻翼,嘀咕道“我就知道他不仅仅是上使那么简单,敢于挑战皇权的,又怎么会仅仅只是上使?原来大师兄就是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通天阁主!我果然才是最单纯的那个……”

白月楼目光呆滞,听到这话,连忙一瘸一拐的走上前去,低声道“通天阁很是神秘的样子,鬼鬼祟祟的,大师兄作为通天阁主,你觉得会灭口吗?”

叶落公子想起通天阁的各种诡异传说,便不禁连打几个冷战。

李竹仙凑上前来,低声道“打不过他们,加入他们便是。大师兄是通天阁主,咱们便也混入通天阁……”

这时,一个声音传来“我们通天阁招收人手很是严苛,需要天分极高,拥有大智慧,在各自领域做到极致成就。就算你是天道院的士子,也未必有这个资格加入通天阁。”

众人回头,只见一个与他们年纪相仿的少年不知何时来到他们身后。

叶落公子看清那少年面容,不由脸色大变,急忙上前,毕恭毕敬道“叶落见过步学哥!学哥何时进入通天阁的?”

那少年正是步秋容,打量叶落几眼,疑惑道“你是……”

“我叫叶落!”

叶落公子兴奋道“比学哥迟了两年进入天道院!学哥没有见过我,但学哥的《大微周天术数求解方程》,我看了不下十遍!”

步秋容哦了一声,不以为意,道“原来是天道院士子。那个方程我算错了。”

叶落呆了呆,挠头道“错了?我怎么没看出来……”

步秋容向众人道“通天阁在海内,共有二百五十六人,海外,有四百三十二人,共计六百八十八人。他们在各自领域的成就,都让人望尘莫及。想要加入通天阁,不学无术……”

他瞥了叶落一眼,继续道“可进不来。”

李竹仙兴奋得握紧拳头“我也要去考天道院,加入通天阁!”

李牧歌迟疑一下,决定还是劝阻妹妹“竹仙,咱们还是别去了,听说很多没有考上天道院的人,因为遭受的打击太大而毕生一事无成。”

步秋容提醒二人道“今年天道院可能容易考。今年天道院的太常是水镜先生,你们跟随水镜先生修行过,说不定便能考上。”

他此言一出,李牧歌眼睛也亮了起来,蠢蠢欲动。

“不过你们考上也没用,只能在天道院垫底。”

步秋容继续道“而且就算考上天道院,想要进入通天阁也还差得很远。”

几人更加惴惴不安,唯恐被通天阁杀人灭口。

步秋容宽慰众人,道“我们通天阁并非是神秘教派,没有什么邪魔外道的规矩,我们大部分时间不灭口。”

李竹仙欢呼一声,步秋容道“我们只是洗去他们的记忆。”

李竹仙面色苍白。

苏云处理好伤势,道“步师兄不要吓唬他们。”

步秋容称是,躬身退下,向其他通天阁的神秘人道“阁主没有灭口的意思,诸君先行退下便是。”

李竹仙等人定睛看去,只见这些古怪的人突然间便凭空消失无踪,他们是怎么离开的,竟然没有一人看清。

李竹仙打个冷战,这个胆大包天的女孩终于有些恐惧了,不由向李牧歌身边靠了靠。

苏云仰头,面带忧色,低声道“不知道外面的战况怎么样了?”

月亮之上,无数活灵活现的神龙从陆昊陆太常身后涌出,在寂寂无声的月亮上狂奔,速度极快,狂野无比。

而对面则是一面巨大的星盘,无数神龙嘭嘭撞击在镜面上,明镜后便是裘水镜,一肩抵着星盘,被狂暴的力量推得向后滑去!

而地面上一道惊心动魄的大峡谷正在形成,那是两人的神通碰撞,造成的月亮裂缝!

两人交战的这片战场,到处都是大裂缝,大峡谷!

陆昊陆太常久战不下,始终未能斩杀裘水镜,不由皱眉。

他苦修真龙十四篇一百五十年之久,自问修为浑厚无比,比裘水镜这个“年轻人”要深厚数倍,但是真正交锋,他才发现不是这回事。

他虽然稳稳压制裘水镜一筹,但想要格杀裘水镜,却始终差点儿什么。

“不管他,空气即将耗尽,先回朔方再说!”

陆昊双腿曲蹲,突然发力,月亮表面顿时陷下一个大坑,陆昊冲天而起,如同流星一般向那蔚蓝色星球冲去。

他的身后,一条条长龙在虚空中奔行,跟随着他一起冲向蔚蓝色星球。

就在此时,只听哗啦一声,陆昊只觉自己像是撞碎了镜子,他骇然发现自己的身形渐渐变淡、消失。

哗啦,哗啦,哗啦,一面面镜子破碎的声音传来。

月亮,环形山上,裘水镜四周,一面又一面巨大的圆镜静静的漂浮在月亮表面。

那是裘水镜的神通。

而在裘水镜的面前,陆昊陆太常这位活了一两百年的老怪物做出攻击的姿态,身后群龙像是扎成了团,龙身相盘,龙首在外,爪牙狰狞!

群龙舞动。

他的大神通已经凝聚到极限,即将爆发!

而在他们四周数以百计的明镜之中,一个个陆昊陆太常正在驾驭群龙,向明镜的镜面飞来。

一个个镜面相继破碎。

真正的陆太常恍若无觉,而真正的裘水镜此刻正看着镜中闪过的一幕幕,他与陆昊陆太常各种交锋的过程,已经印入他的心灵之中。

哗啦!

所有镜面爆碎,陆昊醒来,悍然出手,就在此时,一道镜光如剑,破开他的神通,穿心而过!

两人一错分开,裘水镜出现在环形山的对面,陆太常身后。

“陆太常,我比你更了解你自己。所以,你死了。”

裘水镜背负双手,纵身一跃,破空而去。

环形山上,陆昊陆太常的尸体摇晃,跌入山中。

————苏云的生日,可以领取勋章了,起点读者点击下面的作者的话,就可以进入领取页面了。头像挂件和阅读皮肤估计要过几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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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四章 朔方第一强者

“从月亮上返回朔方,大概需要半日之久。我的法力可以支撑,但我藏在灵界中的空气恐怕无法支撑六个时辰。”

裘水镜在无垠的太空中调整自己的姿态,时不时催动一招神通,改变方向,提升速度。

“不过我倘若控制自己的呼吸,应该可以坚持更久。”

他在将自己炼制的明镜灵兵送到月亮上时,便已经计算出月亮与地面之间的距离,不过从月亮飞到地面走的并非是直线,因此花费的时间要稍长一些。

“但是,朔方的局势,我未必能赶得及。”

裘水镜目光闪动“从这次的局势来看,有人掀翻桌子,砸翻棋盘,挑起了这次争斗。因此,无论是哪方势力,都必须全力以赴,争夺一线生机。”

“因此,七大世家的老神仙,包括顶替童庆云的童老神仙,顶替陆昊的陆中流,都必须出手。”

“单单是陆中流和童老神仙,便足以对抗叶、彭等世家,更何况武原都、文正清等人的实力恐怕还在他们之上!叶、彭、朱、吕等老世家没有半魔老祖,很快便会被攻破!”

朔方城中,叶家的神仙居崩塌,武家老神仙武原都身后万龙盘绕,从他身体两侧呼啸扑出,将叶家的灵士卷起,撕碎。

武原都抓向四百年前的元朔皇帝赐给叶家的镇族之宝,落凤神桩,将这件性灵神兵生生捏碎!

落凤神桩的威力极为广大,一经祭起,便会化作一株梧桐树,牵引来天地元气中的凤凰元气,游凤围绕神桩飞舞,将来犯者击杀!

武家许多高手便是葬身在此宝的威力之下,甚至武家家主也险些因此丧命。

武原都攻破此宝,其他武家高手立刻蜂拥上前,追杀叶家众人,高声叫道“斩草除根!”

另一边,彭家、朱家、吕家等世家也遭到入侵,岌岌可危。

“朔方侯李家,虽然家大业大,朔方侯也有才略,可以凭借诛神坊抵挡一时,但也仅仅是一时而已。”

地月之间,裘水镜换了一种神通,身体上有九条火龙盘绕,火龙脑袋向后,口中喷出长达十多丈的火舌。

“朔方侯比其他世家强大的地方在于,他是侯爷,掌握着朔方的军备。他调动大军,祭起军中阵图,可以救援其他世家。但不知朔方城的军队,被七大世家渗透了多少。”

朔方城中,城防军一片混乱,数万城防军各自盘踞在不同的街道或者云桥上,又或者在楼宇之间奔行穿梭,自相残杀!

如此紧急的事态,朔方的城防军竟然无法整顿出一支完整的军队去支援朔方侯李家。

这次乱局爆发时,城防军中许多将领不听朔方侯调遣,又有谣言从军中传出,以至于各军各部各自为政,内部先乱了起来。

地月之间,裘水镜看到了地平线上升起的太阳,不过此时的阳光只照耀在斜斜插在星球陆地上的那块大陆中。

那块残破的大陆,便是天市垣。

想来在天市垣的人们已经到了早晨,但是朔方城应该还有一段时间才会看到日出。

裘水镜遥望,天市垣大陆的北方,陆地翘起,突兀的矗立在星球的上空,但是过了陆地便是一片漂浮在空中的海洋!

那里,便是北海!

大海望不到尽头,那片海洋,其实并非是元朔国所在的世界的海洋,而是天市垣的一部分!

而在北海与陆地的交汇处,正是苏云眼盲之后生活的地方,天门镇!

“苏云竟能在那里生活了七年,还能去海边抓许多青虹蟹卖钱……”

裘水镜定了定神,把苏云的事抛之脑后,心道“若是朔方侯不能完全掌握城防军,那么仅凭诛神坊可以挡住一位老神仙,但想要挡住两位老神仙,便力有不逮了。诛神坊必然被破。”

朔方侯李家的神仙居,诛神坊的威力越发恐怖,这件异宝五座门户镇压朔方城的天地元气,门户中悬挂着刀枪剑戟等异宝,在李家高手的催动下,异宝的威力提升到令人惊惧的地步!

无论多少灵士攻来,都难以接近李府半步,哪怕是文家老神仙文正清亲自率众来攻,也是被杀得丢盔弃甲。

九原学宫的镇宫之宝大荒铜镜,直接被诛神坊打得粉碎!

九原学宫的士子、西席被裹挟着冲杀,也在这座门户下死伤惨重,即便是文立芳文仆射也被那门户中射出的一道剑光斩去一条腿,变成残废!

这时,陆中流攻克彭家,率众来援,见状笑道“正清前辈,你我联手,破了这扇门户罢!”

文正清精神大振,两人联袂向诛神坊走去。

诛神坊五门悬挂的五大灵兵可以合力将他们一人击退,甚至可以威胁到老神仙的性命,但是文正清与陆中流各自都修炼了《真龙十四篇》,陆中流修炼的篇数要少了几篇,但修为也是极高。

两人神通千变万化,硬生生闯到诛神坊下,将镇守诛神坊的李家灵士格杀!

朔方侯见状,知道大势已去,立刻退走。

“侯爷,不留下朝天阙之后再走吗?”

两位老神仙衔尾追杀,几招之间,朔方侯从空中跌落下来,不知死活。

地月之间,裘水镜迎着日出,向天市垣飞去,心中默默道“另外一个势力便是左松岩。以我对他的了解,左仆射和朔北十七州一百零八郡的老瓢把子,绝非是他的终极身份。当年他在海外兴风作浪时我也素有耳闻。他若是爆发出全力,就算是我也未必能奈何他。”

从夜空中向下看去,朔方城也是个不起眼的小地方,然而此刻,这个小地方却有一处地方无比明亮!

那里是文昌学宫外,星河盘绕,星光浩浩荡荡从天而降,那是星辰元气,凝聚成实体,仿佛有亿万星辰围绕一个身材不高的年轻男子旋转!

那年轻男子气焰滔天,气势竟然超越了对面的童家真正老神仙童庆云,浓烈无比的气息让他如同主宰群星的大帝!

一声声恐怖的震动传来,左松岩与童庆云在文昌学宫外以硬碰硬,甚至还占据八分的攻势,让童庆云不断后退。

“左松岩当年与我同学,虽然次次考试不如我,但打架从未输过。”

裘水镜速度越来越快,现在已经无需他催动神通,这颗星球传来的引力,便已经将他的速度提升到二十倍于声音的速度!

而且,他还在加速之中,现在他所要面对的问题,就是不能让自己的速度太快,否则在撞入大气层上时,有可能会像是砸在石头上,把自己砸得粉碎!

“他是那种不去理解招法神通的原理,直接拿来便能上手,直接修炼便能精通的人。他让闲云、涂明从苏云那里学去我的洪炉嬗变,再加上他手中有一面朝天阙,他的肉身与性灵便可以大大提升,战胜童庆云也不是没有可能!”

裘水镜突然双臂张开,他的双臂下绚丽的羽翼随着双臂舒展,如同金色的凤凰在天外翱翔,尽量拖慢速度。

“然而左松岩虽强,但倘若其他世家的八位征圣巅峰境界的老怪物,踏平了朔方侯和其他世家,联袂而来,就算是左松岩也会被生生锤死。”

朔方城中,童庆云硬接左松岩一招,气血突然浮动,不由自主踉跄后退。

就在此时,童老神仙、林高义和周绾香三人,出现在童庆云身后。

左松岩眼角乱跳,立刻转身便跑,逃入十锦绣图中。

十锦绣图守护着文昌学宫,保护士子与西席先生没有被此次动乱波及。

“即便左松岩逃到十锦绣图中,也难免一死。”

裘水镜双臂震动,凤凰羽翼中一根根飞羽射出,如同万千口金色的剑光,在前方探路,试探何时才能进入大气层。

“但事情并非没有转机。因为还有薛青府,薛圣人。不过,最为危险的也是薛圣人!”

裘水镜目光闪动,死死盯着前方飞行的一朵朵金色飞羽,飞羽的速度在他的催动下越来越快。

“当年,我、曲太常和他一起辅佐帝平登基。帝平弱冠之年登上帝位,那时薛青府为太常,把持朝政,手握大权,打压异己,扶持党朋。他看向大帝的目光,不是在看统治一个帝国的大帝,而是在看一个乳臭未干的孩童!”

“所以我才会步步为营,削弱他的势力,一步步夺他权力,将他赶出东都。然而,对于薛圣人,我还是无法看透。我不知道他为何会认输,为何没有反抗便被我赶出东都。”

“他是一个我看不透的人,但是他看着大帝的眼神,看着大帝宝座的眼神,让我永远无法忘记。”

“朔方城中,最为危险的便是他!我不知道他的谋划,但是知道,他若是出手的话,绝对是他开始收网之时,那必然是雷霆手段!倘若我不能在此次动乱平息之前回到朔方,那么左松岩他们,恐怕……”

朔方城中,老牛脚踩妖云,腾空而起,载着满面笑容的薛圣人迎向正在追杀朔方侯的文正清、陆中流等人。

“帝平,我的弟子,今天晚上你有没有来呢?”

他纵身跃下老牛,背负双手向文正清和陆中流走去。

老牛直立起来,化作牛彪将军,率领小镇居民向文、陆两家的灵士杀去!

“圣人落单了。”

文正清满面笑容道“不过圣人的实力非同小可,因此为了对付圣人,我们不得不请出圣人的天敌。有请神王!”

他的话音刚落,统治老无人区的神王一身金甲,周身神光璀璨,缓缓从街角走出,拎着朔方侯的脖子,朔方侯被他捏得喘不过气来,四肢拖地,不知死活。

“神王,这里没有你的事了。”

薛青府突然笑道“你救下侯爷便好,可以带着侯爷下去了。”

文正清与陆中流脸色大变,却见神王向薛青府躬身,带着朔方侯缓缓退下。

“掌控朔方侯,便相当于掌控了朔北的白道。”

薛青府笑道“掌控了左松岩,便相当于掌控了朔北的黑道。你们七个却只想着杀死他们,未免暴殄天物。我会让他们活着,好好利用他们。”

陆中流爆喝,真龙功法爆发,修为一下子提升到征圣境界巅峰,他的身后性灵万丈,如同龙首人身的龙神,探出利爪,向薛青府抓去!

这一击,甚至让一栋栋高楼大厦也自震动不休,表面龟裂,几乎要在他的攻击下瓦解破灭!

就在此时,薛青府抬起一根手指,迎着那龙神利爪轻轻一点。

龙爪与他这根指头碰在一起,没有想象中璀璨壮观的神通大爆发场面,反而无声无息,极为诡异。

突然,陆中流那龙神性灵崩溃瓦解,碎成无数块!

陆中流露出骇然之色,整个人也突然炸开,跟随着自己的性灵一起爆碎,死于非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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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五章 肥猪出栏

文正清看着薛青府,微微皱眉。

陆中流死得太快了!

陆中流尽管是陆昊放出来的烟雾,但其实力却是非同小可,绝对是元朔朝野之中顶尖的人物。

陆昊原本是一百五十年前朝廷派来监督天道院格龙的使者,文、林、陆、文等人要谨慎许多,改头换面不说,还从后辈中选拔出年轻才俊来代自己出面,而自己则躲在幕后。

童庆云让自己的弟子去东都做老神仙,自己则变化成年轻男子留在童家,陆昊则换了一副面孔,跑到东都为官,甚至爬到太常这个职位上,成为天道院的帝师!

陆昊陆太常与童庆云,这二人的修为实力深不可测,如文正清、武原都等人,实际上都有些惧怕他们。

陆、童二人,才是七大世家的主心骨。

陆昊让陆中流替代自己,陆中流的战力自然极为不凡!

然而,如此强大的陆中流,不及薛青府一指之力。

薛青府一根手指,点爆了陆中流的性灵!

“薛青府,谁传授你《真龙十四篇》?”

文正清突然问道“这世间能够将陆中流一招击杀的人,只有四大神话才能办到!你不如他们,但是你却一指击杀陆中流,这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你也修炼了《真龙十四篇》。”

薛青府停下脚步,露出玩味笑容。

文正清继续分析道“陆昊陆太常不可能将完整的《真龙十四篇》传授给陆中流,为了控制陆中流,他必须要保留一两篇。陆中流功法大成,在其他人眼中强横无边,但在陆昊眼中,陆中流的破绽洞若观火,格外分明。因此倘若陆中流反叛,陆昊可以一招击杀他!”

他目光锐利无比,落在薛青府身上“你不是陆中流,那么你一定拥有《真龙十四篇》。说吧,你背后是哪个世家?”

薛青府怔了怔,不解其意“哪个世家?”

文正清冷笑道“我七大世家中必然有人与你联手了,企图借你的力量铲除其他世家。大家都是聪明人,薛青府,你便不必否认了。是童庆云还是陆昊?这两个东都来的老狐狸,我早就看他们不顺眼了!”

薛青府悠然道“你错了,不是他们二人。他们二人也只是猪而已。七大世家,都是我养的猪。”

文正清气势越来越强,手中多出一杆长长的毛笔,大笔如椽。他的身后,性灵浮现,手持大笔作画在街道两旁的楼宇墙壁上作画,在街面上挥毫,顿时两人四周群山不断浮现!

文正清淡淡道“不过,就算我们七人中有叛徒,把《真龙十四篇》完全传授给你,我也没有任何担心。一是那人不会将真正的十四篇传授给你,必然会留下破绽。与你交手,我会寻出这个破绽,一击必杀!”

他的气势越来越恐怖,那是真正的龙威,甚至影响他的性灵所画的山川。

只见街面上,墙壁上,那些画中江山竟然浮现出片片龙鳞!

甚至连他画出的草木,树皮枝叶上,也长满了层层相叠的龙鳞!

“对于两个实力相当的强者来说,交手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寻到破绽,几招之间分胜负,定生死!”

文正清身后,六大洞天扭曲旋转,洞天竟然也长满了龙鳞,向外喷涌真龙元气,而洞天漂浮在大渊的上空,那座骊渊深邃可怕,大渊峭壁也长满了鳞片。

他的大渊,像是活物一般,两旁峭壁竟然在微微起伏,像是在呼吸!

从大渊中涌出的真龙元气更加纯粹,更加恐怖,元气几乎喷薄而出,更有元气成形,化作一条条小龙从骊渊中飞出!

“第二种可能便是持久战,势均力敌的情况下,有可能会拖延数日甚至数十日也无法分出胜败!”

文正清气势达到极致,大笔如枪,街道两旁和他脚下,江山如画,群山并起,山峦如同游动的巨龙,竟然从墙壁中爬出,从街面爬出!

“我觉得,你我之战,是第一种结果!”

他参悟《真龙十四篇》领悟出的神通,堪称惊艳,堪称绝学,他的神通威力爆发,远远看去,朔方城中的街道上,巨龙盘绕一栋栋六角高楼之间,利爪扣住楼宇,向薛青府冲去!

那龙吟声,甚至百倍于陆地烛龙发出的龙吟!

突然,一头头真龙顿住,仿佛中了定身术一般,僵在那里,一动不动。

接着一片片龙鳞静静地从真龙的身上飞起,在半空中缓缓瓦解。

攀附在楼宇上的巨大龙角脱落,还未落地便化作元气消散。

巨龙鬃须飘荡,脱落,血肉剥离,化作白骨,骨骼包围的心肝脾肺肾一一消散。

文正清如丧考妣,呆呆的站在那里,他的四周,画还是画,真龙神通被打回了山水画,画作凋零。

街面和两旁楼宇上的山水图中,血液流了下来,像是一条条真龙被斩杀流出的血。

而在文正清的脖子上,一道血痕出现,如他所化的如龙山河被斩杀一般,他也被人斩杀!

薛青府站在他的面前,看着他身后的性灵。

他的性灵身上长出了龙鳞,长出了龙爪,但此刻他的性灵也在捂住脖子。

他的性灵与他一般,被人斩杀。

而出手的人,正是薛青府。

文正清捂住咽喉,发出咳咳的声音,不解道“一招?你还是一招?你不止拥有《真龙十四篇》……”

“我比你,更了解你。倘若不了解你,说不定你还能在我手中多走一两招。”

薛青府取出一张洁白的手帕,擦去手掌上的血迹,迈步从他身边走过,幽幽道“七大世家造反,倘若造反失败,这就是诛九族的大罪。你们的子子孙孙,甚至亲戚朋友,都将会被押在一起,排队砍头。可惜啊,你们是看不到这一幕了。”

文正清噗通跪地,他的身后,性灵也噗通跪地。

终于,他的性灵崩散,而文正清也在此时气绝。

一张带血的手帕从空中飘来,盖在他的脸上。

薛青府离开街道,向文昌学宫方向而去。

“陆昊,童庆云,或许更强一些,可惜他们也只是我养的猪而已。养了这么大的猪,终于该出栏了。”

他的身形渐渐走入黑暗中,自言自语道“奇怪,怎么没有看到陆昊?他也是一个极为阴险的存在,还在童庆云之上。能够在东都之中,与我、裘水镜、曲进,斗得有来有回,并且爬到太常的位子上,自然不是易于的角色。”

“他为何没有出现?”

薛青府的身影越走越远,越来越不解“他不可能跳出我的掌控,他那里,应该还有一面朝天阙才对。若是寻不到他,就算我除掉了所有对手,也始终差一面……”

月亮上,环形山中,陆昊陆太常的尸体跌落在阴影之中。

他的灵界崩坏,一面朝天阙静静的矗立在灵界中。

就在薛圣人离开那道街道后不久,突然楼宇裂开,露出一条通道,一座石台缓缓从通道中飞出。

苏云、池小遥、白月楼等人站在石台上,众人遍体鳞伤,狼狈不堪。

好在有董医师在,将他们的伤先处理一番,压制下来,至于想要痊愈,则还需要修养很久。

只是对于如此帅气丰神隽永器宇不凡的董医师,大家都有些不太习惯。

众人看到街道两旁和街面上的山水画,不禁惊讶,连连打量,只是谁也没有留意到文正清倒在阴影里的尸体。

文家一代老神仙,像是死狗一样无人问津。

“城中大乱,有人掀翻桌子,直接挑起这场最终对决。”

董医师搀扶着苏云,低声道“阁主,何必以身犯险?”

“因为你说的掀桌子的这个人,就是我。”

苏云聚集气血,催动木头盒子,盒子化作飞沙变化,忽然只听呼的一声,一座长着翅膀的小楼呼啸飞来。

李竹仙又惊又喜,连忙招手,只见那楼宇下还有一只又肥又胖的大鸟,正是天凤,只是这只鸟还是幼年,翅膀没有长结实,还不能飞行。

它是被背上长翅膀的小楼带着飞行,这一晚可谓是出尽了风头,载着背上小楼中的李家灵士,四处平乱,立下不少功劳。

天凤见到李竹仙,欢快的叫了两声,大鸟和小楼降落下来,这头大鸟迈开腿脚向众人飞奔过来。

李竹仙又惊又喜,瘸着腿向天凤奔去,不禁有些哽咽。

却见那大鸟背着小楼和楼中的李家灵士,从双马尾少女的头上飞一般越过,跑到苏云面前。

李竹仙转身看去,却见天凤垂下头,亲昵的在苏云身上蹭了由蹭。

李竹仙脸色铁青。

小楼中的李家灵士纷纷下来,道“李家被破,诛神坊被毁,侯爷也被老无人区的神王擒拿,生死未卜!”

李竹仙和李牧歌心中大急,急忙向苏云看去。

苏云迟疑一下,道“先平定朔方城内乱,再营救侯爷。”

一个李家灵士道“朔方内乱,城防军相互攻击,七大世家灵士攻击我们李、叶等家灵士,让我们五家死伤惨重。不过说来也怪,就在刚才城防军的内乱停止了。”

“停止了?我去天上看看!”苏云怔了怔,急忙挣扎上楼。

众人相互搀扶,爬上小楼。董医师也跟了上来,这时苏云等人才注意到,董医师不知何时竟然又变得肥肥胖胖,手里拎着个木头箱子。

“难道他是把那件‘衣服’,装在木头箱子里?”苏云心中好奇,很想看一看木头箱子里到底有什么。

天凤背着木楼狂奔,而木楼两旁巨大的木质羽翼不断震动,速度越来越快,突然天凤纵身一跃,木楼带着众人和这只大鸟振翅飞起,冲上夜空。

苏云、叶落等人趴在窗户边,向下张望,天凤努力的拍着自己还未长开的小翅膀,竭力改变方向,让木楼在城市的楼宇街道间穿梭,方便众人查看局势。

只见朔方城中的动乱如李家灵士所言,渐渐平息。

众人心中纳闷。

突然,白月楼低声道“是圣人小镇的周伯他们!”

苏云急忙凝眸看去,只见周伯等一众圣人小镇的居民杀入战场,直接痛下杀手,斩杀敌将!

他们根本不分敌将是朔方侯李家的人,还是七大世家的人,直接斩杀。

敌将死后,城防军群龙无首,周伯等人取出玉牌,高呼是圣人旨意,让那些城防军跟随他们平乱。

很快,一路路城防军造成的动乱,便这样被周伯等人平息下来。

这些圣人小镇的居民率领城防军攻打七大世家,七大世家的灵士奋起抵抗,但一部分世家子弟被堵在各自的楼宇之中,被城防军攻破之时迟早的事情。

还有一部分世家子弟趁乱向城外逃去,但薛圣人这次发作,便没有打算放走任何一人,城防军分出几支部队,衔尾追杀。

苏云他们在空中,看到许许多多七大世家的子弟已经被镇压,押解着跪在街边。

“周伯他们,应该是东都大帝也即是帝平的人吧?”

苏云看在眼里,心中微动“这次动荡,帝平多半要大获全胜,非但除去七大世家,也可以打压朔方侯李家、叶家等老世家的势力。老师、圣人他们恐怕也会得偿所愿,进入东都……”

他刚刚想到这里,突然下方一位牛首人身的将军仰头,看到了振翅飞行的小楼。

那牛首人身的妖人一副将军装束,仰头看到小楼中的苏云时,微微一怔,露出笑容。

苏云看到这幅笑容,如遭雷击,不由连打几个冷战。

“他的笑容,与圣人很像!只是怎么可能……”

这时,圣人小镇所有的居民一起仰起头来,看着楼中的苏云,齐齐露出诡异笑容。

苏云毛骨悚然,想起圣人居中见到的那些面具,突然心中涌出一个可怕的念头“大获全胜的,恐怕不是帝平,而是,而是……”

他猛地咬牙,起身道“董医师,叫人!叫所有在城中的通天阁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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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六章 黎明将至,锦绣图之战

董医师立刻长身而起,推开小楼门户。就在这时,只见一栋楼宇上空突然光芒大作,向这边照来!

那光芒不是普通的光,照耀在空中飞行的小楼时,楼中众人甚至感觉到强烈的刺痛感。

天凤扑扇着短小的翅膀,在空中折向,避开那光芒,苏云匆匆看去,只见那光芒来处是一个身躯异常高大的男子,站在一栋楼宇的顶端。

那男子长有六条粗壮手臂,其中一条手臂已经断裂,剩下白骨,但白骨还连接着他的肩膀。

他的身后,有神光形成的飘带,在空中飘来荡去,极为神异。

他的身上神光如铠,像是穿着一身发光的铠甲,光芒在上面烙印出各种瑰丽的符文。

刚才照耀小楼的光芒,却是从他的双眸之中发出,他的目光像是两道光柱,正在空中飞速移动,而且光柱渐渐变细,威力却更强!

嗤——

那两道目光竟然在一栋栋楼宇的表面留下深深的灼烧痕迹!

“老无人区的神王!”

苏云心头一跳,立刻认出那神一般的高大男子,正是老无人区中与童老神仙联手追杀薛青府薛圣人的神王!

他虽然未曾留意这位神王的面貌,但是神王的形体特征却是极为另类,因此能够一眼认出。

而且,神王追杀薛青府那一战,动用了禁忌神通,——仙术!

他动用仙术的后果,便是他的手臂炸开,只剩下臂骨和指骨保存下来,手臂上血肉全无。

“他并非是真正的神王。”

董医师抬手,在自己后脑上摸索了一下,突然他的背后传来泄气的声音,道“他只是神王九天将中最强的乾天将,夺取王位而已。他来找我的,我不连累阁主。”

这个胖胖的医师放下木箱子,背后的泄气声停止。

众人骇然的看到,这位胖医师后背咔嚓一声裂开,接着一个俊美年轻男子从董医师身体内走出来,身上连接着一根根触手。

这些触手仿佛生长在胖胖的躯体之中,而这具古怪的躯体,仿佛依旧活着,有自己的心跳,有自己的血液循环系统!

苏云等人甚至看不出这具胖医师外壳到底是灵兵锻造而成,还是真的是血肉之躯!

即便是追随董医师学医多年的池小遥,也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一幕。当然,董医师的杏林药材铺已经极为诡异了。

待到那容貌俊美的董医师从胖躯体中走出,那些触手才自动与他脱离,缓缓收入胖躯壳之中。

胖躯壳微微震动一下,后背缓缓合拢。

董医师的木头箱子哒的一声开启,苏云向箱子里看去,只见那箱子里面却并非是真正的木质结构,反而是血肉筋膜覆盖在箱子的内壁上。

更为奇异的是,箱子内部比看起来要大很多,甚至可以说极为广阔!

他匆匆一瞥,甚至还看到一颗长有七瓣心房的心脏,一根根血管从那心脏上延伸出来,与箱子四壁上的血肉相连!

如此诡异的一幕,让他不禁对董医师更加好奇了。

真正的董医师极为年轻,看起来甚至比苏云也大不了两三岁,轻轻抬手,只见箱子中一只只六翅金虫振翅嗡嗡飞起。他低声轻语,像是对那些金虫说话,而金虫竟像是听懂他的话一般,纷纷点头,振翅飞去,很快消失。

董医师道“阁主放心,这些金蚕会去通知通天阁其他人。小遥,你帮我保管箱子。”

苏云正要询问,突然那口怪箱中一口神刀飞出,散发出明月般皎洁的光芒,董医师抄刀在手,纵身一跃,跳入半空之中,消失不见。

空中两道光芒照耀过去,接着便见一道流光如同流星留下的光芒,在夜空中飞过。

池小遥蹙眉,看了看董医师的胖躯壳,有些不知所措。

苏云沉声道“我们立刻赶往文昌学宫!”

没有了老无人区神王的干扰,天凤立刻飞速拍打着小翅膀,在空中折向,木楼震动一对巨大的木翅,向文昌学宫而去。

东方吐白。

一缕阳光破晓,从东方照耀过来,透射在朔方城最高的楼宇之上。

那座高楼,便是朔方侯李家的楼宇,楼顶矗立着五座破破烂烂的门户,神仙居完全瓦解,不复存在,即便是下层的楼房也是破败不堪。

昨晚的那场大战,让朔方李家几乎被彻底摧毁。

太阳露出头来,更多的光芒洒来,在一栋栋被封闭的楼宇上移动,从上而下,一点点驱散黑暗。

等到阳光照耀在文昌学宫上空时,恰恰照耀在漂浮在文昌学宫上方的一片壮丽陆地上。

那片陆地上空有海市蜃楼,有大漠黄沙,有巍峨山脉,有入云的梧桐树,有凤巢、云桥、湖泊、田园、高楼等等瑰丽景色。

此刻,一场恶战正在这十锦绣图中爆发!

只见天空中一条条神龙首尾相连,大口咬住这套大圣灵兵的十大胜景,将这些胜景相连。

童老神仙、林高义联手,以真龙神通合力压制大圣灵兵,让文昌帝君的这套灵兵的威力无法发挥出来。

而周绾香坐镇,看着这场大战。

战场中,群山之间,一条条神龙从大地中钻进钻出,将十锦绣图的山峦和各种图景打得千疮百孔,无数神龙的中心,左松岩上身衣衫尽碎,露出一身精壮肌肉,肌肉线条分明,没有半点赘肉。

他的肌肉数量要比常人多出许多,显然有秘法炼体,即便是同时迎战武原都和童庆云,竟然也丝毫不落下风。

他的战斗风格实在太刚猛,迫使童庆云与武原都很难形成围杀之势,左松岩一路奔行,让他们始终只能单对单与左松岩对拼。

他们根本没有联手的机会。

单对单的话,他们两人中的任何一人,都无法击败左松岩,更别说击杀。

左松岩的战斗经验太丰富,让人眼花缭乱,他的身上更是有着各种伤口愈合留下的痕迹,显然他这辈子经历的战斗数量之多,超乎其他人的想象!

林高义与童老神仙看着左松岩在十锦绣图中双足狂奔,纵横捭阖,各种神通从他略微矮小的筋躯中爆发,竟然让童庆云和武原都只能一路追击。

两人不禁相顾骇然。

这时,周绾香走来,惊讶道“左仆射让我想起海外传说中的一个人。那人颇具传奇色彩,我虽为见过,但传闻其人的战斗风格,便与左仆射相似。”

童老神仙赞道“周姨见多识广。不过左松岩此獠强横,周姨还请出手,诛杀此獠。”

周绾香摇头道“打左松岩此人,人多没用,我上前的话,也很难形成对他的优势,只是多一个人追他而已。”

林高义突然道“绾香,你去过海外那蛮夷之地?”

周绾香笑道“去过。我活得太久了,长久以来呆在一个地方,难免有些闷得慌,所以去海外转悠一番。海外虽是蛮夷之地,但神秘之处不必元朔少,也很有趣。”

林高义皱眉,道“你这些年,不是在闭关吗?你何时去的海外?”

周绾香笑吟吟道“闭关之前去的,我那时……哎呀!”

这位美妇人跺脚,娇嗔道“撒谎实在太麻烦了,人家忍不住了!”

“人家”二字出口时还有些夫人的娇嗔,柔声细气,但是“忍不住了”四字一出,便变得无比粗犷雄浑,像是有万千雄壮男子的声音糅杂在一起,惊得童老神仙和林高义二人毛骨悚然!

只见周绾香形容飞速变化,一根根粗壮锋利的尖毛扎破这妇人的脸皮,四面八方生长!

“她”的身后一根根更粗壮的毛发钻出,后辈高高隆起,接着长出一只巨大的脑袋,乱糟糟的头发!

一张丑陋无比的脸撑破了周绾香的脸蛋,周绾香的身躯越来越高大,身躯噼里啪啦的暴涨!

眨眼间,周绾香便化作一尊伟岸无比的巨猿!

更为可怕的这巨猿驼背,背上居然长着另一尊白猿的上半身,只是要小了许多,两只暴猿一黑一白,共用一个身体。

刚才正是这较小的白猿学周绾香说话!

“嘭!”

“周绾香”形体变化之时便已然出手,小山般的拳头一拳落在反应不及的童老神仙脸上。

童老神仙身形扭曲着飞起,被那黑白暴猿纵身一跃追上,嘭嘭嘭嘭嘭拳头如雨般砸下,砸在童老神仙的身上!

童老神仙听到自己的骨头发出咔嚓咔嚓的断裂声,不由惨叫一声,厉声道“老妖王——”

老妖王占据上风,听到他凄厉的叫声,却不由打个哆嗦,纵身一跃,跳到数里开外。

这妖王后背上的白猿瞥见童老神仙伤势极重,连忙道“他还不得手!”

老妖王又是纵身一跃跳了回来,正欲痛下杀手,突然被天空中一条巨龙抓住脑袋,轰隆一声压在地上!

黑猿的脑袋砸得大地开裂,而他背上的白猿却腾出手来,将龙爪斩断。

老妖王脱身,纵身跃起,几个纵跃便要逃出十锦绣图,突然薛青府出现在他身后,悠然道“他的弱点在于他的心脏。他没有炼到心脏,没有一颗龙心。你可以用你的妖法万妖清平令,一声长啸,便可以鼓动他的气血,让他心脏暴裂而死。”

老妖王一黑一白两只暴猿唯唯诺诺,突然擂胸长啸,啸声之中童老神仙只觉自身气血奔流,偾张!

他狂暴的气血不受控制般向心脏涌去,很快超越他的心脏极限!

嘭!

童老神仙胸口炸开,脸上露出难以置信之色,尸体摇摇晃晃,倒了下来。

“老妖王,不要放走他的性灵。”

薛青府微微一笑,目光落在林高义身上,轻声道“必须要确保七大世家没有任何一个血脉可以存活在世上,也必须要确保,他们的性灵也随之湮灭,不复存在。否则,我便不得不闯东陵,与东陵主人翻脸要人了。”

老妖王立刻腾空而起,抓向童老神仙肉身中飞出的性灵。

林高义面色凝重,看着薛青府,沉声道“你为何知道他的弱点在心脏?你知道他的弱点,那么……”

“哤咕——”

他的体内传来龙吟,林高义的形体突然变化,脑袋化作龙头,身躯膨胀,手足化作利爪,从人形,化作一条真龙之躯,龙鳞闪闪,鬃毛飘扬,踏雷霆,踩烈火,御风雷,长吟道“你是否能看出我的弱点?”

林高义化作真龙,向薛青府扑来!

“真龙十六篇,林家缺少骨、气、脉、液四篇,只有十二篇。”

薛青府抬手,五指叉开,林高义所化的真龙突然在他面前分解,龙筋被抽出,龙眼被挖出,龙心、龙胆、龙肝等五脏六腑径自从他的身躯中剥离!

林高义冲到他的面前时,只剩下一具龙骨,扑到他的脚下。

薛青府笑道“七大世家你最弱,我还能不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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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七章 图穷匕见(四千字大章)

十锦绣图没有了童老神仙和林高义的镇压,这件大圣灵兵的威能立刻爆发开来,天楼秀景中的天楼立刻升起,向武原都镇压而下!

与此同时,行云天景的云层飞来,将童庆云、武原都、老妖王以及薛青府悉数淹没。

薛青府停下脚步,只见云层厚密,让他也分不出东南西北。

老妖王的啸声不绝,狼奔豕突,四下冲撞,声音中带着哭腔“这雾气里没有尽头!怎么跑都跑不出去!这里还有些古怪灯笼追杀我!”

一颗颗灯笼在雾气中漂浮,那灯笼大小方圆丈余,在云雾中无声无息的飞行,在老妖王身后穷追不舍。

灯笼中的灯焰射出一道道细微无比的光芒,老妖王被打得身上到处都是细密的小孔。

灯笼们追着老妖王呼啸而去,老妖王在云雾中奔走,心中越来越惶恐。

这片云雾,仿佛永远也走不到尽头!

刚才,有两大强者镇压十锦绣图,这套大圣灵兵的威力不显,看不出有什么异状,但是童老神仙和林高义一死,十锦绣图的威力便释放出来,各种神妙,让人捉摸不透!

现在,就算他们想要再度镇压十锦绣图,也不太可能了!

这套大圣灵兵的威力和妙用,已经被左松岩完全激发!

老妖王继续奔行,躲避身后的灯笼追击,突然只听轰隆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他循声而去,过了片刻,只见雾气中隐约看到一座高楼不断崩塌。

那楼中有两个身影争锋,从一层楼打到另一层楼,楼中群龙嘶吼,冲杀不断,让楼层不断坍塌。

突然,整栋楼宇崩塌,其中一个身影从破碎的楼宇中冲出,浑身是血,极为狼狈。

老妖王定睛看去,正是武家老神仙武原都!

武原都刚刚冲出那栋楼宇,天空中突然一座大山镇压而下,压在武原都的身上!

武原都厉啸一声,周身气血化作一条条神龙,将那道山脉托起。

就在此时,一道身形冲至他的身后,一拳轰出,武原都的脑袋嘭的一声炸开!

老妖王瞥见斩杀武原都的那人赫然便是变得年轻的左松岩,不由尖叫一声,连忙转身便逃。

后方,数不清的灯笼衔尾追杀而去。

左松岩格杀武原都,忍不住哇的吐了口血,气血有些低落。

他先与童庆云交锋,后来又陷入围攻,苦战一宿,到了天明时分,才终于有机会催动大圣灵兵十锦绣图的威力,分隔众人,将落单的武原都斩杀。

他的气势依旧勃然,但是身体却有些扛不住。

他恢复年轻的肉身,此刻隐隐有老化的趋势,他的洪炉嬗变得自苏云之手,大一统功法则是得自朝天阙上的神魔图案。

朝天阙上的神魔图案并非是功法,只是曲进等天门镇的高手研究鬼市的所得,他必须要从朝天阙上的神魔图案参悟出自己的功法,将朝天阙功法融入到洪炉嬗变之中。

但是,悟性从来不是左松岩的所长,这是他不如裘水镜的地方。

他的大一统功法,并未真正解决他肉身的衰老,现在修为耗损,他的身体又开始变得苍老起来。

幸好老妖王被他惊走,否则真的打起来,他未必能解决老妖王。

老妖王的胆子虽小,但战力却是极为高明。

“毕竟不是真正的仙体,老瓢把子能够撑到这一步,已经算是不错了。”

童庆云的声音从云气中传来,缓缓来到他的身后,左松岩被他气机锁定,不由得肌肉绷紧,不敢转身。

他看到自己的双手出现了因苍老带来的褶皱,感觉到胸腔喘息有些急促,好像难以喘过气来,这是肺部苍老的结果。

童庆云将他死死锁定,一步一步接近,沉声道“老瓢把子的心血供给也是有些不足了,战斗到现在你才暴露出自己的弱点,可敬。”

突然,薛青府从另一侧走来,童庆云顿时停步,额头冒出一根根青筋,他只觉自己被薛青府的气机锁定!

薛青府面带笑容,一步步走近,左松岩感觉到童庆云的气机衰减,突然转身!

薛青府停步,微微皱眉!

他感觉到自己被左松岩的气机锁定。

三人恰恰形成三足鼎立之势,气机相互锁定,牵一发而动全身。

而在此时,左松岩心念微动,让迷雾稍稍散去一些,老妖王立刻夺路而逃,几个起落,冲出了十锦绣图。

“锦绣图有老妖王在,我便不得不分心去镇压他,但是倘若没有他,我便有了足够的力量催动锦绣图,对抗这两个老家伙!”左松岩心中稍稍有了一点底气。

另一边,老妖王冲出锦绣图,落在文昌学宫的山门外,叫道“杀左松岩不成,左松岩太猛,但是屠了文昌学宫,却不在话下!”

他正要冲入文昌学宫中,突然只听破空声传来,回头看去,便见一只木质小楼长出了一对巨大的木质翅膀,竟然振翅向这边飞来。

更古怪的是,木楼下吊着一只肥胖的大鸟,看起来像是刚孵化没多久的小鸡仔,毛茸茸的,努力的拍打着翅膀,似乎在想象是自己在飞行,而不是被小木楼带着飞在半空。

老妖王错愕,只见会飞的楼宇带着大怪鸟降落,怪鸟在文昌学宫山门前快步行进几步,消去惯性。

一个面色稍显苍白的少年低头,从小楼中走出,缓缓走了下来,接着其他少年少女也纷纷走出小楼。

“苏云苏士子!”

老妖王背后的白猿抬手,指着苏云叫道“我见过你!臭小子,你上次和圣人一起闯我老无人区,你乘着李陆海的神通,好不嚣张!后来你又逃到无序地带,有东陵主人庇护你,现在!”

他冷笑道“东陵主人鞭长莫及,无法来到这里吧?”

苏云仰头,瞥他一眼,道“哑巴师兄,你们拿下他。”

老妖王怔了怔,这时,只见数十个奇奇怪怪的人不知何时出现在苏云的四周。

其中一人是个监工模样的老者,满脸褶皱,手掌粗糙,背着书篓,手里举个牌子,一脸的无奈。

老妖王向那牌子上看去,只见牌子上写道“阁主,我们战斗能力不强,选出阁主,是让阁主保护我们,而并非我们保护阁主。”

老妖王顿时放下心来,哈哈大笑。

苏云也看到牌子上的文字,无奈的点头道“我明白。那么,你们能拿下这头妖怪吗?”

老妖王哈哈大笑,一黑一白两颗脑袋异口同声道“他们还需要你这小鸡仔儿保护,拿下我们?做梦!”

他话音刚落,这些怪人中突然一个女子窜了出来,抬手遥遥一拍,老妖王闷哼一声,只觉身躯大震,然后便看到自己的肉身留在原地,而自己的性灵,竟然被那女子从体内拍了出去!

他又惊又怒,正要愤然出手,教训这些无法无天之徒,却见另一人提笔而来,围绕他的身躯连写带画,很快他的身躯上便浮现出各种古怪符文!

老妖王性灵冲来,却骇然发现自己无法进入自己的肉身之中!

而那个背着书篓子的老者咧嘴一笑,从书篓子中取出一卷图纸,图纸飞起,展开,一座建筑从图中抖落下来,化作一个囚笼,将老妖王的肉身封印在里面。

老妖王性灵噗通跪地,高呼道“饶命!我再也不敢了——”

“倘若董医师在,还可以帮他们分开。”

步秋容打量老妖王的肉身,道“他们哥儿俩的身体长在一起,共用一具下半身和心脏,倘若分开的话,多半只能活下来一个。”

老妖王性灵怒目而视,白猿气苦道“长得最帅气的小子最坏!”

步秋容心里很是受用。

锦绣图中,童庆云瞥了瞥左松岩,又瞥了瞥薛青府,哈哈笑道“看来今天是三足鼎立之局,难分胜负了!难道我们今日要站在这里一动不动?”

“三足鼎立?”

薛青府面带笑容,迈步向左松岩走去,悠然道“童当家的,你想多了。”

他身形一动,童庆云的气机被他牵引,顿时身不由己一身修为实力爆发,向他攻去!

同一时间,左松岩面对薛青府的压迫感,也是不由自主爆发,调动十锦绣图所有的威力,连带着自身的神通,一起爆发,向薛青府冲去!

十锦绣图,檀香,天临,方圆,行云,天楼,华灯,凤栖,龙蟠,田园和塞外,化作十种武器,十种灵兵,一发轰至!

“轰!”

文昌学宫上空,恐怖的威能爆炸,直冲天外,天空扭曲,似乎随着那可怕的光柱旋转,那是大圣灵兵全部的威能造成的恐怖景象!

又是嘭的一声巨响,十锦绣图破开一个大洞!

这套大圣灵兵竟然未能承受住图中三大高手的神威,因此受损!

图中,童庆云跪在地上,一身筋骨尽碎,被薛青府从体内抓出性灵。

另一边,左松岩口中溢血,头上白发苍苍,谨慎的盯着薛青府。

薛青府一手抓住童庆云的性灵,一手摸了摸胸口,他的胸口有一道拳印,那是适才三方全力出手,左松岩攻破他的防御,给他留下的印记。

“嘭!”

薛青府后背高高隆起,背后衣衫被撑得炸开,一道小山般的拳印飞出,将远处一座山头打得粉碎。

“不愧是老瓢把子,一身绝学杂得很,难以看出你的真本事。”

薛青府嘴角溢血,抹去嘴角的血迹,笑道“童庆云伤不到我分毫,你却能伤到我,足见本事。”

左松岩心中一沉,同样是受伤,但薛青府是同时对抗他与童庆云,这才被他攻破防御而受伤。

而且,薛青府在抵挡他们二人攻击的同时,还挡下了大圣灵兵十锦绣图的攻击,并且让锦绣图受损严重!

这等修为实力,出人意料的可怕!

倘若真的生死对决,自己全盛时期还能与薛青府争锋,但是现在自己受伤的情况下,能够扛下几招就很难说了。

这时,苏云的声音传来“难道不是因为圣人对童庆云的绝学了如指掌的缘故,才能对童庆云童仆射一击必杀吗?”

薛青府转身看去,只见苏云走来,身后乌央乌央的跟着几十个奇怪的男女老少。

薛青府看到哑巴大师兄,脑中轰然,灵光一闪间恍然大悟,哈哈大笑道“我当是谁掀翻了桌子,打翻了棋局,原来是苏士子!”

他笑得打跌,笑得跺脚,看似手掌不经意间轻轻一抹,便见童庆云的性灵灰飞烟灭,不复存在!

苏云面带笑容,取出一根绳索,笑道“我只是来朔方求学的,也不想参与到朔方的权力斗争之中,更不想掺和到元朔的权势斗争之中。怎奈参与了。”

薛青府直起腰身,笑眯眯道“岑圣人的灵兵?”

他话音刚落,大地轰隆震动,尘幕天空从地底裂缝中冲天而起,在苏云等人身后化作一个残破的半球,静止在空中一动不动。

薛青府眼角跳了跳,笑道“楼班天师的尘幕天空。苏士子的底牌真不小。”

苏云躬身道“能否让圣人留下一点颜面?”

薛青府摇头道“我是圣人。楼班与岑圣生前,会惧怕区区大圣灵兵吗?”

苏云心中一沉。

这时,高空之上,一根根金羽刺破大气层,将高空大气层破开一线,金羽粉碎。

薛青府仰头看去,只见一颗流星从天外坠入,闪烁着明亮的光芒直奔朔方城而来。

那流星后方,黑烟滚滚。

“轰!”

流星坠落,砸上尘幕天空,将尘幕天空击穿,又砸在锦绣图中的塞外漠景中,滑行数百丈。

“流星”中一人连翻带滚,从塞外漠景的海市蜃楼中跌落下来,砸入凤凰巢穴。

薛青府皱眉,仰头打量那凤巢。

左松岩也是大皱眉头,紧张万分的看向凤巢。

这天外来客气势汹汹,让他隐隐有些不安。

凤巢中浓烟滚滚,从凤凰宫殿中涌出,待到浓烟散去,裘水镜走出凤巢,来到宫外,拍灭屁股上的火苗,微笑道“圣人能否退一步,东都好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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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八章 圣人大势

薛青府看到裘水镜,心中微沉,四下看了一番,笑道“大家同为皇帝效力,又有什么不可退一步的?我退一步,左仆射能否也退一步?”

左松岩声音嘶哑道“凭什么?”

“凭我此时已经掌握朔方城防军,凭我薛圣人的威望,凭我振臂一呼,朔北三十万边军都要聚集在我帐下!”

薛青府肃然道“我手下有文臣武将,有城防有边军。浑拓可汗自塞外而来,必然要经过天市垣。凭我可以控制老无人区,堵截浑拓可汗,让他无法踏入朔方半步!这些,老瓢把子能做到吗?”

左松岩沉默片刻,道“你的意思是说,我退一步,你统御朔北各路大军,阻截浑拓可汗?”

薛青府点头,笑道“朔北老瓢把子做不到的事情,朔方圣人可以做到。”

左松岩哈哈大笑,一扫颓唐,长揖到地,道“若是圣人能救朔北黎民于水火,我自当退一步,将那宝物送到府上!”

薛青府连忙上前,搀住他,笑道“老瓢把子可以多等两日,看我率军平定朔北之乱,击退浑拓可汗。”

裘水镜从凤凰宫殿前纵身跃下,见状微微蹙眉。

薛青府看向裘水镜,微笑道“水镜得偿所愿,我也得偿所愿。你我回东都之后,再较量长短。”

裘水镜欠身,道“老师的作为,弟子有些不懂。”

薛青府哦了一声“有何不懂?”

“老师平定七大世家之乱,救朔方于危难之间,已经有了足够的名声威望,老师回东都封圣,再加上朝中文武推波助澜,弟子也会上禀陛下,陛下肯定会封老师为圣人。为何老师还要这个震烁元朔的军功?”

裘水镜道“还请老师为我解惑。”

薛青府笑道“我有如今声望,又手握大军,统一朔北各路边军,岂不是顺手为之的事情?”

裘水镜皱眉。

这时,朔方城外一路路军马连夜赶到朔方,赫然是朔北的大军,连夜奔行,准备前往边关支援。

裘水镜遥遥看去,只见朔方城的城防军也有几支队伍向那里奔去,与各城的边军汇合,为首的,正是周伯、牛彪等圣人小镇的居民。

他心中不由生出一股凉意,收回目光,道“老师算得好准。”

薛青府笑道“你把我踢出东都,我须得好好准备一番,方能重回东都。我重回东都之后,谁也无法再将我踢出去。”

苏云遥望朔北十七州的军马,心中也生出一股寒意“这十七州军马之中,除了有朔方侯等各路诸侯的人,还有七大世家的人,但谁也没想到,里面还有薛圣人的人!”

刚才薛青府与裘水镜的对话,让他想通了这件事。

薛圣人被踢出东都之后,筹备了许多年,在朔北十七州安插了许多人手,静候时机。

七大世家动手,时机来临,七大世家和朔方侯等诸侯争斗的同时,薛圣人的势力趁着他们两败俱伤的时候夺权,一举掌握十七州的军队!

可以说,而今朔方乃至朔北,都已经落入薛圣人薛青府的手中!

现在的他,振臂一呼,朔方,乃至朔北,民众都当他是保护了十七州的圣人、圣王、圣佛!

倘若他率兵击退浑拓可汗的大军,将浑拓可汗撵回塞外,那么他的威望便不仅仅是在朔北传播那么简单。

整个元朔五十六州三百六十郡县,都将把他当成圣人、圣王、圣佛!

“那时候,他回到东都,无需文武百官上表,帝平便不得不封他为圣人了。这种声望,已经完全掩盖大帝的光辉。”

苏云目光闪动,眼中的光芒渐渐暗淡下来,心道“我想这些做什么?我进城只是为了读书。”

薛青府走到他的面前,笑道“苏士子掀桌子,砸棋盘,一手操纵了朔方甚至朔北的棋局,惊艳了我。”

左松岩、裘水镜惊讶,纷纷向苏云看来。

苏云躬身道“我虽然再起一局,然而圣人还是技高一筹。云,输得心服口服。”

“你并没有输。”

薛青府哈哈大笑,摇头道“因为你我并非是对手。既然没有对弈,何谈输赢?再说了……”

他从苏云身边走过,看着苏云身后的那些通天阁怪人,微笑道“你已经长大了。通天阁主,志在通天。将来的天下,有你一席之地。”

苏云转身,有些诧异的看着他。这句你长大了,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句话,不像是薛圣人该说的话。

薛青府来到老妖王的囚笼前,笑道“阁主可否放了他?”

哑巴大师兄向苏云看去,苏云道“圣人,我想知道朔方侯、叶家等人的生死。”

薛青府道“他们是统治朔方之人,没有了他们,谁来统治朔方?”

苏云会意,薛青府不可能留在朔方,他必须要留下心腹代他经营朔方,而收服朔方侯、叶家等世家,是最简单的途径!

叶落公子、李牧歌等人松了口气,无论如何,朔方侯等人的性命算是保住了。

苏云轻轻点头,哑巴大师兄收了图纸,老妖王的性灵得以回到自己的肉身,不由感激涕零。

薛青府向外走去,迎向开拨入城的边军,只听一声声高呼圣人的声浪扑来,震彻云霄!

数以万计的大军一边行军,一边高呼薛圣人,气势之强,甚至让苏云等人面sè苍白,有一种顶天立地的墙壁向他们推来一般!

薛青府站在空中,张开双臂,迎接各路军侯的呼声。

裘水镜面sè惨白,喃喃道“他的势,已经成了……”

“那又如何?”

左松岩来到他的身边,道“水镜,我知道你的那些心思。不过我问你,东都的皇帝气势比薛圣人如何?”

裘水镜摇头道“不如他。”

“民心,皇帝比他如何?”

“也不如他。”

“修为呢?”

裘水镜迟疑一下,道“这便不是我所能知道的了。”

左松岩从自己的灵界中取出一件衣裳,换下身上破烂的衣袍,又取出一件衣袍披在他的身上,笑道“那么你担心什么?就算东都换天,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就算是换一个皇帝,也总比只知道求长生的帝平要好。”

他此言大逆不道,让裘水镜微微皱眉。

苏云走上前来,道“老师……”

裘水镜脸sè微变,连忙侧身避过,还礼道“阁主并非我的弟子,水镜不敢当。”

苏云呆了呆,回头看了看通天阁众人,又看了看左松岩,左松岩揉了揉鼻子,悻悻道“看我作甚?我在海外时想加入通天阁,怎奈你们不收,让我大丢颜面。幸好老子也不差,混得很好……”

裘水镜正sè道“我在海外多次得到通天阁照顾,不胜感激。”

苏云有些茫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裘水镜将他的神sè收入眼中,暗叹一声,道“倘若阁主有什么不解之处,水镜可以替阁主解答。”

苏云振奋精神,道“我适才听仆射和先生说帝平求长生之事,于是想起来我的猜测。我猜测薛圣人此次布局的目的,不仅仅是成圣那么简单,还有另一个目的,便是得到八面朝天阙。其中一面朝天阙落在了左仆射的手中。”

左松岩咳嗽连连,试图蒙混过去。

裘水镜道“我早就知道此事。适才薛圣人要他退一步,意思便是指此宝。只要他献出此宝,薛圣人便会率军击退浑拓可汗。然而这厮怎么也没想到,就算他不献出此宝,薛圣人也会率兵击退浑拓。可以说,他白白送出一面朝天阙。”

左松岩脸sè涨红,突然探手,把送给裘水镜的衣裳扯了下来。

裘水镜冷笑道“一说你,你便发火,和小时候一样脾性!君子坦荡荡,我缺你一件衣裳不成?”

苏云侧头,向裘水镜身后看去,只见这位先生前面的衣衫整整齐齐,背后的衣裳则被烧得一干二净,露出白皙的后背肌肤和屁股,还有两条大长腿。

“难怪左仆射会送出一件衣裳。”苏云恍然。

左松岩又把衣裳丢给裘水镜,悻悻道“我不许给他,此时难以善了!他若是无法从我这里得到朝天阙,必然会出手,那时,我们能抵挡得住他?十锦绣图都被他打烂了!”

裘水镜沉默下来。

左松岩冷笑道“帝平若不是昏君,便不会在这个关头诏你回东都。不问民生问长生,换个皇帝怎么了?”

苏云忍不住道“薛圣人,恐怕也是问长生之辈。他手中的朝天阙,恐怕已经集齐八面了。”

“并没有。”

裘水镜淡淡道“他永远也不可能集齐八面朝天阙。”

苏云怔了怔,裘水镜走出十锦绣图,向下看去,只见朔北各路军侯向天市垣进发。

“他平定塞外动乱,此去东都,便是滚滚大势,甚至有碾压皇朝气象的大势……”

裘水镜吐出一口浊气,忧心忡忡。

边军开拨,直奔天市垣而去,苏云也不曾来得及歇息,继续奔走,将那些被他封印的朔方高楼大厦恢复原状,将空中一道道云桥复原。

朔方城中的战乱已经平息,只剩下七大世家的余党逃出朔方,但有城防军前去追杀。这些余党已经不成气候,很难形成对朔方的威胁。

文昌学宫也恢复如常,士子们上街,帮助灾后的民众,只是左松岩清点人手,发现闲云道人、灵岳先生不见踪影。

苏云返回山水居,去寻几个小狐狸,青丘月、狐不平和狸小凡都在山水居,惟独不见花狐。

他不禁皱眉,请左松岩四下寻找,但找遍了文昌学宫,也没有花狐的踪影。

左松岩劝慰道“这些日子,花斛士子都是与灵岳先生厮混在一起,有灵岳先生在,应该没有大碍。”

苏云还是有些不安,心道“但愿二哥与灵岳先生不会有事。”

朔方边陲,天云岭。

灵岳先生和一个眉清目秀的少年站在天云岭的山头上,看着正在逃窜而来的文家灵士,灵岳先生道“杀害我师兄野狐的,便是文立芳,文仆射。花狐,要动手吗?”

花狐的个头又比以前高了许多,变得高大帅气,衣着服饰也多了几分儒雅,只是耳朵还是狐耳,从头发里支棱出来,带着黄红的毛sè。

“老师,野狐先生到底是什么人?”花狐看着越来越近的文家灵士,问道。

灵岳先生道“野狐是我师兄,他死后性灵依附在狐狸身上,忘记了前世自己是谁。”

“可是,为何鬼市里没有他?”花狐不解道。

“没有他的性灵?”

灵岳先生怔了怔,皱眉道“你确定鬼市里没有野狐师兄的性灵?”

第一百八十九章 四大神话

我与小云离开天市垣之前去过鬼市,小云向他的摊友道别,那里并没有先生的性灵。”花狐道。

灵岳先生脸色微变,沉吟着走来走去“以师兄生前的修为,不可能性灵飘散,他的本事天下少有……”

花狐不解,野狐先生真的这么强吗?

倘若果真如灵岳先生所说,野狐先生真的这么强的话,他怎么会化作妖狐?

强大的存在,其人死后,性灵往往会化作鬼神,如东陵主人,如文昌帝君,只有实力较弱的才会依附在野兽身上化作妖怪。

天象境界的大士,死后性灵为鬼,征圣境界的大士,死后性灵为神。

骊渊境界的话,便只能附身于草木器物为精怪,依附飞禽走兽为妖,无法成为鬼神的。

如果野狐先生真的很强,他的性灵可以保留前生的一部分智慧,成为鬼神。

只是,鬼市中真的没有野狐先生的性灵,出现这种情况,多半是野狐先生的性灵太弱,无法保全性灵。

但是,灵岳先生口中的野狐先生并不弱。

“先生,你与野狐先生到底是什么人?”

花狐注视着向这边飞速逃来的文家灵士,询问道“我追随先生修行这么久,始终未曾问过先生来历。先生在文昌学宫教书,别人都将污水往先生身上泼,黑锅往先生头上扣,但是这几个月来我发现先生尽管好色卑鄙而且下流,不过先生还算是好人。”

他转过头,目光落在灵岳先生脸上,道“先生的学问极高,先生在儒学上的学问,看似与野狐先生不同,叛经离道,但是却自成一体。这是最让我惊讶的事。倘若先生与野狐先生是一个老师教的,那么你们的学问怎么区别如此之大?”

灵岳先生道“我们的老师,你可能见过。天门镇外有一颗歪脖子柳树,树上挂着一人,他便是我与野狐的老师。”

“岑伯?”花狐怔住了。

岑伯就是那位关照苏云的岑伯,住在歪脖子树下的坟冢中,当初苏云被放在小棺材里埋葬,便是岑伯把他救出。

也是岑伯告诫曲伯曲进等人,他们牵连苏云,须得负责照顾苏云,让苏云能够在天市垣无人区存活下去。

也是岑伯告诉苏云时间的刻度,苏云观想时间刻度,触摸天门镇的大钟,久而久之便观想出自己的性灵神通。

岑伯还让苏云每个月的初七前往天门鬼市摆摊,因此结识了楼班、李陆海、东陵主人、文昌帝君等摊友!

而野狐先生、灵岳先生,竟也是岑伯的弟子。

花狐突然想到,野狐先生教导苏云,是否也与岑伯有关?

他左思右想,虽然他将这些人的关系理顺,但是他始终觉得这里面有不对劲的地方。

灵岳先生道“不过,我与野狐师兄学的东西虽是一样,但领悟并不一样。老师是儒道圣人,元朔的四大神话之一,我来朔方,是来调查老师的死因。我不信老师是自缢而死。”

花狐仰头看着他。

灵岳先生收敛笑容,罕见的变得严肃起来,目光直勾勾的看着文家的灵士,突然道“花斛,你还要寻文立芳报仇吗?”

“当然!”

花狐收敛其他心思,冷冷道“虽然不知野狐先生的性灵何在,但是我胡丘村满村的妇孺老幼,却是死在她的手中!这个仇,我一定要报!”

灵岳先生露出笑容,高声叫道“小生久闻文仆射美名,因此千里迢迢赶到朔方,以求亲近,怎奈仆射拒人千里。今日可否一润芳泽?”

花狐愕然“老师,文仆射断了一条腿,你还要与她润一润?”

咔嚓!

一道晴空霹雳劈在花狐头上,花狐被雷霆劈得焦黑,口鼻喷烟,不再说话。

文立芳拄着拐,仰头看来,冷笑道“原来是登徒浪子灵岳。我就算是少了一条腿,也不是你这等货色所能欺辱!”

文家灵士杀来,突然天空中雷云密布,一道道雷霆劈落,将众人劈得人仰马翻。

花狐、灵岳沐浴在雷霆之中,向文立芳杀去!

过了不久,文立芳倒在雷云下。

花狐抓起文立芳,恶狠狠道“文仆射,你那天屠戮我胡丘村,我想知道,野狐先生是不是死在你的手里?”

文立芳气若游丝“什么野狐先生?你是文昌学宫士子,给我个痛快,不要让灵岳糟践了我的尸体……”

花狐怒道“我问的是野狐先生是不是死在你的手里!就是那个跟你们讲理的老年狐妖,他的实力很强,一定是你杀了他对不对?”

文立芳伤势太重,目光涣散,声音断断续续“你是说那天,那天没有高手抵抗,那天,我是在童庆云的吩咐下去无人区办事……好冷,天怎么黑了……”

花狐放开她,颓然坐在地上,文立芳已经不回答他的问话了。

灵岳先生上前检查,道“她已经死了。很快她的性灵便会意识到自己已死,会被天市垣召去。”

过了片刻,文立芳的灵界崩塌,性灵飞出,被天市垣的力量吸引过去。

灵岳先生伸出手掌,文立芳的性灵被定住,道“文仆射,你为何会去天市垣?”

花狐仰起头,目光露出希冀之色。

性灵并非是人们口中的灵魂,性灵只是一个人的精神,只有强大的人,才能在死后精神保存下来。

但是人死如灯灭,性灵并不能保存一个人完整的记忆,只有印象深刻的记忆才能保存下来。

“那天……”

文立芳的性灵站在虚空中,似乎随时会飘走,仔细回忆,幽幽道“童庆云吩咐我前往天市垣调查,看看那里是否有一个叫葬龙陵的地方,里面是否封印着人魔和龙灵。我以外出历练为由,带着许多士子来到天市垣,恰逢天门鬼市……”

她的记忆断断续续,许许多多画面从她的性灵中浮现出来,投照在在花狐与灵岳先生面前。

那是童庆云吩咐她的画面,还有天门鬼市的画面,花狐甚至还在画面中看到角落里的苏云。

画面中的情景匆匆流逝,很快来到夜色下的葬龙陵。

花狐看到飞舞的龙灵和围绕龙骨渗透出的魔气。

这段记忆很是清晰,显然文立芳对人魔和龙灵的印象很深。

但是随即她的记忆画面便黯淡许多,缺失很多。

在文立芳看来,这段记忆并不值得保存。

屠杀胡丘村的画面一闪而过,花狐急忙道“停下!”

文立芳性灵停顿下来,她的记忆缓缓倒溯回流,定格在屠杀胡丘村的画面上。

花狐盯着画面中情形,只见画面中的胡丘村被屠戮的景象,与他记忆中的景象大半都可以重叠,但还是有所不同。

他看到了世家子弟杀向胡丘村的人们,狐妖们哭喊连天,仓皇逃走,又看到自己带着几个小狐狸冲向山林,还看到他们的房屋被砸塌,被神通的火焰点燃。

不过他的印象中,野狐先生出手,奋力抵挡所有人的攻击,给了他们逃走的机会。

但是在文立芳性灵的记忆中,并没有这一幕。

文立芳的记忆中,没有野狐先生。

花狐怔怔出神,灵岳先生道“记忆很容易缺失,你没有寻到,说不定只是文立芳没有印象罢了。一个人经常会篡改自己的记忆,甚至会把自己骗过去。”

他收回法力,文立芳的性灵远远去了。

花狐突然道“先生,若是有人篡改了我或者是文立芳的记忆呢?”

灵岳先生失笑道“篡改你的记忆简单,篡改文立芳的记忆,那就太难了。谁能办到?反正我是不成。走了,该回朔方了!”

朔方城安定下来,劫灰怪和七大世家叛乱造成的混乱很快平息下来,七大世家作乱的士子多数被擒拿归案,朔方侯、叶家家主等人也各自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前线的战事不断传来,先是边关被浑拓可汗击破,塞外大军长驱直入,进入天市垣,让朔方城紧张无比。

后来又有捷报传来,薛圣人率领边军在天市垣迎战浑拓可汗,打了胜仗,迫使浑拓可汗不断后退,收服越来越多的失地。

又过了十多日,捷报传来,薛圣人将浑拓可汗撵出天市垣,杀到边城。

薛圣人用兵如神,夜夺边城,杀得浑拓可汗率领残兵一路逃窜,逃回羊城。

这一战,牵动朔北所有人们的心,等到薛圣人的大胜消息传来,人们激动莫名,上街奔走相告。

然而就在此时,又有消息传来,薛圣人在班师回朔方的途中,遭遇蒙面人的袭击,生死未卜。

这个消息传来,朔北十七州一百零八郡又是一片哗然,无数人打听薛圣人的安危。

到了下午,又有消息传来,薛圣人未死,只是受了重伤,老无人区的神王折服于圣人,请出一位姓董的医师为薛圣人诊治。

等到圣人伤势平复,便会返回朔方。

“这老狐狸遇袭,被打成重伤,真的假的?”左松岩听到这个消息时,不禁瞪大眼睛,走来走去,一直挠头。

“就算他想做戏,捧抬自己的名望,也不至于要让自己遭受重创。”

裘水镜也是皱眉,思索道“圣人可能是装作受伤,以此来收拢民心。而今朔北所有民众,说的念的,都是他薛青府!人们先关注战事,讨论不停,战事结束,又关心他的伤势,讨论不停。”

裘水镜停步,目光闪动“等到皇帝的旨意下来,诏他去东都,人们又要讨论他东都之行!这便是烈火烹油,给自己造势,把声势造到极限!玩弄人心,他最拿手!”

他分析得头头是道,大有道理,听得左松岩连连点头。

日落时分,牛彪、周伯等人率领大军护送薛青府返回朔方,苏云跟着裘水镜、左松岩前往圣人居探望,只见董医师在一旁照料。

薛青府躺在病榻上,伤势很重,裘水镜错愕。

“我遇到了四大神话中的道圣,道圣说他奉帝命除我。”

薛青府经过董医师治疗,气色好了许多,向裘水镜道“但我也不差,道圣伤势不比我好多少。”

裘水镜目光闪动“老师,我若是这时候出手,你还有存活的希望吗?”

薛青府摇头,笑道“我现在伤势极重,就算神王和妖王都在我背后藏着,也难以抵挡你的雷霆一击。”

裘水镜沉默。

薛青府道“但是我死了,你拿什么来压制帝平?三角形,最稳。”

裘水镜起身,飘然而去“老师,我在东都的势力比你弱,先走一步,在东都等你。”

第一百九十章 世家治世

圣人居中,苏云与左松岩站在坐在病榻旁,薛青府从病榻上坐起,董医师走上前来,为他诊治。

苏云看了看董医师,突然笑道“倘若圣人没有遭遇道圣,董医师恐怕已经死了,对不对?”

薛青府道“神王虽然有心杀他,但也受了伤,只是将他拿下。我知道你是通天阁主后,便命人通知神王,不得对董医师下死手。”

他有些虚弱,笑道“我存着留下一线脸面的念头,没想到却因此捡回一条命。若是神王真的杀了董医师,那么我也会因为伤势过重,无人为我续命而死。”

苏云颔首道“圣人慈悲。等到圣人伤势好几分之后,可以让董医师回来吗?”

薛青府肃然道“董医师于我有救命之恩,青府不敢强留。”

苏云起身“不打搅圣人歇息疗养。”

左松岩也站起身来,道“你将浑拓可汗赶了回去,保住朔北平安,因此我也没有食言,把朝天阙给你带来了。”

他心念微动,一座巨大的朝天阙陡然出现,撑爆了薛青府所在的病房。

左松岩得意洋洋,跟随苏云一起走出圣人居,头也不回道“薛圣人,你要做圣人,那就做一辈子!你若是变了,便休怪老子反你!”

待出了圣人居,他这才露出肉疼之色,显然对朝天阙颇为不舍。

苏云询问道“仆射,我并非上使,还可以在文昌学宫求学吗?”

两人走在圣人小镇中,小镇里四下里无人,此刻小镇居民都在统帅各路军队。左松岩摇头道“谁说你不是上使?过几日,帝平绝对会赐给你上使的身份!你等着,诏薛圣人回东都的旨意,与封你为上使钦差,诏你去东都的旨意,一定同时来到朔方!”

苏云怔了怔,有些不解“是因为我在此次动乱中立下大功吗?”

左松岩呆了呆,哈哈大笑,笑得喘不过气来,脚下一滑险些跌入河中,连忙扶住一棵老柳树,还是忍不住,笑得两眼喷泪。

苏云静静等待。

左松岩喘了几口气,终于忍住笑,抹去眼泪“苏士子,你觉得你的功劳很大吗?”

他不等苏云回答,径自道“的确,你的功劳很大。你推翻原来的棋局,掀翻桌子,迫使七大世家不得不提前造反。若是没有你这番举动,我们朔方各大势力必然会继续斡旋几日,等到局势糜烂,等到劫灰怪同化了更多民众,造成尸山血海民不聊生的情况才会出手。是你救了朔北无数人!但是,你没有功劳!半点功劳都没有!”

苏云更加不解。

“除了我们,谁知道你立下的功劳?谁知道是你封印了朔方城,救下了黎民百姓?谁知道是你引来劫灰怪,将这些劫灰怪斩杀?”

左松岩摇头道“没有人知道!别人只知道,是薛圣人除掉了七大世家,平定了这场叛乱,甚至截击浑拓可汗,将数十万草原大军打得丢盔弃甲,不得不退回草原!”

他站在河边,注视着河水,讥讽道“这场战事中,有功劳的是朔方侯,是叶家、彭家、李家等世家!哪怕朔方侯他们打得稀烂,打得丢盔弃甲,他们也有功劳,因为他们是世家,是地头蛇!皇帝要统治朔方,便不得不用他们!再者,我好歹是老瓢把子,皇帝拉拢我,须得给我一份功劳。你乡下来的,你立了天大的功劳,但是论功行赏时,你有个屁的功劳!”

苏云站在他的身边,揪下几片柳叶,一片一片的丢到河里,道“可是刚才仆射说皇帝会封我为钦差,还会诏我去东都。”

左松岩飞起一脚,把一颗小石子踢入河中,哈哈笑道“你乡下来的,论功劳没有你的份儿,就算叶落都比你的功劳大。但你厉害,你是通天阁主,皇帝得拉拢你,所以就算你在这场灾劫中屁都不做,皇帝都须得封你一个大大的功劳。”

他脸上的嘲讽更甚“你真正的功劳,甚至还在薛圣人之上,然而因为你是个乡下来的土鳖,所以论功行赏的时候,你屁的功劳都没有。但你另一个身份是通天阁主,所以论功行赏的时候,皇帝还须得赏你。你说,荒诞吗?”

苏云看着河面上的涟漪,过了片刻,突然道“这就是世家治世?”

“这就是世家治世!”

左松岩身躯虽然矮小,站在苏云身边,比他还矮了半头,但是却站得笔直,有一种摄人心魄的气魄“老子就是看不惯这种世家治世,但老子偏偏无可奈何。”

他叹了口气,低声道“我希望寒门能够崛起,每个人都能人尽其才,从学校里学到适合自己的东西,有用的东西。我希望每个人走出学校后,都能人尽其用,能发挥他们所学,学以致用。我还希望每个人都可以论功行赏,有才学的,就得到重用,提拔的时候不必看他的家世,不必看权贵脸色。可是……”

他沉默下来,转身走去,叹息声远远传来“我无可奈何啊——”

“我有一身的力量,一身的本领,可是我无可奈何啊!”左松岩像是老狼一般大吼,充满了无奈。

苏云目送他远去。

次日清晨,苏云、左松岩等人为裘水镜践行,他们把裘水镜送到驿站,驿站在战斗中受损严重,但人们清除瓦砾,勉强可以让一头烛龙通行。

“留步。”

裘水镜转过身来,道“我此次是违背皇帝的命令,折返回来,让皇帝等我半个月,不过皇帝需要我,因此不会怪罪我,你们无需担心我的安危。此次去东都,我要师从薛圣人,开始弄权了。”

左松岩啐了一口,冷笑道“下次你照照镜子时,你就会发现,你终于变成了你最讨厌的样子。”

裘水镜哈哈大笑,转身来到烛龙辇前,突然又停下脚步,侧过头来,道“苏阁主,如果我是你,我不会去东都。”

苏云躬身道“请先生赐教。”

“不敢。”

裘水镜转过身来,搀住他的双肘,正色道“你我差点便有了师徒的缘分,虽然你而今贵为阁主,但是我毕竟痴长几年,便倚老卖个老,把你当成我的弟子,说几句掏心窝的话。”

烛龙辇即将起航,驿站的老兵已经将烛龙的龙须从木桩上解开,烛龙晃动巨大的脑袋。

裘水镜长话短说,道“此次我去东都,趁皇帝不得不用我,我必会弄权,大刀阔斧改变这个世道。薛圣人此去东都,携大势而来,也肯定要操弄权势,他筹谋了数十年之久,此次去东都便是他封圣之时!而皇帝贪恋权势,又要长生,一边扶持我对抗薛圣人,一边又要打压我和薛圣人,因此东都的争斗,势必无比激烈,无比凶险!”

烛龙长鸣,驿站的老兵不断催促乘客上车。

裘水镜攀上绳梯,向下方的苏云道“此去东都,凶险无比,一出朔方,便是入龙潭虎穴!我不忍你去东都送死!你有更好的前程,不必去东都浪费性命!”

苏云跟着烛龙辇奔行,大声问道“那么,先生为何要去东都赴死?”

裘水镜怔了怔,哈哈笑道“天下!天下是大义!义之所在,不得不去!”

“哤咕——”

烛龙发出长长的龙吟,速度越来越快,冲出驿站,向城外驶去。

“我自名水镜,做人做事,如水如镜,但是遇到你,却像是遇到了可以折射我一生的镜子!”

裘水镜遥遥挥手,大声道“而今一别,不知何时再见。我送你一面镜子,盼你看到这面镜子后,会记起你我情谊!”

苏云停步,一道流光飞来。

他抬手抓去,流光顿住,是一面琉璃镜,镜中有景,只见一轮满月挂在镜中的天上。

左松岩来到他的身边,瞥了瞥那面镜子,笑道“看来苏士子很想把他当成老师,可惜水镜这厮死板的很,做事情也是一板一眼。他自觉身份地位不如通天阁主,所以不敢收你为徒。”

苏云摇头道“我觉得不是。我以为,水镜先生是因为此行太凶险,因此不敢与我有什么牵连,怕连累到我。”

左松岩想了想,笑道“似乎也有些道理。”

两人并肩而行,走出朔方驿站,等候负山辇。苏云沉吟片刻,问道“左仆射,我见识浅薄,可否请仆射赐教?”

左松岩向一辆负山辇招手,不等他问出自己的问题,便道“去东都。”

苏云怔了怔,求教道“左仆射可否说明缘由?”

负山辇停下,两人登上小楼,二楼中的几个客人见状,一脸惊恐,连忙下楼。

两人坐下。

左松岩道“东都龙蛇混杂,乃是元朔权力中心,但凡有野心的男儿都要前去东都走一遭。而你也需要去一趟,不走东都,看不到这世间繁华,看不到这朝廷腐朽,更看不到这天下还有仁人志士在为这国家命运抗争。所以,我若是你,我必去东都!”

苏云精神振奋。

左松岩看着窗外,目光深沉,道“但是东都也的确凶险。我担心你会在东都,被东都磨平,变得和东都的大人物一样,变成一个圆滚滚的屎蛋子。”

苏云瞠目结舌,不知道他这是什么形容。

左松岩继续道“留在东都越久,便越是圆滑,我更想你是现在的你,而不是另一个滑不留手的薛青府。是否要去东都,你自己斟酌。”

苏云沉默下来,心中还是难以取舍。

之后几日,苏云的伤势渐渐痊愈,偶尔取出裘水镜送给他的镜子查看,只见这面镜子并没有什么奇特之处,只有镜中的月亮竟然跟现实中的月亮一样,每天起起落落。

城里因为这次动乱,有不少伤病,苏云便与池小遥一起打开杏林药材铺,苏云给池小遥打下手,帮底层百姓治疗伤痛。

只是城中出现一些古怪的症状,有些人像是染上了劫灰,皮肤表面浮现出骨骼纹理,走路不断咳嗽,竟有向劫灰怪转化的趋势。

池小遥加紧诊治,又去学宫中请来医学院的西席和士子一起治疗,只是迟迟不能治愈,反而这种劫灰病却在城中渐渐蔓延开来。

这日,苏云正在忙前忙后,突然只听一个声音道“董医师在吗?”

苏云听到这个声音,不禁又惊又喜,笑道“闲云道人,你总算回来了!左仆射命人四处寻你,找了你好……”

他转过身来,便见闲云道人风尘仆仆的样子,身上背着一个病怏怏的老道士。

苏云惊讶,连忙上前取来一个软凳子,闲云道人把那老道放在软凳上,问道“董医师不在?”

“在圣人居,给薛圣人治伤。”

苏云上下打量那老道,那老道笑道“你没学过天眼,看不出来我受的是什么伤。”

宅猪你没学过天眼,看不出我受的是什么伤。是月票,是推荐,是你们的爱,才能治好我的伤!

第一百九十一章 神仙才能受的伤

苏云心中微动,向池小遥招招手,示意她过来,不动声sè道“那么老道士,你受的是什么伤?”

池小遥正在为几个矿工诊断,那几个矿工咳嗽时咳出来一股劫灰味道,池小遥尝试用所学的药理来对抗这种古怪的劫灰病,只是收效甚微。

老道士咳嗽连连,气息萎靡不振“我受的伤,是神仙才能受的伤,等闲医师根本看不出来,也治不了。”

“凡人治不了,那就别治了。”

池小遥走过来,小母龙这几日因为要给城中的伤病之人治病,累得半死,闻言不由愠怒“闲云老师,这老道士你从哪里弄来的,你送回哪里去,我们杏林药材铺伺候不起!”

闲云道人一脸为难,上前求饶道“小遥大士可怜则个。这老道士与我同是道门中人,岂有见死不救的道理?”

池小遥只是这几日太累,但还是脾气好,闻言道“是我不对,这几日治不好城里的劫灰病,因此有些出言不逊,老师担待。”

闲云道人松了口气,那老道人却硬气得很,噗通一声从凳子上滚下来,双手撑地向外爬去,冷笑道“不治就不治!我说过,我这伤凡人治不了!你一条小妖龙,根本不知道我伤是什么伤,病是什么病,拿什么来治?”

苏云抬脚,悄悄踩在那老道人的衣角,抬头看向闲云道人,悄声道“道长,这老道你是从哪里捡来的?脾气倒是不小。”

老道人努力往外爬,却死活爬不动,累得呼呼喘气,叫道“你们两个,都是庸医,治不了我的伤病,容我去死!”

闲云道人也是无奈,低声道“我与武神通对决,从城中杀到城外,又从城外杀到天市垣,大战数个日夜。武神通与我本是好友,彼此熟悉对方的功法神通,因此难以分出胜负生死。他化作劫灰怪,修为实力在我之上,但我的长春一气元元功乃是道家纯正的旧圣绝学,擅长久战,因此需要时间来消磨他。”

闲云道人磨死了武神通,因为自己也负伤很重,于是便在天市垣养了几日伤,这才返回朔方。

他在朔方城外的yin沟里捡到了这个老道人,老道人因为躲避烛龙辇,栽进yin沟里,被他捞出来之后才发现伤势很重。

“我捡到他时,他正在yin沟里挖坑,躺在坑里,还给自己身上盖了些枯枝烂叶,说是要无声无息死在yin沟里。”闲云道人叹道。

“真可怜。”苏云与池小遥动了恻隐之心。

闲云道人疑惑道“薛圣人也受伤了?重不重?”

那老道人耳朵支棱起来,留意倾听。

“伤的很重,差点没活过来。”

苏云道“但是薛圣人的运气很好,董医师被神王擒拿,还没有来得及杀掉,他当时又在老无人区,因此神王献出董医师,为他治疗伤病,将他救了回来。应该再过几日,圣人的伤便会痊愈了,那时董医师才会回来。”

闲云道“董医师既然过几日才会回来,那么小遥大士还是帮他检查一下,开点药吊着命,拖延几日时间。苏士子……苏士子!你别踩着他了!”

苏云这才想起来自己貌似还踩着那老道人的衣角,那老道人脾气倔得很,无法起来,于是便趴在地上,也不说让他抬脚,就任由他踩着。

苏云连忙把这老道人抱起来,放在软凳上,那老道人身体轻得很,抱着他像是捧着一根鹅毛。

苏云心中诧异,将这道人抱到内屋的病榻上,道“闲云道长来搭把手。”

闲云道人来到跟前,两人把这道人身上的道袍脱了。

这老道人身上的道袍却是极重,恐怕有几百斤。

而那老道人身上的道袍被脱掉之后,便径自从病榻上飘了起来,贴在房顶!

苏云啧啧称奇,取出神仙索,将老道人拴住,笑道“可不能被我家的小妖怪发现,否则一定要牵着老道人,让老道在天上飞,他们在街上疯跑。”

闲云道人想起苏云家里的那几只淘气的狐妖,连连点头,笑道“多半要被狐不平拴起来放风筝。”

苏云问道“这是道门功法吗?居然可以把身体炼得比空气还轻。”

闲云摇头,道“我修炼的乃是道门正统,长春一气,这老道人把自己炼得没有重量,需要加重物才能站在地上,我没有听说过道门有这种功法。这门功法看起来邪气的很,多半不是正道。”

两人用神仙索把老道人捆绑在病榻上,免得他飞走。

那老道人也不挣扎,闻言冷笑道“比空气还轻?错了!我是负重量!这也不是邪气功法,而是羽化飞升的征兆!跟你们两个不学无术的说这个,你们也听不懂!”

苏云仔细查看这道人身上的伤口,只见老道的胸口处有一处伤,背后也有一个伤口,像是被人一剑洞穿了身体。

但古怪的是,他却没有流血。

闲云道人道“苏士子,你凑到伤口处往里看。”

苏云凑到伤口处,往里面看去,惊讶的叫出声来。闲云道人目光闪动,道“你也看到了对不对?你见过这么古怪的伤吗?”

苏云连连点头,又连连摇头。

他从这老道人伤口处往里面看,看到的竟然不是血肉,那伤口初极狭,宛如一道裂缝,往里面看去,竟然可以看到亮光!

而往亮光里看去,竟然看到一方天地,那天地里面有日月,有陆地,山水如画,风景秀丽!

更为古怪的是,山水中居然还有花鸟虫鱼,飞禽走兽,更奇特的是,苏云还看到了城郭农家,还有人们在其中栖息生活!

只是此时这方天地里的人们惊恐万状,奔来跑去,指着天空说着什么。

苏云四下看去,只见天空中有什么在飞,只是仓促间伤口太小,看不到那里的人们指的是什么。

他想了想,把老道人翻过身来,从背后的伤口去看,背后的伤口也很是狭小,看到的不是陆地,而是天空。

不过,他只能看到天空漏气,其他什么都看不出来。

“伤势够怪吧?”闲云道人问道。

苏云面sè凝重,瞥了瞥老道,急忙走远一些,低声道“这老道多半不是人……”

“我也是这么想的!”

这时,莹莹从他的灵界中钻出来,站在苏云肩膀上,低声道“这老道不是人!他只是一具皮囊,他的体内其实是一个小人国,小人国糟了一个老道,生活在老道的体内。多半老道身体破了,里面钻进去什么东西在吃这些小人儿,所以老道便病了。”

闲云道人也有这个猜测怀疑,道“我也颇通医术,但这种病我治不来,见都不曾见过。等到董胖回来,让他医治。”

苏云沉吟道“我觉得我们需要的不是一个妙手回春的医生,而是一个修补匠,把他身体伤口修修补补便可以了。或许还需要一个能够钻入他体内的那方天地的,把钻到他身体里的虫子、怪物抓出来。”

那老道则在打量捆绑自己的绳索,目光闪动,笑道“我说了,我这是神仙伤,你们治不了。这绳,谁给你的?”

苏云上前,把神仙索收了,给这老道人穿好道袍,道“你先留在这里修养,董医师应该快回来了。他若是也不能治好你的伤,那就找几个修补匠。”

那老道人抓住神仙索,笑道“给你绳索的那个人对你是怎么说的?你完成了他的什么愿望?”

苏云从他手里夺回神仙索,诧异道“你认识岑伯?这是他送给我的,他没有要求什么愿望。”

“没有愿望?”

老道人诧异无比,不解道“他什么愿望都没有要求你完成,便把绳索给了你?不可能!除非这是你偷的!不过,你若是偷的,他肯定会追回来,难道真是他给你的……等我死了便去鬼市,一定好好问问他!幸好我就快死了!”

苏云摇头道“你寻不到岑伯了。岑伯已经离开鬼市了,我眼睛好之前他便走了……”

这时,池小遥呼唤声传来“我忙不及了,来搭把手!”

苏云应了一声,丢下老道走了出去。

老道人如遭雷击,过了片刻才回过神来,目光闪动,低声道“岑老头不可能什么愿望都不要,便把这件宝物赠人。古怪,他离开鬼市,分明是没有了任何执念,心愿达成才会没有任何执念,这小子肯定完成了他的什么心愿……”

闲云道人迟疑一下,劝道“苏士子以为你体内住着小人国,不知道你修炼的是邪法,但是你瞒不过我。你……你还是改邪归正吧!”

老道人错愕,失笑道“你是野鹤道人罢?江湖上臭名昭著的野鹤道人,居然劝我改邪归正?听闻你本是五原观的一只白鹤,经常在五原观听经,久而久之通灵,有所成就。可惜你是妖道,要修炼妖术,于是掀起大水,水淹凤城,杀了数以千计的百姓,取百姓的性灵来炼你的妖术。五原观道人识破你的奸计,反倒被你杀了不少道人,甚至连五原观主都死在你的手中。”

闲云道人脸sè黯然,转身向外走去。

“你老师五原观主修炼妖术,掀起大水,水淹凤城,用百姓性灵修炼妖术。”

那老道人在他身后淡淡道“你识破了他的道貌岸然,一怒之下杀了他,又救治百姓,为何不说出来呢?”

闲云道人身躯一僵,停了下来。

老道人道“你不忍心五原观主死后背负骂名,不忍心五原观因此被毁,自己背负骂名,任人追杀,逃到了朔方,在这里教书,教一些小妖怪修炼。”

闲云道人回头,淡淡道“我是妖怪,我修炼妖术是理所当然。我在五原观听经,虽然修炼了道门的正统功法,但是妖性难驯,我杀人练功有什么值得惊讶的?人是我杀的,与我老师无关。”

“妖怪不也是人吗?”

那老道向后躺在病榻上,笑道“每个妖怪的性灵,都是人的性灵。但人的性灵,未必是人的性灵。你看我体内,看到一方世界,以为我抓人的性灵来修炼妖法,困住了这些人的性灵为自己所用。你又不忍心杀我,是因为我让你想起了你的老师五原观主?”

闲云道人沉默下来。

“你老师五原观主,是我的弟子。”

那老道脸sè淡然,道“他的法修错了,但我们这一脉的功法,绝对不是邪法。相反,我们这一脉的功法,是最正宗的道法!”

“放屁!你们修炼的,都是邪法!”

闲云道人向外走去,冷冷道“我的长春功才是最正宗的道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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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二章 道门天眼

那老道人气得结结巴巴,颤巍巍道“我的桃源功才是正宗……”

闲云道人嗤笑一声,来到池小遥身边,道“给他开的药不要太贵,太贵了我付不起。若是治不好,那就别治了,给我省点药费去买付好棺材。”

“我都听到了!”

老道人叫道“我是你师祖,你嫌贵就不给我治伤?就要埋了我?”

闲云道人冷笑,转身离去。

池小遥忙完之后过来查看这老道人的伤,也看不出所以然来,只得开一些吊命的药,保证道人的元气不绝。

“师弟,你勤照看一点儿。”

池小遥让苏云把老道送入密室,在药缸里放水,道“若是断了药,元气一绝,便没救了。”

苏云于是帮老道把药缸烧开,让老道穿着道袍泡进缸里,怎奈这老道太轻,无法入水,苏云只好抱来几块砖头压着,这才没让他飘起来。

“你对我不好奇吗?”

那老道没话找话,悠然道“我与岑老头认识,你应该知道我也很是不凡。”

苏云在他怀里放了几块砖,又在老道的头上放了两块,肩膀上放了几块,耐心道“这里每个人都很不凡。”

那老道吹胡子瞪眼,道“每个人都不凡?这么说来你也不凡了?好!你说出你的身份,我看看你怎么不凡了!”

苏云想了想,道“我是通天阁主。”

那老道人沉默下来,气氛很是尴尬。

苏云把汤药熬好,转身跑出密室为池小遥打下手去了。

过了不久,苏云折返回来,查看汤药煮的怎样,老道人道“我思来想去很久,觉得只有一个可能,你在骗我。”

苏云取出木头盒子,老道人又沉默下来,密室里一片寂静。

到了深夜,苏云从外面回来,给老道人换了药,坐在劫灰灯下翻看董医师的《劫灰怪格物志》,池小遥走了进来,凑到他跟前也翻看格物志,但她又操劳了一天,又困又累,过了不久便昏昏睡去。

董医师把劫灰怪格了一遍,留下的格物志极多,这次的劫灰病像是瘟疫,大劫之后渐渐在朔方底层蔓延开来,因此苏云打算研究格物志来探寻解决之道。

书怪莹莹也坐在他的肩头,与他一起阅读。

“你这样阅读很慢。”

那老道人看他逐字逐句阅读,忍不住道“人靠眼睛耳朵等六觉来接受信息,你只用一双凡人的眼睛去看,自然速度很慢。所以才需要天眼,天眼可以看得更快。”

书怪莹莹道“苏士子已经在借助天眼阅读了。”

苏云手掌张开,左右手的掌心各有一只眼睛,他的额头也有两只眼睛。

他的左右手同时阅读两本格物志,而额头的两只眼睛和自己真正的眼睛也在分开阅读,因此效率很高。

他财大气粗,从闲云和涂明那里买下了很多道门天眼、佛门天眼,为的便是快速将《劫灰怪格物志》看一遍。

那老道人笑道“真正的天眼不是你这样的。真正的天眼,是觉醒你体内六觉,你的天眼打开之后,天眼拥有无数个视觉,像是有无数个眼睛!”

“你可以同时看到四面八方,任何一个角落都是你的视线焦点,你可以看到盒子里的东西,看到墙后的东西,看到人体内的心肝脾肺肾!”

他微微一笑,道“你甚至可以看穿虚空,看到另一个世界!单纯让自己眼睛增多,不算天眼,只能算是走江湖的小把戏。”

苏云心头微动,转过身来,试探道“真有这种天眼?”

老道人点了点头。

莹莹忍不住道“你说了这么多,你自己会吗?”

“我当然会。”

老道人得意洋洋,道“闲云炼制的天眼玉叶,其实便是我道门的法门,被他炼成灵器。不过倘若学会了天眼,胜过这种灵器不知凡几!薛青府的伤势肯定很重,董医师治疗他,不知何时才会回来,不如这样,我传授你道门天眼,你帮我治疗伤势。而且有了天眼之后,你看这些格物志也就更快了。”

苏云迟疑一下,回头看了看堆积如山的格物志。

那老道人笑道“磨刀不误砍柴工,我道门的天眼很容易修炼,你只要开启了洞天,便可以炼成。你开了多少口洞天?亮出来,让我看看。”

苏云称是,突然身后元气动荡,七十三口洞天排开,如同七十二口深井,连同第七灵界,不断牵引天地元气。

杏林药材铺的密室中一片寂静。

老道人躺在药缸里,一幅生无可恋的模样,双眸无神。

莹莹飞过去,在他鼻翼下试探一下,惊叫道“苏士子,他没气了!”

“我体内灵界,自成一界,炼就世外桃源,不用呼吸。”

那老道人没有好气道“才不是没气了!你这七十三个洞天……”

苏云有些不好意思,道“其中有个洞天是凑数的,其实有用的只是七十二口。道长,道门天眼如何修炼?”

老道人失魂落魄,喃喃道“七十二口洞天……通天阁主……嘿嘿,难怪岑老头把绳子给人家,换做是我……”

苏云又询问一句,老道人回过神来,道“我道门的天眼,动用符文刻度,烙印在洞天之上,将洞天运转到眉心,如此一来,便可以打开天眼。这些符文数目很多,共计一千零二十四种,每个符文是一种神通烙印……”

苏云吓了一跳,摇头道“我还是不学了。等我学会这一千零二十四种神通,恐怕十多年也过去了。”

“十多年你学不会,最低三十年。”

老道人笑道“所以,你不用去学,你只管模仿。把一千零二十四种符文按部就班的抄一遍,印在你的洞天上,先炼就天眼再说。至于天眼的各种玄妙,等到你将这些符文参悟透彻,领悟出其变化之后,自然会知道。我只教你其中的一个变化。”

他想调动元气,然而伤势太重,幸好莹莹是天道院文渊阁的书怪,无论他说出什么符文,莹莹都能轻易的画出来。

老道人啧啧称奇,将一千零二十四种符文说了一遍,又传授苏云序列方式,道“你学会了之后,多半便可以在短短时间内看完这些格物志了。不过,想要以气血观想出这些符文,也是一件困难的事情,我当年用了三个……”

他看到苏云已经开始凝聚气血,观想出一个个符文烙印在自己的洞天上,立刻改口“用了三个时辰这才观想出来。你很不错,不愧是通天阁主,朴素得很,没有杂念,嗯,没有杂念。”

他暗道一声惭愧。

“老道刚才想说的是三个月,幸好改口得早,不过岑老头从哪里寻来的这么个小伙子,性灵太纯粹了!”

即便是他,也禁不住暗赞不已。性灵便是化形的精神,性灵纯粹,便是精神纯粹,没有杂念。

性灵中没有杂念,才可以折射出强大的神通,才可以更快的让神通显现出来,观想的速度,学习神通的能力,便会比其他人快许多。

苏云能够在短短时间内,便开始掌握天眼的诀窍,与他性灵纯粹有关。

天亮时,苏云终于将一千零二十四种符文烙印在其中一座洞天上。

等到烙印完成,只见那口洞天中仿佛有一只奇异的眼睛,苏云思索片刻,心道“难道是这些无数符文,引动第七灵界的天地元气所形成的天眼异象?是了,天眼神通的诀窍,便在于烙印在洞天上,而洞天恰恰是连接第七灵界。其实这种天眼神通,是利用洞天的一种方式方法!”

他突然眼睛一亮,大脑活络开来“天眼是利用洞天的一种方法,将在这些符文烙印在天眼上便可以发挥出天眼的功效。那么,是否存在其他烙印法门,可以让洞天发挥出其他威力或者效用?”

老道人见他怔怔出神,提醒道“你可以烙印七十二洞天,每多一座,天眼的威力便强一分。不过现在,已经足够你快速阅读格物志了。你尝试催动洞天,来到自己的眉心。”

苏云取来纸笔,将自己的想法记下,免得自己忘记,这才依言催动这口洞天。

洞天来到他的眉心,突然,苏云的眉心悄悄裂开,洞天所化的天眼浮现出来,仿佛有血有肉,骨碌转动一下!

他精神一震,顿时只觉自己四面八方一切尽收眼底!

他甚至可以看到自己的后脑勺,甚至可以看到在他面前飞行的莹莹的后背和脚下!

他还可以同一时间看到伏案大睡的池小遥的面孔,甚至其他地方也都可以看到,他甚至能够看穿池小遥的灵界!

苏云怔然,伸出双手,双手的肌肤骨骼血液等等运行,竟然历历在目,清晰无比。

他甚至可以“看到”自己的灵界,看到自己的性灵的方方面面,以及自己的神通大黄钟的各个部位,哪怕是黄钟内部!

“这太奇妙了!”

他有些眩晕,适应了片刻,轻轻挥手,顿时书案上的格物志纷纷奋起,漂浮在空中。

苏云同一时间将上百册《劫灰怪格物志》书页上的内容收入眼中,这一瞬间无数文字图案顿时纷沓而来,庞杂的信息一发向他头脑中涌去!

古怪的是,他的大脑处理这些信息也变得无比迅捷,不断将这些文字图案整理归纳,变成自己脑海中的知识!

苏云催动元气,翻动书页,几十天甚至几个月才能看完的格物志,被他很快阅览一遍!

终于,苏云放下最后一本格物志,关闭眉心,突然只觉一阵头晕目眩,又只觉饥肠辘辘,连忙摇摇晃晃向外走去。

天色已经大亮,街上又热闹起来,苏云来到一家摊位,连吃了十几人的饭量,这才停下,身体稍微舒服一些,心道“这门天眼功法并不完美,对肉身的损伤极大。不过……”

他再度催动天眼,去看朔方城底层的街道上来来往往的人们,面色不由凝重起来。

他看到了游离在空气中的一丝丝若有若无的黑气,朔方底层的人们在不知不觉间呼吸这种古怪的黑气,因此爆发了劫灰病。

“天眼尽管不完美,但的确有用。劫灰怪作乱之后,才有这种劫灰病,而董医师在格物志中也说劫灰怪可能会把其他人同化。这种劫灰病,起源自劫,药石难以医治,恐怕还是需要人魔梧桐来,才能压制住这场大疫。”

苏云付了饭钱,返回药材铺,心中默默道“只是梧桐那天晚上被劫灰神王惊走,受了重伤,现在她躲在哪里?”

他看到空中游离的一丝丝的黑气,少女梧桐称之为“劫”,只有她才有能力吸收这种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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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三章 摸圣人老底

“劫灰病并非是病,而是一种元气形态,人们吸收了空气中游离的衰败元气,因此才会生出劫灰病。”

杏林药材铺中,苏云把自己的发现告诉醒来的池小遥,道“梧桐是人魔,她应该可以吸收劫,压制这场大疫。”

池小遥洗把脸,让自己精神一些,瞥了瞥药缸里的老道人,老道人像是睡着了,这才道“人魔梧桐那天晚上受了惊吓逃走,不知所踪,靠人魔来解决这种战乱之后的灾疫,毕竟不是长久之计。长久之计,还是找寻出破解劫的办法。”

苏云点头称是,他们与人魔梧桐的合作,主要是为了对付领队学哥,只是没想到并非是领队学哥释放梧桐,而是童庆云等七大世家放出梧桐,企图祸乱天下。

现在七大世家被铲平,朔北的灾劫结束,与梧桐合作的前提已经没了。

苏云现在也不敢肯定,梧桐和焦叔傲是否还在朔方。

而且,那个被释放出来的龙灵,也是一个令人头疼的事情。

“不管怎样,先找到梧桐,解决朔方的疫情再说。”

苏云道“学姐,你让人通知老瓢把子,他人脉广,寻找到梧桐应该不难。”

池小遥走出药材铺,唤来一个学宫医学院的士子,让他前往文昌学宫送信,——这些日子疫情严重,文昌学宫医学院的士子也不得不亲自上阵,为病人诊治。

池小遥回到密室,只见苏云眉心长出一枚竖眼,正在查看那老道人的伤势。

“他的伤势怎么样?”池小遥上前,问道。

“他不是睡着了,是昏死过去了。”

苏云皱紧眉头,低声道“他的伤势,我看不懂……小遥学姐,这个道人真的不像人。你到我灵界中来,我用灵界描摹我适才所见,你看如何治疗。”

他心念微动,将自己的灵界绽放出来,池小遥行走在他的灵界中,只见苏云的灵界渐渐起了变化,将他用天眼所见的景象描绘出来。

那老道人的头颅里有一个囚笼,囚笼中镇压着一尊神人,龙首,龙头下长着一条腿,龙口中衔着封印的敕令。

道人心腹中有一座五行山,镇压着一尊神人,如同灵猿,被镇压在五行山下,口中也衔着一卷敕令。

老道人的肾脏里面有一道桥梁,桥梁直通大脑,大脑里有一座宫殿,牌匾上写着“泥丸宫”三个字,宫里也锁着一尊神人,人模人样。

“好像是道家所说的三尸神。”

池小遥低声道“这老道镇压了三尸,倘若斩了三尸神,便是神仙了。”

老道人身上的异象还不止于此,他身体各窍之中,住着大大小小的神祇,多达百十尊,单单大脑里,便住着九尊老神仙!

除此之外,还有苏云先前所见的世外桃源,那是一方体内的天地,也是不可思议,语言难以描绘。

老道人体内这些大大小小的神祇,多数受伤,一个个气息不振,没了神采,甚至有些已经躺倒,只有出的气,没有入的气。

只有被镇压的神祇却还活蹦乱跳,等待时机跳出封印。

这种景象,池小遥的确前所未见,闻所未闻!

“要不,死马当成活马医,我们无法诊治老道,那就诊治他百窍中住着的神仙。”

池小遥试探道“把这些神仙救活了,说不定老道人便可以活下来。”

苏云称是,继续以天眼细细查看老道人体内百窍中的神祇伤势,通过灵界描绘出来,让池小遥诊断下药。

等到下午,池小遥便对症下药,让老道人体内百窍的神祇气色恢复许多,老道人从昏死中悠悠转醒。

池小遥打算喂他吃饭,老道摇头道“我二十岁时便已经辟谷,从天地中汲取宇宙元气,不再饮食。”

池小遥只得作罢。

这老道人在池小遥和苏云的照料下,渐渐好转,这日苏云查看他的伤势,却见这老道人体内有一尊人首蛇身的神祇炼制五色石,正在补天,将世外桃源破开的天地补全。

“你的伤势基本上没有了大碍。”

池小遥听了苏云的描绘,松了口气,笑道“道长,你的神仙伤势,没有难倒我们呢。”

老道人还很虚弱,闻言笑道“概因大士妙手回春,神仙医术。”

池小遥很是受用。

闲云道人来探望老道人几次,见他气色好了许多,询问池小遥药钱几何,池小遥报了药价,闲云道人踟蹰一番,道“我这时没钱,等下月仆射发工钱,再来结账。苏士子,朝廷来旨,要封你为官,已经到了文昌学宫。”

苏云起身,来到文昌学宫,只见这次从东都来的使者带着大大小小的车驾,上面堆满了财帛和圣旨,显然要封赏不少人。

果然如左仆射和裘水镜所料,帝平褒奖他这个通天阁主在这场朔北动乱中的贡献,封官赏财云云。

裘水镜应该已经到了东都,不知和帝平说了什么,在圣旨中,帝平疯了苏云为朔北巡察,算是了结了苏云的一桩心愿,总算成为了上使钦差。

不过,圣旨中,帝平诏他进东都面圣,显然没有让他在朔北巡察的意思。

苏云领了旨意,收了赏赐的财帛,又回到药材铺,只见一个胖胖的医师正在诊断劫灰病人,池小遥在一旁搭手,正是董医师。

“圣人伤势痊愈了?”苏云瞥了在药材铺里拿着笤帚打扫的老道人一眼,询问道。

董医师已经穿上了自己的“衣裳”,又变成圆滚滚的胖子,道“薛圣人的伤极为棘手,是我这辈子遇到的最重的伤,他的伤势,病根我是除掉了,但是想要痊愈,还需要修养一段时间。”

那老道人停止打扫,拄着笤帚,眉开眼笑道“董医师看过我的伤,觉得我的伤呢?”

董医师瞥了那老道人一眼,道“前辈的伤要轻一些,但幸好有小遥和阁主治疗,否则就算我回来,也回天乏力。”

他翻阅账本,道“前辈欠了我药材铺医药费,这几天在我药铺里做工,等到闲云师兄赚钱把你赎回去。”

老道人哼了一声,继续扫地。

董医师把一个药方拍在桌子上,道“前辈,抓药。”

老道人慌忙丢下笤帚,来到药柜前,麻利的按方抓药。

“这道士是把好手!”来看病的人纷纷赞道。

董医师放下笔,向苏云道“还有一事,圣人要离开朔方了。皇帝下旨,说圣人立下惊天功业,皇帝诏他回东都。我来时,薛圣人还让我问你,要不要一起去东都?他打算明天便启程。”

苏云心头微震。

第二天,清晨。

苏云早早来到圣人小镇,在圣人居外求见,却见薛青府已经收拾好行装,备好了牛车,准备启程。

白月楼在跟前伺候,忙前忙后,瞥见苏云来了,急忙摆手。

薛青府看在眼里,目光一转,瞥见苏云,连忙笑道“阁主打算与老朽同行,一起前往东都?”

苏云摇头,道“我尚未决定是否要去东都,此来只是为圣人送行。”

薛青府挥手,让家眷和车队先走,自己则与苏云同行,向圣人小镇外走去。

白月楼远远跟在后面,额头冒出冷汗,不知该如何是好。

“圣人气象非凡,云起自乡野,头一次进城,便能与圣人、水镜先生、左仆射等人同台博弈,受益匪浅。”

两人来到桥上,苏云停下脚步,望着着宛如水乡般宁静的小镇,仿佛在看一幅曲径通幽的山水画,只有黑白二色,没有其他颜色扰乱视线。

苏云面色平静道“虽然朔方城的变故已了,七大世家的叛乱平息,朔北也恢复宁静,但是我心中始终有些疑惑不解。”

薛青府哦了一声,也停下脚步,笑道“阁主有什么疑惑?不妨说出来,说不定老朽能够帮阁主解答。”

苏云望着水面,目光幽深,道“我是乡下人,可能有冒犯之处,还请圣人见谅。朔方的案件很多,先后十几起,但所有案子都起源自一百五十年前的堕龙案。一百五十年前,天市垣堕龙,龙与人魔大战,坠于堕龙谷,葬于葬龙陵。”

薛青府道“时天降大雪,形成了百年难遇的雪灾。武帝命天道院士子格龙,七大世家,都是在这场雪灾中起家。在那之后,七大世家崛起,与李、叶等老世家恩怨加深。朔北绿林也趁势崛起。那场雪灾,形成现在的朔方格局。”

苏云点头。

他得到的讯息也是如此。

“天道院领队学哥、韩君、滢等人,得到格物志《真龙十六篇》,结果遭遇人魔,死于葬龙陵。”

苏云继续道“天道院领队学哥千辛万苦走出葬龙陵,走出天市垣,来到朔方城,却遭到了七大世家老祖宗的暗算。这期间发生了什么事情?这位领队学哥到底是死在这七位老祖手中,还是假死逃了出去?我始终想不通。”

薛青府面带笑容看着他。

苏云继续道“适才圣人说,一百五十年前的那场雪灾,形成了现在的朔方格局,但是圣人少说了一个势力,那就是圣人小镇,圣人居。圣人的世家,应该起于那时吧?”

薛青府脸上笑容更胜,却没有说话。

苏云在袖筒中摸索片刻,取出一本书,放在石桥的栏杆上,道“我进入葬龙陵时,恰逢人魔依附在全村吃饭焦叔傲的身上,人魔梧桐指点着他破坏灵囚困天笼。他们离开之后,我得到了这本书。”

薛青府看着这本书,面带笑容,道“阁主寻到一百五十年前的秘辛,得知一段往事,才有了今后的朔方城探案。”

苏云点头,叹道“我在书中得知了那段历史,惊心动魄,到了朔方之后,才发现我一步一步的揭开那段历史引发的一连串恶果,最终不久前我掀翻棋局,让七大世家提前造反,将七大世家一网打尽。”

薛青府笑道“老朽算是占了阁主的便宜,把功劳揽在自己身上。”

“未必吧?”

苏云手掌放在那本古书上,摇头道“我先前一直是靠这本书来了解一百五十年前的历史,对书中的记载深信不疑。但是……”

他目光幽暗下来“倘若这本书是假的呢?”

薛青府怔了怔。

“倘若这本书,是有人故意放在葬龙陵,等待别人发现的呢?或许韩君根本没有写过这本书。”

苏云转过身来,正面薛青府,面色平静道“圣人,倘若这个人故意蛊惑七大世家造反,让童庆云知道葬龙陵中有人魔之灵,童庆云设计让焦叔傲释放人魔,而这个人同时也进入了葬龙陵,放下了这本书呢?圣人,你觉得呢?”

薛青府直直的看着他,突然哈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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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四章 领队学哥与韩君(求月票!)

薛青府的笑声让圣人小镇的河流沸腾,咕嘟咕嘟,水底像是藏着一座火山,把河水烧开,河中的游鱼被烧得翻起,很快河面上弥漫着一股鱼汤的香味。

他的笑声久久才平息下来。

苏云站在他的面前,面色依旧平静,对小河的异象视而不见。

“苏士子,你的意思是说,有人一手操纵了七大世家。”

薛青府笑声落下,脸上的笑容却洋溢起来,洋溢得压不住“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你说的是有人一手策划了七大世家的造反!”

苏云点头。

“你说的这个人,将七大世家的老神仙和家主都蒙在鼓里,对他们的思维了如指掌,一步一步的引诱他们走上造反的路。”

薛青府目光闪动,眼眸中的兴奋难以压制,似乎有倾诉的冲动,就像是自己做出了惊天的伟业,须得说出来与人分享,否则自己一个闷在心里容易闷出毛病。

“你说的这个人,他让七位老神仙知道了葬龙陵的龙灵和人魔,让他们产生了对皇位的渴望,看似是他们放出了人魔,实则是这个人放出了人魔!”

“你说的这个人,他操控了朔方的局势,甚至朔北的局势!这个人,他不仅算计了七大世家,甚至连朔方侯李家等世家也算计了,他还算计了裘水镜、老瓢把子,甚至还有塞外的浑拓可汗,就连帝平也在他的算计之中!”

“你说的这个人,他坐镇在暗中,解决了七大世家,又解决了李家等世家,他揽下所有的功劳,他得到了梦寐以求的朝天阙,他获得了莫大的声望,他甚至掌握了整个朔北的军力。”

“这个人,通过翻云覆雨的手段,一举掌控了元朔国四分之一的疆域!他的大势已成,无可阻挡!”

薛青府说到这里,眼中的兴奋炽热到极点,仿佛太阳般明亮耀眼,他闭上眼睛,待到眼睛睁开,眼中的炽热与兴奋已经平息,微笑道“这怎么可能?苏阁主,你想的太多了。”

苏云点头,笑道“我觉得我也想得太多了。因为这一切,都是建立在一个基础上,就是这本书是假的。但是我无法证明这本书是假的。”

他轻笑一声,双手托着那卷古籍,送到薛青府身前,道“我将此书赠予圣人,圣人路途遥远,留下这本书解闷。”

薛青府满面笑容,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把书推了回来,笑道“不用了,书中的内容我早已知晓。”

苏云身躯微震。

“苏阁主,你不是想知道葬龙陵之战后发生了什么事吗?”

薛青府笑道“我有一个故事,只是故事而已,你姑妄听之。”

苏云收下那卷葬龙陵古籍,肃然道“圣人请讲。”

“一百五十年前,雪灾之中,那个从葬龙陵中活着走出来的少年冒着连天风雪,向天市垣外走去。他的心里,充满了对同学的内疚。”

薛青府娓娓道来,在他口中,那个少年内疚于死难在葬龙陵中的同学,他竭尽所能,也未能救下他们。

他只能勉强救下两个好友的性灵,至于其他人的性灵则没有保存下来。

想要性灵保存下来,须得拥有骊渊境界的修为,而那时他们之中修炼到骊渊境界的并不多。

他带着两位好友的性灵穿过了凶险的天市垣,走入老无人区。

“那时候的老无人区发生了一件大事,老神王驾崩了。九天将之中有人野心勃勃,试图窃取王位。这个少年无意中闯入这种凶险之地,自然知道此行恐怕凶多吉少。”

薛青府道“但好在他性情沉稳,他与乾天将联手,联合妖王,降服其他神王,帮助这位天将掀起腥风血雨,血洗神王一脉,终于从年幼的神王手中夺得神王之位。但这个少年也受了伤,他离开天市垣之后,伤势太重,倒在了朔方城中。”

之后的事情,与半魔李将军的讲述差不多。

那位少年以智慧压制了人魔,压制了龙灵,甚至,他还凭借自己的智慧帮助乾天将夺取神王的位子。

但是这等智慧通天的存在,栽在朔方城,被七个宵小折磨。

“终于。”

薛青府幽幽道“他死了。”

苏云怔了怔,失声道“死了?”

“是啊,死了。”

薛青府抖了抖衣袖,很是洒脱的笑道“他当然死了,死得很是憋屈。”

苏云沉默片刻,笑道“圣人,我很喜欢听故事,只是我不喜欢圣人的这个结局。不如我来改一改,圣人姑且一听。”

薛青府本打算离去,闻言停下脚步,饶有趣味道“你觉得是什么结局?”

苏云微笑道“这个结局是,这个少年天资卓绝,是天道院的士子,而且精通《真龙十六篇》,他用一种秘法假死,骗过了七大世家的老祖宗,然后趁机逃生。”

薛青府摇头道“你没有任何证据,能够证明那个少年还活着。那个格真龙的少年,已经死在那场雪灾之中。”

苏云仿佛没有听见他的话,径自道“从雪灾中活下来的少年,到底是领队学哥,还是韩君呢?”

薛青府脸上的笑容敛去。

苏云自顾自道“那场葬龙陵之战的结局,有可能未必是领队学哥与龙灵赢了,也有可能是韩君赢了。”

“呵呵呵……”

薛青府发出没有情感的笑声,脸上的皮肉却纹丝不动,道“先前苏阁主还把那本书当成假的,现在怎么又相信书中的内容了?”

苏云笑道“谎言往往是九句真话一句假话,这样最容易让人上当。我觉得这本书前面都是真的,惟独后面有可能是假的。”

薛青府面无表情道“倘若韩君赢了,他既然被人魔寄生,有灵囚困天笼在,他怎么可能活着离开葬龙陵?”

苏云微笑道“这可能是他与人魔的交易。或者,人魔并未寄生他,或者,只寄生了一半。人魔帮助他杀掉领队学哥,与他交易,放他离开葬龙陵,而代价是他必须离开之后摧毁灵囚困天笼。而他,欺骗了人魔。”

薛青府冷哼一声。

苏云语速不紧不慢,继续道“他并没有兑现诺言,把人魔丢在了葬龙陵,让人魔见识到了比人魔还要险恶的人心。他带走的两个性灵,其中之一,恐怕便是领队学哥的性灵吧?”

薛青府摇头笑道“黄口小儿,只顾着说昏话胡话。”

苏云道“另一个性灵应该便是滢士子。领队学哥和滢,都是韩君的好友,韩君带着他们的性灵离开,但是又知道,葬龙陵的事情倘若败露,那么他这一生便全毁了。所以他不能让两位好友泄露葬龙陵案。于是滢成了天道院的书怪。”

薛青府笑道“领队学哥呢?”

苏云摇头道“这便不是我所能知道的事情了。不过只要破除书怪莹莹的记忆封印,让她记忆觉醒,那么领队学哥的性灵下落便不难知晓了。”

薛青府转身向车队走去,摇头道“一家之言。”

苏云面色平静道“圣人可知这几日我做了什么事?”

薛青府停步。

“我去了一趟天道院。”

苏云笑道“我这次去天道院为的不是别的,而是我想看一看历代太常的雕像。天道院尊师重道,历代太常都留下了雕像。而薛家的三位圣人的雕像,也在其中。”

薛青府转过身来“阁主到底想说什么?”

苏云取出三幅画像,抖了抖,将三幅画抖开,道“薛家三位圣人,三张不同面孔。但是薛圣人,你父,你祖父,他们的脸……”

他面色有几分诡异,声音也变得有几分诡异“我见过。”

薛青府看着苏云抖开的三幅画,三幅画中的三个人,其中一个是他,而另外两人正是他的祖父和他的父亲!

“圣人知道我在哪里见过他们吗?”

苏云注视着他的面孔,不放过任何一个情绪波动带来的神态变化,冷冰冰道“是在圣人居的墙壁上。圣人居墙壁上有一千零六十八个面具,我闯圣人的灵界时,见到了戴着一千零六十六个面具的圣人,没有见到戴着剩下两个面具的圣人。”

“这剩下的两个面具,便是薛家前面两位圣人!”

苏云冷笑道“薛家一门三圣,三圣一人!”

薛青府目露杀机,就在此时,他眼中的杀机突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惊愕。

只见圣人居的门户突然被人从里面打开,一个老道人一边扫地,一边走出圣人居。

苏云却仿佛早就料到这一幕,稳稳站在桥头,居高临下,将薛青府的任何表情收入眼底。

“圣人,我是一面镜子,我在折射你的所作所为。”

苏云淡淡道“你该不会以为我是独自来见你吧?”

“你城府中沟壑纵横交错,竟然请来道圣!”

薛青府哈哈大笑,摇头道“即便是道圣明地里也不敢对我动手,否则便是冒天下之大不韪,天下人共诛之!”

苏云微微一笑。

薛青府目光落在那老道人身上,冷冷道“更何况,我有董神医亲自治疗伤势,而道圣却无人疗伤,就算再度交锋,他也只能败亡在我的手中!”

苏云微微一笑,做出请的姿态。

薛青府站在桥头一动不动,突然,他转身,拂袖而去,悠然道“阁主,你没有任何证据,没有任何实证。一切,都只是你的猜测而已。不过,你的确长大了。”

他背对苏云,挥了挥衣袖“东都再会!”

苏云目送他远去,白月楼匆匆从桥上经过,躬身道“大师兄,不要去东都。别过——”

他快步下桥,追上车队。

苏云站在桥中央,目送他们远去。

这时,书怪莹莹从他的灵界中飞出,上下打量那三幅画,不解道“苏士子,这几日,你何时去的天道院?我一直在你的灵界中,怎么没有印象?”

苏云卷起三幅画像,淡淡道“我从未去过。我只是把薛圣人剩下的两个面具画出来而已。”

书怪莹莹打个冷战,吃吃道“你是在骗他……”

“但他承认了。”

苏云离开圣人小镇,向扫地的老道人招了招手,道“这才是最可怕的。”

老道人气道“不扫地了?把人家叫来扫地,许的工钱,得给足啊,不能克扣我的!”

书怪莹莹连忙跟上苏云,忧心忡忡道“那么你还去不去东都?”

苏云笑道“去啊。不过在去之前,我须得兑现诺言,把你的记忆封印解开!”

莹莹欢叫一声,备受鼓舞。

突然,这个女孩又有一些闲愁涌上心头,她的记忆里的葬龙陵案的真相,到底会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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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五章 寻找灵犀

“人穷志短,欠人钱财,只好替人消灾。”

那老道人提着扫把,亦步亦趋的跟在苏云身后,目光闪动,内心一片悠然“不过,能够在相同境界击败平帝,让平帝受伤吐血,资质悟性真是非凡。这份聪明劲儿,着实天下少有。可惜……”

他摇了摇头,心道“人家是通天阁主,看不上咱道门。”

苏云回去的路上,经过法场,只见那里人们熙熙攘攘,许多朔方人聚在法场外,热闹非凡。

苏云询问一番,有人兴奋的告诉他“是七大世家,排队杀头!”

“皇帝下了旨意,要诛七大世家的九族!单单咱们朔方都牵连好几万人!”

“其他州郡也有不少家族是七大世家的庶出,还有些是联姻的,都被牵连了,也在杀头!”

“全国各地,也有不少人被杀头呢!只是没有咱们朔方多,好多外地的,都跑到朔方啦i看杀头,听说要杀好多天才能杀完!”

……

苏云站在法场外,过了良久才回过神来。

他的身后,老道提着笤帚走来,道“苏阁主,旧圣绝学你应该学过不少吧?荀圣说,人生下来便是恶,需要教化为善,孟圣说人生下来为善,被世间侵扰为恶。而我道家说,人生下来就是神仙。”

苏云转过身来,问道“愿闻其详。”

“人生下来就是神仙,就是抱朴的婴儿,长大的过程中一点一点被尘世滋扰,因此才会慢慢失去神仙的资质,慢慢变成凡人。”

老道走到他的身边,放下笤帚“等到少年长大时,便失去了所有的仙气,庸俗不堪。而修道之途,便是减缓这个过程,又或者叫逆生长,让自己回到婴孩的状态,成为神仙。”

苏云若有所思,问道“那么帝平此举,是善是恶,是让自己距离神仙更进一步,还是更远一步?”

老道目光落在他的身上,过了片刻,道“我还以为你会问我神仙之道。”

苏云哂笑,抖了一下衣袖转身走去“神仙之道,我还用你教?我教你还差不多。走了道士!”

老道愕然,快步跟上他。

苏云回到杏林药材铺,把借来的老道还给董医师,又取出一块青虹币,付给董医师,道“这是借用老道的钱。”

董医师收了钱,取来账本,对了一下,道“还欠十三个青虹币。看来这个月他是赚不来这么多钱,只好等闲云发工钱了。只是闲云的俸禄也是不多,估计要变成坏账。”

这时,苏云突然察觉到街道上的劫气淡了很多,心中微动,问道“左仆射寻到梧桐了吗?”

董医师摇头“左仆射那边没有消息。我这些日子也在配比一些灵药,看看能否消去劫气,只是进展不大。”

“奇怪,劫气为何在慢慢消减?”苏云心中纳闷。

前来看病的人还是很多,街道两旁也摆满了义诊的摊位,多是几个学宫学医的士子。——朔方侯下令,命朔方、九原和陌下几个学宫学医的士子也前来相帮。

这三个学宫尽管被牵连到这次的叛乱之中,有不少士子被胁迫,一起造反作乱,但是有朔方侯、左松岩等人力保,总算保住三大学宫大部分士子的性命。

不过那些追随七大世家造反的士子便没有这么幸运了,难免要上法场杀头。

苏云与池小遥也帮忙治疗那些伤病之人,虽然不能治愈劫灰病,但可以帮助这些伤病之人吊命,拖延时间。

随着劫气的衰减,这些病人会自然而然好转。

到了夜晚,他们难得清静下来,池小遥与苏云说了会子话便睡着了,苏云则闭目养神,将莹莹带入自己的灵界中。

他的性灵把莹莹托在掌心,道“这次我的实力大进,应该可以从仙剑下逃生,但是我还从未带着其他人的性灵进入那个世界,不知道能否成功。”

苏云抬起右手,轻轻一推,莹莹惊叫一声,被推得飞了出去。

她突然感觉到身体轻盈了许多,急忙向苏云的手掌看去,只见另一个自己躺在苏云的掌心。

苏云将她的性灵推出身体,又将她身体轻轻放下,道“你抱紧我。”

莹莹急忙飞来,抱着他的脖子,然而苏云形体太大,她双手揽不过来,只好去抱着苏云的胳膊,然而还是太粗。

苏云只得把她塞进自己的胸口衣领中,道“你抓紧我的衣领!”

莹莹脸色羞红,双手死死抓住他的衣领,只在苏云胸口露出一个小脑袋,紧张的看向前方。

苏云调动元气,催动眼中的八面朝天阙。

朝天阙运转,天门腾空,忽然开启!

苏云的性灵顿时被一股莫大的力量牵引,向天门后的世界飞去!

莹莹惊叫,死死的贴在苏云的胸膛上,动弹不得!

下一刻,无边的光芒涌来,填满了少女的视野。

等到光芒散去,皑皑白云缓缓浮现,驱散了仙光,长桥如卧龙,卧在仙境的云端。

莹莹还未来得及细细打量,苏云便向前狂奔,在一个呼吸间便来到曲进站在桥上的尸身前,不由分说将莹莹从怀里拉出来,扯着她的小手印在仙图上!

“快!观想灵犀!”苏云喝道。

莹莹急忙聚精会神,观想灵犀。

灵犀这种神兽极为罕有,龙凤还有人见过,偶尔还有坠龙的事情发生,但是灵犀这种神兽那就太少见了。

这种神兽可以自由穿行于一个个人物或者妖怪的灵界之中,吸食他们的梦境,将噩梦化作美梦。

灵犀无迹可寻,只有一百五十年前的滢士子寻到灵犀,开创了灵犀避尘通玄功,将这门功法留在天道院的文渊阁中。

莹莹看过这门功法,立刻闭上眼睛,按照书中记载的灵犀图案来观想灵犀。

苏云向仙图中看去,只见仙图映照着四周的景致,并没有浮现出灵犀。

莹莹睁开眼睛,有些茫然。

苏云连忙把自己的手放在仙图上,低声道“难道这仙图只有我才能用?”

他也修炼了灵犀避尘通玄功,又从莹莹那里观摩了滢士子留下的灵犀图,但是虽然他观想灵犀,但仙图上始终没有出现灵犀。

显然,仙图并非只有他才能动用。

“等一下,难道是须得有渡劫的灵犀,才会从仙图上映照出来?”

苏云心神大震,突然醒悟过来,他曾经在仙图上查看过鳄龙、应龙、毕方、白猿等等神兽或者神圣,它们无一例外都是在渡劫,然后被仙剑斩杀。

显然,仙图记录的是渡劫的神魔,但凡死在仙剑之下的神魔,都可以随着使用仙图的人的观想,而从图中浮现出来,再现它们渡劫的那一幕。

灵犀没有在图中出现,只能说明,从古至今,灵犀这种神兽从未修炼到渡劫的水准!

没有渡过劫,便不会出现在仙图中。

“这就难办了。”

苏州皱眉,警觉地打量四周,猛地咬牙把莹莹塞回自己的怀里,转身狂奔,心道“拖延下去,不知道那道剑光会从哪里袭来,还是先回去再说!”

他对自己屁股上中的那一剑记忆犹新,每当想起,屁股的肌肉总是忍不住抽搐,隐隐作疼。

两人性灵回到灵界,苏云把莹莹性灵送回她的身体,苏云发愁,在灵界中走来走去。

莹莹也很发愁,在他掌心里走来走去。

“莹莹,倘若滢士子就是你的话,那么她一定会在灵犀避尘通玄功留下什么痕迹,来标记自己是如何寻到灵犀的。”

苏云灵光乍现,停下脚步,推测道“那本灵犀避尘通玄功的书籍中,多半有她留下的地图或者召唤法门之类的东西。你仔细想想,那本书籍中是否有什么古怪的地方?”

莹莹站在他掌心中,停下脚步,仔细想了想,突然眼睛一亮,从他掌心里跳了起来“那本功法中每一页纸张后面,都附有一种药材!”

她小手挥洒,只见空中浮现出灵犀避尘通玄功的一张张书页,书页的最下方是一种种奇特的药草。

药草下便是书页号,但书页号却是凌乱不堪,并没有按照一二三四排列。

“这应该是一种药方。”

苏云仔细查看,推测道“这药方是用来做什么的……不管它,我们就在药材铺里,索性抓出这些药材配在一起,看看到底能配出什么来!”

他兴致勃勃,立刻从入定中醒来,走出药材铺的密室。

莹莹也兴冲冲的拍打着纸质翅膀,跟在他身后。

两人来到密室尽头,只见胖胖的董医师站在那里,后背裂开,真正的董医师并不在里面,不知哪里去了。

两人走出密室,却见老道躺在病床上,呼呼大睡,鼾声如雷。

苏云没有惊动他,悄悄走过去,点上劫灰灯,按照药方抓药,过了片刻,药材被他按照分量抓出。

莹莹吃力的从墙角拖来一口丹炉,苏云与她对视一眼,将药材放入丹炉中。

两人心头怦怦乱跳,苏云催动气血,一团毕方神火飞出,将丹炉点燃。

这时,丹炉中发生了奇妙的变化。

苏云与莹莹惊讶的看到一片异香仿佛有形有质,从丹炉中飘出,与老道的灵界相连。

那老道的灵界竟然毫无设防的打开,由那异香飘了进去。

“快点过去!”

莹莹急忙飞起,突然发现自己是飞起来了,不过是性灵飞了起来,自己的肉身竟然还在原地。

苏云也是如此,性灵被那丹炉中的异香曛过,便径自从肉身中飞出。

“这是……”

他呆了呆,莹莹连忙抱着他的手指头,振动翅膀,吃力的带着他顺着那股异香,飞入老道的灵界中。

老道的灵界极为广大,广袤无垠,飞入老道的灵界,甚至可以看到九天神圣,漫天道家的神祇,还可以看到一方世界。

老道惊讶,一尊尊假寐的神祇纷纷张开眼睛,看着这一对突然间闯入自己灵界中的性灵,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两人循着异香在老道的灵界中飞行穿梭,突然异香从老道的灵界中飘出,进入密室中正在睡得香甜的池小遥的灵界中。

池小遥的灵界则要比老道的灵界小了许多,小母龙的性灵正在努力用功,在大渊旁修炼,大渊中龙珠闪耀明亮的光芒冉冉升起。

就在这时,苏云和莹莹一前一后的闯了进来。

池小遥惶恐不已,心中又是羞耻“若是梦到男子,便是日有所思,难道我……可是,为何莹莹也在这里?”

她正想着,却见苏云和莹莹飞入她的大渊之中,消失不见。

池小遥错愕,趴在大渊边向下看去,下面是一片黑暗,看不到底,而苏云与莹莹二人,不知从这道大渊里飞到何处去了。

“我白天的时候在胡思乱想什么?”小母龙忧心忡忡。

第一百九十六章 心有灵犀

苏云和莹莹只顾着循着那股香气,贸然的闯入池小遥的骊渊之中,等到他们醒悟过来时已经深入骊渊,想要回头,已经看不到路在何处。

他们只得循着这股香气不断飞去,过了片刻,前方若有光,待循着那亮光飞去,只见他们来到另一个灵士的骊渊。

苏云和莹莹顾不得惊讶,从那个灵士的性灵面前飞过。

那灵士惊讶不已,怔怔的目送他们远去。

他们在一个又一个灵士的灵界中穿梭,对于这些灵士来说,这仅仅相当于梦境中多出了两个过路人而已。

梦境本来便稀奇古怪,多出两个陌生人自然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但是对于苏云来说,他们现在有些后悔不迭,因为他们只顾着追循着香气前行,却忘记了自己来时的路。

苏云的记忆力最强,从不迷路,即便是天门鬼市的迷宫,即便是薛圣人的灵界,他走过一次也就轻车熟路了。

但是这次不同。

他们是从人们的灵界中穿过,灵界的位置,大小,地理,时时刻刻都在变化之中,比如睡熟的人侧个身,灵界的位置便会发生改变。睡梦中的人动了一个念头,灵界中的山川地理恐怕都要大大变迁。

也就是说,他们根本无法找回来时的路,返回自己的身体。

事已至此,他们也只得硬着头皮继续往前赶。

突然,苏云心中微动,低声道“莹莹,我们可能到天市垣了!到了这里须得当心,这里到处都是妖魔鬼怪!”

莹莹不解道“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因为,我们此刻正在天市垣八大天将中的宝天将的灵界中!”苏云面色凝重道。

这时,莹莹只听得锣鼓喧嚣,钟磬齐鸣,越来越响。

她循声看去,只见这片灵界极为广袤,天高地阔,天地间矗立着一尊无比广大伟岸的神魔,那神魔大腹便便,长着上百条手臂,抓着上百件异宝,想来便是宝天将。

万千神魔喜气洋洋,围绕着他奔走,敲锣打鼓,鸣钟拍磬。

又有万千神魔跪伏在地,一边叩拜,一边高呼,脸上挂着谄媚笑容。

还有万千神魔在空中围绕宝天将,溜须拍马,鼓动三寸不烂之舌,百般恭维讨好。

莹莹呆了呆,无数神魔脸上的笑容扭曲,欢天喜地的向他们这边涌来,锣鼓喧天,震耳欲聋。

顷刻间,数不清的神魔将他们淹没。莹莹只得躲在苏云的肩膀上,然而苏云被那些神魔撞来撞去,让她难以稳住身形。

过了片刻,莹莹吱溜一声钻入苏云的怀里,苏云顶着这些神魔往前赶,唯恐追丢那股异香。

就在此时,宝天将被万千神魔簇拥着向这边走来,苏云心里直犯嘀咕“这厮追杀我和薛圣人,我与他照过面,若是被他认出来……”

“奇怪,我梦里居然有这个小鬼!”

宝天将注意到他,指着苏云哈哈大笑“在梦里,我不与你计较!今夜,只管歌舞!”

突然,所有神魔一拥而上,如同花团一般,将宝天将簇拥起来,宝天将缩头缩脑,藏在花团的中央。

哗——

数不清的神魔飞起,向四面八方散去,极为绚丽夺目,如同姹紫嫣红的鲜花盛开。

苏云和莹莹看得瞠目结舌,只见比董医师还要肥胖数倍的宝天将晃着圆滚滚的肚皮摇摆着百余条手臂冉冉的站了起来。

“咚!”“咚!”“咚!”“咚!”“咚!”

宝天将晃动手中的灵兵,敲在自己的肚皮上,在万千神魔众目睽睽之下跳起舞蹈,大口一张,嘹亮无比的声音顿时响彻这片灵界。

“浮生若梦,白驹过客——”

那万千神魔在空中顿住身形,身躯剧烈摇摆,双手遮面,整个人缩成一个个圆球,突然间放开双手,露出一张张满面笑容的脸来。

他们异口同声“哼——”

宝天将迈动两条小短腿,在灵界中冉冉飞起,在万千神魔的簇拥下作歌“秋水浮萍,蚍蜉几何?”

万千神魔围绕他手舞足蹈,猛然顿住“哈——”

宝天将在万千神魔中载歌载舞,声音愈发洪亮“光阴晓白霜,谁弱又谁强?”

“哼——”

苏云和莹莹追着那异香从神魔之中飞过,那些神魔热情如火,拉着他们便翩翩起舞,舞姿扭曲诡异,放荡不羁,令人一言难尽。

宝天将摇头晃脑,沉醉在歌舞之中“纵使帝皇将相,百年孤坟凄凉;”

“哈——”

“功名利禄遮望眼,入棺坟头回首看荒唐!”

……

苏云和莹莹竭力挣扎,终于冲出载歌载舞的神魔,奋力向那异香冲去,异香有形有质,沿着宝天将的灵界飞去,耳听得歌声渐渐弱了下来。

莹莹从他怀中飞出,有些惋惜“那个胖子的歌喉很好呢,可惜没有听完这首曲子。”

苏云也觉得有些惋惜“没想到宝天将人品不行,但唱歌却是一把好手。”

然而这时候倘若被宝天将的歌声绊住,那就休想再追上那股异香,甚至有可能无法回到自己的肉身,因此苏云只得继续穷追猛赶。

他们循着异香冲出宝天将的灵界,却又跌入另一人的灵界。

这里是天市垣老无人区,宝天将的灵界光怪陆离,其他神魔的灵界也是多姿多彩,他们宛如闯入了万花筒、走马灯,经历了各种稀奇古怪的梦境。

这一夜,非但朔方城中有不少人在做梦时梦到了苏云和莹莹,便是天市垣老无人区的妖魔鬼怪,也往往梦到了他们。

他们的性灵看到一个少年带着一个书本高的女孩,从他们的灵界中匆匆穿过,给他们的梦境增添了一抹异样的色彩。

苏云面色渐渐凝重,他们这一路来,从一个个灵界中跨过,算算距离,恐怕已经越过无人区,深入天市垣的无序地带了。

“再往前走,恐怕便要到天门镇,进入北海了。”

苏云心中隐隐不安,那股异香如同飘行的云,引领着他们继续往前飞,而到了北海,恐怕便再无去路。

终于,根据苏云的判断,他们已经到了北海之上。

这时,异香带着他们飞入的灵界也变了,这里的灵界多是海洋,苏云和莹莹只能在海中游动,追赶那股异香。

“难道我们的性灵此刻在海中的某种奇异灵士的灵界中?”

苏云心中暗暗焦急“完了,我们只怕是回不去了……”

北海中的灵士也是千奇百怪,并非都是人形,他们形体古怪,即便是莹莹也被吓得咋咋呼呼。

突然,他们进入了一个奇异的灵界中,那灵界很小,只有一个婴孩坐在那里,那婴孩蹒跚学步,被噩梦包围,陷入梦魇之中。

“这里有婴孩,难道是北海中的某个岛屿?”

苏云纳闷,他虽然住在天门镇,旁边便是北海,但是海上他从未去过,也不知海里到底有什么。

他经常在海边抓青虹蟹卖钱,但据他所知,天市垣的居民对北海很是恐惧,很少有人胆敢去海边。

那是他还是个小瞎子,根本看不到海边和海里到底有什么。

这时,这个婴孩小小的灵界破开,一只与婴孩个头差不多的白色犀牛闯了进来。

苏云和莹莹落下,只见那头白犀的犀牛角闪烁光芒,将那婴孩梦境中的噩梦吸走。突然,白犀嗅到那股异香,耸动鼻子,长长一吸,把这股异香吸入腹中。

“这就是灵犀?”

苏云和莹莹又惊又喜,苏云正要捉住这头灵犀,莹莹连忙道“不能妄动。这种灵兽若是被人捉住了,宁愿死也不愿被驯服!”

苏云只得按捺下来。

那灵犀吸收了那股异香,很是受用,似乎有些微醺,有些醉态。

灵犀摇摇晃晃,离开这个已经变得纯净的灵界。

苏云连忙带着莹莹跟上,那灵犀在一个又一个灵界中跳跃,体型也自渐渐变大,过了片刻,这头灵犀变得小山般大小,来到一处白云缭绕的灵界之中,坐在云端,陷入甜甜的梦境。

苏云与莹莹对视一眼,于是留在这个灵界中观察这头小小的灵犀。

亲眼看到灵犀这种异兽,与书本中看到灵犀的画像,得到的结果完全不同。苏云与莹莹对照灵犀避尘通玄功,学得飞快,不知不觉间便是两个时辰过去。

苏云四下打量,但见这片灵界广阔无边,甚至比宝天将的灵界还要庞大,一望无际。

“这是一头幼年灵犀的灵界?”

他向上仰望,隐约看到天外有天,天外隐隐有一张如玉般的面孔,双眸闭合,正在沉睡,像是雕塑一般。

“灵犀的灵界倒是十分巨大,比道圣的世外桃源还要大一些,居然还有天外天。这种神兽生活在别人的灵界中,靠吸收别人的噩梦为食,世界上居然有如此奇特的生物……”

莹莹还在观摩灵犀,很是用功。

苏云看着天外的那张面孔,面色渐渐凝重,心里突然一个哆嗦“灵犀生活在别人的灵界中,那么这个灵界未必是灵犀的灵界,也就是说,天外的这张面孔,不是灵犀的面孔……不好!”

他脸色微变,立刻向莹莹冲去,不由分所将莹莹抱起,另一只手夹起灵犀,发足狂奔,向外冲去!

天外昏睡的面孔似乎被惊动,眼眸缓缓张开。

第一百九十七章 大帝荡魔

莹莹惊叫一声,还未反应过来,苏云便已经带着她纵跳如飞,几个起落便追上灵犀,落在灵犀的背上。

天外,那张巨大的面孔眼眸睁开,似乎睡得太久,有些失神,只是看着在自己的灵界中奔行的灵犀,并没有多余的动作。

苏云心中紧张万分,他和莹莹现在远离自己的身体,倘若在外面有个闪失的话,恐怕便是死无葬身之地了。

性灵与肉身的关系极为密切,性灵受损,肉身也会随之受损!

也即是说,倘若他们的性灵手臂受伤,肉身的手臂也会受伤,倘若性灵的脑袋被人砍掉,他们肉身的脑袋也会随之脱落!

倘若他们在别人的灵界中被人碎尸万段,那么他们的身体只怕也是同样的下场。

因此,容不得他不紧张!

他不会以恶意去揣度别人,但是在此之前他必须要保障自己的安全。因为,他不能把自己的性命寄托在别人的善意上。

就在灵犀驮着他们,即将奔出这片灵界时,那天外的面孔像是突然苏醒过来,层层叠叠的壁垒突然拔地而起,将前方挡住!

“灵界生物?难怪我总是做梦,梦到一只白犀,原来真有一只灵犀住在我的灵界中。”

天外传来一个洪亮的声音,在这个灵界中震荡不休。

那些壁垒顷刻间变得与天同高,显然是灵界的主人以自身的观想来改造自己的灵界,试图困住灵犀。

那灵犀低头,犀牛角越来越明亮,向前撞去。

它的速度极快,以这个速度撞过去,只怕会撞得粉碎!

莹莹惊叫,急忙捂住自己的眼睛,苏云也是万念俱灰,以这个速度撞过去,恐怕他们的性灵也会被撞碎成无数块!

“我们在药材铺的身体,恐怕会突然爆开,不知道会不会把老道吓一跳……”

苏云想到这里,灵犀的角已经撞在那壁垒之上,就在灵犀角触碰到壁垒的一瞬间,壁垒裂开,出现一道巨大的峡谷。

灵犀四蹄甩动如飞,在峡谷中向前狂奔,犀牛角的亮光照耀,峡谷不断裂开。

灵犀带着他们冲出峡谷,峡谷外又是一面顶天立地的壁垒,也在灵犀角的触碰下轰然裂开!

那灵犀一路闯将过去,势如破竹,那天外的性灵观想出的壁垒,竟然无法阻挡这头灵犀分毫!

苏云不禁看得呆了,灵犀在灵界中简直所向披靡!

突然,天外传来轻咦的声音,显然是天外的性灵震惊于灵犀如此轻易便破开自己的观想封印。

“灵界生物天下少有,我镇守此地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见到灵犀这种灵界生物。”

天外那个声音又惊又喜,笑道“它的角乃是无上宝物,可以破解一切神通!不过,它背上的两个小生物,难道也是灵界生物?到了我的灵界中,你们便无法逃脱了!”

苏云暗道一声不妙,就在此时灵犀纵身一跃,灵界裂开,那灵犀带着苏云和莹莹冲了出去,进入另一个灵界中。

苏云仰头,看到了那巨大面孔的主人。

那是一尊无比庞大的性灵,性灵端坐,身上衣着很少,袒胸露乳。

他身上挂着各种灵兵金饰,灵兵被一条条锁链穿过,锁链上浮现出密密麻麻的符文,幻明幻灭,不知通往何妨。

那性灵的头颅方方正正,前面一张脸,左右各有一张脸,背后也有一张脸。

苏云在灵界中仰头上望,看到的面孔是他其中一具面孔。

他长有八条臂膀,每条臂膀的手掌中托起一个灵界,刚才灵犀正是带着苏云等人,从他掌心中的灵界中逃出。

那性灵有八个灵界,而性灵所处的空间,则是他真正的灵界。

他不知修炼的是什么法门,与其他人的灵界完全不同。

那八臂性灵四张面孔异口同声大笑,掌心中的灵界纷纷破灭,一只只手掌探出,纷纷向灵犀抓去。

灵犀撒腿狂奔,纵身一跃,从这个灵界中跳了出去。

苏云和莹莹还未来得及松一口气,就在此时,他们身后空间扭曲,震荡,竟然一只只手掌从扭曲的空间中穿出,紧随着灵犀,向他们抓来!

“不可能!”

莹莹从苏云怀里跳了出来,看着那一只只追来的大手,失声道“就算是人魔,也不可能随随便便进入其他人的灵界!这个人的手掌是怎么进来的?”

苏云面色凝重,回头看向那些手掌,只见那些手掌的五指扭曲,如同大蟒蛇一般向他们飞速追来。

那些手掌的五指一边追,一边长出一张张面孔,而那些面孔后面又长出一具具身体的上半身,也是四张面孔八条手臂,说不出的诡异!

从那些指头中生长出来的四面八臂怪人纷纷探出大手,向灵犀抓去,一条条手臂越来越长,很快来到他们身后!

“难道是梦魇类的魔功?”

莹莹惊叫,失声道“这人莫非是一个成年的人魔?”

“人魔?”

苏云猛地一怔,有些不解“这个四面八臂的怪人,也是人魔吗?不过,灵犀这种生物,怎么会栖息在人魔的灵界中?”

灵犀靠吸食噩梦为生,总是出现一个个做噩梦的人的灵界中觅食,但是它休息的地方,一定要干净无比,没有任何杂念侵扰,否则灵犀绝不会入睡。

而人魔则是充满了魔性魔念,按理来说灵犀这种神兽是绝不可能睡在人魔的灵界中。

“除非,人魔从来不做噩梦,梦里也没有任何魔念。”

苏云眨眨眼睛,突然醒悟过来“人魔的灵界,恐怕最干净的灵界,因此灵犀才会选择潜入人魔的灵界中!糟了,这只人魔意识到这一点,恐怕灵犀回到他的灵界中睡觉,肯定会被他擒拿,拔去犀牛角炼制成宝!”

倘若这个四面八臂的怪人是人魔,那么便可以解释为何他可以进入其他人的灵界了。

人魔充满了魔性魔念,侵入其他人的心灵轻而易举,侵入那些人的灵界,也是无比简单。

苏云自己的意识便曾经被梧桐侵入过许多次,对此深有体会。

人魔可以侵入其他人的灵界,控制其他人的梦境,演化出重重梦魇,因此想要摆脱他绝非易事!

那头灵犀载着苏云和莹莹纵身一跃,从一个灵界跳到另一人的灵界中,这里却是一片海洋世界,海中各种大鱼游动。

海中有智慧生灵,也懂得修炼,开发自己的灵界,观想自己的神通。

突然,这海中灵界被侵染,万千只手掌入侵海底,在海中如鱼般游动。

其中一只手掌抓着那海中灵士的性灵面孔,手心中长出一只手,探入其口中,如同游鱼钻了进去。

那海中灵士在噩梦中剧烈颤抖,随即变化做四面八臂怪人模样,哈哈大笑,面色诡异,向灵犀追去。

他的身后,铺天盖地到处都是手掌手臂,在海中游动。

那些手掌变化,指头上又长出一张张面孔来,那些面孔扭曲,大笑,嘴巴张开,一个又一个身体从那些嘴巴里钻出,探出一条又一条手臂,向苏云、灵犀和莹莹疯狂抓去!

灵犀跃出海面,苏云回头看去,只见灵犀身后的海洋,赫然到处都是飞扬的臂膀和一张张笑脸,让人头皮发麻。

灵犀再度纵身一跃,跳出这片海洋灵界,然而后方依旧不断有大手追来,甚至连这些灵界的主人也被噩梦侵扰,有些人干脆就被这些梦魇侵占了性灵。

终于,灵犀载着苏云和莹莹逃出海洋,来到陆地上,从天市垣的一个个妖魔鬼怪的美梦中逃过。

天市垣居民的美梦很快化作噩梦,铺天盖地的噩梦滚滚入侵,碾压而来,将一个个妖怪的梦境吞噬,同化。

这一夜,天市垣的居民们都做了同样的噩梦,梦见天门镇的小瞎子骑着一头白犀牛从他们的梦境中经过,后面黑压压一片到处都是扭曲的大手,手指头长出脸,大脸的口中又长出手。

灵犀一路逃窜,很快来到无序地带,从无序地带的神魔梦境中飞速穿过。

无序地带的神魔非同一般,生前最低的修为也是天象境界,人魔的梦魇入侵,顿时遭到他们激烈反抗,入侵速度大减。

然而苏云回头看去,还是有不少手掌漫天飞舞,向他们追来。

苏云心中骇然,他们此行是来寻灵犀的,万万没想到会遇到一个成年人魔,更万万没想到惹出这么大的乱子!

就在这时,只听歌声传来,前方,万千神魔载歌载舞,宝天将在万千神魔的簇拥下一边唱歌,一边尽情的扭动肥胖巨大的身体。

白犀冲来,宝天将笑道“兀那苏小子,还骑着一匹白牛,又闯入我梦中来也!”

他脸上的笑容突然僵住,只见苏云身后无数手掌和面孔翻滚,如同碾压天地的浪潮滚滚而来。

宝天将骇然,随即大笑,挥舞着上百口灵兵,率领着万千神魔冲杀过去,笑道“我知道我是在做梦,那我还怕个鸟哉?”

苏云呆了呆,只见宝天将神勇无双,竟然一路冲杀,将那人魔所化的梦魇打得丢盔弃甲。

白犀突然掉头,向回冲去,头顶犀牛角光芒大放,将人魔所化的种种异象击溃。

宝天将大呼小叫,率众跟着白犀冲杀,从自己的灵界中冲到另一人的灵界,骁勇无比。

待他们冲杀到天市垣无序地带时,却见,东陵主人驾着云车,率领万千鬼神杀来,从大大小小的灵界中杀进杀出。

东陵主人杀得兴起,骑上龙骧,率众冲锋,喝道“这魔头被我们镇压在北海之中,看来封印松脱,被他性灵逃出。今日诸君随我征战,将这厮性灵镇压!”

苏云懵然,骑着白犀跟随着东陵主人与万千神魔一路冲杀,击垮无数人魔的怪手,将这些人魔异象抹杀,一路杀到海洋中。

终于,他们杀到北海中的某个岛屿,杀入那人魔的灵界中。

东陵主人率领万千神魔在灵界中与那四面八臂的人魔大战,合力将其镇压。

各路鬼神军侯在这灵界中来回冲杀,剿灭余党,与东陵主人会师。

苏云和莹莹亲自参与这次会师,随即各路鬼神散去。

东陵主人将他们送回天市垣,道“我们镇压在北海的人魔原本不会那么容易脱困,这只灵犀坏事,屡次进出封印,它进出封印轻而易举,但是我们的封印却因为它的进出而慢慢松动,差点便酿出大祸!灵犀虽好,但还是杀掉为妙,免得酿出更大的祸事!这天市垣和北海中,镇压的可不止人魔!”

那白犀急忙躲在苏云身后,拿角抵触苏云。

苏云连忙笑道“摊友,我有安置它的地方,还请放心。我把它安置妥当后,绝对不会生出乱子!”

第一百九十八章 记忆破封,一百五十年前的葬龙陵

“北海人魔曾经闹过大乱,擒拿他也是历经辛苦,灵犀这种生灵喜欢睡在人魔灵界之中,倘若再度将他放出来,恐怕便没有那么容易擒拿了。”

东陵主人犹豫不决,道“它若是跑了出去,多半便会回到那人魔的灵界中安睡。它若是再回去,肯定会被那人魔杀掉,用它的角炼宝。那时候,人魔恐怕能血洗了这一界。你确认你能安置妥当吗?不如杀了,更为稳妥!”

“摊友,这次镇压人魔,靠的是灵犀率领我们冲入一个个生灵的灵界,没有灵犀,我们很难将人魔扫平,救出天市垣的生灵。”

苏云沉声道“所以,留下灵犀,只要它不再跑到那个被镇压的人魔灵界中睡觉,便不会再出乱子。将来,若是有同样的事件爆发,那么灵犀便可以再度率领我们平乱。倘若这只灵犀死了,我们去哪里再找一只灵犀来?”

莹莹小声道“这可能是世上最后一只灵犀了……”

东陵主人微微皱眉,道“倘若这只灵犀再跑回来,我定斩不饶。天市垣已经天亮了,朔方城的天也快亮了,已经有不少人醒来,你们快点回去。否则若是人们都醒来,你们便回不去了。”

苏云松了口气,躬身告辞。

东陵主人率领无序地带万千鬼神回归各自的坟墓,回头看去,只见苏云骑着雪白的灵犀,肩膀上坐着一个书本高的女孩,灵犀纵身一跃,从一个个灵界中跃过。

东陵主人跳下龙骧,走入自己的大墓之中,阳光照来,龙骧嘶鸣一声化作石雕。

灵犀一路飞驰,带着苏云和莹莹来到朔方城。

苏云道“你不用管我们,只管去寻你觉得能够生活栖息的地方。”

那灵犀在城市人们的灵界中奔走,从他们的梦境中穿过,此刻天色已经渐渐亮了,莹莹心中有些焦急,低声道“苏士子,我们要来不及回到自己的灵界了!”

就在这时,灵犀闯入一片灵界中,那片灵界圣洁无比,宛如仙境,一尘不染。

哪怕是苏云的灵界,也常有他的杂念滋扰,污染灵界,在他睡梦中偶尔还会有魔念化作魇魔,只不过这些魔念极为弱小,随时被他的黄钟震碎。

不过这片灵界却没有任何魔念,白云无暇,天空通透,纯净如玉,让人只觉这里便是无上的圣地。

然而,这里却绝对不是圣地。

这里之所以一念不生,是因为这里是人魔的灵界,最为邪恶的人魔,会将所有的杂念统统吸收,没有一点外泄!

这正是灵犀这种纯净的灵界生物最喜欢定居的地方!

最纯净的生物,与最邪恶的生物,往往是相伴相生!

苏云坐在灵犀背上,看着前方躺在白云之上的红衣少女,心头一突,暗道“她果然还在朔方!”

少女梧桐猛地惊醒,从云上坐起身来,呆呆的看着来到自己身边苏云和灵犀,突然醒悟过来,失声道“我不是在做梦?你们怎么进来的?”

苏云从灵犀背上跳下,四下看了一眼,笑道“梧桐,我是你格物院的大师兄,寻到你不是轻而易举?”

梧桐警觉万分,红裳铺满天空,目光闪烁,盯着苏云,这时,灵犀来到她身边,用犀角轻轻触了触她。

梧桐突然间心中的敌意尽去,打量灵犀,道“这是什么?”

“这是一头灵犀,我先寄养在你这里。”

苏云道“你不用理会它,由它即可,它自己会跑出去觅食,也自己会回来休息。”

梧桐哼了一声,轻轻抚摸灵犀,只觉心中一片平静,出奇的没有拒绝他。

苏云见状,松了口气,道“这几日是你在吸收劫?我察觉到朔方城百姓中的劫灰病在慢慢减轻。”

梧桐淡淡道“你觉得我会这么好心?我并非是在救他们,而是另有打算。龙灵被人放出,已经借壳复生,变化成人。他与我是死对头,我必须尽可能的提升实力!吸收朔方中的劫,可以让我提升实力。”

“龙灵复生?”

苏云心头微震“你的意思是说,龙灵舍弃了他的龙骨,侵占了人类的身躯,变成了人魔?”

梧桐摇头道“人魔只是人族的说法,人死之后性灵入侵人的身躯,才能被称作人魔。真龙死后,性灵化作龙灵,龙灵侵占人的身躯,人的身躯会随之龙化,不能称之为人魔。”

苏云皱眉。

他对这个龙灵的观感其实并不好,他第一次进入葬龙陵时,险些被龙灵压迫得六觉丧失,几乎死在葬龙陵。

第二次遇到龙灵时,龙灵杀到劫灰城,差点将他们所有人葬送。

现在龙灵占据人的躯体重生,恐怕并非是一件好事。

“龙灵与人魔的恩怨还会延续,不过这是梧桐的事情,与我无关。”

苏云轻轻抚摸灵犀,心中感慨“难怪我在天门后的世界的仙图中,没有看到渡劫的灵犀。灵犀这种灵界生物,能够活下来便已经是竭尽全力了。”

他想到这里,打算回去,却突然怔住,不知该怎么返回自己的灵界。

就在这时,那头白犀仿佛看穿了他的想法,突然低头对着他胸口便是一角挑去。

苏云被它撞在身上,只觉自己在飞速后退,四周闪过一个个灵界,让他眼花缭乱!

下一刻,他的身形猛然停止,睁开眼睛看时,只见他已经回到自己的灵界之中!

“一点也不疼!”

苏云急忙四下摸了摸,身上没有半点伤。

他急忙回归肉身,张开双眼,站起身来,四下打量,只见面前放着一个丹炉,丹炉中有毕方神鸟在炉底飞来飞去,而炉中的药材早已烧焦,正在冒着黑烟。

旁边的劫灰灯,灯光已经昏暗,即将熄灭。

药材铺的里面传来老道的咳嗽声,他的伤势尚未痊愈。

密室门咯吱开启,董医师正在走来,后背上肌肉缩紧,扣在一起。他不知从何处回来,把自己脱下来的“衣裳”穿上。

他果然回到了杏林药材铺!

“对了,还有莹莹!”

苏云急忙向一旁看去,却见旁边一本书嘭的一声化作少女,迷茫的睁开眼睛。

苏云松了口气,熄灭丹炉中的毕方神鸟,这神鸟是他的元气所化,笑道“莹莹,现在你可以破解你记忆中的封印了吗?”

莹莹清醒过来,正要说话,董医师的声音传来“烧坏了一口丹炉,阁主欠我两个青虹币。”

“先记账。”苏云道,依旧目光炯炯的盯着莹莹。

莹莹振动纸质翅膀,向密室中飞去,道“咱们去里面说。只要修成灵犀避尘通玄功便很简单了,这次破封,须得你我联手,轻易可破。”

苏云经过病房,瞥了瞥病怏怏的老道,道“前辈,不如一起来看一看。”

那老道有气无力道“我有伤在身……”

苏云道“莹莹的记忆封印,很有可能是薛青府薛圣人在一百五十年前所留。”

那老道顿时来了精神,从病榻上一跃而下,快步跟上他们,笑道“破解圣人封印?老道一定要开开眼。”

董医师对此漠不关心,拆下一块块门板。

密室里,池小遥正在催动神通,引来水源梳洗,见他们进来,连忙衣袖轻轻挥动,只见空中一条河流缓缓消失隐没。

莹莹飞来飞去,突然悬在苏云面前,沉声道“我准备好了!”

苏云闭目凝神,催动灵犀避尘通玄功,观想白犀。

书怪莹莹也紧闭双眼,催动通玄功,也观想白犀,只见她眉心中一只雪白灵犀跃出,她的眉心处,生出一个小小的灵界,灵犀在灵界中奔跑。

“真龙十六篇!真龙十六篇!”

苏云口中不断念诵,声音传入她的灵界中,触发书怪莹莹的记忆封印。

莹莹惊叫一声,顿时无数符文从其性灵之中涌出,几乎难以催动功法,她观想的灵犀保护着她的性灵,在那些符文中冲撞来去。

然而,那符文封印越来越多,越来越密实,将白犀和莹莹的性灵团团封印!

老道看着这一幕,面色凝重,低声道“一百五十年前,便有这等造诣吗?”

突然,苏云低喝一声,性灵驾驭灵犀,从自己的灵界中一跃而出,灵犀神通在他的驾驭下奔行,穿入莹莹的灵界,向那符文封印撞去!

与此同时,莹莹也自驾驭灵犀,向同一个方向撞去,两人心有灵犀,灵犀之角所过之处,一切封印符文纷纷破灭!

当灵犀与灵犀撞在一起,光芒爆发,苏云的性灵被弹出,向后飞去,落入自己的灵界中!

莹莹小小的灵界中,所有的记忆封印符文尽皆在光芒中消失!

书怪莹莹的性灵坐在地上,目光呆滞,一动不动。

噗通。

书怪莹莹从空中掉了下来,苏云急忙将她捧起,关切道“莹莹,你的记忆恢复了吗?真龙十六篇?”

莹莹抬起头来,目光迷茫,看了看四周,喃喃道“这里不是葬龙陵,韩君,秦武陵,其他士子呢……不好,我们召唤来一个邪恶的性灵!”

她的灵界突然向外膨胀,变大,顷刻间便将密室笼罩!

苏云和池小遥四下看去,但见大雪苍茫,冰天雪地,让这片山谷如同冰窟一般,一具庞大的龙尸匍匐在地,一身筋骨皮肉已经被切开!

旁边,还有一座巨大的祭坛!

苏云心头大震,顿知这是滢士子的记忆,在她自己的灵界中的投影!

当年葬龙陵发生的那一幕,即将展现在他们面前!

苏云激动万分。

宅猪海外疫情有些严重,大疫往往伴随大乱,海外华人华侨一定要注意安全啊!

第一百九十九章 献祭

苏云站在真龙的尸身旁边,宛如真的身处在一百五十年前的葬龙陵一般。

他甚至可以看到真龙的龙鳞折射出外部世界,看到真龙的五脏六腑的细致构造!

他沿着龙尸向前走去,看到了堕龙谷外的祭坛,祭坛上诸多士子面色凝重。

苏云行走在人群中,打量每一个人。

其中的韩君身上一股子书生气,总是带着一本书,书本被他以元气托着,一杆毛笔漂浮在空中,不断写写画画。

另一位叫秦武陵的士子则显得高大英俊,目光敏锐,言行举止很有感染力,与韩君和滢的关系非常好。无论是滢还是韩君,对他的意见都很重视。

所有人都称呼秦武陵为学哥。

他们三人,应该是此次葬龙陵格龙的首脑。

“秦武陵便是领队学哥!”苏云心道。

学哥秦武陵,书生韩君和滢的关系很复杂,滢对领队学哥有爱慕之心,但韩君却又偷偷喜欢着滢,又敬仰秦武陵,心中又很是自卑,不敢与秦武陵竞争。

秦武陵却又是有大胸怀的人,对滢的爱慕视而不见。

过程与花狐得到的那本古籍上描绘的差不多,滢士子尽管警告众人,他们召唤龙灵时召唤来一个邪恶的性灵,但领队学哥秦武陵与韩君等人还是把他们的注意力放在龙灵上。

格物真龙还差一步,那就是格龙灵。

到了夜晚,也就是滢士子遇袭的那一夜,突然一口巨大的兵刃在黑暗中出现,无声无息的取走了滢的性命。

苏云呆了呆,这与他在书中所见的,并无不同!

士子滢的确是死了,而且极有可能是死在人魔梧桐的手中!

此时的人魔梧桐,多半已经寄生在某个士子体内!

士子滢的视线陷入黑暗,但是古怪的是,这一切并未结束。

苏云听到隐隐约约的诵念声,仿佛有人在黑暗中举行某种仪式,在召唤什么。

过了片刻,滢士子的视线慢慢亮起。

苏云惊讶万分,他通过士子滢的目光看去,看到了韩君的带着书生气稚嫩的面孔。

士子滢复活了,确切的说并非是复活,而是她的性灵被人召唤来,把她的性灵,打入到一本书中!

她变成了书怪!

这时候的士子滢不能说话,不能动弹,只能被韩君的元气托着,韩君用笔在书中写写画画,与她交流。

“滢在那时候便已经变成了书怪!”

苏云心中震惊不已,那么记录葬龙陵案的书,便绝非自己得到的那本古籍,而是书怪莹莹的本体!

书怪莹莹的“肉身”记录着葬龙陵案的始末,所有故事,都被记录在莹莹这本书中!

滢士子的记忆中的葬龙陵,比那本“古籍”中的葬龙陵还要惨烈。

当时天下最为聪明的一批人,聚集在葬龙陵中,相互猜忌,相互怀疑,相互痛下杀手,苏云通过士子滢的记忆,感受到葬龙陵中的魔性在滋长,在壮大!

这正是人魔转世所希望的献祭!

人魔献祭,并非把这些生命献祭给人魔,而是人们在自相残杀中心境堕落,化作魔性,魔性越来越强,对人魔来说这才是大补!

冰天雪地中,最后一战到来,与古籍中记载的一样,那是领队学哥秦武陵与记录者韩君的一战。

两人一个被龙灵寄生,一个被人魔寄生,在葬龙陵展开最后的搏杀。

这场战斗的激烈让苏云眼花缭乱,他看到了完整的真龙十六篇的威力,也看到了近乎完全体的人魔的战斗风格!

领队学哥与韩君的才华堪称是绝代,但是那个时代竟然同时出现了两个才华绝代的人,而且碰撞到一起,不得不分出胜负生死,可谓是一场悲剧。

在最后一击时,两人几乎同时中招,领队学哥秦武陵这一招攻击的是性灵,将人魔的性灵从韩君体内生生击出,强行拉入自己体内!

而韩君最后一招,却是要了领队学哥的性命。

两人倒地,领队学哥跪在地上,气息断绝。

他的肉身炸开,龙灵和人魔飞出,狰狞恐怖,都试图侵占韩君的肉身。

“占据我的肉身,你们谁也无法走出葬龙陵。”

韩君向他们发下了毒誓,只要龙灵和人魔放过他,他离开此地之后便会破开灵囚困天笼,将他们释放。

这种誓言烙印在性灵之中,让龙灵和人魔很是满意。

韩君在临走前再度登上祭坛作法,召唤来领队学哥的性灵,领队学哥的性灵必须寄生,拥有身躯,才能离开灵囚困天笼,于是他把领队学哥的性灵打入笔中。

他带走了领队学哥,带走了滢。但是他并没有兑现诺言,释放龙灵和人魔。

在那之后,看似文弱书生的韩君又经历了老无人区的剧变,神王驾崩,诸神争夺王位。已经变成书怪的滢士子记录下这一切。

韩君走出天市垣,浑身是伤,昏倒在朔方城。

之后的事情,与苏云所知的差不多,韩君遭受了七大世家的折磨,百般酷刑,终于魔性爆发,传授给他们真龙十四篇。

韩君诈死脱身,带着书怪和笔怪离去,他同时身兼真龙篇与人魔篇两种功法,改变性灵,改变肉身容貌,混入茫茫的人群中。

那一年,年迈的武帝驾崩,关于葬龙陵和朔方赈灾的案子,便被埋没。

韩君把已经变成笔怪的领队学哥卖给了进西都赶考的一个书生,换来一笔钱,安顿下来,第二年他又考入了天道院。

莹莹将这一幕也记录下来,那书生姓岑,有几个好友,其中一个是道士。

这时,苏云身边的老道人惊呼一声,苏云回头看去,只见老道人很是惊讶,指着那姓岑的书生和书生的几个好友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

天道院中,韩君最后一次打开莹莹这本书,在书上写道:“学姐,关于葬龙陵的事情,再也不需要第三个人知道。”

他在书上画下了封印的符文,又在符文中写下几句话:“我叫莹莹,我生前特别喜欢读书,后来我死了,便依附在书上。”

他将这本书送入天道院的文渊阁中。

滢的记忆陷入一片黑暗,不知多少年过去,有人从文渊阁的书架中抽出了滢这本书,轻轻翻开书的扉页,将书怪唤醒。

那是已经人到中年的韩君,尽管变了番容貌,但目光中依旧暗藏着对滢的爱慕。

“嘭!”

他手中的书,化作少女,站在他的掌心,迷茫的打量四周。

“今后,你便叫莹莹。”

中年男子笑道:“我姓薛,叫薛公卿,是天道院的太常。”

书怪莹莹的记忆回放到这里,突然闷哼一声,一切景象散去,书怪莹莹昏倒在地,现出原形,化作一本书籍。

苏云和池小遥急忙上前,只见莹莹这本书一动不动,突然书页哗啦啦自动翻开,出现韩君记录下来的许多文字。

书页停止翻动,停在韩君与书怪莹莹的第一次对话上。

那时,应该是韩君召唤来死去的滢士子的性灵,把她变成书怪,他们之间的第一次对话。

“学姐,我被人魔寄生,为取信人魔,我只能把最爱的人献祭给人魔。所以,我只能把学姐献祭了。现在,学姐,你终于只属于我了。”

苏云和池小遥毛骨悚然。

那书页又哗啦啦翻动,回到最后一页,那是韩君在书中留下的封印符文,以及韩君书写的关于上一世的记忆。

此刻,这些文字和符文在缓缓消失。

“她即将苏醒,咱们先离开,让她静一静。”

池小遥心细,道:“咱们去外面说话。”

苏云称是,三人走出密室,苏云忍不住道:“道长,你是圣人,见多识广,你说莹莹恢复前世的记忆,那么她是莹莹还是士子滢?”

老道悻悻道:“你知道我是道门圣人,还敢如此对我?这几日,老道被你像牲口一样使唤。”

他顿了顿,道:“性灵是精神,觉醒前世记忆,只是相当于自己的一场梦境罢了。前世种种,譬如镜花水月,影响不到这一世的性格。书怪莹莹,还是书怪莹莹。只是让我没想到的是,我竟然与薛圣人相识得这么早……”

他脸色很是精彩,阴晴变化,突然笑道:“我还以为我是他的前辈,没想到竟然是同辈。真龙十六篇,真是了不起,了不起!”

他赞叹连连,这时,密室里传来莹莹的声音:“青鱼镇。”

“什么?”

池小遥和老道不明其意,回头看去。老道笑道:“什么青鱼镇?”

苏云面色苍白,只见书怪莹莹从密室的通道中飞出,重复道:“青鱼镇。苏士子,你是否还记得青鱼镇?”

苏云脑中轰鸣,各种声音越来越响,突然间陷入昏迷之中,直挺挺向后倒下。

书怪莹莹飞到他的面前,轻轻点在他的眉心,只听嗡的一声,苏云的灵界浮现出来。

池小遥和道圣仰头,骇然的看着这一幕。

“道圣前辈,你是圣人,你见过如此壮丽的记忆封印没有?”书怪莹莹问道。

在他们四周,无数符文封印浮现出来,密密麻麻,接连天地,形成一片光幕墙壁,将苏云七岁前的记忆重重封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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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章 青鱼镇封印

道圣等人看着那些符文,只见这些用来封印的符文华丽无比,而在符文的背后却有一层涌动的黑暗,黑暗在符文的光芒后变化,极为诡异。

他们甚至隐隐听到诵念声从符文封印壁垒的后方传来,仿佛魔神的窃窃私语,诱惑人们堕落。

光明和黑暗相互冲击,斗争激烈。

而在黑暗之后,隐约可见一些模糊的画面,只是有封印之墙在,无法看到究竟是什么。

“道圣前辈,你见过如此诡异的封印吗?”

莹莹道“我上次见到这种奇异的记忆封印时,着实被吓了一跳。”

“不敢称前辈。算年龄的话,我可能比你还要小一两岁。”

道圣客套两句,打量苏云的记忆封印,沉吟片刻,迟疑道“这些符文我倒是见过。”

池小遥和莹莹精神大振,等待他继续说下去。

“七年前,曲进曲太常命人送信给我,信中便有这种符文印记,不过并不完整。”

道圣迟疑一下,取出一封信,那信用的是金纸,信上的文字在道圣元气的催动下不断变化。

池小遥和莹莹读去,信中说,晚辈曲进奉东都大帝之命来天市垣研究鬼市现象,有所发现,将来会把他们的成果公布于众。现在他们需要道圣的帮助,他们设计了一些符文,需要道圣帮忙完善,恳请道圣赐教云云。

“那时我正在闭关,试图延寿。等到我出关收到这封信时,天门镇剧变已经发生了。”

道圣不紧不慢道“我心中很是难过,或许倘若能早点接到他的信,便能救下这些人。只是我研究这些符文却发现这种符文是一种封印符文,这些符文并不完整,但符文神通中蕴藏的封印却是极为可怕。他们到底要封印什么东西,即便是我也感觉到恐惧……”

他说到这里,不由连打几个冷战。

池小遥与莹莹对视一眼,心中生出一个可怕的想法“曲进曲太常等人,开创这些封印符文,是为了封印苏云苏士子的!”

道圣继续道“我没能帮上忙,出关之后曲进曲太常已死,性灵不知所踪,我的疑问已经无人解答了。”

他曾经去过天门镇的旧址,只在那里发现了一座座坟冢,并未寻到曲进等人。

这时,苏云灵界中的封印之墙晃动,压着黑暗和黑暗后的记忆向后退去,变得越来越淡,越来越模糊。

莹莹正要说话,池小遥已经抢先一步,连声道“青鱼镇!青鱼镇!”

昏迷中的苏云抽搐了两下,灵界中的苏云性灵也跟着抽搐不已,封印之墙又再度向前涌去,渐渐变得清晰起来。

池小遥眨眨眼睛,心道“苏师弟应该死不了吧?不过,他灵界中拥有如此生猛的封印也没死……”

“我知道这种符文是封印符文之后,便想他们试图封印的是什么,若是强行破解的话,倒也将之破解出来,帮苏士子一把也不是不可。只是……”

道圣打量封印之墙,面带难色,摇头道“只是我先前不知道,这种符文之后还有一层黑暗。现在,我有些不敢解开封印了。”

池小遥不解道“前辈的意思是,黑暗也是一种封印?”

道圣有些不敢肯定,道“有可能是封印,但也有可能是一种生物,或者是性灵。”

莹莹和池小遥不禁呆滞。

道圣在封印之墙前走来走去,不断打量墙后变化莫测的黑暗,道“老道怀疑,有可能曲进把一种可怕的生物或者封印在苏士子的记忆里,然后将其记忆封印,将那生物或者性灵锁住,不让其逃脱。”

“把生物或者性灵封印在记忆中,这怎么可能?”池小遥惊骇万分。

“有这个可能。”

莹莹面色凝重,落在她的肩头,伸手一挥,无数文字图案飞了出来,在她们面前排开。

“天道院的书籍中有这方面的记录,其中,曲进曲太常是这方面的大行家。”

莹莹调取一连串的文字图案,道“曲太常有过关于这方面的许多研究,他说性灵是精神,记忆也是精神的一部分,完全可以把其他人的性灵封印在一个人的记忆中。”

池小遥看着面前飞过的文字图案,其中有些图案赫然是狰狞恐怖的魔怪!

那些魔怪高大魁梧,魔怪的脚趾旁边往往都站着一个慈眉善目的老伯,手里拿着斧凿,面带微笑,似乎正在看画面外的池小遥等人。

“天道院士子做研究,每次都会带着善于绘画的士子做格物速记。这些格物速记,记录的便是曲太常当年做过的研究。”

莹莹伸手轻轻一挥,一幅幅图案从他们面前飞过,有些图案极为血腥,赫然是曲太常做人体试验的情形。

他们尝试着把魔怪封印在灵士的记忆里,有些封印并不成功,魔怪反噬灵士的性灵,有些灵士的性灵脑袋爆开,肉身也随之爆开,场面惨烈异常!

“曲太常当年是个疯子。”

莹莹道“他许多记录都极为疯狂,但好在有皇帝给他兜着,这才没有惹出大乱子。皇帝命他前往天门镇做研究,应该也是看中他的疯狂……青鱼镇!青鱼镇!”

苏云即将醒来,闻言抽搐不已,封印之墙又再度清晰起来。

莹莹继续道“有些生灵,如灵犀这种生物,本身便是生活在灵界之中。因此某些特殊的生灵,也是可以封印在记忆里。只是那时候的苏士子应该只是一个五六岁的小孩子吧?”

她皱紧眉头,不解道“为何曲太常等人会拿一个五六岁的孩童做试验?”

她想不通,池小遥也想不通。

“道长……道圣前辈!”

池小遥急忙改口,道“前辈刚才说有两个可能,一是苏师弟的记忆中封印了某种生物或者性灵,另一种可能则是封印。那么这种封印又是什么意思?”

“倘若是某种生物或者性灵,倒还要办,曲进他们杀不死这种生物或者性灵,因此封印在苏士子的记忆力。他们办不到的事情,老道未必办不到。再说老道还可以寻来几个好朋友,总该能解决吧?”

道圣叹了口气,道“但老道最怕的,正是另一种可能。倘若这黑暗也是一种封印的话,两种封印叠在一起,我从未见过这种规格的封印。”

他眼中也不禁流露出一丝恐惧。

曲进曲太常等人都是当今世上最顶尖的存在,智慧高绝,他们费尽心力想要封印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是苏云记忆中的某种可怕生物,还是……

道圣咽喉有些发干,低声道“他们想要封印的或许不是某种生物或性灵,他们想要封印的,或许就是苏士子……”

池小遥呆了呆,急忙看向莹莹。

莹莹面色凝重,轻轻点头,道“道圣猜测的很有道理。曲太常他们的用意,的确有这两种可能。我们想要知道真相,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去青鱼镇!”

苏云又抽搐几下。

道圣缓缓道“滢道友说的不错。青鱼镇这个词,作为触发封印的条件,那么青鱼镇这个地方,肯定与封印背后的秘密有关。曲进曲太常等人显然不想让苏阁主回想起青鱼镇,回想起一些事情。”

“既然如此,只有去一趟青鱼镇,才能知道背后到底有什么!”

苏云幽幽转醒,却见自己趴在桌子上,耳畔传来悠扬的龙吟声。

他急忙起身,只见自己此刻身处在行进中的烛龙辇上,外面树木向后飞驰,远处,可以看到巨大的矿山,更远的地方则是朔方城的高楼广厦。

他距离朔方城越来越远,烛龙沿着驿道疾驰,向天市垣而去。

因为塞外的可汗入侵的缘故,通往塞外的烛龙辇已经停车,现在的烛龙辇只是行驶到天市垣驿站。

“我记得,我被莹莹弄昏之前,是在杏林药材铺,怎么现在会出现在烛龙辇上?”

苏云头疼欲裂,双耳中传来阵阵耳鸣,脑袋像是被大斧头劈了一下又一下,这次莹莹触发青鱼镇封印带来的后遗症,可比他上次自己触发时的后遗症严重了许多倍。

“莹莹一定是报复我念叨真龙十六篇,报复来得真猛烈……”

这时,烛龙渐渐减速,慢慢停在一片小镇外。

古怪的是,以前会有镇守烛龙辇的灵士通报到了哪一站,而这次居然没有人通报。

苏云惊讶,向外看去,只见春日的骄阳挂在中天,虽然是春天,但外面却有了几分夏意。

那座烈日下的小镇依山傍水,很是秀气。

苏云四下看了看,车厢里只有自己,而书怪莹莹此刻也没有在自己的灵界中。

他犹豫一下,看向外面的小镇。

小镇的入口处有一座五门的牌坊,与天门镇的天门有些仿佛。

他鬼使神差的来到烛龙辇的车门前,拉开车门走了下去,来到那座牌坊前,仰头打量。

牌坊中央的门户上写着三个黑色的文字。

青鱼镇!

苏云精神恍惚,抬起脚,脚下有些迟疑,却还是落下,走入青鱼镇中。

镇外,道圣、池小遥和莹莹静静地看着这一幕,池小遥犹豫一下,没有说话。

“大婶,你听说过镇里有人家走丢了一个孩子吗?”

他们听到苏云问道“七年前走丢的……没有啊,谢谢……”

“大叔,你听说过镇里有人家走丢了一个孩子吗……谢谢。”

第二百零一章 苏家

苏云走在这个小镇中,这个小镇让他既熟悉又陌生,熟悉的是小镇的房屋建筑与天门镇几乎一样,陌生的是这里的人。

不过,但凡遇到稍微上点年纪的人,他便要停下询问是否有人家在七年前走丢了一个孩子。

——他就是走丢的那个孩子。

青鱼镇不大,还可以看到天门镇的影子。

这个小镇与天门镇有着莫大的关系,七年前,天门镇剧变之前,曲进曲太常等人已经意识到,他们要做的事情可能会牵连到天门镇的居民,因此把天门镇的居民迁出天市垣。

那时候的天门镇在本地人口中并不叫天门镇,而是青鱼镇,因为镇子靠近北海,海中产青鱼,因此而得名。

曲进等人在天市垣的边缘建造了另一个城镇,建筑几乎与天门镇一样,镇民们迁徙到这里,定居下来。

虽然这里远离北海,但是青鱼镇这个名字还是保留下来。

苏云在这座小镇中走了一圈,询问了一遍。

与乡下其他镇子一样,这座小镇中的年轻人往往都离开了小镇,前往城里或者务工或者求学,还有些人变成了城里人,留守小镇里的人多以老人和孩童为主,务农为生。

苏云有些迷茫,在天门牌坊下停下脚步,怔怔出神。

他离开天市垣来到朔方后,对青鱼镇心心念念,一直想来这里寻根,但是心中始终有些胆怯,不敢前来。

而现在他不知不觉间来到青鱼镇,试图寻找到自己的父母,然而寻了一圈,这里并没有人家在七年前丢过小孩。

苏云闭上眼睛“我的心境太乱了,忽略了一些细节。”

过了片刻,他睁开眼睛,回首打量青鱼镇,心中默默道“这里是按照天门镇的格局重造的小镇,那么房屋应该也是与七年前的天门镇一样。天门镇中有四十五栋宅院,加上我的宅院,有四十六栋。而这座小镇也有四十六栋房屋,那么我住的宅院对应的是……”

他来到那栋宅院前,这座宅院早已荒废,院子里杂草丛生。

“老伯,住在这里的人呢?”苏云拦下一位种地归来的老者,问道。

那老伯放下锄头,笑道“你说的是老苏家?他们家发达了,七年前就搬走了。”

“老苏家?”

苏云精神大振,刚才的迷茫与惶恐一扫而空,询问道“他们搬去哪里了?”

“说是搬到东都去了。”

那老伯想了想,道“他家的儿子考上了东都的什么学,又有贵人相助,送他们去东都读书……六婶,六婶!”

他唤住一个洗衣的老妇人,问道“老苏家是去东都了吗?”

那六婶老眼昏花,耳朵也背,没有听清,老伯又问了两遍,六婶这才听清,笑道“嗐!什么考上的?是卖儿子换的!老苏家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叫云,小儿子叫叶。那时候镇里不是来了许多贵人吗?说是要买几个机灵的孩子,去鬼市干活……”

“卖儿子……”苏云脑中轰然,瞪大眼睛,呆呆的站在那里。

“……那些城里贵人当时找了好多孩子,有个那锤头的老头找到了苏家的大儿子,说他很好,灵性很足。然后就买下了。”

那六婶絮絮叨叨,口齿不清“老苏娘开始的时候还不愿意卖,但人家给的钱太多了,又许给她搬到东都,让她小儿子苏叶能够上学读书,她一咬牙也就卖了。”

苏云怔了怔“也就卖了?”

“当然要卖啊!”

老伯理所当然道“天市垣总是天灾**的,一个孩子都难养活,更何况两个?卖了一个,能让另一个活得更好。他们一家都搬到东都去,成为人上人了,把镇里人羡慕死了。何况被卖的又不只是他?当时被卖掉的孩子还有好多。”

苏云头脑晕晕沉沉,取出一些五铢钱塞给老伯和六婶,问道“那个被卖的孩子后来怎么样了?”

他有些头晕,只得坐在苏家的门槛上。

老伯倚着锄头,道“你说苏家的长子?还能怎样?被城里来的人带着,和其他被卖的小孩一起进入鬼市,说是要去抓和天门上一样的神魔。后来差不多都死了,苏家的那个小孩多半也死了。”

老妇人六婶摇头道“胡说!我有次回去取东西,还看到那个小孩。很秀气的,只是坐在那里,城里的贵人正往他眉心里塞什么东西,特别大,长得像龙一样,不知怎么的,就塞进去了。有个人说,七十六号了,不知道是否还能封得住。那小孩子很安静,一声不吭的……”

她昏花老眼突然亮了起来,看着坐在那里的苏云,笑道“你坐在这里的样子,和那个小孩简直一样一样的!那小孩也是这样坐着,一声不吭的!”

……

苏云送别了两位老人家,依旧坐在那里,久久不曾动弹。

过了良久,他站起身来,走入苏家的宅院,这里已经荒废,显然苏家的人得到了一大笔钱财之后便离开了青鱼镇,前往东都,没有在这里生活过。

苏云走出青云镇,在小镇驿站上默默等待前往朔方的烛龙辇。

“大乱之后,烛龙辇一天两班,不如从前密集。”

池小遥不知从哪里走出来,坐在他的旁边,轻声道“苏士子,你的封印解开了吗?”

苏云摇头,声音有些嘶哑“封印还在。”

“那么你回想起当年的事情了吗?”池小遥问道。

苏云摇头,怔怔出神,过了片刻,起身道“没有想起来。我离开天门镇的时候,曲伯说,是岑伯让他们照顾我,岑伯对他们说,他们欠我的,必须要照顾我长大。”

他迈开脚步,沿着驿道向朔方城走去。

池小遥白衣如雪,泛着鳞光,跟在他的身后,两人沿着驿道前行。

“我始终以为,他们是因为天门镇和北海的剧变,连累到我,因此内疚,所以要照顾我,直到我重见光明。”

苏云回头,向少女笑了笑“我没想到的是,其实是他们在我身上做试验。”

池小遥跟着他,有些心疼。

“七十六号?我可能是他们买来的第七十六个小孩。”

苏云转身,向青鱼镇的方向挥了挥手,笑道“我拿定主意了,我要离开朔方,去东都!我要去东都看看我弟弟,看看父母卖了我,让他上学读书,他到底学得怎么样,是否能对得起卖我换来的钱!”

池小遥迟疑一下,停下脚步。

苏云转身,笑道“小遥学姐,你要随我一起去东都吗?”

池小遥摇了摇头,道“等到学业完成,我便要回天市垣无人区。我的梦想是在天市垣无人区开办一个学堂,再开一个药材铺,让那里的人们能够上学读书,有了伤病也可以诊治。我不能随你去东都了。”

苏云看着她,过了片刻,笑道“好。等我回来,我去无人区找你。”

他伸出手来,池小遥看着他的手,迟疑一下,也伸出手掌。

苏云拉着她的手,迈开脚步向前冲。

池小遥被他带着,有些踉跄,但随即便放开了,跟上他的脚步。

她毕竟修为高,很快超过了苏云,在前面咯咯笑着,牵着苏云的手疾驰在乡野上。

春日的阳光让万物复苏,春色有嫩绿,有清波,有鹅黄,也有各色的花朵,成簇成团的铺在驿道的两旁。

少年少女在春光中迈开脚步,向远处的城市奔去。

空中,道圣盘膝坐在云端,两条白眉越来越长,从云端垂下。

书怪莹莹在下面拍着纸质翅膀,抓着他的两道长眉,给他编辫子,编了一根长长的马尾,然后又飞到云上,继续认认真真的编着他的眉毛。

“七十二号,是什么意思?”

道圣看着下面撒欢般奔跑的少男少女,皱眉道“真的是第七十二个试验品的意思吗?我总觉得这里面有古怪……”

莹莹一直编到他的眉心,这才停手,眨眨眼睛,问道“道圣去过天道院吗?”

道圣摇头,道“以前去过,不过那是百十年前的事情了。最近百年没有去过。”

“帝平命天道院的士子,依照曲太常等人在天门镇的所得,复刻了八面朝天阙。每面朝天阙上有十二神魔,八面朝天阙,九十六神魔。”

莹莹转过身来,向下看去,目光闪动,低声道“所以那位六婶听到的七十二,未必是第七十二个小孩,有可能是第七十二尊神魔。那么当时已经封印到七十二神魔,后面还有二十四神魔……”

道圣不由得打个冷战,哈哈笑道“滢道友,你是瞎猜的!”

莹莹噗嗤笑出声来,咯咯笑道“没错,我就是瞎猜的!曲太常又不是神仙,怎么可能把九十六头神魔抓起来,封印在一个孩童的记忆力?”

道圣哈哈笑道“就是啊!更何况,那些神兽、神圣、神魔,平日里几十年也见不到一个,曲太常他们岂能一下子抓来九十六个?”

莹莹拍手笑道“正是这个道理!既然没地方寻到这些神魔,肯定是假的!”

“没错!没错!”道圣连连点头。

两人对视一眼,随即目光错开,各自怔怔出神。

“我要和他一起去东都。”

莹莹突然打定主意,道“我为的是寻找秦武陵的下落,并不是担心苏士子,担心九十六神魔。”

道圣眉头舒展开来,眉毛扎成的麻花辫立刻也舒展起来,越来越短,恢复如常,起身道“我也要回东都。我也不是担心苏阁主,他毕竟是通天阁的阁主,轮不到老道来担心。我快要老死了,七年前虽然为自己续命一次,但寿元终于要走到尽头。”

他叹了口气,幽幽道“我须得尽早安排道门新的掌教尊。当然,苏阁主既然也要去东都,那么与他同行,路上彼此有个照应,也是理所当然。”

莹莹连连点头。

苏云回到朔方,并没有立刻赶往东都,而是躲入山水居,也不去上课。

池小遥这几日也住在山水居,莹莹也在山水居住下,道圣死皮赖脸的进入山水居,也住下不走。

苏云等了几日,终于抓到回来探望青丘月等人的花狐,笑道“二哥,别走!我这几日整理出完整的洪炉嬗变,破绽已经极少,传给你们。洪炉嬗变传授完了之后,我便要去东都了。皇帝诏我,不得不给他个面子。”

道圣原本不打算听他传授洪炉嬗变,苏云笑道“洪炉嬗变并非不传之秘,圣人听一听无妨。倘若觉得对圣人有用,那么不妨教狐不平他们几天作为补偿。”

道圣笑道“也罢。倘若你的洪炉嬗变值一日,我便教他们一日。值两日,我教他们两日。”

第二百零二章 别了,朔方

山水居中,苏云把自己补全的洪炉嬗变功法细致的讲解给青丘月、狐不平等人听。

道圣坐在旁边,原本只当是普通的功法,待听到苏云讲解的洪炉嬗变之中夹杂着造化、y阳嬗变时,这才觉得有些意思。

“造化之术与y阳嬗变之术,是骊渊境界才开始修炼的法门。”

道圣向一旁的池小遥笑道“龙女也是骊渊境界,你知道骊珠有四种练法吗?”

池小遥不睬他。

道圣闹个没趣,转过头来向花狐道“……骊珠练法分为道门、儒家、佛门和杂家四种,然而我道门才是正宗。小道友,你……”

“我儒家的。”花狐道。

道圣闭上嘴巴。

苏云继续讲下去,道圣的面孔渐渐严肃起来,心里有些慌,想要起身离开,不受通天阁主的人情,然而苏云讲的东西又对他极为重要,他哪怕是漏一个字也会抓耳挠腮心痒难耐。

开始时,苏云讲的只是洪炉嬗变大框架,之后讲的便是应龙感应、饕餮感应等感应篇功法,这些感应功法,是他用仙图格物的成果,极为深奥!

其实,这十二种感应篇每一篇拿出去,都是天下第一等的筑基功法,十二篇便显得有些重复,多而不当,筑基境界完全没有必要修炼这么多的功法。

然而,当苏云将这十二门感应篇与洪炉嬗变融合在一起的时候,道圣便意识到这种融合,带来的是翻天覆地的变化!

修炼这门功法的士子,肉身强大,元气丰沛,气血雄浑,远超同侪,甚至可以说这种提升是质的提升!

但最大的提升,还是身体各方面的提升所带来的另一个后果,那就是修炼者的身躯发生了一次极致的蜕变!

道圣毕竟是元朔国的四大神话,道门的圣人,眼界见识要胜过池小遥、花狐等人良多,立刻意识到这种融合了造化之术和y阳嬗变之术的蜕变,怕是让修炼者的肉身达到一种从前的灵士无法企及的成就!

“仙的成就……”

他头皮发麻,脑中一片混乱,忽略了苏云讲的几句话。

他心中懊恼不已,想开口让苏云重讲一遍,但是又拉不下这张脸,心道“等他讲完,老道请教滢道友罢。倘若这是一门仙法,老道恐怕要欠下天大的人情,不知猴年马月才能还完……”

他暗暗后悔,适才他对苏云说,倘若苏云讲的东西对他来说值一日,他便教青丘月等人一日,值两日他便教两日。

倘若苏云讲的真是可以让人长生的仙法,那么这价值便不可估量了!

他这位道门的掌教尊,就算是果真修成了长生不死的仙人,这后半辈子无穷岁月,恐怕也只是给苏云打工,教书的命!

这就是他有些慌乱的原因。

道圣毕竟是道圣,很快发现苏云这门功法的不足之处,心中渐渐没有了刚才的慌乱“他这门功法并不算是真正的仙法,只是有了仙法的某些特质。老道若是修炼了,大概可以提升二三十年的寿元。”

苏云的这门新洪炉嬗变功法的复杂程度,早已远超裘水镜开创的洪炉嬗变。

新的功法只有筑基和蕴灵境界的功法,而且蕴灵境界的功法也并不完整,缺少了蕴灵境界的十二神魔。

而且,苏云对应龙、饕餮等十二神魔的研究远未达到《真龙十六篇》的层次,新的洪炉嬗变远不能称得上完美。

只能说,而今的洪炉嬗变没有了那么大的弊端,修炼这门功法不至于内亏太多,把自己炼死。当然,这是对苏云而言。

对道圣而言,这门功法完全可以在他修炼过道门的续命之法后,继续为他续命二三十年!

“恐怕也是为人家打工教书二三十年……”

道圣心中暗暗叫苦,同时又舍不得离去,他早已经踏足在这个世界的巅峰上,长久以来迟迟没有再进一步。

他也知道渡劫时,会有仙剑来斩的传说,也知道其中的凶险,更知道从古至今没有一人能够平安渡过仙剑之劫。

本来,他的寿元即将走到尽头,打算在临终前拼一拼,看看能否渡过仙剑之劫,不料帝平命他来杀薛青府,打乱了他的计划。

然而让他更没有料到的是,他受伤之后居然会碰到苏云,在臭名昭彰的文昌学宫中,他竟然从苏云这里得到了残缺的仙法,凭空为自己延寿二三十年。

“哪怕被当成牲口使唤,也足了。”

道圣心中一片安宁“这是场大变局之世,五千年未尝有之大变局,老道若是提前死了,恐怕必然会三尸神暴跳,死后也有所不甘。”

苏云用了十几天,才将这门功法讲了一遍,又请莹莹写下精要,交给花狐等人,道“我此次将要前往东都,此行凶险,二哥,你多照顾三位弟弟妹妹。”

花狐已经是个高挑的少年,这半年来长势喜人,跟苏云差不多高了,比苏云还要秀气俊美一些,道“你尽管放心,等到弟弟妹妹都修成灵士,有了照顾自己的能力之后,我才会离开。”

苏云点头,向道圣道“前辈,你看能指点他们几日?”

道圣微微欠身,道“不敢,苏阁主直接唤我道友便是。我先教他们两三日,看看他们个人的资质。”

他在山水居中,也不避讳,直接讲起道门的道法神通,来考验花狐、青丘月、狐不平和狸小凡。

两日之后,道圣向狸小凡道“你可愿拜入我道门,成为我关门弟子?”

狸小凡懵懵懂懂,看向花狐和苏云,花狐不知这老道人的来历,苏云则悄悄点头。

狸小凡于是便毕恭毕敬的磕了头。

道圣道“苏阁主再等老道两日,两日后老道与阁主一起赶赴东都。”

苏云称是。

道圣带着狸小凡飘然而去,等到两日后,狸小凡回来,头顶梳了个小道髻,手里拿着个小拂尘,笑嘻嘻的,俨然是个小妖道。

“东方凶险无比,你留在朔方修炼,等到有所成就,你再去东都寻我。”

道圣教给他一块玉牌,道“这是我道门令牌,你若是出门历练,天下道观都可以去的,都可以调动。你只要亮出这个玉牌,别人便知道你辈分。朔方学宫虽然名声不佳,风气不好,但也算是好学校,好好学习,不要辜负了道门。”

狸小凡称是,两只耳朵动了动,把两只狐狸耳朵中间的道髻打乱了,道“我辈分很大吗?”

道圣又替他整了整,道“你有个师侄,就是闲云道人,若是有难处,可以去寻他。我传授你的功法,你也可以传授给他,不要藏私。至于你的辈分,你二哥要叫你一声师叔。”

狸小凡称是,耳朵又动了动“那么小云哥呢?他也要叫我师叔吗?”

道圣又给他整了整道髻“他是通天阁主,论辈分的话,你得叫他师叔。”

问道“修道之人可以娶妻吗?我还要给妹妹娶几个嫂子。”

道圣任由他道髻散乱,嘱咐道“若是道心不乱的话,娶妻无妨。若是乱了道心,不如不娶。女人哪里有修仙有趣?”

狐不平闻言,大是放心,向青丘月道“小凡是不行了。给你娶嫂子的事情,便交给平哥哥了!”

苏云已经备好了负山辇,负山辇停在山水居前,等到道圣安排妥当,来到山水居外面时,只见左松岩已经率领一些西席先生在外等候。

道圣上前见礼,左松岩以平辈的礼节还礼。

众人看了,惊讶不已。

左松岩相送,向苏云道“上使守护朔方百姓,却不居功,战功赫赫,却不扬名,朔方承蒙你的搭救,才没有毁于战火,百姓却不知你的恩情,只当成薛圣人的功劳。让我心中颇为感慨。”

苏云笑道“我不辜负朔方,内心无愧,至于功名,真的不曾放在心上。”

左松岩肃然道“以德报德,世上方有人积善行德,以直报怨,世上方能少些坏人和坏事。你做好事不求功名,但上位者若是不给你功名,这便是失德,会失信于民。”

苏云沉默,思索片刻,展颜笑道“云,受教了。”

左松岩将他送出文昌学宫,苏云转身道“仆射请回。”

左松岩停步,道“我虽然想一直送君,直到东都,但是我名声不好,只会让皇帝猜忌你。东都若是无法容纳君,君可乘桴浮于海。”

苏云怔了怔,笑道“多谢仆射指点。”

他转身登上负山辇,负山辇启程,苏云从后窗看去,只见左松岩站在那里,遥遥挥手相送。

“老瓢把子当年在海外风生水起。”

道圣坐在他对面,身子随着车厢的摆动而摆动,笑道“当年他在海外名声很响,他说阁主乘桴浮于海,自然是有万全之策,可以保护阁主。不过,以德报德,以直报怨,那是儒家的说法。我道门不敢苟同,我道门讲的是报怨以德。”

苏云收回目光,笑道“道门心境高明,但道门说的是自我修养,并非是治世之道。老瓢把子说的是治世之道。”

道圣正要与他细细讲一讲两家的分别,这时,一辆凤辇从后方行驶过来,大鸟天凤亲切的向苏云打招呼“果儿~”

李竹仙坐在窗边,李牧歌坐在她的对面,兴奋的向苏云招手。

苏云惊讶。

“大师兄,我们兄妹俩在裘太常身上花了很多钱!”

李竹仙双手抓着胸前的双马尾,兴奋得脸蛋通红“这次一起去东都大考,一定能考上天道院!”

苏云错愕不已。

忽然,又有一辆蛟龙辇驶来,那蛟龙是一条肥龙,大腹便便,肚皮都差点拖在地上。

这是叶家的车,车中家丁众多,灵士守护,叶落公子荣光满面,向苏云招手道“大师兄,这次朔北动乱,皇帝说我立了大功,宣我进京褒赏。”

苏云笑道“白月楼也随着薛圣人前往了东都,我们文昌学宫格物院,只剩下梧桐留在朔方了!”

等到他们来到驿站,只见一辆车厢中红衣胜火,血sè的霓裳在空中飘荡。

梧桐已经坐在烛龙辇的车厢中,对面坐着黑衣男子,正是蛟龙焦叔傲。

“东方的魔性更重,那里人们心中的魔性如同一个大漩涡,孕育着无上的魔王。那里才是我的成长之地。”梧桐赤着脚行走在他眼中的天门镇里,对苏云淡漠道。

不久之后,李竹仙花了大价钱,把烛龙辇的一节车厢拆掉,大鸟天凤蹲坐在烛龙的背上,好奇的看着上车的人们

它的不远处,叶落公子的肥龙化作一个三五百斤的大胖子,拎着两个箱子,正吃力的往车上爬。

车窗边,焦叔傲一脸嫌弃。

苏云已经来到车上,看着窗外,笑着对前来送行的花狐等人挥手。

池小遥一身银sè衣裙,在风中飘飞。

陆地烛龙缓缓起航,向城外奔去。

宅猪临渊行第一卷,云出天门,完结。第二卷,元始元年,明天更新。

第一百零三章 镜中一月当天

陆地烛龙的速度渐渐加快,苏云回首望去,朔方城的渐渐远去,而天市垣却越来越近。

烛龙辇的下一站是天市垣,第二站是天市垣东边的河西。

苏云曾经跟随野狐先生学习过元朔的地理,知道天市垣是天外飞地落入朔方,将河西河东与朔方隔开。

想从朔方赶往河西,须得穿过天市垣最平缓低矮的一处天堑。否则,便需要绕道,要跑到河东,从河东绕了一大圈,多走好几千里地。

所以,最近的路还是从天市垣走河西,尽管道路险峻,但是用时较短。

当陆地烛龙驶入天市垣时,那种时空错乱的感觉再度传来,不过这种不适感很快消失。

天市垣的时间比朔方快了约三个时辰,烛龙辇从朔方出发,到天市垣时正值中午,但是到了天市垣的领地,便是夕阳西下,落日映红。

苏云看着窗外的夕阳,木头盒子被他放在桌子上,化作一道道飞沙,在他指掌间变化不定。

道圣对坐在旁边的少女梧桐很是反感,每当瞥见梧桐,总是微微皱眉。

梧桐也出奇的安静,没有招惹他。

她能看得出道祖的强大,甚至连诱惑起道心堕落的念头都不敢动一下。

李竹仙则很是兴奋,喋喋不休的询问李牧歌关于偃师傀儡的事情,打算到了夜晚便去帮镇守烛龙辇的灵士对抗偃师傀儡。

“道友,鬼神完成的心愿之后,会去何方?”苏云收回目光,看向道圣,询问道。

老道士目光落在他指掌间流动的尘沙上,摇头道“很多人都在探索这个事情。有些人说,他们的心愿了却之后,身上没有了宝藏财富,便会进入鬼市的深处,被人遗忘,消失。也有人曾经看到鬼神没有了心愿之后,便会变得无比轻盈,飞升天外。至于真实情况是什么,老道也不知晓。”

苏云把玩木头盒子,目光幽幽道“我小时候,镇口的老柳树下住着一位岑伯,很照顾我。我的眼睛复明前夕,他说他没有了心愿,要离开天门镇和天市垣,然后他便走了。”

他抬起头,面色平静道“我甚至从未见过他的脸,不知道他的样子。可能我的童年里,他是唯一一个一心一意对我好的人。是他点拨,让我有了时空观,让曲伯等人照顾我。也是他让我结识了天市垣的摊友,有了友谊。”

他将木头盒子收起,看向窗外,道“通天阁前阁主楼班,便是我在鬼市中结识的摊友,他将此宝托付给我,我原不知钥匙事关重大,非但要背负起守护朔方的责任重担,还要去做什么通天阁主。他请我在离开朔方时,与他见一面。”

窗外的夕阳沉入山下,天市垣陷入黑暗中。

烛龙辇中的劫灰灯亮起,而二楼阁楼中的一个个灵士则催动佛门神通,化作一面面明镜,照向黑暗。

黑暗中,挂在山谷中,密林中,甚至神魔身躯上的一只只偃师傀儡,纷纷苏醒,振翅飞来。

李竹仙立刻跳出窗,李牧歌无奈,只得跟上她,免得她有什么闪失。

“我若是去见他,他没有了遗愿,恐怕便会如岑伯般消失无踪,再也不能见到他了。”苏云目光复杂道。

过了不久,烛龙辇在天市垣驿站停下,烛龙口衔龙珠,光芒如炬,照耀过去,将黑压压蜂拥往驿站冲去的妖魔驱散。

驿站中有些来自天市垣的居民,拎着大大小小的行李往上车爬。

这时候是灾后的旺季,有许多天市垣居民准备往河西城里务工。

天市垣驿站的这一边是老无人区,另一边便是无序地带,无需走多远,便可以来到供奉楼班的天师庙。

苏云迟疑一下,遥望天市垣无序地带,那里光芒盈霄,鬼神们又在夜间出来游玩,极为热闹。

“你若是想去的话,还有时间。”道圣轻声道。

苏云摇了摇头,没有下车。

道圣不再说话。

过了不久,烛龙发出悠扬的龙吟,缓缓启程,向东方而去。

夜晚的天市垣灯红酒绿,到处都是宫殿庙宇,张灯结彩,灯光中,影影幢幢到处都是人。

烛龙辇驶入了无序地带,烛龙衔珠,照亮前方数十里。

突然,天空中车马轰如雷,一支车队在空中奔行,越来越低,车队中多是伟岸神魔,环绕着大帝的车驾。

道圣见状,扬了扬眉,冷笑道“偷天下的老贼!”

那车队正是东陵主人在巡游天市垣,跟随着烛龙辇一起前进,像是在守护着这辆宝辇,烛龙长鸣,拉着东陵主人宝辇的龙骧也仰头长嘶。

苏云推开车窗,向坐在幕帘后的东陵主人见礼。

幕帘后,那位大帝的性灵欠身,有一尊鬼神飞身前来,道“主人说,楼天师在前方等候摊友。”

苏云怔了怔,车队随即加速。

李竹仙和李牧歌此刻正站在烛龙辇的车厢上,抬头看去,东陵主人的车队从他们上空驶过,各种异兽跃过时,流光溢彩。

突然,驿道前方灯火通明,烛龙衔珠,沿着驿道向前冲去,进入那片城镇之中,只见这城镇宛如叠加的木块,在他们前方千变万化,斗拱承枋,长桥卧波,画廊书坊,宫阙大殿,不断向前延伸。

又有高楼大厦拔地而起,驿道化作了云桥,烛龙带着一辆辆小楼般的车厢奔上云桥,行驶在灯火通明的高楼大厦之间。

一直安安静静的坐在烛龙背上,冒充车厢的大鸟天凤此刻也不由自主的站起身来,双眼放光,鸟喙张开,发出果的一声惊叹。

烛龙辇中,众人看着窗外的各种匪夷所思却又壮阔绚烂的建筑拔地而起,烛龙沿着云桥奔行,行走在城市的夜空中。

那城市、街道、云桥,越来越高,宛如天上的明珠,壮阔壮观,却又秀丽,烛龙辇像是明珠中的尘埃。

烛龙辇虽然在前进,但是却是在明珠中行走。

而在明珠外,一只巨大的手掌缓缓摊开,将这座天上城市托在掌中。

“苏阁主,还是去见一见吧。”

道圣仰头看向天外的神人面目,目光闪动,笑道“楼天师有圣人神通,广大无边,在新学的造诣上已经百年无人能出其右。你若是不去见他,我恐怕我们难以走出天市垣。”

苏云迟疑一下,推开车厢,走了出去。

尘幕天空从他的灵界中飞出,千变万化,将他托起,让他如同走在云端。

烛龙辇在他下方奔行,速度却要比尘幕天空的速度慢许多,很快苏云来到烛龙的头颅处,只见前方一片黑暗,无数砖瓦哗啦啦飞来,在烛龙脚下铺就云桥。

而在两旁,尘沙飞卷,化作天上的楼宇。

苏云躬身“楼班摊友。”

烛龙前方,突然一座大殿出现,大殿门户开启,烛龙冲入那座大殿之中,云桥出现在烛龙脚下,烛龙带着车中人在殿内攀登,一路盘旋向上。

但见这座大殿不知多少层,向天外而去。

苏云从烛龙背上落下,尘幕天空化作一片云台升起,小小的天师庙出现在云台上。

烛龙辇还在上方,不断向上攀爬攀登,越来越高,距离这里越来越远。

苏云推开门,楼班正站在自己的庙宇的大殿前放灯。

苏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千灯放出,万焰当空,一轮明月扫去群星,只剩下空中的灯火与圆圆的月亮。

他们明明是在一座大殿之内,然而此刻却是空间变幻,看不到那座大殿,也看不到那辆烛龙辇。

天空中的这轮明月显得无比明亮,千灯万焰如同繁星,排成一条道路,直通天外。

“通天阁主,是要建造一条桥梁,直通世界彼岸的仙境。”

楼班站在大殿门户前,殿内便是自己的雕塑金身,看着天空中的灯火,笑道“我刚刚成为通天阁主的时候,便发誓要寻到这个仙境。我此生,在凡间建造仙宫,建造神城。我的抱负是让凡人像是生活在天上一般。”

苏云站在他身边,顺着他的目光抬头往天外看去,低声道“我还没有准备好做通天阁主……”

“这个世上,永远不存在准备好这回事。”

楼班笑道“苏阁主,你长大之后会发现,你越是想准备好一切,越是发现自己准备不足。而时间会在你准备得过程中慢慢流逝,所以,去做吧。”

他脚下一道桥梁生出,廊桥横空。

楼班站在桥梁之上,从天师庙中升起,桥梁悬在明月与天师庙之间,一盏盏明灯的焰火照亮这条桥。

楼班转身,向他挥了挥手“我已经找到了下一任阁主,该去完成我的初心,寻找世界彼岸的仙境。当我找到的时候,苏阁主……”

桥梁不断向虚空中铺去,楼班渐行渐远。

“你来搭建这道桥梁!”

苏云仰望,天空中的灯火渐渐远去,楼班不知所踪。

“哤咕——”

烛龙的叫声传来,苏云脚下烛龙奔行,一排排小楼从他脚下的尘沙下驶过。

他静静的降落下来,落在一栋小木楼上。烛龙正沿着一道大峡谷的峭壁奔行,脚下便是万丈悬崖!

那是天市垣与河西的界线。

终于,烛龙辇来到一道桥梁,冲入这道钢铁长桥上,向下冲去。

下方,长河滚滚,滔滔江水如万马奔腾。

苏云回到车厢,取出裘水镜赠给他的那面明镜,镜中有明月一轮,寄托他的思念。

这时,他怔了怔,他看到了明镜中的月亮旁边,一条细线般的桥梁正在向外蔓延。

苏云呆了呆,揉了揉眼睛,打开道门的天眼细细看去。

明镜中的月亮旁边,的确有一条桥梁!

而且楼班的性灵正走桥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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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四章 月上广寒宫

苏云打开车窗,探头向外看去,天空中一轮明月高悬。

他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的明镜,镜中的明月与天上的明月,让他有些不解“这两个月亮,像是同一个月亮……”

“只是为何,这轮月亮在镜中?”

突然,苏云脑中灵光乍现,想出关键“这面镜子中的月亮与天上的月亮是同一个月亮,不过并非月亮在镜中,而是这面镜子其实是两面,两面连在一起的镜子!就像是天道院的天道令一样!”

他激动起来,天道院的天道令是一座门户,这座门户其实与天道院的门户相连。

每个天道院士子手中的天道令,都可以化作门户与天道院的门户重叠,这样他们通过他们的天道令,便可以进入天道院。

“我手中的镜子也是同样的道理,它也是一座门户。天道令连接的是天道院,而这面镜子连接的是……”

苏云惊讶的抬起头来,仰望天上明月。

他心念微动,将裘水镜赠他的这面镜子收回自己的灵界。

他的性灵挥手,明镜飞起,一道月光照下来,映照出方圆三四尺,如同一道桥梁。

苏云的性灵顺着这道月光之桥,向明镜走去。

书怪莹莹正在躺在他的黄钟上休息,见状连忙骨碌爬起来,飞身跟上他“苏士子,你去哪……儿?”

她跟随苏云的性灵走入明镜中,不禁呆住了,只见他们四周是一片荒凉无比的景象,到处都是环形山,远处还有一个星球漂浮在黑暗的天空中,泛着蔚蓝色的光芒。

莹莹呆滞,落在苏云的肩膀上,向那蓝色星球看去,但见一座巨大的陆地横插在那座星球上,这座陆地延伸到天空中的地方,是一片浩瀚海洋,雷云风暴正在海洋中酝酿,形成巨大的漩涡。

而那片海洋的另一端,却隐没在虚空中,不知通往何处。

更遥远的地方,她还看到天空中漂浮着零星的陆地,像是曾经有什么东西撞击这个星球留下的一个个巨大残片!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莹莹喃喃道。

她即便是天道院的书怪,当年的率领天道院士子格龙的滢士子、滢学姐,也没有见过这番景象。

“这里是月亮上。”

苏云的声音传入她的耳中“我们此刻正站在月亮上,下面的星球,便是我们生活的地方。”

莹莹顺着苏云的目光看去,只见黑暗的天空中长桥铺来,不断延伸。

楼班的性灵行走在长桥上,在月亮上空停顿下来。

苏云在镜中向这位故友遥遥挥手,楼班像是感应到什么,四下巡视,却没有看到他,于是摇了摇头。

一道长桥如虹光,载着他飞逝而去。

“摊友走好。”苏云轻声道。

楼班虽然只是被皇帝封为天师,没有圣人的名头,但是其功绩却是圣人的功绩。

其他人,哪怕如四大神话道圣儒圣,其功绩也不能与楼班媲美,至于民间封圣的薛圣人薛青府,其薛家三代圣人的功绩也无法与楼班相提并论。

而今,他死亡之后性灵离开这片养育他的故土,奔往宇宙的深处,寻找那虚无缥缈的仙界去了。

“苏士子,快看快看!”

莹莹兴奋的指着远处,道“月亮上有一座楼宇!”

苏云失笑道“月亮上怎么可能有楼……”

他目光呆滞,果真看到了一座楼宇,那座楼宇很高很高,足足有百十丈,如同一座小山!

这栋楼宇是六角楼,每层楼都是一座宫殿,斗拱相承,宫殿层层叠加,拔地而起,极为壮丽!

“天方楼……”

苏云惊讶的看着这栋楼,立刻认出这栋楼,便是朔方城消失的天方楼!

前段时间,七大世家造反作乱的当晚,天方楼突然间消失,战乱平息之后,苏云寻了良久,也没能找到这栋楼宇到底在何处。

要知道他掌控尘幕天空,尘幕天空掌控整个朔方城,朔方城别说丢一栋楼,就算丢一根灯柱,都瞒不过他的感应!

然而,天方楼整栋楼凭空消失,任由他感应,也无法感应到天方楼到底在何处。

没想到,这栋楼不知怎么便跑到月亮上!

“谁把我的楼扔到月亮上的?”

苏云茫然,他是朔方城最大的地主,整个朔方城都是他的,虽说他从未收过租子,别人也不知道他是地主,但一声不吭便把他的楼丢到月亮上,也未免太胆大包天了吧?

“这面镜子是水镜先生留给我的,难道说……”他挑了挑眉毛。

“那边还有战斗的痕迹!”

莹莹指着远处,兴奋道“还有一个巨大的箭头!”

苏云向那边张望,果然看到神通留下的痕迹,除此之外,地面上的尘土不知被何人画出一个巨大的箭头,指向远处的环形山。

“这个箭头,难道是水镜先生所留?”

苏云不解,向那处环形山看去。那环形山看起来没有那么远,但实际距离恐怕有数十里。

“那边还有一片宫殿!”莹莹向远处飞去,兴奋道。

苏云脸色一黑,心道“难道宫殿也是水镜先生捣鬼,把我朔方的宫殿丢到月亮上的?他是怎么弄上来的……咦,不是我的宫殿!”

莹莹飞去的地方,是月亮上的一片盆地,那里有神通扫过的痕迹,露出尘埃下方掩盖的一片宫殿群落。

那些宫殿极为古老朴拙,门前有麒麟、白象等石雕,几座宫殿环绕之地,还有一座残破的祭台,四周立着几根残缺的华表柱。

这里应该已经废弃了许久,表面落满了尘埃。

莹莹嘭的一声贴在一面无形的壁垒上,咯咯吱吱的滑了下来。

苏云小心翼翼向前走去,伸出双手向前抹去,果然摸到了一面无形的壁垒。

“我们是在镜中。”

苏云沿着那无形的壁垒四下摸索,道“月亮上有一面镜子,我手中也有一面镜子,两面镜子所蕴藏的灵界其实是同一个灵界!所以我们能从一面镜子的灵界中进入另一面镜子的灵界中。”

莹莹飞身而起,看着外面的宫殿,目光闪动,道“有一个办法可以出去。我们的性灵,可以通过神通挪移出去,也可以直接打破镜面出去。”

苏云心念微动,一口大黄钟浮现,莹莹连忙落在钟上,苏云也坐在钟上,黄钟悠悠,飘出这面明镜。

到了外面,莹莹立刻掐住自己的脖子无法喘息,苏云心中一惊,连忙把这小书怪送回镜子中,莹莹回到镜子里之后,便立刻复原,道“外面没有空气,肉身没用,只能用性灵。”

她的性灵从身体里飞出,又被苏云带到月亮上。

两人的性灵站在大黄钟上,大黄钟向那远处山谷中的宫殿飘去。

“停步!”

莹莹突然紧张起来,拦下苏云,谨慎的盯着那片宫殿,如临大敌,低声道“苏士子,我感受到了灵的气息!你看那头石麒麟!”

苏云立刻催动道门天眼,向那片宫殿看去,那片宫殿的布局顿时历历在目。

莹莹所说的那头石麒麟,是距离他们最近的一座宫殿门前石雕,道门天眼相当于有无数个视线,无数个焦点,可以从四面八方同时观察一个事物!

苏云立刻将那头石麒麟查看一遍,微微一怔,只见石麒麟脚上的一片鳞片熠熠生辉,泛着金属的光泽,而其他鳞片则还是石头颜色。

他向前一步,突然那头石麒麟脚上多出了十几片熠熠生辉的鳞片,麒麟利爪也开始变得有了血肉之色。

“那头石麒麟中藏有一个可怕的性灵。”

苏云收回脚步,道“不是我们所能对付的。”

莹莹点头,道“我刚才就是感念到这里有极为强大的灵,而且不止一个,距离我们最近的便是它!这些灵的实力,比人魔和龙灵弱不了多少!”

“不必龙灵和人魔弱?而且不止一个?”

苏云头皮发麻,望向这片月亮谷地中的建筑,喃喃道“什么人在这里建造了这些建筑,又因何留下这些强大的灵?这些灵为何没有被天市垣所吸引?”

他的天眼向其他宫殿看去,只见那祭台旁边写着奇特的文字,苏云将这文字记下,道“这次我们来的匆忙,毫无准备。先回去再说。”

莹莹道“我们先去那边的箭头看看!”

两人坐在大黄钟上,大黄钟一路向那箭头所指之处飘去,待来到那处环形山,两人站起身来,苏云向下看去,道“山里面好像一座门,还有一具尸体……咦?”

他脸色微变“这座门……”

过了片刻,苏云性灵和莹莹离开镜子,回归苏云的灵界,两人都是心事重重。

苏云定了定神,取来纸笔,在纸上写下自己在月亮建筑上看到的文字,求教道“这两个字道圣是否认识?”

道圣凝目看去,摇头道“这并非是我元朔文字,也不是古语,我不认得。”

同车厢的少女梧桐瞥了一眼,突然说了一句拗口的话,不像是元朔语。

苏云怔了怔“什么?”

梧桐淡淡道“我说的是,广寒。这两个字,念做广寒。”

第二百零五章 东都怪事

“广寒?”

道圣看向少女梧桐,似笑非笑道“人魔懂得这文字?莫非是魔文?”

梧桐瞥他一眼“道圣不懂的文字便是魔文?老道士,你要豁达,否则遭雷劈。”

“劝老道豁达的,都被老道打死了。”

道圣挑了挑眉毛,难以按捺住杀意“人魔一出,必有灾疫!你作为人魔,进东都莫非要祸乱天下?东都乃是龙脉所在,皇朝气运昌隆,不是你能撒野的地方!”

焦叔傲噌的一声拔出剑,杀气腾腾“老牛鼻子阴阳怪气,早就看你不爽了!”

道圣冷笑“再为虎作伥,抽了你的龙筋,扒了你的龙皮!”

梧桐动怒,猛地拍案,站起身来。

道圣起身,哈哈大笑“今日便降妖除魔……”

苏云猛地一锤面前的桌子“够了!”

车厢中剑拔弩张,被他一嗓门吼得安静下来。苏云气得发抖,环视一周,放缓语气道“都坐下来。”

梧桐坐下,道圣见状也坐了下来。

焦叔傲迟疑一下,收了剑也自坐下。

李竹仙看得津津有味,李牧歌和叶落公子则躲在角落里,抱着肥蛟龙瑟瑟发抖,李竹仙不知道这车厢里的险恶,他们却知道这里面的缘由。

道圣乃是道门的大圣,道门虽说是个闲散的学派,但许多学宫中都有道门的课程,道门的士子正义感极强,视降妖伏魔为己任。

道圣这么长时间一直坐在那里,没有对少女梧桐下手,已经是很克制了。

至于梧桐,虽然是少女的形象,但毕竟是人魔,所过之处到处都是灾难,先是一百五十年前的雪灾,后是朔北七大世家动乱。

现在她又要去东都,天子脚下,不能不让人怀疑她是否会在东都散播灾难。

道圣对皇权正统极为看重,历代元朔皇帝继位之后都要封赏道门,提拔道门的领袖,封为道门圣人,因此道门也是极为维护皇权。

维护皇权,便是维护道门,维护皇家的利益,也是维护道门的利益。

道门,便相当于另一种形式的世家。

否则这次道圣也不会被帝平请动,前来截杀薛青府。

道圣担心人魔此去东都,会威胁到皇帝的统治,巴不得寻个理由除掉梧桐。

倘若道圣与人魔打起来,自然殃及池鱼,这辆烛龙辇上的人恐怕都不会好过!

苏云瞥了道圣一眼,又看了看少女梧桐,颇为头疼

他与道圣相处得还算不错,没想到道圣在他面前是个世外高人的形象,很好说话,即便是开点过分的玩笑也不生气,但在梧桐等人面前,道门圣人的威严,嫉恶如仇的形象便暴露出来了。

这一切,其实都是地位使然。

乡下少年是通天阁主,地位到了一定程度,道圣自然不会轻易翻脸,也不会给苏云脸色看,开点玩笑也能拉进彼此距离。

但对梧桐,便没有这个必要了。

其实,苏云与梧桐的相处,何尝不是如此?

梧桐毕竟是人魔,因为奈何不得苏云,这才彼此和睦相处,甚至梧桐和苏云之间常有相互帮助的事情发生,梧桐还帮助朔方度过七大世家造反的灾劫,还吸收了劫气劫运,造福百姓。

但这一切的前提都是,苏云有了可以与她合作的本钱。

“梧桐,广寒是何来历?”苏云笑问道。

“这两个字是仙界文字,我曾经听人说过关于广寒的传说。”

梧桐道“传说广寒是仙界的月亮沉降之处。每当到了冬至之日,月亮便会沉降到广寒山,广寒山中有月池,月亮浸泡在池中,炼就月魄。我上上世生活的地方,有一个传闻,广寒山应该是仙界的某个地方,冬至之日,月亮与广寒山相通,可以从月亮到达仙界广寒山,采集月魄。”

苏云心中微动“冬至之日?仙界广寒山?月亮上的那些宫殿,莫非是守护那座祭台的?到了冬至之日,祭台便会出现一条直达仙界广寒山的道路?”

梧桐问道“你从哪里看到的这两个文字?”

道圣也关切起来。

苏云道“我在月亮上看到的。”

梧桐还待追问,苏云却不回答,把她急得牙根痒痒,恨不得扑上去抱着他的脑袋啃两口,看看他脑子里都知道些什么。

“师妹,你认识这文字,你家乡是哪里?”苏云笑眯眯问道。

梧桐不答。

苏云闹个没趣。

到了太阳升起的时候,他们来到河西城,河西城与朔方有所不同,有老城和新城,老城破败,新城与朔方相比也不遑多让,极为奢华。

苏云等人在河西歇脚,采购食物。中午又再度换车,乘着烛龙辇赶往河内。

如此走走停停,从元朔的朔北,一路来到朔东,经历了十多次换乘,总算来到东都。

这一路行来,虽然是一国,但各城各地风土人情大相径庭,让苏云大开眼界。

待来到东都,远远看去,便见一座陆上神城拔地而起。

那东都是建在一片平原上,平原上有一座玉峰,瑰丽雄起,山峰的山脚下是东都第一城,六角八角的楼宇拔地而起,层层宫殿宫阙叠加,宛如山峰长出的小山峰!

那些楼宇沿着山麓盘旋着往上铺,初晨的阳光洒下,照耀在楼宇宫殿的琉璃上,煞是绚丽多彩。

而那玉峰上又有飞流瀑布,草木成林,树木成森,鸟语花香,遍布城市之中。即便是楼宇之间,也多有树木湖泊。

甚至远远看到白鹤成群,在朱红色的楼宇和蓝色的琉璃窗之间飞行。

但这只是第一层。

到了山上还有第二层的城市。

第一层的楼宇最顶层并没有像朔方那样的神仙居,而是一栋栋楼宇共同托起从玉峰山体中延伸出的灵芝瓣状的平台。

这种从山体中延伸出的灵芝瓣,共有九朵,像是九叶灵芝。

东都的一个个城市群,便是建立在这些灵芝瓣上!

而最高层的灵芝瓣上,便是皇宫皇庭,帝平所居之地,统治元朔的天下之处!

灵芝瓣的边缘,还有飞瀑垂下,飞琼泄玉,让这东都上下,挂着一道道彩虹。

苏云远远张望,不禁心旷神怡,如此壮丽壮观的一幕,真可谓是遂了楼班的心愿,他的确打造出一片凡间的神城,凡间的仙境!

烛龙辇长鸣,驶入东都。

苏云袖兜里突然木头盒子剧烈跳动起来,苏云急忙把手揣在袖兜里,死死抓住这个木头盒子,心头怦怦乱跳“历代通天阁主,都是狠人,尤其楼班摊友,更是狠人中的狠人!”

整个东都,共分为十层,烛龙辇冲入东都底层,立刻便将苏云手中的钥匙激发。

苏云顿时感觉到烛龙辇所过之处,一栋栋楼宇悉数落入他的精神“视野”,在他的灵界中,尘幕天空这件大圣灵兵开始千变万化,化作东都底层的楼宇建筑,不断向前延伸。

莹莹在他的灵界中,飞行在这些楼宇之间,惊呼不断。

此时,道圣惊讶,向苏云看来,眉心突然裂开,长出一只道门天眼。

同时,梧桐也露出震惊之色,向苏云的灵界中看去。

苏云心中微动,大黄钟倒扣在尘幕天空外,阻止他们的探查,笑道“东都到了。”

烛龙辇缓缓停下,苏云等人下车,走出东都驿站,只见这东都的底层水气很重,地面潮湿,虽然有阳光,但很难找到这里。

这里像是雨林一般,有些闷热,随处可见攀爬到楼宇上的藤蔓,街道上的人们也比朔方要多得多,衣着也比朔方底层人光鲜靓丽许多,谈吐举止,都显得备有文化。

苏云还是头一次来到东都这等城市,只见路上的车辇负山辇不再是主流,而是各种各样的异兽巨兽,背着一栋栋小楼。

李牧歌李竹仙走的慢一些,因为还要把天凤从烛龙辇上弄下来,天凤刚刚下来,便果果的往苏云身边跑,气得李竹仙身子发抖。

“在东都也想飞?”

苏云笑道“简单得很。不过现在不能让你飞。我毕竟刚刚来东都,强龙难压地头蛇,还是要低调行事为妙,给帝平留点颜面……”

梧桐、李竹仙、李牧歌等人都是头一次来东都,叶落公子以前倒是来过一次,道“皇帝诏见的话,我们须得去玉皇山的第五层落脚,那里有外省的官员进境述职的官驿,叫做贤良院。”

那只肥蛟龙从箱子里取出一套小木楼,却是一套灵器,肥龙身躯一摇,化作一只胖硕肥大的蛟龙,把灵器祭起,落在自己身上。

叶落公子上楼,道“大师兄,我带你们去贤良院落脚!”

苏云、李牧歌等人登上肥龙辇,梧桐和焦叔傲也跟了上来,焦叔傲一脸嫌弃。

肥龙辇虽然速度慢,但是却极稳,坐在小楼中丝毫也不颠簸,大鸟天凤则跟在后面,东张西望,对什么都很好奇。

待来到东都第二层时,却见有守卫挡路,盘查身份。

叶落公子取出圣旨,守卫急忙放行。

路上,苏云只见街道上渐渐多了些异族人,衣着更加华丽华美,眼睛颜色与元朔人的眼睛颜色不同,他们身边往往跟着许许多多仆人,都是元朔人。

“色目人?”

苏云又看到有些色目人在元朔成家,带着三妻四妾,耀武扬威,即便是东都的守卫对他们也是唯唯诺诺,点头哈腰。

“那是东都上等人。”

叶落公子道“色目人这些年超越了元朔,哀帝时打了几次仗,元朔丢了些土地,又赔了钱。后来东都里的色目人就渐渐多了,有些官老爷很恨色目人,恨不得赶尽杀绝,有些官老爷见面就是跪色目人,还说咱们元朔人种差,要引进更多色目人,改良咱元朔的人种呢!”

“改良他娘!”李牧歌怒道。

苏云不解,纳闷道“我观史书,五千年前我们建造宫殿,开始修炼的时候,色目人还住在树上,住在山洞里。他们的人种怎么便比我们好了?”

“别说五千年前,就算两三千年前,他们也住在树上!”

叶落公子愤愤的啐了一口,无奈道“但谁让人家现在变强了?我还听人说,东都里当官的还打算同化色目人,说色目人加入元朔,成为元朔人,元朔不就变强了?大师兄熟读旧圣经典,见过这番道理没?”

苏云摇头“五千年历史中,没有哪一朝元朔,靠外国人帮忙靠外国人生孩子变成强国的。不靠国人,不扶持国人,不扶持教育,去靠外国人,没有这个道理。”

“你们是要被杀头的。”梧桐笑吟吟道。

焦叔傲拔出龙牙剑,在自己脖子上抹了一下,冷笑不已。

第二百零六章 我是你哥

这东都越往上走,便越是繁华,达官贵人也就越多。

苏云这一路观察,却见海外来的色目人真的不少,有的是来做生意,有的给名门望族做私学先生,个个鲜衣怒马。

东都对色目人也确实优待,色目人事事优先。

但东都中也的确有人因为仇视色目人而仇视新学,视新学为异端邪说。

“我来的时间太短,看不出什么。”

苏云收回目光,心道:“再观察一段时间。”

他们来到玉皇山的第五层,停在贤良院外。

有主簿急忙来迎,登记他们的名姓来历,这才引领着他们入住贤良院,安排他们在一个小宅院里住下,道:“几位大人是头一次进京?有几件事须得吩咐几位大人。”

苏云肃然道:“请讲。”

那主簿道:“这里是天子脚下,不是朔方,诸位须得仔细。稍有不慎,得罪了什么人,别说官,命都有可能丢了。”

他竖起一根指头,道:“这第一等不能得罪的,便是色目人。第二等不能得罪的,便是东都的官。第三等不能得罪的,便是东都上层人。这上层,哪怕是扫地的,都有可能是丞相家里五品的官,当心吃罪不起!至于东都底层人,那就没有这个顾忌了。”

苏云称谢,送那主簿离开。

叶落公子道:“刚才那主簿说的没错,对于东都人来说,咱们就是乡下来的土鳖,就算是立了大功的官,也被瞧不起。”

李牧歌好奇道:“叶落世兄,听说你以前在东都住过一段时间。难道你唯唯诺诺四处捡漏的习惯,便是在东都养成的?”

叶落公子苦笑,道:“我跟你们说正经的,不要打趣。东都聚集了整个元朔最有势力的世家,这些世家的力量,大得你无法想象,左右你的生死易如反掌!咱们也是出身世家,在地方上也算是豪强,但在东都,像李家叶家这样的世家比比皆是!超越我们几家的,也是数以百计,所以必须小心!”

苏云不以为意,笑道:“我们这次来东都不是来惹是生非的,牧歌和竹仙来考天道院,梧桐、焦叔是来吸收这里的魔气修炼,你我是来面圣的,道圣是回来交差的。谁会有事没事便闯祸?”

叶落公子面带忧色,道:“但愿不会出事。”

众人安顿下来。

道圣笑道:“老道在东都有道观,便不在这里打扰了,告辞,告辞。苏阁主,倘若有时间,可去老道的清虚观品茶。”

苏云起身相送,刚刚来到贤良院外,突然只听有人敲锣打鼓,四下奔走,叫道:“皇帝陛下改年号了!皇帝陛下改年号了!”

道圣露出惊讶之色,停下脚步,喃喃道:“改年号?不是新年第一天才会改年号吗?这快夏天了,怎么这时候该年号?”

“皇帝陛下承天之运,得神仙方术,得道永生,改年号元寿为元始!自今年起,便是元始元年!”

苏云和道圣看到大街小巷中人们奔走相告,不禁面面相觑。

叶落公子、梧桐等人听到喧哗声,也走出来观望。

只见东都中一片其喜洋洋,人们开始张灯结彩,等待庆祝。

“这里的魔性,充沛得能凝聚出水来。”梧桐耸了耸鼻翼,闭上眼睛,满脸陶醉之色。

她的骊渊中,滚滚魔气震荡不休,极为恐怖。

道圣面带忧色,低声道:“元始元年……嘿嘿,陛下是打算修成仙人之后,还要继续坐在帝位上,一直统治下去吗?千秋万代一统天下倒也罢了,万代都是一人,恐怕便会让皇族也会坐不住,更何况其他世家大阀?皇帝长生,可能不是一件好事啊……”

“老道,这正是魔性壮大的原因。”

梧桐幽幽道:“这可不是我引起的,也不是我的到来引起的。我是被这里的魔气魔性引来的,不要颠倒了因果。”

道圣叹了口气,迈步离去。

苏云抬头仰望,看向东都的最高处,那里正是皇宫的方向,心中默默道:“神仙方术?难道是水镜先生把洪炉嬗变的之后几层功法,传授给了帝平,薛圣人把七面朝天阙也传给了他?”

他随即摇了摇头:“不可能,这两人都是老狐狸,不可能直接交出来,必然要留着拿捏皇帝。况且,薛圣人只有七面朝天阙,第八面在我手中……”

他突然失笑,摇了摇头,转身走入贤良院,心道:“我过问这些事情做什么?我此次来,第一件事是来寻领队学哥所化的笔怪,第二件事,便是见一见父母。至于其他事,与我无关!”

这次是帝平诏他来东都面圣,估计是有什么封赏,但苏云丝毫没没有放在心上。

他取出木头盒子放在桌子上,轻轻催动,木头盒子轻微震动,贤良院外的地面上,一块青砖在别人不注意的时候悄悄改变,砖上浮现出木头盒子图案。

苏云做完这一切,打个哈欠,他们长途跋涉,好些天才来到东都,都很是疲惫,各自休息。

深夜,苏云突然醒来,只见月光下,一个纸片人从门窗中挤进来,站在窗台上躬身道:“阁主吩咐。”

苏云惊讶的打量那小纸人,但还是把苏叶的资料告诉那纸人,道:“有人说他们是七年前从朔方来到东都,苏叶被安排入官学读书,可以查出来吗?”

那纸人点头道:“此事简单。只需去户部便可以查到。通天阁在户部有人。”

苏云放下心来,又道:“一百五十年前,四大神话中的岑圣人买下来一个笔怪,笔怪应该跟随他修行,不是没有名姓的人。这支笔怪的下落,也寻一寻。”

纸人称是,从窗缝中离开,消失不见。

苏云合身躺下。

路途中,道圣把岑伯的来历对他说了,不过对于领队学哥所化的书怪,道圣也知道不多,所以他只能请通天阁来打探领队学哥的下落。

苏云一觉醒来,天色已经大亮,洗漱一番,吃了早饭,只见梧桐、李竹仙、李牧歌等人都已经离开,想来去城中游玩。

他虽然也想出去游玩,但通天阁的消息还未来到,只得留在贤良院。

他性灵来到眼中的天门镇烙印,一遍又一遍的催动朝天阙,观察朝天阙烙印,尝试着自己推导出蕴灵境界的大一统功法。

蕴灵境界的洪炉嬗变功法,裘水镜已经传授给他,但还需要融合另外十二种神魔的感应篇,才算是蕴灵境界的大一统功法。

这些日子,苏云劳心劳力,没有时间去完成这件事。

此次来东都的路上,他难得静下心来,尝试开创新的感应篇。

他的筑基境界感应篇,是从天道院学来的,天道院的士子所开创。自己参研朝天阙上的雕塑,参悟功法,对于苏云来说还是头一次。

不过这几日,他已经大致将十二种新感应篇的框架开创出来。

这十二种神魔,分别是天鹏,大鲲,九凤,狰,狞,肥遗,白泽,辟邪,朱厌,雷神,相柳和鬼车。

他须得一点点的揣摩各种神魔的形态,推测其身体构造,模拟其气血运行,甚至还要尝试着是否能即将神魔形态符文化。

将神魔形态化作各种神通,极为困难,但是先化作符文,那就简单许多。

将符文烙印在自己的神通大黄钟上,可以让神通的威力大大提升。

其实,想要做到这一切,需要有名师指导指点,最好还要有同学相互提携共同进步,自己独自摸索,绝对是一件吃力甚至痛苦的事情。

但好在苏云有莹莹在身边,随时随地的请教莹莹。

莹莹将天道院文渊阁各种典籍悉数背下,无论修炼上的什么难题,她都能找到解决之道。

不过对于苏云来说,莹莹固然是好,但其见识固定在天道院的典籍上,比起裘水镜见证了古今中外的绝学的人,还是要逊色许多。

“有时间的话,还是去见一见水镜先生,哪怕花钱,也要请他指点我的新功法。”

苏云把新功法整理一番,心道:“东都这么大,我到哪里去寻领队学哥,去寻父母?不知道通天阁是否能在东都寻到他们的蛛丝马迹?”

苏云尽管是通天阁主,但通天阁的人神出鬼没,他这个阁主,竟然不知道其他人的下落。

但好在他知道如何联系通天阁的强者!

他正在参悟,突然心有所感,睁开眼睛,只见一个纸片人不知何时来到自己的面前,静静的站在那里。

“阁主,已经查明了。”

那纸片人见他醒来,躬身道:“七年前搬来的苏叶,一家三口,苏叶被人安排,考入天下第三的东都学宫。今年打算考天道院……”

“东都学宫排名天下第三?”

苏云惊讶道:“我听水镜先生说,天下学宫,天道院第一,太学院第二,文昌学宫第三。水镜先生应该不会骗我,你为何说东都学宫位列第三?”

那纸片人迟疑一下,道:“众所周知,排名第一和第二的学宫,是没有争议的,但排名第三的学宫,元朔各地都有一座,总的来说有十几个。但在东都,东都学宫排名第三,是东都人认定的事。”

苏云皱眉,勉为其难道:“好吧。那么,岑圣人笔怪的下落,你知道吗?”

纸片人道:“岑圣是儒门大圣,通天阁有一位道友在儒门,他来消息说,岑圣人的确有一个笔怪,后来化作了人,成为岑圣人的弟子,叫做丹青。”

苏云精神大震,笑道:“知道他的下落便好!”

他的灵界中,书怪莹莹也是精神大震,很是激动。

“……二十年前,丹青被人所杀。”那纸片人继续道。

苏云和莹莹神色呆滞:“丹青死了?”

那纸片人道:“他的死,好像与哀帝之死有关。他怀疑哀帝并非自然死亡,于是调查哀帝之死,然后便死于非命。”

苏云皱眉:“谁杀了他?”

纸人摇头道:“无头悬案,至今没有结果。不过自那之后,岑圣便离开了东都,不知所踪。”

苏云怔怔出神,岑圣的神仙索还在他的袖筒中,岑圣离开了东都,难道是去调查丹青之死吗?

可是,岑圣为何又要自缢在天门镇外的歪脖子柳树下?

他握紧拳头,拳头又轻轻舒展开来:“还是先去见一见父母,见一见弟弟,了却一桩心愿罢。”

不久之后,他来到东都的最底层,寻到自己父母所居住的地方,只见这对老人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过着大富大贵的生活,反而很是拮据。

曲进曲太常当年给了他们很多钱财,但是他们毕竟是渔民,没有一技之长,坐吃山空,如今只是靠苏叶赚些钱勉强度日。

苏云从他们面前走过,他们并没有认出自己来。

苏云沉默,来到东都学宫外,等了很久,苏叶终于放学。

他看着这个与自己模样有几分相似的少年从自己身边走过,突然间对父母的恨意不翼而飞。

“喂!”苏云唤住苏叶,抛过去一袋子青虹币,转身离开。

“你是谁?为何给我钱?”苏叶呆了呆。

“我是你哥!”苏云摆了摆手,走入人群中。

第二百零七章 必死之心

苏云离开东都学宫,他放下了心中的包袱,只觉身心再无束缚,气定神闲。

他没有乘坐宝辇,而是步行,走在东都的闹市中。

这一瞬间,他觉得自己仿佛化作了从笼中逃脱的猛虎,行走在城市的森林中,身边摩肩接踵的人群像是羊群。

他的灵界之中,七十二洞天张扬,旋转,十二神魔烙印出现在洞天内壁,而洞天外壁,形如他的黄钟,有七重刻度,最底层有三百六十烙印,浮现出各种神兽形态。

莹莹飞来飞去,帮助他纠正功法运行上的小毛病“蕴灵,蕴灵,蕴养性灵。这一境界的最关键地方,其实不在于你的修为提升多少,而是你的性灵提升多少。”

“你的蕴灵十二神魔,大鲲以壮其形,化天鹏以壮其志;”

“九凤耳目聪明;”

“狰、狞桀骜,不屈不逊;”

“白泽识变化,辟邪驱妖邪;”

“朱厌生伟力,熬炼力气,雷神控雷霆,脚踏大泽;”

“肥遗不生瘟疫,相柳可避百毒,鬼车神鬼难近。”

苏云已经开始将新的十二神魔感应篇与洪炉嬗变相融合,整个灵界,宛如一个巨大的铜炉,铜炉四壁浮现出十二神魔形态。

七十二洞天中涌来的天地元气如炉中碳火,让新十二神魔变得越来越清晰。

“天地铜炉,熔炼精神,应龙者是你,鲲鹏者是你,一切都是阴阳嬗变。”

莹莹查看十二神魔形态,又对照他的功法中的各种步骤,不断提醒他,道“所以天地铜炉炼就的不是十二神魔,也并非二十四神魔,而是你的精神,你的性灵!”

苏云经她提点,心中恍然,天地洪炉中的新十二神魔逐一烙印在他的性灵之上,完成蕴灵境界大一统功法的最后一步。

天鹏大鲲九凤狰狞等十二神魔完全钻入他的性灵之中,性灵映照,在头顶化作神通,大黄钟悠悠旋转,内壁上也自浮现出十二神魔的烙印。

神通是性灵投射,新十二神魔烙印在他的性灵之中,性灵投射,化作神通,自然也会浮现出神魔烙印。

他又催动道门天眼,观察自己的灵界,观察自己功法运行时灵界的变化,进行细微调整。

苏云一路行走,脚步越来越快,身子越来越轻盈。

他不知不觉间来到玉皇山的第八层,诸多官员簇拥着裘水镜正在向皇城走去,裘水镜像是感应到什么,惊讶的转过身来,目光越过人群,看到了苏云。

只见苏云的气度不断随着功法变化而变化,忽而像是振翅翱翔的应龙,时而是潜游海中的巨鲲,跃出水面时又化作击九霄的天鹏,从天而降化作脚踏大泽的雷神。

他行走在人群中,各种常人难以觉察的异象层出不穷,别人难以看出,裘水镜却叹为观止。

随从中有人上前,正要阻拦苏云接近,裘水镜摆手,笑道“是故人。”

“水镜先生!”苏云来到裘水镜面前,躬身见礼。

裘水镜还礼,笑道“你还是来了。”

苏云笑道“先生说过我眼中藏有野性,便应该知道,朔方已经留不住我了。但凡有野性的少年,总是要来东都闯一闯。”

裘水镜哈哈大笑。

苏云见他意气风发,心中微动,道“水镜先生这些日子在东都应该过得不错吧?”

“这是自然。”

裘水镜神采飞扬,道“我先薛青府薛圣人一步来到东都,第一日,皇帝宣布让我官复原职,重新担任天道院的太常,封帝师,掌管天道院,麾下有太史、太乐、太祝、太宰等文臣。第二日,皇帝加封我为执金吾,掌管东都城上下十层的北军、南军和禁卫军,整个东都城的兵力,都在我掌握。”

他身旁,太史官笑道“陛下对水镜先生言听计从。先生回到东都第三天,陛下又封先生为御史大夫,让先生掌管百官调度。”

苏云躬身道“恭喜先生。”

裘水镜哈哈笑道“我此次上朝,便是奏请陛下,改革民生。苏阁主,你问我边走边谈。”

苏云与他并肩而行,裘水镜道“我与左仆射不同,左仆射总想着造反,却拿不出治世之道,他砸碎一切,却无法建设一个更好的世界,不可取。我此次回东都,文武百官景从,掌权革弊,简单来说分为两步。”

他竖起一根指头道“一是削藩,削世家权势,课税以补国库,将各大世家的宝地收归国有,让国库充裕;二是从教育着手,削世家权势得来的钱财,用在官学上。如此以来,民生兴旺,用不了多少年,底层民众灵士众多,学有所用,便可以改变元朔积弱之现象。”

苏云心头微震“先生,削世家权势,帝平支持你吗?”

裘水镜笑道“他想长生,除了依靠薛青府薛圣人之外,便必须依靠我。而且,我削世家,集权于皇帝之手,皇帝的权力比从前更大,掌握更多资源,所以他必须支持我!”

苏云沉默片刻,道“那么,世家呢?世家支持你吗?”

裘水镜哈哈笑道“我要削弱的就是他们,他们怎么会支持?”

这时,另一对车马驶来,缓缓停下,牵着牛车的正是白月楼,见到苏云又惊又喜“大师兄!”

薛青府推开车窗,见到苏云和裘水镜,于是从牛车身上下来,笑道“水镜,你先请一步,我与苏阁主说会儿话。”

裘水镜微微颔首,向苏云道“这次皇帝论功行赏,但官职安排都交于我手,你想做什么官?”

苏云摇头道“目前还没有打算。”

裘水镜向宫中走去,道“我先替你看一看,是否有适合你的官职。对了。”

他停下脚步,侧首道“封你为督外司少史如何?”

“督外司少史?是做什么的?”

苏云纳闷,不好直接追上去询问,目送他走入皇城,转过身来,向薛青府见礼,道“拜见朔方圣人。”

薛青府哈哈大笑,还礼道“苏阁主,愧杀我了!你我平辈,不至于这般客气。”

他直起腰身,看着裘水镜的背影,目光闪动“水镜春风得意,但也没有得意过我。我入京之后,东都民声沸腾,万众高呼圣人,拥护我一路向上,一直涌着我来到玉皇山最顶峰!皇帝在金銮殿外看着我,听到了鼎沸的民声,于是当天便下旨,封我为圣。”

苏云笑道“恭喜。”

薛青府笑道“第二日,皇帝又加封我为安朔公,异姓封侯已经是少见,封公,更是罕有。第三日,皇帝封我为太尉,掌管天下军马,圣恩浩荡。”

苏云赞叹道“圣人功业惊天,足以当此赞誉。”

薛青府瞥他一眼,笑道“你的功劳也不小,但可惜你打过皇帝,所以不能做大官了。这次水镜打算革弊,你觉得如何?”

苏云虚心求教,道“我刚到东都,还不了解。请圣人赐教。”

薛青府脸上笑容敛去,道“裘水镜,离死不远了。”

苏云心头一跳。

薛青府不紧不慢道“一举得罪天下所有世家,太不智了。我虽然对水镜很是欣赏,也视他为敌手,但是并不希望看他就这样死掉。”

苏云怔了怔,求教道“帝平支持水镜先生,又是为何?”

“因为对陛下有百利而无一害,若是能收天下世家的宝地为皇帝所有,自然是最好,若是不能,把水镜推出去杀头便是。”

薛青府叹道“我不希望我这位学生,就这样送命。因此朝堂之上,我也往往替他说话,只是他这次太激进了。刚才水镜说,请皇帝封你为官,是什么官?”

苏云道“督外司的少史。”

薛青府点了点头,向皇城走去,道“督外司少史是外派的官职,负责带着学生留学海外。看来水镜已经抱有玉石俱焚之心,准备不成功便成仁,所以先将你送走。”

苏云心头微震,道“圣人留步!”

薛青府停下。

苏云上前,低声道“水镜先生这次回京是打算革弊,以利民生,壮大元朔,抵御外敌。那么圣人这次回京的目的又是什么?”

薛青府身躯不动,头却转过头来,目光与他的目光接触。

苏云心头微震,恍惚间仿佛又看到万千座圣人居,里面挂满了一个个面具。

而在重重面具之下,哪个才是真正的薛青府?

“我的目的,与水镜相同。”

薛青府淡淡道“但是,路径却可能不同。我乃太尉,也有职权,当与水镜一起保举你为督外司少史。你立刻离开东都,或许可以保住你一命!”

苏云目送他走入皇城,这才转身向外走去。

莹莹道“他真正的面目,便是韩君的面目!苏士子,阻止他!”

“为什么?”苏云不解。

莹莹坐在大黄钟上,面色严肃道“他适才说目的相同,但是路径不同。那么与水镜先生不同的路有几种?无非是两种,一种是老瓢把子和七大世家的路,造反,推翻皇帝。另一种,便是不改变这个朝廷,换一个皇帝,自己做皇帝!薛青府显然是第二种。”

苏云面色古怪,转过身来,向白月楼走去,道“谁说皇帝不能换一个?倘若做得好,换一个又何妨?”

白月楼快步迎上前来,躬身笑道“白月楼拜见格物院大师兄!”

第二百零八章 山川异域,大秦使节

“到了东都,才知天地之大,从前在朔方,实属井底观天。”

短短一个多月,白月楼的谈吐又有不小进步,感慨道:“大师兄,我先前还不愿离开朔方,但到了东都,反倒庆幸跟了过来。我这些日子不断学习,不断进步,每一日都比昨日有着莫大提升。所以……”

苏云笑道:“所以?”

白月楼淡淡道:“我来做大师兄,你觉得如何?”

苏云哈哈大笑。

白月楼也跟着大笑起来,笑着笑着便见眼前的苏云越来越高,越来越伟岸,心中顿觉不妙:“我的气血被他压制了!此刻我的大脑缺血,视线扭曲,形成了幻象……”

他的眼中,苏云如同一尊天神,遍体绽放毫光,屹立在那里,自己则站在他脚下,变得无比渺小!

这正是气血压制造成的幻象!

苏云的声音像是从天外传来,飘渺而深远,在他脑海深处炸开:“白师弟,破开我的气血压制,方有资格挑战我。你,破的开吗?”

白月楼额头冷汗滚滚,咬紧牙关,拼命鼓动气血。

若是两人的修为差距太大,根本无需动手,直接以气血压来,便可以弱小的那一方直接压成白痴!

他若是无法破开苏云的气血压制,的确没有挑战的资格!

白月楼气血游走,化作日月,一阴一阳,交替变化,同时又有洪炉嬗变的奇妙,隐隐有化作太极图的趋势。

裘水镜的洪炉嬗变本来在阴阳嬗变的造诣上,便不如薛圣人,白月楼可以说集裘水镜和薛青府两家之所长,修为造诣提升之快,即便是苏云也感到惊讶。

白月楼把气血变化当成攻伐之术,一路冲杀,可谓是将遇良才,杀得酣畅淋漓。

突然,他长啸一声,终于击溃苏云压在自己身上的气血!

白月楼神采飞扬,放声大笑:“大师兄,我是否有挑战你的资格了?”

他虽然身躯一动不动,却仿佛经历了一场生死搏杀,尤其是最后一击,击溃苏云压制他的气血,端的是身心舒畅!

苏云由衷赞道:“白师弟已经很不弱了。”

白月楼欢欣鼓舞,待看到苏云与他的距离,心中顿时一凉:“他何时走了这么远?隔着这么远的距离,还能压制我,这差距……”

他此时与苏云的距离相差十多丈,隔着十多丈的距离,还能让他倾尽所能对抗,差距实在太大,让他几乎丧失了动手的勇气。

他虽然得到了动手的机会,但心中明白,只要他一出手,恐怕只来得及递出第一招,便会被苏云击败!

“我修行了这么久,身兼两大帝师之所长,难道还走不出一招?”

白月楼跟上苏云,目光闪动,就在这时,巨兽沉闷的吼声传来,地面颤抖,那吼声形成音浪,将街道两旁建筑的琉璃瓦吹得哗啦啦抖动!

苏云和白月楼被震得气血浮动,各自心头一惊:“这巨兽好生强横,不过在东都随易大吼,恐怕会把不少人震晕过去!”

两人刚刚想到这里,但见玉皇山第八层的街道上,游玩的人们成片成片的栽倒在地,此刻还能够站起来的,多是灵士!

但即便是灵士,此时也很不好过,被震得气血翻腾,干呕不止!

苏云迎着那吼声看去,只见许许多多差役涌上前来,将昏厥的人们拖到街边,还有差役挥鞭驱赶那些没有昏厥的灵士,喝道:“海外大秦使节来访,入宫面圣!速速躲开!”

有人来不及躲避,鞭子便没头没脸的抽下来。

“大秦使节?”

苏云疑惑,询问道:“师弟,这大秦,是海外国度?”

白月楼翘首观望,道:“是有大秦这个国家,极为强盛,哀帝时,元朔吃的亏,都是大秦跨海来攻引起的。有传言说,若非大秦与元朔隔着海,往来不便,恐怕元朔早就被大秦给灭了。”

苏云皱眉。

“当年,圣师说,他当年去海外留学,便是去大秦。裘太常说,他当年去海外游学,也是先去大秦。”

白月楼道:“这大秦是海洋对面的第一强国,也是新学圣地,据说有许多位原道境界的存在,甚至有传言,那里有人已经修炼到最后一步,探寻仙法仙术了!”

正说着,突然有巨羊走来,一边走,一边口中发出惊天动地的吼声。

那些巨羊身上少毛,宛如人变成的羊,虽有羊身,但肌肤却是人的光滑肌肤,一身肌肉狰狞,身上有泥塑般的纹理,与夔龙纹很像。

那些巨羊头顶生角,两只巨大的弯角约有十多丈,沿街晃动,扫过街道两旁的房屋,顿时瓦砾齐飞。

羊角弯曲,里面有人用羊角雕琢出了屋舍,与元朔的亭台有些相似,也是八角的亭子,但是到了亭子的顶端却又变成圆形。

羊角弯曲的地方,各有四个亭子,每个亭子中皆有弓手灵士,都是色目人,弯弓戒备。

而在巨羊背上,也如负山兽一般,背负着一栋栋楼阁。

这些羊背上的楼阁却是露天的,中间搭着白色的大帐,两旁各种灵兵灵器林立。

那大秦国的一众使节便是坐在大帐下,衣着服饰,尽显华美。

苏云与白月楼来到街边,白月楼道:“那是盘羊。传闻大秦的祖先是个女子,有天神爱慕其美貌,于是化作了公羊,与其**,生下了大秦的第一代王。后来,大秦便供奉天神,又奉盘羊为祖。大秦崛起之前,也与一场盘羊之乱有关,听说叫做羊吃人什么的……”

“羊吃人?”

苏云惊讶,仔细打量那些盘羊,只见盘羊长有人眼,人面,满口利齿,极为凶恶。这等巨兽的确有可能吃人。

“我也是听别人说,说是两百年前,武帝早年,大秦天降黑暗,有三十年时间暗无天日,黑暗里有盘羊作乱,四处吃人。大秦建城提防,与这些盘羊厮杀,很是惨烈。”

白月楼道:“那时的大秦可不如我们。后来不知为何,突然便崛起了,不但平定了盘羊之乱,还打到元朔,把我们打的落花流水。”

大秦使节一路来到第九层的皇城前,却没有进皇城,而是停在皇城外。

中央那只最为雄伟的盘羊背上的楼阁顶端,白色大帐掀开,一个年轻的色目人站在大帐前,张开双臂。

又有两个金裙的色目女子一左一右向他顶礼膜拜,宛如举行什么仪式。

就在这时,天空突然裂开,神光浩浩荡荡,从天而降!

苏云仰头看去,但见天空中竟然浮现出另一个世界,一片神仙所居的天庭!

突然,天庭的天门开启,万千神祇,坐在大大小小的天庭宫殿之上,肃穆庄严,中央是一尊神王。

“难道是天庭神照引导篇?”

苏云心中微动,莹莹传授他的天庭神照引导篇,正是裘水镜留学海外带来的西方功法,不过天庭神照只有筑基境界的引导篇,不可能修炼到极高的境界。

而这个色目人使节年纪不大,修为却是极为雄浑,他的天庭神照极为强大,显然不是筑基的功法。

“海外的大一统功法!”

苏云面色凝重,催动道门天眼看去,心道:“而且海外在大一统功法上的进境,甚至还要比元朔更快一些!”

他的道门天眼看向空中的天庭天门,突然心头大震。

他竟然看到天庭的开启的天门上有着各种神魔,宛如八面朝天阙上烙印的神魔!

“难道海外的色目人,也打造了类似八面朝天阙的东西?”

苏云以道门天眼向那年轻色目人的天庭看去,却见天庭中诸神宛如真实存在一般。

他的道门天眼的视线,落在其中一尊神祇身上,那神祇似乎有所察觉,竟然低头向他看来!

苏云的道门天眼顿时破灭,额头一滴黑血流出!

苏云心中一惊:“糟糕!天庭神照,不是假的,而是真有其神!”

他的灵界突然剧烈震荡,像是有什么庞然大物抓住了他的气息,顺着他的气息侵袭而来!

莹莹正藏在他的灵界中修炼,突然便见苏云的灵界空间扭曲,七十二洞天中涌出的元气在剧烈震荡,一张巨大的面孔出现在苏云的灵界上,向他灵界挤去。

那面孔张口,声音如雷声在苏云的灵界中来回滚动:“何方妖孽,胆敢窥探天庭?”

天外,一只大手探下,向苏云的性灵抓去!

莹莹呆了呆,突然灵光一闪,急忙喝道:“青鱼镇!青鱼镇!”

苏云的灵界中,顿时重重符文涌现,黑暗席卷,将那天神的面目笼罩。

同一时间,皇城外,那年轻大秦使节仿佛有天庭诸神庇佑,大大小小诸神遍洒神光,加持其身,朗声道:“大秦使节,求见元朔皇帝!山川异域,天下共主,请元朔皇帝出宫,率领群臣百姓,礼敬天庭圣王!”

他的话音刚落,天空中剧烈动荡,天庭中一尊天神突然形容扭曲,被一只只不知从何处探来的大手抓住,硬生生拖入黑暗中!

天庭众神,一时间尽皆呆了。

天市垣天门镇,阴云惨淡,笼罩着小镇。

这时,小镇中的一众神魔纷纷仰头,似乎心有所感,同时向东都方向看去。

“又多了一只神魔,好像快镇压不住了……”

曲伯曲太常面带愁容,低声道:“已经塞进去九十六只了,再加上这一只,便是九十七只……”

第二百零九章 不太妙啊

那大秦使节惊疑不定,抬头仰望,浑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那天庭中神光荡漾,一尊尊伟岸无匹的神祇纷纷向下张望,天门处,两尊神祇齐齐冷笑,异口同声道“下界妖孽,胆敢放……”

苏云本来被莹莹那两句青鱼镇,吵得头疼欲裂,还未恢复过来,此刻灵界中又是异象迭出,只见两尊天神的面目出现在他的灵界上空,竟然要硬闯他的灵界!

苏云心知不妙,莹莹已然又高声道“青鱼镇!青鱼镇!”

天庭天门下,虚空扭曲,两尊天神不由分说被拖入黑暗中,消失无踪。

天庭上下,一片哗然,立刻又有四尊更为神圣庄严的天神各自出手,试图解救。

“青鱼镇!青鱼镇!”苏云的灵界中,莹莹一脸惊恐的叫道。

白月楼身边,苏云面色苍白,突然咚的一声倒地,把白月楼吓了一跳。

天门镇,曲进、李孝义、雷音阁主等人远远眺望。

“又增加两只,九十九只了。封印还承受得住吗?”

“不知道。这次被封印的,好像比以前的弱了很多,大概是能封住的……又增加了四只!”

“一百零三只了,不妙啊!若是那些东西撑爆了封印,逃出来的话……”

天门镇的鬼神面色凝重,对视一眼,雷音阁主道“我去托梦给圣佛,请他出手,镇压苏云!”

火祝张奋韬口吐白沫,气急败坏道“四大神话之一的圣佛,顶不住的!当年仙剑劈下来的时候,都没有把他劈死!我临死前,亲眼看到仙剑被震开了!”

张奋韬,便是天门镇的包子张,苏云住在这里的时候,经过他的包子铺,他总是很和善的送给苏云几个包子吃。

众鬼神齐齐向曲进看去,罗大娘颤声道“曲老鬼,封印被撑爆后到底会怎样?是你一力主张把这些神魔封印在苏云记忆中的,你知道应对之法罢?”

曲伯吐出一口浊气,仰头望天,没有回答。

他还记得那一幕。

七年前,他们研究一众神魔,研究天市垣的奥秘,于是深入天门鬼市,终于被他们发现鬼市最深处的奥秘。

那时候,他们以性灵纯粹的孩童为诱饵,让孩童进入鬼市最深处,捕捉神怪。

这些神怪,对应的是天门鬼市的那座天门上的神怪。

苏云是唯一一个存活下来的孩童,最终,他们来到鬼市的最深处,寻到了天门上九十六神魔,这九十六神魔被他们塞入苏云的记忆中,封印在苏云童年的记忆里。

他们研究这些神魔,终于创造出了八面朝天阙,将另一个世界,所谓的仙界打开!

他们付出了莫大的代价,仙剑从天而降时,整个天门镇被摧毁,一切化作齑粉!

那时,死的不仅仅是天门镇的强者,北海中,一道水柱通天,直达仙界,数不清的船只向仙界前进。

那些船只中的强者,也无一生还!

那时,只有一人活了下来。

那个孩童站在天门下,八面朝天阙之间,抬头仰望仙剑。

那时,曲伯等人的性灵,看到了那个孩童的眉心裂开,九十六神魔一半身体从那个孩童的眉心中钻出,共同对抗仙剑的情形。

那副场面,直接烙印在曲伯等人的性灵之中!

“不要自己吓自己!”

曲伯突然喝道“域外神魔比较弱,无法与那九十六神魔媲美,不可能破开封印!七年前他们对抗仙剑,也被仙剑重创,落入封印中沉睡!在封印中,他们无法修炼,更加破不开我们的封印!”

此言一出,小镇中的鬼神们各自松了口气“曲老大这么一说,我们便放心了。”

“没事了没事了!咱们都是死人,死后管他洪水滔天!”

“若是那里面的神魔,把这些域外神魔吃掉呢?”水祝越思成突然问道。

热闹的小镇顿时沉默下来,一片寂静,所有鬼神僵在原地,目光一起落在水祝越思成身上。越思成,便是天门镇的乐爷爷,是个白发老者。

越思成不禁哆嗦一下,连忙道“你们看我作甚?你们想辙啊!”

天门镇中越来越安静。

“岑老头而今不在这一界了,有些不太妙啊……”罗大娘喃喃道。

曲伯断然道“阁主,托梦给圣佛!”

雷音阁主,也即是小镇里的赖和尚,闻言立刻从自己的坟墓里挖出金钵,那金钵乃是灵兵,金钵中有半钵北海之水。

“我师圣佛,乃是四大神话,他老人家炼就佛体金身,鬼神难近。我轻易间也难以进入他的灵界托梦。”

雷音阁主跏趺而坐,沉声道“还请诸君助我一臂之力!”

天门镇中众鬼神一起调动法力,催动金钵,金钵中海水如同明镜,镜中景色飞速变化,很快来到东都玉皇山雷音阁,向一尊金身佛像照去。

那金身佛像每日香火鼎盛,不知多少善男信女前来烧香拜佛,跪地祈祷,据说很是灵验。只是人们浑然不知,这并非是佛像,而是元朔四大神话之中的圣佛。

圣佛数十年不曾醒来,今日,这尊金身大佛缓缓张开眼睛。

“善哉。”

皇城前,那大秦使节仰头看着神光中的天庭,惊疑不定,短短片刻,天庭众神便被抓走了七个!

天庭众神也是惊疑不定,不敢再动!

他们一双双目光纷纷向下看去,如同在看一个无比恐怖的魔王。

那大秦使节脸色微变,这是元朔国给自己的下马威吗?

海外大国,大秦为尊,另有大夏、大宛、安息、大食等国,也是不弱,甚至有后来居上的趋势,但是新学便是从大秦开始,大秦可以说是新学的发源地,是海外各国的圣地。

这个海外国度诞生了一代代豪杰,无论是天文历法还是冶炼铸造,或者艺术文化,都达到极高的水准。

在哀帝时期,大秦终于超越了元朔,东海一战,荡平元朔的水师,迫使哀帝割地赔款。

五千年来,元朔一直以天朝上国自居,海外各国学习元朔礼仪文化,向元朔朝贡,而哀帝时期的那一战,终于将元朔的天朝大梦撕碎,露出这个古老帝国虚弱的一面。

之后海外各国纷纷来打元朔,当成软柿子捏了又捏,分疆裂土,掠夺财富。

自那时起,元朔中有仁人志士这才开始留学海外,学这些西夷人的学术,传到元朔,期盼能够师夷长技,壮大元朔,抵御外敌。

大秦中能够飞速成长,最关键的便是天庭神照,供奉诸神,得诸神庇佑。

这位大秦使节也是心存给元朔国皇帝一个下马威,让皇帝率领百官叩拜西方的天庭诸神,没想到刚刚说出这句话,天庭诸神便一下子少了七个之多!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使节团中其他使节纷纷站起身来,抬头张望。

大秦的天庭神照与众不同,元朔的神是列祖列宗,真实存在过的,而大秦的天庭神照是造神,从虚空中造出一尊尊神来,不曾存在过。

大秦的灵士和众生观想,让造出的神祇渐渐变成真实,庇佑他们的民众和灵士。

但是他们造出的神,突然被抓走了七个,这罪责谁也担不起。

大秦使节面色凝重,顺着天庭神祇的目光,纷纷向白月楼看去。

白月楼正在照看昏迷的苏云,苏云突然昏厥不起,他也不知发生了何事。

这些大秦使节的目光突然一起向他看来,让他压力陡增,额头不由冒出一滴滴冷汗。

“管我什么事?”他心中委屈万分。

突然裘水镜大步走出,仰头笑道“天庭神照好生精湛,阁下莫非是出身自剑阁的士子?我是元朔裘水镜,曾经在剑阁学习了几年时间。”

“水镜先生!”

那大秦年轻使节连忙躬身,道“在下苍九华,正是出身自剑阁。家师剑阁江祖石,常与我说,曾经有一位东方来的士子,自名水镜,与他同门求学,学问极高,才识过人。可惜后来回到了元朔。家师常说,倘若水镜先生留在大秦,成就必然还在他之上,但是回到元朔这等蛮夷之地,恐怕一生都会耽误了。”

裘水镜微微一笑,道“祖石师兄严重了。我回归故土,报效国家,又怎么会耽误?何况,元朔若是蛮夷,你们西方各国学了千百年的蛮夷,岂不是更加下乘?”

“此一时,彼一时也!”

那年轻使节哈哈大笑,朗声道“此行前,家师对我说,倘若遇到水镜先生,那就帮他问一句水镜的抱负实现了吗?今日正巧遇到先生,那么学士便斗胆问一句,先生三十五年前的抱负,实现了吗?”

裘水镜面色一沉。

那年轻使节笑道“这三十五年来,元朔不会依旧固步自封吧?”

裘水镜淡淡道“倘若固步自封,九华使节为何一到皇城,便丢了七尊天神?”

那年轻使节苍九华心头微震“果然是给我一个下马威!元朔这几十年,莫非真的壮大了?”

他的目光落在白月楼身上,心道“这个少年俊美雍容,必然是元朔辛苦栽培出来,对付我剑阁的士子!听闻元朔有天道院,莫非他是天道院的灵士?”

苏云幽幽转醒,头疼欲裂。

大秦使节苍九华瞥了苏云一眼,又落在白月楼身上“他身边那人平平无奇,但是这白衣公子,却是深不可测!”

第二百一十章 元朔第一豪杰白月楼

苏云眉清目秀,唇红齿白,再加上天门镇光照较少,因此肌肤白皙细腻,而今长到十四岁,个头长开了,的确称得上英俊非凡。

他又饱读诗书,经历了朔方城的大风大浪,甚至冒充上使在朔方招摇撞骗,早就养成一种令人沉迷的气质。

这种气质,加上容貌,比白月楼还要俊美几分。

但苏云先前昏死过去,却让大秦使节苍九华误会了,以为他是被盘羊的吼声震得昏迷过去,本事低微,因此说他除了英俊之外一无是处。

而天庭诸神看向这里,让他误以为是在看白月楼,从而把白月楼当成抓走七尊天神的元凶!

两相比较之下,白月楼与苏云自然是云泥之别,白月楼理所当然的深不可测。

白月楼则是迷茫万分,心中同时暗暗警觉“这位外国使节总是盯着我,难道要对我不利?”

苏云幽幽转醒,这时,他的灵界中,小小的莹莹呆呆的看着那如同天地壁垒般的两重封印,符文封印之后是漆黑的魔气,不知是什么类型的封印。

然而此刻,黑暗魔气之中,一张巨大狰狞的面孔缓缓浮现出来,费力的往前挤去。

莹莹听到自己的上牙壳与下牙壳打架发出的得得声,颤声道“青、青鱼……”

“嘘——”

那符文之墙后的面孔越来越清晰,那是一只巨大的饕餮,长着鬼面,满口粗壮的獠牙,一张面孔遮挡了整个符文之墙。

莹莹尽管在书中和苏云的黄钟上,见过饕餮印记,也见过苏云施展饕餮神通,但是当亲自见到这种神魔时,还是身不由己的战栗!

那张鬼怪般的面孔上有着青的绿的纹理,像是符文印记,又有所不同,纹理在不断变化,像是活物一般!

刚才正是这头饕餮面色诡异的竖起一根爪子,对她嘘了一声。

接着,莹莹便见那饕餮的利爪将符文之墙划破了一点儿。她想移动身子,想说完青鱼镇这个词,然而却发现她恐惧压制了她的四肢,怎么也动不了,也无法发出声音。

唰——

一条长长的分叉舌头泛着腥气,从符文之墙后伸出,探到已经被吓得迷糊的莹莹面前,从下往上,把小姑娘舔了一遍。

莹莹衣裙上和脸上到处都是湿漉漉的口水,终于恐惧彻底占据了内心,发出一声刺耳至极的尖叫。

这声尖叫发出,她终于可以动弹,立刻向洞天中苏云的性灵飞扑过去,双手抱住苏云性灵的脸庞疯狂摇晃,叫道“醒来!快醒来!”

苏云性灵原本被她一连串“青鱼镇”给弄昏过去,此刻幽幽转醒。

符文之墙连同那条长长的舌头,一起隐没消失。

与此同时,苏云本体也自幽幽转醒。

苏云刚刚醒来,便听得大秦使节苍九华哈哈大笑,道“久闻元朔物华天宝,人杰地灵,我大秦也是学元朔的文化这才崛起。而今元朔虽然破落了,但人杰众多,我是见识了。既然元朔皇帝不愿出来参拜我大秦神王,那么我便亲自前去拜访。”

裘水镜也在惊讶于刚才发生的事情,他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刚才无数黑漆漆的利爪抓走了天庭七尊天神,他却是看在眼里。

他又见天庭诸神看向苏云,心中微动“难道又与他有关?看来他身上还隐藏着一些我不知道的秘密!我适才还担心如何化解这个下马威,却被他不动声色的解开了。”

大秦的强大,他早有领教。

他正是在哀帝时期动了留学海外的念头,因为元朔战败,让他意识到元朔的学问已经落伍,必须要从天朝上国的自大中醒来,去看外面的世界!

他到了大秦,苦学新学,又游历各国,见到了新学的强大。

甚至就在几年前,他的至交好友,那位与他同在天道院求学的“大人物”,也死在抵抗大秦入侵的一场战斗中!

新学尽管在元朔渐渐流行,但只有他才知道,元朔的学问神通,与大秦等国的差距并没有在缩小,其实是在拉大,而且越来越大!

化解大秦使节的下马威,他也没有多少底气,苏云的出现,可以说帮了他的大忙。

“新学并非只是新的学问,还有新的思维!这场变革,势在必行!”裘水镜暗下决心。

苍九华目光向白月楼扫去,对裘水镜笑道“水镜先生,这位一定不是常人,既然出手了,那么进宫面见元朔皇帝,便让他也一起吧。”

他话中有话。

裘水镜却听明白了,心道“他以为我安排苏云在这里,化解他的下马威。不过,他这么想的话,便不知我元朔的深浅。”

裘水镜想到这里,向苏云道“既然使节要你一起进宫,那么你便去吧。”

苏云头脑还有些昏沉,闻言称了声是。

苍九华摇头道“水镜先生,我说的不是他,而是旁边那位白衣公子。先生以为剑阁的弟子,可以随意糊弄吗?”

裘水镜呆了呆,目光落在白月楼身上。

白月楼虽然很不错,身兼薛青府和他的所长,但是实力的确距离苏云有着很大差距!

苍九华怎么会以为是白月楼化解了他的下马威?

裘水镜百思不得其解,白月楼也有些茫然,提着一根指头指了指自己,疑惑道“我?你叫我?”

苍九华哈哈大笑“元朔英雄,只会装疯卖傻吗?令大秦人不齿!”

裘水镜无奈,只得道“白士子,既然人家邀请了,你便进宫面圣。”

白月楼心里直犯嘀咕,进宫面见皇帝,自然是大喜事,但却是摆明了要找茬的大秦使节邀请的,里面肯定没有什么好事。

“难道他们知道我是圣人弟子,打算敲打我,借机敲打我师?”他心中暗道。

裘水镜瞥了苏云一眼,道“苏士子,你跟着白士子一起进宫面圣。”

苏云也是纳闷不已“水镜先生的意思,我是仗着白月楼的面子,才能进宫面圣。这是什么道理?罢了,让白月楼得意一回!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觉得好饿……”

“呼——”

苍九华所乘的那只盘羊突然匍匐躬身,巨大的羊角探出,落在苏云和白月楼身前。

这等巨兽羊角巨大,一身筋肉狰狞,弥漫凶悍之气,宛如神魔在世,令人不寒而栗!

苍九华登上盘羊背上楼宇,居高临下,目光如剑,直指白月楼,笑道“元朔人杰,可敢上来,同游皇城?”

苏云当先一步走上羊角,白月楼见状,硬着头皮道“有何不敢?”

两人顺着羊角来到这巨兽背上的楼宇上,进入楼中,却见楼中装饰华丽,多有石柱雕琢,三三两两的大秦灵士盯着他们,年纪都是不大,但目光如鹰如枭,气血极为浓烈!

苏云和白月楼一前一后登上顶楼,苍九华迎面走来,哈哈笑道“元朔,老大年迈羸弱之国,没想到却有少年豪杰,令我不得不敬重几分。阁下神采,当真有冠绝天下之风范!”

白月楼知趣的落后一步,让苏云走在前面。

然而苍九华却绕过苏云,径自来到他的面前,躬身见礼道“在下大秦剑阁苍九华,大秦使节,敢问请教阁下名姓,师从何人?”

白月楼眨眨眼睛,脑子里一片迷茫,却依照圣人家教还礼,不卑不亢,道“在下白月楼,家师薛青府。”

苍九华动容“久闻元朔国有一位新圣人,这位新生人当年也曾在我大秦国求学,说来渊源颇深。”

他请白月楼落座,道“敢坐着进皇城见帝平吗?”

白月楼已经坐了下来,闻言心中惴惴,但这时候站起来未免被人看不起,笑道“有何不敢?”

苏云跟在白月楼身后,也想找个位子坐下来,然而只有苍九华和白月楼有座位,他只得站着。

“奇怪,我好像越来越饿了。”

苏云饥肠辘辘,瞥见这盘羊背上有几个大秦灵士正在弄美酒烤肉,当即上前,不管那么多,直接开吃。

盘羊迈开脚步,使节队伍启动,进入皇城。

皇城守卫打算阻拦,裘水镜轻轻挥手,示意他们退下。

裘水镜面带疑惑之色,看着苏云、白月楼所在的那头盘羊背上的楼宇,低声道“那是什么?”

与此同时,少女梧桐和全村吃饭焦叔傲等人也跟着使节团来到这皇城外,梧桐轻咦一声,目光奇异,盯着使节团上空,失声道“古怪,那是什么东西?”

道门清虚观,道圣心有所觉,快步走出道观,向东都玉皇山第九重看去,失声道“好大一条舌头!”

同一时间,雷音阁中,正在叩拜的善男信女们突然看到圣佛金身站起身来,身躯又瘦又高,高约丈二,摇摇晃晃,从人们头顶走出雷音阁,直奔皇城而去。

常人肉眼凡胎,无法看到那幅景象,然而老道和圣佛拥有道门天眼和佛门天眼,看得分明。

只见使节团上方,一条巨大的舌头在飞舞,顶端分叉,如赤红色双头大蟒,卷来卷去。那舌头上,浮现出各种古怪纹理,幻明幻灭,明灭不定!

而舌头下,便是苏云,正在胡吃海塞。

苍九华瞥了苏云一眼,心中冷笑“果然是个英俊的饭桶。”

————宅猪那个,我有个朋友,他中年了,鬓角渐渐的秃了,无论留什么发型都不好看。我那个朋友先前剃光头,现在头发长出来还是丑搓搓的,以至于原本说和书友直播互动的,也拖延了。我替我朋友问一下,该留什么发型?急~

第二百一十一章 放肆了你

“怎么还没吃饱?”

苏云大为不解,他已经吃了十人的饭量,但还是饥肠辘辘,丝毫没有吃饱的迹象。

不仅如此,他甚至觉得越来越饿,他的肚子就像是个无底洞,多少食物塞进去都无法塞满!

今天原本一切正常,不知怎么突然便有一种强烈的饥饿感。

这种饥饿感,他第一次修炼大一统功法时碰到过。

那时他的功法不完美,导致牵引来的天地元气供给不足,难以满足功法需要,导致功法开始炼化自身血肉。

不过那时,他吃掉的食物也没有现在多!

“难道我蕴灵境界的大一统功法并不完美?”

他心中警觉,然而还是难以控制吃东西的**,很快,那些大秦国灵士准备的饮食便被他一扫而空。

苏云还是止不住饥饿感,猛地抬头,目光落在一旁目瞪口呆的大秦国灵士身上。

他突然清醒过来,打了个冷战,心中有些恐惧“我这是怎么了?我刚才竟然想吃掉这些外国人……”

他额头冷汗滚滚,他的确感觉到自己刚才对这些大秦国灵士动了不好的念头,刚才他竟然很想抓起一个大秦国灵士,张开嘴巴把那人塞到嘴里,整个吃掉!

“我的嘴好像没有那么大,吃不下他……呸呸,我应该想的是我为什么会动吃他的念头!”

苏云心中恐惧,急忙眼观鼻鼻观心,定住心神。

过了片刻,他的目光又挪到盘羊的身上,盯着那几只像座山头般巨兽“倘若我的嘴巴张大一点,应该能塞得进去。然后……”

他转过脸,看向白月楼、苍九华等人,目光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便可以拿这些小矮子塞牙缝。或许也可以先拿他们开胃,再吃这些盘羊……”

苏云再度警觉,立刻催动洪炉嬗变,观想黄钟,心道“难道是大秦国的邪术,让我产生心魔?大秦的神通的确不凡,让人防不胜防,与梧桐不相上下!不过我追随野狐先生修行多年的旧圣绝学,区区邪术,无法扰乱我的心境!”

他观想黄钟,黄钟运转,脑海中顿时传来当的一声大响,像是黄钟震退了什么邪祟。

苏云顿时只觉脑海中的恶念消散,舒了口气。

梧桐正在往皇城这边赶,见状惊咦一声“这尊魔神消失了?”

道圣和圣佛也在往皇城赶去,突然看到那条大舌头消失,各自惊疑不定。

圣佛丈二金身,摇摇晃晃走入皇宫,低声道“性灵通透,竟然直接镇压了魔神饕餮,这等心境,真是少见。不过,魔神已经将封印破开了一线,不断蚕食之下,他抵抗不了多久,还是镇压了为妙。”

苏云对此一无所知,只听苍九华向白月楼道“……白兄年纪轻轻,便作为元朔年轻一辈的第一人,着实令人敬佩。”

白月楼哈哈大笑,神采飞扬,心里却着实没有底气“若是遇到苏师兄之前,你如此用力拍我马屁,我还谦虚几句,心里却着实高兴。但我偏偏遇到了苏师兄……”

苍九华继续试探道“仅凭薛圣人,恐怕还不能把白兄教导得如此厉害吧?莫非白兄还有其他师承?”

白月楼接人待物彬彬有礼,很有大家风范,谦逊道“我资质愚钝,有些道理不大懂,所以又请水镜先生教导了一段时间。”

苍九华心中凛然,哈哈笑道“原来水镜先生和薛圣人这么看得起我,看得起我老师!恐怕教你的还不止水镜先生吧?听闻元朔有四大神话,莫非他们也秘密栽培你?”

白月楼呆了呆,不知他的思维怎么一下子跳到四大神话身上去了。

“元朔四大神话,老大腐朽之辈,功法神通早已过时。他们为了对付我大秦,对付我,用心栽培你,然而这根本没用。”

苍九华站起身来,看着金銮殿哈哈大笑,朗声道“从前大秦是你们元朔口中的番邦,蕞尔小国,但而今时过境迁,你们元朔才是番邦,才是蛮夷!就算元朔四大神话栽培你,也没有任何作用!”

白月楼更加茫然,心道“这说到哪里去了?”

苍九华见他不答,虽然嘴上痛快,但心中着实没底“此人连续抓走我七尊天神,修为实力着实深不可测,必须要探出他的深浅。知道他的深浅,便知道而今元朔的深浅!而今元朔的功法神通,到底已经前进到了哪一步……”

他原本以为此次出使元朔,只是一件小事,无非威逼利诱,让元朔皇帝签下和约。

但是没想到元朔竟然栽培出白月楼这样的年轻强者,让他怀疑元朔的功法神通这几年进步神速,倘若果真如此的话,那么此行未必能够得偿所愿。

盘羊在皇城中行走,向皇城中的金銮殿走去。

外国使节的车辇直接来到金銮殿外,这绝对是耻辱,不合礼数!

但元朔国弱,屡战屡败,被人欺压到头上也不敢反抗,否则适才苍九华也不敢出言不逊,让帝平率领文武百官出宫参拜大秦国的天庭诸神。

苍九华目光闪动,挥了挥手,一只只盘羊向前走去,其中一只盘羊头顶有灵士飞出,落地快步走了两步,来到金銮殿前,高声道“元朔皇帝陛下,我们乃是大秦使节,代表大秦皇帝而来,不入番邦朝堂,见番邦皇帝,不臣不拜。因此,请元朔皇帝来殿外迎迓。”

此言一出,金銮殿中文武百官一片哗然。

“蛮夷小国,只不过占一时上风,胆敢欺辱我天朝上国!”

殿内传来一声怒吼,但见一金甲神人性灵飞出,三头六臂,挥舞性灵神兵,气势汹汹冲来,便要将那使臣锤成肉饼。

其他文武群臣,也是义愤填膺,殿内传来一声声怒喝,甚至整个金銮殿震动,显然帝平也动了真怒。

天空,陡然间黑暗下来,乌云滚滚,雷霆交加!

苏云等人纷纷仰头看去,只见雷云中出现的是文武百官的性灵,坐镇在雷霆之中,金光灿灿,拱卫帝平的性灵!

他们的性灵都修炼到鬼神的层次,天象为鬼,征圣为神,满朝文武性灵浮现在金銮殿上空,各种神通异象,多彩缤纷,灿烂无比!

雷云之上,大大小小性灵远远看去,仿佛天庭众神,而帝平坐在皇帝的宝座之上,身后五御大帝异象浮现,手托五御帝兵,让他如同诸神之王一般!

大秦使节苍九华,展现出天庭异象,而元朔文武百官的气象,便如同一个完备的天庭!

元朔朝廷的气象,端的是惊天动地,不愧有陆上天朝的美誉!

苏云不禁惊叹,这种气象,委实壮观。

“只是为何元朔还会被这大秦国欺辱?”他心中着实不解。

苍九华也不禁赞叹,心道“元朔有着五千年的底蕴,正是这底蕴,让我大秦始终无法将元朔吞并。”

“两国交兵,不斩来使!”

那使臣哈哈大笑,背负双手,仰头看着奔来的三头六臂神人,朗声道“更何况我们是为和平而来,难道元朔要斩使者,与我大秦血战到底不成?”

那金甲神人的大锤来到他的头顶,他依旧不躲不避。

但那三头六臂的金甲神人却猛地顿下。

那使臣露出讥讽之色,看了看那金甲神人,朗声道“我大秦而今楼船百艘,停于海上,每船千位大秦灵士,枕戈以待!我大秦新学圣人,远在大洋彼岸,控制大圣灵兵,灵兵跨过大洋,高悬于天上,一剑可灭一城之地!”

他的声音越来越响,越来越震撼“元朔虽然地大物博,但有多少城可灭?有多少人可杀?你可知你杀我之罪?”

那金甲神人身躯颤抖,举着大锤却始终不敢落下。

那使臣冷笑道“杀我,便是两国开战,无数生灵涂炭。你要做元朔国的罪人吗?”

那金甲神人大叫一声,性灵呼啸而回,进入金銮殿消失不见。

那使臣哈哈大笑,朗声道“大秦使节,不入番邦朝堂,不拜番邦皇帝,请皇帝出殿迎接大秦使节!”

苏云向天空中的雷云看去,只见雷云之上文武百官的性灵虽然看起来凶悍得很,庄严得很,力量也强大得很,但此刻这些性灵却在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按理来说,面对这种外邦使节的无理要求,最多只是赏赐他们不跪罢了,出金銮殿相迎,想都不要想。

而这些文武大臣,竟然在那儿商议,是否要听从使节的话,有人甚至出言,让帝平委曲求全,出金銮殿会见使节。

苏云啼笑皆非,大感荒唐“水镜先生的敌人,不在国外,而在朝堂之上。他的敌人,不止是守旧循古的顽固旧学,还有掌握朔方权力资源的世家大阀啊。他要面对的危险,比我预想的更大,更多……”

这时,裘水镜走上前来,朗声道“两国开战,动辄亿万钱财化作流水,动辄百万性命化作孤魂,元朔担不起,你便能替大秦担得起吗?”

他走上前来,苏云恍惚间仿佛看到这中年老书生像是走在黑夜之中,月光照耀在他的身上,照亮他前方的路,让他如同行走在水面上。

这一片漆黑的皇城里,只有这位水镜先生的心里还是亮着的。

“三十五年前,大秦人口六百万。”

裘水镜来到金銮殿前站定,转过身来,衣袖一拂,淡然道“三十五年过去,算你一千万。灵士百里挑一,算你十万灵士。而我元朔人口四万万,四百万灵士,你想代表大秦与我元朔开战?放肆了你!”

他话音一落,天空中雷霆交加,劈在那大秦使臣脚下!

那大秦使节一个哆嗦,脚下一软,从台阶上滚了下去。

苍九华用力鼓掌,哈哈笑道“说得好!水镜先生说得好!但可惜,能够开眼看世界的,只有先生一人。”

第二百一十二章 有点饿了

裘水镜黯然,大秦剑阁的苍九华很是聪明,他此来的目的,恐怕是为了试探元朔的虚实。

倘若元朔依旧虚弱,那么便向元朔动兵。倘若元朔强大起来,那么便寻找机会,让元朔陷入内乱和内斗,从而让元朔继续陷入虚弱之中,无法崛起。

这才是大秦派来使节的目的!

裘水镜尽管看出这一点,却有一种无力感,因为元朔国朝廷之中能够开眼看世界的,的确不多!

有人顽固守旧,看不清世界的变化,依旧抱着老祖宗那一套一成不变,新不如旧,言必称古;

有人完全被击垮了道心,觉得元朔的就是落后的,什么都比不上外国,建立在元朔文化文明基础之上的功法神通都应该丢得一干二净,元朔的文化文明也应该丢得一干二净;

更有人跪外国,哪怕是野蛮人一样穷国小国,也觉得对方是人上人,遇到了便要跪下来叩拜一番,高呼洋人老爷以表敬意;

朝堂中还有人像是墙头狗尾巴草,风往哪儿吹便往哪儿倒,看似中庸中正,实则没有任何原则,然而落井下石倒是一把好手。每当人掉进井里,他总会第一个跑过来砸上几块石头正义凛然的痛骂几句,表示自己永远站在正义这一边,当然谁站在井外谁就是正义;

这里面更有甚者,觉得倒向外国也没有关系,不就是皇帝吗?外国人来做,似乎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只要能够保证他们的利益。平日里自己的利益,哪怕是鸡毛蒜皮,稍稍受损,便咋咋呼呼,大声嚷嚷,觉得有天大不公。

就算是元朔国遇到危难,为国捐一点,他们也是一毛不拔的,浑然不知覆巢之下焉有完卵的道理。

裘水镜处在这样的朝廷之内,常有一种空有一身本领而无处使的感觉。

他这次回京,看似风光,皇帝重用,实则是孤身一人拖着一艘破船在火海中前行。

而船上挤满了幸灾乐祸等着他被烈火烧死的看客,却浑然不知破船随时可能四分五裂,让他们也坠入火海。

“万万不能让大秦使节看出元朔比三十年前更加虚弱!”

裘水镜微微一笑,淡然道“我元朔乃是上邦,只是一时不查被你们反超而已,既然而今已经警醒,自然多是开眼看世界之人。别人不说,你身边便有。”

苍九华凛然,看向白月楼,白月楼毕竟是圣人弟子,卖相极佳,在朔方常年有数百年轻男女簇拥追随,自然有一种不凡气度,颇为唬人。

苍九华心中冷笑,向苏云看去,只见苏云长相比白月楼耐看,但此刻却又不知因何发呆走神,于是收回目光,又落在白月楼身上。

白月楼微微一笑,心中暗暗叫苦,有一种骑虎难下的感觉。

“这些年来,皇帝陛下治世,文治武功都功盖当世,早已不是海外番邦所能欺辱。苍师侄,你是使节,我不为难你。陛下。”

裘水镜转过身来,向金銮殿内躬身,声音堂堂贯耳“大秦乃海外之国,突然暴富,不识上邦礼仪。金銮殿乃群臣朝觐之所,海外番邦岂能登堂入室?有辱上邦斯文。陛下在殿外接见,也是礼数。请陛下移驾。”

他话音落下,殿内便传来帝平的声音,笑道“太常所言极是。起驾。”

文武群臣躬身,相继退出金銮殿。

这些文武大臣分为两列,按照官阶高低排序,沿着金銮殿的台阶分立两旁,静静等候。

元朔以黑红为美,朝中文臣武将身上官府多是黑色为底,红色绶带,或以红线在身上绣着各色神兽图案。

又有金吾卫搬动龙椅,搬到殿前,那龙椅的扶手上,两条娇小的金龙突然游动一下,竟然是真的金龙!

苏云也看到在扶手上的两条金龙,不由快步来到楼台前方张望,只见这龙椅上的金龙并非是真龙,而是某种四爪的蛟蟒,即便如此,也是非同小可了。

“若是能够尝他一尝……”

苏云刚刚想到这里,突然群臣交头接耳,议论纷纭,纷纷抬手向自己这边指指点点,各自惊疑不定。

“就是这人,在天道院挑战陛下!”

“……一身本领神通!”

“陛下被逼无奈,动用了仙术!”

……

苍九华也见到这一幕,心头微震,目光落在前方的苏云身上,然而又挪开,落在苏云身后的白月楼身上,心道“元朔的文武大臣都认得他,看来他的确是元朔栽培出来,用来压制我大秦使节的年轻强者。我此行肩负重任,万万不能有失。”

帝平迈步走来,落座在龙椅上。

此时的帝平红光满面,不像从前显得病怏怏的,气色十足。

苍九华拍手,五个大秦灵士驱赶一头盘羊上前,盘羊背上没有楼宇,而是被白布蒙着,高高鼓起。

那五个大秦灵士用力将白布扯下,只见那盘羊背上是一个青铜圆台,圆台是由四只人立起来的青铜盘羊共同托起,圆台与羊角之间,承载着一只巨大的眼珠。

那眼珠子外面一片漆黑,里面则是眼白,与常人大异。

突然,眼珠子滚动一下,眼白中一片光幕射出,在金銮殿与盘羊之间浮现出无数符文阵列,还有各种符文方程,文字图案,复杂至极。

元朔满朝文武纷纷张望,各自发出惊叹。

“这是功法神通的奥妙!”

“周天星斗阵列!好像与传统的三垣排列不同!”

“龙脉走势,地理建筑,很是不凡!”

“还有灵器灵兵制造,也极为高明!”

……

苍九华起身,来到楼台前,微微欠身,朗声道“元朔皇帝陛下,这是大秦献于兄弟之邦的礼物。这些功法神通等文献,乃是我大秦十几年前的学问,今日进献给元朔,帮助元朔走出蒙昧。”

朝中文武一个个大怒,纷纷出列呵斥,正是那些守旧的文武,无非说奇技淫巧,有辱圣人学问云云,口诛笔伐。

然而又有文武大臣出列,说洋人功法精湛绝伦,满怀善意而来,理当接纳叩谢,并且回礼。

还有人冷笑,有人不置可否,一副坐山观虎斗的模样。

裘水镜出言笑道“陛下,大秦兄弟之邦,算是有心了。不如就收下,赐给使节一些十年前的旧物回礼,陛下以为……”

“且慢!”

苍九华笑道“水镜先生,这些文献学问,不是这么拿的。我这一路走来,所见的是元朔百姓衣衫褴褛,佝偻,如蝼蚁苟活,饥民面带菜色。各地水灾旱灾蝗虫瘟疫,浑然不像是久负盛名的天朝上邦,因此担心来错了地方。这些文献学问,须得考校,才能拿走!”

他哈哈大笑,朗声道“久闻元朔有天道院,其中士子乃是元朔第一等聪明智慧之人,因此请陛下派来一些天道院士子,来学我大秦十多年前的学问。倘若能学会几道神通,通过考核,送于元朔无妨。倘若不能……”

苍九华微笑道“蛮夷之邦,有何德何能盘踞在这片沃土上?此地物华天宝之地,大秦合当居之!”

朝中文武顿时震怒起来,主战派便要动手杀人,守旧派要杀这些番邦蛮子祭天,又有投降派叫着投降,骑墙派看热闹。

突然,帝平道“裘爱卿,你是天道院太常,你以为呢?”

裘水镜躬身笑道“此等小事,何须出动天道院士子?陛下,使节的车辇上,不是有我元朔才俊吗?不如便让这位才俊小试牛刀。倘若不成,再让天道院士子出来教训番邦使节也为时不晚。”

帝平瞥了瞥苏云,挥手道“恩准。”

裘水镜直起腰身,又向一旁骑墙看热闹的薛青府薛圣人点了点头,薛青府纳闷,但还是回报以微笑。

裘水镜突然张口,喝道“白月楼白士子,你是天道院士子吗?”

薛青府呆了,心中咯噔一下“姓裘的要拿我弟子祭旗?”

白月楼也呆了呆,连忙回话道“不是。”

裘水镜脸上笑容敛去,喝道“那么,带着你的扈从,学一学番邦十年前的学问!”

“我的扈从?”

白月楼眨眨眼睛,目光落在苏云身上,电光火石般醒悟过来“水镜先生口中的扈从,便是大师兄。其实,先生知道我的本事要比大师兄逊色一筹,所以主要是打算让大师兄来压一压番邦气焰!”

他也是聪明人,心中有些酸楚“水镜先生也是我半个老师,难道老师认为,我不如大师兄?我偏偏要学会这番邦学问,让他高看我一头!”

他款款来到苏云身边,向空中的符文大幕看去,顿时双眼一抹黑“看不懂!完全看不懂!”

白月楼依旧从容不迫,让苍九华心中暗道一声糟糕“此人胸有成竹,难道元朔的学问真的精勇猛进到这种程度?还是说,此人的才智太高,能够在短短时间参悟出这些文献中的内容?”

他却不知白月楼经常满面笑容的迎接少男少女的欢呼与恭维,早就做到天崩地裂而不形于色的程度。

——圣人所教,别的不说,脸皮一定够厚。

苍九华取出一块怀表,注视着指针,开始计时,道“一个时辰后,考校白兄所得。”

而元朔这边,监天司的官员祭起一口计时的大钟,比苏云的黄钟要简陋很多。

白月楼身旁,“扈从”苏云打量大秦的符文阵列和各种方程,灵界中传来莹莹的声音,诧异道“这里的学问,的确要比天道院文渊阁中的学问高明了许多!”

苏云性灵道“不过,他们的周天星斗阵列是错的,他们是以太阳为中心计算周天星斗,这样是计算不出完整的七十二洞天。难怪是十多年前的学问。”

莹莹飞速演算,道“好像这些文献中,都多多少少隐藏着一些错误,大秦的灵士使坏,故意留下这些破绽。元朔的灵士倘若修炼了,上了战场,肯定会被他们的灵士抓到这些破绽,直接要了性命!”

苏云这些日子随她修行,虽然依旧无法将她的知识统统学来,但是眼界见识却比从前高了许多倍,立刻也寻出几处破绽。

他蹲在地上,写写画画,而白月楼则是一身白衣,迎风而立,背负双手,目视符文大幕,尽显从容。

两人高下,一眼分明!

苍九华皱眉,额头钻出一滴滴冷汗,随即冷汗被他逼回体内“这个白月楼,难道真的如此强大?难道他真能一看就会,触类旁通?不可能有这样的人……可是,他不动声色便擒走了七大天神……”

苏云与莹莹一边交流,一边学习,一个时辰过后,苍九华啪的一声将怀表合起,喝道“时间已到!”

与此同时,监天司的大钟发出当的一声大响。

白月楼哈哈大笑,正要说话,突然苍九华长声笑道“既然有两位士子学习我大秦的学问,那么今日便考校这位士子!”

他伸手指向苏云,元朔满朝文武一片哗然。

“这次考校,要分出胜负生死,方能见学问!”苍九华沉声道。

元朔满朝文武更是哗然,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苏云听到自己耳畔边猛地传来一声充满野性魔性的嘶吼,像是有什么残忍的魔神,亮出了爪牙,等待厮杀,等待撕碎对手!

“有点饿了。”他舔舔嘴唇。

————宅猪那个朋友看过你们的建议,决定还是听从大家意见,剃光头发。

第二百一十三章 直接吃掉

“魔物又出现了!”

此时道圣与圣佛已经进入皇宫,远远便感觉到魔神的苏醒,狰狞又桀骜,充满了贪婪的玉望。

他们二人都已经是神话传说中的人物,也不由得各自一惊,急忙加快脚步。

同一时间,梧桐带着焦叔傲施施然走入皇宫,也在向金銮殿走来。

“在这里修炼,对于人魔来说就是无上圣地!”

梧桐舔了舔红唇,低声道“东都的魔性,浓烈无比,恐怕会将天下间的魔都吸引过来吧?我已经感受到许多潜伏在东都中的魔,不过这头魔,应该是一尊魔神吧?”

她进入皇宫,竟然如入无人之境,任何侍卫看到她和焦叔傲,都视而不见,任由他们穿过守卫森严的皇城,向金銮殿走去。

这正是人魔的强大之处。

就在这时,梧桐看到道圣从另一条道路走来,不由心头一惊。这时,脚步声传来,第三条道路上,一个身形瘦高金灿灿的僧人走来。

三人照面,都各自一惊。

“道圣!”

“圣佛!”

“人魔!”

三人猛地停下脚步,僵在原地,各怀心思。

梧桐虽然可以蒙蔽大部分人,但是道圣和圣佛的修为实在太高,性灵纯粹如一,道心上几乎没有半点杂质,她根本无法蒙蔽这两位元朔神话。

圣佛却没有看他,而是注视着道圣,突然开口,声音铿锵,有如金石“人魔出世,天下必将大乱,道兄何不降妖除魔?”

道圣笑道“天下大乱,人魔出世,留下人魔来降妖除魔。”

圣佛长眉抖动“道兄嫉恶如仇,为何改了主意?”

道圣悠然道“有人告诉我人魔未必是魔,可能并非是人魔引起灾难,也有可能是人魔追随着灾难,因此每次大的灾难中都可以看到人魔。我不知他说的是否有道理,所以想验证一下。”

梧桐心中微动,顿时知道这是谁的话“苏士子真的这么想吗?”

圣佛道“你被蛊惑了。”

道圣哈哈大笑,转过这道弯便直接来到金銮殿前,但三人谁也没有动弹一下。

道、佛两大显学史上曾有多次龌龊,两大显学之间斗法,更是斗得头破血流。

两大显学都想往朝堂中安插人手,也有争权夺利的事情发生,曾经有一朝元朔大帝便借此机会打压佛道两大显学的势力,让两家辩法,输者人头落地,结果两大显学争辩起来,一下子死了数千灵士!

明面上两大显学之间和和气气,然而暗地里争斗的事情不在少数。

道圣与圣佛更是屡次明争暗斗,并不那么和睦。

他们二人相争,却把梧桐绊住,让梧桐也无法进入金銮殿。

金銮殿前,苏云低下头,内心中有一种难以言喻的野性。

来到东都第二天,他想放肆一回!

他的头颅低下,眼睛却在往上瞄,看向文武百官,看向帝平。

帝平坐在龙椅上,目光也在向他看来,正巧看到他的双眼。

两人目光交错,帝平像是看到了一只迈步走来的猛虎,不断抖动着身上的皮毛,让自己支棱起来,一边走还要一边发出咆哮!

“好野的小子!”

帝平心头微震“朕会亲自驯服你。朕拥有了真正的仙法,就算与你同境界一战,也远超于你!”

“这第一场,考校的是周天星斗阵列之术。”

苍九华开口道“周天星斗阵列之术,牵扯到第七灵界,元朔国对第七灵界应该有所了解吧?”

他此言一出,便见元朔国的各位文武大臣都在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分明连何谓第七灵界都不清楚。

苍九华哈哈大笑,摇头道“看来元朔还是闭塞,不知这第七灵界。水镜先生,当年你在剑阁求学,应该接触到第七灵界罢?”

裘水镜淡淡道“当年我在剑阁时,与大秦的几位师兄已经开始研究第七灵界,但并未将所有第七灵界寻找出来。”

“蕴灵境界,开辟洞天,六大洞天连接六大灵界,而其中五个灵界都只是第七灵界的投影,只有自己开辟的灵界和第七灵界是真实的。”

苍九华道“而第七灵界是碎片,共有七十二块第七灵界。周天星斗阵列之术,便是计算七十二座第七灵界的法门。同样,周天星斗阵列之术,也是一种极为厉害的战斗之法。”

他冷笑道“水镜先生敝帚自珍,没有把周天星斗阵列之法传给朔方?”

裘水镜瞥了在场的文武大臣一眼,其中一些大臣不敢与他对视。当年裘水镜留洋归来,打算推行教育改制,把国外的先进学术传到元朔,其中便有周天星斗阵列。

当时,朝堂之上有过论战,监天司那帮官员以传统的周天星斗阵列来与裘水镜对决,结果一败涂地。

朝廷虽然认同了海外的周天星斗阵列,然而却认为不能传到民间,否则民间学到了,强大起来,必会造反作乱。其实无非担心这种新学,会让世家没有优势,平民崛起,分割了世家的利益。

因此,周天星斗阵列的新学被封存起来,裘水镜力争,这才勉强在天道院内小范围传授,然而每当裘水镜打算推广到全国,便被众多大臣压了下来。

当年裘水镜带来的先进道法神通,也都是以这样那样的理由封禁起来,并未推广出去。

现在,苍九华直接拿出大秦国十年前发展出的周天星斗阵列,满朝文武骇然的发现,他们三十年前封禁的那套先进学问,竟然已经大大落伍!

“周天星斗阵列自然已经传了。”

裘水镜淡淡道“非但传了,而今元朔的周天星斗阵列,上至王公国戚,下至贩夫走卒,无人不会无人不晓。”

苍九华将那些元朔官员的表情收在眼底,哈哈大笑,突然笑容敛去,喝道“高福,领教这位元朔师兄的周天星斗阵列!”

他话音一落,便见一位身材高大的大秦灵士越众而出,一边向前走,身后一边发出天崩地裂的巨响,那是一座座洞天在空间中旋转、膨胀,爆发出的异响!

那位名叫高福的大秦灵士气血不断提升,越来越强,而他身后的洞天数量也很快超过六座!

元朔国满朝文武动容,尽管有不少世家的子弟通过天道院,接触到周天星斗阵列,但是因为固步自封,元朔能够修成的灵士还是少之又少。

再加上以太阳为中心计算周天星斗阵列,也是错的,无法准确计算出来,因此更难修炼。

而那个名叫高福的大秦灵士在空中行走,短短时间便径自开启了四十八座洞天!

不仅如此,他的洞天数量还在不断增多!

另一边,苍九华轻轻点头,但见几个大秦灵士纷纷躬身一拜,但见盘羊背上的灵器四羊方台越来越大,化作一座方圆数亩大小平台。

至于四羊方台中央供奉的那只怪眼,则被几个灵士收了下去。

那灵士高福走到平台之上,气血达到极致,身后大大小小的洞天五十六座,颜色各异,壮丽非凡!

那些洞天遍布在他身前身后,洞天之后,是一片片瑰丽的山河,如同一片片异域世界,或者秀丽如画,或者冰雪连天,或如地狱,让人叹为观止。

苏云则是老老实实的从楼台上纵身一跃,跳到那四羊方台上。

那灵士高福目光落在他的身上,面带笑容,比了比苏云的身高,笑道“小兔崽子,你叫什么名字?”

苏云正要说话,那灵士高福笑道“不用说了。我突然间不想知道了。我剑阁灵士,不需要知道死人的名字。”

苏云错愕,默默点头。

那灵士高福居高临下俯视苏云,傲然道“念在你是元朔蛮夷,尚未开化,我可以给你一次出手的机会。只有一次机会,你需要把握住!”

苏云继续默默点头。

灵士高福淡淡道“蛮夷,你可以出手了。”

“轰!”

苏云身后空间扭曲,七十三座洞天一发涌现出来,被一股诡异强大的力量扭曲,竟然出现在同一个平面上!

七十三座洞天,宛如是同一座洞天!

从这些洞天中传来的天地元气极为恐怖,在一刹那间便将他的气血提升到极致!

“不好!”苍九华瞪大眼睛,眼珠子几乎迸出。

灵士高福目光呆滞,急忙催动神通,然而已经来不及。

苏云探手向他抓来,狂暴气血压迫得他的神通直接瓦解!

那股气血侵袭过来,让他大脑一片空白,没有半点气血,眼前顿时一片黑暗,不由绝望“我要死了!”

然而苏云这一抓,却只是将他抓住,径自拎了起来。

苏云张开嘴巴,脑子里却在诧异“我为何张嘴……”

这时他听到自己下巴传来咔嚓一声轻响,心道“我下巴脱臼了。”

但那并不是下巴脱臼的声音,而是他的嘴巴在疯狂生长的声音。

“吼——”

七十三座黄钟形态的洞天,洞天内壁上浮现出二十四神魔,此刻所有神魔统统变化成饕餮的形态。

七十三洞天宛如七十三张大嘴,兴奋无比的一起发出嘶吼!

苏云的嘴巴咔吧咔吧的膨胀,变大,如同兜天的大嘴,把高福拎起往嘴巴里塞去!

“阿弥陀佛!”

一声佛号传来,一道佛光飞至,唰的一声将高福卷走!

苏云怒吼,突然催动饕餮神通,体内气血暴走,整个人飞速变化,身躯竟然变化为一头鬼面饕餮!

七十二洞天中的天地元气,一发化作饕餮元气,让他的修为疯狂提升!

呼——

苏云头下脚上倒立起来,舌头探出,将那头巨大如山的盘羊卷起,在满朝文武和大秦众多使节的众目睽睽之下,把那头盘羊,连同四羊方台一起,硬生生的塞入口中!

那盘羊凶悍无比,但面对化作饕餮形态的苏云,竟然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只剩下两只后脚在外蹬了两下。

苏云所化的饕餮上下抖动肚子,抖了两抖,终于把那盘羊完全吞下,于是巨大的舌头甩出,抹了抹嘴唇。

四周,到处是目瞪口呆的人们。

苏云恶狠狠向四下里看去,突然清醒过来,连忙催动黄钟镇压心魔,只听他脑海中一声钟响,他的体型飞速变化,渐渐恢复如常。

金銮殿前,目瞪口呆的人们还是没有回过神来,裘水镜、薛青府等人对苏云知根知底,此刻也是看得呆了。

苏云取出一块手帕,擦了擦口唇,有些不安的站在那里。

“果然是半魔!”梧桐恰恰走来,眼神中充满了兴奋。

第二百一十四章 裘水镜弄权

金銮殿前,还是一片沉默,只有那几只盘羊不安的抖动着小尾巴,惊恐的看着苏云。

盘羊巨兽,绝对是生猛至极的异兽,甚至带有魔性,否则也不会造成西方三十年动乱。

然而苏云刚才一口一只,生吞下去,让这些盘羊惶恐万分,恨不得逃走。

“这个看起来饭桶的少年,实际上很强啊!”

苍九华额头的冷汗终于压制不住的冒了出来,转头看向白月楼,心道“难道说我看错了?他才是那个饭桶?”

白月楼站在那里,面带和煦如春风的笑容,仿佛苏云的作为对他来说不过如此。

白月楼心中浪涛澎湃“今后打死我,也不挑战大师兄了,我做老二便是。连盘羊也一口一个,太凶残了!”

他神态如此从容,让苍九华又有些疑虑,心道“难道我想多了?这元朔满朝文武,无不震惊,只有少数几人还能冷静,但此人却依旧不动声色,显然是深不可测!他的实力,只会更强。元朔的实力……”

他后背冷汗津津,深深感觉到骑虎难下,突然厉声道“元朔士子,修炼魔道,为祸苍生,我大秦……”

“没错!”

一个文臣越众而出,躬身道“陛下,我元朔乃五千年泱泱大国,圣人辈出,这士子用魔道胜大秦友人,其心可诛,其罪可诛!请陛下下令,处死此獠,挽回我元朔颜面。”

苍九华呆了呆,心道“这人是我大秦安插在元朔的细作吗?好像不是,但为何替我大秦说话?”

帝平不置可否,侧身向裘水镜道“太常以为黄侍曹所言如何?”

裘水镜躬身道“陛下,此乃脱胎自周天星斗阵列的神魔二十四变,果真厉害。番邦大秦,蛮夷之地,只知道周天星斗阵列,不知其中变化,所以误以为是魔道。殊不知此乃堂堂正正的正道!”

他瞥了那黄侍曹一眼,道“至于黄侍曹老眼昏花,不知周天阵列的神通变化,臣以为,黄侍曹当辞官归乡。臣听闻黄侍曹老家岭南新开了一个劫灰厂,不如请黄侍曹去岭南支援劫灰厂,挖劫灰罢。”

那黄侍曹大怒,对裘水镜痛骂不绝。

又有一位大臣出列,跪拜在地,高声道“陛下,裘太常弄权……”

帝平挥手,不耐烦道“一起拖下去,把黄侍曹和中散大夫一起送去劫灰厂。”

立刻有金吾卫上前,将黄侍曹和那中散大夫拖下。

其他朝臣噤若寒蝉,均知裘水镜得皇帝器重,任何人权势都无法与之抗衡。

帝平起身,向那个高瘦僧人见礼“圣佛出关,可喜可贺。”

刚才正是圣佛出手,从苏云口中救下那大秦灵士高福。圣佛将高福放下,双手合什,道“方外之人,参见陛下。”

他虽然向帝平见礼,但是目光却依旧落在苏云的身上。

苏云此刻还在回想刚才那一幕,心中突然生出莫大的恐惧“我这是怎么了?为何突然变化为饕餮?我还吃了一只盘羊!那盘羊个头那么大,我竟然把它吃了……味道还不错,但是生的!”

他有些不寒而栗,觉得自己的体内好像住着另一个邪恶强大的存在。

他的灵界中,莹莹惊恐莫名的看着苏云的性灵。

刚才苏云变化为饕餮时,她看到苏云的性灵也变化为一头饕餮,好生可怕。

现在苏云的性灵恢复,在怔怔出神,她也不敢近前。

“莹莹,刚才水镜先生说,我变化成饕餮,是脱胎自周天星斗阵列的神魔二十四变。”

突然,苏云清醒过来,询问道“这岂不是说,我的确可以变化为饕餮?”

“不是这样的!”

莹莹气结,恨不得冲上去对着他的脑门拍书本,狠狠敲一敲他的脑壳,只是不敢,气道“你刚才变化成饕餮,绝对不是什么神魔二十四变!而是你被什么东西操控了……”

苏云出神,像是没有听到她的话,喃喃道“我觉得水镜先生的话大有深意……”

“深意你个头!”

莹莹气急败坏道“根本不存在神魔二十四变!而是你被一头饕餮上身了!再这样下去,你会变成另一个饕餮!”

苏云继续道“……水镜先生的深意,我想我是明白了,肯定是造化之术!是了,洪炉嬗变中便有造化之术!造化之术可以改变气血,改变肉身,倘若将饕餮格物到极致,我的确可以催动饕餮神通,性灵化作饕餮!”

莹莹呆了呆,吃吃道“你这么一说,好像有道理……”

她突然醒悟过来,继续气急败坏道“但是你刚才变成饕餮,绝非你的神通所为!你是被饕餮魔神上身了!”

苏云自顾自道“性灵与肉身一体,性灵受伤,肉身也会受伤,性灵变化成饕餮形态,那么肉身也会变化成饕餮形态。也即是说,这门神通倘若这么施展的话……”

他突然催动洪炉嬗变,提炼造化之术,观想饕餮,他的性灵渐渐发生变化。

莹莹神色呆滞,只见苏云的性灵突然从人形态变化为魔神形态,双手嗤嗤作响,生出利爪,身上一片片鳞片生长出来,头骨四面八方生长,越来越大!

“这……”莹莹完全呆住。

苏云记忆深处,一条长长的舌头正在试图突破他的记忆封印,突然那舌头收了回去“这小子,这样也能格物我?不可再壮大他……”

圣佛迈开脚步,向苏云走去,就在此时,苏云全身上下突然发生奇妙的变化,身上长出鳞片,鳞片颜色瑰丽,排布成各种饕餮才有的纹理!

圣佛惊讶,停下脚步,催动佛门天眼,上下打量苏云。

只见苏云身躯变化,筋躯节节隆起,越来越高大,一颗头也在向饕餮的头颅变化!

嘭!嘭!嘭!

他的身后,大大小小的洞天浮现,七十二洞天泛着各色的光芒,洞天的内壁,一切神魔烙印悉数化作饕餮烙印!

源源不断的饕餮元气,从第七灵界中滚滚而来,让他的修为疯狂提升!

圣佛仰望这尊魔神,眼中的光芒渐渐暗淡下来“善哉,善哉。”说罢,转身离去。

他先前是抱着封印苏云的心态而来,雷音阁主托梦给他,请他封印苏云,免得苏云记忆中的那些神魔突破封印。

适才,苏云也的确失控,被魔神饕餮侵占,然而在紧要关头,苏云却又再度将饕餮镇压,撵回封印之中。

这一点,已经让圣佛震惊不已。

而现在,苏云竟然在他将要出手镇压之前,再度变化成饕餮!

这次变成饕餮,那就不是被饕餮侵占神智侵占性灵了,而是苏云掌握了一种高深的神魔造化之术!

苏云自己随时可以变化,随心所欲。

“被镇压在他记忆中的饕餮,暂时无法逃脱,反而因为他催动这种神通而不断被吸收元气。虽然依旧不安全,但没有必要在这种场合镇压他。”

圣佛目光落在梧桐身上,迟疑一下,心中默默道“饕餮如此,那么人魔也先放一放。”

苍九华心头大震,目光落在正在尝试动用饕餮真身的苏云身上,心道“他的饕餮真身是刚刚修炼出来的,也就是说,他的确是刚刚从周天星斗阵列中领悟出来的!世上真有如此强大的领悟力?那么……”

他看向白月楼,白月楼向他微微一笑。

苍九华有些眩晕“他的资质,恐怕更高!难道水镜先生,真的振兴了元朔?可是,为何民间还是一幅破败景象……”

裘水镜也是迷茫万分,他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苏云真的掌握了这种神魔造化之术,当众炼成了饕餮真身!

就在这时,突然只听得轰隆一声巨响,那大秦灵士高福被化作饕餮的苏云一拳打得四分五裂!

大秦使节暴怒,杀气腾腾。

苍九华面带青气,厉声道“元朔皇帝,胜负已分,为何还要杀我高福师弟?”

帝平不答,有大臣道“陛下,这士子野性难驯,恐怕是坏了两国的友谊。请陛下发落!”

苏云散去饕餮真身,身躯缩小,不解道“适才使节说了,分出胜负生死,方能见学问深浅。他只是败了,我还没打死他。现在打死了他,才算验证学问深浅。”

“有辱斯文——”一个老臣指着他颤声道。

裘水镜道“陛下……”

帝平懒洋洋道“赵常侍年迈了,大岭南正需要赵常侍发光发热,那么赵常侍便一起去岭南挖劫灰罢。”

他站起身来,淡淡道“大秦使节远道而来,舟车劳顿,你们拟赏,再交给朕过目。请使节下去歇息罢。白士子与苏士子留下,裘太常与薛太尉也进来见朕。”

苍九华张了张嘴,却没有说什么,心道“也罢,先安顿下来,这元朔的年轻人虽强,但文武官员却多有没骨气的,留下来多住几日,便可以徐徐图之。”

白月楼微微一笑,走下楼台,下了盘羊,神游一般来到苏云身边。

苏云张嘴,嘴巴里却伸出一条饕餮的分叉舌头,连忙彻底散去饕餮神通。

“跟我来。”白月楼从容不迫道。

苏云跟上他,两人一前一后,来到裘水镜身边,跟着裘水镜和薛青府向御驾走去。

第二百一十五章 野兽苏云

薛青府瞥了苏云和裘水镜一眼,笑道“裘太常这次大出风头,连贬数位大官,圣眷正隆,威震朝野,令百官不寒而栗。不是好事啊。”

裘水镜道“老师赐教。”

薛青府跟上帝平的御驾,不紧不慢道“黄侍曹黄家,中散大夫卫家,赵常侍赵家,这些都是有名的大世家,以往哪一朝大帝都敬重有加,从未断过人家的官职。你剥夺了这几个世阀的官职,便是得罪了这些世阀。但是这是坏事,未尝不能变成一件好事。”

他抬头,看着皇帝的御驾,笑道“黄侍曹有个弟弟,名叫黄淳风,让他接替黄侍曹,继任侍曹之位。黄家要的是官位,至于黄侍曹,让他去岭南挖劫灰便是。如此一来,你向黄家表明,你是对事不对人,对人不对黄家。黄淳风上位,他便是你的人,黄家也保全了侍曹之位,岂不是两全其美?”

裘水镜静静地听着。

苏云和白月楼跟在他们身后,也仔细倾听,心中各有感悟。

薛青府笑道“黄家如此处理,卫家也如此处理,赵家也是如此。你既在朝堂上立威,又安插了自己的人手,还不得罪其他世家。这便不是两全其美了,而是三全其美。”

裘水镜赞道“老师高明,但我不取。”

薛青府怔了怔。

裘水镜道“我宁可直中取,不向曲中求。学生所要做的,是改变这个国家,改变这个世道,改变元朔的积贫积弱!世家垄断资源,进而垄断教育,垄断教育进而垄断学识,造成元朔的贫弱。我要开教育,推教化,那就必然要对世家下手!”

他精神振奋,向前走去“我既然已经得罪了三大世家,那就得罪到底,趁着圣眷正隆,我当从天道院士子中选拔出类拔萃的才俊,安排到这些官位上去。这些人,才是我变法的本钱!”

“你注定失败。”

薛青府跟上他,叹息道“你将头破血流,粉身碎骨。你想得太好,但是忘记了一件事情。”

他的目光落在帝平的身上“皇族,才是最大的世家。你变法的希望全系在皇帝一人身上,但皇帝若是改变主意了呢?就算皇帝不改变主意,皇族改变主意了呢?”

裘水镜道“老师,这就是你我的不同。我为的是变法,是改变这个国家积贫积弱受外国欺压的命运,你不是。你只是为了自己的野心。”

薛青府沉默下来,突然笑道“但我的路,更容易成功。”

“这才是悲哀的事情。”

裘水镜面色平静道“因为你成功了的话,元朔还是原来的元朔,一切都不会改变。”

前方,帝平的御驾在果园中停下,笑道“几位爱卿在说些什么?快点过来。”

薛青府与裘水镜走上前去,苏云和白月楼跟在后面。

帝平身边都是宫女太监,缓步而行,指着皇宫中树上的成熟的果子,道“这玉皇山上结的果子,味道愈发甘美了,去摘下一些尝尝。”

宫女太监们去摘果子,帝平笑道“你们也无需拘谨,四处坐坐便是。苏爱卿,你随我来。”

苏云怔了怔,跟上帝平。

“通天阁的苏阁主,权位很大,手段通天,你有这身份,朕不得不封赏你。但你敢来东都领朕的封赏,出乎朕的预料。”

帝平感慨道“你胆子很大!”

“敢打皇帝,自然胆子不小。”

苏云笑道“陛下……”

帝平露出戏谑之色“苏兄,你还是胆怯了。”

苏云咬牙,扬眉道“弟平兄弟说我胆怯什么?”

帝平哈哈大笑,声音洪亮,远处薛青府听到笑声,仰头看来,低声道“水镜,你猜他们在说什么?”

裘水镜道“那么我若是削藩,削各大世家利益,薛圣人是否支持?”

“我支持没用。”

薛青府收回目光,淡淡道“你的政令出不了东都。政令,是由官来推行的,大大小小的官员,形成了统治全国的网络。这些官员,往往是来自各大世家,你的政令为的是削弱他们,还想让他们执行?”

“你猜,他们在说什么?”帝平回头看向薛青府和裘水镜,低声问道。

苏云道“政见之争。”

帝平仰头,笑道“他们争的便是这个,争名,争利,争路线对错。你呢?苏兄弟,你争的是什么?”

苏云眼帘垂下,想起天市垣中的低贱妖族,想起朔方底层的百姓,又想起千瓦昂东都这一路上的见闻,有些不知该如何回答。

“你或许是想飞黄腾达,成为达官贵人,或许想才华盖世,著书立传,成为圣人,或许是想积累财富,福荫子孙后代,又或者有勃勃野心,甚至想坐在朕的位子上!”

帝平背负双手,面色明朗,笑道“这世人一辈子梦想的事情,朕一出生,就有了。这些争了一辈子的东西,对朕来说是我一出生就有的东西,不值一提。你们求名求利,为身家,为性命,为娇妻美妾,为子孙后代,为江山社稷,云云种种,朕都不在乎!”

苏云道“弟平兄弟在乎的是自己的性命。”

“没错!我拥有了一切,唯一没有拥有的,便是永生!”

帝平面色突然阴沉下来,道“所以我在继承皇位之后,便开始谋划永生之路,成仙之路。薛太常试图操控我,架空我,朕岂能容他?让他滚回朔方告老还乡!”

他拂袖道“裘太常天天念叨变法,根本看不出朕想要什么,朕懒得用他!只有曲太常一心一意的研究长生,所以朕重用他,让他率领这世上最聪明的一批人去天市垣。曲太常的确不负朕,竟然真的打开了仙界,让朕长生有望!”

他面色愈发阴沉,咬牙道“贼!甚至包括你苏阁主,你们都是贼!”

苏云愕然。

刚才帝平还有说有笑,甚至可以与他开玩笑,称兄道弟,但眨眼间便杀气腾腾,阴冷无比,当真是喜怒无常,难以捉摸。

“天门镇是我的,八面朝天阙也是我的,是你们这群人,这群野心家夺了我的长生!”

帝平恶狠狠道“朔方七大世家,朔北老瓢把子,朔方侯,还有薛圣人,无人区神王妖王,都是贼,都该死!”

他喘了几口粗气,又开始咳嗽起来。

“看来帝平的病根并未完全好透。”苏云心道。

“朕让裘太常继续曲太常的研究,弄出大一统功法,但他偏偏不干,他偏偏三心二意,偏偏要变法,他根本不知道朕的心意!”

帝平吐出浊气,冷冷道“才死了一些天道院士子,他便心疼起来,说三道四,朕岂能容他?所以朕要将他发落到朔方去,让他这条大鲶鱼,去搅浑朔方的水。”

他转过脸去看正在与薛青府说话的裘水镜,脸色阴云密布“但他也成为了贼。他竟然拿着最后一面朝天阙要挟朕。该死,真该死!”

苏云打了个冷战。

裘水镜似乎感应到帝平的目光,回头看来,帝平脸上眨眼间仿佛阳光拨开乌云照来,变得灿烂朝气。

苏云又打了个冷战“魔!皇帝才是人魔!他比梧桐可怕太多太多!”

“裘水镜得到长生法,借你之手向朕展示,所以你也是贼!”

帝平瞥了苏云一眼,冷笑道“你住在天门镇,你也偷了朕的长生法,朕的仙法!你们都是贼,还拿着仙法来胁迫朕,要朕做这个,做那个!”

苏云冷冷道“陛下到底想说什么?”

“苏兄弟。”

帝平又换了一副面孔,笑道“朕可以给你一切你想要的,只要你给朕完整的仙法,朕可以满足你一切愿望!”

苏云摇头道“陛下误会了,我只知道筑基与蕴灵境界的大一统功法。更高深的,我一窍不通。”

帝平连忙道“你可以从裘水镜和薛圣人那里套出来后面的功法,我看得出来,他们虽然彼此不对付,但对你都很欣赏。”

苏云道“陛下,我若是有仙法,我一定会传授出去,让元朔壮大起来,可以抵抗外敌。陛下能做到吗?”

帝平脸色剧变,冷冷道“这世上只需要一个皇帝,一个长生不死的皇帝!”

苏云摇头,转身向裘水镜和薛青府走去。

帝平看着他的背影,目露杀机。

苏云停步,慢慢转过头来,鹰视狼顾,野性逼人。

两人目光交错,苏云继续向裘水镜和薛青府走去。

“这只野兽!”

帝平大怒“朕一定要驯服你!”

苏云离开皇宫,返回贤良院,心中迟疑,东都的确不是一个善地,如裘水镜所言,自己毕竟只是一个小小的士子,不易久留。

“或许做个督外司少史是个不错选择。”他心中暗道。

这时,白月楼匆匆走来,叫苦道“大师兄救命!”

苏云诧异道“何事?”

“那大秦使节苍九华,请我吃饭!”

苏云失声笑道“你去吃便是,何必问我?”正说着,他突然饥肠辘辘,觉得有些饿了。

“不对,不对,我明明在皇宫里吃掉了一头盘羊,那头盘羊小山般大!”

苏云微微蹙眉,摸了摸肚子,勉为其难道“大家都是格物院的师兄弟,我陪你去吃饭便是。不过话说在前头,我只管吃饭,不帮你打架。”

白月楼连连点头“有大师兄撑腰,我胆气便壮多了。”

“再加上大师姐如何?”少女梧桐从外面走来,焦叔傲悄无声息的跟在她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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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六章 山野之人

玉皇山第七重,这里繁华无比,犹胜江南,玉皇山瀑布在这里化作了飞云湖,湖天一色,水面平静无波,静如镜面,映照天上飞云。

白云行于湖面之上,抬头望天,天空湛蓝如洗。

当年楼班建造东都,在建造这里时,担心破坏了飞云湖的美感,于是沿湖筑坝,在湖边筑建一道道堤坝,堤坝将东都第七重的楼宇与飞云湖分开,免得污染飞云湖。

这些楼宇则是沿山而建,鳞次栉比,一栋栋高楼大厦如同龙鳞,覆盖在玉皇山上。

苏云坐在飘涯楼的神仙居中,向湖面看去,只见几叶飘于湖面之上,舟下白云悠悠。

“真是仙境一般。”

苏云旁边的白月楼赞叹道“东都气象,非同凡响。”

苏云微微一笑,东都的景致之美,令人叹为观止,但是说仙境,那还是要逊色许多。

他见过仙境,当真是无以伦比。

飘涯楼神仙居取的是飘泊天涯的意思,往往是外邦使节所居之地。

苏云收回目光,看向其他宾朋。

此次苍九华宴请宾客,可不是专门请白月楼一人,还有几位东都的一些世阀子弟,多是年轻才俊。

这些世家子弟,器宇不凡,在宴席上谈笑风生,八面玲珑。

苏云这次是作陪,因为吃了盘羊,打死了高福,被苍九华敬重,因此得了个白月楼下首的座位。

“那几头盘羊哪里去了?”

苏云把自己席位上的饭菜清扫一空,饥肠辘辘,东张西望,没有寻到那几只盘羊,于是连连在宾客中张望,狐疑道“难道那些盘羊变化成人,隐藏在这些宾客中?”

梧桐独自坐一席,就在苏云旁边,只吃了两口,见苏云东张西望,于是示意焦叔傲把自己的饭菜送到苏云的桌上,道“我吃不惯这些食物。”

苏云称谢,继续狼吞虎咽,瓮声瓮气道“师妹,你平日里吃些什么?”

“水,或者扭曲的性灵。”

梧桐道“人们都说我吃人,其实是不吃的。”

苏云惊讶不已,他的灵界中,莹莹取来纸笔,认认真真的记录人魔的习性,打算格一格人魔。

她与人魔有仇。

梧桐道“这些世阀派子弟前来赴宴,恐怕对你不利。”

苏云将饭菜吃完,还是有些饥饿,白月楼看得胆战心惊,连忙把自己那份也推过来,唯恐他把自己也吃了。

梧桐继续道“水镜先生说你是白月楼的扈从,其实是给元朔贴金,让元朔的脸面好看一些。但苍九华只要稍加打听一下,便知道你究竟是谁。元朔的实力到底如何,他还是会试探,并且还是能试探出来!”

苏云放下食物,目光越过众多宾客,落在苍九华身上,苍九华身边多是大秦的使节,然而在他旁边,却有几个元朔人作陪,显然身份地位极高。

梧桐仿佛认识这里的每一个人,不紧不慢道“苍九华左边黄衣的,名叫温雁峰,温丞相之子。温雁峰旁边紫衣的,名叫顾胜平,光禄卿之子。光禄卿与丞相,足以能与水镜先生、薛圣人分庭抗礼。他们来赴宴,并非是巴结讨好外邦使节,而是把你的身份捅出去,借此来坏水镜先生的好事。”

苏云道“把我的真实身份捅出去,会让大秦看出元朔的虚弱,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梧桐淡淡道“对元朔没好处,但对他们好处大了。你击败了帝平,你的身份暴露,会有很多人挑战你。战胜你,便是战胜帝平,世家的野心在东都中暗暗滋长。稍加宣扬的话,那就更加非同小可了。”

梧桐出现在他眼中的天门镇中,仰望朝天阙,噗嗤笑道“帝平登基以来,许多世家都已经对帝平极为不满,这次重用水镜先生,更是让这种不满积累到极点。所以,七大世家动了反心,其他世阀未必不会动反心。”

苏云微微一笑,催动气血,将她逼出自己的眼睛“击败我?帝平都没这个本事,更何况他们?”

红纱拂过他的面颊,红衣少女行走在他的性灵之中。

黄钟之上,这女孩儿赤足走在一个个刻度上,黄钟忽刻度旋转,从她脚下流过,她虽在行走,却始终留在原地。

苏云性灵渐渐越来越广大,手掌平平摊开,黄钟和钟上女孩被他托在掌心。

“元朔国内,相同境界能够击败你的人,的确不多。但倘若外邦使节击败你呢?”

苏云凝视掌中少女,免得她趁机出手,对付莹莹,不料红纱漫天飞扬,遮住他的视线。

他伸手去拨红纱,条条道道的红纱散去,少女消失不见。

苏云仰头,只见自己身处一片纯净无比的地方,处处白云袅袅,一只灵犀正在云层中酣睡。

那灵犀醒来,见到他很是高兴,向他奔来,不由分说将苏云驮载在背上,欢快向前跑去。

灵犀脚下,一条红纱飘带如虹桥,连接在云端。

灵犀沿着红纱向前奔跑,前方梧桐侧卧在白云之上,红纱像是她的腰带。

“外邦使节击败你,被有心人宣扬,便可以是击败你便是击败帝平,外邦使节击败了帝平,驱帝平退位,便可以理所当然。”

梧桐双手抽动红纱,灵犀欢快的跑近,越是接近,便见那云上侧卧的少女越是庞大。

灵犀跑到少女的掌中,那女子如同伟岸无边的神祇,双手捧起灵犀和苏云。

灵犀在她的掌纹间嬉闹,跨过流水,跳过群山。

梧桐的面孔出现在天外,悠悠道“东都早已是一座魔都,魔性在这里翻腾酝酿,要养出一尊魔神、魔王!”

她螓首低垂,闭上双眸,红唇向掌心中的苏云和白犀吻去。

苏云急忙抬手挡在身前,但见红唇遮挡住他所有视线。

就在梧桐的红唇即将接触他时,一切景象消失,苏云又回到宴席上,却见自己举着一个空盘子在面前遮挡。

四周宾客纷纷看来,露出惊讶之色。

梧桐轻笑一声,淡淡道“二师弟。”

苏云抹去额头的冷汗,适才他被梧桐气血所侵,造成种种异象,可谓是被这魔女玩弄在指掌之间。

可见,梧桐的修为已经远比他深厚雄浑,这么说来,他的确只能将大师兄之位拱手想让,让梧桐来做格物院大师姐了。

“白士子的扈从如此强大,可以吞噬盘羊,想来白士子的修为实力,一定更加高明才是。”

突然,宴席上一位灵士起身,朗声道“白士子乃是圣人弟子,两位帝师共同栽培,因此小弟斗胆,想向士子讨教一二。”

白月楼正襟危坐,面不改色,微笑道“阁下是?”

那灵士欠身道“家父元朔车郎将,东都梅家,梅归亭。”

白月楼哈哈笑道“梅家也是一个大世阀,但与圣人弟子相比,还是差得远了。你若是能胜过我扈从苏云,才有资格挑战我。”

梅归亭也是哈哈大笑“久闻天道院一战,挑战元朔大帝的苏士子之名,梅归亭斗胆,向苏士子讨教!”

梧桐笑吟吟道“我没说错吧?你早已被人识破。这些世阀之子,也会将你的身份抖出来,让苍九华知晓其中原委。”

苏云端起桌上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十四岁不许喝酒!”他的灵界中,莹莹卷起书本气愤的敲着他的脑袋。

苏云又给自己斟了一杯酒,自斟自饮起来。

梅归亭从席后走出,笑道“白士子不是天道院士子,但苏士子却是天道院士子,天道院中,与大帝一战,将大帝逼得一退再退,名震东都。所有人都想知道,这位苏士子到底是何人。今日有幸,可以在这里遇到苏士子。”

神仙居中,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苏云身上。

苍九华看到这一幕,心中的忧虑突然间一扫而空“就算元朔的学问大有长进,那又如何?这元朔上下,君不明,臣不贤,只知道内争内斗内耗,水镜先生就算有通天彻地之能,也无用武之地。”

苏云仰头饮酒,灵界中,莹莹还在不断的敲他性灵脑壳“不让你喝,你偏喝!小小年纪不学好!”

梅归亭目光闪动,不快道“我斗胆向苏士子请教,莫非苏士子不给这个脸……”

“挑战我,是要死人的。”

苏云把玩酒杯,目光落在酒杯上,淡漠道“我出身天市垣,山野之人,但凡出手,很少留手。你父梅郎将少一个儿子,不至于绝后吧?只要你点头,我给你挑战我的机会。”

梅归亭瞳孔骤缩,迟疑一下,点了点头,哈哈笑道“苏兄……”

苏云手中酒杯飘起,杯口朝向梅归亭,突然酒杯嗤嗤嗤分为七道圆环,与他的大黄钟仿佛。

“咣!”

一声振聋发聩的钟声响起,但见音浪冲出,隐隐化作一口方圆数丈的大钟!

梅归亭啪的一声炸开,化作齑粉。

苏云放下酒杯,酒杯碎了一地,乘着醉意环顾四周,摇摇晃晃起身,哈哈笑道“还有谁想挑战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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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七章 一公八卿

飘涯楼神仙居中,原本还是一片欢声笑语,赴宴的人们和大秦使节笑语盈盈,本来打算看一场龙争虎斗。

不料一声钟响之后,尽皆归于寂静。

梅归亭虽然不是天道院的弟子,但一身本领非同小可,否则这次也不会被苍九华请来赴宴。

东都拥有元朔最好的官学,从庠、序、学、校、宫,都是全国最好。东都的世家,除了最好的官学之外,还有家传绝学。

世家子弟学习神通,格物致知,都有着家族流传下来的格物志,记载着这个时代所没有的神兽,或者宝物。

更有些家族,收藏了灵器、神骨之类的东西,方便弟子观想观摩。

还有的家族供奉着祖宗的性灵,老祖宗显圣,亲自教导弟子。

这样的世家走出的士子,眼界见识,底蕴传承,都胜过其他地方的士子不知凡几。

然而,有着这样底蕴的梅归亭,在苏云面前,连递出一招神通的资格也没有,连让苏云站起来的资格也没有,仅仅是一个茶杯,直接轰杀!

而今苏云站起身来,直面飘涯楼神仙居中的所有人,睥睨桀骜,给他们一种无比强烈的不适感和羞辱感。

这种感觉来自于乡野,来自于无法无天的野蛮之地,给人的感觉如同剑露锋芒,犀利无比,触碰便会流血!

城里人文质彬彬,温文尔雅,面对这种强烈的锋芒时多少都有些不适。

“啪!啪!啪!”

苍九华用力鼓掌,哈哈笑道“好一招神通!苏士子的神通除了脱胎自周天星斗阵列的造化神通之外,居然还有这等大一统神通!着实精妙,令人叹为观止!”

他站起身来,笑道“诸君,我原本小觑了元朔,以为元朔没有英雄。不曾想见到苏士子的神通之后,才知道自己井中观天。苏士子的神通,已经深得运用之妙存乎一心的道理。不仅如此,他的神通与法,已近大一统。比我大秦的神通,已经不遑多让。”

“我不信!”

突然温雁峰身后一位年轻男子长身而起,第一个字吐出口时,他已经一步跨出!

待到三个字说完,他的气血近乎爆炸般提升,灵界中一口灵器如同伞盖,旋转飞出!

“丞相府门客,傅容清请教!”

那年轻男子气势如虹,催动那伞状灵器,伞状灵器内壁有着各种形态奇异的烙印,伞面分为十八格,每一格中皆有一种烙印。

伞状灵兵飞起,旋转那年轻男子傅容清的头顶,烙印明亮,纷纷照耀在他的身上。

傅容清顿时身躯不断隆起,肉身越来越高,越来越壮,周身浮现出明亮耀眼的符文光芒!

傅容清向苏云奔来,步履越来越大。

他原本是丞相家臣,此次负责保护温雁峰的安危,一直坐在温雁峰的身后,得温雁峰授意,这才出手试探苏云深浅。

从温雁峰身后,到苏云身前,共有十丈左右。

但是他的肉身在疯狂生长,从第一步跨出落地,便开始变大,到第二步时,整个人已经身高一丈六七!

第三步落下时,他的身高已经有五丈有余!

他一身筋肉狰狞,腋下突然咔吧咔吧作响,长出一条条手臂,待到第四步迈出时便已经来到苏云身前!

在场众人无不惊叹仰望,傅容清所施展的赫然是一种肉身神通,这种神通实在太强大,很难靠自己的气血施展出来,须得借助灵器。

傅容清便是用那伞状灵器烙印这门肉身神通的符文,将之施展出来!

这一身铜筋铁骨,坚实无比的肌肉,无不彰显出无比强大的力量!

傅容清拳头疯狂轰出,向小小的苏云轰下!

他的第一拳落下时,距离苏云额头还有三尺距离,便听得咣的一声钟响,黄钟浮现。

各色烙印刻度围绕苏云有条不紊旋转,将傅容清第一拳挡住。

傅容清第二拳轰来时,恰逢这巨人的第一拳向回收拢。

巨人化的傅容清看着自己收回的拳头,露出惊讶之色,他看到自己拳头上的肌肤炸开,拳头上的血肉以更快的速度脱离自己的手臂!

他看到自己拳头上的血肉一下子飞得一干二净,然后血肉横飞的趋势向他的手臂蔓延而去,他的指骨开始断裂,一根一根飞起。

他的第二拳已经顺势轰在苏云那口自动浮现出来的黄钟神通上,又是一声钟响。

傅容清的第二拳收回,第三拳已经砸了过去。

他的第二条手臂的拳头也开始肌肤炸裂,血肉分解。

而他第一条手臂的所有肌肉已经被恐怖的力量摧残得粉碎,飞上空中!

傅容清脸上露出骇然,但是他这一击实在太快,在一个瞬息间便连续轰出六拳,快如残影!

只听六声钟响连成一线,傅容清整个人炸开。

钟声悠扬,余音不绝,从神仙居中传出。

从傅容清报出自己的名姓来历,一步跃出,到他祭起灵器,施展肉身神通,再到他化作神明般的巨人六拳轰出,只是一瞬之间,一句话的事情,他整个人便灰飞烟灭,化作齑粉。

钟声袅袅,渐渐归于平静。

“啪!啪!啪!”

苍九华用力鼓掌,赞叹道“傅容清师兄的本事也是一绝,这种肉身神通很是非凡,莫非是元朔的周天星斗类神通?以肉身化作星宿神祇来战斗,威力惊人。可惜是旧圣绝学,计算错误,不敌苏士子。不知道丞相府有没有更高深的绝学?”

温雁峰微微皱眉,瞥了瞥苏云,又瞥了瞥苍九华。

他有试探苏云实力之意,只是傅容清死得太快,没能试探出苏云的真正本事。

温雁峰站起身来,欠身道“使节,今日扫兴,改日再来拜访。”

苍九华起身相送,道“轻慢了公子,改日九华当亲自登门,向丞相赔罪。”

“言重。”

温雁峰向神仙居外走去,身后跟着一众门客,路过苏云身边时,微笑道“苏士子需要当心。梅归亭梅郎将的儿子死在这里,梅郎将不会善罢甘休。”

苏云瞥他一眼“丞相儿子若是也死在这里的话,丞相是否会善罢甘休?”

温雁峰哈哈大笑,率众向外走去。

这时,突然又有一人窜出,喝道“光禄卿门下食客何远图,请苏士子赐教!”

温雁峰心中微动,放慢脚步,有心停下来观战。

窜出去的这人,正是顾胜平顾公子带来的门客,显然,顾胜平存了与他一样的心思,想要试探出苏云的深浅。

丞相府有门客,光禄卿的府邸自然也养了许多门客。

世家大阀的士子,在求学的路上自然有不少士子主动追随,成为世家的门客,为世家中有权势的士子鞍前马后张罗各种事情。

有些事情不方便世家亲自出手的,便交给这些门客去做。

比较大的世阀,都有这样的门客,尤其是战乱时期,门客俨然便是世阀门下的一个小朝廷,掌管军马政务,甚至这些门客对应朝廷的官职,倘若世家夺得天下,便按照这些官职来封赏。

这在元朔的历史中屡有发生。

这些门客,往往是出身自贫寒之家,升迁无望,很难飞黄腾达,所以投靠在世家的庇护之下。

世家让他们卖命,他们不能拒绝。不过他们若是因此而死,妻子父母都可以得到世家的照顾,衣食无忧。

温雁峰为了试探苏云的本事,已经折损了一个门客,他此次带来的门客实力都不怎么高明,很难试探出苏云的深浅。

顾家门客出手,顾胜平显然也抱有同样的心思。

只是温雁峰此时已经说了要离开,无颜驻留,看苏云的真实战力。

温雁峰回头,便见何远图在空中炸开,不由挑了挑眉毛“与皇帝同境界一战的存在,果然强横得可怕!他的上限到底在哪里?”

他有些后悔向苍九华告辞。

温雁峰继续向外走去,耳听得一个声音叫道“在下卫尉卿门下食客,方缘,敢请苏士子赐教!”

“咣!”

幕窗震动,温雁峰瞥了一眼,只见飘涯楼神仙居的幕窗上出现一片血污。

“太仆卿门客罗秋伊,请苏士子赐教!”

“咣!”

……

温雁峰走出神仙居时,耳畔已经传来八道钟声,不由心头大震。

元朔朝廷最大的官职,便是三公九卿,三公是丞相,御史,太尉,九卿是太常,光禄,卫尉,太仆,廷尉,大鸿胪,宗正,大司农,少府。

此次苍九华宴请的宾客,除了温雁峰是出自丞相府,其他人多是出自除了太常裘水镜之外其他九卿各府!

一公八卿,都是东都的大世阀,竟然都派了子弟前来赴宴!

而且,这些世阀子弟都派出门客出手试探苏云的实力!

温雁峰看得很深,心道“可见,并非是丞相府,其他八卿代表的各大世家,对大帝这次认命水镜先生为太常推行变法,也都极为不满。大帝想保住帝位,便立刻诛杀裘水镜,可以平息世家怒火。但大帝为了长生,定然不肯,那么只有换一任皇帝了。”

他登上宝辇,目光闪动,低声道“这次无法试出皇帝的战力,还有下次。飘涯楼毕竟是大秦国的使节所居之地,伤到了外邦使节事情便大了。”

天色已晚,东都的劫灰灯亮起,宝辇驶入上云桥。

“一公八卿表明不满,皇族这天下第一世家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又会做出什么样的举动呢?”

温雁峰回头看向飘涯楼,心道“皇族中若是有人也挑战苏士子,那么将会是他们要废帝的前奏!皇族,会不会派人前来?这第一世家这一代的最强者,比大帝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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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八章 皇室元无计

“这东都的魔性,越来越充沛了。”

八卿门下的门客相继殒命,每死一个门客,便有一位来自八卿府上的士子起身,告辞离开。

很快,此次宴请的其他公子也纷纷起身告辞,神仙居中便只剩下苏云、白月楼、梧桐等人。

梧桐目光闪动,看着这些人相继离去,心道“魔性滋长,又让我的修为提升了不少。而魔性最重的地方,却不是这里,而是皇城。”

她目光闪烁,东都越乱,对她越是有利。

她会复仇,向那个欺骗她,将她囚禁在葬龙陵一百五十年的男人复仇!

苍九华命人收拾残席,挽留苏云,提议道“飞云湖夜间风景极佳,何不荡舟湖上?”

苏云向湖面看去,但见明月当空,又有一轮明月出现在湖面上。

过了片刻,他们泛舟湖上,水天一色,美不胜收。

“苏士子有所不知。我大秦当年的确蛮夷,学到元朔的学问,其中便有周天星斗等天文,一直奉以为瑰宝,不敢质疑。”

苍九华欣赏水中明月,道“后来,大秦出现天资出类拔萃的人,以太阳为中心,算出新的周天星斗阵列。这位新学圣人却遭到他人的叱责辱骂,以为新学叛经离道,是异端邪说,甚至追杀。当年,因为修炼新学而被砍头被吊死的大秦灵士,不计其数。”

苏云对大秦国的崛起一无所知,静静地听他讲述这段血腥历史。

苍九华叹了口气,道“大秦的新学渐渐壮大,对旧学的优势也越来越明显,终于有一日,将旧学完全连根拔起。但这期间死了不知多少人,发生了不知多少战争!等到我大秦新学彻底站稳脚跟,茫然四顾,这才发现我们已经站在世界之巅!”

白月楼冷笑,道“自吹自擂!”

苍九华摇头道“并非是自吹自擂。当年我们扫荡旧势力之后,本着朝圣的心态来到元朔,元朔在我们心中便是无上的圣地。然而我们到了这里才发现,不知不觉间,元朔已经变成了蛮夷。”

白月楼大怒,却不知该如何反驳他。

“你们崇拜古人的学问,却不怀疑古人的学问,你们说自己格物致知,却不明白物理,你们浅尝辄止,却不深入研究。你们尊三千年前甚至五千年的人为圣人,学他们传下来的道理,却不知改进。”

苍九华摇头道“你们研究出好东西,皇帝和世家却担心会危害自己的统治而把它锁起来。你们自己封印了自己的创造力,你们的道法神通,已经几千年没有进步了,和几千年前并无不同。”

苏云道“于是,你们攻打元朔?”

苍九华理所当然道“这个世界,弱小就是最大的罪。你们元朔,人人有罪。”

白月楼冷笑道“使节,你们也是从蒙昧中走过来,从前你们比我们落后不知多少,现在只要给我们时间,绝对会超越你们!你们只是不敢给我们时间而已!”

“我们已经给了你们很多时间,从你们的哀帝到现在,三十五年了,你们始终没有改变。”

苍九华摇头,肃然道“实不相瞒,我这次出使元朔,是奉我大秦的圣人和圣皇之名前来,查探元朔的虚实。我从东海登岸,一路向东都走,见到的都是蒙昧无知。”

他看向苏云,道“我到了东都之后,见到阁下的神通,以为是我的误解,以为元朔已经很是昌盛。但今夜一见,方知我的猜测没有错。元朔,只是表面改了,骨子里还是蛮夷!苏君,你只是一个另类!”

他在舟上长揖到地,道“今夜之后,我便回大秦,如实向大秦圣人和圣皇上奏我的见闻。两位,今日别过!”

苏云目露杀机。

白月楼也是杀气腾腾,屡屡向苏云看去,只待苏云一声令下,便联手格杀苍九华!

苍九华直起腰身,淡淡道“两位不必紧张,就算你们杀了我也于事无补。杀了我,大秦在海上的大军顷刻袭来,大秦圣人的圣剑,一路血洗,让一座座城市覆灭!而且,我比你们元朔这些世家子弟,强大太多太多。”

“使节中隐藏着极为强大的存在。”

梧桐出声道“苍九华很好杀掉,但是那个人极难应付。”

苍九华听到她的声音,心中一惊,急忙向她看去“我明明只看到白月楼和苏云两人,何时又多出一人?不过他说的没错,使节团中的确有高手……”

他的目光落在梧桐身上,一阵恍惚,浑然不记得有梧桐这个人。

苍九华向苏云拱了拱手,纵身一跃,跳到另一艘小舟上。

“将来若是有缘,请去大秦剑阁,说不定那时我已经成为剑阁老师了。”

苍九华挥手,道“我此行已经圆满,明日便回大秦,两位留步。”

苏云站在船头,询问道“那么,使节如何告诉你们大秦的皇帝和圣人?是让大秦立即出兵吗?”

苍九华摇头“我会请圣皇和圣人等待。等待水镜先生变法失败,等待你们元朔自毁栋梁,再出兵元朔,将元朔一举拿下!你们会这么做的,一定会。”

白月楼义愤填膺,怒道“绝对不会!”

苍九华哈哈大笑,小舟离去“苏士子,临走前我送你一个礼物,很快便会有人送来。”

他的小舟荡去,只剩下苏云所在的小舟还飘在湖心。

苏云抬头,头顶一轮明月在天。

他低头,湖中也有一轮明月,有如水镜。

“水镜先生,能够改变时局吗?我该怎么做,才能保护水镜先生,才能保护水镜先生的变法?”

远处,一艘小舟静静的向这边飘来,舟上一人戴着斗笠,身后有渔翁荡舟。

那艘小船行驶到前方,距离苏云他们的小船还有十多丈,小船徐徐停下,湖面归于平静。

船上那人摘下斗笠,微微欠身,道“皇室弟子元无计,见过苏士子。”

月光下,那人眉如柳叶目如星,身着一袭青衫,在月色的映照下显得如同青黛,年纪轻轻,与苏云、白月楼仿佛。

“皇室元无计?”

苏云目光落在那男子身上,突然心头大震“水镜先生并非是最危险的,帝平才是!皇族,准备换一任皇帝,想借我之手,来考察皇族中是否有人能够胜任下一代皇帝!我败落之后,皇族便会试图废黜帝平,水镜先生才会有危险!所以!”

他的气息暴涨“我决不能败!皇族又能如何?”

梧桐的目光落在元无计身后的老渔翁身上,面色凝重,低声道“那老翁非同小可,这次皇室来的是高手!”

“元无计,你修炼的是五御混元功吗?”

苏云不咸不淡道“倘若是的话,那么你不用出手了。弟平在我面前施展过这门功法,不过如此。”

元无计瞳孔微缩,摇头道“我修炼的是五御混元功,但并不完全是五御混元功。我十二岁时被送到大秦,留学剑阁。我用剑阁的新学,改进了五御混元功。”

“那来试一试!”苏云一步跨出。

苍九华端着酒杯,来到飘涯楼神仙居,居高临下,向飞云湖看去。

但见一轮明月映照在两艘小船之间,两个细小的身影从那两艘小船飞出,向同一个方向撞去,连成了一条直线。

在湖中明月的中心,他们撞在一起。

“苏士子,我忘记告诉你了,这一次我还带来了元朔皇族留学大秦的一位士子。”

苍九华遥遥敬酒,一饮而尽,面带微笑,悠然道“这位无计皇子,身怀大秦剑阁绝学,由圣人亲自教导,传授他新学,助他炼就大秦的大一统功法。这是我大秦的另一条计划,倘若不能吞并元朔,那么扶持一个亲近大秦的皇帝,徐徐图之。”

飞云湖平静的水面上抖起波澜,将湖中明月绞碎!

一道道涟漪打破平静的水面,四面八方荡开。

从苍九华这个角度看去,水面上的是涟漪,而在湖中心,那是高达两丈有余的大浪,一波接着一波,向湖岸扑去!

苏云与元无计的性灵神通在滔天的水光中,牵引着大水,填充到神通的任何一个角落,让他们的神通化作实体!

苏云经过圣人居一战,将神通对决的一切诀窍领悟,拳脚与神通,存乎一心,可谓是信手便是威力至刚至猛的黄钟神通!

然而让他心惊的是,元无计的修为极为雄浑,几乎不弱于他!

两人在湖面上同时开启七十二洞天,苏云身后七十二洞天连成一片,修为提升到极致,元无计同样也是如此!

“大秦中也有能人,找到了宇宙的中心,仙界的坐标!”苏云心道。

他不再迟疑,神通陡变,聚水为剑,一道剑光掀起滔天大浪,斩向元无计!

元无计神通被破,剑光来到他的咽喉,就在此时,那老渔翁伸手猛地一盖湖面,苏云脚下的湖面陡然数十丈高,让元无计避开这一剑!

“无计皇子输了。”那老翁声音低哑道。

元无计落在小舟上,抬头看向站在浪尖上的苏云,躬身道“我输了,多谢赐教。”

苏云目露凶光,头一次如此赤裸裸的想干掉一个人“必须要干掉这个臭小子,否则水镜先生便危险了!这个臭小子,相同境界的实力,绝不比弟平逊色!”

第二百一十九章 新旧学论战

第二天,苍九华离开东都,苏云前去相送,大秦的使节团却大半留了下来,苍九华只带着少数几人离开。

苏云与苍九华一起乘着盘羊辇,送他向驿站而去,经过东都第二层时,只见东都第二层的街道上人挤人,前方有一座高台,高台上有人叫道:“在下景南楼,乃是留学大秦归来的士子!今日以武会友,与东都修炼旧圣绝学的士子讨教神通!”

苏云目光落在景南楼身上,又看了看苍九华。

苍九华笑道:“元朔每年都派去不少士子,留学海外。”

苏云轻轻点头,道:“所以景南楼与苍兄无关?”

苍九华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苏云不再追问,将他送到东都驿站,道:“苍兄,未能与你交手,很是遗憾。”

苍九华目光闪动,停下脚步,回头道:“苏兄,你我的交手,已经开始了。我从踏到东都土地的那一刻,便已经开始布局。我离开东都之前,我的格局已经铺开,现在轮到你见招拆招了。”

苏云怔了怔,思索他话中的意思,苍九华登上烛龙辇,笑道:“苏阁主,剑阁再会!”

他坐在烛龙辇的窗边,伸出手指,在琉璃窗上画出一个方木盒的图案。

苏云心头大震:“他是海外通天阁的人!”

烛龙辇启程。

“海外通天阁是通天阁的海外分舵,但这些年来壮大,已经准备自立门户,另选通天阁主。这绝非好事!海外通天阁,可能会被用来对付元朔!”

苏云吐出一口浊气,原路返回,路过东都第二层时,只见又看到那个叫景南楼的士子,正在与几个修炼旧圣绝学的士子交手,将那几个士子击败。

这里更加热闹了。

“苍九华布的局,是什么局呢?”

苍九华离开的第二天,帝平宣旨,诏苏云、叶落、白月楼入宫封赏,封苏云为天道院博士祭酒,另封苏云为督外司少史,五月赴任。

苏云知道裘水镜是为了保护他,所以让帝平封他为督外司少史,因此没有拒绝。

帝平封叶落为天道院西席博士,另封叶落为朔方兵曹。

封白月楼为天道院士子,赏赐千金,褒奖白月楼在朔北平乱中的义举。

白月楼得到赏赐的千金之后便立刻还钱,总算结清欠苏云的钱。

苍九华离开的第三天,景南楼所设下的新学旧学论战的擂台引起不小的轰动,传到居住在第五层的苏云等人耳中。

有消息说,这个叫景南楼的士子是跟随苍九华的使节团一起回到元朔,苍九华一走,他便径自挑起旧学新学的论战,居心叵测。

这次论战原本只是小打小闹,无非是新学士子说旧学完全无用,应该彻底废掉旧圣绝学,全面推广海外的新学。另一边,修习旧圣绝学的士子则说新学离经叛道,是奇技淫巧,只追求强大的外在,而忽视内在。

双方论战,开始的时候,还算是心平气和,但后来嘴上吵来吵去便不免动手,动手起来便不免有些火气,于是便有伤残。

据说新学和旧学的论战,已经死了六七人。

不过苏云正在忙于准备天道院的大考,更何况这是与景南楼争斗的往往是旧学中的顽固派,便没有理会。

这次天道院大考,他作为天道院新晋的博士祭酒,须得亲自考核士子。

不过苏云本来便是半路出家,借一块天道令混入天道院,根基比天道院士子还是要差一些,这几日便没有外出,拼命跟着莹莹学习,补全自己的不足。

新学旧学论战,原本是一件不大不小的事,东都每年都有这样的论战,双方打来打去,但是到了第七日时,这场论战便已经有些不可收拾。

苍九华离开的第七天,新学旧学之争愈演愈烈。

东都第二层,已经被东都执金吾下令清出一片场地,专门做论战之用。

这几天,东都的各大学校学宫的士子纷纷参与此次论战,甚至连东都清虚观的道士,和雷音阁的和尚,也多有参与!

清虚观和雷音阁参与论战,也将论战的名头推向一个又一个高峰。

道门、佛门是显学,在元朔的地位仅次于儒学,是旧圣绝学的代表,清虚观和雷音阁,是这两大绝学的至高圣地。

两大显学传人参战,自然极为引人瞩目。

“清虚观的道士,雷音阁的和尚,死了六七个。”

李牧歌从东都第二层归来,失魂落魄,向苏云道:“景南楼有外邦使节支持,下场的不仅仅是元朔人了,还有外邦的人,不止大秦国的士子,还有其他外邦士子!那些道士和尚神通道法天花乱坠,然而上台没几招就死了。”

苏云心头微震:“苍九华虽然已经离开,但是遗毒犹在。他离开之后,各种后手施展开来。这第一波举动,便是要灭旧圣绝学,让元朔国人怀疑甚至鄙视旧圣的学问,他要从文化上灭绝元朔了!苍九华这一招,厉害了!”

“新学的确太厉害了,我上去估计也要输。”

李牧歌黯然,忍不住道:“苏兄,你去不去?你去的话,一定可以镇压那些新学的高手!”

苏云走来走去,停步道:“我是野狐先生教导的,自幼学的便是旧圣绝学。我知道旧圣绝学的好处,给我打了深厚的底子。但是学旧不学新,是固步自封。旧圣绝学本来便有许多不足,我若是胜了的话……”

他甚至有些担心自己获胜。

倘若他前去参与新旧论战,扫平了景南楼等新学派系的士子,那么对旧学来说绝对是莫大的鼓舞。

但是旧学再度昌隆昌盛,让元朔士子盲目自信,绝非好事!

苍九华这一招,让他无法出手!

这时,一个道人从外面走来,带来一张请柬,躬身道:“是苏士子吗?道圣请苏士子前往清虚观一叙。”

“劳烦师兄回去告诉道圣,我不去。”苏云将请柬丢到一边。

那道人错愕。

突然,外面又有一个僧人走来,取出请柬,道:“苏士子,圣佛请苏士子前往雷音阁小叙。”

苏云收下请柬,也丢在一旁:“劳烦师兄回去,告诉圣佛,我正在闭关。”

苍九华离开东都第八天。

天道院大考在即,元朔各地的学校学宫也往往都派遣出类拔萃的士子进京,准备考天道院,这些天才士子到了东都,见到东都的新学旧学论战,岂能坐视不理?

新学旧学大论战,已经到了整个东都乃至整个元朔都关注的程度!

而且,这里面的士子还有西都的太学院的士子!

西都太学院,被誉为天下第二学宫,天道院建立之前,太学院位列第一,高高在上,太学院的士子更是个个人杰!

天道院成立之后的很多年,太学院还都保持着天下第一学宫的美誉,直到后来才被天道院夺走。

这次太学院也有不少士子从西都赶来,进入东都,不是为了考天道院,而是与天道院以武会友。

每次天道院大考,太学院前来砸场子已经是惯例了,东都的人们对此习以为常。

只是这一次,太学院前来砸场子的士子也被这场新旧论战吸引过去,新学旧学之争,顿时被推到高潮!

太学院的士子都是天才人物,其中更有各种隐秘的旧圣流派,虽然不是显学,但也非同小可,如神农、阴阳、兵、阵、医等流派。

“这次论战,已经死了四十多士子了。”

白月楼带来消息,向苏云道:“太学院士子也参与了这场论战,输多胜少,被打得很惨。还有……”

他迟疑一下,道:“元无计皇子,代表新学出战了。”

苏云扬了扬眉毛。

白月楼道:“这次元无计皇子代表新学挑战天道院。”

苏云心中了然:“苍九华的第二招,直指皇位。挑战天道院,看似新旧学之争,实则是挑战帝平。帝平不可能应战……”

这时,只听外面传来道圣的笑声:“苏阁主真是难请。”

苏云心头一跳,突然,一声佛号传来:“既然苏阁主不愿去雷音阁,那么老僧只好亲自前来拜访了。”

苏云哈哈大笑,站起身来,向外迎去,道:“道圣与圣佛联袂前来,让我受宠若惊。师弟,搬两个马扎来,让道圣和圣佛有个落脚的地方。”

白月楼呆了呆:“让道圣和圣佛坐马扎子?”

不过苏云这里的确没有坐的地方,白月楼只好搬了三个马扎子来到院子里,苏云摆好马扎,请道圣和圣佛落座,自己也坐了下来,道:“师弟,再给圣佛和道圣沏茶。”

白月楼翻来找去,找到三个瓷碗,泡了茶。

过了片刻,道圣、圣佛各自捧着茶碗,想找个地方放下来也找不到。

苏云捧着茶碗喝了一口,歉然道:“我入京面圣,在东都没有落脚的地方,只好住在贤良院。这里也没有可以招待两位的地方……”

道圣和圣佛只得捧着碗喝茶,圣佛将茶水一饮而尽,连同茶叶也一起喝了,放下茶碗,道:“苏阁主应该知道我们来意。你体内住着魔头,老佛可以帮苏阁主化解,但苏阁主也须得帮旧圣绝学度过眼前难关。”

苏云失笑道:“我体内住着魔头?圣佛莫要开玩笑……呃?”

圣佛一根手指点出,苏云灵界突然浮现,一个巨大的裂缝中长长的分叉舌头从裂缝中甩出,满是口水的舌头从下到上,把苏云面前这尊丈二圣佛舔了一遍!

苏云毛骨悚然。

道圣面带善意的微笑,提点他道:“阁主体内,住了九十六个这样的。”

第二百二十章 暴打二圣

“像这样的,我体内有九十六个?”

苏云先是一片茫然,随即哈哈笑到:“两位都是神话,都是圣人,莫要开玩笑!”

他的前方,圣佛身上到处都是蜂蜜般粘稠的口水,湿漉漉的,而他头顶则是那无比粗大的舌头,灵活无比,粗大无比,像是双头毒龙翻来翻去。

唰。

舌头落下来,在苏云的脸上轻轻舔了舔。

苏云哈哈大笑,笑容僵硬:“这是假的,是两位压制我的气血,造成的幻觉!”

他脸上都是黏糊糊的口水。

“苏阁主还记得你吃掉盘羊的情形吗?那是你体内住着的魔神,尝试着突破你灵界中的记忆封印。”

道圣不紧不慢道:“大秦使节入皇宫时,阁主曾经探查大秦的天庭,引得天神准备降劫于你,结果触碰到你的记忆封印。那封印非同小可,乃是曲进曲太常等天门镇的高手联手封印,青鱼镇一事,难道你忘记了吗?”

苏云脸上的口水乱抖,大笑道:“我自然记得。不过这些封印极为结实,而且我也不曾尝试破开封印,不可能有一条大舌头跑出来!这是两位大圣给我造成的幻象!”

圣佛对此事有所了解,抹去脸上成滩的口水,甩在地上,道:“那日,七尊天神试图来杀你,但却因为触动了你的记忆封印,被拖入封印之中。这七尊天神,恐怕被饕餮吃了,因此饕餮才能突破记忆封印。”

道圣瞥了瞥圣佛身上的口水,微笑道:“但好在曲进曲太常他们的封印极强,饕餮还无法完全破开封印。倘若他完全破开封印,他便会立刻吞噬你的身体!”

圣佛道:“当年,曲太常为了设计出记忆封印符文,也曾寄信给我,请我帮忙完善封印符文。但那时我已经化作佛像在雷音阁闭关,并未醒来。这是信札。”

他递来一封信。

苏云接过来,打开信封看去,曲伯在信中说道,他们设计了一种可以捕捉神魔的封印符文,但符文并未完善,因此想请圣佛帮忙。

信后,附上了记忆封印的符文印记。

道圣也取出一封信,道:“这是曲太常给我去的信。苏阁主可以对比一下。”

苏云将信将疑,将两封信对比一下,信上的字迹一样,只不过两封信的符文并不一致,道圣这封信中的记忆封印符文与苏云的记忆封印符文有些仿佛,但并不完整,想来那是曲伯等人还未完全设计出来。

而圣佛这封信的符文,苏云便没有见过了。

“苏士子,圣佛这封信中的符文,应该是你记忆中的第二重封印。”

莹莹浮现出来,向苏云正色道:“饕餮舌头,并非是幻象,那日我也见到了,只是不敢说。”

苏云脸色阴晴不定。

道圣趁热打铁,道:“曲太常早年去信给我和秃……圣佛,我们虽然不曾来得及帮他,但这几年却也将这些符文逐渐完善。因此,只有我们二人才能帮助苏阁主完善封印。若是苏阁主不出面解决新学旧学之争,那么我们便任由九十六神魔解决阁主。倘若阁主解决了新旧学之争,那么我们便帮助阁主解决这些神魔。”

圣佛道:“牛鼻……道圣说得没错。更何况,你也是旧圣绝学传人,你是儒圣的徒孙,于情于理,你都需要帮助旧圣绝学度过这场难关。”

“好!”

苏云快言快语,飞速道:“道圣,圣佛,只要两位解决了封印,我便出手,平息新学旧学之争!”

道圣和圣佛对视一眼,两人露出笑容,异口同声道:“好!”

“好个屁!”

苏云头顶,那裂缝陡然炸开,一颗巨大的脑袋挤了出来,面目狰狞,口吐芬芳,向道圣和圣佛大笑:“小道士,小和尚,瘦得像鸡丁一样的小兔崽儿,也想封印老子?”

滚滚声浪带着粘稠的口水扑面而来,将道圣和圣佛浇得浑身上下湿透。

莹莹早就躲到苏云身后,因此躲过这一劫。

白月楼却没有见过这幅场面,被浇了个透心凉,一脸惶恐的站在那里,抬头看着苏云头顶,不知所措。

那是一个嘴巴比脑袋还要大的恐怖生物,头生双角,鬼面獠牙,张口说话的时候,能够看到他肚子里的肠胃!

这是饕餮的头颅,从嘴巴到肠胃,统统都是锋利至极的牙齿!

现在,这头饕餮魔神已经从封印中探出一颗脑袋来!

“你们这群凡夫俗子把我封印,封印在一个孩童体内,但现在这个孩童已经成长!而你们也困不住我了!”

苏云的灵界突然消失,苏云身躯摇晃,口中发出惊天动地的巨响:“咯噜!咯噜!你们将我封印,让我与他共生,当我苏醒,他的肉身也与我共有!这是仙体一般的肉身——”

苏云身躯变化,眨眼间化作一头巨型饕餮,鬼面獠牙,一身炫目至极的符文印记,这是天生的符文印记,代表着饕餮魔神天生的神通!

他是魔神,此刻借苏云的身躯重现人间,顿时将自身的力量一发涌入苏云体内,人立起来,狰狞的筋肉绽放着无穷无尽的力量,一拳向道圣轰去!

“封印我,你配吗?”

“轰!”

道圣硬接这一击,顿时小马扎破碎,整个人向后倒飞而去,嘭嘭嘭撞穿了贤良院!

白月楼呆滞:“道圣……”

“乾坤一定!”

道圣爆喝,突然间他四周天旋地转,将饕餮这一击的力量生生颠倒,以更快的速度飞回,喝道:“秃驴,他的力量太横!联手,封印了他!”

“你配么?”

又是轰隆一声巨响,圣佛也被一拳打飞出去!

道圣还未回到贤良院,便见苏云所化的饕餮纵身一跃,从贤良院中跳出,不由脸色大变:“不要让他逃脱了!”

苏云所化的饕餮根本没有逃走,天空中一片黑暗,滚滚魔气疯狂涌来,在东都第五层城市上空形成巨大的魔云漩涡。

苏云所化的饕餮脑袋从魔云漩涡中探出,那张饕餮鬼面四周,雷霆交加。

饕餮张开大口,用力一吸,顿时东都第五层城市,大街小巷,无论是人们还是宝辇巨兽,统统被吸起!

一瞬间,狂风大作,便有数十万人和不计其数的巨兽飞上空中!

道圣和圣佛飞身而起,脸色大变,对视一眼,心有灵犀,同时心道:“我们好像小觑了这头饕餮魔神……”

东都本来魔性便重得很,尤其是在这个风云诡谲风雨飘摇的时刻,人心助涨魔性,苏云所化的饕餮魔神,实力也是水涨船高,竟然要一口吞掉数十万人和巨兽!

“不联手的话,等到他吞噬了这几十万人,连我们都得死在他口中!”

两人齐声大喝,各自出手,向漩涡中的饕餮魔神击去!

“两个小鬼,坏我好事!”

饕餮吞噬众生被他们打断,但见空中数十万人和巨兽纷纷向下跌落,不由大怒,突然电光一闪,那饕餮从空中消失。

“不妙!”

圣佛抬手封挡,挡住饕餮利爪,恐怖的力量袭来,竟然将他丈二金身压得啪啪作响!

饕餮甩尾,抽向一旁道圣,竟然同时向两人痛下杀手!

“动大圣灵兵!”

两位大圣甫一接触,便感觉力量被碾压,急忙各自爆喝一声,催动各自的大圣灵兵。

清虚观中,一口清虚剑铮的一声出鞘,破空袭来。

雷音阁中,悬在最高处的一口铜钟突然震动,向外飞来。

与此同时,东都其他各层也有不知多少强者,皆被惊动,三公九卿,纷纷飞出,三公九卿麾下更是强者如云,如同一个个小朝廷!

单单是太常裘水镜麾下便有三百朝官,修为最低也是天象境界的天道院西席博士!

——当然,叶落公子这个靠立功爬到西席博士的人除外。

东都各层,一口口巨型灵兵冉冉升起,迸发出炫目光芒,守护东都民众。

这幅景象,堪称群星璀璨,壮观耀眼。

这便是元朔帝国的东都!

尽管这些年来元朔被外邦欺凌,但是帝国并非是衰落,其实而今的元朔帝国的力量超过史上任何一个朝代,任何一朝大帝。

只是,海外各国的进步更大,显得帝国衰落了而已。

但是当这个帝国爆发出力量的时候,还是壮观无比,这也是大洋彼岸的各国不敢直接入侵的原因!

道圣和圣佛各自取来大圣灵兵,与苏云所化的饕餮争斗,只觉这饕餮越战越勇,竟然打得两人有些支撑不住。

裘水镜立刻调动天道院的西席,心道:“倘若捉到这头饕餮,倒可以好生格一格,说不定能够弄出几套厉害至极的功法神通……等一下,这头饕餮哪里来的?”

薛青府目光闪烁,看向丞相温关山,心道:“道圣,圣佛,比不上真龙,比不上全盛时期的人魔,那么另一大神话的杂家圣人,实力又如何呢?”

丞相温关山背负双手,身后高手如云,看着这场战斗并未参与其中。

他一道道命令下达,东都各城的官员立刻层层执行,很快稳住东都的局势,执政手段令人叹为观止。

苏云此时只觉无比空灵,他虽然被饕餮侵占了身躯,自己的思维意识被挤到一旁,无法控制身体,但是他对自己的肉身的感应还是无比清晰。

饕餮如何改造他的身体,如何吞噬天地元气,如何调动身躯力量,他都看得无比清晰。

他甚至可以看到饕餮在催动力量时,元气和血液如何运行,身上的符文如何催动!

即便饕餮甩出舌头,激发舌头上的力量,他都“看得”一清二楚!

包括饕餮大脑思维的波动,他也历历在“目”!

“这才是真正的格物啊!”苏云又惊又喜,立刻抓住这个时机,尝试着将饕餮肉身的各种奥妙记下。

“老道,我们老了,打不过的,只能用符文!”圣佛喝道。

道圣黯然,他们的确老了,倘若恢复壮年时期,又有而今的修为,那么联手可敌饕餮,将饕餮镇压也是可以办到的。

而现在他们竭尽所能催动大圣灵兵,与饕餮硬拼数十个回合之后,肉身便有些撑不住。

圣佛的金身更强,而道圣却是得到苏云传授大一统功法,多了二三十年寿命,但即便如此,他们也不能与这头饕餮魔神抗衡到底。

两位大圣各自以大圣灵兵挡住饕餮的攻势,随即两人联手,同时催动曲太常曲进所留下的符文,化作四面幕墙将饕餮困住。

那饕餮四下撞去,刚才还强横无边,但现在却惶恐不已,无法逃出那囚笼。

道圣和圣佛见状,各自暗道一声惭愧:“若是没有曲太常留下的符文,这次便彻底栽了……”

两人合力催动四面幕墙,向下压去,只见苏云所化的饕餮越来越小,不断向下沉降,但阵阵反震力还是让两位大圣气血翻腾,心惊不已。

终于,那符文囚笼从天而降,落到贤良院的院子里,囚笼缩小,其中饕餮的形体变化,化作苏云的模样。

囚笼还在不断缩小,在他眉心旋转几下,消失不见。

白月楼和莹莹看得呆了。

这时,道圣和圣佛联袂落下,一个持剑,一个身后漂浮着雷音钟,看向苏云。

苏云睁开眼睛,松了口气,向两位大圣施礼,沉声道:“多谢两位镇压这头魔神,现在还有九十五个神魔……”

道圣截断他的话,断然道:“我们已经将饕餮重新封印,加固了阁主的记忆封印,那九十五个神魔也无法逃脱。苏阁主可以兑现承诺了!”

苏云精神大振,肃然道:“两位尽管放心,明日我便结束这场新学旧学之争!”

道圣和圣佛对视一眼,向外走去:“恭候阁主佳音!”

苏云正要相送,圣佛回身合什道:“留步。”

苏云只得停步,道圣和圣佛走出贤良院,突然脸色微变,道圣偷偷抹去嘴角的血,嘿嘿笑道:“没想到这么强。曲太常是怎么做到的?”

圣佛鼻子突然有两行金血流了下来,闷哼一声,摇了摇头。

两人只顾着离开,谁也没有来得及查看苏云的灵界。此时苏云的灵界中,符文囚笼向符文之墙中缩去,即将把这面墙上的裂缝填满时,一只巨大的龙爪探入符文墙中,阻断了修复。

“呼——”

墙后的黑暗中传来厚重的喘息声,一只倒竖的眼睛凑到裂缝前,咕噜转动,四下扫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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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一章 东都飞狐

“封印我的那个小鬼已经长大,但我也从仙剑的袭击中恢复了。这个世界……”

墙后那只倒竖的眼眸缓缓闭合,眼皮上的鳞片映照出符文之墙的纹理,竟然与符文之墙完全吻合。

“我当君临!”

苏云仿佛听到远处传来一声不明意义的龙吟,随即归于平静,不由诧异的四下望了一眼,却并未发现什么异状。

东都毕竟是元朔的皇都,居住在这里的多为达官显贵,拥有蛟龙螭龙骊龙等龙族作为坐骑的不在少数。

他松了口气,饕餮被镇压,解决了他的一个隐患,至于道圣和圣佛所请,他自然义不容辞。

更何况,即便是道圣和圣佛不请他出手,他也会出手。

书怪莹莹惊魂甫定,急忙飞入他的灵界中查看,向苏云的性灵道:“虽说两位大圣将你的记忆重新封印,但还我还是有些不太放心,须得验证一下!”

苏云问道:“如何验证?”

“简单!青鱼镇!青鱼镇!”

莹莹连续念叨了几遍,苏云只觉头晕目眩。莹莹皱眉,又念叨了几遍青鱼镇,把苏云念得昏迷过去,终于那面符文之墙缓缓浮现出来。

莹莹松了口气:“符文之墙还在,我还以为这面墙漏气了呢。既然封印还在,我就放心了。”

苏云从昏睡中幽幽转醒,那面符文之墙缓缓退去,消失不见。

莹莹一直注视着符文之墙,观察墙上符文变化,并未发现有什么不同。

苏云醒来之时,恰恰是符文之墙完全隐没消失之时。

“莹莹,封印是否还在?”苏云头疼欲裂,晃了晃头,问道。

莹莹迟疑一下,如实相告:“封印还在。但是从前,我念三遍青鱼镇,你便承受不住。而这次,我多念了五遍,才将封印激发。我怀疑封印并没有完全修复,不过我刚才仔细查看,并未发现有什么不妥。”

苏云心中暗暗有些担忧,莹莹连忙道:“也有可能是道圣圣佛所参悟的符文,与曲太常并不一致的缘故。曲太常他们送来符文时,符文尚未完整。”

苏云稍稍放心。

的确如莹莹所说,道圣和圣佛得到的都是残缺符文,他们靠自己的领悟补全符文,肯定会与曲伯他们设计出的符文不同。

他们二人补上裂开的符文之墙,多半没有从前那么灵验,对青鱼镇这三个字不再那么敏感。

“这次倒是双福临门!”

苏云心花怒放,他一方面镇压了饕餮,另一方面趁着饕餮魔神占据他的身躯,他也将饕餮魔神格了一遍,好处惊人!

饕餮关系到他的洪炉嬗变功法,格物更精细的话,洪炉嬗变也是更强!

他对道圣和圣佛说明日平息新学旧学之争,便是这个原因,他需要一天时间来消化自己格物饕餮所得。

他静下心来参悟,莹莹则留在他的灵界中,帮他整理《饕餮格物志》,两人配合密切无间。

苏云将格物饕餮所得讲出来,但是因为上学时间短,许多难题他无法解答,但是莹莹则是一个巨大的宝库,基本上苏云所有的难题她都可以轻易解开。

不过,很快莹莹便发现一个问题,那就是苏云十句话中,必然有一句话是让她解答符文封印的。

这看似不经意的问答,让她警觉起来。

莹莹悄悄催动心有灵犀,触碰苏云的性灵,突然脸色微变,感受到一股无比可怕的邪念盘踞在苏云的性灵深处。

她“看到”了符文之墙,墙后的黑暗,随即看到符文之墙缓缓裂开,裂开的地方是一个巨大的倒竖起来的眼瞳!

莹莹急忙断去心有灵犀。

苏云诧异道:“怎么了?”

莹莹勉强笑道:“没什么,我突然想起来我还有事要办,需要离开你的灵界。”

苏云将她送出自己的灵界,莹莹松了口气,寻到白月楼,白月楼已经从苏云化作饕餮的震惊中清醒过来,清洗了身子,换了一身干净的白衣。

“大事不妙!”

莹莹飞速道:“小楼,苏士子体内还有一只魔神未被封印!”

白月楼面色如土,险些落荒而逃,莹莹连忙道:“这个魔神善于变化藏匿,他在不知不觉间影响了苏士子,借苏士子之口问我符文之墙的破解办法.苏士子十句话中,有九句话是自己想说的,有一句话是那魔神问的话。我不经意之下被他套了几句话,恐怕符文之墙会被他破坏得更多。”

白月楼颤声道:“而今该怎么办?”

莹莹道:“你不要惊慌,我们先出门,去寻道圣和圣佛。道圣和圣佛能解决一个,自然能解决第二个。”

白月楼放下心来,急忙带着她出门。

东都第五层被饕餮魔神大闹一场,数十万人畜险些被饕餮魔神吞噬,他们来到街上时还是一片混乱。好在东都是国都,灵士众多,救护民众,再加上丞相温关山调动妥当,这次只造成很大的混乱,并未造成伤亡。

当然,此次大乱还是让人心惶惶。

好在道圣与圣佛联袂镇压了饕餮魔神,又亲自显圣,无上性灵显化在东都的上空,说明情况,安抚民心。

白月楼和书怪莹莹飞速来到清虚观,清虚观的道人引领着他们来见道圣,莹莹说明情况,道圣面色顿时变得无比苍白:“滢道友,我受伤了,哪里还有能力镇压第二个?”

莹莹怒道:“你说好的要帮苏士子把他体内的魔神镇压,只镇压了一个怎么能成?”

“不是不想镇压,而是着实吃不消。”

道圣道:“你也不用去寻老和尚,他比我好不到哪里去。苏士子体内的这些神魔,神通广大更胜我们四大神话,一个还好,九十六个,打一个冒一个,谁吃得消?我与老和尚都已经老了,而今元朔风雨飘摇,我们若是有个闪失,元朔恐怕灾难更大啊!”

莹莹大怒,举起书本在他脑门上敲了几记。

“打我也没用。”

道圣油盐不进,道:“我与圣佛倘若因为镇压苏士子体内的神魔而死,大秦的大军肯定会直接攻到东都!东都立刻变天,换一朝皇帝,元朔四分五裂都有可能!只要那些神魔不出来惹祸,那就由他们在苏士子体内潜伏着。滢道友,你且虚与委蛇,拖延些时间。”

莹莹失望万分,道:“难道便只能由他们壮大?这次出来的魔神极为狡猾诡诈,竟然懂得套我的话,十分危险!”

道圣犹豫一下,起身道:“我镇压住伤势,去一趟天市垣,寻曲太常的性灵详细询问一番。你们且忍耐,不要惊动那魔神。”

他转身取下清虚剑,交给莹莹,道:“你把我这口剑悬在苏士子的灵界中,可以多镇压几日。”

莹莹松了口气,与白月楼一起离去。

两人走出清虚观,却见道圣也随后出门,向两人道:“清虚剑倘若镇不住的话,你们再去一趟雷音阁,对老和尚说从我这里借来了清虚剑,老和尚好面子,肯定会把雷音钟也借给你。”

莹莹大喜,连忙称谢。

道圣突然心有所感,仰头看去。

只见清虚观的殿檐上趴着一只正在晒太阳的老狐狸,那老狐狸皮毛蓬松,瞥见他们几人,默默起身,跳到角落里,摆动尾巴沿着墙角行走,消失不见。

莹莹和白月楼也看到这只野狐狸,心中纳闷:“道观里怎么会有狐狸?难道是道圣养的?”

道圣没有放在心上,心道:“多半是城外的小妖怪,来听观里的道人讲课的。”

道门的规矩较少,因此常有妖族混入道观来听讲,比如闲云道人便是野鹤修炼有成,因此道圣看淡了许多。

“此事万万不能告诉水镜先生和薛圣人。”

道圣嘱咐两人,道:“他们没有这个本事镇压,水镜先生偏激,估计还巴不得把九十六神魔释放出来研究,薛圣人则居心叵测,多半要借九十六神魔之力。所以,这件事须得瞒着他们。”

莹莹和白月楼称是,立刻前往雷音阁。

道圣远去。

雷音阁中,圣佛伤势也是不浅,听莹莹和白月楼道明原委,立刻将雷音钟取来,道:“仅凭老道士的剑,镇不住魔神,须得有我的钟方能多镇压几日。老道的脸面太臭,曲太常未必会见他,须得我们同去才是。”

莹莹和白月楼带着这两大大圣灵兵,心头怦怦乱跳,这等重宝便落在他们手中,若是能够昧下,这辈子便发达了。

两人回到贤良院,莹莹向苏云道:“道圣和圣佛担心你明日无法取胜,所以打算把他们的大圣灵兵借给你参悟。这两件宝物,挂在你灵界中。”

苏云又惊又喜,矜持了一下,道:“要还的吗?”

“要还。”

“好可惜。”

道圣来到东都驿站,买了票,登上车,坐在烛龙辇中,心道:“倘若是从前,还需要自己炼坐骑,或者自己腾云驾雾,消耗元气赶路。现在出门买张票即可,这日子太堕落,但是很方便……”

三日后,道圣连续换乘,下一站便是河西,只见烛龙辇行驶到山野之间,却见一人走来,坐在他的对面。

那人非僧非道非儒,道:“老师命我送一支笔给道圣。”

那人取出一支玉笔,毕恭毕敬的献到道圣面前。

道圣接下笔,那年轻人后退,纵身跳下烛龙辇。

道圣诧异,仔细打量这杆玉笔,只见笔上刻着一个“韩”字。

道圣脸色大变,看向窗外,烛龙辇腾空而起,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推上半空。

“可能未必可以活着回去了。”

道圣飞身冲出烛龙辇,催动法力,将巨大的陆地烛龙托起,缓缓放在地上。

“哤咕——”烛龙长鸣,向前奔去。

道圣看着前方天空中屹立的那人,冷冷道:“所以,儒家大圣岑老头,也是这么死的吗?”

第二百二十二章 第四神话

元朔丞相温关山站在天空中,面色平静的看着道圣,相比道圣,他很是年轻。

“元朔四大神话,儒圣,道圣,圣佛,还有杂家圣人。儒圣岑老头自缢身亡,吊死在神仙索上,很多人都不相信他是自缢而死。老道也不信。”

道圣目光落在温关山身上,笑道:“但是,这世上绝对没有人能够杀死岑老头,伪造他自缢而死,绝对没有!就算是西方的圣人也不成!那么谁能杀死岑老头呢?岑老头又是因何而被杀呢?”

温关山笑道:“老师一定有所猜测。”

道圣肃然,举起手中的笔,笔上刻有“韩”,道:“此笔乃是丹青的本体,笔怪丹青,在一百五十年前被人卖给进京赶考的岑老头。那时,我也在场。笔怪丹青因此成为岑老头的弟子,跟随他修炼。大秦入侵一战之后,哀帝郁郁而终,丹青怀疑哀帝之死另有隐情,调查哀帝死因,于是丹青也死了。”

他脸色黯淡下来,涩声道:“岑老头因为此事而调查丹青死因,结果自缢,竟然吊死在天市垣的天门镇外!哈哈哈!这世上竟有如此巧合的事情!师徒二人,都因为这一件事情而死。所以……”

道圣将丹青尸体,也即是那杆玉笔收起,涩然道:“下一个该死的,应该是我了吧?徒弟?”

丞相温关山看着老态龙钟的道圣,微微一笑,道:“老师年纪已经大了,早在七年前,老师便该仙逝了。即便老师靠道门七星续命神通,为自己延寿七年,也该用到头了。老师在两天前与饕餮一战,又受了伤,油尽灯枯,更加不可能反抗我。”

道圣眉须飞舞,眼观鼻鼻观心,不为所动。

温关山脸上的笑容极为奇特,像是贴在上面一样:“老师的清虚剑也不在身边,我可以让老师看起来像是对帝平失望透顶而自杀身亡。”

“呵呵呵……”

道圣低笑起来:“你以为我是一个人来的吗?我与老秃驴虽然一向不对付,但这次去天门镇,他却不得不跟过来,因为他担心我吃独食。”

温关山身后,一声佛号传来,温关山转身,看到了高高瘦瘦的圣佛。

“原来是圣佛老师。两位老师都到了,并没有出乎我的预料,其实在我算计之中。圣佛老师的雷音钟,也不在身边吧?”

温关山温和一笑,道:“儒圣也是我的老师,我师从三位大圣,因此成圣。我杀儒圣时,用的是他的神通,因此让他看起来是自杀。两位老师也是一样,你们会死在自己的神通之中,看起来像是自杀一样。”

圣佛宝相庄严,道:“你虽然是我们三人的学生,但其实可算是我们的道友,哀帝也待你不薄,封你为大圣,尊为杂家圣人。可否告诉我们,你做这一切为什么?”

温关山哈哈大笑。

与道圣、圣佛不同,道圣显得极为苍老,圣佛尽管炼就金身,但他的金身直到八十多岁才炼到大成,也难免老态。

但是温关山却很是年轻,看起来与裘水镜差不多的年纪。

“两位老师,问得太多了!”

温关山突然出手,圣佛和道圣脸色大变,温关山所用的神通,赫然是佛门神通中的最顶级的无上金身,忿怒明王,正是圣佛的拿手绝学!

温关山的无上金身已经练到最顶层,炼就丈二金身,甚至还有所超越,达到丈三的水准,比圣佛要高出一寸!

不仅如此,温关山还催动道门神通中的桃源功,将道门和佛门的最高绝学融为一体!

他的身后,金书灿灿,光耀牛斗之间,那是大圣的璀璨文字,烂如星河,正是儒家大圣绝学!

他杂糅儒道佛三家,神通之中垒壁森严,又有兵家之诡谲,画家之壮美,法家之森严气度,各种神通,出神入化!

圣佛与道圣合力抵挡,在几招之间,两位大圣便被被温关山眼花缭乱的神通击中,各自后退。

让两人深感骇然的是,他们的神通完全被温关山压制,甚至连他们引以为傲的法力,也难以占据上风!

元朔四大神话,杂家温圣人并非是以法力雄浑见长,法力第一的儒圣,旧圣经典最为庞杂的儒家,气血无比雄浑。

位列第二的是道圣,道门玄功,在自己体内开辟洞天世界,化作世外桃源,法力雄浑;

位列第三的是圣佛,佛门玄功,讲究悟性,开悟之后,历代诸佛顶礼加持,浑厚无比。

至于杂家温圣人,因为所学太杂,法力上反而远不如其他三位大圣。

然而这次交锋,却让圣佛和道圣心中大惊,温关山的修为远比他当年表现出来的更加雄浑!

他们二人,极有可能在百招之内,便死在温关山手中!

突然,道圣长啸,肉身竟然在刹那间变得越来越年轻,皮肤变得细腻白皙,皱纹尽去,白发回青,顷刻间便没有了沧桑老态!

他的肉身恢复年轻,气血暴涨,体内灵界洞开,桃源之中,诸神浮现,但见一片世外桃源诸天神圣莅临,加持他的气血法力!

道圣以手为剑,拼命攻伐,与温关山以硬碰硬,不落下风!

圣佛也竭尽所能,施展出一切力量,身后佛光大照,但见大大小小三千诸佛浮现,漂浮在他的脑后佛光之中。

一时间佛音大唱,将他的气血提升到极致!

“大一统功法?”

温关山目光奇异,道圣和圣佛开始拼命,终于让他也开始受伤,不再从容。

然而他尽管受伤,但目光却始终落在道圣身上,两位大圣都可以威胁到他,但道圣的威胁力更大啊。

此时的道圣肉身恢复年轻,可以说此刻的状态便是道圣无敌的状态:年轻时最强大的肉身,年迈时最雄浑的修为!

很多修炼者最悲伤的事情便是,到了老年,自己的修为终于可以突破下一个境界,但同时自己的身体却已经老了,不足以支撑自己进入下一个境界。

但是道圣似乎改变了这一点。

苏云传授池小遥、花狐等人洪炉嬗变时,并未避开他,反而传给他洪炉嬗变的大一统功法。

道圣将之与桃源功融合,今日终于可以大放异彩!

三人在空中堪称风驰电掣,步履跨出,山川大变,很快便是连那头正在疯狂逃窜的烛龙辇也被他们追上,远远抛开!

道圣与圣佛联手,一口气攻出百招,温关山不断受创,不断退后。

远远看去,只见天空云气飘渺,北海挂于天上,他们距离天市垣越来越近。

天空渐渐昏暗下来。

突然,道圣气血枯败,刚才还年纪轻轻便突然间苍老下来,他心中不由一沉。

“苏阁主只修炼到蕴灵境界,所以大一统功法只能传授给我蕴灵境界。倘若他的境界修炼到天象的话,我便不会输了。”

道圣面色苍白,哇哇吐血,气血枯败的速度极快,圣佛一惊,急忙与他背靠背,渡一部分气血过去。

“轰!”

两人几乎同时中招,从天空中栽落下来,砸向天市垣。

天市垣中,雷云密布,正是一片雷雨天,落雷倾泻,咔嚓咔嚓作响,一个长着兽耳的少年正沐浴在雷霆之中修炼,旁边是一头正在渡劫的虎妖,被劈得浑身焦黑,看着那兽耳小书生敢怒不敢言。

这兽耳小书生的修为实力倒不是如何强悍,但强悍的是另一个笑眯眯的总是霉运盖顶的倒霉书生。

“这两个人不分青红皂白,便来抢劫,俺在渡劫,雷劫他们也抢!”

那妖虎心中愤懑难当:“雷劫有啥好抢的?”

那书生正是灵岳先生,而兽耳小书生则是花狐,跟随着老师灵岳先生进入天市垣历练。

苏云走后,文昌学宫组织士子进入天市垣历练,儒学家的首席便是灵岳先生,当然还有其他学院的首席也带着士子进入天市垣。

灵岳察觉到有妖虎渡劫,便立刻带着花狐前来开小灶,前来抢劫,当然这个劫是雷劫。

就在此时,雷云突然被砸开,两个身影雷云的破洞中砸落下来,道圣的世外桃源诸天破败,道家诸神散落,圣佛身后佛光被打得不成光晕,佛光中的诸佛死伤遍地。

“两位师伯!”

灵岳先生惊讶万分,急忙腾空,准备去接住圣佛和道圣,不料他收不住自己的玄功,顿时天雷倾落,像是倒下来一般,无数雷霆劈在道圣和圣佛的脑门上。

两位大圣被天雷劈得轰然砸在地上,将地面砸出一个大坑。

那渡劫的妖虎见状,心中恐惧终于战胜了理智,叫了一声,驾驭妖云便逃之夭夭,雷云跟着他,咔嚓咔嚓劈去。

“花狐,你带着你两位师公逃命,去找其他历练的老师!”灵岳先生也知自己的功法有问题,面色紧张看向天上,头也不回的吩咐一番。

花狐急忙催动元气,把道圣和圣佛从大坑里捞出,带着两位元朔神话飞奔而去。。

灵岳先生看着天空中缓缓降落的光芒,咬了咬牙:“师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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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三章 天市垣之战

“原来是灵岳。”

温关山降落下来,站在打量灵岳,露出笑容:“当年你叛经离道,擅自篡改古代圣贤的经文经意,被岑师逐出师门,你我不是同门,不必称我为师兄。”

灵岳先生目光闪动:“儒家旧圣的经典,为何不能改?不合时宜,跟不上当下,那就要改,不改,就要被打!我改旧圣的学问,为的是让儒家能发扬下去。老师不理解,我也也无可奈何。不知师兄因何要杀圣佛和道圣?”

温关山目光扫向远去的花狐等人,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道:“老师自缢,死在天市垣,这些年惟独你这个弃徒在孜孜不倦的追寻老师死亡的真相,真是难为你了。灵岳,让我看看你修过后的旧圣经典,有几分火候。”

花狐带着道圣和圣佛一路逃遁,风驰电掣,圣佛和道圣奄奄一息,气息微弱,伤势极为严重。

突然,后方雷声大作,无比明亮的光芒照耀,将天市垣无序地带照亮,一座座大山的影子被拉得很长。

花狐心中一沉,知道这定然是灵岳先生出手。

他是灵岳的弟子,对灵岳的本事极为了解,仅从雷声的动静,便知道灵岳先生动用了一切力量!

“先生是在拼命!”

花狐咬紧牙关向前狂奔:“文圣庙就在不远!只要到了文圣庙便算是安全了!”

夜晚的时候无序地带鬼神横行,极为凶险,须得找到庙宇歇脚。文昌学宫拜的便是文圣公,因此文昌学宫来天市垣历练,每次都要在文圣庙落脚。

前方,文圣庙在望,花狐鼓荡气血,发力狂奔。

他的四周雷光倾泻,那是从天而降的雷霆,一道道雷霆粗大无比,花狐还无法引动这样的雷劫。

灵岳先生曾经对他说过,改动儒家旧圣留下的经典,必遭雷劫,旧圣的学问造福了过去五千年,众生得旧圣的教化,旧圣经典便如同天道一般。

天道院的名字,便是由此而来,天道院便是研究圣人学问的地方。

改动旧圣的经典,便会引来天道的责罚,因此会遭到雷劈,会夺人雷劫。

“我们这一脉儒生,作为圣人的传人,须得把旧圣过时的学问改成新学。”

灵岳先生曾经对他说道:“几千年前的旧圣学问,可以指导未来几千年,而现在旧圣学问一成不变,已经落后于世界一两百年。我们加以改变,让旧圣学问变成新学,可以跟上世界,跟上时代。我们做不到让儒学新学指导未来几千年,但只要我们铺出这条路,将来肯定会有儒学的新圣做到这一步!”

花狐从未见过如此可怕的雷劫,此时的灵岳先生一定是把旧圣经典中的无法改动的地方也加以改动!

这样做极为凶险!

“先生就算不死在那人手中,也会死在天劫之下!”

花狐眼泪夺眶而出,犹自奋力狂奔,这时他的元气托起的道圣和圣佛看着天空中的雷光,各自惊叹。

“岑老头的弟子,真的走出了一条惊人的道路。岑老头若是还在,一定极为欣慰,认识到自己错了。”

“岑圣人是何等倔强?他将人家逐出师门,岂会认错?”

“灵岳的想法虽好,可惜修炼的时间太短,被温丞相一路碾压啊。”

这时,雷光大放,灵岳先生从花狐头顶飞过,砸塌一片山林!

“何人胆敢伤我文昌学宫的老师?”

文圣庙中,一个身影冉冉升起,迎上温关山,正是左松岩。

他此次亲自率领学宫的西席与士子一起进入天市垣历练,顺便拜一拜文昌帝君,适才雷声大作,直奔文圣庙而去,自然将他惊动。

“原来是温丞相!灵岳先生,是我文昌学宫背锅的,被你打死了,我文昌学宫找谁来背黑锅?”

后方神通爆发,赫然是左松岩挡住那位温丞相,两人大打出手。

花狐急忙挥手,元气化作黑云飞出,将砸在山林中的灵岳先生托起。

灵岳先生还未死,依旧吊着一口气,奋尽余力,嘶声道:“老瓢把子也挡不住温丞相,快走!去朔方——”说罢,头一歪昏死过去。

花狐奋力狂奔,趁着夜色向朔方奔去。

空中的战斗波动极为剧烈,左松岩要比全力施为的灵岳先生更强,竟然挡住温关山。

但只挡了片刻。

花狐又感受到温关山的碾压之势,压迫着左松岩直奔这边而来,不由心中骇然。

“轰!”

左松岩从他们头顶飞出,砸得一片山头坍塌。

就在此时,只听车马喧嚣,前方有大帝巡游天市垣,天空中各种异象层出不穷。文昌帝君的声音道:“东陵主人,被打的是我的传人,不可不救。只是我实力不足,还请东陵主人相助。”

“善。”

花狐呆了呆,只见天市垣无序地带,数不清的大墓浮现出来,化作楼宇,化作亭台,化作一座座大庙!

无数鬼神从那些大墓所化的庙宇楼阁中冲出,各种灵兵从大墓中冲天而起,迸发出绚丽光彩。

又有守在陵墓前的各种石兽,纷纷复生,仰头踏蹄,嘶鸣不已。

一时间,天市垣无序地带宛如一片神话般的世界,数不尽的鬼神在一位鬼神大帝的率领下征战厮杀,冲向温关山!

道圣咕噜咕噜的吐血,喘息道:“老秃驴,咱们欠下的人情大了,死后不知道能否还清。”

圣佛也是大口吐血,面色黯淡:“我本欲四大皆空,所以在雷音阁闭关数十年打算了却一切因果,只是现在……”

花狐无暇过问两人,一路飞奔上山,越过山头来到对面,便见左松岩半个身子挂在一片山涧礁石上,头朝下栽在水里。

花狐急忙将他救起,只见左松岩还活着,只是伤势极重。

空中,一尊尊鬼神被打得坠落下来,死伤惨重,到处都是幽幽鬼火。

“去朔方。”

左松岩气喘吁吁,道:“快去朔方寻董医师,我觉得我还有救……”

突然,一匹龙骧飞速奔来,天空中传来东陵主人的声音:“骑上我这匹马去!”

花狐急忙跳到龙骧上,把道圣、圣佛、左松岩和灵岳先生放好,龙骧几步之间速度便达到极致,只听轰隆一声巨响,这匹龙骧破空而去!

花狐回头,只见空中的厮杀愈发壮烈,就在战斗最为激烈时,温关山突然冲破重围,向这边追来!

东陵主人等人,竟然追之不及!

“快跑快跑!”

花狐骇然,催促龙骧快跑,龙骧速度越来越快,浮光掠影一般,从天市垣驿站上空疾驰而过。

从驿站上空飞掠的一瞬间,花狐突然看到一人背负双手,站在驿站的小山坡上。

花狐呆了呆:“这个人,有些眼熟……”

驿站后的小山坡每当到了夜晚,便会有妖魔侵袭,试图攻占这片高地,将驿站占据。只是今天却没有妖魔来攻。

天市垣的妖魔鬼怪,仿佛极为畏惧山上的那人。

后方,温关山追至,就在此时,小山头上的那人长身而起,在半空中截击温关山。

两人一声不吭,在空中交手数度,每一次都险之又险,让龙骧背上的圣佛、道圣、左松岩和灵岳先生看得目眩神摇,难以压抑心头的震惊。

第一度交锋,温关山动用的是儒家岑圣的天人感应,以天地为书篇,书写文章,借天地之气为自身正气,借天地之力诛杀敌人;

第二度交锋,温关山动用的是道门道圣的桃源功,以自身为天地,开天辟地,道法自然,体内有三清,囚困三尸神,一身道术即便是道圣也赞叹不已;

第三度交锋,温关山动用的是佛门的金身,与那人以硬碰硬,忿怒明王伟力降魔!

但这三度进攻,皆不能胜!

因为与他交锋的那人,也动用了三种圣人绝学,与之对抗!

到了第四度交锋,两人各自动用真本领,但见天市垣上空龙吟震荡,神龙飞舞,碰撞之后分开。

两个身影喋血,各自退去。

“另一个人,是薛圣人薛青府那老王八蛋!”

左松岩呆了呆,失声道:“他动用的是真龙十六篇!那个混蛋怎么会救我们?还有另一个混蛋是谁,怎么也会真龙十六篇?”

龙骧背上,道圣气若游丝:“另一个人是温关山温丞相……”

圣佛比他好不到哪里去,连续咳嗽,低声道:“薛圣人未必是救我们,温丞相被我们击伤,他应该是来捡便宜,杀温丞相的……”

左松岩比他们的伤势要轻一些,面带忧色:“水镜这老小子跑到东都,要改变这个时代,这老小子能斗得过薛青府和温关山吗……”

他突然怒骂一声:“这老小子真他娘不让人放心!还有苏云那家伙,也让人担心死了!他们俩,都好单纯!”

圣佛和道圣面面相觑。

元朔,东都玉皇山第二层。

东都人无论贫富贵贱,都被这里的一场论战所吸引,新学旧学大论战,玉皇山第二层被堆出一个方圆数里的论战论坛,每天都有数以百计的士子在这里争锋,辩论,争斗,讨教新学旧学的优劣。

每天死伤的士子,也是越来越多。

就在道圣离开东都的第二天,苏云带着叶落、白月楼等天道院士子,也来到了这新学旧学的论坛。

“天道院士子,也要出面挑战了吗?”东都上下一片兴奋。

第二百二十四章 诸君皆草包

苏云、叶落和白月楼都是天道院士子,其中白月楼是在朔北动乱中立功,被皇帝赏赐成为天道院的士子,并非是直接考入天道院。

苏云更是因此成为天道院的博士祭酒,叶落也因此成为天道院的西席博士,是天道院里的先生,有官职在身,代表的是天道院。

他们三人来到新学旧学论战之地,不能不引人瞩目。

天道院成立的时间较晚,是元帝时期成立的学宫,元帝改革教育,推广官学,当时元朔最高学宫是太学院,但元帝认为太学院的治学虽然高明,但与其他学宫学院相比,并未超出很多。

他要建一个研究圣人学问的地方,一个为旧圣继绝学的地方,一个能够诞生出圣人的地方!

因此,元帝选拔天下资质悟性最好的士子,组建天道院。

这次新学旧学大论战,甚至连排名第二的太学院也有士子出战,前来挑战的新学的,是太学院派来砸天道院场子的士子,修为实力自然出类拔萃,非同小可。

苏云三人走来时,到处都是人们的目光,有期待,有怀疑,有鄙视,有不安。

苏云向来是睁眼瞎,视而不见,径自向这场论战最为激烈之处走去。

叶落向他汇报自己这段时间探知到的消息,低声道:“这次东都的局势极为古怪,新学旧学论战,已经死伤六七十位士子。这些士子非同凡响,除了是来自各地官学的学宫之外,还有太学院士子,很多人都是来考天道院的,就这么死了,居然没有惊动执金吾!”

苏云心中微动,执金吾掌握东都的北军,名义上归裘水镜掌管,但实际上权力极大,掌握兵权,是有实权的存在!

执金吾没有插手,的确很是古怪。

“东都执金吾坐视这场论战,水镜先生居然也没有下令让执金吾干预。薛圣人也丝毫不问,温丞相也是如此。古怪的是,这次温丞相之子温雁峰也出动了,他支持的新学。”

叶落公子继续道:“除此之外,我还打听到这次新学旧学之争,干系到皇族的内斗,这次的元无计皇子从海外归来,他的身后有皇族某些人坐镇,因此帝平也没有过问此事,而是冷眼旁观。”

他迟疑一下,道:“大帝不动则已,一动血流成河。东都恐怕要比动乱前的朔方危险百倍!”

苏云心中微动。

三公,分别是丞相,太尉和御史,权势极大,每个人麾下都有小朝廷一般的文武官员,代表着东都中除了皇帝外的最大的三股势力!

丞相温关山,太尉薛青府,御史裘水镜,他们之间的明争暗斗,估计也与新旧学之争有关。

而皇族与帝平之间的争斗,估计也与这场新旧学有关。

“这次温丞相麾下所有的官员,司直、长史、征事、少史、曹掾、议曹、法曹等等都是来自世家大阀的大官,都派来子弟,站队温雁峰。”

叶落公子迟疑道:“大师兄,你也知道我一向捡漏,眼光很准,但现在这个漏真不好捡,稍有不慎,粉身碎骨!万万不可出手啊——”

苏云笑道:“你们放心,我入东都时第一个念头便是一定要低调行事。东都不比朔方,在朔方我毕竟还挂着上使的名头,但是在东都,别说上使,就算通天阁主的名头都不顶用。”

叶落公子放下心来,笑道:“大师兄明白就好。”

白月楼也紧张万分,喃喃道:“我是圣人弟子,这件事我觉得我还是不要参与了,避嫌……”

苏云拦下他,笑道:“白师弟放心,咱们是天道院的,无论是新学还是旧学,不论是温丞相还是薛圣人裘御史,咱们都不站队。”

白月楼警觉道:“此言当真?”

“当真。”

说话之间,他们三人穿过重重人群,只见这新学旧学论战的论坛并非一个整体,而是被精修建筑之术的士子,用桥梁、房屋、瓦舍、碑塔、楼宇等灵兵,分为十多个论战之处。

这些论战之地,有许多士子辩法,讨教传统旧圣绝学与新学的优劣,往往说着说着便动起手来。

苏云三人经过一处论战之地,只见那里是一株扶桑树所连的高台,扶桑树挺拔如枪,高二十四五丈,到了顶端,一朵云朵般的枝叶向一旁生长,枝叶上托着一片棋盘,方圆数亩。

诸多士子站在扶桑树的树叶上,正观看棋盘上的两人的争斗。

其他论坛,也往往都是如此。这些论坛很高,往往都有云桥相连相通。

棋盘上的两人引起苏云的注意,不由驻足观望。

只见其中一个士子是女子,所用的是神通很是古怪,仿佛能够控制草木,随手一挥一拂,便是藤蔓丛生,疯狂生长,在空中追杀与她交锋的士子。

“神农氏一脉的传人。”

苏云目光闪动,当初在朔方雷击谷时,池小遥见过这类神通,还曾对他提及过神农氏一脉。

神农氏一脉的神通,以农和医为主,因此池小遥很是关注。

只是神农氏一脉极为古老,即便是太学院学习这一脉的人也是屈指可数,因此已经不算是显学了。

“既然神农氏一脉的士子极少,那么这个女子是否是那日出现在雷击谷的那个少女?”

苏云眼中光芒隐去:“如果是的话,那么这女子先是出现在朔方,现在又出现在东都,便极为可疑了。”

“叶落师弟,半个时辰之后,我要这个女孩一切信息!”苏云侧头道。

叶落公子连忙记下来,苦笑道:“我这边去天道院,让步秋容帮我调查一下。”

苏云点头,向前走去,前方便是这次论战最为恢弘之地,玉皇上京图!

玉皇上京图乃是皇族元氏一族的灵兵,当年楼班打造好东都,哀帝请来最好的画师,将刚刚建成的东都风貌画了一遍,皇族珍藏。

这玉皇上京图虽然并非是大圣灵兵,但也是无数画师联手的成果,传闻倘若此宝铺开,可以在空中再造一个东都!

此次,皇族取出玉皇上京图,作为这次论战最大的祭坛。

玉皇上京图的图卷从空中铺到地面上,地面上还是纸张,带着一根粗大的画轴,但是到了空中便是一座波澜壮阔的大都市,玉宇琼楼,白云袅袅,根本找不到画的边界!

宛如另一座东都出现在他们面前!

只是这一座东都要小许多,楼宇显得很是袖珍,不过玉皇山则被人隐去,并没有出现。

想来催动这件灵兵,需要极大的法力,因此玉皇上京图只展现了东都的最底层城市。

但即便如此,依旧堪称惊艳。

此时,画中东都城宛如一个巨大的平台,一道道云桥从画外延伸而来,竟然穿入画中世界,与画中的东都城相连。

画与现实,诡异的结合在一起。

画中东都城上空,云桥交错,一个个士子、达官乃至民众,纷纷站在桥上,泾渭分明,显然各有心思,纷纷向苏云、叶落和白月楼看去。

“苏祭酒,裘太常没来,你既然是祭酒,也算是天道院的一个当家的,那么你们天道院支持新学还是旧学?”一个官员模样的人高声问道。

叶落公子紧张起来,压低嗓音道:“大师兄,捡漏啊——”

苏云点头:“师弟尽管放心,我知道东都深不可测,一言不当,便可能粉身碎骨。”

叶落公子舒了口气。

苏云四下看去,只见画中东都城万千民众士子官员,目光都落在他的身上。

苏云开口道:“旧学乃是诸圣经典,有泽被众生之德。我天道院便是研究旧学起家。”

支持旧圣学问的人们脸上渐渐露出喜色,有人欢呼起来:“天道院支持旧学!”

叶落公子咬紧牙关,压低嗓音提醒道:“大师兄,不要站队!”

“但旧圣绝学过时了。”

苏云话锋一转,道:“新学起于海外,精勇猛进,精益求精,书旧圣所不能书,探索旧圣不及探索之处。新学无论在神通还是在变化以及学以致用上,都比旧圣绝学更强。”

欢呼声戛然而止,支持旧学的人们脸上的表情变成了羞怒,有人咬牙切齿,厉声道:“天道院是研究旧圣绝学之地,却做了叛徒!”

苏云话锋又是一转,朗声道:“然而,新学发展这么久,还是没能跳出旧圣经典的范畴,虽然有所建树,却依旧在旧圣的阴影中,没能走出新的道路。”

叶落公子脑中轰鸣:“我是让你不要站队,不是让你两边都得罪……不过,做个骑墙派也好,骑墙派虽然丢脸,但总好过被打……”

“所以。”

苏云环视一周,含笑道:“无论旧学还是新学,无论是学旧学的你们,还是学新学的诸位,在我天道院看来,都是废物一堆,不堪一击。”

“大师兄,你这也不是骑墙派啊!”

叶落公子脸色煞白:“完蛋了……”

苏云声音清越洪亮,传遍这画中东都城,又传到外面的一个个论战之地:“我们师兄弟此来,便是向诸位证明这一点,诸君皆草包,不堪一击。”

第二百二十五章 为何不跑?

“大师兄不是说,道圣、圣佛请他平息新学旧学之争的吗?”

叶落公子觉得自己喘不过气来:“他说出这话,不是要平息新学旧学之争,而是挑起另一场纷争……”

白月楼凑到他跟前,低声道:“叶师弟……”

叶落公子面对他一点不怂,冷笑道:“叫我师兄!”

白月楼想了想,自己好像的确打不过他,只得道:“叶师兄,我觉得局势好像有些对我们不利。咱们是不是应该撤了?”

新旧学论战的所有论坛都已经喧哗喧嚣起来,不知多少士子闻言,义愤填膺,纷纷向玉皇上京图这个最大论坛涌去。

新学旧学之争,早已经杀红了眼。

双方都有所死伤,再加上各自背后都有朝廷中的势力支持,导致这次新旧学之争逐渐失控死伤越来越多。

叶落公子看这幅群情激愤的场面,心知这些愤怒中的人们便是劫灰粉尘,一个火星丢进去便有可能会爆开。

倘若被有心人利用,挑拨一下,只怕数不清的士子便会直奔过来,当场打死他们三个!

“大师兄得罪的人众多,朝廷势力复杂,必然会有人利用民意来杀大师兄!”

叶落和白月楼心中几乎同时冒出这个念头,向人群中看去,果然听到无数责骂苏云的声音中有人在挑拨教唆,企图让人们失去理智一拥而上,将苏云他们打成烂泥。

就在此时,突然苏云身后七十三座洞天浮现出来,扭曲了空间,炫目无比,牵动天地元气滚滚而来!

苏云气血暴涨,升腾,在半空中形成一头体型硕大的饕餮。

这是气血联合观想,形成的神通!

饕餮咆哮,嘶吼,新学旧学论战的所有士子顿时噤若寒蝉,鸦雀无声,所有人都想起了昨天饕餮大战道圣、圣佛的那一幕。

饕餮痛打道圣和圣佛这两大神话的场景,饕餮大口一张,几乎将东都第五层所有官员民众悉数鲸吞的场景,深深的烙印在他们的脑海中!

“我的法力雄浑,无以伦比!”

苏云头顶饕餮神通猛然一变,化作一个烙印,印在他的七十三洞天之中。

“我的肉身堪称仙体,霸道绝伦!”

他的身躯陡然变化,越来越高,越来越壮,竟然以洪炉嬗变中的造化之术生长,从人长成一头高大两丈有余的饕餮魔神,面向凶恶,目光四下扫去。

玉皇上京图中,站在云桥上的诸多士子抬头仰望,待到他的目光扫来,急忙各自挪开,不敢与他对视!

外面正在涌来的诸多士子,无论新学旧学,看到这幅景象都不由得脸色煞白,不敢进来。

苏云抬手,将一个士子从云桥上拎起,那士子奋力挣扎,各种神通向苏云身上轰去,却奈何不得他分毫,不由发出一声绝望的叫声。

“我变化多端,神通广大!”

苏云将那士子抛开,身形从饕餮形态复原,变回人形。他的身后七十三洞天中的七十二座洞天,处在同一空间之中,连接着第七灵界大大小小的碎片!

这些洞天形态,宛如一口口大黄钟,内壁烙印着二十四神魔,饕餮只是其中之一,而外壁则是三百六十种烙印,瑰丽万方!

“咣——”

七十二洞天突然齐声震动,发出钟鸣,玉皇上京图中的半个东都城顿时尘烟四起,一座座高楼大厦在钟声中分崩离析!

那些云桥坍塌,站在云桥和楼宇上的人们惊恐万状,纷纷逃散,有人被倒塌的楼宇压住,动弹不得,哭出声来。

“我同时掌握着旧圣绝学雄浑无边的法力,掌握着新学通天彻地的神通!”

苏云变化为人形,行走在东都城的废墟中,踩在一个士子的断肢上,那士子发出哀嚎,挣扎着向前爬去,却根本爬不动。

天空中,七十二洞天像是烙印在玉皇上京图上一般,徐徐旋转,仿佛扭曲的星空,给玉皇上京图染上绚丽的颜色。

那七十二口钟形洞天中,一头头饕餮坠落,落在图中东都的废墟之中,又有龙吟传来,一头头应龙飞出,羽翼遮蔽阳光,飞临东都。

还有一只只大鱼摇头摆尾,从洞天中游出,发出厚重悠扬的叫声,在天空中飞行。

一种种神魔从那一口口洞天中飞出,降临东都。

四周的士子们惊恐莫名,有人实在承受不住这股压力,终于崩溃,大哭着向外逃去。

“我掌握旧圣绝学的心境,掌握新学的精益求精!”

苏云身躯一振,真龙绕体,接着那真龙从他身体上游出,将被压在废墟下的士子拎出。

那士子绝望,抬手遮挡在自己脸前,声音凄厉:“不要吃我——”

苏云体内一条又一条真龙游出,沿着街道四面八方而去。

他整个人也在变化,化作一条血红色的真龙,缓缓行走在残破不堪的东都城中。

城中,到处都是惊慌失措,四散奔逃的士子。

当年葬龙陵格龙,天道院士子得到《真龙十六篇》,莹莹便是当年的三大领袖之一的士子滢。她觉醒了被封印的记忆,《真龙十六篇》的内容也随之涌来。

莹莹将《真龙十六篇》传授给苏云,苏云这些日子修炼,也有所成就,只是他修炼参悟的时日尚短,只能用来吓唬人,实际威力并不太强。

苏云化作的真龙沿着一栋残破的楼宇攀爬,很快爬到这栋被他的神通震破的高楼楼顶,在楼顶展现真龙矫健身姿,声音洪亮无比,响彻云霄。

“旧学开我智慧,启迪心灵,新学壮我神通,强我体魄!我将旧学新学融会贯通,炼就仙体,炼就仙术,修成仙法!”

苏云化作的真龙利爪扣住大楼顶层宫殿的屋檐,俯视下方四散而逃的人们,讥讽道:“你们愚钝,为旧学新学杀得头破血流,浑然不知,你们需要新学来壮大元朔,强健体魄,也需要旧学开启智慧,启迪心灵!”

叶落公子和白月楼站在远处,呆呆的看着这一幕,刚才两人还汗如雨下,以为自己要丧命在这里,没想到眨眼功夫,那气势汹汹恨不得将他们撕得粉碎的人们便变成了乌合之众,四散奔逃,哭喊着叫救命!

“大部分人都是凡夫俗子,即便是各大学宫的士子,面对如此凶残如同魔神的场面,也难以控制内心的恐惧。”

叶落公子和白月楼突然听到梧桐的声音,回头看去,只见梧桐坐在一条黑蛟龙的背上,那黑蛟懒洋洋趴在一道云桥上。

梧桐面色淡然,悠悠道:“他们在旧圣绝学上学艺不精,在新学上又没有达到极致,可怜,大部分士子,都只是普通人而已。只是他们自视极高,从未意识到这一点而已。”

“梧桐,你说实话,会被人打死的!”叶落道。

“叫我大师姐!”梧桐恶狠狠道。

更远的地方,诸多士子站在高处,皱着眉头向苏云看去。

苏云刚才压垮几乎所有人的心灵,但并未压垮他们的心灵,这十多人修炼旧圣绝学,道心稳固。

“青罗师姐,他说的有道理。”

其中一个士子向那神农一脉传人道:“这次旧学新学之争,本来是争个优劣,我旧学力亏,被杀了很多士子,倘若能……”

那神农一脉女士子鱼青罗还未来得及说话,另一人叱道:“木子君,你也要背叛圣人绝学吗?新学乃蛮夷之术,异端邪说,离经叛道,只有圣人绝学才是正宗!”

那鱼青罗微微蹙眉,没有说话。

那士子木子君也不再说话。

另一个士子面带怒色,远远看着苏云,冷冷道:“至于融合新学,更是邪魔的做派!拿蛮夷的邪术来羞辱圣人绝学,比新学还要可恨!这是要绝我圣人绝学的根,罪该万死!”

他猛地转头,向远处的元无计、丞相公子温雁峰等人看去,冷笑道:“圣人绝学,决不能辱没我们这一辈人的手中!新学要打,姓苏的这种人更恶心,也要打!”

远传,公子温雁峰感应到他的目光,向这边看来,微微蹙眉。

元无计皱眉道:“苏士子前来挑事,有些出乎我的意料。这次若是被他搅黄了论战,恐怕便难以逼宫……”

温雁峰目光闪动,淡淡道:“被他吓破胆的只是一些乌合之众而已,殿下想要崛起,岂能靠这群乌合之众?况且,击败他,他便搅黄不了这次论战,而且,皇帝的威名也将扫地!倒是那个秋云高,是旧学中的厉害人物,根基极为雄浑,不得不防!”

他刚刚说到这里,突然只见苏云从真龙形态化作人形,向这边走来。

温雁峰微微一笑,低声道:“殿下,苏士子还是忍不住了。禄云农,你去会一会他!”

禄云农乃是丞相长史之子,自幼被送到国外求学,炼得一身本领,立刻迎上前去,向苏云朗声道:“在下丞相长史禄宫双之子……”

“轰!”

苏云一掌拍来,禄云农又惊又怒,急忙鼓荡一身修为法力,催动神通,喝道:“来得好……”

一声钟响传来,他的神通突然间破灭,被碾压得粉碎!

苏云手掌盖在他的脸上,向下按去,禄云农脑袋砸在地面上,大地顿时多出一个大坑。

苏云拍了拍手,从大坑上跨过去,摇头道:“他们见到我都跑,你怎么不跑啊?很有种吗?”

禄云农昏死过去。

苏云向温雁峰、元无计等人走去,微笑道:“还有你们,为何不跑?”

第二百二十七章 当着爹娘的面打残

玉皇上京图中早已是狼藉一片,这件皇族灵兵的威力非凡,倘若法力足够,便可以催动灵兵,将图中的一切景致恢复如初。

苏云虽然将图中景致破坏了小半,但没有折损这幅图半点。

不过此时,掌控着这件灵兵的皇族强者元重山却动也不敢动弹一下,因为坐在他对面的人是裘水镜。

他察觉到苏云在玉皇上京图中逞凶,搅黄了这次新学旧学的大论战,以他的实力,轻而易举便可以借助灵兵之威,将苏云镇压。

但是裘水镜坐在他对面,他不敢有任何动作,因为他已经觉察到,他有任何动作,都有可能被裘水镜格杀!

两人坐的位置,恰恰是东都第三层的边缘,一栋临渊高楼之上,危楼高达百丈,顶楼是宫阙般的建筑。

元重山在这里观察东都第二层的动静,掌握灵兵玉皇上京图。

玉皇上京图中的发生的一切,历历在目。这场大论战原本可以变成新学在元朔的起点,皇室挟新学之威,再加上温丞相等百官造势,又有外国扶持,里应外合,便可以废帝平,立新帝,完成一场逼宫政变。

然而,苏云来了,任由他胡闹的话,这场论战便无法达到皇室的目的!

而他却因为裘水镜在对面,而对苏云无可奈何。

“今日之东都,温丞相不在,薛太尉也不在,三公之中只剩下裘某。”

裘水镜看着东都第二层的变故,道:“王爷应该知道,今日的东都,裘某便是除皇帝之外权势最大的那个人。”

元重山笑道:“本王知道。水镜先生游学国外,应该知道新学远胜元朔的学问,先生游学归来,也是力推新学。不过今日,先生的举动让本王有些不解。不知先生能否答惑?”

裘水镜瞥了瞥身后,他们二人身后便是温丞相麾下的群臣,司直、长史、征事、少史等等文武大臣!

除了这些文武大臣之外,还有几位九卿大臣,麾下也有着一个个小朝廷般的文武官员!

想在元朔为官,无论文武,修为境界一定要高,能够爬到这一步的,每一个官员放出去都可以在地方上立足!

更为关键的是,这些官员往往都是来自各大世阀,有地方上的世阀,也有东都的世阀,掌握着各种资源,形成一个个利益集团。

这么多高手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一言不发,给人一种黑云压城城欲摧的感觉。

而裘水镜身边,除了侍女少英之外,再无他人。

他的官职中,无论是太常还是御史,麾下也都有上百官员,不过他一个都没有带,只带着自己的侍女。

侍女少英跟随着他许多年,不离不弃。

少英瞥了瞥那些官员,又看了看裘水镜,心中柔情百转:“只有这个男人才能镇住而今的场面,换做其他人,都不行!”

“天下神通,无不建立在学问之上。元朔的文明建在旧学的基础上,旧圣治学,问道于人,进而以此治国,人为本。”

裘水镜道:“西方的文明原来是学元朔,后来立新学,因为羞耻于祖上学元朔,因此要抛弃从旧学中学来的一切根基。所以西方文明,问道于神,进而以此治国,神为本。新学旧学无优劣,但治国之道,长此以往是要出问题的。”

元重山皱眉,思索不已。

裘水镜看着他,露出失望之色:“你太浅薄,根本不懂。”

他回头看了身后的长史禄宫双等人一眼,更加失望,哂笑道:“你们也不懂!竖子、孺子,掌握朝政,试图翻天,真是国之将倾,必有妖孽!”

“裘水镜!”

数百高官怒发冲冠,齐齐踏前一步。

这时,正值苏云一手盖在禄云农的脸上,将他砸在地上。

禄宫双眼角乱跳,心中担忧不已。

其他官员也各自冲上前来,站在宫殿边缘向下看去。

“我儿燕丹修为强横,定能斩杀此獠!”尉曹燕回堂叫道。

玉皇上京图中,苏云走向温雁峰、元无计,尉曹燕回堂之子燕丹从后方袭来,施展燕家的家传神通,凤翔九霄!

他的神通来到苏云身后,眼看苏云毫无察觉,不由大喜,却在此时,苏云后撤步,右肘向后捣出!

“嘭!”

燕丹的凤翔九霄华丽无比,但见半片钟形出现,将凤翔九霄直接碾碎。

燕丹胸口咔嚓一声凹陷下去,一根根肋骨折断,整个人倒飞而出,撞在百丈外的一栋楼宇上!

那栋楼宇突然凹陷下去半亩方圆,燕丹大字型嵌在里面,一动不动。

苏云走在云桥上,廊桥两旁,皆是东都高官子弟,尽头便是元无计和温雁峰。

突然,丞相少史之子陶云催动功法,气血刚动,便见廊桥炸开,陶云口中吐血,手舞足蹈飞出。

廊桥上又是咔嚓一声巨响,裘水镜身后的东曹掾面色铁青,他长女魏秀晴被苏云一脚踢出,脚面浮现出半块钟壁,直接将他长女魏秀晴打得挂在百丈之外的长桥上!

苏云如同饿虎前行,短短片刻,京兆尹黄卢方之子黄轻轲被打得从空中坠落,扑在大街上。

都尉延功之子延济躲在柱子后面,准备偷袭,被苏云一拳轰穿柱子,脑袋歪在一边,旋转着飞出。

长丞秋思易之女秋云菇逃走,在空中飘带飞出,搭做长桥,秋云菇沿着飘带长桥飞顿,速度极快,但下一刻便衣衫不整,惨叫着撞向一座楼宇。

那女子栽入那栋楼宇之中,只听嘭嘭嘭的撞击声不断传来,没有再见她走出。

裘水镜身后,诸多东都高官大员面色铁青,双手握拳,咬牙切齿。

这时,只见苏云已经走到丞相温关山之子温雁峰面前。

“雁峰公子不跑,又不跪下投降,意欲何为?”苏云问道。

温雁峰面带微笑,道:“我父乃杂家大圣……”

苏云一拳轰出,只听咣的一声钟响,黄钟旋转着在他拳头四周涌现,层层刻度疯长!

温雁峰向后一跃而去,哈哈大笑道:“温家绝学,师从儒道佛三道,又精修新学,远非其他世家所能媲美!我更是自幼在大秦出使,求学,看我大圣神通,伏剑同流!”

他剑光炫目,形成滔滔大势,万剑飞舞,各种剑光交汇,形成异常壮烈异常瑰丽的景象!

苏云这一拳轰出,黄钟震荡,与剑光碰撞,无数飞剑破灭。

温雁峰后退一步,气血激荡飞扬,让他束发的飘带也自啪的一声炸开,长声笑道:“能够与大帝战平的苏士子,果然不凡,几乎与我不相上下!”

苏云不闻不问,又是一拳轰出。

温雁峰再度硬接,又是后退一步,苏云再进一步,又是一拳轰出,招法丝毫未变。

温雁峰变招硬接他这一招,气血动荡不已,脸色涨红,已经笑不出来。

苏云一拳又一拳向前轰去,简简单单,没有第二招,温雁峰千变万化,然而始终被压制一头,终于后背一紧,靠在一栋楼宇的墙壁上。

咣!

钟声响起,温雁峰撞在那楼宇墙壁上,墙壁被两人的神通震得凹陷下去,而楼宇背面则猛然鼓起一大块!

苏云一拳又一拳轰出,咣,咣,咣,钟声震荡,楼宇背后的砖石瑟瑟发抖,不断落下。

温雁峰大口大口吐血,眼神越来越涣散。

“苏阁主是要打死他,与温丞相不死不休吗?”苏云身后,元无计的声音传来。

苏云收手,温雁峰噗通跪地,呼呼喘了几口粗气,接着身子向前扑倒在地,两条小腿翘了一下,又砸在地上。

苏云拳头的拳峰上啪嗒啪嗒的滴着血珠,侧头道:“殿下不跑,也不认输,意欲何为?”

“你与我叔父交过手,你当知道,我元家是有仙术的。”

元无计双手垂下,稳稳当当的站在那里,眼帘低垂,道:“我元家的仙术对身体的要求极高,肉身不够强,擅自动用有可能会死,这是我留洋海外的原因。它山之石可以攻玉,我留学剑阁,学得海外圣人的学问,从而可以动用仙术。”

苏云仰头,背对着他,道:“上次你我之战,你并未动用仙术。现在你想试一试?”

元无计气息急剧攀升,变得极为可怕,沉声道:“我想试一试!”

苏云的气血一瞬间狂暴起来,在一忽的时间内,他的气血便以平日里百倍的速度疯狂涌入右臂之中!

与此同时,他能感觉到元无计的气血也在一刹那间爆发,催发五御混元功,宛如史上最强五位大帝联手发出的最强一击!

两人神通碰撞,仙剑斩妖龙与五御合流碰撞,四周长桥坍塌,建筑湮灭!

苏云与元无计身不由己向后倒退,脚步踏在空中,脚下浮现出各种羽翼状的纹理,保持身体的轻盈。

苏云是从莹莹那里学来的符文,用以化作羽翼,而元无计应该是从海外剑阁中学到的符文运用之妙。

突然间剑光再起,苏云破空而来,又是一招仙剑斩妖龙!

两人再度碰撞!

甫一分开,苏云又再度卷土重来,还是仙剑斩妖龙!

元无计动用了五次元家仙术,右臂突然肌肤崩裂,血肉模糊,狂暴的气血将他冲击得神智不清,艰难抵挡住苏云第六招仙剑斩妖龙之后,终于眼耳口鼻中狂喷鲜血,仰面倒下,昏迷不醒。

苏云散去元气,从他身边走过去,踢了踢元无计,摇头道:“比当初的弟平强多了,但终究还是弟弟。”

他步履虚空,走向站在高处观战的秋云高等人。

秋云高脸色微变,转身便走,飞速道:“木子君,鱼青罗,暂避锋芒!”

哀悼逝者,纪念英雄

清明祭:人不是生而无畏,但他们选择了无畏。

从去年瘟疫起始,到武汉封城,全国人感同身受,疫情初中期的压抑,绝望,笔者也经历了那段灰暗的时期,每天做的是就是看新闻,看又多了多少病人,看疫区蔓延,心急如焚,却深感无力,无可奈何。

那段时期,笔者看到外面灰蒙蒙的天,觉得这种日子何时是尽头。

不知你是否有同样的感受?

然而,医者逆行,全国支援武汉,数万医护人员分批赶往灾区疫区,却一下子把这些灰霾扫去了。

天色渐渐明亮,国内的疫情也像是这天色一样,渐渐明朗起来。

从春天渐至,到春暖花开。

疫情中心的湖北人们,挥手从别支援疫区的医者。笔者看到新闻,有人在路边跪拜送别,因为这些医生护士,救了他们一家十一口。

——只是有一些医生护士,再也无法回到生养他们的故乡了。

他们是英雄。

面对生死,面对疫情、疾病,谁能做到无畏?笔者做不到,只能在后方竭尽所能工作,捐款,呐喊,注目。

灰暗的日子里,他们是希望,是烛火。

有些英雄归来,有些英雄走了,永远的。

今日是四月四号,清明,祭奠悼念的日子。

祭奠这些英雄。

你们的逆行,保护了这个国家的百姓,保护了一个个人的平安,一个个家庭的完整。

这是人本,是大爱,是盛举。

何谓仁?

这便是仁!

何谓佛?

这便是佛!

何谓道?

这便是道!

清明祭,国人不忘诸君,洒酒送行。

题外话:

国内疫情平息,国外疫情渐起,国外已经过百万人了。

临渊行中讨论中外文化,提到人本和神本的问题,第四十一章的问诸于人和问诸于神,问道于人,问道于神,虽然笔者的观点有些偏颇,但从哲学和政治层面上,其实是有一定道理的,诸君可以在这次疫情中管中窥豹,可见一斑。

在西方的传统观念中,他们不需要对人负责,对上帝负责,只需要临终前向上帝祈祷,祈求上帝原谅自己犯下的过错,上帝原谅了,便心安理得了。至于他人,与我无关。

于政治而言,资本就是上帝,因此政治在活着的时候需要对资本负责,至于人,并非是他们要服务的主体,因此你会看到西方在应对疫情的时候,出现了各种在国人看来不可思议的昏招,怪招。

在我们看来荒诞离奇,但放在那些国家的背景和文化之中,这一切就不那么奇怪了。

这次国外疫情大爆,是否果真是文化决定?宅猪想和大家探讨一下。

还有一点题外的题外话:若是真如文化所决定,那么在国外的华人华侨华裔,须得小心。

大疫之时往往伴随大乱,近期美国失业数据和美国存款数据有些令人忧虑,转移矛盾的最佳途径就是甩锅,建议备好武器。

在不对人负责,生前只对资本负责,临终前只对上帝负责的社会,极有可能会有凶险发生。要知道美国每天疫情死亡人数,已经一千以上了。

第二百二十七章 神之一手

“这就完了?新学旧学之争,就这?就这点水准?”

叶落公子、白月楼呆滞,苏云横扫新旧学的大论战,打得一方领袖悉数倒地不起,另一方领袖避而不战。

新学旧学杀得头破血流,从论战至今已经有百十位士子丧命,而且愈演愈烈,随时可能会演变成另一种不可收拾的局面。

但苏云闯进来,把双方都收拾一顿,竟然以一己之力将这即将爆发的风暴化解,让这次博弈中的各方神圣的各种后手,统统没有了用武之地!

更为关键的是,这次是苏云与他叶落公子,与他圣公子白月楼,一起前来平息新学旧学之争,怎么事到临头,叶落公子和白月楼一招未出,事情便平息了?

叶落愤愤不平:“想捡个漏都捡不了!”

白月楼恨铁不成钢:“你们倒是打倒我格物院的大魔王啊!”

但是让他们直接与新学、旧学厮并,他们也是不敢。不是怕被人打死,而是找不到解决的办法,更何况得罪的人太多。

梧桐目光闪烁,她也不是不敢,只是她此来的目的是打算吸收魔气魔性。

她本以为苏云会大开杀戒,与新学旧学杀得天翻地覆,血流成河,尸堆如山,形成莫大的仇恨和魔念。

没想到根本不是这回事。

苏云居然三拳两脚平息这场争斗,化干戈于无形,魔气魔性也飞速缩水,让她也很是不慢。

“先前化作饕餮,抢我魔气魔念,现在又坏我好事,你还是不是半魔?”梧桐咬牙。

这时,苏云的声音响起:“新学旧学论战,只是一个笑话,你们都不如我。”

叶落和白月楼一颗心又悬了起来:“还有?”

论战的论坛上,有的士子正在溃逃,有的则因为受伤无法逃走,还有的在观望,苏云暴打元无计和温雁峰的情形,都被他们看在眼里。所谓争雄之心,早已不再,只是苏云突然又冒出这句话,顿时让人热血沸腾,恨不得不顾一切杀上前去,与他拼命!

“又要折辱他们了?”

梧桐也眼前一亮:“这才是魔头应该做的事!把他们折磨得心魔丛生,变成我们的供养人!”

苏云声音愈发嘹亮,传遍一个个论战之坛,清晰的传入每一个士子的耳中,朗声道:“这是因为我们天道院比你们新学旧学更胜一筹。天道院糅合旧圣绝学,又吸收海外新学,发展旧圣学问为新学,开辟新的领域。今日诸君都在,我天道院便在这里,选拔今年的士子。在下苏云,天道院西席祭酒。”

所有人都呆住了,又有人的目光因此而热切起来。

苏云的实力如此强大,横扫旧学流派与新学流派,天道院作为元朔第一学宫,倘若能够进入天道院求学,自然可以变得更加强大。

“天道院择士,并非什么人都可以进去,自然是要选拔一番。”

苏云站在高处,看向下方的士子们,朗声道:“天道院的选拔极为苛刻,会有天道院祭酒亲自考核。只要进入天道院,你们可以像我一样强大!”

四周一片欢呼。

苏云转过头来,面皮抖了抖:“进入天道院便可以像我一样强大?想得倒美。我骗你们的,你们就算考进天道院,也打不过我……”

他又转过脸来:“这次天道院的考题是,真龙神通!我天道院会拿出一百五十年前的格龙成果,《真龙十六篇》!你们从中参悟功法,参悟神通,过关者,便可以成为天道院士子!”

四周一片哗然。

秋云高、木子君和鱼青罗等人已经走到论坛边缘,闻言纷纷回头,秋云高乃是他们这一行人的领袖,闻言脸色一沉:“天道院苏云,是要从根上断我圣人绝学啊——,用心歹毒,其心可诛,其人可诛!”

鱼青罗迟疑一下,没有说话。

秋云高说的其实倒也没错,新学尽管打压旧学,但旧学还有传承者,不至于灭绝。而苏云却是要改良旧学,把旧圣经典都改了,融合新学,那时的旧学便不再纯粹。

对于秋云高等人来说,这无疑是灭绝了旧圣的学问。

只是鱼青罗心中,却对这种观点有些怀疑:“旧圣经典,到底应该保持原状,还是该兼容并蓄?”

“师弟师妹,我们走!”

秋云高冷冷道:“不许学他的《真龙十六篇》!鱼师妹?鱼师妹?”

鱼青罗停下脚步,没有跟上他,木子君等人见状,也停了下来。鱼青罗面色平静道:“秋师兄,多学一门功法神通,总没有坏处。”

秋云高咬牙:“他是要从根子上断我圣人绝学,你们看不出来吗?你们走不走?”

众人迟疑,纷纷看向鱼青罗。

鱼青罗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秋云高又羞又怒,拂袖而去。

木子君迟疑道:“鱼师姐,我们……”

鱼青罗转身,道:“这次论战,死伤的多是我们旧学的士子,倘若苏士子真的要传什么真龙神通,我们一定要抓住这个机会!”

木子君等人急忙跟上她。

元无计和温雁峰适时醒来,各自挣扎坐起,面色苍白,正听到苏云说天道院招生之事。

“给他做嫁衣裳了。”

元无计心中沮丧,这次新学旧学论战,原本是一件可以打压旧学,提振新学,壮大他的名声,挑战帝平的事情,没想到却被苏云跑过来收割,一切都变成了苏云的名声,变成了天道院的名声。

温雁峰面色黯淡,看着又折返回来的士子们,低声道:“容他一时猖狂,这次他得罪了太多世家,有他的好果子吃……哇——”

他大口吐血,咬牙道:“我父归来之后,他的好日子便到头了!”

景南楼出现在他们身后,将两人搀扶起来。这次新学旧学论战,便是他挑起的,但是苏云横扫时,他却没有现身,而是隐藏在暗处。

“此事,该禀告苍九华师兄了。”

景南楼目光落在苏云身上,低声道:“苍九华师兄的船还未出发,还在等待这边的消息。”

突然,元无计问道:“景南楼,你是军师,你说这《真龙十六篇》学还是不学?要学的话,我们便要考天道院啊。连我们也要考天道院,新学还有什么名声……”

景南楼呆了呆,这一招,简直无敌,他破解不了。

东都第三层,裘水镜面前,元重山面色阴沉,陡然起身拂袖,率领百官离去。他留在这里也是毫无作用,元无计被击败,在世人眼中,他当众败在苏云的手中,根本没有挑战帝平的资格!

这次新学打压旧学形成的大势,也被苏云一股脑偷走,转嫁到自己的头上和天道院的头上。

《真龙十六篇》一出,便已经是无敌的神通,东都各方势力,谁也接不下这一招!

裘水镜起身,向侍女少英笑道:“我们该准备一下,选拔今年的天道院士子了。”

侍女少英笑道:“老爷心情很好呢。”

裘水镜哈哈大笑。

天道院招手新士子,如何考核,如何选拔,便与苏云无关了。苏云只是作为考官之一,并不负责亲自下场,而是负责观察每个士子的资质学问以及悟性,做出判断。

至于《真龙十六篇》,则是莹莹拿出来,被天道院的西席在石壁上雕刻雕琢出来,由参考的士子参悟,然后各自潜悟功法,潜悟神通。

从他们悟出的功法好坏,悟出的神通精妙与否,可以看出一个人的资质悟性。

《真龙十六篇》包罗万象,完全可以参悟出万千种不同的功法神通。

在短短几天时间中,任何人也无法将《真龙十六篇》统统学会,即便是苏云,也需要跟随莹莹不断学习,至今还只是初得皮毛。因此想要在这几天把《真龙十六篇》参透,学了便走,绝对是不可能办到的事情。

“神之一手啊。”

东都皇宫中,帝平不禁赞叹道:“化危为机,这一手高明至极。”

与此同时,元朔东海,海面上一艘艘楼船大舰如同海上陆地,大秦的旗帜迎着海风飘扬。

而在这些楼船大舰上空,一口长达百丈的大剑静静的漂浮在天空中,剑面看不出任何锻造的痕迹,像是最干净的镜面,映照着下方的大海和楼船。

这是海外新圣的剑。

类似的剑,还有五口之多。

“神之一手!”

苍九华坐在一艘小了许多的楼船上,手中拿着线报看了又看,露出惊讶之色,赞道:“不愧是元朔的通天阁主,这一手连消带打,将我的布局从容破解,又化作他的优势。此乃完美的危机应对之道。我可以回大秦,见我海外的通天阁主了!”

同一时间,朔方城杏林药材铺中,圣佛、道圣、灵岳先生和左松岩被包扎的结结实实,圣佛的腿断了,还被吊起来一条腿。

灵岳先生脑袋被裹得只剩下两只眼睛,道圣飘在空中,池小遥取来绳子拴住这位道爷,绳子的另一端交给狸小凡牵着,免得他的老师飘走。

狸小凡牵着自己的老师,然而狐不平和青丘月却顺着绳子往上爬,终于骑在道圣的身上。

狸小凡眼巴巴的看着他们,也很想骑上去玩,只是这是自己的老师,骑不得。

“性命没有大碍。”

董医师擦了擦手,道:“只是这看病的钱……”

“我包了!”左松岩中气十足道,他的伤势好的最快。

董医师点了点头,道:“老瓢把子,刚才东都的兄弟传来消息,说东都的变故。”

他取出纸条,放在左松岩面前,低声道:“新学旧学之争的结果已经出来,要告诉道圣和圣佛吗?”

左松岩看了一眼,踟蹰道:“你觉得他们俩看到这个消息后,能抢救得过来吗?”

董医师也有些踟蹰:“他们的年纪,毕竟很大了,我担心承受不住这种刺激……”

左松岩见状,心领神会:“那就先不要告诉他们,否则他们气死了还要跑到鬼市上,向那些寻宝的士子们许愿。岂不是害了那些士子?等他们伤势好一些的时候再说。”

董医师连连点头,道:“那时候他们大喜大悲,便不会有性命之忧了。”

左松岩面带忧色:“温圣人到底是什么来头,实力也太强太变态了一些,还有薛圣人这老东西,竟然还藏了一手。苏士子年幼,水镜独木难支,哪里斗得过他们?我……”

他挣扎一番,想要起身,费了半天劲这才站起身来,沉声道:“我不放心他,须得去一趟东都!老董,你跟我一起去!”

董医师迟疑一下,看向道圣等人:“他们呢?”

“一起带上!”

第二百二十八章 上古流派

“通天阁主,很了不起啊。”

温关山得到苏云平息新旧学之争的消息,已经是两天之后。他正坐在前往东都的烛龙辇上,附近的车厢没有其他人,全部都是他的人,扮成乘客,保护他的安危。

身为三公之首,温关山早已建立起自己庞大的官僚网络和情报网络,势力更是庞大无比。

丞相,地位上仅次于皇帝,不是任何人都可以担任的。只有元朔屈指可数的大世家的领袖,才有资格担任丞相之职,才有能力和威望驾驭文武百官。

温关山也的确是这样的人物,薛青府、裘水镜、陆昊等人斗得头破血流,你方唱罢我登场,太尉、御史二公也换了一茬又一茬,惟独他稳坐钓鱼台岿然不动,可见他的手段和势力根基。

此次,他重创道圣、圣佛、灵岳、左松岩,又与东陵主人、文昌帝君、琴圣、棋圣、书圣、画圣等鬼神大战,接着在薛青府偷袭的情况下,犹自重创薛青府,这等战绩,堪称惊世!

只是他自己也受创极重,好在他的势力广大,立刻调动名医御医,为自己治疗伤势!

这烛龙辇的车厢中,单单元朔排名前十的名医便有四位之多,再加上还有两人是来自海外的外邦名医,他的伤势这才能够好的这么快。

“连《真龙十六篇》也传出去了,这个通天阁主……”

温关山阅读东都送来的情报,心中雷霆震怒,面色却仅仅是微微一沉。

苏云作为通天阁的新一代阁主,能够平息新学旧学之争,虽然出乎他的预料,但也在情理之中。

在苏云和楼班之前,曾经也有一位少年,代理通天阁主,也是惊才绝艳,令人叹为观止。

可惜那位少年阁主昙花一现,葬身在抵抗外邦入侵的战争之中。

通天阁主,都是极具才华之人。

但苏云居然趁着平息新学旧学论战之际,将《真龙十六篇》传出去,作为天道院大考的题目,这就让温关山既是震惊震怒的同时,又有些佩服了。

“倘若完整的《真龙十六篇》被帝平所得,被道圣、圣佛所得,被裘水镜、左松岩所得,那么我的优势便没有那么大了。”

他揉了揉太阳穴,低声道:“小小年纪,掀翻了朔北的局,重造一个棋局,现在又要掀翻我在东都营造的棋局吗?这等心术,还是个孩子……”

“长大还了得?”

温关山向后靠去,吁了一口气:“幸好不可能长大。不能留了。”

元朔西都。

西都原本是元朔的国都,最为古老的皇城,只是时代进步,楼班造朔方城后,各地都在打造新城,原来的西都城已经不堪用。

哀帝想翻修西都,但怎奈西都世阀林立,利益盘根交错,想要把西都推倒重来,几乎是不可能办到的事情。

所以哀帝直接打造东都,把国都搬迁过去,来个釜底抽薪。

哀帝把国都搬到东都后,皇帝的掣肘也少了很多,来自各大世阀的阻力也小了很多,过了一段颇为安稳的时日,随即便是外邦入侵,元朔大败,哀帝郁郁寡欢,暴毙而亡。

西都的世阀往往都迁徙到东都,重新瓜分东都的势力,不过在西都还有不少世阀留驻下来。

其中便有薛家。

朔方城的圣人居只是祖宅,平日里没什么人,而西都的薛家才是薛氏家族的本部。

此刻薛青府便在薛家疗伤,元朔排名前十的名医,有小半在给温关山医治,另外一小半则是聚在薛府为他疗伤。

“那个董医师,倒是比这些名医还厉害几分,若是能够请来,估计要比温关山早半日痊愈。”

薛青府心中颇为感慨:“可惜,他是董天王,一百五十年前,我帮助神王妖王将他赶下台。他的族人很多都是死在那一战中,只剩下他一人。这么多年过去,他和一百五十年前几乎一模一样……”

这时,薛府的一个后生送来东都的情报。

薛青府细细看去,待看到苏云竟然将《真龙十六篇》作为天道院大考的题目,不由面色一沉,面带煞气。

薛家后生诚惶诚恐,躬身站在那里,低声道:“爹,这个苏士子……”

“是苏阁主!”

薛青府挣扎起身,薛家后生急忙上前搀扶,薛青府气喘吁吁道:“苏阁主了不起啊,《真龙十六篇》我守了一百五十多年,他拿到手之后挥挥手便传了出去!你传出去倒是好,可恨我这百年布置!”

他推开那后生,强行站稳,怒道:“帝平若是得到了《真龙十六篇》,岂能再受我控制,受我摆布?苏阁主,你这样做,长久不了的!”

东都城。

苏云以《真龙十六篇》来考核选拔天道院士子,自然是声势浩大,来到东都第二层参悟的士子络绎不绝。

这《真龙十六篇》精妙万分,实在是了不起的格物志,参悟个十几日,领悟出的功法神通甚至还要超越某些世家的家传绝学!

就算是不能考上天道院,得到这个好处也是非同小可了。

更何况有些出身贫贱之家的士子,只能从学校学宫里学到官学教的东西,《真龙十六篇》也算是开拓他们的眼界。

就算是那些古老的世家,修炼圣人绝学的神秘传承人,也纷纷赶来。

等到大考这一日,数百种真龙功法和神通,便被这些士子送到考案上,堆积如山。

苏云和天道院西席们逐一查看,有些人是用旧圣经典来阐释《真龙十六篇》,领悟出功法,有人则是用新学来创造出不同的功法,别开生面。

这些士子所开创的各种神通,更是让人眼花缭乱,各种创意,让人叹为观止。

苏云、叶落等考官又让这些士子亲自施展他们的功法和神通,诸多考官一起评议,选拔出那些出类拔萃的士子。

“谁说元朔人不如外邦人聪明?”

一个天道院西席放下厚厚的卷宗,感慨万千:“他们只是没有这个条件发挥出聪明才智而已!他们只要有这个条件,各种神通法术,能变出花样来!凡是说元朔人比不上外邦人的,不是蠢,就是坏!”

苏云也是深有同感,他观摩这些士子的功法和神通,也大受启迪。

他和莹莹一起参悟《真龙十六篇》,进境相比童庆云、薛青府等动辄研究了一百五十年的老怪物来说,已经算是很快了。

但是这次大考中的士子的功法神通,还是有许许多多是他和莹莹从未想到过的,很多奇思妙想,他们也惊为天人。

元朔的士子看似比不上外邦的士子有创造力,究其原因,只是教育固化,世家子弟得到最好的资源,但人数毕竟少。绝大多数士子来自底层,得不到完备的教育,学不到最先进的知识,几乎无法改变命运。

但是得到观摩《真龙十六篇》的机会之后,他们的才智终于得以大放异彩,展现出的创造力令人惊奇。

“水镜先生和左仆射想要的时代,或许就如眼前吧。”

苏云看着熙熙攘攘的士子们,心中默默道:“可惜,偌大的元朔,仅此一角如他们所想。”

李牧歌和李竹仙也参与此次大考,他们兄妹二人一个精通剑法,根基极稳,一个是家传神枪,脑筋灵光,又都得到过裘水镜和苏云的指点,在这次大考的士子排名很高。

“大师兄,那女子名叫鱼青罗,是西都人,来自神农氏一脉。这个传承已经很少了,不过历代都有,而且很是神秘。除了神农氏一脉之外,还有大庭氏等隐秘流派。”

叶落公子将一大摞的资料交给苏云,道:“这是我和步秋容师兄搜集来的资料。大师兄,你看,我是否有资格进入通天阁……”

苏云收下资料,道:“再看。”

“哎!”叶落欢快离去。

苏云登上车辇,返回东都贤良院,路上翻阅叶落搜集来的资料,只见神农氏是古代的圣皇留下的流派,大庭氏、大风氏、有桑氏也与那时的圣皇有关。

那个时期,世界刚从上个世界的毁灭中苏醒过来,万物焕发生机,劫灰劫火被掩埋在地底。

世界一片蒙昧,有圣人建造了屋舍给人们居住,于是被尊为大庭,有圣人掌握风雨,被称作大风,有圣人纺布织锦,被称作有桑。

那个时期的圣人也是皇帝,因此又叫圣皇,与而今的海外诸国的圣皇的含义并不一致。

这些流派在漫长的岁月中也得以传承下来,曾经也辉煌一时。只是这些流派太平时期很少出现,只有在动乱时才会现身。

“叶落送来的资料中说,这些流派保留了上个世界毁灭后的一些记录,知道一些可怕的真相,但是通天阁向这些流派索取时,他们却从来不给。”

苏云放下卷宗,微微皱眉:“这些上古的流派,知道的关于上个世界毁灭的真相到底是什么?”

莹莹坐在他的肩头,额头上冒出“好奇”二字,突然眼睛一亮:“想要知道其实很简单!你成为他们的女婿,大家都是自己人,不就知道了吗?”

苏云摇头失笑,突然醒悟过来,笑道:“莹莹说得对,加入他们,成为这些流派的宗主,他们多半便会告诉我了。”

他来到贤良院住所,还未坐下,只听一个女子声音传来:“小女鱼青罗,求见通天阁主。”

“做女婿!”莹莹握紧拳头,兴冲冲的鼓励苏云。

第二百二十九章 我是光脚的

在朔方雷击谷中,苏云并未与鱼青罗直接照面,而是后来听池小遥提起过有这么一个女子。

在这次的新学旧学论战中,苏云只是与她有过照面,但并未近距离接触。

鱼青罗也参与了天道院的大考,交出了自己参悟出的功法神通,那时苏云要审核其他士子,也未曾与她有过接触。

这次鱼青罗前来拜访,苏云这才来得及打量这个女子,只见她的个头要比其他女子高挑一些,苏云今年十四岁,已经开始长身体,长得高大,但鱼青罗比他还要高出半头。

这女子身上穿着青罗裙,所谓青罗裙带展新蒲,她的裙像是蒲扇的折痕,条条道道的,让她显得腿很长,腰身很细。

她的上身在腰肢和青罗裙的衬托下有一种古典的美,上衣浅绿,素雅宽松。

这女子有一种田园之美,将美好藏在山水之间。

“胸很大!”

莹莹向苏云悄声道:“你儿子有福了!”

苏云脸色羞红,偷偷瞥了一眼,果然如此:“莹莹,我才十四岁……”

鱼青罗有所察觉,抬眼瞥来,苏云连忙把莹莹收入自己的灵界中,免得这个小书怪又来折腾。

“苏阁主是否读了我写的神农征龙心经?”

鱼青罗问道:“阁主觉得我是否能够考上天道院?”

苏云仔细回忆自己读过的那些考卷,莹莹已经在他灵界提醒道:“神农征龙心经,是她把真龙十六篇的一些内容,糅合到她原来的神农氏功法中,修炼木化龙的神通。”

苏云顿时想起来那片功法,笑道:“你的考卷我已经评过了,的确有些奇思妙想,以造化之术将草木龙化,很值得继续深入钻研。”

鱼青罗又惊又喜:“阁主记得我写的心经?”

莹莹背了两句心经内容,道:“你把她的心经中的话背给她听,这叫投其所好,她知道你在意她,便会对你留心了。做上古隐秘流派的女婿,便近了一步。”

苏云充耳不闻,笑道:“至于你是否能够考上天道院,则要看其他士子的表现。”

他见鱼青罗不解,解释道:“天道院一年只收二十多个士子,因此要挑选出来最为出类拔萃的人。你的神农征龙心经虽好,但是否能进天道院,则要看你能否在这二十人之中。”

鱼青罗迟疑一下,道:“我此来还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当不当讲……”

莹莹连忙道:“快答应!”

“你只管讲,答不答应是我的事。”苏云对鱼青罗道。

鱼青罗暗下决心,道:“我觉得苏阁主的话大有道理,对旧学的批评很是中肯。我原本看到新学战胜旧学,心中很是伤心,以为旧学不如新学,但是阁主将新学旧学统统击垮,那一番话,让我对旧学又燃起希望。我想请……”

她迟疑一下,道:“我想请阁主说服我师门,改变旧圣绝学。”

苏云怔了怔。

鱼青罗道:“我师门以传承圣人绝学为己任,保存着过往的圣人的绝学,挑选适合继承这些绝学的少年少女。因此我师门也是……”

她微微蹙眉,没有继续说下去。

苏云替她说道:“因此你师门也是最顽固的那个,最不愿做出改变的那个。对不对?”

鱼青罗点了点头。

苏云摇头道:“我不会去见你的师门长辈。”

莹莹在他灵界中,死命的敲他脑壳:“榆木脑袋!你这样拒绝她,怎么做人家师门的女婿,怎么探知上古秘辛?”

苏云不为所动,淡淡道:“眼下,水镜先生变革在即,东都简直就是一锅沸油,一个火星子便能点燃了。我跟随你去见你的师门,谁来保护水镜先生?”

鱼青罗黯然。

明眼人一看,便知苏云之所以惹出这么大的动静,其实并非是真的喜欢惹是生非,实则是为了保护裘水镜。

裘水镜锐意推动变革,触动世家利益,势必会有大危险,苏云将东都所有人的视线都聚集在自己身上,挑动各种势力,无形之中,裘水镜的压力和危险便小了许多。

最低,各大世家的领袖,如温丞相温关山,旧学的首脑,如道圣、圣佛,并未直接针对裘水镜。

因此苏云在东都的作为,算是一种对裘水镜的保护。

苏云继续道:“皇帝又封我为督外司少史,打算让我离开东都,前往海外。事情有轻重缓急,我虽然很想帮你,但脱不开身。”

鱼青罗更加黯然,向他躬身施礼,转身便欲离开。

突然,苏云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你若是真想让你的门派改变,那就让你的师门长辈来见我。因为你肯于改变的缘故,我可以破例见一见他们。”

“高手!”

莹莹心花怒放:“小苏子是个高手!这小子绝对不会打光棍了!”

鱼青罗又惊又喜,急忙转身称谢。

苏云摆了摆手,道:“但是倘若他们执迷不悟,我也无可奈何。青罗姑娘,我还有事,你可以走了。”

鱼青罗躬身道:“阁主放心。青罗必然说服师门长辈,请他们来见阁主!”

“既然青罗姑娘请我为你办一件事,那么我也请青罗姑娘办一件事。”

苏云正色道:“我通天阁一直在探寻上个世界毁灭之谜,听闻姑娘的门派有着许多古老的秘密,姑娘可否将这些秘辛告知与我?”

鱼青罗迟疑道:“我是听到过这些秘密,不过这些秘密都隐藏在三皇火云洞天中……我尽力而为!”

她咬了咬牙,向苏云躬身,匆匆离去。

莹莹赞不绝口,笑道:“臭小子,你这网撒出去,女婿便没跑了!”

苏云摇头道:“莹莹,我才十四岁,从来没想过什么女婿、姑爷、驸马的。我只是觉得,我从野狐先生那里学来许多旧圣经典,这些旧圣经典开启我的灵智,让我学什么东西一学就会,一点即透,一悟便明,我得了旧圣这么多好处,理应为旧圣做些事情。”

“……帝平病怏怏的,多半没有机会让你做他的驸马。”

莹莹双手托腮,怔怔出神道:“春天到了,蝴蝶都是成双成对的,而你却形单影只,愁死我了……”

“我才十四岁,还未成年!”苏云气呼呼道。

他休息一晚,第二天又前往东都第二层,继续考核士子。

路途中,苏云突然心有所感,推开宝辇的窗户向外看去,只见一只毛色黄黑的狐狸趴在一栋楼宇的房檐上晒太阳。

苏云怔了怔,急忙纵身跳出车辇,身形一纵来到那房檐上。

却在此时,房檐上的老狐狸像是受惊,跳跃如飞,远远逃离。

苏云脚步极快,飞速向那狐狸追去。

一人一狐,东都的高楼大厦之间纵跃,腾挪。

忽然,那老狐从楼上跃下,跳入一个小巷子,消失不见。

苏云走入那个小巷子,四下查看一番,没有寻到那老狐的踪迹,心中怅然若失。

“不可能的,我亲手将你埋葬了的……”

他转过身去,衣袖一挥,腾空而起。

到了中午时分,苏云与一众天道院西席正在看着考卷,莹莹突然捅了捅苏云的肩头,努了努嘴。

苏云仰头,看到了一个长相与自己有几分相似的少年站在前方。

“你弟弟……”莹莹小声道。

苏云低头看了看考卷上的功法,又看了看前方那个少年,那少年也是惴惴不安,打量苏云,迟疑道:“你是那天那个给我钱的人……”

景南楼、元无计与温雁峰走来,将苏叶夹在中央,上前献上自己的考卷。

景南楼搂住苏叶的肩头,微笑道:“苏祭酒,这位小苏士子与你同姓呢,你说巧不巧。”

温雁峰笑道:“真的巧的很。八年前,小苏士子一家从朔方搬到京城,是当时的京兆尹安排他们一家在东都的身份,给了些钱财,让他们在东都住下。你说巧不巧,他们也来自朔方,一个叫天市垣的地方。”

苏叶被他们夹在中间,拘谨万分,一动也不敢动。

元无计、景南楼、温雁峰这些人,对他来说都是居住在东都上层的老爷,平日里见都难以见一面,哪里像现在勾肩搭背?

“这位公子便是京兆尹高齐楚家的公子,高云阳。”

景南楼侧身,身后一位衣着华贵的富家公子手握折扇迈步走来,景南楼笑道:“高云阳公子手里还有当年小苏士子迁户过来的资料,高公子?”

一旁的叶落也是考官,见状不由皱眉,心中暗道一声不妙,急忙向这边走来。

高云阳轻轻摇动折扇,取出一卷卷宗,笑道:“说不定苏祭酒与小苏士子是同乡呢。”

温雁峰含笑看着苏云,笑道:“高公子,念。”

高云阳翻开卷宗,正要念出上面的文字,苏云突然身形一闪,站在五人跟前,一拳轰出,高云阳倒飞而去!

“轰!”

远处一座楼宇墙面炸开,高云阳骨骼尽碎,鲜血涂墙!

元无计、景南楼、温雁峰心中骇然,还未来得及有所动作,一口大钟坠落,扣住景南楼一声震动,鲜血滚滚,从钟下流出。

温雁峰按住苏叶的脖子飞速后退,脸上的笑容挂不住,哈哈笑道:“苏祭酒,何必如此动怒?你不担心他的性命?”

“嗤——”

一道剑光矫腾,元无计眼角一跳,急忙催动元家的仙术与之对抗!

两人的仙术碰撞的一刹那,元无计心道:“我只能抗衡他五招,五招之后必死,不如动用灵兵!”

元家毕竟是皇族,远比其他世家根基雄浑,元无计身为皇族栽培出来对付帝平的精英,自然有护身手段。

元无计灵界之中一口宝剑飞出,却在此时,只见苏云的灵界中也有一口宝剑飞出。

苏云手握清虚剑,剑光一闪,大圣灵兵的圣威直冲云霄!

天空中剑光突然变得无比明亮,整个东都在一刹那间被剑光照耀得通透无比!

“道圣的剑?”

元无计握住元家宝剑,身子猛然顿住,涩声道:“家里并未给我大圣灵兵……”

苏云抖动清虚剑,一滴血珠从剑尖滑落,抬步向温雁峰走去。

他的身后,元无计手中的宝剑断裂,当啷落地。

叶落公子眼角抖动,身躯发抖,其他西席眼角也是乱跳,只见元无计的身体一左一右的滑落下来。

苏云走到温雁峰身前,温雁峰扣住苏叶的脖子,始终不敢痛下杀手。

“小孩子才玩这种把戏。你以为我在乎?我是光脚的!”

苏云伸出手来,微笑道:“温雁峰,我的对手自始至终都不是你,而是你爹,别把自己看得这么重要。”

温雁峰汗落如雨,艰难的放开手:“你杀了皇族,又杀了京兆尹之子,你必死无疑……”

苏云的另一只手抓着苏叶的考卷,塞到苏叶手里,淡淡道:“苏叶士子,你的考卷我看了,根基不牢,考不上天道院,回去再修炼两年。”

他挥了挥手,苏叶失魂落魄,拿着考卷去了。

第二百三十章 独自摆平

苏云转过头来,只见天道院的西席们都是呆了,站在那里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是好。

苏云来到东都之后,其实一直以来都是好好先生,只在金銮殿前吃了一只盘羊,又在大秦使节苍九华的宴席上打杀了元朔车郎将之子梅归亭。

因为是公平对决,车郎将死了儿子想找苏云麻烦,被裘水镜直接压下。

除此之外,苏云一直都很小心翼翼,即便是平息新学旧学之争,他都尽量收敛,没有弄死人。毕竟他是来给裘水镜分忧的,不是来给裘水镜添乱的。

但是所有人似乎都忘记了,苏云从来不是一个谨小慎微的人。

相反,他胆大包天,心狠手辣!

他敢于挑战帝平,敢于冒充上使挑战七大世家,敢于与七大世家的老神仙斗智斗勇,敢于掀翻薛圣人的棋盘,敢于欺骗左松岩。

死在他手中的七大世家的士子不计其数!

来到东都之后,他只是耐着性子而已,但是骨子里的野性从未被驯服过!

“这是灭族的大罪……”温雁峰兴奋得有些发抖。

东都的第二层虽然而今是天道院的考场,但同时也是名利场,不知多少双目光盯着这里,待到事发,苏云斩京兆尹家的公子高云阳,再杀景南楼,又杀皇族元无计,轰动当场。

用不着温雁峰吩咐,早有人飞速离开,将这件事通报到东都大大小小的世家和官员的耳中。

温雁峰愈发兴奋,无缘无故杀害高云阳和景南楼,即便是裘水镜亲自出面也压不住,更何况,连元无计也死了!

九卿之一的宗正卿,便是负责服务皇族的大官,地位与太常等同!

而皇族更是天下最大的地主,最大的世阀,各地都有诸侯王,权势熏天!

即便是皇帝,也畏惧皇族的力量!

“这件事,谁也摆不平!”温雁峰激动得险些昏死过去。

很快,只听兵马喧哗,京兆尹高齐楚率先一步,率领诸多东都官员,如左右少尹、东都功曹参军等人气势冲冲而来,另一边掌管天下刑法的廷尉卿也率领一众高手赶来,厉声道:“何人胆敢杀人?”

温雁峰急忙躬身,兴奋道:“廷尉大人,是天道院西席祭酒苏云苏祭酒杀人!”

京兆尹高齐楚不等廷尉卿发话,便径自上前,厉声道:“你杀我儿?”

另一边,九卿之一的宗正卿也飞速赶至,正是元九重,面色阴沉无比,厉声道:“廷尉卢大人,还不将此獠拿下?”

廷尉卿卢天罡上前一步,沉声道:“贼人苏云,把手中灵兵丢掉!”

苏云扬手,将清虚剑抛起。

清虚剑嗡的一声光芒大放,道光氤氲如潮,很快将整个考场填满,一股股原道境界的大圣圣威散发开来,绵绵醇醇,不厚不薄,无形无色。

卢天罡正欲摘下那口剑,突然脸色微变:“道圣佩剑?”

他急忙躬身,向清虚剑见礼,沉声道:“弟子卢天罡,参见道圣!作为元朔四大神话之一的道圣,想来明白弟子职责。弟子主掌天下刑法典狱,今遇到恶徒,不得不请道圣收剑……”

苏云轻轻挥手,只听当的一声钟响,一口铜钟晃晃悠悠,从他灵界中飞出。

卢天罡话未说完,瞥见这一口铜钟,脸色剧变,额头上冷汗顿时滚滚流出:“另一大神话,圣佛的大圣灵兵雷音钟?他怎么可能身怀两大神话的大圣灵兵?”

“卢大人要摘下这两件大圣灵兵吗?”

苏云再度抬手,一根金绳冲天而起,正是神仙索,那神仙索在他的元气催动下,突然嗡的一声舒展开来,显露出真容。

那金绳笔直立起,猛地膨胀,化作无数金色文字,不知多少篇章,形成一股顶天立地的洪流。

洪流之中,但听得一阵阵古老的诵念声传来,有如元朔五千年来的古圣各自在念诵各自文章奥义,阐明各自大道!

整个东都十层,处处都可以看到这金色文字形成的通天彻地的光柱,听到那古圣们的声音!

“四大神话之中的儒圣灵兵……”

卢天罡身躯颤抖,向神仙索躬身见礼。

苏云拿出道圣的大圣灵兵清虚剑,还能说他与道圣的关系好的缘故,但又拿出圣佛的雷音钟,儒圣的神仙索,这就不单单是关系好所能解释了。

卢天罡毕恭毕敬的向后退了两步,举起右臂,声音无比洪亮,远远传荡开去:“士子景南楼,士子高云阳,士子元无计,学艺不精,在新学旧学论战中,葬身在苏祭酒之手!新学旧学论战,原本是生死无忌,有所死伤,也是天命,概不追究!”

此言一出,东都上下哗然。

新学旧学的论战,早已结束,现在是天道院的大考,廷尉卢天罡之所以这么说,其实是想借论战的名头直接结案,不想再审此案。

反正新学旧学的大论战,死了不少士子,直接丢在论战的上便是。

卢天罡挥手,喝道:“结案!收兵!”

他来到京兆尹高齐楚身边,背对苏云,向呆若木鸡的高齐楚低声道:“苏士子在金銮殿前大出风头,打得苍九华等大秦使节毫无颜面,无法给元朔一个下马威,有人说苏士子是我元朔秘密栽培出来,专门针对外国高手的。我原本有些怀疑……”

他顿了顿,继续道:“现在看来,这是真的。他拥有四大神话中的三大神话的性灵神兵,足以表明道圣、儒圣和圣佛的态度。高大人,你只是死了一个儿子。”

高齐楚怒目而视,咬紧牙关,声音嘶哑道:“死了一个儿子?”

卢天罡点头,向前走去,低声道:“你只是死了一个儿子,不要葬送了整个高家。要怪,只能怪你儿子胡乱站队,一不留神踩空了。”

高齐楚毛骨悚然,看向那三大大圣灵兵,想动又不敢动。

“站队越晚,站得越对,站得越稳。”

卢天罡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老友,不要怪我没有提醒你,现在的东都,诡谲着呢……”

另一边,元九重迟疑,元朔四大神话,苏云占了其三,这时候谁敢动苏云,都有可能被天下儒士、道士、佛门大士围攻!

儒学、道门和佛门的三位大圣,地位超然,即便是皇室也需要对着三位大圣毕恭毕敬。

倘若这时候冒着得罪三位大圣的危险,强行拿下苏云,势必会让皇族内部分裂,无法统一起来对抗帝平。

若是三位大圣倒向帝平,那么任何人想换一任皇帝,都只是笑谈!

他咬了咬牙,猛地转身离去。

高齐楚见状,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猛地拂袖,转身率众离去。

苏云身后,叶落等一众天道院的西席考官们呆若木鸡,浑然不知是这种结果。

他们原本以为这次定难善罢甘休,裘水镜也镇压不住,说不定连帝平这位东都大帝也需要亲自出面,甚至未必能兜得住此次的乱子。

在他们心中,最佳的结果便是苏云丢官,被打入大狱,没有死罪,但难免被关押几年。

怎料,苏云三宝一出,连裘水镜也无需被惊动,这件事便被苏云自己轻易了结。

“咱们天道院这位新西席祭酒,来头真大……”

一位西席先生用肩膀拱了拱叶落,低声道:“叶落公子,你是苏祭酒同乡,你知道他是什么背景吗?”

叶落满脸茫然:“我也不知道……我原本以为他原本是上使的,后来发现不是,后来又是了,再后来他又不是,然后便是阁主什么的,然后又是……”

他发现自己越说越理不清,愤愤道:“我觉得我以为的,是他让我以为的,并不是真的我以为的!”

那位天道院西席先生一脸茫然。

苏云将三件大圣灵兵收回自己的灵界,却见莹莹面色有些不太好,笑道:“莹莹不用担心,这是小事,已经解决。”

莹莹眨眨眼睛,想要说话,却不敢说话。

苏云不以为意,向温雁峰招了招手。

温雁峰硬着头皮上前,来到他身边。

苏云在他的衣服上擦了擦手,他一拳轰杀高云阳时,手上沾到了血痕。

温雁峰心头震怒,但是却不敢发作。

他只觉自己面前的少年与城里其他少年不同,这个少年身上有一种与众不同的东西,野性张扬,难以驯化,稍有不慎,便可能让试图驯化他的那人粉身碎骨。

“我从小是被我父母卖掉的,后来我因此瞎了。”

苏云面带微笑,认认真真的把手上的血迹在温雁峰的胸前擦得干干净净,语气平静缓和:“苏叶的确是我弟弟,他家里是我父母。你们拿他,拿他们来威胁我,并不会使我投鼠忌器,只会激怒我。”

他放开温雁峰,正视温雁峰双眸,微笑道:“哪怕你把他们杀了,我也不会就范,我只会把你们统统干掉。我一直努力做个正常人,不想吓到别人,不要逼我。你可以走了。”

温雁峰身躯僵硬,步子也有些僵硬,转身离去,下台阶时,险些跌落下去。

苏云的灵界中,莹莹坐立不安,不住地转动眼珠,偷偷瞥向苏云性灵的后脑勺。

苏云自从把清虚剑、雷音钟和神仙索请出灵界,他的性灵后脑勺处,便多出来一张面孔。

此刻,这张面孔也在偷偷的转动眼珠,观察书怪莹莹。

“得、得!”

莹莹上下牙齿打架,面色苍白:“苏士子,又被魔神寄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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