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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时监护人》


第一章 不靠谱的朋友

一架空客缓缓降落在东京成田机场内。

乘客们抱怨着飞机的晚点,空姐们一脸职业笑容的整齐站在门前不停鞠躬道歉,只有队伍末尾跟着的一个年轻人笑眯眯的不怎么在意。

反正已经晚了,抱怨也没什么鸟用。

摆渡车将这些乘客送到了机场的入境处,那年轻人四处张望了片刻后排到了归国入境通道的队列里。

人不算多,很快就轮到了他。他填了表,过检了行李——很简单的行李,几件换洗的衣物,一些生活日用品——然后他将护照给了入境检查官。

入境审查官翻开了护照扫了一眼,护照上的照片和这青年男子略有些不同,但审查官也没在意。

证件照和本人能有七八分相像就算是挺不错了,以他的工作经验来说,证件照和本人完全不像的也没少遇到过。

他粗粗确认了护照的真伪,又在电脑上查阅了两国间的交换记录,没有发现在其出国期间内有犯罪行为,便随口问道:“吉原直人先生,这是去华夏旅游吗?”

他说着话的工夫手已经去摸印章了——他没觉得有问题,问一声只是职业病而已。

被称作吉原直人的青年男子用略带着关西味道的口音笑道:“不,我没那种好运气,是因公出差。”

“啪”的一声护照被盖了个章,那审查官将护照递给他,随口答道:“那真是辛苦了,欢迎回家。”他嘴里客套着,但目光已经落到了吉原直人的身后。

吉原直人收起护照,像个正儿八经的东瀛人那样鞠躬道谢,然后笑眯眯地离开了。

东京十一月初的天气还是挺不错的,凉爽但不会让人觉得冷,这可是全托了海洋性气候的福了。吉原直人解开了身上夹克的几个扣子,站在成田机场出口处犹豫了片刻。

成田机场处在东京都外围的成田市,离东京都中心区域大概有七十多公里的距离,还是比较远的。其实如果目的地是东京中心区域,那坐飞机去羽田机场比较好,可惜这些年来羽田机场不怎么接收国际航班了。

他看了看出租车,他有些赶时间,这时候选择出租车那当然比较理想,但东瀛的出租车费太贵了,要是打车去的话,估计要三万多日元,比他来时的特价机票便宜不了多少——他不是出不起这个钱,实在是来得太急,没来得及兑多少日元,这时候就有些望而兴叹了。

出租车不行,那就只能选择机场的大巴了。

就是这个时间……让人有些蛋疼。

他是想快一点的,但世上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他所在的城市每周只有两班飞机到东瀛,登机时间还都是下午,而且还是特价班机,中途要在扎幌起降了一次,浪费差不多一小时的时间。到了成田机场上空因为临时空中管制的原因,硬是盘旋了大半个小时才落地,再加上两国之间还有一个小时的时差,现在又要再坐接近两个小时的大巴车……

希望不会太晚吧!

他坐着大巴到了东京站,又换乘了电车去了上东区,折腾了好久,吉原直人终于……终于终于到了目地的——一个显得有些老旧的大型住宅区。

他斜挎着包,像是一个加班累成狗的上班族一样进了住宅区,数着楼号找到了要去的地方,围着转了两圈,没查觉出有异常情况。

没人监视,没人埋伏,一切都平静无波。

他到了楼宇门前刚准备按门铃,便发现楼宇门是坏的,便直接进去了,又瞧了瞧管理室,却见满是灰尘,许久没有人用的样子,大概这个住宅区比较老了,已经渐渐进入了衰败期,就连物业管理也跟不太上了。

好在电梯还是能用的,他坐着电梯直上了八楼,找了到了八零三号房,确认了门上的铭牌上写着“上杉”二字后便敲了敲门。

许久没有动静,吉原直人摸了摸下巴,考虑是不是自己撬了锁进去瞧瞧,这时门内传来了拖拽时,片刻后门上的猫眼一暗,有人在门内向外观察。

吉原直人微微后退了一步,亮出双手,面露微笑。

片刻后,门锁“嗒”的一响,门开了一条细缝,露出了上中下三条精钢保险链,保险链后面是一个小女孩,皱着眉头望着他,轻声问道:“您好,您找谁?”

吉原直人低头瞧了瞧,这小女孩十三四岁的样子,矮矮小小,个头只到自己胸口下方,一头丝绸般光滑的黑发直垂到肩,不过大概刚睡醒的原因,头顶上直直翘着一根呆毛,同时两道眉头正往一起凑,眉角搭拉着,倒是有些像是八字眉。

不过看样子挺可爱的。

吉原直人微笑着说道:“打扰了,你是星野吧?我找你母亲,请叫她一声,麻烦你了。”

门内的小女孩有些奇怪地打量了他一会儿,一双狐狸眼儿眯了起来,问道:“那您是谁呢?”

“我是你母亲的朋友……老朋友。”

门内的小女孩脸上表情更困惑了,“老朋友?我没见过您!”

“很久没见的老朋友了……我认识你母亲时,你应该还没出生。”吉原直人看着这小不点儿,心中感叹——那家伙的女儿啊!不由自主面露欣慰之意。

小女孩则紧紧注视着吉原直人的脸,似乎在判断他话的真假,迟疑了一下后,说了实话:“她不在家,请您明天去学校找她吧。”

“学校?”

“她工作的地方……您是她的‘老朋友’,不知道她在哪里工作吗?”

吉原直人有些尴尬地摸了摸下巴,这他还真不知道,“那个……还是麻烦你告诉我一下吧!”

小女孩的表情瞬间冷了下来——有些背光,看不清表情,不太好判断话的真假,但猜也猜得到,天下哪有这种“老朋友”?八成是从哪里听了个名字就想来行骗吧?

她没再回答,一伸手就要关门。

这小女孩不信任的态度就写在了脸上,吉原直人没想到她这么多疑——自己浓眉大眼一脸正气,怎么看都不该像人贩子,用不用这么防备自己吧?!

他一把顶住门,苦笑道:“先别关门,我可是赶了很远路才来的!”

吉原直人用力之下,门上的防盗安全链被挣得“崩崩”直响,小女孩微微后退了一步,又惊又怒,大声警告道:“马上松手!我有手机也有未成年人报警器,这儿离治安所也很近,警察最多五分钟内就能赶到——骚扰未成年人是重罪,不想坐牢就马上离开!”

她惊怒归惊怒,但并不畏惧,横眉竖目凌然生威。

吉原直人轻叹了口气,无奈道:“你叫做星野菜菜,你母亲名字是上杉香,我确实是你母亲的朋友……我有她的亲笔信,上面只有这个地址,所以我只能找到这儿来——我们多年不曾联系了,我确实不知她的近况。”

说完后,他再次确认道:“你是上杉的女儿星野菜菜,没错吧?”

“亲笔信?”小女孩眉头皱得更紧了,听起来大概不是电邮,但这年头谁还写信?什么事一个电话说不清吗?

但她还是点了点头,“我是星野菜菜,把信给我看看!”

第二章 风平浪静

不知道该说这孩子警惕心强还是多疑。

吉原直人乖乖从夹克中掏出了一张纸递进了门内,星野菜菜用两根白嫩嫩的手指夹住,抖了两抖确认没有迷药后便拿到了眼前细看。

走廊的感应灯灭了又亮,亮了又灭,过了好久,吉原直人忍不住问道:“你是不是不认识汉字?需要我给你翻译一下吗?”

星野菜菜抬头冷冷看了他一眼,终于说话了:“确实是我妈妈的笔迹……但这信是什么意思?我不需要人照顾!”

吉原直人看着门缝里的小人儿,精致的小脸上神情淡漠,语气冷静而且坚定有力。他有些明白了——眼前这位星野菜菜八成是个早熟儿,她是真的心里不认为她需要成年人照顾和保护的,她说的话并不是普通孩子常常挂在嘴边上的那种不知世情的虚张声势,那种虚张声势很好分辩!

她就是有独立生活的经验,有经历过考验而产生的信心。

吉原直人也认真了几分,其实心智成熟和年龄没有太大的关系,有人二三十岁了还是巨型婴儿,有人十几岁就已经坚强的如同磐石,可以迎着暴风雨毫不动摇。

前者可以当小孩子哄,无论他几岁,至于后者,那还是要认真对待的,也不用考虑他几岁。

他实话实说道:“这封信没头没尾,只说拜托我来照顾你一段时间,保证你的安全……我担心你母亲出事了,而且这信是寄到了我以前留给你母亲的老地址,我早就搬家了,转了两次手我才拿到,我担心晚了就立刻赶来了……这儿没有什么事发生吗?”

“没有。”

“有没有陌生人来找过你母亲,比如政府人员、警察之类的……你母亲有没有参加什么政治团体、宗教团体?”

“没有。”

“什么特殊的事情都没有吗?你好好想一想,不管事情大小,好好想一想,有些事也许不起眼,但可能很重要。”

星野菜菜抖了一下信,表情也十分困惑,喃喃道:“特殊的事情?学校找我妈妈告状算不算?”

“告状?”

“和学校的前辈发生了一点小冲突,训导室的教师说要通知妈妈……是因为这个吗?”

吉原直人愕然,和学校的前辈冲突?这个年纪的冲突也就是吵吵嘴,最多打一架吧?上杉香难道为了女儿打架的事把自己叫来了?

这不太可能吧?!

或者上杉香更年期到了,特别暴躁,女儿在学校受了欺负咽不下这口气,把自己叫来“血洗”学校给女儿报仇?

难道十年多没见,性情大变了?

吉原直人沉吟了片刻,不死心地问道:“那除了这件事,没别的了吗?”

“没了!”

“那……你家里的其他人呢?你父亲在不在?”

“过世了!”星野菜菜目光更冷了,这“老朋友”不知道妈妈的联系方式,不知道妈妈的家庭情况,这是哪门子“老朋友”?

吉原直人怔了一下,低头致歉:“对不起……那能不能麻烦你给她打个电话?”

有信在手,星野菜菜大概确认了吉原直人真是她妈妈的朋友——不太靠谱的朋友——这次倒是很好说话,点了点头说了声好,便将门关上了——她完全没有请吉原直人进去歇歇脚喝杯茶的意思。

画龙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深夜独自在家放一个陌生男人进家门——虽然好像确实是妈妈的一个不靠谱的朋友,但万一妈妈识人不明或是他突然狼性大发,那岂不是后悔都晚了?这和礼貌无关!

吉原直人在门外等了半天,门终于又开了,星野菜菜面无表情地告诉他一个坏消息:“妈妈的电话没人接,邮件也没回,LINE也不在线。”

吉原直人也没招了,叹了口气:“麻烦你把她的地址给我,谢谢。”

星野菜菜沉吟了一下还是报了地址——妈妈的朋友让她自己去解决吧!

随后她确认道:“记住了吗?”

“记住了。”

“那就这样吧!”说完,星野菜菜看着吉原直人缓缓将门关上,想了想又勉强说道:“晚安,先生!”

门合拢了,接着门内又响起了拖拽声,大概这孩子身高不够,看猫眼要踩椅子之类的东西,现在正把东西归位。

吉原直人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夜深了,他无处可去……至于再敲门请求借宿,看星野菜菜警惕心这么强,还是不要自取其辱了。

但吉原直人也没多生气,做为一个孩子,懂得保护自己总是没错的,特别还是一个小女孩——朋友女儿安全意识强总比傻乎乎被人拐卖了好。

他摸了摸钱包,钱还有一点点,不过东京物价高,这点钱大概也就够去网吧或者胶囊旅馆混两晚的。

东瀛的网吧是可以住人的,一个一个小包间,除了电脑还有床,很多社会底层人员直接就将网吧当成住所,也有很多堕落了的少女把网吧当成出卖身体赚外块的“工作”场所,总之,很乱很吵,但比在东京租房子住酒店便宜,比租个几平米的小阁楼都划算。

东京的房价没法说,很多怀揣梦想的年轻人到了东京,看看房价就可以回去了。

茧式旅馆也差不多,一个个叠起来圆桶,空间只够一个人躺下,连门都没有——就像大型停尸房一样,而且人来人往,也吵得厉害。

住网吧和茧式旅馆,也就比睡在桥洞里强,但强得也有限——只有经济窘迫到一定程度的人才会选择这两个地方。

虽然吉原直人不介意睡哪里,他一天的睡眠时间很少,但他喜欢清静,太吵闹会让他头痛,更何况现在情况还不明了,他也不想离星野菜菜太远。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就在今夜星野菜菜被人袭击了,大概会遗憾终身吧?

他想了片刻,转身往楼梯间去了,打算在那儿凑合一夜。

等天亮了去寻上杉香问问情况,如果真是被叫来替她女儿打架的,那这事可不是喝几杯酒能摆平的——谁手头没有一大堆事呢?为了这点屁事就要他跨海而来,上杉香不低头认错包吃包玩陪他游遍东京都所有景点,那这事就没完!

吉原直人又叹了口气,他担心是原因的——

上杉香有前科,她年轻时参加过左翼运动,干过不少不着调的事情,曾经是东瀛政府的眼中钉,刺头一样的人物……他原本以为上杉香旧病复发了,为了那些虚无缥缈的理想又开始搞东搞西,瞎折腾一气,结果把事情搞大了受到了政府迫害,在孤立无援的情况下,抱着万分之一的希望向着曾经的旧友发出了求救信——事情也许很危急,她都没敢求朋友救自己,只求照顾保护女儿。

他一刻也没敢多等,卷了两件衣服就跑来了,担心来了后会和东瀛政府产生冲突,惹出国际纠纷,都没敢用正常生活的合法身份,而是用了一个以前准备跑路时从深网上买的备用身份——他已经做好了大打出手,劫狱也要将朋友全家安全送出东瀛的准备,但结果呢?

结果一片风平浪静,朋友的女儿睡觉睡的头上的呆毛都竖起来了……

吉原直人钻进了楼梯间,将背包往屁股下面一垫,拿出烟叶和纸,又舔又卷弄了一支烟点上,慢慢开始吞云吐雾。

好想说脏话啊!

他正吐着烟圈打发时间,突然耳朵一动,直接两指一搓掐灭了烟,缓缓缩到了墙角,一双眼睛在黑暗中精光闪闪。

片刻后,楼梯间的门被轻轻推开了。

第三章 桃宫美树

一个小小的黑影摸进了楼梯间,身形十分纤细,动作也比较轻快,声音更是没有半点——连声控感应灯都没亮。

那黑影也不在意有没有亮光,熟门熟路的挪到了楼梯口,就那么在台阶上坐下了。

吉原直人屏住呼吸观察了片刻,发现这个黑影对他毫无所觉——他就缩在黑影背后的墙角里。

也是,深更半夜谁会想到有个人缩在楼梯间的角落里?

那个黑影看体型是个女孩子,身形曲线柔和纤细,应该是个少女,这会儿正坐在那儿,手肘支在膝上托着下巴发呆。

在黑暗中,少女就那样像是石雕一样坐了很久,而吉原直人觉得有些难受。

这少女不是冲他来的,大概就是这座公寓楼里的住户,也许是有些心事,也许是单纯的失眠,结果半夜不睡跑到楼梯间里发神经……

那么问题来了,自己是出声还是不出声呢?

吉原直人迟疑了片刻,决定还是当个“隐形人”算了,说不定这女孩子再坐上一会儿就走了,黑灯瞎火的也未必能看到自己,还是不要多事了。

那女孩子又坐了一会儿,仰着小脸自言自语起来:“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呢?我没有做过坏事,为什么会这么倒霉……秀枝酱为什么要怪我,我也不想的……”

这女孩子的声音轻轻柔柔十分好听,但语气中有着淡淡的哀伤和不满。她坐在那儿长吁短叹,一声接着一声,又从窗户中望着夜空,再次傻傻的出神了半晌,竟然慢慢抱膝开始抽泣。

她也不敢太大声,就是在那儿低声呜咽,声音中充满了仿徨无助,就像是落入了陷井的幼兽一般低低哀鸣。声控的感应灯也来凑热闹,亮一会儿灭一会儿,将气氛常常渲染的像是悬疑片一样。

吉原直人在背后默默注视着哭泣的少女,毫无办法。他无聊的掏了掏口袋,拿出烟盒打开嗅了嗅,然后捻了几片碎烟叶放到嘴里嚼着。

女孩子哭了会儿,心情似乎好了一些,掏出了一块手绢胡乱擦了擦眼泪,跪坐下双手合什对着空中拜了拜:“稻荷神大人,请您保佑爸爸,不要让他受冻挨饿……万能的主啊,希望妹妹不要再生气了……慈悲的摩野大菩萨,希望我的运气能好一点,不,只要不太坏就可以,拜托了!”

她拜完后站起了身,原地愣了片刻,转身就看到了正咀嚼着烟叶一脸无辜的吉原直人——这真是太巧了,这会儿声控感应灯刚好是亮的。

猛然看到身后有人缩在那儿,那女孩双目圆睁,张口结舌,傻傻呆住了,片刻后情不自禁猛然倒退了一步——她身后就是台阶,一脚踩空眼看就要倒栽下去了。

吉原直人苦着一张脸——疑心病太重的后果,早知道就该正正常常打个招呼的!

他苦着脸归苦着脸,但也不能眼看到女孩子摔下去。他像是压缩到了极致的弹簧一样弹了起来,闪电般伸手将女孩拖回来,顺势捂住了她的嘴,将她的尖叫声直接捂了回去。

被陌生人猛然挟持了,女孩子眼睛里满是惊恐,一张清秀的小脸都扭曲了,身子更是僵硬得像块木头,接着不受控制地打着哆嗦,拼命晃动着脑袋、扭着身子挣扎。

吉原直人肚子里面暗叫晦气,但他也不能让这女孩放声尖叫——看这女孩吓成这样儿,尖叫声说不定能震碎玻璃,搞不好能把半个公寓楼的人都叫醒,到时候黄泥巴落到裤裆里,说不是屎那也没人信!

女孩挣扎得厉害,吉原直人只好紧了紧手臂,将女孩牢牢控制住不让她动弹,手上也加了把劲,生怕女孩的声音冒了出来——女孩身软力弱,控制起来毫无难度,吉原直人主要精力放在控制力道上,生怕用力过猛直接将这个女孩捂死了。

他就想在这儿坐坐等天亮,莫名其妙捂死个陌生少女算什么事?!这次出门没看黄历,诸事不顺啊!

女孩完全动弹不了了,清秀的脸上慢慢浮现出了绝望之色,一双漂亮的杏眼中缓缓流出了两行清泪。片刻后,吉原直人发现女孩已经放弃了挣扎,弱弱的瘫在他的臂弯里,一副认了命任人宰割的可怜样儿。

吉原直人脸上堆起笑容,那笑容十分温和亲切,就是那种老虎看了都忍不住想和他交朋友的笑容,轻声说道:“女士,现在我松开手,请不要叫好吗?”

女孩子怔了半晌,感觉像是脑筋已经僵硬完全不会转了的样子。

好久女孩子才回过神来,犹犹豫豫点了点头,不知道等待着她的是什么——自己果然是被上天厌弃的人,运气差到离谱,就连在家门口也会莫名其妙被人劫持!会被**吧?会被杀掉吧?自己可怜的一生就这样结束了吧?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让命运这样捉弄自己?早知道还不如早早自杀掉,那样至少不会害了爸爸,不会让妹妹生气,能带着一些美好回忆离开人世……

吉原直人缓缓松手,然后慢慢退开了几步,举起双手以投降状表示没有歹意,同时带着满满歉意说道:“真是抱歉,吓到你了……不过,是我先来的。”

女孩失去了吉原直人的挟持,晃了两晃直接像烂泥一样瘫软在地——她眼睛都失去了神采,对吉原直人的话毫无反应,如同待宰羔羊。

她这个样子吉原直人也没办法,只好又退开几步,放柔了声音说道:“女士,我不是歹人,请相信我……我不会伤害你,请深呼吸,对,对,就这样……吸气、呼气,再吸气……我保证我绝对不会伤害你。”

女孩终于对吉原直人的话有了些反应,她本能的按照吉原直人的建议深呼吸了几次,渐渐眼中有了些亮光。她哆哆嗦嗦站了起来,面对着吉原直人有些不知所措,片刻后又开始缓缓后退——她想逃,但又怕激怒了吉原直人引来可怕的后果。

吉原直人连忙制止她:“女士!”

“嗨?!”女孩马上不敢动了,只是站在那儿瑟瑟发抖。

吉原直人已经退无可退了,他已经贴墙站着了,想再给女孩安全感他就得钻进墙里去了。他只好说道:“你后面是台阶,小心摔下去。”万一这女孩摔下去脖子断了或是脑袋开了花,那算谁的?他杀的?

女孩回头看了看,又瞧了瞧吉原直人,发现此时双方距离颇远了,终于勉强镇静下来。她偷眼看着吉原直人,发现他目光清澈,笑容和善,衣服也算干净整齐,又注意到了墙角的背包,终于好像有点明白了。

吉原直人发现这女孩子不抖了,也是长出了一口气:“女士,鄙人名叫吉原直人,关西人氏,临时在这儿休息一下,惊扰到你了,深感歉意……对不起,请原谅!”说完,他鞠了一躬。

“啊……”女孩有些慌乱,本能鞠躬回礼:“不,是我打扰到您了,吉原先生,真是对不起!”她鞠完了躬,猛然想起自己好像大概算是被眼前这个人救了,感觉有些失礼,连忙又鞠了一躬,“失礼了,我是桃宫美树,谢谢您……”她现在脑子不太好使,想不出怎么感谢吉原直人让她免于从楼梯上摔下去。

而且,自己被他吓到差点失足,又被他拉了回来,这算不算是他救了自己呢?

吉原直人也又回礼——东瀛人就这样,大家不互相鞠几个躬,这话是没法说的。

“桃宫小姐,不必客气,是我吓到你了,再次致歉。”

“嗨,啊,不,是我的错!”桃宫美树弱弱应了一句,又小心翼翼问道:“真是对不起,吉原先生,我、我……我可以离开吗?”说到最后几个字,她十分紧张,双拳紧握在小腹微微发着颤。

吉原直人这才发现他挨着楼梯间的门。他歉然一笑,慢慢退到通往九楼的楼梯上,说道:“当然,您请!”

桃宫美树一边警惕着吉原直人,一边挪到了门口准备离开。这时吉原直人轻叫了一声:“桃宫小姐!”

桃宫美树身子一僵,抓着门把手不敢动了,也不敢回头,颤声问道:“嗨,您……您还有什么吩咐?”

吉原直人沉吟了片刻后,诚恳说道:“桃宫小姐,我不是歹人……我只是无处可去,想在这儿休息一下,请不要报警,拜托了!”

“啊咧……无处可去……原来是这样啊,这真是太好了……啊,不,这不好,这真是……是,是,我明白了……我不会报警的。”结巴着胡言乱语了一会儿,桃宫美树又颤声问道,“您还有别的吩咐吗?”

吉原直人微微欠身:“没有了,桃宫小姐,祝您晚安!”

女孩子连忙侧着身子鞠躬还礼:“晚安,吉原先生!”随后她退出门外,接着便是一阵匆忙的脚步声,随后又是重重的“啪叽”一声。

吉原直人连忙推开门看了一眼,只见桃宫美树摔了个平地趴——鞋都飞出去了一只。她也不叫痛,挣扎着爬起来,拎着一只鞋子一溜烟儿往家里逃去。

吉原直人关上了门,摸着下巴又叹了一声,琢磨着桃宫美树会不会招警察来。想了片刻,他又回去坐下了。

警察来了再说吧,不行就上天台跳到其它楼上去,也不是什么大事。

他又卷了一支烟,吧唧吧唧抽了起来。

这支烟又没抽完,他耳朵又动了起来,接着楼梯间的门又被轻轻推开了……

吉原直人向着门口望去,正对上门缝里的一双杏眼,桃宫美树又回来了。

话说这胆子不算小啊!

她神情有些不安,结结巴巴说道:“请您不要嫌弃……”她说着话,将一个托盘从门缝里推了进来——她本人还躲在门外。

托盘完全进了门,她用水润润的眼睛看了一眼吉原直人,眸子中的神色有些奇怪,好像是感激和同情之色混在了一起。

她低头施了一礼,又将门关上了。

吉原直人探身将托盘拖了过来一瞧,一碗白饭,一壶茶,一碟酱瓜,半个白煮蛋和一小袋速食酱料……

吉原直人检查了一遍食物,没问题,就是食物,可以吃的东西,没加任何有害的物质,那么……

这是什么意思?是感谢自己救了她?感谢不杀之恩?或者是把自己当成流浪汉了?

第四章 关系

翌日清晨,天刚蒙蒙亮,鸟鸣都没多久的时候,吉原直人就把托盘碗碟送到了八零一的门口——昨晚桃宫美树逃回这里了。

说真的,桃宫美树的手艺挺不错的,米饭和蛋都煮得恰到好处,米粒不软不硬,蛋溏心的恰到好处——不是用心思量过怎么煮好吃就是掐着表多次试煮过的;酱瓜是自制的,酸酸咸咸很下饭,茶是自炒的大麦茶,温热温热的很暖胃不说,麦香中苦含甘甜,很是不错。

简单的食物中充满了家的味道,这种味道饭店中是永远也做不出来的——吉原直人十分怀念这种味道,以吃外卖为生的他,好多年好多年没吃过这么简单又温馨的饭菜了。

他在托盘中留下了五百日元,味道虽好,但本身价值不高,这些钱肯定够了。

然后他就出发去找上杉香准备问个明白。

星野菜菜留给他的地址是一所大学:私立上东大学。

吉原直人还真没想到上杉香十年多没见,竟然混到大学里去工作了,在他的印象里上杉香一直是那个满脑子不切实际理想,整日谈平等、人权、压迫、剥削、世界大同之类无聊话题的傻妞。

该不是在大学里干清洁工吧?吉原直人一边满含“恶意”的想着,一边在自动贩票机上研究该怎么走,突然发现星野菜菜挎着个小包正远远看着他。

星野菜菜昨夜没睡好,她夜里起来了好几次查看邮件,但都没有看到上杉香的回复,这让她很担心——上杉香是她在世上唯一的亲人了,看着吉原直人带来的信,就连她都开始疑神疑鬼了。

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妈妈没有告诉自己?

是不是妈妈处在了危险之中?

她一夜辗转反侧,越想越不安,早早便起来又打了电话,但电话始终无人接听——以前这样她挺习惯的,上杉香工作很忙,又整天丢三拉四的,还动不动就出远门,一周半个月联系不上很正常,但现在有了那封莫名其妙的信……

妈妈为什么要找人来照顾自己,还说要那个人保护自己,这不正常!自己是妈妈最亲的人,妈妈不可能把自己托付给别人,更何况还是一个陌生的男人——那男人一脸横肉,脸上的笑容又假,看着油滑,根本就不像善良之辈,妈妈怎么可能将自己托付给他?!

这其中有问题!

想来想去她也无法在家中安睡了,一大早便打算去探望妈妈,好确认一下妈妈的安危,结果刚到了地铁站就看到了吉原直人。

她远远的迟疑了一会儿,还是走了过去,伸手在自动贩票机上点了几下,又喂售票机吃了一张钞票,拿了车票和找零后,对着吉原直人说道:“走吧!”

虽然不喜欢这家伙————人和人之间是讲气场的,她觉得和吉原直人气场不合,完全就像两个世界的人,感觉发自内心的抵触。

但,好歹也是妈妈的朋友,又是远道而来的客人,既然碰到了装没看到似乎太无礼了,也只能一起了!

她当先向着闸口走去,吉原直人背着包跟在她的身后。

两个人上了地铁,休息日的一大早车上没几个人,星野菜菜随便挑了一个地方便坐下了,而吉原直人跟在她身后自然而然就坐到了她身边。

星野菜菜皱了皱眉头,心里有些不爽,但好歹两个人也是一起的,她也没说什么,只是微微向一边挪了几寸,就差将嫌弃写在脸上了。

吉原直人依旧笑眯眯的——他这么大个人了,也不可能和一个孩子一般见识。

不过,上杉香真是生了一个漂亮女儿啊,话说上杉香长相也就一般,怎么生个女儿漂亮成这样?哈哈,不会是捡来的吧?

乌黑油亮的长发闪着鸦羽一般的光泽,长长直直完全遮住了耳朵,像是瀑布一般垂到肩膀,尾端有点儿微微的自来卷,生出了几个好看的发卷儿。额前的留海剪得很整齐,同样乌黑闪亮,衬得小脸白白嫩嫩——白得有些透明感,嫩的像是一掐就会出水儿。

五官精致的像个洋娃娃,眼睛特别吸引人,眼角上挑,像是脸谱中的狐狸眼,看起来十分娇媚。眼睫毛也很长,长到给她眼内投下了一片阴影,凭空让瞳子添了几分朦胧迷漓之意,如同春日雾间的一汪碧水。

身上穿着一身嫩黄色的小洋装,裙子只到膝盖,露着白生生的一双小腿,脚下蹬着一双棕色的圆头小牛皮鞋——衣服鞋子都有些旧了,但保养得很好,又穿在她这个超精致的准少女身上,反而另有一种日常之美!

同时,嫩黄这种颜色是比较亮的,气质略差一些的女孩子穿根本压不住,但星野菜菜穿挺合适的。她小下巴尖尖微微扬起,面无表情冷傲之气四溢,目光在地铁中四处巡视,高傲的像是女王在俯视她的领地。

总的来说,这是个漂亮精致的小女孩,魅力四射容貌可爱,气质也是极佳,但给人的印象十分臭屁。

吉原直人正看得津津有味,在心里拿她和年轻时的上杉香对比,找着母女两个人相像的地方。还没找着呢,他的目光就被星野菜菜查觉到了,也不避讳他是成年男性,更没有半点不好意思,直接迎着他的目光回望了过来——眼中的意思清晰可辩:你在看什么?你这样看人很失礼!

吉原直人冲她咧嘴一笑,将目光投向了别处。毕竟这是朋友的女儿,双方又不熟,直盯着人看确实有些不太对。

吉原直人将目光移开了,星野菜菜瘪了瘪嘴——色眯眯的中年大叔,不像个好人!这年头喊着欣赏萝莉啊萝莉的,但实际是恋童癖的变态真是越来越多了!

她也将目光挪开,但很快就隐隐觉得哪里不太对……

她对自己的记忆力是有自信的——她的记忆宫殿庞大无比!

她盯着自己的脚尖开始回忆,忽然间明白了——昨晚这家伙背光,今早自己心里有事,竟然没发现这张脸陌生中透着一丝熟悉,尤其是那笑容,好像在哪里见过!

那个笑容只是礼貌性质的,属于一种客套,并非发自真心,一般来说,自己对这种笑容是完全免疫的,甚至会心生厌恶,感觉虚伪做作,但这笑容肯定曾经见到过……

她记忆力很好,在记忆宫殿中寻觅了半天,终于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中找到了原因——自己有这张脸年轻时的印象,同一个角度,同一个笑容!

自己五六岁时,有一次无意间翻动妈妈的随身记事本,看到过一张照片——一个头戴钢盔,脸上脏乎乎的、带着一丝稚气的男人,身上披着雨披怀里抱着枪,躲在一片残砖断瓦后的高墙上也是这样冲着镜头笑。

那时自己好奇的问过妈妈那个男人是谁,妈妈只是回答说是朋友,不过现在想想,当时妈妈回答时表情超乎寻常的温柔,而且不自觉的用手指摩挲着照片,那就肯定不是普通朋友!

自己只见过那张照片一次,后来就不知道被妈妈藏到哪里去了,那么……

这男人和妈妈是什么关系?

星野菜菜忍不住又瞄了吉原直人一眼,判断着他的年纪和身份。

二十八九岁的样子,妈妈都四十了,这年龄差距不太可能是情侣,不过也有可能是忘年恋……想想他十七八岁时,妈妈也就将将三十岁,而且妈妈又看起来比实际年纪略小一些,三十岁看起来大概也就二十六七八,那有没有可能呢?

自己小时候问妈妈自己怎么没有爸爸,妈妈只是说爸爸过世了,因为意外过世了……自己以前就觉得妈妈在骗自己,但妈妈从来都是对这个问题避而不谈的,说起这个问题就是一脸苦恼!

而且这些年妈妈一直单身一人,虽然追求者众多,而且条件不错的有好几个,自己也劝过妈妈再婚,但妈妈始终不肯……一直以来,自己都以为是因为自己的原因妈妈才不肯再婚,现在看看,会不会是妈妈曾经苍海难为水,旧情难忘?

那么眼前这家伙会不会是妈妈昔日的恋人?甚至会不会是自己的……

***?禁忌之恋?然后珠胎暗结?

不是没可能,这男人因为一封信就跑来了,还表现出很担心妈妈出事的态度,朋友之间会做到这个地步吗?

那肯定不可能!朋友只是因为双方太过无能,所以才会下意识地选择抱团取暖,怎么可能有人因为朋友就做出这种事?出了事,所谓的朋友多半也就会站在一边看着,说几句不痛不痒的安慰话……不逃跑就算不错了!

星野菜菜频繁投来视线让吉原直人有些奇怪,有些困惑地问道:“怎么了?”

自己没洗脸被发现了?

星野菜菜一怔,垂下眼睑:“没什么……”说完后,终究心里疑惑,忍不住还是问了,“你和我妈妈什么关系?”

第五章 讨厌鬼

吉原直人奇怪道:“朋友啊,不是说过了吗?”

星野菜菜不信,追问道:“只是朋友吗?”

吉原直人回忆起过去,笑的越发温和了:“当然!”

星野菜菜继续追问道:“你昨晚说你赶了很远的路才来的……那么,什么样的‘朋友’会为了一封莫名其妙的信赶远路来,也不试图先联系一下询问详情?”

吉原直人抓了抓下巴,有些无奈地笑着说:“我和你母亲十多年没联系了,想问也没办法问……至于为什么要赶来,那是因为我欠你母亲的人情。我曾经答应过在她需要帮助时,无论任何事情都可以找我,我必定倾尽所能为她排忧解难——这是我对她的承诺!”

十多年?星野菜菜若有所思,这和自己年纪差不多?这家伙莫非对妈妈始乱终弃?!

她狐狸眼中的狐疑之色更重了,问道:“什么人情?你欠过我妈妈什么?”

以前不敢承担责任,现在内疚于心了?

过去的事情也不是什么秘密,吉原直人也就实话实说:“当年我急需用钱,求借无门……那时我年纪还小,身处的环境也乱,能不能活到明天都不好说,而那又是一大笔钱,别人不信我会偿还,没人肯借给我,只有你母亲伸出了援手,这就是一份大人情——我以前欠过你母亲好大一笔钱!”

星野菜菜一双眼晴都睁大了,“欠钱?就这个?你还钱不就行了,最多再加上利息?!”

吉原直人依旧笑呵呵的,“我还钱了啊,但人情没还完啊!”

星野菜菜有些晕菜了,不太明白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思维逻辑。

欠债还钱,那是天经地义的,但人情是什么东西?

“那……你和我妈妈在哪里认识的?”

“在坦布斯尼亚。”

“坦布斯尼亚?”星野菜菜眼珠子转了几转,惊讶道:“你是说非洲的坦布斯尼亚共和国吗?那个国家不是早就没了吗?总统被暗杀激发了种族矛盾,然后种族屠杀导致常年战乱!”

这次轮到吉原直人惊讶了:“你知道那个破地方?”

星野菜菜点点头说道:“我在百科全书上看到过,现在分裂成好几个国家了吧?”

吉原直人咂巴咂巴嘴,这孩子年纪不大,知道的倒是不少。他确认道:“是那个国家没错,我和你母亲就是在那儿认识的。”

星野菜菜更好奇了,但她强忍着面上不露,装成不经意的样子问道:“当时你们在那儿干什么?”

“我在那儿替人卖命挣钱,你妈妈嘛……”

“我妈妈在干什么?”

吉原直人笑了起来:“过去的事,你妈妈没有告诉过你吗?”

星野菜菜两道眉毛一搭拉,小腮鼓起来皱成了包子脸:“没有……我都不知道我妈妈还去过非洲。”

吉原直人手一摊,笑道:“她自己都没说,那我就更不能说了,你回头自己问她吧!”

星野菜菜两道细眉搭拉得更厉害了,狐狸眼儿斜着横了吉原直人一眼,心中有些不舒服——她自问是她妈妈最亲的人,没理由一个外人知道的事她不知道!

但看着吉原直人脸上的笑容,她也放不下面子求他说,按情理说,她这个年纪正是方便卖萌撒娇的时候,往往出奇的有效,但她不愿意,这不是她做事的风格!

她不喜欢向人低头求来求去的!也不屑于利用孩子或是女性的身份去取得好处——她觉得那对自己最大的不尊重。

不说就不说,反正我早晚能知道!星野菜菜这么想着,勉强压下了好奇心,但也板起了脸,心中恨恨,不想再和吉原直人说话了——讨厌鬼!

吉原直人是考虑到当年上杉香的行为很中二,大概她自己都不好意思和女儿说,而且期间发生的一些事恶心之极,直指人性丑陋的一面,也不适合孩子听,所以他就不多嘴多舌了,但他没想到星野菜菜十分敏感,一无所觉的发问道:“对了,你母亲这些年过得好吗?”

星野菜菜嘴角弯了弯,狐狸眼儿斜了斜,嘟着小嘴反问道:“我妈妈没告诉你吗?”

吉原直人一头雾水:“不是说过我们十多年没联系了,她不可能告诉我……”

“哦,这样啊……妈妈没告诉你,那我就更不能告诉你了,你回头问她吧!”

吉原直人一阵无语,这孩子真是小气,一点也不讨人喜欢!

不说便不说吧,当年他和上杉香分别后,上杉香直接回了东瀛,他继续四处卖命捞钱,两个人保持了一段时间联系,但后来随着时间流逝,住址身份的不断变换,联系慢慢就断了——他以为朋友放弃了不切实际的理想,回归了平静生活,心中还十分欣慰。

当然,现在看看更欣慰了,朋友有了一个漂亮的女儿——虽然不太讨喜——而且在大学有了一份体面的工作,就是老公挂的早了一点,但总体来说还是挺不错的!

他笑着随口应付了一句:“好吧,那我自己去问她!”

闲聊到这儿就算结束了吧,吉原直人把目光转到窗外看看广告牌什么的,星野菜菜将小挎包拎到了身前,开始把玩小包包上的小猪挂饰,斜眼看了看吉原直人,表情忿忿——这傻瓜,你提一句“我说说你妈妈的过去,你告诉我你妈妈的近况”,大家不就能各取所需了?懂不懂交易这种事?!

小女孩不高兴了,吉原直人也不管,两个人就这么随着地铁晃悠着,一路到了目的地。

出了地铁站,星野菜菜十分熟悉路径,领着吉原直人七绕八钻很快就到了私立上东大学。看着大学的门,吉原直人笑问道:“你妈妈在大学干什么工作?”

星野菜菜本不想理他,但考虑到妈妈近在眼前了,忍了两忍,对着空气说道:“科研,偶尔也上上课。”

吉原直人摸着下巴赞叹道:“真没想到,混得不错嘛!”

星野菜菜觉得心里更不舒服了,横了吉原直人一眼,声音中微微带了点怒气:“没想到?我妈妈非常努力,曾经一边打工一边读博,一天只睡三个小时!她有今天的成就是她应得的!混?!妈妈主持着一项研究,为人类文明的进步日夜辛劳,忙到没时间回家没时间好好吃饭,怎么能用混这个词?!虽然你是我妈妈的朋友,但我妈妈是受人尊敬的授业者,请对她使用敬语,叫她上杉先生或是上杉博士!”

星野菜菜的态度咄咄逼人,小小身子气势十足凛然生威,吉原直人愣了片刻也只能在心里感叹了一句女儿真是老妈的铁粉啊,然后嘿然一笑,乖乖低头认错:“我失礼了,对不起,请原谅!”

他就是随口开个玩笑,没想到上杉香竟然被她女儿视为人生偶像!

狂粉惹不起的,趁早讨饶吧!

星野菜菜没想到吉原直人做为一个成年人竟然这么痛快就向一个未成年人低头了,有些出乎意料,顿时有些不知所措——按妈妈的教诲,自己应该立刻还礼并接受道歉,但看这家伙嘴里道歉但脸上蛮不在乎的熊样儿,又想照着他的脸狠狠打上一拳!

星野菜菜长了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碰到这种没大没小的皮赖货,一时有些接受不良。

第六章 大小姐

星野菜菜在心里连写了七八个“忍”字——我是有家教的孩子,要有礼貌,要有教养,不能给妈妈丢脸!

她运了运气,默念了好几遍一到十,平复了一下心情,也不搭理吉原直人,径直去把访客手续办了,连带着把吉原直人的也办了。

原本准备去填表的吉原直人有些无语。看得出,她和这儿的门房关系很熟,更重要的是,这小丫头十分独立自主,明明身边有成年人,但既不存依赖之心也没有询问成年人之意,事事都自己直接拿主意……感觉独立过头了吧?一点也不像小孩子!

吉原直人跟在她屁股后面一路畅通无阻,直入校园内部,很快到了一间办公室门前。

星野菜菜轻轻敲了敲门,片刻后门开了,一个带着金丝眼镜的瘦小男人打着哈欠开了门,然后又托着眼镜拼命开始揉起了眼屎。

没看到妈妈星野菜菜有些失望,但还是很有礼貌的鞠躬问好:“伊藤叔叔,您好,请问我妈妈在吗?”

金丝眼镜男听到星野菜菜的声音动作一停,迅速停止了不礼貌的行为,整了整衣服,工工整整行礼:“原来是大小姐,真是太失礼了!”

星野菜菜小脸严肃,身姿端正,再次鞠躬行礼:“伊藤叔叔,您是长辈,请不要这样叫我,叫我菜菜或是菜酱就可以,拜托了。”

伊藤也一本正经回礼道:“请恕在下不能接受,请您勿必不要客气,大小姐!”

吉原直人就在那儿站着看两个人表演……这眼镜猴是萝莉控吧?还是受型的萝莉控!不是萝莉控解释不了这态度啊!

这小丫头也看人下菜碟儿,我也是长辈吧?怎么对这眼镜猴客气有礼,对自己就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的?

星野菜菜小脸也皱了起来,感觉有些苦恼——劝劝不了,但任对方这样,有违妈妈平时的教诲,这太为难人了!

而且,被一个成年人这么称呼,背后还有人看着,感觉有些羞耻——她觉得她家世挺普通的,大小姐这个词和她不沾边。

星野菜菜回头看了一眼吉原直人,微微有些不好意思,不敢再纠缠这个话题,一边侧身避开一边赶紧问道:“伊藤叔叔,我妈妈呢?”

伊藤直起了身子,说道:“博士啊,博士出海了!”说完后,他注意到了站在星野菜菜身后的吉原直人,疑惑问道:“您是?”

星野菜菜一伸手,介绍道:“这是我妈妈的朋友……”话说了一半说不下去了,两个人说了许久的话,竟然没问过名字。

吉原直人上前一步接过话头,微微躬身道:“冒昧来访,鄙人吉原直人,是上杉博士的友人。初次见面,请多多关照。”

伊藤也鞠躬回礼:“啊!吉原桑您好,我是伊藤大正,上杉博士的助手,请多指教!”

星野菜菜对着她妈妈的同事,出乎意料的守礼,静静待在一边等两个人完成了全套的初次见面程序后,才问道:“伊藤叔叔,我妈妈什么时候回来?”

伊藤大正还没有回答,吉原直人插口问道:“上杉博士出海去做什么了?”

“去考察。”伊藤大正回答的简洁明了,但吉原直人有些不懂,不是在大学教书做研究吗?怎么会出海考察?莫非是研究海带的?

星野菜菜在旁补充道:“妈妈的研究课题和海洋人类学有关,经常需要出海。”

“海洋人类学?海里……有人?”吉原直人更懵了,话说听过人鱼传说,莫非是真的?

星野菜菜眉头紧皱,小脸慢慢憋红了,横了吉原直人一眼,示意他闭嘴!

她年纪不大却很爱面子,吉原直人是她带来的,表现出无知的一面让她有些羞恼。

吉原直人也挺闹心的,你生什么气?不懂就问这不是很正常的事,谁天生万事皆通?

伊藤大正好心解释道:“海洋人类学主要是研究海岛上人类活动的遗迹,因为自然环境相对封闭,一些案例能很好的解释一些人类学中的疑难问题,目前上杉博士带领我们做相关的研究工作,主要就是考察和修复遗迹。”

他泛泛的解释,具体什么课题闭嘴不谈——他是签有保密协议的。

星野菜菜不打算让吉原直人再问了,接过了话头:“那什么时候回来?”

伊藤大正宠溺一笑:“这次时间要长一些,一个月多点吧……大小姐是知道的,经费申请越来越不容易了,出去一次便打算待久一点,这样可以省点钱!”他叹了一口气,托了一下眼镜,似乎挺为经费发愁的,而星野菜菜也很理解的点点头,柔声说道:“真是辛苦你们了!”

“不辛苦,上杉博士的工作是对全人类有益的,探寻着人类的过往,指明着人类的未来,明白了这一点后,怎么可能还会有辛苦这种事!”伊藤大正正色直言,只听语气,不知道的还以为上杉香的工作能决定人类生死存亡呢!

吉原直人挠了挠头,什么海洋人类学听起来没这么伟大吧?研究那东西对人类有什么贡献,是吃饱了撑的吧?知道几千几万年前发生过什么对现在有帮助?对未来有帮助?这瞎扯什么蛋啊!

但星野菜菜挺吃这一套的,小脸上泛起了红晕,认真道:“伊藤叔叔说得对!为人类文明而努力是光荣,不该提辛苦这两个字!我以后也会以妈妈为目标,拼命努力,成为一个对人类文明有贡献的人!”

“那真是太好了,加油,大小姐!”伊藤大正话语中的欣慰之意满到要溢出来了,然后他一拍脑袋,轻叫道:“啊,我真是太失礼了,快请进来坐……”

星野菜菜探头向屋内看了一眼,抿嘴笑了:“不了吧,伊藤叔叔,把你的资料弄乱了就麻烦了。”

吉原直人也歪头扫了一眼,看到屋子里地上、桌上、椅子上甚至电脑上都摆满了资料,崭新的白纸发黄的旧纸都有,满满一屋子,连落脚的地方都没多少了。

伊藤大正苦笑了几声,不好意思地搓着手说:“这……博士交付的任务,挺急的,昨晚忙了个通宵,还没来得及收拾,这真是……大小姐你,啊,还有吉原桑你们这么早过来找上杉博士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星野菜菜一指吉原直人:“我妈妈写信让这家……让他照顾我,挺奇怪的,我妈妈这边没出什么事吧?”

伊藤大正摇摇头:“一切正常,而且大犬君和伏山君都跟在博士身边,也不是去陌生的地方,不会有事的。”说完后,他迟疑着望向星野菜菜,而星野菜菜点点头,示意吉原直人没问题,确实是上杉香的朋友。

吉原直人也不在意两个人的互动,插口道:“最近有没有人找过上杉博士?”

伊藤大正想了想,肯定道:“没有!”

“那……你们的研究商业价值高吗?”也许是科研方面的问题,为了争抢某种研究成果死一地人,这种事吉原直人也没少见。

莫非上杉香挖出了什么了不起的东西,被有心人窥视?

吉原直人正在那儿脑洞大开,伊藤大正怔了一下微笑不语,而星野菜菜皱着眉嘟囔:“只是学术研究,那些发掘物丢在地上普通人都不会捡,哪有商业价值!”

星野菜菜将吉原直人挤到一边,不想让他再废话了,盯着伊藤大正的脸问道:“伊藤叔叔,你确定我妈妈是安全的吗?处在自由状态?”

伊藤大正正色道:“当然,大小姐!上杉博士是我们的主心骨,考察中她的安危肯定处在最优先位置……昨天下午上杉博士刚分派给了我任务,考察船上有海事电话,如果确有急事可以试着呼叫一下,就是……”

星野菜菜收回了目光,长长出了口气,带着三分歉意说道:“妈妈规矩严,没事乱打电话伊藤叔叔会挨骂的,她只要安全那我就放心了,不需要打搅大家工作……对不起,伊藤叔叔,耽误你时间了,你也忙了一夜,请快点休息吧!”

“没事没事,大小姐也是关心上杉博士嘛!”伊藤大正托着眼镜揉了一下眼,他确实挺疲倦的,也没有多留二人,只是向着吉原直人鞠躬:“既然是博士的吩咐,那肯定是有用意的,我们的课题正在关键时刻,实在是分心乏力……那大小姐就拜托吉原桑了,给您添麻烦了!”

吉原直人伸手扶了一把,顺便轻捏了一下伊藤大正的胳膊,肌肉松软无力,就是个读书人,嘴里客气道:“好说好说!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我肯定会尽力!”

星野菜菜在旁边搭拉着八字眉,有些不满……没人需要你照顾!不要自说自话!

第七章 微表情哦

吉原直人被星野菜菜拖着离开了私立上东大学。

出了校门,吉原直人回头望了一眼,踌躇着是不是再寻个别人打听打听情况。

星野菜菜走了几步发现吉原直人不动了,回头叫道:“怎么了?”

确认了上杉香没事,一切都是虚惊一场,星野菜菜这会儿已经完全放心了——大概妈妈又犯傻了,小题大作折腾人。

她心里轻松了就开始掂记着回家了,这会儿看吉原直人不动弹,犹豫着是不是把他丢在这儿算了,但……好歹也是妈妈的旧日友人,又是带着一片深情厚意远道而来,不管他似乎也不太好,万一将来妈妈回来问起来,不太好交待啊!

吉原直人说道:“我们是不是再找别人问问,伊藤的话不一定可信。”

星野菜菜摆摆手:“没必要,伊藤叔叔说的是实话。”

吉原直人奇怪地问:“你这么相信他?”

星野菜菜指着脸说道:“人的面部有四十三块肌肉,能组成一千多种微表情,而这些表情大部份受控于植物神经和潜意识——语言可以用大脑虚构编织谎言,但微表情不行。刚刚伊藤叔叔没有说谎,妈妈是自由的,也是安全的,你就别浪费时间了!”

吉原直人疑惑道:“准不准?可别拿你妈妈的安危开玩笑!”

星野菜菜小下巴一抬,自信满满地说道:“从来没错过,没人可以骗得了我!”

吉原直人想了想,笑道:“好吧……其实我觉得你妈妈应该也没事,也许只是担心过头了。”他不是信了星野菜菜,微表情这东西他听过,但那需要极佳的记忆力和敏锐到可怕的观察能力,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女孩怎么可能?会这东西的人不多,而且都是有天赋又经过严格训练才能做到的——要是这玩意能普及了,那还要测谎仪干什么?

警察集体学习一下,都会了怎么可能还有那么多冤假错案?!

他是看到伊藤反应正常,上杉香漂在海外,平日里也没有再搞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再接触那些头脑动不动就发热的人,世间一切平静,怎么看都不是要出事的样儿,也觉得自己这次八成是多疑了。

吉原直人关心上杉香这让星野菜菜很满意,语气略好了一些,说道:“那快走吧!”

吉原直人疑道:“去哪?”

星野菜菜已经当先朝地铁站去了,“按照社交习俗,你是妈妈多年前的旧友,又是应她邀请远道而来,我们应该好好招待你的……现在妈妈不在,只好我来承担这份责任了!我招待你吃饭,吃完饭你就回去吧!”

“这个……我也想回去!”吉原直人实话实说,“我不会看孩子,在这儿也没用!”他来是准备应付严肃的大型****或是生命安全受到严重威胁的,真不是来当保姆的。

早知道要当保姆,他就不来了。

星野菜菜撇了撇嘴,看孩子?呵呵……这傻狗,这里哪有孩子?

她头都没回地问道:“但是?”

吉原直人带着些遗憾道:“但我是个信守承诺的人,来都来了,总要把你看好了,等你妈妈回来交给她……万一我走了,过几天你被汽车撞死了,我也不好和你妈妈交待。”

上杉香把人情用在这种屁事上,吉原直人感觉很蛋疼,心里也有些不舒服,语气便有些不太好。但他确实承诺过上杉香有麻烦可以联系他……说话落地,他也不好意思捡起来洗洗再塞嘴里嚼嚼咽回去。

而且吉原直人不太明白这孩子为什么不喜欢自己,但他也不需要她喜欢,那就直来直去,也不管话好不好听,有一说一,有二说二。

“呵呵……”星野菜菜冷笑了几声,“你多关照自己就行了,我能活到一百二十岁!”

两个人说着话到了地铁站,星野菜菜站到自动贩票机前,选好了路线然后就不动弹了。吉原直人奇怪问道:“又怎么了?”

星野菜菜慢吞吞地说:“来的时候,是我买的票。”

这孩子真是不讨喜啊!吉原直人掏钱买了票,两个人上了地铁。

这会儿人多了,只有一个位子,星野菜菜犹豫了一下,还是准备让给吉原直人坐,毕竟他年长,但吉原直人也不能和小孩子抢位子,便让她坐了,自己站到她身前问道:“说说你在学校里和前辈冲突的事吧?”

“嗯?突然问这个干什么?”

“只有这一件特殊的事情,唉……也许你妈妈叫我来就是要处理这个的。”自己在上杉香心里到底是什么形象啊?为什么这种屁事要叫自己来?

“哦!”星野菜菜踢着小腿慢吞吞地说:“不是大事,学校里有人欺负人,我制止她们,她们就打我,我还手了,其中一个受了点伤,学校就认为是我的错了,八成通知了妈妈,大概就这样。”

这叙述还真是简单明了,吉原直人想了想,学校的未成年人暴力事件吗?

这些年东瀛未成年人的暴力犯罪确实越来越多了,而且花样百出,有把同学从天台上丢下去的,有把同学活活打死的,有把同学逼良为娼的,像是**轮J也没少出,甚至还有信黑巫术把同学煮了吃了的……反正有未成年人保护法顶在前面,也判不了死刑,甚至连牢都坐不了几天,是越弄越过份了。

如果星野菜菜和学校里的不良有了冲突,也确实不能小觑,那么上杉香因工作无法脱身的情况下——她带着一个团队,又听说课题到了关键时刻——那把自己叫来保护女儿想想也是情理之中。

爱女心切,可以理解——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嘛!好不容易养大的女儿出了事,哭都来不及!

于是吉原直人认真了几分:“详细说说。”

星野菜菜继续踢着小腿说:“说了不是大事,我自己能搞定!我有证人,就是被欺负的那家伙。她可能是太害怕了,请了好几天病假没来学校,不过训导室的老师说了,无论如何月曜日(周一)都会把她叫来的,明天把事情说清楚就行了。”

“那群欺负人的有几个人,平时行为恶劣吗?”

星野菜菜很无所谓:“六七个吧,整天凑在一起,是所谓的‘朋友’!平时我没多注意,谁有闲心理那些不相关的人。”说完后她看了吉原直人一眼,有些不耐烦了,“我不怕她们,这事我能解决。”

她不喜欢吉原直人因为一点小事就追问不休,换了话题:“直人是你的日文名字吗?你是华夏人吧?”

“不是我的日文名字,我也没日文名字,这是个假身份,从深网上买的……不过你怎么猜出我不是东瀛人的?”吉原直人自问语速够快也用了不少方言土话,怎么听都是一口关西腔,行为举止也模仿得很像,哪里露出了破绽?

星野菜菜愕然,还是第一次见有人冒用身份还这么直言不讳的。一时之间,她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随口解释道:“那封信是用汉字写的……你要是东瀛人我妈妈废那个劲干嘛,她汉话说得不错,写起来错字连篇。”

然后她四处张望了一下,压低了声音问道:“你怎么会用假身份?你有案子在身吗?”眉眼之间,有些警惕——这家伙不会是恶性罪犯吧?

第八章 安慰奖

吉原直人嘿然一笑,有些不好意思:“我看了那信,以为你妈妈出了事,担心到了这边和警察公安特勤之类的人有冲突,害怕弄出国际纠纷,所以才冒用了身份前来……”要是国际纠纷,就是两个国家一起怼他了,还是算了吧……

星野菜菜默思片刻,想明白了他话的意思,顿时心情有些复杂——这家伙不管怎么说,不管是不是有被害妄想症,不管是不是在吹牛皮,对妈妈那还是一片真心实意的。朋友之间可以做到这样吗?或者真是老情人?

怪不得妈妈要将他的照片夹在随身记事本里!

她斜眼看了吉原直人一眼,看他一脸憨笑,似乎突然之间也不是那么讨厌了,再看他目光清澈,也不像大奸大恶之徒,恶性罪犯的可能性不高,而且她觉得她妈妈那么正直也不会交邪恶的朋友,便低声说:“给你添麻烦了,我替我妈妈说声谢谢。”

道完了谢,她也有些不好意思。她之前觉得吉原直人傻头傻脑的,妈妈胡乱写封信,他就屁颠颠跑来了骚扰她,弱智一样,还害她也像个弱智一样疑神疑鬼了大半夜。

而且笑起来油油的,客套多过真心实意,不讨人喜欢。

现在看看,傻是傻了一点,但是个实诚人啊,那自己对待他的方式有点不礼貌了,连个敬语都没用,不太好不太好。

只是一时也不好改口突然叫叔叔什么的,好在对方好像也没怎么在意……

星野菜菜客气了三分,好心道:“那你出入小心一些,不要被警察抓到了。”

吉原直人坦然一笑:“我也没干坏事啊,警察抓我干什么?”

“你不是偷渡来的吗?”

“我坐国际航班来的!”吉原直人耐心解释:“这身份是合法的,奈良一番港町真有一个叫吉原直人的家伙,和我长相相似,破产失踪七八年了,我有他全套的证件。”

说完后,他掏出健康保险证和护照给星野菜菜看。

因为历史原因,东瀛没有身份证或者全国统一具有法律意义的证件,东瀛人证明身份时就用各种其它证件来顶替,像是护照、驾照、学生证、员工证之类的,不过一般使用医保用的健康保险证比较多,而且这个没照片,要冒名顶替十分容易。

同时东瀛户籍制度也很混乱,大战时出过按户征兵摊粮的事,公众十分警惕政府再来一次,所以立法方面的问题一直没解决,警察找人都不方便,结果盛产骗子和流窜犯。

星野菜菜随手翻了一下证件也分辩不出真假,看着十分坦然的吉原直人说不出话来了,心中十分感慨:还真是个老实人,这种事都随随便便就告诉自己了,不知道是怎么活了这么大还没被人卖掉的!

她看着傻乎乎的吉原直人,觉得有些心软了——这年头,这么老实的人不多了,不说谎对友讲义气,难怪妈妈会将他当朋友看待,还想让他来照顾自己。

不过,他这样子能照顾好他自己就不错了吧?

星野菜菜也不打算打破砂锅问到底了,知道这是妈妈的朋友,是个好人就够了,其它的事情自己知不知道无所谓,名字更是一个称呼,双方就这一面之缘,等招待完了就让他回去吧!

心有怜悯之下——这年头,老实人也算是残障人士了——她态度改观了不少,也不臭着一张小脸了,便改口说了一些上杉香的现状,吉原直人也就伸着耳朵听着,等说到了上杉香的几个助手时,他好奇问道:“那个伊藤一直对你那么恭敬吗?”

要说不久前的会面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就是伊藤大正对星野菜菜这个小孩子恭敬过头了,吉原直人十分奇怪。

说到伊藤大正,星野菜菜眉毛搭拉了下来,“伊藤叔叔他们是挺让人困扰的,不过我大概能猜到原因。”

“什么原因?”

“伊藤叔叔是妈妈的仰慕者!他以前在东大工作,为了追随妈妈都跑到上东这种二流大学来了,我觉得他喜欢我妈妈,所以才会对我特别客气……其实完全没必要,我是赞成妈妈组建新家庭的!我又不是不懂事的小孩子!”

星野菜菜说完了,目不转睛地望着吉原直人,观察着他的面部表情,想寻到吃醋的蛛丝马迹,只可惜吉原直人笑容中满满都是欣慰之意,更是关心地问道:“那你妈妈是什么态度?”

星野菜菜有些失望,没有懊悔,没有不甘,没有妒忌,难道不是妈妈的老情人?或者是妈妈在单相思?

而且这次笑容不是客套了,这家伙是真替妈妈高兴!

她瞬间对这个话题失去了大半兴趣,泛泛说道:“妈妈专注于工作,不想考虑这些,我劝过她几次了都没有用……不单是伊藤叔叔,大犬叔叔和伏山叔叔我看都对妈妈有点意思!他们也是放弃了大好前途,离开了知名大学、研究所追随妈妈的,但妈妈……唉……”

星野菜菜眉头皱到了一起,叹了口气——小脸上的模样,倒有八分像是嫁女儿嫁不掉快要愁死的样子!

吉原直人心中啧啧称奇,以前真没想到上杉香还是个抢手货,拜倒在她石榴裙下的男人还不少……

两个人闲聊着地铁到了站,星野菜菜领着吉原直人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去了超市。

星野菜菜一边去推购物车,一边解释道:“买了食材,我们在家里吃饭。”

吉原直人心中一暖,他在东瀛混过不短的一段时间,风俗还是了解的——东瀛人一般不在家里待客,只有贵宾才能登堂入室!

他看了一眼旁边的星野菜菜,觉得这小家伙虽然性格不好,老气横秋臭屁的要命,但明礼懂事,上杉香女儿也算养得不错!

小家伙给面子,他也不能坦然受之,便笑着客气道:“随便找个料理屋就行,不用太麻烦。”

星野菜菜想都没想就一口拒绝了:“东京物价太贵了,招待客人也不能请你吃套餐——吃套餐两个人也要一千几百日元!去料理屋,你随便点点,再喝几杯,一万甚至三四万日元就没了,还是买了食材回家吃便宜!”

吉原直人没话说了,这孩子真不讨喜!还是抠熊一只!

这会儿时间还早,特价区没几样东西,星野菜菜十分失望。她拉着车头,由吉原直人推着车尾,便在超市里四处逛了起来。

她十分挑剔,目光敏锐而且严肃,挑个土豆都要仔细审核,而且全神贯注,嘴也不停,不是抱怨太贵,就是怪土豆不够圆。

青菜豆腐土豆买了一堆——她也不管周围人的眼光,成捆卖的青菜她都要解开看看,挑出好的来再扎成一捆,而且有些多嘴多舌,有个欧巴桑在看罐装的纳豆,她还要上前说一句那东西致癌。

最后两个人到了牛肉那儿,星野菜菜表情严肃的审视着牛肉,犹豫不决起来,嘴里小声叨叨着。

吉原直人伸长了脖子过去听了听,“高级和牛太贵,不能买……小牛肉也贵不能买……普通牛肉怎么也这么贵?来的时间不好啊,要是晚上打折时候来就好了!冻肉的话便宜,但纤维里有冰晶口感不好,性价比不高……不买肉的话会不会太失礼?”

吉原直人替自己默哀了三秒钟,然后说道:“不买肉没关系!”

星野菜菜面上一喜,惊问道:“会不会招待不周?”

肯定不周,我渡海而来连肉都吃不上一口吗?!

但也不能为了吃一口肉将朋友的女儿为难成这样!

他暗叹一声,客气道:“这种事在于心意,不在于买不买肉!”

星野菜菜从善如流,给吉原直人买了罐啤酒——好歹还有个安慰奖!

第九章 白水煮土豆

星野菜菜结了帐,从小挎包里扯出一个布口袋将青菜萝卜豆腐一股脑儿的全装了,也不要求吉原直人帮忙,自己背在身后——吉原直人想拿被她拒绝了。

两个人回了家,星野菜菜指挥着吉原直人在玄关脱了鞋,告诉他可以随便坐,便径直背着青菜萝卜去了厨房——开放式的厨房,她还是能看到吉原直人。

吉原直人也没见外,看到客厅一角有坐垫以及小方桌,便过去盘腿坐下了。

星野菜菜给他端来了茶,吉原直人道了声谢,这才发现这孩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套上了小猪围裙,似模似样的准备大干一场了。

十三四岁的孩子——星野菜菜长得还精致,看着更小一点——给自己做饭吃,吉原直人微微有些异样,感觉屁股坐不太稳,好心问道:“要我帮忙吗?”他声音有些发虚,他的厨艺是那种蛋炒饭都难吃的水平。

好在星野菜菜直接拒绝了,表示吉原直人只要等着吃就行,她能搞定一切!

星野菜菜真有些好客主人的劲头儿,在回厨房之前还给吉原直人拿了杂志漫画,还问他要不要看电视,也可以打游戏,似乎怕他无聊。

吉原直人道了谢,星野菜菜觉得主人的义务尽到了,满意之下便回了厨房叮叮当当忙了起来。

吉原直人随手翻了一下杂志漫画,没兴趣,便随意打量起来了屋子。

这是幢复式的小公寓,面积不大五十平不太到的样子,不过考虑到只住了一大一小母女俩,空间还是够的。

装修风格是和式的,铺了榻榻米。

进了象征性的玄关就是客厅,一面墙上挂着大大的电视,电视机前面是台游戏机和几本乱丢的漫画。

电视墙左面是书桌、电脑、椅子和一个书架——书架挺大的,而且十分杂乱,书横着竖着斜着叠着,姿态各异。

右面是一个半开放式的厨房,厨具、冰箱一应俱全,这会儿星野菜菜套着印满了小猪的围裙站在一个小杌子上正举着土豆往锅里倒。

客厅连着一根窄窄的通道,那应该是通往洗手间浴室之类的地方。

客厅一角有根竖着的钢管——不是用来跳钢管舞的。

这是幢复式的小公寓,还有个半层。顺着钢管爬上去是个很矮的房间,层高也就一米半左右,矮个子坐着不碰头的水平,那儿大概就是卧室了,只是挂着帘子,看不清里面的布置。

看样子这对母女平时待在客厅里,睡觉时爬到半层去睡。

房间勉强算是干净吧——以吉原直人这个单身汉的目光来看算是干净,但东西都乱丢乱放,甚至还有一截衣袖从半层上垂下来,好像是件睡衣。

考虑到星野菜菜的年纪,上杉香看样子工作很忙不太着家的样子,家里这情况还算能让人接受……你也不能要求太严格,一个十三四岁的孩子能将家里打理成这样,乱而不脏就不错了!

星野菜菜那边十分忙碌,她个头小,而厨房是为成年人准备的,她不得不上窜下跳,但她挺习惯的,垫脚的东西早有准备。

炉灶上两个火头上墩着两口大锅,星野菜菜站在一个小杌上,东搅西拌,一把大勺耍得虎虎生风。

很快一切就准备就绪,甚至拿碗筷之类的小事星野菜菜都没招呼吉原直人一声,全都一手包办,还很贴心的给吉原直人准备了一个喝啤酒冻过的杯子。

其实吉原直人想说都快冬天了,就算是啤酒也不一定必须要喝凉的,但看她小脸泛红头上微微冒汗,没好意思——人家这么卖力,就是冰碴子他咬咬牙也喝了!

看着小方桌中间摆上了一个超级大碗,里面满满的都是煮土豆,吉原直人有些疑惑,这是主菜?

随后他又扫了一眼小碗,发现是碗味噌豆腐汤——萝卜厚薄整齐,豆腐白嫩泛光,味道不知,卖相不错。

面前还有一杯酒,这就是全部了。

星野菜菜端端正正跪坐在吉原直人的对面,微微低头一本正经道:“招待不周,请多多包涵。”

她在装大人,但此情此景,吉原直人也就只能配合了,笑着回礼道:“哪里哪里,多谢款待!给你添麻烦了!”

星野菜菜也就是按上杉香以前招待伊藤大正他们那样子有样学样儿——替妈妈招待客人嘛,料理准备了,礼仪也周到,想来妈妈回来问起也没有什么可以指责的了。

自觉满意,她双手一合什,笑眯眯的叫了声:“那我们开动吧!”,叫完也不等吉原直人先动筷子,当先就叉了一个土豆回来,转着圈儿剥皮。

吉原直人也伸手拿了一个土豆,随手一搓皮就下来了。星野菜菜正在桌子对面小心翼翼下手呢,太烫了,看着吉原直人已经剥完了,微微吃了一惊。

她仔细看了几眼吉原直人的手,诧异问道:“你不怕烫?”

吉原直人轻咬了一口土豆,没错,就是土豆味……还以为是什么特色菜呢,原来就是白水煮土豆!

没什么意思,他喝了一口酒,将一只手摊给星野菜菜看,随口答道:“我单身快三十年了,一手老茧很正常吧?”

星野菜菜看了看那只手,指肚掌心虎口厚厚一层老茧,一看就是干体力活的,想到吉原直人的傻头傻脑,判断了一下觉得他文化水平不高,但这和单身有什么关系?

便问道:“没结婚和老茧有必然联系么?”

吉原直人咧了一下嘴,这一拿起酒杯来,黄段子就自己溜出来了,这都快成本能了,差点忘了对面是个未成年人了。他避而不答,转而问道:“你妈妈收入不好吗?她在大学工作,怎么也该是个中产吧?”

星野菜菜眉头一动,斜眼看吉原直人,不满道:“你不喜欢吃马铃薯?是嫌弃料理寒酸?”接着她又理直气壮,“是你说不用买肉的!”

说完后,她又指着土豆给吉原直人科普道:“马铃薯的营养价值很高,含有大量优质纤维素和维生素,可以抗衰老,而且脂肪含量很低,一百克中才有零点二克,怎么吃都不会胖!同时还低纳高钾,钾含量是蔬菜中最高的,比肉要强!”

吉原直人将土豆塞进了嘴里,含含糊糊地说:“我没别的意思,就是看你舍不得花钱,所以问问……你们经济情况不乐观?”

他现在算是看明白了,星野菜菜这孩子性格古怪,你和她客套、说话兜圈子那是屁用没有,客套多了她还会心生厌烦,认为你虚伪可耻,拉着一张小脸眉不是眉眼不是眼,而且她招待自己也不是什么热情好客,而是因为她受到的教育就是这样的……因为上杉香这么教育她,她就这么做,要是依这孩子本性,早就让自己滚蛋了!

没必要和这孩子客气,有什么说什么就行。

星野菜菜分辩着吉原直人的表情,发现他说的实话,心中的不满有些淡了——这家伙倒是一直说实话实说,确实是个老实人。

她发现吉原直人只是单纯好奇,便不觉得是受了轻视,态度又好了,答道:“妈妈收入还是挺不错的,但她花钱也厉害,不但资助着两个学生,还经常掏腰包给她的同事助手们加餐……房贷还没还清呢!”

第十章 香子

吉原直人一听,想了想……还别说,上杉香真是这种人,对金钱方面不太重视,属于那种遇到别人有困难自己去借钱也会帮忙的人。

这种人怎么说呢?很多人看不起,不顾自身能力去帮助别人,一般会得到有病的评价——圣母病!

但是,吉原直人就是这种圣母病的受益者,当初要不是上杉香帮他筹了钱,他都准备卖器官、自荐参加人体实验或者去报名参加敢死队拿安家费了。

眼下他看着星野菜菜小脸上略有忧色,年纪小小就开始发愁妈妈乱花钱的毛病,心中忍不住有些怜惜同情。

不过,也就是同情了,吉原直人现在口袋里没几个钱,也许等回了国逢年过节能给这孩子寄点压岁钱零用钱,也算是长辈的一点关心之意——可怜的娃,连买肉吃都不太敢,年纪小小就活成抠熊一只了。

这孩子尽力了,抠门也是有原因的!吉原直人这么想着,便放开心怀大嚼土豆。

星野菜菜看着吉原直人一口酒一个土豆只是猛塞,完全没有发现这道菜的精髓——她指了指几个的小碟子说道:“蘸着吃,味道很好。”

吉原直人分辩了一下,一碟子盐两碟子黄油。他拿土豆蘸了蘸黄油,然后尝了尝,发现味道意外的不坏。

热气腾腾煮得十分绵软的土豆配上黄油竟然显得十分醇香,咸香咸香中带着奶味,同时土豆原本的土腥气消失了,还隐隐透着甘甜——滋味层次复杂,很有吃头。

星野菜菜看着吉原直人的表情,见他眉眼略略舒展,确认了他满意这味道,微微有些得意地问:“味道不错吧?再试试这个,这是欧式黄油……”

她说着说着看吉原直人表情有些疑惑,便给他科普道:“美式黄油是用鲜牛奶制作的,便宜一点,但奶味足,而欧式黄油是用酸牛奶制作的,味道更醇厚。你知道吗?黄油只要不过量食用,对身体是有好处的,高热量的同时也能补充多种有益菌,欧洲人美国人吃饭都是离不开的。起源不可拷了,现在欧式黄油主要分成威尼斯产的,勒比……”

星野菜菜科普兴头十分浓郁,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好为人师的气息。吉原直人默默听着,但左耳进右耳出——他知道黄油的两大分类七十二个流派以及制作方式有个蛋用啊!

知道这玩意能吃就行了!

他默不作声剥了一个又一个,蘸了一次又一次——星野菜菜很快也闭嘴了,她一个土豆没剥完呢,吉原直人这家伙吃了七八个了,而且大手大脚,蘸得那么猛,一点都不知道节省着用!

这些黄油是别人送给上杉香的礼物,星野菜菜一直没舍得吃,这次也是看全素菜招待客人不太好才忍痛拿出来的,可不能给对面那家伙全吃了!

很快,一大碗土豆被两个人分食了。土豆因为富含大量的膳食纤维,人类的肠胃对土豆吸收缓慢,土豆在肠胃中停留的时间也较长,十分容易产生饱腹感。

所以两个人都感觉有些吃撑了,星野菜菜满足的拍着小肚皮叹道:“好饱!”

她吃饱了不想动了,但总不能让客人动手打扫“战场”,还是勉力站起身来开始收拾桌子。

吉原直人笑道:“放着我来吧!”

多少也得干点活,不能这么虐待未成年人。

星野菜菜拒绝的话说了一半,吉原直人已经将碗筷摞好抱走了。她想了想也就放弃了,直接仰面躺在榻榻米上——她是真吃撑了。

她好久没有这么一边说话一边正经吃饭了,而且看着吉原直人胡吃猛塞的,莫名其妙她也控制不住自己了,不知不觉间就吃了平日双倍的量。

唉,这不利于养生啊,但……

招待客人感觉竟然不错!她这么想着,看吉原直人已经开始洗碗筷了,又瞧了瞧外面的天色阳光正亮,便犹豫着问道:“你想玩游戏机吗?”

吉原直人手上动作没停,想了想自己也没地方去,便说了声好,但又补充说明了一下其实自己没怎么打过游戏。

一听吉原直人是个生手菜鸟,星野菜菜精神大振,拍着小胸脯表示愿意传授这门绝学,绝不藏私,一定倾囊相授。

她选了游戏,格斗类的,然后拿着手柄就将吉原直人按在地上暴打了一个小时。

在玩游戏时,星野菜菜终于表现正常了,露出了十几岁孩子天真灿烂的笑容,也对吉原直人亲近了许多,至少在他习惯性露出社交(虚假)笑容时,鄙夷之色基本没有了。

星野菜菜很高兴有人能陪她玩,对打完了又挑了一个合作冒险类的,开始带着吉原直人砍怪。

玩游戏吉原直人真不擅长,他年少离家漂泊四海,哪里有这个闲情逸致?只能努力不拉她后腿,看她兴高采烈,指手划脚之余还嘿嘿直乐,便忍不住笑问道:“你没朋友吗?怎么一起玩个游戏这么兴奋?!”

星野菜菜先是指责了吉原直人站位不对,暴露了她的侧翼,害她白白被怪砍了三刀,然后才不在乎地说:“我有朋友的,只是她还不会玩游戏!”然后她扯着嗓子喊了一声,“香子!”

书桌上的电脑屏幕猛然亮了,一个元气满满的卡通小女孩挣扎着从屏幕边缘爬出来,大声应道:“嗨,菜菜亲,香子在这里!”

吉原直人愣了一下,忍不住真笑了:“我不是指电子宠物这种虚拟‘朋友’……”

星野菜菜注意力主要放在了游戏上,随口应付道:“香子不是电子宠物,她就是我朋友,我们在一起两年多了。”

“哦?”吉原直人打量了一下卡通小女孩,只见她扎着丸子头,一身夏日桃红浴衣,大眼睛笑眯眯——形象还是蛮可爱的,但是……就是个如假包换的电子宠物!

星野菜菜这会儿已经打倒了怪物首领,正翻捡着战利品。她也没有分给吉原直人的意思,自己都装进包里后才转头对电脑说道:“香子,问好。”

屏幕上的香子听话的鞠着躬说:“您好!”

吉原直人看看香子又看看星野菜菜,嘴角抽搐了一下,最后也低头回礼:“你好,香子小姐。”

卡通小女孩抿着嘴笑:“呀!请叫我香子吧!”

星野菜菜斜眼看着吉原直人的表情,乐呵呵的给他解释道:“香子性格真诚友善,不虚伪不说谎,也不会嘲笑议论别人,更不会攀比一些无聊的事,比学校里的人好多了!这种人才可以做朋友!”

吉原直人咧了咧嘴笑了……终归是个小孩子啊,这种东西都能养出感情来。

不过他对这能听懂人话的电子宠物有了几分兴趣,要是电脑上装一个,那他就不用用鼠标了,到时下命令让这东西给他干活就行了,比如躺在床上让电脑放放电影什么的。

想到可以声控电脑,他热切了一些,问道:“这软件叫什么名字?哪里有卖的?”

“我做的。”星野菜菜先是得意的说了一声,随后有些苦恼,“只是我水平有限,还不能给香子更多的功能,情感模似也有问题,常常会出错,还是要改善的……数据库方面优化的也不太好,自动检索功能也不理想,常常从网上捡回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

她在那儿念念有辞,吉原直人半懂不懂,便和香子说了几句话,发现卡通小女孩对答如流,巧笑嫣然,而且服从命令,还能从网上给他推荐电影,自动寻找片源,顿时有些叹为观止,赞叹道:“已经很厉害了。”

他打算回国的时候问星野菜菜要个拷贝。

星野菜菜连连摇头,勉强压着得意,小脸上一本正经地说:“差远了,差远了,香子现在和手机上的智能语音系统差不多,只是固定数据基础更大,看起来更灵性一些,在我的设计计划中……”

她巴拉巴拉说了一大串后才兴头稍弱,却发现吉原直人坐在那儿神游天外,一副听王八念经的模样,顿时有些扫兴——不学无术的家伙!

吉原直人确实不懂,他会用电子产品,但说到设计改进,那就两眼泛白了——那些名词他听都听不懂,就好像他能把枪用出花来,但让他造枪或是设计枪,趁早拉倒吧!

鸡同鸭讲,星野菜菜失去了兴趣,挥了挥手命令香子待机去了,又拉着吉原直人继续游戏大业。

很快,她的精神头又回来了,不是埋怨吉原直人像个没头苍蝇一样乱跑,就是怪吉原直人死了她还要替他收尸。

吉原直人一下午都被她指挥的团团转。

第十一章 流浪汉

天色略有些昏暗时,吉原直人又被星野菜菜扫地出门了——星野菜菜招待吉原直人吃过饭了,也陪着吉原直人玩了游戏(虽然她也乐在其中),感觉主人的责任尽到了,就暗示吉原直人该告辞了。

吉原直人无奈之下,也只能拍拍屁股走人。

星野菜菜把着门向吉原直人道别:“辛苦你白白跑了一趟,给你添了这么多麻烦,真是十分抱歉,但好在妈妈没事……我还要上学,平时也很忙,没办法陪你游览东京都的名胜古迹,你现在有了妈妈的联系方式,过一个月再来找她吧!”

言下之意是这儿没你什么鸟事了,我年幼力弱也没钱,招待你吃顿饭就差不多了,你该干嘛干嘛去吧,拜拜了您啦!

“那学校里的事?”

星野菜菜缓缓关着门说道:“小事小事,我自己能解决……很高兴认识你,祝你一路顺……”

话没说完门就关上了。

吉原直人叹了口气,这孩子长了张狗脸,不久前两个人还笑笑闹闹,天略黑一点,她的警惕心又上来了,转眼就翻脸不认人,直接就要打发他滚蛋。

他犹豫起来。

说真的,其实他在这儿也没意思了——小朋友打架,最多也就是涉及不良少年之类的,依他这一天的观察,星野菜菜这孩子也不是软弱可欺之辈,说能自己处理,那差不多就没问题,那自己是不是该回去了?

他犹豫了半天,想了想还是算了。上杉香的人情在那儿摆着,自己甩手一走不合适。当年自己需要钱寄回家给老爹治病,那是急得火急火燎!又在非洲战乱区域里,真是想抢劫都不知道该抢谁好,更何况那时他刚刚离家,本事太小,抢劫不成反被打死就更麻烦了——自己力弱时只有数面之缘的上杉香不顾极有可能血本无归,伸了援手,那现在她有了困扰,不管大事小事,麻烦不麻烦危险不危险,自己总是要帮她顶过去的!

往小了说,上杉香当年解了自己的燃眉之急;往大了说,那就是给自己老爹续了命,现在她要自己还人情,那就是顶着枪林弹雨也必须冲——刀山可爬火海可趟,油锅闭着眼也得跳,更何况这种小事!

就算不提当年的人情,星野菜菜好歹也是友人之女,能管还是要管的!

不行的话,就暗中照顾着——反正这孩子吃饭穿衣又不用自己操心——等事情一了,自己就回家继续过安静的日子。

这倒霉差事!

他叹着气便往楼梯间去了。他没有出去弄钱的意思,在深网上买个可以用的身份不便宜,特别是这种非常完美的,而且收货也麻烦还容易暴露以前的劣迹,能留着就留着吧——用这种身份活动尽量还是要安分守己的,最好也不要让吉原直人这身份和华夏那边的身份扯上关系,就这么凑合几天得了。

到了楼梯间,他坐下舔着纸卷烟,他早就想抽了,只是在人家家里作客又守着一个孩子不好意思。

吧唧了两口,他侧头向楼梯间的门口望去,只见门被推开了一条小缝,露出一双杏眼,接着一双纤纤玉手推进来一个牛皮纸袋子。

吉原直人伸手接过,打开一看是两个烤饭团。他迟疑了一下,摸出钱包打算付帐。

门外的女孩子看到他的动作,连忙小声说道:“不……不用钱。”说着话儿,她又将早上那五百日元也推了进来。

吉原直人沉吟了片刻,笑着问道:“桃宫小姐,你为什么要给我食物,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桃宫美树躲在门那一边犹犹豫豫说道:“对不起,给吉原先生造成困扰了吗?我就是想着……”她越说声音越低,就连吉原直人这种训练过的耳力都听不清了。

吉原直人无奈道:“桃宫小姐,你要不要进来说话……我不会伤害你,请不要担心。”

桃宫美树一惊,声音又大了一点:“对不起,我知道吉原先生不会伤害我。”当时她都绝望了准备任人宰割了,吉原直人都没下手,那肯定就不是坏人,“只是……只是我运气不好,我怕传染给吉原先生。”

什么意思?吉原直人看了看手中的烤饭团——要说有东西要传染的话,食物不是最好的传染途径?

桃宫美树似乎能明白吉原直人在想什么,声音中带上了几分焦急:“那个吉原先生,食物没关系的,我在茶餐厅工作,每天经手很多食材,没有人受害,请相信我!”

受害?

吉原直人不太明白了,听这话的意思是怕霉运传染……但这是封建迷信吧?

这位桃宫美树小姐脑子有点不正常,他这么想着,又把袋子和钱推了出去,笑道:“桃宫小姐,我不是乞丐,如果你不收钱的话……那这东西我不能吃。”

桃宫美树彻底慌了,叫道:“我没有侮辱您的意思,吉原先生。”她顿了顿,又低声说道:“我爸爸和吉原先生一样,也自我放逐了……我就是想着,如果我给您提供食物,那说不定也会有好心人给我爸爸提供食物,所以……请您收下吧,也不要付钱,拜托了!”

她说完后,又把袋子和钱推了进来。

吉原直人终于明白了,这桃宫美树真把他当流浪汉了——天地良心,他就是想在这儿凑合几天,如果星野菜菜那边是小事,处理好他就回去,要是太麻烦需要待很久,那再去弄钱也不迟,而且……

他过得好好的,自我放逐干什么……这真是没法说了!

东京流浪汉很多,确实是有一部份好吃懒做结果沦落到居无定所食不果腹,但也有一部份属于自我放逐,而且为数还不少。

东京生活中的压力非常大,而且东瀛人十分在意周围人对他的评价,当某件坏事发生后需要有人承担责任时,往往会导致自杀事件的发生——东瀛股灾那一个月,仅东京都就有近两万人自杀,其中一小半是股票经纪人。

但也有人没有自杀的勇气,这时候往往就会选择自我放逐,离开原本的环境四处流浪,成为其他人眼中的流浪汉。

在东瀛,流浪汉中受过高等教育,过去曾经年薪千万,但现在住公园睡桥洞盖报纸捡垃圾吃的一点也不少见——也许曾经是名优秀的建筑师,但设计的大楼倒塌了,无法原谅自己,无法接受成为一名失败者,无法忍受周围人怪异的目光,或者生意失败,不想妻儿受自己连累,便自我放逐了。

但自我放逐算不算承担了责任,这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吉原直人无奈道:“桃宫小姐,你真是误会了,我只是来东京都看望朋友……因为来得急,钱没带够,所以才……”他解释了两句解释不下去了,门缝里的桃宫美树用力点着头,脸上的同情之色更重了,明显是不信,或者是以为自己好面子,不肯承认过去的失败。

他叹了口气,想了想也是——谁有他倒霉,被朋友哄骗了来结果连住宿都不给提供,沦落到了楼梯间里。

桃宫美树小心翼翼伸出一只小手,又将钱和袋子向着他推了推,柔声道:“我都明白,吉原先生……您现在更需要用钱,所以,请收回去吧!”

吉原直人默默拿回了钱,算了,解释不了就解释不了吧,吃几口东西也不是大事,等回去了给她寄份礼物做谢礼吧!

桃宫美树看他终于“屈服”了,也是长长松了一口气,小脸上露出了开心的笑容,但很快敛去了,向着他微微低头施礼后便悄然离开了。

吉原直人无奈一笑,将袋子放在一旁。他现在不太饿,中午的土豆还有胃里顽强的呆着呢。他又叼上烟,在肚子里咒骂上杉香那个大坑货。

但出乎他意料,不久之后桃宫美树又来了,从门缝里塞进来长长的一块瓦楞纸板,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包装箱拆成的,接着又是一条薄毯子。

桃宫美树塞完了东西,从门缝里用关切同情的眼神望了吉原直人一眼,再次低头施礼,又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吉原直人看着地上的纸板毯子,低声叹了口气——看这意思,桃宫美树是要自己在这儿搭个窝吗?

搭窝就搭窝吧!吉原直人铺好了纸板,拿背包当了枕头,又将毯子搭在腿上直接躺倒!

行吧,比在桥洞、公园里盖报纸强!

不过,这桃宫小姐不是打算把自己当宠物养吧?怎么被人捡了流浪狗的即视感?

第十二章 来了一个

第二天一早,吉原直人早早醒了出去跑了一圈活动活动了筋骨,然后就在楼下等着星野菜菜去上学。

没多久星野菜菜就下来了,干净整齐的水手服,精心打理过的乌黑长发,精致漂亮的小脸,真真美少女一枚,唯一破坏形象的就是她背着一个大包,像是逃荒一样。

不过她不在乎,依旧精神抖擞,一边拿着面包吃着一边往学校去了。

吉原直人远远跟着她,发现她出交通意外的可能性不高——这丫头十分守交通规则,夹在人群里顺风顺水就进了学校。

她就读于一所私立学园——私立樱学园。

东瀛对教育十分重视,政府对私人或是团体办学举双手双脚欢迎。学校按经费来源分成三种,国立、公立和私立。

国立属于国家拔款,国中这个词原本就是指国立中学——星野菜菜现在是国中生,国立中学生,相当于华夏的初中生。

国小、国中因为属于义务制教育,升学压力也不大,一般以国立公立为主,到了高校(高中)、短大、大学阶段,私立就多起来了。

公立是地方拔款,私立就是私人办学或是社会团体办学了。私立学园为了生存,自然会追求好名声,追求优秀的升学率,自然就必须在师资、设施方面加大投入,一般情况下教学水准是远远胜过国立和公立学校的。

当然,学费也是远胜过的,就比如星野菜菜,她念国中要是去国立公立中学,学费是象征性的或是干脆免除了,但要是去私立就要掏一大笔名目繁多的钱。

看得出,上杉香对女儿教育方面还是舍得花钱的——东瀛完美履历就是从私立幼儿园一直念到名大学。

大部份国立公立中学条件不好,学习氛围也差,略有条件的人家多半是不选的。

学校的铃声响起,学校开始上课了,吉原直人围着学园转了两圈,没什么特别的地方。上东区也是东京的核心区域了,大白天的治安肯定没问题,而且学校属于民众政府都重点观注的地方,就算有歹人,除了发神经也不会跑到这儿来闹事。

没事吉原直人就放心了,去附近公园逗了逗池里的王八,闲逛着等到了下午三点多刚回到校门口就看到星野菜菜板着一张小脸,混身上下散发着“我不高兴”的气场从学校里出来了。

原本他以为会再等一段时间,一般来说放学早是因为东瀛的学校是有社团活动的,不参加社团活动的也有,但不多。

星野菜菜手里提着书包,背后依旧背着那个大包袱,小嘴里念念有词也不知道在抱怨还是在骂人。

吉原直人有些奇怪,也不暗中跟着了,追上去问道:“出什么事了?”

星野菜菜小脸上原本满是忿忿不平,闻声回头见是他,将怒气敛了敛,问道:“你怎么没回去?”

吉原直人没答,反问道:“在学校受欺负了?”

星野菜菜眉毛一搭拉,小嘴扁了扁,但仍然嘴硬道:“没有!”

“那你怎么这样子?”

星野菜菜有些不耐烦了,她觉得吉原直人多管闲事,而且此时心里正烦,忍不住叫道:“我该什么样子?我一直这样子!”

叫完了,她皱了下眉头,觉得这样对待妈妈的朋友不太好,太过失礼,这家伙要是将来对妈妈说一嘴,妈妈肯定要怪自己,便勉强挤出三分笑说道:“说了没事了,你快回去吧!”

这家伙,不是招待过他了,怎么还赖着不肯回国?

吉原直人也觉得自己多事,但又不能不管,想来为人父母大概就是这种感觉了——孩子要自由要稳私不让你管,但你不管又不行!

他叹了口声,先换了个话题:“你背着什么,要不要我替你拿?”

星野菜菜一脸晦气闷头向前,随口说道:“室内鞋、运动鞋、体操服、便当盒、泳衣……不沉,我背得动。”

吉原直人想了想便明白了,星野菜菜得罪了人,怕把东西留在学校里被人弄坏了,便每天背着上学放学……这货比较抠,不,是比较节俭,大概是怕要买新的再花钱,为此不惜受累丢丑。

吉原直人觉得冲突还是挺严重的,不然星野菜菜也不会这么小心谨慎,但她性子好强,摆着一张臭脸死也不肯说,吉原直人拿她一时也没办法。

这打是不能打的,骂的话……依星野菜菜的性子八成会演变成两个人对骂,对解决问题毫无帮助。

于是吉原直人便随她一路往家走,想等她消消气再旁敲侧击。

走了不远,过了两个拐角,吉原直人皱了皱眉头,提醒星野菜菜道:“有人跟着我们。”

星野菜菜一愣,接着大怒:“这些卑鄙小人,难怪在学校那么老实,原来打算在校外报复我!”说完后她把背包放到了地上,伸手就从包里掏出了一根短木棒,叫道:“来了几个人?”

她叫完了注意到吉原直人目光落在了木棒上,又怒道:“看什么?妈妈说不准打别人,又没说不能自卫……她们人多,不拿武器我吃亏了怎么办?!”

说完她还挥了一下,虎虎生风之余小脸紧绷,一副杀气腾腾的样子。

吉原直人笑了笑,收回了目光,说道:“只来了一个。”

“一个?”星野菜菜怔了一下,那帮人上个洗手间马桶上坐三个,门口四个等,怎么会只来了一个?

她疑惑道:“你看准了没有?她们那伙人都是同进同出的!”

“确实是一个……”他话音刚落,拐角那儿冒出一个小豆丁——星野菜菜就很矮了,这小豆丁更矮,像国小学生一样。

那小豆丁鬼鬼祟祟的样儿猛然看到星野菜菜拿着棍子堵在那儿,吓了一大跳,转了身就想跑,但又犹豫着慢慢转了回来,看着星野菜菜嗫嚅道:“星野同学,你……你好。”

小豆丁穿着和星野菜菜一样的蓝黑色水手服,双手拎着书包,圆圆的小脸,小腮上还有着浅浅的婴儿肥,一双大眼睛四处乱瞄但就是不敢看星野菜菜,显的心虚得厉害。

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吉原直人觉得这八成不是和星野菜菜有冲突的人——这小豆丁看起来老实本份乖巧可爱,而星野菜菜手持棍棒横眉怒目倒像个不良少女。

星野菜菜脸也看清了来人,小脸上怒气一闪而过,沉声问道:“原来是你,跟着我想干什么?”

第十三章 小月弥生

小豆丁也不敢抬头,看着地面咽了口口水,艰难道:“星野同学,我是来道歉的……”她说着话,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白信封,“这里有些钱,希望你能收下。”

星野菜菜看了一眼信封,冷笑了两声后将木棍塞回了背包,拎起来冲吉原直人叫道:“我们走吧!”

一看她要走,小豆丁有些急了,上前一步九十度鞠躬直直把信封递过去,叫道:“星野同学,请收下吧……我……对不起!我不敢奢求你原谅我,但请收下这些钱吧!”

星野菜菜就像没看见一样,转身就走,走了几步看吉原直人没动弹,怒道:“你怎么不走?”

吉原直人嘿嘿一笑,冲她挥挥手:“你先回去吧!”

星野菜菜小脸一绷,冲着吉原直人翻了个大白眼,转身就走了——估计吉原直人不听话她生气了,心里不知道怎么骂他呢!

星野菜菜走了,小豆丁慢慢站直了身子,圆脸上满是无奈和委屈,同时又十分失望,一时站在那儿失神发怔。

吉原直人干咳了一声,小豆丁才惊醒过来,冲着吉原直人浅浅鞠了一躬便打算离开。

吉原直人连忙道:“那个……这位同学,能耽误你点时间吗?”

小豆丁很乖顺,立刻止步:“好的,先生,您有什么事?”

吉原直人顿时放了一半心,这要是再碰到一个星野菜菜那种的他就得去上吊了。

他温言笑问:“你和星野之间……出了什么事?”

小豆丁迟疑了一下,偷眼看了他一下,小声问道:“您是星野同学的父亲吗?”

吉原直人微微有些尴尬,摸了一把下巴——这两天没刮胡子,自己老的能给星野菜菜当爹了?单身汉瞬间成爹,感觉有些古怪。

他忍不住畅想了一下有个星野菜菜这样的女儿是什么感觉,但很快他就放弃了——有个那种别扭女儿不一天打她三顿啊?

他一伸手,示意不要留在马路上妨碍交通,边走边笑道:“不,我是她的临时监护人……我叫吉原直人,你可以叫我吉原先生。”

“临时监护人?”小豆丁有点发懵,不太明白这是什么意思——没听说星野同学是孤儿啊?但她乖顺得很,就算脸上疑惑之色清清楚楚也没多问,只是点头后又鞠躬自我介绍:“我是小月弥生,和星野同学在一班。”

“小月弥生,这名字很好听!”吉原直人说着废话就将她引到了一个小公园里——这孩子和星野菜菜比起来警惕性就差多了,是个老实疙瘩,一面之缘而已就迷迷糊糊跟人走到偏僻地方了。

找了张长椅让小月弥生坐着,吉原直人去自动贩卖机那儿给她买一罐温温的红豆汤,小月弥生道谢接过但没喝,捧在手里有些忐忑不安,不知道这位星野同学的“临时监护人”会不会责骂她——她正心虚呢。

吉原直人在长椅的另一头坐下,摸出了烟盒但没好意思卷,温言问道:“小月同学,你没帮星野作证吗?”

吉原直人也猜到七八成了——这小豆丁明显不是恶霸型的孩子,相反看起来很老实很好欺负,又道歉又送钱的,十有八九就是星野菜菜帮的那个家伙。

小月弥生愣了一下,嗫嚅道:“星野同学已经和您说了吗?”接着她有些惭愧的低下头,小声道歉:“对不起!”

“没详细说……你能把经过说一下吗?”

“经过吗?”小月弥生脸上出现了为难之色,低着头连连偷看吉原直人的脸色。吉原直人也不催促,耐心等待。

许久之后小月弥生才下定了决心,低声开始慢慢说:“都是我惹出来的麻烦,结果把星野同学给害了……”

事情说起来很简单,小月弥生对高年级的一个高大帅气的男前辈蒲景胜田有了些朦胧的好感。倒不是说打算交往什么的,就是少女到了年纪,对异性有了思慕之意,看到了心里就心生向往,有些甜甜的,暗恋都算不上……

她都没想去表白——说到这里时她整张脸都红了,像是煮熟了的虾子一样,应该是实话。

一般这种感情是不会有结果的,大约将来偶尔想起会甜甜一笑,但小月弥生有写日记的坏习惯,将这份好感和一些甜蜜幻想就写在日记里了,结果她将日记本搞丢了,又不知道被哪个坏胚捡了去,随后整个学校女生间都传遍了。

小女生写的情话和幻想,看起来还是挺搞笑的,平静校园生活中突然出现这种笑料,那想传不快都不行。

小月弥生又是难堪又是伤心,她个矮人小,单拿出来看有几分可爱,放到同龄少女中就显不出来了,学习成绩也不好,运动能力也挺弱的,才艺更是没有,在班级中算是第三阶的透明人,猛然被人发现了“暗恋”第一阶级别的蒲景胜田,一时议论纷纷,都取笑她自不量力。

不过这也不是大事,这种事连早恋都称不上,最多算是感情上一点小小的萌芽,就算背后被人说几句嘴,难受三五个月说不准就没人记得了。

也是她倒霉,这蒲景胜田颇有几个爱慕者,她去洗手间时就遇到了一个,是高她一级的学姐,叫二之宫山美,带着一群“朋友”刚巧将她堵在了里面。

二之宫山美当时大概心情不好,看到小月弥生顺嘴就讽刺了她几句,小月弥生也没敢还嘴,就躲在小格间里等这些人走,结果二之宫山美的那些名为“朋友”的跟班就捧臭脚,随口念起了小月弥生日记中的“情诗”,一群人哈哈大笑。

当时小月弥生羞愧交加,忍不住哭了。

本来隐私泄露压力就很大了,又因为这件事被人背后讥笑,还隐隐被班里的女生瞧不起排斥,她哭着就忍不住大叫了一声让她们不要念了,结果这伙人感觉前辈的“威严”被冒犯了,十分不爽。

前后辈关系是东瀛校园内是不容逾越的红线,二之宫山美本来心情就差,又感觉被低年级的小孩子侮辱了,便命令身为后辈的小月弥生出来道歉,但小月弥生因为羞耻到了极点,不敢出去面对,只是躲在里面拼命抹泪,死死拽着门不肯出去。

二之宫山美感觉面子更挂不住了,就让她的那群“朋友”把格子间的门撬开,将小月弥生抓出来教教怎么尊敬前辈——今天非让她把所有马桶舔干净了不可。

女生洗手间的格子间就是些三合板,五六个女生拆起来也不费劲,三下五除二就冲进去了,揪住小月弥生就往马桶里按。

受了这种委屈、受了这种侮辱已经够倒霉了,但倒霉的还在后面……星野菜菜来了。

第十四章 咬人

小月弥生说到这儿,眼圈已经红得厉害,声音也有些哽咽,吉原直人就劝她喝了一点温温的红豆汤,待她平静一点了又问道:“星野干了什么?”

小月弥生脸上露出了感激和崇拜之色,小声说道:“星野同学非常勇敢,大声制止她们,说要去风纪委员会投诉她们,让她们……让她们快点离开。”

其实当时星野菜菜是要二之宫山美她们快滚,不然就告到学校里去,只是小月弥生学不来,便换了个正常的说法。

“然后呢?”

小月弥生脸上的惭愧之意更重了,“然后……我当时很害怕,眼睛也哭花了看不太清,好像是二之宫前辈推了星野同学一把,让她少管闲事。星野同学很生气,骂……不,是呵斥她们,然后还要过来拉我走……我、我当时很感激星野同学,我十分十分感谢她。”

“接下来?”

小月弥生身子微微颤了一下,低声说:“接下来星野同学就和前辈们打起来了。”

吉原直人又详细追问了几句,但当时小月弥生已经被吓蒙圈了,只是缩在马桶旁边瑟瑟发抖,吉原直人通过她支离破碎的语句勉强还原了当时的情况——

星野菜菜要带小月弥生离开,但一帮高年级的女生堵着门不肯,而二之宫山美看到又冒出一个低年级生以下犯上,更是怒火万丈,抓住星野菜菜的头发便想给她一耳光。

但是……什么学校阶级、前后辈关系,这些玩意星野菜菜压根儿不放在眼里,二之宫山美的巴掌没递到她脸上呢,她先一拳将二之宫山美的眼睛打青了。

当时二之宫山美惊呆了,她做为前辈,真没想到星野菜菜敢还手!她暴怒起来,也不管小月弥生了,一定要收拾了星野菜菜。

接着就是大乱斗了,女生打架无外乎就是掐拧抓头发撕衣服,星野菜菜以一敌众,按青春小说剧本来说,她应该大展神威,分分钟打趴下反派,然后冷冷一笑,尽显高手风采,随即飘然而去,带走小月弥生的一片芳心,但实际情况是……

她以一敌众,片刻间就被打翻在地还被扯掉了一大把头发,连裙子都快被扒下来了!

不过星野菜菜也不是吃素长大的,拼命之下也将二之宫山美扯倒在地——一群人打她,她就按着二之宫山美猛揍。

二之宫山美拼命抵抗,但明明她年长但竟然拧不过星野菜菜,被打的毫无还手之力。她的跟班们也急了,怒喝连连,又想把星野菜菜揪起来,最后双方越打火越大,下手也越来越重,星野菜菜就抱着二之宫山美的脑袋一口啃下去了。

据小月弥生的描述,似乎伤得很重,直接见了血,关键是破相了。当时见了血,二之宫山美的跟班们都慌了,又见星野菜菜牙都染红了,两道眉毛竖着凶狠环视,似乎啃了一个不过瘾,打算将这一洗手间的女生都生吃了。

打架这东西都是软的怕硬的,硬的怕狠的,狠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星野菜菜又狠又愣又不要命,凶得一塌糊涂,这些高年级女生都被吓住了。

再加上二之宫山美躺在地上捂着脸又哭又喊,那帮跟班女生也就借坡下驴,抬着二之宫山美直接逃往医务室。

等小月弥生回过神来,洗手间里的人全走了,就剩下外面一圈看热闹的了。她想去找星野菜菜,但没找到,回到了父亲家心里害怕,不敢去学校了——拖一天算一天——装病在家里躲了好几天,直到学校训导处打电话一定要她去学校说清楚,她才来了。

吉原直人沉吟了片刻,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为了屁大点事打到破了相……这年头小女生的温婉尔雅去哪里了?

星野菜菜看起来也不蠢啊,管闲事管到将自己搭进去了,上杉香怎么教的孩子?!

他又问道:“那……小月同学为什么不帮星野作证呢?是不是二之宫家的人威胁你了?”

小月弥生垂下头,默认了。

吉原直人也没细问,问了也没屁用!眼前这位小月同学小女孩一个,样子老实想来胆子也不大,被成年人一威胁,能鼓起勇气反抗,那太强求她了。

小月弥生坐在那儿低头偷看到了吉原直人脸上的神色,愧疚之色更浓了,小声解释道:“我不是怕……怕在学校里受欺负,我是怕爸爸妈妈丢了工作……二之宫前辈家里是开医院的,我爸爸妈妈都在医院工作。二之宫前辈的妈妈给我打电话,说……说了很多,我……对不起……对不起。”

“嗯?还有这事?”吉原直人微微有些惊讶,这家人有问题,用父母去威胁一个孩子,这怎么也说不过去!

他问道:“那你把事情告诉你父母了吗?”

小月弥生头低得更厉害了:“没、没有……他们都结婚了,我不知道该和谁说。”

吉原直人没听明白,问道:“什么意思?”

小月弥生不敢正眼看吉原直人,侧着头结结巴巴地说:“他们离婚了,又都结婚了,都刚生了弟弟……我一直没想好该不该和他们说……不对,是一直没想好和谁说……”

吉原直人听了半天才摸着了头绪,小月弥生父母是大学同学,自由恋爱,毕业结婚,感情不和,和平分手,还做朋友,就小月弥生倒了八辈子血霉。

她父母离婚很平和,都是那种挺理性的人,夫妻做不了也能做朋友,并没有因爱成恨反目成仇,而且也都算关心这个女儿,但又都组织了新家庭,还前后脚又有了孩子,于是小月弥生就有些惶恐了——她找不着家在哪了。

她在父亲家住,继母是个家庭主妇,对她不冷不热,只是围着自己孩子转……这也是人之常情,又没虐待小月弥生,就连她亲爹也说不出什么。

在她母亲家住,继父是商场精英,整日大小应酬不断,亲妈是职业女性,产假没休完就上班了,两个人忙得那是团团转,大半时间她在家里就和保姆大眼瞪小眼。

更重要的是,她在两个家里越来越觉得像个外人了,连话都说不上几句。

现在闯了祸,她即不敢说,也想不出该找谁说……她害怕被厌弃了,她现在有了一个同父异母的弟弟,有了一个同母异父的弟弟,她已经不是唯一的孩子了。

要是因为她的原因影响到亲生父母的工作,她也害怕受继父继母的白眼。

她现在左右为难,帮星野菜菜作证,父母要遭殃,不帮星野菜菜作证,良心又受谴责——她难过的要死,于是便打算保父母,送钱给星野菜菜赎罪求心安。

弄明白了详情,吉原直人都有些难开口了——小月弥生已经这么惨了,再诱劝她去作证,似乎不太好。

他正想着怎么安慰一下这孩子,小月弥生怯生生发问了:“叔叔,星野同学……星野同学会挨罚吗?会不会……会不会挨打?”

第十五章 高人气的人设模板

小月弥生这孩子真是生得太小了,很难让人升起男女大防,可怜兮兮的样子也惹人怜爱,吉原直人忍不住轻轻揉了她的头一下,笑道:“不会,你不用担心。”

小月弥生松了一口气,又摸出了信封,试探着问道:“叔叔能将这些钱转交给星野同学吗?”她说着说着沮丧起来,“我知道我背叛了星野同学,她大概永远不会原谅我了……我也没有脸再求她原谅了,只求她能收下这些钱,我……我心里会好过一些。”

吉原直人接过信封打开一看,零零散散的钞票厚厚一叠,看起来似乎有二十多万日元。他叹息了一声,柔声问道:“你攒了好久吧?”

小月弥生有些不好意思,含糊地说:“我爸爸妈妈都给我零用钱……”她父母离婚了,内心里是对她有些愧疚之意的,所以每个人都给她一份零用钱,而且数目不小——这大概是父母离婚唯一的好处了。

吉原直人将钱装回了信封,温柔问道:“你和星野以前是朋友吗?”

小月弥生摇了摇头:“我没资格做星野同学的朋友……星野同学人气很高,我……我不行的。”

“星野她人气很高?”吉原直人忍不住笑了,那丫头整天眼睛朝天用鼻孔看人,脸上不是写满了不爽就是冷冰冰满是怀疑之色,浑身上下环绕着瞧不起人的气息,一副天老大地老二我星野菜菜老三的臭屁样儿……这样的人会有人气?喜欢她的人得瞎成什么样了?

小月弥生用力点头,小脸上微微露出羡慕之色:“星野同学聪明又努力,成绩年级一位,干什么都又快又好,运动全能,是各大社团争抢的新人。而且,星野同学遇到别人有困难总会主动伸手帮忙,事后又不需要别人感谢,感觉超级酷!虽然不爱说话也不爱交际,但只要她说话所有人都会十分重视,格外认真地对待,更重要的是星野同学每次说得都对,大家都很佩服……班里的女生都觉得她很酷,也有人偷偷模仿星野同学,但没有星野同学那么完美的气质。”

“这……听起来确实很受欢迎,但我怎么感觉她好像没什么朋友的样子……”热心助人的话,人缘应该超级好吧?

“啊,那是因为星野同学一直独来独往……其实有很多女生想和她做朋友的,但她都拒绝了,给人的感觉特立独行,非常有自我,超级酷的!大家现在也都习惯了,都觉得像星野同学这样优秀的人就应该这个样子,大家就应该远远看着她,应该听她的话。”

吉原直人仔细分辩了一下小月弥生的神情,发现不像是作伪,不由对东瀛孩子的审美观绝望了——他简直不敢相信小月弥生说的这个人是星野菜菜,他一直觉得星野菜菜脾气性格很不讨喜,没想到进了学校竟然是个高人气的人设模板,而且好像还有一撮粉丝的样子。

是星野菜菜在学校里装、在家里露出本性,还是自己不了解这个国家的文化,弄不清他们的审美角度?

吉原直人想了想,弄不明白,便带着三分笑意问:“听这话的意思……你想和她做朋友?”

小月弥生用力点头:“大家都想的。”

吉原直人哈哈大笑:“她好像喜欢打游戏,你要去找她打游戏她肯定欢迎,常来常往慢慢就会成为朋友了!”

小月弥生先是一喜,轻叫道:“真的吗?”但马上沮丧起来,“已经晚了……我做下了卑鄙无耻的事,已经没脸再见星野同学了,事态已经无法挽回了。”

她的样子懊悔难过,好像是错过了大宝藏一样。

吉原直人忍不住叹了口气,这小家伙这表情,真是太让人心疼了……

他不由自主地伸手轻轻揉着她的头发,温言安慰道:“小月同学,叔叔年纪略大一些,虽然活得挺傻的,但也有点人生经验,要不要听一听?要听啊,那好……以叔叔的经验来说,这世上不存在无法挽回的事情,所谓的无法挽回只是你不愿意付出足够的代价——脸面、金钱、时间、精力!这事猛一看吧,不是好事,但只要你开动脑筋,思考解决办法,并坚定不移的付诸行动,未必不会坏事变好事,让这件事成为你们友谊的开端——遇到困难可不能垂头丧气,相反信念更要坚定,行动更要果决,由坏变好才是真好!”

“啊……由坏变好吗?这可能吗?”

吉原直人看着小月弥生小脸上的迷茫之色,笑眯眯说道:“当然可能!小月同学,人和人之间总会有误会的,你未来的人生中可能会遇到比这复杂几十倍的事情,到时再看看现在,那真是没什么大不了的,所以没必要说‘无法挽回’这种像是自暴自弃一样的话。人不可以自暴自弃的,这是人生最大的敌人!”

吉原直人语气十分和缓,有效安定了小月弥生彷徨的心灵,“我看你挺在意这件事的,如果不想日后后悔、不想以后想起来就哀声叹气,那就试着把坏事变成好事!把事情内因和星野讲清楚,该挨骂挨骂,该挨打挨打,做到问心无愧后寻求友谊。就算不能成为朋友,至少也能求个心安……”

后面的话小月弥生没有听清,声音仿佛渐渐淡了,像是从天外传来,她只是愣愣望着吉原直人。

夕阳西下照在眼前这男人脸上,给他粗糙的轮廓镀上了一层金光。这男人下巴上有着淡淡的胡渣,看起来有些落魄,但他的笑容温暖而且亲切,眼神清澈满含温柔,语气体贴但又鼓舞人心,浑身上下更是散发着浓浓的、带着烟草香味的男性气息——那气息充满了让人安心的感觉。

小月弥生突然觉得鼻子有些发酸,爸爸妈妈们都围着弟弟们转,从没有人用这种语气,这么有耐心的向她说过这种贴心话……

她正出着神,突然掌心一暖,发现吉原直人将钱塞到她手里,同时笑着说:“钱你拿回去……别急,动动脑筋,你给她钱她会觉得受到了侮辱,不如拿去买点礼物,比如牛肉之类的,然后登门拜访吧!正式坐下好好把事情说清……她再生气,你登门她也没办法发火的,那样才可以平静交谈。”

小月弥生本能伸手推拒,但小手却被吉原直人温暖的大手完全包住了,而且麻麻的像是触电一样的感觉。她心头一跳,只觉得喉头发干,几乎失去了语言能力,半晌后才干涩地说:“但……但对方要求赔偿医药费,我、我觉得这些钱会有帮助……我、这……这是我仅能做的了。”

吉原直人硬将钱塞到了她手中,微笑着说:“钱的事我会想办法的,这事不怪你,按我说的做吧!”

这事怎么说呢?星野菜菜帮助小月弥生,结果处理方式不对,坑了自己也坑了小月弥生——小月弥生没向星野菜菜求救,星野菜菜主动帮忙打伤了人,事因小月弥生而起,做为受惠方小月弥生应该满含感激,但小月弥生又不肯作证算是违背了普遍认同的道德观,感觉像个无耻小人,不过她也有自己的难处……

难道要小月弥生不管父母?那算不算是坑爹坑妈不孝顺?或者逼她一头碰死在二之宫家门口?

这事最大的责任人应该是二之宫山美的父母——孩子打架,大人出面威胁企图歪曲事实,这是想干什么?其次是欺负人的二之宫山美,多管闲事伤人的星野菜菜再次,小月弥生反而是最无辜的!

“啊,不怪我吗?这……是!”小月弥生紧紧握住钱,感觉这钱暖暖的——事情发生后她一直十分自责,觉得要是她没喜欢那个男生就好了,喜欢也不该写日记,写了日记也不该粗心大意将日记搞丢了,搞丢了日记被人堵在了洗手间也不该羞到了极点生气,生气也不该忍不住大喊大叫,大喊大叫了也不该躲着不出来道歉。

她一直觉得这件事完全怪自己,但现在吉原直人觉得不是她的错,她反而有些想哭了——她也很委屈,她并不想连累别人的,也不想做下卑鄙无耻的事情。

她拼命吸着鼻子,忍着不要哭出来,一时之间只会傻傻看着吉原直人出神。

吉原直人看看天色已经有些晚了,小姑娘这时间还是回家好,而且想知道的都知道了,便问道:“小月同学,你住在哪里,要不要我送你回去?”

小月弥生还在心酸,没有反应。

吉原直人又揉了揉她的小脑袋,笑问:“怎么了,心里还不舒服吗?”

小月弥生脸红了,一下子跳了起来,连连摆手:“没有,没有……您说什么?啊,不,不能这么麻烦您……我、我妈妈家就在附近,今晚我去她那儿住。”

“那好,早点回去吧,不要让家里人担心!”

“嗨!”小月弥生重重鞠躬,抬起头来后揉了把鼻头,也不敢正眼看吉原直人,但认认真真说道:“谢谢您!”

吉原直人欠身还礼,客气道:“以后麻烦你多照顾星野了。”

“我怎么有能力照顾星……啊,好的,好的,叔叔!”小月弥生借着起身微微侧着小脑袋看了一眼吉原直人,把这个笑容记在心里,“那我就先回去了,叔叔,再见!”

吉原直人笑着点头目送她离开。

小月弥生走到了拐角那儿,回头望去,只见那个男人还是静静站在那儿,心中一暖,又壮着胆子挥了挥手,看到吉原直人也笑着挥手,心中忍不住涌起一阵莫名其妙的喜悦——感觉压力少了好多,连走路都轻快了!

小豆丁走了,吉原直人也调头往星野菜菜家走去。说真的,要是上杉香的女儿是小月弥生就好了,这小姑娘老实,说话也顺耳,性格柔软得紧,看起来颇好相处……

要是照顾这个小家伙,感觉能轻松很多。

第十六章 毛驴

吉原直人回到了上杉家门前,敲了敲门,半晌后门开了条缝露出了星野菜菜面无表情的小脸,冷冷问道:“有事?”

吉原直人看着这张死人脸,忍不住在心里和小月弥生对比了一下——唉,货比货得扔啊,眼前这货怎么看都不讨喜。

但摊上了没办法!

他点点头,笑问:“有,我能进去吗?”

星野菜菜踌躇了片刻,打开门将吉原直人放了进来,监督他脱了鞋,然后小鼻子嗅了嗅,又瞪了吉原直人一眼但没说话,转身当先进了客厅。

吉原直人跟在她后面,扫了一眼客厅,发现星野菜菜正吃饭呢。她给自己煮了蛋,熬了粥,弄了一碟小酱瓜,星野菜菜盘着腿坐到小方桌那儿,指了指小方桌上的锅,说道:“就不给你泡茶了,你喝碗粥吧。”

吉原直人笑着应了声好,自己动手盛了碗粥,只见星野菜菜目光炯炯地望着他,问道:“从小月那里把事情问清楚了?”

吉原直人刚喝了一口热乎乎的米粥——普通的米,而且火候不太够,米有点硬,差评——他连忙咽下去,笑呵呵地说:“问清楚了。”

星野菜菜点了点小脑袋,也捧着碗吸溜着粥,曼斯条理地说:“那你就该知道是件小事情了,所以你还是快点回去吧!”

说来说去,她还是嫌吉原直人在这儿多事,老是来骚扰她,想赶他滚蛋。

“确实是小事……”吉原直人先肯定了她的说法,然后问道:“学校方面怎么说?”

星野菜菜嗤笑一声,鄙夷道:“还能怎么说?胆小怕事,害怕承担责任,想装成无责任中立方,要召开见面会让双方家长协商解决,还劝我动员妈妈赔偿医药费,给对方赔礼道歉,还说什么态度要诚恳,拿出该有的姿态来!那群蠢货已经认定是我的错了!”

她本来回家喝了碗粥已经平静下来了,现在一说又火大了,小手一拍桌子,怒叫道:“他们完全不顾事实真相,看不见二之宫那混蛋行凶在前,只听片面之言,我……我要写信去文部科学省投诉他们!”东瀛的文部科学省大约相当于华夏的教育部。

星野菜菜愤怒,但吉原直人也没有虚言安慰她——学校方面的做法很正常,无论是校内的欺凌事件还是学生斗殴受伤都不是什么好事,传出去别的不说,招生一定会受影响,搞不好还会被家委会狂喷,所以他们肯定是希望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千万别矛盾扩大了,闹到媒体或是法庭上去丢人现眼。

而且一方有钱有势也不讲理,从小月被威胁的事上来看,十分护犊子,闹起来影响会很大,另一方只是个普通学生,学校这么选择情理之中——他们是想减少麻烦,减少影响,至于谁对谁错,那不重要。

于是吉原直人好心道:“省省吧,那屁用没有。”

“你!”星野菜菜更生气了,这坏蛋,刚才叫他跟自己走就不听话,这会儿还敢和自己唱反调,这是站哪边的?!

她怒火更盛了,看到吉原直人还在那儿老神在在地喝粥,跳起来就去抢碗,叫道:“不给你喝了,还给我!”

吉原直人一手护着碗,连连告饶:“好吧好吧,我错了……那你打算怎么办?”

星野菜菜抢了几下没抢过来便算了,气道:“还能怎么办?我没做错,我不道歉,我也不赔钱!他们爱怎么样就怎么样!”

“那学校处罚你呢?把你退学了呢?对方要是起诉了你妈妈呢?”

星野菜菜愣了,她原本觉得解决这事挺简单的,受害人出来证明她是见义勇为,还了她的清白,然后学校和风纪委员会惩罚一下二之宫山美,这事就算过去了!

而现在……

她缓缓坐下出神了片刻——是啊,妈妈回来了,要是发现自己被退学了,或者成了被告,那怎么交待呢?

妈妈已经很忙了,自己还要给她添麻烦吗?

但是……

吉原直人在旁看着,发现星野菜菜的神色慢慢又坚定起来,一字一顿地说:“就算被退学,害妈妈被告上法庭我也不会道歉的,更不会赔钱!我没错,我是制止她们的暴行,打伤了二之宫也是自卫,当时……”

“当时怎么了?”吉原直人也有些好奇,小月弥生当时被吓坏了,细节根本没看清。

星野菜菜语塞了——双方虽然是在打架,但斗殴经验都不足,拳打脚踢比较少,抓头发揪耳朵扯衣服比较多,当时她裙子被扒下来一半,小胖C都要被扯下来了,眼看着白白的小屁屁就要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了,她也急眼了,抓住二之宫就开始啃……但这种事要说的话,妈妈也许可以,眼前这男人就不合适听了。

她语塞了片刻,羞恼叫道:“当时情况很危急,妈妈会理解我的!”

看星野菜菜这么强硬,吉原直人叹了口气,这种不涉及根本原则的事情,何必硬顶呢?

便劝她道:“星野,人生在世难免都会有低头的时候,哪有人能好强一世?偶尔低头这不丢人……像眼前这件事,如果我们好好赔礼道歉,低头的姿态做足了,再赔一点钱,也许就能省去很大麻烦,何乐而不为呢?华夏有句俗话说得好,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

星野菜菜打断他的话,坚定地说:“不行!我既然没有做错事,那我就不会道歉!他们本身就不对,我为什么要忍气吞声,这会助长他们的嚣张气焰!我不会道歉,更不会向他们这种人低头!”

吉原直人沉默了一会儿,无奈说道:“行吧,你既然拿定了主意,那咱们的底线就是不道歉不赔钱。”

星野菜菜看了他一眼,心中一奇。一般成年人总是认为自己是对的,喜欢把意志加强于未成年人头上,这位倒是好说话!

“我还以为你会啰嗦半天……你人还是有优点的。”

吉原直人一笑:“这毕竟是你的事,我还没那么大脸硬帮别人做决定。”

这话顺耳贴心,星野菜菜顿时感到有些欣慰,看吉原直人又顺眼了,伸手给他舀了一大勺粥,安抚道:“来,再喝一点,你知道吗?大米含有优质的植物蛋白、维生素B1、A、E和多种矿物质,可以刺激胃液分泌,晚餐吃是最好的……你不要担心了,这事情我自己处理就行,我不会向他们屈服的,正义总会得到伸张。”

吉原直人忍了忍没笑——正义?正义这东西啊,看到你拳头大才会跳出来摇旗呐喊,平时是看不到它的!你指望它,这不是脑子有病吗?

吉原直人也没反驳星野菜菜的说辞,有些事你没遭过罪靠话那是永远说不明白的。他沉吟了片刻,问道:“那我有个建议你要不要听一听呢?”

这星野菜菜是属毛驴的,你得顺毛捋,一句话对不上她就翻脸不认人了,又打不得,也就只能哄着了。

果然,星野菜菜毛顺了就很好说话了,一双狐狸眼儿乐弯弯,满意地说:“好,什么建议?说来听听……你放心,要是有道理我会虚心接受的!”

吉原直人喝着粥,边想边说:“如果二之宫家不肯善罢干休,为了避免不可测的风险,我们就把二之宫一家除了吧!”

第十七章 除掉

星野菜菜正一副“礼贤下士虚心纳谏”的样儿,边听边点着小脑袋瓜子,猛然听到了吉原直人最后的话,悚然而惊:“你说什么?”

吉原直人认真说道:“我的意思是……从目前情况来看,二之宫不是良善之家,为了避免一些不可测的风险,为了减少麻烦,干脆除掉他们算了。”

“除掉……是什么意思?”星野菜菜有些拿不准了,疑惑地望着吉原直人。

吉原直人说得更直白了一些:“就是杀了他们。”

星野菜菜掏了掏耳朵,有些不敢相信耳朵听到的话——她是很生二之宫山美的气,也十分想惩罚她,也盼望着她倒霉,但最大的恶意大概就是二之宫山美要是能吃堆狗屎就好了。

她从没想过杀掉二之宫山美,或者说没有恨到想二之宫山美死掉的地步,甚至都没想二之宫山美去坐牢——这种事还算不上犯罪的程度吧?

杀人吗?她心中一惊,霍然起身,惊疑不定地看着吉原直人,片刻后羞恼交加,大叫道:“别开这种玩笑!”

什么时候了,这家伙还这么不着调!

吉原直人一摊手,笑道:“我没开玩笑……你将二之宫山美咬得不轻,她家里人从目前的反应来看,大概是不会善罢干休的,不然他们也不会威胁小月弥生!学校调解失败,他们或者会起诉你妈妈索要巨额赔款,或者会动用别的手段报复你为二之宫山美出气,有钱有势的人家多半都是这个调调!不过……这件事你们双方都有问题,但二之宫山美欺人在先,动手在先,占了错的大头——他们看不到这些,他们自觉高人一等,看到女儿受伤了,觉得受到了伤害,丢了面子被侮辱了,便一定想要出口恶气!这不是一个讲道理的人家,他们一定会报复的!”

吉原直人缓了口气,又说道:“冲突开始了就很难收手,总要有一方低头服输认亏才算了事——你不肯低头,为了避免以后事态的不可控,我才建议直接除掉二之宫家的人……死人不会找麻烦,而且很少有人愿意为死人出头。”

是真话……这男人说的是真话,并不是在开玩笑!

星野菜菜目光在吉原直人的脸上游移不定,捕捉着哪怕一个最不起眼的表情,但观察来观察去发现这男人诚实的要命!

是真要命!

星野菜菜忍不住吞了一口口水,第一次将这个男人的脸完全收入了心底——她一直不喜欢这个男人,他脸上常挂着市侩谄媚虚假的笑容,一看就是久在社会上打磨,已经消磨掉了自尊心自重心,属于那种尽力佝偻着寻找残渣剩饭的社会底层。

这就是那种所谓的“社会人”,还是最低级的那种“社会人”。会露出违心的笑容,会摇着尾巴讨好别人,而且受教育程度不高,虽然尽量装成守礼有序的样子,但言语行动之间还是会露出让人觉得尴尬的粗鄙。

虽然是个老实人,也重情义,但没有骨气,看着就令人作呕。

就是因为如此,虽然是妈妈的朋友,但自己也不太想对他使用敬语——这和伊藤大正他们不同,那是受过高等教育,为了理想、为了人类进步在努力的人,那种人才值得尊敬,才可以接受自己的敬称。

但此时此刻,日光灯下的男人脸上依旧挂着浅浅的笑,即便对着自己这种孩子也愿意低头讨好,温驯亲切,看着有几分下贱可怜,寻词捉句的担心激怒自己,甚至那双黝黑清澈的眼睛中都满含着笑意,让人看了心里暖暖的,但嘴里吐出的话却是对法律的满不在乎和对生命的无所谓!

那是狗胆包天,对社会规则缺乏敬畏之心!不在乎偿命不在乎坐牢!

那是对生命的漠视,冰冷刺骨,直入骨髓!

一瞬间,星野菜菜觉得屋内的空气都结冰了——就连呼吸都让肺部隐隐作痛!

星野菜菜是敏感而且多疑的,又是上天的宠儿,天赋超凡,稍稍训练后便能分辩一个人的真实意图,任何谎言都在她眼前无所遁形,但看着吉原直人,她的自信心动摇了——她曾经以为他是个老实人,是个重情重义的老实人,但这世上哪有这种果绝狠辣,动言之间就要灭人满门的老实人?

妈妈怎么会有这种朋友?!一个漠视生命,不守法但又遵循朴素道德观、觉得应该还人情的朋友?这不科学!

星野菜菜眼角抽了抽,一双狐狸眼儿眯了起来,整个人变的小心翼翼了。同时,自信心的动摇也让她对自己的判断不敢那么坚信,她目光在吉原直人脸上流转着问道:“你是在吓唬我对不对?你想让我去道歉我不肯,你就用这种看着像真话的话来吓我,想让我老老实实低头对不对?”

吉原直人只是本着尽责的想法给朋友的女儿提供可以选择的建议——他觉得星野菜菜是比他聪明,会摆弄很多很新潮的东西,但他阅历广啊——他根本没想到短短半息时间,星野菜菜小脑袋瓜里转了那么多圈,只当她是不相信自己,太过多疑,便耐心解释道:“我不会那么做的,你一直坚持要自己解决这件事我觉得挺好的……任何时候独立自主都是件好事!我不是说过了,我就是本着朋友的立场,给你解决问题出个主意,至于怎么做,那肯定还是你来决定的。”

“但那是人命啊!你怎么能有杀人的想法?!”星野菜菜觉得有些匪夷所思,小脸上满是困惑之色。

吉原直人愣了一下,笑道:“从威胁小月弥生的事上来看,他们已经表露出明确的敌意了,对敌人心存怜悯就是对自己的不负责任,对同伴的不负责任——对敌人仁慈是最蠢的事了!我这是一劳永逸的办法。”

他想了想,将话说得更明白了,“他们有钱有势,想在验伤上做手脚非常简单,也可以请好律师甚至影响法官,打官司你赢不了,你妈妈搞不好要破产,或者他们雇人打你一顿?如果只是打你一顿算是好的,就怕给你泼点硫酸什么的,毕竟他们女儿也破相了,甚至有更恶心、你这个年纪还想像不到的事情……或者也有可能多管齐下,这些招数一起来?”

说完了后,吉原直人皱了下眉头,叹息道:“总要做最坏打算的,我受你母亲所托照顾你,我不希望你冒没必要的风险。我不想赌他们心存仁慈——他们已经准备将事态扩大化了!他们既然敢威胁证人扭曲事实,敢不讲道理,那我们为什么不能先下手除掉麻烦?”

最后,他重重说道:“事情要么不做,要么就做绝!争斗开始,要么就直接弄死他们省心省力,要么就认怂退一步消弭事态,单纯硬顶就是拖着,只会让事情越来越严重,让自己失去主动权无法控制事态的发展!”

星野菜菜目瞪口呆了半晌,迟疑着说道:“你这是在危言耸听!有警察的,他们不敢私下行凶……吧?警察会主持正义的!”

吉原直人一摊手,说道:“主持正义?都说正义不会缺席,但你躺在停尸房了,迟到的正义又有什么用?”

“但杀人是犯法的,你要害我成为杀人犯吗?!那不是更糟!”星野菜菜勃然大怒,这狗屁主意,自己是有远大前途的!

“不会是杀人犯的。法律就是张网,你力气够大就能把网撑烂,够聪明就可以从洞里钻出去……我们可以合法的杀掉他们。”

“合法的杀掉他们?”星野菜菜心中惊疑之极,还有这种操作?这和妈妈以前教导的不太一样啊……遵守法律法规,堂堂正正做人,那合法杀人算不算遵守了法律法规?

“嗯……合法这个词嘛,就是哪怕杀了人被捉了也判不了刑。”吉原直人托着下巴说道:“让我想一想,挑一个你能办到的。”

这种闻所未闻的事冲淡了星野菜菜的怒意,她又慢慢地坐下,但没心情喝粥了——短短几分钟的时间,世界似乎都不同了,人生观世界观价值观感觉都出现了裂痕。

她小心翼翼观察着吉原直人,只见他在那儿凝神思考,脸还是那张脸,但整个人都变得不一样了。

以前虚伪油滑的笑容看起来有些阴毒,微微露着的白牙显得寒光凌冽如同毒蛇的利齿,就连他鼻下的阴影里面都好像住着魔鬼。

吉原直人想了一会儿,抬头望着她笑道:“你好像很懂电脑,那有个东西你可以用。”

说完他望向书桌,意思是可不可以借用一下电脑。

星野菜菜有些疑惑,这种事和电脑有什么关系?难不成有电子教材?她带着疑惑轻叫了一声:“香子!”

电脑屏幕亮了,香子打着哈欠伸了个懒腰,萌萌地叫道:“嗨,菜菜亲,香子在这里!”

吉原直人走过去坐在书桌前,开始敲击键盘。星野菜菜站在他身后看着他折腾了半天,差点忍不住替他动手了,他才下载下来一个压缩包。

吉原直人长出了一口气,笑道:“这个操作系统和我用的……不太一样。”

星野菜菜随口道:“我模仿UNIX自己做了一个……只是好玩。”然后又瞧了瞧桌面,忍不住有些好奇地问道:“你下载了什么?”

问完又觉得不太对,毕竟是和害人有关的东西,自己应该敬而远之吧!

她刚想改口,吉原直人已经站起身来让位置,笑着说:“你自己看吧,以前一个家伙给我的,我想大概合适你用。”

星野菜菜一指桌子边,客气道:“你能不能站在那儿?”她现在对吉原直人有点发虚,一个真心实意要去宰人的家伙站在背后她不放心。

吉原直人莫名其妙,但还是依言站到桌子边和星野菜菜平行相处。

星野菜菜解开了压缩包,看了起来。

第十八章 图片

压缩包里是一个木马和一张图片,星野菜菜在虚似系统里检查了木马片刻,发现功能比较古怪,她又好奇的打开了图片,发现只是一些细碎的颜色块和纷乱的线条,整体色泽阴暗压抑。

这图片她越看越奇怪,但一时又挪不开眼,觉得一阵心烦气乱,不由自主想起了二之宫家给学校施压,不讲道理,一个劲折腾自己,而自己自忖聪明偏偏又毫无办法,顿时心中烦燥之极!又想着妈妈回来看到自己搞得一团乱,不知道该有多伤心失望,心里又很难受,觉得自己拖累了妈妈,对不起妈妈费累养大自己,对不起妈妈苦心教诲,真是废物一个,真是该死该死该该死……

她正恍惚间,一只大手遮住了她的眼睛。这大手上有着厚厚的茧子,粗糙非常,不但压弯了她的睫毛,还把她眼角皮肤刮得隐隐生痛。

她挥手打开了那只大爪子,侧首怒道:“你干什么?!”

吉原直人也不生气,微笑着说:“别盯着那图片看,那图片有问题。”

星野菜菜悚然而惊,忍不住又回头望去,但吉原直人抢先一步关了图片。

星野菜菜只觉得心神有些不定,半惊半疑地问:“这图片……”

吉原直人笑道:“这图片是有人专门设计的,据说会通过视觉神经触动大脑的什么区域,观看会导致情感低落、心烦意乱,长时间观看会悲观绝望、抑郁、痛苦感加倍,外在表现为记忆力下降、注意力障碍、反应时间延长、行动迟缓、神经……”

没等他说完,星野菜菜不可思议的打断他问道:“谁会专门设计这种东西?!”这是专门用来害人的吧,不会产生任何正面价值,有能力设计这东西的人肯定学识极其渊博,那为什么不去做些更有意义的事?

吉原直人笑道:“前苏联有个尤里计划,做了一大堆类似的玩意儿,他们还想开发超人呢,呵呵……”

尤里计划是冷战时期的产物,想制造超人士兵,主攻像是特异功能、精神控制之类的。当然,没成功,但也弄出了不少有趣的副产品,而这些东西大部份在苏联解体时流散了出来。

他挺乐的,但星野菜菜笑不出来,沉声问道“你的意思是把这图片给二之宫家的人看?”

“是的!”吉原直人细心地指着木马介绍道:“这木马的唯一作用就是把图片插入到视频文件中,视频是分帧的,一秒十八、二十或是二十四帧,其实就是一张张静态图片连起来闪过,通过人眼的视觉残留形成连续会动的画面。这木马会把这张图片插入到一秒中的某个播放帧中,或是嵌入某帧的内部一个不起眼的地方,或是虚化了覆盖在某帧上,在观看视频时,一闪而过根本不会注意到有这一张图片的存在,但大脑仍然会受影响……”

说了一会儿,吉原直人叹了口气:“我念书不多,原理我也不太懂,人脑其实挺神奇的,大概意思就是你看到了不会注意到,但大脑还是会受影响……大概专门的科学家能解释吧,我说的不太好。”

星野菜菜不敢相信这世上还有这么恶毒的办法,要是有人这么害自己……

她咽了口口水问道:“那看久了,二之宫山美会……会怎么样?”

吉原直人答道:“应该会自杀的……这东西有成瘾性,她不会发觉她看过视频中的这张图片,但她会心里难受,只有看视频时才会精神恍惚好受一些,就像饮鸠止渴——她不明白为什么难受,但看了一两次后会下意识的寻找各种视频解渴,也就是长期看这张图片,最后精神承受不住,暴燥易怒或是心情极端低落,遇到一点不顺心的事就悲观绝望,最后自我了断。”

他说完了看星野菜菜小脸严肃,又笑着补充道:“她自杀那是完全合法的,和你没关系,法律更是管不到你头上来,所以不用担心成了杀人犯什么的……这木马可以通过手机或是电脑传播,你找几个跳板传播给二之宫山美,二之宫山美自然会传播给他的家人,那无论是看电影也好,视频会议也好,他们总会中招的,全家自杀在东瀛又不稀奇,你也只要注意投放木马时小心一点,别被人顺藤摸了瓜就行。”

星野菜菜吞了口口水,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迟疑着问道:“这东西……你从哪里弄来的?前苏联解体都那么多年了!”

这个男人怎么会有这种危险品?

吉原直人笑道:“木马是乌布利希做的,图片也是他给我的。”

星野菜菜想了想,有些不敢相信地问道:“罗斯~乌布利希?那个在深网中创建大型网络黑市,提供毒品、军火、雇凶杀人交易平台的家伙?前几年那个人称‘船长’的黑客?他不是被FBI逮捕了吗?”

吉原直人也有些惊异,“你知道他?”想了想星野菜菜好像很喜欢电子产品网络编程之类的东西,又释然了,笑道,“是他没错了,那时他比我年纪略大一些,搞的网站也刚开张不久,但发展势头很好,被有心人看中了想绑他,他就雇了我当安保顾问,折腾了很久。”

吉原直人随口说,但星野菜菜也不是没脑子的二傻子,上上下下打量着他追问道:“他被FBI抓了,你怎么在这里?”说着说着她严肃起来,“他是你的老板,你背叛了他还是逃走了?”

莫非这家伙是个不能共患难的小人?

吉原直人耐心解释道:“他不是被捕了,他弄的那个东西交易量惊人,利润也高的吓人,还牵扯到很多人不光彩的一面,他又没什么根基,最后他自己都控制不住了,为了保命他干脆投靠了美国政府……官面上的说法不能信,FBI根本没那本事抓到他的把柄——要说国税局抓了他那还可信度高一点,他可是一美元的税金都没付过!”

顿了顿,他又笑道:“他被美国政府保护起来了,重新安排了身份,我对他也就没用了,他也算讲究,给我发了一笔钱把我辞退了,刚巧我也厌倦了过去的生活,就直接退休回家乡了。”

星野菜菜分辩了片刻,发现他说的是真话,但更拿不准眼前这家伙是个什么玩意儿了……看起来挺温和,但出的主意却很阴毒,又冒用身份四处流窜,跑到东瀛来还准备和警察公安冲突什么的——当时以为他是条大傻狗,脑子里瞎想到他自己都信了,或者是对妈妈旧情难忘到不顾现实了,现在看看,搞不好他是真抱着火拼政府的心思来的!

但妈妈记事本中有他的照片……妈妈那种人不会交罪犯朋友,或者是妈妈被蒙蔽了?不太可能,不知根知底,妈妈不会让他接近自己,自己可是妈妈最重要的人。

星野菜菜敏感多疑但胆子却不算小,只是警惕了几分,也没多害怕——就算这丫真是坏蛋,身为妈妈的“老情人”,为了妈妈能远涉千里,那也不会伤害妈妈最重要的人,也就是自己了。

她在那儿踌躇,吉原直人奇怪问道:“怎么,你不喜欢这方法吗?”他又低下了头,“那我再想想,制造交通意外怎么样?我知道有一种简单的方法能让车辆自然失控,只要……”

星野菜菜长吸了一口气,打断他的话叫道:“不用想了!”接着她语气弱了一些,“天太晚了,你先回酒店吧,我要休息了。”

太刺激了,她觉得有些累,也不想听吉原直人出其它鬼主意了——她怕三观碎了。

这世上怎么会有合法杀人这种事?这太扯了吧?!

吉原直人看了看表,也不过才刚刚八点,但人家逐客了,他也就抬起屁股走人。到了门边,他对着跟过来要锁门的星野菜菜说道:“你好好想想……以我多年来的经验,千日防贼是一定会出事的,进攻才是最好的防守,消灭敌人才是对自己最好的保护——就算你母亲在这儿也不会希望你出事。”

星野菜菜搭拉着眉毛,不发一语,径直将吉原直人推出了门外,勉强说了声:“谢谢,我会考虑的!”便“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第十九章 心乱

送走了吉原直人,星野菜菜心绪纷乱,自己都不知道脑子里面想些什么。等她回过神来,发现在自己正坐在小方桌前剥蛋壳,而粥早就凉了。

吉原直人的建议太超乎常理了,星野菜菜毕竟年幼,真没想到世界还有这样一面——她是在和平中长大的,害人性命这种事离她太遥远太遥远了,她就算再聪明也从没有想过。

但她觉得吉原直人说的也有道理,二之宫一家是挺讨厌的,如果他们消失了,那麻烦也确实解决了,不能不说这建议充满了诱惑力,就像是魔鬼的低语。

星野菜菜想着想着,忍不住坐到了电脑旁,挪动鼠标就想去点那个图片文件——突然挺想再看看那幅图片的。

但很快她反应过来,一抖手丢掉了鼠标,而香子坐在窗口边框上摇晃着双腿,呆萌呆萌的眨着眼——它能通过视频头判断人的一些简单动作,比如点头摇头挥手之类的,但现在主人一惊一乍,又是摇头又是晃尾巴的,它判断无力了。

星野菜菜咽了口口水,不能看那个,看那个会死人的,那家伙是拿来准备害二之宫家的,要是还没害到他们,自己看啊看的先自杀了,搞不好那家伙会笑破肚皮的。

她闭上眼睛,从一默数到了十平静了一下心情,然后将那图片划拉到了一边,打算先将那个木马拆开看看细节——船长也算是传奇黑客了,在网上也被人称赞了好久,难得能拿到他做的东西。

木马肯定是有些过时了,自己改一改,然后再做个好玩的搞笑图片绑上,用个假地址随便发给学校里的几个人,按五度空间理论,不久之后二之宫山美也会收到,到时自己从服务端激活她那里的客户端……就是不知道她家里有没有无线网络,这年头肯定有吧,那再感染她家中的所有电脑手机……不知道她家中是不是电器智能一体化了?她家里有钱,肯定是一体化控制的,那样电视、播放机之类的也可以试着……

星野菜菜手上动作飞快,脑子也转得飞快——等他们家的人都完蛋了,就一切都回归正轨了,自己气顺了,那阴险的家伙也该滚蛋回国不会再来骚扰自己了,妈妈回来也不会烦恼生气,完美!

但猛然间她手上的动作一停,呼吸急促起来!

自己这是在干什么?自己答应过妈妈要堂堂正正做个好人的,自己的理想是将来做一个妈妈那样的人,聪明、正直、独立、有学识,为造福大众而努力,怎么可以做这种事?!

合法?那只是语言游戏,就算警察抓不到把柄,心理图片无法做为定罪证据,那自己能对得起良心吗?能对得起妈妈的教诲吗?二之宫山美是个讨厌鬼,但她目前的行为不该死!她的家人不讲理,但也没到了该死的地步!

如果自己真做了这样的事,妈妈一定会失望到极点的!

星野菜菜看着屏幕上的文件,重重吐出一口浊气,小脸慢慢严肃起来,对香子下命令道:“香子,删除吉原那混蛋下载的文件,彻底粉碎掉。”

“嗨!”香子欢快应了一声,屏幕上的文件消失了,窗口也随之关闭。

星野菜菜调头顺着钢管爬到了半层钻了进去,打着滚儿将一床薄被卷到了身上。她抱着薄被深吸了一口气——还能嗅到上杉香身上的味道,这味道让她觉得平静觉得安心。

她将薄被缠在身上,又将自己的小身子拧得像根麻花一样,咬着后槽牙恨恨骂道:“那混蛋不是好人,不能跟他学坏了!”

楼梯间里的吉原直人打了个喷嚏。他揉了揉鼻头有些奇怪,躺到纸板“床”上拉过薄毯子搭在肚皮上。

他又侧耳听了片刻,还是毫无动静,顿时觉得自己二了——混了两天免费晚餐,他有些习惯成自然了,在这儿傻乎乎等着桃宫美树来投食喂养,结果……

桃宫美树没来!

唉,也是,那少女已经够好心了,自己还要腆着脸吃起来没完没了吗?真要弄成升米恩斗米仇吗?

他叹息着躺了会儿,溜达着下了楼——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吧!一天就喝了半碗粥,上杉香真是个王八蛋,她漂在海上吃生猛海鲜,自己被骗来连地瓜都吃不上!

他去便利店买了点速食品,点了点钱发现真没几个子儿了,有些头痛。住不起酒店吃不起饭,甚至连回去的票钱都是问题了。

不行吉原直人这身份就不要了,回头去银行办个手续,把真实身份那儿的钱转点过来……不过有些可惜啊,难得有和自己这么像的人。

丢是好丢,但万一将来要用的时候再找可就是大麻烦了!

要不然就找个黑窝干一票?也不太好,可别是来给上杉香解决麻烦的,反而给她带来了更大的麻烦——她现在过上平静日子了,还是不要给她惹事比较好。

算了算了,明天再发愁吧,先吃饭!

他借着便利店的微波炉将速食品热了一下,又讨了杯开水连吃带喝喂饱了自己后,便开始考虑怎么处理星野菜菜这个倔驴。

这倔驴性子很差,明明还是个孩子,非要事事自己来!自己来便自己来吧,朋友的孩子这样也挺好,至少心智比较成熟,但说心智成熟……自己给了她好的建议,但她又好像挺抵触的,真是莫名其妙。

难道非要等到对方先动手了再还击那才是正义?

对方明显不想好好讲理协商解决了——要是打算讲理,威胁小月弥生干嘛,还是用父母当人质这么卑鄙的手段!

那对方执意挑起争端,己方决定争斗的规模不是理所当然的吗?难不成对方打过来,还要守对方的规距,不准打脸,不准踢屁股,那干脆干挨揍好了!

战争的挑起方,自然应该有接受战争规模扩大化的自觉,也该有接受还击的自觉!自己的方法哪有问题?

这么简单的道理,为什么不懂呢?

真是的,回头看看她怎么决定吧!真是奇怪,上杉香以前被背叛时杀过不止一人,怎么将女儿教得这么迂腐?是因为过上平静生活了,希望女儿循规蹈矩能有个安安稳稳的人生吗?

他想了一会儿想不明白为什么上杉香将女儿养得这么呆,考虑着二之宫家不像是良善之家,有一定可能会用些阴招之类的,那就要保证星野菜菜那倔驴这段时间内人身安全不出意外,但自己又不能贴身陪伴她,那就得给她弄个报警器——手机呼叫通话都浪费时间,还是按个钮儿比较快。

吉原直人在心里盘算了一下材料,自己的手机可以拆了,接收发射元件基本就够了——反正没东瀛的电话卡这手机也没用,回去再买新的吧!

那还需要些废金属、加热用的燃料什么的。

他起身离开了便利店,寻了个垃圾站便在可回收废弃物那个筒里翻找了起来。刚找了几个铝罐子,突觉背后发痒,他愕然回头,正看到桃宫美树捂着小嘴傻乎乎望着自己。

第二十章 仰天小蛤蟆

桃宫美树觉得自己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东西了——这该对眼前这个男人的自尊心造成多么大的伤害啊!

她只是想想都替他觉得难受。

但明显已经被发现了,想装成没看到的样子好像也来不及了,这真是的,自己就该赶紧走,为什么要站在这儿发傻?

桃宫美树站在那儿一张脸涨得红彤彤的,感觉比她沦落到要靠翻垃圾桶为生还要尴尬,勉强维持着正常仪态向吉原直人鞠躬问好:“晚上好,吉原先生。”

吉原直人看到是桃宫美树就不在意了,也笑着欠身道:“你也好,桃宫小姐。”说完,他调头继续找东西,等将东西都找齐了发现桃宫美树还是远远站在那儿踌躇,便疑惑问道:“还有事吗,桃宫小姐?”

桃宫美树连忙摆手说:“没有没有,啊,我打扰到吉原先生……工作了吗?”

“工作?”吉原直人看看手里的废品,乐了,“我不是在捡破烂准备卖废品?我只是做东西缺点材料在这儿找一找。”

桃宫美树慢慢蹭过来,往垃圾箱溜了一眼,发现里面都是些烂菜叶饮料瓶之类的东西,顿时眼中的同情之意控制不住都要满溢出来了。

同时也有些神伤,自己父亲大概也在某个地方做同样的事吧?

她听着吉原直人的解释,不忍心再摧残他仅剩不多的自尊,装成恍然大悟的样子,点着头温柔笑着说:“原来是这样啊,唉呀,误会吉原先生了,这真是……”

吉原直人眼角抽了抽——少女,你演技不太好啊,这也太假了!

他解释不了也就放弃了,当先向着公寓楼走去,随口问道:“桃宫小姐加班吗?怎么今天回来的这么晚?”

桃宫美树落后他半步跟着,闻言立刻鞠躬道:“啊,这真是不好意思,今天轮到我上晚班,所以回来的晚了!”

他有等过自己送饭么?

吉原直人到了嗓子眼的话卡了一下,有点接不下去了——自己就是客套性质的闲聊一下,她为什么要道歉?这女孩子的脑回路……有问题!

他一时不吭声了,桃宫美树在后面小心翼翼问道:“吉原先生用过晚餐了吗?”

嗯,这就像是比较正常的闲聊了。吉原直人客气一笑:“吃过了,桃宫小姐呢?”

“吃过了?”桃宫美树没有回答,反而又问了一遍,语气有些怀疑。

吉原直人不明白她这是怎么了,点头肯定道:“吃过了!”

桃宫美树犹豫了一下,突然明白了——自己这样问,只要还有自尊心的人怎么会说没吃过?那不就成了乞食了?自己真是蠢到家了!

她连忙道:“吃过就好,吃过就好……那我过会儿回去也要吃饭的,吉原先生要不要添一些当成夜宵?”

她眨着眼儿心中懊悔:自己明明知道今天要轮到晚班,那上次就该多给他点食物的,看把他饿的,都去翻拉圾桶了!

吉原直人也有些感叹:这年头,这么热心的人真是比熊猫还稀罕了!

感叹完了,他客气的婉拒熊猫妹子,“谢谢你了,桃宫小姐,我没有吃夜宵的习惯,还是不用了。”

他话音未落,只听桃宫美树惊叫一声,接着他本能一侧身,一只鞋子呼啸着从他脸侧飞过。他惊疑间回头望去,只见落后他半步的桃宫美树摔了个四脚朝天……

这是什么情况?

桃宫美树也摔懵了,竟然维持了四脚朝天的姿式好几秒才反应过来,连忙挣扎着要爬起来,一张脸青里透红,红中有粉,粉里泛白,白中带青,十分精彩。

吉原直人连忙伸手把她扶起来,关心地问道:“有没有受伤?”

“没……没有!”桃宫美树优先往下拉了拉裙子,接着羞愧之极,恨不能有个地缝可以让自己钻进去——守着一位男性摔成仰天蛤蟆状,不管这男性是熟人还是陌生人,这是个女孩子都接受不了。

光线昏暗,吉原直人细看了几眼,发现她细眉紧皱,脸上痛楚之色时有闪过,再看她的动作僵硬,明显摔得不轻,而且手不自觉地想往身后伸,只是在强忍着。

他连忙转身去捡鞋——桃宫美树摔倒时又将一只鞋子甩飞了。

吉原直人一转头,桃宫美树立刻长长吸了口凉气,同时伸手拼命揉着屁股——痛死了!感觉屁股摔成三瓣了!

吉原直人捡起鞋看了一眼,发现鞋底下粘着一块滑腻且烂乎乎的东西,不过已经被完全踩烂了,看不太清原来是什么。

这……明明刚才自己走在前面,结果反而是后面的桃宫美树中了招,这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他到路边将鞋底刮干净,再回来时桃宫美树脸色已经好了不少,但看她颤巍巍单脚站在那儿发抖,应该还是很痛,不过她脸上硬是堆出了一个僵硬的笑颜,透着一股楚楚可怜中的坚强。

吉原直人装成没注意到她在发抖的样儿,蹲下放好鞋,仰头笑着说:“扶着我把鞋穿好吧。”

桃宫美树感激一笑,连忙扶住吉原直人的肩膀——她快站不住了——伸脚去穿鞋,但屁股和背都太痛了,害的腿也在发抖,套了两下没套上。

吉原直人看穿着肉色丝袜的小脚丫越抖越厉害了,连忙捏住她的脚腕塞进鞋里,抬头问道:“去医院看看吧,桃宫小姐?”

少女摔了一个结结实实的仰天屁股墩,尾巴骨没折了吧?

桃宫美树活动了一下胯部,感觉没问题,连忙说道:“不用去医院,吉原先生。只要休息一会儿就好了,没关系的,我都习惯了。”

“习惯了?”吉原直人奇怪道:“你常摔跤吗?”

桃宫美树继续扶着吉原直人的肩膀,有些惭愧地说道:“我运气不好,常会踩到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摔倒,有好几次都摔进了医……”

说到这儿她猛然醒悟过来,连忙松开扶着吉原直人肩膀的手,结果腿一软差点坐倒在地。吉原直人连忙起身挽住她,疑问道:“桃宫小姐,你怎么了?”

桃宫美树不自然的挣扎着,连声道:“吉原先生请先回去吧……接触我会染上坏运气的。”

桃宫美树脸上表情焦急,但吉原直人这个人,即不信命更不信运气——他就是个传说中的傻大胆,佛头撒尿,坟头蹦迪就是说的他这种人——他只是笑道:“我又不赌钱,好运气坏运气无所谓的,我要是先回去了,那你自己能走吗?”

桃宫美树坚持道:“我休息一下就可以了,请吉原先生先走吧,拜托了!”

吉原直人瞧了桃宫美树一眼,感觉她疼归疼,但还在能忍受的范围,估计是硬伤也就是肉疼,确实不用去医院,但这会儿站都站不稳,大概也没办法坐,躺着也够呛,难不成趴在路上休息?

他背对着桃宫美树蹲下,扶着她的腿一托就将她背起来了,笑着说道:“行了,我送你回去吧,好歹也吃了你两餐饭。”

猛然升高让桃宫美树身子晃了晃,她连忙扶住吉原直人的肩膀,惶恐道:“吉原先生,快放我下来,这不是开玩笑的事情,我……我的坏运气真会传染的!”

吉原直人哈哈一笑也不理她,迈开两条大长腿往公寓走去。

第二十一章 野狗

桃宫美树又嘀咕了几次让吉原直人不要管她,但发现吉原直人充耳不闻后,她也慢慢老实了。

吉原直人步子迈得大,走得也快,但桃宫美树却感觉不到多少颠簸,只觉得吉原直人背很宽,肌肉很结实,十分让人有安全感。

这安全感让她心中的担心都慢慢淡了——自从有传言说碰过她会倒霉后,就连亲妹妹那儿都得不到一个好脸色,更别提有人愿意和她主动接触了。

她原本双手撑在吉原直人背上,免得两个人胸背相贴,但片刻后,手掌感觉到了吉原直人的体温,掌心一片灼热,直透心底,顿时手上力气不由一弱,直接伏到了他背上。

啊咧?!

这个姿式好舒服!多少年没被人这么背过了,这种能有个依赖的感觉,这种安心的感觉……

桃宫美树失神了几秒钟,女性的本能矜持就让她醒悟过来,连忙又用手掌撑起了身子,内心十分羞涩,注意了片刻,发现吉原直人一无所觉,才微微放了心。

还好,他没发现,不然会怎么想自己呢?

两个人也不太熟啊,就这么趴在他身上,他心里肯定会笑自己不知廉耻吧?

不,不,吉原桑是个好人,肯定不会这么想的!吉原桑心地善良,也很温柔,确实是个好人呢……不过他以前是干什么的?好像是关西人,那经历了什么样的伤心事才会流落到了东京都呢?

真想问问啊……

还是不要了,这样太失礼了,会让他难受吧!

一定是很糟糕的事情,真是可怜!唉……希望他以后会好起来,能够打起精神鼓起勇气,重新开始新生活吧!

桃宫美树正胡思乱想着,突然听到了一串狗吠声。

她愣了一下从吉原直人背上抬头望去,却见一只野狗追着一只野猫从路边的绿化树丛中窜了出来。

她顿时一惊,连忙轻拍吉原直人的肩膀,焦急道:“吉原先生,停下!”

吉原直人侧头笑道:“怎么了?马上要到了。”

“不是,是……”她说着话便发现野狗也注意到了他们,果然停下了步子,连野猫也不管了,歪着头在那儿看他们。

不,是在看自己。

桃宫美树被绿油油的狗眼都快吓尿了,更急了,连拍吉原直人轻叫道:“有狗,吉原先生,快把我放下来……”

有狗怎么了?吉原直人心中一奇,步子没停,取笑道:“你现在还有闲心爱护小动物啊?”先想想你自己的屁股吧!

“不是!”桃宫美树心都急到嗓子眼儿了,眼看着那狗呲着牙流着口水吐着舌头奔过来了,叫道:“狗会咬我,会连累您的,您快放我下来去躲一躲……”

她话没说完,那狗速度极快,已经近在咫尺了,一对狗眼在黑暗中闪着绿油油的光芒,闷声不吭扑了过来,而吉原直人飞起一脚将那狗踢的尖锐悲嘶一声,翻着跟头就摔进了路边的绿化带中。

踢完了吉原直人也没多管,就是一条不知道被谁遗弃的普通狗,又不是斗犬之类的,八成一脚就踢死了——想咬人的野狗,踢死就踢死吧!

他只是随口对桃宫美树笑问:“你怕狗吗?”

桃宫美树目送那狗飞天而去,落入了黑暗中没了声息,有些惊疑不定:“啊咧?”

这次被踢了一脚就逃跑了吗?上次自己用棍子打了半天还被咬伤了……

好半天她才回过神来,回答吉原直人的话,“啊,不是怕狗……狗喜欢咬我,所以我看到狗总是担心。”

吉原直人已经背着她上了电梯,闻言笑道:“狗这东西欺软怕硬,它不是喜欢咬你,是看你好欺负,你凶一点就没事了——犬类直觉惊人,能查觉到人的心意!见到野狗你不能弱了气势,你一心虚它就会查觉到,千万不要想着躲,你越躲它越想咬你。”

桃宫美树郁卒道:“不是这样的,吉原先生,就是我比较倒霉……我和一群孩子站在那儿,只要那狗想咬人,还是会第一个咬我。”

这么玄乎?是这少女心里害怕,结果狗发现她最好欺负吧?

吉原直人忍着笑辩解:“那只能说你太善心了,比孩子都善心,连狗都能看出来了。”你这态度,狗想咬你那真是太正常了……

说笑间便到了八零一的门口。吉原直人将桃宫美树放下来,关心地问道:“能自己进去吗?”

过了这段时间桃宫美树感觉已经好多了,屁股和背疼得不那么厉害了,连忙鞠躬道谢:“可以的!给您添麻烦了,吉原先生!”

她弯腰时,脸上还是有痛楚之色,吉原直人看得清清楚楚,便扶了她一把让她站直了,笑着点点头说道:“那你好好休息吧,可以冷敷一下痛的地方,过个两天才可以热敷。”

桃宫美树用力点头:“嗨,我知道了!太感谢您了,吉原先生!”

吉原直人颌首一笑,转身打算离开,而桃宫美树迟疑了一下,询问道:“那个……吉原先生要不要进来喝杯茶吃些点心?”

桃宫美树觉得吉原直人大概是没吃晚饭的——自己上晚班回来晚了没给他送饭,他又已经开始翻垃圾筒了,大概也是没钱了,总不能让他饿着吧!

给他些点心吃也好,或者自己简单给他弄点料理也可以……

桃宫美树想得挺好,但吉原直人头也没回,只是向后挥了挥手,笑着说道:“不了不了,桃宫小姐还是好好休息吧!”

人家屁股都摔开花了,肯定痛得厉害,自己送她回来,她出于礼貌肯定要客气一下的!但说归说,客气归客气,自己要是真去了那就是不知好歹了。

客套嘛,不能当真的!

桃宫美树有些失望,目送吉原直人拐进了楼梯间,嘴里喃喃道:“吉原先生真是个好人呢!”

接着她又想起了一件事,连忙手捧在胸前开始祈祷:“万能的上帝、普渡众生的大菩萨、稻荷神大人,请把坏运气留在我身上,不要传染给吉原先生,拜托你们了!”

她祈祷完了,开门进了公寓,只见屋里乌黑黑一片。她轻叫了一声:“秀枝酱?”

没人应声,她低低叹了口气,心情有些惆怅,伸手开灯关门换鞋,慢慢挪到了沙发上坐下……坐了片刻不适,改成了趴着。

趴了一会儿觉得还是不舒服。

她忍不住又叹了口气,揉着屁股起身找出了一个巨大的药箱。药箱打开了分成了四层,真是玲琅满目品种齐全——什么跌打损伤膏、止血止疼药应有尽有,药散药丸药剂药片一样不缺,中药西药分类摆放,酒精灯小坩埚纱布绷带棉签喷雾器家伙事儿整齐。

桃宫美树熟练的捡出了止疼膏药给自己贴上,然后想起了吉原直人的话又取了冰袋用布包好冷敷了一遍,总算好受了些。

所谓久伤成医,大概就是指她了。

不太疼了,她却觉得还是坐立不安,总是觉得心里有事,想了又想,慢悠悠挪着去了厨房。

第二十二章 厄运

吉原直人正拆手机呢,耳朵中传来一阵“啪叽啪叽”声。他侧身推开楼梯间的门探头一看,只见桃宫美树迈着鸭子步,提着一个大篮子正晃晃悠悠往这儿挪。

她大概屁股疼,只能挪着走路,摇摇摆摆确实有点像只小鸭子。

吉原直人赶紧丢下手里的东西迎了出去,笑问道:“给我的?”

桃宫美树轻轻点头,柔声说:“我多做了一些,吉原先生也用一些吧?”

吉原直人有些不太明白了,虽说有移情作用——她老爹当流浪汉去了,她挺担心的,所以帮助自己这个假流浪汉能取得心理安慰——但这也移过头了吧?

这么热衷于给自己喂食,莫非是常被狗咬无法喜欢小动物,便把对小动物的那份爱心挪到自己身上了?难道自己天生带有流浪狗的那种气质?

不过人家这么热情,带伤送饭,受之有愧却之不恭,也只能生受了——回国后寄礼物也只能加倍了,再加些土特产什么的吧!

自己待的那个小城市土特产是红心大地瓜,产的太多都开始用来喂猪了,也不知道她肯不肯吃……

吉原直人胡思乱想着将桃宫美树迎进了楼梯间,而桃宫美树在篮子里杂七杂八装了一堆东西。

她在地上摆了一块大大的餐布,然后从篮子里往外掏东西,面包火腿牛奶等等,大多都是现成的,但份量却不少——活生生要在楼梯间里野餐的样儿!

吉原直人看着这琳琅满目,心想:这哪里是多做了一些,这不就是从冰箱里拿出来切了切热了热吗?

吉原直人无力吐糟,人家都送上门了,就差嚼一嚼喂给他吃了,还能说什么屁话啊!再提自己吃过了没意思!

他盘腿坐下,道了谢刚准备伸手抓就看到一张白白的湿巾递到了他面前。

他干咳了一声,又道了声谢,接过来擦了擦手。擦完后刚准备团一团丢在一边,就被桃宫美树又接了回去,细心地装在一个小袋子里,然后又放进了篮子里。

吉原直人倒吸了一口凉气,他是野惯了的人,和这种细心的女孩子在一起感觉好有压力!

但人家请他吃饭,他也不好表现的太随便太粗鄙惹人生厌,便谨慎了几分,轻拿轻放细嚼慢咽,感觉还没有和星野菜菜那倔驴一起啃土豆舒服。

桃宫美树也没吃呢,这会儿也在一边捧着一角三明治慢慢吃着,偶尔看看吉原直人,发现他吃得香甜,忍不住轻轻一笑——果然是没有吃过饭的,多亏自己多想了想,不然他就要挨饿了。

两个人在一起也不能干吃,吉原直人便寻了个话题问道:“桃宫小姐,以前听你提过你在茶餐厅工作,你是厨师还是侍应生?”

桃宫美树不好意思地笑着说:“是厨师,不过连三厨都算不上。”

“哦……”吉原直人上下打量了她一下,笑道:“很少有女孩子选择厨师这个职业啊!”吉原直人走南闯北这些年,男厨子见过千千万万,女厨师还真没见过几个……

按传统说,厨房是女性的地盘,也不知道为什么厨师都是男人。

桃宫美树皱了皱鼻子,有些闷闷地说:“我升学考成绩不好,只够念短大的,进了家政系料理专业,毕业了就被职介所推荐去了茶餐厅工作。”

“短大?短期大学吗?”吉原直人以前听人说起过,专门学校也就是职业学校相当于中专吧,短大相当于大专,以教授进入社会后可以直接使用的专门技术为主,毕业了授予“准学士”称号,但念短大修够了学分且专业对口,经过考试是可以再往上升的,“那为什么不继续升大学呢?”

这些年专升本不是也挺流行的吗?

桃宫美树不是很在意学历问题,随口说道:“短大升大学很难,而且我需要工作供妹妹读书,所以没去考。”

吉原直人点了点头:“是这样啊!短大已经很不错了,我高校都没读完……成绩不好也没办法,有时候读书也确实需要一点天分。”

桃宫美树不在意学历但也不想被当成蠢蛋,急道:“我不是成绩不好!国考我遇到了连环车祸大堵车,结果迟到了进不去考场,一科被判了零分,然后参加了东国私立的考试,路上出了车祸,受伤住院了,整个考试季都错过了,所以只能去上短大……”

吉原直人愕然,情不自禁说道:“你运气确实不好。”

桃宫美树一脸“你终于相信了”的表情,苦恼说道:“从那时我就开始霉运缠身了,甚至和我接触的人也会倒霉。

吉原直人微笑道:“那只是心理作用,你想多了。”

桃宫美树放下了三明治,摇着头说道:“是真的……我以前交好的朋友结伴去医院探望我,结果电梯坏了,全都出了意外——我不该拉她们手的。”

“意外?”

桃宫美树一慌,连忙解释道:“楼层不高,只是骨折和挫伤,我……我没有害死过人,请相信我!”

吉原直人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了,“那只是……那是巧合吧?”

桃宫美树抱住膝头,神情有些怅然道:“要是巧合就好了……类似的事情还有很多。我爸爸是职业经理人,有一次他滑倒了我不小心扶了他一下,结果那天有一个重要的决策会议,而我爸爸做出的决策害公司出现了重大亏损,公司十年心血毁于一旦,他无法接受这一点,离开家不知道去哪里了。后来,秀枝酱……就是我妹妹升学考试成绩也不理想,只被短大录取了,她平时成绩挺好的。她怪我出门时蹭了她一下,原本她就因为爸爸的事很讨厌我了……前天夜里我到这儿哭就是因为在家里被秀枝酱骂了,她怪我传染了她坏运气,让她诸事不顺,我心里很难受,就……”

桃宫美树越说声音越低,几乎回到了刚遇到吉原直人时那种消沉状态,渐渐只是嘴巴动,连声音都没有了。

吉原直人嚼着面包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这可怜的,不,倒霉的少女——运气这东西,你信它就有,怎么安慰啊?空口白话说那是封建迷信么?

不过这也倒霉到离谱了吧?肯定是一系列巧合!

两人之间寂静了好长时间,桃宫美树猛然醒过神来,摇摇晃晃想站起来,嘴里说道:“啊,我得走了,万一不小心碰到你就不好了,吉原先生。”

吉原直人挑了挑眉,少女,我不久前刚把你背回来……但看着眼前这位秀丽少女表情中那份淡淡不舍——她有这种遭遇,有这种错觉,又这么善良,那大概很担心害了别人,想来会尽量避开周围的人,偶尔遇到了自己这种没心没肺的,应该是很想多说几句话吧?

自己走南闯北这些年了,这种人还是第一次见!有些可怜人,唉,相识就是有缘!

他双手虚按了一下,柔声笑道:“别急,先坐下,桃宫小姐!”

桃宫美树一愣,不知道他想干什么,想了想便缓缓歪着身子又坐下了——屁股还是疼啊!

吉原直人放缓了语气说道:“桃宫小姐,我们相识算是缘份,又厚着脸皮吃了你几餐饭,真是惭愧啊惭愧……要是不嫌弃,大家能不能交个朋友?”

“朋友?”桃宫美树更愣了,片刻后反应过来,连连摇手:“不行不行,会害了你的,吉原先生!”

吉原直人咂巴了下嘴,好几天没刷牙了不太舒服,想用手指抠抠又不太雅观。

他笑着说道:“这么说吧,桃宫小姐……我活了这么大了,还真没试过运气好坏。你说会传染坏运气,我想试试!”

“但……”

吉原直人伸手止住她的话,认真了几分,正坐坦言道:“桃宫小姐,我不信命也不信运气,但好多人说我命硬得很,该死都死不了……你人不错,我觉得你不该倒霉,不过这事我说了也不算,但别人不该指责你传染霉运,你也不该信你会传染霉运!大家有缘,我吃了你的饭一时也拿不出报酬,那我就帮你试试是不是真会传染——不要担心,我是出了名的烂命一条!”

说完后,吉原直人注视着桃宫美树,笑问:“你意下如何?”

昏暗的灯光下,胡子拉碴的男子目光明亮,气势逼人,而另一端单薄少女脸色发白贴墙而坐,瑟瑟发抖!

第二十三章 朋友来握手

桃宫美树看着吉原直人,但见他目光炯炯,眨也不眨地望着自己,眼中是鼓励是期盼是毫不畏惧——这目光直让桃宫美树心肝齐颤。

她犹豫了,霉运开始之后、流言传播之后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说,那话儿掷地有声砰然作响,让她忍不住怦然心动,真想一口答应,但……这是个好人,难道真要害了他吗?

要拒绝的话,为什么又说不出口?

桃宫美树目光涣散,喃喃道:“这样真的好吗?”

吉原直人笑着说:“没什么不好的,交朋友又不是结婚,你怕什么?别人怎么说你传染坏运气的?”

桃宫美树不自然地说道:“都说和我肢体接触就会传染坏运气,今晚吉原先生背了我就很危险了,要不然明天去神社驱驱邪吧?秀枝酱也说过和我在一起久了,运气也会慢慢变差……她的运气就越来越不好了。”

“肢体接触吗?”吉原直人挠了挠头,这……搞得比爱滋还夸张,无力吐槽了!

他伸出了一只手,笑道:“朋友,握个手呗!”

桃宫美树惊讶的看着伸到她面前的大手,愣了一会儿,连声叫道:“不,不行的!”

吉原直人只是微笑着望着她,手一直没有收回去。

桃宫美树身子向后缩着,摇着头喃喃道:“不行的,不行的……不要这样,吉原先生,不要这样,吉原先生……”

她的声音一声比一声低,一声比一声软——门外有人要是听了,八成以为吉原直人在强迫少女,少女抵抗不了半推半就了。

只是吉原直人目光明亮而且坚定,毫无退缩之意,看样子能将手伸到天荒地老,终于在喃喃着反对了许久后,桃宫美树在这目光的压力下屈服了,委委屈屈伸出了一只小手,颤抖只想用指尖轻触一下交差——那感觉和拆地雷一样。

但吉原直人一把握住了,用力摇着,咧着个大嘴哈哈大笑:“朋友你好!”

桃宫美树拼命想抽回手,但抽不动,声音都带上点哭腔了:“吉原先生,这样真的危险,请快松手,拜托了!”

吉原直人不为所动,硬是摇了一会儿,奇怪道:“没感觉……多久能传完?”

桃宫美树连声道:“够久了,吉原先生,请放开我吧!”

吉原直人也觉得差不多了,再久就有占便宜的嫌疑了。他松了手,冲桃宫美树笑了笑,又摸起一个面包塞进了嘴里。

桃宫美树紧贴着墙,真是恨不能钻进去,收回了手后轻轻抚摸着,又恼又担心地说:“您太鲁莽了,吉原先生……真会出事的。”

吉原直人呵呵直笑:“出了事再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天还能塌下来啊!”

桃宫美树这几年遭遇“悲惨”,心理阴影浓厚无比——她觉得吉原直人完全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单纯的积极乐观,顿时有些后悔不该来送饭,来了也该马上离开,结果自己贪恋聊天的感觉,贪恋人与人之间的“温度”,结果又害了一个!

她在那儿自怨自哀,听吉原直人说道:“对了,叫我吉原就行了,我虽然比你年长,但也没大过一轮,不算差着辈儿,不用总用敬语。”

桃宫美树怔了一下,觉得吉原直人还是年长她挺多的——吉原直人胡子拉碴的看起来老了不少,而她才二十出头年轻秀丽不显年纪——不用敬语似乎不太好,但两个人好像又是友人了,不用敬语好像也说得过去,迟疑了一下轻声答应:“嗨,吉原君,那请叫我桃宫就好了。”

吉原直人从善如流,笑道:“好的,桃宫!你已经饱了吗,怎么不吃了?”

“饱了……”担心就担心饱了。

“真饱了?”吉原直人想笑,桃宫美树的担忧就明晃晃写在脸上,想看不到都难——对于什么狗屁霉运厄运传染他是嗤之以鼻的。

什么年代了,还这么神神叨叨的,桃宫美树这是病,心理病,还病得不轻,得治!这女孩子心善人好,顺手帮她一把也不无不可——只要接下来几天自己依旧活蹦乱跳,那她所谓的厄运传染便不攻自破了,她也该相信以前基本都是些巧合了。

当然就是些巧合,不然还能有什么解释?巧合被人扭曲,最初可能就是无心的玩笑,结果三传两传,渐渐演变成了恶意流言,最后连她自己都信了,真是可悲!

现在只要自己活蹦乱跳就能帮人一把,结个善缘,感觉挺好的!反正就算没有桃宫美树自己依旧要活蹦乱跳的,难道不遇到她便要突然半死不活了?做着自己的事就能帮她治了病抵了饭钱,谁能说不好呢?

桃宫美树揉了一下肚子,想了想默默拿起三明治继续吃——对友人还是要坦诚相待的,自己也没吃多少,说饱就太过份了。

但她嘴巴动,心思却不在食物上,脸上满是担忧的关注着吉原直人,似乎担心突然天降陨石就把他给砸死了。

吉原直人将食物基本一扫而空后,她还在那儿舔那块三明治。三明治若是生而有知,也算死得其所、死得心甘情愿了。

被年轻女孩子活活舔死,多少男儿梦寐以求的死法。

吉原直人看了一眼桃宫美树还在那儿恍恍惚惚,摇了摇头也不管她——事实会证明一切的!

他继续去摆弄他那一堆零件了。

桃宫美树目光就没离开过他,见他拼了一会儿零件,又用碎布塑料搓了一根指头粗细的绳子蘸上了打火机里的火油点上了,拿着一个铁皮弯成的“小碗”企图熔化一块锡片。

她忍不住问道:“吉原……吉原君,你这是要干什么?”

吉原直人头也没抬,专心致志调整火力,随口道:“帮人做个小东西,明天要用的。”

“我有酒精灯和坩埚,要拿给你吗?”

“哦?那太好了!”吉原直人笑问:“你怎么会有那东西?”酒精灯坩埚不是生活日用品吧!

桃宫美树郁闷地说:“我常常需要贴膏药,有些膏药需要烘烤,我就买了一个放在家里。”

吉原直人顿时释然了,眼前这位少女擅长摔跟头,第一次见面就差点摔断脖子不说,临走还表演了平地趴,今天还模仿了仰天小蛤蟆,有这风格那膏药就是日常用品了,有酒精灯之类的很正常。

桃宫美树掏出了一串钥匙递给他:“就在客厅地上的药箱里,我现在走路不方便,麻烦吉原君自己拿一下吧。”

吉原直人倒吸了一口凉气,这数面之缘,三餐之情,聊了一次,为友片刻就将家里的钥匙给自己了?这是信任还是单纯呢?

不过他对桃宫美树也没坏心,坦然接过钥匙溜达着便去了。

开门进了屋,环视了一圈,发现这屋子格局和星野菜菜家不同,大概这公寓楼两头是大户型的,中间两间是小户型的。

他找到了药箱,翻开忍不住赞叹了一声——这药齐全啊,送到药店摆个专柜都够了。他浏览了一遍,拿了东西便又回去了。

桃宫美树一个人也挺孤单的,吃完了将东西都收拾进了篮子后宁愿看吉原直人在那儿忙碌也不想走,一直待到很晚了才恋恋不舍地离去。

还是老样子,她离去不久又来了,给吉原直人送来了一把水壶、一个杯子,好像是怕他夜里渴没水喝。

忙碌的一夜转眼便过去了,第二天一早,吉原直人做完了晨运等了片刻,便见到星野菜菜依旧是那副逃荒的样子出了公寓楼。

这次星野菜菜长了心眼了,走了没多久就发现了吉原直人,步子微微迟疑后冲他翻了个大白眼,然后闷头继续向着学校走去。

吉原直人原本就是随意跟着,行踪暴露后干脆追了上去,笑问道:“考虑的怎么样了,拿定了主意没?”

星野菜菜眼睛有些发肿,明显昨夜没睡好,闷闷地说:“现在二之宫家罪不至死,害他们我做不到!”

吉原直人心中有些不满,但看在上杉香的面子上也没说什么——有好办法解决问题却不用,顾忌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太迂腐了!

他询问道:“那你准备怎么办?”

第二十四章 尊重

星野菜菜小脸上浮现出茫然之色,是啊,该怎么办呢?她苦恼了一夜都没出完美的解决办法,这一时半会儿的更不可能了。

她低声说道:“我会坚持我的信念——这件事我没错,我不道歉!如果学校处罚我,我会接受,但等将来我长大了,我会找二之宫家和学校讨回公道!”

说到这儿,她犹豫起来,半晌后慢慢说道:“要是二之宫家报复我……他们要是打我我就先忍一忍,还是等我长大再说!他们要是想告妈妈或用不法手段,我也告他们!他们这么坏又有钱,肯定没少干不法的事,偷税漏税、贿赂政府官员、不正当竞争之类的肯定有!我会搜集证据交给检查机关,也用法律来对付他们!”

说到后面,她语气坚定起来,望着吉原直人说道:“我不会用你的办法,至少现在不会用!他们是很坏,但他们不应该为还没有发生的行为负责任!妈妈要在的话,她也会同意我的看法,你也不准害人,妈妈是拜托你来照顾我,不是拜托你来当杀手的!再说,万一他们没想过这些事呢,一切都是我们的臆测!万一他们是好人呢?”

吉原直人默然不语,他又不是天性嗜杀,二之宫家是扁是圆是死是活关他鸟事,主要是在于他不能让星野菜菜出事!如果这件事星野菜菜肯委曲求全放低了姿态来个土下座什么的——不就是丢点脸吗?那又没什么——再让钱包出点血完全可以大事化小,大家和平快乐生活在一起,但她不肯!

她人小,但骨子里骄傲,而且遇到困难、压力能坚持自己的信念不动摇,意志力坚强,这很了不起,一点也不像十三岁!

她不肯低头,那最简单最没有后患的方法就是让二之宫一家消失了——从目前的情报来看,那家人不是良善人家,千防万防万一有个疏漏,星野菜菜被抽冷子来一下,那怎么办?

等上杉香回来,自己告诉她:抱歉,令爱出事了,不过我已经将凶手告上法庭了!一定讨回公道!

上杉香不用和自己玩命,只要冷冷问一句“你就是这么回报我当年的帮助吗?”,那羞愧之下,自己除了抹脖子好像也没别的选择了。

直接杀了是最好的处理方法,暴力是不能解决问题,但可以催毁问题嘛。既然不愿意委曲求全,那就直接做绝了,这才是最省心的做法!

只是……

星野菜菜不肯先下手为强,有些迂腐,但你也不能说她完全错了!每个人都有坚持的东西,没必要太计较。

想了片刻,吉原直人叹道:“行吧,我听你的!”退学的话也不是不能接受,打官司的话自己就帮着找证据,不行就栽点赃,但要是二之宫家想行凶,想必倔驴也不会迂腐到任人宰割的地步……在现实面前,再动手想必她也没话说,就是这段时间要多受点累护着她了。

星野菜菜看着吉原直人的脸,下意识地想分辩了一下话的真假,但很快放弃了。

这家伙一直说实话,没必要每次都分析他的表情。

这会她心里有些感动,吉原直人从头到尾都没有强迫过她,就算受了她母亲的拜托也没有蛮横无礼的干涉她的言行,一直都是好言好语商量着来,甚至都有些低声下气了,连她都有些替他不值了!

她见惯了那些浅薄无知的人总以为自己站在真理一边,别人不听他的就觉得对方十恶不赦,感觉对方狼心狗肺!

吉原直人也没有打着为了她好的旗号就擅自替她做决定,甚至自作主张行动——你为什么不高兴?我是为了你好啊,你该感谢啊!你是不是人啊?

他没有那样做,更没有那么说!

这一切,都让她感受到了莫大的尊重!

他没提过尊重这个词,但他的行为诠释了该怎么样尊重一个人!该怎么样尊重一个处在弱势地位的未成年人!

她心有所感,内心颇为复杂,想了想便向着吉原直人鞠了一躬,认真说道:“谢谢你为了我花了这么多心思,我以后会报答你的!”这是她第一次对吉原直人施正礼,也是第一次对吉原直人表示感谢。

星野菜菜擅长肚子里面绕圈圈,吉原直人根本不明白她这是演得哪一出,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在心里揣摩了片刻,不知道她是不是在说反话——这报答不是报复的意思吧?自己太烦了?

揣摩了片刻无果,“我没指望你报答我!”吉原直人笑着说:“别提这些不开心的事了,看……”他说着话,手一晃,凭空拿出一根项链挂在指尖摇摆,映着朝阳泛着毫光。

星野菜菜奇怪地看着项链,链子银光闪闪,圆盘状的坠子小巧可爱但缠绕镶嵌着复杂的花纹,隐约能分辩出是她姓名的拉丁文花体字缠在了一起。

她一看便很喜欢,连日来的郁闷都被瞬间冲淡了。

她眼睛亮亮的,忍着心喜偷眼观察吉原直人的面部表情,习惯成自然地分辩着他的真实意图,嘴上问着废话:“这是……给我的吗?”

写着自己名字,肯定是给自己的,但为什么要送礼物给自己?

吉原直人笑着点头。星野菜菜这孩子很挑剔,一个土豆都能叨叨半天,他怕做丑了她随手就丢了,花了大半夜融了金属拉了丝连镶带缠弄得漂亮无比——做这玩意没什么难的,就是一个耐心问题。

星野菜菜没看出吉原直人有什么不轨企图,而她对这种银光闪闪的漂亮物件又缺乏抗性——这真是很像游戏里的项链,甚至工艺更好,看起来更神秘,要是买的话肯定不便宜。

她虽然有点疑心,但忍了两忍,还是伸手拿了过来细细摩挲,感觉触手冰润更是喜欢。一双狐狸眼忍不住弯了弯,开心问道:“是银的吗?”

吉原直人哑然,半晌后无奈道:“不是,就是铝、铁、锡之类的普通金属。”

星野菜菜微微失望,便宜货啊,可惜了这么好的手工!不过也不错,反正是白捡的。

她又高兴起来,露出了一脸灿烂笑容将坠子拿到眼前细看,发现坠子中心可以整个儿按下去,疑道:“这有什么用?”

吉原直人翻手拿出一个丑陋的小盒子,笑道:“你遇到危险就按一下,我会马上赶到。”

星野菜菜一试,果然吉原直人手中的盒子“嗡嗡”响了起来。

吉原直人嘱咐她道:“这东西信号最远距离也就几百米,我不会离你太远,但你也注意一下不要瞎跑,明白了吗?”

星野菜菜撇了撇嘴,好弱的发射装置,好小的覆盖面积,但她生性谨慎,也知道现在是非常时刻——万一真被二之宫家雇人收拾了那就亏大了!

虽说二之宫家不一定会疯狂到那种程度,但总是要有备无患的。

她斜眼打量着吉原直人,看他块头大大的,就算用来挡刀看那血量也能撑不少时间,真是当T的不二人选,她便笑眯眯地弯腰施礼:“我记住了,又让你费心了!”

她手里把玩着坠子,心想:这家伙虽然是看在妈妈的面子上,但对自己还真是不错,性格温顺挺尊重人……但他行事又太偏激,身份也不明不白的,以前还给犯罪分子打工,那他该算好人还是坏人呢?

她这么想着进了校门,走了几步回头望去,只见吉原直人傻乎乎站在校门口东张西望了片刻后,选了一个方向溜达着走了。

她有些好奇吉原直人会怎么打发她上课的这大半天时间,想了想没有头绪,便打算明天给他带些书,或者将掌机借给他。

她将项链套到脖子上,又将挂坠顺进了校服里,心里还在琢磨:如果一个“犯罪分子”对我很好,但对其他人很坏,那我该怎么对待他呢?这妈妈也没教过啊,头疼!

她低叹了口气,自己还是不够成熟啊!

“星野同学!”星野菜菜正在那儿摇头晃尾巴想心事,突然听到有人叫她,抬头一瞧,却是训导室的教师铃木诚,她顿时面色一僵。

她平日里是颇为尊师重道的,虽然她天姿聪慧,但上杉香让她按部就班读书多和同龄人相处,她也就乖乖听话,上课时老师教的东西早就会了,她也从不捣蛋,更不会刁难老师取乐。

但眼前这位训导室的教师她尊重不起来,感觉他没有分清黑白的能力,没有承担起为学生们竖立正直榜样的责任。

她只是微微欠了欠身算是尽了礼仪,问道:“铃木老师,找我有事吗?”

铃木诚看着星野菜菜这不冷不热的样儿也是心头不快。他教体育,同时也负责训导室的工作,平时和校园风纪委员会沟通共同处罚那些违反了校规的学生。

但现在这件事真不太好处理——星野菜菜不肯低头认错,他又联系不上她的家长,而二之宫家催逼又紧,威胁学校要是不能妥善处理女儿的受伤事件,就要把学校也一起告上法庭!

学校的理事长也觉得棘手,不肯出头担责任,就硬是命令他让各方面都满意地解决此事!

铃木觉得要是搞砸了,他很有可能被理事长丢出来当替罪羔羊来平息各方面的怒火!

事情经过他早打问清楚了,星野菜菜当时的反应情有可原,但那又怎么样?星野菜菜找不到人作证,而二之宫山美那边有半打证人证明星野菜菜无故伤人。

而且这星野菜菜也不识趣,这社会有时候弱者就该委屈一下,一味硬抗让大家都不痛快又能有什么好处?而且整天板着一张脸,不冷不热的给谁看呢?真以为学校欠她的?!

他清了清嗓子说道:“星野同学,学校组织见面调解会的事情,你通知你母亲了吗?”

星野菜菜面无表情地说:“我妈妈出远门了!”

铃木诚皱着眉头道:“你就没有别的亲人可以出席见面会吗?”

“没有,只能等我妈妈回来……一个月左右!”

铃木诚叹了口气:“星野同学,你这样让学校很为难!二之宫同学的家长原本打算直接起诉你及你的监护人的,是学校做了工作才会有这次见面会,你要懂得珍惜,不然下午放课后就举行见面会吧,到时你好好认个错,拿出该有的姿态来,他们也许就不会计较了。”

星野菜菜冷冷道:“拿出该有的姿态来?是要我给二之宫山美下跪道歉吗?”

铃木嘿然一笑没作声,默认了。

星野菜菜仰着小脸看了他的表情片刻,幸灾乐祸+不耐烦,她心中厌恶,慢慢问道:“我妈妈临走前将我托付给了一个朋友,他可以代替我妈妈出席见面会吗?”

第二十五章 见面会

吉原直人正在公园和一个老头下将棋(东瀛象棋),顺便赢人家的烟抽。他嘴里勾引着老头和他天南地北的瞎聊,分散着老头的注意力,心里面盘算着怎么偷了对方的角马。正憋着使坏呢,突然之间兜里的报警器响了,他抬头一笑说了声“老哥这局算你赢了”,随后拔腿就跑。

老头在后面目瞪口呆——下了半天他就赢了这一把,而那混蛋小子连烟都没给就跑了。

吉原直人窜到了学园门口,只见星野菜菜正在校门口东张西望。他慢慢放缓步子,笑问道:“叫我干什么?”

星野菜菜将坠子又塞回了校服里,带着些怨气说道:“学校逼着要开见面调解会,你……”她老娘不在,孤身赴约就是被围攻的下场,感觉心里很虚!想来想去能依靠的只有吉原直人这个有点危险的家伙了,但她又拉不下面子来求人。

吉原直人也不逗她,笑道:“现在吗?那走吧!”

星野菜菜对他的知情识趣相当满意,离他近了些以示亲近,嘴里嘱咐道:“到时我们随机应变,但底线不能动摇,要是……”她说了一半嗅了嗅,改口问道:“你多久没洗澡了,身上烟臭味好重。”

吉原直人闻了闻袖子,奇道:“有味道吗?”抽烟的人多半闻不到自己身上的烟味,他也一样。

“算了算了,现在没空管这些了,走吧!”星野菜菜说着当先领着吉原直人往访客休息室去了。

两个人进了休息室发现二之宫家的早就到了,整齐坐在会议桌的一侧。

一个鼻子、耳朵上包着纱布的少女恨恨望着星野菜菜,但身子后倾又显得有些畏惧之意。这大概就是二之宫山美了。

二之宫山美左边坐着一个贵妇打扮的中年妇女,眼神中的怨毒清晰可见——更年期的大妈是很可怕的。

二之宫山美右边是个西装整齐的中年男人,有着东瀛名流特有的那种味道——头发整齐油亮的连苍蝇落脚都要考虑一下会不会滑倒,胡子剃得十分干净,衬衣雪白,领口一尘不染,手工西装大方合体,领带端端正正扎着。整个人看起来一丝不苟,微微低着头看起来有些谦卑,但眼中的那种“庶民,我在看你”的高傲劲儿却表明着他真正的心意。

东瀛人很擅长做表面工夫,十分有迷惑性。

会议桌头上坐着的铃木诚看到星野菜菜和吉原直人终于来了,也是长长出了口气——二之宫山美的母亲言语有些刻薄,只是相处了不到十分钟他就有些受不了了。

他连忙站起身来介绍道:“二之宫样、夫人,这位就是星野同学和她的……”

吉原直人正给星野菜菜拉椅子呢,闻声抬头笑道:“鄙人吉原直人,受星野母亲上杉博士地委托照顾她,算是她的临时监护人。”

二之宫全家冷冷打量着他,他就当没看到,体贴地安排星野菜菜坐好。

铃木诚点了点头就算是和吉原直人打过招呼了,这样有些失礼,但他现在确实没心情客套,只是尽义务泛泛介绍道:“我是这次见面调解会的校方代表铃木诚,这两位是二之宫同学的父母,二之宫集团的董事平幸样及其夫人绘子样。”

吉原直人和星野菜菜微微低头,说道:“你们好!”再讨厌对方,谈判桌上礼貌还是要讲的。

二之宫平幸低头还礼,而二之宫绘子和二之宫山美丝毫不动。

铃木诚干咳了一声开始主持见面会,“事情的经过相信你们双方都很清楚了,今天召开这个见面会,是希望本着以和为贵的思想化解矛盾,这也是学园理事长山本样的……”

他话没说完,二之宫绘子已经冷冷打断他的话叫道:“你在说什么?化解矛盾?学园说罪犯要当面道歉我们才来的!你们这是要反悔吗?”

铃木诚一愣,他言轻位卑,二之宫家一直是理事长负责联络的,见面会也是理事长求来的——理事长不想学园的名字出现在法庭上——双方怎么约定的,他还真不太清楚。

这会儿听到这话铃木诚不由自主望向星野菜菜,而星野菜菜小下巴一抬,双手环抱胸前慢吞吞说道:“罪犯,是指我吗?可笑!道歉?我可没答应过!我没做错事为什么要道歉!?”

二之宫绘子一指二之宫山美的脸,怒声道:“你没做错事?你看看你将我女儿咬成什么样子了!你是疯狗吗?”

星野菜菜瞧了一眼二之宫山美,嗤笑道:“她活该!你怎么不说她带着五六个人打我?”

吉原直人也瞧了瞧二之宫山美,长相原来就很普通,眼下眼角还有淤痕,包着鼻子包着一只耳朵,看着就更糟糕了——敢情星野菜菜当时不只咬了一口啊!

不过不说其它的,仅从视觉效果来看,这二之宫山美是挺惨的,再对比一下活蹦乱跳的星野菜菜,要是外人看起来还真是星野菜菜的错。

他在研究二之宫的伤有没有做假,而老女人和小女孩的争吵还在继续。

“打你?我女儿品学兼优为什么要打你?”二之宫绘子将一叠纸摔在会议桌上,冷声道:“这是在场人员的证词,你身为后辈挑衅前辈,先动手打伤了山美的眼睛又咬伤了她,已经构成了故意伤害,不道歉是不是想进少管所?是不是想赔到倾家荡产?!”

星野菜菜对着一个成年人的威胁也毫不畏惧,算得上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典型。她大叫道:“事情真相是什么大家心里明白!”

二之宫绘子敲着桌子上的证词又甩出了验伤报告之类的东西,不屑道:“这就是真相,到了法庭你就知道了!”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句吵得厉害,铃木诚在旁擦着汗劝道:“夫人,有话好好说,别气坏了身子……星野同学,你的礼貌呢?不准这样对长辈说话!”

但没人理他,他十分焦急,感觉矛盾更激化了,任务要砸。正拼命动着脑筋想着办法,突然听到一阵敲门声,连忙叫道:“请进!”

莫非是理事长来了?

门被拉开了一道小缝,露出了一张略带婴儿肥的圆脸,却是小月弥生。她通过门缝观察了片刻后,哆嗦着将门拉开,颤抖着说道:“铃木老师,我来给……”

她结结巴巴说着就看到吉原直人站起身来打断了她的话,“你们接着吵,啊不,是接着谈,我先失陪一下。”说完,吉原直人转身将小月弥生推了出去,接着反手拉上了门。

小月弥生没弄明白情况,有些呆呆地眨着眼。

吉原直人拉着她的手臂离门远了些,柔声问道:“小月同学,你是要来给星野作证吗?”

第二十六章 交待

小月弥生轻轻点了点头,说道:“是的,叔叔!我……我回去想了想,我觉得应该说明真相。”

“那你父母知道这件事吗……四个都知道吗?”

小月弥生迟疑了片刻,轻轻摇了摇头。

“那你说了,他们怪你怎么办?”

小月弥生小脸上浮现出茫然之色,一看就知道根本没想好。

吉原直人叹了口气,他是曾经想过哄着小月弥生来给星野菜菜作证的,但后来又觉得没必要将这老实孩子拖进浑水里,便算了。没想到她不知道抽了什么筋,自己又跑来了。

眼下更没必要了,依刚才看到的情景,二之宫山美的老娘是铁了心要指鹿为马了,小月弥生跑来作证除了拉仇恨那不会有任何作用。

人家有六份证词,六比一压倒性优势!

既然是毫无作用的事,那又何必做呢?

他揉着小月弥生的小脑袋,温和笑道:“谢谢你,小月同学,但现在不需要了。”

小月弥生有些惊讶:“事情……解决了吗?但我听女生们之间说话,都说星野同学这次大事不妙了!二之宫前辈家里很有钱,是二之宫财团的家族成员。大家都在说星野同学会被退学,还有人说会坐牢……我、我不能眼看着星野同学落到……”

吉原直人笑着手上加了把劲,直接将她的话揉断了,“传言不可信的,再说就算被退了学那换个地方读书也行,天下又不是只有这一间学校,至于坐牢……她想坐年龄也不够的。”

“啊,是这样吗?那……我不用作证了?”小月弥生说不清是轻松还是失望,有些呆呆的问道。

“是的,小月同学!你有这份心就很好了。”

“哦!那我、我……现在……”

吉原直人轻轻笑着说:“已经没事了,你什么也不用做……嗯,或者回去练习一下,过两天来找星野玩游戏。叔叔不太会玩,总是被嫌弃,你要是能来可是帮了大忙了。”

“啊,我也不太会。”

“所以抓紧练啊!”

“是这样吗?那我先回去好好练习……”

小月弥生一步三回头,虽然觉得事情哪里不太对,但偏偏一时又想不出来哪里不对……她迷迷糊糊就被吉原直人哄走了。

真是个老实疙瘩!

吉原直人摇了摇头,二之宫家他在星野菜菜上课时简单查过,可比小月弥生说得厉害多了,是东瀛医学界、医疗行业的一霸,虽然二之宫平幸不是家族核心成员,但能量也不能小觑。

眼下的事情就像是普通人家的孩子打伤了官二代+富二代,被整出翔来也正常——这种事都不算新闻了。

人家横跨政经两界,有关系有门路有时间有精力有人手,普通人家怎么斗得了,拖就能拖死了,更别提财团大多涉黑,买人把你活生生浇成水泥块种了荷花你也没处说理去——每年的失踪人口还少啊!

他拉开门又进了访客接待室,只见争辩已经发展到了对骂,二之宫绘子正指着星野菜菜的鼻子咆哮:“就算事情是你说的那样,你又凭什么咬伤山美?你当你是警察还是正义使者?谁给你的权利咬人?你再顶嘴我就把你送进牢里去,信不信我让你这辈子都有洗不干净的污点,让你这辈子连头都不敢抬一下!你满嘴歪理,毫无家教,你妈妈怎么教育你的……你妈妈大概和你一样吧,老母狗生出了你这只小疯狗吗?”

星野菜菜梗着脖子站在那里,她不怕归不怕,但吵架真不行,只是拼命大叫:“不准说我妈妈,你才是……你混蛋,你个大蠢猪!”

吉原直人扫了一眼二之宫平幸,只见他安安静静靠在椅背上,双手搭在胸前成尖塔状,即没有不耐烦也没有上前帮老婆骂星野菜菜的意思,只是任由老婆发泄怒火,比旁观者还像旁观者。

吉原直人上前一步将星野菜菜按下,笑着对二之宫绘子说道:“这位夫人,麻烦修点口德!你们有什么条件痛痛快快说了吧!”

二之宫绘子看了他一眼,怒骂道:“你是什么东西!?”她宝贝女儿被野孩子咬伤已经怒火冲天了,又给野孩子顶了半天嘴,已经接近爆炸状态了。

吉原直人摸了摸脑袋,这臭嘴巴,自己该不算东西吧……

他没接这个话头,再次问道:“你们想怎么样总要说出来,难道星野道歉就能结束这一切了?”

二之宫绘子怒火更大了,叫道:“那怎么可能!这对狗母女必须给山美下跪道歉,再把这疯狗的鼻子打断,进少管所待一年,最后赔偿山美的医药费和整容费用!”

原本她也不想二之宫家的名字出现在法庭上,媒体再起起哄容易让事情不可控,但又忍不了这口恶气,便接受了学校理事长的提议参加了调解见面会,想着能逼着野孩子自己跪下那是最理想了!

不过这会儿她气得更厉害了!

对自己从小到大都没舍得碰一个指头的女儿下手之后,还敢顶嘴?这个无知的东西必须付出代价!

自己的女儿从小就乖巧懂事,莫名其妙就被一个野孩子咬伤了,凭什么?女儿回来躲在家里哭了好几天,说是再也没脸见人了,再也不去学校了,这次要是不帮女儿出了这口恶气,二之宫家的颜面何在?自己在家族中的地位何在?随随便便一个人就可以羞辱二之宫家吗?

如果女儿可以随意就被一个野孩子欺辱,那老公和自己日复一日的奋斗还有什么意义?

她现在有些后悔答应了学园理事长的请求了,早知道就该立刻找人以牙还牙,以血还血,让这野孩子直接知道厉害!

她说完了条件又看了看吉原直人的衣着,厌恶道:“你们大概也没钱,但必须赔!赔的钱直接当面烧掉!”

她要让这帮穷鬼永远记住二之宫家的人是不能惹的!

吉原直人歪头看了她一会儿,笑了:“这暴发户的嘴脸……二之宫家发迹没多久吧?”

二之宫绘子一时语塞,接着更愤怒了,但吉原直人已经不理她了——这死八婆就不是能谈事的人!

他转头对二之宫幸平说道:“二之宫先生,能私下谈谈吗?”他说着话指了指旁边的吸烟室,“谈完之后,做个决定。”

“有什么话在这儿说就行!”二之宫幸平脸上的怒意刚刚隐去,看样子他对暴发户这词有点敏感。

吉原直人挑了挑眉,意味深长地笑了:“二之宫先生在担心什么吗?这是商谈期间,我还没那么不讲究在这个时候动粗,你完全不用多心。”

接着他当先向吸烟室走去,推开门再次邀请:“男人和男人之间的交谈,你敢来吗?”

二之宫幸平皱了下眉头,看了下妻女,起身进了吸烟室,回首冷笑着说:“对我动粗的代价十分高昂,你是付不起的……不过我有些厌倦这事拖着不解决了,有话你就说吧!”

“好!”吉原直人关上了门,请二之宫幸平坐到了沙发上。他掏出纸和烟盒,飞快卷了一支大喇叭递给二之宫幸平,客气道:“来一根吗?”

二之宫幸平皱眉看了一眼,掏出细雪茄示意道:“我有,谢谢。”

吉原直人收回来点上火吸了一口,吐出了一个大烟圈,遗憾道:“要戒烟一段时间了……”

二之宫幸平有些疑惑,但只是沉稳听着,没有问为什么。

吉原直人几口将烟抽到了头,随手掐灭了弹了弹指头上的黑灰,说道:“二之宫先生,咱们明人不说暗话,这事儿吧……星野处理的有毛病,但错她不占大头,法律怎么讲我说不好,但她占着理儿!令爱的伤势我看也不重,现在医学这么发达,做做微整形也不影响将来!要不,咱们以和为贵,各退一步,就这么算了吧?”

二之宫幸平这才点着了雪茄,喷着烟雾嗤笑道:“我女儿鼻子被咬伤了,你说算了就算了?我怎么对女儿交待?这是一个父亲的尊严问题,年轻人,你明白这一点吗?”

吉原直人抽了抽鼻子,点头同意:“这话有道理,换我我也要给孩子个交待……”他说着话,将拳头捏得“咔吧”直响,“既然你要个交待,那我就给你个交待!”

他话说完了,抬手就是一拳!

第二十七章 没良心的

二之宫幸平看到吉原直人出拳的动作,霍然起身,还没来得及惊讶就看到那拳头是重重打在了吉原直人自己的鼻子上。

一时之间,血花四溅,二之宫幸平甚至听到了一声脆响。

他惊讶的一时说不出话来,只见吉原直人将头缓缓摆正,伸手抹了一把鼻血,笑问道:“二之宫先生,这交待你觉得怎么样?”

二之宫幸平看着东抹一掌血、西擦半脸红的吉原直人,脸上有些阴晴不定——鼻子断了,这家伙自己打断了!

人对别人狠很容易,但对自己狠就很难了!反过来说,能对自己多狠,那对别人再狠个几倍也正常!

这不是个善茬!

他没说话,只听吉原直人嗡声嗡气的又说道:“令爱鼻子受伤了,我看你是比较心痛的,我完全理解,所以也请理解我一下,我不能允许星野受伤……她现在受我保护!所以做为她的临时监护人,就替她挨这一拳了。这交待,你满不满意?是以和为贵还是大家大干一场,给个准话吧!”

二之宫幸平面色阴晴不定,沉吟了半晌,问道:“你在哪个社团?你们组头和若头是哪位?”

吉原直人摆摆手说道:“不要误会,我不是东瀛黑帮出身。”

二之宫幸平疑惑的上下打量着吉原直人,心中隐隐不安。这个人自残不是因为畏惧想求饶——求饶的人不会有这种气势!这更像是在讲究某种传统。他给了交待,如果自己不接受,那也会有相应的传统行为……但是什么样的行为呢?

他是让人调查过星野菜菜的,知道她虽然有个学者母亲,但没什么名气也没什么影响力,家中更是人孤势单,便任由妻子为女儿出气,不过……调查资料中没提过这个男人。

他一时犹豫不决,看着浑身散发着血腥味的吉原直人总觉得背后有些发凉——东瀛人很相信气势这玩意!这会儿吉原直人满不在乎的笑着,任由鼻血淌着,但眼神却没有半点温度,冷冰冰像在看着尸体。

他一时拿不准,便摇头说道:“你不肯说实话,不说明身份,那根本无法商谈!”

他直接向门口走去,吉原直人伸手一拦甩出一串血珠,笑问:“我说没说实话和这件事无关,二之宫先生还没给个准话呢!”

二之宫幸平脸色有些发黑,冷笑道:“我要是不满意呢?”

吉原直人笑眯眯的:“那就没办法了,我尽最大努力寻求和平了。”

二之宫幸平皱眉看了吉原直人片刻,只见吉原直人的笑容也慢慢冷了下来——那笑容平静但令人毛骨悚然,那是一种白骨垫脚血海荡波之后,才能笑出的笑容,煞气逼人。

二之宫幸平久经商场,感觉敏锐,突然有不太好的预感——坚持追究,激怒了眼前这个男人恐怕会发生十分危险的事情!

他踌躇了半天,但吉原直人越来越冰冷的眼神和身上渐渐浓郁的血腥味让他心头越来越不适,只能尽量不输气势,眯着眼冷笑道:“好!好!后生可畏,了不起!”

吉原直人一挑眉,笑容不变:“那这交待……”

二之宫幸平整了整西服,选择了暂时相信一下直觉,忍着怒意尽量平静道:“年轻人,这交待我满意!”

吉原直人开了门,很客气地示意对方先走,嘴里笑道:“那以后大家和睦相处!”

两个人一前一后出了门,顿时接连响起了几声惊呼。星野菜菜更是惊叫了一声后勃然大怒,冲了过去将吉原直人护在身后,小手一伸想帮他擦血但忍住了,愤怒问道:“他打你了?!”

吉原直人伸手将她拎到一边,笑骂道:“不是你想的那样,男人之间谈话不淌点血怎么行,别大惊小怪的!”

然后他又转头问二之宫幸平:“这件事到此为止,不用再谈了吧?”

二之宫幸平觉得气势被完全压制了,只能默默点头。吉原直人一笑,推着星野菜菜嗡声嗡气地说:“走吧走吧!”

星野菜菜看吉原直人脸上还在往下滴血,也没心思在这儿久留了,反手将他推在前面往外走去,打算赶紧带他去看医生,只是临出门时回头环视了屋里的四个人——二之宫一家三口加一个铃木诚。

二之宫幸平神色有些阴沉,二之宫绘子得意中带着些不甘,二之宫山美正十分崇拜地望着她父亲,铃木诚有些木愣地看着天花板——星野菜菜神情严肃目光冰冷,看得十分认真,牢牢将这几个人的样子刻在了心里!

早晚有算帐的那一天,你们等着!

两个人走了,二之宫绘子有些不甘地问二之宫幸平:“老公,就这样算了?咬美酱的是那条疯狗,不给她教训的话,万一以后有人有样学样再欺负美酱怎么办……”

二之宫幸平竖起手掌示意二之宫绘子不用再说了,想了想还是解释了一句:“等查查那个……吉原吧,等查查那个吉原的底细再说!”

那家伙作风有些像传统的黑帮,很有地痞流氓的风格,这种人就像狗皮膏药一样难缠——所谓三尺之内,人尽敌国!被这种人抽冷子来一下就不妙了,自己家的人是金镶玉,对方只是烂瓦罐,互相碰不划算。

而且女儿还要上学还要交际,那家伙要是没底线专门盯着自己女儿,难道要给女儿二十四小时配保镖吗?

没想到会碰到这样一个人,这和预期中的不一样……那个男人不是简单之辈,那种毒蛇一样的气息不是装就能装出来的!

或者先下手为强?但那家伙气势很足,是个莽夫还是有恃无恐?

二之宫幸平正思考着,感觉到女儿软软的贴了过来,只听女儿敬意满满地说道:“父亲大人,谢谢您!”

二之宫幸平没解释那一拳并不是他打的,而是摸了摸女儿的头宠溺道:“以后要注意安全,不要再受伤了,山美。”

“嗨依!”

二之宫幸平转头,见妻子表情还是有些不甘,便厉声说道:“这事你不要管了,从现在开始由我来处理……你这段时间就负责带山美治伤,找最好的医生,绝不能留下疤痕。”

…………

出了门不远,吉原直人就将自己鼻子拧正了,血出的也少了。

星野菜菜关切地望着他,鼓励道:“再忍一忍,我们直接去医院。”她瞧着吉原直人流了好多血,看起来很吓人,她不太确定学校医务室里的校医老头能不能处理得了,所以打算直接去医院。

吉原直人摇摇头:“找个地方洗洗就行了,不用去医院……断过好几次了,不要紧的,个把月不能抽烟而已。”

星野菜菜不肯,但她拽不动吉原直人,被他拖着去了水管那儿,只好掏出纸巾帮他清理血迹。

纸换了一张又一张,看着血水星野菜菜怒火又上来了,咒骂道:“真是无耻的家伙,有事冲我来,为什么要打你!”

吉原直人洗着脸,随口应道:“我自己打的。”

“什么?”

“我是说鼻子是我自己打的。”

“自己打的?你是不是脑震荡了?在说什么疯话!你晕不晕,是不是想吐?”

吉原直人洗完了脸,将沾了血的夹克脱了下来当毛巾用了,笑骂道:“你这没良心的就不能盼我点好啊,这一拳我可是替你挨的!”

第二十八章 有鬼

星野菜菜想了想有些明白了,大怒道:“他们说要打断我鼻子,你就自己主动自残了?你怎么这么贱!你知道骨气是什么吗?为什么要向他们屈服!?”

吉原直人无奈道:“你别瞎联系!二之宫和小月弥生有冲突,你莫名其妙咬伤了二之宫,这事说起来你也有不对的地方——关你鸟事啊你去咬人家!你见义勇为是挺好的,但方法有问题,当时你去找老师不就没这些屁事了!你唯一不对的地方就是咬伤了人,不过现在我也受伤了,大家就扯平了……”

这种事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根本说不清。星野菜菜刚要张嘴反驳,吉原直人又笑道:“给了交待,更给了面子,也让他们明白你是受我保护的了,那他们要是再耍手段,那就是存心要挑衅我了,那我做了他们,送他们一家去地狱团聚,谁也不能说我不对!”

吉原直人是笑着说的,但星野菜菜却觉得心头一凉,不满叫道:“这和我们说好的不一样!”

吉原直人嘿嘿笑着说:“哪里不一样?你的事你拿主意,他们要是挑衅我,我的事当然就我来拿主意了!不过你放心,如果对方识趣的话,这事就算了了,谁又会多事去害他们?只是挨一拳就能解决我觉得挺赚的,至于面子嘛,那不值钱,不用管那个……”

接着来他的表情认真起来,扶住星野菜菜的肩膀柔声说道:“星野,挨了这一拳我们就算是仁至义尽了,接下来再有事……无论我们怎么反击,你都不该有心理负担!法律是个好东西,但不是所有时间都值得依赖,最重要的还是要自己保护自己——法律有用,但有用时多半晚了!”

顿了顿,他又说道:“我这一拳也是告诉他我不介意互相伤害,很多时候大家拥有互相伤害的能力才可以相安无事,慢慢你会懂的。”

星野菜菜沉默了许久,艰难道:“那他们真要是……我们就要……”

吉原直人肯定道:“该动手就别犹豫!我们已经尽了最大努力寻求和平了,如果和平不可得,那就打出和平来!”

吉原直人说完看到星野菜菜表情有些纠结,又笑道:“你要是实在解不了心结,那装不知道好了,东瀛人不就擅长说‘我不知道’吗?”

星野菜菜羞恼地瞪了他一眼,十分气愤,怒道:“我不会做那种事,如果需要我肯定会承担责任!”她只是愿意听妈妈的话,又不是胆小鬼!

吉原直人嘿嘿笑:“那就有锅一起背吧!”

星野菜菜感觉思绪有些乱了,恼怒的将纸巾团起来,踮着脚塞进吉原直人的鼻孔里,不忿道:“算了算了!看在你流了血的份上,这次不和你计较了!”

她觉得自己有些动摇了,似乎这家伙说得对——自己还是太年幼,见事不多,这家伙傻是傻了一点,但也许经历过类似的事情有经验。

而且这家伙很体贴,似乎有把这件事接过去的意思……但这样不好,明明是自己的事,为什么要让别人来承担?

她脑子乱,手拿着纸团乱捅,吉原直人鼻子被塞得很痛,他不满叫道:“你要杀了我吗?”

星野菜菜狐狸眼儿斜着,“现在知道疼啦?”

两个人斗着嘴止了血出了校门,刚走不远,吉原直人脚步一顿,星野菜菜一惊,关切问道:“是不是头晕了?书上说人失血超过……”

“不是,不用科普了!我好像踩到狗屎了!”吉原直人抬脚看了看,好大一滩——他鼻子受伤泛酸,有点儿泪眼,结果没看清路一脚踩上了。

星野菜菜身子晃了晃似乎想躲开,但吉原直人刚为她流过血,她没好意思,只好忍着厌恶指挥他赶紧去路边蹭一蹭鞋底,嘴里抱怨道:“晦气,踩什么不好踩狗屎。”

吉原直人哈哈大笑:“你不懂,这是吉兆,汉语里有个词叫狗屎运!你年纪小,不懂的事太多!”

星野菜菜暗地里撇了撇嘴,这傻狗就会傻乐,八成失血过多脑部缺氧了!

吉原直人不肯去医院,但星野菜菜终归是不放心——她良心还是有的,无论怎么说吉原直人是为她淌了这一地的血!

她渐渐觉得人大概是分多面性的,吉原直人就算是个犯罪分子有恶的一面,但对自己那还是真心实意的,胜过除了妈妈以外的所有人。

他对别人来说可能是坏人,对自己来说是好人……

她强押着吉原直人去了药店。这次她不抠了,仔细挑选了半天找到了合适的药物,痛快付钱后用胶布帮吉原直人固定好了鼻子并上了药,还买了点吸入型的外伤药带走。

忙完了这一切天都快黑了——今天阴天——星野菜菜陪在吉原直人身边,有些怕他失血过多晕在路上了,便好心说道:“我送你回酒店,你住哪里?”

吉原直人答道:“我住在你家旁边的楼梯间里。”

“楼梯间?”星野菜菜惊讶道:“你没住酒店吗?”

吉原直人掏出钱包给她看,“我来得急,没带多少钱,又怕用假身份取钱被人查到真身份了,所以只好在楼梯间里凑合了。”

星野菜菜有些无语,将手伸进书包里攥着钱包,犹豫着是不是掏钱给这家伙住酒店,但……好贵的!

她迟疑着问道:“你是不是一时走不了?”

吉原直人想了想,叹道:“是的,二之宫家的反应不确定,你又不愿意先下手为强,那就只能再观察观察了,搞不好我要等到你母亲回来。”

星野菜菜皱了皱眉,住那么久啊,那是一大笔钱……把这家伙塞到胶囊旅馆去好像不太好!

吉原直人注意到了她的为难,好心道:“没事的,我哪里都能睡。”

星野菜菜狠了狠心,狐狸眼一闭说道:“不行的,要不然……你睡在客厅里吧!”说完后她警惕起来,“你别动什么歪脑筋,而且借宿要服从我的管理。”

“你不用勉强。”

星野菜菜现在对吉原直人有几分信任了,再看看他鼻子上的三道胶布,终究是心软了:“不勉强,招待客人嘛!”

两个人说着话,天色更昏暗了,而且渐渐开始起风了。星野菜菜抬头看了看天,皱眉道:“好像要下雨了,快点走吧!”

吉原直人也瞧了瞧,笑道:“不急,大概夜里才会下。”

两个人一路回了住宅区,星野菜菜低着头走路,心中有些懊悔——让这家伙住到家里来到底好不好呢?他应该不会起坏心,但自己也没和除了妈妈以外的人一起住过,能不能习惯呢?而且一起住的话,万一他看到了自己的耳朵要是嘲笑自己怎么办?

她正在纠结,突然听到一声“吉原君”,她惊讶抬头望去,只见昏暗光线中有一个模模糊糊的白影向着这边“飘”来,接着那白影又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biu的一声就不见了,还有“当啷当啷”的音效伴奏!

她顿时大惊失色,惊叫道:“有鬼!”

第二十九章 环儿

这会儿正是黄昏时刻,白昼和夜晚的交界线,是生和死的间隔时段——传说中鬼物就是这个时间出现的。

原来传说是真的啊!

星野菜菜正在惊疑不定间,只觉身子一轻已经被吉原直人拎着领子向前奔去,同时耳中听着吉原直人地骂声:“鬼个屁啊,她掉进下水道里去了!”

她被吉原直人拎到了“鬼物”消失的地方,果然有一个下水道井盖,只是严丝合缝,完全不像有人掉进去过。

她疑惑问道:“这怎么可能掉进去?”

吉原直人没答话,他将井盖抠出来,然后直接跳了下去,下落一小段距离就用双手双脚撑一下墙壁。星野菜菜也探头向里看去,发现井底隐约好像是有个白影,只是没有半点动静。

这是线路管道维护井,够宽够大也没污水,吉原直人很快便落到了井底,一瞧果然是倒霉蛋桃宫美树,又试了试呼吸正常大概内腑没有伤害,移动应该没问题,便夹着她双腿一手撑着墙一窜一窜上来了。

这串动作有些耗力,吉原直人头上也微微冒汗,顾不上擦一下赶紧详细检查桃宫美树的情况。

星野菜菜也认出来了,轻叫道:“是八零一桃宫家的孩子。”

吉原直人检查了一会儿放了心——桃宫美树说倒霉那是真倒霉,说幸运也该说真幸运!说倒霉是因为一般人掉不进去的地方她能掉进去;说幸运是因为一般人能摔断腿的地方,她大概也就是挫伤。

放心之下他轻掐着桃宫美树的人中,同时笑着对星野菜菜说道:“是桃宫美树,你们是邻居,怎么也得叫个姐姐吧?”

星野菜菜皱眉道:“她不喜欢我,我以前和她打招呼她都很冷淡,在电梯里遇到了都躲在角落里——这个人不好相处。”

吉原直人忍不住想笑,你也有脸说别人不好相处?

他替桃宫美树正名道:“她那是好心不想害你。”

星野菜菜奇怪:“什么意思?”

她刚问完桃宫美树就呻吟了一声醒了过来。

吉原直人赶紧问道:“哪里觉得疼?”

桃宫美树动弹了一下,接着眉头紧皱轻叫了一声:“腿!”疼痛让她清醒了几分,望着吉原直人迷迷糊糊问道:“坏运气发作了吗,吉原君?你的鼻子……”

她眼神挺好的,远远就看到目前唯一的朋友吉原直人迎面而来,刚高兴了一下下接着就发现了他脸上贴着胶布,当时就心中一慌,以为厄运果真传染给他,将他害了,唯一的朋友也要没了!

她惊叫了一声就往这边跑,跑着跑着脚下一空天旋地转了一下就什么都不知道了——那管线维护井井盖不知道为什么翘起了一个边,她一脚把井盖踩翻了人下去了,井盖打了个转倒是又盖严实了。

要不是吉原直人眼神也好,那真不知道她要在井里待多久!

吉原直人看她还有闲心关心自己鼻子,咂巴了一下嘴忍不住心里吐槽:少女,先关心你自己吧,你好像伤得比我重!

他有些无奈的对桃宫美树说道:“我鼻子没事,我再给你检查一下腿,疼就说出来……”

这会儿也不是避嫌的时候了,他细细将桃宫美树的腿摸了一遍。桃宫美树开始还强忍着,片刻后脸色越来越白,忍不住呻吟:“好疼,我的腿好疼……”

同时也有些恐惧,自己不会倒霉到摔残疾了吧?

“疼是好事,没知觉才要命,放心了,骨头没断,应该就是怆着腿了……不过还是去医院检查一下吧!”吉原直人说着胡话安慰她,而星野菜菜已经开始拔打电话叫救护车了。

吉原直人还是没能免除去医院的命运,救护车很快来了,原本只能一个人陪同的,但把半身血迹的吉原直人也当成了伤者一起拉走了,星野菜菜随车陪着他们。

到了医院经检查,吉原直人判断没错,桃宫美树只是挫伤外加扭了腰,不过还是上了夹板要养着,大概要有十天半个月不能自己行动,两三个月不能剧烈运动。

医院床位紧张,桃宫美树也不是大伤,于是医生便建议她回家去躺着好了,自行换药,过个两周再来医院拆夹板复查即可。

于是星野菜菜忍痛叫了出租车,将吉原直人和桃宫美树又拉了回来。

桃宫美树只要不动弹腿就不太疼,第二次被吉原直人背着往家里走,心中十分不好意思,向着吉原直人道谢,又冲星野菜菜感激地笑着说道:“星野小姐,救护车,啊,还有出租车费用是多少,我一会儿拿给你。”她有意外伤害保障险,看医生治疗的费用走帐了,但救护车出诊的费用还是要付的。

星野菜菜长长松了一口气,客气道:“不着急不着急的……”客气完了没忍住,又说道:“一共八千五百日元,明天给我就行了。”

桃宫美树连声答应。

两个人将桃宫美树送到家门口,星野菜菜接过了钥匙开了门,一进门便看到屋里乱糟糟的像是遭了贼一般。

她正奇怪着呢,吉原直人也背着桃宫美树进来了。桃宫美树小小惊呼了一声,又紧张唤道:“秀枝酱!?”

闻声内室走出了一个女孩。这女孩皮肤黝黑,描着黑浓的眼线,涂着紫色的眼影,染了一头金毛,穿着短皮上衣和皮裙,露着一截细腰和泛着亮光的大腿,肚脐眼上还挂着个环儿。

眉眼和桃宫美树有七八分相像,只是鼻子上也挂着环,下唇左右也挂着环儿,耳朵上亦是挂着两个大大的环儿。

吉原直人挑了挑眉,他认得这是标准的一零三辣妹妆,在那些新新人类中挺流行的,皮肤发黑也不是天生的,而是花大价钱在美容院硬晒出来的,只是他欣赏不来——这样子挺像妖怪的!

而且他也不明白这女孩是有多爱戴环儿,耳朵鼻子嘴巴肚脐上穿那么多眼不疼么?

他在那儿腹诽,桃宫美树趴在他肩头迟疑着问道:“秀枝酱,你在做什么?家里这是怎么了?”

桃宫秀枝表情有些阴冷,也不管为什么桃宫美树被人背着,径直问道:“爸爸留下的存折呢?”

第三十章 普普通通就好

桃宫美树困惑道:“秀枝酱,你要爸爸的存折干什么?”

桃宫秀枝冷冷说道:“我要用钱,把存折拿给我!”她翻了半天了,结果没找到,心里十分火大。

桃宫美树有些迟疑地说道:“那是家里准备的应急钱,如果没有特别的事……”

桃宫秀枝打断她的话冷声道:“我现在就有急事,还是……你是想独吞?那是爸爸留下的钱,至少应该有我一半!”

吉原直人眉头皱了一下,心中有些不喜:你爹还没死吧?怎么听起来像是要分遗产一样?

但这是人家的家事,他也不想多掺和,便径直去把桃宫美树放到了沙发上,柔声道:“你好好休息,我们先走了。”

顿了顿,他有些担心桃宫美树再拖着一条伤腿给他送饭,又嘱咐道:“就好好休息着,别管我。”

桃宫美树还没答话,桃宫秀枝疾步过来,边走边厉声道:“你真想独吞?!害完了不够,还要霸占家产,天下怎么会有你这种东西!”

她的样子活生生像是要冲过来打桃宫美树,吉原直人一伸手挡住她,眉头轻皱,但客气道:“令姐受伤了,有话好好说。”

吉原直人身形高大,体格健壮,还是比较有威慑力的。桃宫秀枝停下步子,上下打量了他片刻,嗤笑道:“受伤?活该!”接着她脸上浮现出浓浓的厌恶之色,“你知道不知道她是什么人?她就是个灾星,一头野狸,一只狐仙!想当护花使者?看她有几分姿色精虫上脑了吧?用不了几天你就会和我一样恨不得她滚得远远的!她这种人就该滚到一个深山老林里……”

她在那里咒骂,吉原直人只是看着她,没挪动步子,依旧把桃宫美树挡在身后,但眉头越皱越紧,而桃宫美树感觉十分难堪——守着朋友,她简直毫无一丝姐姐的尊严可言了。

但她也不反驳,甚至不敢问一声妹妹用钱要干什么,只是苍白着小脸听着,一眼都不敢看吉原直人和星野菜菜的脸,而随着桃宫秀枝越骂越难听,她终于忍不住了,黯然神伤地轻叫一声:“秀枝酱,请不要再说了……请不要再说了,你……你要用钱的话……存折在书房书架第二层书后面。”

桃宫秀枝面上一喜,转身就走,走了两步又回头问道:“私章呢?爸爸的私章在哪里?”没私章她也取不了钱。

桃宫美树有些失神地喃喃道:“和存折在一起。”

桃宫秀枝奔向了书房,片刻后提着一个小布包出来了。接着她连看都没再看桃宫美树一眼,直奔玄关穿上鞋就要出门。

星野菜菜一伸手拦住她奇怪道:“你要去哪里?你姐姐受伤了,就算你们关系不好也应该留下来照顾她吧?”

桃宫秀枝带着怨恨回头望了桃宫美树一眼,厌恶道:“她早点死了才好!”说完,她推开星野菜菜直接就走了。

星野菜菜皱了皱眉头,嘴里不知道叨叨了几句什么,脱掉鞋也进了客厅,问吉原直人道:“怎么回事?”

吉原直人小声将桃宫美树身上所谓的“坏运气”说了一说,又低声说道:“大概那位没考上好大学,迁怒于桃宫了。”

星野菜菜嗤之以鼻,双手环胸不屑道:“无能者的惯技,自己废物不肯承认,只好推到别人身上了!窝囊废一个!”

吉原直人伸手拉了她一把,示意她声音小一点——毕竟疏不间亲,守着姐姐骂妹妹,谁知道姐姐心里痛不痛快?

星野菜菜打开他的手,叫道:“拉我做什么,我说得不对么?”

吉原直人横了她一眼,要她赶紧闭嘴——这家伙人不大,得罪人倒是把好手!

桃宫美树失神了一会儿,似乎整理好心情了,抬头勉强笑道:“真不好意思,吉原君、星野小姐,让你们看笑话了……其实秀枝酱说得也没错,我就是那样一个只会带来不幸的女人,你们没必要因为她的态度责怪她。”

顿了顿,她又低头施礼致歉:“你们两位救了我,但我现在却无法招待你们,真是太惭愧了,一切心意也只能留到以后!现在时间也晚了,请两位快点回去休息吧,我这种人不能再耽误你们的时间了!”

吉原直人关切问道:“但你的伤……”

桃宫美树声音微颤着说道:“已经好多了,我自己能行。”她是希望眼前两个人赶紧走的,被妹妹骂到狗血淋头,能丢的脸都丢完了,现在只觉得十分难堪,只想一个人呆着舔舔伤口——这伤口不是指腿。

星野菜菜站在旁边听着,瞧了瞧吉原直人,转了两转眼珠子,径直说道:“把她背到我家吧,我来照顾她几天。”

吉原直人有些惊讶,没想到她会主动接过这个“麻烦”——这孩子不讨喜归不讨喜,但本性还是极好的。

吉原直人倒是不介意照顾桃宫美树几天,但男女有别,很多事上只要想想就觉得不方便,星野菜菜愿意帮忙那是再好不过了。

他冲着星野菜菜满意一点头,伸手就去拉桃宫美树,但桃宫美树推拒着连声说:“不行的,不行的,这会连累了星野小姐……”

她的声音都带上了一点哭腔,她现在就想一个人。虽然这几年她常被妹妹骂,但守着外人,难受加倍了!

星野菜菜根本不为所动,嗤笑道:“连累?只有无能的人才会相信运气那种东西——那是无能者的借口!真有本事怕什么意外?”她指挥着吉原直人把桃宫美树硬背了起来,又四处瞧了瞧,说道:“不用收拾了,直接走吧,反正这么近,缺什么再来拿好了!”

桃宫美树坚持反对,在吉原直人背上扭来扭去,但她就算健健康康也不可能拧得过吉原直人,更何况现在还伤了条腿,很快便给强行运到了星野菜菜家。

她被放到了榻榻米上,感觉十分不自在,缩在那儿看起来有些可怜,就连呼吸都小心翼翼,生怕气息污染了别人的家里再引来厌恶。

她不想再接受那种异样而且厌恶的目光了!

星野菜菜拖着椅子去壁橱拿被褥,命令吉原直人去准备晚餐。

吉原直人服从命令,烧上一壶水,然后又按星野菜菜所说开了橱子,只见里面满满都是袋装速食拉面,而且码得整整齐齐像是城墙一样。

他捡了几包出来,又踮着脚去开灶台上方的橱柜。

刚一拉开门,“哗啦”一声掉下来七八个碗盘。

吉原直人措不及防,双手挥舞接住了三四个,一探头顶住一个,又移动脖子再顶住一个,脚下连踢将快要落地的两三个碗踢起来伸脚一一摞起,但终有一个盘子救之不急,“啪啦”一声摔碎了。

星野菜菜闻声跑来,只见吉原直人单脚站着,晃晃悠悠在那儿耍杂技,怒道:“你在发什么疯?”接着她看到地上分了两半的盘子,又是一惊,一手捂住胸口,满脸都是心痛——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心绞痛犯了。

吉原直人不好意思道:“是意外,一开门就全掉出来了!”

星野菜菜嘟囔着“你小点劲开门不就行了”之类的话,小心翼翼将碗盘都接过来摞好,然后驱赶吉原直人去铺床——这傻狗不可能连枕头被子也能摔坏了吧?

星野菜菜在厨房烧水泡面顺便弄点小菜,吉原直人笨手笨脚的给桃宫美树铺着被褥。桃宫美树缩在一边,有些忐忑不安地问道:“吉原君,我觉得我不应该留在这儿,太给星野小姐添麻烦了……我能不能回去?”

吉原直人手上动作没停,回头笑道:“没事,星野心地很好,我看她也爱管闲事,你就安稳住几天!你要过意不去,等伤好了给她点好吃的就行。”

他想了想,又给桃宫美树打预防针,“她心地好,但毛病多,嘴巴臭,有些事有些话你不要往心里去。”

桃宫美树低低应了一声没在意,她都这样了能挑什么毛病,星野菜菜还能狠过她妹妹?

她嘴上喃喃道:“但是我很害怕会害了星野小姐,我不想再被人讨厌了。”

吉原直人安慰她道:“我说了你别信那个……运气就算有吧,那也肯定是和世间万物一样,是波动状态,有高峰有低谷的!你可能就是这几年正好处在低谷期。华夏有古话叫做否极泰来,现在你运气有多背,将来运气就有多好。”

说到这儿,他开起了玩笑:“等你转运时记得去买彩票,一把弄它个五六亿日元,这辈子大鱼大肉吃不完!”

桃宫美树有些神往,但不是对彩票,喃喃道:“我只要运气普普通通就好了……”

第三十一章 借宿

三个人草草用过了晚饭,吉原直人开了电视,一边搜索着电影频道一边给桃宫美树介绍他鼻子是怎么回事——他全推到星野菜菜头上了,开玩笑说她在学校不学好,胡乱咬人,结果他受她母亲上杉香所托去赔罪,为了大局着想,只好牺牲了自己的鼻子。

反正星野菜菜去洗碗了又听不到,吉原直人就在这儿胡言乱语拼命抹黑她,以衬托出自己伟光正的高大形象。

桃宫美树原本眉宇间有些郁气——她妹妹态度恶劣盼她早死,她心里能舒服就怪了——但还是被吉原直人逗乐,忍不住抿着嘴儿笑,一双杏眼中黯然之色消去了不少。

吉原直人正卖力帮新朋友疏导心情,星野菜菜洗好碗出来了。她用小猪围裙擦着手,好似不经意地问道:“很晚了,你还不走吗?”

吉原直人有些傻眼:“谁?我吗?”

星野菜菜点点头:“是啊,时间晚了,我要做功课,美树姐受伤了更要早点休息。”

吉原直人奇怪道:“不是说让我住在这儿吗?”

星野菜菜耐心安抚他:“原来是那样的,但现在美树姐来了,她伤了腿爬不到半层上,只能睡客厅,没有你的地方了,所以……”

原来是这样啊……

吉原直人一笑:“那我睡半层好了,你们在客厅睡,刚好晚上你照顾桃宫也方便。”

星野菜菜撇嘴道:“你想得美,我不能让你睡妈妈的卧室!”这家伙臭烘烘的,爬上去污染了妈妈的味道可不行,赶紧走!

她打着桃宫美树的幌子食言自肥了,吉原直人被她硬是从家里推了出去。等将吉原直人关到了门外,星野菜菜嘿嘿直笑——这不算是违背了诺言哦,有伤员当然要优先照顾伤员,女生的闺房不能让男人住,就算将来妈妈问起来也能解释得过去。

她当时看着吉原直人在淌血,心软了,答应了他可以借宿,但随后不久就有些后悔了,刚巧遇到了桃宫美树这事儿,正好用这理由赶走他,想来他也没话说。

星野菜菜在门口奸笑了一会儿,想到这家伙总是有些可怜的,又拉开门冲着正往楼梯间走去的吉原直人叫道:“明早过来吃早饭。”

吉原直人头也没回,挥了挥手表示知道了。

星野菜菜冲他的背影吐吐舌头便回了屋内——不是她狠心,也不是她不讲情面,只是她母女二人生活了那么多年,家里冷不丁的要住进来个男人,怎么想都不习惯,感觉超级不舒服。

她哼着歌儿回了屋内,自去做功课了。

桃宫美树在边上迟疑了半天,小声向她说道:“星野小姐,其实让吉原君睡在这儿没关系的,我……我不介意。”

星野菜菜一边整理着书本文具一边随口说道:“不行的,美树姐!他要留在这儿,那你晚上睡觉换不换睡衣呢?你不介意他看睡衣素颜,那去洗手间呢?我家洗手间隔音很差的,你要边唱歌边尿尿吗?再说了,他那个人表里不一的,表面老实,其实一肚子坏水。他对我大概不会怎么样,对你就不好说了……万一他夜里摸进你被窝呢?他狼性大发咱俩可打不过他,所以趁早赶走算了!”

桃宫美树和星野菜菜虽然是邻居,但其实也不熟,被直接拒绝了一时想不出该怎么劝,只是喃喃着说道:“吉原君人很好的……”

星野菜菜已经开始写功课了,边写边反驳她:“你不了解他!”顿了顿,她咬着笔头想了想,又说道:“其实我也不了解他,妈妈常说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妈妈也说过天黑了要特别注意安全!妈妈还说过……”

她说着说着没动静了,专心开始做功课。

桃宫美树低低叹了声气,将电视的声音调小,扶着伤腿在那儿随意换台打发时间。她能说不介意已经是忍着羞尽了最大努力了,她也知道男女一起生活有很多不方便,但这么将吉原直人赶走了,她总觉得心里不好受。

她有些想让吉原直人去她家里休息,但想了想万一妹妹回来,吉原直人也许会十分尴尬,而妹妹恐怕会更生气了,甚至两个人都可能会有冲突。

她绞尽脑汁想了一会儿,没想到好办法,最后有些无奈的放弃了。

她掏出手机,挨了顿臭骂,说了十几个对不起后请了两周的病假——因为她常出意外,不讨老板喜欢,但她工钱低手艺好,老板勉强忍着。

另一边星野菜菜运笔如飞,这些题目对她来说很简单,她扫一眼就知道答案了,但她老老实实按步骤写着过程——上杉香教育过她要低调做人,所以她平日里很收敛,最多算是表现优秀,绝不出格。

就算是这样她也很快完成了功课,她又耐心检查了一遍觉得全对了,便将功课装起来打开电脑和香子说了一会儿话,又给香子调试了一会儿源代码,完了找了部番剧和香子一起看了两集,最后去网上大骂导演毁了原著。

套了马甲她本性展露无疑,说话刁钻恶毒,七行字仅蠢猪这个词就出现了十一次。

她正骂得欢,香子萌萌地提醒她:“菜菜亲,十一点了,该准备睡觉觉了。”

星野菜菜“哦”了一声,转身就看到桃宫美树傻傻坐在那儿,顿时吓了一跳——她平日里晚上就这么打发时间,习惯成自然,这一套操作下来差点把桃宫美树给忘了。

她有些自责,桃宫美树虽然年纪比她大,但看起来挺柔弱的——她对柔弱的人比较友好。

她连忙问道:“美树姐,准备休息吧?你穿我妈妈的睡衣还是我去给你拿?”

桃宫美树回过神来,连忙说道:“请星野小姐帮我拿一下吧,就在……”她把需要的东西告诉了星野菜菜,随后星野菜菜便去了。

星野菜菜是少见的那种不怕麻烦的人,她承诺了要照顾桃宫美树也真是尽心尽力,帮她换了睡衣内衣,还帮着她上了厕所擦了身体刷了牙。

桃宫美树有些抗拒和星野菜菜肢体接触,但星野菜菜也是那种一条道走到黑的人,根本不顾她反对,将她弄得白嫩嫩香喷喷的就塞到被窝里了。

桃宫美树很感激,缩在被窝里喃喃着小声感谢。星野菜菜不在乎的摆摆手,然后像小猴子一样顺着钢管往半层爬,她也准备睡了。

星野菜菜刚爬上去,桃宫美树想起了一事,忍不住叫道:“星野小姐,天气预报说今夜有大雨,会下很久,气温也会下降很多……”

星野菜菜惊讶了一下,又顺着钢管溜了下来,叫道:“差点忘了,今天下午就阴得厉害!”她去找出了伞和雨靴放在玄关。

准备好了她又重新往半层上爬去,感谢道:“多亏你想到了,美树姐,不然明早就要一团乱……对了,美树姐,叫我菜菜或是菜酱就好了,不用那么客气。”

“好的,菜酱。”桃宫美树目送星野菜菜爬回了半层钻进了帘子,心中有些沮丧:我不是让你找雨具,今夜要降温的。

第三十二章 下雨了

夜里,星野菜菜睡得正熟。她身上缠着薄被,盖着胸口和腿却露着肚子,肚子也许有点冷,她就用一只手捂着,睡得十分香甜。

隐约间她听到有温柔的声音传来——“菜酱,菜酱……”

她咧嘴笑了笑,喃喃了几声“妈妈”,又翻了个身,换了手捂着小屁屁继续睡。

但呼唤她的声音越来越大了,她猛然记起上杉香还在海上漂着,一睁眼醒了过来,从帘子里探头一瞧,果然是桃宫美树坐在下面叫她。

她打了个哈欠,揉着眼睛问道:“美树姐,你要上厕所吗?”

“不、不!”桃宫美树说道:“下雨了,菜酱。”

星野菜菜这才注意到窗外大风呼啸,雨点紧一阵密一阵“噼啪噼啪”打在窗户上。她又打了个哈欠,疑惑道:“不是早就知道要下雨了吗?”又没打雷,在害怕什么?

桃宫美树有些不安地说:“秋雨寒气重,天气预报也说今夜会有大降温,吉原君……吉原君会不会冷呢?”

若是平时也就算了,今夜降温,而自己受伤又占了他的位置——原本借宿在这儿的应该是他而不是自己。

桃宫美树有些亏心,十分不安,睡得原本就不安稳,雨一打窗户她就醒了。

“那怎么办?给他送条被子去?”星野菜菜说着话从半层上溜了下来,用手指将头发顺了顺。

桃宫美树迟疑了一会儿,不好意思地说道:“不行就把我送回家,让吉原君到这儿睡吧?这么冷的天,他又受伤了,睡在外面怎么可以?”

星野菜菜一口拒绝了,“不行,没人管你,夜里你要上厕所怎么办?等你自己能动弹了再回去。”顿了顿,她一想白天吉原直人那傻狗淌了那么多血,现在气温突降,确实存在大病一场的可能性,便压了压头上的呆毛,又说道:“我去看看吧,不行就让他来这儿睡一晚好了……不过你要小心!”

桃宫美树脸上一红,埋怨道:“菜酱,吉原君不是那种人。”

星野菜菜哼哼道:“不好说,不好说。”

她出了门,走廊还没走到一半呢,吉原直人已经从楼梯间里探出头来了。她心里暗赞一声:好有警惕心的守夜犬!

吉原直人远远就奇怪问道:“你半夜不睡跑出来做什么?”

星野菜菜没好气地说:“美树姐怕你冻死了让我来看看!”

吉原直人笑道:“连雪都没下,怎么可能冻死人,快回去吧!”

星野菜菜不肯听他的,走到了楼梯间一瞧,吉原直人正坐在一块大大的瓦楞纸板上,腹腿搭着毯子,身边酒精灯上烧着水煮着大麦茶,神情自得,看着竟然有几分逍遥。

星野菜菜来的时候,原本以为这可怜的家伙蜷缩在冰冷的水泥地板上瑟瑟发抖,万万没有料到他这儿竟然有不少家当,活生生一副过日子的模样——感觉再给他发个老婆就可以在这儿安家落户了。

她一时哭笑不得,又摸了一下手臂发现起了很多鸡皮疙瘩,气温还是很低的,楼梯间里更是上通下达,也不知道哪儿漏风,时不时传来一阵呜呜怪啸声。

她叹了口气,这家伙倒是随遇而安的性子,但这里真不是个舒服地方,他对自己还是挺好的,总不能不管他,便扁了扁嘴说道:“走吧,回屋里睡吧!”

吉原直人一愣,笑问道:“你要把卧室让给我?”

这抠熊改性子了?

星野菜菜撇嘴道:“那不可能,你和美树姐睡客厅……她都不害怕了,我替她担心什么?”

吉原直人躺倒了,叫道:“那算了,所谓瓜田不纳履,李下不正冠……”

他还没矫情完呢,星野菜菜伸脚去踢他,嘴里叫道:“少废话,快点走!你在这儿躺着美树姐挺担心的,估计夜里会叫个不停。我可不想一遍一遍来看你,明天我还要上学呢!”

她伸脚轻踢吉原直人,吉原直人本能一抻手就接住了,只觉入手一片滑腻,定晴一瞧原来星野菜菜光着脚丫子。

他皱了皱眉头,问道:“怎么光着脚到处跑?”

星野菜菜无所谓道:“我体质很好,从小到大就没生过病进过医院!别废话了,快走吧,我困得厉害!”

那行吧!人家女孩子都不介意了,自己矫情个啥?!吉原直人略一收拾,拿起毯子背包跟着星野菜菜回家了。

进了门吉原直人脱了鞋,星野菜菜小鼻子嗅了嗅便有些不高兴,埋怨道:“你要注意个人卫生,不讲卫生会早死的!”

吉原直人无奈道:“我知道,这几天不是没地方洗吗?”

说着话他进了客厅,桃宫美树坐在被褥上关切地问道:“吉原君,有没有着凉?”

吉原直人哈哈一笑:“没有,让你费心了,多谢多谢!”

桃宫美树小脸一红,喃喃道:“不是费心,就是天太冷了,有些担心,而且……”她说着说着没声了,星野菜菜在旁边鼻子都气歪了——这傻狗,让他借宿的是自己,谢谢却又不对自己说,刚刚还推三阻四的,这会儿又腆着脸拍上马屁了!这家伙受妈妈拜托来照顾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勾搭上了桃宫家的孩子,这是打算带个老婆回国吗?这该算不务正业还是以权谋私?

她心里不爽,推了吉原直人一把叫道:“去洗澡,你臭死了,家里的空气都被你污染了!”

吉原直人回头瞧了她一眼,陪着笑商量道:“这么晚了,明天洗行不行?”

“不行!你夜里把我们毒死了怎么办!?”星野菜菜叫着把吉原直人塞进了浴室里,又问道:“有没有换洗衣服?毛巾呢?”

“衣服有,毛巾没有……我先用你的吧?”吉原直人好言好语商量着。

“你想得美!”星野菜菜哼了哼,打开橱子给他找了一条新的,“好在上次超市促销送了一条,便宜你了!”

寄人篱下好悲哀!吉原直人听星野菜菜啰嗦了半天,什么沐浴液一次十毫升多了浪费、完全擦洗完了再冲要节约用水、洗干净了再进浴缸不然刷起来好麻烦——全都是些废话!

吉原直人只觉得脚痒,真是恨不能将这家伙一脚踢出门去——这小不点儿真是烦死了!

第三十三章 清晨

等吉原直人将自己洗白白了,被褥已经铺好了。他心中又有些欣慰,星野菜菜烦归烦,但也有体贴的一面。

他直接过去躺下了,头枕着绵软的枕头觉得很舒服,往一边瞧了瞧,发现他的褥子紧挨着桃宫美树的——没办法,公寓太小了,扣了家俱占的地方就没多大了。

不过桃宫美树没在被窝里,他刚要伸耳朵细听就看到星野菜菜背着桃宫美树从洗手间里出来了——桃宫美树脸红红的,头发随意在头上挽了个髻儿,几缕发丝从耳侧垂下来给她面容添了些温婉之意。身上穿着蓝白格子的睡衣睡裤,很有日常居家的模样。

他看了一眼后连忙过去帮忙,星野菜菜虽然人小但力气出奇的大,背着桃宫美树也看不出吃力,不过桃宫美树身子比她长多了,背着有些重心不稳,看起来摇摇晃晃的,感觉像是半背半拖。

眼见吉原直人过来了,桃宫美树半侧着脸躲躲闪闪不敢看他,只是小声说着谢谢——这会儿她是素颜,平日里都有化淡妆的。守着吉原直人的面,她被妹妹骂到了狗血淋头,感觉脸已经丢光了,万一素颜没有淡妆好看……她实在是不想再降低在吉原直人那儿的评价了。

等两个人把桃宫美树安置好,星野菜菜偷偷在吉原直人身上闻了闻,满意颌首后便往厨房去了。

吉原直人也躺下了,歪头瞧了瞧桃宫美树想聊几句,只见她背对着自己,想了想觉得她大概是觉得尴尬吧——他也有点怪异感,虽然说这不是旧时代了,大家只要坦荡荡男女共处一室也挺正常,但还是感觉气氛有些旖旎。

桃宫美树隐隐觉得背上发痒,忍不住回头偷瞧了一眼,发现吉原直人在看她,顿时更不好意思了,两颊上浮现出嫣红。她想了想,觉得还是应该大方一点,便费劲挪动身子又侧了回来,只是将被子向上拉掩住了口鼻,只露出一双水润润的杏眼,柔声说:“吉原君,晚安!”

“晚安!”吉原直人刚笑着回答了一声,耳中就突然听到一声金属脆响。他愕然望去,只见星野菜菜嘴里叼着菜刀正往半层上爬——菜刀大概不小心碰到钢管了。

吉原直人吃惊问道:“你要干什么?”

星野菜菜常年爬这根管子那是熟练无比,弄只猴子来也未必比得上她。她小身子扭了几下已经上去了,从嘴里取下了刀,指了指吉原直人,又做个拿刀猛戳的动作,然后将帘子一拉人就不见了。

桃宫美树惊讶道:“菜酱这是……”

吉原直人眼角抽了抽说道:“就是你想的那样,我要对你不轨,她就要拿刀下来戳我!”他肚子里骂了几声,这货为什么总把自己想得那么坏?自己明明对她耐心又和善的!

他有些不满,冲上边喊道:“把刀放好,可别半夜割到自己又哭又叫的!”

星野菜菜不答他,大叫道:“我要关灯了!”半层上也有客厅灯具的开关,她叫完就直接把公寓所有灯都关了。

室内黑了也安静了,只余下雨滴敲打在窗户上的声音。

吉原直人又瞧了一眼桃宫美树,发现她没睡,一双杏眼在黑暗中闪闪发光,便柔声道:“安心睡吧,我要有坏心,她是真敢下来捅我的。”

桃宫美树轻摇了摇头,小声说:“吉原君是好人,我很安心。”

“好人吗?”吉原直人沉默了片刻,又开起了玩笑:“第一次收到好人卡,真是谢谢你了,桃宫!”

桃宫美树傻了片刻,奇怪道:“好人卡是什么?”

吉原直人语塞了片刻,这词出自东瀛动漫,但东瀛却不流行,他给忘了。他解释无能,只好泛泛道:“就是代表友谊,用来夸奖朋友的。”

桃宫美树轻嗯了一声,说道:“吉原君是很好的朋友,如果你不嫌弃,我会经常给你送好人卡的。”

吉原直人乐呵呵道:“不嫌弃,不嫌弃,你发我就收着。”

黑暗中的桃宫美树安静了,吉原直人以为她要睡了便也闭上了眼,突然又听她说话了,“吉原君,今天你有碰到不好的事情吗?”

吉原直人想了想问道:“你是说那什么坏运气传染吗?没有,一切都很正常。”

“真的吗?”

“当然!”

“那就好,那就好!”桃宫美树渐渐安定下来,她坚持要把吉原直人放到眼皮子底下也是想看着他,免得他出了意外……她有极大的心理阴影,说真的,突然下雨她都有些担心吉原直人给洪水冲走了。

当然,那不可能,但她就是担心,心里好害怕!

她的呼吸声渐渐平稳了,吉原直人又侧耳听了片刻,星野菜菜在半层上打着可爱的小呼,睡得八成像是死猪。

吉原直人有心去把刀拿下来,但想到拿了明天早上星野菜菜八成要不高兴,又觉得她也不可能二到晚上梦游抹了脖子自尽,便算了,也闭上眼睛睡了。

翌日一早七点整,电脑屏幕猛然亮了,香子在里面大叫道:“菜菜亲,起床了!菜菜亲,上学了!”随后,电脑开始播放音乐,竟然是大炮奏鸣曲,轰然炸响,音量极高。

星野菜菜理着头发,打着哈欠顺着钢管溜下来直奔厕所而去,而吉原直人已经在厨房准备煮蛋和热牛奶了。

桃宫美树也被吓醒了,头发纷乱的坐了起来四处张望,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接着看到吉原直人正在厨房忙碌,连忙柔声道:“早上好,吉原君……你醒得这么早吗?”自己怎么睡得那么死,竟然比吉原君醒的还晚,评价又会降低吧,会被当成懒惰的女人吧?

吉原直人回头一笑:“早上好!我睡眠少,所以早就醒了……早餐马上就好了,要去洗手间的话就告诉星野。”

桃宫美树微微有些羞涩,低着头不让吉原直人看她的素颜,心里也有些迷之喜悦——人生中第一次醒来就被除了父亲以外的男人问候,对象原来是吉原君吗?

她低声答道:“好的,吉原君。”然后便坐在那儿偷瞧吉原直人准备早餐——她现在什么也干不了,也就只能看着了,而且以她专业意见,吉原直人是真不适合厨房,感觉他在厨房像个无头苍蝇。

不过,她看着吉原直人在厨房里煮个蛋都犹犹豫豫的,动作一点也不利索,心里却有些欢喜——吉原君生活也需要人照顾吧?男人不该做这种事的,要是自己能动就好了,自己料理水平很强,一定会让他刮目相看的,评价一定可以大幅上升,将来……

她呆呆坐在那儿开始走神,星野菜菜溜达着出来了。

星野菜菜将自己收拾好了也没忘了桃宫美树,见她不想去洗手间便用湿毛巾将她简单清洁了一遍,然后便听到吉原直人招呼道:“准备吃早餐了!”

星野菜菜卷走了铺盖,又在桃宫美树身边摆好了桌子,等看到吉原直人端着东西出来了,顿时抱怨道:“你懂不懂啊,鸡蛋和牛奶一起吃会让营养价值降低的!你要是不会就不要干,让我来准备不就完了!”

吉原直人就当没听见,爱吃不吃!

吃着早餐的工夫,星野菜菜对吉原直人建议道:“今天下雨,你就不用跟着我了,留在家里照顾美树姐吧!”

吉原直人摇摇头没同意,他来东瀛的“主要目的”(上杉香你这王八蛋,说好的大型****呢?)就是要照顾保护星野菜菜,虽然帮助桃宫美树也应该,但不能本末倒置——气候恶劣时反而方便作案,不可不防,而桃宫美树一个人在家最多也就是无聊一些,憋一憋尿什么的,没什么大关系。

桃宫美树有些不明白为什么吉原直人要跟着星野菜菜,但她没好意思问,只是赶紧说道:“我自己在这里休息可以的,已经给吉原君和菜酱添了这么多麻烦了,不能再耽误你们的事了。”

星野菜菜怀疑道:“你一个人……七八个小时真的可以吗?”

“可以的!”桃宫美树用力点头。

星野菜菜瞧了吉原直人几眼,心中微暖,这天气这家伙还硬要跟着自己那就是真关心自己。她不太想拒绝吉原直人这份关心,便对桃宫美树说道:“那美树姐和我交换电话号码吧,有事就给我发邮件,我会让他回来帮忙的。”

桃宫美树觉得没必要,她只要少喝少吃,七八个小时感觉没问题。她在那儿犹豫,吉原直人拍板道:“这样安排很好,就这么办吧!”

第三十四章 喜欢

平安无事的话,时间便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下午放学的时间。

桃宫美树不是喜欢给别人添麻烦的性子,也许因为她的遭遇“悲惨”,她平时显得过份小心谨慎,生怕被人给厌恶了。

直到星野菜菜出了校门也没有收到她的邮件,看样子是硬在家里憋了一天。

这会儿雨势已经小了,星野菜菜站在校门口四处张望了一下便看到了吉原直人。看他正撑着伞傻乎乎站在濛濛细雨中的街角,星野菜菜顿时心中有些发暖——她上幼稚园和国小都是坐校车的,国中因为学校刚巧就在家门口离家很近,也不会有安全问题,所以从没有人接过她放学。

现在看看,有人耐心等着自己的感觉真不错。

星野菜菜忍不住嘴角弯了弯,但很快抿了抿嘴将笑容消灭掉了。

吉原直人也已经看到星野菜菜了——细雨中,她表情严肃,却抬着小下巴又显得有些漫不经心,颇有几分臭屁之感,而额前的留海随风轻轻荡漾,蓝黑色的水手服裙摆微微翻卷着,脚下黄色的小雨靴将流水踩出圈圈水环,风卷雨滴,水雾环绕,让她就像是一只在水面上漫步的精灵!

她样子是少见的那种精致,就算是性子糟糕了一点也让人讨厌不起来——这真是个看脸的世界啊!

吉原直人就这么眼看着——有些像是梦幻——这只臭屁的精灵走到了自己面前,对自己欠了欠身说了声,“久等了,今天也辛苦你了!”

吉原直人有些恍神道:“不辛苦,又不累……”顿了顿,他干咳了一声问道:“现在直接回家吗?”

星野菜菜摇头道:“不,先去趟超市。”她说着话迟疑了一下,伸手轻捻了一下吉原直人的衣角,觉得虽然有些发潮但并不算湿,微微放心地问道:“你在哪里避的雨?游戏玩到哪里了?有没有打不过去的地方?”

早上星野菜菜借给了吉原直人一台掌机打发时间,但吉原直人没敢玩——她要求太多了,不准按重了,不准沾上水,不准覆盖了她的存档。

这不行那不准的,干脆别玩好了!

于是吉原直人老实道:“我没玩,我在校侧商业区的一家便利店里混了一天,老板人不错,还教了我怎么调制好喝的蜂蜜水。”

接着他又问道:“今天在学校有特别的事情吗?”

星野菜菜领着他往前走去,想了想说道:“没有吧……有些人议论我,但我觉得没什么。”出了洗手间打架事件,还是后辈打前辈,家中有势力的前辈还受伤休学了,但传说要倒大霉的后辈依旧趾高气昂,这让别人不用异样眼光看星野菜菜都不行,但星野菜菜不在意——她又没打算和那些人有交集,随便吧!

吉原直人也觉得确实没什么,便笑道:“那就好,把生命浪费在议论别人的事上是他们的损失,不用管他们……我们打一把伞吧?”

星野菜菜点了点头,收起了伞钻到了吉原直人的伞下——两个人身高差距较大,一起走打两把伞不方便,并肩而行星野菜菜的伞总戳吉原直人,前后错开又没办法交谈了。

星野菜菜甩着伞上的水珠说道:“咱们抓紧时间,家里正经食材不多了,也不能顿顿吃速食品,会早死的,快点买完然后回家,美树姐大概很难受了。”

吉原直人自然是没意见的,两个人去超市挑了些便宜货,要走时又遇到超市搞活动肉类特价,星野菜菜便决定奢侈一回买根大骨头——星野菜菜计划着骨头熬汤大家喝,骨髓掏出来给桃宫美树补补身子。

她挺有心也挺体贴人的,就是摊上了上杉香那个妈,害得兜里没钱干什么底气都不足,一提到掏腰包就开始神经兮兮,不是嫌东西太贵不想买,就是看到特价品走不动道了。

十三岁多点,硬是活出了中年欧巴桑的气质!

买骨头这么重要的事情,就算让桃宫美树再憋一会儿那也是必须仔细挑的。星野菜菜戴着超市提供的一次性塑料手套翻捡着骨头,推测着哪根骨头骨髓最多性价比最高,随口问道:“对了,你结婚了吗?”

吉原直人正提着东西站在她身后看着酒品区流口水,猛然听到她这么问,不由奇道:“没有,问这个干嘛?”

星野菜菜精力主要放在挑骨头上,“没什么,就是随口问问……你和我妈妈之间真的没什么吧?”

吉原直人无奈道:“真的没什么,就是看年纪我和她也不合适吧!”

星野菜菜白了他一眼:“我妈妈又不老!不过……你们确实不合适,你比我妈妈差太多了!”

上杉香就是个傻妞!

但不能守着她女儿这么说!吉原直人哭笑不得,认输道:“对,你说得有理,我又丑又没文化,高攀不上她……你挑个骨头脑子里面在想什么,突然说这些干什么?”

“哦!”星野菜菜终于挑到一根略有些满意的了,但她觉得还是应该都看一遍,说不准有更好的,“我就是想到桃宫家的孩子,咳……就是美树姐喜欢你,万一你结婚了或是和我妈妈有什么……别害了她。”

吉原直人眉头一挑,疑惑道:“桃宫喜欢我?你哪只眼睛看出来的?我认识她还不到五天!”这是什么神展开?这孩子脑子里面整天都在琢磨什么?

星野菜菜奇怪地望了他一眼,问道:“你没看出来吗?”

“看出来什么?”

星野菜菜对吉原直人察颜观色的能力绝望了,觉得他真是傻狗一条,便好心告诉他道:“每当她看你时瞳孔都会放大,这是人类看到心理上感兴趣事物时的生理反应——好让更多光线进入到眼睛里,方便看清感兴趣的事物。这种生理反应无法作假。”

她说着话已经决定就买手里这根了,分心估算着价钱的同时嘴巴上继续说道:“还有,我们两个说话时她会下意识的注视着你,而不是目光在我们之间移动,这说明她潜意识里想了解你,对你好奇,想知道你关心什么,为什么会笑,笑点在哪里,说不定还幻想了你们之间相处时该怎么说话怎么表现……这是喜欢一个人的下意识行为,是由潜意识决定的,说不定她自己都没注意到!”

她将骨头拿去称重,价格比她估计的要低,有些乐了,欣慰地说:“不管她发没发现,她已经喜欢你了,只要你加把劲好好告白一下,说不定回国时能带个年轻漂亮的妻子回去。”

吉原直人觉得她在放屁,有些好笑地反驳道:“瞳孔放大?我喝了酒瞳孔也放大,照你这么说,那我不是得见一个爱一个了?”

星野菜菜无所谓道:“你爱信不信,反正书上就是这么写的!”顿了顿,她也有些好奇,“怎么,你不喜欢美树姐吗?她年轻漂亮,性格我看也挺好的,你凭什么不喜欢她?”

她长这么大几乎没有关注过异性,虽然从书本上了解过很多,但对爱情这种人类普遍歌颂的美好事物她真是不太懂。

她的好奇就写在脸上,她擅长观察别人的表情,但却不屑于花时间掩饰自己的表情——问心无愧的话,为什么要躲躲藏藏?

吉原直人想了想,觉得还是应该说明白的,免得她瞎起哄,便解释道:“桃宫大概就是被流言所困,感觉很孤单时我愿意接近她,她觉得有些感激,说喜欢就太过了……顶多算对我有些好感!她人是挺不错的,我猜她将来也会是个贤妻良母,但我这个人吧……怎么说呢?一身坏毛病,真不是成家过日子的料!既然如此了,何苦去害了她,对不对?”

星野菜菜低头考虑了片刻,肯定道:“你这么想是对的!你抽烟喝酒不讲卫生,生活习惯极差,还有犯罪前科,心理阴暗偏激有成为连环杀人狂的前兆,而且还是外国人,美树姐要是嫁给你就要背井离乡……这么想想,美树姐嫁给你确实不会幸福!”

她说到这儿抬头灿烂一笑:“没想到你还挺有自知之明的嘛!”

吉原直人咂巴咂巴嘴,心里有些不痛快!虽然这都是大实话,但怎么听着这么不顺耳呢?

他觉得自己不结婚本意是好的,算是舍己为人,免得害了一个无辜女性,不被夸也不至于会落得个这样的评价,不太爽!

他忍不住要反驳几句找回点面子,但星野菜菜已经采购完成了,开口指挥着他提着东西往收银台去,硬生生将他的话堵了回去,还边走还边拍着他的背说道:“你有这种觉悟很好,那以后少对美树姐献殷勤!”

吉原直人有些无奈,耸了耸肩,他没觉得他对桃宫美树献过殷勤,只是正常相处而已——他总不能无缘无故对桃宫美树恶言相向或是打她一顿,就为了消灭所谓的“喜欢”吧?

那不是神经病吗?

这种事该怎么相处就怎么相处,反正就个把月时间,到时自己走了,时间会冲淡一切的。

当然,最重要的是,他对桃宫美树没有特别的感觉……认识五天,因缘成友也就罢了,恋爱怎么可能?

所谓一见钟情,全是放屁!

吉原直人将这事丢到了一边,看着星野菜菜小小的背影,掂了掂手里的大骨头,幻想着这东西敲在她头上是什么感觉,不由自主面露微笑——哪天要是能真敲这大臭嘴巴一下就好了。

第三十五章 赶走他们

两个人采购完了回了公寓,一进门便看到桃宫美树正懒洋洋的下巴磕在小方桌上看电视。

她听到门响,赶紧坐直了,又不好意思的伸手捋了捋耳侧的头发,微微欠身道:“辛苦了,欢迎回家!”

吉原直人一边背着装着骨头、大米、蔬菜和调味料的口袋去厨房,一边笑问:“在家里闷坏了吧?腿感觉好点了吗?”

“好多了!”桃宫美树目光跟着吉原直人移动,抿着嘴儿笑着回话,“也不闷的,看了一天电视。”

星野菜菜在玄关整理好了雨具才进来,皱着眉头瞪了吉原直人一眼——这家伙,一回来就呲着个大牙找桃宫家的孩子说话,不是答应了要老实一点了吗?!

她快步上前隔断了桃宫美树的视线,询问道:“美树姐,要上厕所吗?”

桃宫美树连连点头:“麻烦你了,菜酱。”

解决好了桃宫美树的生理问题,星野菜菜便去了厨房将吉原直人赶了出来,由她开始准备晚餐料理——大骨酱汤和土豆埋饭。

吉原直人对厨艺没自信,乖乖去了小方桌那儿坐着。桃宫美树对料理极有自信,但她现在有心无力。

于是,两个大家伙就在那儿等着吃现成的。

星野菜菜小声哼着歌儿在厨房里忙碌,吉原直人陪着桃宫美树看电视,一部韩国水木剧,就是专门周三周四放的爱情套路片。

但他看得津津有味,边看边随手剥着花生——那是星野菜菜早上给桃宫美树准备的零食,桃宫美树没怎么动过。

桃宫美树偷眼看了他几眼,柔声问道:“吉原君也喜欢这样的电视剧吗?”在她印象里这种电视剧都是拍给女人看的,男人看几眼就会要求换台,就像以前她爸爸一样。

莫非是因为陪着自己看吗?感觉很温柔的男人……

吉原直人目光没离开电视,女主角正扑在大雨中嚎啕大哭,这没头没尾的他正脑补为什么这女人要在雨里哭,是得了癌症还是恋人是亲哥哥?听到桃宫美树问便笑道:“电视剧还可以吧,我更喜欢电影。”

“电影?啊咧,原来吉原君是影迷吗?”

“那算不上,我就是觉得看电影时像是经历了一段新的人生,或是情意绵绵,或是惊心动魄,就像是生命得到了延长,可以体验更多的人生百态,那种感觉很好!”

桃宫美树没太听明白,但她依然点着头附和着说:“原来是这样啊,吉原君……其实我也很喜欢电影。”

她似乎为找到了自己和吉原直人的共同点很高兴,便兴致勃勃的和他讨论起了曾经看过的影片。

片刻后,她又开始动手剥花生,剥完她也不吃,就顺手堆到吉原直人面前。

吉原直人也随口和她谈笑,他退休后便用看电影打发时间,时间久了也确实喜欢上了这种艺术形式。在他心目中,电影集合了美术、音乐、舞蹈、文学等等几乎所有人类文明中的艺术种类,简直就是人类文明中最璀璨的一朵花,是艺术的集大成者!

他说得兴致勃勃,而桃宫美树就在那儿笑眯眯听着,随手给他剥着花生,时不时点头附和几句,看她的样儿似乎和吉原直人说话便能心情极好。

说着说着吉原直人突然住了嘴,脑袋一侧,耳朵抖动了两下。桃宫美树奇怪问道:“怎么了,吉原君?”

吉原直人对她一笑:“有人在外面,稍等一下,我去瞧瞧。”

吉原直人快步去了门口,星野菜菜正拿碗筷出来摆放,奇怪问道:“他要去哪?”

桃宫美树一边伸手接碗筷一边说道:“吉原君说听到有人在外面……”她也挺奇怪的,她什么也没听到。

星野菜菜一惊,莫非是二之宫家的人摸来了?准备偷袭?

她连忙小跑到门口,见吉原直人将门开了一条缝正在往外看,她赶紧也把头凑过去——他们两个人身高有差距,共享一条门缝互不影响。

门外两个西装革履的家伙正在八零一也就是桃宫家门前泼油漆,在门上墙上书写着类似“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不还钱全家死光光”、“桃宫秀枝下贱,欠钱不还”之类的话!

星野菜菜阅历不深,虽然听过一些传闻但不能确定,疑惑地问道:“这是黑涩会的人吗?”

吉原直人也是看得眉头轻皱,但还是肯定道:“没错,应该是财务公司的。”

星野菜菜“哦”了一声也没多害怕,东瀛民众对黑涩会的感观十分复杂。

在东瀛人的印象中,黑涩会是经营着灰色产业,会巧取豪夺不能招惹的人,但也有着保境安民义务的特殊团体——放贷的财务公司是另类,星野菜菜的年纪还区别不出来。

在世界大战以后,由于政府对民间的控制力减弱,政府和财阀因此产生了与黑涩会相结合的需要,将黑涩会当成控制民间力量的一种重要工具——知名大社团山口组之所以发迹就是因为警察部门在战后很长一段时间内,无法维持治安、口粮价格,在民不聊生之下,不得不求助于山口组出面打击其它黑帮,甚至为此不惜让山口组合法化了。

而借助东瀛经济复兴十年的劲头,民间资金充沛,东瀛黑涩会的发展势头也是十分猛烈。黑涩会组织在政府的默许下,平时对商户进行盘剥,附在普通民众身上吸血。在发生政治事件后又充当政府、财阀的打手冲锋陷阵,替政府财阀除去麻烦。

这种情况在八十年代以前成为常态——东瀛左翼闹得欢那段时间,政府没吭气,财阀吩咐了一声黑帮就和他们打起来了,然后政府再介入抓人,合情合法。

有时黑涩会也会充当地方代言人,帮助地盘上的经济界人士完成地方经济垄断任务。

有时也会做“好事”,比如大地震、海啸后紧急救助,比政府都快都有效,但随后便会要求在地方重建中分一杯羹——普通民众不了解这些,竟然对这些人评价很高。

在八十年代后,因为黑道至强山口组的衰弱,东瀛里世界进入了群雄并起的时代,频繁爆发的暴力事件让民众苦不堪言,发生了多次游行示威事件。

在民众的压力下东瀛黑帮开始寻求转型,大多开始从事灰色产业,开始向准政治团体和准经济公司转化,也尽量避免对民众施以暴力(该用还是要用的)。

而支撑这些转型后社团的,多数就是高利贷、S情娱乐业。为了争夺这些经常发生激烈冲突,但一但控制住了说是日进斗金也不过份。

其中高利贷公司最狠,暴力行为最多,福岛核电站泄露事件首批进入清理的“壮哉!勇士!”就是欠了高利贷被逼着去的——和送死也没差别。

星野菜菜不太懂这些,如果这两个人不是正用油漆在桃宫家门上写着污言秽语,她遇到了八成还会行个礼问声好。这两个家伙打扮太体面了,而且气质都有些文质彬彬的,看着比吉原直人还像个好人。

吉原直人也不想星野菜菜和这种人打交道,耐心指点着她分辩:“在街上碰到穿黑西装的,不是公司职员就是正式社团成员,按发型分辩就行……分头的是职员,山本头(类似平头)的是黑涩会。”

星野菜菜用力点头记在了心里,想了想说道:“他们在美树姐门上乱写乱画,还把走廊弄得到处都是油漆,你去赶走他们吧?”

第三十六章 饭桶

“谁?我?”吉原直人惊讶道:“我怎么赶走他们?”

星野菜菜爱管闲事,但也没脑热到冲出去对黑涩会大喊大叫。她小声说道:“不是你难道是我吗?你那么壮,出去吓吓他们,他们就会逃走了!”

吉原直人一脸无辜:“万一不逃呢?我不和人打架的……”

星野菜菜讶然抬头,分辩着他的面部表情,竟然是实话!半晌后不敢相信地叫道:“你不打架?”顿了顿她气道:“啊呀,原来你只会用手段背后暗算人啊!你真是……真是懦夫一个!”

她是真生气了,她惹了富二代但这几天心情平静,主要原因就是吉原直人整天跟在她屁股后面,这让她很有安全感,但现在猛然发现——啊,这不是个保镖啊,原来是个装饰品!

她鼻子都气歪了!好在没出事,出事这连架都不打的家伙能顶个屁用啊!还给了自己一个呼叫器,那有什么用?真出了事叫他过来一起挨揍吗?

她忿忿不平的掏出手机,说道:“那我报警!”

吉原直人连连点头,赞同道:“对,这时候警察管用,快点!”

星野菜菜想一脚踢死他,背着身子报了警——动作熟练语句简洁,看样子平时她没少骚扰警察。

警察来得很快,一出电梯便发现了目标,上前小声交谈了几句后那两个西装汉子连连鞠躬,收拾收拾东西走了。

星野菜菜奇怪道:“不抓他们吗?”

吉原直人一笑:“这种事又判不了刑,抓回去拘留个两天警察还要管饭,有病才抓他们。”他说着话看警察按门牌寻过来了——出警要有回执的,他们要让报警人签字——吉原直人赶紧说道:“你应付警察,我先躲躲。”

星野菜菜看样子是报警惯犯了,他也不担心,直接往客厅逃去。

星野菜菜白了他一眼,吩咐道:“去厨房看着火!”这傻狗大概也就这点用处了……真是的,妈妈找了这空心大草包来照顾自己是怎么想的?!

吉原直人应了声是,穿过客厅时桃宫美树正伸着脖子观望,疑惑问道:“吉原君,出什么事了吗?”

他冲桃宫美树一笑说道:“等等再说,我先去看看火,免得沸了。”

他去了厨房伸着耳朵听着门口的动静——他不是怕警察,只是不想有不必要的麻烦。他和星野菜菜没有血缘关系,要是警察多事问起来他为什么在这儿,这真不好解释。

治安警没有进门的意思,就在门口问话。他们对这种事司空见惯了,语气中也有些嫌星野菜菜多事,但可能怕被投诉吧也没多说什么,只是让星野菜菜签了字,登记了她的学生证和未成年人安全号码——也就是星野菜菜是个未成年人,按保护法他们不得不来,不然他们八成拖着不办。

星野菜菜打发走了警察——她使唤警察没感觉,她妈妈是纳税人,她觉得警察就该为她服务——去了厨房,见吉原直人正在将功赎罪,殷勤的搅拌着骨头汤。

她白了吉原直人一眼,上前登上了小杌子,拿个小碟盛了点汤尝了尝,觉得差不多了,便吩咐吉原直人给她打杂——吉原直人突然之间在她心目中评价大降,大概降到了和她小挎包上挂着的那个毛绒小猪挂件一样的地位——她要吉原直人把大骨头捞出来,将骨髓掏出来准备喂食桃宫美树。

两个人忙活好了,将饭菜端出去准备吃饭,这会儿桃宫美树才有机会问道:“吉原君,菜酱,刚才是怎么回事?警察为什么要来?”

星野菜菜指挥着一手老茧不怕烫的吉原直人端汤拿饭,随口道:“有人在你门上乱涂乱画,不过我叫来警察将他们赶走了……不要担心,美树姐,我知道有一款清洁剂可以有效去除油漆。你知道吗?油漆的主要成份分成五大部份,其中……”

她在那儿唠叨,也没将这事当成什么大事——桃宫秀枝欠了钱让桃宫秀枝去还就行了,她对桃宫秀枝印象很差,要不是那两个家伙用油漆污染了走廊,而且桃宫美树也住在那儿,她根本不想管。

吉原直人打断她的科普兴头,对桃宫美树笑道:“是来要债的,你妹妹好像欠钱了。”

“啊咧?”桃宫美树大吃一惊:“秀枝酱吗?秀枝酱怎么会欠钱……她还在上学啊!”

吉原直人耸耸肩,将装骨髓的小碗摆到桃宫美树身前,笑道:“那就不知道了,不过财务公司的人都是吸血鬼,最好还是赶紧还了,要是拖久了会有大麻烦的。”

桃宫美树是有些社会经验的,连声应是,急忙掏出手机歉然说道:“不好意思,我先给秀枝酱打个电话。”

吉原直人和星野菜菜坐在那儿等她,桃宫美树背着身子拔打了半天但没人接,便焦急道:“怎么办,秀枝酱电话打不通。”

星野菜菜饿了,盯着米饭中间煨熟的土豆随口道:“美树姐的妹妹虽然还在上学,但也已经成年了吧……她都成年了就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我觉得美树姐不用管。”

吉原直人看了她一眼,这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典型了,人家是有血缘关系的!血再怎么样也比水浓,说不管就真不管了?

他安慰桃宫美树道:“先吃饭吧,也许她这会儿忙,要不然就是手机没电了,等吃过饭再打打试试。”

“嗨!”桃宫美树焦急归焦急,也不能让两个“恩人”一直等着她,便低头向吉原直人道:“多谢款待,我开动了!”

星野菜菜干咳了一声没说什么,一拍手说道:“那开动吧!”说完摸起筷子就把烂乎乎的土豆戳了个大洞,打算将香喷喷的骨头汤灌进去。

桃宫美树食不知味,但她真没好办法——她现在连自己去厕所都困难。

星野菜菜很懂养生之道细嚼慢咽,而吉原直人胡吃海塞,干掉了一碗又一碗——他也很无奈啊,这碗也太他娘的小了,巴掌大的碗是用来喂鸟的吧?

桃宫美树就算是心中有事但还是下意识就接过了添饭的责任,不停给吉原直人盛饭,不时温言劝吉原直人慢点吃,但……吉原直人一次又一次伸手要添饭,星野菜菜有些不满了,“喂,你怎么吃这么多?”

这家伙也没干体力活啊,怎么这么能吃,像个大饭桶一样!?妈妈留下的生活费也不太多,他这样吃一个月支撑不下来怎么办?!

吉原直人也不是完全没脸没皮的人,顿时他三个指头捏着碗底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这都是些什么破事啊,千里迢迢来帮忙还被人嫌弃吃得太多,这……

桃宫美树连忙柔声劝解:“吉原君是男子汉,饭量大是好事,菜酱不要这样……”

星野菜菜嗤笑一声:“男子汉?”连架也不敢打的男子汉吗?只会躲在屋里的男子汉吗?

她扁了扁嘴,不屑之意溢于颜表之外,但总算是住了嘴。反正已经这样了,总不能现在赶这家伙走,饭桶就饭桶吧,最多以后多煮点饭少煮点菜,再多节省一些好了。

桃宫美树示意吉原直人快吃,还想把小碗里的骨髓也分一些给吉原直人补一补,但吉原直人拒绝了——他现在深刻的明白了一个道理,男子汉大丈夫不可一日无钱!

这他奶奶的,等回了国寄一吨牛肉来活埋了这抠熊!

第三十七章 我们打游戏吧

吃过了饭,星野菜菜直接去做功课了,命令吉原直人去洗碗——吃那么多,又不能当保镖,那就当杂工好了!总不能只吃饭不干活吧,美死你!

吉原直人认命的去洗碗,洗好了回到客厅只见星野菜菜正埋头努力——他也不敢凑过去,他文化水平不高,万一星野菜菜要是问他功课那就要丢大人了。

他又瞧瞧桃宫美树,只见她苦着一张脸正缩在那儿不停拔打电话,大概很担心想联系上桃宫秀枝问问清楚。

他站在客厅里犹豫了一会儿,拿不准该不该离开,但等了一会儿发现星野菜菜抬头看了自己一眼,但什么也没说,便觉得大概是允许自己以后在这儿留宿了。

于是他悄悄去了小方桌那儿盘腿坐下,小心翼翼捏着花生吃着,谨慎的开了电视查找着电影频道——这就叫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虎落平阳就是这么惨,已经要到了看一个小丫头脸色的时候了!

桃宫美树电话打不通,愁眉苦脸坐在一旁也失去了闲聊的兴致,陪吉原直人看几分钟电影就忍不住再拔打一次手机,没有片刻消停。

吉原直人忍不住安慰道:“别太着急,你妹妹那个年纪也惹不了太大的事……回头帮她把钱还了,算是吃一堑长一智吧。”

桃宫美树勉强一笑,点了点头,柔声道:“知道了,吉原君。”

不过,吉原直人看她脸色还是不太好,知道她这话没听进去。桃宫美树性子弱了一点,心里藏不住事,但没办法,谁让她是个女孩子呢?

他轻轻摇了摇头,没再说什么。就算是朋友也不能热心过了头,对别人的家事胡乱插手,那不好。

星野菜菜很快就完成了功课,确认全对后整理好书包,带好了明天要用的课本,然后才溜达着过来坐下陪吉原直人看电影。

家里难得这么多人,她也就改变了一下生活习惯,没去摆弄香子而是来凑凑热闹。

但她对电影无爱,甚至说有些厌恶,看了几分钟就忍不住说道:“喂,我们打游戏吧?上次我们的进度我还留着呢!我可以带你去个新地方……”

这会电影情节正到了紧要关头,吉原直人正看得津津有味,摆摆手道:“等等,马上就要结局了,我想知道主角怎么选择……是放弃现有的舒适生活追求不可能得到的感情,还是相忘于江湖让一切回到正轨。”

星野菜菜有些不满,嘟了嘟嘴,不忿道:“你知道这是骗人的吧?”

吉原直人眼睛没有离开屏幕,随口答道:“故事中肯定有夸张的地方,但说是骗人就太过份了……这是艺术,你不懂的,我来教你看,这故事的时代背景大概是在十五世纪末十六世纪初那会儿,地点是在……”

星野菜菜两道细眉一挑,吉原直人给她的印象就是一个大老粗。这样一个粗人也配谈艺术,也敢说自己不懂?

她有些不满地打断吉原直人的话,指着屏幕问道:“那个人为什么在吃三明治?三明治又叫赌徒伯爵的午餐,是十八世纪约翰~蒙特哥伯爵的仆人发明的,好方便痴迷赌博的伯爵一边打扑克一边进食……那为什么那个国王,看纹章应该是在扮演弗兰西斯一世吧?为什么这个十六世纪上半叶的法国国王在吃十八世纪英国人的食物?”

她又凝神看了片刻,说道:“花生酱也不太对,花生酱是二十世纪初发明的!十六世纪法国宫廷里会用二十世纪的东西来招待客人?这是穿越剧吗?王冠上金珠的数目更是可笑,国王戴着候爵的头冠?弗兰西斯一世对公爵的称呼也不对,国王叫公爵应该称为我的朋友而不是我的仆人,那是叫男爵子爵的……”

她在那儿叨叨个不停,吉原直人的观影兴致被极大打扰了。他微带着些不满说道:“不要在意细节,编剧也是人,他不可能事事都懂,再说了……你说的也不一定对,你去过十六世纪吗?”

星野菜菜眼中带上了些怜悯之色,同情地说道:“这些书上都有……你该多读点书的!你知道吗?电视的工作原理是把光线直接投射到人类的眼睛中,人类处在被动接收的地位,强烈的光和声音会让人类大脑疲于接收信息而无余力思考,直接储存进记忆,长时间如此,思考能力会被压制,人会越来越傻的——看电视会变傻的,傻瓜!”

吉原直人忍不住叹了口气,说道:“能不能安安静静的欣赏影片?电影主要看的是故事,有好的情节以及演员的演技魅力才是关键,这又不是纪录片,大概能符合历史就可以了!”

这话说得在理,星野菜菜勉强接受了这种说法,但老实没多久,她又指着屏幕问道:“这两个人抱在一起啃,应该是在热恋中吧?”

吉原直人也有些感叹,点头认同道:“当然,他们的感情经过了重重考验,也只有经过了重重考验的感情才会绽放出这么美丽的爱情之花,这是部好片子……”

星野菜菜大摇其头,嘴里啧啧有声:“其实这个女人想杀了那个男人!”

吉原直人愕然,片刻后笑道:“你还小,不懂这些。这是接吻。看起来是挺狂野的,但亲吻是只有感情到了一定浓度之后,由内心激情引发的……”

星野菜菜白了他一眼,不屑道:“我又不是小孩,你不需要给我解释吻是什么……街头的杂志比这H多了!”顿了顿,她指着电影中一脸甜蜜的女主角说道:“她恨男主角,刚才接吻时她是厌恶的、愤怒的,当时她想杀人。”

说着她夺过了遥控器开始将点播影片倒退,倒退前进了几次后她按了暂停,终于找到了那一微秒的微表情。

吉原直人定晴看去,只见被男主角捧着脸儿的女主角果然一脸狰狞,哪有半点柔情蜜意——那表情说是困兽之境决定拼死一搏了倒是挺恰当的。

在时间停顿的这一微秒,扮演女主角的演员对另一个男演员的真实感情暴露无疑——极端厌恶,恨不能想杀掉他。

吉原直人嘴角抽了几抽,而星野菜菜还探身指着屏幕在给他讲解:“注意看这里,这是眼轮匝肌,它们正在急速收缩状态,这说明这个女人很紧张,而帽状腱膜正在鼓起,这是厌恶时的生理特征之一;她的鼻孔很小,说明鼻腔处在收缩状态,这是为了扩张泪囊清洁眼睛,好应对接下来可能出现的突发情况,这是人类远古时代在恶劣条件下基因选择的结果……”

吉原直人长叹了一口气,他奶奶的,这电影没法看了……太出戏了!经历了千辛万难,几次冒了生命危险两个人才能拥抱在一起,然后女主角就准备杀了男主角吗?

他们是人啊,又不是螳螂!

星野菜菜一个微表情讲解了两三分钟才罢休,然后重重点头说道:“我就说过这是骗人的,表面上恩恩爱爱,其实内藏杀机令人作呕,看了毫无意义!”然后她又笑颜如花,朝着吉原直人眨着眼儿问道:“我们打游戏吧?”

第三十八章 好心人

吉原直人默默退出了电影点播频道,觉得心理受到了极大创伤,而星野菜菜轻轻拍着他的背安慰道:“你懂得少,会被这些假艺术品迷惑不怪你……回头我带你看动漫番剧,那才是艺术,那是人类想象力的具象化,是人类文明核心价值之一。”

说完她麻利的打开游戏机,放入光碟进入游戏,精神十分振奋,指挥吉原直人道:“快从墓地出来去修一下装备,今天我带你去个新地方!动作快一点,打起精神来,我们马上要大干一场了!”

吉原直人老实听话,修好了破破烂烂的装备然后跟在星野菜菜马屁股后面吃灰——进了游戏星野菜菜还是一样抠,只给自己买了一匹马,然后拿吉原直人买马的钱去强化了装备。

两个人正玩着,或者说星野菜菜玩着游戏和吉原直人,桃宫美树悄悄拉了拉吉原直人的衣角,苦恼问道:“吉原君,秀枝酱电话一直打不通,我好担心,我现在该怎么办呢?”

吉原直人正操纵着他的角色逃命——星野菜菜用的是诱饵战术,他在前面穿着破烂吸引怪物被怪物追打,分分钟就会躺尸(真躺了抠熊就会抱怨),而星野菜菜则穿着豪华装备追打怪物。

听到桃宫美树这么问,他叹了口气——这是桃宫美树的家事,清官难断家务事,他能说什么?劝桃宫美树别管,还是骂几句桃宫秀枝?全都毫无意义……

他按了暂停,只能泛泛安慰桃宫美树说道:“美树,你不要急,昨天她不是从你这儿拿了存折走了吗?也许只是一时没有去还钱,明天还上钱就好了。”

星野菜菜也插言道:“是啊,美树姐,借了钱还上就行了,你着急也没用的!”

她原本也没当这是什么大事,但眼看桃宫美树愁眉苦脸的,顿时觉得再闹着要和吉原直人玩游戏有些不太好了,便打算关了游戏机找部动画电影大家一起看,这样也许能暂时帮桃宫美树排解一下忧愁。

桃宫美树连忙摆着手说道:“不用,菜酱,你和吉原君玩吧,没关系的。”顿了顿,她不好意思地说道:“其实我在想……秀枝酱会不会回家了?吉原君能替我去看看吗?”

吉原直人一笑,说道:“那当然没问题,小事!”

桃宫美树感激道:“谢谢你,吉原君,又给你添麻烦了。”

吉原直人微微一笑便起身出了门。

桃宫家的门口被红色油漆泼过,这算是财务公司惯用的恐吓方式,要是一直不还钱泼屎泼尿也会有,死猫死狗也会有——断人财路都像是杀人父母一样了,更别提欠债不还!

财务公司讨债也是分两大类的,暴力恐吓和恶心死你!

吉原直人敲了几下门但没反应,他仔细看了看门上的油漆痕迹又瞧了瞧地上的脚印……屋里是有人的,而且是刚进去不久。

八成是桃宫秀枝!

他对桃宫秀枝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只觉得她是白眼狼一条,也不怎么想和她打交道——两个人世界观价值观差得太大了,就是想有交集都交不起来!

但桃宫美树可怜兮兮拜托了,他也不介意这点小麻烦,劝上几句又不费力。

他懒得回去找桃宫美树要钥匙,直接摸出了一根铁丝扭成“U”型塞进了锁眼,凭手感找到了机簧的位置开始拧着转圈圈,片刻后锁芯轻响门便开了。

他脚步无声走了进去——还不能完全确认是桃宫秀枝,万一是贼呢?

客厅无人,他又进了内室,发现不是贼,就是桃宫秀枝。这会儿桃宫秀枝正撅着屁股在床下不知道翻找什么,皮裙子太短又紧绷着都露出小内内来了。

吉原直人上前轻叫了一声:“桃宫小姐?”

桃宫秀枝身子猛然一颤,接着床下“咚”的一响,片刻后她捂着后脑勺倒退着爬了出来,混身抖个不停,嘴里叫着:“再给我点时间,我会还钱的!”

吉原直人笑道:“别怕,我不是要债的,你姐姐找你,能不能跟我来一下?”

桃宫秀枝跪在那儿定了定神,分辩了一下认出了吉原直人,顿时不抖了,大叫道:“是你?!”顿了顿,又冷冷道:“你是她的姘头吧?她把家里的钥匙给你了?无耻!真把这个家当成她的了?”

这话就有些难听了,吉原直人打量了几眼桃宫秀枝。这家伙应该刚挨过揍,半边脸肿着,嘴角也破了,耳环也丢了一只。

但看在桃宫美树的面子上,吉原直人也没和她计较,好心劝说道:“桃宫小姐,据我了解,你父亲离家出走的这些年一直是你姐姐在供你读书……她已经做得比很多人要好了!人要有感恩之心,你不该这样不尊重她!”

桃宫秀枝面色变了一变,但很快又浮起了讥笑之色:“你什么都不懂!站在岸边看落水的人那当然什么风凉话都可以说!我尊重她……”

接着她尖叫起来,像是有无穷怨气要发泄:“我找神社里的神官问过了,她根本不是我姐姐了,她是野狸,是狐仙!她会让所有人不幸!先是妈妈,接着是爸爸,然后是我……你……你早晚也逃不掉的!”

野狸是一种传说中的生物,形态类似狐狸,多数是黑毛的,像征着厄运。在传说中,野狸被人类捕杀后会带有怨气无法成佛而变成狐仙,专门附着在年轻女子身上——凡是和这女子有瓜葛的人都会一直处在不幸之中。

吉原直人沉默了片刻后,摇摇头说道:“对照顾你衣食、供你读书的人说这样的话,你……算了,这事我管不着,不过你能不能去见你姐姐一面,至少把事情说说,让她心中有数不要太担心!”

而桃宫秀枝冷笑几声说道:“我当然要去见她,她把家里的东西都藏得那么好,生怕我偷了。爸爸走了她就越来越过份了,把一切都据为己有了!”

她说着当先向室外走去,又大声问道:“她在哪?”

吉原直人跟在她身后说道:“在上杉家,她还在养伤,过会儿麻烦你……”

桃宫秀枝回头看了一眼吉原直人,打断他的话,阴阳怪气道:“还真是好心人呢……不过我看你能好心多久!”

第三十九章 套子

桃宫秀枝嘲讽完了,一马当先就往上杉家去了,吉原直人本着对友人的责任心尽最后一分努力,跟在她身后尽量好言好语说道:“桃宫小姐,你姐姐身上是有些不好的传言……我不认为那是真的,但即便是真的,你们是血亲,是家人,你们也应该共同面对,而不是把所有问题都归结到她身上——这世上本就不可能所有事都顺顺利利的,总会有意外发生,你不该对她有怨气。”

顿了顿,他又说道:“你现在欠了财务公司的钱,我看你也开始吃苦头了,八成财务公司觉得你油水就这么多,已经开启收割模式追债了!这种事要早些处理,不然会有很大麻烦……和你姐姐好好说一说,想想办法,比你一个人无头无脑胡乱折腾强!你将来就会懂了,真出了事,能无条件帮助你的人不多,要珍惜才行……”

桃宫秀枝不耐烦的回头看了他一眼,训斥道:“闭嘴,我不用你管,真以为你是我姐夫了?”

吉原直人噎了一噎,无奈道:“我和你姐姐只是朋友。”

桃宫秀枝恶心道:“谁信!?精虫上脑不知死活的可悲男人,是不是还盼着我叫你欧尼酱,等把那狐仙弄到手住到我家里,再顺便打我的主意?没事就假装无意冲进浴室,看看我洗澡?偷进我卧室翻翻我的内内?和我说这些没用的话是想干什么?想博取我的好感把我也弄上床?打算玩完了姐姐玩妹妹?闭上嘴吧!烂人!”

说完她转头猛敲星野菜菜的门。

门一敲便开了,开门的星野菜菜一瞧桃宫秀枝的脸便有些不高兴,傲慢的双手环胸,抬着小下巴哼道:“窝囊废来了啊,快点,美树姐等着你呢!”

桃宫秀枝怒叫道:“小屁孩,你说什么?”

星野菜菜小身子向前一挺,哼哼道:“你耳朵不好用吗?你就是个无能的家伙,我有说错吗?怎么?想打我?动我一手指头信不信我报警让警察抓了你?”

星野菜菜瞧不起桃宫秀枝,觉得她又蠢又冷血,连自己的屁股都不会擦,废物到家了!她的嘴巴也臭,说得罪人就得罪人——这关你什么事啊?

吉原直人这会儿耐心也耗尽了,但他觉得星野菜菜掺和别人的家事没意义,便把星野菜菜拉开劝道:“你少说几句吧,你美树姐等着呢!”

桃宫秀枝这会儿也心中有事,没多少心思和星野菜菜计较,挤开吉原直人大步进了屋内。

桃宫美树看到妹妹终于来了,顿时长长松了一口气,脸上也微微有了些笑容,连声问道:“秀枝酱,我一直给你打电话但是打不通……”她说着话仔细一看发现妹妹半边脸有些肿,嘴角好像还破了皮,顿时一惊,“你受伤了?”

吉原直人赶紧表明清白:“不是我打的!”

桃宫美树也没怀疑是吉原直人干的,在她心里吉原君温柔又体贴,心地好又有豪气,是真正的男子汉!怎么可能干打女孩子那种事!

她连忙说道:“我知道的,吉原君,你不是那种人!我相信你!”

接着她又有些心疼的向桃宫秀枝问道:“是要债的那些人吧?这真是太过份了!秀枝酱,快过来让我看看,伤得重不重,需不需要上点药?”

桃宫秀枝在离桃宫美树几步远的地方就止住了步子,脸上怨气更重了,冷冷说道:“我不想离你太近,你害我还不够吗?”顿了顿,她叫道:“房契你藏到哪去了,拿给我,我要用!”

桃宫美树惊讶道:“房契……秀枝酱你欠了多少钱?爸爸的存折你不是已经拿走了吗?”

桃宫秀枝怒叫道:“你管那么宽干什么?那房子你以前不是说要给我吗?现在我拿自己东西你问东问西干什么?”

桃宫美树被她的怒火冲得身子后仰,略有些喏喏说道:“那是给你当嫁妆成家的,但现在……”

“别找这么多理由,你是不是想吞了我爸爸留下的房子?我早就知道你在骗我,你这种狐仙就是专门害人的,怎么会有那种好心肠!你是不是早就盼着我快点死掉,然后我爸爸妈妈留下的一切就全是你的了,你真是……”

桃宫秀枝在那儿破口大骂,吉原直人听得直皱眉头,看桃宫美树脸色苍白——她对着妹妹十分理亏的感觉,连大声都不敢。

他干咳了一声,冲着星野菜菜招了招手笑道:“星野,咱们出去散散步。”朋友的家事就不掺和了,毕竟就算是朋友也要分内外的嘛。

为友之道,友直友谅友多闻,可没说要掺和朋友家事!他是能暴喝一声将桃宫秀枝这白眼狼一脚踢走,但又能怎么样呢?他骂了打了桃宫秀枝,桃宫美树会高兴吗?能解决矛盾吗?只会平白增加她的难堪。

要是外人这么当着他面骂他朋友,他肯定是要管的,但朋友的妹妹骂朋友……家务事来个包公都理不清的,更别说他了。

星野菜菜正抱胸冷眼旁观,根本没有回避的意思,闻言疑道:“这时候出去散步?外面下雨呢!”她一脸吉原直人脑子坏掉了的表情。

吉原直人揪住她的领子,命令道:“雨中漫步是雅事,不行就在走廊里转转!少废话,快点走!”

听着这些话,桃宫美树伤心难堪之余心中一暖,明白这吉原直人一片体贴之意,但她不能来作客反而将主人赶走了,那太失礼了!

她带着三分尴尬说道:“吉原君……不用回避,啊,还有菜酱也是……没关系的,没关系的。”

“我们在这儿你们说话不方便……不用管我们,你们聊你们的!”吉原直人说完拽着星野菜菜便出门去了。

星野菜菜出了门很不高兴,不满说道:“听听有什么关系,你不想知道出了什么事吗?”

吉原直人押着星野菜菜在走廊里溜达,好让她消消食。这货买了根大骨头熬了汤抠出了骨髓不算完,仗着牙口够好又抱着啃了好半天,连最后一根肉丝都硬舔下来了才罢休——那骨头干净的连狗看了都要流眼泪了!

她平时看样子是挺缺油水的,今晚又是汤又是肉的肯定补过头了,不走几步搞不好半夜里要拉稀!

吉原直人一边推着星野菜菜消食一边随口笑道:“又不关你的事,知道那些干什么?再说了,又不是什么稀罕事,不听猜也猜得到,那又何必凑在那儿让你美树姐难堪呢?”

“猜得到?那你告诉我是怎么回事!”星野菜菜有点抓耳挠腮。她好奇心很强,这种事她又从来没有接触过,一时觉得很新奇。

吉原直人想了想,觉得让她知道知道一些社会阴暗面也没坏处,便笑道:“你美树姐的妹妹八成是中了高利贷的套子了。”

第四十章 贷款

“套子?”星野菜菜重复了一遍,不满道:“只有我们两个人你好好说话不行吗?不用整天一嘴的关西土话,装给谁看啊?陷井就陷井,什么套子?这个词是不是你乱造的啊?!”

吉原直人嘿嘿一笑,辩解了一句:“小心行得万年船嘛!”顿了顿,他言归正传,“我看那个桃宫秀枝不是个安份的人,不是花钱大手大脚就是做白日梦想做生意一夜暴富,结果缺钱缺本钱了。缺钱怎么办呢?她还在念书,又没有收入,也不太像是会踏踏实实打工攒下创业资本的人,那就去借呗!”

星野菜菜皱了一下眉头说道:“借钱创业也不是不行吧……”她偶尔也动过那种念头,想吃肉啊!

“行是行!”吉原直人赞同了一句,“但这钱要看找谁借了!”

吉原直人继续往下说:“她想借钱又没有抵押品,那银行是不成的,八成就看了看路边布告栏、小报上那些所谓‘无抵押快速放款’之类的,她就信了,然后真跑去借钱了。”

星野菜菜一惊,那种东西她也见过,问道:“那是骗人的吗?”

吉原直人抓了抓下巴,想了想说道:“说骗人的话,也不是全都是骗人的。虽然确实有小部份是单纯的低级骗局,但也有些是真能借到钱的……不过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没有抵押品那些人凭什么要白白冒风险借钱给素不相识的人呢?其中肯定是有猫腻的。”

“那……”

“利息高是肯定的,但也不会高到离谱,比如说借一千万日元,当然,估计桃宫秀枝肯定没借这么多。比如你借一千万日元,约定月息百分之五,那每月就是五十万利息……别这表情,做为短期借款来说这利息很不错了,民间就是这个价。”

星野菜菜想了想说道:“好吧,考虑到不需要抵押品,而且又急用钱的话,也可以接受……不过这没什么吧?万一生意不顺利,咬咬牙还上不就行了,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也不算是骗。”

吉原直人点头认同:“都是这么想的,所以有那么多人明知道高利贷是上吊绳还会自己套到脖子上……按借钱合同,一般都是要砍头息的,也就是你借一千万三个月,拿到手的只有八百五十万,利息先扣掉了。而且吧,财务公司做事都很小心,他们会派人跟着你,转帐给你一千万,然后要你取一百五十万现金立刻还给他!”

星野菜菜脑子急转,片刻后明白过来了:“啊,那将来打官司的话,就算法庭不认可这个高利息,但银行帐面流水是一千万,就算判还本金加法律允许的利息,那财务公司也是大赚一笔了。”

吉原直人说道:“是的,财务公司也要看人的,万一遇到了狠人,至少他们不亏。”

星野菜菜若有所思:“原来是这样啊……”

吉原直人笑道:“这只是保险手段,要是发现你软弱可欺又有利可图,那你三个月后去还钱,就会发现还不了了。”

星野菜菜惊讶道:“还不了是什么意思?他们不要了吗?还有这种好事?!”

吉原直人推着她继续走,给她解释道:“那怎么可能?你到期去还钱,结果他们会有各种各样的理由让你还不上的……做主的人不在啊,财务不在啊,帐户冻结啊,家里的狗死了啊,反正推三阻四让你没办法还钱!当然,最后的结果就是你违约了,活活拖你三个月半年的,借钱合同中的违约条款早就发动了——借款合同中最大的陷井,你原本想着肯定会还的,不会在意的违约条款——大笔违约金,同时利息继续滚,随后违约金滚入本金生利息,利息滚入本金也生利息,开启了驴打滚模式!等你找到能做主的人时,一千万早变两三千万了。”

星野菜菜倒吸了一口凉气,片刻后小脸上浮现出了怒气:“还能这样?讲不讲道理,这是欺诈!”

吉原直人嘿嘿笑着说:“讲道理的人也不会干这一行。”

星野菜菜突然觉得妈妈说得真对,这世界是如此丑恶,人类之间为了争夺利益互相伤害能称得上绞尽脑汁,而且永无尽头。要是把这些歪心思放到科技发展上,人类众志成城,早就冲出太阳系了,那还用得着困在一颗星球上争夺一些蝇头小利吗?目光短浅!

她皱眉沉思了半晌,不确定地问道:“那接下来会怎么样?”她挺聪明的,虽然阅历有限一时猜不透这些伎俩,但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吉原直人想了想说道:“两种选择吧,要是你还得上,他们高兴——百分之两三百的利润,比任何买卖都划算;还不上,他们也高兴……你还不上,他们会好心介绍给你另一家公司,让你无抵押借款还这一笔,说不定利息还低点。”

“另一家公司?一个老板?”

“聪明!然后原样再来一遍——借钱,不让还,违约,还不起,再借钱——一遍不行两遍,直到财务公司得到想要的。”

“想要的?”

“不动产或是人之类的吧,看情况。”

星野菜菜小脸严肃,缓缓问道:“人……会怎么样?”

“出租或是卖给经营H产业的黑帮,干汤女、贩春妇,拍小电影,伴游,公关之类的!男的少,但也有,毕竟也有市场。实在不行也可以送去捕龙虾、挖矿或者派去公海赌船上当终身员工……”

星野菜菜沉默了,片刻后疑问道:“可以打官司吧,这明显是违法的!”

吉原直人耸耸肩:“是可以,不过大型财务公司养着专门的律师团队,借款合约每个字都被抠出来研究过几十次,上了法庭年薪千万级别的大律师和你争辩,而小的财务公司会委托给特殊的律师行,有专门干这个的无良律师团队,实战经验丰富,只是这个小范围内说不定不会输给那些有名号的大律师。”

顿了顿,他叹了口气说道:“最重要的是……打官司花的时日太久,而他们有暴力手段!天天打到你家门上,软硬兼施,折腾你的家人,破坏你的名誉,干扰你做为正常人的生活,是人基本都受不了的,最后只能认了。”

星野菜菜再次沉默了,这次沉默了很久才低声问道:“你觉得那个桃宫秀枝就是这样?”

“八九不离十,涉世不深年轻貌美,家中也没有有力人物,要我挑人坑的话,我也挑她!”

星野菜菜这会儿已经不用吉原直人推着走了,她自己走得飞快。她在走廊里来回转悠着,突然停下步子,对吉原直人怒声问道:“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你是不是干过这种事?!”

好生气!这家伙为什么要告诉自己这些!还一副很轻松的嘴脸,他有考虑过那些被害人的心情吗?呸,虽然那个桃宫秀枝也不是好东西,但比起放高利贷的来说那简直就是纯洁的小羊羔了!

这家伙以前给犯罪分子当过安全顾问,又不会打架,还对这种阴损事这么了解,是不是智能型犯罪分子?!狗头军师型的,专门出恶毒主意害人的!?设计计划按排别人抢银行?设连环圈套逼人卖儿卖女?

吉原直人突然中枪有些莫名其妙,怎么好好的扯到自己身上来了?

他一脸无辜地说道:“没有,我没干过这种生儿子没**的事!我说过这种事不稀奇了,我只是见过好多次而已……”顿了顿,他有些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虽然我以前干的事比这混蛋多了,但我能保证我绝对没干过这种缺德事……”

第四十一章 好人

星野菜菜仔细分辩着吉原直人脸上的表情,半晌后缓缓放松了心情——好吧,这家伙说的是实话。

但很快她敏感多疑的性子又发作了——不对,这家伙歪门邪道很擅长,会不会有办法控制面部肌肉,从而让自己得到错误的信息?

她一脸警惕的看着吉原直人,吉原直人也是满心无奈——你自己要问的,我讲了你又这样看我,我他娘的……我好冤啊!

星野菜菜犹疑了好久,终于还是对上杉香的信任压倒了对吉原直人的疑虑——她是坚信最疼爱她的妈妈不会弄个邪恶阵营的混球来照顾她的。

她缓缓向着吉原直人靠了靠,带着些歉意说道:“好吧,我相信你……也向你道歉,我不该没有证据就胡乱怀疑你。”

吉原直人一笑,他做为长辈(自认为的)自然不会和朋友的女儿一般见识,低头笑道:“我接受你的道歉。”

“谢谢!”星野菜菜微微低头后说道:“那你不把这些和美树姐说一下吗?”

吉原直人想了想,说道:“她工作一段时间了,就算不清楚细节也多半知道类似的事,我觉得没必要……对了,星野!”

星野菜菜疑惑道:“怎么了?”

吉原直人似乎也有些拿不定主意,犹豫了一会儿说道:“过会儿……我送你美树姐回家吧?”

星野菜菜奇怪道:“那她的伤怎么办?桃宫秀枝不会管她这个姐姐吧?”

“我们每隔一小段时间去看看就行了,放高利贷的养着很多亡命之徒,行事也没有下限,再把美树留在你这儿,恐怕会给你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吉原直人说着说着下定了决心,他也是刚想到的,桃宫秀枝欠了钱,那依桃宫美树的性子,肯定是会管的,很有可能将放贷公司的人引到星野菜菜家。

星野菜菜和桃宫美树最多算是认识,根本不熟,确实没必要趟这滩浑水,最多自己留个心,照顾着桃宫美树一点,别让人欺负过头了就行。

他在心里琢磨,不料星野菜菜误会了,斜着眼看吉原直人,生气道:“你是看到她有麻烦了,心里害怕了?所以就想抛弃她了吗?她还对你有好感……真是瞎了眼了!”

她怼完了吉原直人,脸上神色一正说道:“妈妈说过,面对危险逃避是人的本性,但人类之所以伟大就是可以克服内心恐惧,克服本身的动物性,从而展露出人性美好的一面!美树姐是有了麻烦,但我不会因为害怕就让她离开,我会陪伴着她,尽我所能帮助她——人类文明之所以灿烂伟大就是因为人类会团结在一起面对困难!”

她的表情是严肃的,眼神是坚定的,说的话更是无可指摘——除了太过于天真——吉原直人挠着下巴有些无言以对,半晌后说道:“你这话说的……我烂命一条怕个蛋啊!我不是不管她了,我只是不想把你牵扯到其中,这又不关你的事。”

星野菜菜一摆手,大声道:“妈妈说过的,当善良的人遇到困难时要主动伸出援手,尽自己所能帮助他,这样才能称得上是一个人!美树姐人不坏,我愿意助她一臂之力!”

吉原直人上下打量了她片刻,疑惑地问道:“但你屁用不顶啊,有你这一臂和没你这一臂有差别吗?”

星野菜菜大怒,一双狐狸眼儿眯了起来,但很快又浮出了沮丧之色——年龄真是硬伤,她敢发誓她活到吉原直人这年纪一定有很大能量,但现在……好像真是屁用不顶。

发现自己的无力让她感觉有些难堪,特别是刚说了大话之后。

人生中经常会发生这种事,一片好心偏偏又无能为力——自己的无能,那是一切难受的根源。

她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你说的对,对这种事我是没什么用,但是面对善良的人有困难我不想躲开,我想尽一点点力……我手头还有妈妈留下的一些生活费,也许可以先借给美树姐应急。我也可以鼓励她,在精神上支持她,让她明白世界上还是有好人的!”

“好人?”吉原直人咂巴咂巴嘴。

“当然,妈妈会希望我是个好人吧?”

吉原直人有些困惑了。

上杉香好像经常强调星野菜菜要做个善良的人、做个好人的样子,但又不教给她相应的手段……一只小羊羔看到一只小兔子被狼追,扑上去帮忙,这不是傻吗?送餐上门?

总感觉上杉香的教育哪里不太对,但就算是他一时也想不明白。

吉原直人想不通,便半蹲下望着星野菜菜说道:“那你妈妈有没有告诉你,做好人是最难的?不是不做坏事就是好人,那只是碌碌无为之辈。要做个好人,你要比坏人更有手段,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你要比坏人更坏你才有能力选择做个好人。没有相应的手段,危及自身或者好心办了坏事,令亲者痛仇者快,那比冷眼旁观还糟糕!”

说完后吉原直人一看,发现星野菜菜愣住了,顿时有些后悔,孩子天真归天真,有善心毕竟是好事,难道她冷血就好了?

他拍着自己脑袋笑道:“和你说这些干嘛……你不怕事的话,那就让美树留下好了。”大概孩子年纪还小,上杉香应该是考虑着以后再慢慢教她吧,自己就别多事了。

星野菜菜脑子里还在想吉原直人的感叹,但这和上杉香的教诲对接不起来。

她想了好久,但想不明白,见吉原直人答应了,便将疑惑暂时放到了记忆宫殿的一角,标了个记号回头想,转而问道:“时间也不短了,咱们什么时候能回去啊?我不喜欢待在家外面……”

真是说什么来什么,她话音刚落,桃宫秀枝已经开门出来了。她瞄了一眼吉原直人和星野菜菜,冷哼一声,昂着头走到了电梯旁开始猛按按扭。

吉原直人领着星野菜菜过来笑问道:“桃宫小姐和令姐说完了?”

桃宫秀枝冷哼了一声,手里按着下行按扭答道:“说完了,你想舔她的屁股可以进去了。”

电梯门“叮”的一声开了,桃宫秀枝鄙夷的看了吉原直人一眼直接进去了。吉原直人一伸手挡住电梯门,沉默了片刻后又松开了手,笑道:“路上注意安全。”

桃宫秀枝低头“感谢”,在门合拢时又看了一眼吉原直人,但心中却是诅咒着他——这不知死活的男人,等狐仙的厄运降临后,看你还能不能笑得出!

电梯门合上开始下降了,桃宫秀枝望着电梯门上的自己,晃了晃神——债务那只狐仙接过去了,算是她这些年唯一做的好事!

自己都不记得什么时候开始恨那只狐仙的了,是被同学好奇询问时?是突然发现父亲离家出走时?是考学失败时?是被整天约束毫无自由时?

原本生活一切都是很好的,但突然有一天猛然发觉原本温柔和善的姐姐原来是只狐仙,肆意传播着厄运,结果害自己要做任何事时都要先担心一下会不会出意外!

平静无波的生活开始被担惊受怕环绕着,日常活动都些困难了,那感觉让人想发疯!自己难道不该恨她吗?自己只是想要一个顺利的人生,就这么一个简单的要求!那只狐仙不该出现在自己生活里!

她要有自觉就该主动滚得远远的!

不想再接近她了……卖了房子也好,从此远离那只狐仙,厄运就让那个精虫上脑的家伙去承受吧!

桃宫秀枝走了,星野菜菜好奇地询问吉原直人:“你刚才想和她说什么?”

吉原直人领着她往家里走,笑道:“本想再劝她一句,想了想算了……她出来时已经不着急了,你美树姐八成答应替她还债了。”

星野菜菜皱了皱眉头,她不喜欢桃宫美树的处理方式——桃宫秀枝的责任不让她自己承担,而是一味无脑庇护,这是在害她吧?

虽然她不喜欢桃宫秀枝,但她还是觉得这种教育方式不对。

不过这是桃宫美树的家事,她爱管闲事也不至于管到人家家里面去,她也就是皱了皱眉头,并没有多说什么,转而问道:“你觉得美树姐要还多少钱?”

吉原直人一愣,笑道:“我又不是神仙,我怎么会知道?这要看桃宫秀枝一开始借了多少,欠了多久,中了几次陷井。不过我觉得不会太多吧……”

第四十二章 羁绊

两个人交谈着进了门,一眼就看到桃宫美树正坐在榻榻米上怔神,星野菜菜叹了口气:“我去弄点热饮,科学研究表明高糖份的热饮有助于舒缓心情,你去安慰一下美树姐吧!”

吉原直人刚点了头,星野菜菜眼珠子转了转又改主意了:“不行,我去安慰美树姐吧,你去准备热饮——你会做米汤泡茶吗?”

吉原直人无辜的看着她,星野菜菜撇了撇嘴说道:“你就懂歪门邪道,正经事全都不会……那你去陪美树姐说话,但不准献殷勤。”

于是两个人一进客厅便分开行动,星野菜菜去了厨房,而吉原直人到桃宫美树身边盘腿坐下了。

桃宫美树眼睛有些发红,但看到吉原直人还是露出了笑颜。

吉原直人给她剥了一粒花生,笑着说道:“没事的,桃宫,人活着就是有各种闹心事,没什么大不了的。”

桃宫美树现在处在一种伤心之后的恬静状态,整个人没有垂头丧气反而显得温润之极。她柔美笑着说:“嗨!吉原君,你说的对!”

应声完了,她又抿着嘴儿笑叹道:“吉原君总是这么豁达,我真是羡慕呢!”

吉原直人哈哈一笑:“那是因为闹心过太多次了,习惯了自然不在意了!”

桃宫美树怔怔望着他,半天才低下头柔声道:“我要向吉原君道歉……对不起,请原谅!”

吉原直人一愣,有些疑惑地笑问道:“怎么好好的道起歉来了?别这样,桃宫,不是又是为了那什么坏运气传染吧?”

桃宫美树慢慢摇头道:“不是的,我知道吉原君不怕那个……吉原君是我这么久以来碰到的唯一个真正毫不在乎的人,我觉得……”她抬起头鼓起勇气望着吉原直人的双眼,认真说道,“我觉得吉原君很了不起!”

自从她有了恶名之后,也有好奇的人试着接触她,但很快这些人就将生活中出现的大大小小意外都归结到她头上,心中发虚,自然而然就跑了,反而让她的恶名更盛——她也很无奈,她身边的人就连突然感冒了都会觉得是认识了她的原因。

吉原直人摸着下巴上坚硬的胡茬子,略有些不好意思——这姑娘哪里都挺好,就这脑回路有些让人吃不消……这不是在说反话吧?那种东西本就不该信吧?现在该咋接话啊?

桃宫美树看着吉原直人的样子,以为他是在腼腆,眼神更温柔了,“我要道歉是因为要替秀枝酱道歉,这是我做为姐姐的责任。”

“哦?为什么要替她道歉?”

桃宫美树略有些无奈地说道:“吉原君替我去找秀枝酱一定受了很多气吧……秀枝酱刚才说了很多吉原君……不好的话。抱歉,我无法重复。我也可以为她隐瞒,但我觉得我还是应该为秀枝酱道歉,请吉原君不要计较她的无礼……爸爸妈妈不在了,我应该好好管束她的,至少让她不要在背后诋毁别人,但我没有尽到责任,我是个失职的姐姐。”

说完后,她重重低头:“对不起,吉原君,请原谅!”

看着垂首满怀歉意的少女,吉原直人连声客气:“没关系,被人说几句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事。”

他是真心不在意别人说什么的……被骂几句又掉不了一块肉。他以前待的那个环境,全他娘的一群粗人,三句话就问候上老娘了,心眼小点早爆炸了。

当然,桃宫秀枝格外让人不痛快,但看在桃宫美树的面子上,这点小小的不快他也能不在意。

小事小事。

桃宫美树扬头看了他一会儿,见他真是豁达无所谓,温柔微笑着说:“吉原君脾气真好,是美树见过性格最好的人了!”

吉原直人摸着下巴,有些尴尬地笑着说:“是吗?其实都是装的,我脾气其实挺差的……桃宫,你别误会了,我是个混蛋中的混蛋,江湖人称混蛋祖宗,性格好什么的,传出去会被人笑掉大牙的!”

桃宫美树一笑没反驳,只是垂下头声音低低地说:“吉原君,如果不嫌弃,请叫我美树吧!”

她说完似乎担心吉原直人会拒绝,都没给吉原直人答话的时间又开口道:“吉原君,我准备卖掉房子了。”

“嗯?”吉原直人闻言直了直身子,问道:“她欠的数目很大,要用房子抵债?”

原本他以为以桃宫秀枝的年纪也就借点小钱,滚一圈也没多少,没想到弄这么大!这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桃宫美树默默点头:“我是个失职的姐姐……秀枝酱在入了短大后结交了一些朋友,都是些有钱人家的孩子,她就学着人家化妆戴饰品买衣服,借了一些钱,后来这些人要合伙在新宿开女仆咖啡厅,她怕被朋友瞧不起又借钱凑了一份。原本她想着等营业收入稳定了,有了资产证明就去银行用股份抵押贷款还掉财务公司的帐,但咖啡厅经营不善倒闭了……”

吉原直人点了点头——这桃宫秀枝也不是完全无脑,毕竟还是受过一定教育的,听起来是想空手套白狼失败了。

也是时运不济,运气不佳,要是成功了就是白手起家的典型,可谓是成王败寇。

桃宫美树继续低语:“那是一年前的事了,我整整一年没有发现……期间她也凑过一些钱想还债,但出现了各种情况还债都不顺利,又看对方也没有着急追债,结果她便丢到一边去了……后来债务越拖越多。当初秀枝酱借了四百多万,现在已经一千多万了。我……我收入也不高,一个月勉强三十万吧,扣了房贷、生活费用、秀枝酱的学费杂费,这些年不但没积蓄还花了一些爸爸留下的钱。”

桃宫秀枝将生意失败的帐也算到她头上了,刚才骂了她好久,但她不好意思告诉吉原直人,只是心中委屈无限。

桃宫美树说着说着,一双杏眼中蓄起了泪水,恬静维持不住了,晶莹的泪珠挂在睫毛上,声音也颤抖起来:“我好没用吧,吉原君!现在出了这种事,除了把爸爸妈妈拼命努力才给我们买来的家卖掉……我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桃宫美树终于伏身哭了出来,呜咽着满是痛苦:“家没了,要是爸爸回来找不到我们怎么办?”

吉原直人叹着气轻轻拍打着桃宫美树的后背——他能理解桃宫美树的痛苦!血缘的羁绊那简直像是个无法破除的魔咒,在这羁绊之下根本无法做出快意的选择!

桃宫美树不舍得卖掉她的家,但……

桃宫美树无论是不管妹妹的死活,还是将妹妹这种败家玩意儿一棍子敲死,那都逃不了一个冷血无情的评价!将来午夜回首往事,都要毒虫噬心!

人生想快意,那真是要冷血无情才可以……

桃宫美树纤细的身子抖动着,看起来孤苦无依,吉原直人想了想伸手将她抱了起来,给了她一个紧紧的、有力的拥抱,在她耳边柔声说道:“哭吧,美树,将伤心难过都哭出来……生活还会继续,家没了再重建!困难总会过去,就像太阳会重新升起!”

桃宫美树用力点着头,蜷缩在吉原直人怀里哭得像个孩子。

而星野菜菜戴着厚布手套端着锅,一对八字眉都拧到一起去了——这家伙,不让你献殷勤你就干脆抱上了?

看那爪子还在人家背上一上一下摸着,占便宜很过瘾吗?

她不高兴但此情此景之下,她也觉得吉原直人的做法是对的——拥抱,紧紧的拥抱会提供极大的安全感,没有比这更好的安慰方式了。

她将锅放在小方桌上舀好了三碗甜甜的米汤泡茶,等桃宫美树哭声略歇后,哄着桃宫美树道:“美树姐,喝点热饮吧,这样会好受一些。”

吉原直人也松开了桃宫美树,桃宫美树抹着眼泪向着星野菜菜勉强一笑:“谢谢你,菜酱!”

三个人小口啜着茶汤,星野菜菜问道:“美树姐已经下定决心卖房子了吗?不再想想别的办法了?”

桃宫美树摇摇头:“不能再拖了,越拖越多……我们斗不过那些人的。”

星野菜菜低叹了一声,眉眼之间有些不忿——她一直以来被上杉香保护的很好,生活平静而且充实,刺激点的也就是投诉一下物业,打电话举报一下违章停车什么的,在学校咬伤了富二代那已经称得上惊悚了!没想到这短短几天,世界就好像开始变得不同……

开始接触这些事了,那代表自己长大了吗?但看邪恶的坏蛋坑好人的钱自己又无能为力……好难受!

她心里不舒服,但默默忍着,低声安慰桃宫美树道:“那卖掉房子还完了钱,余下的可以再买一幢小一些的,一样可以生活,美树姐,以后多管管你妹妹就好了。”

桃宫美树低下头,双手紧紧捂着汤碗,沉默了半天才说道:“没有余下的钱了,菜酱……那房子贷款还款期很长,到现在也只还了四分之一左右,出售的话也就一千万日元吧!”说完了她注意到吉原直人面色有异,有些误会,以为他在替自己担心,连忙又柔声说道:“没关系的,我会在这附近租一幢小房子住着,重新攒钱看看能不能买回来。”

RB东京都的房价还是挺贵的,不过算价钱是一屋一价,要看地理位置、采光、结构面积之类的,就是同一幢大厦同一层价格也不同——要是按平米算的话,大概在一平米五万到十万日元之间,普通房屋。

吉原直人回忆着桃宫家的格局和面积,觉得能卖四千多万,但考虑到只还了四分之一的贷,卖起来还牵扯到银行手续相当麻烦,那一千万差不多也到顶了。

桃宫美树喝了几口茶汤就喝不下去了,脸色疲倦得很。吉原直人想了想,从医院带回来的药中找出了一个药瓶,倒出了一粒,估算了一下又加了一粒,递给桃宫美树柔声道:“吃了这药先睡一觉吧,美树!养好了精神才方便处理事情。”

桃宫美树奇怪地看了一眼药瓶,疑惑道:“吉原君,我现在腿不疼啊!”

吉原直人笑着说:“这药有安定成份,不仅是止痛的。你现在心思多心绪乱,吃了这个能好好睡一觉。”

桃宫美树是相信吉原直人的,柔柔笑着借米汤吃了药,很快就睁不开眼了。

星野菜菜铺好了床服侍着她躺下,看了一眼坐在一边低头不语的吉原直人,低声说道:“我也要去睡了。”

吉原直人点了点头,星野菜菜顺着钢管往半层爬去。爬到了一半,她望向吉原直人问道:“就这么让人欺负吗?好人就该被欺负吗?”

吉原直人摆了摆手,嘿嘿一笑,手里把玩着烟盒什么也没说。

第四十三章 上门

第二天清早,也不知道是药效太好还是桃宫美树体质太弱,星野菜菜都准备上学了桃宫美树还迷迷糊糊的。

吉原直人简单看了看,觉得还是让她继续睡比较好——桃宫美树本就有些多愁善感,又经历了这种事,郁气极重,不好好睡一觉八成不久就要大病一场。

这也是吉原直人劝她吃药休息的原因,所以还是等她睡到自然醒吧!

两个人将她弄到了洗手间,由星野菜菜“嘘嘘”着引导桃宫美树在昏昏沉沉中解决了一下生理问题,又给她留了饭和纸条才出了门。

星野菜菜也算是开始经事了,少了几分浮躁,多了些沉稳,低头走着不知道脑子里面在想什么。

吉原直人说道:“等下午我们早些回来,帮美树准备一下文件……我去帮她把房子卖了,争取卖个好价钱。”

星野菜菜头也没抬,随口道:“那又有什么用?卖完了还不是给坏蛋,美树姐还不是什么都没有了……你难道能把一千万的房子卖出一亿来吗?”

吉原直人斜了她一眼,满不在乎地说道:“我能啊!”

星野菜菜大惊,愕然抬头问道:“怎么卖?”

吉原直人笑道:“卖给十个人就行,每人一千万加起来就是一亿了。”

星野菜菜愣了一下,生气道:“这时候了少说这些不着调的话,那是诈骗。”

“抱歉!”吉原直人哈哈一笑,直接道了歉。他也就是开开玩笑,又没打算真那么干。

星野菜菜气得胸口疼,感觉吉原直人这家伙没心没肺的,这种时候还有心思开玩笑,根本没考虑桃宫美树和她心里有多不舒服。

但今天她心情不好,没心思和吉原直人逗嘴,翻了个大白眼又低下了头。

整整上了一天课,星野菜菜什么都没听——虽然她听不听无所谓——她在纸上列着各种计划,想找到完美解决这件事的方法,但……法律好是好,就是太慢了,也太容易被利用了。

这种精心设计过的高利贷陷井根本就是一笔糊涂帐,别说她还是个孩子了,就算换个成年人来也没那么好脱身。

毕竟法律维护的是秩序而不是正义。

那……她脑子不由自主就开始往吉原直人当初给她的那张图片上漂——自己应不应该主持正义?自己能不能代表正义?自己该不该代表正义?

自己……有权替他人主持正义吗?

她伸出小手,粉粉的指甲像是豆蔻一般,干净而纯洁——这样一双手,该不该用来执行正义?该不该染上血呢?

她目光投向窗外,突然有些想快些见到吉原直人了。她想问他这些问题,想听听他的回答。

但很快,玻璃窗上突然浮现出了上杉香温和的笑脸,正在冲她轻轻摇着头,就仿佛像以前那样说着:“菜菜,要乖哦,不要让妈妈失望。”

顿时,星野菜菜又觉得自己害了人命,无论如何妈妈都不会高兴的……

折腾到下午放学时,星野菜菜只觉得晕头涨脑——现实给她撕开了世界温情的面纱,但上杉香以前的谆谆教诲犹在耳边,两种观念冲突激荡,她感觉三观都混乱了,越想越烦,拿不准该用什么立场来面对生活。

周围的人参加社团活动的参加社团活动,归家的归家,她也依着本能收拾着书包,而小月弥生小心翼翼凑过来——她做为最近校园轰动事件的主角之一这段日子也不好过,一直夹着尾巴追求当小透明。

她小声问道:“星野同学,你有没有时间,我想……”她话没说完,星野菜菜已经提起书包,水手服裙摆荡漾着飘然而去了。

小月弥生委屈的扁了扁小嘴,低下头尽量不去注意周围异样的目光,也默默往校门走去。

在校门口,她看到了吉原直人正在远处笑着迎接星野菜菜,她羡慕的咬着手指甲看着,一直看着他们走远了。

吉原直人陪着星野菜菜往家走,似有所觉,他回头看了一眼,但校门口都是欢快的国中小女生,不然就是朝气满满的小正太,笑笑闹闹十分欢快,没什么异常。

他摇了摇头又看向星野菜菜,只见她八字眉正在不停起伏,两眼呆滞,估计还在接受人生黑暗面的冲击,便也没作声由她瞎想。

现实冰冷,天真毫无意义,但上杉香怎么养女儿他也不好多嘴多舌。

一路无话,两个人回到了公寓楼,刚一出电梯便发现三个男人正在敲星野菜菜的家门。他们不该说敲,该说是捶,感觉再这么来一会儿,搞不好门框都要被捶下来了。

星野菜菜猛然醒神,小脸一黑,上次叫道:“你们干什么,那是我家!”

三个人一起转过身来,只见一个肥胖的的矮子,矮子是关键,这显得这人更肥了。这个肥矮的男人怪声怪气道:“你家?我们找桃宫美树,她在你家里吧?!”

星野菜菜皱着八字眉问道:“你们找美树姐干什么?你又是谁?”

肥矮男子嘿嘿笑着,“我?我是田方组的花鬼。”他说着话领着两个跟班,踱着步子走到了星野菜菜身前,低头细瞧,眼中闪过了惊艳之色,一瞬间竟然失神了片刻,醒过神来后,伸手就想去摸星野菜菜的小脸,“好漂亮的小姑娘,花鬼叔叔带你去捞金鱼怎么样?”

星野菜菜厌恶的向后躲去,吉原直人踏前一步攥住那只猪蹄,客气笑道:“这位大哥……花鬼大哥,不要对孩子动手动脚。”

花鬼甩开了吉原直人的手,冲他翻了翻眼皮子,呲着一嘴大黄牙恶声道:“没你事,滚开!”

吉原直人呵呵笑着也不生气,退后了一步护住星野菜菜,笑眯眯道:“好,好!不要生气!”

星野菜菜怒火中烧,但看这肥猪后面还有两个体型不输给吉原直人的健壮男子,又考虑到吉原直人不会打架,便忍着气拉着吉原直人绕过了这些人,说道:“我们回家,他们不敢擅闯民宅的。”

她开门那肥猪花鬼也不着急,一副猪哥样儿上下打量着星野菜菜的小身子,慢悠悠又走了过来,怪声嘿嘿道:“擅闯民宅可不是你们说了算的……废话不说了,桃宫美树在哪里?她妹妹躲着,说要债只管来这里找她这个姐姐。”

吉原直人和星野菜菜对视了一眼,星野菜菜脸上怒火更盛——桃宫秀枝这混蛋竟然干出了这样的事,竟把这些人直接就推给桃宫美树了。

这人还有没有半点羞耻心?有没有半点姐妹情?有没有一点担当?

她飞快的开了门,又将护着她的吉原直人一把拖了进去就要关门,而肥猪花鬼一伸手顶住门,冲着里面大喊道:“桃宫美树,我知道你在里面,你要再不还钱你妹妹可就要不妙了!”

桃宫美树早就被这些人砸门砸醒了,只是她行动不便,这会儿脸色煞白的坐在被褥上,又听到有人这么叫,身子抖了两抖。

她看了一眼皱眉站在门前的吉原直人,像是从他身上汲取了一些勇气,壮着胆子回答道:“我会还钱的,不要伤害我妹妹!”

肥猪花鬼用力顶开了门——星野菜菜力气根本没法和他相比——他得意一笑,也不管吉原直人护着星野菜菜退到了桃宫美树身边,径直说道:“那就快还钱!”

第四十四章 杀心

肥猪花鬼闯入了屋内,气势汹汹地逼债,一副一切尽在掌握的模样。吉原直人护着星野菜菜和桃宫美树——这事早晚要解决的,与其被长期骚扰,不如放这肥猪进来一次说清楚。

桃宫美树颤抖着将被子拢在胸前,尽量冷静地说道:“我已经决定卖房子了,等筹够了一千万马上给您送过去!”

肥猪花鬼领着两个跟班走到了客厅中间,露着一嘴大黄牙不满道:“还要我等吗?”他说着打量了几眼桃宫美树,啧啧有声道:“这个点了还在睡,真是够懒的……不过长得还行,要是想拖几天……”他说着话弹给桃宫美树一张名片,“我花鬼在社团里说话还是有份量的,晚上来找我,再给你一周时间。”

说完了他又转头对着身后的两个舍弟笑道:“你们说妹妹妖艳我才来的,没想到姐姐更不错,良家气十足……你们再给那个妹妹打电话,就说再躲着不露面下次就划花了她的脸,让她也来一趟,晚上凑对特色姐妹花!”

接着又转头盯着桃宫美树色眯眯地说道:“对了,不是一千万,是一千五百万……别弄错了。房契先给我,余下的慢慢还!晚上要表现好的话,再拖一个月也不是不能商量!”

桃宫美树本就面无人色了,又听这些恶人还要凑什么特色姐妹花,吓得瑟瑟发抖,再一听钱的数目,更是惊叫道:“怎么会是一千五百万?秀枝酱说是一千万的!”

肥猪花鬼拿出一份借款合同的复印件随手丢在地上,淫笑道:“要是对利息的计算方式有疑问,晚上我好好给你讲讲!”

星野菜菜已经暴怒了,从吉原直人身后挤出来大叫道:“你们别这么无耻!马上给我滚,不然我要报警了!”叫完她转头冲着电脑叫道:“香子,开启录像模式!”

香子依旧萌萌哒,跳出来叫道:“遵命,菜菜亲!录像模式开启中!”

肥猪花鬼看了一眼电脑根本不在意,只是十分有兴趣的看着星野菜菜,高兴道:“越看越可爱,好精致的小女孩!喂……我说,你要是愿意和叔叔我去捞金鱼,一千五百万改成一千万也可以哦!”

肥猪花鬼身后的一个跟班一脸为难的拉了他一下,他不乐意的回头骂道:“干什么?”

跟班附到他耳上说道:“不行的,花鬼大哥,舍弟头会骂死我们的。”

肥猪花鬼瞥了一眼星野菜菜,低声笑道:“你懂个屁,免不免睡完了再说。”

随后他就不再管身后的跟班了,费力的弯下腰,伸手又想去捏星野菜菜的脸蛋,但手被吉原直人挡开了。

吉原直人将星野菜菜掩回身后,陪笑道:“这位老兄,我们都准备还钱了……一千万已经不少了,你们利很大了!得饶人处且饶人,差不多就这样吧!拜托了!”

肥猪花鬼拖长了“嗯”了一声,展示着气势,突然一甩手就想给吉原直人一耳光。但吉原直人微退了小半步,猪蹄擦着他鼻尖滑过。

这毫厘之差让花鬼产生了错觉,感觉必中的一击打空差点让他胳膊甩脱了臼,肥胖的身子晃了晃差点摔倒!他身后的跟班连忙扶住他,他站稳了,脸上有些挂不住了,骂骂咧咧的,看那样子是想要好好揍吉原直人一顿。

吉原直人不为所动,刚要开口说话星野菜菜就从他身后再次钻了出来,挡在他的身前沉声道:“你到后面去,你又不会打架别逞强。”

吉原直人一愣,伸手将她向一边拔了拔,说道:“你到一边去。”

星野菜菜不肯,依旧顽强的护着吉原直人,双眼满是厌恶地盯着死肥猪,半是警告半是威胁道:“没事,他不敢对我怎么样,香子在录视频,他要是敢动我,回头把视频交给警察他一定会完蛋的!伤害未成年人是重罪!”

肥猪花鬼一笑,依旧不在意,伸出一根手指去捅星野菜菜,嘴里笑道:“动你又怎么样?”

他要是被一个小女孩三言两语就吓倒了,那也就不用混了——别说占点便宜了,他就是闯进来把这屋里的人全打了那也没什么!

了不起警务署走一趟,公司律师会处理的,不然花大价钱养着那些人又有什么用?更何况这些人还真敢往大了追究?

公司和社团又不是只有他一个人,这些人要是往大了追究就不怕社团一天找他们八次麻烦吗?

他是有恃无恐的,自然不在意星野菜菜和吉原直人的反应。他是听下面的舍弟们聊天,说有只肥羊挺妖艳,便动了心思走了这一趟,想着看看能不能给自己弄点福利。

Q暴肯定是不行的,但万一遇到特别软的,吓唬几句就掉了魂,可以随意揉捏,那他也就只能笑纳了,反正不睡白不睡。不过他没想到能遇到一个长相特别精致的小女孩,十二三岁的年纪,眉眼还没有完全长开,但绝对是个美人胚子——他长得太矮了,不喜欢女人居高临下看他,但比他还矮的女人太少了,所以他对星野菜菜这个年纪的小女孩特别有兴趣。

在他看来,星野菜菜比桃宫美树姐妹加起来还要强。

他伸手捅星野菜菜,吉原直人一拎星野菜菜的领子,强行将她挪到了身后,眉眼间有些不快了。

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桃宫美树遇到这烂事儿,按理说他应该是要管一管的,但他不想让桃宫美树、上杉香两家太惹人注目——这和二之宫家的事不同,那个悄然无声就弄死了,没人会怀疑。

他昨晚就打定主意了,先让一步,帮桃宫美树卖了房子还了钱,然后等上杉香回来了,他准备要回国时,再去这家财务公司老板那儿把钱偷回来——至少偷回双倍回来,越多越好,反正是不义之财。

然后把钱留给桃宫美树,她再买新房子也好,把旧房子买回来也好,那就不关他的事了,他早就拍拍屁股回家继续趴着了。

但他现在有些不耐烦了,感觉这次来东瀛没看黄历,结果诸事不顺,净遇到糟心的事和混帐玩意儿。

眼前这死肥猪明显对桃宫美树甚至是星野菜菜动歪心思了,莫名其妙遇到这种人,这是什么狗屁运气……

不耐烦之下,他忍不住有些起了杀心——这帮放高利贷设套坑人的不是好东西,但他也从来不是什么好鸟。

强龙不压地头蛇,地头蛇也不该对过江龙吐信子。

第四十五章 双眼直了

吉原直人再次挡到了前面,反手按着一个劲想再挤出来的星野菜菜,眯着眼盯着肥猪花鬼说道:“老兄,差不多了,再做就过了……回头给你们一千万,这事就算了了,大家相安无事。”

肥猪花鬼一双绿豆眼上下打量了吉原直人片刻,没发现有特别的地方,觉得他就是一个普通人,不知道他哪里来的底气冒出来充大瓣蒜。不过这种人他见得多了,总是有些人将自己看得太高,觉得自己有些英雄气概,这种人给他两巴掌他就蒙圈了,根本不堪一击。

他心里琢磨着,猛然抬脚就踹,吉原直人反应极快,抬膝对着他脚底板就顶了过去。

一撞之下,吉原直人纹丝不动,肥猪花鬼只觉一股大力涌来,怪叫一声直接向后倒去。他身后的两名跟班连忙扶住他。

吉原直人踏前一步,眉宇间戾气浮了出来,原本温和的面容也有些狰狞了,低声道:“好好和你们说话……人话听不懂吗?给我滚蛋,再惹我弄死你们。”

蛇有蛇道,鼠有鼠穴,这帮人就是吃这口饭的,他不想坏了规矩多干涉——至于这些人是不是伤天害理……他又不是大侠客之类的,需要路见不平抬脚就踩!

如果不是事关桃宫美树,他大概也就看看热闹,嘴里骂两句黑心玩意儿就算完了。

现在事关他新结识的朋友,那他要管,不过也只是打算背后做点手脚,不想直接撕破了脸皮,但这家公司贪心过头了,抓着一只肥羊往死里宰,手下还有人心怀淫念——猖狂到如此地步,仗着三分武力,真当世间人人都是绵羊?

他仅存的一丝耐心耗尽了,杀心越来越盛。

他少年时便离家去了战场,侥幸未死,又在外面漂泊多年,常年和各种凶人打交道,犯法的事儿没少干——这说起来有些丢人,但生活所迫,当初他也没别的选择,家里条件太差了。

他从少年起就没过几天平静正常的日子,对此十分向往,等累了厌倦了赚够了下半辈子花的钱也就金盆洗手,回了家乡准备实现人生最大的理想。

回了家乡他就老实了,买了些门头房吃租,像个正常人那样过平静日子,虽然很不习惯,但他努力适应着。

他干得还不错,他这个人就是能凑合。没人来惹他,他就老实趴着不去惹事,温顺的像只吃饱了的哈士奇,过着米虫一样的生活。

但骨子里,十多年养成的习惯不是那么好改的,真出了事,暴力解决依旧是他的第一选择。他

真恼了将天捅塌了也正常——他就是烂命一条,早就该死了,很多人在意的事他很无所谓的,也不能指望过去常年游走在灰色领域中的他性格真能有多温和。

说实在的,他这种情况,还能笑出声,吃得饱睡得着,没得战场创伤综合症就算好的了。

就像他一直抱怨的那样,他不知道为什么上杉香要叫他来东瀛照顾星野菜菜,他根本不是干这种事的料——让他看孩子?他这种人找个地方趴着什么也不干,那才是对世界最大的贡献。

他从来就不是一个好人。

这会儿他觉得面子给了,规矩讲了,这几个人再跳那就真忍不了了——了不起去将田方组的高层都偷偷弄死,将田方组折腾散了,麻烦是麻烦了一些,但也比忍成了王八强。

动手时小心一点,别被警察发现了就好。那种黑涩会成员死了警察也不会多用心调查的。

至于上杉香回来了要骂,那就没办法了!到时她骂他也骂——你他娘的脑子是抽了什么筋叫老子来当保姆的?你不让我来不就没这些破事了!

肥猪花鬼被吉原直人顶的差点儿一屁股坐下了,被身后小弟四只手顶着才稳住了身形,一张肥猪脸上羞恼之极,就连两只绿豆眼都睁圆了几分。

他们这次来就是准备给桃宫美树一点颜色看看,他们讨债也是有流程的。一组人来闹,怎么恶心欠债人怎么来,怎么能破坏欠债人的名誉怎么办;另一组人则进行暴力恐吓,打人砸家,对欠债人进行武力威慑。

他身后这两个今天来,就是准备将桃宫美树所在的地方打个七零八落,再踹桃宫美树几脚,让桃宫美树明白不快点还钱会有什么后果,他跟着来是想玩玩……但这会儿他两次出丑,还怎么威慑欠债人?

肥猪花鬼甩开身后两名小弟,从怀里摸出一把带鞘短刀,大声命令道:“抄家伙!”

今天他不把吉原直人打出屎来,那他也不用混了。

他身后的两名跟班立刻也摸出了短刀——短刀不是指很短的刀,而是东瀛的一个刀种,形似肋差,但刀身平直,长不会超过一尺,单边开刃。

东瀛是个枪支管制严格的国家,拥有世界上排名垫底的枪支执有率,大约每百人有半只枪。当然,这和这个国家没有军队有很大关系,但也能说明政府对枪枝严控的程度。

同时因为文化传统的原因,东瀛刀还有身份地位上的象征意义,所以正经的东瀛黑涩会成员都会随身携带短刀,至于像是球棒撬棍之类的,那是不良团伙或是暴走族常用的玩意儿,品格略低了些。

眼看肥猪花鬼三个人取刀在手,星野菜菜急了,她没想到这些人这么猖狂——在她的印象中,私人住宅是神圣不可侵犯的,是受法律保护的。

她大叫起来:“你们想干什么,我警告你们……”她叫到一半叫不下去了,在赤果果的暴力面前,语言有些过于苍白无力了。

警察来之前,搞不好就被打成死狗,家也被砸了。

吉原直人反手推了她一把,将她推到了桃宫美树身边,然后又踏前一步将对面三个笼罩进攻击范围,低声阴笑道:“拿出刀来吓唬谁呢?”

他拍了拍胸口,牢牢盯着肥猪花鬼说道:“死肥猪,有种拔出刀来往这儿捅!”

他气势十足,满脸都是不屑,眼中的神色就像是在看一个没种的软蛋。

肥猪花鬼暴怒了,但看着空门大开,就等着他捅的吉原直人却犹豫,将短刀抽出了一半,迟疑着不敢下手。

来要债打几个人不算什么,但弄到见了血或是出了人命,公司的律师再料理起来就很麻烦了。

吉原直人又踏前一步,俯视着肥猪花鬼,轻轻说道:“不敢?那就快滚!”说完后,他又补了一句,“给脸不要脸的玩意儿!”

“混蛋!”肥猪花鬼忍不了了,他要是真灰溜溜滚蛋了,那还怎么要帐?他好歹也是田方组的干部,舍弟头补佐之一,要是认了怂那以后怎么管理部下?

他抽出刀来抡圆了就斜砍向吉原直人肩头。他多少还有点理智,用刀捅人容易出人命,砍一刀的话,视觉效果够狠也不太可能出大事。

刀光临头,吉原直人面色不变,抬臂反手就捏住了肥猪花鬼的手,拧着折断了他的手臂,反刺了回去——真正的出手如闪电,速度与力量兼备,折断对方手臂不比折断一根火柴棍废劲多少。

“咔吧”、“噗”,两声轻响,室内一静。

肥猪花鬼脖子一凉,手臂上断骨刺入肌肉的疼痛让他想嘶声裂肺,但颈内强烈的异物不适感让他无法发声,愣了片刻,只能勉强“呃呃”了几声,大团的血沫从他的口鼻中不受控制地喷了出来。

他两只猪眼中全是惊恐和迷茫,没弄清出了什么状况。

吉原直人冷漠地盯着他惊愕的双眼,微微俯首在他耳边说道:“我说过的,再惹我弄死你。”

说完,他重新直起身子,面无表情的横刀一绞。

短刀刀刃尖而薄,就算刺中要害一时也不会死,但吉原直人横刀一绞之下,血斜喷出了好几尺,滋滋有声,十分壮观。

星野菜菜呆住了,桃宫美树捂住了嘴,那两个跟班双眼也直了。

第四十六章 报警

众人呆了片刻,眼看着肥猪花鬼脖子挂在刀上正摇摇欲坠,血喷得像是油井出油一样。

桃宫美树下意识尖叫了起来,而星野菜菜张大了嘴巴一声无法出声,肥猪花鬼的一个跟班最先反应过来——组里下来打秋风的干部被捅了一刀,要是干看着回去也没好果子吃!

当先一人白刃出鞘,怒吼一声,挺身就冲吉原直人刺来。这几乎是他本能的反应了,组里的干部看样子不死也重伤,那至少要逼眼前这男人松手后退——抢不回人也要抢回尸体,反正不能将组里的干部丢在这儿不管。

吉原直人忙着绞刀拿肥猪花鬼撒气没过完瘾呢,斜跨半步让过刀锋,横身一记鞭腿,力量大到出奇,一腿之下风声凌冽,将那名跟班竟踢得骨骼暴响,身腿对折直飞出去,重重砸在墙上——感觉整间屋子都晃动了一下。

另一个人在同伴怒吼时也回过神来了,刚拔出了短刀就看到同伴横飞出去,下意识就尖叫了一声——像个见到了蟑螂的小姑娘一样——将刀劈头砍来。

吉原直人拔出肥猪花鬼脖子上的刀,身子一矮欺身一刺就把刀从对方下颌刺进了脑袋,直断脑髓。

说起来慢,动起手来快。电光火石之间,房间里便只余下了尸体“滋滋”的喷血声了。

星野菜菜这时才缓过神来,大叫一声:“你……你杀了他……杀了他们?”

吉原直人横了她一眼,松开短刀,任由尸体倒下,无奈道:“这不是废话嘛!”

死肥猪喷的血够一个人洗澡了,而横飞出去那个的姿式也绝对不是活人能摆出来的,最后一个仰面而倒,眼中的神采已然没了,立毙当场,死得毫无痛苦。

星野菜菜嗅觉极其灵敏,这会儿她只觉得满腔都是血腥气,胸闷欲呕,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看着吉原直人袖手站在那儿神情淡然,有些难以置信,竟然结结巴巴问道:“你……你不是不会打架吗?”

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久前还以为是狗头军师型的智力罪犯眨眼之间就杀了三个人,搞了半屋子血……

而吉原直人抓了抓下巴,叹了口气说道:“我是不打架的……我出手太重,太容易打死人。”

他真不是在说谎,普通人斗殴能打出相当于本身体重的拳力就算极好了,但他受过严格训练,习惯性发力就是两倍体重以上的拳力,三倍也不难,腿更不用说了,而且下意识就会选择击打要害部位……他金盆洗手后是真不打架,普通人他一不留神就给打死了。

或者该说,要是他参加斗殴,想不打死人比打死人还难。

星野菜菜又晕又气又恶心,看吉原直人守着尸体还在说胡话,指着他叫道:“你……”话没说完,她终于“呕”了一声就吐了——死肥猪花鬼被绞断了脖子,下半身失控屎尿齐出,这会儿气味也渗出来了,血腥气和臭气混在一起,星野菜菜抗不住了。

桃宫美树摇晃着身子想站起来,但力有不逮,站了一半又歪倒了,带着哭腔喃喃道:“吉原君,你怎么……都是我不好,现在这可怎么办?”

一个没留神,她的朋友就因为她闯出大祸了,这是不是她害的?

星野菜菜吐着吐着,突然转身踉踉跄跄跑到了钢管那儿,飞快爬到了半层,片刻后抱着一个铁皮饼干桶又溜了下来,直接奔过来塞进了吉原直人怀里,干呕着说道:“这里有些钱,你马上去机场,别管去哪里了,先离开东瀛再说!”

吉原直人看看饼干桶,又看看星野菜菜,不解道:“离开东瀛干嘛,你妈还没回来呢!”接着他叹了一声:“真晦气,你妈回来要骂死我了!”

星野菜菜又气又急,叫道:“你还有空想这些?你打死人了,不跑等着坐牢吗?”

吉原直人忍不住笑了,开玩笑道:“你不报警抓我还要协助我逃窜,会变成共犯的!”

星野菜菜怒道:“我又不是黑白不分!快点走,这里我来处理,我是未成年人,警察也不能把我怎么样!”

吉原直人看她心中有些欣慰,这家伙就算是性格再不讨喜也比那些怕事的人强很多。换成一般孩子,这会儿不是傻了就是躲在屋角瑟瑟发抖。

他又将饼干桶塞还给她,柔声道:“死了三个畜生而已!不要急,遇事要有静气!”

星野菜菜再次将饼干桶塞给他,急道:“三个畜生?警察不会这么想的,你还是快点走吧!”

桃宫美树也焦急地附和道:“对,吉原君,你先离开东瀛!”

吉原直人当然不能走,他到东瀛来是来还人情的,还了一半跑了算个什么事儿?他瞧了瞧眼前三具尸体,微微一笑,再次将饼干桶塞了回去,对星野菜菜说道:“报警吧!”

才打死了三个王八蛋,跑什么?他还不至于那么没出息。

星野菜菜胆子是真的大,她十二三岁的年纪看着吉原直人手刃三人,虽然很恶心但却并不害怕,还能坚持着玩塞饼干桶的游戏,听吉原直人这么说,疑惑道:“你这是要自首吗?”

她眼珠子转了几转,觉得自首似乎也是个好选择,但她看着吉原直人在那儿笑眯眯的,却不太想他去坐牢——坚持留下桃宫美树的是她,而且杀的也是坏蛋,可谓大快人心。

就在白天,她自己都想过要不要杀掉这些人呢!碍于上杉香的教诲,她不能干这种事,但吉原直人干了,她觉得这些人死有余辜。

吉原直人走到门边看了看,走廊里悄然无声,八零二、八零四的房门紧闭。他也不太确定周围的邻居有没有听到动静,会不会管闲事打个报警电话,为了以防万一,还是让星野菜菜这个“户主”直接报警好一点。

法律这东西,是讲程序的。

他转头催促道:“还愣着干嘛,快点叫警察来……”

星野菜菜和桃宫美树有些发蒙,这种杀人凶手急着找警察的事听都没听过。

星野菜菜拿出了手机,但迟疑着不肯拔号,询问道:“真的要报警吗?我觉得你还是逃走比较好……”

桃宫美树这会儿已经确定是她把吉原直人害了,心里十分难受,听到星野菜菜的话猛点头,恨不能现在就将吉原直人推走。

吉原直人有些无奈道:“咱们是受害人,当然要报警了……警察就是这时候用的!我现在不能走,后面还有好多事儿要干呢。二之宫家的事还不算解决完了,这高利贷的事也麻烦,要费些手脚……我要走了你们怎么办?”

顿了顿,他又笑了,补充道:“再说跑了才麻烦,那有理也变没理了。我可不想游回国去……四百多海里呢,抱块木头也要游好久。”

星野菜菜怒道:“那你就别杀了他们,为什么这么冲动!?”

吉原直人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说道:“我做事就是这个样子的。我喜欢痛痛快快活着,快意恩仇,憋憋屈屈没什么意思,人生短短两万天,何必考虑那么多……”

顿了顿,他怕眼前两个人误会他是杀人狂,连忙补充道:“一般小事上我是很好说话的,是这几个王八蛋太过份了,自己找死。”

他说完后,再次催促道:“别浪费时间了,快点报警,料理完这儿后面还有好多事要做呢!”

第四十七章 拖拉机组头

东京都警察厅刑事部搜查一科。

西九条琉璃正在电脑上浏览着过去的凶案证物资料,时不时在手头的笔记本上写着一些谁也看不懂的鬼画符,

北川次郎敲了敲开着的门,恭敬地打招呼:“组头!”

西九条琉璃抬了抬眼皮,拿笔一指办公桌前的椅子,示意他坐下等等。

北川次郎安安静静坐下,凝神等着西九条琉璃忙完。

北川次郎年近五十了,头发都开始有些花白了,身材更是早已发福,看起来像是个邻家老伯而不是一位东瀛刑事警官,而他恭敬面对的上司西九条则比他年轻太多,也就二十七八岁的样儿。一身利落的女士职业小西服,头发用白色的头绳简单绑成了高马尾,面容秀丽,只是两道剑眉使她少了女性该有的温婉,让整个人看起来颇为凌厉。

西九条琉璃抿着嘴默默书写,许久没有吭声,而北川次郎静坐着没有半点不耐烦——他十分习惯这种待遇,他和眼前这位年轻上司的人生之路是完全不同的。

东瀛警衔是由巡查、巡查长、巡查部长、警部补、警部、警视、警视正、警视长、警视监、警视总监,十阶由低到高组成。

这看起来新人似乎应该从巡查做起,一阶一阶爬升,最后到达警界顶点,也就是东京都警视厅厅长——警视总监。(警察厅不算,警察厅厅长该算是政务官员)

但其实不然,在东瀛当警察也是要拼学历看名校的,其内划分更是要分出职业组(精英)、准职业组(打杂),还有极少数的特别组(打杂太出色了,享受职业组待遇)。

职业组是高学历的代表,入职就是高警衔,而准职业组……从最低阶慢慢爬吧!

比如北川次郎,他毕业于东瀛中央警察学校,入校就算警察,从巡查干起花了差不多三十年干到了警部补,而他的上司西九条琉璃毕业于东瀛中央警察大学——就差了一个字——入职就是警部补,四年时间转战多课多系,颇有佳绩,去年破格升任警部独立成组,一年下来连破大案已然赫赫有名,而西九条组又被称为拖拉机组——别的黑心组头最多把女人当男人用,男人当牲口用,牲口当拖拉机用,而西九条琉璃则是把男人女人都当拖拉机用。

凡是跟着西九条琉璃干的刑警,除了极能吃苦耐劳的少数几个,其他都坚持不下来,有些被折腾狠了甚至不顾潜规则进行越级投诉,但西九条琉璃不但是出身名校,是警务系统根红苗正的嫡系,人脉也是不缺的——她母亲出身麻衣家,而麻衣家是警界世家,出过六位警察本部部长,一位警视厅厅长,督查官、管育官、理事官、课长之类无法计数。

投诉没用。

半年前,几个人坚持不下来离职了,做为特别组中出色的老油条,北川次郎被调入了西九条组,担任西九条琉璃的辅佐官,想用他多年来从警的经验帮西九条琉璃刹刹车。

但……西九条琉璃冲劲太足了,北川次郎已经开始天天看日历盼着退休了。

许久之后,西九条琉璃终于忙完了手头上的事,丢掉了记事本和笔,轻轻捏着两眼之间,身子向后一靠问道:“课长怎么说?”

北川次郎低头道:“课长要组头给大家……给大家放假。大家已经五个月没休假了,小方君……小方君自从进了咱们组,还一天假也没休过。”

“休假?”西九条琉璃面无表情问道:“犯罪分子休假吗?”

“啊……这个大概是不休吧?”

西九条琉璃冷声道:“那警察凭什么休假?!”

北川次郎无言以对,半晌后说道:“但刚才开会时课长说了,接下来一段时间不会分配给我们西九条组案子了,与其大家在这儿无事可做,不如让大家去处理一下私事……上次和乃约会放了交往对象鸽子,结果交往对象突然结婚了,新娘不是她,现在各课各系议论纷纷,这种事最好还是不要再出现了吧?”

西九条琉璃仰着脸望了会儿天花板,说道:“和乃要调走或是离职让她写报告!至于案子不分配就没有了吗?”

她起身将电脑屏幕转了一百八十度,说道:“这是科学鉴定系的现场预检证物库实时清单,我们盯着这里案子自然会来的。告诉所有人,手头有小案子的继续做,没案子的准备好随时出发去抢!”

北川次郎吃惊道:“组头,您怎么会有证物库的密码?”

西九条琉璃冷冷道:“那个叫什么来着……那个主任要追求我,我随口一问就问出来了。”真是警界之耻!

北川次郎精神一振:“山本君吗?山本君也是名校毕业,家境好像也不错,组头不妨考虑一下!”

姑奶奶,求你快去谈恋爱吧!谁能降了这个魔头,西九条组愿意全体集资负担约会花费!

西九条琉璃轻笑一声,不屑道:“考虑过,约会我带他去了道馆,踢了一脚他就晕了……这种连我都不是对手的男人,我怎么可能依赖他?只有胜过我的……”她正说着看到北川次郎忽然面色有异,心中一动将屏幕又转了回来,发现清单上刷新了,多了一个视频,备注上还标有死亡的字样。

她眼神一凝,也不再管一脸焦急的北川次郎,直接点开视频看了起来。

视频是无声的,一开始就是一个十二三岁、长相极其精致的小女孩正远远冲着屏幕下命令,而她身前站着一个超肥的胖子,背后站一个高大的男人。

看着那个精致的小女孩,西九条琉璃眼睛猛然一亮,喃喃道:“真少见……”

视频的画面不算清晰,大概就是个普通的摄像头,而且距离也较远,导致细节不清,不过西九条琉璃仍然看得聚精会神。

北川次郎觉得这么干不合规矩,但这个年轻的组头本身有能力,上头也有人,他劝不了,只能在那儿焦急地搓着手,突然发现西九条琉璃的眼睛又猛然一亮,嘴里吐出一声:“有意思……”

接着西九条琉璃摸起了电话,拨打出去片刻后问道:“上东八寸警署吗?刚才你们上传的视频证物……对,等待特殊鉴定的那个,具体是……人还在现场?刚刚……好!”

几句话后她就丢了电话,起身道:“走吧,北川,跟我去八寸樱桥町看看。”

北川次郎在她身后张了几张嘴,将“那儿不归咱们组管”咽了回去,摇了摇头抢先几步去开车了。

第四十八章 小奶狗

傍晚时分的东京都展现出了大都会应有的风采——大堵车!

也亏着这大堵车才让北川次郎有机会用平板粗粗看了一遍证物视频,只是他看完后奇怪地问道:“组头,这种案子我们有必要去吗?”

“有!”西九条琉璃回答的简洁明了。

北川次郎疑惑了一会儿,忍不住还是问了,“这是技术组的问题吧,有视频证据,只要确定一下视频没有作假,余下的就是走程序了,故意伤人致死或是自卫、自卫过度,案件简单清晰,下面的警务署就可以处理,我们有必要……”

他们是负责重案要案疑案的,这种普通的案子也要干的话,东京都一千多万常驻人口,一千多万流动人口,刑事部再扩编十倍人手也不够用。

“有!”西九条琉璃说着拍了北川次郎一下,示意他挂上警灯走特殊通道,想着这老头也算是对组里的事尽心尽力,是少有不抱怨的人,便耐心解释道:“视频中的那个男人有问题,我想去当面看看。”

“是他轻松杀掉三个男子吗?也许这是位民间武道家,刚巧遇到了这种事……”东京街头到处都是道场,有几个会格斗术的不稀奇吧?

“不是!”西九条琉璃打断部下的话,“现在武道家为了迎合社会需求已经转向养生和表演了,就算还有遵循传统的,处在和平时代手上不会有机会沾血,下手也不会狠毒到直取性命,真要拼命不一定拼得过以命换命的黑帮打手。而那个男人杀人时没有半点犹豫,绝对不是手上第一次沾血,身上肯定有人命!还有……北川你不了解格斗,那个男人一腿能将人踢成对折,力量大到了离谱,这只有经过非人一般的锻炼才有可能,现在所谓的武道家不会吃那种苦了……”

西九条琉璃将手搭成塔形支着下巴,一双剑眉立起,重重说道:“那是个危险分子,不是参加过西伯利亚那种非法训练营就是军队出身……所以我要当面看一看,也许能通过这案子挖出不少陈年积案,就算是白跑一趟也没多大损失。”

北川次郎看了上司一眼,只见她坐在副驾驶席上目光迷漓,两腮嫣红,嘴里的话不像是说给自己听,更多像是在理清思路……

他没再说什么,他擅长调整内务、打理人际关系,混了这些年人头地面也熟,打探消息也快也准,但说到格斗射击之类的,就算他年纪大也不太懂——他一年才打一次靶,就算遇到了悍匪也不是电视上演的那样直接上去怼,而是呼叫特勤组支援,那些人长枪短炮专门干这个,比他一把小左轮管用多了。

很快车就到了目的地,楼下已经有人在等着了。

西九条琉璃一下车就有人上来敬礼,“西九条警部,辛苦了!”

西九条琉璃整了整职装小西服,看了看眼前这位警装警员,发现是个巡查长,便回了一礼直接问道:“路上堵车到的有些晚了,当事人都转移走了吗?”要是转移走了,现场看不看无所谓,直接去警务署好了。

那名警员恭敬低头伸手示意前行——东京都警视厅刑事部赫赫有名的黑心组头,据说出现场十分严苛,他是久有耳闻了,他不想惹这种警界的明日之星!

他带着三分小心说道:“暂时还没有,当事人没有危险性,因为交通不畅,暂时将其留在了现场。”

西九条琉璃步子一顿,语调严厉起来,“没有危险性?刚杀了三个人,你说他没有危险性?!”

“嗨!”那名警员向停好车追过来上电梯的北川次郎欠了欠身算打招呼,主要精神还是放在西九条琉璃身上,“根据记录,下午十六时二十七分左右,先后两个电话报警,其一是报警听到有惨叫声;其二是有未成年人报警家中被人持械闯入。”

那名警员注意了一下西九条琉璃的脸色后,继续说道:“当地治安所在三十五分赶到,发现三名死者后立刻呼叫了警务署支援——我们在四十二分赶到,发现治安警员已经控制了现场。杀人者十分配合我们工作,当事人之一也提供了现场视频——已经上传到证物库待检。据我们初步判定这是一起自卫杀人案件,杀人者已经主动戴上了手铐,所以考虑到交通问题……运尸车到现在还没到,交通十分拥挤,同时也没有立刻收押的必要,就暂时将其留在了现场询问看管。”

“就这种理由?戴上了手铐就认为这种人没有危险性了吗?愚蠢!”

那名警员立刻立正“嗨”了一声,但毕竟不是直管,还是辩解了一句:“杀人者十分老实,也配合我们工作,我们相信判断是没错的。”

西九条琉璃剑眉一竖,还要再骂,但北川次郎抢上一步笑道:“当然,我们是相信上东警务署警员地判断的,想必是没有错。”

那名警员低头表示感谢,电梯门开了,三个人直接去了星野菜菜家。

西九条琉璃一进门,没看地上的尸体半眼——该看的在视频中早看过了——她直接搜寻着那个男人的身影,片刻后目光一停,落到了屋角。

那个男人正低着头盘腿缩在那儿,身边依偎着一个神情惶恐的年轻女子,而他身前挺腰跪坐着一个精致之极的小女孩——就是视频开头下令的小女孩!

她微仰着小下巴环视着屋内,冷眼旁观着警员们的忙碌。小小身子笔直,表情严肃到了可爱的地步——她就像是一只还没长大的小奶狗,虽然力有不逮,但仍然展露着毫不畏惧的气势,忠心耿耿的守卫着自己的主人。

西九条琉璃忍不住加快了脚步,直直往那边走去。

而星野菜菜也发现了她,见来人气势很足,目光加倍警惕起来。吉原直人也似有所觉,抬头瞧了一眼,顿时一奇——看这目中无人的气势,看这身打扮,莫非是东京都警视厅刑事部的高级干部?这种简单案子,怎么会惹到这些人?哪里出了问题?

这要是露了马脚可就搞笑了……这算是自投罗网吗?

吉原直人正疑惑间,西九条琉璃已经到了近前,星野菜菜挺身而起,牢牢注视着她问道:“你是哪位?”

西九条琉璃剑眉一立,仔细打量了星野菜菜片刻,难得露出了微笑,眉毛又放平了,“我是东京都警视厅的西九条警部!”

星野菜菜身高不够,微微歪着头瞧了一会儿,觉得这年纪……有点小,怎么就当上警部了?但这时也不是考虑这东西的时候,她直接严肃道:“那西九条警部,我认为你应该立刻释放我的当事人!当时歹徒闯入这间私人住宅,而且手持凶器,现场有未成年人和一名有伤在身的年轻女子,我的当事人为了未成年人和无辜女性免遭侵犯,出面阻止,在本身受到攻击后击毙了歹徒,这是正当防卫,是完全合理合法的!我的当事人不应该受到……”她指了指吉原直人手上的手铐,“我的当事人不该受到这种待遇!”

西九条琉璃拢了拢西装套裙,半蹲下一直耐心听完后才笑问:“你真可爱,叫什么名字,多大了?按礼仪,在交谈前不是应该先介绍自己吗?”

星野菜菜一愣,但片刻后有些羞恼,“我在和你说正经事,请你认真对待,西九条警部!”

西九条琉璃轻轻嗨了一声,笑眯眯看着星野菜菜说道:“你还不是律师哦,所以抗议无效!”她说完,目光越过已经开始变得气恼的星野菜菜,阴冷下来盯着吉原直人问道:“这位……你以前是别动特勤?游骑兵?佩章者?还是……至今没落网的暴力罪犯呢?”

第四十九章 学法律就好了

西九条琉璃目光炯炯,而吉原直人一脸无辜,老老实实道:“我没参加过东瀛自卫队。”

“哦?”西九条琉璃满脸玩味,像是发现了老鼠的虎斑猫,“不是特种部队出身,那就是暴力罪犯了?你以前做过什么案子,现在说的话……算你自首怎么样?我可以向检查官提出减刑申请。”

吉原直人还是一副老实模样,低头道:“我是守法公民。”

星野菜菜十分紧张,挺身挡住吉原直人,怒声道:“西九条警部,请你自重!你没有证据就怀疑我的当事……就怀疑他,我会投诉你的!”她说着分辩着西九条琉璃的表情,发现了不以为然,顿时更怒了,叫道:“别看不起人,如果我去东京都警视厅门前静坐抗议,一定会有很多新闻媒体感兴趣吧?!”

西九条琉璃目光转回到了星野菜菜的小脸上,十分有趣的看了片刻后,低声问道:“你为什么这么着急?你是不是知道他的底细?偷偷告诉姐姐怎么样?”

星野菜菜一时语塞,“你!”

西九条琉璃一笑,站起身来招呼道:“喂,那个谁,你过来,这案子我们西九条组接手了!笔录做了吗?做了移交给北川……北川,北川人呢?叫人来处理现场,今晚我就要看到报告!”

借这机会星野菜菜身子向后缩了缩,低声埋怨道:“怎么和你说的不一样?现在怎么办?我就说你该先跑了的!”

吉原直人给了她一张苦脸,他也有些莫名其妙——这就好比分局能处理的小案子,结果省厅突然下来了个专案小组给接手了,谁知道哪环节出了问题?

他原本打算得挺好的,先去警务署混一晚,第二天让桃宫美树找律师将他保释出来,然后他连夜动手,将田方组的组头、若头和执行长之类的干部一股脑都弄死,最理想的就是弄成被别的黑帮所杀或是下克上之类的,那想必为了新的争斗或是内部争权夺利,花鬼那个小干部的死就没人管了。

但是……人算不如天算!最近运道不太好啊!

西九条琉璃简单和那名巡查长说了几句,表示手续回头补,人要先带走。那名巡查长还是愿意给这位明日之星面子的,小小违规一下也不在意,直接同意了。

又不是什么重案要案,没多少功劳,换明日之星个善缘很可以!

于是北川次郎一脸无奈的过来准备牵吉原直人回去。吉原直人也没抵抗,很配合站起来要走,但桃宫美树红肿着眼睛挂在他胳膊上,借着力想站起来,看样子竟然打算跟着他一起去。

吉原直人连忙用戴着铐子的双手托住她,转头客气地问:“警官,这件事和她关系不大,而且也做过笔录了……她有伤在身,行动不便,能不能就让她就留在这儿?”

说完他又看了看星野菜菜,又说道:“那个小的也留下,为了以防万一,能不能再留下两位警员照顾她们一下?拜托了!”

“这……”北川次郎有些为难了,以他来看这正当防卫说得通,至于怎么判,要不要追究民事责任,那是法官的事,和他没关系——说白了,他根本就觉得这种普通案子没必要接手,十有八九是上司在和课长赌气

课长刁难组头,不肯给新案子,组头就开始胡来!这背后有靠山,就是好啊!

这会儿,他眼见吉原直人一脸诚恳,有些为难。他是个老好人的性格,吉原直人的意思他懂,怕这两个女孩子留在这儿,伤的伤小的小,被人报复了,有心想帮忙但他说了不算,犹豫了一会儿,便又去找西九条琉璃请示。

星野菜菜对吉原直人想甩掉她感觉很愤怒,觉得被小瞧了,而桃宫美树心里又悔又恨,死死抓着吉原直人不松手,连声道:“吉原君,这事和你没关系的,都是我害了你,请带我一起去,要认罪我们一起认!”

吉原直人叹了口气,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这桃宫美树性子太软,遇事就慌,还不如星野菜菜一个小孩子——坦白从宽,牢底坐穿,他认罪干什么!

更何况他本来就没罪的,怎么认罪?但现在突发意外,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不过肯定是要死硬到底的,最多被拖去警视厅照两天大灯,不是大事。

他安慰桃宫美树道:“都说了我是正当防卫了……我不会去多久的,在这里好好养伤,回头我还指望着你找律师保释我呢。”

桃宫美树虽然在警察来之前听吉原直人说明过了,但她依旧是半信半疑。

毕竟是三条人命啊,在她眼中这就是天大的事了!

但不等她再说什么,星野菜菜已经将她硬挪到了一边,说道:“美树姐你留在这儿,我和这家伙去,绝对不会让人冤枉了他。”

她觉得吉原直人的安排是有道理的。

“冤枉了他?”西九条琉璃笑着走了过来,看了吉原直人一眼,微微笑道:“那可未必!”

星野菜菜怒道:“你不要黑白不分!他们是放高利贷的,领头的那个还是社团干部,是好人还是坏人你心里有数!你是警察,保护市民是你的责任和义务,执行正义是你的使命!我现在要求你!要求你留下警员保护美树姐,还有……”她一指吉原直人,“我要跟着他,以防你们栽赃陷害,屈打成招!如果你拒绝的话,我马上写横幅去爬楼,让整个东京都看看警察不分黑白将未成年人逼到要跳楼的丑恶嘴脸!”

如果事情真到了最坏的一步,星野菜菜已经打定主意要这么干了!拼了大闹一场,绝对不让这些黑白不分的人好过!

西九条琉璃盯着星野菜菜的小脸看了片刻,轻轻一笑道:“你也是当事人,当然可以去……去看看这家伙的真面目也好!”说着她弯下了腰,平视着星野菜菜,“我当警察不是为了保护市民,是为了保护真正美好的事物……比如你这样的孩子!而且,警察也不是执行正义,而是维持治安——警察并不是美少女战士哦!”

说完她站起身来吩咐北川次郎:“找两位警员留在这儿,最好是女性警员。”

然后她亲自牵起吉原直人,冲星野菜菜歪歪头,笑道:“走吧!”

吉原直人冲满脸焦急的桃宫美树安慰一笑,然后就被拖走了。

桃宫美树真是恨死自己的,又看到吉原直人冲她笑,泪水顿时汹涌而出,抽泣个不停。反而弄得吉原直人一怔——这也不是大事吧,怎么突然有种上刑场的感觉?

他被西九条琉璃牵着走,星野菜菜跑去取了一件衣服来卷到他的手上遮住了手铐,然后低着头跟着,小脸上全是担心——原本按计划是以正当防卫的名义申请保释的,但警视厅刑事部的人怎么会突然插手?

这傻狗是假身份,而且肯定有犯罪前科!要是追查起来能不能瞒过?

现在该怎么办?怎么才能救这家伙?

无论以前发生过什么事,眼前这家伙是在做好事……是在保护自己和美树姐!

而且如果不是妈妈叫他来,他也不会遇到这种事,现在他面临牢狱之灾了,怎么才能让他平安无事!如果他真坐了牢,甚至挖出过去的事被送上了电椅……

那算不算是妈妈和自己害了他?

该怎么办呢?

自己引以为傲的头脑,原来遇到事如此不堪一击吗?任何事都只能眼睁睁看着发生吗?

早知道好好学学法律了!

第五十章 探监多久一次

吉原直人被押回了东京都警视厅刑事部,西九条琉璃直接将其投入了审讯室,享受千瓦大灯洗礼。

西九条琉璃拒绝了星野菜菜想一起进去被烤的要求,将她带回了办公室。也不避着她,直接吩咐手下开始摸吉原直人的老底。

星野菜菜气鼓鼓坐在一边,眼看着西九条琉璃一派女强人风范,雷厉风行的指挥着部下,有些羡慕之余,心中十分焦急。

西九条琉璃分派完了,转头看向星野菜菜,立时就像是换了一个人,凌厉之色尽褪,眉眼柔和下来,笑着问道:“我能叫你菜菜吗?做为交换,你可以叫我琉璃姐。”

星野菜菜冷冷道:“不,西九条警部,这是公务场所!”顿了顿,她露出了毒舌,“你的年纪我不能叫姐姐了。”

西九条琉璃一愣,但笑了笑没在意。想了想说道:“好吧,感觉星野酱是个聪明的孩子,你也该知道那个男人不是好人吧?就没有什么想和我说的吗?”

“没有!我和美树姐的证词你看过吗?视频证据你看过吗?他是正当防卫,应该无罪释放。”

西九条琉璃笑道:“有罪还是无罪,不是我说了算哦,那是法官的工作,他肯定要上庭的。”她顿了顿,随手翻了一下文件资料,“不过,从目前的证据上来说,对那个男人还是很有利的……闯入私宅的黑帮份子,又持有利刃,现场有处于弱势地位、容易引起公众同情的年轻受伤女子和未成年人,视频又录下了他们的行凶过程——这真是一群蠢货呢,是得意到张狂了吧!大概以前做过类似的事,受害人多半忍气吞声了,但没想到这次遇到了杀人魔王!他们的死是活该,虽然我是警察,但仅这件事而言,我要拍手为那个男人叫声好!”

星野菜菜分辩着她脸上的表情,发现是实话,微微放了心,便语气略弱了一些问道:“那……他该没事了?”

西九条琉璃笑道:“这件事我觉得问题不大,就算不是无限自卫,找个好律师判个正当防卫没问题,最差也是防卫过度,至于死者家属那边要不要追究民事责任再说,反正警视厅这边取保候审的条件是够了。但我想知道的是……那个男人以前干过什么?”

星野菜菜怔了一下,有些心虚,但很快强硬道:“这和本案无关,你这是滥用职权!如果你坚持这么做,我会投诉你的!”

“随便!”西九条琉璃毫不在意,“罪犯就是罪犯,我从没见过改过自新的恶性罪犯,就像戒毒后无论如何都会复吸一样!如果滥用职权能让冤魂安息,如果滥用职权能让无辜者不再受害,滥用职权就滥用职权吧!”

西九条琉璃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儿,将星野菜菜堵的无话可说。

西九条琉璃微笑着看着气鼓鼓的星野菜菜,欣赏够了才说道:“恶性罪犯就算一时看起来无害,但总有一天会露出獠牙!就像是冬眠的蛇,安静只是时机不到,等到了时候一定会咬人!你年纪还小,不要被他蒙蔽了,知道什么告诉我,那可以救很多人……他的危险性你该明白吧?四秒时间手刃三人,毫不迟疑!”

西九条琉璃语调轻柔,就像是在星野菜菜耳边缓缓轻语,充满了让人信任的魅力。星野菜菜恍神了一瞬间,立刻警惕起来,直指问题核心:“你凭什么说他是恶性罪犯?当善良的人受到侵害时,自卫的动作也能被当成指责依据吗?”

说着说着,星野菜菜小脸上露出了不屑之色,“看你的年纪,你是关系户吧?这是想硬弄个大案子出来给自己镀金吗?想功劳想疯了?我在网上看到过类似的事,你骗不了我!”

西九条琉璃哈哈一笑,但剑眉立了起来,似乎有些微微发怒,不过嘴上却很坦承,油腔滑调地笑道:“我是关系户,我家在警务系统有好多高官哦。”

“你!”星野菜菜跳下了椅子,对这个不要脸的女人怒目而视。

这时北川次郎敲了敲门走了进来,说道:“组头,档案找出来了。”

西九条琉璃眼睛一亮,问道:“哪里有问题?”

北川次郎苦笑道:“哪里都没问题,和他自己交待的一样……吉原直人,二十九岁,关西奈良人,六年前被外务公司派去了华夏工作,上周才回国。他的履历干净的像张白纸,没有犯罪前科,甚至名下连罚单都没有一张,简直是五好公民的典范。长期不在国内,所以……他想作案都不可能。”

“有没有服役经历?”

“没有。”

“哪里都没错?”

“没有,他的证件、口供和各方面资料都对得上……他在华夏国的记录也是白纸一张,连闯红灯都没有过。”

西九条琉璃面露疑惑之色,沉吟了良久,而星野菜菜精神头又上来了,在旁边虎视眈眈。

北川次郎小心翼翼问道:“组头,要向华夏使馆还有关西本部请求更详细的资料核对吗?”那样就闹得太大了,又没什么正当理由,那两方面未必肯协助。

他是不想的,但不得不问一声。

西九条琉璃伸手止住了他的话,低头又想了片刻,说道:“这个男人绝对有问题,我的直觉不会欺骗我,我的眼睛也不会欺骗我!直接一点,带他去测谎!”

星野菜菜心中大惊,勉强小脸上没露出急色——这是要上测谎仪吗?那傻狗的身份是假的,眼下看是侥幸瞒过了,但测出说谎穷追不舍之下,终究会露馅的!这怎么办?

北川次郎也是吃了一惊,面露为难之色:“组头,要用测谎议需要司法部门批准……这……”测谎仪要动用是有严格限制的,要么是被测人自愿接受自证清白,要么是涉及重大刑事案件强制执行,不然就属于违规违法,属于侵犯人身自由。

星野菜菜眼睛一亮,立刻道:“对,你凭什么要对他测谎?只因为你毫无证据地怀疑他吗?你怎么可以这样侮辱一位五好公民!”

西九条琉璃看了星野菜菜一眼,不但没理会她,反而好像更坚定了决心,直接下令道:“事后追究我来承担,给他上测谎仪,马上!”

北川次郎也了解这上司的行事风格,见她摆出这副“我就是觉得他有问题,我就是任性”的态度,心里琢磨着自己八成又要背锅,摇着头去准备了。

星野菜菜已经有些气极了,叫道:“我一定会投诉你的,一天一次,直到你被惩罚为止!”

面对急眼了的星野菜菜威胁,西九条琉璃也没动怒,只是歪了歪头笑道:“要他真是清清白白的,你为什么要怕他接受测谎?”

星野菜菜语塞,但马上叫道:“这是侮辱!”

西九条琉璃轻笑一声,向她伸出了手,说道:“如果他能通过仪器检测,那我就没什么好说的了,我会向他道歉,也会给他补偿!我也不是无礼之人,你放心就好……走吧,我们去看看!”

“没人会因为补偿接受侮辱!”星野菜菜嘴硬了一句,但心里终归是发虚的——这次真完蛋了,傻狗要被抓起来了!

探监多久一次?每次给他带点什么好?

第五十一章 测谎仪

西九条琉璃领着星野菜菜去了审讯室,一路上碰到的人——不太多,毕竟是晚上了,都纷纷让到路边,对着西九条琉璃鞠躬问好。

而西九条琉璃面色不变,也仅有几个年纪略老一些的她点个头,显得十分霸气侧漏。

看西九条琉璃这么威风,让星野菜菜理想都忍不住动摇了一下——当个女警官感觉好厉害,还能拥有极大的能量,随随便便就能将人绑到测谎仪上,似乎比妈妈那种学者要强很多。

但很快她就把这丝羡慕丢到了脑后,一是科研才能决定人类文明进程,那是当警察不能比的;二是她现在没心情,吉原直人让她担心死了。

星野菜菜一路上心里像是十五只桶打水——七上八下!又像是活吞了二十五只老鼠,那是百爪挠心!

好不容易到了审讯室,透过单向玻璃墙一看,星野菜菜顿时又是勃然大怒,指着大灯叫道:“这是虐待吧?”刚才她就觉得不让她进审讯室其中肯定有鬼,果然!

西九条琉璃抬眼瞧了瞧,说道:“那是照明设备。”

“照明设备?那他怎么头上全是汗?”

“他身体发虚!亚健康状态吧,坐着也会出汗。”

“你……”星野菜菜对警察的好感全毁了,治安警客客气气的,换成刑警感觉像群恶霸。

西九条琉璃挑了一张椅子坐下了,拍了拍身边,随口说道:“这里是搜查一课暴力系,我们面对的都是些顽固不化、穷凶极恶的罪犯,有时需要比他们更狠更毒!我说过了,我错了我会道歉,也会补偿,快来坐下吧!”

她是信心十足的,并没有虚言欺骗星野菜菜。在她看来,吉原直人绝对有问题——普通人杀鸡都困难,而人比鸡可难杀不止十倍了。更重要的是,那个男人表现的太平静了,平静的像是菜市场杀惯了鸡的鸡贩子。

星野菜菜忍了两忍,过去坐下了,担心的看着单向玻璃墙那边的吉原直人,只见他懒洋洋的像条大狗,不但没有紧张感还不时摇头晃脑四处张望。

她更气了!她担心的要死了,那傻狗还一副没事人的样子!

你要坐牢了啊!

不久后,两三个便衣警员开始在他身上贴电极,又将他的手固定到了一台感应器上。吉原直人很配合,随着人家的吩咐抬手歪脖子卷衣袖,比警察还积极,还腆着个脸问能不能吃两片烟叶解解烟瘾。

工作人员看他这么乖,笑得又那么灿烂,竟然莫名其妙有了些好感,其中一个掏出烟来打算给他点一根,但他又指着自己鼻子说还在养伤,只能嚼烟叶……

最后他得逞了,嚼着烟草叶儿一脸幸福。

星野菜菜真想拿粪叉子冲进去一叉子撅死他,气得要命!实在不想再看他了,目光转到了感应器上片刻,又瞧了瞧主机,再看了看连接到自己这边的微机分析仪。

西九条琉璃注意到了她的目光,介绍道:“那是测谎仪的一部份……”

星野菜菜翻了翻眼皮打断她的话,抢着说:“我知道!”

星野菜菜本身就是一台人形测谎仪,她小时候发现了自己的特异之处后,也是花了些时间研究这方面的东西——上杉香不准她跳级,她平日里有大把时间可以用来胡作非为。

东瀛是世界上采用测谎仪最早的国家之一,而且东瀛人也很相信电子科技的力量,虽然动用测谎仪的限制仍然很严格,但一但测定出了数据是可以当作间接证据直接在法庭上使用的,甚至随着技术的更新换代,数据的可信度也越来越高,司法界都有人开始呼吁将测谎数据当成直接定罪证据之一了。

这不是没道理的。

早在上世纪就有科学研究指出,人在说谎时会产生一系列的生理变化,有一些是肉眼可见的,比如面部肌肉变化、瞳孔的变化、身体形态上的变化,而有些则是肉眼很难查觉的,比如呼吸速率和血容量异常,出现呼吸加速、抑止或是屏息,血压升高、血输出量增大,血液成份产生变化。

又比如会出现肌肉紧张、汗腺分泌异常或是嘴唇舌干燥,大脑逻辑混乱,胃收缩,消化液分泌异常或是出现轻微呕吐感等生理现象。

这些生理现象是植物神经系统应激导致的,并不受人的意识控制,而是自主运动,是属于在外界刺激下产生的本能条件反射——和星野菜菜的微表情判断法原理一致,不过星野菜菜属于天赋异禀无法推广普及,而测谎仪那是想生产多少就生产多少,两者不可同日而语。

根据这些科学研究制造出的测谎仪,其实正式称呼应该是“多参量心理侧试仪”——由换能器、放大器、滤波器、电磁、光导灵敏记录仪、传导设备、感应设备、计算机等许多复杂的部件组成,价值不菲,动用一次也需要一群工作人员配合,可谓是劳师动众。

一般小偷小摸享受不到这待遇。

随时科技日新月异的发展,测谎仪也越来越精密可靠,使用范围也越来越广,早就不是冷战时期留给人们的垃圾印象了——很多人有误解,认为只要不紧张就能通过测谎,这完全是说梦话!要是测谎仪弱鸡成这样,心理素质好就能抗过去,那FBI对每位员工定期测谎那是傻到家了?跨国大公司对重要员工要求忠诚测试是在浪费钱?

星野菜菜细心观察了一会儿,发现这是一台以检测呼吸、脉博为辅,皮电(皮肤电阻)反应为主的测谎仪,虽然不是最新的四代型,但也是三代之中反响最良好,被称为最可靠的一款了。

顿时她绝望了,就是因为懂,她才绝望——她不认为人类能瞒得过这种无数科研人员反复研究改良过的机器!吉原直人再老奸巨滑,他也还是个人!还是个人就不可能控制植物神经,那就会在关键问题上被判说谎!被判说谎西九条琉璃就有了间接证据,那就可以无限追查,直到把吉原直人这傻狗的老底挖出来……

虽然不知道吉原直人以前干过什么,但看他平日里的表现那真是一肚子坏水,就算上不了电椅,那牢底八成是要坐穿了……

以后二三十年,自己就要每个月都去牢里看他了么?

星野菜菜感觉浑身肌肉酸疼,就连骨骼好像也使去了支撑的力量。她软乎乎瘫在椅子上,无力阻止事态一步步恶化,只能眼睁睁看着一切准备就绪,开始将吉原直人送入无底深渊。

而吉原直人还傻乎乎在里面笑着,根本对大难临头一无所觉。

第五十二章 警察中的败类

测试的时间很长,随着吉原直人傻乎乎的回答——这并不是星野菜菜的偏见,被关在审讯室里的吉原直人是比平时显得有些呆。

随着吉原直人的回答,星野菜菜看着微机上显示的数据,心慢慢定了下来。

专业的测谎审讯并不是由人直接发问来进行的,更不会像是电影里那样两个人斗智斗勇,那是经过艺术夸张的结果,实际上正式且专业的询问是由电脑的机械声来完成——不含感情的机械声可以减少误差,真正的审讯人员根本不露面,在另一个房间里手动输入。

询问的问题也是由题库中挑选出来的范本结合实际情况形成的,并不允许随性提问。真要是两个人唇刀舌剑,在那儿言语交锋激荡出智力的火花——那看起来很美,但结果是不被认可的。

按测谎的正规操作,是先对被测人进行无关测试——询问与案件无关的问题,一些常识、冷知识做为正常情绪值,随后询问对照问题,与案件无关但会引起情绪波动的问题,多为负面向的,做为参考值,随后才是与案件相关的关键问题,最后得出科学的结果。

整个过程十分繁琐,所以测试的时间才会十分漫长,各方面成本也是极高,轻易不会动用。

要不是西九条琉璃任性而且背景极大,吉原直人虽然打死了三个人,但还不至于享受到专业测谎。

审讯室中灯光改为了柔和,吉原直人胳膊脖子头上贴着电极,手被固定在感应器上,随问随答——

“姓名?”

“吉原直人。”

“性别?”

“男。”

“今天是木曜日吗?”

“是的。”

“平成六年是公元1993年吗?”

“这……”吉原直人发了一会儿呆,傻乎乎地说:“是94年吧,这么突然一问有些不太敢肯定了。不是吧,应该是1994年。”

“织田源出于何氏?”

“我……我不知道。源氏?清氏?”

……

“你小时候有过偷盗行为吗?”

“偷地瓜算吗?不算的话没有!”

“你感到最愧疚的行为是什么?”

“唉,没能好好孝顺父母。”

“你失恋过吗?”

“没有,我没谈过恋爱。”

……

“当时你为什么要攻击对方?”

经过一个多小时的询问,吉原直人看着更懒了,单手挠着下巴想了想回答道:“他们对我的朋友污言秽语,我的朋友一个有伤一个太小,我就出面阻止他……我很客气的,但他拿刀刺我,我就还手了,没想到就把他刺死了,后面他们想砍我杀我,我就反抗,结果他们都死了。”

“你有服役经历吗?”

“没有。”

“有过X病历史吗?”

“没有,当然没有!”

“你有过违法记录吗?”

“没有,我一惯遵纪守法。”

“有吸毒历史吗?”

“没有,我不碰那东西。”

“参与过贩毒吗?”

“没有。”

“今天之前,你有杀过人吗?”

“没有,我以前没杀过人。”

……

进入关键问题阶段,西九条琉璃看着计算机屏幕上显示的实时数据,代表无异常的绿光不停闪过,就连她身边的工作人员都忍不住赞叹了一声:“稳定率96%,真是难得!这人真老实,隐私问题也不敢迟疑隐瞒,大概是在担心真被当罪犯对待了!他的各项指数几乎没有波动……这种人不可能犯罪!”

听他话的意思,简直就已经认定吉原直人犯罪是天方夜谭了。

这工作人员不归西九条琉璃管,又是从事技术类工作的,那是有一说一,有二说二,根本不看旁边脸色隐隐有些不对的拖拉机组头。

而星野菜菜觉得头顶上的乌云全散了,阳光普照,心情好到不行——白担心了一场,早就说了,妈妈不可能弄个坏蛋放在自己身边!

这家伙是清白的,是无辜的……

那么,无辜的人凭什么接受这种侮辱?!

她站起身来,仰着小下巴盯着西九条琉璃说道:“我们不会白白接受这种侮辱,西九条警部,你有大麻烦了,这事没这么容易就算了,你等着!”

西九条琉璃扫了一眼星野菜菜,转头问工作人员道:“仪器工作正常吗?”

工作人员直接回答道:“当然,西九条警部!怎么了,您不认可这个结果吗?”他顿了顿,看着审讯室里的吉原直人,有些为难地说道:“确实有凶案犯人通过测谎的例子,比如美国绿河杀人案中的凶手就通过了测谎检测,但那只是极少数极少数的特例,也是因为过去测谎仪器精度不够,但现在……”

星野菜菜直接在旁边嘲笑道:“怎么?西九条警部,没有证据就怀疑无辜民众,强迫无辜民众接受测谎,现在测谎通过了还不满意,是不是下一步打算栽赃?没本事破不了案,就要拿无辜的人顶罪,只为了你升职么?”

说到最后,她大叫起来:“马上停止你卑鄙的行为,西九条警部!你真是警察中的败类!”

西九条琉璃深吸了一口气,又看旁边的工作人员目光也有些异样了,刚要说点什么,北川次郎就进门了,直接附到她耳边说道:“课长打电话来了,问组头想干什么?”

西九条琉璃沉默了一会儿,两道剑眉缓缓放平了,半响后下令道:“仪器撤掉,把吉原桑请到我办公室去。”

她觉得她失算了,万万没想到测谎什么也没得到——测谎仪应用相对来说,还是比较广泛的。比如,抓到两个共同犯案的嫌犯,口供对不起来,直接上测谎仪,轻轻松松分辩出伪供,分辩出首脑,方便起诉方便量刑。

又比如,找到了嫌疑犯,但一时没有关键证据,那怎么办?上测谎仪,通过嫌疑犯心理波动状态,比如询问“凶器销毁了?”,“丢入水中了?”之类的缩小范围问题,找证据也不需要劳师动众了……

侦探片中不用这东西是因为无趣,用这东西剧情怎么跌宕起伏?观众会骂娘的!

虽然动用起来很麻烦,但一些大案要案申请下来也不难。只是这次,她是万万没想到竟然一无所获——就是一个普通人绑到测谎仪上,多少也能问出一点不法事迹的。

北川次郎长出了一口气,课长对西九条琉璃的背景顾忌三分——说不准七八年后西九条琉璃就是课长的上级了——说话一直比较客气,但对自己可就不是那样了……刚才在电话中已经挨了一顿臭骂,不过也能理解课长的担心——要是真挖到什么重大案件还好,万一没挖到,那闹起来普普通通的案件就会变成一场大风波,新闻媒体再添上几把火,上头非把课长的狗脑子打出来不可。

眼看组头终于打算放弃了,他急忙又跑去传令——这就是命啊,谁让自己没人家会投胎,当初读书也不够努力呢!

西九条琉璃再次想牵星野菜菜的手——她对星野菜菜倒是特别宽容,星野菜菜冲她破口大骂她也不生气——但被星野菜菜拒绝了,便只是带着她回办公室,路上说道:“测谎仪有不完善的地方,还牵扯到RQ问题,法庭上怎么处理我管不到,但做为一名警察来说,能用这仪器分辩口供,圈定疑犯就够了!现在吉原桑通过了检测,我也没有别的证据……我说话算数,我会道歉,也会给他补偿。”

她是骄傲的,虽然十分出乎意料,还不至于言而无信,食言自肥。

她说着话塞了张名片给星野菜菜,“但那个男人绝对有问题,你要是有事就给我打电话!”

现在已经不是刚来那会儿了,吉原直人通过了仪器检测自证了清白,那星野菜菜还虚什么?她嗤笑了几声,把玩着名片片刻后倒没撕了,上杉香的家教不允许她干这种事,只是又丢还给了西九条琉璃。

面上的表情十分不屑,摆明了不肯接受这份好意。

西九条琉璃默默收回了名片,没有强迫她。两个人回到了办公室。等了片刻,笑容满面的吉原直人被带来了。

他一点也没有生气的样子,一看到西九条琉璃还挺高兴的,坐下就拍马屁:“啊呀,西九条警部真是辛苦了,这么夜了还没下班,真是警界楷模啊,有你这样的人保护着我们,我真是太放心了!”

他嘴里啧啧有声,语气真诚,好像感动的快要流出泪来了。

第五十三章 我没X病

星野菜菜原本看到吉原直人被押送来了,心里还替他泛起了一丝丝委屈,但又看他如此没有骨气,顿时十分不爽,忍不住上去狠狠掐了他一把。

吉原直人莫名其妙,看了一眼星野菜菜,但这会儿没空理她,只是笑着奉承西九条琉璃,毫无节操狂拍马屁,拐弯抹脚了半天才腆着个脸问道:“那个……西九条警部,我大概要进看守所一阵子,我这个情况能办保释吧?这段时间能不能麻烦你派几名警员常去这孩子家转转?我看你也挺喜欢她的,对吧?这么乖的孩子被人害了多可惜,充满了正义感的西九条警部,被称为人民保护神的西九条警部一定不会让这种事发生吧?”

西九条琉璃竖着眉毛沉静着听了半天马屁,即没高兴也没不悦,半晌后等吉原直人闭了嘴才低头道:“向你道歉,吉原桑,因为我工作的失误,让您受委屈了,请原谅。”

她觉得吉原直人有问题,但事实摆在眼前,那错了就认错,她不觉得丢人!

测谎仪检测不能当成定罪证据,但做为一名警察来说,通过检测的人那肯定比没通过检测的人嫌疑要小很多,毕竟心理完全失衡到力抗测谎仪的变态杀人狂并不常见。

眼前吉原直人通过了检测,西九条琉璃再坚持她的判断那看起来就是无理取闹了,她还不至于那么不要脸。

她道完了歉,抬头说道:“吉原桑,既然您自证了清白,并不是我推测中的暴力罪犯,做为补偿,您过会儿就可以回去了……”

吉原直人没想到还有这种好事,惊讶道:“直接回去吗?”

西九条琉璃点了点头,说道:“我会拜托朋友帮忙直接保释你,不过文件程序随后还是要补办的。同时,吉原先生也要遵守保释条例,不准离开限定范围,随传随到。”

吉原直人连声答应,老实得不行。

星野菜菜在旁边怒道:“这就是补偿?这原本就是他应得的!”原本吉原直人这种情况,找个律师一天就能捞出来。

吉原直人伸手偷偷拉了星野菜菜一把,示意她赶紧闭嘴——这已经是意外之喜了,省一天时间也不错,你这大臭嘴巴别再多事了。

西九条琉璃看了星野菜菜一眼,依旧没生气。是人都看得出,她对星野菜菜格外宽容,她也不忌讳把这份宽容表露出来。

她当警察,不就是为了压制黑暗,免得毁掉了像星野菜菜这样的美好,好不让童年的悲剧再次重演吗?至于铲除黑暗面,她没那么天真,有光就有暗,怎么可能铲干净?能压制住就不错了!

她想了片刻,补充道:“从桃宫小姐的笔录上来看,吉原桑目前经济有些拮据,那保释金由我来垫付好了……”她看了一眼吉原直人,“希望这些钱我还可以拿回来。同时,吉原桑女友桃宫小姐被高利贷骚扰的事,包括这次自卫杀人的事就由我西九条琉璃接下了。”

星野菜菜愣了片刻,疑道:“接下了是什么意思?”

“就是田方组不会再骚扰你们了,这件事到此为止了。”

星野菜菜还是没懂,问道:“那是不用还那些高利息和违约金了么?”

西九条琉璃摇了摇头说道:“钱不用还了。”

星野菜菜愕然,一千多万说不还就不还了?

吉原直人也有些惊讶,没想到这女人这么讲究,虽然对她来说不是多大的事,但能有这种补偿,他无话可说。

先不谈涉及了三条人命,就是按财务公司一贯的作法,遇到大人物说情,利息是可以免的,算是给面子,本金却是一定要足额要回来的,这涉及到他们讨生活的根本。

不然次次遇到人说情,他们申请破产吗?一般说情的人心里也有数,也不会要求直接完全免债,直少会还本金。

他忍不住问了一句,“这样有些不合规矩吧?”

西九条琉璃瞥了他一眼,说道:“我家长辈和田方组有些交情,这点面子他们还是会给的,你不用多想。”

吉原直人哑然,这女人倒是直爽,不过对方太讲究了,他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想了想,伸手拿过了纸和笔打了一张四百万日元的欠条,签了名咬破了手指按了手印,递给西九条琉璃笑道:“西九条警部一片好心,我们就愧领了……这真是帮了我们大忙了,感激不尽!接受测谎议检测的事情是我主动自愿的,和任何人无关,有人问起来我都会这么说!不过我也不能让西九条警部的长辈坏了名声,这是本金,虽然暂时只能是欠条,但我一定会还的。”

西九条琉璃接过了欠条看了看,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清清白白的吉原桑对这些事也很了解啊……”

吉原直人笑道:“做人不能落井下石,也不能得寸进尺,西九条警部愿意帮忙,我也不能不识数,腆着脸装不懂。”

西九条琉璃没再说什么,唤来了北川次郎,给吉原直人打印了一份清单,让他自己回去找齐了证件文件送来,好补办保释手续。

一直到离开了东京都警视厅的大门,星野菜菜还是有些不敢相信,惊讶地问道:“当警察原来这么赚钱吗?”

西九条那女人几句话的工夫就垫了几百万日元,这在星野菜菜看来已经是个了不起的大数字了——她也没提吉原直人给西九条琉璃打欠条的事儿,在她看来欠债是该还的,这无关善恶。

吉原直人边走边笑道:“高利贷对咱们来说是件麻烦事,对她可不一定……她这年纪干到这职位了,不是能力出众手段狠辣就是背后有人。一笔小帐她打个电话的事儿,说不定连面都不用露这事就抹平了。放高利贷的不会惹她这样的人,还上本金就够可以了,再给他们两个胆子也不敢追着一个警视厅的实权警部要利息。”

“那照你这样说,你打死了那三个坏蛋,高利贷也不会报复我们了?”

吉原直人肯定道:“我觉得不会了!那女人不论是有背景还是有本事,都不是一般人。这种人是骄傲的,他们会对自己说过的话很认真,这涉及到他们的威信,那千金难换!她说接过去了那就差不多就真接过去了……如果高利贷再扯着这件事不放就是存心要挑衅她!如果她够厉害,说不定高利贷还要担心我们给别人宰了。”

星野菜菜就算对西九条琉璃再有意见,但仍然忍不住有了些仰慕——感觉真的好厉害!

她在心底里赞叹了一会儿,觉得也算是因祸得福了。桃宫美树的麻烦解决了,虽然吉原直人打死了人,出了人命就算是自卫也要上法庭的,但证据充足,请个好律师肯定能打赢,而高利贷也有人挡刀了,似乎不会有什么后遗症,感觉很完美!

这一切都因为什么呢?因为吉原直人是个好人啊……原来还以为这次要出大事了,这家伙要牢底坐穿,结果却好的不得了!

这全亏了吉原直人长得像个坏蛋但实际上是个好人!

星野菜菜越想心情越好,笑眯眯的拍打着吉原直人的后背说道:“你是个好人这真是太好了,让我白担心了好久!都怪你用假身份跑来东瀛,害我胡思乱想……原来你虽然以前给罪犯打工,但本身没有犯罪,难怪你一直平安无事,我早该想到的。”

吉原直人正边走边东张西望,闻言奇道:“好人?你是在说测谎的事吗?那个啊,我撒谎了……我杀过的人我自己都记不清了。”

顿了顿,他连忙又补充道:“有些是真话的,我没X病。”

第五十四章 私家侦探

“什么?”星野菜菜大吃一惊,根本没注意吉原直人在强调身体健康,生气道:“这还在警视厅门口呢,你别说这种胡话!你又吓唬我,仪器不会出错的!”

吉原直人对星野菜菜不瞒着什么——他父母双亡,亲情方面淡薄,所以对朋友格外看重,和上杉香交情更非一般可比,星野菜菜对他来说不是外人。

他继续环视着四周,回答道:“我没说胡话,是真的,不过多半都是在战场上……你也别问我杀没杀过好人,那时候那么乱,我要是一个一个分辩完了再杀,我现在坟头的草都三米高了。”

他顿了顿,收回了目光,低头对星野菜菜笑道:“以前的事你妈妈很清楚,将来你问她好了……至于其它的啊,偷抢拐骗什么的,我认识你妈妈就是因为我听说难民营免费分发药物食品,我就把脸涂黑了去领,结果被你妈妈抓住了,算是骗过没骗成……那时我还是太年轻啊!还有我最喜欢的歌姬也不是滨崎步,而是……”

他没说完呢,星野菜菜就打断他的话,叫道:“谁管你喜欢哪个歌姬!你如果说谎怎么会通过测谎仪检测?难道……”

星野菜菜悚然而惊,难道这个男人可以控制植物神经?那他的面部肌肉动作也会是假的,他说谎自己永远没办法分辩!

吉原直人领着星野菜菜转了一个方向,笑问道:“难道什么?”

星野菜菜认真盯着他的脸问道:“难道你可以控制植物神经?”这从没听说过,这家伙是超人?外星人?生化人?变态人?

“那怎么可能?”吉原直人哈哈直笑,一伸手像是变戏法一样凭空拿出了一个药瓶丢给星野菜菜,笑道:“吃几粒药,你就是说你是王八成精,那破机器也给你通过。”

星野菜菜拿着药瓶细看,迟疑道:“这是……这是美树姐的止痛药?”

吉原直人拿这药本来是以防万一,万一保释办不了,他就吃了这一瓶直接进医院方便逃跑……

他点头笑道:“其实和安定差不多,那台测谎仪我猜八成是以皮电感应为主的,而皮电反应程度取决于植物神经中交感神经的活跃程度。说白了,那破机器实际就是在观察大脑被语言刺激时,主神经系统会不会触动交感神经导致异常。而我当时都快睡着了,脑警戒程度处在最低状态,晕晕乎乎的,随问随答就像说梦话,主观意识根本没剩多少了。没东西和交感神经冲突,交感神经自然毫无波动,汗腺也就不会突然异常分泌汗水,体表盐份不变,电阻就不会变化,电阻没变化,那皮电感应分析一下自然就认为我在说真话了。至于呼吸心跳之类的更别提了,谁困得要死时大喘气,心跳像敲鼓啊!”

星野菜菜张大了嘴巴,有些难以置信,半晌后才结结巴巴说道:“那我要是吃两片安眠药……”

吉原直人嘿嘿笑道:“你只要能抗住药性不睡着,还能始终维持在半梦半醒状态,那你说什么那破机器都信。”

“就这么简单?”

吉原直人随意道:“你以为有多难?那只是台机器,知道了原理想捉弄它还不容易吗?我是人,怎么可能输给机器?关键在于怎么在警察眼皮子底下吃药……”说着说着他无奈起来,“倒是你,整天盯着我的脸看……说实话,我宁愿被测谎十次也不想整天被你观察,我从没有骗过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在他感觉起来,星野菜菜这个人形测谎仪比机器难对付多了,他也不可能一天二十四小时拿安定当糖豆吃,那会死的。

好在他没有骗星野菜菜的必要,但整天被人盯着脸怀疑来怀疑去,感觉仍然超级不爽。

星野菜菜没理他的抱怨,两眼无神中……原来弄了半天这家伙还是个犯罪分子,还是个特别狡猾的犯罪分子!

她恍惚了一会儿,突然反应过来警惕心大作,四处看了几眼问道:“你这是要带我去哪儿?这不是去车站的方向!”

吉原直人朝她诡异一笑:“你知道了我的秘密,你觉得我该怎么办?”

星野菜菜大惊失色,退了几步手摸到了手机上,“你……你想干什么?”

吉原直人哈哈大笑,冲她挤眉弄眼,取笑道:“你这胆小鬼!”笑着他随手就拉开了停在路边一辆商务车的门,接着矮身就窜了进去,车子一晃门又关上了。

车子剧烈震动起来。

星野菜菜惊疑不定的看着商务车,但商务车玻璃上全都贴着膜,从外向里看什么也看不见。

她迟疑着,不知道该跑还是该在这儿等。

好在只是片刻,门又被拉开了,吉原直人坏笑着冲她招手,示意她上车。

星野菜菜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凑了过去,还什么也没看清呢,就被吉原直人一把拖上了车。她刚要叫,却发现车里空间意外的大,除了前排驾驶席,其它的座位后厢隔板之类的都被拆掉了,而此时驾驶座上一个男人正晕着歪斜在那儿,自己腿边有个正被吉原直人掐着脖子的女子,眼看就出气多入气少,翻着白眼要死了。

车厢地板上还有带长镜头的单反相机、镜头、饮料瓶、外卖之类的东西。

星野菜菜傻了眼,问道:“这……这是怎么了?”

吉原直人松手放开了那女子,细看了一眼,庆幸道:“好在这次没掐死,不错。”接着转头递给星野菜菜一个黑盒子,“差点阴沟里翻了船,这是可调节高压电击器,你拿着防身吧!”

星野菜菜接过来,放在小手中把玩,嘴里疑惑道:“这是什么人?”

吉原直人拍打着倒地女子的脸,笑道:“看样子是私家侦探,混得还不错的那种……从你家楼下一直跟到了警视厅门口,待了一夜都没走。”

他说话的工夫,那女子终于缓过气来了,闷声咳嗽着,感觉十分痛苦。

吉原直人戒备着把她揪起来,他没敢小瞧这女人。他突然冲进来这女人二话不说摸出电击器就打算放倒他,也是狠人一个。要不是他身手够硬,转手就把电击器怼到了前面司机身上,搞不好这会儿像条死鱼了。

他揪着那女子的衣领问道:“谁派你们来的?”

那女子不答话,吉原直人笑着指了指星野菜菜拿着的电击器说道:“这玩意来两次,铁人也得尿裤子……你是直接说还是尿了裤子再说?”

那女子终于有反应了,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对不起,吉原样,行有行规,有些事我们不能说,您大人有大量,原谅我们这一次……我们也是混口饭吃。”

吉原直人摸了摸下巴,想了想叹道:“我能理解,不难为你……是二之宫家?”

那女子低下头,不再说话。

吉原直人将她好好放回到车厢地板上,笑道:“今天的事你们也该都看到了,也拍了很多照片吧,干你们这一行的,警视厅里也该有熟人吧?那拜托你将这事一丝不漏地通报给二之宫先生,再帮我转达一句话……这点小忙你该帮吧?”

那女子抬起头,目光有些闪烁地说道:“对不起,吉原样,我不认识您所说的二之宫先生。”

星野菜菜努力分辩着她的表情,但光线太暗了,效果不好。

“那就转达给派你来的人!”吉原直人沉吟了片刻,并不在意那女子说什么,直接口述了要转达的内容,“大家说好和睦相处的,这是打算破坏约定吗?就这么转达便可以了,他懂……有名片吗?给我一张,谢谢!”

借着车内微弱的灯光,那女子抬头细看了吉原直人一眼,只见他虽然微笑着,但喉间的疼痛和之前三具尸体提醒着眼前这男人绝非易欺之辈,顿时心头一颤,立刻低头道:“我记住了,请您放心,我一定转达给……转达给我的雇主。”

说完,她探身从车前储物盒中拿出了名片,恭敬递给吉原直人,说道:“以后请多关照,吉原样。”

“好说!”吉原直人收起了名片,看了看电击器没打算还——二之宫家有钱,这家侦探社估计没少收费,自己和星野菜菜也有出演,分一份不过份。

第五十五章 托福

商务车调头,闪了两下车灯以示敬意和感谢,然后就甩着泥水走了——路边停满了车,头接尾的,还是吉原直人花了些力气又推又拉又指挥才帮他们挪了出来。

这会儿天色刚蒙蒙亮,太阳还没有升起,只是天空中有一些淡淡的鱼肚白,不过雨后的空气还是极好的,吸入肺中清清凉凉什么睡意都没有了。

星野菜菜把玩着电击器,一开一关电光隐隐,滋滋有声,疑惑道:“你确定是二之宫家吗?”

吉原直人目送商务车消失在拐角,随口道:“你以前没得罪有钱人,我才来了这几天更没得罪人,黑帮也不会雇私家侦探,不是二之宫家还会是谁?”

“他们还没死心?”

吉原直人收回了目光,半蹲下看着她笑道:“不用担心,只要我还有一口气,绝不会让人伤了你一根毫毛……”

星野菜菜冷哼了一声,小声嘟囔道:“刚才你还吓唬我!”

吉原直人忍不住一笑:“那是在开玩笑,你平时没少折腾我,我就不能吓吓你吗?拜托,请相信我吧!就算是我发了狂,拿着菜刀出门见人就砍,也会留一丝清醒绝不会伤害你的!我永远不会伤害星野菜菜,这是我的承诺,永远有效!”

光线十分昏暗,星野菜菜就算努力睁大她的那双狐狸眼也无法捕捉吉原直人脸上那几十分之一秒的微表情,但吉原直人语气中那种浓烈的诚恳之意扑面而来,一时之间甚至让她屏住了呼吸。

要是半跪着就好了,那简直就像骑士在向女王宣誓效忠。

星野菜菜忍不住一抬手,想伸手抚摸吉原直人的糙脸,但她很快忍住了,装出不耐烦的语气轻叫道:“我知道了……你不就是嫌我总看你的脸吗?丑死了,好像我多爱看一样!以后你求我我都不看了!”

顿了顿,她又不确定地问道:“你发誓永远不伤害我,并保护我的安全?”

吉原直人竖起手掌,认真说道:“我发誓!”

星野菜菜将她的小手掌放到吉原直人的大手上,掌心贴着掌心,认真说道:“那我选择相信你!”

两个人手掌贴着手掌,就这么互相看了一会儿,都觉得有些古怪,星野菜菜“啪”的一声改贴为打,咯咯笑道:“你蹲着的样子好丑啊,像条大狗一样!”

而同时吉原直人也回过味来了,连忙修改誓言:“我就保护你到你妈妈回来啊,我还有自己的生活,可不是给你当一辈子保镖。”

星野菜菜无所谓,甚至一时之间她都不再考虑吉原直人是好人还是坏人的问题了,笑着叫道:“你想我还不愿意呢,你这大饭桶,吃垮了我们家怎么办!”

两个人正笑闹着,一辆车停到了路的对面,北川次郎从窗户中探出头来,笑着叫道:“吉原桑、星野酱,我说怎么找不到你们,原来在这儿……你们走错方向了!”

吉原直人讶然和星野菜菜对望了一眼,不知道这位刑警找他们要干什么。

吉原直人迎了过去笑问道:“这附近不太熟,原来走错了么?北川警官找我们是有什么事要吩咐吗?”

莫非西九条琉璃那女人变卦了?

北川次郎推门下了车,笑道:“吩咐不敢当,就是给吉原桑添了那么多麻烦,十分不好意思,所以……我来尽辅佐官的本分,来替我们组头道歉。”

吉原直人有些不解,想了想说道:“这件事其实是我们占了大便宜,道歉说不上……测谎是我为了自证清白主动要求的,无论谁问我都会这么说,您不必担心什么。”

北川次郎低头道:“吉原桑的宽宏大量我早就知道了,真是太感谢了!但我觉得还是要表明一下态度……我就是个穷警察,没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东西,若是吉原桑不嫌弃,一起喝一杯?”

“喝一杯?”吉原直人下意识看了一眼星野菜菜,北川次郎一指车内副驾驶座上的女子笑道:“星野酱由我的同事送回家,并留在那儿一直等吉原桑返回。”

喝酒肯定不能带孩子去的,他早有准备。

吉原直人犹豫了片刻就决定了,笑道:“我可没钱,要是北川警官愿意请客的话……”果真钱是英雄胆啊,没钱连喝酒都要先小气一下了!

他想不太通这北川跑来是想干什么,但又不想得罪了这个人,便只能答应了再随机应变。

星野菜菜在旁边听了,抓住他的胳膊,笑眯眯地说道:“那我也去吧!”

有免费大餐吃?那肯定要去的!外面吃一口,家里省一口嘛!

吉原直人不肯,一边笑着说着“回去看看你美树姐哭死了没有”,一边就将她硬塞进了车里——他不担心这些人使坏,好歹也是警察,有根脚不怕他们跑了。更何况这些人的目标是自己,而不是星野菜菜。

十分不满的星野菜菜被车拉走了,透过车窗都能看到她一脸不高兴,小嘴微微动着,大概是在抱怨吉原直人吃独食,是个死没良心的。

送走了星野菜菜,北川次郎笑着带路,“吉原桑,我知道有家烧鸟店通宵营业,串烧鸡肉十分地道。”

吉原直人跟着他走,也笑着捧场:“那真是要见识一下,让北川警官破费了。”

北川次郎笑道:“哪里哪里,只是稍尽地主之谊……想我年青时也曾多次去过关西奈良,也被热情招待过,至今还怀念一番港町本上房的鲷鱼烧,那真是人间美味啊!”

吉原直人奇道:“本上房有卖鲷鱼烧么?那儿不是只卖糯米团子吗?”

北川次郎一拍脑袋,“啊”了一声:“年纪大了,弄混了……当时我记得在两指神社赏樱时喝了一肚子甜酒,然后回去时吃了鲷鱼烧,大概不是本上房的吧。”

吉原直人更奇怪了,问道:“北川警官是哪一年去的奈良呢?两指神社我怎么不记得有樱花?那儿不是全都是紫藤花吗?要赏樱该去吉野山、杂司町吧……”

北川次郎十分惭愧,低头道:“唉呀,这真是太失礼了,竟把吉原桑家乡的景致记错了……我真是老了。”

吉原直人连忙客气道:“您这么说就不对了,毕竟您是以前去过,时间久了记忆模糊这是人人都会发生的事,请不必道歉……就说我吧,这次来受朋友所托来东京都照顾孩子,出了门还不是经常迷路,有时连电车路线都看不懂。”

北川次郎连连点头:“确实,现在城市越建越大了,也越来越复杂,真是让人难以适应……啊,吉原桑,前面就是了,我们好好喝一杯!先是生啤,接着小烧怎么样?”

吉原直人擦了一下嘴角,乐呵呵道:“按您说的来,我……”他吞了口口水,“我好久没好好喝一杯了,这真是全托了北川警官的福啊!”

第五十六章 酒桶

西九条琉璃在电脑上翻阅着过去历年的积案。上司刁难她,她也不在意,不给她新案子便查陈年积案,那样反而更容易出彩。

她能明白,顶头上司觉得自己是个威胁,觉得自己有可能夺了他的位子,便借着下属的抱怨借题发挥,不给自己出成绩的机会,但无所谓了……小伎俩而已。

瞻前顾后,又恨又不敢得罪自己的男人没什么可怕的,早晚让他对自己先敬礼。

至于不放假,她也没放在心上——她也没休过假,一直身先士卒,部下凭什么要抱怨?

但陈年积案之所以是陈年积案,原本就不是那么好破的,不然也不会积攒下来,现在又时间久了,更是难上加难,西九条琉璃耐心的一页一页翻阅着,想找到一个合适的。

她正忙着,一名部下小心翼翼敲了一下开着的门,请示道:“组头,北川前辈回来了。”

西九条琉璃眼皮都没抬,问道:“他怎么不过来?”

那名部下干咳了一声说道:“北川前辈被发现醉倒在了街上,还是附近治安所送回来的……您看,要不要送他回去休息?”

西九条琉璃一抬头,疑道:“醉倒?北川不是自称千杯不醉吗?”

那名部下低头没答话,态度明显——千杯不醉,那大概就是喝了一千零一杯呗!

西九条琉璃起身让部下带路,打算去看看情况。

她终究还是有些不甘心的,吉原直人那男人明明有问题,但又证明不了。她是可以死缠烂打,扣下吉原直人穷追根底,但自尊心不允许她那么做,甚至她还给了补偿,帮了一点小忙——她也很反感财务公司那一套,遇到了随手帮一把。

但这不代表她放弃了。

她不想在将来某一天抓到吉原直人时,看到星野菜菜赤果着小身子躺在血泊里,一双无神的大眼望着自己。

那种眼神,二十多年了一直在她梦中不停出现,她已经不想再看到了。

所以,她派了老油条北川次郎再去套套话,看能不能找到马脚。只要有可疑的地方,比如旧案相关,就可以试着要求关西方面配合、请求华夏方面援助了。

不过去了差不多五个小时还躺着回来了是什么情况?当初北川次郎调入西九条组时,在按传统举行的欢迎会上展现了令人惊叹的海量,称一声酒囊饭袋不过份……

难道是碰到酒桶了?

西九条琉璃赶到了休息室,发现北川次郎人际关系处理得十分好,这会儿有好几个人围着照顾他,不过他本人的样子糟透了。

肩膀上的呕吐物虽然被擦掉了,但留下的痕迹还是有些令人恶心。嘴巴也有些闭不上了,刚灌进入的浓茶往外横淌着,醉眼迷离,神情呆滞,毫无警官的样子,十足一个醉鬼。

看到西九条琉璃来了,周围的人纷纷起身行礼站到了一边,而西九条琉璃神情木然的盯了北川次郎一会儿,问道:“北川,怎么弄成这样子?”

北川次郎半晌才反应过来,勉强抬手想敬礼,但失败了,嘴里喃喃道:“他太能喝了。”

西九条琉璃眉头一皱,自己身边就不能有个聪明人?她随口训斥道:“喝不过他就放弃,也不一定灌醉了才能套话。”

北川次郎圆脸上浮出了一丝傻笑,含糊不清地说:“你不知道,组头……呃,那男人,不,是吉原老弟!他真是很会劝酒,又激又捧,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特别想喝,等明白过来,就到这了。”

西九条琉璃眉毛都皱到连成一条了,深吸了一口气结果满腔酒臭味,忍了忍坐到一边问道:“把他说过的话原原本本复述一遍!”

北川次郎醉成这样了,也不能指望他还能有分析能力了,自己听一听找找哪里有问题,也算部下没白喝成这样——感觉离酒精中毒只有一线之隔了。

北川次郎呆呆仰躺着望着天花板,过了好久,西九条琉璃都以为他可能睡着了才听他含糊地问道:“去掉……去掉荤笑话、黄段子吗?”

“当然,去掉那些,其它的呢?”

北川次郎又回忆了半晌才傻笑着说道:“那他好像什么也没说……”说完,他眼皮子缓缓闭上了,但嘴里还喃喃道:“组头,你该听听的……那些段子真有意思……一个黄段子能讲一小时,我还是第一次听这么长的,真是太有趣了……”

北川次郎喃喃着睡着了,片刻后还发出了响亮的鼾声。西九条琉璃两道剑眉一竖,怒容一闪而过,挺身而起但没发作,沉默了一会儿后低声吩咐道:“送北川警官回家!”

随着她的命令,周围像机器人一样的部下们才动了起来。几个人去扶北川次郎,但有个人却靠近了小声请示道:“组头,北川前辈的警官证还押在烧鸟店,据说当时酒钱不够了,是我们去赎还是等北川前辈自己去赎?”

西九条琉璃腮帮子上肌肉都绷紧了,恨恨说道:“别说这种蠢话,你现在就去赎回来!马上!”

部下们忙乱着,被抬起的北川次郎却不老实,冷不丁的高叫了一声,“吉原老弟,下次再喝!”

已经走到门口的西九条琉璃脚步一顿,面色铁青,冷哼道:“好,真好,干得漂亮,吉原桑!”

同一时间的吉原直人打了个寒颤。

他拢了拢衣服,脚下也有些拌蒜,走起路来踉踉跄跄。

他也喝多了,他是万万没料到北川次郎那家伙那么能喝,真是真人不露相,露相非真人啊!看起来普普通通一家伙,竟然酒量出乎意料的大。虽然八成是为了套话而来的,但喝起来确实豪气,没有东瀛人一贯的那种假客气小肚量,做人低调说话顺耳酒到杯干,感觉不错,值得一交。

酒品就是人品,那是万万不能装怂的!

眼见北川次郎豪气过人,吉原直人也就拼了。两个人啤酒完了上烧酒,烧酒完了清酒漱漱口,漱完了口去撒尿,尿完再来一轮,结果到后来都找不着北了。

总算吉原直人仗着年轻力壮胜了一筹,最后北川次郎趴在桌上不动弹了,只是摇着手让他先走,又见烧鸟店的老板娘认得北川次郎,而最后一丝清明还记挂着星野菜菜那毛驴,便摇摇晃晃撤离了战场。

他一路晕乎乎不知道怎么就回到了星野菜菜家,发现屋子里正人进人出忙碌着,问了一声发现是家政公司的,正清理屋子换榻榻米,而星野菜菜被桃宫美树带回她家了——这也正常,刚死了三个人,半屋子血呢。

他便说着醉话道了声谢,又去桃宫美树家了,结果开门的人不认识,辩认了一会儿才认出了是北川次郎的同事——对方也是信守承诺,一直陪着两个女孩子,这让吉原直人顿时好感+20。

他打着醉拳客气了一会儿,大拍马屁,等将那位被逗得花枝乱颤的女警官送走了,又洗了把脸,好歹清醒了几分,才朝着桃宫美树的房间里去了。

他有些庆幸运气还不错,没碰到什么麻烦事,不然以现在的状态,战斗力大降,搞不好要被人家当死狗打。

第五十七章 岁月静好

吉原直人喝了酒,就算洗了脸清醒了几分还是忘记装文明人了,本性中缺乏教养的一面展露无疑,进人家女孩子房间也不知道敲门,拧着把手推开就进去了。

好在桃宫美树也没狗血到在换衣服。

桃宫美树正坐在床上发呆,看着吉原直人猛然进来,长长松了一口气,带着些激动叫了一声:“吉原君,你没事,这真是太好了。”

虽然星野菜菜回来告诉她了,事情都解决了,但没有亲眼看到活生生的吉原直人,桃宫美树心里还是发虚,还是十分担心,生怕出了什么意外。

她可是一个带着厄运光环的女人,吉原直人身上肯定有Debuff,走路掉进水沟里,站在路边天降花盆,都有可能!

这会儿终于看到吉原直人回来了,她心中喜悦激动无法用语言表述——她有无数的话想和这个男人说,但话太多,反而一时之间不知道先说什么好了。

吉原直人醉着呢,打着哈哈,“当然没事,这次运气不错,碰到一个讲究人。”他说着话四处打量了一下,晕头晕脑地问道:“星野呢,在别的房间?”

桃宫美树抿嘴一笑,微微侧了侧身子,露出了床里面的星野菜菜,小声说道:“她困了,那边家里也不能待人,我们就过来这边睡了。”

桃宫美树有一张大床,这会儿她倚着床头半躺在外侧,内侧星野菜菜卷成小小一团,睡得正香。

她怀里还抱着一个铁皮饼干桶,吉原直人看了一眼认出了那是星野菜菜当初塞给他的那个存钱罐,里面装着的估计是上杉香留给她的生活费。

他有些好奇这里面藏着多少钱,但星野菜菜就算熟睡了,小脸上露出了恰意的神色,不时嘟嘟小嘴,但这铁皮饼干桶仍旧抱得牢牢的,绝不松手。

他瞧了瞧拿不出来就算了,万一惊醒了这抠熊,发现自己动她的钱,她八成要玩命的。

但桃宫美树看着他的神色,询问道:“怎么了,吉原君,要不要把菜酱叫起来?”

吉原直人连忙说道:“不用了,让她好好睡一觉吧!”

这抠熊似乎很遵循养生之道,定时睡觉定时起床,昨晚折腾了一夜也真不容易,这会儿困了是应该的,好好睡一觉是正经。

顿了顿,他又想起一事,问道:“学校那边请假了吗?”

桃宫美树连忙回答道:“不用担心,吉原君,学校那边我打电话请过事假了……菜酱家里那边,刚才橙心警官,啊,就是送菜酱回来的那位女警官推荐了一家清洁公司,对处理这种事很专业,不但清洁没问题,还会请坐地神来祈福驱邪,保证没有后患,说是下午就能收拾好。吉原君,你什么都不用担心,我会处理好的。”

说完后,她向床里面挪了挪,示意吉原直人坐一坐,温柔道:“吉原君坐一坐吧?”她很想好好和这个男人说几句话,很想很想。

吉原直人原本想走了,准备找个地方眯一下,但看桃宫美树脸上全是殷切,两只眼睛也有些微微浮肿,知道她八成担心了一夜,昨天又见了死人,估计这会儿还有些胆颤。

他有些想歪了,以为她还在害怕,便依言坐下,笑道:“那就坐一坐……我看你脸色不太好,你也和星野一起睡一会儿吧。我在这儿等你睡着再走,一切有我,不用害怕妖魔鬼怪。”

他喝多了在那儿说醉话,展示着肌肉,透着一股牛魔王来了也能大战三百回合的傻气!

“好!”桃宫美树笑眯眯用力点头,再次向床内挪了挪给吉原直人腾出更大的空间,里面星野菜菜不满的哼哼了几声,翻了个身继续睡。

吉原直人坐下了,但困得不行了。他昨夜吃了过量的药,全靠着多年来生死线上滚来滚去,滚出来的超人意志熬着挺着,一大早又去喝了一肚子酒,边喝还要边斗心眼儿,这会儿想精神百倍那真是精神不起来,就盼着桃宫美树眼一闭,他就赶紧去客厅沙发上躺下,但……

桃宫美树精神头十足,两颊上泛起一丝病态的嫣红,更显得她白皙的脸儿娇艳欲滴。

她温柔看着吉原直人,带着一丝期盼轻声问道:“吉原君回来了,没有什么要和美树说的吗?”

吉原直人挠了挠下巴,苦笑道:“没有吧……”你不累吗?昨夜你不是该担惊害怕了一夜没睡好吗?不困吗?

桃宫美树一双杏眼中温柔之色更浓了,几不可闻地喃喃道:“真没有吗?”

吉原直人没吭声,搭拉着头坐在那儿——牛魔王再不来,他就要睡着了。

桃宫美树轻轻用手指捏住他的衣角——如果可以,她真想扑到他怀里,给他一个紧紧的拥抱。

不是她没有女孩子的矜持,而是……

星野菜菜回来后把一切都说了,父母辛苦构筑的家保住了,妹妹的高利贷问题也解决了,债务由这个男人背起来了。

施出如此恩情的情况下,这男人理应得意洋洋,理应向着自己炫耀,但他什么也没说!在自己忍不住问出口时,他依然没有意识到他有权向自己索取,甚至连债务问题都没有提过半个字。

看着吉原直人坐在那儿的身影,那宽厚的肩膀像是坚实的山脉,顶天立地!桃宫美树眼睛湿润了——这种深情厚意她都不敢说谢谢!

语言是如此苍白无力,怎么可以拿来侮辱这种真心实意!

自己仅仅是给这个男人提供了几餐简陋的饭菜,但这个男人的回报让人无法想像!自己何德何能,能让这个男人这么关心自己?能让这个男人默默为了自己付出?

这真是个了不起的男人啊……

在明知自己是不祥之身时,仍然乐观大笑,伸出援手,温暖人心,善良之极。

在高利贷逼债时,挺身而出,不顾自身安危,保护自己不受侵害,救妇孺于无依之际,气概无双!

在事后又只字不提,不挟恩以报,一切淡然处之,有古侠客之风!

面对着这种男人,桃宫美树眼眶泛红,一腔话儿满是千言万语但吐不出来,终于绕到了嘴边却又只是一声柔肠百转,“吉原君……”

吉原直人轻轻点着头,好像表示他在听,但身子渐渐开始晃了起来。

桃宫美树这才猛然惊醒,这个男人其实也是一夜没睡的!

好像还有酒气,对了,他还要应酬那个刑警!被灌了好多吧,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顿时她觉得自己有些自私,只顾着自己的心情,却没考虑吉原直人的实际情况!

懊恼之下,她有心想让吉原直人去好好睡一觉,但略一思考,发现要是让吉原直人去妹妹的床上睡,万一妹妹回来又要吵闹,情景会十分难堪。但,让他去沙发上睡,想来会很不舒服,感觉心疼得厉害。

她犹豫了一下,脸上略略浮出了些羞色,贝齿一咬下定了决心,轻轻将吉原直人拉倒在床上——她睡的是张双人床,这里原本是她父母的房间,母亲早年过世,后来父亲离家出走,她妹妹厌恶她不肯和她睡一个房间了,她才搬过来的。

床是足够大的,但吉原直人身子刚歪倒,眼皮一动就要惊醒。

桃宫美树赶紧轻抚着他的肩头,两腮泛红,羞意满满地柔声说道:“吉原君很累了,休息一会儿吧!不要担心,美树醒着呢!”

吉原直人眼皮子动了几下,感觉没危险,似乎要睡过去,但好歹还有最后一点脑子,勉强抵抗着睡意道:“桃宫啊,我不该睡在这儿吧……”

“叫我美树,吉原君。”桃宫美树柔柔说着,轻轻挪动身体让吉原直人空间更大一些,将星野菜菜挤出了小老鼠的吱吱声,“没关系的,美树……美树不介意。”

“那就睡五分钟,五分钟叫我……”

吉原直人身子这一躺倒了,倦意就像是山洪暴发一样涌了出来,实在坚持不住了,只是吩咐了一句,便安心睡过去了。

桃宫美树看着吉原直人躺在自己身边,她也缓缓往下缩着身子,接近躺下时用手支着脑袋,轻轻用手指描着吉原直人的眉,脸上羞红一片,但黑白分明的杏眼中却全是幸福,感觉怎么看都看不够眼前这个男人。

自己这算是被英雄救美了么?这是因祸得福了吧……这真像是童话故事里说的那样。

运气开始好转了?

一时之间,房间里只有轻柔的呼吸声,而少女半倚着望着身旁的男子静静出神,只觉得……

岁月静好,这一刻要能永恒那就是完美。

第五十八章 耳朵

吉原直人其实没睡多久,不足两个小时便已醒了过来。

他这种人其实睡眠质量很差,一但睡死了,某根神经一跳觉得感应不到四周情况,便会十分不安,内心恐怖,猛然惊醒。

不过这次真是意外了,服药后又喝酒,喝酒又遇到一个酒量大的,都按着对方猛灌,两败俱伤,结果刚才是真失去知觉了——人毕竟不是机器,他神经再坚韧也有极限,总有疲倦的时候。

没有人能做到永远警惕。

这会儿他醒是醒了,但不敢睁眼,只感觉脸庞贴在一个温暖、绵软中带着弹性的物体上,鼻尖上环绕着幽香,呼吸间更是芬芳馥郁,基因本能就让他心中有些蠢蠢欲动,十分想咬一咬吸一吸。

但……

这香味是桃宫美树吧?这软中带弹的触觉该不会是自己的脸贴在她胸前吧?

自己怎么躺到她床上来的?自己晕晕乎乎躺倒了,她受伤之下无力将自己踢下床?

也不对,她要叫一声,星野菜菜那小丫头早跳起来将自己剥皮抽筋了!

难道她不好意思?于是委曲求全了?

酒是害人精啊!全他娘的是酒害的!下次见了酒绝对不能饶了它,把它往死里喝!把它喝得干干净净,一滴不剩!

吉原直人肚子里面念叨了一会儿,但逃避没用,终究还是要睁眼面对现实的。他缓缓睁开眼睛,果然脸侧就是桃宫美树那蓝白格子的睡衣,少女峰正抵在自己脸上,隐隐透着香气。

按弗洛伊德的说法,婴幼儿获得快感的方式是吸吮,至于最喜欢吸吮什么就不用细说了——那即满足了婴儿的食物需求,又让他产生了幸福感,而这种行为会进入潜意识,往往伴随一个人的一生。

目前吉原直人就处在这种状态,幸福几乎“伸嘴可得”!

要是真说起来,没有什么比把一个男人轻拥在胸前更让他心动了。

吉原直人忍不住吞了口口水,狠掐了自己一把,暗骂了一声——要不要这么考验自己啊,自己不是什么好鸟的,这么考验之下兽性大发了怎么办?

接着他视线上移,落到了桃宫美树的脸上,发现她正手支着头,螓首微点着打着瞌睡,秀丽的脸儿,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对自己醒来一无所觉,顿时心中一松。

他不敢在这儿久待,挺直着身子慢慢溜下了床,又轻轻托着桃宫美树的头将她的手拿开,将她缓缓放平躺好,掩上了被子,又瞧了瞧星野菜菜毫无淑女之态、四仰八叉的睡姿——大小两个女孩都睡得很熟。

他看了几眼,欣慰一笑,刚转身要走突然一怔。

他又转了回来,有些疑惑的俯身拨了拨星野菜菜的头发——这抠熊平时头发都打理的十分顺滑,遮着不露一点耳朵,但这会儿侧着脸儿,头发也睡乱了,终于将耳朵露出了冰山一脚。

星野菜菜的耳朵长得很奇怪,耳轮较一般人来说宽大,紧贴着脑袋,而且耳朵越向上越窄越纤细,但曲线柔和别有一种异样之美,白玉色中微微泛着一些健康的红晕,要真说起来很像是电影《魔戒》中精灵的耳朵,只是小了一号。

吉原直人细心看了一会儿,总算明白了这家伙为什么要留长发了,原来不是为了臭美,而是为了遮住耳朵,也明白了这家伙为什么早上总要霸占洗手间梳那么久的头了。

他顿时有些同情怜惜,他也不知道这该算是畸形还是反祖现象,但他能明白人要是有了特异之处——特别在星野菜菜这个年纪——十分容易被周围人议论甚至孤立。

大概这抠熊整日抬着小下巴,臭着一张脸不让别人接近,也不交朋友,就是因为这对耳朵了,至少有很大关系!很有可能小时候被人嘲笑过留下了心理阴影,略大了些知道把耳朵藏起来了,但又怕和人太熟了,被无意中发现惹来新的嘲笑,最后就成了今天这熊样。

感觉有些可怜人!

吉原直人叹息了一声,轻轻捋了捋她的头发,帮她将耳朵藏好。而星野菜菜睡梦中吧唧吧唧了嘴,小手挥舞了一下,感觉像是在驱赶苍蝇,但依旧睡得像只小猪。

吉原直人摇着头离开了桃宫美树的卧室。

一直到了下午三点多,蹲在客厅里看无声电影的吉原直人才看到星野菜菜一边用手指梳理着头发,一边夹着铁皮饼干桶窜进了厕所里。

不一会儿星野菜菜就出来了,抱着饼干桶伸着小鼻子四处嗅着气味。吉原直人一笑,指了指厨房,轻声道:“粥在那边!”

星野菜菜闻言精神一振,直奔厨房而去。片刻后,端着一个碗出来了,埋怨道:“米都煮烂了,你手艺真差。”

吉原直人横了她一眼,没好气地说道:“有吃就不错了,别整天那么挑剔。”

星野菜菜撇了撇嘴坐到了吉原直人身边,小口喝着粥,而吉原直人赶紧关了电视——和星野菜菜一起看电影是场悲剧,看一部毁一部,他不想再来一次了。

星野菜菜没在意,边喝边感叹道:“真像是做了一场梦一样。”她有些出神,“没想到有一天我竟然会看到三个人在眼前被杀。”

吉原直人对打死人这种事是很无所谓的,他见惯了生生死死早就习惯了——他对自己的命都不怎么在乎的,能活到现在他就挺满意了……

他属于那种咧着嘴能笑得很灿烂的亡命之徒。

不过毕竟是当着朋友女儿的面打死了人,估计将来少不了要听朋友抱怨。

于是他有些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道:“我习惯这样了,大概以前呆的那环境对我影响不好,害我一有冲突就想搞死对方,斩草除根不留后患……现在看看,是不太好,你觉得不舒服吗?如果你觉得不舒服,我可以道歉。”

星野菜菜皱眉想了一会儿,奇怪道:“我一点感觉也没有,不,竟然有点高兴,觉得那几个家伙死得好……我这是心理不健康吗?妈妈教导我一定要尊重生命的,就算再有本事了也不能随意剥夺生命,对任何生命都要持敬畏态度……我这是跟你在一起学坏了?近墨者黑?”

吉原直人哑然,但辩无可辩,一时无语。

他就不是个能给孩子竖立良好榜样的人——教育孩子什么的就更别提了,本身文化程度不高就算了,还有一身恶习。

他当个反面教材倒是挺合适的。

他一直觉得上杉香叫他来看孩子是彻头彻尾发了神经,要不是星野菜菜对上杉香十分尊重依恋,感情真挚且浓厚,他都要怀疑星野菜菜不是亲生的了。

星野菜菜想了想没想通便丢到了脑后,大口吞咽着白粥,想起了那没吃到嘴的大餐,顿时皱眉埋怨道:“好不容易碰到有人请客,还要被你赶回来……那位北川警官找你干什么?”

吉原直人笑道:“大概西九条没死心,派了他来想套话。不过放心了,我胡说八道了半天,把那老小子灌翻了。”

星野菜菜一惊:“那女人还没死心?”她对西九条琉璃印象极差。

吉原直人也有些苦恼,默默点头。这真是倒霉,莫名其妙被那个怪女人注意到了,搞不好以后还有麻烦。

星野菜菜也低头沉思了半晌,叹道:“以后你可以老实点了,你戏弄了警察,再出事被发现了可不是闹着玩的!”

吉原直人乖乖低头:“我明白,国家暴力机器不是好惹的!”他叹了口气,“这次是我失算了,全怪我全怪我,没有忍住气,也没计划好……我应该让他们捅一刀的,那样更像一点,也不该杀得那么干脆,扭打一会儿就好了。”

他在那里反省,不过片刻后想起了一事,柔声对星野菜菜说道:“我这样是不对的,你不要学我!人生想快意行事,求个心里舒爽,那就做不成大事,想做大事就要忍得了气,能担得了重,我这辈子就这熊样了,无所谓的……你脾气也急,以后要学着忍一时之气,这样才能有远大的前途,有光明灿烂的未来,知道了吗?”

星野菜菜怔怔看了他一会儿,突然捧腹大笑,上气不接下气,叫道:“你在担心什么?你这是在教育我吗?傻猪才会学你!将来我要是变成你这个样子,我还不如现在一头撞死好了!”

吉原直人脸色一黑,他真是一片好心,想把人生经验教给朋友的孩子,但这大臭嘴巴……

他刚要骂几句,就见星野菜菜抹了一把眼泪,强忍着笑意说道:“好了好了,反正一切都结束了,以后你老实一点就好了!不说这个了,我们去看看屋子收拾得怎么样了……你真是,杀坏蛋就杀坏蛋,弄得半屋子血,要花不少钱,你真是败家!”

说到最后,她两道八字眉又搭拉了下去,感觉心绞痛又要犯了。

第五十九章 朋友

警察推荐的家政清洁公司那是相当靠谱。屋子里收拾的干干净净,重新换了几张榻榻米,看起来像是没出过事一样。

但星野菜菜有点不满,她觉得蔺草榻榻米的价格有点贵,而且举行祈福和驱邪仪式完全是多此一举——那是桃宫美树要求的,她不想掏那份钱。

在吉原直人好说歹说之下,她最后用快死了的表情付了帐。

家里恢复正常了,星野菜菜又带着吉原直人去将桃宫美树搬了回来。

星野菜菜现在对桃宫秀枝那白眼狼厌恶感已经满值了,实在不想再见到她了,于是桃宫美树睡得迷迷糊糊就被两个人又弄了回来,也有些不好意思——主要是对吉原直人,闪闪躲躲根本不敢直视他。

她当时太感激了,血一上头就把吉原直人拉倒在自己床上了,醒来吉原直人又不见了,这会儿她心中十分忐忑不安,不知道吉原直人心中怎么想她,会不会觉得她不够矜持,没有女孩子样子,或者认为她是一个随便的女人?

上帝、菩萨、神明都可以作证,她没有交往过的,甚至都没和男生拉过手!以前是上女校,后来成了倒霉蛋根本没心思谈恋爱。

而吉原直人看桃宫美树不理他,又开始反思自己是怎么上的那张床——他记忆中有桃宫美树说过的话,但会不会是喝多了出现了幻听?该不会是自己困过头了,太想躺下了,结果脑补了几句话就硬挤到床上去了吧……

要是那样,那真是太糟糕了!

气氛正略有些尴尬时,门被敲响了。

桃宫美树一愣,脸色有些发白,十足惊弓之鸟之态,而正收拾东西的星野菜菜也挺直了身子——她的家门以前整月都不见得有人敲一下,吉原直人来了后,感觉大变样了,简直没有片刻安宁。

吉原直人示意两个女孩子不要紧张,直接摸去了门边,通过猫眼一看,没人……

再定睛一看,原来是个小不点儿。

他赶紧开了门,笑着欢迎道:“小月同学,你好。”

小月弥生神情有些窘迫,提着书包还有四五个方便兜纸袋子,脚边还有一把微微泛湿的伞,鞠躬道:“叔叔……叔叔您好,打扰了。”

吉原直人侧身打开了大门,笑着问道:“外面又开始下雨了么?快进来,屋里暖和。”

小月弥生十分乖巧地说道:“谢谢叔叔!”她提着书包又拿着袋子还要去捡雨伞,一时手忙脚乱,吉原直人赶紧帮忙,笑问道:“这是带了礼物来的吗?”

小月弥生连忙露出笑颜,带着些讨好说道:“是的,叔叔!给星野同学的,也有……也有给叔叔的。”

吉原直人惊喜道:“啊,也有我的吗?”好有礼貌的孩子,真讨人喜欢。

“是,叔叔!”小月弥生顾不上进门,从袋子中拿出一个精致的大盒子,打开给吉原直人看,“是个烟斗,叔叔!那天我看您带着烟丝盒,我想这个您用得上。”

吉原直人细看了一眼,顿时有些哭笑不得……这傻孩子,这是个工艺品,,这么大个儿,一次得塞多少烟丝?这么粗的嘴儿,嘬一口不得尼古丁中毒了啊?

有些东西,不是大了就是好……

不过总归是一片好意,他也不方便说什么,只是连连点着头,一脸欣慰道:“真是太漂亮了,让你破费了,小月同学。”

小月弥生见吉原直人喜欢,也是喜笑颜开,乖巧道:“这没什么,叔叔,您喜欢就好!”

这孩子真是太乖了,吉原直人越看越喜欢,帮着她拿东西将她让进了玄关,一转头就看到星野菜菜小身子笔直,双手环胸,脸色发黑的站在那儿。

小月弥生也是神情一紧,刚有的那点笑容都被吓没了,赶紧鞠躬道:“星野同学,你好……打扰了!”

星野菜菜居高临下,微微低头算是不失礼貌,然后冷冷问道:“你好,小月同学,你来干什么?”

小月弥生低着头,略有些畏缩地说道:“我……我看到星野同学今天没来上学,有些担心,所以来看看。也……也来道歉,然后……”

她说着话,觉得头上一暖,讶然抬头,发现吉原直人的大手正揉着自己的小脑袋,笑容温和,一脸鼓励,顿时勇气倍增,说话都流利了,直接脱口而出,“我想和星野同学做朋友!”

她其实不是第一次来了,这是第三次了。每次她带着礼物到了楼下,总没有勇气上楼,害怕受到羞辱,害怕那天吉原直人只是随口哄她,害怕看到白眼,害怕受到拒绝,害怕传到学校成为新笑料,于是便在楼下默默看一会儿,然后就黯然离去了。

但今天星野菜菜没去上学,她就有些胡思乱想了,担心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最终鼓足勇气来了,顺便带上了所有礼物——她来一次买一次礼物,结果攒了好多。

星野菜菜面无表情地打量了小月弥生一会儿,嗤笑道:“朋友?我不需要朋友!谢谢你的关心,你可以走了!”

小月弥生一张小圆脸涨红了,有些委屈的扁了扁嘴,低下头转身就要走,但肩头被人一带没转过去,稀里糊涂反而往室内走去,眼看着就要踏上榻榻米了,多年来养成的习惯就让她本能的开始蹬掉脚上的小皮鞋。

星野菜菜大惊,一看是吉原直人推着小月弥生,怒道:“你干什……”话没说完,就被吉原直人挤到一边去了,只听吉原直人笑着对小月弥生说道:“来了就是客,怎么这么快就走呢?怎么也要喝杯茶!”

小月弥生圆圆的大眼睛中全是迷茫之色,吃惊道:“喝、喝、喝杯茶吗?但……”

她结结巴巴没说完呢,就坐到小方桌前了,又看到对面有一个秀美和善的年轻女子递过来一杯茶,连忙丢掉手里的袋子,低头接过,并问候道:“您好,我是小月弥生,给您添麻烦了!”

桃宫美树柔柔笑着,轻声说道:“嗨,我是桃宫美树,也在这儿作客……我能叫你弥生酱吗?你可以叫我美树姐。”

她没看明白怎么回事,但这不影响她对吉原直人“夫唱妇随”。

小月弥生乖乖叫了一声“美树姐”,桃宫美树抿嘴一笑,心中对这可爱的小不点印象很好,将一盘花生向前推了推,示意小月弥生随意取用。

星野菜菜刚才被吉原直人差点挤倒了,怒气冲冲赶过来还没来得及发火呢,又给吉原直人推着走到了厨房。

她是真生气了,吉原直人在她家里无视她的意志,这是极大的挑衅!就算吉原直人真是凶狠罪犯她也无法忍受这种侮辱,张嘴就要开喷。

但吉原直人抢在她前面开口了,笑问道:“登门就是客,要招待一杯茶,这道理对不对?”

星野菜菜是讲理的,良好的家教下她也不能有别的答案,忍了两忍说道:“对!但是……”

吉原直人又堵住她的话头,说道:“事情的经过你都了解,真该怪她吗?”

星野菜菜继续忍,嘟着嘴说道:“我说她什么了吗?我就是不想和她打交道,难道我连这点自由都没……”

吉原直人嘿嘿直乐,再次打断她的话,“换位相处,你要是怀着诚意登门求取原谅,被你这样的家伙无礼对待,你心里会是什么感觉?”

星野菜菜一对八字眉搭拉着沉默了下来,只听吉原直人柔声继续说道:“星野,人生在世,多一个朋友多一条路,多一个仇人多一堵墙!多个朋友没坏处,更何况你一个朋友也没有……你不能一辈子这样吧?试着和别人交往,友情也是人生中重要的一部份,对不对?”

星野菜菜哼了一声,反驳道:“我有朋友,香子很好!”

吉原直人也不和她争辩电子宠物算不算朋友,直接笑道:“那就再多一个!”顿了顿,他又说道:“这是你的事,我无权干涉,你要是真讨厌她,那招待一杯茶后,礼数尽到了好好送走……但拜托你不要无礼!不能做朋友,也不要随便得罪人好不好?”

星野菜菜长了一条毒舌,嘴里没好话,性子又多疑,不改了这毛病,吉原直人觉得她人生之路肯定不会顺遂——虽说她长得好看,在这个看脸的世界里占便宜,但容貌这东西不好说,她还小,都说女大十八变,万一大了长残了呢?

顿了顿,吉原直人想着小月弥生乖巧可爱,顺便助攻一把,感叹道:“她已经很委屈了,也鼓起了最大勇气,真能来,这很不容易的!星野,成熟就是学会站在别人的立场上思考问题,求同存异!你好好想一想……”

第六十章 牛肉

星野菜菜沉默了一会儿,伸手想摸耳朵,但抬了抬手就放弃了,转身去了客厅,而那里桃宫美树正亲热的和小月弥生交谈着,一副好客主妇的样儿。

小月弥生乖乖应着话儿,没三句话就把老底交待了,只是心绪不宁,不时偷眼望向厨房,不知道吉原直人在和星野菜菜说什么。

转眼间星野菜菜从厨房里出来了,小月弥生赶紧站起身来,脚指头一卷一卷的抓着榻榻米,有些紧张地轻叫了一声:“星野同学……”

她能猜到吉原直人在给她说情,但她不知道吉原直人的话管不管用。

星野菜菜示意她坐下,伸手给她满了满茶,低头道:“欢迎你来作客,小月同学。”

小月弥生有点受宠若惊,连忙用手捧住茶杯,小心翼翼问道:“星野同学不生气了吗?”

星野菜菜低头沉吟了片刻,说道:“事情已经过去了,就不要再提了,小月同学。”

她心眼儿不大,很记仇,说不生气了那是假的……但是,吉原直人那么说了,她觉得有必要给他一个面子——这两天发生的事给她震撼很大,她已经不敢小觑吉原直人了。

要换刚认识那会儿,说不准她已经把吉原直人和小月弥生一起踢出门去了。

但她看着小月弥生,怎么看都不太顺眼,心里琢磨着请她喝杯茶,礼数有了,然后让她滚蛋,想来吉原直人那家伙也该没话说了。

至于什么做朋友……呵呵!

她懒得和小月弥生客套闲聊,倒了茶就低头坐在那儿,就等着送客了。

小月弥生却有些心喜,觉得星野菜菜这意思是原谅她了,感觉心中的负罪感一下子少了很多,有些感激地望了望正在一旁坐下的吉原直人,想到那天的话,灵机一动,连忙将几个袋子拿到桌子上,讨好道:“星野同学,我给你带了一些礼物……”

星野菜菜心中冷笑了几声,想收买我吗?太看不起人了,我是那种肤浅的……她肚子里的圈还没转完呢,就看着小月弥生掏出来的东西挪不开眼了。

小月弥生不惜钱,买了不少好东西——那些钱她原本就是打算当赎罪金送给星野菜菜的,现在买成礼物那是一点也不心疼——她先是掏出了一大块牛肉。

真是好肉啊!

牛肉好坏从外观上很容易就能分辩出来。这块牛肉成樱桃红色,正是牛肉最完美的色泽,而色泽纯正的切口中白色脉络密集,呈现出如同大理石花纹一样的漂亮切面。

肉类的大理石花纹也叫脂肪交杂,指得是沉积于肌纤维之间的脂肪。对于牛肉来说,脂肪交杂直接决定着牛肉的等级,大理石花纹越丰富,肉就越嫩,口感就越柔软多汁。一般脂肪含量在50%左右被公认为最上级,脂肪再多那蛋白质含量就会相对降低,鲜味物质比如游离氨基酸的含量就会不足,口感便会发腻了,成了肥牛了。

眼下小月弥生拿来的这块两公斤的牛肉,大理石花纹是最正宗的,红白相杂,恰到好处。

小月弥生将牛肉费劲地放到桌上,观察着星野菜菜的脸色,小心地说道:“星野同学,这是我今天从牛头店(注)买的一块牛肉,店员说是最上等的,我也不太懂……希望你能喜欢。”

星野菜菜没敢答话,她正紧紧抿着嘴——不敢开口啊,看着这么嫩的牛肉,一张嘴巴口水流出来了,那就遗臭万年了。

桃宫美树是懂行的,笑着轻轻拍打着被保鲜膜包着的牛肉,试了试手感又仔细看了几眼,柔声道:“没有买错哦,弥生酱,这确实是最上级的牛肉,而且是吃麦类长大的牛……饲养成本高,也养得很精心,切割的也不错,价格肯定很贵吧?弥生酱有心了……”

吉原直人也伸过头来细看,奇怪道:“这牛都成肉了,你怎么知道它吃什么长大的?”

桃宫美树还在害羞呢,躲闪着不敢直视吉原直人,小声解释道:“牛肉的脂肪仔细分辩是有颜色的,要是喂食麦类这种类胡萝卜素含量低的饲料,脂肪是纯白色的,最高级;要是喂食玉米为主的饲料,脂肪会略带黄色,要是喂蒸汽压片玉米饼的话,类胡萝卜素被高温破坏了,那脂肪颜色会偏白,但还是能看出来浅浅的黄色;要是吃牧草或是青储饲料长大的,脂肪就会很松散,肉会软趴趴的,食用起来味道也不好,有草腥气……就算生产高级牛肉在宰杀前进行修正饲养,进行了脱色和脱味处理,也无法做到完美无缺,很难做得了假。”

吉原直人又认真看了一会儿牛肉,但他怎么看都是一块肉,只能感叹了一声:“不愧是厨师啊,好厉害,美树!”

他是服气的,果然一行有一行的门道,要是换了他,把牛肉整个儿吞下去了也分辩不出这牛是吃啥长大的。

不过……他倒能肯定吃了一定可以将牛肉变成翔。

桃宫美树害羞一笑,被吉原直人夸奖让她有些心喜,低头轻声道:“这没什么,吉原君……”

他们两个在那儿讨论牛肉,小月弥生却仔细注意着星野菜菜的脸色,但见她只瞧了一眼牛肉就将目光转到了别处,抿着嘴表情严肃,似乎有些不喜,顿时心中一紧,连忙又掏出了一件东西,加倍讨好道:“我听叔叔说星野同学喜欢游戏,这是我前天去秋叶原买的……不知道星野同学喜不喜欢?”

星野菜菜不敢看那牛肉,正盯着别的地方分散注意力,闻声又瞧了瞧小月弥生手上拿的东西,身子一抖差点站起来,双手紧握勉强维持着表面平静,但嘴里情不自禁地问道:“这是有名作之壁之称的《不知名的世界》吗?这……极难入手,而且还没开封,很贵吧?”

她声音都开始发颤了。

小月弥生赶紧摇头:“不贵的,星野同学,我是听店长叔叔推荐才买的。据说是他的私人珍藏……我还买了这个,听说是一套。”她说着话,又从袋子里拿出了一个手办。

星野菜菜勉强将目光移到了手办,半晌后才发着抖儿问道:“这是鲜血女王腥红酱吗?网上不是都说只是初售预定前三千名才会有吗?早就绝版了,高价求购都买不到……”

小月弥生将手办盒子竖起来看了一眼,有些无言以对——她不认得这东西,她是通过便宜爸爸(亲妈新老公)的朋友入手的,她便宜爸爸帮过那位店长朋友好大一个忙,所以那位店长挺卖力的,听了她的要求后全力推荐这一款,不但贡献出了收藏室里最佳品相的珍品,还忍痛割爱了手办。

小月弥生当时是想着这手办是和游戏一起的,应该能增加游戏的份量便一起买下个来了,不然就只送一个游戏感觉太单薄了,真没料到手办比游戏本身带给星野菜菜的刺激更大。

星野菜菜沉默了,自从上杉香送给她一台游戏机当生日礼物后,她就很痴迷玩游戏——上杉香松了好大一口气,当时星野菜菜整日抱着大部头的书学习,上杉香要吓死了——而随机附送的几个游戏都玩烂了……她也想买新游戏,也常常在网上看着别人吹嘘各种名品名作流口水,但那毕竟不是生活必须品,她不舍得买。

手办之类的周边她也很向往,但一个道理,她家里的经济条件不支持她可以有那种爱好。

眼下看到了期盼以久的“名作”,她有些无法拒绝了——牛肉是很想吃,但忍一忍躲在半层里面流半夜口水忍过去就算了,但这个游戏……错过了不知道将来还有没有得到的机会!

而腥红酱披着血色披风、头戴泣血王冠、手持白骨权杖的样子真是太傲娇了,摆在桌子上每天看一看,那肯定很幸福!

这是只生产了三千个的纪念手办啊!

星野菜菜紧紧抿着小嘴,在要和不要之间挣扎……

【牛头店的LOGO是个牛头,俗称牛头店,出售几乎大部份常见食材】

第六十一章 偏差值

小月弥生为了讨好星野菜菜确实是下了本钱的,她不但带了牛肉、游戏及游戏周边来,还带了野生蘑菇、笋片之类的各种食材,摆了满满一桌子——那天吉原直人说的话她一直记在心里,琢磨着星野菜菜可能好吃馋嘴,便投其所好了。

游戏她反而放在了第二位上,在她印象里,女孩子很少打电子游戏,最多偶尔玩玩。

小月弥生心中是很感激星野菜菜的,虽然星野菜菜将事搞得更大了,甚至可以说让她更出名更难堪了,但毕竟让她免遭了舔马桶的羞辱,同时因为没有第一时间站出来帮星野菜菜作证的原因,她心中也是有着极其浓郁的愧疚感——她认为她的行为是极不道德的,良心十分不安。

所以,这些礼物即是表达着感谢,又带着一丝赎罪的意味。

她希望星野菜菜原谅她,并且能和她做朋友。

小月弥生小手捧在胸前,略带婴儿肥的小脸上满满都是期盼,希望能得到星野菜菜一个笑脸。

但星野菜菜纠结了许久,转头不看桌上的东西,慢吞吞地说道:“小月同学,你的心意我收到了,但礼物我不能收……”毕竟伸手不打笑脸人,对方诚意很足,她也不是不通情理,态度好了许多,不过她的友谊没那么廉价,她不会为了什么东西就和别人交朋友。

小月弥生一愣,急道:“星野同学,这……”

她嘴笨,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心中的想法,也缺乏送礼经验,还没想明白怎么说呢,只听星野菜菜又低着头说道:“我帮助你并不是想要回报,咬伤了二之宫也是我自己愿意咬的,我的事我自己负责,和你没关系,所以你也不需要赔礼道歉,不需要给我东西……你不用有心理负担,让我们回到过去的关系吧!”

她这算是不计较小月弥生的“忘恩负义”了,但朋友她真不需要,她觉得她一个人挺好。

“啊,这样吗?”小月弥生十分失望,过去的关系就是普通同学关系,依星野菜菜的性子,那是见了面连招呼都不打的。

她对星野菜菜有点小崇拜,又受了吉原直人的鼓励,满心盼望着和星野菜菜关系更亲密一些,但这会儿星野菜菜这么表态了,她有些黯然神伤——果然,自己这样的小透明是没有资格和星野菜菜这样优秀的人做朋友的……

她捧起了茶杯,打算喝完茶就离开,不料吉原直人将头伸了过来,腆着脸问道:“小月同学,她不愿意和你做朋友,你看……叔叔行吗?”

小月弥生惊呆了,片刻后有些不可思议的看了看星野菜菜,又看了看吉原直人,喃喃道:“叔叔和我……做朋友吗?”

吉原直人拍着牛肉,笑道:“是啊,咱们做朋友,一起吃肉吧?”说完,他又拿起了游戏和手办,笑道:“这个也送给叔叔吧?”

小月弥生有些困惑,这东西星野菜菜不要她留着真是一点用也没有——她连游戏机都没有,留着几张光碟干什么?

但她觉得她的年纪怎么也不可能和吉原直人做朋友,不过她生性不会拒绝人,迟疑了半晌后说道:“叔叔喜欢吗?那……那就送给叔叔吧!”

她把做朋友那句话含糊过去了——吉原直人是个成年人,更是长辈,这怎么可以做朋友?

吉原直人也不介意,一低头道:“太感谢了!”接着他敲着盒子冲正一脸好奇观望的桃宫美树问道:“美树,这东西能卖不少钱吧?你有路子卖掉吗?”

桃宫美树抿着嘴儿笑,还没答话呢,星野菜菜霍然起身,冲吉原直人横眉怒目:“你……”这家伙竟然半路跑出来捡便宜?

她眼看着吉原直人把手办拿在手里一抛一抛的,心中十分不快,忍不住一伸手抢了过来,生气道:“卖掉?你知道这有多难入手吗?”

看星野菜菜激动了,吉原直人忍不住笑了——东西扔在那儿不一定有人捡,但只要有人开始抢了,那就是臭狗屎也能打出三条人命来!

他不怀好意地笑道:“我又不喜欢这些东西,刚好手里没钱,小月同学送给我了,那我卖掉有什么不对吗?”

星野菜菜斜眼冷声道:“卖掉容易,再买回来就难了,你不懂不要乱说!”

吉原直人哈哈一笑,不再逗她了,问道:“那你打算接受这份礼物了?”

星野菜菜摇了摇头,她虽然人小年幼,但一直以来近乎独立生活,主意很正,一般的激将法左右不了她的心智。

她对小月弥生是有些瞧不太起的——要是你看到有人落水了,于是下河相救,花了不少力气好不容易将她推上了岸,而你自己力气用尽抓着岸边的岩石却上不去了,随时有可能被激流卷走,这时你抬头一看,你救的那家伙连衣服都没拧就跑了……那滋味,不好受。

虽然小月弥生确实有苦衷,星野菜菜觉得自己不计较就算是宽宏大量了,再当朋友交往,那不可能!

她将手办好好的交还给小月弥生,认真说道:“小月同学,这是限量珍藏品,很难得,你拿回去要好好爱惜。”

小月弥生迷茫的眨着眼儿,有些困扰地说:“但我……留着这些也没用,我不喜欢这个。”顿了顿,她鼓起勇气又说道:“我看星野同学是很喜欢的,我们虽然不是朋友,但同学之间也是可以赠送礼物的吧?把东西送给真正喜爱它的人,这才是应该做的吧?”

吉原直人在旁笑道:“是啊,礼尚往来,将来你要有了小月同学喜欢的东西,送给她做回礼就可以了。”

星野菜菜白了吉原直人一眼,她穷光蛋一个,哪里去找这么值钱的东西来当回礼?她又不是吉原直人这种厚脸皮的人,跑到别人家里去随意吃喝,吃了一碗又一碗的!

但星野菜菜也觉得话说到这地步了,再推辞就有些难看了——现在已经显得十分矫情了,主要是她确实想要,但长久以来受到的教育又不允许她随意拿别人的东西。

两者一冲突,导致场面十分难看。

她又低头看着手办良久才说道:“我承认我很喜欢,也很想收下,但……这些礼物太贵重了,我没有同等的东西做为回礼。”

她想了想,问小月弥生道:“小月同学,如果你不介意,我能知道你的偏差值是多少吗?”

小月弥生一呆,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看吉原直人和桃宫美树,小声道:“我学习成绩不太好,我的偏差值是……是31。星野同学问这干什么?”

她挺惭愧的,毕竟校园里单纯,做为小女生来说,成绩烂成这样说起来还是很难堪的。

所谓偏差值,是指相对平均值的偏差数值,是东瀛对学生学力的一项计算公式值,就是(个人成绩-平均成绩)÷(标准偏差÷10)+50得出的值。

偏差值可以排除试卷难度和评卷的影响,比较同一个人或是不同人在不同试卷的上的成绩。在东瀛,偏差值被看做学习水平的准确反映,也是评价学习能力的唯一标准。

偏差值最高七十五,最低二十五。对国中生来说,偏差值决定了他去哪所高校,对高校生来说,偏差值决定了他去哪所大学——七十五妥妥的东大,不用想;三十几的话,像桃宫美树那样当个厨师是不错的选择。

星野菜菜听到小月弥生偏差值只有三十一,两道眉毛搭拉了下来,片刻后说道:“小月同学,我的偏差值是七十五,如果可以,我希望可以用辅导你功课来做回礼,你同意吗?”

第六十二章 一代倔驴

吉原直人心中忍不住赞叹了一声,这星野菜菜年纪不大,做事还是挺讲究的。她很想要游戏,也特别想要那个什么女王酱,但她也没有借着小月弥生道歉的机会直接接受——她直接拿走了,虚情假意应付一下,给小月弥生几个笑脸又不花钱。

她想要,但不贪心,不愿意白白占别人便宜,而是选择了花时间精力辅导功课做为回礼来“交换”,这就是讲究人!

不过,既然选择了交换,那也说明了这家伙是真不想和小月弥生交朋友——真是一代倔驴啊!

小月弥生有点蒙,迟疑着问道:“星野同学是要帮我提升偏差值吗?”

星野菜菜点头道:“是的,小月同学,我把你的偏差值提高至少二十,交换游戏、腥红酱和这些东西,可以吗?”

她估算过了,以家教费用来说,抵这些东西绰绰有余了。

小月弥生没有想得那么细,竟然觉得这样也不错——星野菜菜帮她补习,那她就有大把时间和星野菜菜在一起了,感觉很好!只是……

她对自己脑子没信心,但考虑到这是加深关系的好机会,要是错过了就太可惜了,便硬着头皮低头道:“那就拜托星野同学了!”

星野菜菜心中一喜,她说了提高偏差值二十是留了讨价还价余地的,小月弥生提升二十也不过五十一,只能算是中游水准——她做好了小月弥生提出苛刻要求的准备,比如说将偏差值提升到六十以上。

她没想到小月弥生这么好说话,顿时看她顺眼了三分,狐狸眼儿弯弯的将游戏和手办都紧紧抓到了手里,尽量沉稳着说道:“那我们尽快开始!”

吉原直人在旁边看了,觉得也行吧,至少是个皆大欢喜的局面。星野菜菜拿到了游戏和手办,虽然尽量忍着,但嘴角的一丝笑容还是出卖了她的心情,而小月弥生终于将礼物送出去了,还得到了加深关系的机会,也挺高兴的。

他不再管这两个小丫头,能不能成为朋友,剩下的一切随缘好了。他拍着牛肉询问专业人士的意见:“美树,这牛肉怎么吃?”

要是他主厨,八成就一锅炖了,但这儿有现成的厨师,不问白不问。

星野菜菜闻声也望了过来,桃宫美树和吉原直人相处了一会儿,加上问到了专业问题,羞意稍退,看着牛肉微笑着说:“这是块肋眼,就是牛第六根到第十二根肋骨之间的肋里肌肉,也叫肉眼、霜降牛肉。这种肉富含脂肪纹路,充足的油脂会让口感十分滑顺,切成薄片是制作寿喜烧最好的食材。”

说到这儿,她看了看吉原直人的表情,判断着他喜不喜欢寿喜锅(牛肉火锅),为以防万一她又补充道:“煎成牛排也是可以的哦,脂肪融了会十分香,煎成三分熟一咬肉汁也很丰富。”

吉原直人嘿嘿笑着,直接决定道:“火锅太麻烦了,我们煎了吃!”

桃宫美树自然没有意见,又看着桌上的蘑菇、笋干之类的食材,心里盘算了片刻,决定了菜谱:“头盘可以是蔬菜沙拉,汤的话选蘑菇奶油浓汤,甜点的话……可以配水果布丁。”

定好了菜谱,她有些遗憾,扶着自己的伤腿,神情低落道:“可惜我现在没办法做。”

吉原直人连忙安慰道:“咱们自己在家里吃不用那么讲究,等你好了再做,我们都等着呢。”

星野菜菜紧紧抿着嘴在一边用力点头——吉原直人决定了要吃煎牛排,她也没反对。

她正忙着和口水做斗争呢,一反对口水流出来就太难看了。

小月弥生看着这“一家人”已经在商量着吃晚餐了,连忙捧起茶杯一饮而尽,低头说道:“叔叔、美树姐、星野同学,我该告辞了,多谢款待!”

她觉得该走了,反正来的主要目的达到了,不但取得了原谅,甚至星野菜菜还答应帮她补习功课,那以后的日子长着呢,就不要再打扰别人了。

吉原直人正准备询问星野菜菜会不会煎牛排呢,一听奇怪问道:“你不留下来吃饭吗?”

小月弥生一愣,看着星野菜菜迟疑道:“我……我可以留下来吗?”

星野菜菜心思主要放在了肥美多汁的牛肉上,闻言也没多想,点头道:“如果你愿意当然可以,牛肉是你拿来的。”

小月弥生大喜,连连点头,连客套都没敢,高兴道:“那就给你们添麻烦了。”

和偶像一起用餐,这是天降美事!

吉原直人冲她一笑,然后转头问星野菜菜:“你来煎还是我来煎?”

星野菜菜挺身而起,硬将口水吞下去后说道:“当然是我来!”这么好的牛肉给这傻狗糟蹋了就完了!

但她缺乏处理牛肉的经验,便虚心向桃宫美树请教道:“美树姐,你先教教我,我再做。”

桃宫美树笑眯眯点头,而小月弥生怯生生举手道:“我也帮忙……可以吗?”

星野菜菜点头同意,又给桃宫美树拿了纸笔,让她将配料步骤都写了,然后开始分派任务——星野菜菜给了吉原直人钱,让他出门采购一些新鲜蔬菜,她自己负责主厨,小月弥生打杂,桃宫美树“远程”指导。

在厨房中,星野菜菜套上了小猪围裙,小脸严肃,手指轻拭刀锋,眼神专注到牛肉之上,在心中模似了数次后,按桃宫美树的要求将牛肉去了筋膜,又切成两指厚的片状——切出了足够的片数后,她将余下的牛肉用保鲜膜包好,放到了冰箱恒温室中。

她嘴角带着一丝笑容——好多牛肉,至少可以吃两三顿,看着就幸福。

小月弥生说是打杂,但基本只能站在一边看着,眼见星野菜菜小手又稳又准的分割牛肉,有些羡慕地说:“星野同学干什么都好厉害,能切得一样厚,换我肯定切不了这么好。”

她长这么大就没进过厨房,现在看到一个同龄人刀功这么好,十分佩服。

星野菜菜拿着桃宫美树的教程细看下一步,随口道:“多练习就可以了。”接着她又问客厅里的桃宫美树,“美树姐,为什么要用刀尖刺牛肉?”

桃宫美树坐在客厅里观望着厨房,笑道:“菜酱,牛排是要断筋的,不然吃起来不嫩,做不到入口即化,但一般用拍打的方法断筋会造成肉汁流失,肉的香味和口感会降低一个层次,所以要用针刺法……我看你这里好像没有专用的刺肉针,那只好用刀尖来刺了。不过菜酱,刺的时候注意不要把牛排刺透了……”

星野菜菜一想,牛肉确实多筋,要是嚼不烂感觉确实差。顿时觉得学了一招,便小心地刺着牛肉,又吩咐小月弥生去拿盐、黑胡椒和橄榄油,准备浸泡牛肉。

随后,她又按桃宫美树的教程开始加热平底锅,进行空锅预热。

桃宫美树远远看着说道:“菜酱,一定要将煎锅烧得很热,要到空锅冒烟的程度。”

星野菜菜十分好学,一边在牛肉上涂着调料和油一边问道:“这么干烧锅感觉很浪费天然气啊,美树姐,这是为什么?”

桃宫美树耐心解释道:“只有锅子烧得很热,牛肉入锅才能瞬间封住牛肉表面,锁住肉汁,这样牛排吃起来才会有肉汁在舌尖上的爆炸感。而且,菜酱过会儿要注意不要一次把太多牛排放到锅里,那会瞬间降低锅子的热度,肉汁一但锁不住流出来,那就变成炖牛肉了,那这道料理就失败了。”

“原来是这样!”星野菜菜很满意,果然术业有专攻,她真没想到一道简单的煎牛排想要做得好吃有这么多窍门。

她聪明但不自负,发现了桃宫美树不负厨师之名后,严格按照桃宫美树的要求来做,一有拿不准便询问桃宫美树的意见。

桃宫美树很乐意展现自己的理料手艺,细心指点,而小月弥生在旁边打着下手,很有耐心的给一片片牛肉涂油抹调料。

不久后,浸了橄榄油的牛肉直接下了空锅,立刻滋滋直响,星野菜菜在心里默默计算着时间。

桃宫美树看不见锅里的情况,听着声音指点她,“菜酱,可以把火调成中火了,火有些急了。你看着血水一冒出来就要翻面,必须要锁住汁!正反面煎完后侧面也小煎一下,那样味道更好。”

星野菜菜答应了一声,调了调火,摆弄着牛肉,然后犹豫着问道:“美树姐,就这样空锅硬煎吗?是不是要再放点油?”

这么好的肉要是煎糊了那太让人难受了。

桃宫美树笑道:“不用的,菜酱。浸牛肉用的橄榄油就足够了,又不用煎很久,一面大概半分钟到二十秒就够了……可惜我看不到,肉几分熟就要凭经验了。”

她说话的工夫,第一份就煎好了,星野菜菜咽着口水将牛排装盘,可惜道:“一块一块煎,等全煎完了,第一块也凉了。”

桃宫美树抿嘴笑道:“不会,菜酱,肉里多汁,里面其实非常烫,而且原本牛排就是要空盘放置五分钟再食用的。”

星野菜菜奇怪道:“本来就该放置吗?”

桃宫美树肯定道:“是的,菜酱。牛排装盘后温度其实还是在上升的,大约会提升五度左右才会回落,放置一会儿锁汁效果更好……我们给牛排涂橄榄油、空锅预热以及放置升温都是为了锁汁,只有肉汁浓厚了,牛排的口感才好,才能驯服顾客的舌头。”

她正说着,吉原直人回来了,这个没出息的玩意儿也急着想吃肉,一路跑得飞快。

他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一进门就用力吸了一口气,笑道:“好香,今晚总算能吃顿好的了!”

第六十三章 不可辜负

桃宫美树一听到吉原直人的声音,脑袋立刻就像雷达一样转过去了。仔细看了他一眼,关切地说道:“吉原君,外面雨下大了吗?赶紧去换换衣服吧,小心感冒。”

这段时间东京的天气不太好,听天气预报说太平洋里两个气旋打架,害这儿雨时下时停的,而且气温下降得很快,感觉冬天不远了。吉原直人虽然是打着伞出去的,但这会儿雨正下得大,风又乱刮,身上还是打湿了不少。

他冲着桃宫美树笑了笑,毫不在意微湿的衣物,“没事,我壮得很。”边说他边将买来东西提进了厨房,对星野菜菜道:“这是按清单买的,都在这儿了。”

任务完成了,他就转身准备出去等着吃现成的了。

星野菜菜跳下小凳子一把拉住他,问道:“找回来的钱呢?”

吉原直人连忙掏口袋给了她几个钢镚。

星野菜菜不敢置信的看着几个硬币,急道:“怎么会这么少?是不是超市算错价格了?”她可是给了吉原直人一张大钞,至少应该找回十几倍的钱才对,要是真算错了价格,要赶紧去要回来。

吉原直人陪笑道:“我顺便买了一瓶酒……好不容易吃次肉了,我也喝两口。”东瀛酒类售价比较高,吉原直人挑了最便宜的酒还是把钱都用完了。

星野菜菜八字眉一搭拉,不高兴地叫道:“你早上不是才喝过吗?你这是打算一天到晚喝吗?”这败家的玩意儿,你要喝别人请客你往死里喝啊,怎么跑回来喝家里的?

真是太傻了!

吉原直人理亏,不敢再辩解,又怕酒被没收了,便赶紧抱着酒去客厅了——反正酒能喝到就行,不做口舌之争。

星野菜菜看着他的背影,小声嘟囔了一声“抽烟喝酒,不是好人”,然后问小月弥生道:“小月同学,你会做浓汤吗?”

小月弥生不会,有些不好意思,她小心翼翼问道:“星野同学,我帮你洗菜怎么样?”

星野菜菜也不强求,她习惯一切自己来了,点头道:“那就麻烦你了。”说完,她回去继续煎牛排。

吉原直人抱着酒到小方桌那儿坐下,摸着酒瓶子爱不释手。

桃宫美树好奇的看了看酒瓶子,轻笑着问道:“吉原君喜欢喝酒吗?”

吉原直人嘿嘿笑着说:“对,没事的时候喜欢喝两杯……酒是忘忧草,三杯下肚赛过活神仙!”

桃宫美树倒没奇怪,在她印象里,男人下了班喝两杯是惯例,再正常不过了。不过她眼见吉原直人这一脸痴迷的样子,忍不住有些好笑,但仍然附和道:“是这样啊,吉原君,我爸爸以前下班后都会去喝几杯的……你知道吗,其实我会酿酒的,我自制的梅子酒喝过的人都说好呢!”

吉原直人笑道:“那将来有机会可要尝一尝,不是我吹牛,我对酒还是很有研究的,说不定能帮你改良一下配方。”

桃宫美树连连点头,语气十分肯定:“会有机会的!”

两个人正说着话,小月弥生捧着碗碟刀叉出来摆放。吉原直人看到了连忙伸手帮忙,笑着客气道:“辛苦了,小月同学。”

小月弥生连连摇头,只要和星野菜菜在一起她就很高兴,笑容甜甜的,“不辛苦,叔叔……对了,叔叔请叫我弥生吧!”

吉原直人笑着答应了,又帮着她摆好了餐具。不久后,星野菜菜开始往外送牛排、蔬菜浓汤。

主食她做了硬面煎饼,正在锅里借着牛油小火煎着。

闻着牛排的香气,吉原直人很满意——这次来还是第一次吃顿好的,早上去烧鸟店只顾着和北川次郎拼酒了,烧烤串基本没动过。

待众人都坐好了,吉原直人对着桃宫美树等三个一拍手,低头道:“我开动了!”

“我开动了”这句话有两层意思,一是习俗、礼貌用语,二是对提供食物的人表示感谢,吉原直人这也算是入乡随俗——毕竟牛肉是小月弥生拿来的,星野菜菜做的,桃宫美树指导的,他就是个吃现成的。

眼下算是在家里吃饭,这菜色算是东西合壁,吉原直人便也不讲究前菜后菜之类的,直接冲着牛排下了手。

星野菜菜虽然常进厨房,但料理手艺只能算一般,主要是平时舍不得吃肉没机会料理略贵些的食材,眼下她抓住了机会,也是试着尝试,牛排从近生到五分熟都有,总得来说,还是有些控制不好火候。

经验这东西是需要积累的,天资聪慧也白搭。

吉原直人分到了一块近生和一块三分熟的。他随意捡了一块一刀切开,切块上下两侧呈熟肉棕色,向中心处由粉色转为鲜肉色——这是热量渗透传递的结果。

他将肉块蘸了蘸酱汁塞进了嘴里,瞬间味蕾传递来的幸福感让他热泪盈眶。

他这几天嘴里都快淡出鸟来了,眼下舌尖上味蕾体验着牛肉的鲜美、三分熟产生的肉感多元化,感受着肉汁在口腔内爆开的那种浓香,享受着精心烹制而成的那种入口即化的鲜嫩……他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人生有三大不可辜负,美酒、美食和朋友!

只要有了这三样,人生才算圆满,死了才能闭得上眼……

吉原直人放下酒杯,长长吁出了一口气。肉是好肉,料理的也算精心,酱汁略差,酒不太好——吃牛肉要配土豆酿的伏特加或是华夏地瓜烧,七十多度一口闷下去一道火线直入胃,接着热流顶到头。

烈酒浓香再配上嫩香牛排,香上加香,美味无比!

现在手里这东瀛清酒只有十五六度,差得太远了。东瀛政府也是管得宽,酿酒都要规定度数简直是有病,喝到嘴里有点像老黄酒——话说老黄酒是给女人做月子喝得吧?

这一喝上酒,他嘴巴就有些痒痒了,想说几个黄段子活跃一下气氛,但抬头一看,星野菜菜和饿死鬼投胎一样,低头大嚼。小月弥生规规矩矩使用着刀叉,正慢慢切着牛肉小口吃着,同时小声夸奖星野菜菜的料理水平,轻拍着马屁,而桃宫美树正低眉顺眼的偷偷给自己切牛肉。

他目光转到桃宫美树身上,这熊猫妹子真是好心人啊!

不过他赶紧自己动手切,笑着低声道:“你也吃,不用管我。”

桃宫美树抬眼一笑,柔声道:“没关系的,吉原君,我不太爱吃肉的……你喝慢点,边吃边喝,免得伤了身体。”

她既然这么说了,吉原直人也由着她侧着身子在自己盘子里划拉,自己一杯接一杯灌着酒,拿叉子往嘴里塞着牛肉,感觉日子终于舒服了。

日子要是能天天这样,给个神仙也不换。

一大瓶酒700毫升他借着两块牛排直接喝完了,感觉略有不足,不,是差得极远——钱不够,钱够就买1800毫升的那种了,买两瓶……三瓶吧,四瓶最好,五瓶美滋滋。

星野菜菜那边也是头也不抬,两个小腮鼓鼓的,一双狐狸眼儿弯弯的,小脸上全是幸福之色——她倒是好满足,给她好吃的就挺高兴了。

正吃着,吉原直人想起一事,问小月弥生道:“弥生,你有没有和家里说一声在外面吃饭?”

要是让人家父母担心就不好了……

小月弥生正偷看星野菜菜呢,越看越入迷,看她吃得香比自己吃都高兴,一时没注意到吉原直人的问话,看到星野菜菜抬头望来才反应过来,连忙道歉:“对不起,叔叔,您说什么?”

吉原直人笑道:“我是问你有没有给家里人打个电话。”

小月弥生摇摇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不用打,叔叔。妈妈会以为我去爸爸家了,爸爸会以为我去妈妈家了,没关系的……平时他们都不等我吃饭的。”

“啊,是这样啊……”吉原直人冲她一笑,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他自己是父母都已过世,尽孝都没来得及。桃宫美树只有父亲,还离家出走了,妹妹更是个糟心的玩意儿。星野菜菜是只有母亲,不过她老妈有圣母病,导致成了月光女神,将她活活养成了个抠熊。

而这小月弥生猛一瞧挺好的,父母都在,还各给她送了一个便宜老爹(老妈)——她有两爹两妈,但这样是不是双倍幸福就不好说了。

吉原直人错开了话题,柔声道:“他们不担心就好,多吃一点,吃牛肉可以长得壮!”

小月弥生用力点着头,将一块牛肉塞进了嘴里,送给吉原直人一个灿烂的笑容。

第六十四章 功课

星野菜菜又吃撑了。

她整顿饭就基本没有抬过头,几乎全程聚精会神的嚼个不停。这会儿她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儿躺在榻榻米上,眯着眼儿动弹不了了。

吉原直人抹了抹嘴巴开始收拾碗碟,小月弥生伸手帮忙,在桃宫美树一脸自责中,两个人很快把碗碟洗了。

洗好了碗,小月弥生擦着手看了看表,又瞧了瞧窗外的雨,有点拿不定主意该不该现在告辞。

星野菜菜坐起来了,看了她一眼,说道:“等会儿走吧,现在雨太大了。”

这会儿她吃得满意,心中幸福感十足,十分好说话,看小月弥生的眼神都温柔了。

小月弥生乖巧的点点头。星野菜菜想了想,挣扎着起身问道:“今天的功课你还没做吧,来,我看着你做功课。”

她进入角色挺快,吃了人家的牛肉,收了人家的游戏,那自然要按约定管好人家的学习。至于能不能提高小月弥生的偏差值,那她对自己有信心。

说到学习,她就没怕过。

学校教育是面向智力平均水准的,要在学校里达到顶尖那肯定需要天赋、机缘、努力配合,但仅仅是达到中游水平也就是合格的话,肯定不难,不然这教育方式早该淘汰了或是改良了。

小月弥生偏差值是三十一,那只说明了一个问题——她就比交了白卷强点,强的还有限。

星野菜菜看小月弥生也不太像弱智儿童,那就是学习没开窍,也就是学习方法不对。她打算考查一下小月弥生目前的水准,然后给她做套学习计划,科学系统的进行学习。

想来偏差值达到五十一轻轻松松。

学习这东西啊,只是努力,只是拼时间是没用的……自凡有点上进心的,谁不努力呢?成绩若是不好先不要急着拼命学,先研究一下成绩好的人怎么学习的,要找到了正确的学习方法,然后努力才有用。

小月弥生一听要做功课就有点头皮发麻,她的学习成绩是真的烂。当初她父母离婚时她还在国小呢,丁点儿的小孩子,父母商量着要离婚让她很害怕,严重分散了她的注意力,成绩是一天不如一天——也不怪她,她父母性子都冷清,那阵子离婚分家当,她很害怕没人要她了。

当然,现在也没好多少,她父母花钱把她塞进了私立国中后除了给零用钱就不管她了,学习成绩好也罢坏也罢,顾不上,都很忙。

于是小月弥生就进入成绩下降通道了,中间有段时间没跟上,也没补救,接下来学就有点晕菜了,成绩下降一点,迷糊一段时间,更跟不上了,成绩再次下降……最后成了年级垫底。

她也不甘心,拼命努力过一阵子,但她目前的状态是上课听不太懂,死记硬背的结果就是自信心垮了,让她觉得自己脑子可能就是天生不太好使——成绩还是在坐滑梯,努力白搭。

现在星野菜菜要看着她做功课,她心里发慌……在她心里,星野菜菜是个完美的人,漂亮、聪明、勇敢、善良、受众人尊敬——她要是能成为像星野菜菜这样的女孩子,她愿意少活二十年。

这会儿偶像要看她做功课,她不敢反对,战战兢兢拿出习题簿,翻到今天的功课,但精神根本集中不起来,眼里的题目在转圈圈,一个字也写不出来。

星野菜菜坐在她身边看着,等了一会儿发现她不动弹,奇怪道:“怎么不写?有错我会提醒你的。”

小月弥生很惭愧,小声说:“我……我好像不会。”

星野菜菜八字眉一搭拉,扫了一眼第一题,说道:“不会的先跳过去,做下面的。”

小月弥生连忙继续往下看,第二题……不会。继续往下,第三题,也不会……

她有些急了,继续往下看,还是不会,翻了一页,一直看到最后一题,绝望了,开始坐那儿发呆。

星野菜菜在那儿等了半天,小月弥生根本不动笔,她侧目一望,只见小月弥生两眼无神,脑子都不知道跑去哪里了。

她沉默了一会儿,问道:“全都不会?”

小月弥生艰难地点了点头,若是放在平时,十道题……对不对先不说,她还是能做出两三道的,但这会儿星野菜菜坐在她身边,她心慌得厉害,结果一道也不会了。

星野菜菜看着小月弥生一张小圆脸涨红了,身子也微微发着抖,可怜兮兮像只小鹌鹑,叹了口气,只觉得任重而道远。

不过她也没说什么,她性格是遇强则强,遇弱则弱,现在小月弥生可怜巴巴的,她倒是把毒舌收起来了——要是换成吉原直人那种嬉皮笑脸的货,她早就嘴里毒液四溅了。

她拿起小月弥生的习题簿,一本本从后往前翻,错多对少,真是惨不忍睹。

她想了想,又翻回去,拿起笔随手把答案都填上,然后将本子摞起来说道:“没关系,我们从七年级开始补习……明天白天我会整理好学习计划的,今晚就先这样吧。”

她把小月弥生的功课直接做了——小月弥生基础太差了,直接讲今天的功课没用,还是从头开始吧!

小月弥生如释重负,小声感激道:“麻烦你了,星野同学。”

星野菜菜看小月弥生收拾好了书包,然后望了望窗外,见雨还是没小,又见时间也还早,犹豫了两下问道:“你要不要一起玩玩游戏?”

她早就心痒痒了,只是责任心强,答应了要替小月弥生补习便选择了先干活,只是小月弥生底子太差了,比她预料中的糟多了,一时半会儿没办法。

她打算明天白天去学校再慢慢弄计划。

小月弥生一听,小拳头一握说道:“好的,星野同学。”她挺高兴的,吉原直人早就给她通过风报过信了,她虽然没有游戏机,但去电子游艺厅里练习过两次,觉得游戏也没什么难的……她已经可以通关泡泡龙第一关了!

她觉得就算星野菜菜要玩的游戏不是泡泡龙,但想来也不会太难(在她想来,游戏就是放松用的,怎么可能难?),想来凭借自己敏锐的反应速度和流畅的操作必定可以让星野菜菜刮目相看,能够提升很大好感度。

她心喜之余转头望向电视方向,发现吉原直人正津津有味看着呢,桃宫美树在旁边小声和他讨论着剧情。

顿时她又有点失望了,长辈用着电视呢,可惜不能马上一展身手了。

她微带着些遗憾,小声说道:“叔叔在看电视呢,我们等一会儿吧?”

星野菜菜撇了撇嘴,那家伙整天没大没小的,厚着个脸皮又一肚子坏水,哪有半点长辈样子,算哪门子叔叔?

她直接起身往那儿走,说道:“没事,他马上看完了。”

小月弥生迷惑不解,跟着星野菜菜过去了。星野菜菜坐到吉原直人身边,扫了两眼电视,伸手一指:“凶手是那个女人。”

吉原直人正在看的是一部悬疑侦探片,正一边看一边琢磨着要是他的话,怎么才能像凶手那样无声无息弄死人还不被发现马脚,推测着犯案手法,同时倒推凶手是谁。

猛然听星野菜菜这么一说,大吃一惊,疑问道:“你怎么知道?”

第六十五章 征服这个世界

吉原直人和星野菜菜接触久了,也相信她确实有异于常人,观察力极度敏锐,可以通过零点几秒的微表情分辩一个人的真实心意,但这么扫上几眼就知道凶手,也太夸张了吧!

要是这技巧能学,他真是豁出命去也要学到手。

星野菜菜看了他一眼,小手继续连点:“接下来这个女人又杀了这个,再杀了那个,方法是用潮湿的牛皮绳套到被害人脖子上,利用太阳暴晒让牛皮绳干燥后强烈收缩,使被害人看起来是被吊死的……她把晕迷的被害人套好后就去利用侦探取得不在场证明,由于晒干绳子需要时间,所以被害人真正死亡的时间她都在侦探身边,牛皮绳干了和一般绳子差不多没人注意,结果这些人一直没发现,还蠢到一直在互相猜疑。”

看着星野菜菜侃侃而谈,吉原直人有点心虚了,这看一眼脸就知道的这么详细……说真的,他得考虑弄个面具戴上了。

他以前干的那些鸟事好说不好听,没人知道那是最好。

不过他也不算傻到家,不一会儿就反应过来了,疑惑道:“你怎么看出凶手杀人顺序的?”

星野菜菜用看二傻子的表情看他,“当然是我看过原著了,这是通过著名凶杀犯Seabed的真实行凶记录改编的……早就告诉你要多看书的。”顿了顿,她笑嘻嘻地问道:“电视你还用吗?”

我用你大爷!

吉原直人气的鼻子都歪了,将遥控器一丢起身就要走,但星野菜菜一把拉住他说道:“你去哪,来玩游戏……”说完她又招呼桃宫美树,“美树姐也来玩吧,这个游戏支持四个人一起玩,超级好玩的……我再去拿对手柄,那个按键有点松了,不过还能用。”

桃宫美树从来不玩电子游戏,其实像星野菜菜这种喜欢玩电子游戏的女孩才少见。不过没等桃宫美树拒绝呢,吉原直人先不干了。

他甩着手说道:“我不玩,和你玩游戏麻烦死了,你总是怪这怪那的。”

他话音刚落,桃宫美树也柔声婉拒:“我也不玩,菜酱,我不会那个。”她现在对吉原直人满心好感,坚决和他保持一个立场一百年不动摇——反正她本来就不想玩的。

星野菜菜一对八字眉搭拉了下来。

《不知名的世界》之所以被称为名作之壁是因为这游戏超级难玩——这游戏是个开放式的RPG游戏,玩家们组队在世界中自由冒险,没有主线任务,没有故事情节,只能通过乱窜一点点拔开这个广阔世界的迷雾。

就连技能习得都是要自己去找特定的人,并且符合特定的条件才可以学。

自由度极高的同时,难度也是极大,大到了一个人没法玩的地步。单人玩家被怪物按在地上打,有些地方去不了……所以,这游戏是骨灰级玩家的心头宝,但对新手玩家极其不友好,当年发行时失败了,销量极差。

不过游戏公司也没亏,后来改了改,推出了低配版的《血之国》,广受好评,大赚一笔。

但是,真正的玩家还是认原版的,认为菜鸟弱鸡才去玩低配的。

星野菜菜是了解一些的,所以她想拉够了四个人一起玩。现在桃宫美树不愿意就算了,吉原直人她不想放跑了——反正在她眼里,吉原直人也没正事可干,不像桃宫美树还要养伤。

她这会儿有求于吉原直人了,也和他熟了,眼珠子转了转便眉眼儿一敛,甜甜笑着开始讲条件:“别这么小气,一点小事你生什么气……你要来玩,下次你看电影我不说话怎么样?”

小月弥生坐在星野菜菜身后,也满含期盼的望着吉原直人——她对吉原直人印象很好,愿意和他一起玩。

吉原直人想了想,觉得这条件似乎还可以,玩玩游戏能换以后看电影安静挺好,便又坐了回来,确认道:“你保证吗?”

星野菜菜毁片子,借这机会为电影界灭了她算是善举。

星野菜菜笑眯眯点头,举起一只小手发誓:“我保证!”然后她爬起身就去找那个半坏不坏的手柄了。

装好了附加手柄,设置了一下后,她又小心翼翼将游戏开了封,将数据资料拷入到内置硬碟中,将运行盘放入,又将鲜血女王腥红酱摆到了电视机旁,最后环视吉原直人和小月弥生喜道:“冒险马上就要开始了!”

吉原直人不耐烦道:“就你事儿多,快点吧!”说着他往嘴里扔了粒花生,而桃宫美树美滋滋的在他身边继续给他剥着壳儿。

星野菜菜横了吉原直人一眼,眉头轻皱——这又吃上了?感觉这家伙整天吃个不停,很费钱……

不过期待已久的冒险就在眼前了,她也没多计较,直接开始了游戏。

开场CG之后,星野菜菜觉得很满意,不愧是名作,开场CG很有诚意。她选了人物开始捏脸。

其实她这种情况,去玩网游是最好了。但东瀛网游有个共同特点,要能氪金才能变强,她氪不起,再动脑子也被人追着打,玩了两次后觉得网游毫无公平性可言,至少对她这种穷光蛋毫无公平性可言,心情大坏,便一直持续单机游戏。

而小月弥生蒙圈了,她就是个标准小女生的性格,常玩的游戏是……布娃娃过家家。

有些难以置信,一个十三岁的小女生玩这个?又不是三岁!

但她就是很喜欢,她喜欢布娃娃们过家家时美满和睦的家庭,爸爸严肃但对女儿疼爱,有求必应,妈妈温柔可亲,会给女儿做好吃的穿漂亮衣服——她的一切幻想都能在过家家这个游戏中得到满足,玩得是乐此不疲。

反正,她现在还会躲在房间里,用娃娃们创造一个美满家庭。

现在从过家家这种幼儿游戏一下子过渡到了异世界冒险,也和电子游艺厅里呆萌小龙吐泡泡不沾边,她一时手足无措了,偷眼看着星野菜菜的动作,也摆弄着自己的人物,努力把人物拼得像自己一点。

吉原直人无所谓,他随手选了选就在那儿等着。

游戏很快就开始了,这游戏对新手真是不友好,连个新手任务都不给,一人发了根棍子就让他们上路了。

星野菜菜分派了职业,吉原直人当战士,要在前面顶住,她选了法师负责输出,小月弥生成了牧师负责给大家加血上Buff。

她领着两个人在地图上乱转,弄了两件破烂装备后无意间找到了一个隐秘巢穴,顿时大喜,带头就冲下去了。

下面有好东西,发财了。

五分钟后,他们三个在坟场碰头了——死得好惨,吉原直人还没凑到怪身边呢,就给乱箭射死了。小月弥生手忙脚乱连加血都忘了,到处乱跑,掉进坑里摔死了。星野菜菜倒是想以技巧取胜,展现一下多年玩游戏的经验,结果被怪物团团围起来用棍子打得不成人形。

初战失利,星野菜菜不但没有沮丧,反而斗志更盛了,一双狐狸眼亮晶晶,闪着兴奋的光芒,嘴里叫唤着又带头从坟场冲了出去。

一定要征服这个世界!

第六十六章 留宿

星野菜菜玩得兴致勃勃劲头十足,嘴里大呼小叫,十分投入。她这么忘我,也让吉原直人有了些兴趣,慢慢玩着也有劲头了,至少看着人物一点点变强还是挺有成就感的。

可能这就是电子游戏的乐趣所在吧。

小月弥生很紧张,她真是新手中的新手了,生怕拉了星野菜菜的后腿被讨厌,一直紧紧跟着她,不过就她死得最多,常要别人等她,十分不好意思。

桃宫美树一直在旁边看着,她性格真是好,看了半个晚上也不烦,一直安安静静坐在吉原直人身边。

三个人正玩得高兴,旁边电脑突然响了,香子跳出来叫道:“菜菜亲,十一点了,睡觉觉了!”

星野菜菜愕然,她觉得她也就玩了半个多小时,怎么这么晚了?虽然白天她睡了大半天,但她迟疑了一下,觉得还是要作息有规律比较好,遗憾的松开了手柄。

而吉原直人一愣,看了看小月弥生,又看了看窗外不见小的雨,微皱了一下眉头——他没在意时间,想着小月弥生家人打电话来找时,他就把人送回去,但一直到这么晚了,小月弥生的电话硬是没响。

虽说有可能是老爹以为女儿在前妻家,老娘以为女儿在前夫家,但眼前这种情况,实在也无法认为小月弥生那对父母多有责任心。

生了孩子又不好好养育,你何苦要生她来世上受罪呢?

小月弥生则是有些惶恐——她是全心全意在玩游戏,紧张得不行,根本忘了时间了,结果发生了人生中第一次晚归事件。

这个时间该回哪个家?该怎么解释呢?

吉原直人看了看窗外天气,想了想和星野菜菜商量道:“天太晚了,天气也不好,留弥生在这儿住一晚吧?”问完后他又征求小月弥生的意见,“弥生,你看怎么样?”

小月弥生有点犹豫,初次登门这么麻烦人家不好吧?但这么晚跑回爸爸或是妈妈家,看继父继母的白眼,她也有点虚,不由自主望向星野菜菜,看看偶像怎么说。

星野菜菜抿着嘴,看了看客厅有些为难地说道:“三个人能睡开吗?”

玩到这晚,她觉得她是有责任的,小月弥生的家庭情况吉原直人告诉过她,知道她这个点回去八成是要挨骂的。

吉原直人一指半层,笑道:“你们去上面睡不就行了?”

星野菜菜眉头一皱,伸手理了理耳侧的长发,脸色有些不自然,不太想同意。

她在那儿迟疑,小月弥生看着她的脸色,小心翼翼说道:“还是不给星野同学添麻烦了……”说着,她起身去拿书包,准备回家挨骂。

星野菜菜叹了口气,她不愿意和小月弥生做朋友,但她也不想因为她拉着小月弥生玩游戏害她挨骂,便说道:“小月同学要是不介意,今晚就留在这儿吧!”

她这么说,心里其实不怎么痛快,也不管小月弥生什么表情,转而对桃宫美树道:“美树姐,我们去洗漱吧?”

桃宫美树笑着点点头,星野菜菜开始将她半背半拖的往浴室运。

小月弥生原地愣了一会儿,脸上浮起了激动的红晕,追着往浴室去了。吉原直人一笑,开始铺床。

浴室中,星野菜菜将桃宫美树放到小凳子上,帮着她解睡衣,准备给她擦一擦身体,小月弥生跟进来,有些怯生生的站在那儿看了一会儿,见星野菜菜没反应,便拿着盆去接热水,又浸湿了毛巾,十分乖巧。

等桃宫美树的睡衣解得七七八八了,小月弥生拿着毛巾就准备去擦。桃宫美树连忙制止她,说道:“别碰我,弥生酱。”

小月弥生一愣,脸色有些发红,有些尴尬地说道:“对……对不起。”

星野菜菜接过毛巾,试了试温度给就桃宫美树捂上了,皱眉道:“美树姐,都说了是你心理作用了,你不用这么小心。”

桃宫美树柔柔说道:“还是注意些好。”接着她安慰小月弥生,“弥生酱,我运气不太好,碰我会有危险,你不要在意。”

小月弥生不太明白,看了看星野菜菜,疑惑道:“那星野同学……”

星野菜菜不屑一笑:“我不信那个,而且我也不用有好运气。”她的想法倒和吉原直人差不多。

小月弥生猛点头,对桃宫美树说道:“我也不怕,美树姐!”说着,她从领子里拎出了一根链子,“而且我有护身符,美树姐。”

东瀛幼儿要按年龄去神社祈福,小月弥生那会儿还家庭幸福,自然是有一块的,她一直戴着,算是美好童年的回忆。

桃宫美树看了看,摇了摇头,一指旁边睡衣上放着的链子说道:“那个没用的,弥生酱,你看,我也有,还是我从神社花大价钱求来的。”然后她又抬起手,手腕上是一串念珠,“我还有高僧开过光的法器。”她又拔动了一下念珠,露出念珠中夹杂着串在一起的东西,“这是浸过圣水的十字架,这是圣痕,这是稻荷神社神道上的石子,这是武田神社的祈福符,这是改运签……”

她展示完随身带着避邪的东西,有些无奈的又说道:“我有好多这种东西,但没用的,弥生酱,我运气还是一样坏。”

看着这些“法器”,小月弥生无言以对——虽然东瀛人的宗教观很奇怪,一个人信仰几种宗教很常见,神明佛祖上帝们也挺宽容,不搞异教徒往死里揍那一套,但她还是第一次见有把十字架挂在佛珠上,十字架旁边串着神道教的符片。

星野菜菜看着这串宗教大杂烩,不屑的撇了撇嘴,说道:“没用你还戴着干嘛,美树姐?”她是标准的无神论者,看着这些东西只觉得桃宫美树没救了。

桃宫美树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回答道:“我是觉得没用,但我怕不戴着运气更坏了……”

星野菜菜嘴巴都撇斜了,但她也没再说什么,她是无神论者不假,但她尊重别人的信仰自由——至少嘴巴上尊重。

她手上加了把劲,把桃宫美树擦干净了,帮她刷了牙整理好睡衣免得给吉原直人占了便宜,又给小月弥生找了睡衣毛巾让她先洗澡,然后再把桃宫美树运出去塞到被窝里,又去找小月弥生要用的被褥运上半层,忙得是一塌糊涂。

星野菜菜很勤快,也很细心,也不怕麻烦,要不是嘴巴太毒性子太倔,完全是个好姑娘。

吉原直人早就在客厅里躺下了,等桃宫美树进了被窝,就呲着个大牙和脸儿红红的桃宫美树闲扯,没说两句呢,就看到小月弥生十分腼腆的从浴室里出来了,而星野菜菜一溜烟跑了进去了。

小月弥生穿着星野菜菜以前的儿童睡衣,不过她比星野菜菜还矮还小,倒是挺合身的。她站在客厅里,望着半层有些发呆。

吉原直人一指钢管笑道:“顺着爬上去就行了,弥生。”

小月弥生一脸为难,小脚丫子一卷一卷抓着地,吉原直人顿时明白了,这小丫头不会爬杆子。

他笑着爬出了被窝,过去半蹲下道:“来,站到我手上。”

小月弥生感激一笑,将白生生的小脚丫放到吉原直人的大手上,吉原直人腰一挺,稳稳当当就把她举过了头顶——这孩子份量真是轻啊。

小月弥生钻进了半层里,转头向下望,只见吉原直人也笑眯眯的在下面望着她,她连忙回了一个笑脸,恭维道:“叔叔力气真大。”

吉原直人谦虚道:“是你份量太轻了,以后要多吃饭长得壮壮的!”说完,他摆了摆手回去又钻被窝了。

小月弥生也进了半层,仔细看了看发现面积不大,两面墙壁上镶嵌着节能灯,一面墙壁是个书架,堆着很多书看起来乱糟糟的。

还有书摊在枕头边,书上还放着掌上游戏机。

她喃喃道:“这就是星野同学的房间吗?”她觉得这完全不像是个女孩子住的地方。她小心翼翼躺下了,微微侧头嗅了嗅,只觉得味道十分好闻。

不久之后,星野菜菜也爬上来了,瞧了瞧小月弥生微微有些不自在,拢了拢头发说道:“你睡里面吧!”

小月弥生乖乖点了点头,那里面挪了挪,拉过被子来盖好。

星野菜菜拉好帘子也躺下,关了灯,一时室内寂静无声。

她白天睡了大半天,但长久以来良好的作息规律发挥着强大的作用,到了这个时间她自然而然就困了,虽然有些防备之心,但没一会儿还是睡着了。

小月弥生没睡着,星野菜菜躺在她身边让她很紧张,但她也不敢乱翻身,怕影响了星野菜菜休息。过了一段时间,耳中听着星野菜菜的呼吸声渐渐平稳和缓了,忍不住小心翼翼向她凑了凑,闻着星野菜菜身上好闻的香气,只觉得心神迷醉。

黑暗中她也看不见,只是凭着感觉将头靠向星野菜菜,喃喃道:“这真好,菜菜亲……”

第六十七章 小月的一天

第二天一整天小月弥生心情都很好。

早上她也享受到了吉原直人护送上学的待遇,和星野菜菜一起踏入了校门,直到教室两个人才分开。

她坐在教室后排,远远看着前面的星野菜菜被人不断问候,也觉得与有荣焉——虽然她享受不到众人的关切和尊敬,但看着星野菜菜能享受到,她也觉得很开心。

一早上的时间她都用来关注星野菜菜了,至于老师讲课,本来她就听不太明白,干脆不听了。

星野菜菜整个早上都趴在课桌上写写画画,她在校园内表现一向不合群,少言寡语,但由于常常会伸手助人,被普遍认为是一个外冷内热的优秀生,众人也习以为常,并没有人去打搅她。

小月弥生看着星野菜菜时而皱眉,时而奋笔疾书,垂首时乌丝轻摇,反射着丝绸一般柔美的光泽,抬眼平视时肌肤白嫩,两腮泛着健康的红晕,小鼻子翘而挺,嘴唇水泽光润,透着诱人的粉红色……

小月弥生心中有些悸动,忍不住掏出了笔记本,写了一首赞美星野菜菜美丽容颜的小诗歌。写完之后,她默读了几遍,突然有些害羞,匆匆将本子合上,好好放到书包里藏好。

转眼间就到了下午放学时间,小月弥生看到星野菜菜收拾好书包起身就走,她心中焦急,抓着书包犹豫是不是该追上去,但很快发现星野菜菜走到了教室门口站住了,回头望向她,搭拉着八字眉好像在困惑她为什么不跟上。

她顿时大喜,连忙小步跟上,高兴地小声道歉:“对不起,星野同学。”她高兴之余,也不在意周围人异样的目光,拎着书包跟在星野菜菜后面一脸喜色。

两个人到了教学楼门口,找到各自的鞋橱准备换掉室内鞋回家,星野菜菜一打开鞋橱的门就掉出来两个信封。

在小月弥生讶然的目光中,星野菜菜直接拆了信,其中一封是约星野菜菜四点钟到教学楼后面见面的。

小月弥生吃了一惊,瞄了一眼信上的字就转而注意着星野菜菜脸色,但发现星野菜菜面无表情的将信揉成了一团,随手一扔就神准无比的扔进了远处的垃圾箱里——动作流畅到眼皮子都没抬,明显不是扔第一回了。

小月弥生既心喜又惊讶,情不自禁问道:“星野同学不去吗?”

这是准备告白吧?不答应也该正式拒绝一声才对吧?

星野菜菜拆开第二封信,声调冷漠:“不好好学习,整日想交往,不用去也知道是个没出息的家伙,以为凭几句甜言蜜语就能让我给他当牛做马……去干什么?浪费时间?”

她着说话扫了一眼第二封信,片刻后从书包中拿出红色的签字笔开始在信上涂涂画画。小月弥生看她没有避着自己的意思,便站在一边快速浏览了一遍信的内容。

这是一封热情洋溢、充满了对星野菜菜思慕之意的情书,小月弥生看了都觉得受到了感动,觉得这男生很有文采也很有心,要是自己接到这种情书,就是不打算交往也会对这男生印象很好。

她再一看星野菜菜,发现她下笔如有神,不停在信上画着圈儿,还写着备注——

“标点符号用错了。”

“这句是拜伦说的,引用要加引号,不然有抄袭嫌疑。”

“典故使用不恰当。”

“错别字,拿不准的字词要勤查字典,。”

星野菜菜涂改了一番后又将信装回信封,看着鞋橱上的班级姓氏找到了一个鞋橱塞了进去,转头看到小月弥生一脸呆相,解释道:“这个花了心思,直接扔了他会当成考验不停写,给他改一改再还给他,他下次要写就要掂量掂量会不会再惹我发笑了。”

说完,她单手拢着头发,低头开始换鞋,小月弥生愣了一会儿,连忙也取出了自己的小皮鞋蹬到脚上。

两个人一起往校门走,星野菜菜随口问道:“对了,你有没有参加社团?要是社团有活动提前告诉我,我可以调整补习时间。”

她这是考虑到这是她家教第一单生意,如果能把小月弥生教好了,而且小月弥生很满意的话,传出去是个不错的名声,那再过一两年到了法律允许她打工的年纪,也许她可以通过干家教增加收入。

小月弥生回答道:“我没有参加社团,星野同学。”

星野菜菜点点头:“这样也好,现在还是以学习为重,高校再参加也不晚……大学面试时社团活动有成绩会加分,这一点你也要早点考虑。”

说着话,她站到校园门口四处寻找着吉原直人的影子,过了片刻,发现吉原直人不在。顿时,她的眉头一皱,心头有些不快——这家伙玩忽职守了么?

这念头刚起,她就看到吉原直人满头大汗的远远出现在了街角。

她带着小月弥生走了过去,问道:“你去干什么了?”

吉原直人抱怨道:“去区政府交了份材料盖了几个章,满满全是人,队伍都快排到门外去了。”说着话,他抖了抖手里的文件,笑眯眯的,“弄完了我就马上跑来了,你们没等多久吧?”

星野菜菜看了一眼文件,知道吉原直人是在准备办保释的材料,便说了一声:“没等,我们刚出来,走吧,我们回家……今晚你做饭吧,我要给小月同学补习。”

小月弥生也拿出了一块手帕,递给吉原直人,小圆脸甜甜地说道:“叔叔辛苦了,快擦擦汗吧!”

吉原直人冲小月弥生一笑,接过了手帕,但听到星野菜菜让他做饭,顿时一脸为难——他没进过厨房几次,做的菜最多能算勉强能吃。

不过孩子学习是正事,他也不好意思推辞,硬着头皮说道:“行,学习要紧……我做就我做,就是你们别嫌难吃。”

星野菜菜不在意,说道:“昨天刚吃了肉,今天不用吃多好,你能把东西做熟别让大家吃出毛病就行了。”

回了家,星野菜菜和小月弥生一起学习,星野菜菜计划每天给小月弥生补习三个小时,再加上休息日全天,到下次大考时,估计就能交差了。

吉原直人套上了围裙,拿着菜刀开了冰箱胡乱翻找着,准备着晚餐要吃的东西,桃宫美树急得不行了,窜唆吉原直人把她弄到厨房去,还异想天开打算坐在高脚凳上做饭,理所当然的被吉原直人拒绝了——怎么也不能让伤员伺候健康人,那太不人道了。

星野菜菜忠于职守,尽职尽责,教着小月弥生学了两个小时,直到吉原直人那边就喊着开饭了才罢手。

于是先吃饭,吃完饭再学一个小时,然后打一个小时游戏,小月弥生就可以回家了。

等星野菜菜洗了手坐到了桌前,看着半指厚的摊鸡蛋饼、焦了底的米饭,像是油炸过的蔬菜,一阵无语——虽说有心理准备,但这也太差了!这家伙连餐便饭都做不了,他是怎么长这么大的呢?

桃宫美树刚才一直远远瞧着厨房,就是听着火候闻着味就明白事情不对了,但她怕伤了吉原直人的自尊心,一直没敢吭声,眼下小心安慰着吉原直人。

吉原直人也觉得牙疼,他自问也算是心灵手巧,怎么进了厨房和个残疾人一样……而且吧,这些东西刚出锅时还能看得过去,怎么摆上桌了丑成这样?

他怀着万分之一的希望,希望这些菜就算卖相和香气不佳,味道至少会好一点,那色香味还算占了一样,能交待得过去。

他将筷子递给桃宫美树,盼望着桃宫美树这名厨师能给个好评……

桃宫美树低头合什道谢,夹了一小块鸡蛋饼——人家的鸡蛋饼单单薄薄,圆圆的半透明十分漂亮,吉原直人的鸡蛋饼方方正正五大三粗——轻轻放入樱唇。

片刻后,桃宫美树眼含着热泪,轻掩着小口用力冲吉原直人点头。

星野菜菜一惊,连忙轻叫了一声“我开动了”,伸手夹了一块鸡蛋放进嘴里,然后她低头一时不知道怎么办好了——她受到的教育不允许她将吃进嘴里的食物吐出来,但不吐出来她又咽不下去。

这是什么糟心的玩意?这鸡蛋吃起来像是盐水泡了十天的木头渣子一样!

艰难的一餐结束后,吉原直人感觉十分惭愧,主动去洗碗,而星野菜菜以后不打算用他做饭了——这家伙会不少东西,但他会的那些东西正常生活中根本用不上,没什么事发生的话,他基本等于一个废物。

小月弥生三点多放学,在星野菜菜这儿又学又吃又玩,待到了晚上八点多,这才恋恋不舍的起身告辞,由吉原直人把她送到了电车站。

不久之后,她回到了她父亲家,在电车上她就想好了一肚子说辞来解释为什么回来的这么晚,但她开了门喊了一声“我回来了”,才发现她父亲大概加班还没回家,继母、弟弟正在一起看电视。

继母看了她一眼,随口问道:“吃过饭了吗?”

小月弥生欠身答道:“吃过了,是在……”她话没说完,发现继母的注意力已经又回到电视上去了。她扁了扁嘴,默默再次欠身,上楼回自己房间了。

她将自己摔在小床上,她家庭条件比星野菜菜强很多,房间自然也比星野菜菜那种狗窝级别的要好,她的双父双母都没在衣食住行上亏待过她,按理说她应该是知足的,但她在这两个家中总觉得全身发冷。

她拢了拢身边的玩偶,抓起一个又一个,嘴里念念有辞,但脑子里却是在回忆刚才的晚饭……

虽然星野菜菜很不高兴,整顿饭都在暗讽吉原直人做的全是猪食,吉原直人厚着脸皮装糊涂,反唇相讥,寸步不让,将星野菜菜气了个半死,桃宫美树全程在劝架,但按下葫芦起来瓢,基本没用。

整顿饭闹哄哄的,但……那真好啊!怎么好她说不上来,反正她觉得比家里好!

第六十八章 平静无波

接下来一段日子平静无波。

受二之宫家雇佣的侦探来变相道了歉,双方重新约定了要和睦相处——私家侦探也不是白拿钱的,事发后很快将经过弄得一清二楚,看吉原直人的小案子被警视厅的干部直接插手,当天进去当天出来,又查到了西九条琉璃及她的背景……二之宫幸平更有些拿不准了!

如果吉原直人虚张声势愚弄了他,他一但摸清了吉原直人的底细,那肯定要好好折腾一下吉原直人和星野菜菜,这事关他的尊严,但拿不准之下,他反而不太敢轻举妄动了。

归根结底,星野菜菜咬人事件是孩子打架,为此要是闹出了太大的动静,比如吉原直人发了狠开始血腥报复,那他在家族中也不好交待,评价一定会大降——他毕竟是个商人,没风险的情况下欺负欺负孤儿寡母,为女儿出出气没关系,要是有可能受损或是两败俱伤,那就要好好考虑一下了。

对二之宫幸平的态度,吉原直人无所谓,他本来就是抱着大闹一场的不良心思跑来东瀛的,二之宫幸平要是不肯罢休,对他来说也就是麻烦一点而已,麻烦还是麻烦在怎么说服星野菜菜那倔驴。

反正比不上劫狱之类的。

吉原直人将保释材料给西九条琉璃送了去,西九条琉璃什么也没说,神情冷淡的收下了,连客套话都没说一句就送客了。

她在一宗旧案中找到了疑点,正投入精力追查,一时顾不上理会吉原直人,但她也没这么算了,向上东警务署打了招呼,让他们多去星野菜菜家附近转转,以震慑吉原直人不要为非作歹。

她总觉得吉原直人这种人不该留在一个孩子身边。他现在看起来也许挺好,真起了歹意又怎么办?

吉原直人不知道,他觉得西九条琉璃这女人还不错,行事讲究喜欢小孩子,长得也漂亮,人蛮好的,笑眯眯道了谢便回去了。

小月弥生成了星野菜菜的小尾巴,放了学就自动跟着星野菜菜回家,但补习功课时反应迟钝,让星野菜菜不得不延长了补习时间,而她还坚持要陪星野菜菜一起玩游戏,晚了就想留宿……

吉原直人问她爸爸妈妈知道吗,她一个劲点头,但吉原直人很快就发现了她的小花招——她偷偷打电话告诉老爹去老妈家了,转头又告诉老妈去老爹家了,而她亲爹亲妈之间好像不怎么联系,竟然一直没穿帮。

星野菜菜家教工作干得不错,除了教功课还制定了一整套训练方法,锻炼小月弥生的记忆能力、逻辑思维能力,将小月弥生练得晕头转向。

和小月弥生久了,小月弥生又一直像个乖宝宝,她的防备心也慢慢消失了。

桃宫美树忙着找她妹妹,桃宫秀枝躲债不知道逃到哪里去了,也不回家。桃宫美树想通知她债务问题解决了都没办法,桃宫秀枝不肯接她的电话,可能是有些怕这位狐仙姐姐将债务再扔还给她。

万般无奈之下,桃宫美树只能给妹妹发了邮件,等着妹妹联系她。

不过对桃宫美树来说,也有好消息,过了这一周的时间,她能动弹了,虽然还有点一瘸一拐,但终于能干活了。

她立刻展现出一派大和抚子的风范,一日三餐一手包办不说,还将家里整理得井井有条。早上奉上精美便当,微笑着送三个人出门,下午三个人回来,洗澡水已经放好,直接可以洗去一天的疲劳,而吉原直人被她含情脉脉的眼神看的头皮发麻。

桃宫美树是真的对吉原直人有很大好感,她这个人没什么大志向,就想过过小日子,准备走家庭主妇、相夫教子的路线。在她看来,吉原直人真的很合适她,人好心善有男子气概,至于是不是无业游民那不重要——嫁鸡随鸡,嫁狗随狗,难得碰到一个她喜欢也不嫌弃她的,跟着这样一个男人,吃糠咽菜她也高兴。

她也不问吉原直人的过去,打算用一腔柔情鼓起他重新面对生活的勇气,等他愿意重新踏入社会,找到一份正经工作,那肯定会念她的好。

到时候她一嫁,再生两个孩子,这辈子就圆满了。

而星野菜菜很有兴趣的观察着这一切,记录观察报告,查阅资料文献,研究着男人和女人之间的感情——她生活就是三点一线,家、学校、超市,难得碰到这种有趣的事。

就她看来,桃宫美树的招数是有效的,所谓男追女,隔层山,女追男,隔层纱,桃宫美树想追吉原直人本就有先天优势了,而桃宫美树又拿出了“想抓住男人的心,先抓住男人的胃”这一招,效果极好。

桃宫美树是个不错的厨师,不说日常三餐,就是个便当也能弄出无数个花来。她早晚请示吉原直人想吃什么,变着法儿的准备料理,手又巧,青菜萝卜豆腐也能做的好吃,把长久以来以吃速食品、外卖为生的吉原直人迷的三晕五倒。

果然,没几天时间,下午快到吃饭的点儿了,吉原直人看不到桃宫美树就有些坐立不安、摇头晃脑了,找到桃宫美树了就喜笑颜开,抹着口水自己就坐到桌子前,神情振奋的等着桃宫美树投食,活像一只大号的哈士奇。

观察了一段时间,好奇心过去了,星野菜菜犹豫着要不要干涉一下,吉原直人毕竟不是本国人,等她妈妈回来依这家伙的性子,搞不好拍拍屁股就走了。就算桃宫美树愿意跟着他走,谁知道他在海那边是个什么情况,万一将桃宫美树坑了呢?

但吉原直人从不干涉她的事,一直尊重她的选择不会说三道四,她张了几次嘴都没办法说出口。

到了这天周日,她一边辅导着小月弥生,一边留神观察吉原直人那边的情况。

吉原直人正侧躺在榻榻米上看电视,因为今天不需要出去,他穿着十分宽松的衣服,一只手伸进裤子里抓挠着屁股,整个人透着一股堕落米虫的气息。

这不雅的动作让星野菜菜直皱眉头,让不时偷眼看她的小月弥生十分紧张,不停检查前面做过的,不知道哪里出错了。

桃宫美树跪坐在吉原直人身边,给他添了茶后柔声询问道:“早上的粥吉原君觉得味道怎么样?”

吉原直人咂巴咂巴嘴,随口道:“太细了,我以前喝的玉米面粥颗粒比较粗,有种渣渣的口感,大概超市卖的玉米面是机器磨的……”说到这儿,他顿了顿,回头笑道:“已经很好了,美树,我就随口提了一句不喜欢大米粥,你不用这么在意。”

他这个人其实不难伺候的,给什么吃什么,不过有人这么在意他,还是让他心里发暖。

他就算不是人老成精,也能感觉出身边这位熊猫妹子对他很有好感。

说真的,这有些出乎他意料之外,他没想到找老婆这么容易——按他以前看到的,男人娶个媳妇,那是先要鞍前马后博取好感,然后过了丈母娘那一关,奉上金子车子票子,准备好房子桌子椅子,最后好不容易娶回家了,还要吵吵闹闹,三天一小打,十天一大打,闹心得要命。

他瞧了瞧别人家,再看看自己,觉得他生活习惯很不好,找个老婆估计要被老婆天天骂,所以干脆死了结婚的心,也算是拯救了一位无辜女性,免得那位女性天天暴跳如雷。

但桃宫美树这么猛得一贴上来,他有些心动了。

也是人之常情,有个女孩子整日围在身边嘘寒问暖,一派体贴,柔情似水,很难不对这女孩子产生好感。

他觉得桃宫美树性格温顺体贴,也不多言多语,还有一手好厨艺,是个长期过日子的好伙伴——他看桃宫美树没有那种眼前一亮的感觉,双方也没有共同语言,但对方这么送上门来了,他也害怕错过了以后后悔。

他就先这么拖着,蹭人家饭菜吃——反正上杉香还要半个多月才回来,走的时候好好和桃宫美树谈淡,她要是不嫌弃自己的过去,也愿意背井离乡,他就带着桃宫美树先回家乡呆两天。

想嫁他就娶,不想嫁了他就把人再送回来。

桃宫美树没想到吉原直人不喜欢太精细的食物,回忆了一下超市买来的玉米面,感觉确实有些像细白面,若有所思着说道:“原来是这样啊,吉原君……”

她没出过远门,见识有限,也分不清关西那边风俗如何,想了一会儿,起身离开了。

吉原直人也没在意,转回头去继续看电视,等星野菜菜辅导完小月弥生,就会吵着要玩游戏,要抓紧看完。

他不在意,星野菜菜那边还注意着呢。

果然,她看到桃宫美树贴着墙边出门了,不久后又费劲的抱着一个小石磨回来了,直接钻进了厨房。

她又看了一眼吉原直人,发现他还在那儿装死狗,便站起身子踮起脚看了看厨房——桃宫美树又不知从哪个角落里拖出了一个口袋,正捧着一捧玉米粒儿细看,看架式是准备现磨玉米面。

同时,原本属于她的厨房这几天已经大变样了,多了很多桃宫美树从家里拿来的厨具、食材,看起来杂乱了不少。

小月弥生讶然抬头,问道:“星野同学,怎么了?”

星野菜菜抿了抿嘴,又看了一眼还在抓屁股的吉原直人,说道:“没事,咱们继续做题。”

她心里有些不爽,这家伙说是受了妈妈拜托来照顾自己……当然,他也确实帮了一些忙,但除了每天接送自己上学放学,就剩下咧着个嘴连吃带喝了,还挑三捡四的。

这家伙,让人看着总是不爽!

第六十九章 求救信号

周日原本该是休息日,但星野菜菜从早上起来就开始按着小月弥生做题、背课文,还没到中午呢,小月弥生人就有些痴呆了,一双圆眼中两颗眼珠子都不会转了。

星野菜菜叹了口气,说道:“休息一会儿吧,小月同学。”

小月弥生如遇大赦,先是一喜但很快就将喜色敛了去,小声说道:“我还能再坚持,星野同学。”

星野菜菜摇摇头:“这样没效率,先休息一下,我们吃过饭再继续。”

“啊,下午还要……好的,星野同学。”小月弥生只觉得嘴里发苦,昨天周六就学了一整天,晚上脑袋都要炸了才喘了口气,今天还以为可以放松一下……以后都要这样了吗?

星野菜菜扫了她一眼,说道:“不要觉得苦,小月同学,成绩优秀的人都是从苦里熬出来的……别人看着比你轻松是因为别人能把白天上课的时间充分利用起来,你现在跟不上就要拼命补习,等能在课堂上跟上进度了,就可以稍稍放松一下了——你不要只看别人成绩好,别人也是吃过苦头的,学习从来都是一件枯燥废脑力的行为,咱们年级中前十位除了我,个个都参加补习班,你该知道吧?”

小月弥生乖乖点头受教,一攥小拳头说道:“我会加油的,星野同学!”表完了态,她就去上厕所了,星野菜菜一直很认真的盯着她,她憋了好久了。

星野菜菜起身走到了吉原直人身边,轻轻用脚丫子蹬了蹬他,没好气地说道:“你怎么整天歪着,你没事做干干家务也好啊!”

星野菜菜一天到晚不高兴,看这不顺看那不惯,吉原直人基本免疫了。他翻身坐起来,笑道:“美树不让我干,我有什么办法……你们学完了吗?”

“没有,下午再继续!”星野菜菜一边开着游戏机,一边好像随口一般问道:“我看你生活很懒散,你在家乡做什么工作?”

吉原直人抓着手柄等着,小声笑道:“我有些积蓄,暂时没工作。”

原来是个家里蹲,坐吃山空没出息,美树姐跟了他能有什么幸福可言?

吉原直人对她还不错,她忍了两忍,终于没忍住,还是开口规劝道:“你就没有什么人生目标吗?人的一生很短,如果不做些有意义的事,不是很可惜吗?”

“有啊,我有人生目标,而且我一直在努力。”

星野菜菜精神一振,关切地问道:“你的人生目标是什么?”

“我想有热饭吃,有柔软的床可以睡,慢慢变老,最后老死的床上。”

“就……这个?”

“就这个,我以前幻想过好多次,现在基本实现了,如果不出意外,我应该可以安安稳稳死掉的。”

星野菜菜忍不住回头分辩了一下真假,片刻后惊讶说道:“你活着就是为了吃饭睡觉?这样不对!吃饭睡觉是为了活着,活着是为了做有意义的事情!”

“你管我!”吉原直人笑骂了一句,这孩子就是管得宽,但看着她精致的小脸,念在一片关心之意,还是又解释了一句:“我这辈子就这熊样了,我这年纪也不可能再去读书进学,在外面游荡了十多年只学会了怎么扭断别人的脖子,没什么手艺当不了工人匠人,经商做买卖我更不是那块料……反正我钱够花了,就这样过吧!”

他最后坦言道:“我觉得这样很好,我不给别人添麻烦,也没人找我麻烦,安安静静直到老死……很多人想像我一样可以老死都已经没机会了,我这样真的已经很好了。”

星野菜菜看了他一会儿,回头叹了口气,这就是个社会的米虫,拉人类进步后腿的典型例子……那这种情况,要不要搅黄了他和美树姐的事呢?

没等她想明白呢,她的手机响了。她一边脑子里面转着念头,一边看了看手机,发现号码不认识,以为是电话推销,随手就拒接了,刚转头要问问吉原直人对桃宫美树是什么打算,电话锲而不舍的继续响了起来。

她有点不高兴,接起来问道:“我是星野,请问有什么事?”

“打扰了,星野小姐,我是上东私立大学的熊本理事,有个不好的消息要通知你,真是万分抱歉……”电话那头的人似乎有些难以措词,或许是听出了星野菜菜年纪不大,有些说不出口,停顿了一下继续道:“刚刚海事厅通知,你母亲所在的考察船‘探险者三号’两小时前发出了紧急求救信号,目前……”

后面的话星野菜菜没听清,她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全身的血液几乎瞬间都涌到了头顶,眼前一阵发黑,耳中出现了耳鸣声,周围的一切都摇晃了起来,仿佛遇到了地震。

吉原直人看星野菜菜接起电话听了一句,小脸顿时煞白,变得毫无血色,小小的身子也摇晃起来,顿时一惊,连忙伸手扶住她,问道:“出什么事了?”

星野菜菜没吭声,本能伸手紧紧抓住吉原直人的手腕保持平衡,将手机牢牢按在耳边一动也不动,不敢再漏掉一个字。

“……海事厅已经要求附近的船只赶往救援,只是出事位置不靠近航线,能联系到的船只不多,能及时赶到的……星野小姐……星野小姐,你在听吗?星野小姐?”

星野菜菜想张嘴答话,但大脑好像指挥不了口舌,张了张嘴,却如同离了水的鱼,只是上下开合,没能发出半丝声音。

吉原直人觉得不对,伸手去拿手机,但星野菜菜紧紧将手机按在耳边,力量之大令指节泛青发白,他一拿之下竟然没拿开。

他赶紧轻拍了一下星野菜菜,提高了声量叫道:“星野!”

星野菜菜猛然打了个寒颤惊醒过来,顾不上理会吉原直人,声音颤抖着问道:“现在我能做什么?”

做什么能救妈妈!?

熊本理事在电话中沉默了一会儿,低声说道:“我们能做的……就是为上杉博士祈祷。”顿了顿,他又说道:“星野小姐,我还需要通知其他人的家属,有新消息我会第一时间打电话……星野小姐,你身边有成年人吗?有人可以照顾你吗?”

星野菜菜下意识地回答了一句:“有……”

“那就好,那就好……”熊本理事说了一句,又沉默了片刻,直接挂了电话,在星野菜菜耳中只留下一连串的“嘟嘟”声。

她缓缓放下电话,转头望向一直扶着她的吉原直人,这才发现自己的手已经将他手腕掐出了血痕。她赶紧松开了手,开口想道歉,但张开嘴说出来的却是——

“我妈妈的船出事了,怎么办?”

她的语调中充满了彷徨无助,如同变了一个人。

桃宫美树和小月弥生在吉原直人高声叫喊时已经跑了出来,听她这么一说,小月弥生惊讶的捂住了嘴,而桃宫美树脸色一白。

吉原直人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问道:“详细说一说是怎么回事。”

星野菜菜勉强镇静着心神,把电话中的内容重复了一遍,突然记起一事,跑到电脑那儿查看了一下卫星云图,发现太平洋南部一大一小两个气旋正横扫而过,顿时她更急了——这会儿说不定上杉香的船正在暴风雨中挣扎,随时有可能被滔天巨浪压入海底。

她更害怕了,双手撑着桌面,拼命吞咽着口水,但却想不到办法——就算她现在马上赶到码头,雇了船赶往南太平洋,那又怎么来得及?

她发了一会儿抖,突然起身向半层跑去找衣服,说道:“我去上东大学等消息!”虽然去大学等和在家中等几乎没有区别,但她已经无法忍受在家中安坐了。

吉原直人眉头紧皱,起身也开始找衣物。

第七十章 凶多吉少

和星野菜菜一样想法的人并不少,随上杉香出海的科研人员家属前前后后都赶到了,而上东大学派出了专人接待他们,并加紧和东瀛海事厅联系。

“探险者三号”是条小型科考船,除了上杉香外,还有她的两名得力助手大犬成正、伏山良二,以及三名研究生和七名船员。

除了家在东京以外的两名研究生,其他人的家属基本都来了,将一个小接待室挤得满满当当。

星野菜菜挨家挨户九十度鞠躬道歉,单薄的身子微微发着抖,小脸严肃,大声说着“对不起,请原谅”!

她这是在替上杉香道歉,那些人都是上杉香带去海上的,无论有没有真出事,遇到危险本身就是在给这些人添麻烦——她在替她妈妈承担责任。

但没有多少人理会她,最多就是勉强一笑,客气话都没几句。所有人都有亲人现在处在危险之中,接待室中一片愁云惨淡,不少人小声祈祷着,在这危难关头祈求着神明的力量。

只是在这种大自然的伟力面前,神明的力量也不是多靠谱。

傍晚时分,上东大学的熊本理事通报了第一个坏消息——求救信号停止了,“探险者三号”已经彻底失联。

这消息顿时让焦虑的气息猛然高涨了起来,接待室中开始出现压仰的哽咽声。

星野菜菜脸色惨白,神魂失守,吉原直人眉头紧皱的陪伴在她身边。

虽然现在科技发达了,人类号称征服了大海,但真到了大海之上,人类还是渺小又可怜的。

大海上浪高三四米以上平平常常,遇到风暴十米以上的浪峰很常见,历史上三十米以上的巨浪也有过……铺天盖地的浪头压上来,做为人类来说,那种时刻就算奋斗拼搏也不一定会有个好结果。

在大海上讨生活原本就是高危行业,就连两个港口之间的近海航行,平均每年还要有一条船出事故,动不动就淹死一船人,而上杉香所在的科考船还是远离了航道,不知道钻到了哪个偏僻角落,哪怕是机械故障或是触了礁都不妙。

吉原直人心中也没底。

上东私立大学很重视这件事,拼命督促东瀛海事厅的同时,也不断将新消息传达到接待室。

“一艘巴拿马籍的货轮已经接受了请求,修正了航向赶往出事区域。”

“一艘赶往南美的华夏籍钓鱿船接到了求救信号,正向出事区域进发。”

“澳大利亚的两艘货轮已经进入暴风雨范围……”

各种消息不断传来,不断有船只加入到救援行列,按国际航海法,拯救遇难船只即是责任也是义务,很多船接到了求救信号不等东瀛海事厅请求已经主动前往。

但可以让众人心头一松的消息始终没有传来。

上东大学提供了便当和各种饮料,但几乎没人去动。吉原直人看了看天色,叹了口气,打开了一份便当,又开了一瓶纯净水,对星野菜菜说道:“吃点东西吧。”

星野菜菜两眼无神,直勾勾盯着脚尖,轻轻摇了摇头。

吉原直人掰开筷子,捡着清淡的蔬菜挑了起来送到星野菜菜嘴边,柔声安慰道:“吉人自有天相,别回头你妈妈没出事,你先把自己吓坏了。”

星野菜菜眼睛灵动了几分,转头望向吉原直人问道:“你觉得我妈妈不会出事吗?”

吉原直人挑着蔬菜一时默然无语,半晌后低声道:“我也说不好……对不起。”

星野菜菜心智早熟,这种时刻,虚言安慰对她毫无意义。

星野菜菜伸手推开筷子,摇了摇头:“没关系,我相信我妈妈不会有事的……我妈妈是个善良的人,没有做过坏事,不可能出事的!”她嘴上这么说,但颤抖的声调还是出卖了她内心的惶恐——上杉香是她唯一的依靠,说一声心灵支柱也不过份。

吉原直人叹了口气,说道:“希望如此吧!”

他是希望上杉香没事的,但……

到了晚上十点多,熊本理事面色沉重的走进了接待室,眉头紧皱,环视着众人欲言又止。

所有人也都紧张的望向他,但见他久久没有出声,一股绝望的气息开始弥漫了起来。

熊本理事深深鞠躬,露出了半秃的头顶——他维持着九十度鞠躬的姿式沉声说道:“诸位,真是抱歉……‘探险者三号’已经确定沉没了。”

他面朝着地面等了许久,没有听到一点声音,讶然抬头,只看到一片死灰色的面孔。他顿时也有了些物伤其类之感,勉强说道:“诸位,搜救工作还在继续,还不到完全绝望的时刻,请……”

说到最后,他也有些说不下去了。

星野菜菜喃喃了几句“不可能”,猛然站起来叫道:“船怎么可能会沉!有人亲眼看到了吗?”

熊本理事转头低声说道:“是一艘救援船发现的,据说‘探验者三号’船体倾斜严重,疑似船体受创一侧进水,失去了动力被大浪裹挟前行……虽然能见度很差,但他们确信没有看错。在他们想追上去时,‘探验者三号’已经侧翻沉没了。”

这里的气氛太压仰了,他也无心久待,转达了消息后小声吩咐了一句陪同人员去请位医生来以防万一,又叹着气出去了。

他还要好多事要按排,这真是天灾。

星野菜菜呆呆站在那儿,接待室中开始有了哭泣声。

吉原直人也默然无语,海难发生之后,如果不是第一时间得到救援,人是很难活的——确实有少数幸运儿海难几十天后获救了,但那是幸运中的幸运,奇迹中的奇迹,是各种巧合造成的,不能当成常理对待。

人落入大海中,就要不停和海浪搏斗,体力流失极快,而海水是良导热体,人浸泡在海水中体温下降极快。

一般来说,水温十到十五摄氏度左右,人在无风无浪的情况下可以坚持六小时左右,五到十摄氏度,人就大概只能活一小时了,零度左右,能支持五分钟就算不错——有救生艇另算。

现在出事海域气候极差风浪极大,救生艇有和没有差不了多少,如果今天夜里捞不起来,恐怕上杉香凶多吉少了。

想着当年上杉香的音容,吉原直人也是心中一阵黯然,杉香是个奇怪的人,左翼,反战同时又偏向自由主义无政府主义者,她关心的是人类而不是自身、国家或是民族,总之是个奇葩。

吉原直人不懂她那些大道理,也不明白她为什么要那么在意人类之间要互相仇视、互相伤害——人类的历史就是一部战争史,打了好几千年了,在意那么多干什么?人类本身的动物性就决定了互相之间的争斗是主旋律,和平只是为了下一次大打出手做准备。

她也总在意人类有没有未来,同样,吉原直人也不关心那些……人类有没有未来关他鸟事,明天核弹爆炸那明天再说,天塌了有高个子顶着,小人物管那么多干什么?食肉者谋之便可!

上杉香有圣母病,整天干些无聊事,吉原直人骂过她是王八蛋,但这会儿她真出事了,就算吉原直人见惯了生生死死,心头也有些不舒服。

她就算是个王八蛋,也是个好蛋……如果这么早就死了,可惜了。

他哀声叹气着一伸手,挡住快步走过来的一个年轻女人,抬眼问道:“你有什么事?”

第七十一章 温暖

这女子瞧起来二十五六岁的年纪,可能是上班时间赶来的原因,还穿着超市员工的制服。不过就算穿着制服,身上还是乡土气息浓厚,大概是个刚从乡下跑来东京都打工的女孩,还没来得及沾上东京都的时尚气息。

这位女孩子被吉原直人伸手挡下,呼吸急促,一双眼睛中泛着血丝,牢牢盯着星野菜菜问道:“你是上杉……上杉教授的女儿?”

在外界的刺激下,星野菜菜眼神终于聚焦了。

她有些虚弱地应了一声:“是的,我是上杉香的女儿星野菜菜,您是哪位?”

那女子攥紧了拳,说道:“我是中岛井彦的姐姐……你认识我弟弟吗?你认识他吗?”

星野菜菜茫然摇了摇头。

那女子惨然一笑:“不认识?我弟弟跟着你母亲读研,跟着她出海了……他才二十四岁,现在回不来了!”

星野菜菜沉默了一会儿,深深鞠躬:“对不起,请原谅!”

那女子惨笑一声:“怎么原谅?你知道为了供井彦读书我们家付出了多少吗?”说着,她扬起了手,“我们全家人的希望都被你母亲毁了!”

吉原直人长身而起,挥手将那女子的巴掌格到了一边——现在一船人出了事,上杉香的领导责任是少不了,但他也不能允许有人想拿星野菜菜出气。

他将星野菜菜向身后一拉,柔声规劝道:“中岛小姐,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但……这是意外,别迁怒于一个孩子。”

中岛微仰起头看了吉原直人一会儿,一脸绝望,大颗的泪珠从她眼睛中涌了出来,慢慢划过略有些粗糙的脸庞……她慢慢蹲下了,抱头呜咽道:“要是井彦真出了事,我该怎么向爸爸妈妈交待……”

她弟弟中岛井彦考入了私立上东大学,但因家境不好读得十分艰难,因受过上杉香资助,又受她人格魅力吸引,在成功读研后便在上杉香的团队中帮忙——这种在研究生、大学生中招募低级助手的事很常见。

中岛小姐是做为陪读来到东京都的,一边打工一边照料弟弟的生活起居,现在遇到了这种事,她要是回家乡该怎么说?被父母引以为荣的弟弟就这么没了……

吉原直人也无言以对,半晌后勉强说道:“还有一线希望,中岛小姐。”

中岛愣了一会儿,绝望的摇了摇头,她的家乡就是个小渔村,海上的事她不陌生,眼前这种情况她弟弟想活着回来太难了。

星野菜菜在吉原直人背后愣愣站了一会儿,轻轻将吉原直人推到了一边,走到中岛身前说道:“中岛桑,我现在说什么也没用了,如果能让你好受一些,你……你可以打我!”

她反手挡住吉原直人,转头严肃说道:“你不要插手,这是我的事,这是我和……这是我和我妈妈的事!”

挡住了吉原直人,她神情肃穆的环视着接待室里的众人,坚定地说道:“这是意外事故,但我妈妈不会逃避责任,我也不会!如果你们生气,可以打我消气,但请……但请不要恨我妈妈,拜托了!”

说完,她深深鞠躬,不再抬头,只是那么颤抖着行着礼。

吉原直人沉默着环视着接待室里的众人,他有把握在五分钟内将这一屋子里的人全打进医院,但眼前的事暴力无法解决……如果这些人真因悲痛失去了理智,他大概也就只能夹着星野菜菜逃跑了。

好在最糟的情况没发生,一部份人沉浸在悲痛之中,一部份人还在祈求神明展现奇迹,还有一部份人只是投来冷漠的目光。最后,哭泣中的中岛也被一位哀声叹气着的老妇人扶到一边去了。

吉原直人也将星野菜菜扶着坐下了,看她神色萎靡,强行给她喂了一口水,摸出了烟盒卷了一支烟点上,也在一片绝望气氛中等待着希望。

硬熬到了第二天中午,熊野理事西服皱巴巴的走了进来,一双眼睛也满是血丝,沉声道:“诸位,暂时……暂时没有找到任何一位……对不起!”

赶到沉船区域的几条船冒着巨大的风险团团转,除了捞起了一些“探险者三号”上的杂物,一个幸存者也没找到,基本已经丧失信心了。

但熊野理事不敢直说,他半夜来过一趟,受到了全体起立迎接的待遇,看着一双双期望他带来好消息的眼神,他觉得自己有罪。

这会儿最佳救援时机已经过去了,人却没找到,想来船上的人员凶险之极,但看着眼前一张张麻木绝望的脸,他有些话也不敢说得太明白。

不过职责要求,他还是硬着头皮继续说道:“天气情况已经渐渐开始转好,救援船只还会在附近搜索两天,飞机也会加入搜索,唉……学校按排了车辆,请诸位回去等待消息吧!如果……如果两天后还是……海事厅会出具海难通知书,学校一定会给各位一个交待,请诸位放心!”

星野菜菜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一天一夜时间,她的嘴唇干裂,嘴角还起了一串血燎泡。这会儿最后一丝希望也湮灭了,她像被打断了脊椎,晃了几晃软趴趴就要瘫倒。

吉原直人一伸手将她横抱了起来,对着熊野理事沉吟片刻后说道:“有新情况请马上打电话,多谢了!”

熊野理事点头应是,室内有人痛哭,吉原直人无心久待,直接抱着星野菜菜出了门,乘车回了星野菜菜家。

他一直将星野菜菜抱进了家门,桃宫美树脸色苍白的迎了上来,问道:“情况怎么样,吉原君?”

小月弥生在一旁关切的望着窝在吉原直人怀里的星野菜菜,见她失神,咬着手指有些感同身受。

吉原直人摇着头将星野菜菜放到榻榻米上,星野菜菜茫然的环顾了一圈四周,起身顺着钢管慢慢爬上了半层——她就像是一只受了过度惊吓的小兽,连哀鸣声都无法发出,本能寻着找让她有安全感的地方。

吉原直人沉默着看她消失在布帘子后,转头对桃宫美树说道:“美树,麻烦你给星野做点容易消化的东西,她一天多没吃东西了。”

桃宫美树低声应了声是,然后迟疑着问道:“菜酱的妈妈?”

吉原直人叹了口气:“船沉了,人没找到……”

桃宫美树身子轻晃了一下,原本就没有血色的脸更是雪上加霜,白里透青。她一时失神,片刻后脸上浮现出了愧疚悔恨的神色。

吉原直人一疑,旋即明白,开口道:“不要胡思乱想,这件事和你无关。”

桃宫美树喃喃道:“无关吗?要是我不到菜酱这儿来,那会不会……”

吉原直人叹息一声,扶住桃宫美树的肩膀,注视着她的双眼,认真说道:“美树,上杉出事是意外,不是你害的——你没有害过任何人!星野帮过你,现在她需要你的帮助了,打起精神来,不要胡思乱想,我们帮她渡过难关!”

桃宫美树呆了一呆,低头道:“嗨,吉原君,我这就去准备料理。”

吉原直人盘腿坐下了,抬眼一看小月弥生正拼命咬着手指甲,不停张望着半层,问道:“没去上学?”

小月弥生怯生生点了点头:“没有,叔叔,我很担心。”

吉原直人揉了一把小月弥生的小脑袋,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小月弥生看吉原直人坐在那里开始发呆,悄悄摸到了钢管那里,有些笨拙的爬了上去。她撩开布帘,发现星野菜菜身上缠着薄被正缩在墙角。

她顿时有些心疼,小心翼翼挪过去,大着胆子拉起了星野菜菜一只手,小声安慰道:“我会陪着你的,菜菜亲,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星野菜菜木然无语。

半层中没开灯,光线昏暗,小月弥生慢慢贴紧了星野菜菜,用自己的体温温暖着她。

第七十二章 子欲养

两天时间一眨眼便过去了,搜救正式宣布失败。

义务相助的船只划分了区域寻找,后来海事厅从附近国家联系的专业救援队伍也赶到了,出动了搜救用的水上飞机,将附近的海域、礁岛都搜寻了数遍,也是一无所获。

海难时有发生,更何况“探险者三号”沉了在社会上波澜不惊,在报纸上连一个豆腐块也没混上,影响约等于无——不可能为了找这几个人劳师动众,必须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更何况,落难的人比谁都盼望得救,一有喘息的余暇必然会升火造烟、发射信号弹或是在海滩高地留下“SOS”之类的标记,穷搜之下没有发现,基本可以宣告不在人世了。

东瀛海事厅很痛快的发出了海难通知书,进入宣告死亡公示期,时间为三个月。如果三个月内人回不来,就可以向法庭申请正式宣告死亡,家属该领保险的领保险,该索赔的索赔。

星野菜菜一直在半层躲着,拒不肯接受现实。丧母之痛本就难挨,而她从小就和上杉香相依为命,感情浓厚无比,想来和天塌了一半的感觉差不多。

吉原直人替她去领了海难通知书,办各种手续,参加私立上东大学的见面会。上东大学是觉得那船人不可能生还了,这种事早处理比晚处理要好,所以早早就开始召集家属商量如何处理后续事情。

当然,真要给钱还是要等到法庭宣布正式死亡的时候。

上杉香等人算是因公遇难,学校方面按规定处理即可,也有保险,不算麻烦,麻烦的是那三位研究生的赔偿问题。

吉原直人虽然去了,但只是看着众人商议,一言不发。

各种纷纷扰扰、吵吵闹闹,等下午回到家,看到桃宫美树垂头丧气的坐在榻榻米上木然发呆。她这几天心绪杂乱,洗碗时走神,竟然踩到水渍滑倒又把脚腕扭了,幸运的是,再次受伤的不是那只还没好的伤腿,不过也只能再坐两天了。

她自责到无以复加,觉得自己只会给别人添麻烦,一点忙也帮不上,真是废物中的废物。

她自从扭了脚就没说过几句话,这让家中的气氛更加沉闷了,像是有浓重的乌云压有头顶上。

小月弥生校服没换就在厨房忙碌着,她是铁了心要和星野菜菜共患难,虽然被吉原直人赶去上学了,但一放了学就飞奔而来,想尽一切办法弄点好吃好消化的喂星野菜菜。

她确实帮了大忙,让吉原直人十分欣慰。一个人平时没有朋友看不出什么不对,似乎一个人也挺好,但真出了事,有没有朋友差别就大了。

吉原直人没有打扰小月弥生的忙碌,直接爬到了半层上,矮着身子挪了进去,只见星野菜菜精致的小脸已经浮肿了,两只狐狸眼更是肿成了金鱼眼,看着有三分像是卡通人物,很是搞笑,但这会儿就算是吉原直人这种没心没肺的货也笑不出来。

他默默从口袋中掏出了一个白信封放到星野菜菜身前说道:“这是大学给的抚慰金。”

每个遇难者的家庭都有一份,钱不多,算是个暂时安抚人心的东西。

星野菜菜木然的眼神动了动,看向吉原直人说道:“他没来。”

“谁?”

“伊藤叔叔,不……伊藤大正没来。”

吉原直人困惑了片刻才记起来,伊藤大正是上杉香的三大助手之一,其他两个跟在上杉香身边都遇难了,他是留守的那个。

他迟疑了片刻后说道:“这几天没见到他,确实有些奇怪……怎么,要我去找找他吗?”

星野菜菜嘴唇干裂,声音嘶哑:“不用,他大概觉得妈妈回不来了,团队也垮了,来这儿看看也没意义了……这就是你说的人情冷暖吧?”

吉原直人沉默了,人走茶凉,古今如此,不外如是。

星野菜菜目前精神恍惚状态,吉原直人猜不透她脑子里面在想些什么,几次张嘴但寻不到话说。星野菜菜慢慢抱住膝头,望着地板出了一会儿神,突然问道:“你呢?你什么时候走?”

吉原直人哑然。

星野菜菜没在意他有没有回答,继续说道:“你应该也是觉得我妈妈不在了,所以,你也没必要留在这儿浪费时间,该走就走吧。”

吉原直人沉吟了片刻,他这几天也没闲着,考虑了许多,只是没找到机会说。他有些无奈的一笑,下定了决心:“你跟我回去吧,以后我替你妈妈照顾你。”

这话说出了口,他心情一松,又想了想说道:“你不用有什么心理负担,好好读书,等你成年了就可以去寻找自己的生活,我不会拘束你,一切任由你自己选择……等将来我进了养老院,你带着你的孩子偶尔来看看我就行了,不来也没关系。”

星野菜菜愣愣看了他一会儿,慢慢摇了摇头,环望四周慢慢说道:“谢谢你的好意,但这是我的家,我不会离开这里。”

吉原直人有全盘计划,打算带星野菜菜偷渡回去,给她弄个假身份改名换姓,对外称远房表妹的遗孤,然后送她上学,但没想到星野菜菜会拒绝——上杉香家中原本就人丁稀少,近亲基本没有,远亲也是多年不联系了,不可能有人伸手帮助她了,她这是想彻底独立生活?

但世上的事哪有那么简单……

“就算你不跟我走,怕是也不能留在这儿的。”吉原直人想了想还是实话实说,“你没成年,三个月后恐怕会进入孤幼名单,以你的年纪大概会被按排寄宿家庭,与其和不知好坏的人在一起,不如跟我走。而且,这房子贷款也没有还完,就算拿到了你母亲的保险金能还贷款,你还要上高校、上大学,还要吃穿用度……你母亲没积蓄,只靠那些钱就算你省吃俭用勉强渡日,也很难挨到成年,即便能挨到成年,你怕是也不可能得到好的教育。星野,我和你母亲交情非浅,没必要勉强自己!”

星野菜菜听完依旧摇头,小手紧了紧手中的薄被,注视着吉原直人,一双眼睛雾茫茫,“你不懂,我不能离开这里……这个家是我的记忆宫殿,我的所有记忆都像是货物一样摆在这个家里。你看门背后空空如野,但在我眼中那里挂着五十音图、华夏拼音表,你看到书架上只摆着几十本书,在我眼中那是个图书馆——我从有记忆以来,所有记住的东西都和这家里的一切息息相关!人的大脑不是记不住,是要用时想不起来,我每天看着这家里的东西都是在温习记忆中的一切,想想起什么只要在家中寻找……我不能离开这里!”

顿了顿,她看着吉原直人脸上困惑的表情,也无心再向他解释什么是记忆宫殿,转而又淡淡说道:“你们都觉得我妈妈回不来了,但我不那么认为!妈妈还活着,她活在我的心里我的记忆里,这家里的一切都有她的气息,我要留在这儿和她在一起!只要我还活着,只要我还在这里,我妈妈就好好的!”

吉原直人怔了一会儿,感觉她怕是伤心过度,有些走火入魔了,叹道:“但有些事不是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的,实际中……”

星野菜菜眼神坚定道:“没人可以让我离开我的家,谁都不行!”顿了顿,她的眼神柔和下来,向吉原直人低头道,“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我记在心里了,但我不能接受你的好意,请原谅……将来你要是再到东京都来,我和妈妈会再次招待你。”

她看吉原直人又要张嘴,又摇头道:“不要再劝了,你可能觉得我精神不正常了,那无所谓……我小时候,妈妈打了两份零工,还要忙学校的工作,还要照顾我,一天只睡四个小时不到,没有休息日,甚至没有喘息的机会!我看在眼里,发誓要做个天下最乖的女儿,不给她添麻烦,不成为她的累赘,学有所成,将来好好孝敬她,让她以我为荣,让她的一切付出能有所回报!现在,我怕是不能孝……孝敬她了,至少我可以留在这儿陪着她!至少在将来能在这儿对她说一声——妈妈,你的付出没有白费!”

看着星野菜菜说到最后,眼眶中强忍着的泪水,吉原直人哑然无语。他还是能摆出一大堆困难、道理,但他一句也说不出口了。

子欲养而亲不待,人生之遗憾,莫过于此。

第七十三章 不用担心

小月弥生提着一个保温桶慢慢爬上半层时,看到吉原直人正佝偻着身子和星野菜菜相对而坐,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哀伤而且压抑。

小月弥生有些不敢打破两人间的氛围,但上来了也不好再下去,便勉强笑着,举了举手里的保温桶说:“星野同学,我煮了汤,你喝一点吧?”

星野菜菜这段时间不肯下去,一直是小月弥生把饭菜送上来,哄着劝着星野菜菜吃一口喝一点。几天下来,虽然星野菜菜莫名其妙浮肿了一圈,但身子没垮,小月弥生居功至伟。

吉原直人闻声看了小月弥生一眼,冲她点了点头,对星野菜菜说道:“你先吃东西吧。”说完,他爬起身离开了半层。

星野菜菜目送他翻身跳下了半层,小脸上的神情柔软至极。随后,她转向了正拧开了保温桶往盖子里倒汤的小月弥生,深深低头说道:“这几天给你添麻烦了,小月同学。”

小月弥生一呆,有些受宠若惊,连连摆手道:“这没什么,星野同学。”她迟疑了一下,小心翼翼问道:“你……心情好点了吗?”

星野菜菜摇了摇头:“没有,弥生……我可以叫你弥生吗?你可以叫我菜菜。”

“啊,好的,菜菜。”

星野菜菜给了小月弥生一个淡淡的笑,继续之前的话题:“我妈妈离开了,我心里很疼……我以前看书,总是不明白心如刀绞是什么意思,现在我懂了,心真的像是会被割裂一样疼,但我不能再躲在这里面哭哭啼啼了,我心情再难过也不能让我妈妈在……在远方还要为我担心!”

星野菜菜说着话,轻轻按了按心脏部位,似乎在缓解内心痛苦,“我妈妈很坚强,她总是说办法比困难多,说沮丧哭泣是人生大敌,我如果一直伤心她会不高兴的。她不在了,我要比以前更坚强,活得更好!”

小月弥生看着星野菜菜,突然觉得眼前这女孩子即熟悉又陌生,这并不是指她脸肿了一圈模样变了,而是好像突然之间星野菜菜大了几岁,气质也变了,眼睛中的光芒更亮了。

痛苦使人成长吗?

小月弥生即心酸也心慰,看着星野菜菜的脸轻声说道:“你能这么想太好了,菜菜亲,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你一定会活得更好。”

星野菜菜重重点头:“是的,我是上杉香的女儿,我不能像是那些弱者一样遇事就半死不活,哭天喊地,然后一切听天由命!我会活得更好,把妈妈那份也活出来!”

她又转向小月弥生,眼神清明闪亮,拉住她的小手,哑着嗓子说道:“弥生,我以前对你并不好,没想到在这种时候你会为我做这么多……我不说谢谢,但我会记在心里!”

小月弥生被星野菜菜突然拉住了手,只觉得心脏猛然停跳了一拍,头脑一阵空白,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有些晕头胀脑地说道:“菜菜亲以前对我很好,我……我并没有做什么呀。”

她有点迷茫,她没觉得她做过特别的事情。

星野菜菜不置可否,她一直瞧不起小月弥生,帮她补习功课也是贪心想要游戏、手办,但在她突遭大变时,小月弥生竟然选择了一直陪伴着她。

这种陪伴放在平时,简直一文不值,但在这种冰冷刺骨的时刻,一点点温暖也无比珍贵。

小月弥生这几天鼓励着她安慰着她,为了劝她能喝口汤,可以端着汤碗勺子半小时不动,被她浑浑噩噩间打翻了汤碗也只是默默收拾,回头换一碗汤继续……

晚上睡在她的身边,夜里几次惊醒检查她的被子,轻抚她的额头,低语安慰——就连迷迷糊糊睡过去了,梦话也是“菜菜亲,快点好起来。”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这些事星野菜菜清醒了,感激之情说不出口但牢记在心,这份情义,她一定会还!看着小月迷茫的小脸,星野菜菜只是用力握紧了她的小手。

小月弥生内心一颤,一阵心喜,但很快反应过来现在绝对不是该表露出喜悦的时刻,连忙掩饰,指了指汤碗:“菜菜亲,快点喝汤,凉了就不好了。”

星野菜菜应了一声,拿起汤碗,大口一饮而尽,她要补充营养,健健康康。

小月弥生看星野菜菜终于走出了自闭,重新振作起来了,也是万分高兴,捧起保温桶又给她倒了一碗。

这次星野菜菜喝得慢了,小口啜着,注意到了地板上的白信封,想起了刚才吉原直人的话,犹豫了一会儿问道:“弥生,你那里有钱吗?”

“有,你要用吗,菜菜亲?”

星野菜菜拿起白信封打开看了看,这是上东大学遇难家属见面会时发的抚慰金,不算多,十万日元——这不是赔偿,只是习俗惯例。

她又反身去拿她的铁皮饼干桶,嘴里说道:“是的,我现在要用钱,弥生可以先把钱借给我吗?”

小月弥生十分痛快,一点犹豫也没有,用力点着头:“没问题,我明天就去爸爸妈妈家里拿,我攒了很多零用钱……”顿了顿,她又问道,“菜菜亲用钱要干什么?”

星野菜菜将饼干桶里的钱都倒出来一张一张叠好,神情坚定:“我妈妈不在了,这个家里就失去收入来源了,我要赚钱,养活自己,养活这个家!”

小月弥生愕然,迟疑着问道:“赚钱?”

星野菜菜熟练的点着钞票,一边心里盘算着一边肯定道:“是的,房贷要继续缴纳,我的学费、生活费,方方面面都要用钱。”

小月弥生迷茫道:“但我们没到法定打工年龄,怎么赚钱呢?”

星野菜菜将钱数好了又塞回饼干桶里,坦言道:“我有个想法,我想试试,但需要一定资金,所以要先向你借一些钱。”她抬头看了一眼小月弥生,“有风险,我也不知道会不会成功,如果成功了,那钱就算你的投资,失败了的话,我将来会把钱还给你。”

小月弥生连连摇手说道:“不用还,不用还,就算我的投资好了。”星野菜菜说的云山雾里,她没太听懂,至于投资是什么玩意儿,她也只是还处在认识这两个字的层面上。

不过她愿意把钱拿给星野菜菜用,在她看来,星野菜菜正到了人生中最困难的时期,她能帮助到星野菜菜的地方不多,如果仅仅是些零用钱,她不需要星野菜菜再还给她。

星野菜菜没再解释,随口道:“等事情干完了再说。”她一撩布帘子,看了看下面,发现吉原直人正坐在客厅里和桃宫美树说话。

她注意了一眼吉原直人,只见他不停皱眉,有些怀疑他在背后说自己坏话。她怔怔瞧着,心想:“这傻狗,还想着收养自己,好大一张脸!我是妈妈的女儿,那这辈子只做妈妈的女儿!”

小月弥生在旁边也探头看了下面一眼,转而望着星野菜菜,发现她皱着眉头,但眼神却出乎意料的温柔,顿时有些疑惑不解。

星野菜菜收回了目光,开始整理衣服准备离开半层面对现实生活,同时心里默默想着:“妈妈,不用担心,我会保住我们的家,我们永远在一起!”

第七十四章 我要赚钱

却说吉原直人跳下了半层,便直接到小方桌那儿坐下了。他叹了口气,又侧眼一瞧,发现桃宫美树还在失魂落魄中,顿时又叹了口气——奶奶个熊,这一大一小就没一个让人省心的。

星野菜菜不肯跟他走,他也不愿意强行扭曲她的意志,星野菜菜是个人,不是个东西,这天下没有比以力压人,强行改变别人的想法更伤人自尊的了。

星野菜菜是自己人,他不想那么干,但他也不能甩手就走了,朋友刚刚出事他就抛下朋友的遗孤不管,那他也不是个东西了!

不过,他留在东瀛又怎么过日子?这狗屁倒灶的事!

吉原直人憋闷了一会儿,又看了看小方桌另一边的桃宫美树,这个更糟,封建迷信的受害者。

他能猜出桃宫美树在想什么,她八成认为她接触过星野菜菜,结果上杉香的船就沉了!

封建迷信的思维逻辑就是因果寻因,考试成绩好,立马想起来了,哦,我在考前拜过佛,多亏了佛祖保佑,阿米豆腐。

上杉香的船沉了,桃宫美树一琢磨,星野菜菜碰过我,原来是我害了上杉香,内疚不已。

于是觉得应该马上离开星野菜菜,但星野菜菜正处在艰难时期,她要是走了又担心其他人误会她是怕麻烦逃走了,无情无义,又成了人品问题。

她处在思维矛盾中,精神恍惚,做事各种走神,做菜放错调味料是好的,最后滑倒将脚又扭了才真的糟。

前一阵子她好歹还能一瘸一拐走路了,现在可好,两条腿都伤了,只能老实坐着了。

桃宫美树注意到吉原直人在看自己,抬头勉强一笑,“吉原君。”叫了一声,她又低下了头,开始道歉:“对不起,又给你添麻烦了。”

吉原直人摇摇头,表示不在意。他伸手相助桃宫美树只是一时兴起,原本也没盼着她能有什么用处。

桃宫美树细看吉原直人,见他眉眼之间略有郁气,心下惴惴,更是自责:“上杉博士出了这样的事,我一点忙也没帮上……菜酱以后有什么打算吗?有我可以做的事吗?”

吉原直人有些苦恼道:“我原想带星野回家乡,但她不同意,眼下不知道怎么办好。强扭的瓜不甜,若是强行把她捉去,总觉得有些不合适,但留下她肯定不行……”

桃宫美树一惊,回家乡?

她心脏一阵乱跳,小心翼翼试探道:“留在东京都不好吗?”

吉原直人摇摇头:“我在这儿各种不方便,而且我家乡治安好,麻烦少。”

以目前的国际形势来说,华夏是世上少有的平安乐土,政府强力集权,恐怖主义进不来,民间势力也没有成形空间,不像东瀛H赌横行,灰色领域众多,黑涩会数不过来。

他回了家乡,只要老实趴着不作妖,根本没人理会他——没有比华夏更适合他养老的地方了。

桃宫美树一阵迷茫,关西治安要比东京强很多吗?她没出过远门,缺少见识,一时无法判断,想了想又问道:“那吉原君回了家乡是打算和菜酱一起生活吗?吉原君能照顾好菜酱吗?”

吉原直人一笑:“我照顾她应该……”说到一半,他的笑容有些僵硬了,他只是想着把星野菜菜弄回去供她上学,算是全了和上杉香的义气,却没考虑日常生活上的问题。

他连自己都照顾不好,何谈再照顾一个孩子?把星野菜菜弄了回去,不说给她提供好的生活,也不能让星野菜菜反过来伺候他吧!

桃宫美树看吉原直人的面色变了,咬了咬樱唇,杏眼看向一边,小声说道:“其实以后我小心一些,不再碰触别人,只是照顾一两个人的生活,应该是可以的……”

吉原直人愕然,这熊猫妹子的意思是想接过照顾星野菜菜的重任?

莫非她觉得“害了”上杉香良心难安,便想着尽量弥补?

他一时有些心动了,把星野菜菜留给桃宫美树,自己回去了寄一大笔钱来,似乎可行!只是还有个桃宫秀枝,依星野菜菜的大臭嘴巴,把这两个人放到一个屋里,用不了一天就得打出半条人命。

他正犹豫着看到星野菜菜顺着钢管溜了下来,虽然脸肿眼鼓头发蓬松,但精气神明显有了很大改观,步子坚定毫无虚浮,他忍不住有些晃神……这气质有些像是上杉香。

上杉香没了,他心中遗憾却没多少难过,他这十年埋过的朋友同伴双手双脚都数不过来。人生短暂却波折重重,生死无常乃是天理,他已经习以为常,不会像是普通人一样七情上面,哀声叹气,遇到便痛哭不止。

而星野菜菜只有十三岁多点,丧母之痛非同一般,她就算是哭天喊地,缩在半层上躺一两个月也没有人会说半句怪话,反而会感叹一声果然母女情深。

没想到她这么快就走出了心理阴影,振奋了精神开始直面生活,虽然她思维古怪,坚持她自己记忆不褪色,那上杉香就算还活着,但即便如此,也比那些擎天玉柱一倒便茫然无措的人要强很多。

星野菜菜大步走到了小方桌那儿跪坐下,小月弥生小脸茫然紧跟在她身后也跪坐好。

星野菜菜望向桃宫美树,直言道:“这几天让美树姐担心了!”

桃宫美树一双杏眼四处乱瞄,心虚得厉害,也不看直视星野菜菜的双眼,嘴里嚅嗫道:“是我……不对。”

星野菜菜微微有些奇怪,不明白桃宫美树哪里不对,但她是有事要找桃宫美树,直接开言道:“美树姐,我有件事想拜托你。”

桃宫美树身子一震,神情专注起来,望着星野菜菜说道:“菜酱请说,什么事都可以!”她正愁没办法将功赎罪呢。

星野菜菜对桃宫美树说道:“我想借用美树姐的身份开设一个证券交易帐户。”

“证券交易帐户?”桃宫美树一呆,这是要做股票交易吗?

吉原直人也惊讶问道:“你弄这个想干什么?”

星野菜菜白了他一眼,说道:“我从今天起就是一家之主了,当然要想办法养家糊口,妈妈虽然留下了一些钱但不能坐吃山空,持家之道,首在开源,我要赚钱!”

吉原直人看了星野菜菜一眼,语气古怪地问道:“你要靠炒股赚钱?”

股市就是个赌场,所谓久赌必输,进了赌场从来只有庄家赚钱的,没听说过有赌客赚到盆满盆肥。要靠股票交易赚钱,那是异想天开。

吉原直人看着星野菜菜,心中暗忖:“这二傻子虽然脑瓜子好使,但年纪太小,人生经验不足,阅历全无,想事幼稚天真,赚钱哪有那么容易的!”

他刚张口要劝,想让星野菜菜打消这个不切实际的念头,突然心中一动……这二傻子现在手头有点钱,而上杉香的保险要到三四个月后才来下来,要是哄着她把钱赔光了,这二傻子这几个月内没了钱,那不想跟自己走也不行……

他正想得美,却听桃宫美树已经张口开始劝说了:“菜酱,股票赚不到钱的,现在经济形势不好,我听说好多人赔了很多钱,上杉博士……你……不行不行!”

星野菜菜却凛然不动,一意孤行道:“巴菲特十一岁买了第一张股票,最后成为世界首富,他受过专业教育也是天才,我不如他,我今年十三岁,至少养家应该能做到!美树姐,我已经想好了,拜托你帮我!”

第七十五章 状态不对

巴菲特是位传奇人物,终身从事金融投资行业,在2008年资产超过了微软的创始人,成为当年世界首富,人称“股神”。

他确实是在十一岁尝试过购买股票,但真正成为一名出色的投资者是在师从格雷厄姆之后,是有名师指导苦学多年且成年心智成熟之后,而星野菜菜呢?

虽然星野菜菜看了一肚子杂书,看起来似乎比普通人知道的多一些,但那又有什么用处?她还在学习基础知识阶段,想学巴菲特,那不可能!她要是能从股市里赚到钱那简直是天方夜谭!

吉原直人已经下定了决心——让这二傻子去碰个头破血流,把钱全套到股市之中,囊中空空之下,非跟自己走不可。

至于将来能不能照顾好这二傻子,到时再说,不行就雇个家政保姆之类的。

吉原直人心中盘算好了,看桃宫美树秀眉轻皱还要再劝,生怕这“好事”被桃宫美树搅黄了,连忙挺身而出,对星野菜菜笑道:“你美树姐又伤到脚了,这几天行动不便,开帐户的事我去替你办吧!”

他尽量让自己的表情真诚又友善。

星野菜菜疑惑地望向吉原直人,吉原直人不敢让她多观察自己,以防被她看出虚实坏了计谋,连忙又转向桃宫美树劝道:“星野振作起来了这是好事,我们要多支持她。”

桃宫美树一脸困惑,犹疑道:“但……”

话这么说没错,但也不能眼看着星野菜菜往坑里跳啊。

吉原直人顾不上避嫌,附到她耳边说道:“美树,星野虽然看起来正常了,但心里应该还是很难受的,让她做点事分散分散精力也好,钱没了再赚,人好好的才是最重要的。”

桃宫美树恍然,低叹了一声,转而对星野菜菜柔声道:“那菜酱加油!”顿了顿,她略感亏心,又补充道,“我这里还有一点钱,菜酱可以拿去先用。”

她这段时间一点忙也没帮上,如果亏点钱可以帮星野菜菜缓解一下内心痛苦,那她愿意亏一些求个心安。

星野菜菜无可无不可,她牢牢注视着吉原直人,心中警惕,不知道他在打什么鬼主意,只是吉原直人摇头晃脑始终用半个后脑勺对着她,她一时分辩不清,但她看看桃宫美树和小月弥生,目前能帮她开帐户的成年人好像只有吉原直人了,犹豫了片刻她说道:“那就拜托你了!”

她相信吉原直人不会贪她的钱,也不会下作到在帐户操作中动手脚,如果是那样,两个人之间的信任关系就可以宣布完了——她不觉得吉原直人会做那种傻事。

吉原直人满意的颔首微笑,起身说道:“宜早不宜迟,现在还不晚,我这就去办。”

他已经迫不及待想看到星野菜菜苦着一张脸收拾东西跟他回家的那副模样了。

三个大大小小的女孩子一起低头说着“路上请慢行”,恭送志得意满的吉原直人出门,星野菜菜又向桃宫美树道了谢,询问她想出多少钱入股,而桃宫美树的钱基本都花在妹妹身上了,没有太多积蓄,只是工资帐户中还有几个子儿,留了一些当生活费,盘算了一会儿表示能出三十万日元,大约等于她一个月薪水。

小月弥生贡献出全部零用钱、压岁钱二十万日元,为了支持星野菜菜她打算回父母家把每一个属于她的硬币都找出来。

星野菜菜亦不缺乏勇气,孤注一掷,将历年来偷攒的小金库(零用钱、过年红包),上杉香留给她的生活费剩余,家庭应急钱以及上东大学的慰问金全部投入,共计五十万日元。

她把这一百万日元列在纸上,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好歹凑够了开户条件,她又给桃宫美树和小月弥生写了凭条,当成是她们的保本入股的证明。

桃宫美树看着凭条上注明的保本,有些哭笑不得,但她还是柔柔笑着收下了,只是鼓励星野菜菜加油,反正星野菜菜赔了她根本不会追债,而小月弥生不懂,星野菜菜给她她就拿着。

安排好这些事情之后,星野菜菜去了电脑那儿坐下,轻按着心脏深吸了一口气——她的心脏像是被某种东西攥着,跳动困难,憋闷之极,很难受,但上杉香不在了,她已经是没有妈妈庇护的孩子了,她已经没有资格哭泣了。

她镇定心神,轻唤道:“香子!”

电脑屏幕亮了,香子依旧萌萌,站在屏幕一角鞠躬道:“欢迎你,菜菜亲,今天心情要一样好哦!”

星野菜菜默然片刻,随口吩咐道:“打开日志。”

她给过香子一定权限,香子也有一些日常任务,她几天没动电脑了需要看看香子干过什么。

这是她每次用电脑的日常行为,她也没多放在心上,随意把日志翻着页,突然一愣,四十六个小时之前有外部数据异常接入,疑似受到入侵。

她立刻警惕起来,开始全面检查,但一无所获,她也无法询问香子,香子还没智能到那种程度。

她转头问道:“美树姐,弥生,这几天有人动过我的电脑吗?”

小月弥生和桃宫美树一起摇头,现在家里这情况,谁会去碰电脑。

星野菜菜心中奇怪,再三检查没有发现问题,便重新加固了电脑的防御系统,考虑到她电脑中没什么值得偷的,将这事暂时放到一边——她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她吩咐香子道:“香子,在后台检索一周内发布的网络视频,关键字为上市公司、会长、社长、业绩、采访、丑闻……无需下载,建立网络地址索引文件,完成后通知我。”

她吩咐完香子,又登录上一个论文网站,开始寻找和东瀛目前经济形式相关的论文。不过,她刚看了没两行字,香子跳出来报告道:“任务已经完成,菜菜亲!找到相关视频70324个,对比后剔除重复68231个,余下符合全部关键字为2个,符合5个关键字为395个,符合……”

星野菜菜有些难以置信,她没钱,手头上是一部上杉香办公室里淘汰掉的普通电脑,效率以前是老牛拉破车状态,而且她也没受过专业教育,自学成材,编写的搜索算法其实很一般,不该有这么快的!

星野菜菜打开索引文件,匆匆浏览了一遍,没找到不对的地方,又摸了摸主机,温度正常,顿时疑惑万分——香子怎么突然这么能干了?智能程度自主提高?自主修正了算法?但再怎么说,以这台破电脑的性能要是进行复杂对比运算,也应该要全力以赴,主机滚烫才对。

小月弥生和桃宫美树说了一会儿话后,又过来找星野菜菜了,看她坐在那儿困惑,疑问道:“菜菜亲,怎么了?”

星野菜菜两根手指捏着下巴,下意识回答道:“香子的状态有点问题……”

小月弥生看了一眼屏幕内的卡通小女孩,微微有些开心,她和香子一样,都是被星野菜菜承认的朋友了,但星野菜菜困惑香子状态不对,她也不懂这个,帮不上忙,便避过不谈,附到星野菜菜耳边告密:“菜菜亲,美树姐刚才让我多看着你点,在你赔了钱时多开导你……”

她一边告密,一边眨着小圆眼关注桃宫美树那边,以防被发现当了“叛徒”。

星野菜菜小脸上神色一正,顾不上去思索香子为什么效率提高了,反正不是坏事!她也看了桃宫美树一眼,发现她正在揉脚腕,看样子是盼着快点能好。

星野菜菜收回了目光,对小月弥生小声地问道:“弥生,美树姐不相信我,你相信我吗?”

小月弥生用力点头:“我永远相信你,菜菜亲!”

看着小月弥生灼热且真诚的目光,一瞬间星野菜菜心虚了,她也没有完全把握,但以她的年纪,不为非作歹的前提下想快速弄到钱,也没多少办法。

心虚只是一瞬间,她已经没有退路了,她的目光重新坚定下来,说道:“投资我不懂,但我能分辩人心!弥生,我们一定可以成功!

第七十六章 一气呵成

小月弥生对星野菜菜的信心比星野菜菜自己还足,闻言一攥拳,坚定支持:“对,一定可以成功!”

星野菜菜冲她一笑,然后命令香子道:“香子,从时间最近的视频开始播放。”

香子永远听话,忠实执行命令,很快缓冲好了开始播放视频,而星野菜菜托腮凝神细看。

小月弥生也坐到了星野菜菜身边,看着屏幕上一位长相甜美的主持人在采访两位身着西装的男子,话里话外都是些“前景”、“业绩”、“产品预期”之类的无聊词汇。只是看了片刻,小月弥生就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感觉十分枯燥。

她侧目望向星野菜菜,只见她眉头时不时颦起,小嘴轻轻蠕动,好像在自言自语,只是声音太小听不清。

见星野菜菜这么专心,小月弥生耐下心来又看了一会儿,终于有点搞明白了——这是一个访谈节目,好像是一家上市公司出现了负面传闻引起了公众兴趣,公司高层受邀参加一个访谈节目解释目前的情况。

大概是某个财经节目中的一个环节,不知道被哪个人扒下来放到了网上。

小月弥生长这么大了,还从来没有正儿八经的看过财经节目,强忍着枯燥看了一会儿后,精神一振。

虽然有很多词她听不懂,但视频中那位穿西装的男子侃侃而谈,逻辑清晰,态度诚恳,而且本身笑起来非常爽朗,有着一种成熟男人的独特魅力。同时回答主持人刁钻的问题也不急不燥,许多数据信手拈来,答起来有理有据,令人信服,还不时开个小玩笑化解主持人的尴尬,或者向着镜头鞠躬,为没有早披露信息给投资者添了麻烦而道歉。

只是看了一会儿,就连小月弥生这种听不懂的小女生都有些被折服了,感觉这是一个值得信赖的人,由他经营的公司想必一定前景广阔。

发现了这一点的小月弥生有点小兴奋,小声向星野菜菜建议道:“菜菜亲,我们买这家公司的股票吧,我感觉这位……这位广本社长说的很有道理,以他的判断新产品投入市场反响会很好,利润会大幅增长,股票一定会涨吧?那样我们就能赚到钱啦!”

星野菜菜歪头看了小月弥生一眼,搭拉了一下八字眉,忍不住想骂骂她这种轻信的傻脑壳,但念到小月弥生的不离不弃,想了想又把话硬吞了回去,只是解释道:“买他的股票不行,卖可以。”

“卖?”

星野菜菜耐下心来给小月弥生解释——她以前有很多空闲时间,读书是她唯一的乐趣,她不光看了许多名人传记,还根据这些名人传记从图书馆借了许多杂书回来打发时间,其中也有不少涉及到投资行业的。

那时她是当故事看的,没想到真有用到的一天。

东瀛目前有八家证券交易所,分别位于东京、大阪、名古屋、京都、广岛、福冈、扎幌,其中东京证券交易所是全国性的交易中心,占了交易总额的百分之八十以上,其次是大阪,大阪是关西地区的交易中心,余下的六家存在感不足。

东瀛股市和华夏股市差别较大,华夏股市略有特色,交易规则与世界上大部份国家不同,采用T+1交易,即当天买入当天不可以卖出,要等到下个交易日,而且设有涨跌10%的上下限,谓之涨跌停板,风控严格,也不可以先卖后买,也就是做空,只可以先买后卖,单向交易。

东瀛股市是T+0交易,当天买当天便可以卖,但为了防止过度投机交易,交易一次后这部份资金会被锁定,当天无法再次使用,而且也允许卖空,也就是看跌的话可以先卖出股票,等股价下跌再买入完成交易,赚取其间差额。控制风险方面仅东京证券交易所设有涨跌停板限制,但幅度极大,一般不会触动,一般控制风险采用熔断机制,就是当股指在短时间内波动剧烈的话,会暂停交易十五分钟。

华夏也曾引入过熔断机制,不过创了世界记录,熔断机制第一天使用便造成了股市恐慌崩盘,当天两次熔断后直接闭市,仅交易了两个多小时,令人无语,旋即熔断机制取消。

星野菜菜详细解释了什么是做空,什么是做多,小月弥生听明白后看了看视频,疑惑道:“那菜菜你是不看好这家公司吗?你觉得这家公司的股价会下跌?我看这个人说得很有道理啊,看起来也可信……”

星野菜菜叹了口气,眼神中有些怜悯,觉得小月弥生太好骗了,嘴里说道:“弥生,人类本身是极其喜欢说谎的,陌生人的话最好都不要轻信!”她指着视频分析,“注意看这里,你看这个衣冠堂堂的家伙在被问及公司目前业绩时的眼睛……”

“眼睛怎么了?”小月弥生用力看,只觉得这人眼睛长得挺好看。

“他的目光在向右斜上方斜视,如果是在回忆数据,他的目光应该是向上或是向下,斜向的话多半是在脑子里编织谎言……你看这里,他在用手指揉鼻子了,人在说谎时大脑会分泌茶胺,这种物质会导致鼻子痒,还有他的肢体动作,不停伸张,他内心害怕想缩成一团又在克制,只好拼命伸手伸脚……”

星野菜菜说了一会儿,最后断定道:“这个人说的天花乱坠,拼命表示公司前景极好,但却是在说谎,本身也没有信心,那说明了什么?说明他的公司近况不佳,所以我们要是交易这支股票,当然要赌他股价下跌了……等一下,我查一下这家公司在哪个部。”

东京证券交易所有四大部,市场一部、市场二部、国际部和保姆部,其中市场一部是业绩持续较好的上市公司,交易最活跃,如果一家上市公司业绩连年欠佳,公司规模缩水就会被踢到市场二部。国际部是给国外公司上市用的,保姆部则是为前景看好,目前规模还不够大的公司准备的,类似于华夏的创业板。

星野菜菜随手在电脑上查了一下,说道:“广本玻璃,生产特种玻璃的公司,目前在保姆部,看样子他们很害怕投资者离开……这个我们先记下来做为备选,看看后面还有没有更合适的!”

说完,她找出了一个笔记本写上了广本玻璃这个名字,然后在后面画了三个圈——她能分辩出视频中的人在说谎,但做为一个商人来说,说谎夸大很正常,她也不能确定这家伙是不是有野心想把公司做大而在强行给投资者信心。

她暂时把这个记下了,但八成是不会选的,她要找一个万无一失的。

小月弥生虽然听了讲解,但还是半懂不懂,只是不明觉厉,看星野菜菜在记录,连忙请求道:“菜菜亲,我来给你记录,你专心看视频吧!”

她是很想和星野菜菜一起做事的,懂不懂不重要。

星野菜菜轻轻颌首,将笔记本和笔给了小月弥生,转而吩咐香子道:“播放下一个视频。”

随后,她又进入了专心致志的模式,用着一对浮肿的眼睛仔细分辩着视频上的人物表情……

吉原直人跑出了一头大汗,他先跑到附近银行去开了个空户头,然后又在银行里打听了附近的证券交易公司地址,赶在人家下班之前跑了去,扯着人家办了手续。

忙完了这些,余下的就是明天把钱存入银行的空户头便可以了。

他心情愉快,在他看来星野菜菜这是自己作死,等没吃没喝了倔强也没用!

跑了许久,他肚子饿了,赶着回去吃饭,刚出了电梯就看到八零一的门开了,桃宫秀枝提着一个白色的塑料袋冒出了一个头。

两人四目相对,片刻后桃宫秀枝毫不犹豫,缩头关门一气呵成。

第七十七章 我是姐姐

吉原直人哑然看了八零一的门片刻,不知道桃宫秀枝这是唱的哪一出——片刻后反应过来,自己好像算是桃宫秀枝的债主,难怪她见了自己立刻变成了缩头乌龟。

桃宫秀枝此人,薄情寡义之余,行事也小气无赖,估计这辈子没什么出息——吉原直人根本没想着找她要债,看她这副样子心中不屑,摇着头径直回家了。

进了家门,看星野菜菜正趴在电脑前全神贯注,不时随口说一句,小月弥生便埋头记在本子上。

他走过去将帐户手续往桌上一丢,笑眯眯地道:“基本弄好了,回头再去存上钱就可以了。”

他说着话扫了一眼电脑屏幕,见是财经节目,心中暗笑:“这是临阵磨枪,现学现卖吗?”

星野菜菜没空理他,眼睛不离屏幕,伸出一只小手将手续往身前一扒拉,又挥着手示意他快点走开。

吉原直人不以为意,去了小方桌那儿坐下,看桃宫美树“身残志坚”,就算是受了伤也要干活,正坐在那儿舀着米饭,笑问道:“今晚吃什么,美树?”

桃宫美树柔声道:“酱油米饭,吉原君。”

“嗯……没有菜吗?”

桃宫美树无奈一笑,看了一眼星野菜菜,小声说道:“菜酱说,从没有人喝着红酒吃着小牛肉创业成功的,现在是艰难时期,一切从简,一天不成功,一天就要节俭节俭再节俭……刚才弥生酱说要煮个味噌汤都被她阻止了,只是煮了饭,以后一段时间,我们大概都要吃酱油米饭了。”

吉原直人倒吸了一口凉气,话是没错的,除了投个好胎外,要想着舒舒服服又想功成名就,那是痴人说梦,但也不用自虐到这种程度吧?

桃宫美树看他的神色,安慰道:“这几天先顺着菜酱吧,等我腿好了就去上班,领了工钱我会买食材回来的,不要担心,吉原君。”

吉原直人叹了一口气,不提这件事了,星野菜菜就算是胡闹,现在也不是和她计较的时候。他转而说道:“美树,你妹妹回来了,刚才我看到她在你家里呢。”

桃宫美树讶然道:“秀枝酱回来了?”她给桃宫秀枝发了无数邮件,一个回复也没有。

吉原直人点了点头,随手拔弄着饭碗道:“她没事,你不用再担心了,也不要再管她了,她也大了,管来管去管成仇。”

桃宫美树默默点头,犹豫了一会儿说道:“我想和秀枝酱谈谈,你看可以吗,吉原君?”

吉原直人不禁一笑,你们姐妹想说话问我做什么?

他随口问道:“你要和她谈什么,我看她也不是那种听劝的人,何苦要去找气受?”

“这些天我想过了,我在秀枝酱身边,她总是不快乐……”桃宫美树失神了片刻,一咬牙说道:“她确实也大了,是时候该独立生活了。”

“你……要和你妹妹分家?”

桃宫美树脸上有了愧疚了神色,低声说:“秀枝酱总说她的一切不顺利来自于我,她的想法我改变不了……我是想尽姐姐的责任的,好好照顾她,看着她嫁人生子,过上幸福美满的生活,但现在这种情况,我想还是和她分开比较好,那样也许她会觉得幸福。”

说完后,她仰起脸用一双杏眼望着吉原直人,问道:“吉原君觉得怎么样?”

吉原直人赞叹道:“我觉得很好!”

桃宫秀枝吃着桃宫美树的,用着桃宫美树的,偏偏又对桃宫美树张口就骂,还把危险推到桃宫美树头上,堪称一代坑姐楷模——全是惯出来的,活得太舒服才有这些毛病,这种人让她吃点苦头就该后悔了。

桃宫美树得到了吉原直人的肯定,也是长出了一口气,精神安定了不少,又说道:“我想把爸爸妈妈的房子留给秀枝酱,吉原君你看行吗?”

吉原直人吃了一惊,桃宫家唯一值点钱的东西就是那幢房子了,桃宫美树这么说就相当于把自己净身出户了,何必如此?

“那你不就等于什么也不要了吗?”

桃宫美树沉默了一会儿,柔声道:“我是姐姐,吉原君。”

姐姐生下来,就是为了照顾妹妹的,桃宫美树想最后履行一次姐姐的责任。

这份心思如同水晶一样晶莹剔透,吉原直人想明白了不由心中赞叹,怜意大起,柔声道:“这样也好。”

桃宫美树低下了头,略有些不好意思道:“就是……就是欠吉原君的钱,我可能要慢慢还了,真是对不起。”房子给了桃宫秀枝,她就不能抵押房子筹钱了。

吉原直人一笑:“那钱是我和西九条那女人之间的事,和你无关,美树。”

“但毕竟是因我而起,要吉原君破费……”

吉原直人摇了摇头,语气略微提高:“我已经说了,和你无关!”他和桃宫美树认识的时间也不算短了,这女孩子的性子也摸了个七七八八——桃宫美树性子十分柔顺,你只要语气略微坚决一点,她自然而然就屈服了。

果然,听到吉原直人声调提高,桃宫美树微微惊慌,马上不敢坚持了,垂头丧气的应了声是。

其实桃宫美树挺想以身抵债,把自己抵给吉原直人的,只是她脸皮太薄说不出口。

看桃宫美树的样子,吉原直人又是好笑又是心软,声音转柔说道:“行了,美树,那钱本就是我坚持要给西九条的,确实和你无关,再者说了,朋友有通财之谊,我们之间不谈钱,谈钱伤感情。”

感情?

桃宫美树脸上一红,一双杏眼瞬间雾蒙蒙的,抬眼偷瞧了吉原直人一眼,低着头诺诺不能语。

吉原直人没注意,他的心思已经转到别的方面去了,问道:“要不要我去替你和你妹妹说一说?”

桃宫秀枝人品很差,桃宫美树去了八成要受羞辱,吉原直人觉得不行他跑一趟算了。

桃宫美树想了想,缓缓摇了摇头,说道:“还是我和秀枝酱当面说清比较好……能不能麻烦吉原君去把秀枝酱叫来?”

顿了顿,桃宫美树不好意思的弯腰施礼,拜托道:“秀枝酱可能说话不礼貌,我在这儿先替她道歉了,请吉原君不要和她一般见识。”

吉原直人笑眯眯的起身,答道:“不看僧面看佛面,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不会和她太计较的,美树你放心。”

言罢他起身直接去了八零一,敲门等了片刻,门内毫无反应。他耐住性子又敲了敲,皱眉说道:“桃宫小姐,我知道你在门那边,开门,找你有事。”

片刻后门开了一条缝,桃宫秀枝把着门理直气壮道:“我没钱,你要钱就去找那个狐仙!”

第七十八章 魅魔

桃宫秀枝依旧是那副辣妹打扮,穿着黑色的皮衣皮裙,就算是快冬天了裸露着两根大长腿也毫不畏寒,不过大概是躲在家里的原因,她脸上的浓妆洗去了,眉眼之间和桃宫美树有七八分相像,终于透露出几分靓丽少女的清纯气息。

被人工晒成的亮黑肤色可能是因为最近躲债,没时间金钱去美容院补晒,有往麦色褪化的趋势,但在昏暗的灯光照射下,看在眼中还是别有一番诱人风情。

吉原直人仔细端详了她两眼,不得不承认桃宫家的基因不错,桃宫姐妹长相都很清秀可人,只是美树柔顺,很有古典气质,而这个秀枝则浪荡气十足,活脱脱像是个夜店女郎。

要是桃宫秀枝真被抓去拍小电影,凭着清纯的相貌,叛逆的不良少女服饰,搞不好真能一炮而红。

桃宫秀枝被吉原直人上下打量的有些发毛,忍不住脸上露出了厌恶之色,骂道:“看什么看,没看过女人吗?”

吉原直人笑道:“女人见过多了,但脸皮厚成你这样的,还真是第一次见……你惹出来的麻烦,往你姐姐头上一丢就完了?”

他嘴里啧啧有声,看桃宫秀枝像是看着濒临灭绝的保护动物,满脸稀奇。

桃宫秀枝又羞又怒,叫道:“那狐仙自己说要把债务接过去!怎么,她反悔了吗?”

吉原直人嗤笑道:“行了,我不是来找你要钱的,跟我来一下,你姐姐找你。”

一听不是来要钱的,桃宫秀枝顿时心底松了一口气,倒是不敢再咄咄逼人了,毕竟她可是被讨债的人打过,转着眼珠子疑惑道:“她找我想干什么?”

她心中猜了一下,觉得八成是这次事情弄得有点大了,那狐仙又想叫了她去说教,说教说不过便又会哭,烦人的要死,顿时脸上露出了不耐之色,“她又要说她的那些大道理了吗?我不去!”

“你不是总嫌弃你姐姐吗?你姐姐要和你分开过了,叫你去说个明白。”

桃宫秀枝愕然,片刻后又急又怒:“她要把我从家里赶走?凭什么?这是我爸爸妈妈留下的家,她没那个资格!”

“你姐姐说了,房子和家里的东西都留给你……你姐姐真是对你仁至义尽了,你也懂点事,和你姐姐好合好散,以后大路朝天,你们各走一边。”

桃宫秀枝愣了一下,没想到还有这种好事,但转念一想,脱口而出:“那房贷呢?她还还不还了?”

吉原直人就算答应了桃宫美树不和桃宫秀枝计较,听这话也不由给气笑了:“你想什么美事呢?要不要你们姐妹分家,你姐姐再倒贴给你一个亿,好让你无忧无虑享受人生?她欠你的啊?”

他肚子饿,有些不耐烦了,催促道:“快点和我去一趟!”

他催,桃宫秀枝反而犹豫了起来,以前她没了钱就只管伸手问桃宫美树要,多要几次桃宫美树总是要给她的,回了家就张嘴吃饭,饭菜不好吃还可以骂几句,就算在外面闯了祸也不用多担心,反正还有桃宫美树替她收拾烂摊子……桃宫美树坑了她那么久,替她干点事不是应该的吗?

这会儿听着桃宫美树好像是不想再管她了,就算她以前恨透了桃宫美树总是害她倒霉,害她诸事不顺,这一想到没了那些生活上的便利条件,又觉得心里有些不舒服了。

那狐仙要分家,那自己以后要把游玩的时间改去打工了吗?那生活还有什么意思?但不打工的话,狐仙不给钱了,那学费和生活费怎么办?

最好是别唠叨自己,离自己远远的别害自己倒霉,然后再给自己钱就好了……但桃宫秀枝看着吉原直人一脸不耐烦,觉得八成不可能。

那狐仙怎么突然有了这想法?

桃宫秀枝的目光落到了吉原直人脸上,顿时若有所思——据狐仙的邮件所说,债务被眼前这个男人接过去了,那是一千多万啊,可不是个小数目!

没想到这男人衣着普普通通,手里倒是挺有钱的,完全看不出来……

这是那个狐仙攀上高枝了,看中了眼前这个男人,想踢了自己这个累赘,跟着这个男人去享荣华富贵?

想的倒是挺美的!

桃宫秀枝心中想着,眼中仔细看着吉原直人,发现眼前这男人身材高大健壮,相貌称不上英俊但也算是顺眼……

她收到过桃宫美树的邮件,说是财务公司的问题解决了,债务由吉原直人承担了下来——吉原直人打死了三个人,这在桃宫美树看来不是什么光彩的事,给桃宫秀枝的邮件中把事情经过含糊了过去,功劳全推到了吉原直人头上。

桃宫秀枝一时不敢相信,以为是桃宫美树想诓骗她回去,但过了一周以后发现确实没人再来骚扰她了,加上又身上没钱,不好意思在朋友那里长期白吃白住——她在她那群狐朋狗友面前倒是格外爱面子。

她在外面待不下去了,又见一片风平浪静,便又跑回了家里。

这会儿她看着吉原直人有些心动了,这男人个子高,长相也还行,虽然年纪是大了点,但有钱啊,一千多万的债务说还就还了……算是个可遇不可求的小极品。

顿时,她的目光中多了许多媚色,掩嘴笑道:“急什么……那狐,不,我姐姐你得手了没有?”

“嗯?”吉原直人有点惊讶,只觉桃宫秀枝这脑频跳得有些快,怎么突然说起了这个?

桃宫秀枝看了看他的神色,媚笑一声,伸手在他胸口画着圈儿,“看样子是没有得手,猜也猜得到,她是个老古板。”说着话儿,她将短皮上衣敞开,露出了皮质的黑色束胸,微微吸气,让胸前两座山峰更加挺翘,直接向吉原直人怀里依偎过去,娇声道:“你看我怎么样?”

吉原直人顿时香玉满怀,而桃宫秀枝年轻充满活力的身体紧紧贴着他扭动,踮着脚冲着吉原直人耳朵吹气,隐隐透着只有少女才有的芬芳。

灯光之下,糜烂肉欲之气顿时浓了。

桃宫秀枝伸出粉嫩的舌尖,轻舔着唇角,诱惑道:“我比她更年轻,更时尚,更有趣,她能给你的我都能给你,怎么样?想不想换个更好的女人?”

吉原直人低叹了一口气,对这种莫名其妙的情况他理解不能——这是个智障吧?好好的勾引自己做什么?报复桃宫美树?

他低头仔细打量了一眼在他怀里扭动着的桃宫秀枝——桃宫秀枝底子很好,顾盼之间有一种妖艳之态、妖饶之意,但眉眼之间却是青涩的,干干净净的,像是一粒还没有成熟的果实!这青涩中的妖艳,媚态中的纯净混杂在一起,形成了一种独特的诱惑!

她就像一只堕落魅魔,就算明知有害也让男人难以拒绝。

第七十九章 帮你一把

桃宫秀枝挤在吉原直人怀里,极尽诱惑之能事,但吉原直人却缓缓抬手将桃宫秀枝推开,一脸嫌弃:“离我远点,你身上的味道我受不了。”

吉原直人虽然没受过多少正经教育,但他内心是保守而且传统的,他喜欢的是自尊自爱自重的正经女性,像是桃宫秀枝这种货色,就算是扒光了钻进他被窝搞不好也要被他一脚踹出去——在他看来,睡了就要承担责任,算是约定了终身,万一终身伴侣是桃宫秀枝这样的夜店女郎,他以后就要整日担心头上是不是要变成青青草原了。

人在不涉及原则性的问题上,放纵一下是无所谓的,但涉及到根本原则,那绝对不能图一时之快,必须要坚守底线。

“味道?”

桃宫秀枝本能抬手轻嗅了一下自己,觉得没有异常,又不确定,怕自己闻自己闻不出来,转了下眼珠,明白了吉原直人的意思,顿时有些羞恼。

她和桃宫美树虽然是姐妹俩,但性格完全不同,她可不止交过一个男朋友,吉原直人有钱,那当他几天女朋友又怎么样?大家各取所需罢了。

她自问要比桃宫美树那狐仙强上许多,桃宫美树有什么?性格沉闷,话都不敢多说,根本不会玩、不会闹更不会撒娇,毫无生活情趣可言,和这种女人在一起有什么意思?

按情理来说,想从桃宫美树身边把男朋友抢走应该是非常容易的——天下哪有不偷腥的猫,男人从来都是喜新厌旧的,更别提桃宫美树有的她都有,桃宫美树没有的她也有——桃宫美树都能迷得他掏一千万,要是换成她,她绝对有把握用不了多久就能把吉原直人迷成忠犬,任她予取予求。

但桃宫秀枝在吉原直人身上感受到了浓浓的轻视之意,意外之下颇感羞怒,问道:“我哪里比不上那狐仙?”

吉原直人看着桃宫秀枝,耐心渐消,伸手轻挑了挑桃宫秀枝的下巴,心中感慨了一句“一母所生,怎么差距如此巨大?”,倒是对桃宫美树突然好感大增——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有了桃宫秀枝这个参照物,桃宫美树倒是看起来格外适合他了。

桃宫秀枝被吉原直人挑起了下巴,愣了一下,心中一喜,以为吉原直人终于忍不住诱惑,想要改换门庭了。

她微微闭上眼睛,眼睫毛微颤着,嘟起了小嘴,等着吉原直人前来索吻。

钓鱼总是要饵的,先给点甜头不要紧。

但不料吉原直人的大手缓缓向上,整个儿覆上了她的脸,然后用力一捏,将桃宫秀枝的脸攥成了皱巴巴一团,附到她耳边轻声说道:“你姐姐对我不错,心意纯善,我愿意给她面子,对你容让三分,但……这不是你把我的容忍当成懦弱的理由!拿我取乐还是别有所图?”

吉原直人的手越捏越紧,桃宫秀枝感到整张脸十分疼痛,但她拼命摇晃脑袋也摆脱不了,嘴里唔唔有声,伸手拼命推拒吉原直人,但又推又抓之下,吉原直人纹丝不动。

吉原直人只当她在给自己挠痒痒,注意着手上的分寸,以免用力过猛将桃宫秀枝整张脸扒了下来,嘴里继续说道:“调戏我你觉得好玩?我的脾气可没你想的那么好,别以为你是女人我就非得客客气气,我生气了一向是不管男女的……男女平等嘛!”

桃宫秀枝鼻子都快被按折了,感觉呼吸困难眼看就要活活憋死。吉原直人终于松了手,将她往地上一丢,看着她委顿在地大口喘着气。

稍待了一会儿,吉原直人蹲下平视着桃宫秀枝,笑道:“你总给你姐姐添麻烦,你姐姐是个挺好的人,我很欣赏她,你是不是也该想着给她减少些麻烦?”

桃宫秀枝绞紧了双腿,泪水鼻涕糊了一脸,脸上终于露出了害怕的神情,在那儿缩成了一团,耳中听着吉原直人的话,不明白眼前这个男人想干什么。

吉原直人微笑着征询她的意见:“不行你自杀吧,你死了你姐姐就不用这么烦恼了,没了你这个拖油瓶,她会幸福许多。”

桃宫秀枝呆愣愣看着吉原直人,搞不清这男人为什么要自说自话要她自杀……自己活得好好的,为什么要自杀?自己才二十岁,人生刚刚开始!

吉原直人看她傻了,没反应,起身拖起她的一条腿就往走廊窗口去了,好心道:“我帮你一把。”

桃宫秀枝被吉原直人拖着滑行,眼看着窗口越来越近,终于反应过来了——这个男人要杀自己!

她不敢赌吉原直人是不是在吓她,这种生死关头她疯了一样扭腰弹跳,双手胡乱挥舞,大叫道:“不要,不要,我不要自杀……不,不,你这是行凶,我死了你也要死!”

吉原直人回首笑道:“关我什么事,你是自杀的!你事业不顺,欠债无力偿还,给你姐姐添了大麻烦,良心不安之下,一时思想走了极端,年纪轻轻就选了绝路,令人可悲可叹!当然,我也有错,来迟一步,找你没找到,十分遗憾……放心了,你的丧礼葬礼我会帮你姐姐给你好好操办,保证你走的体面,你姐姐丧妹伤心之痛,我也会细心抚慰,让她早日走出阴影,重新开始没有你的幸福生活!你一切都不用担心!”

他说着话走到了窗口,将桃宫秀枝随手丢在地上,伸手就去拉窗户,再回头只看桃宫秀枝连滚带爬,哭爹喊娘着向着八零三逃去——桃宫秀枝看吉原直人风清云淡的去开窗,尿都吓出来了,这家伙是真要把自己扔出八楼活活摔死!

桃宫秀枝自问是绝对打不过吉原直人这成年男子的,她急需找个活人壮胆,万万不能莫名其妙就被自杀了。她一路滚到了八零三门口,拼命敲着门,回头看吉原直人笑吟吟正踱着步子而来,更是万分惊恐,恨不能长出八只手直接将门推倒!

她是不敢不信,吉原直人先前就差点活活捂死她,后来蹲下平视淡淡说话,眼神中毫无怜悯,让她心灵深处战栗不止——那是屠夫的眼神。

没人敢赌有这种眼神的男人是在开玩笑还是在说真的!

片刻后,小月弥生开了门,还没出声呢,桃宫秀枝就把小月弥生顶了个跟头,直接夺门而入,一路滚到了桃宫美树身前。

这时候她倒不嫌弃桃宫美树是个狐仙,总害她倒霉了。

吉原直人微笑着走过去,将晕头晕脑的小月弥生拉了起来。他要是真想弄死桃宫秀枝,十个桃宫秀枝这会儿也死透了,就桃宫秀枝那点份量,他夹着她拉开窗户往外一丢,干脆利落,怎么可能让她有机会逃跑。

桃宫秀枝觉得他软弱可欺,动了歪心思想利用他,他要不给桃宫秀枝点颜色看看,那怎么好意思?不是每个男人都看脸的,仗着几分姿色就想把男人玩弄于股掌之间,怕不是没被人狠狠踢过屁股!

桃宫秀枝一路滚进了屋里,抬眼一看正是桃宫美树,顿时心头一松,从没有感到过这狐仙姐姐这么亲切可爱。

桃宫美树也是大吃一惊,只见自己妹妹头发纷乱,衣衫不整,皮上衣半脱半穿,露出了浑圆的肩膀,皮质的黑色束胸也歪到了一边,大半个浑圆剧烈上下起伏,脸上更是糊满了泪水鼻涕。

桃宫美树伸手想去扶桃宫秀枝,但手伸到一半又缩了回去,只是惊叫道:“秀枝酱,这是怎么了?”

桃宫秀枝扯着嗓子大叫:“快报警,他要杀我!”

第八十章 寒酸的晚餐

“秀枝酱,谁要杀你?”桃宫美树不明所以,又不敢碰触桃宫秀枝,只能在那儿手足无措。

桃宫秀枝回头一看,发现吉原直人已经领着小月弥生进了门,惊恐地伸手一指:“就是他,他非礼我,打我,还想把我从楼上扔下去,快报警!”

桃宫美树讶然望向吉原直人,只见吉原直人笑眯眯的形若无事,顿时低低叹了一口气,垂首欠身以示歉意。

她是仔细看过桃宫秀枝的,样子虽然狼狈但并没有明显伤痕,哪里谈的到挨过打?至于非礼杀人……

她人爱害羞,不擅言辞,也信些神神鬼鬼的东西,但这并不代表她没有基本的分辩能力——她是亲眼见过吉原直人数息之间手刃三人的,他要真有心要Q暴桃宫秀枝或是杀掉她,桃宫秀枝哪有那个本事跑来求救?

更何况吉原直人在她心里人品那是没得说,她这段日子和吉原直人待在一起,吉原直人处处克己守礼,言语行为之间不见丝毫逾越,乃是正人君子一个,这种人怎么可能会突然见色起意?

反正她是不信的。

桃宫秀枝眼看桃宫美树不信,又气又急,再要开口叫喊,却见吉原直人姗姗然走了进来,径直坐到了桃宫美树身后,似笑非笑的望着自己,顿时又把到了嘴边的话硬生生憋了回去,一张脸涨得又红又紫,只可惜皮肤晒黑了,别人看不太出来。

桃宫美树只当自己这个妹妹污蔑吉原直人,内心惭愧不已,感觉自己的一生十分失败,不祥之身导致身边人总出意外,当姐姐也没有尽到责任,没有教育好妹妹,心中黯然之意大起,伸手拿出一个牛皮纸袋放到桃宫秀枝身前,低声说道:“秀枝酱,很抱歉我没能尽到姐姐的责任,爸爸妈妈不在的情况下没能好好教导你,现在说这些也晚了……你年纪大了,应该开始独立生活了,这是家里的资产清单和相关的文书,以后爸爸妈妈留下的家……就拜托你来守护了!”

她低了一下头又很快抬起来,有些伤感的望着桃宫秀枝。她们姐妹二人自幼丧母,秀枝是她从小看着长大的,小时候莹白可爱还如同昨天,似乎眨眼之间就变成了现在妖娆艳丽的样子。

这世上没有人比她更盼着桃宫秀枝好了,只是可惜……她最终还是没能做好。

她缓缓说道:“秀枝酱,你总怪我管你,怪我传染了你坏运气,怪我局限了你的发展,怪我唠叨烦你。如果你要的幸福是我远远离开,我想了好几天,觉得我还是离开比较好,但我最后想对你再说一次,只是再说最后一次,你不要生气……秀枝酱,不要和你那些朋友再来往了,踏踏实实读书,不要再贪玩耽误了大好青春,平时……”

说到这里,桃宫美树声音有些哽咽了,又看桃宫秀枝的脸色十分难看,便住了嘴,自嘲一笑:“我是挺烦人的吧,也不怪你不喜欢我,秀枝酱,以后你要自己照顾自己了,你……你一定要好好的!”

所谓鸟之将死,其鸣也哀,桃宫美树分离在即,言辞恳切,就连一心在那儿研究股票的星野菜菜都有些动容了,侧着头望了过来,但桃宫秀枝脸上却有恨恨之色。

桃宫秀枝是断定了桃宫美树这狐仙转移目标了,盯上了吉原直人这其貌不扬的金主,嫌自己碍事便故作大方,要踢自己滚蛋,好方便她可以一心一意去享受金山银海。

她张口就想讥嘲几句——她在桃宫美树面前总是有奇异的心理优势——但只见桃宫美树背后的吉原直人笑着盯了她一眼,又转头望向了窗户,又再盯她一眼,似乎兴趣满满,十足变态杀人狂的嘴脸,终究不敢太放肆。

桃宫秀枝这个人没担当,自然胆子也不会大,守着爱她亲她的人蛮横无比,随随便便就想大喊大叫,说话要多难听就有多难听,不过遇到吉原直人这种翻了脸就想强迫别人“自杀”的混球,她反而横不起来了。

她这种人,俗称坑头王、窝里横。

桃宫秀枝狠狠抓着牛皮纸袋子,想着吉原直人要害自己竟然没人信,而这个讨厌的狐仙又要主动离开自己——这狐仙要滚也应该是自己赶她滚,凭什么她这么一副大度模样要和自己分家?好像自己有多稀罕她对自己好一样,好像自己欠了她一样,可笑!

桃宫秀枝感觉受到了极大的侮辱,盯着桃宫美树恨恨道:“不劳你操心,没了你我自然会更好,以后咱们没有任何关系了!”

说完,她抓起牛皮袋子向外跑去,准备再去投靠朋友躲两天,以防吉原直人真来帮她“自杀”!

望着桃宫秀枝逃离的门口,桃宫美树呆愣了许久,吉原直人轻拍着她的肩膀安慰道:“别看了,你也不可能管她一辈子的,命是她自己的,路当然要她自己走,别想这么多了。”

血缘的魔咒啊!

桃宫美树转头望向吉原直人,一双杏眼眨了眨,脸上后悔、难过、担忧的表情混杂在了一起,最后低头强笑道:“我没事……浪费大家的时间了,饭都凉了,我们快些用饭吧。”

小月弥生不太了解前因,一直傻乎乎站在一边看着,听到这话马上过来坐下了,还没想明白是不是该安慰一下桃宫美树,星野菜菜过来坐下了,看着桃宫美树欲言又止。

桃宫美树望向星野菜菜,柔声问道:“菜酱想说什么?”

星野菜菜想了想,终于还是说了:“美树姐,你爸爸妈妈留下的家会被她卖掉的,你又没有对不起她,正常分家就可以,是不是有欠考虑了?”

桃宫美树沉默了一会儿,小声说道:“我前几天能走路时,去治公所和银行把我爸爸的私章申请禁用了,爸爸不回来,那房子谁都卖不掉了。”

星野菜菜愕然,这才发现桃宫美树并不是临时起意,怕是早就想好了。她又张口想问问房贷的问题,只是看着桃宫美树黯然的神色,恍然间明白了——要是桃宫秀枝确实不长出息,非要把家败掉,那真是神仙来了都拦不住,桃宫美树这是在赌。

桃宫美树舍不得她的家,但桃宫秀枝那个样子确实也不该再纵容下去了,不如破而后立死中求活,希望独立能让她知道点好歹。

星野菜菜也想保住自己的家,保住和妈妈一起生活过的地方,顿时看着桃宫美树颇有一种兔死狐悲之感,轻拍着她的手,无声安慰。

桃宫美树不好意思的轻拭了一下眼角,转移话题道:“菜酱,我怕是还要在这儿再给你添几天麻烦,等我伤好一点,我会在附近租一间小公寓的。”

星野菜菜无所谓,桃宫美树很安静从不吵闹,整天坐着也基本不占地方,在她看来留下桃宫美树比留下吉原直人强多了。她一边轻拍着桃宫美树的手,一边回答道:“美树姐在这儿安心住着就好,添人添双筷子,没关系的。”

吉原直人已经饿红眼了,拿着酱油壶浇着米饭,听了星野菜菜这话忍不住撇了撇嘴——都打算以后天天吃酱油拌饭了,留下桃宫美树当然无所谓了,就桃宫美树那小身子板儿,一天能吃两斤米?

在略有些伤感的气氛中,四人开始进行寒酸的晚餐。吉原直人只是吃了一碗就觉得很不痛快,肚子里面偷偷骂娘——连点咸菜也没有吗?冰箱里明明还有些东西的!

他看了看身边,一张小方桌,四面都坐着人。

桃宫美树状似坚强,其实心里很难受,一个米粒一个米粒的数着吃,一碗饭看架式有吃到天荒地老的感觉。

小月弥生傻乎乎的,没心没肺,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明明有两个家,回去了可以吃大鱼大肉,却偏偏在这儿吃酱油拌饭。她家庭条件好,明显是吃不惯的,但还是勉强在往嘴里塞着。

星野菜菜则大口大口往嘴里扒着饭,狼吞虎咽,一点也看不出刚刚遭受了人生重大打击,刚刚失去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吉原直人细心观察了片刻,只觉这孩子身上的气质越发沉静了,眼中的果敢之色时有闪现,就连拼命吃饭好像都有了一种神圣使命感。

他在心里猜测星野菜菜这是早熟过头了还是处在精神失常走火入魔中,这时一双玉手捧着饭碗伸到了面前,吉原直人转头望去,发现是桃宫美树给他添了饭。他向桃宫美树轻轻一笑,接过了饭碗提起筷子便吃。

不管了,她这样子总比自闭起来强!

至于这饭,不好吃也要吃,早点吃垮了星野菜菜就能带着她回家了。

第八十一章 人父的自觉

星野菜菜这年纪要是放入到动物世界中,该算是头小小的幼兽,而做为一头幼兽来说,在野生动物的族群中是格外受到关心和保护的。

类似的例子举不胜举,像是大象、野牛等野生动物遇到到捕食者,成年个体会自发将弱幼个体团团围住进行保护;在迁徙过程中,也会阻止活蹦乱跳,十分好动的幼年个体离群活动,以免遇到危险。

甚至在猴群中,遇到幼年个体意外死亡,所有成年猴子都会面露悲伤之色,十分人性化。

所以,换到了吉原直人这儿,即便嘴上说着不管了,但还是格外观注星野菜菜——虽然不至于伸出舌头去舔她的头以表示一片关爱之心,但也是揣测着她的一举一动,研究着她的种种行为,判断着她的心理状态,生怕她坚强的面容下是颗支离破碎的心。

抑郁症是怎么来的?都是“坚强”出来的……星野菜菜自闭,吉原直人担心,星野菜菜走出自闭了,吉原直人又开始疑神疑鬼了。

他这还没收养星野菜菜呢,已经有了人父的自觉。

星野菜菜也就是不知道,知道了肯定八字眉一搭拉,抱怨吉原直人想要她怎么样?莫非她就应该整天哭天喊地泪流不止,将内心的软弱展现的淋漓尽致?

但是观察了几天,吉原直人愕然发现,星野菜菜气质正在缓缓的变化——她就像是一棵顶住了狂风暴雨的小树,根扎得更深了,身姿更加挺拔了,气质完全不一样了。

气质这个词虽然常用在各种各样的文学作品中,但实际是一个心理学名词。

气质是心理活动强度、速度、灵活性和指向性等指标的一种统称,是一种持续稳定的心理特征。

古希腊医生希波克拉底认为人体内有四种体液——血液、黏液、黄胆汁和黑胆汁。从而根据人体内四种体液的比例,将人划分为四种类型:多血质、黏液质、胆汁质和抑郁质。

但这种用体液解释气质类型的方法缺乏科学依据,但日常生活中确实可以观察到这四种气质类型的典型代表。到了近代,心理学家盖伦从高级神经活动出发,重新定义了气质的四种类型:多血质——活泼型;黏液质——安静型;胆汁质——兴奋型;抑郁质——抑制型。

气质这东西人人天生就有,孩子刚刚出生最先表现出的差异就是气质差异,有的孩子爱哭好动,有的孩子安静平稳。

再加上后天教育、环境影响,气质逐渐成型,如果气质好到一点程度,便会自然产生升华,成为人们平常所说的人格魅力或是王八之气。

以吉原直人来看,星野菜菜天生是多血质,后天受上杉香的教育、影响以及个人经历,又开始偏向抑制型,形成了他刚认识星野菜菜时的混合心理个性。

说白了就是讨人厌的性格。

这很正常,表现出单一气质的人非常稀少,百分之九十八以上的人都是混合型气质。

多血质外在表现为活泼好动、兴趣广泛、反应迅速,而且求知欲旺盛,观察能力敏锐,抑制型的表现为敏感多疑、孤僻、缺乏安全感以及缺乏耐心——这是比较符合星野菜菜以前的外在表现的,天性和上杉香的教育冲突的结果,形成了这种比较少见的混合型气质。

但是,星野菜菜在遭遇到意外打击后,气质开始了明显的变化。她说话语调平稳了,也不一惊一乍了,丰富的面部表情也少了,不再斜眼看人满脸不屑,精气神也开始内敛,耐性韧性增强,血液质抑制型中混入了黏液质,瞧起来成熟了许多。

吉原直人也说不上这是好是坏,但他看着星野菜菜日以继夜的看财经视频,余下时间就借来大部头的书籍翻阅抄录——那些书摞起来得有一人高了,本本厚的能拿来当杀人凶器——他只觉得头皮发麻。

主要是吓的,星野菜菜吃饭时一抬头,一双狐狸眼血红血红的,据小月弥生告密所说,星野菜菜在学校里也不安份,手机上下载了大量电子书,还下载了股票行情软件,正在做模似交易检查她方法的可行性,恐怕动手就是这几天的事了。

星野菜菜这种认定了一个目标便全力以赴,以绝死之姿拿头硬顶的样子,别说吉原直人了,是个人看了都害怕。

不过真要靠赌博养家,怎么想都不可能吧?那是个庄家通吃的地方,扔一百万日元进去,连个响都听不到的。

吉原直人的观察星野菜菜视而不见,异样的眼光她从小到大看多了,不缺吉原直人这一个。她现在就只有一个信念——她要自立!

她这辈子唯一认可的人是上杉香,唯一愿意依靠的人是上杉香,上杉香不在了,她绝对不会允许自己去寄人篱下,那在她看来是对上杉香赤裸裸地背叛。

她能分辩出吉原直人是真的关心她,她不说不代表她不感激,但她还是不会选择依赖吉原直人——这世上什么都可以原谅,唯有背叛不可以,她不会允许自己丢掉和上杉香在一起的回忆,不会允许自己背叛上杉香。

宁可死也不会。

她手头的钱有限,靠着小月弥生和桃宫美树凑了凑才够入场交易,每动一次还要交印花税、交易税等等,证券公司还要收取代为交易的手续费。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就她那两个子儿想去东京股票交易所买个席位简直是痴人说梦了,只能由着人家剥她的皮。

这一百万日元几乎是她唯一的机会了,她不敢头脑发热拿着真金白银去试自己的手段行不行——她还没幼稚到认为她是天选之子,做什么都会顺顺利利——她用着非常谨慎的态度对待这个绝境翻盘的机会。

她是深信一句话的,细节决定成败,努力必有收获。

每个看起来光鲜夺目的成功者,一定都有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灰头土脸苦心思索埋头苦干的时候,只是大多数人太懒太浮躁,只是望着成功那一刻感慨着流口水,却不去想成功之前那个倒霉蛋有多累多苦逼。

没成功,那是不舍得把自己两眼熬红,把脑袋熬秃,不舍得周公的女儿,不舍得一天只睡四个小时,不舍得放弃玩耍,不舍得拒绝各种诱惑。

星野菜菜已经不去动游戏机了,番剧也不看了,只吃酱油拌饭,深夜才睡,天不亮就起,拒绝一切让自己觉得舒服的东西。她把一切心神都集中在了眼前要做的事情上,脑力全开,不留后路,绝死一搏。

她观看了大量视频后,千里挑一,找出了一家合心意的,然后开始做模似交易,就像是小孩子做游戏那样,她在笔记本上记下一个买入价格,然后在上课时也盯着手机,观看行情演变,选择合适的价格卖出,扣掉各种交易费用,最终在纸面上得到一个数字,以此判断盈利能力。

由于资金太少,每日只能模似交易一次,她又开始观看以前的视频,按时间和股票走势相对照,企图找出内在规律,或者拼命读书,吸收前人的经验,摆弄一些复杂的计算公式,研究各种指标,并开始按照本身实际情况建造投资数字模型,以方便将来最大化利用有限的资金,以取得最大化的收益并且严控风险。

不到一周,星野菜菜就把自己弄的半人半鬼了,天没亮呢,就踩着吉原直人脑袋就往电脑去了,夜深了又踩着吉原直人脑袋去爬钢管子,爬上去搂着小月弥生一闭眼就开始打呼,累到了极致。

吉原直人并不敢干涉她,一是觉得这样比沉浸在悲痛中要好;二呢,他也怕劝阻或是胡乱出主意,事后星野菜菜亏成了狗要怪他,不肯跟他走了。

桃宫美树天生母性满满,看着星野菜菜一张小脸肿了又消,消了又肿,从精致准少女有长期演变成二师兄的趁势,真是看在眼中疼在心里,不停规劝,但星野菜菜充耳不闻,一条道走到黑,宁死不回头。

桃宫美树真想把星野菜菜牢牢抱在怀里好好安慰一下这可怜的孩子,但她不敢,她现在非常注意,宁可自己扶着小凳子花十分钟挪到洗手间,也绝对不让星野菜菜和小月弥生再碰她半下——两个小女孩强行帮忙了一次,她当时反抗失败,后来一声不吭,扶着小凳子就打算“离家出走”,弄出了好一阵鸡飞狗跳,直到吉原直人出面才镇压下来。

后来吉原直人劝了几句,大家也就由着桃宫美树自己胡折腾了。

经过了一周多的准备,星野菜菜看着模似交易记录本上的收益数字,又看看早就进了帐户的一百万日元,终于决定要真刀实枪开始养家糊口了。

第八十二章 天才

第二天午餐时间,小月弥生等教室里的人走的七七八八了,拿着饭团喜滋滋地凑到了星野菜菜身边,却看星野菜菜眉头紧皱心事重重,微微有些惊讶地问道:“菜菜,怎么了?”

星野菜菜也拿出了饭团准备用餐——最近家里在搞艰苦奋斗,桃宫美树坐着捏了一大堆饭团给大家当便当,不过万幸桃宫美树手够巧,在饭团里面放了盐腌过的梅干,酸酸咸咸很开胃,总算没让吉原直人起义造了反——只是看着手机上股价走势图,觉得刺眼无比,略有些沉重的点了点头:“出了点意外。”

东瀛股市的开盘时间为早上9:00——11:00,下午12:30——15:00,全天交易四个半小时,基本上全都是上课时间,星野菜菜想投机倒把也就只能在学校里干了——就算这种情况下她都没考虑过逃学,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也算是好学生的代表了。

在经过了模似交易证明了方法有效后,星野菜菜开始将所有资金投入到“赌博”大业中。因为投机的方法算是另辟蹊径,别具一格,进展颇为顺利,连续数次皆有斩获,渐渐她胆子越来越大。

只是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今天她明明确定一家公司前景堪忧,全仓而入全力沽空,只等着市场反应过来股价下挫,她便可以获利出场小赚一笔。

不料有资金涌出护盘,股价不跌反涨,星野菜菜措不及防,全仓被套。

她一直观察到午间收盘也没找到股价回归市场规律的征兆,心中暗骂机构卑鄙无耻扰乱市场秩序,这种社会蛀虫全都该拉出去枪毙八百次,但骂了也白骂,她还是一筹莫展,毕竟小胳膊拧不过大粗腿。

她犹豫着决定了下午开盘直接割肉逃生。她自制力还是有的,知道侥幸心理是投机大敌,遇到了这种事就算心疼也不能赌接下来情况会好转。

她拿起饭团用力咬了一口,小腮帮子鼓了起来,有些像是只大号仓鼠,嘴里用力狠嚼着,就当咬那个拿钱护盘的混蛋。

小月弥生看她脸色不好,也不敢再多问,捧着饭团小口吃着,又看星野菜菜吃得急,连忙拿出水壶给她倒水。

星野菜菜道了谢接过喝了一口,看了看乖乖巧巧的小月弥生,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对不起,弥生,这段时间我也没有好好给你补习……”

小月弥生不在意,眨着眼儿说:“没关系的,菜菜,这段时间情况特殊,而且你教给我的记忆方法很好用,我现在背东西快多了。”

星野菜菜叹了口气,没再多说什么。有些东西她想得长远,将来困难重重,没有经济基础是绝对不行的。她拿起手机,看着股价走势图说道:“再给我一点时间,我要尽快赚到钱,赚到许多钱!”

欠小月弥生的,只能等情况稳定住再加倍补偿了。

小月弥生虽然也投了钱在里面,但她真是毫不在意,她现在已经在学校里都混到能和星野菜菜一起吃午饭了,还一起上学放学,抱着一起睡觉觉,只觉得人生别无所求,最好国中上一万年。

但她总是要支持星野菜菜的,也攥着小拳头在旁边用力说道:“加油,菜菜,我也会帮你祈祷的,你一定能赚大钱。”表完了决心她还要展示一下自己绝对不是在说空话,丢下饭团,小手往胸前一捧,闭目喃喃道:“神明呀,请保佑菜菜亲达成一切心愿,拜托你了!”

星野菜菜咧了咧嘴,她是不信这个的,但小月弥生受桃宫美树影响,倒是越来越信了,她也无可奈何。她叹了口气又将饭团塞进了嘴里,只是有点食之无味。

转眼间到了下午开盘时间,星野菜菜抹了抹嘴巴,凝神看着手机屏幕上的分时图,突然心头一喜,发现好多卖盘直接市价成交,这是怎么了?机构间狗咬狗吗?

小月弥生却大失所望,她跟着星野菜菜混了一段时间,懂那肯定还是不懂,但好歹也知道屏幕上的白线向上是涨,向下是跌。

眼看着那根线原本是曲曲折折向上的,突然之间像被人打了一巴掌,脑壳向下猛扎,她小心翼翼看了一眼星野菜菜,安慰道:“没关系的,菜菜,过会儿也许会再涨的。”

星野菜菜伸手止住她的话,说道:“不能涨!咱们是在做空,弥生,股价下跌咱们才有钱赚,不过……好奇怪。”

她顾不上管小月弥生了,看着屏幕上的成交栏疯了一样刷新,全都是10、8、5之类的小数字,这大违常理——机构间也是大鱼吃小鱼的,她这种小散户连虾米都不算,顶多算是浮游生物,也只有她这种浮游生物才会一丁点一丁点的买卖。

就那么点钱,想弄出个大数字也不可能。

而机构之间互斗,一般成交数额都是整齐而且偏大的,或是为展现实力,吸引跟风盘分担己方压力,或是敲山震虎进行洗盘,将想搭顺风者赚钱的投机客吓走。

但眼前全是零散小单成交,一般这种情况只会出现在机构暗中吸纳筹码的时候,出现在现在明显不对,更不该如果频繁密集。

护盘的一方开盘被劈头打了个闷棍,但马上也不甘示弱,在买方价格上挂出了一个巨大的单子,表示着资金雄厚毫不畏惧任何挑战,警告着那些想落井下石的投机客。

不料打压股价的一方好像是有着无穷多的帐户,发挥了蚁多咬死象的精神,无数七零八碎的小卖单直接按买方价格成交,短短三分钟就将那巨大的买单啃食了个干净,甚至还不罢休,一路狂卖不止,将股价向下猛按——感觉起来好像是遇到了杀父仇人,已经完全不顾本身生死了,就琢磨着怎么拉着对方一起下地狱。

星野菜菜呆住了,只觉得真是峰回路转,天无绝人之路。

东瀛股市股指上设有熔断机制,个股上设有涨跌停板,但不像华夏股市那么一刀切,全都是10%,而是按照不同股价有不同的额度。

比如股价在100日元以内的股票,涨跌停板幅度是30日元,也就是股价100日元,130日元涨停,70日元跌停;股价在101至200日元的股票,涨跌停板幅度为50日元;股价在201至500日元,涨跌停板幅度为80日元……以此类推,停板是分段式的。

星野菜菜挑的是东京股票交易所保姆部的一支低价股,单股股本为105日元,这种股票价格波动剧烈,风险大,但星野菜菜前面小赚了一些,手头有110多万日元,考虑到最大化的利用资金,昨晚还是选中了它。

眼下她看着发了疯一样的卖盘短短十五分钟就将股价砸到了跌停板,还继续堆着卖单,直到将护盘的机构折腾到没了脾气,直接认怂眼看着板被封死了。

顿时她嘴巴张大到能塞进去一个恐龙蛋,这是在搞什么飞机?

小月弥生在旁边纠结了,没了那根白线她就看不太懂屏幕上显示的东西了,只能通过观察星野菜菜的表情来判断情况好坏,但是……这一直张着嘴巴,情况是好是坏呢?现在该温言安慰还是扑上去猛拍马屁?

这种事不能疏忽大意的,弄错了会降低好感度!

她在那儿纠结了好一会儿,眼看着上课时间就要到了,终于小心翼翼地问道:“菜菜,情况怎么样?”

星野菜菜“啊”了一声,飞快转到了交易界面买入平仓,先把钱落袋为安了再说——这交易不正常,接下来谁知道会怎么样!

果然,随着星野菜菜的平仓,卖单立刻停止了堆积,封板有渐渐松动的趋势。

按东瀛股市要求,为了防止过度投机,资金一天只允许进出一次,星野菜菜余的时间基本上只能看了,钱拿到了手她就不再更多关注,转头对小月弥生说道:“咱们赚了,弥生。”

小月弥生小脸一喜,“赚了多少,菜菜亲?”她研究着星野菜菜的脸色,问道:“有五万日元吗?”

星野菜菜默算了片刻,有些难以置信地说道:“赚到了五十多万日元……”

小月弥生也慢慢张大了嘴巴,不敢相信地问道:“刚刚吗?”

星野菜菜抹了抹头上的汗,用力点头,刚才十五分钟太紧张刺激了。

小月弥生一双圆眼中露出了仰慕的目光——五十万日元对她来说就是个天大的数字了——她赞叹道:“你真是太厉害了,菜菜亲,你真是个天才!”

星野菜菜又确认了一遍帐户中的数字,还是有些不敢相信,喃喃道:“我是天才吗?”

小月弥生用力点头,认真说道:“当然,你是最优秀的,你绝对是个天才!”

星野菜菜刚才肾上腺素有些激增,这会儿又听着小月弥生这满是诚恳之意的赞叹,顿时觉得有些飘飘然了——莫非我真是个天才?我真找到了市场规律?就算有机构阻挠我也能赚到钱?

不过,她也就陶醉了几十秒的时间,双眼又清明起来,看向小月弥生说道:“不对,弥生,这只是运气好,这次差点就赔了,我下次要更小心才对。”

小月弥生连连摇头,还要再狠狠拍几下星野菜菜这小马的白屁屁,不巧上课铃响了,她只好满脸遗憾的回座位上去了。

星野菜菜也收拾了一下课桌,忍不住又打开手机看了一眼帐户,暗喜道:“收益百分之四十七点八四,运气真是不错,向目标又前进了一大步!”

第八十三章 二十六亿日元

接下来七八个交易日的时间,星野菜菜陷入了极度困惑状态。

只要她进行交易,马上就有无数零散资金前来助拳,顺着她交易的方向前仆后继,直奔封板而去,导致她的资金每天以百分之三十以上的速度增加,但是……即便有赚到钱了的喜悦,星野菜菜也觉得这种情况不对了。

这是巧合还是自己真掌握了市场运行的规律?或者有人暗中操纵?暗中操纵也说不通吧,先不说世界上有没有这种好心人,就算真有这么一个好心人,他的脑袋得蠢到什么程度才会用这种方法给自己送钱?

虽然只是操纵保姆部的个股股价,但所需的资金也要数亿日元起步,上不封顶,有这么多钱那要想帮忙直接给钱不是更简单?

莫非自己真是千年难得一遇的金融天才?自己的隐藏天赋连自己都没发现?在当天交易之后,看着资金帐户中的数字再次猛增,星野菜菜百思不得其解,这太诡异了!

心中的困惑压下了赚到钱的喜悦,放了学后她一路苦思,沉默不语,在心里揣测着种种可能。来接她放学的吉原直人很奇怪,轻声问小月弥生道:“今天出什么事了吗?”

前两天还趾高气扬,走起路来虎虎生风,今天怎么突然垂头丧气了?

小月弥生歪头想了一会儿,摇了摇头,小声说:“没有特别的事情啊……”

吉原直人又看了一眼双眼无神的星野菜菜,精神一振——看这表情,看这气场,这货八成赔了!万幸,这货终于掉进坑里了!

他脸上喜色一闪而过,但为了不引起星野菜菜的反感,他勉强忍着,硬是装出一副沉痛的样子,也不吭声了。

小月弥生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傻乎乎不明白这是怎么了。

三个人回了家,发现桃宫美树也在厨房里发愁呢!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前段时间她仗着冰箱里还有点存货,多少能偷偷往饭里添点,总算能调剂一二,能让大家吃得好一点,但现在只剩下大米了——她就是手再巧,白水煮米饭想让大家吃得有滋有味那也太难为她了。

星野菜菜径直去电脑前坐下了,随手找了一份试卷给了小月弥生,小月弥生苦着一张小脸接过,老老实实去小方桌那边开始答题。而星野菜菜本人手托小腮,眉毛拧到了一起,依旧在苦苦思索,指望着灵光一闪,突然之间恍然大悟——不想明白是不行的,虽然看起来是好事,但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万万不可利令智昏,谁知道是不是陷井!

以她多疑的性格,遇事不弄明白了简直是百爪挠心,夜不能寐。

吉原直人在旁边观察了一会儿,发现星野菜菜还是神情沉重,更加肯定了猜测,心中满意,便缓缓踱到了她身边,轻轻拍了拍她肩膀,面色“沉重”地安慰道:“胜败乃是兵家常事,星野,咱们就当花钱买了个教训,没事的。”

星野菜菜不明所以,讶然回头,细看了吉原直人一眼,顿时窥破了他虚伪的表情,小脸立刻一寒,直接转过身来冷冷问道:“你以为我失败了?”

吉原直人看着她倔强的小脸,心中暗叹,都是生活所迫啊,这可怜的娃,没了妈妈想着靠自己,但年纪毕竟太小了!要是钱那么好赚,好赚到十三岁的小女孩也能从股市里大笔捞钱,那些金融专家岂不是要在东京街头一字排开,惭愧到当众割肚皮吗?

他对星野菜菜未来有信心,但对她十三岁的现在没信心——以星野菜菜的智力,将来肯定会有出息,说不定能干点大事业,但现在还是太早了。

人总要有个成长的过程!

他半蹲下,尽量和坐着的星野菜菜保持平视,真诚说道:“星野,放弃吧,以你的年纪敢尝试已经很了不起了,失败了并不丢人!准备准备跟我回去……我既然来了,你又遇到了这种事,我必须要管,不然我愧对你母亲在天之,咳,愧对你在远方的母亲!星野,这是命运的安排,就别闹别扭了!”

星野菜菜注视着吉原直人良久,体查着他的一片心意,硬是憋着没露出感动神色,最后冷哼一声,转身打开了电脑上的资金帐户,撇嘴道:“你自己看吧!”

吉原直人疑惑望向电脑,哦,一百零七万日元,没赔吗?片刻后他觉得不对,重新数了一遍零,愕然发现是一千零七十万日元……

这么点的时间资金增加了十倍?开什么玩笑!

电光火石之间,他大脑不受控制,话语脱口而出:“你黑了股市的交易系统?”

要真是这样那可是闯了弥天大祸了,被发现了政府非发了狂不可,如果星野菜菜敢点头承认,他连犹豫都不会有,捆巴捆巴她直接跑路回华夏。

星野菜菜正欣赏吉原直人惊讶的表情呢!就算这些钱来得莫名其妙让她困惑万分,但不妨碍她看着吉原直人吃瘪心中愉悦,不过听到吉原直人敢平白无故给她扣黑锅,她顿时感到十分恼怒:“你有点脑子,那怎么可能做得到!就算能做到我也不会去做,那和偷窃有什么区别?!你在怀疑我的家教吗?马上道歉!”

吉原直人自知失言,乖乖低头说了声对不起,但抬头又数了一遍零还是有些难以置信。他目光转到了星野菜菜脸上,这段时间星野菜菜处在拼命状态,原本柔顺如同丝绸一般的黑长发有些失去了光泽,发梢也有点分叉了,狐狸眼肿着,小腮也有些扁了,婴儿一样水嫩的皮肤看起来也发干了——她是很努力,这吉原直人服气,努力的人该受到尊重,但这收益也太可怕了,超乎常理!

吉原直人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犹疑地喃喃问道:“钱……这么好赚吗?你是怎么做到的?”

星野菜菜小脸上也露出了困惑的神色,解释道:“我就是正常交易,但次次能吃到板,就好像有神明保佑一样,每次收益都在30%以上……”

“正常交易?”

“正常交易!”

吉原直人倒吸了一口凉气,上下打量着星野菜菜——她平时的表现是有点特异之处的,还真没想到原来是股神级别的天才!

他低头默算了一会儿说道:“那照这个速度,你一年下来能赚到一亿两千万日元?”这可不是个小数字了,别说日常生活交学费之类的了,就是花天酒地也够了。

星野菜菜用看白痴一样的目光看他,吃惊道:“怎么能这么算?你不懂复利计算法吗?”

吉原直人老脸一红,一阵尴尬:“我没念过多少书,算得不对吗……该怎么算?”

星野菜菜看着他,表情艰难,慢慢说道:“按照目前的增加速度,再过四周也就是二十个交易日,资金总额会达到二十六亿日元以上……”

“二十六亿?”

星野菜菜面无表情地望着他,缓缓点头:“有公式的,每个交易日增加的百分之三十是指数递增关系……要我拿计算器给你吗?”

“那一年呢?”

星野菜菜低头默算了片刻后,脸像要是裂开了一样:“数字太大了,一般用来计算星球和星球间的距离,是……”

吉原直人一挥手打断她的话:“不用说了,让我冷静一下。”他不想知道太阳系这头到那头有多少公里。

星野菜菜犹豫了一下,从本心来讲,她还是信赖吉原直人的,便将心中的困惑问了出来:“我次次能吃到巨额板,冷静期都阻止不了,你觉得会不会有问题?会不会是有人暗中操控另有所图?”

吉原直人还沉浸在巨大的金钱数字中,闻言也没多想,随口说道:“暗中操控股市只为你赚钱吗?那不可能吧……”

“那怎么解释这件事?”

吉原直人看着星野菜菜发起了呆,星野菜菜也认真注视着他,两个人面面相觑了许久后,吉原直人不确定地说道:“狗屎运?”

第八十四章 投资俱乐部

星野菜菜没想到得到了这样一个答案,忍不住白了吉原直人一眼。事情发生一次可以称为巧合,连续发生了近十次再当巧合那真是智商余额不足了。

吉原直人也就是随口说说,他走南闯北这么多年,这种稀奇事也是第一次碰到,实在想不到还有别的理由。

两个人大眼瞪着小眼,又在那儿冥思苦想了一个小时也找不到任何头绪。最后吉原直人认输了,说道:“我想不出来,要不先停手一段时间看看?”

星野菜菜狐狸眼眯了起来,沉吟着说道:“但如果只是我特别会选股,停手不是傻到家了?那可是一大笔钱……这么膨胀下去,一年之后我都可以买下东京都了!”

她眯着眼儿一时神游物外,脸上露出了梦幻般的表情,估计在脑补成为世界首富的情景——她不是在说大话,假设以一百万日元为基础,日增幅百分之三十,一年算两百四十个交易日,那么一年后的数字大到无法想像,普通人都不敢读出声——搞不好一口气没喘上来就给憋死了。

吉原直人一时也有点怔神,但他很快就反应了过来,看着星野菜菜一脸做白日梦的表情,哭笑不得,伸手就给了她脑袋一巴掌:“别做的你的春秋大梦了,你可真敢想!”

星野菜菜被吉原直人打醒了,一脸恼怒,她的性格是绝对不肯吃亏的,伸手就反打,叫道:“你知道那是多少钱吗?你根本算不出来吧……你这大傻狗,你看过‘棋盘米粒赌局’那个小故事吗?知道什么是天文数字吗?”

星野菜菜小巴掌乱拍,吉原直人边笑边招架边还嘴:“我承认我没有你脑子转得快,我心算不如你!但你拿现在的一千万买股票,那是分分钟就成交了,要是换成一千亿呢?你只是买入股票就要花多久?你那么疯买,哪个傻蛋会和你对赌?”

听着吉原直人的问话,星野菜菜双手拍打的速度越来越慢,最后干脆被吉原直人直接抓住了。

她小脸上若有所思,“你说的有道理,确实只是理论上的可能性——资金越多吸纳筹码的过程就越久,到了某种程度搞不好要几十上百个交易日,不然本身就会造成股价剧烈波动,所以……随着我的资金数目越来越多,等达到了某个临界点后,我每天的平均收益率就会越来越低,最后无限趋近于零了。”

她想明白了,顿时小脸一红,但片刻后有些羞恼——她很惭愧,在她眼中吉原直人(绝大多数人)都比她傻,结果她被一个傻瓜提醒了。

她虽然聪明而且有自制力,但突然发现前面有着一张写有天文数字的支票,困惑之余难免还是心情浮燥,一时被迷花了眼。

吉原直人笑着点头,说道:“没错,就是这样!还有,当你资金足够多时,一定会引来交易所的注意,受监管是肯定的,扰乱市场秩序肯定挨收拾,这世界没人是傻瓜……现在看看,咱们俩谁是傻狗?”

吉原直人笑吟吟心情颇爽,他难得占到一次上风能教训星野菜菜。

星野菜菜就是有千般不好,但总算有一个优点,她讲理。吉原直人说得对,她反驳不了,就算又羞又恼也只是扁了扁嘴,在那里忍着,默认自己当了一次傻狗。不过她很快发现了小手被吉原直人抓着,小脸猛然涨红,这个忍不了了,她抽出了手反手打了一下,叫道:“知道了,我就是一时没想到,你得意什么!走开走开,我要好好想想接下来怎么办!”

随后,她转了身子小手托腮,不肯再看吉原直人一眼了。

吉原直人也不再打扰她,星野菜菜放的这个大卫星还是挺厉害的,他现在脑子也乱了。他转身去了小方桌那儿坐下,看小月弥生可怜巴巴望了自己一眼,回了她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也开始胡思乱想。

事情有些出乎于意料之外啊!

桃宫美树端着饭锅出来了,看吉原直人坐在那儿发呆,一边跪坐下放锅一边柔声问道:“吉原君,怎么了?”

是不是最近吃得不好,不高兴了?

吉原直人抬眼望了桃宫美树一眼,这熊猫妹子脚好了又高高兴兴接过所有家务了,勤劳得要命。他叹了口气说道:“我在想我这辈子可能活到狗身上去了……”

桃宫美树一双杏眼中闪过迷茫之色,奇怪道:“为什么这么说,吉原君?”

吉原直人看了星野菜菜的背影一眼,摇了摇头:“只是有感而发,你去忙吧,美树,不用管我。”

在电影电视剧中,像是干杀手、佣兵或是保镖之类的人物,要是主角的话,个个都腰缠万贯,有钱的不要不要的,鱼翅漱口,鲍鱼吃一个扔一个,开着巨贵的跑车专泡绝色美女,好像钱是大风刮来的一样。

但以吉原直人的亲身经历来说,这些纯属编剧臆想。

这世上从来都是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的,现在是资本决定一切的时代,他这种人只是有钱人用来互相攻击的刀枪,在阳光下连脸都不能露的。

干他这一行的人远远没有影视作品中那么风光,相反灰头土脸还差不多。

最初入行可能是急需用钱迫不得己,或者可能是退役军人,除了杀人这门技术别的也不会,适应不了正常社会,只能用命搏钱。

混上一段时间侥幸不死,想抽身而走,但往往会发现已经深陷其中,烂泥满身,很难脱身了,最后只能继续随波逐流。

混不出名堂,日子不好过,一直在烂泥堆里打滚;混出了名堂,树大招风,也是一日三惊——那些花了钱雇人的又不是做慈善,更不会对他们这种人有什么关爱之情,甚至不会拿他们这种人当人看待,派的任务肮脏危险不说,事后说不定还要反手来一下灭个口。

吉原直人算是运气好的,十多年没挂,而他最初的同伴早就死得一个不剩了。

他初入行,安家费和赚到钱给老爹治病了,后来老爹没救回来还欠了债,便继续混,混久了练出了本事也有了点名声,干了几票大活,差点挂了但赚了一些钱,又基本花在保命投资上了——赚钱多但花钱的地方也多了,购买自用的武器、防具,各种特殊设备,这些是保命用的,不能省,不然钱在人死了那怎么办!雇主会负担一部份,但自己也要有准备,这是吃饭保命的家伙事儿,就算木匠去打工也要带把刨子吧?

其它像是跑路用的假身份、遇到危险时躲藏的安全屋,长期合作提供预警的情报贩子,样样需要用钱。

直到最后几年名声响亮,业界有了口碑,接了几个高级安保的活儿他才算是有了积蓄。

等到厌倦了洗手不干了,钱确实也存了一些,但给死去同伴朋友的遗孀遗孤弄了个离岸基金,再回家乡买了住所和门面房后,也没剩下多少了——几个国家还有一些安全屋,还有一堆武器装备,但那些变现比较难,一直扔在那儿。

他花了十多年时间,出死入死,攒下了一点家当,但再看看星野菜菜赚钱这么容易,他确实觉得年纪活到狗身上了。

星野菜菜短时间内凭着一点小钱——也就是公务员不到两个月的薪水——赚了一千多万日元,顶高级白领一年的薪金!如果她再继续这么下去,还能继续拥有“狗屎运”的话,那星野菜菜一个月赚到的钱将比他十多年几次从死人堆里爬出来赚得还要多,这……

想到这里,吉原直人叹了口气,将这些想法丢到了一边,人和人命不同,没法比,看看死掉的人,他活着就算是好的了……

星野菜菜能赚到钱,他也不羡慕,只是那家伙有钱了,肯定不会跟他回去了,这怎么办?

他还没想出新思路,桃宫美树已经开始招呼大家吃饭了,是真吃饭,只有饭。

星野菜菜走了过来,端端正正跪坐好,环视四周正色道:“美树姐先别急,我有事和大家商量。”

“什么事,菜酱?”

星野菜菜目光依次在做题做得有些痴呆的小月弥生、在想心事的吉原直人、忙着摆饭的桃宫美树脸上划过,严肃说道:“我想成立一个投资俱乐部!”

第八十五章 过个肥年

“菜酱怎么突然想成立这个投资……俱乐部?”桃宫美树一边给吉原直人摆着碗筷一边随口问道,她根本没走心。

星野菜菜拿出了草草写就的一式三份合约放到桌上,认真说道:“美树姐,计划进行的比预计中顺利很多,我觉得是时候把你和弥生的股份确定下来了,但我现在的年龄还无法成为法人注册公司,所以我想先用私下约定的方式确定我们三人之间的股份额度和股权性质。”

桃宫美树略有些无奈地看了一眼那三张纸,说道:“菜酱,那三十万日元是我的心意,你怎么用都可以,不用这样。”

她那些钱说是借给星野菜菜的,但她从没想着再拿回来。

星野菜菜摇了摇头,坚持道:“我不想在将来因为金钱上的纠纷伤害到我们之间的感情,美树姐,所以这种事情还是早些确定下来比较好。”接着她转向小月弥生问道,“弥生你的意见呢?”

小月弥生眨了眨小圆眼,她没听懂,但她还是说道:“我没有意见,菜菜,我听你的。”

桃宫美树偷眼了一眼吉原直人,见他没什么反应,并没有出面制止星野菜菜的“胡闹”,脸上的无奈之色更浓了,只好点了点头说道:“那好吧,我也没意见。”

星野菜菜将“合约”和笔分别递给了桃宫和小月两人,说道:“那你们看一下合约,没问题就签字吧,我们一人一份。”

说完,她直接签完了手中留下的那份并加盖了上杉香的私章,算是她用上杉香的钱和桃宫、小月共同投资。

小月弥生连看都没看,也不怕是卖身契就直接签了,转头又去签星野菜菜手中那份。桃宫美树大概扫了一眼,摇着头也签了。

三个人之间互换着签完后,星野菜菜检查了一遍确认无误,说道:“那这样我们的股份额度就明确下来了。”她知道这两个人没细看,又重申了一遍,“美树姐借给我的三十万日元,转为拥有俱乐部百分之三十的股份,弥生借给我的二十万日元,转为拥有俱乐部百分之二十的股份,但你们的股份只有分红权和建议权,没有决策权,你们确定吗?”

小月弥生连连点头,而桃宫美树哭笑不得,只觉得她这个年纪了还陪着星野菜菜玩这种过家家的游戏,十分有羞耻感。

好在她性子柔顺,心中不以为意还是十分配合星野菜菜,也点头表示怎么都可以。

吉原直人在旁边看了,觉得这真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现代版了,有点感慨星野菜菜为人十分大气。她就算最初资金不够入场,借了美树和小月的钱,现在赚到了,再将五十万丢回给桃宫美树和小月弥生别人也说不出什么来——我有本事,凭什么带着她们赚钱?借的钱我还了啊!

他又瞧了瞧桃宫美树和小月弥生的表情,小月弥生有点闷,不过这应该是担心过会儿星野菜菜检查她的试卷会挨批斗,至于债转股的事,她八成没往心里去。

桃宫美树脸上表情无奈中夹杂着怜爱,十有八九是不善于拒绝人,又关心星野菜菜,耐着心在配合。

她们两个人根本不明白这合约代表着什么意义。

星野菜菜将属于她的那份合约仔细收好,“你们没有意见,那我们接下来就要一起努力了!喂,你……”她转头瞧向吉原直人说道:“我仔细考虑过了,明天开始你要去大大小小的证券公司开户,以后我们的资金不能集中在一个户头当中,这样太引人注目了。”

吉原直人莫名其妙,指着自己鼻子问道:“谁?我去?”

星野菜菜也是莫名其妙,“不是你是谁?难道要美树姐去吗?她伤才好……”紧接着她眉头皱到了一起,“难道因为你没有股份所以就不想干活了?”

“那倒不是,你们能赚到钱我替你们高兴……算了算了,反正你上课的时间我也没事做,我去跑一跑吧!”

这也不是什么麻烦事,去证券公司开户这是客户主动上门,对方会热情招待的,更何况星野菜菜这也是免了资金异常膨胀引来关注,总算是小心谨慎,这种心态值得支持。

桃宫美树还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奇怪地问道:“菜酱,为什么要吉原君开那么多户头?”

吉原直人替星野菜菜答道:“她赚钱的速度有点快,把资金放在一家公司容易引起注意,户头多了可以分散资金,也可以打几枪换一个地方。”

“快?有多快?”

星野菜菜肯定道:“已经有一千多万了,美树姐。”

桃宫美树有些不敢相信,看了吉原直人一眼见他点了头,这才惊讶的望向丢在一旁的合约:“那百分之三十的股份就是三百万了?我明明只给了菜酱三十万的……这不行,这不行!”

她拿起合约就往星野菜菜怀里塞,三百万也不是个小数目了,快够她一年的薪水了,她没想到陪孩子玩个家家能涉及到这么多钱。

星野菜菜伸手一挡,看着桃宫美树认真道:“美树姐,当初你愿意借给我三十万,并且一再表示不用还,这份情我没忘——三十万现在看看并不多了,但对当时的我来说弥足珍贵!这是支持,这是信任,这是关怀,所以无论这三十万现在变成了多少,将来又会变成多少,这都是美树姐你应得的!”

她又转头向小月弥生说道:“弥生也是一样!”

小月弥生从没有缺过钱,对金钱观念比较淡薄也不敏感,倒是无所谓——在她看来二十万的零用钱和两百万的零用钱性质一样。

她比较在意的星野菜菜对她的态度,于是连连点着小脑袋,喜笑颜开:“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成功的!”她还是不明白这百分之二十的实际价值,要是顺利,说一声这是下钻石蛋的母鸡也不过份。

星野菜菜目光又从吉原直人脸上扫过,撇了撇嘴:“至于你……回头给你改善一下伙食好了,免得你整天抱怨嘴里没滋味。”

说完她还小声嘟囔:“大家都吃一样的食物,就你抱怨,抱怨完了还吃得最多!”

她心里是记着吉原直人情义的,比桃宫美树和小月弥生那份还要记着,也最信任他——她现在所有资产还在吉原直人名下呢——但可能是吉原直人总惦记着给她当“长辈”的原因,她在和吉原直人说话时总是不想说软话,非要气气他,生怕被他误会自己是在讨好他,让他鼻孔朝了天。

吉原直人可不懂她的小心思,闻言鼻子都气歪了。他不是眼红钱啊之类的东西,在他看到星野菜菜做事知恩图报,很合他的胃口,他很欣赏,只是为什么对桃宫、小月都客气有礼,偏偏只怼他?他自问待星野菜菜够好够尊重了。

怎么搞差别待遇?

桃宫美树拿着合约没办法还回去,但还是觉得不对,犹豫着商量:“那我现在能把那三十万日元拿回来吗,菜酱?”

她比小月弥生有金钱观念,虽然她没想到星野菜菜如果继续这种赚钱速度,百分之三十股份可能很快就值三亿甚至三十亿日元,但就是三千万她也受不了!

感觉像是抢了星野菜菜的钱一样。

星野菜菜摇头:“美树姐,合约已经签了,遵守约定是最起码的道德!事情已经决定了你就不要再推让了。再说了,按我的设想,美树姐也要参加到俱乐部活动中……美树姐把工作辞掉吧!”

“辞掉工作吗?”桃宫美树有些茫然,东瀛经济持继衰退二十多年,找份正经工作还是很难的,她看了看手中的合约,一时拿不定主意。

这东西靠谱吗?虽说短时间内好像赚了好多,但明天又赔掉一半也不是没可能啊,万一出了事没有稳定的工作,那以后吃什么呢?

再说了,她是不可能在星野菜菜这儿长期寄住的,等到能上班了领到了薪水,她就要准备去附近租房子,要是没了工作,股市中又遇到风险,她可就成了无业游民。

这怎么可以?

星野菜菜却是信心十足,虽然钱赚的莫名其妙似有隐患,但她已经决定了要冒这个风险——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人生做什么事不会有风险?走在马路上都有被花盆砸死的可能!很多时候,做事是必须冒风险的!

人生不冒风险才是最大的风险!

她认真望着桃宫美树,诚恳说道:“美树姐,如果帐户太多我会操作不过来,需要有人帮助,而我能信任的人不多,所以……你愿意信任我一次吗?我会带大家过上好日子,赚够能花很久很久的钱!”

桃宫美树看了吉原直人一眼,低叹了一口气,轻轻握住星野菜菜的手说道:“我相信你,菜酱。”

第二天,吉原直人便开始流窜在东京都大大小小的银行、证券公司之间,申请着额度不同的交易户头,桃宫美树则守在家里,用电脑打开了一堆交易窗口,忙着按星野菜菜邮件中的指示买进卖出,然后在收盘后看着资金数额瑟瑟发抖……

她终于知道吉原直人所说的“赚钱快”是什么意思了,一时只觉得身处梦幻之中,以为做梦都把腿拧青了,而且随着数字越来越大,她很怕因为操作失误搞砸了,越来越紧张,整个人都木了。

转眼之间,十二月份已经到了尾声,因圣诞节、礼拜日、新年假期连到了一起,东京证券交易所闭市了,星野菜菜把资金帐户中的钱累积起来算了算,大喜,决定用投资俱乐部第一次分红来庆祝节日。

过个肥年!

第八十六章 年前

当时间临近十二月底时,双节临门,街头的商场像是被打了一针强心剂,猛然活跃起来,开始大肆出售福袋——里面随机装着各种小商品,贩售的价格较低,遇到便宜的时候甚至只有商品原价的一折。商场一是回馈顾客,在年前给人一种捡了便宜的幸福感,希望笼络着顾客明年继续来;二嘛,就是清清库存,顺便在年尾再冲一下业绩。

要说起来……

在亚洲地区,圣诞节基本属于跟风凑热闹的节日,连假都不放的,不过东瀛算是例外。东瀛曾经崇美风潮一度席卷全国,时至今日已经渐渐将圣诞节当成一个正式的节日来对待了,而且传统的阴历年节也渐渐被西方公历所取代,公历的元旦成为大年初一,十二月三十一日成为了除夕。

于是商家个个精神抖擞,拿出了对待情人节的劲头使劲宣传造势,市面一片繁华喧闹,而桃宫美树算是四分之一个基督教徒——她是混合型信仰,遇神就拜,不管这神从哪里来的——也对庆祝基督诞辰颇有兴趣。

她跑去参加了子夜弥撒,又给吉原直人、菜菜和弥生都准备了礼物,在圣诞节一早就笑眯眯送给了他们。

星野菜菜为人比较认死理,自认为不是基督徒没必要过圣诞节,要是过了的话,她还不是犹太人呢,要不要过光明节?

不过礼物递到了眼前,她还是很有礼貌的鞠躬道谢,然后边拆边说道:“美树姐,我也准备了礼物,等到了除夕我再给你。”她不过圣诞但过年。

桃宫美树柔柔笑着点头。

星野菜菜拆开礼物一看,一双白色毛绒手套,可爱少女风的。她戴上试了试,柔软舒适,忍不住一双狐狸眼儿弯了弯,心中有几分喜欢。接着她好奇望向旁边,发现小月弥生得到的是一顶米黄色的帽子,戴在头上后面拖着一个大绒球,很配她那张小圆脸,应该和自己的手套一样是用心挑过的。

最后她望向了吉原直人,看到吉原直人从盒子里扯出了一条长围巾,只是看了一眼她就断定这是手工品了——机器生产的精致细密,花纹也是设计师敲定的,而吉原直人拿的那条虽然也很好看,但两者明显不同。

她目光又转向桃宫美树,发现她脸颊上有着红晕,正躲躲闪闪偷望那边,忍不住问道:“美树姐,你什么时候织的这条围巾?”

“啊?”桃宫美树轻叫了一声,脸上更红了,吱吱唔唔说道:“我没有耽误正事,我每天早上织一会儿……天冷了,吉原君他总在外面跑,感冒了就不好了。”

她每天早上送三个人出门后就将藏好的毛线拿出来织围巾,到了开盘再按星野菜菜的邮件操作,反正也不需要她动脑子,之前织一下围巾还可以缓解一下紧张心情。

星野菜菜看了看手套,又瞧了一下吉原直人正在试着的围巾——价格八成是她的贵,但要说礼物中蕴含的情份,那谁大谁小显而易见了。

她没有过感情经历,至今也没明白桃宫美树怎么就看上吉原直人了——这不是一朵鲜花插到牛粪上去了吗?而且吉原直人年纪那么大了,当牛粪都不新鲜了,应该算是一块干牛粪饼,桃宫美树正值青春貌美,这是何苦呢?

她正困惑于男女之间奇妙的感情,吉原直人围着围巾走了过来,一脸笑意。这围巾不能说特别精致,但长短宽窄材质全都合他的心意,围着确实舒服。

他摸着围巾递给桃宫美树一个小小的盒子,笑道:“这是我的。”

桃宫美树正躲闪着不敢直面吉原直人呢,猛然看到这个盒子,有些惊喜地接过,“是给我的吗?”说着打开了盒子,只见银光一闪,一条花纹坠式复杂华美的手链盘在盒中。

顿时,她眼中的喜意迅速弥散开来,让一对杏眼瞬间妩媚了三分。

“好漂亮……”

吉原直人笑眯眯的:“喜欢我就放心了,可花了我不少工夫。你看,这是银的,银本身就有辟邪的作用,这个花纹是逐凶,这个花纹是纳福,这个坠扣是如意……”

桃宫美树迷信情况比较严重,吉原直人这也算是对症下药投其所好了——他年纪大,见过的人情来往也多,礼物早就准备好了,就算圣诞送不出去,过年也可以顶了红包。

他带来的钱都花完了,但星野菜菜最近总是派他出去做事,自然要给他活动资金的。虽然管得还是很严,用多少给多少——他在星野菜菜感观中生活作风有问题,一直怕他身上的钱太多便会去喝酒(有前科)或是干脆跑去花街风流快活(防患于未然),不过终归是口袋里有钱了,买百几十克银子和点小工具没问题。

桃宫美树轻轻伸指触摸着手链,只觉指尖一阵冰凉,听着吉原直人说花了不少工夫,脸儿又是一阵滚烫,赶紧低头藏起脸,略有些羞涩地道谢:“让您费心了。”

吉原直人一笑,又拿出两个小盒递给在旁边观望的星野菜菜和小月弥生:“你们也有。”

小月弥生这会儿才反应过来原来这不是在家里了,礼物是要互相赠送的,只是她这段时间只顾跟着星野菜菜,而且又开始补习功课了,哪里有时间去准备礼物。

她有些不好意思,摸着小脑袋上的帽子小声说:“对不起,叔叔,我没有给你准备礼物……美树姐也是。”

吉原直人总觉得小月弥生呆呆的特别乖,特别投眼缘,要是他将来有幸生女儿,一定生个小月弥生这种的。他伸手弹了弹小月弥生帽子上的绒毛球,笑道:“你还小,现在只收礼就行了!”

小月弥生腼腆的笑着接过了盒子要打开,星野菜菜一伸手按住了盒子,说道:“别急,等回了我们的房间再看。”

“啊?好的,菜菜亲。”小月弥生甜甜一笑,和星野菜菜一起将盒子收了起来。

吉原直人看了星野菜菜一眼,不知道她这是想干什么,但星野菜菜小心思极多,他也有些习惯了,便笑道:“别抱太高期望啊,就是两个小玩意。”

他一次做了三个小首饰,星野菜菜的是奇幻风的,小月弥生的是可爱风的,桃宫美树的是精神安慰风的。

星野菜菜避过这话题不再多说,转而请教桃宫美树道:“美树姐,马上要过年了,咱们要准备点什么?”

东瀛过年有个传统,年前吃得朴素,年后要顿顿大餐格外丰盛,还有个特别的名字叫“御节料理”,也就是年菜了,而且为了让劳累了一年的主妇能在过年期间得到充份的休息,不用在厨房进进出出忙碌,也能享受到团圆的气氛,所以基本上全是冷盘,是必须在年前准备好的。

上杉香比一般职业女性还要忙,以前过年母女两个人基本就是凑合,而吉原直人是外国人,小月弥生问了也白问,星野菜菜遇到这种事也就只能问桃宫美树了。

桃宫美树还在心头小鹿乱撞呢,她没想到吉原直人能够亲手做一条手链给她,正面色嫣红地思索着这其中有没有点特别的意味,比如这一大串花纹坠扣的名称中夹没夹谐音、藏头诗之类的东西,被星野菜菜连唤了几声才醒悟过来:“啊?过年?对,过年准备……我马上列个清单,菜酱。”

星野菜菜嘱咐道:“这次不用省,美树姐捡好的来……过完了年咱们再节省过日子,有钱也不能乱花的,这次例外。”

然后她又对吉原直人道:“你带弥生去采购,我留下来打扫屋子,这样可以吗?”最近一段时间吉原直人劳苦功高,星野菜菜想给他一个机会偷渡几瓶酒回来。

当然,这只是过年的原因,她还是反对吉原直人抽烟喝酒,浪费钱不说还会早死,她是不想吉原直人早早就挂了的,但吉原直人从没有打着为了她好的旗号强迫过她,她也没办法打着为了他健康好的旗号强迫他改变恶习,一想起来就憋屈无比。

吉原直人没意见——留在家擦地板还不如出去搬东西呢——等桃宫美树斟酌好了购物清单,他就领着戴着新帽子的小月弥生出门了。

他也没向星野菜菜要钱,在银行休假之前星野菜菜就让他聚集了资金分存准备分红,也提了一笔现金用来过年,现在全在他身上装着。

过年是大事,特别是星野菜菜打定了主意要好好过个年——她想法和正常人不同,她认为自己过的越好她妈妈才越放心,哭才是不孝顺——家里的四个人立刻都忙碌了起来。

桃宫美树拿出了十八般武艺,泡在厨房中蒸煮烹炸,花样百出,忙得不亦乐乎!

星野菜菜埋头苦干两天,将家里清洗的一尘不染,又将被炉找了出来擦拭,准备大晦日使用,还将过年要用的餐具也找出来消毒清理。

御节料理是东瀛传统节庆料理,对餐具要求比较高,为了配合节日要求必须喜庆庄重,所以大盒子小盒子、大碗中碗小碗、平碟圆碟六角碟、长筷短筷长勺短勺、铁锅铜锅平锅一大堆。基本上守旧家庭都有一整套这种餐具专门用来过年。她家里也有,只是处在隔几年才用一次的状态,不好好消消毒清理一下是不行的。

吉原直人带着小月弥生一趟一趟采购着,从食材饮料(顺便偷渡了一箱酒)到烟花爆竹,从香烛到给每个人量身添了两套新衣,顶风冒雪,跑得舌头都伸出来了。

忙碌中时间飞快,转眼间就到了除夕日。

第八十七章 除夕夜

除夕夜,星野菜菜早早便开了电视,调到了NHK电视台等着“红白歌合战”开播——红白歌合战是东瀛一个传统的贺岁歌唱节目。在除夕当夜请当年最红的几十位歌手到场,歌姬为红队,男歌手为白队,双方竞争对抗,最后由观众评审投票决定获胜队伍。

有些类似于华夏的春晚,属于过年必看的节目,就算不看也会开着听个响儿。

开了电视后,星野菜菜飞快钻进了被炉当中,桌子下面的电热器正散发着阵阵暖意,瞬间温暖了她的小脚丫子。她惬意的眯起了眼儿,伸手拿过了一个蜜柑开始剥皮。

小月弥生喜滋滋的给星野菜菜倒了一杯热茶,今天过节星野菜菜法外开恩没让她学习,她精神头十足,整个人喜气洋洋。

吉原直人坐在星野菜菜对面,看着小月弥生有些无奈。

他本以为过年小月弥生会回家的,毕竟她父母都在,但没想到马上要吃饭了她还在这儿。他忍了两忍没有问出声,猜也猜得到小月弥生应该还是在施展瞒天过海之计,对着父母两头隐瞒。

不过,这儿也不是什么虎穴狼窝,她既然喜欢留在这儿,那就留下好了。

他挪动了两下屁股,也觉得暖和的想睡觉,懒洋洋坐在这儿舒服无比。被炉也叫暖桌,原本小方桌就是这被炉的配件之一,底下有个卡槽可以装嵌一个薄薄的电热器,桌面上铺上一床大棉被子整个包住桌下空间以免热气流失,再压上一块玻璃板就成型了。

人坐下后可以将腿甚至整个身子伸进被炉里取暖,是东瀛过冬的常用物件。

人的脚不冷了整个身子就暖和了,东京这几天开始下雪了,这东西正是当用的时候。不过吉原直人身高腿长,又不习惯长时间盘膝而坐,暖洋洋舒服着就改了坐姿,在桌下伸着两条大长腿想更舒服一点。

他一伸腿便侵占了星野菜菜的地盘,星野菜菜领地意识极强,脸上不露心中不快,在桌下用小脚丫乱蹬,非要将吉原直人踢回去——每个人四分之一,公平公正,谁都别想多吃多占。

吉原直人毫不在意,懒洋洋打了个哈欠。他皮粗肉厚,星野菜菜虽然比同龄人要有力气,但比他还是差了不止一个数量级。他就当星野菜菜在给自己按摩,嗅着厨房里的香气盼着桃宫美树赶紧把食物送来,他饿了。

东瀛除夕按传统是要全家团聚在一起吃一份热气腾腾的年越荞麦面,桃宫美树今早起床就开始准备了。

她也不需要别人帮忙,在她看来吉原直人是男人不该进厨房,菜菜和弥生还是孩子也不该辛苦,再加上年越荞麦面对家庭主妇有着特殊的意义,从某种意义上代表着主妇的尊严,所以她坚持一个人动手完成全部工序。

在东瀛荞麦的食用可以追溯到绳文时代,也就是东瀛的石器时代(公元前一百年以前)。不过那时东瀛没有磨面粉技术,只能把荞麦煮了吃,味道很糟糕。等到了镰仓时代(公元十世纪),华夏的面粉加工技术传入东瀛,东瀛人才开始食用荞麦粉,只是荞麦粉黏性很差,也只能蒸饼子吃,味道还是不好。

最后到了四百多年前的江户时代,通过在荞麦粉中加入小麦粉以增加口感、弹性和黏性的技术由华夏传入东瀛,荞麦面才诞生了!更重要的是,小麦粉和荞麦粉在一起有一种神奇的反应,荞麦面味道极好,于是风靡全国,演为习俗,成为了类似华夏饺子一样的存在——过年要吃饺子的!

在华夏,特别是华夏北方,过年饺子好不好吃关系到一家主妇的面子问题,在东瀛也一样,越年荞麦面必须要精心制作,桃宫美树十分重视!

这是展现她做为一个合格主妇的绝佳途径,万万不能马虎大意应付了事。

荞麦面单独难成型,必须要加入小麦粉,而小麦粉加多了荞麦面的颜色便会变浅,影响“色”,同时小麦粉的选择和比例也关系到荞麦面的口感,过少口感差,过多成了普通拉面。好在桃宫美树心灵手巧,活了这么大运气点没点,全点到厨艺上去了。

她只是和面就和了两个小时,出云产的优质荞麦面为主体,配上高筋标号面粉两种适量,中筋面粉一种适量,然后淋入鸡蛋清和鸡汤,反复捶打揉搓,一刻不停,使面团光泽如黑珍珠般晶莹滑润。

然后巧手拉面,让面长长无断,最后放到滚烫的高汤之中三进三出——这高汤配料可以写两张纸,熬制了整整三十六小时。

最后桃宫美树将荞麦面篱水后置入木舟中送上了桌,另附带漆花小碗十余个。

漆器木舟黑底红面,花纹也十分典雅精致,长方型十分巨大,里面堆着高高的荞麦面,根根色泽棕亮看不出头尾。十余个同套的漆器小碗里面盛着生鸡蛋、萝卜泥、高汤鱼段等等拱围在其侧,瞧上去竟然有几分壮观。

“哇哦……”小月弥生惊叹一声,她家庭条件好但也没见过这种精心制作的越年荞麦面,以前都是吃商场中正常售卖的那种,哪有这个气派。

星野菜菜隐秘的吞了一口口水,面还能做成这样吗?果然术业有专攻。她愣愣盯着荞麦面喃喃道:“美树姐,你……真是辛苦了。”

桃宫美树也坐进了被炉,身边右侧就是吉原直人,捂嘴轻笑道:“这是我应该做的,菜酱太客气了。”

说着她开始给三人分餐,荞麦面在东瀛各地因风土人情各式各样,而这里又关东“关西”人凑到了一起,她也只好多准备配料让众人依口味自由发挥了。

她先挑了一根,手抖了两抖挑入碗中,一根面就是半碗,脸儿微红低头奉给吉原直人,按礼仪说道:“吉原君,长长久久……”

越年荞麦面的一个含意就是家人感情长长久久,桃宫美树以往过年都是这样给她爸爸奉上一碗面的,这是一家之主的待遇也是桃宫家的传统。

随后她也不敢看吉原直人的面部表情,怕被窥破“长长久久”中的隐藏含意,连忙又挑了两根面递到星野菜菜和小月弥生碗中,柔柔笑着:“菜酱,弥生酱,要长寿哦!”

“谢谢美树姐,我们开动了!”星野菜菜和小月弥生一起道谢,小月弥生更是感叹道:“好厉害,美树姐,我还是第一次见这么长这么细的面,看起来也好漂亮……我和这根面条谁高呢?”

感叹完了,她又甜甜笑着说:“要是每年都能吃到美树姐的荞麦面,我一定可以活一百岁的!”

星野菜菜没吭声,她已经手脚麻利的给面浇了一勺高汤和一勺萝卜泥,整个儿团起来往嘴里塞去,瞬间眉开眼笑。

桃宫美树冲小月弥生笑了笑,又偷看吉原直人,只见他碗中已经空空如野了。她赶紧又去挑面,关心地问道:“吉原君,味道……还合你心意吗?”

明年要开始研究关西食谱了。

吉原直人咂巴了一下嘴,一副猪八戒吃完人参果的表情,无奈道:“这刚放进嘴里它自己就进肚里去了,太滑了……”不过他转眼又接过一碗细细品尝,只觉口感绝佳唇齿留香,忍不住赞叹道:“真是香、滑、鲜、嫩、弹集为一体,美树你的手艺绝对够自己开店了!”

桃宫美树轻轻摇头,为了这份荞麦面买的配料就够买一头猪了,要是开店非要赔死不可,但她见吉原直人满意,又看小月弥生正尝试一口气把面吸进嘴里,再看星野菜菜头都要扎进碗里了,顿时有些喜上眉稍——太好了,所有人都满意,这次表现满分。

吉原直人原本想着今晚凑和一顿,也算是入乡随俗了——东瀛除夕以荞麦面为主,大鱼大肉明天才开始,但不料桃宫美树手艺不输给一般大厨,平凡中见功力。

他吃了一碗又一碗,碗小是一方面,但确实味道极好。好在桃宫美树也不是第一天认识他了,准备的份量足够。

小月弥生和星野菜菜头碰着头边吃边说着话,不时偷笑,而吉原直人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了一瓶酒开始小酌几杯,桃宫美树照料着着桌上的三人,添面布菜,不久后木舟中就只剩一个底了。

星野菜菜吃饭快,最先吃饱了。她看着眼前这三人,心中有些感叹,家里从来没有这么热闹过,妈妈要是能看到一定会开心的……她恍神了片刻,将这些哀愁放到一边,拿出了三个存折和卡放到了桌子上,轻咳了一声说道:“美树姐、弥生,年底了,这是俱乐部的分红,也是我们共同新年礼物,大家可以用来买一些喜欢的东西……”

这些存折银行卡还是吉原直人去办的,他也不在意,看着电视里面的歌姬连蹦带跳,看着一双双大白腿兴致勃勃,不时喝口小酒,而小月弥生都已经和星野菜菜睡到一起去了,不可能见外,好奇拿过存折看了看,高兴道:“好多钱!”

看小月弥生高兴,星野菜菜狐狸眼儿笑眯眯的活像刚偷到了鸡,指着说道:“这份是你的,弥生,户头落在了美树姐的名下,你用这张卡就能直接付帐,每月让美树姐给你签一次字就可以了。密码是200204,你公历生日的年份和月份,很好记……”

小月弥生惊喜道:“菜菜你知道我的生日?”

星野菜菜噎了一下,说道:“你的名字是弥生,意思是草木初生的三月,我们同年,那一年的三月是公历四月,你……”她对小月弥生的脑壳经过这些天的检测已经基本绝望了,不再多说什么,转而又指着一份对桃宫美树乐呵呵说道:“美树姐这是你的,密码记在了存折背面了,不过是倒着写的,你用钱的时候记着将数字顺序反过来!”

桃宫美树犹豫着从小月弥生手中拿过存折看了一眼,立刻有些惶恐不安——虽然她知道资金是个大数字,但真把钱落到了自己名下,还是有些不真实感。

为什么赚钱这么容易?如果这么容易,那为什么还有那么多穷人?每天坐在那里几个小时就能领到这么多钱吗?

她迟疑着问道:“菜酱,我也没做什么……我好像不该拿这么多钱,不然我算薪水吧?每个月固定拿多少……”

星野菜菜不接这话,桃宫美树从来都不肯痛痛快快的,只是笑眯眯地说:“咱们的资金已经有几亿了,拿出一亿来犒劳一下大家是应该的,美树姐就别说什么了。”

最后她拿着属于她的那张卡在那里摇来摇去,等了半天见吉原直人没反应,她有些生气了——她虽然整天和吉原直人吵吵闹闹,但毕竟一起经历过事件,是她人生中第一个同伴,是她亲口承认过愿意相信的第一个男人,感情绝非一般,而且有吉原直人在她十分有安全感,她是愿意和吉原直人分享成功的。

这会儿吉原直人没反应,对她的成功表现的毫不在意,她不生气就怪了!

她直接拿卡当飞镖就朝吉原直人脑袋上丢去,毫不管这卡里面装着五千万日元,恼怒叫道:“我们两个用一份,密码我会改掉,你要花钱先给我打电话!”

第八十八章 菜刀

所谓手里有钱,心里不慌,星野菜菜赚钱计划顺利到自己都蒙圈了,又恰逢过年,整个人都懒了下去。

元日按习俗要全家去附近的神社初诣参拜,感谢神明去年的照顾,并祈求在新的一年内能继续得到神明的关照,一般还会更新“护身符”,求签确定一年的运势以及在绘马上写上心愿,表明新一年的努力方向和决心。

桃宫美树是肯定要去的,她是四分之一个神道教信徒,并且同时信仰三个不同神明,元日她是有得忙了,而星野菜菜对参加这种带有迷信色彩的传统活动没兴趣,窝在被炉里眯着眼儿不肯动弹。

吉原直人也不去,他是外来户,自家的神佛都不拜怎么可能跑去拜别人的。他正处在颓废期,毫无人生目标,本身就一直想躺着,被炉里那么暖和,他根本站不起来。

最后只有桃宫美树带着想要挂绘马许愿的小月弥生去了——小月弥生永远最乖了!

两个人走了后,小小的八零三中,吉原直人躺在那儿舒服的想呻吟。

无事可做的悠闲生活,有点吵人的电视机,甜滋滋流蜜的特级平野桔子,如果能再把那个不停蹬自己的抠熊丢出门去,这里就是天堂了。

被炉内的空间比想像中的要大,但躺了两个人肯定还是很挤的,目前主要问题是吉原直人和星野菜菜谁都不想离开被炉。星野菜菜嫌吉原直人体型太大,占了太多地方,不时伸腿蹬他一脚以保护自己的地盘,而吉原直人如同死狗,半梦半醒中……

最后星野菜菜妥协了,直接将脚丫子放在吉原直人肚皮上,也昏昏欲睡,但这不是她生物钟中的睡眠时间,她的大脑皮层拒绝休息,非要节假日加班,她被迫想着乱七八糟的事情……

她在脑子里整理了一下记忆宫殿——一间和八零三公寓差不多的房子,将不想要的记忆锁进壁橱里,将常用的记忆贴到门上墙上,将未来的计划抄到日历上,把书架重新排序。

她一边进行着记忆整理工作一边下意识的哼哼着,声如小猪,偶尔习惯性动动脚丫子,发现吉原直人还在便继续安心的闭着眼睛。

一大一小两个人装了一早上死狗。

等快到中午了,桃宫美树才领着小月弥生回来了。小月弥生一进门就向星野菜菜扑去,嘴里欢快地叫道:“菜菜,看我给你买了什么,你一定会喜欢的!”

星野菜菜继续躺着哼哼,一时清醒不了,而吉原直人打着哈欠半抬身看了一眼,只见小月弥生抱着一个比她矮不了多少的巨型玩偶熊正在向星野菜菜献宝。

哦,这是购物去了吗?

看着欢快的小月弥生,吉原直人也有些微微受感染,情不自禁面露微笑——要说环境对一个人影响还是很大的,小月弥生以前腼腆到干什么都有些缩手缩脚了。现在跑到了这边来住,感觉性格改变了不少,人也多了几丝活泼气息,腻着星野菜菜不说,偶尔还会向桃宫美树撒撒娇了。

奇怪!奇怪!环境原来真的可以改变一个人……

他转头又去找桃宫美树,快到饭点了,人养成一个习惯也就三周,他被桃宫美树长期细心喂养都形成了条件反射了,只是当局者迷,他自己还没注意到。

他脑袋转了圈,发现桃宫美树低眉顺眼,像是做贼一样提着一个大袋子偷偷摸摸潜往厨房。

吉原直人顿时有点奇怪,转眼又厨房中听到金属碰撞声,忍不住起身前往厨房一探究意——莫非是弄回来了什么稀罕食材?不是说新年期间大家都吃冷盘吗?

他摸到厨房一看,发现桃宫美树蹲在地上轻轻**着一把主厨刀,爱不释手,脸上竟然有红潮涌动,杏眼中也是一片迷醉之色。

再一看地上还有个精美的箱子,里面软垫上整整齐齐镶嵌着全套的刀具,精光闪闪寒气逼人,还有些油壶、磨刀石之类的小东西。

他奇怪问道:“美树,你买了厨具吗?”家里不是厨具齐全吗?

“啊咧?”桃宫美树吓了一跳,手忙脚乱想去盖箱子,抬头一看吉原直人都蹲到她面前了,顿时脸都涨红了,吱吱唔唔说道:“这……是的,吉原君。那个……参拜完了,弥生酱说想给菜酱买礼物,我们就顺便去逛了逛商场,因为只有高级商场才营业,结果刚好碰到了这些刀具,我想着……”

她越说声音越低,感觉有些惭愧——主要这些刀太贵了,这算是她人生中第一次买奢侈品,一时感觉很是不适!

小月弥生得到的卡中存有两千万日元,对一个十三岁的小女孩来说,这绝对称得上一笔巨款了。

她首先蠢蠢欲动起来,想试试刷卡购物的滋味,又想感谢星野菜菜买份礼物,参拜完了便动员桃宫美树带她去逛商场。大过年的,小商店基本都歇业了,只有大型购物广场商厦之类的不管员工需不需要过年,还在继续赚钱,于是桃宫美树便领着小月弥生踏入了一家她平时基本只能远远看看的大商厦——她年幼时家里条件还行,年纪大了一落千丈,要进商场她也要挑平价超市之类的,要不是星野菜菜得道她也跟着升了天,她是绝对没有底气进这种地方的。

先陪着小月弥生挑了礼物,让小月弥生学习了一下怎样刷卡付帐,在回去的路上她无意间看到了这套WFM德产大马士革专业厨刀套装,顿时走不动路了。

这是她以前梦寐以求的装备,是一家有着一百五十多年历史,有着独立专业设计工作室的顶级厨具品牌所推出的口碑巨作,实用漂亮,珍藏级别,只是价格也十分感人。

入门级别的也要十万日元一把起,还是二十厘米长的家用版,要换成主厨用的专业刀具价格要翻上数倍,更何况还是套装,像是捶**、主厨刀、辅刀、长面包刀、剔骨刀、碎骨刀、鱼刀、勾嘴刀之类十余把,不比买辆汽车便宜。

她趴在橱窗那儿看了好久,幻想着有这样一套刀用一辈子,将来再传给女儿……直到引来了销售人员的注意,她哪里是那些专业卖萌卖俏,死人也能说活的销售人员的对手,稀里糊涂就刷了卡,快到进家门了才觉出了不对。

但就算觉得不该买,但她看着这套刀具还是爱不释手——她就这点爱好了,就像玩游戏总想要把极品武器一样,不是说拿一般武器不能玩,心理满足感总是不同的。

桃宫美树声音低了一会儿,偷眼看了一下吉原直人的脸色,心思急转,生怕吉原直人把她当成善于败家的女人,连忙又稳定了心神,拿着刀展示给吉原直人看,嘴里说道:“买这些刀具还是很值的,吉原君,你看这是大马士革钢打造的,连刀柄都是,而且你看这上面的花纹也很漂亮,都是手工蚀刻上去的,不会有第二件同样的……”她声音再次越说越小,最后勉强道,“质量真得很好,可以用一辈子的,也有收藏价值,可以当成传家宝。”

吉原直人好奇的接过刀一试,果然够锋利,一刀剁掉人头绝无问题,确实是好刀,不由笑问道:“确实是不错的刀,美树,多少钱?唉……你紧张什么,我拿刀吓到你了?”

他是有前科的,赶紧将刀又还给桃宫美树,只听她低头小声道:“新年打折,花了……两百九十九……万日元。”

吉原直人倒吸了一口凉气,花三百万日元买了一套刀?他不认得厨具牌子,感觉还在菜刀砍人还能用,不要砍脑壳要冲脖子劈,十五块一把随手可得的印象中……

他心里迅速按汇率换算成了美元,不到三万美元,总算感觉不那么惊异了,但很快他注意到了桃宫美树脸上的沮丧神色,奇怪道:“怎么又不高兴了,刚才我看你不是挺喜欢的吗?”

桃宫美树将箱子盖起来,小声说道:“吉原君不觉得太贵了吗?我不该买这个吧,其实我还是很擅长精打细算过日子的,只是今天……”

吉原直人觉得无所谓,有钱难买心头喜,桃宫美树好心有好报,星野菜菜讲义气,分了红想买衣服还是菜刀都可以,只要喜欢就行了……

他不再关注这个问题,随口笑道:“你喜欢就不贵!钱就是用来花的,不花就是些废纸!你又不是全花光了没钱吃饭了。”

桃宫美树紧张的注视着他的表情,问道:“吉原君真不介意吗?”

“当然不介意……”吉原直人一直觉得桃宫美树这熊猫妹子哪里都挺好,就是和他脑频凑不到一起去——她花她自己的钱,他介意什么?

他目光已经望向了冰箱,笑着问道:“我饿了,美村,中午吃什么?前天我看你炸了丸子,中午我们吃丸子吧?丸子和肉汤年糕怎么样?”

桃宫美树仔细看了吉原直人一眼,发现他确实不在意高价菜刀的事情,顿时放了心,精神一振,打开箱子摸出菜刀,只觉一刀在手厨艺加倍了,柔声道:“没问题,吉原君,你想吃什么美树都给你做!”

客厅里,星野菜菜将小月弥生拖进了被炉里……悠闲的生活呀!

第八十九章 我并不害怕失去什么

悠闲的日子总有过完的时候,新年假期很快就过去了。按星野菜菜的新计划,长期从股市套钱确实是轻松加愉快,但其中蕴藏的风险极大,并不安全,当资金充沛到一定程度后一定要从股市抽身而走,转为资产配置复杂化,狡兔三窟,免得被交易所注意到异常情况把他们一勺烩了——虽然他们做了大量伪装准备,但永远不能低估别人的聪明程度。

从东京交易所中套取了十亿没什么,百亿也正常,甚至两百亿、三百亿,只要小心谨慎一点未必会引起有心人的关注,但若是短时间内套取了千亿级别以上的资金,套取出一家大型上市公司的市值,或者一个没注意,炒股炒成了公司股东上了公告……交易所再官僚化也要研究研究了——这家伙是从哪里来的?

交易所毕竟沉淀着百余年的经验,见过无数想利用规则钻空子的“聪明人”,可谓见多识广人才济济,对分辩扰乱市场秩序、非法汲利的暗仓、老鼠仓、洗钱仓等自有一套办法,全靠开户头和购买身份肯定不管用——最多只能延缓被发现的速度。

星野菜菜是理智型的代表人物,她永远多疑,永远小心谨慎的环视着四周,谨慎程度到了吉原直人觉得就算他被人拐卖了星野菜菜也不可能的地步。她新年期间窝着不动弹,但大脑并没有停止工作,在渡过了突然获得巨量金钱的满足感后,她的危机意识猛然崛起,准备在冒险成功后规避后遗症。

更何况钱虽然来的轻松,但格外诡异,她担心沉迷其中会导致某天突然发现自己被别人捏在了手心里,她绝对不能允许这种情况出现。

吉原直人顿时又忙了起来,星野菜菜脑袋瓜子好使但受年纪所限,执行能力基本没有,这些事情只能他去做。他大冬天的,围着桃宫美树织的围巾四处打探消息,开始按星野菜菜的要求寻找路子。他能放得下身段,脸皮又厚,腆着个脸问东问西,挨了白眼也嬉皮笑脸毫不在意,花了没几天的时间他就摸到了头绪,准备找星野菜菜申请资金开始落实。

他在下午赶到了学园门口,顺利接到了星野菜菜——这几乎成为一种习惯了,就算他有事耽搁了,星野菜菜也只是脸色不好,但人还是在校门口站着拼命按呼叫器。

小月弥生沮丧的向两个人道别,她老爹过生日,她必须回去应付应付,不然她老爹万一来了兴致打电话去她老妈家找她一下就全穿帮了。

她是不想回去的,但没办法,苦着一张小圆脸拎着书包去坐电车了。

吉原直人陪着星野菜菜回家,掏出一叠纸递给她,同时抱怨道:“你怎么又把卡的密码改了,每次要用钱我都要来问你,这样太没效率了……”

他们现在财务状况比较奇怪,钱都在吉原直人及其购买的身份名下,但所有的密码则由星野菜菜记在脑子里。

星野菜菜搭拉着眉毛说道:“男人有钱会变坏的,你必须受监管。”

说完她抬眼扫了一眼吉原直人,这家伙是不能放纵的,本身就抽烟和喝酒,这说明他自制力软弱需要麻醉自己,而自制力软弱的人对女色抗性也不高,很难说这家伙可以随意花钱了会干什么好事……就算他还表现的比较守礼,但有钱了受到的诱惑也会增加,东京可是不缺拜金女的!

再说了,他这倒霉身份姓吉原,而吉原是幕府时代最著名的花街,虽然这个应该怪明治的苗字必称令,估计这身份的祖上在吉原不知道干什么……但是不是冥冥中有着某种必然的联系?不然为什么这家伙偏偏买到了这个身份?

总之,不能不管他,不能让他走向堕落的深渊!

吉原直人一阵无语,事情的发展奇奇怪怪,原本他是来照看小孩子的,现在变成了小孩子的跑腿,还要受小孩子监管……原本他该管她,莫名其妙成了她在管他!

而且按后续计划,搞不好自己还要在东瀛当一阵子社长会长,这真是世事难料,让人措不及防啊——原来是准备来火拼东瀛政府的,结果开始做起生意来了!

星野菜菜随口答了那么一句就将心神集中到吉原直人咨询来的信息上,和脑海中的计划对比了一番,指着一行字问道:“这三千万一百万日元的支出不在计划范围内,你这是想干什么?”

她目光警惕起来,包二奶吗?

吉原直人探头看了一眼,说道:“这个啊,这是给洗钱公司的,这只是预付金,我准备在开曼群岛弄个离岸公司。”

他其实是有些佩服星野菜菜的,理智冷静,面对着金山银海也没有利令智昏,而是停步思考,谨慎应对——做过一两次白日梦,不过可以理解,她毕竟还是个人——试问,有多少人在能够轻轻松松捞钱的情况下,面对能够成为超级巨富的诱惑而保持冷静?怕是很少吧,大多数人都会鸟为食亡,疯了一样大捞特捞吧?

所以,就算不提上杉香当初的拔刀相助,佩服之下他也愿意帮点小忙,帮这孩子查缺补漏,把她因少了阅历那一份补足。

星野菜菜脑中自带百科全书,她小时候自己在家无事可干全拆腾这个了。她狐狸眼一眯就明白了过来,问道:“开曼群岛资金监管不严,对海外收入免税,确实是个成立公司的好地方,但我们不需要离岸公司,为什么要花这笔钱?”

吉原直人解释道:“通过开曼的公司,你可以合法拥有个人财产,不需要把钱都放在我这里。”

星野菜菜讶然道:“为什么不能放在你那里?”

吉原直人奇怪道:“你都不肯把钱寄放在美树名下,放在我这里也是迫不得已吧……去海外转一圈洗一洗,大概要损失四成左右,但那就成了你可以拥有的钱了,你不想这样吗?”

星野菜菜并没有停止股票交易,只是放缓了交易的频率和投入的资金,不敢再满仓大杀特杀了,但资金总额还是在缓慢增长中,可以持续给她的计划供血——这是一笔大数字,吉原直人自问钱帛动人心,钱越多怕是星野菜菜就会越疑神疑鬼(她本来就超级多疑的),他不想坏了和星野菜菜的交情。

更何况他节操其实也不太多,他也不想太过于严苛的考验自己……一千万美金动不动心?不动?那一亿美金呢?十亿美金呢?

星野菜菜古怪的看着他,眯着眼儿好久,说道:“我选择过相信你的,你该记得吧?迫不得已?你这话是在侮辱我吗?认为我是一个口不对心的人?”她有些气恼的转过了头,面无表情,“如果有一个人愿意为了我妈妈跨海而来,准备冒着生命危险和警察作对……虽然他是只傻狗,只是在臆想,但心意是真诚的,我能分辩的出,你说我该不该相信这个人呢?”

顿了顿,她又露出了毒舌,“难怪你年纪这么大了还没出息,你被世俗蒙蔽了眼睛,根本看不到真实世界,分不清什么才是重要的!确实,人没有钱是不行,但钱不该是人的追求……我追求更高尚的东西,你没办法理解的东西!我选择了这种不会对人类有任何益处的投机活动赚钱才是迫不得已,只是为了保护我的家、我自身,钱对我来说并没有你想像中那么重要……只要我还有手有脚,我还拥有我的头脑,就算这些钱没了,我一样可以想到别的方法赚到钱!只要我还是我,未来就有无限可能,我并不害怕失去什么!”

最后,她瞥了吉原直人一眼,不屑道:“如果只是用钱就能认出你的真面目,我会十分高兴,你现在可以直接带着这些钱离开,我同意了!”

你大爷!什么叫没出息,我过得很好行不行?有话不能好好说吗?吉原直人一时尴尬无语,被星野菜菜指责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让他十分憋屈,他只是一片好心而已!

但他无话可说,最后无奈骂道:“行,我狗拿耗子多管闲事,真是狗咬吕洞宾!”

他用汉语骂,但星野菜菜汉语水平除了口音怪异外,说不定文学素养比吉原直人还要高几个档次,缓缓翻着手上的纸冷笑道:“确实是狗咬吕洞宾……”

她也不和吉原直人继续互相嘲讽,转而指着一页纸说道:“这个人不行,不要挖她。”

吉原直人憋屈归憋屈,心里痛骂这大臭嘴巴,但说到正事了还是忍着望了过去,疑惑道:“户布织?她在业界口碑很好,我问了不少人都说她能力很强,但因为年资和性别的原因一直无法升职,我觉得是个好人选!”

吉原直人专业知识不足,股市不足以依靠的情况下要想经营实业,他力有不逮,必须要雇佣专业人士。他最近打探了不少目标,准备和星野菜菜商量后就领了钱去雇猎头挖人,不料他最看好的一个星野菜菜给直接枪毙了。

星野菜菜冷笑了一声,敲了敲户布织的照片——金丝眼镜,年轻貌美——又看了吉原直人一眼,这家伙其心可诛!

她也不解释,翻着手里的资料,把略有几分姿色的年轻女性都枪毙了,毫不客气,完全不顾性别歧视的问题——这些女性又不是没工作,不存在不雇她们就没饭吃的问题,公司初创但资金可观,她又无法出面,吉原直人主持一切很容易被误会成为钻石王老五,再弄出些猫三狗四的事情,那桃宫美树怎么办?

她本性还是很狭隘的,虽然受上杉香教育的原因立志颇高,不过先天本性和后天教育冲突下她还是会选择优先照顾身边的人,然后才会去管闲事。

星野菜菜小心思很多,吉原直人拿她没办法,肚里骂嘴上商量,两个人一路回了家,发现桃宫美树不在,大概是出门采购食材去了,吉原直人摸了摸口袋,只有几个零钱了,对星野菜菜道:“给我五万日元,我出去一趟,你留在家里别乱跑。”

星野菜菜从来都是回到家就宅住的那种,对后半句不在意,只是疑问道:“你要钱干什么?要去哪里?”

第九十章 可以省点钱

星野菜菜问完了也不待吉原直人答话,指着厨房又问道:“美树姐不是帮你藏了酒了吗?你又要去买吗?”

吉原直人摸了摸头发笑道:“我又不是整天喝,我是去理个发。”按他家乡的风俗,正月里是不能剪头发的。今年年早,元旦过了离农历春节也没多久了,他打算借这个时间把头发处理一下。

星野菜菜看了一眼他的头发,小声嘟囔道:“理发也不用五万元,算了算了,我现在也没事要做,我给你理一下吧!”

吉原直人惊讶道:“你行不行?”

“没问题的,以前我妈妈的头发都是我负责打理……”她说着话打开了壁橱,找出了整套的理发工具,然后又拿出了旧报纸铺到榻榻米上,叫道:“过来坐下吧!”

吉原直人迟疑着过去盘膝坐下了,星野菜菜用块布将他脖子以下围了起来,手里剪刀“咔擦咔嚓”直响,满是自信地问道:“你想要个什么发型?”

她这信心满满也感染到了吉原直人,吉原直人微微放了心,笑道:“我发型简单,你有推子吗?装上五毫米卡尺给我转一圈就行了……”

“这么简单吗?”星野菜菜微微失望,没什么挑战性显不出她的厉害。不过脑袋是吉原直人自己的,她也没意见,在工具箱里翻了一会儿,奇怪道:“推子倒是有,卡尺不知道去哪里了……我和妈妈用不到那东西,都没有注意到什么时候没的。”

吉原直人抬手去解布兜子,遗憾道:“那我还是出去理吧!”

“别急,遇到困难要想解决办法!”星野菜菜一伸小手按住了吉原直人脑袋,“我用薄梳子垫着给你理,原理是一样的!”

吉原直人便随她去了,只要头发不长到影响行动和打斗,多个几毫米他不在意。

星野菜菜随手给他梳了两下,又取出了一个小喷壶去接了点温水,然后一边滋滋喷着一边用小手翻弄着吉原直人的头发——为了防止头发渣子乱飞,先打湿一下。

她的小手不时轻轻抓挠到吉原直人的头皮,像是小猫爪子一样,吉原直人感觉酥酥麻麻很舒服,忍不住心中有些暖意:“谢谢你了,星野。”

星野菜菜嘴角弯了弯,将吉原直人头发全都打湿了后,又随手给他梳整齐,状无其事地说道:“这是小事情啦,你也没少帮助我……”

吉原直人侧脸对她一笑,又瞥了一眼地上的理发工具箱,忍不住感叹道:“以前你确实够可以的,连理发店也不去。理一次发也就三五千日元,连锁店千元搞定,这你也要省啊!”

星野菜菜翻了个白眼,哼道:“你这不是知道价钱么,刚才你还要五万日元……”她说完了也没再追究,她将吉原直人刮干净了吉原直人才会事事找她商量,并不是非要难为他,转而解释道:“这附近没有便宜的理发连锁店,个个都死要钱,买工具是一次投资,这些年省下的钱够买十套,你要会过日子,懂不懂,傻瓜!”

她一边说着话,一边开动了电推子,只听嗡嗡直响,噪音十分巨大。她皱了皱眉头,给电推子滴了几滴油,但情况没有半点好转。

她眼珠子转了两转,去开了电视,说道:“你听着电视的声音忍一忍吧,这电推子时间太长有些老化了。”

吉原直人微微点头:“没关系。”

随后湿漉漉的头发开始纷纷落下,星野菜菜小脸认真,不时调整吉原直人脑袋的角度,像理发师那样嘴里随口聊着天:“你知道吗?人出生时头发的数目就固定了,黑发大约有十万根,金发较细,大约会有十二万根,红发较粗,只有八万根左右……”

星野菜菜好为人师,时不时就要说点冷知识,吉原直人早就习以为常了——他对这些不感兴趣,金毛头发多怎么了?头发多也不娶大洋马!

他无聊之下看起了电视,电视中正一堆人围追一个秃头男子,整个屏幕中闹哄哄一片,不时闪光灯爆闪刺人双目,声音更是纷杂无比,各种叫嚷声都有——

“中居警视!中居警视!有没有发现线索?”

“警官,请回答问题,民众有权知道真相……”

“这是系列案件吗?中居警视,这次案件和之前发生的小田失踪案、柴崎失踪案是否相关……中居警视!”

“这是不是超自然案件?附近有目击者说看到了狼人,这是不是超自然案件?政府要隐瞒真相吗?”

这没头没尾的,吉原直人还没搞明白怎么回事呢,突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顿时惊咦了一声,脑袋微微一抬。

星野菜菜没好气的拍了他脑袋一把,怒道:“乱动什么,老实点!”

她手艺没她吹的那么好,吉原直人乱动剃坏了算谁的?

“不是!”吉原直人也顾不上星野菜菜在打人了,指了指电视说道:“是西九条那女人!”

星野菜菜转头向电视望去,果然看到西九条琉璃维持着她一贯的表情——也就是没表情——正领着一群人奋力推开记者,想给秃头男子打开一条通道上车。

她力气颇大,也不顾影响,抬手间就将记者们推得东倒西歪,完全不怕得罪这些无冕之王。

“还真是她!”星野菜菜也有些惊讶,不过转眼间就嘲笑起来,“那女人那么臭屁的样子,还以为她多了不起呢,原来也要拍上司的马屁!”

她对西九条琉璃的印象极差。

吉原直人对星野菜菜的话不以为意,西九条琉璃这人在他看来还不错,长相符合他的审美观,行事也合胃口,至于拍不拍马屁……她是体制内的人,就是特立独行也要有个限度,至少要听令行事,不然背景再大也混不下去的。

他只是奇怪这是发生了什么事……

闹了一阵子,电视中秃头男子终于杀出了重围登车离开了,有些记者留在原地对着摄像机侃侃而谈,有些也发动车辆追了上去。

东瀛只有个位数的电视台受政府管理——为了防止政府重蹈覆辙,各界人士对政府控制舆论十分警惕,政府一有动作便纷纷抵制,所以东瀛的电视台大多都控制在财团手中,记者根本不惧警察。

别说警察了,首相都要经常被拎出来涮一涮贡献一下收视率。

这会儿好戏散了场,屏幕中的现场记者还在对着镜头狂喷东京都警视厅,言语中多有指责,随后又一侧身指着被封锁线围起来的一幢三楼小楼,介绍着现在的情况——颇有些名声的电子电气工程师江口正明在家中失踪,疑似遭到了绑架。

接着他又开始采访附近的居民,上了镜的居民颇有些兴奋,有人言辞确凿地声称亲眼看到了江口正明企图跨窗而逃,结果失足坠楼,而有个黑影猛然扑出抱着他一起掉了下去,然后黑影空中肌肉膨胀,落地后体型巨大,毫发无伤对月长啸……

看着数位“证人”都要发誓真是狼人了,吉原直人看得哭笑不得——东瀛这新闻节目都搞出奇幻内容了,也舍得下本钱,请的演员演技也过关,为了收视率广告费也是够拼的!

星野菜菜看着却有些奇怪,这几个上了镜的居民不是在说假话,不过片刻后她恍然大悟……这几个家伙看错了,自以为真看到了狼人,自然不会认为自己在说谎了。

这也不奇怪,去年还有一个学校的几十名学生肯定学校夜里有外星飞船起降呢,一起发誓搞得像真的一样,记者蜂拥而至,差点将学校拆了也没找到半点线索!

狼人?呵呵,怎么可能有那种东西……

星野菜菜这一分神,手里的梳子没拿好,推子直接给吉原直人头上开了一条沟。吉原直人正看着电视里面的闹剧呢,突然觉得头皮一凉。

他本能就伸手要去摸一下看看怎么了,但星野菜菜一把打掉他的手,先叫了一声:“你别乱动!”

吉原直人抬眼上看——当然不可能看到——疑惑问道:“怎么回事?”

星野菜菜眉毛搭拉下来,沉默了一会儿,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了,按住吉原直人的头将错就错,开始给他剃秃瓢,边剃边安慰:“我给你设计个新发型,可以提高生活效率。”

吉原直人也顾不上再看电视了,叫道:“你是不是给我理坏了?”

星野菜菜没吭声,一口气剃秃了吉原直人半个脑袋把“沟”毁尸灭迹了才懊恼道:“是出了点意外,不过也有好消息……家里以后不用准备你的洗发水了,可以省点钱。”

第九十一章 连环案

小田下,男,北海道人氏但长期客居东京,四十九岁,是司法界很有些名气的维权律师,长期为弱势群体发声并且打赢过好几件影响颇大的维权官司。为人性格孤僻,离群独居,失踪一周后才由朋友报警,家中有被人闯入过的迹象,疑似遭到了绑架。

柴崎玉人,男,东京人氏,六十五岁,著名伦理学家、大学终身教授,在行业顶级期刊多次发表重量级论文,引用无数,在相关领域有着世界级的影响力。性格和善,与世无争,专注于学术,九天前清晨发现了他的汽车,车窗破碎,疑似被人劫持。

江口正明,男,东京人氏,三十八岁,多项专利拥有者,持有多家公司股份,隐形富豪,同时是电子工程学专家,主持过多项大型工程。为人低调,热心于公益事业,有着美满幸福的家庭,已经确定在家中被人绑架。

西九条琉璃盯着白板上一行一行潦草的字迹,三个人的照片,凝神沉思——

维权律师、伦理学学者、电子电气工程师,很难联系到一起去。

小田下社会影响力大但收入低,家境贫寒;柴崎玉人在伦理学术圈子里名声响亮,但社会上只是略有知名度,资产情况属于中产阶层;江口正明毫无名气但身价不菲……

若是绑架勒索的话,只有江口正明有利可图,另外两人榨不出多少油水反而要惹得一身骚;

若是寻仇的话,只有小田下损害过不少财团利益,容易遭到记恨,另外两人低调的低调,老实的老实,很难想像有人会用极端手段报复他们;

若是恐怖分子或是邪教分子有某种政治诉求的话,只有小田下的社会影响力大一些,其他两人普通人恐怕都没听过名字,绑他们也就比绑个路人略强……

犯罪份子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如果他们要再次下手,下一个目标会是谁?

或者只是凑巧,这些案件毫无关联?只是三个独立案件连续发生?但三起案件作案手法相似,又时间连续,不相关的可能性又有多高?

西九条琉璃面无表情苦思近一个小时也没能找到半点头绪。

小田下失踪之后影响颇大,他有不少支持者,要是从政一个议员的位子妥妥的,立刻引发了数起静坐示威事件,随后媒体像是终于找到了便便的苍蝇,嗡嗡嗡就扑过来了,东京都警视厅在查了一周之后一无所获,被喷得狗血淋头。

随后又发生了柴崎玉人失踪案,柴崎玉人教书育人一生,学生众多,不乏各行各业的精英人士,弄出的声势比不过小田下,但给东京都警视厅的压力犹有过之。

现在又出了江口正明的事,媒体们的兴趣已经完全爆发了,收买内线、编造故事、肆意猜测,追踪警察,将无良媒体的嘴脸表露的淋漓尽致——他们完全不管受害人的死活,很有当年TW“白冰冰绑架案”的意味。

收视率、发行量至高,这三个人死了说不定媒体更高兴。这些记者十个之中还有一个能有节操就算天下之幸了。

在舆论环境逐渐恶化的情况下,为了争取早日挽回恶劣影响,东京都警视厅新一代“明日之星”,当热的双花红棍西九条琉璃及西九条组被强行抽调了出来负责这一系列案件,唯一的问题是西九条琉璃的年龄和级别都无法服众,容易被民众认为东京都警视厅毫不重视这些案件。

为了对舆论有个交待,东京都警视厅又派了一名警视做为名义上的负责人——这也是西九条琉璃家人长辈对她的保护。如果破了案,自然皆大欢喜,人人有功,西九条琉璃的履历再刷金漆;如果破不了案,这名警视就要果断承担责任,反正以他的年纪原本也要退了。

而西九条琉璃从主观倾向上来说,她对涉及侵害儿童妇女的案件比较关注,但别的案件交到了她的手上她也会认真对待。如果她搞不定,别的警察更难——她的级别就是一线骨干精英顶层了,再升级就要往政务方面靠拢发展,不缺身份和经验,而且她天生条件优厚,人脉宽广,别的警察很多事上需要谨小慎微,唯恐犯错影响了前途,她却可以拿头硬顶,动用比别人更多的资源,得到别人得不到的助力,甚至就算违规了也往往棒子举高高,最后轻轻打屁屁。

西九条琉璃也很会利用自己的优势,至于别人会不会说酸话,西九条琉璃不在意这些,天生条件好就要好好利用,难不成非要自己打断一条腿才算公平吗?

只是这案子太棘手了,她这猛然接过来全然是老鼠拉龟,无处下嘴。

北川次郎轻敲了一下门走了进来,递给她一份文件:“组头,这是现场鉴定报告、询问笔录和绘影。”

西九条琉璃接过细细翻阅,嘴里问道:“附近监控录像提取了吗?”

“提取了,什么也没拍到……没找到他们怎么来的,又怎么离开的画面。”

西九条琉璃默默点头,这是意料之中,要是案子好破也不用临时抓了她来了。她将手中的资料看了一遍,现场鉴定报告也没有特别出奇的地方,没有血迹、没有打斗的痕迹,而笔录更是五花八门,有说看到江口正明主动跳楼的,有说看到江口正明和人一起跳楼的,还有说江口正明被人推下楼的。

附在最后根据目击者口述形容所绘制的歹徒绘影更是让人脑袋疼——绘影中有像绿巨人的,有浑身长毛的,甚至一个还拖着一条大长尾巴,这很明显是受舆论环境、影视作品影响加上了自行脑补,在记忆混乱的情况下弄出了这么一个怪物。

西九条琉璃默默合上资料,这没半点用处,不过她也没有轻视:“北川,等这些人脑袋冷静一下再找他们重新询问,还有……找几家媒体要一下我们出现场时他们在外面拍到的画面,把里面出现过的人身份核对一遍,看看有没有可疑人物。”

很多心理素质过硬的罪犯都会犯完了案等被发现后去现场看看,除了满足一下变态心理欲望也顺便看看警察们打算怎么干——这种事不止出过一次了,有次连环杀人案凶手被抓到后警察愕然发现这家伙十分眼熟,一查发现每次他都在围观人群中,甚至还会偷听警察们议论案情,结果反侦察能力极强。要不是他最后一次行凶时受害人阴差阳错下打伤了他,搞不好现在还没抓到呢!

就现在的情况下,不能排除犯罪嫌疑人或者团伙中某一个不会在现场外看看情况,不排除他们想了解一下警察有没有发现什么,所以检查一下围观人群也是条路子,虽然未必管用。

“江口正明家的安保系统有没有记录什么?”西九条琉璃想了想又问道。

“被破坏了。”北川次郎也是老油条了,很多事不用西九条琉璃提醒就已经去做了,他感叹道:“应该不是一个人犯案,是群老手,什么痕迹也没留,突然出现突然消失。

西九条琉璃沉吟着没吭声,犯罪分子不犯错警察确实也没招——犯罪分子不犯错不留线索,茫茫人海上哪里去找人?

她一伸手捞起风衣,说道:“你留在本部继续接收各方面反馈,我去现场附近转转,看看能不能有所发现。”

北川次郎低头应是后说道:“人都撒出去了,组头带着和乃去吧。”橙心和乃算是西九组的内勤和文员,属于西九组中的北川派,眼下大案发生人都派出去了解受害者的社会关系、最近有无异常了,也就她略微清闲一些。当然,多和有背景的上司接触一下,也方便橙心和乃升职,这是北川次郎的一点小小私心。

橙心和乃嫁人短时间内怕是嫁不掉了,又不愿意调走,也就只能争取升职加薪了,北川次郎还是很关照后辈的。

西九条琉璃没反对,刑警执行公务一般不单人外出——万一出了什么事,比如遇危急情况开了枪之类的,也需要个见证——她穿上风衣叫上橙心和乃便走了。

抓不到头绪,她打算先主攻江口正明的案件,要去江口正明工作、生活过的地方走一圈,或许触景生情之下灵感突来。

第九十二章 好久不见

“诸位请慢走!”

森田置业的社长带着四名员工整齐九十度鞠躬恭送,吉原直人、星野菜菜和小月弥生被迫回身再次施礼。

等转过了拐角小月弥生才长长吐出了一口气,吐了吐舌头惊叹道:“这就是商务会谈吗?这些人好客气啊,要不是叔叔劝阻,他们会把我们送到楼下吧?”

吉原直人按了一下电梯按扭,不以为意地笑道:“弥生,这是他们有求于我们,要是反过来他们就不会这么客气了!”转而他又问星野菜菜,“这地方你看怎么样?如果行明天我就带律师过来把合约契书签了。”

星野菜菜满意一笑:“这里很好,真是辛苦你了!”她一边说着一边轻拍着吉原直人的老腰以资鼓励。

设立一家投资公司事情千头万绪,资金证明、办公场所、精干人员、激励政策……绝非开个面包店之类可比。

星野菜菜本以为吉原直人会搞得一团乱——最起码要花很久时间才能有点成果,但只是一个白天没过完,刚放学便听他说找到了合适的写字楼,顿时疑心大起,直接要求过来看看,免得吉原直人被人坑了或是不当个正经事干,将未来公司总部塞到某个阴暗的角落里。

不看不行,办公地点若是在某个民居的阁楼车库里,或是快要拆迁的写字楼里,怎么指望能挖到专业且有水平的员工?真有能力的人看看办公地点恐怕扭头就走了。

不料她一看之下,写字楼处处都合她的心意,顿时对吉原直人刮目相看了——这家伙平时躺着像条死狗,但真做起来事有板有眼,执行能力让人无可指摘。

吉原直人并不觉得这是多大的事,这年头哪有花钱办不了的事?办事不难,弄钱才难!

他随手打开星野菜菜拍打他背部的手,笑道:“你不用来这一套,租个写字间有什么辛苦的?是他求着咱们,又不是咱们求着他。”

东瀛自从上世纪九十年代被国际游资打成了半身不遂后,这小三十年经济一直没有什么起色。这届首相四年前提出了经济振兴政策,一口气在在全国设立了十个经济战略特区,其中就包括东京。

新政策放在房地产行业就是审批政策放宽,于是四年前兴起了一股建设热潮——到了今天,该盖的房子基本早就盖好了,写字楼空置率也从百分之三跳到了百分之二十九,也就是说四分之一以上租不出去。

吉原直人也就是找了几个房产中介的小文员,稍稍塞了几个钱就弄到了黄金地段写字楼高评分名单——又不是要那些小文员将公司底细全卖掉,只是说一说位置好、环境好、物业好的几家便可以,然后他挨个扫了一眼觉得这里挺合适,去接星野菜菜时便说了,伸手要钱准备租下来,而星野菜菜要来看看。

这确实没什么难的,有腿的人都能干。

这间大型写字楼空置率超过了50%,他们来了后接待人员听说他们想租大半层,立刻请出社长亲自出面接待,不但带着他们四处细细查看,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还对吉原直人嘘寒问暖关怀备至——不知道的还以为吉原直人是他失散多年的亲生父亲。

甚至对星野菜菜和小月弥生两个孩子都笑脸相迎,不敢有一丝马虎大意。

等参观完了坐下讨论细节,又赶紧送上了现榨果汁、精美点心和新鲜水果供两个小女孩磨牙消遣,还安排了年轻女社员陪伴聊天,生怕她们吵着要走,自己则亲自给吉原直人泡茶,还许诺了众多优惠条件,就差跪下直接相求了。

当然,如果吉原直人真有要求,这社长肯定是可以跪的,东瀛商人为了求到业务下跪平平常常,甚至会传为美谈,认为是对公司对员工最大的负责任。

直到吉原直人他们要走了,这些人还要一字排开,大声恭送,热情的不得了!

这一套多少也有点用,当然主要是硬件条件确实不错,要不是经济形势不好租金又太贵,也轮不到吉原直人他们来租——星野菜菜人没下楼已经决定要租这里了,又转而和吉原直人讨论起了装修、清洁、雇猎头的相关事宜,说了半天才听电梯“叮”的一声开了门。

星野菜菜迈着小步子就要进去,猛然发现电梯里有人,而且竟然是西九条琉璃这不要脸的女人,顿时她小脸一黑。

吉原直人看她只迈了半步就停住了,奇怪望去,立刻也认出了“债主”西九条琉璃,目光又转到了她边身那位同样穿着干练女士小西服的年轻女子身上——这个花了点时间他才认出来,这是前阵子陪伴过桃宫美树、星野菜菜的那位女警官,橙心什么来着?

吉原直人对橙心和乃印象不深,但橙心和乃对他印象相当深刻。她现在还记着当初吉原直人酒气熏天、憨态可掬,打着醉拳、大着舌头感谢自己的样子,总感觉这是一个很有意思的人。

只是吉原直人这段时间多和银行、商人打交道,为免被人看低影响办事效率,星野菜菜拨款给他买了名牌西装、手表、风衣、皮鞋之类的装饰品,形象大变,很有些职场人士的气质,又加上换了发型——昨天星野菜菜失手给吉原直人剃了个秃瓢——愣了片刻才确认没错。

她冲吉原直人微微一笑,轻轻碰了碰身边低着头的西九条琉璃,示意遇到熟人了。

吉原直人反应了过来,连忙堆起一脸笑容道:“好巧,没想到这儿能遇到两位,西九点警部、橙心警官,你们好!”

说完了这句,他脑子急转,考虑着要不要和西九条这女人同乘一部电梯,不过这算是冤家路窄了,避无可避,只是西九条琉璃低着头面无表情,一声不吭,气氛顿时有点尴尬。

他轻轻抬膝顶了顶星野菜菜的屁股,对她使了眼色——到你卖萌的时间了,快上!随便说几句什么!

星野菜菜翻了个白眼——凭什么我去?我不去!

吉原直人瞪了一下眼——当然你去,这女人对你有好感!你不去我去吗?我这老脸也卖不动!

这写字楼里有一间公司,被绑架的江口正明持有少量股份,偶尔会来一趟,所以西九条琉璃便过来看看,询问一下最近有无异常情况,不过一无所获——不止这里,她转悠了大半天好几个地方,询问了不少人都没有收获。江口正明就是个技术太过出色,从而发家致富了的普通人,性格也好,找个骂过他的人都难。

发生过的案件据统计,熟人作案的比率相当高,她打算回去汇总一下部下们询问的结果,看看能不能通过熟人、社会关系把三个不沾边的受害人联系到一起,最差也要先把熟人作案的可能性排除掉,缩小侦破范围。

她正低头思索呢,被橙心和乃连碰了几下才抬头,目光迷离了片刻后立刻清明过来,直接落到了吉原直人头上——吉原直人的秃瓢被桃宫美树回来后又刮了一次,现在瓦亮瓦亮的十分醒目——随后落到了他的身上,只见他身上的西服、风衣都价值不菲,轻扬了一下剑眉但没什么表示,再落到了星野菜菜臭着的一张小脸上,最后看了一眼呆呆的小月弥生,这才微微露出了笑意,轻声说道:“好久不见,星野酱!”

第九十三章 小小的插曲

星野菜菜眼皮子跳了几跳,微微低头表示礼貌:“你好,西九条警部。”接着她又向橙心和乃鞠躬问候,“橙心警官,你好。”

橙心和乃站在西九条琉璃身侧向着星野菜菜微笑,阶层森严,守着上司她并不太敢说话——只听西九条琉璃的外号“拖拉机组头”便能知道,她这上司与和蔼可亲基本无缘。

吉原直人在后面轻推了星野菜菜一下,打着哈哈道:“快进去吧,打招呼也不要总堵着门。”

三个人鱼贯而入,纠结了半天的电梯门终于可以缓缓合拢了。

五个人一时沉默无语,电梯性能颇好,运行平稳无声,寂静的让气氛显得有些沉闷,就连吉原直人都忍不住松了松领带——他心虚啊,他跑出保释条款约定的范围了,这算不算是被警察抓了现行?

下降了几个楼层,西九条琉璃突然出声问道:“律师找好了吗?”

“找好了,青之池律师事务所,只等着开庭了。”吉原直人愣了一下,笑眯眯地回答道。

西九条琉璃剑眉微扬,青之池她有所耳闻,那里收费可算不上便宜。当然,一分钱一分货,吉原直人这种小案子对那律师所来说,算是小CASE中的小CASE了。

她若有所思,再次问道:“那吉原桑来这里是有何贵干?”

这就是警察了,随时随地想审问别人几句,大概算是一种职业病。吉原直人略有些无奈地答道:“我来这儿商量租写字间的事,我打算开个小公司。”

顿了顿,他错开了话题,搓着手笑道:“债务怕是还要再拖一阵子,西九条警部不着急用钱吧?”他现在没法还,不然去年年底还没钱,今年年初立刻有了,这不好解释。

西九条琉璃望了他一眼,见他神色坦然,眉毛缓缓放平:“没关系,你做正事要紧。”在她看来,大概吉原直人想做点小生意赚点钱,这年头做生意打扮的人模狗样是必须的,可能大部份资金都换这身行头了,不然很多时候连正主都见不到——吉原直人行事讲分寸,之前坚持要还本金也出乎了她的意料,毕竟原本可以不还的。

虽然到现在还只是一张欠条,但品性无法说他贪婪,之前的过往未必有猜测中那么不堪,这也是她没有继续追索的原因之一。

“多谢多谢!”吉原直人抬头看了一眼数字,这电梯走得好慢。

西九条琉璃不再关注吉原直人,人品还可以,加这段时间上东警务署没有任何反馈,说明这家伙还是比较老实的。她目光转向了星野菜菜,露出了浅浅的笑意:“星野酱呢?你最近还好吗?你母亲考察回来了吗?”

星野菜菜心脏一缩,小脸上肌肉抽搐了一下,冷冷说道:“我妈妈没回来!不过我很好,不劳你操心!”

星野菜菜也不是第一次对西九条琉璃冷言冷语了,西九条琉璃心很大,也不在意,转而望着小月弥生笑问道:“这是星野酱的朋友吗?”

小月弥生抬头怯生生看了看西九条琉璃,身子又缩小了一圈。星野菜菜伸手将小月弥生一护,冷冷看着西九条琉璃道:“她是我的朋友,怎么了?”

小月弥生惊讶了一下子,仔细看了一眼星野菜菜,这是第一次星野菜菜称她为朋友!

她不能给朋友丢脸显露出失礼的一面,暗暗攥了一下小拳头鼓起勇气,对西九条琉璃鞠躬道:“您……您好,我是私立樱学园的小月弥生,菜菜亲的朋友,初次见面,请多关照。”

西九条琉璃弯下了腰,轻笑道:“我是西九条琉璃,也请你多多关照……”她说着话将手伸进小西服的兜里,竟然掏出了一根棒棒糖。不过她手稍稍迟疑了一下,小月弥生看起来是个小不点儿,但毕竟穿着国中的水手服,给她糖吃似乎不太好,不过最后她还将棒棒糖给了小月弥生,笑道:“很高兴认识你,小月酱。”

小月弥生看了一眼星野菜菜,小心翼翼接过,低头说道:“谢谢……”

吉原直人讶然,忍不住看向橙心和乃——你上司身上怎么会揣着棒棒糖?这不是混入革命队伍的变态吧?但看橙心和乃捂着嘴,眼珠子都快弹出来的样子,八成也是第一次见。

不过他马上轻皱了一下眉头,又扫了一眼西九条琉璃的手。

电梯终于落到了大厦一层,西九条琉璃脸色一正,整了整衣领,转头对吉原直人说道:“好好努力,做正经行当,遇事不要再冲动了!”

吉原直人一笑点头:“我记住了,多谢西九条警部的金玉良言。”

西九条琉璃带着橙心和乃当先走了,短跟的小皮鞋将大理石地板踩的“噔噔”作响,一派干练风采。吉原直人随着星野菜菜缓缓出了电梯,望着西九条琉璃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星野菜菜出了电梯拿过小月弥生手里的棒棒糖就直接塞进了垃圾桶里,然后也不管惊讶的小月弥生,转头望向吉原直人,见他还在愣愣出神中,怒问道:“她的腿是不是很长?”

吉原直人点头同意道:“又细又长又有劲……”

星野菜菜一伸手就掐住吉原直人的腰,狠狠拧了一把,骂道:“你长点出息,你忘了她当初是怎么对你的了?”

这没骨气的东西,见到这女人长得好看就腆着个脸笑,还有问必答!

吉原直人将腰上的肌肉绷紧了以抵抗星野菜菜的魔爪,无所谓道:“她是官兵我是贼,官兵抓贼天经地义,这有什么好计较的?倒是你……”他一脸无奈,“你就算不喜欢她也不需要得罪她,别把心里的喜好直接挂到脸上,你也大了,做人要有点城府。”

“城府?是虚伪吧?”星野菜菜斜着眼看吉原直人,十分不屑。

吉原直人耐心说道:“虽然不知道原因,不过这女人特别喜欢孩子,你刚好又是个孩子,而且长得还行,为什么不去套套近乎?她是警视厅的实权警部,你卖卖萌撒撒娇又不花力气,和她搞好了关系不说别的,一般地痞流氓不敢动你,就算以后你再咬伤了人,有她出面也会好解决很多。”

星野菜菜冷笑几声:“做人要靠自己,我不会因为想占便宜就会违背我的本心——我不喜欢那个女人,仗着家里有权有势才升到了警部,很不要脸!”

吉原直人沉吟着摇了摇头,说道:“她有背景是真的,不过怕也不是个只会吃爹妈资本的二代……你注意到她的手没有?她的拳关节是平的,这女人是练过的,不知道打烂过多少沙袋。”

说着他握拳给星野菜菜看——他的拳头方方正正,不像一般人拳骨节高高凸起,指背上还有薄薄一层老茧,又加上烟熏的油黄色,看起来有几分畸形之感。不过随着他松开手,表现的就不是那么明显了。

星野菜菜愕然,西九条琉璃身形苗条,长相漂亮,看起来像个标准的都市职业女郎,她还真没发现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不过她嘴很硬,倔强道:“她当警察当然要煅炼了,这有什么稀奇的?”

“一般锻炼可不会这样……”吉原直人望了一眼大门,西九条琉璃走得飞快,这会儿已经没影了,他摇了摇头,“算了,不管了,反正和咱们也没多大关系。”

他转而向着小月弥生开起了玩笑:“弥生,你也是孩子,以后见了那位卖萌的重任就交给你了!”他对这两个孩子能认识西九条琉璃觉得还不错,毕竟见过一次就算是有点香火情份了,万一将来有事说不定能是个助力。

不要小瞧了这一面之缘,有时候能管大用的,总归是份机缘……对一般人来说,人情世故是必须学习的,鼻孔朝天绝对冷酷那看起来确实很帅,但没带主角光环的情况下,和别人搞好关系才是顺风顺水之路,又不是说涉及到人格尊严之类的原则底线!

难道以小月星野两个人的年纪,甜甜笑着叫声姐姐就成了败类或是不知自爱了?没这道理!

只是小月弥生头摇得像是拨浪鼓一样,怯生生说:“我不行的,叔叔……那个人我看了害怕。”

“害怕?”

小月弥生有点不知道怎么形容好,努力找着表达用的词汇:“我看到她就觉得心里很慌,不敢看她,想离她远远的……刚才要不是菜菜在我身边,我都不敢和她说话的。”

吉原直人和星野菜菜面面相觑,他们一个欣赏一个讨厌,但说到害怕西九条琉璃那远远谈不上。

这孩子太腼腆了。

吉原直人笑着揉了一把小月弥生的小脑袋:“没事,我是开玩笑的,以后多接触接触人就不会这样了。”

小月弥生有些沮丧,但她真办不了,她感觉在西九条璃琉身边连笑都笑不出来——西九条琉璃身上弥散着一种让人心慌害怕的气息。

遇到了西九条琉璃让星野菜菜心情大坏,吉原直人色眯眯盯着别的女人不说,还扯着歪理胡说八道和她顶嘴,让她心情坏上加坏。

她一拉小月弥生的手,加快了步子,将吉原直人丢在后面,嘴里说道:“做自己就好,没必要因为别人改变自己!咱们快些回去,桃树姐应该已经等急了!”

第九十四章 我们缺人才

人有钱了要怎么花?从这个问题可以看出一个人成熟与否。

星野菜菜有了钱,过日子仍然精打细算,对珠宝手饰、名牌包包,或者跑车游艇之类依旧兴趣缺缺,除了买了一台服务器级别的新电脑外,连游戏机都没换。

解决了生存问题后,她又恢复成了老样子,按时吃饭——桃宫美树做什么她吃就什么,绝不挑食——按时睡觉,按时起床,平日里督促小月弥生学习,和吉原直人一起讨论新公司的建设经营问题,余下的时间继续读书补充知认,偶尔招呼众人打打游戏。

小月弥生有了钱,却对金钱彻底失去了概念——她感觉她那张卡好像永远也刷不完。她也没到对化妆品、珠宝名包之类感兴趣的年纪,于是她开始买布娃娃玩偶之类的东西,没过半个月半层已经塞满了,时不时掉下来几个。

好在星野菜菜觉出了不对——不觉出来也不行了,她有一天突然发现自己睡在娃娃堆里了。她狠狠训斥了小月弥生一顿才让她有了些收敛,于是花钱之前先要打报告的又多了一个。

桃宫美树有了钱,但总觉得这钱来得太过于虚幻,除了脑子一热花三百万买了一套“传家宝”之外,余下的钱她存进了银行,以防将来星野菜菜破了产大家不至于出去讨饭吃。

她属于比较保守的女性,毫无冒险精神。

吉原直人有了……他还是没钱,不过他的精气神变化很大——他这段时间为了能让星野菜菜有个持久稳定安全合法的收入来源,像驴一样卖力气,一心扑在了新公司的筹备建设当中。有了明确的努力目标,忙忙碌碌中他身上的颓废之气大减,配上笔挺的西装,雪白的衬衫,闪亮的皮鞋,不看那个光头的话真有些职场精英的架式。

在他想来,星野菜菜够聪明,只要公司搭建好了,再给她培养几个忠诚可靠的部下,遥控指挥没问题,那也就不再需要他了——他就只会打打杀杀,有了钱雇几个保镖比他管用。

他是不可能陪伴星野菜菜一辈子的,人生哪有不散的筵席?不过总是要把她安置好的,最起码要对得起上杉香当年的相助之情。

为了给星野菜菜找到可靠的部下,他雇了猎头公司收集资料,又亲自转着圈儿打听观察,想找几个人品和能力都靠得住的——在他走了以后能为了共同利益扶助星野菜菜的人——最后挑来挑去还是觉得户布织最合适。

女性,年轻,学历高,有工作经验,人品口碑也佳,刚巧路不太顺,毕业进错了公司,处在上升无门的情况中。

当然,她不是最好的选择,比她工作经验丰富的多了,但有可能挖到的,她就是最好的选择了。

至于星野菜菜已经把这人选毙掉了,他也没在意。在他看来星野菜菜还是有些孩子气的——你不能因为人家是女性又戴着金丝眼镜挺有气质就把人给否了,工作当然是要看能力,真是够出色,你管人家长什么样子。

他连派了两个猎头去试探,结果大败而回。他受不了了,亲自出马,结果连去了两次也没得到一个好脸,更没有详谈的机会,最后甚至连电话都打不通了,八成进了黑名单。

碰壁后他又把猎头提供的名单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再次和自己打听的情况对比一番,还是觉得这个户布织最好,便查了户布织的住址,等下午放学把星野菜菜送回了家就早早就跑来埋伏着准备“三顾茅庐”。

东瀛企业加班是常事,或者下了班会去喝点小酒,一般归家都较晚,吉原直人提着公文包就堵在户布家门前等着。

都等到天黑了还不见人,他拢了拢围巾对手呵了口热气,又跺了跺脚,突然听到口袋里的手机响,他掏出来看了一眼——是一封消费告知邮件。

他也没太往心里去,星野菜菜的分红帐户是挂在他的名下的,星野菜菜若是网购的话虽然可以直接付帐,但他也会收到邮件通知。他有些好奇星野菜菜买了什么,一直以来星野菜菜好像对物质条件要求不高,难不成终于找到喜欢的东西了?

他点开邮件滑了几下屏,看了一眼,揉了一下眼睛再看了一眼才确认没看错——星野菜菜在寺庙里预购了三块墓地。(东瀛神社不埋死人,认为不洁,墓地都在庙里)

这……吉原直人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星野菜菜这是发了什么羊角风,刚想打电话去问问便听到了小路上传来了动静,他抬眼望去,只见户布织佝偻着身子正慢慢走来,浑身上下透着浓浓的疲倦之色。

他将手机装回到口袋里,远远就出声打招呼:“户布小姐,冒昧来访,真是失礼了。”

户布织讶然抬头,借着路灯光分辨了一下才认出了吉原直人,顿时止住了步子,远远说道:“吉原桑,我暂时没有跳槽的打算,您请回吧!”

吉原直人搓了搓手笑道:“我在这儿站了两个多小时了,只求能和户布小姐说几句话,还请给个机会。”

户布织犹豫了一会儿,吉原直人不是第一次堵她了,甚至之前猎头联系她时,她就已经在网上搜过吉原直人所谓的SPM投资公司了,根本没找到,十分怀疑这是一家皮包公司。

这年头就业陷井也不少见,进黑心公司容易,出来就难了。一个不慎被合约绑住了,要么做牛做马干到死也拿不到多少钱,要么就要给对方大笔解约金。

对于这种来历不明的公司,她本能就要敬而远之。

只是这会儿借着微弱的光线,看着吉原直人大光头上微微冒起的热气,她也有些被重视的满足感。

她迟疑了一会儿,决定看在这份诚意的份上,给这个男人一个说话的机会,然后再委婉的拒绝便是了。她走到了家门前开门,同时低头客气道:“那就请吉原桑喝杯热茶吧,寒舍简陋,请不要嫌弃。”

吉原直人笑眯眯的说道:“多谢户布小姐给我这个机会,我相信你不会失望的。”

户布织一笑,不置可否。

户布家是老房子,户布织引着吉原直人穿过了庭院进了屋子,吉原直人看着屋内亮着灯光,一边脱鞋一边按礼节说道:“打扰了。”

屋里迎出了一对老夫妇,吉原直人赶紧从包里取出了一盒高档点心奉上,客气道:“是户布夫人吧,一点心意,给您添麻烦了。”

户布妈妈本能就伸手推拒客气,目光中有着困惑之色,看看吉原直人,又看看自己女儿。

吉原直人赶紧递上名片,自我介绍道:“鄙人吉原直人,SPM公司的会长,十分倾慕令爱的才华,求贤若渴,故上门拜访。”

户布夫人心脏病差点犯了,只听前半句她还以为这个从没见过的光头男是上门来求婚的,听完才缓过气来。不过对方这么客气有礼,穿着也体面,身形也挺拔,她一见之下十分有好感,笑着接过了点心欠了欠身:“原来是吉原会长,快请进来坐。”

户布织默默看了点心一眼,又看了一眼吉原直人,眼神又柔软了三分,说道:“妈妈,麻烦您泡壶茶。”

点心不值钱,但这男人的态度让人无话可说。

吉原直人又和户布织的父亲打了招呼,随后被引到了客厅里坐下,户布夫人送上了热茶后便拉着老公离开了,让两个年轻人谈事情。

户布织伸手倒着茶,看了吉原直人一眼,随口问道:“吉原桑的公司很缺人吗?”她也有点服气了,这种会长亲自登门挖人的事她只在传说中听过。

吉原直人脱去了风衣和围巾,笑眯眯回答道:“我们不缺人,我们缺人才。”

第九十五章 挖墙脚

户布织讶然失笑,不过马上觉得失礼,扶了扶金丝眼镜略作掩饰,又将茶放到吉原直人面前,微笑道:“您太过奖了,我年轻识浅,人才两个字可承受不住,不过……吉原桑您有话可以讲了。”

吉原直人将手拢在茶杯上暖暖手,抬眼望了户布织一眼——她有一头微微自然卷的披肩发,鸭蛋脸,戴着眼镜化着淡妆,整个人看起来十分有知性气息,只是让人瞧上一眼便能知道这人受过良好的教育。

气质是骗不了人的。

不过也能看得出她有浅浅的眼袋,眉宇间的倦色也很重,估计上了一天班十分疲倦了,但就算如此,她依旧微笑着,不卑不亢,面对吉原直人这个不速之客依然显得彬彬有礼,很有教养——吉原直人之前纠缠不休,她最多冷脸相待,拒绝交谈,也没有出口恶言。

有教养的人品性一般都好,吉原直人对户布织越感满意,试探道:“户布小姐现在工作的不开心吧?”

户布织也没有隐瞒,微微点头:“是有些不开心。”她说完就看着吉原直人,准备等他把挖脚墙那一套老生常谈说完,然后赞叹一番,感谢一番,最后起身送客。

东瀛公司喜欢稳定性高的员工,跳槽会给履历上留下污点,而从知名大公司跳槽到毫无名声的小公司更是污上加污,说影响到未来发展毫不过份。

户布织也只是看在吉原直人一片诚意都追到家里来了,外加不想过于和人交恶——和气生财嘛——才在这儿耐着心听他讲话。

吉原直人又笑问:“虽然工作不开心,但户布小姐不想辞职,对吗?”

“对!”

吉原直人了然点头:“确实,归属日向银行管理的山内A确实是东瀛有名的大公司,但如果我听说的没错,因为日向银行传统而老旧,山内A是采用的年功序列和绩效薪金并行的管理体系吧?”

户布织沉默了一会儿,答道:“是的。”

“日向银行这些年业绩很差,新管理层力图改变,但进行内部改革又不彻底,最后不得不将许多老员工下放到了山内A,是不是这样,户布小姐?”

“是这样没错,但……”

吉原直人打断她的话快速问道:“那你的升职之路被堵死了吧,户布小姐?在职场上,除了赚钱也有需要实现的人生价值吧?户布小姐明明是有能力的,甘心要把前面占着位子的无能者一个一个熬死吗?就算熬死了,那时户布小姐还有拼劲吗?还有精力去拼吗?”

这一连串的问话直接将户布织问得恍了神——东瀛年功序列制是东瀛企业为了防止流失员工在上世纪五十年代兴起的一种管理模式,七十年代后进入鼎盛期,基本相当于终身雇佣,薪金和职位的提升是随着工作年限的增长而提升。

这是有历史原因的,在上世纪七十年代到九十年代,东瀛经济高速发展,工厂企业面临严重的用人荒,为了保证企业工厂稳定经营生产,政府鼓励企业工厂将毕业生终身签约,鼓励企业采用以年为功,序列升迁的管理方法。

这种方法在当时是有积极意义的,员工视厂为家呕心沥血,企业不必担心员工轻易离职,而政府可以保持社会秩序稳定——年轻人收入低,消费也低,等结婚生子需要房子车子票子时,工作年限也长了,薪金和职位也高了,不会有压力,社会一片平稳和谐。

虽然到了九十年代中期,东瀛经济泡沫猛然爆裂,全国经济进入缓慢衰退期,年功序列制遭到了致命打击,开始引入西方的业绩薪金制,不算工龄,能者居上。

但任何制度中都有保守派,日向银行一直将年功序列制坚持到了二十一世纪,但也有些熬不住了,想进行管理改革但内部又斗争剧烈,最后各方妥协之下将老员工开始向子公司分流,于是户布织所在的山内A也接受了一批老资格,随即办公室战争开始了。

这些老资格能力不好说,但工作年限个个都是户布织的几倍,大家排排坐,户布织差点被从办公室里挤出去……而且争权夺利个个都是好手,空降来抱成一团,将户布织这些本土派吊起来打。

户布织有苦难言,她是女生,东财毕业后家中为求稳定建议她直接加入了山内A,苦熬了六年拼业绩才拼成了诸备科长,正准备升职呢,结果母公司一下子空降了一大堆老头下来,她所在的业务三部一下子多了两个部长,四个主任,九个科长……

母公司的战略要求她了解不到,但她这里职场竞争一下成了地狱级别,升职难度成了噩梦级别。

走的话,又不甘心,毕竟已经有六年基础了,去别的地方当新人重头来过吗?一个女社员想摆脱花瓶的称号,能侥幸抓住一点机会上升,没经历过的人是不会明白有多难的。

户布织短短恍神了片刻,明白了吉原直人的意思,于是她也坦白起来,直言说道:“吉原桑,我目前确实有很多困扰,但我也无法选择您的公司,虽然您的公司实力雄厚,未来前景极佳……”

吉原直人惊讶地打断了她的话,奇怪问道:“户布小姐了解我们SPM投资?”

户布织一阵无语,她根本没找到这公司在哪,但这话她也不可能当着吉原直人的面说——那不成了当面打脸了。

她哑然了一下,勉强说道:“略有了解。”

吉原直人看着她直笑,乐道:“户布小姐,我们SPM公司的写字间还在装修呢,我手下也只有临时雇来的几个猎头,正式员工一个也没有,甚至我现在连桌子椅子都没采购……”看户布织面色渐渐开始发红,他知趣的换了话题,转而诚恳道,“所以,目前SPM投资还是一张空白的画纸,正需要一位高明的画家来尽情创作,这就是我冒昧来打搅户布小姐的原因。”

他说着话,从公文包中取出了银行的资信证明推到了户布织的面前,待户布织拿起来细看时,他又掏出了一份合约放到了桌子中间。

“五亿日元?”户布织略有些疑惑。

吉原直人摆手道:“别误会,户布小姐,这只是证明我不是在开玩笑,公司也不是空壳,公司将来会在一年内陆续注资,计划总资本是一百二十亿日元。”

户布织微微点头,五亿日元对个人来说是个大数字了,但就开设一家投资公司来说,最多算是乡镇级别的货色。

她又拿起了合约,翻开第一页顿时微微动容道:“社长?”

吉原直人连连点头,笑道:“如果不喜欢传统称呼,改成CEO也可以……说实话,户布小姐,我没念过几天书,什么项目投资、风险投资、本金融资、资产重组、企业兼并、融资上市,这些我都不懂,甚至这几个词我还是这几天刚听人家说的——我不懂怎么经营好一间投资公司,所以如果你同意这份合约的话,公司经营以后就由你全权负责了。”

户布织觉得手中的合约沉重了几分,但她很快调整好了面部表情,继续翻看后面的条款,发现极有诚意。合约中约定了如果公司资产增长率连续五年达到了15%,她将自动获得5%的公司股份,薪金也相当可观,比她现在拿到手的要超出30%以上,各种福利待遇也是极好,甚至还体贴的约定了她如果要是辞掉现在职位的话,解约金将由SPM支付。

她真的有点被感动了,她不曾被人如此重视过——她做为新人来说,确实表现的很出色,但声望变现需要一个过程,也许她十年后也未必能拿到这么好的条件。

她缓缓翻着合约,最后看着“降落伞”条款发愣——她还是第一次见到有老板给管理层主动准备降落伞的——条款中约定如果她被解雇的话,将得到十年年薪做为补偿,十分丰厚的离职金。

她缓缓将合约合上,又放回到了桌子上,皱眉深思中一伸手从茶几下取出了香烟和火机,“啪”一声给自己点上了。

片刻后她反应了过来,连忙伸手将香烟按到烟灰缸中,同时道歉道:“不好意思,吉原桑。”

“没关系!”吉原直人喜笑颜开,好家伙,不用搞无烟公司了。他一伸手,乐道:“我也来一根。”

两个人都点上了,户布织用力吸了一口,轻敲着合约问道:“有件事我不明白,吉原桑为什么对我这么有信心?如果我经营失败了呢?如果我消极怠工呢?也付给我十年的年薪?”

吉原直人吐着烟雾,摇头笑道:“户布小姐,虽然我没文化,但我也懂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道理……如果公司经营不善,或者户布小姐职业道德有问题,那是我眼瞎,我愿赌服输。”他和星野菜菜行为模式不同,星野菜菜聪明,遇到不懂的事她立刻找书现学,拼命钻研,学有所成自己把事办了,而他笨,只能直接去找懂的人,然后想办法一起合作解决问题。

他顿了顿,尽最大努力鼓动她,“户布小姐,说句冒昧的话,你在山内A这辈子想升到社长的位子基本不可能,处处受人约束,而SPM可以提供给你自由发挥的平台……当然,SPM现在的规模大概只是山内A的几十分之一,但我可以保证户布小姐来了后大多数事都可以一言而决——您就不想以此为基础,干一番大事业吗?不想铸造属于你也属于SPM的传奇吗?”

最后他开着玩笑道:“户布小姐大约这辈子都不会遇到一个比我更蠢的老板了,我觉得机会难得,你应该接受!”

户布织深吸了一口气,还是有些半信半疑,也出言试探:“其实吉原桑拿着这份合约,可以找到比我更有经验的人……”

“我不想要个老油条,我觉得户部小姐适合SPM投资!”

户布织默然,伸手将烟蒂掐灭在烟灰缸里,苦笑道:“您的信任让我觉得难以承受,请允许我考虑一段时间……”

吉原直人很理解,这毕竟是人生大事,笑道:“当然,希望我能得到一个好消息。”言罢他捞起风衣围巾告辞。

户布织将他送到了门口,四处张望了一下问道:“您的车停在哪里了?”

吉原直人嘿嘿笑道:“这个……还没买,等你签了约先把这件事办了。”他看户布织怔住了,连忙摆了摆手打着哈哈:“开个玩笑,你慢慢考虑,人生大事不能着急。”

说完他就顺着路迈着大长腿走了。

户布织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了黑暗中,心中纷乱,犹豫不决,这是个机会吗?是要稳定还是去冒险呢?她犹豫了一会儿,准备明天先找律师朋友将合约看一眼,冷不防阴影中户布夫人冒了出来,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地问道:“织酱,给妈妈详细说说这男人。”

第九十六章 向你们的女王低头

吉原直人刚回到家桃宫美树就迎了上来,接过了他的风衣外套,笑着问候:“欢迎回来,吉原君,热水已经烧好了,现在要洗澡吗?”

“洗,手脚都冻木了……麻烦你了,美树!”吉原直人笑着道谢,搓着手就去浴室了。东京都冬天湿冷加阴冷,让人觉得份外难受。

桃宫美树柔柔笑着看吉原直人去了,在门口用毛刷子把风衣和外套简单除了除尘便挂进了壁橱中,然后直奔厨房去准备料理。

星野菜菜从电脑前抬起头,扫了室内一眼,慢慢踱着小步子过去打开了壁橱,揪着吉原直人的外套像是警犬一样轻嗅了嗅。

小月弥生正背书呢,看星野菜菜埋头在壁橱里鬼鬼祟祟,忍不住也摸了过去,满是好奇的小声问道:“菜菜,这是在干什么?”

“这家伙回来的这么晚,看看他去干什么了。”

小月弥生眨了眨小圆眼,看着星野菜菜东嗅西闻,不解道:“叔叔下午不是说了要去给公司找个社长吗?”

星野菜菜闻完了微微颔首,小声赞了句“不错,这家伙没跑去鬼混!”她只闻到了烟味,没有酒气和女人的脂粉味,看样子真只是谈事情去了。她将壁橱的门拉好,这才回答小月弥生道:“只是以防万一,不然这家伙借着约人谈事情的时机顺便花天酒地怎么办?发现苗头就要早早制止!”

小月弥生呆了一下才明白什么意思,马上赞同道:“菜菜想得真仔细,不能让叔叔学坏了!”

星野菜菜欣然接受了小月弥生的马屁,高兴的甩了甩“小蹄子”,不过转眼又恢复成了补习老师,问道:“书背完了吗?”

小月弥生小脸一塌,嚅嚅地说:“快……快了。”

“抓紧时间,等那家伙吃过饭,咱们一起玩会儿游戏……就差最后一块残片了,打到就可以召唤神器了。”

“好,我加油!”

吉原直人好好泡了个澡,只觉得浑身轻松。等换了轻便衣服出来,桃宫美树已经准备好了热气腾腾的饭菜,他一边乐呵呵的坐进被炉一边客气谦让:“要是我回来的晚,随便给我弄口吃的就行,不必这么麻烦的,美树。”

桃宫美树掩口轻笑,柔声说道:“没关系的,又不麻烦。”说着,她也坐到了被炉里,一边看吉原直人吃饭一边随手织着毛衣,感觉十分温馨。

等吉原直人吃完了刚抹了抹嘴,桃宫美树已经开始动手收拾碗筷了,而小月弥生努力了半晚上终于磕磕绊绊通过了检查,总算是解放了。

星野菜菜起身去开电视游戏机,同时招呼吉原直人:“喂,过来打游戏了。”

吉原直人吃饱了正往被炉里缩呢,闻声叹道:“我想躺一会儿,那游戏总是死,没什么意思。”

星野菜菜坚持道:“我想到一个好主意,我们再试一次,成功就在眼前了……快点过来,你非要我去揪你不可吗?”

“真是受不了你!”吉原直人叹着气勉强从热乎乎的被炉里拔出了身体,讲条件道:“就试一次啊,多了别想!”

“可以!”星野菜菜手脚麻利的调出了存档,一边操作着人物修装备、补给一边随口问道:“今晚有收获吗?”

她是在问吉原直人找到合适的专业人士了没有——星野菜菜志向不在于成为东瀛首屈一指的大富婆,在拥有了保证安全独立的钱后就不想再在这方面投入太多精力了,必须找专业人士来打理这笔钱,但她又信不过那些投行,也不肯存在银行让银行占她便宜,也就只能自组公司。

吉原直人刚买了一兜子药,正和小月弥生分呢,也随口应道:“差不多了……我看户布已经动心了,这会儿八成正纠结呢。”

“户布?户布织?”星野菜菜记忆力那是没得说,半天赋半后天锻炼,眼珠子转了转就记起了这个人,顿时眉头一皱不高兴道:“我不是说过不选她了吗?”

“不选她没得选,我看了一圈就她合适!咱们又没名气,能力强的不愁在大公司找不到好职位,为什么要来我们这儿?能力弱的找来有什么用?她有能力又刚好遇到了坎儿好得手……你别在这儿站着说话不腰疼,要不你去办办试试?换一个看看那些人搭理你嘛!”

“你确认她行吗?”看吉原直人开始抱怨了,星野菜菜也没脾气,气焰稍低。她求不了人,这种事只能指望吉原直人办。

“她不行我更不行了,试试吧!她风评还不错,很多人看好她未来的前途。”

星野菜菜沉吟了一会儿,也觉得有些麻爪了。她不放心吉原直人的人品,但实际困难也确实存在,有本事的人自然有好工作,哪有那么多怀才不遇的?让人家到一家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重头开始,傻了才会来吧?

她想了一会儿,又看了一眼在厨房里哼着歌儿的桃宫美树,妥协了,说道:“选她也可以,你在公司给美树姐弄间办公室。”

“干什么?”

“让美树姐担任股票投资部部长好了,反正她在家里也是听我指挥,去公司也一样。”

“随便你,你的公司你说了算!”吉原直人是无所谓的。

星野菜菜满意点头,有桃宫美树和他同进同出,想来也不可能有拜金女将他拐了去了。她的精力又转回到了游戏上,开始给吉原直人和小月弥生讲解战术,带着他俩演练进退路线。

好一场艰苦的战斗,三个人前前后后被这BOSS踩死过七八次了,这次经过了千辛万难,终于将它击倒在地,还没来得及欢呼,星野菜菜已经一马当先扑上去就开始摸尸。

片刻后,她哈哈大笑,看着BOSS的掉落物眉开眼笑——最后一块残片凑齐了!

她也不管小月弥生和吉原直人了,抖着包裹把以前收集的残片都取了出来,直接开始拼合。

地上涌出了血浆,天空中下起了血雨,一座白骨王座从血池中冉冉升起,让吉原直人和小月弥生看得出了神,确实精美。但还没看几眼呢,星野菜菜操纵着人物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就冲了上去,飞快把白骨王座上的装备都捡进了包包里,转而又给自己的人物套上了。

她的人物被她捏得和她自己有八分像,这会儿身披血色披风,手持白骨之杖,头戴泣血王冠,活脱脱一个鲜血女王菜菜版。

她操纵着人物一转身坐到了垒垒白骨铸成的王座上,同时本人看着屏幕像个智障儿童那样痴痴呆呆地笑,还小声叫道:“新一代的鲜血女王是我星野菜菜,打开世界一切隐秘的权杖在我手中,我将主宰世界上的一切!”

吉原直人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屏幕,奇怪道:“这任务是我们一起做的,为什么装备全穿到你身上去了?”

星野菜菜小脸嫣红——她弄到大笔钱时都没这表情——正处在兴奋状态,毫不理会吉原直人的疑问,随口道:“当然要穿在我身上,团队资源必须最优化配置。”

吉原直人看了一眼小月弥生,皱眉道:“这样不对吧……我的那件也就算了,分一件给弥生。”

小月弥生一愣,连忙摇手道:“我不要,叔叔,都给菜菜好了。”

当菜菜版鲜血女王加冕时,星野菜菜像是犯了中二病一样……她左右欣赏着她在屏幕中的威风造型,吉原直人的要求被她兴奋的大脑直接给过滤了,听而不闻。

她转过头来,小脸一板,一抬小下巴,向吉原直人和小月弥生傲慢说道:“骑士、神官,向你们的女王低头!”

吉原直人看着她一脸臭屁的样子,气得牙疼!

他搞不懂了,这货有钱都会分给小月弥生,这次怎么问也不问一声就把装备全贪污了——小月弥生选择让给她是另外一回事,但至少她要问一声才对!小月弥生也是花了时间的!

但小月弥生竟然很听话的开始低头了,他连忙一托小月弥生的下巴,说道:“别听她的,你不是她的神官,我也不是她的骑士!”

星野菜菜蛮不在乎,伸手成剑点了吉原直人肩膀一下,咯咯笑着说道:“谁说你不是了?我说你是你就是,不是也是!你助我加冕有功,我以鲜血女王的名义现在赐封你为鲜血骑士,并给你最大的荣耀——可以亲吻女王的足背!”

她乐不可吱,兴奋之极,嘴里说着小身子一歪,也不管三七十一,斜举着一只白生生的小脚丫就往吉原直人嘴里塞去。

第九十七章 让你丫的臭屁

吉原直人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哪个人会想到突然有一天有人拿脚往自己嘴里伸。好在他心明眼快,本能伸手就握住了星野菜菜的脚腕,总算免了“吻脚之辱”。

他被星野菜菜气极了,恶向胆边生,大手一张就包住了星野菜菜的小脚丫子,食指指节一曲就开始钻她脚心。

星野菜菜还斜躺在榻榻米上得意的咯咯笑呢,像只小母鸡一样。突然脚心一麻,又酸又痒,顿时她像是触了电一样原地弹跳了一下,羞恼叫道:“你干什么!”

叫完了她就忍不住笑得更大声了,好痒好难受。

吉原直人不管,手上又加了一把力气拼命钻着——让你丫的臭屁,吻你的脚?我钻死你!

星野菜菜拼命反抗,被握住的那只腿乱蹬不说,还伸出另一只腿想夹吉原直人脖子施展夺命剪刀脚,只可惜人小腿短,果断失败。

她的反抗到这里就结束了,脚心传来的酥麻瘙痒越来越强,直接让她失去了力气——她躺在榻榻米上拼命扭动着小身子,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片刻后眼泪都笑出来了。

也有可能是气出来的。

她是真恼了,断断续续叫着放狠话:“我警告你……你啊,马上给……哈哈,给我松、松、松手,不然,嘿嘿……不然我,哈哈哈……”

小月弥生看星野菜菜小脸扭曲,泪花四溅,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一副马上要背过气去的样子,连忙替她求情:“叔叔,请不要这样,菜菜很怕痒的!她特别特别怕痒的,这样她会受不了的。”

吉原直人闻言精神反而一振,喜道:“原来她还有怕的东西啊,这次不能饶了她!”他再加了三分劲,还邀请小月弥生一起,“弥生,她现在动不了了,你要不要也钻几下?这臭屁的家伙平时总对咱们呼来喝去的,这次好好收拾她一顿,出口恶气!”

小月弥生看了一眼星野菜菜的小脚丫,五颗圆溜溜粉嫩粉嫩的脚趾因为受不了痒已经分叉了,个个手舞足蹈。她赶紧猛摇头,连声说道:“我不要,叔叔!菜菜对我很好很好……叔叔,拜托了,拜托了,请您快放手吧。”

“好吧,看在你的面子上饶她一命!”小月弥生可怜巴巴恳求,吉原直人哈哈笑着又猛钻了几下才饶了星野菜菜这回。

吉原直人松了手,星野菜菜笑声渐歇,只是小身子颤着躺在那里像条半死不活的鱼,微张着小嘴大口喘着气,眼神迷离,面色潮红。

她略缓了缓,也不说话,掉头向钢管爬去,全身软绵绵用不上力气,又推开了想帮忙的小月弥生,花了好半天才爬到半层上,让吉原直人看了哈哈直笑。

星野菜菜爬回了她的小窝,又羞又恼,她长这么大还从没有这么惨过,落到了别人手中还手不能。她心里憋屈无限,感觉自己被吉原直人仗着力气大羞辱了——游戏里那三件神器是一套的,只有穿在一个人身上才有效果,吉原和小月两个人又不怎么会玩,穿在自己身上有什么错?自己伸脚也只是个玩笑,自己脚又不脏!就是碰到了又怎么样?要不是那家伙,别人想碰自己的脚,自己非把他头壳打烂不可!

她抹了抹眼角,看着手上湿漉漉的,心中更气了。就连她妈妈去了远方她都要躲起来才哭的,她懂事以后就从没有当着别人的面流过眼泪——那混蛋,自己对他那么好,给他买衣服买鞋子,让他睡在客厅里,他竟然因为自己开个小玩笑就这样对待自己,自己叫他住手他还更加用力了,他怎么可以这么没良心?

星野菜菜撩起了布帘子看了看,发现吉原直人像个没事人一样已经钻进被炉里了,还舒服得吁着气,完全看不出有有一丝后悔之意。

她实在忍不了了,伸手指着吉原直人大叫道:“你这个混蛋,马上向我道歉!”

现在道歉还可以考虑原谅你!

吉原直人充耳不闻,翻了个身招呼正在那里不知所措的小月弥生给他调到电影频道。

看到他不理会,星野菜菜也不知道为什么就突然觉得心里发酸十分委屈——无法用语言来说明的委屈,来得莫名其妙的委屈,特别想哭,她拼命忍着,冲吉原直人再次叫道:“听到没有,你必须向我道歉!”

吉原直人不管她,星野菜菜先伸脚他才钻的,活该!再说了,这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她吵吵几句睡一觉,明天就没事了,不用管不用管,越管她越来劲。

他躺在被炉里看起了电影。

星野菜菜见吉原直人不肯悔改,甚至连保证一下以后再也不这么干了也不肯,顿时委屈心酸全变成了怒火,忍无可忍,趴在半层上怒骂出声:“你个臭猪,你恃强凌弱,你不是好人……”

她在半层叨叨个没完,吉原直人还是不在意——日语中骂人的词本来就相对较少,星野菜菜更是不会几个,她翻来覆去不是臭猪傻狗,就是傻狗臭猪,这些词对他这种从脏话池子里捞出来的人毫无杀伤力,听了反而想笑。

小月弥生跑到了半层下面规劝安慰了起来,而桃宫美树也被惊动了,也顾不上继续准备明天的便当了,跑出来看看发生了什么——吉原直人和星野菜菜平日里也常拌嘴,也会大叫“你给我道歉”之类的话,开头几句她也没当回事,现在终于觉出不对了。

“吉原君,出了什么事?”

吉原直人笑着说:“没事,打游戏时闹了闹,明天就好了。”

“是吗?”桃宫美树看了一眼半层上已经急红了眼的星野菜菜,不确定地说道:“但我看菜酱好像很生气。”

吉原直人无所谓道:“她哪天不生气了?她就是这种脾气,别理她就好了。”他话音未落,一阵恶风传来,吉原直人抬手一格,触手柔软,一个毛绒兔娃娃被直接弹飞到了天花板上。

吉原直人大是惊讶,星野菜菜平时虽然说话难听,也常生气,但从不会乱扔东西发泄的,这是怎么回事?他转身望向半层,只见星野菜菜又从半层里摸出了一只妖怪公仔高高举着准备丢下来。

顿时他也有点生气了,叫道:“不准乱扔东西!”

星野菜菜气焰一熄,她刚才是见吉原直人不理她,顺手就把玩偶丢下去了,丢完了觉得很痛快,忍不住又摸了一个,但猛然听吉原直人这么一叫也反应了过来,这种行为是不对的!

她将妖怪公仔放下了,但不代表她认输了,她居高临下盘腿指着吉原直人怒道:“你必须为你的无礼行为道歉,必须保证以后绝不再犯!不然我骂你一整晚!”

她这么不依不饶,吉原直人眉头也皱了起来——一点点小事情就这么没完没了的,自己是不是太过于顺着她了,娇惯对孩子不好吧?

不过听说女孩子要娇养的,是不是这样?自己也没当过爹,没经验啊!应该不能娇惯过头吧……

这也是两个人熟了也亲近了,要是换了刚见面那会儿,说不定吉原直人就直接道个歉了事了,他是不在意面子问题的,但上杉香不在了,吉原直人似乎觉得突然担上了某种责任,在照顾她之余,似乎也该教育管束她。

他爬出了被炉,站到半层下面冷笑道:“骂人?那今天我就让你知道知道挨骂的滋味,看你以后还敢不敢骂人!”

桃宫美树觉得这方法不对,连忙轻轻拉了他一把,吉原直人转头笑道:“不用担心,美树。我能用三十多种语言说脏话,保证让她受个教训。”

桃宫美树哭笑不得,小声道:“不要这样,吉原君,这样解决不了问题,教育孩子要……”她说着说着也没谱了,她更年轻,“……拜托吉原君千万不要对孩子说脏话。”

“我有数。”吉原直人随口回了一句,指着星野菜菜就先下手为强了,“你个狐狸眼,八字眉,尖尖耳朵臭嘴巴,灯芯脖子长短手,鸡胸狗肚饭桶腰,你怎么有脸骂别人?”

骂人不一定要说脏话的,平时是不和你一般计较,真以为你那大臭嘴巴无敌了。

星野菜菜给吉原直人说愣了,她以前都不和别人打交道的,在学校也受同学尊敬,吵架真是少有,而且吉原直人说的话……她伸手摸了一下头发,身子微微发颤,尖耳朵?他是有心还是无意的?

她心底的隐秘被吉原直人一语道破,顿时羞愤之极,伸手一划拉,玩偶像是雨点一下往下掉,结结巴巴道:“你……你竟然……竟然敢这样说我?你……”

她愤怒极了,从半层上探出身子指着吉原直人大叫道:“我饶不了你,你这只臭猪,傻狗,混蛋……”

骂着,她还顺手用力抓着玩偶向下砸吉原直人,什么也不管了。

吉原直人被玩偶劈头盖脸砸了一身,小月弥生买了一大堆这些没用的玩意儿,星野菜菜不缺弹药,他也怒了:“还敢乱扔东西,今天非得好好管管你了!”

说着他跑去找了一根晾衣杆回来,举着就往半层捅:“还敢不敢乱扔东西了,给我下来!”他没敢用太多力气,想把星野菜菜逼下让她老实一下——毕竟男女有别,也不是亲生爹娘,他不太合适直接冲上去动手。

星野菜菜拿着玩偶招架了片刻,却被吉原直人用杆子差点推倒。她是有血性的,看吉原直人这副丑恶的嘴脸,气急败坏的大叫了一声:“我和你拼了!”

说完,在桃宫美树和小月弥生的惊呼中,纵身一跃,从半层上直接向吉原直人扑去。

第九十八章 三块墓地

星野菜菜绝对不是一个好欺负的人,她是敢打架的。

在吉原直人目瞪口呆之中,星野菜菜已经头下脚上合身向他扑来。他不敢躲,他躲开了星野菜菜这姿式非以头跄地来个满脸开花不可。

他连忙扔了杆子伸手去接,顿时门户大开。星野菜菜直接砸到了他身上,伸手一抓滑不溜手——吉原直人头上没毛——顺势揪住了他一只耳朵,抡着小拳头劈头就敲,哽咽着不停大叫:“别以为我好欺负!别以为我好欺负……”

这一阵乱打让吉原直人蒙了头,是真蒙了——脑袋被星野菜菜抱在了怀里,目不能视物,什么也看不见。

他伸手掐着星野菜菜的小腰想将她从脑袋上拔下来,但一扯之下自己耳朵生疼,也忍不住呲牙咧嘴。他是万万没有料到星野菜菜反应会这么大的,不但没有多少防备,这时还要注意别无意间用力过猛伤到了她,一时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脚下连退几步却碰到了桃宫美树,生怕混乱中再撞倒了她,连忙强行斜退,结果又被桌子绊了脚,最后身形不稳失了平衡,直接仰天而倒。

眼看要摔倒了,吉原直人也顾不上耳朵疼了,用力托了星野菜菜一把,生吃了她下落的力量,自己倒是摔了个结结实实,一时晕头胀脑。

说起来慢,打起来快,顷刻之间吉原直人就“咚”的一声和桌子一起翻倒在地,而星野菜菜就算被吉原直人托了一把也仅仅是免了以脸撞地,鼻血横流,但还是一个头磕在了地上,声音十分响亮。

桃宫美树和小月弥生齐声惊叫,一个直奔吉原直人而去,一个去扶星野菜菜。吉原直人皮粗肉厚,摔得结实但没有大碍,只是后脑勺上红了一块,而星野菜菜撅着屁股趴在那里,捂着脑门子没了动静。

桃宫美树欲哭无泪,不到一个小时之前还一切好好的,转眼之间就打起来了……这是为什么啊?她伸手去扶吉原直人,但吉原直人一个翻身自己就爬起来了,晕晕乎乎晃着脑袋说道:“我没事,星野怎么样?”

小月弥生也已经将星野菜菜扶了起来,同时叫道:“菜菜,你要不要紧?”

星野菜菜额头起了个大包,痛得厉害,眼中含着泪花但强忍着不流出来。小月弥生看着心疼却又不敢伸手去揉,一边给她呼呼一边焦急地道:“疼不疼,疼不疼?”

吉原直人头脑略清醒了一些也赶紧过去查看:“头晕不晕,想不想吐?”

星野菜菜怒看了他一眼,捂着头摇晃着站了起来就奔钢管去了,而桃宫美树刚要去找家用急救箱,连忙叫道:“菜酱,等等,让我看看你的伤。”

她对治疗外伤还是有点经验的,但星野菜菜头也不回,顺着钢管就爬上去了。小月弥生跟在她屁股后面,歉然回头望了吉原直人一眼,也跟着上去了。

桃宫美树轻轻叹了口气,看吉原直人站在那儿满脸无奈,去将急救箱找了来,问道:“吉原君,你有没有受伤?”

吉原直人摇了摇头,他脑壳硬得很。

桃宫美树拿出了一贴膏药递给他,柔声说道:“那麻烦吉原君上去看看菜酱吧。”说完看他神情落寞,又出言安慰,“人和人在一起久了就会这样的,互相道个歉就好了,没什么的,吉原君。”

她能看出吉原直人的担心——那就明晃晃写在脸上。

吉原直人叹了口气,伸手接过了药膏,顺坡下驴道:“这话对,牙还有咬舌头的时候呢,我听你的,上去看看那家伙。她脑瓜子不错,要是摔傻了就太可惜了。”

刚才那一声很响亮,脑袋不是别的,没外伤不一定里面是好的。

而且他有些郁闷,在他看来,原本就是屁大一点事儿——星野菜菜玩游戏玩兴奋了,拿着脚要往他嘴里塞,他奋起反抗,挠了她的脚心,本来就是在玩,打打闹闹这很正常。

结果不知道挑到她哪根神经了,她非要逼着他道歉,他也没当回事,结果就吵起来了,吵着吵着又打起来了……

事情简单,但结果不妙——照顾孩子,结果把孩子摔了,这……在苦练多年身手自信的情况下,出了这样的事,传出去名声尽毁。这不好解释啊,要是敌人敢这么扑上来了,他分分钟就把对方开膛破肚了,但星野菜菜这么扑上来……

他起身走到了半层下面,跳起来伸手搭住半层边沿爬了上去,只见星野菜菜卷着一麻薄被子面朝墙躺着,小月弥生坐在她身边轻轻拍打着她低声劝慰。

吉原直人冲小月弥生招招手,说道:“弥生,我和星野说几句话,你去和你美树姐玩一会儿。”

小月弥生不放心的看了一眼星野菜菜,犹豫着不肯走。吉原直人无奈道:“我不会把她怎么样的……”

小月弥生欲言又止,但最后还是慢慢蹭着下去了。

吉原直人挪过去,轻轻拍了拍卷成了蚕茧的星野菜菜,柔声道:“起来让我看看你的头。”

星野菜菜扭了一下身子甩开了他的手,拒绝转身。

“别闹别扭了,咱们和好吧……咱们都有错,各自反省一下就好了,冷战就不必了吧?”

星野菜菜猛然翻身坐起,怒道:“我哪里有错?”

吉原直人一伸手脱了袜子,抬起一只脚在她脸前一晃,笑道:“那让你尝尝我脚的味道怎么样?”

星野菜菜抓起身边一个玩偶打开了他的臭脚丫子,恶心道:“你这变态!”

吉原直人满脸无辜:“你不能搞双重标准啊,你拿脚丫子在我脸前晃就可以,我就不行吗?”

星野菜菜一时语塞,不过她还是嘴硬道:“我的脚是干净的!而且那又不是在侮辱你,你没听过吻脚礼吗?在中世纪女王赐封骑士时,女王赐予武器以代表受封者职责的转变,而受封者行吻脚礼以示永远服从和尊敬……都没有要你执行坚信礼了,你不高兴什么,早知道在你脸上打一巴掌了!”

她说是这么说,但声音慢慢变低了——当时她只是乐过头真当自己是女王了,这会儿说起来就不太顺了。

吉原直人没理她这些歪理邪说,仔细观察了一下她脑门上的大包,又看她依旧元气满满,说话条理,想来不要紧,这才又笑着说:“你别以为我什么都不懂,坚信礼打完右脸要吻左脸的……我让你打右脸,你吻我左脸吗?”

星野菜菜“呸”了一声,满脸不屑:“你想得美!”呸完了,她犹豫了一下,低声哼了哼,问道:“你刚才有没有摔伤?”

“我没事,你呢?有没有觉得不舒服?”

“也没有,就是额头有点痛,不过不要紧……”星野菜菜看着吉原直人关切的眼神,别扭的歪过了头——其实摔倒时她就后悔了,她当时以为这次要把鼻子拍扁了,等趴在地上了才觉出吉原直人伸手垫了她一下,给她卸去了大部份力量,不然两米多高拍在地上,可不是脑袋起个包的那么简单的。

在那种时候吉原直人都护着她,这几乎可以称为本能行为了,她有一点小感动。

不过刚和吉原直人吵完打完,她也没办法立刻变脸关心,看他似乎没事便跑回了半层,这会儿又见他上来了,心顿时慢慢软了。

吉原直人看她没刚才气得那么厉害了,伸出了手:“那咱们和好吧,我先道歉,我不该挠你脚心,我不知道你特别怕痒。”

星野菜菜哼哼道:“你还骂我,还拿杆子捅我。”

“你整天骂我我都没和你计较,捅你是因为你乱丢东西,再说我也没用劲,我要用了劲你以为你还能坐在这儿啊……罢了罢了,我错了,我向你道歉,我不该挠你脚心,不该骂你,不该拿杆子捅你。”

“好吧,我也道歉,我不该骂人,不该乱丢东西,不该打你。”星野菜菜伸出小手和吉原直人一握,两个人算是正式讲和了。

不过,星野菜菜犹豫了一会儿,注视着吉原直人的脸问道:“你是不是偷看过我的耳朵?”

吉原直人哑然,片刻后低头道:“对不起。”

星野菜菜伸手**着耳侧的长发,沉默了许久后,低声问道:“尖耳朵是不是很难看?”

吉原直人连忙道:“怎么会难看,好看得很!”他想给自己两个嘴巴子,当时为了整齐顺口,他随口就把尖耳朵叫出来了,现在想想,星野菜菜一直藏着耳朵,这应该是她的隐痛之一……撕人心底伤疤是不道德的,他确实感到有些后悔。

星野菜菜仔细分辩着吉原直人脸上的表情,片刻后轻轻舒了一口气,问道:“你什么时候看到的?”她平时都很小心的,小月弥生和她睡了那么久都没发现。

“你睡在美树家那天下午,我是无意间看到的……我没告诉别人。”

星野菜菜心中又是一松,白了他一眼,小声道:“女孩子睡觉你也要偷看,你有点变态,以后我要加强监管!”

吉原直人呲了呲牙,没敢说他那天还和她在一张床上睡了两个多小时——说了变态就要升级成色狼了,赶紧转移话题:“你其实不用在意耳朵,人总有些特异之处的,不用总当个心事……”

星野菜菜撇了撇嘴,说得好轻松。她想了想,伸手将一头乌发挽了起来,露出了一张娇小的脸和一对紧贴在头两侧的尖耳朵,问道:“那我以后将头发挽起来,你觉得行吗?”

吉原直人看了一会儿,低叹了声,伸手将她的头发又放了下来,沉默了一会儿说道:“还是盖着吧!”确实不难看,他没说谎,说谎也骗不了星野菜菜,但是……

星野菜菜要是将头发挽起来,露着耳朵上街,怕是回头率百分之三百——每个人都要不停看她。美则美,但妖也妖,正常人怕是接受不了,风言风语肯定一大堆。

星野菜菜顺了顺头发,将耳朵露了出来,小声哼道:“现在不说我不用在意我的耳朵了?”不过,和吉原直人分享了秘密,而吉原直人也没有大惊小怪,她觉得心里有点轻松,又笑着说:“给你看个好玩的!”

说完她耳朵抖了一下,又抖了一下,耳尖颤得十分可爱。

吉原直人哑然失笑,说道:“行了,别显摆了,有什么了不起的,又不是只有你的耳朵会动,会动的人我见得多了!”他将药膏递给星野菜菜,“这是化瘀的,要不要我去拿个冰袋给你?”

“不用了!”星野菜菜将耳朵盖了起来,白了他一眼,别人想看都看不到的,身在福中不知福的家伙。

“那行,我下去了,免得美树在下面担心。”毕竟是女孩子房间,他不方便久留,吉原直人起身向半层挪去,刚准备跳下去突然想起一事,回头问道:“我收到短信你预订了三块墓地,这是怎么回事?买错了吗?”

第九十九章 埋在一起

“哦,那三块墓地啊,没有买错的。”星野菜菜拿出手机打开地图给吉原直人看,“就在住宅区旁边,离这里很近。我路过时仔细看过了,那里环境很好,适宜居住。”

吉原直人看了一眼电子地图,大概离这里一公里左右的样子——住宅区中夹杂着墓园,这在东瀛很常见。神道教认为尸体不洁,是不管丧葬的,而基督教传入东瀛较晚,底蕴相当于无,并没有多少土地,所以在东瀛墓园基本上是由因历史原因占有大量土地的寺庙经营。

不要小看,非常非常之赚钱,一般人难以想像。

具体说到东京,因城市多次重建扩建时寺庙的土地太过集中造成了规划设计上的极大不便,于是政府和寺庙达成了协议,土地总量不变,见缝插针,最后就形成了住宅区与住宅区间冷不丁冒出了一块墓园的情况。

东瀛人也习惯了,他们受佛教影响较深,“向死而生”是根植于心底的信念,就算是家中亲人去世了也很少放声大哭,往往只会平静的哀思。同时他们也认为人死后会成佛成神,越靠近墓地,灵魂越会受到神佛保佑——墓地像是公园一样,环境优雅佛像林立,常常有人漫步其间。

他们甚至会视死亡为一种浪漫,就像《挪威的森林》中所说:死亡不是生的另一极,而是作为生的一部份而存在。

吉原直人不奇怪住宅区旁边就是墓园,奇怪的是星野菜菜为什么要买三块墓地?买一块好理解,人的痛苦是有过程的——难过,拒绝接受现实,逐渐冷静,慢慢正视——她大概是渐渐接受现实了,想给上杉香准备一块墓地,但三块……莫非要是建个超大豪华型的墓穴?先不说寺庙允不允许,现在这情况,就算给上杉香盖座金字塔也没什么意义了吧?

于是他又小心的确认道:“是给你……妈妈准备的吗?”

星野菜菜一时愣神,眼神投向了远方,茫然说道:“我总得给妈妈准备一个休息的地方,要有个能去看她的地方。”

“三块都是吗?”吉原直人也暗叹了一声,若是星野菜菜想让她妈妈“住”的好一点,他也能理解,不介意跑两趟腿去找和尚们打打交道,“说服”他们同意造个别具一格的墓室。

有钱能使鬼推磨,想来让和尚推应该也能行。

“那怎么会?”星野菜菜奇怪的看了吉原直人一眼,“墓地都是有规格的,每人四尺,妈妈以前就不喜欢太引人注目的,怎么可能一个人占三块,你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想法?还有两块是你和我的呀,你真是笨到让人受不了了。”

“谁?我和你的?”

星野菜菜不太理解吉原直人的惊疑,歪着头看他:“当然,先订好了免得被别人占了去,到时我埋在妈妈身边,你埋在我身边,有什么不对吗?做事要有计划,不能只看眼前。”

吉原直人脸都要裂了,这是什么情况?他人还没进中年呢,星野菜菜已经迫不及待想埋了他了。他惊讶道:“我没想埋在异国他乡,你怎么不问问我就买了?”

星野菜菜困惑地说道:“我们不是有过约定吗?你要永远守护我的!做为对等,那我也有替你考虑的义务,你的生老病死我都有责任吧,我不可能只让你一个人单方面付出……你到底在奇怪什么?”

她眼珠子转了几转,猛然狐狸眼眯了起来,透露出一丝危险的光芒:“你是打算违背誓言吗?你要背信弃义?你想离开?”

吉原直人连忙摆手道:“那怎么会,我这人虽然没出息,但言出必行还是能做到的。”他一边说着一边低头皱眉苦思,自己什么时候答应守护这家伙一辈子了,没什么印象啊,但这家伙不会说谎,这么确定那肯定有……莫非是在东京都警视厅门前哄她那次?照顾她到上杉香回来?这……当时也不知道上杉香那么不走运会翻了船啊!

星野菜菜狐疑了片刻,考虑到吉原直人最近十分卖力,又一贯诚实可信,觉得自己想多了,小脸上的表情慢慢松动,“那就好,我愿意相信你。”她沉默了一会儿低声说道:“还有,谢谢你在我妈妈没能……没回来还坚持陪伴着……陪伴着我,为我忙着忙后,我会记在……记在心里的。”

她的声音很低也似乎难以措词说得艰难,而吉原直人正拼命回忆近两个月前说过的话,后半句一时没听清,抬头问道:“你说什么?”

星野菜菜小脸一红,八字眉一搭拉,羞恼瞪了他一眼,抬起两只脚蹬着他怒道:“我说……我说你快给我下去,臭烘烘的污染了这里的空气!下去下去!”

吉原直人一脸愕然被星野菜菜从半层蹬了出去。他一个翻身落到了客厅里,肚子里暗骂:这真是一个长了张狗脸的东西,好好说着话,脸说翻就翻了!

骂完了他又抬着头望着半层叹了口气,哄孩子把自己套进去了,这算是前无古人了吧?只是食言自肥这种事有点干不出来,算了算了,她还是个孩子,等大点了想法自然会改变的,反正一时也走不了,再看看,再看看。

他刚准备转身就看到小月弥生已经抱着钢管开始努力向上爬了——小月弥生在下面已经等得迫不及待了,她脑补了吉原直人训斥星野菜菜的画面,急着上去安慰。

东瀛大男子主义盛行,吉原直人做为一家之主就是揍了星野菜菜别人也没办法说什么。

吉原直人看着小月弥生略有笨拙的爬着,忍不住一笑——这两个孩子感情倒是越来越好了,不错不错。

他摇头笑着转身,发现客厅已经被桃宫美树收拾好了。他略带歉意的向桃宫美树一笑,过去坐进了被炉里,桃宫美树给他剥着桔子柔声问道:“菜酱没事吧?”

“没事!”他一边说着话一边接过了桔瓣,桃宫美树是个超细心的女孩子,桔瓣上连白色的橘格也都剥了下来,并且小心的放到了小盒子里,准备煮汤的时候用,“我们和好了,星野脾气不好,但总算还是讲理的。”

桃宫美树柔柔一笑,掩着嘴说道:“吉原君以后一定会是个好父亲的。”她对吉原直人没有粗暴的大喊大叫展现男儿气概很有好感。

吉原直人老脸一红,和女儿打架的父亲吗?把女儿摔成独角兽的父亲吗?他一时觉得颇为尴尬,赶紧换个话题——这熊猫妹子脑频和正常人不同,他们卡不到一起去。

“美树,星野说要给你准备一间办公室,这阵子正装修呢,你有什么要求吗?有的话我明天去和装修公司说一声。”

“啊咧?”桃宫美树一双杏眼一下子瞪圆了,都忘了装淑女了。不过马上反应过来,轻轻掩住小嘴,困惑地问道:“菜酱为什么要给我准备办公室,我在家里不好吗?”

她把这难得的同居生活当成了新娘修行,笑不露齿,行不逾寸,主持厨房,操持家务,尽最大可能将自己优秀的一面完美展现在吉原直人面前。说真的,她对目前的生活是很满意的,没打算改变,这么过一辈子她都没意见。

吉原直人也不清楚星野菜菜怎么想的,她那脑袋瓜子里总有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他随口说道:“大概她不信任公司里新招来的人吧,让你去做股票投资部的部长。你也是股东之一,去公司任职也是顺理成章。”

说完,他又开起了玩笑:“美树以后就是高级白领了。”

桃宫美树连连摇头:“不行的,不行的,我是短大毕业,学得又是家政,怎么有资格去管理别人?我也不会那个的,我就是按菜酱的要求敲几个数字,我根本不懂……至于股份,那当不得真。”

吉原直人吃着桔子无所谓道:“我觉得挺好的,你别整天窝在家里,也出去走走看看。”

桃宫美树一脸为难——让她干个厨子还行,干别的就有些难为她了,但强硬拒绝的话她也说不出口。她认为她是星野菜菜的“雇员”,听从老板分配是情理之中,如果吉原直人不替她反对的话,她大概是反对不了了。

她摸了一下手腕上的银手链,有些苦恼,这才发现新工作原来是个很大的挑战,不只是在家里敲几个数字煮煮饭那么简单——她环顾四周,考虑着现在学还来不来得及。

吉原直人已经开了电视看了起来,最近绑架案的话题依旧火热,连换了几个频道都在议论这事,他找不到想看的东西,有些不开心。

东瀛警察果然是少见得废物,这么久了连几个绑票的都抓不到。

第一百章 老黄牛

这世界上任何事情都是从无到有最难,对筹备一间公司也是如此。事情千头万绪,要拜访的人成堆,要办的手续成叠,吉原直人一个人忙到快吐了血。

连着等了四天,户布织那边还是丝毫没有反应,吉原直人也就只能做最坏的打算了——他已经展现了最大的诚意,强扭的瓜不甜,上赶着不是买卖,对方要是毫不动心,那他也没招了,只能从备选中再挑一个去诱惑。

虽然不如户布织理想,但也能没了户布屠夫就要吃带毛猪。

好在在第五天早上他看着星野菜菜给他列的待办事清单想上吊时,户布织终于打来了电话,表示愿意接受合约,就任SPM投资公司社长一职。

她做这个决定也是艰难的,放弃眼前不愉快但稳定的工作去拼一个未来,这并不容易。

听到这个消息,吉原直人差点喜极而泣了。人情世故他是挺懂的,办事的潜规则也门清,脸皮厚度更不是问题,像是跑跑银行,找找政府,走一下审核流程之类的事情,他该塞钱塞钱,该请客请客,该给笑脸给笑脸,办得顺溜无比。

但事情越往后办涉及的东西就越多,要求也越来越繁琐,他一个人有些顶不住了。比如走审核程序,后面需要提交各种文件、档案动不动就几百页,就算他已经和经办人混成了酒友,有对方指点着办事不走弯路,但对方也不可能缺着文件手续就给他批了——这些文件他弄不了,星野菜菜也挠头,甚至他领回了一些表,两个人头碰头研究半天有些地方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填。

俗话说隔行如隔山,换到他们这儿也一样,再聪明也了解不到所有东西。

在户布织同意之后,他二话不说就先把草约签了,提交给律师慢慢弄,直接把户布织带到了正装修着的写字间,然后表示公司初创,一切全靠社长操劳了,他这个会长绝对会提供好后勤辅助工作,比如帮忙买包烟什么的——别的就别指望了。

户布织不以为意,反而感觉受到了莫大的尊重——会长的完全信任是多少社长梦寐以求的,她轻而易举就得到了,有什么不满意的?她拿着高薪就是来工作的,工作多工作压力大正是高薪的原因,不然凭白无故拿这么多钱吗?理所当然的事她当然有心理准备。

户布织家庭教育出色,本人更是出身一流名校,年纪也不大,正是精力旺盛野心勃勃,愿意迎接挑战创造辉煌的时候,听着吉原直人介绍着目前复杂的情况,面容不动声色,丝毫不感为难,一派沉静风范。

但她也受过社会打磨,又被一群老头子用办公室斗争教育过,自身定位还是相当准确的,在被吉原直人托付给全权的情况下也没有翘鼻子准备随意行动,而是环视着大大的写字间轻声问道:“会长,您和股东们对公司未来的期许是什么?”

吉原直人领着她到一个角落坐下了,说道:“初步计划是进行资金保值,随后进行实业投资,像是投标地皮、对有发展前景的公司进行注资之类的,追求长久稳定的收益。当然,别的也做,只是侧重于这一方面。”

这是星野菜菜要求的——将诡异资金转化为实业和长期权益,吉原直人也是照本宣科。

户布织沉吟了片刻,问道:“是要成为像是黑石那样的公司吗?”

“黑石?这公司我听过,但这公司是怎么经营的我没了解过,你说说看。”吉原直人听说过黑石公司是华尔街的新人王,但这家公司是怎么发达起来的,那他没关心过。

他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也不会不懂装懂。

户布织有些惊讶,之前吉原直人说过他对投资行业完全不了解,不过她没当真,只当对方是放低了姿态在谦虚,不过这会儿她有些拿不准了,迟疑了一下后解释道:“黑石最初是以并购重组业务为主的,在华尔街中属于普通公司,后来决定进入投资管理行业,在募集了第一支PE基金后才慢慢发展起来了。现在持有PE基金、房地产基金和权益基金三大块……依会长的意思,未来SPM也要侧重于投资管理业务,进行杠杆化投资吗?”

吉原直人没听懂,说到这些略有些专业性的问题,他就从半文盲升级成傻蛋了。他托腮考虑了一会儿,笑道:“这个一时也说不清,你还有什么问题,我记下来回去想好了明天告诉你。”

这些问题让星野菜菜去头疼好了。

户布织也没客气,她是这家还没影的公司的实际掌舵人,是为股东们服务的,要想经营当然要充份了解股东们的要求——她知道SPM代表着公司的三名高级合伙人,也提出过想见见这些合伙人,但吉原直人拦下了,表示他就是所有股东的全权代表,他说的就是所有股东们说的,一切都没问题。

户布织掏出了小本子一口气问了许多问题,她并不是脑子一热就来了,这几天也是检查合约、提先预想,做了许多功课的。

吉原直人在那儿一边听着一边点着头,最后也掏出了本子随手记了起来,态度十分认真。最后等户布织问完了,他将本子装进了兜里,然后将整个公文包移交给了户布织,笑道:“这是我这段时间的准备工作、资金清单和待办事项,都交给你了……还有猎头名单,你也看看人选你满意吗?不过目前除了你,别的都没进展。”

户布织讶然,仔细看了吉原直人一眼判断是不是在客套——她没想到人事方面的问题吉原直人也不全面把控,而是会争求她的意见,这就比较少见了。

但细看了几眼,发现吉原直人脸上一片坦诚,顿时感到这位新上司是少见的那种有人味的BOSS,心情又振奋了几分。

她抽出猎头名单翻阅了片刻,犹豫了一会儿,按理说她人事问题她不该发表意见的,但吉原直人这么信任她,她似乎应该实话实说,尽到部下的责任。

于是她只是犹豫了片刻后就扶了扶眼镜指着名单说道:“会长,这几个人是不可能挖到的,我觉得不必浪费时间了。我们做为一家毫无名气也无背景的新公司,即便有一定资金实力,对这些业界中略有名气的骨干吸引力还是很低——我认为我们目前这种情况,应该以自主培养为主。”

“你是说不挖有经验有能力的,而是吸收新人进来让他们慢慢成长?”

“是的,会长。”

吉原直人迟疑了一下,这和他原先设想的不同,疑问道:“但这成材率……”

户布织轻轻一笑:“我们提供公平的环境让他们竞争,优胜劣汰,找到了好苗子就任用,将来不会输给要挖的人多少的。初期确实会出现一些问题,但只要熬过了这段时间就会像滚雪球一样,慢慢会越滚越大的。”

吉原直人沉吟道:“内部竞争吗?”他觉得这办法不错,算是另一条思路,而户布织却以为他在犹豫,劝说道:“会长,虽然这方法要一次招很多人,但这并不会增加太多成本——刚毕业的毕业生薪水都很低,而且我们只要留下胜利者就够了,多余的人慢慢开掉便可以。”

吉原直人讶然,没想到户布织一脸文雅相手腕倒是挺强硬,忍不住笑道:“这么早就开始谋划着开掉第一批员工了?”

户布织回以一笑,不以为意道:“职场如同战场,失败者没有任何价值……会长开公司也不是想办慈善机构吧?”

“那就按你的办法办吧!等装修好了,招聘就拜托你了,该登报登报,该开见面会就开见面会,包里有张公务卡你可以随意取用,等我们有了财务后再记入帐本。”

“明白了,离毕业季也不远了,这时间刚好合适……”户布织打开本子边记边说道:“我准备好后会提前通知您的。”

吉原直人摇手道:“我就不去了,你拿主意便行。”

户布织写字的手一顿,有些惊讶,觉得不合适,笑着说道:“这怎么行?我可没有会长这么好的眼光,人当然要您来选!”万一人全是她招进来的,将来公司里全是她的派系,吉原直人恼了就不妙了。

吉原直人就当没听见,笑道:“用人不疑,我相信你!”他不担心户布织起什么歪心思,首先她就不太可能骗过星野菜菜这小狐狸;其次,这户布织看起来人品还行,职业口碑也是最优级的;最后,他也不是那种心慈手软的人,更非守法公民,若是将来这户布织起了邪念,他花三百五十日元买根尼龙绳就能帮她“自杀”了,而且保质保量,十个法医都挑不出毛病。

所以,无关紧要的事情不需要太计较。

户布织看着一脸坦然笑意的吉原直人,只觉吉原直人目光中除了信任还是信任,顿时肩上的份量猛然沉重,压得她重重低下了头,用力说道:“我明白了,会长,请期待我的表现,我不会让您失望的!”

她双拳紧握——没有选错,这确实是个大好机会!这种BOSS是人间极品!

吉原直人也看着户布织,目光如同看着自家准备下田的老黄牛,温柔又充满鼓励,轻声说道:“我拭目以待,户布社长!”

户布小姐,当你为公司吐血那天,就是你加薪之日,请努力吧!

第一百零一章 绑架案

西九条琉璃这段日子处在焦头烂额中,不但三起绑架案没有半点进展,而且又失踪了两人。

原本就燥动着的新闻媒体像是又被打了针鸡血,对着东京都警视厅追问不休,新闻发布会上问题刁钻,言语刻薄,就差指着鼻子问民众缴税是不是养出了一堆废物。

不然就是打着民众有知情权的旗号,要求了解更多案件细节以提高销量。当然,东京都警视厅拒绝透露任何案件相关信息,于是一心想挖个大新闻的记者们开始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有看图说话的,有发散想像力的,有阴谋论的,有爬上道德制高点的——西九条琉璃摸起报纸看一眼也不得不感叹一声,这群记者中真是人材辈出,毫无节操。

甚至网络上博主之类的自媒体也开始来凑热闹了,一时搞得轰轰烈烈,议论纷纷。

民意滔天,按东瀛惯例,再这么拖下去就要有人“勇敢”的站出来承担责任了,大佬们指定的“背锅侠”中居警视在不到两周的时间内不多的头发纷纷主动辞职,在由秃子向光头的大路上急速奔行,拉都拉不住了。

他将自己关在办公室里,一脸认了命的态度,偶尔吟首和歌,呷口清茶,风轻云淡,要是再轻拭一下长刀,就是随时准备剖腹谢罪的样子了——没严重到那种程度,不过他对着摄像机公开下跪道歉八成是免不了了。

西九条琉璃也将自己关在了办公室中,一遍遍翻阅着收集来的线索信息,但根本无法串连起来。

小田下、柴琦玉人和江口正明还或多或少有被绑架的痕迹,后面失踪的这两个就有些匪夷所思了。

石田森中,著名植物学家、动物保护协会名誉主席、大学教授,数日前离家出走,一直未归。根据其老妻笔录所述,有陌生人登门拜访出示了一封信件,石田森人看了后神情紧张,但在和陌生人交谈了半小时后,不携一物便跟随陌生人离开了,自此一去无踪。

其中关键线索是石田森中在打开信时疑似惊呼过“玉人君”这个词,但石田森中的妻子也有六十多岁了,耳力不佳,加上当时又去泡茶了相隔较远,不敢完全确定有没有听错,不过柴琦玉人和石田森中是相交多年的好友,她越想越怀疑丈夫就是在说“玉人君”这个词。

石田森中的妻子在家中久久等不到丈夫回来,感觉不对劲,怀疑丈夫被人用柴琦玉人的名义诱拐了,便报了警,归入了失踪案一列。

野泽雅子,东瀛少见的女权主义激进分子,同时也是一家著名律师事务所的合伙人,以为弱势妇女维权发声所被人称赞,但在被人以求助名义约谈后,也是一去不复返了——据当时咖啡厅里的招待所述,对方请野泽雅子观看了一段视频,野泽雅子表现的相当激动。

那家咖啡厅是野泽雅子常去的,招待也比较关注这位老顾客,倒是提供了不少线索,但……约见野泽雅子的人帽子墨镜围巾一样不缺,面部特征基本没有,只能通过身高体型确定不是那个去见石田森中的人,而且双方言谈中似乎出现过小田下的名字。

西九条琉璃想不通——

为什么要绑架这些人?这些人有男有女,有贫有富,有的有名声有的默默无闻,完全没有共通之处。

犯罪者想要得到什么?他们能得到什么?至今任何家属没有收到绑架犯的任何要求,仿佛绑架犯绑了这些人就满足了。

怎么绑架的?东京都并不是什么荒山野岭,而是一座现代化的大都市,不敢说三步一监控,但也不至于连个人影都追丢了!就比如野泽雅子,约见她的人突然从一个监控盲区中进入了监控范围,慢步悠然踏入了咖啡厅,约见完后又带着野泽雅子走了另一条路,还是几米的监控盲区,人就不见了……这开什么玩笑!

而西九条琉璃组织了大量人手,把神秘人出现的区域以及神秘人带着野泽雅子消失的区域检查了几十遍也没找到任何问题——是彻彻底底的检查,彻底到差点连老鼠洞都要挖开看看,差点到要把老鼠都弄回东京都警视厅由专人反复询问了。

就是这样还是一无所获,对方神秘的仿佛从天而降,又仿佛凭空消失化入了虚空。越查下去众人越心惊胆颤。不是胆子小,碎尸案杀人案西九条组的人没少见,真是找出了一地碎尸众人说不定反而要欢心鼓舞(不是没人性,压力太大了),但什么也找不到才让人开始疑神疑鬼。

西九条琉璃越想越没有头绪,起身走到了白板前又在柴琦玉人和石田森中之间连了根线,注明了友人,紧握着记号笔凝神观看——她的眼神锐利而又困惑,剑眉起起伏伏,心中矛盾万千。

柴琦玉人被绑架了,然后被迫写信给石田森中?

但石田森中身为教授,年纪也大,不可能弱智到在明知柴琦玉人被人绑架的情况下,还会相信柴琦玉人的信!那为什么他会跟着陌生人离开?为了救朋友?这说不通!

那封信里写了什么?

野泽雅子看的视频里又是什么画面?她本身就是女性,会跟一个陌生人离开的可能性有多大?

西九条琉璃企图找到一个突破口,她现在不敢奢求太多,哪怕只是一个新的、可以追查的方向她就满足了,但她如同站在一片浓雾中,放眼四周,白茫茫一片,别说找到正确的道路了,连眼前是不是万丈悬崖都不敢确定。

连续的失败、没有收获让她也心中也难免沮丧起来,但她很快将这种负面心态驱逐出了脑海——还没到认输的时候。

她正在无数个人名、照片、社会关系、职业等凑成一堆乱麻的白板上反复寻觅着灵光一现,门被敲响了。

她转头望去,却见北川次郎探了头进来,报告道:“组头,有新情况。”

“什么情况?”西九条琉璃眼眼猛然睁大,又有新失踪者了?

北川次郎进了房间,将一张薄纸递给她道:“国际刑警想要我们的案件资料,上级已经下令我们酌情提供了。”

西九条琉璃微微放了心,不过奇怪道:“国际刑警为什么要插手进来?”

国际刑警是国际刑事警察组织的简称,总部在法国里昂,不过最高权力机构是成员国代表大会。这个组织需要保持政治中立,不会介入任何政治、军事、宗教和种族罪行,也不会介入任何非跨国罪案,主要调查国际间的恐怖活动、贩卖人口毒品军火、巨额经济罪案之类的,大多起个协调作用。

西九条琉璃只是问完片刻就猛然反应了过来,“不止我们这里有人失踪?哪个国家发起的?”

北川次郎已经查过了,答道:“是华夏,目前国际刑警执行主席是华夏人,他们发声比较方便……我让和乃收集过信息了,目前类似案件华夏出现了六起、北美出现了四起、南美澳洲各国也有疑似案件,但目前不能确认,欧洲非洲那边还没有消息。”

“情况和我们类似?”

“是的,只是我们这里新闻媒体缺乏管束,而且失踪的人都集中在了东京,闹得比较凶。像是华夏、美国方面地域比较宽广,失踪的人分散在不同城市中,目前没有引起公众太多注意,甚至美国那边都没有并案,还在各州分别调查,FBI没有介入。”

“至少十五起?”西九条琉璃心脏猛然一跳,低头沉思。这一瞬间就成了跨国案件了,而且世界范围内作案,这不能说是团伙了,该说是大型组织了!会不会涉及到某种政治诉求?会不会和恐怖主义相关?

北川次郎看西九条琉璃在那儿低头沉思,犹豫了片刻轻叫了声:“组头!”

“怎么?”西九条琉璃抬头问道。

“您的手……要不要先去洗一下?”

西九条琉璃讶然望向自己的手,发现记号笔给她握断了,手上染了大片的蓝黑色。她将笔丢进了废纸蒌,转身抽出几张纸巾胡乱擦拭着,命令道:“北川,你去和国际刑警谈,让他们牵线和各国交换案件资料。”

“OK,我马上去办。”北川次郎答应得很痛快,这段时间一直紧皱着的眉头都松开了——各国都有出事的话,那无论破不破得了案,他们这边压力都小多了。

别的国家破了,自然就相当于他们也破了。

别的国家破不了,那大家都破不了的话,新闻媒体也不能只抓着东京都警视厅骂吧!

北川次郎一身轻松的走了,西九条琉璃勉强将手擦干了,望了白板一眼,穿上了风衣,准备出去转转,清醒清醒头脑。

案子越来越复杂了,这是她有生以来最大的挑战。

第一百零二章 初雪

天空中静静飘洒着雪花,星星点点细碎如冰晶。

一月迎来初雪对东京来说属于正常现象。六十年以来,十一月份迎来初雪,可以观赏枫红雪白美景的次数只有两次,余下的十二月份和一月份基本对半开——即便是正常情况,东京人还是对下雪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

毕竟是稀罕东西,东京一年也就下一两次雪,遇到特别的年份不下也不奇怪。

东瀛整个民族审美就偏向于寄物哀思,喜欢稍纵即逝、细腻脆弱的东西。如樱花、烟花之类,美则美矣,却注定芳华短暂,转眼消逝。

雪花亦融,也难持久,也被包含进了这个范围,凡是行人看到雪花飘落,无不面露微笑,拍照留念。吉原直人漫步在街头,看到的便是一片欢喜赞叹,不少可爱的女孩子张开了双臂,边笑边跳着转圈,仰着脸儿迎接雪花漂落,银铃瞬间落满街。

吉原直人也情不自禁露出了欣慰的笑容——这些女孩子下着雪也露着大白腿,真的好厉害!这抗冻天赋点满了吧?不过此情此景格外养眼。

不过一路看得多了,他又觉得有些好笑,大概类似于那种北方人看到南方人激动的在雪地里打滚时的样子——拼命忍着不要翻白眼!拜托,下个雪不用这么激动吧?

他轻轻抖了抖肩膀,仰脸看了看天,而天空中灰蒙蒙的让人觉得有些压抑。他其实不喜欢下雪的,他人生中最糟糕的一段经历就发生在雪原之中,当时烈风如刀,巴掌大的雪花——有些难以置信,但亲自去一趟就知道了,雪花真的可以有人巴掌那么大的——打得他直接蒙了圈!他当时在那儿只恨雪大风猛,喘气不敢大口,口渴不敢吃雪,就连想撒尿都要死死憋着。不说会不会冻掉了,只说流失掉的热量就让他害怕下一秒直接冻毙了。

那绝对不是一段让人觉得愉快的回忆,好在东京还有大白腿可以看。

他这是刚把星野菜菜和小月弥生送回了家,正走在去见户布织的路上。晚上有个应酬,户布织坚持他这个会长也要亲自出面。

虽说户布织是他找来的干活的老黄牛,不,找来主持工作的职业经理人,但他也不好意思一点事儿也不干,对她合理要求充耳不闻,只好勉为其难。

送完了星野菜菜她们两个,他就把车丢在了楼下。东京少雪,为防雪防滑投入巨资不划算,但偶尔真遇到了下雪了,交通状况便一片混乱,开车还没有走路快。

反正时间还早,他也就安步当车,一路穿过公园小巷,抄着近路赶往公司。在路过一个小公园时,他猛然看到一个人影有些眼熟,忍不住细看了一眼,却发现是西九条琉璃。

西九条琉璃看样子在那儿坐了不短的时间了,头发肩膀上都落了一层雪。她还是一身小西服,外面套着一件白色的风衣,正有些茫然的掰揉着手里的长面包,略掰出一些面包屑便向着面前随手一撒,只可惜正下着雪鸟儿不多,只是偶尔落下一只啄食片刻又马上飞走了。

吉原直人好奇观望了片刻正准备离开,但西九条琉璃似乎感受到了他的目光,突然转头望来,两人四目相对,顿时都愣住了。

这好歹也是熟人,见了面不打招呼不合适,吉原直人马上抬手笑道:“你好,西九条警部!”

西九条琉璃也从长椅上站了起来,浅浅低头说道:“你好,吉原桑。”

两个人交情不深,是敌是友也不好说,互相打完了招呼顿时相顾无言。沉默了片刻,吉原直人目光忍不住在那大半截面包棍上转了一圈——在他的印象中,西九条琉璃一直是冷冰冰的,带着一股冷硬的气场,行事起来颇有些凌厉,很难想像这样一个人会在下雪的时候茫然坐在公园里喂鸟。

西九条琉璃也注意到了他的目光,顿时两道剑眉微扬,手中的面包棍紧了紧。片刻后她主动打破了沉默:“星野酱和小月酱没和你在一起吗?”

“哦,什么?啊,她们在家里呢!”

两个人一问一答完了,场面又静了下来。吉原直人觉得该告辞了,对方明显有心事,而且两个人身份有别,一官一贼,聚在一起总感觉有些尴尬,他张口道:“我就不打扰西九条警部赏雪的雅兴了,我……”

他刚一开口,西九条琉璃也同时开口道:“想去喝一杯吗,吉原桑?我知道……”

两个人同时说话又同时闭了嘴,又静了一下吉原直人讶然问道:“喝酒?我们?”

西九条琉璃轻轻点头:“北川说你是个好酒友,有兴趣去喝一杯吗?我知道前面车站旁边有个站立式的酒吧,要不要去?”

吉原直人瞬间就起了疑心,若是别人约他,这时间还早,他倒是不介意去喝两口吹吹牛皮散个心,但换成西九条琉璃,他就要多想想了——不是在设套要抓自己吧?

抓自己不可能,自己住在哪里是备过案的,西九条琉璃也清楚。要抓的话,西九条琉璃早带着大队人马杀上门去了,不必这么麻烦。那是想套话?也不对,自己这段时间老老实实,即没作奸,更没犯科,没理由啊!

莫非是为了星野菜菜?星野菜菜诡异的弄到了大笔的钱,这其中肯定有猫腻!这是事发了吗?这女人好像一直对星野菜菜很感兴趣,她知道些什么?

一瞬间吉原直人瞳孔缩了一缩,心中升起了浓浓的警惕,打着哈哈试探道:“这真是有些想不到啊,怎么忽然受到这种邀请……西九条警部怎么突然有了喝酒的兴趣?”

西九条琉璃眼神涣散了片刻,淡淡说道:“只是突然想喝一杯,没什么理由。”

俗话都说身正不怕影子斜,吉原直人就是棵歪脖子树,影子十有八九都扭成妖魔鬼怪了。他听着西九条琉璃的回答很难不多想——相遇是巧合还是埋伏?突然的邀请有什么目的?对方心里打着什么盘算?

不过他个性就不是那种遇难回避的人,坦然接受挑战,笑着一伸手:“那不胜荣幸,咱们走吧,西九条警部。”

漫天雪花中,两个人沿着公园的石子道向着车站走去。

雪花缓缓地落,细风浅浅地吹。一片朦胧中,男子身材高大笑容温和,女子身影修长神情雅淡,迎面而来的几个高校女孩像是看到了晨间剧中的场景,忍不住凑在一起窃窃私语,走过了还不断回头相望——要是那个男人不是个光头就好了,否则真是一对壁人。哇,自己恋爱时也能遇到这样的浪漫就好了。

雪中漫步,芳心不迷自醉。

吉原直人丝毫不觉得浪漫,他表面上笑吟吟的,耳中细听着周围的一切风吹草动,以免路边突然窜出两个人拿捕网枪把他绑了。

江湖越老,胆子越小。

他试探着问道:“西九条警部常喝一杯吗?喜欢什么酒?”

西九条琉璃注视着前方淡淡说道:“不太常喝,只是在不得不去的聚会上偶尔喝一点。”她侧头望了吉原直人一眼,“比不了吉原桑酒量惊人。”

她可能这辈子都忘不了号称“千杯不醉”的北川次郎给抬走时的样子。

吉原直人默默点头,笑着附和道:“这是突然来了兴致,我也一样,偶尔会特别想喝一杯……不过我真没想到西九条警部会邀请我。”

西九条琉璃沉默了一会儿,自嘲一笑:“我不知道该邀请谁,自己去又太奇怪,刚巧遇到了你。”

吉原直人微笑不语,这话不能信的!谁还没有个朋友,怎么可能喝酒都找不到人,然后路上随意遇到个就抓了去?

他也不再多问,以静制动,等着看看西九条琉璃耍什么把戏。他抖了抖脖子上的围巾,换了话题:“西九条警部冬天出门怎么不注意保暖,冷不冷?要不要用我的围巾?”

他一脸殷切,满是绅士风度,看起来十分温柔。不过这不妨碍过会儿他发现情况不对,直接用这围巾绞死西九条琉璃。

“不了,谢谢你的好意,出了公园就到了。”西九条琉璃淡淡的拒绝了,目光挪到了迎面走来的一个小女孩身上。

这小女孩大概很少见下雪,十分欢快,蹦蹦跳跳追逐着雪花,将她妈妈甩开了一大截。她似乎发现了不对,边跑跳着边回头招呼着自己的妈妈,但脚下一滑,小身子扭了几下,连忙伸开手臂保持平衡。

“小心!”西九条琉璃冷不丁就惊叫了一声,吉原直人顿时弯腰塌背准备暴起伤人,以为真有埋伏,但却见西九条琉璃猛然冲向了那个小女孩。

小女孩没摔倒,勉强维持住了平衡,西九条琉璃窜出了几步后也放缓了步子,慢慢迎了过去。她蹲下笑道:“雪天路滑,要注意安全哦。”

小女孩用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望着西九条琉璃,片刻后小脸上露出了恐惧的神色,掉头就向她妈妈逃去,没跑了几步“啪叽”一声真滑倒了,突然大哭起来,连声高叫:“妈妈!妈妈!”

吉原直人愕然,吓死老子了,但这是什么情况?

第一百零三章 站立式酒吧

西九条琉璃略有些无奈的缓缓起身,看着小女孩的妈妈快步跑了过来将小女孩揽入怀中。

吉原直人缓步上前,只见西九条琉璃的表情十分惆怅。

小女孩的妈妈远远就看到了这边的情景,知道西九条琉璃是一片好意,一边轻轻拍打着女儿身上的雪一边满含歉意的笑。

西九条琉璃微微低头示意,直接向前走去。等和吉原直人走出好远了,风中还隐隐传来小女孩妈妈责怪小女孩不懂礼貌的声音,而小女孩委屈的分辩声也能听清——妈妈,那位阿姨好吓人!

小女孩太小,天真烂漫,不懂掩饰,声音颇大。

吉原直人想装成没听见的样子,而西九条琉璃却说话了,“你想笑可以笑。”

吉原直人客气道:“怎么会,小孩子怕生而已,这是常有的事,西九条警部不必放在心上。”

西九条琉璃轻轻摸了一下自己的脸,摇头道:“我不讨孩子喜欢,我知道……”她转而注视着吉原直人,若有所指道,“孩子的笑脸是世界上仅存的美好了,吉原桑轻而易举就能拥有,要好好珍惜,千万不要一时糊涂。”

“当然,当然,我肯定会好好珍惜的。”吉原直人看着西九条琉璃俏丽的脸儿凌厉的剑眉,只觉得她把眉毛剃了估计这情况就能改善很多,只是他不敢说。

两个人一个心事重重,一个疑神疑鬼,一路闲谈着很快就到了车站旁边的一条小巷中。西九条琉璃分辩了一会儿指着一个门口挂着两块白布帘子,帘子上写着“仓平”二字的地方说道:“应该就是那里了。”

吉原直人抢先几步推开了厚重的大门,在隐隐的喧闹声中笑道:“女士优先,西九条警部先请。”这西九条琉璃是练过的,他不太想进个陌生地方时把后背卖给她。

西九条琉璃道谢了一声进了酒吧,吉原直人回头细看了几眼没什么异常,也跟了进去。

他进了门快速观察了一下酒吧内的情况——几个长条型的吧台沿墙布置,中间零零散散摆放着啤酒桶改造的简陋小桌子。靠近屋顶的两角高高挂着两台电视机,正播放着棒球比赛和相扑比赛。门口窄道一侧贴着相扑横纲的签名照片,另一侧是问候标语“欢迎光临,站着喝酒不会有啤酒肚”!

吧台那儿不时爆起一团火光,有厨师正烹饪食物。整间酒吧里弥散着麦香酒香加油脂化合物的扑鼻浓香。人也很多,正站着边喝酒边高声谈笑,喧闹笑语声简直可以顶破屋顶了。

吉原直人怎么看这都是一间经营得十分红火的酒吧,而且侍者就是侍者,顾客就是顾客,厨子就是厨子,没什么特别的地方。唯一和正常酒吧不同的就是这儿没有椅子,少了酒吧斗殴十八种兵器之首——不过这是理所当然的,站立式酒吧要什么椅子?

站立式酒吧在东瀛也算是个新生事物,本世纪才发展起来的——经济低迷,捂紧口袋过日子的人越来越多,在这儿喝酒站累了就可以走了,不至于会发生无休无止猛灌到酩酊大醉的情况。

热闹的氛围让西九条琉璃微微有些不自然,看得出她也就是知道这里有个酒吧,极有可能没来过。

她领着吉原直人找到了一个吧台空隙,轻敲着吧台说道:“请给我两杯生啤。”

没人理她,西九条琉璃有些困惑,两道剑眉扬了扬,有些拿不准是不是该这么要酒。

吉原直人迅速确定她是个菜鸟了,她大概也去过酒吧,但依她的气质和条件要去的话,可能也就只会去那种放着轻音乐、民谣很安静优雅的酒吧,而且次数不会太多——至少她肯定是没来过这种类似于路边摊的低档地方喝过酒。

吉原直人一笑,用力一捶吧台,冲服务生大喊道:“鸡心鸡肝鸡翅膀鸡肉串来各两份,煎四份蛋卷,两杯生啤!”

他点完了东西冲西九条琉璃笑道:“在这里嗓门要大,无论点东西还是续杯,你不大声喊服务生是听不到的。”说完,他打开钱包抖出一堆零钱。

西九条琉璃一伸手阻止他,拿出钱包取出了一张卡,说道:“我请客。”

吉原直人探头看了看她的钱包,没几个零钱,笑道:“这种地方忙起来都是不找零的,服务生没那闲工夫,更别说刷卡了,还是我来吧。”

说完他细数了数硬币和千元钞票,拢成一堆等着交换酒水和食物——他和星野菜菜打了一架,关系十分奇怪的不降反升,两个人之间反而更亲密了,而下场是星野菜菜管得他更严了。要真是大花销还好说,一个电话打过去报帐要密码刷卡就行了,但这种喝酒的事便只能动用他平时攒的私房钱。

全是硬币和小面额钞票,来这儿正方便。

西九条琉璃默默将卡又装了回去,转头看了看四周,微微有些不自然地说道:“没想到有这么多闲人,这还没到下班时间吧。”

吉原直人一笑,你也没到下班时间吧!逃班来喝酒,被人举报了够你喝一壶的。不过他附和道:“可能是下雪的原因,平时这个点人不怎么多的。”

很快啤酒食物就被送了过来,服务生扫了一眼钱觉得差不多,也没细数就扫进了吧台,又奔着另一个顾客去了。

西九条琉璃默默抱起一升半的啤酒杯,咕咚咕咚一口气喝了半杯,然后愣愣出神。吉原直人吓了一跳,不过看西九条琉璃嘴儿四周一圈泡沫,像是长了一圈小白胡子,而且一无所觉也不知道擦,看起来倒有了三分可爱,但他却觉得好像不太对了。

他四周看一圈,还是挺正常的。

莫非真是来喝酒的?

他拿起一串烤鸡心递给西九条琉璃,笑道:“慢点喝,吃点东西。”他还是有些不放心的试探道,“西九条警部对我的观感并不好吧?怎么这么放心我?不怕喝醉了我干点什么坏事吗?”

西九条琉璃接过了鸡心串,只见粒粒鸡心烤成了棕橙色,油汪汪看上去十分美味。她轻掩着嘴咬下了一粒,发现这鸡心是酱过后烤的,滋味酱浓,口感咸香,嚼起来十分有弹性,每一弹都在齿间生出一股滋味,迅速将啤酒回甘的苦涩味压下了去。

她忍不住又吃了一粒,这才斜眼看了吉原直人一眼,伸手轻握,骨节爆响,“我不太喝酒,但我酒量还是不错的……至于吉原桑想干坏事,就看你有没有那本事了。”

吉原直人看着她这只和普通女孩子不一样的手——倒和他的手有三分像,顿时摆手笑道:“没那本事,没那本事!”他笑着认了怂,也举起杯子喝了一大口,然后拎起一块煎蛋卷丢进了嘴里,美滋滋吃着。

这娘们今天不正常,有心事?借酒消愁?烦心之下想找个人倾诉?

西九条琉璃也大口喝着,而且那串鸡心也迅速下了肚。吉原直人伸手要了续杯,并将自己那串推给她,又伸手拖过了她面前的一份煎蛋卷,以示交换。

西九条琉璃也没拒绝,又喝了一杯才拿起那串鸡心侧头望他:“你说我对你观感不好,你很有自知之明,确实是不好……你这种人我见过!”

“见过?”

西九条琉璃轻轻点头,说道:“你这种人会为了十年前的一碗饭、一个笑脸、一点小小的帮助就帮人出生入死,自以为讲义气,很男人,但也会为了一点小事就起了歹心,想害人性命……我说得对不对?”

吉原直人忍不住挑了挑眉,没想到她说话这么直接,赶紧再次高声叫着要续酒,然后才一脸诚恳地说道:“我绝对不可能是那种蠢货,西九条警部误会我了。”

西九条琉璃冷笑道:“误会?你是什么样的人你自己心里清楚……你这种人不应该留在一个孩子身边!如果我是星野酱的妈妈,我会让你这种人有多远滚多远。”

我刚把最好吃的鸡心让给你了,你就这么报答我吗?吉原直人看着言语毫不留情的西九条琉璃有些无语,不过他马上失笑说道:“西九条警部,我从没想过伤害过星野!不管你对我……对我这种人有多少偏见,但我只能说我是有感情的,虽然不多,但我绝不会伤害朋友的孩子,这点你可以放心。”

西九条琉璃不置可否,又举起酒杯喝了一大口,这次自己招手叫着要续酒。

吉原直人看了看她嫣红的面容,仔细揣摩着她现在的心理状态,又看着她目光迷离——这女人牛皮吹得挺猛,但酒量其实很一般,两三杯下去就有点醉了,难怪说话像是吃了火药!

他忍不住问道:“有件事我一直很好奇……西九条警部一直很关心星野,可以告诉我是为什么吗?”

第一百零四章 酒话

西九条琉璃看了一眼吉原直人,反问道:“你了解我的工作吗?”

吉原直人有些疑惑地答道:“刑警吗?算是了解一些吧,怎么了?”

西九条琉璃淡淡说道:“我的工作是重案刑警!吉原桑,我工作中会遇到什么你该很清楚。Q暴、杀人、碎尸、剥皮、变态杀人狂、邪教分子……这些说起来只是一些简单的词汇,甚至很多人听了都会有猎奇感,但当你真正站在了现场,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看着这些东西,你会对这个世界很失望,对人性很失望!”

西九条琉璃又小小喝了一口酒,“大多数人是无法理解这种感受的,有位我很喜欢的推理小说女作家,为了突破自我,花了三年之久还原了两宗连环罪案的全过程,你知道她最后怎么样了吗?”

“怎么样了?”吉原直人迟疑着问道,觉得八成不是好消息。

“她得了神经衰弱,代入了受害者的心理,同理心让她日日夜夜受着折磨,再也无法闭眼入睡,最后割腕自杀了。”西九条琉璃回答得很平淡,“吉原桑,当你长久凝视过黑暗,眼睛便再也无法望向光明了。我不想像她那样,所以……我会为自己找一点心灵寄托!我喜欢孩子,我喜欢看孩子单纯的笑。他们身上没有那么多人性的缺点,不会残暴,不会从别人的痛苦中汲取快乐,可以让人对这个世界的未来还能抱有希望!”

最后,她将酒一饮而尽,平静的望着吉原直人说道:“我说的这些别人可能听不懂,但吉原桑你可以。你身上的味道骗不了我!在粪坑里滚过了,就算换上了名牌喷上了香水,但身上的味道……!吉原桑,我不止关心星野这一个孩子,任何孩子我遇到了我都会关心!这就是我的答案,你还满意吗,吉原桑?”

吉原直人默默点头:“我满意,西九条警部。”

西九条琉璃这女人说话很难听,但让人听了却心中切切,有些感同身受,无法反驳。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首已是百年身——他无法抗拒命运的安排,也接受了自己的黑历史,也自暴自弃认为自己这辈子也就是这熊样了,不再想着去改变。

只是谁不想沐浴在阳光之下平静的生活呢?人有时候是没有选择的,或者当你明白你最想要什么时,已经晚了!这世上若是有后悔药,买的人早就打破头了。

此时他面对着西九条琉璃的讽刺也好,坦露心声也罢,只觉得如坐针毡,在气势上天然就矮了一头。

不过……虽然西九条琉璃是官他是贼,身份天然敌对,但听完了她的这一席话,他还是忍不住对西九条琉璃升起了一股见到了同类的喜悦——他在很多事上也有过同样的感受,于是轻声规劝起来:“西九条警部,我看你家庭条件很不错……如果工作成为了负担,你完全可以不干的,你就算不当警察,也可以生活的很好吧?”

东瀛“努力无用论”十分流行——出生时的阶层已经决定了人一生的命运,努不努力一个鸟样——这理论造就了大批宅男宅女,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十分符合东瀛目前阶层固化严重的现状。

政客的孩子中必然有个政客,高官的孩子中必然也会有个高官,将军的孩子中也会出个将军,财团的继承人中必然有个商业奇才,小商贩的儿子将来也会卖菜,上班族的孩子未来也会朝九晚五……不,晚十。

在吉原直人看来,西九条琉璃的出身阶层就决定了她想过上舒服的生活一点也不难,而且从以往来看,她也不是个古板的人,也不太像是那种浑身冒着刺眼金光的“正义大侠”,一天不铲奸除恶就要活不下去了。

既然如此,完全可以离开恶心的环境,只要有能力有条件,那当个画家、音乐家、评论家之类不是更好?

“确实!”西九条琉璃似乎越说谈性越浓了,“很多人和你有一样的看法,但人活在世上不得自由,我母亲比较任性,私奔嫁给了我父亲,后来与我外公外婆和好的条件就是我——那时我还没出生——我将来也要从警,继承外公这一脉的家业。”

她语气中有着对母亲淡淡的不满,“她追求了自由,代价就是我的不自由。不过这也没什么,我从小受到了良好的教育,从没有缺过钱花,想吃什么就吃什么,要买什么就买什么,出入有车,住大房子,过得比大多数人好很多。当然,我成年了也可以反抗,不过我享受了二十多年的奢华生活,外公外婆也都是真心关心我,我不想变成我母亲那样的人——享受了却不肯承担家族责任。我必须对麻衣家有所回报,成为麻衣家未来支柱之一,外公毕生积累的资源必须有人继承。”

“原来如此。”吉原直人默默点头,拿掉了西九条琉璃手中的啤酒杯,招手给她要了一瓶芋头烧。别人的家务事,又涉及到了父母,他就不方便咧着个大嘴胡乱发表意见了,“喝这个吧,啤酒喝多了胀气。”

他话音刚落,西九条琉璃就打了个响亮的酒嗝。西九条琉璃抿了抿嘴剑眉微扬,但没吭声,轻轻捏了捏装芋头烧的小烧酒壶,只觉得暖暖的十分舒服,态度略有些好转,轻声问道:“冬天喝芋头烧吗?”

吉原直人笑眯眯的说道:“冬天都能喝生啤了,温温的芋头烧有什么不能喝的?这个热了养胃,不加冰味道也说得过去,尝尝吧!”

西九条琉璃倒了一小杯一口闷下去,初入嘴甘甜,但很快一丝辛辣在口腔里扩散开来,接着一道热线进了胃,瞬间整个身体都热乎起来。

她忍受着口腔里的辛辣感,半晌后忍不住吐出了一口浊气,瞬间好像心中的烦燥全都吐出去了。

她忍不住又倒了一杯,问道:“似乎和我以前喝过的不一样。”

吉原直人以为她不满意,也给自己倒了一杯一口干了,咂巴咂巴了嘴笑道:“你大概以前喝的是高档小烧,这个劣了一些……不过在这种地方,便宜才是硬道理,不能讲究太多。”

西九条琉璃自斟自饮,呵着酒气,淡淡笑道:“我觉得还不错,比以前喝的有味道。”

吉原直人精神一振,笑着说:“是吧?这芋头烧的芋头其实指的是红薯,用来酿酒还是不错的。可惜鹿儿岛(高档小烧产地)太讲究精工细作,反而失了烧酒的本质——进了肚子烧不起来,那你叫什么烧酒?要甘甜我喝糖水好了!都说这种芋头烧精选陈酿味道好,用雪莉酒桶装了会神似威士忌,但我尝过后还是觉得这种杂酿好,比那个有劲!”

最后他乐呵呵地说:“酒这东西,有劲才能解忧,没劲的只能消遣。”

西九条琉璃沉默了一会儿,仰头又是一杯,淡淡同意道:“确实,喝了酒心里确实舒服了一些……难怪那么多人爱喝酒。”

吉原直人看了她一眼,又给她满上,笑问道:“连环绑架案遇到问题了?”

西九条琉璃神情猛然一紧,剑眉一扬,猛然转头瞧向吉原直人,目光锐利如剑。

吉原直人一摊手:“别这样看我,这不难猜!我在电视上看过你好几次了,而且那些案子电视上天天吵,我看个电影冷不丁下面都要出行字幕的,想猜不到都难。”

西九条琉璃缓缓收回了目光,表情略有些歉意,自嘲道:“没错,现在东京不知道这几件案子的大概只有死人了。”

“方便说说吗?这案子是怎么回事?我看电视上像说传奇故事一样!”吉原直人确实有些好奇,最近狼人大战吸血鬼、黑暗议会复苏之类的话题都冒出来了。

西九条琉璃轻摇了摇头,“不方便。”顿了顿,她又补充道:“我心烦并不是因为案子,是因为……下午家里长辈打电话来要求我退出这个案子,而且已经给我找好了理由了。”

这只是她的私事,不涉及案情保密,她倒是不介意和吉原直人说说,至于吉原直人想利用这个坑她,她是不怕的。

“你想查这个案子?”

“当然,我不喜欢做事有头无尾,而且我也不想认输……只是这案子现在就是个烂泥坑,家里也是担心我。”她说完淡淡一笑,“我将来可是注定要成为警视厅高级官员的人,履历上留下污点可不行。”

西九条琉璃倒是诚实,也不怕吉原直人因为她是官二代三代而敌视她。

吉原直人看着她想了想,也诚实说道:“这种事我不懂,就不给你建议了……来,咱们接着喝,喝好了睡一觉,明天再决定也不晚。”

“干杯!”西九条琉璃举起小酒杯和他轻轻一碰,连饮数杯,有些醉眼朦胧了。她用手支着头,歪在吧台上笑着说道:“你知道吗?我一直想和你较量一下,今天约你来喝酒,本来打算等你送我回去时,在道场里揍你一顿的。”

吉原直人也有三分酒意,叼着一根鸡翅含糊地问道:“为什么?因为我一直没还钱吗?”

西九条琉璃失笑出声,摇头道:“你愿意做生意是好事,那钱还不还的我不在意……”她挑了挑眉,“偷点税做假帐也没关系,反正我也不在经济科!”

说完她打量了吉原直人几眼,又笑道:“只是见猎心喜,现在很少见到有你这种身手的人了。”

吉原直人也忍不住笑了:“那过会儿我不送你回去了,我不打架的。”

“我也不打架,所以……也就只能我们这样的人之间打一打了。你也吃过很多苦头吧,难道不想全力试一次?”

“不想!”吉原直人直接摇头拒绝了,“打架没什么意思,你心里烦想打人我陪不了,但喝酒一样能解心烦,这个我陪得了!来,再来一杯。”

“好!”

两个人一杯一杯喝着,吉原直人捡了些不太黄的段子随口讲一讲,又连连要酒,将私房钱挥霍一空。

正喝得高兴,吉原直人电话响了。他随手接起来只听里面传来户布织的声音:“会长,您现在在哪里?”

吉原直人一愣,这喝得高兴把这货给忘了,连忙捂住话筒小声道:“遇到一位熟人,说了几句话。”

西九条琉璃看了他一眼,笑问道:“女朋友?”

吉原直人摆了摆手,应付了户布织几句挂了电话,刚一抬头就看到西九条琉璃正在伸懒腰,将美好曼妙的身段展露无疑。

伸完了懒腰的西九条琉璃表情开始慢慢恢复正常——没表情——轻声说道:“咱们该走了,吉原桑,不能再耽误你的时间了。”

吉原直人点了点头,一伸手道:“没耽搁,不过确实也喝了不少了,该回去了。”

西九条琉璃点了点头,当先走去,但她不是习惯饮酒的人,这突然喝了不少脚步有些发飘,身子晃了一晃。

吉原直人本能伸手相扶,刚搭上西九条琉璃手臂就觉不对——对方的手臂一瞬间变得像是蛇一样软若无骨,直接绞着向自己手臂缠来。

他惊讶之下肌肉反应,衬衫领口的扣子直接崩飞,手臂一压就想把西九条琉璃压到吧台上,而西九条琉璃猛然醒悟,换了发力方式,把他人向外一推。

两个人一触即分,各退了一步。

西九条琉璃先低了头,说道:“抱歉,吉原桑,我失态了。”

吉原直人也有些尴尬,说道:“不,不,是我的错。”

两个人对视了片刻,都失笑出声。西九条琉璃仔细看了他一眼,说道:“北川没说错,吉原桑确实是位好酒友……再见了,酒友!”

吉原直人也笑着说:“再见!”

西九条琉璃转身便走,踏着步子,身上的迷茫烦燥之气几乎不见了,气场又慢慢凌厉起来——她没回头,就这么走了。

第一百零五章 他们在这里

西九条琉璃直接返回了东京都警视厅。

此时已经过了下班时间了,但出了这种大案要案,自然是全体加班没商量。西九条组的人也都很有自觉,一个没跑,全都留在了大办公室里,只是这案子实在是找不到任何线索了——该询问的人都询问了,该查的资料都快背过了,该调取的监控也都看了几十遍了,能找到的现场就差挖地三尺了,众人一时不知道下一步该干什么好,只能在那儿或是议论,或是假装手头有事可忙。

西九条琉璃进了门扫了一眼士气低迷的部下们,也没说什么,径直冷着脸回了自己的小公办室,准备把所有的资料再过一边。

每一次失败都是在为触及成功垫上一块砖,既然她不想认输,那也就只能忍受一次又一次失败了。

她随手将风衣丢到了办公椅上,搓了搓双手直接坐了上去,随手敲击了一下键盘,等屏幕亮了却是突然一愣。

电脑屏幕正中显示着一张黑白平面地图,正中打着一个红叉,并且标有一行字“他们在这里”。

西九条琉璃不等仔细分辩地图便高声叫道:“北川!”

“在,组头!有什么事?”北川次郎小跑着进了西九条琉璃的办公室,眼中含着期盼——好久没陪陪老婆了,今天能早下班吗?

西九条琉璃望着他问道:“有人进过我的办公室吗?”

北川次郎摇头道:“没有,我一直在外面……有什么问题吗?”

西九条琉璃深吸了一口气,下命令道:“叫科学系的人过来,我的电脑被黑了。”

北川次郎一惊便直接转身出去打电话了,而西九条琉璃看着屏幕上的地图愣愣出神——他们?是指绑架犯?或者是恶作剧?但如果是真的,那又是谁提供的这张地图?他为什么要提供这张地图?他和绑架犯是什么关系?

愣了片刻,西九条琉璃离开了电脑摄像头的笼罩范围,站在一边心中忐忑不安,甚至都有祈祷的冲动了!

最好不是无良黑客的恶作剧,最好是真的!

她一边期盼着一边轻咬着牙——如果真是某个黑客的恶作剧,她一定会给他一个永生难忘的教训!

很快专业的技术人员便赶到了,西九条琉璃略有些焦急地说道:“找到把图片留在这儿的人,快!”

几个技术人员忙碌了起来,西九条琉璃在旁边看着他们埋头检查了半天也没个反应,忍不住心中燥意又起,舔了舔嘴唇只觉得十分口渴。

白川次郎也面色沉重,电脑被黑事小,案件资料失窃事大,万一弄出了大风波,西九条组有一个算一个,未来都要受影响。

西九条琉璃等了许久,看着技术人员不停交头接耳商量,还不断打电话核对,终于冷声问道:“还没有结果吗?”

白川次郎也忍不住问道:“有没有丢失什么?”

技术人员之一抬起了头,也是一脸困惑:“警部、北川前辈,电脑一切正常,没有任何遭到入侵的痕迹,也没有任何可疑的操作记录……而且按图片的内部编码来看,这图片是在这台电脑上完成绘制的,并不是由外部复制传输进来!”

“图片的内部编码不是可以改吗?”

“当然,但做那种修改一定会被系统操作日志记录,而改系统操作日志一定会引起我们的关注,不可能无声无息做到。”

东京都警视厅是个现代化、专业且管理严密的组织,网络安全自然会放在重中之重的位置上——半封闭的网络,受控制的端口,多重身份验证密匙,全面的网络过滤检测,专业团队二十四小时电子保全,内部网络上任何微小的异常操作都会被注意到,而动系统的日志文件更是非常可疑的举动,不可能不被发现!

西九条琉璃剑眉立了起来,冷声问道:“这就是你们的检测结果?”

“您确定没人进过您的办公室吗?”技术人员也很无奈,怎么看都正常,不过外行人常会搞出乌龙,他忍不住就开始往这方面去想了。

西九条琉璃目光转向了北川次郎,北川次郎肯定道:“外面不止我一个人,如果有人进入的话,肯定会被发现的。”

西九条琉璃默默点头,她不在的情况下进她的办公室本身就是件奇怪的事情,不可能不引来关注。她又细看了一眼地图,冷声道:“这么复杂的地图,就算有人进来要在这里画多久?”

技术人员一时也没了声,解释不了,只能道歉:“对不起,警部,我们没发现问题……我们马上将电脑带回去详细检查,同时全面核查网络。”

西九条琉璃忍了忍说道:“要快,我要马上知道结果……图片给我留下。”

“是!”技术人员答应了一声,看了看西九条琉璃,只见她面色不耐没敢开口,转而对北川次郎说道:“北川前辈,可以借用一下您的手机吗?”

北川次郎莫名其妙的将手机给了他,他拿着对着屏幕连拍了数张——图片在粗粗检查下看起来是没问题,但来路不明之下,还是不要将复制品留在外行手中比较好。

那技术人员将手机还给了北川次郎,鞠躬后和同事一起抱着西九条琉璃的电脑主机走了。

北川次郎有些无语,划动着手机上的图片看了看,奇怪道:“看起来很眼熟的地方……”

西九条琉璃也仔细分辩着图片,说道:“樱桥往东,上东大学西侧的……公路中间?这黑线条是公路,细线条是下面的管道?”她不通建筑学,这种类似于建筑平面图的东西她看起来很费劲。

北川次郎微微失望,说道:“不可能在下水道里,那里我们搜索过了。”

他们这段时间很努力,由于绑架犯们来无影去无踪,他们能考虑到的方式都考虑到了,下水道这么明显的目标自然不可能被忽视。

他们以几个事发点为圆心,派专人将下水道搜了不止一遍,其中就包括地图上显示的地方,没有任何收获。

西九条琉璃轻轻捏着下巴,慢慢说道:“不是下水道,还能是什么地方?总不能有人站在马路中间吧?等等……地下我们有个地方还没有搜过!”

“哪里?”

西九条琉璃摸起内部电话说道:“和乃,给我接下水道局!”

电话那头橙心和乃正偷啃着一个苹果,被电话铃声吓了一跳,接起来又是这种莫明其妙的事,拼命哽着脖子把苹果块吞了下去,匆忙说道:“下水道局?我马上查,查到给您转接!”

西九条琉璃丢下电话,默默抱臂沉思——以前她也有些忽视下水道的问题了!

在上世纪六十年代,东瀛工业进入了高速发展期,却因为下水道系统吃了大苦头。东瀛是个临海国家,台风及暴雨时常光顾,一到台风季,道路上水漫金山,地铁站淹死过人,再加上大量的生活污水、工业废水不经处理直接排入河道,人在食用了受污染的鱼类后引发了大量的水俣病、骨痛病、新生婴儿畸形,顿时水污染成为了公众关心的话题。

于是在七十年代,东瀛召开了公害国会,确立了《下水道法》,明确了下水道建设的标准并开始每年投入大量国家财政预算进行下水道建设。

而东京做为一国之首都自然也不会落后,为了应对一千两百万常驻人口及台风暴风的威胁,东京直接修建了全新的下水道系统——以五到十年一遇的暴雨标准修建的,最大排水管道直径十二米,可以并行五六辆大巴车,排污井看起来像是巨型的导弹发射井一样。

为了维护这个庞大的排水排污系统,又设立了专业的管理机构下水道局,每天千多名维修保养人员在里面进进出出,而且因为立法严苛——任何不溶于水的生活垃圾不准进下水道,就连厨房烹饪的油污也不许下去——下水道某些地方一直保养得不错,甚至成为了游览景点。

里面不但有维修人员,还会有游客、流浪汉以及一些叛逆少年之类的人。

总之,那里不是个人迹罕见的地方,并不是一个从事犯罪勾当后躲藏的好选择——有人想在那里躲藏,不等警察找上门,下水道局的员工就先把人揪出来了。

但是,东京都是有历史的——原名江户,在德川幕府时代就开始建设了。那么,在新下水道系统建设之前的下水道去哪里了?

有没有被完全覆盖掉?

西九条琉璃正凝神思考着,似乎看到了迷雾正缓缓消散,突然电话铃响了。她一把抓起来,毫不客气地说道:“我是东京都警视厅的西九条警部,我需要东京上东区范围内,1970年以前的下水道图纸!”

橙心和乃已经简单和下水道局沟通过了,但对方还是被问的有点蒙圈了,嚅嚅说道:“你好,西九条警部……1970年以前上东区的下水道图纸?您要哪一份?”

“哪一份?”

“嗨,东京几百年来一直在扩建,下水道也随之不断重建,1970年以前历代的下水道图纸有近十份,您能再确认一下年代吗?”

“不必了,我全都要!”

“有些在博物馆……算了,我让人帮您准备副本,您什么时间需要……”下水道局这位官员还没说完,只听那边电话已经挂断了。

他有些愤怒,还有这么求人办事的?

西九条琉璃放下了电话,北川次郎在旁谏言道:“组头,您真要相信这张地图吗?不等等科学系的鉴定结果吗?”

万一是个恶作剧,自己这边又真信了,那就成了一个丑闻了。

西九条琉璃默默看着他,冷声说道:“不相信这个,我们还有什么其它可以值得相信的吗?先把地方找出来,然后再说!去,派人去把图纸都带回来!”

第一百零六章 空无一人

图纸很快被带了回来,西九条琉璃仔细对比了一会儿,确认道:“是1923年建设的临时下水道系统,和这地图完全吻合!”

她又把说明文档匆匆浏览了一遍,更加确认了——1923年关东大地震东京受创严重,下水道系统几乎全毁,于是在城市重建工作中临时重修了下水道,但因急就简挖得较浅较小——当时百万人流离失所,瘟疫横行,不急不行——很快这套下水道系统就被淘汰,一部份合并到了日后的新下水道系统中,还有一部份被直接封堵填埋,成了废弃状态。

也就是说,这套下水道系统已经不用了,存在于目前下水道系统的上方,一般人也找不到入口。

西九条琉璃确定后,将图纸卷了卷说道:“北川,让大家准备出发!”

北川次郎却犹豫了一下,恳切说道:“组头,拜托您三思而后行!”

西九条琉璃眉毛一立,问道:“三思什么?”

北川次郎低头道:“组头,请再等等网络部门的追查吧!这样冒然行动我总觉得不妥。”

“你的意思是先追查留下这图片的人?”

北川次郎抬头看了她一眼,又低下头说道:“是的,组头!如果我们去了找不到人还是好的,若是是个陷井怎么办?毕竟这消息来路可疑!”

西九条琉璃沉吟了起来,她喝了酒有些兴奋,再加上终于有了相关线索——不管怎么来的,终归是条线索,比摸不着头绪要强一万倍——确实表现的不够沉稳,万一兴冲冲去了结果一头扎进了炸药堆里……多亏北川次郎的提醒。

她赞许的看了北川次郎一眼:“你说得没错,但我还是觉得必须去。无论这是某个人提供给我们的真实线索也好,敌人设下的诡计也罢,都是一招棋,我们必须应手,只有这样案情才能推进,只是我们要加倍小心了……北川,我们的压力已经十分大了,不能再发生绑架案了!”

说完她看了看北川次郎胖胖的脸上还满是迟疑,又轻轻说道:“上面已经准备把我调走了!”

她要调出这个案子了,虽说是上面有人关照,免得陷入无底沼泽。但从另一方面来说,也不得不承认上面对她的能力有些失望,甚至开始怀疑了——这么久了都没办法给公众一个满意的交待,不如去别的地方镀金吧,把这地方让给能解决大家麻烦的人,让给有能力的人。

她不知道这里面涉及了多少人情,多少交换,多少派系间的博弈,但无论如何她是不想灰溜溜滚蛋的!

同样,危险中也蕴藏着机会,一但要是成功了,这份功劳够她再升一阶了。

北川次郎顿时明白了,时间没有多少了,没空先去抓黑客了,就算有危险也要搏一搏——他们这些人是和西九条琉璃荣辱与共的!是讨厌这拖拉机组头,但这家伙能带着大家赚功劳升职。

他用力一挺身体,大声道:“我明白了!那我建议向上级申请特殊急袭部队。”

西九条琉璃怔了一下,缓缓点头说道:“那些人装备比我们好,对付这种事也比我们专业,只是……”

只是那样如果一无所获的话,影响就太大了。特殊急袭部队直属于警察厅,但驻扎在警视厅的地盘上,是一支进行反恐作战的专业部队,人员共三百人,一般被简称为SAT。

西九条琉璃本想只动用西九条组的人以及附近警务署的普通警员,动员这些人她是有权限的,但是要SAT支援,那她就做不了主了,必须向上汇报,由上级去沟通协调。

她生性果断,脑中迅速在一头扎进陷井中、丢大脸、大功劳之间转了一圈,决断道:“我向上级汇报,你也带着组里的人准备!”丢脸顾不得了,大功劳可以和SAT分一下,换他们去看看有没有埋伏——真有埋伏自己这些人可能会吃大亏,换他们可能也就麻烦一下。

随后她拿出了私人电话,拔了号静待了片刻后放柔了声音说道:“真是抱歉,池田总务长,这么晚了还要打扰您……是,池田伯父……劳您挂心了,我外公身体很好,昨天还去打过高尔夫……池田伯父,我想向您汇报一下关于目前连环绑架案的情况……对,我们找到了一处有重大嫌疑的地点,想马上进行排查但有一定危险性,需要SAT的配合……是,是,感谢您,我等您的消息!”

她切断了通话,直接又拔了一个号码:“您好,我是特案的西九条琉璃,我找副监阁下……”

办公室门外也是一片忙乱,北川次郎大声吆喝着着众人检查枪支,去领防弹衣和头盔,组织车辆分组。

一切都很顺利,这案子目前是个烫手山芋,又成了国际性质的案件,有恐怖主义嫌疑,动用SAT也不算过份的要求,上面不管哪个派系都希望赶紧把这事了了,没争吵多久——不到夜里三点,西九条琉璃就坐进了SAT的战术指挥车里。

SAT没有全员到来,毕竟只是预防性的排查,他们只是来了一个小队四十多名成员,分成了突击、狙击支援、技术支援和指挥四班,人数不等。

此外,西九条琉璃还要求了下水道局的配合,让对方提供了数名熟悉上东区下水道布局的员工,一起商量怎么进入已经废弃的下水道。

这些员工凑在一起,围着黑客送来的地图和1923年的下水道图研究了半天,最后在车上的电子地图中标出了三个点,其中一个微微有些兴奋的解释道:“如果从这三个点进入的话,一起向着中心前进,敌人无处可逃……”说着他又看了看四周密密麻麻的仪器、屏幕,如同特工电影中一样的场景,忍不住又多嘴问了一句,“警官,这是要抓什么人?”

西九条琉璃没理他,反问道:“能不能快速挖进去?”

“可以,离地面不远。”

这些人的任务已经完成了,西九条琉璃望向SAT派来的小队指挥官问道:“还有什么疑问吗?”

那名指挥官文质彬彬,微笑道:“没有了,西九条警部,我们会搞定一切的。”

西九条琉璃不放心道:“可能有埋伏,或者有人质,要你的人提高警惕。”

“放心,我们是专业的。”那名小队指挥官自信一笑,转头坐到了屏幕前吩咐手下进行编组作业各自就位。SAT这小队打算从三个点同时进行爆破式挖掘——为了防止打草惊蛇,没有采用搜索入口的方法,那个白天几百人围上去找,很难不被对方发现。

同时也因为情报来源的问题,没有选择直接按地图上所标的地方直接爆破进入,以防真一头扎进炸药桶里。

等西九条组的人带领着上东警务署的普通警员建立好隔离区域,少少的几个狙击手也都就位了——八成用不到他们,但还是要有——三个地方同时响起了闷雷声,SAT的士兵不待烟雾散尽就已经围了上去,开始清理碎块,投放空气检测仪、探头和自行机器人。

西九条琉璃貌似平静的望着车内的各块屏幕以及各队员的心率显示,但只觉手心里微微冒汗。

她倒是不介意冒点风险也下去一趟,也对自己的身手有自信,可惜SAT的指挥官不允许——她没有经过团队配合训练,进去干掉自己人的可能性比敌人的可能性大多了,完全不需要她这种外行人帮忙。

SAT指挥官的信心也不是没来由的,他们是久经训练的精英,是有功勋的反恐部队,而且突击步枪、冲锋枪、霰弹枪、手枪、战术背心、战术头盔、防弹盾牌以及各种现代化的装备应有尽有,单兵武装到了牙齿,还有着先进的指挥系统、移动自组织战术通信网,单兵和单兵之间、单兵和指挥车之间视频、语音、定位识别、身体状况等数据实时交互——这样怎么可能打不过一群绑架老头老太太的歹徒?有人质都不怕,SAT就是以成功解救了人质而闯出名声的。

只怕他们不在下面!

因爆破而造成了一部份地面跨塌——东京路面本就是经常塌的,这和受雨灾困扰历年来乱修下水道有很大关系——但SAT的三组人确认了通道位置正确,下面也无异常或是埋伏后,纷纷开始进入,突击手掩护着技术支援小组开始向着中心排查。

指挥车内静了下来,只余下公共频道中或粗或细的喘息声,这喘息声给了众人带来了很大压力。

“向前摸排,不要大意!下方可能有平民,没有命令不准先行开火!重复,没有命令不准先行开火!”

“A组收到,目前一切正常,没有发现!”

“B组收到,目前一切正常,没有发现!”

“C组收到,目前……O组,有声音!”

小队指挥官放大了C组的视频画面,只见视频不断轻轻晃动,透过夜视仪前方是惨绿泛紫的通道,很矮,远远没有现代下水道那么高大宽阔,而且防弹盾牌的边缘也偶尔从视频下方突然冒出来一下,让人看起来有些惊悚。

“C组,回报情况!AB组加快前进速度!”

“C组回报,刚刚有水声,但目前消失了,没有观察到任何在移动的物体。”

西九条琉璃轻声说道:“会不会是AB两组踩到水洼的回声?”

小队指挥官看了她一眼但没回答,转而要求道:“继续向前排查!”他话音刚落,突然通话中加入了其他声音,“10点方向地面有水花!”

顿时画面摇晃得更剧烈了,但那儿在夜视仪中只是一片暗绿色,根本没有人或动物活动的迹象。

莫非是老鼠?西九条琉璃正疑惑间,发现视频中有两个人手持防弹盾牌越众而出,向着刚才有水花的地方排查过去。

只是顷刻间,正谨慎搜索的两人像是被卡车撞了一样倒飞了回来,顿时画面剧烈抖动起来,呼叫声也乱了,“敌人在哪里?”

“没有人!”

“10点钟方向,开火!”

西九条琉璃霍然起身,耳中听着一片枪鸣声而眼中画面上只有一片惨绿色,空无一人!

第一百零七章 追捕

在狭窄的废弃下水道中,十二人的SAT战术小组原本是排出了紧密的队形——前方顶着挂肩式防弹盾牌,后方是持突击步枪的火力手,有点类似于中世纪的重步兵方阵。

这样是很恰当的,下水道里几乎没有机动和躲避的空间,基本上就是面对面硬碰硬的死局。若是双方相遇展开了对射,SAT这边前有重型防弹盾牌,可以正面抵抗步枪射击,即便漏了两发人人还身着防弹衣,后又有强大的火力支援,瞬间便能形成金属风暴,当者立毙。提前下来探路的自走机器人、机器狗电子压制、生命检测、爆炸物检测、有毒放射性物品检测全开——对方就是想玩玩什么人体炸弹、无线电引爆之类的都不行!只要不把人质顶在前面,十秒钟结束战斗算是慢的。

从三条通道合围,敌人躲无可躲,以装备及火力优势压制杀伤,本应该是万无一失的!

但之前进入的机器人任何反应都没有,敌人凭空出现在了身边还在那么多先进仪器下不可视,C组被突然攻击了,就算久经训练一时也混乱了片刻!

在指挥车内,士兵身上的视频头传来的画面晃动无比剧烈。这些士兵受到了攻击又寻找不到敌人,但毕竟训练有素,略一协调开始向着敌人可能的方向开火,顿时通道内子弹横飞,被撞飞的两名士兵前的虚空中猛然爆出了大团的血花——同一时刻,热感仪和生命检测也都有了反应,开始在士兵的战术头盔内标注敌人的位置和距离,如同开了外挂。

如果是吉原直人那种老兵油子,他会全力避免自己落到这种环境中作战,全力避免正面对抗——装备优势不是开玩笑的,如果不用复杂的作战环境和恰当的战术抵消掉,他最多也就拉几个垫背了,打是打不过的。

技术再高,被一群开了外挂的的家伙堵在小胡同里按着打,那是十死无生。

但虚空中随着血花爆出猛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身影,顶着密集的子弹违反常理不进反退,完全不在意自身死活,合身重重砸在防弹盾牌上,力量之猛顿时掀起了一片惨呼声。

以一人之力,砸翻了数名精锐士兵双持的重型防弹盾牌!

枪声略一歇,接着更加猛烈起来,车内检测仪器上士兵们的心率再创新高——由进入时普遍五十多瞬间便攀升到了一百以上。

一块块小型心率显示器上线条像是疯了一样跳。

西九条琉璃紧紧攥着拳,指甲都掐进了肉里面也没知觉,听着通话器中传出的嘶声呐喊、猛烈枪响、临死惨叫全身都在出汗。她是一名刑警这不假,但抓捕时最多偶尔开一枪,大部份时候枪只是拿来以示威胁,这种狭小空间内血花四溅,充满了困兽相搏意味的激烈枪战还是第一次遇到。

东瀛不像美国,动不动有人就持着自动步枪上街了,银行劫案都能打得弹片横飞。

她目光紧张的在士兵心率和视频画面上来回巡睃,又看着生命检测等仪器开始将敌人一一编号——五个人,对方有五个人……或者说有五个人显露了身形!

SAT小队指挥官也拼命嘶吼着要求AB两组快速接近加入战斗,进行前后夹击。C组那里他已经帮不上忙了,他的任务是从大局出发下达指示,这种小组已经进入缠斗搏杀的情况下他是无能为力的。

但随着AB组的拼命接近,枪声猛然停了,而C组整整一排心率几乎是瞬间全变成了直线——十多秒的时间内,十二个精英级别的士兵全灭。

SAT小队指挥官手微微颤抖了一下。这是一件简单的案子,他都怀疑过对方有没有自动武器,但他也没有大意,做了许多预案安排了最稳妥的计划,只是万万没想到只是一恍眼的时间内敌人猛然发难就击溃了包围网的一环直接溃围而出了。

甚至如果不是小心谨慎了些,进行了封锁通道向中围捕的计划,依对方拥有的神奇隐身能力十有八九已经偷偷溜了。

在短暂而激烈的枪战后,五名敌人也减少到了四人。通过一名斜倚在墙壁上的士兵传输回的画面,只见那四个身影毫不停留正急速穿过交战地带,甚至没去检查倒地同伴的死活。

同时电子地图上也显示着已经被编了号的四个敌方标志正顺着下水道快速奔向爆破挖掘口方向。

SAT小队指挥官命令狙击位做好射击准备。

他下完了这命令也不觉得对方会逃到地面上被人当靶子打,有些后悔没有考虑到敌人可以击破一整组人的可能性,早知如此他会准备大料的填充物在一组全灭后把下水道堵住——他转而拼命命令AB两组加快脚步,一定要在仪器还能确定敌人位置前追上。

西九条琉璃慢慢吁着气已经冷静了下来,她轻轻在裤子上擦了擦手上的汗,银牙一咬犹豫了三秒对小队指挥官说道:“让工程队的人把下水道炸塌掉,快!”

小队指挥官愕然回首,不可思议道:“这里是市中心!”这就不是炸开个洞的问题了,地面万一连锁垮塌了这责任谁都负不起!顿了顿,他又说道,“也来不及了,没有提前准备,而且我们的人还在下面!”

西九条琉璃看着屏幕上代表敌人的四个小点正超乎常理的快速移动,转眼间便过了C组进入的洞口,径直向着私立上东大学的方向奔去。

除非疯了把整条下水道炸了已经阻止不了他们了。

她顿时眉头紧皱。目前来看,SAT除了几个狙击手观察手外就没有后备力量再找地方打洞下去建立阻击阵地了,但她也没有怪SAT的资格——事后诸葛亮人人会当,如果早知道这样不对为什么不早点放屁!

事先谁能料到绑架犯会这么强?她本来还想带着西九条组的人来,要不是怀疑有可能是陷井SAT都不会叫。

她暗骂了一声“混蛋”,转身便下了指挥车直奔她的人而去——留在这儿已经毫无意义了,只能寄希望于SAT的人还能追上,必须想办法给他们争取时间。

北川次郎正远远领着人守在一个洞口的周围,他神情有些惊疑不定。地下传出了剧烈沉闷的成片枪声,但转眼间又没了动静,让他有些疑神疑鬼,而且虽然是半夜了,但还是有记者和路人来凑热闹,上东警务署的普通警员们正努力推持着警戒线。

他看到西九条琉璃跑了过来,赶紧迎了上去。他年纪大了早就发福,穿着警用防弹衣绷紧了肚子看起来让人发嚎,直接张口问道:“组头,情况怎么样了?”

“情况不好,他们打破包围了!”西九条琉璃没空和他细说,直接命令道:“把我们的人集合起来,从地面沿着下水道向上东大学方向搜索……他们肯定在附近有出口,发现了就把出口封住。不要硬拼,对方火力很猛,只要挡几十秒时间就可以让SAT赶上!”

北川次郎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警用防弹衣——这东西虽然也叫防弹衣,但说是防刺衣更合适,对刀砍刀刺那绝无问题,遇到手枪子弹也算靠谱,但不敢打保票了,要是对上了自动步枪,趁早算了吧,和没穿没多大区别!

刚才下水道里面传来的枪声都连成一片了,明显是手持自动武器的两方人在交火,自己这些人掺和进去不是找死吗?自己这些人除了六发小左轮就是带了几支防暴枪,穿着真正防弹衣手持自动武器的精英士兵感觉瞬间都被打垮了,要自己这些人拖几十秒……

只是警察抓贼天经地义,职责所在,也不能说怕死就要眼看歹徒逃窜,他大声接令,回身开始召集人手,直接从地面向前搜去。

只是一直到了天空泛起了鱼肚白,仍然一无所获。

AB两组追到私立上东大学下方时失去了对方的可侦测位置,顺着下水通里被挖出的一个洞又进了私立上东大学的一间地下室,再顺着脚印水痕转眼间又在一个偏僻仓库里找到了另一个入口,再下去时已经无法再追了——三条叉道,遍地积水,什么痕迹也没有了。

等增援到了,又重新组织了人手分头进入了三条叉道搜索,但所有人都不抱希望了。

下面像是个迷宫一样,对方跑得比兔子还快。

西九条琉璃脸色铁青。

好不容易抓到了对方的尾巴,没想到战斗力这么强悍。破案在即,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不但对方逃了,自己这边还死了十二个人。

她有一腔邪火但发不出来,对方竟然能隐身不说,还悍不畏死,战力能力更强的没话说——现在还没搞明白在一团混战的情况下,对方怎么才死了一个人就杀掉了十二名精锐士兵。

北川次郎也低声摇头叹气,不过他思考角度和西九条琉璃不同。他是有些庆幸的,SAT都被打得这么惨了,要是换了他们去,估计这会儿已经死完了。

再说了,他们找到疑犯了,这对他们来说就足够了,很好的完成了职责。抓不到人不是他们的错,主要黑锅不用他们西九条组来背。

他轻声劝解西九条琉璃:“组头,没关系的,至少案情有了很大进展,我们找到他们了,也知道他们活动的地方了,还打死了他们一个人有一具尸体,而且还有黑客那条线,情况比一开始已经好了很多,案子一定可以破的!”

西九条琉璃默默点头,转头命令道:“让我们的人开始搜,他们待过的地方哪怕是块石头也给我带回去!”

第一百零八章 像个正常上班族

吉原直人看看面前的燕麦粥,又看看搭拉着眉毛的星野菜菜,暗自发笑,冲桌子对面的小月弥生挤了挤眼睛。

这是他们这个临时家庭的日常早餐,桃宫美树还在厨房里煎着蛋、培根,油花滋滋有声。

看着吉原直人的怪模样,小月弥生双手合什低头恳请他千万别乱说话——昨天晚上星野菜菜出了大丑,今早坐上了饭桌还没吭过一声,她很担心。

这事说起来有些难堪,发生的事放在任何女孩子身上都接受不了,而且也不能完全怪星野菜菜……

桃宫美树简直是个完美的家庭主妇人选,厨艺好到不行,加上家里又不缺钱了,变着法儿给这一大俩小准备料理,生怕他们吃得太少。

星野菜菜呢,以前是过苦日子的,养成的习惯就是有什么吃什么,有多少吃多少,每次都要把她那份最后一滴油也刮进肚子里。

即便是成了有钱人,这种十年养成的习惯也不是那么好改的。

桃宫美树发现每次准备的料理星野菜菜都能吃得干干净净,怀疑她是到了身体发育的时间了,生怕饿到她了,每顿饭添点,每顿饭添点,并且增加了肉类的份量。

结果最终酿成了大祸!

昨天晚上星野菜菜说肚子疼,进了洗手间后便死也不肯出来了。一直等到吉原直人应酬完了回来,桃宫美树和小月弥生还在洗手间前叫门呢!

于是吉原直人也加入了叫门的行列,最后威胁再不给开门就要拆门板了,星野菜菜才闷声开始讨价还价,最后只准吉原直人一个人进去。

吉原直人当时喝得有五六分醉意了,满头雾水不知道这家伙又在家里搞什么飞机,但进去一看就笑出了声——星野菜菜拉了好长一条臭臭,把马桶堵了。

其实这种事说起来是没什么稀奇的,谁敢拍着胸脯说一声自己从不拉臭臭?五谷轮回,人之常情!美少女就不用上厕所了吗?

但是这种事发生在星野菜菜这种臭屁精身上,简直是有毁天灭地一般的威力!臭臭冲不下去,她是死也不肯让人看到的,自己躲在里面拿着皮栓子怼了半天,又拿桶装了水硬灌,结果彻底把管道堵了,洗手间里直接水漫“金山”。

她是看了一肚子闲书,但书上也没教她怎么修马桶啊!

她无奈之下,皱着一张小脸搭拉着八字眉把她最信任的吉原直人放了进来,本就又羞又恼了,看到吉原直人进来牙都要笑掉了,顿时恼羞成怒,举起皮栓子就要“杀”他灭口。

吉原直人哈哈大笑着顺势夺过了皮栓子接着怼,发现确实怼不动。星野菜菜早试过了,黑着一张脸在旁边给他分析水压空腔之间的关系,内压的特性,从物理角度释释需要多么大的Mpa才可以打通管道,叨叨个没完,但有用的建议没有——要有她早自己上了。

吉原直人忍着笑出去找桃宫美树要了软管保鲜膜胶带,封了马桶顺了软管进管道内部,将自来水阀门拧到了最大,猛冲了半天才算把管道打通了,免了全家人无法上厕所之灾。

星野菜菜自感丢了大人,撅着小嘴向吉原直人小声道谢后便把他一脚踢出门去,自己拿了拖布开始收拾洗手间里的烂摊子。

收拾完了,她不发一语爬上了半层躲了起来——那里是她的安全屋。

小月弥生和桃宫美树虽然没有亲眼看到水漫金山的壮举,吉原直人也没把这么丢人的事当笑料来讲,但她们只是猜也猜得到了。

不然一个女孩子有什么理由躲在洗手间里不出来?

等都睡下了,桃宫美树陷入了深刻的反省当中,不过倒没怀疑星野菜菜是吃得太多,而是觉得最近料理太过讲求精致,粗粮太少。

于是早上起来,摆到众人面前的就成了燕麦粥——富含植物纤维,对通便有奇效。

星野菜菜看着这碗燕麦粥感觉想死,她能保持只是眉毛搭拉着已经尽了全力了,都不敢看吉原直人的脸。

万一看到一张万恶的笑脸,那是打死他呢,还是自己气死?、

吉原直人也不难为她,转头开了电视打算看看晨间新闻。他以前是不看的,但现在户布织会经常和他讨论时事,为免在交谈时像个傻瓜,他现在也要看看新闻里有没有报道什么对公司经营有影响的事。

他一连换了几个台,最后在一个航拍画面中停了下来。这个和市场信息、政府政策之类无关,他只是好奇——

一段公路及两侧的商业区被拉上了封锁线,公路上草草搭了一个棚子,正不断有警察在棚子里面进进出出,繁忙之极。

只看画面,看样子是记者凑不过去,又不甘心,便直接出动了直升飞机远远进行航拍。

估计不是小事。

他伸耳听着画外音的解说,“……据相关人士透露,警方在昨夜凌晨三点钟突袭了连环绑架案疑犯的据点,现场发生了激烈枪战!同时警视厅封锁了私立上东大学,有大批警员进入展开了搜寻工作,目前还没有明确消息表明警方工作成效,也没有公布绑匪身份以及人质是否安全!本台将持续关注案件进展,要了解案件最新消息,请锁定BCG频道!”

吉原直人一边听着一边碰了碰星野菜菜,说道:“上东大学被封锁了。”

星野菜菜垂着眼睑,轻声说道:“我听到了,又不关我的事。”上杉香没了,她不觉得她和上东大学再有关系了,反正那种二流学校求她去上学她也不会去的。

吉原直人也就是随口闲聊,看她不在意又换了几个台,发现早间新闻中昨夜警察大战绑匪是重头戏,个个都在说。他每个都留意了片刻,但没得出什么有用的信息,不过,心中是有些欣慰的。

西九条琉璃那女人昨天下午还没头绪到要借酒消愁,没想到动作神速,当夜就找到线索和绑匪干起来了,不错不错!

吉原直人不觉得在城市靠近中心的区域有什么悍匪能逃脱警察有准备的突击,这案子八成算是结了。他在心里盘算着是不是订个庆功的花篮给西九条琉璃送去,不是说势利,交情这东西都是平时一丝一毫积累出来的,不然你指望和别人一见如故,白头知交吗?

西九条这女人功利心强了些,想当大官,不过这没什么好指责的,谁还没点追求?人家那叫事业心强!而且她说喜欢孩子也确实不像是假话,搞好了关系将来照顾照顾星野菜菜也不错。

他把这事记在心里,准备要是警方公布案件告破了,马上就用星野菜菜的名义给西九条组送面锦旗,给西九条琉璃本人送个超大型的花篮,捧个场结份善缘。

他在心里盘算好了,又想起一事,问星野菜菜道:“对了,户布织上次问的那几个事儿,你想好了吗?”

星野菜菜默默掏出了一张纸递给吉原直人。这段时间她一直通过吉原直人这傀儡和户布织沟通,只是以前吉原直人问她要答案,她总是要卖弄一下口舌,或是嘲笑或是讽刺,总是要刺挠刺挠吉原直人才开心,但这次……她半个屁没敢放。

吉原直人看着她直乐,这货平时也这么乖巧安静那能讨人喜欢十倍。吉原直人知道星野菜菜在怕什么,平时星野菜菜够聪明行事也端正大气,很少有值得说嘴的把柄落到吉原直人手中,所以有恃无恐之下,常常翻着白眼对吉原直人怪声怪气。于是现在她“落难”了,很怕吉原直人落井下石,抓着水漫金山的事大肆嘲讽她。

更害怕这成了终身污点,吉原直人打算说一辈子。

不过吉原直人毕竟是成年人了,不会像星野菜菜那么喜欢耍嘴皮子——耍嘴皮子星野菜菜基本是无敌的,什么事她都能叨叨几句,但真要实际操作起来,她就立马歇菜了。

吉原直人没有痛打落水狗的打算,转头对厨房里的桃宫美树叫道:“美树,还没好吗?快点来坐下吃饭,时间有点紧了。”

“好的,吉原君!”桃宫美树赶紧将蔬菜饼和煎蛋培根送了上来,也跪坐到了桌前。她这是早上临时改了食谱,只是倒腾燕麦就花了不少时间,所以有点手忙脚乱。

等她坐好了,三个人一拍手齐声说了声“我开动了”,然后各自下手。桃宫美树柔柔笑着点头也附和了一声,偷偷把一块双份蔬菜的饼推给了星野菜菜。星野菜菜没敢抬头,小脸微红扁着小嘴默默接过。

小月弥生尝了尝煎蛋,正是全熟微焦的,又尝了尝培根是脆脆的,顿时眉开眼笑——桃宫美树已经摸清了他们三个人在饮食上所有的喜好,绝对是这个临时家庭中的金牌厨师。

小月弥生冲桃宫美树甜甜一笑,撒娇道:“美树姐,你真好!对了……”她握着小拳头举了举,“美树姐今天要加油哦!”

桃宫美树手上动作一顿,微微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嗨,我会加油的,弥生酱!”

今天她要到SPM投资去正式上班了,她为此死记硬背了一肚子她自己都不明白的名词、理论,还买了漂亮的职业套装和名牌化妆品,算是正式踏入了白领生活。

只是她心里很虚,也委婉的和吉原直人讲了条件。

她去了公司不是以股东的身份,而且坚决不干什么部长。她挺有自知之明,她性格和能力是绝对无法服众的,与其被人在背后偷骂,干脆一开始就别坐那个位置。至于股东身份,她就从来没想过拿星野菜菜那百分之三十的收入,在她看来那不道德。

只是星野菜菜给她打钱又不需要她同意,她是有苦说不出——拿良心难安,但拼死反对会不会成了不知好歹?或者被理解成不想一起生活?她是很在意在吉原直人眼中形象的!

吉原直人考虑后和星野菜菜商量了一下,也妥协了。桃宫美树确实不是那块料,她拿着菜刀站在厨房那是信心满满,指挥鸡鸭鱼肉毫无问题,你就是让她准备一只长着鱼头鸡屁股三只猪蹄的羊她也能给你端上桌,但管活人怕是不行。

不过这毕竟是星野菜菜眼中可以有限信任的人——这已经很难得了,这货整天看谁都像是骗子!不可能把桃宫美树放到公司当个倒咖啡的小文员!不然桃宫美树身为幕后隐藏BOSS认可的同伴在自家公司里被人使唤过来使唤过去?这像什么话!

于是最后答应桃宫美树自立一部,当光杆部长,不带部下,依旧服从于星野菜菜的单线指挥。

四个人吃完了重新从营养学上搭配过的早餐,桃宫美树又连忙去换衣服加补妆,吉原直人先下去发动车子。这个临时家庭中就他会开车,他要先把星野小月两个小鬼送到学校去,然后再带着桃宫美树去上班。

在他想来,怕是以后不短的时间内都要这样了——像个正常的上班族那样!

第一百零九章 一起去上班

将星野菜菜和小月弥生送到了学校,吉原直人转了转方向盘调头向着SPM投资开去。他选的车很一般,只是一辆中档的德产商务车,还是以追求低调为主,反而给户布织配的车却是辆高档奔驰,附带专职司机一个。

东瀛的交通是左侧通行制,据说在江户时代便如此了。在那时武士佩刀还十分普遍,而且为了方便拔刀,基本上全都将刀佩戴在身体左侧。如果是靠右行走,加上那个时代街道十分狭窄,两个人迎面相遇,各自佩在身体左侧的刀很容易互相碰撞,于是很有可能会出现一种情况……

“咦?阁下是在侮辱我吗?”

“是阁下的刀先碰到了我的刀吧?还要首先指责,阁下这是存心挑衅?”

“拔刀吧!”

“来吧!为了武士的荣誉!”

五分钟后,地上出现了一具死尸。

感觉很有逗B风采,但在那个年代完全是有可能发生的!所以东瀛那时起便开始了左侧通行,至少迎面相遇大家的刀相安无事,不会产生摩擦闹出了人命。

吉原直人一边开着车,一边看了一眼右边十分安静的桃宫美树。对了,他的车驾驶席还是在左侧,东瀛国产驾驶位原则上是要求放在车辆右侧,但进口车也不强行要求改装。

桃宫美树化着淡淡的妆——不化不行,按照现在东瀛的社会风气女性不化点妆容易被认为不礼貌或是懒惰——微翘的睫毛,一双水汪汪的杏眼,小巧的鼻子,肤色白里透红吹弹欲破,红润的嘴唇微微抿着,穿着女士灰的开领小西服很西化,但雪白的小衬衣扣子又扣到了顶,又显得挺保守。

桃宫美树长相最多只能称得上姣好秀丽,离绝色美女还有很遥远的距离,但她身上有着淡淡的母性气息,也不喜欢多言多语,行事上很关心别人的感受,很多时候宁可委屈了自己也会迁就别人,十分容易让人产生好感。不过她不喜欢接触他人,又觉得自己很差劲,总是低眉顺眼,生怕给别人添了麻烦,显得有些唯唯诺诺,又时刻透着一股沮丧劲儿。

这会儿她也是像往常一样安静,但吉原直人能感觉到她有些紧张——这是可以理解的,谁突然要去一个新环境了,心里都会忐忑。自己会不会被人瞧不起?自己能不能适应新环境?

为了缓解桃宫美树的紧张感,吉原直人没话找话说,笑着问道:“美树,有想过去考驾照吗?”

桃宫美树讶然摇头,她的理想是成为一名家庭主妇,要驾照干什么?

吉原直人笑眯眯劝道:“又花不了多少时间,有车了很方便的……以后你可以直接去公司,不用陪我去送星野和弥生。”

桃宫美树抿嘴一笑,杏眼眨了眨,柔声说道:“没关系的,吉原君,大家一起出门再一起回家,我觉得很好。”说完了她微微有些脸红的拍了拍膝头的便当盒,中午她大概还要和吉原直人单独吃饭,感觉有点小幸福。

吉原直人微微一笑也不强求,转而介绍起了SPM投资里的事。桃宫美树静静听着,只是她根本不关心公司事务,左耳进右耳出,脑子里面在考虑中午一起吃饭的问题——这成了同事好像两个人能相处的时间更多了,以后也会有更多的共同语言吧!

一路说着话,两个人赶到了SPM投资,桃宫美树仰头看着五十多层高的写字楼正在朝阳之下闪闪泛光,忍不住惊讶了片刻,“啊咧,好气派!”

她从没想到SPM这种刚刚挂牌的小公司办公场所会放在这么气派的大楼里。刚开始,不是应该很简单吗?

“走吧!”吉原直人停好了车笑道:“上去看看。”

桃宫美树轻轻嗨了一声便跟在了吉原直人身后,尽量目不斜视踏入了她从没有进过写字楼——她的人生很简单,幼稚园、学校、茶餐厅,甚至连东京都是在高校秋游时才出去过一次。

这会儿正是上班的高峰期,电梯门前挤满了人,不少人托着几杯咖啡一边不停说着“对不起”一边左挡右推,而桃宫美树站在吉原直人身边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呢,就稀里糊涂被裹挟进去了。一瞬间她有了一种七点多去乘地铁的感觉。

电梯缓缓上行,每层都要停,十分缓慢。吉原直人身高力大脸皮也厚,也不管把别人挤得唉呀唉呀直叫,在电梯一角硬圈出了一个空间把桃宫美树放在里面,手臂撑着墙低头对她无奈的笑,小声说道:“没办法,忍忍吧,不行以后我们晚点上班。”东京人太多了,这写字楼空着一小半都这样,不敢想别的地方早上怎么折腾。

难不成要再雇上人硬往电梯里怼人?

桃宫美树左右瞧了瞧,发现别人不论男女都挤成了一堆,唯有她至少还可以活动身体举起手臂,又偷眼看着低着头瞧着自己的吉原直人——吉原直人正一个人抵抗满电梯的人肉疙瘩传来的压力,能维持的空间很小,不看她也没地方看了——心中忍不住一甜,柔声说道:“没关系……吉原君是会长,不可以迟到的,要给公司全体做出表率。”

她说完勇敢的抬头看了吉原直人一眼,却发现他领带有些歪了,自然而然就伸出了手帮他正了正,又理了理领子,平了平肩头的毛刺。

过了十层,电梯里的人明显少了,再不用多久就到了SPM投资所在的楼层。吉原直人领着桃宫美树出来,直接指着右边笑道:“到了!”

这一楼层整整半边都被吉原直人租下来了,而且重新装修过,出了电梯转头就是透明的玻璃大门,后面是SPM的标志墙。吉原直人指着SPM的标志说道:“中间那个字母就是指你了,美树!”

“我?”

“嗯,星野要求的,你是她那个投资俱乐部的两大元老之一!”

桃宫美树仔细看了看标志,很简单,迟疑了一下问道:“S是指菜酱,M是弥生酱,那吉原君呢?”

“我啊!”吉原直人指着SPM三个字母下面粗粗的下划线笑道:“星野说那根线就算是代表我了,你说她是不是个小混蛋?你看,S是金色的,PM是黑色的,她就是要和大家不一样,那家伙独得很!”

他一边去推门示意桃宫美树进去,又开着玩笑,“你要是不喜欢公司名字,可以联合弥生发起弹劾案把名字换了。”

桃宫美树抿嘴轻笑:“那可不行,这是菜酱的公司!”

两个人说笑着绕过了公司的标志墙,顿时眼前开阔了起来——左右两侧都是打通了的大写字间,里面是一个一个小格子,不过现在还空着一大半,人还没有完全招齐。其它像是各部门干部办公室、茶水间、洗手间、更衣室、会议室、文印室之类的依布局见缝插针,而且还有小型绿化带、大型咖啡机、供水机之类的非办公设备散落在各处。

刚装修清洁完毕,整个地方看起来十分气派,十分有正经大公司的样子。

桃宫美树就算有了心理准备还是忍不住赞叹道:“好大好漂亮!”

吉原直人引着她举步向着办公室走去,笑着说道:“星野设计的,我改动了一些。她想法和咱们不同,她觉得时间精力比钱重要,就想着一步到位,免得将来改来改去再麻烦。”

他们走了两步,众人也都发现了吉原直人这傀儡会长,不少路过的社员隐蔽的看了一眼桃宫美树,特别是她拎在手里的大便当盒,然后纷纷鞠躬:“会长,早上好!您辛苦了!”

吉原直人呵呵笑着,毫无会长自觉,不断伸手轻拍着这些年轻人的肩膀,嘴里胡言乱语:“柴田啊,今天也要加油!咦,小山你换了发型了,不错不错,精神了许多!三木君,听说你的广告策划很精彩啊,期待你更进一步活跃,加油加油……”

桃宫美树低眉顺眼的跟在吉原直人身后,偷眼看着吉原直人一片“亲民会长”的风范,一声也不敢吭——问候的虽然都是些年轻人,但基本上和她年纪相当,而且衣着打扮气质都很白领化,她这种过去三十万月薪都不到的低等小厨子没有抬头的勇气。

等吉原直人领着她穿过了问候的人群,桃宫美树回头看了一眼小声说道:“公司的社员们感觉都很有活力!”

吉原直人四处看了看后低声笑道:“这都是户布织这几天先招来应付事的,基本上是去年的毕业生,大部份人都留不长……户布织已经准备了三次公司换血计划,只把里面表现优秀的人留下,还要反复淘汰,保证公司未来精英化。”

“啊咧?”桃宫美树忍不住惊呼了一声,但马上捂住了小嘴。这……公司不是应该和员工们不离不弃吗?把人招进来利用完就辞掉吗?这不好吧!

如果不是遇到了吉原直人,她本来是打算在茶餐厅干一辈子的,不太适应布户织这种不讲人情的做法。

只是这种经营上的事她不懂,也不敢发表意见,只能闷在心里,被吉原直人领进了一个位置较偏的办公室。只听吉原直人对她解释道:“你不太喜欢和人打交道,所以我给你找了个安静的位置,看看布置你喜欢吗?有缺的东西就说,没关系的。”

桃宫美树仔细看了一眼,面积很大,宽大的办公桌上是两台电脑、传真机、电话、文件架,办公桌后面是看起来就很舒适的办公椅。办公室右边有个小平台,放着微波炉、小烤箱、咖啡壶、茶具等,还配套了茶几沙发,左边是个和墙壁一体半高的水族箱,里面游着几条漂亮的大鱼,只听吉原直人还在开玩笑:“那鱼是观赏鱼,虽然你要了烤箱和微波炉,但可不要把它们烤了。”

桃宫美树有些奇怪的回头望望外面的小格子间:“这么大……只给我一个人用吗?”

吉原直人一摊手:“当然你一个人用,星野吩咐我安排的……那家伙嘴巴臭,性子差,但对自己人还是不错的。”

这点他是对星野菜菜服气的,桃宫美树其实没怎么帮她,只是说些安慰话,照顾照顾她的衣食,借过几个钱,但她还是念着桃宫美树的好,将她也划进了自己人的范围。

“啊,是这样吗?但……”桃宫美树还在迟疑,这和她来之前想得不太一样,这会不会被人说闲话啊?她就想要个普普通通不引人注意的地方,有几件能给吉原直人热便当的器具,弄成这样会不会太夸张了?

她正迟疑着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心中的想法,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轻笑,接着一个很有磁性的声音响起:“会长,这位就是桃宫部长吗?”

桃宫美树回头一看,顿时心情一紧。

第一百一十章 监督者桃宫美树

户布织满是好奇的看着桃宫美树以及她手中提着的大号便当包袱。

她自从担任了SPM社长以来,工作相当开心,甚至有了一种满足感。在她看来吉原直人这个会长虽然是个光头男,但性格极其随和,对她任何关于公司的行政命令都毫无干涉,一切任由她自行发挥。

她是有点感激的,认为吉原直人是她的伯乐,她不愿辜负这份眼光,愿意向吉原直人展现出千里马的风采。

但唯有一件事吉原直人越过了她,就是按排了桃宫美树入职公司。当然,她对此并没有任何不满,吉原直人做为公司最大股东、一代目创始人来说,原本就不必事事通报她的。

给予的信任已经超越了常规,偶尔一次不打招呼完全可以接受,但好奇是免不了的。来的是谁?和会长是什么关系?该用什么态度来面对这样一位新的部下?

她接到消息便立刻赶来了,一看之下发现桃宫美树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甚至略显柔弱,更奇怪的是第一天上班什么也不带,竟然只带了一个大大的便当盒,难道特别注重饮食?

吉原直人也发现户布织来了,连忙一脸笑容的打招呼道:“户布社长早上好!这位就是桃宫美树小姐,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将会担任SPM第五投资部的部长。”

他是很重视户布织的,这是他亲自挑选出来的老黄牛,当然要温柔体贴,时刻注意着给“它”顺顺毛喂喂豆子——人没本事就是这么惨的,只能尽量寻求有能力的人合作!由历史可见,古时那些贤明君主打天下时,哪个遇到了良将贤材不是低声下气,捧在手里怕冻着,含在嘴里怕化了,有所求无所不应。

他没文化,只能看着电影里的样子有样学样,处处笼络户布织,高薪高福利、配车配司机、大办公室、尽量放权、在户布织家人面前给她做面子,处处显出无比重视——要不是男女有别,他恨不能跑去给户布织暖被窝,或是玩玩抵足夜谈的套路。

而且在他看来这没什么不对的,自己没本事当然要尊重有本事的人了,不然别人凭什么死心塌地卖力气?户布织十几天工夫就把公司的架子搭起来了,换了自己说不准还在挠头呢!这就是能力!

户布织冲吉原直人一笑,很有分寸的认真低头行礼问候:“会长您早,您辛苦了!”然后才着对桃宫美树伸出了手,微笑道:“欢迎桃宫部长加入SPM投资,请把这里当成家里一样。”

桃宫美树还在愣神呢,她听过户布织的名字,但没想到她是一位这么年轻这么漂亮这么有知性气质的女性,心中警铃大作,又见她伸出了手来,鼓了鼓勇气轻轻一握,但看着户布织文雅的微笑,自信的气场,还是略感心中发虚,低头道:“初次见面,以后请社长多多指教!”

户布织满脸笑容亲热相握,像是亲姐妹那样,但用余光留意了一下桃宫美树的手——没有戒指,不是婚约者,那就是女朋友了?

她心中略有了谱,转头对吉原直人试探道:“会长,现在投资部并没有主管,把桃宫小姐安置在特列第五部是不是太屈才了?要不要……”

吉原直人笑道:“不用了,美树喜欢清静,也不喜欢管人管杂事,嗯……你给她安排个秘书就行了,帮她接接电话倒倒茶。”

“是,我明白了!”户布织心中松了一口气,看样子这女孩子并不是来分自己权的。顿时她又热情了三分,笑得更加和善了:“我会挑一个合适的人选。”

她基本有七分肯定桃宫美树是未来的老板娘了,大概和光头会长奸情正热,如胶似漆,两个人跑到公司谈恋爱来了。不过这没关系,别说带女朋友来了,就是吉原直人想搞女秘书她都没半点意见,说不定还要助攻两把——一个不在经营上指手划脚硬充内行的上司已经很难得了,不能要求更高。

她决定过会儿仔细给桃宫美树挑个女秘书,务必让桃宫美树满意。她是不介意和未来老板娘搞好关系的,没事吹吹枕头风也好。

眼下她看了看桃宫美树有些局促不安,便不想留在这儿当电灯泡了,直接说道:“会长还有别的吩咐吗?没有我就先去工作了,今天我约了财会事务所的人,好好把我们的资金通道理顺一下!”

公司资金零零散散开始进入帐户,略有洗钱嫌疑,不过户布织不在乎——哪个投资公司不是半个屁股坐在灰色领域中?这种事她见多了,只要别涉及毒品、走私军火她什么都不怕,大不了雇上一个联队的律师去和政府监察部门怼好了,一个官司先打十年。

吉原直人满意看着自家的老黄牛要出发去耕田了,连忙最后再顺顺毛,亲切说道:“今天又辛苦你了!”

“这是我的本份!”户布织微笑低头。她以前的上司是个王八蛋,有点不顺就破口大骂,出了事就想抓了他们这些下属背锅,哪有吉原直人尊重人,连说话都让人舒服。

她心情颇好的转身离开,但刚走到门口又被吉原直人叫住了,给了她几张纸,“对了,户布社长,这是前天你问的事,我想好了,你看看吧!”

户布织也有些习惯了,接过看了一眼,怔了一下,喃喃道:“会长的看法和目前主流不同吗?会长认为第一产业链亏损累积下会产生破窗效应,这种想法……哦,会长很仔细啊,还绘了图表,最终适用于鳄鱼法则?这不可能吧……不,这种想法很独特,目前我还没有从经济界中听过相关说法,大部份人还是对目前首相的经济政策持期待态度的,要是按会长的看法必须证明第一产业链存在问题,哦,有证明……论据是东瀛资源上的先天不足吗?嗯,还有图表,东瀛制造业十年内和华夏美国的比较,这么看来符合木桶理论的说法,会长是希望我们在产业布局上倾向于第三产业?未来这方面经济比重会加大?目前是进入的好时机?”

户布织凝神看了一会儿似有所得,但一时说不明白,抬头望着吉原直人问道:“会长是查阅了哪本论文期刊,我想详细了解一下。”

她又不傻,吉原直人当面说不出来,回去憋个一两天就说得有理有据,这怎么可能?但有智囊团也说不通,那完全可以请到公司里来辅助经营的,十有八九就是回去找了论文期刊研究,然后照猫画虎。

不过她得承认,这照猫画虎确实能打开思路,连她就有些动心了——这些草纸好好整理一下,完全可以写出一篇很不错的论文。

吉原直人是有苦说不出,他耳中听着什么破窗户烂木桶都不知道什么意思,而且好好开公司鳄鱼都跑出来了,这是闹哪样?他是想把星野菜菜弄来和户布织直接谈的,但户布织目前还在信任度考察期,时机不到,让她见隐藏BOSS结果难测,只能他先顶着了。

他厚着脸皮笑道:“没查阅什么东西,你给我我都看不懂,就是我自己想的,你觉得行不行?”

户布织狐疑的看了他一眼,这么有天赋吗?不过事实就在眼前,她确实没看到有类似的说法,而且提出说法容易,论证说服别人才难,只是她看了一会儿就有些信了……她最后笑道:“很厉害,但我也有些不同意见,我也好好想想,写好回头请您斧正!”

“斧正……那不敢当,不敢当!”吉原直人硬着头皮客套了两句,看着户布织走了。

再这么当传话傀儡别的不敢说,铁头功一定可以练到最高层次。

户布织一走,桃宫美树明显轻松了不少,转头又看了看以前她做梦都不敢想的大办公室,犹豫着把便当盒放到了小台子上。

吉原直人走到她身边奇怪道:“怎么了,美树?”这装修是他亲自监工的,有不对的地方?

“我在这儿感觉……感觉好有压力,吉原君。”

吉原直人愣了愣,突然笑了,看着桃宫美树说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这么和你说吧,美树……信任这东西,千金难换!”

“啊,吉原君是什么意思?”

吉原直人笑道:“你和星野认识的时间也不短了,她的脾气你也知道……她还小,她还分不清客套、保护隐私以及撒谎之间的区别!别人只是客套或是想保护隐私就很容易被她列进黑名单里——对她来说,这世界上大部份人都是不可信的,她能信任的人很少,其中就有你,美树。我觉得她让你来是想让你看着这家属于她的公司,让你做她的眼睛,因为你说的话她会相信,至少不会太过怀疑,而换了别人就不好说了,别人也受不了她,所以你真不用有什么压力……”

“但不是有吉原君在这里吗?”桃宫美树困惑道,在她看来星野菜菜常对着吉原直人横眉冷目,也常埋怨他,但那很像一种独特的撒娇方式。

吉原直人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我人品有问题,好像我天生就该去吃喝嫖赌抽一样……不过算了,她的脑子和咱们不一样,不说这个!不管怎么说,美树你安心在这里就好了,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根本不用在意别人的眼光,你知道吧?很多人能力不是说有多强,但跟对了人能够得到信任,年薪过亿也很平常。”

“啊咧?真有这样的事吗?”

“是这样的,我以前听说过很多这样的事,你就当你运气够好,在星野还是个穷光蛋时就跟定了她呗!”

“我运气够好?我运气一直不太好的……”

“否极泰来了,美树!”

吉原直人的话桃宫美树是愿意相信的,果然心情平稳了许多,捂着嘴笑道:“那我以后的工作是负责监督吉原君吗?”

吉原直人引着她去查看办公室的物品,笑道:“欢迎监督!没你过个三五个月我说不定忍不住就将这儿卖掉携款潜逃了。”

“那怎么可能,吉原君绝对不是这种人。”桃宫美树忍着笑**着光滑的平台,考虑是不是能在上面按个炉灶。

而于此同时,西九条琉璃想把北川次郎按到炉灶上烫死!

第一百一十一章 熟人

从日出之时彻底追丢了疑犯,西九条琉璃就陷入了向上级汇报和解释的麻烦状况,好在SAT分担了大部份责任,排头暂时还没落到她脑袋上。

而且除了东京都警视厅外,警察厅、东瀛自卫队、公安委员会和首相办公室也各有情报渠道,纷纷投来关注的目光,她也需要应付一二。

疑犯战斗力惊人,有着近乎完美隐身的能力,这些部门看了垂涎三尺。只是碍于局面还没有明朗化,还勉强按捺着贪婪暂时观望,但西九条琉璃用脚后跟想也能想明白,只要勘测结果一确定,这些人一定会马上伸手介入此事,并且互相争夺,想把这块大肥肉独自吞下肚子。

案子越来越大了。

到了早上快九点了,她才勉强把这一切应付过去,只觉得心力交瘁,但还是忍耐着将北川次郎招来询问现场搜索情况。

只是她一听之下,刚才积攒的邪火差点一齐爆发了,恨不能一拳将北川次郎捶翻在地。

“这就是疑犯的尸体?”

“是的,组头,虽然这难以让人相信,但……现场只找到这个。”

西九条琉璃举着一个500ml的烧杯对着阳光照了照,里面是半满的灰白色灰烬。她知道自己的部下和专业的现场鉴定人员不可能犯这么大的失误,更不敢在这种时候开这种拙劣的玩笑,但她还是忍不住怒吼道:“我见过那名迎着自动武器冲破盾阵的疑犯,他身高至少两米,体重至少110公斤,体格庞大,力量惊人,被几支突击步枪近距离抵射都能硬抗着几十发子弹的停止作用杀伤了四五人,然后你们就找到了……找到了这点灰?他就是烧成了骨灰也不该这么少!”

北川次郎摸出了手绢擦了擦额头上的油汗,苦笑道:“组头,确实只找到这些,您不信可以自己去亲眼看看,在十二名SAT士兵遗体中间还有焦痕,法医说……法医说……”

“法医说什么?”

“法医说疑犯的尸体除非每个细胞都同时燃烧,不然不可能达到这种效果,但他又解释不了怎么让身体的每个细胞同时自燃……”那法医怀疑是魔鬼,当着北川次郎的面戴上了十字架,不过这些北川次郎替他隐瞒了——科学解释不了的东西,那法医身边又是一地SAT的碎尸,为了以防万一,北川次郎觉得他这种行为倒可以理解。

西九条琉璃愣愣看了一会儿烧杯中灰烬,将它递给了一边的人,冷冷说道:“拿去进行进一步详细鉴定。”接着她揉着额头又转问北川次郎,“接下来你最好告诉我点好消息。”

“有,有好消息。”北川次郎连忙翻开了小记事本看着说道:“我们在下水道中找到了疑犯的据点,里面有大量清水食品,同时我们也采集到大量指纹和DNA,而且科学系的人还在SAT和疑犯的战斗视频中分离出了疑犯的脸,目前正通过人脸识别系统在网络上对比……”

“什么时候出结果?”

“已经有部份结果了,指纹对比表明小田等五名人质都在这儿或长或短的停留过……组头,我们没有找错地方,那位黑客给的情报是正确的!而余下的指纹应该就是疑犯的了,他们很小心,目前只找出了一个人的残缺指纹,但还不能确认身份。至于科学系那边还没有消息,人脸识别对比暂时没有发现。”

西九条琉璃缓缓吐出一口气,轻声道:“干得好!”她就怕把敌人的窝抄了也弄不到半点东西,只要还有线索就好。

还有就可以继续追!

她想了想又问了一句,“黑客那边有发现吗?”

“已经有专业的团队在努力了,但目前还没得到有进展的消息。”

西九条琉璃默默点头,想了想说道:“北川你去拜托他们加快进度,我们的要求不需要多高,只要能想到办法联系到那个人便可以,我想和他谈谈。”

对方知道疑犯准确的落脚地点,说明对疑犯了解很深。而且也愿意提供情报,这说明对方是正义一方的,至少有正义感。同时也隐藏着身份,大概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不过这不是问题,西九条琉璃愿意替他向检察官提起免责申请,或者将他转成污点证人,不论过去他干过什么,为了这个大案子她都愿意做出一定程度妥协,甚至帮他改名换姓重新安排身份或是提供证人保全都可以商量。

北川次郎低头应是,转身准备出去传答。走了两步,回头看西九条琉璃正用力按着额头一脸痛苦,忍不住说道:“组头,你休息一会儿吧,一般小事我会处理的。”

西九条琉璃讶然抬头望了北川次郎一眼,只见他一张肥脸上满是关切,眉头忍不住一松,放柔了声音道:“我知道了,辛苦你了,北川。”

顿了顿,她又自嘲笑道:“对不起了,我最近压力有些大,有些话……算了。”她轻摇了摇头。

北川次郎也笑着摇了摇头,他职业生涯中一直充满了责骂声,早就适应了,他不是很在意西九条琉璃态度问题,说道:“组头休息一小会儿,然后重新鼓足干劲,大家都等着升阶呢!”

西九条琉璃心中一暖,开起了玩笑:“放心,到时人人有份……不过你就不好说了!”北川次郎是准职业出身,天生脑袋上面就有一层透明天花板,年纪又这么大了,想顶破成本太高。

北川次郎也知道,很无所谓,一边向外走着一边说道:“那给我的退休金加个50%没问题吧,组头!”他说完也不等西九条琉璃回答,人笑着便直接出门去了。

西九条琉璃淡淡看着这胖老头离开,半晌后轻轻笑骂一声,“退休金保证吓你一跳!”然后她垂下了眼睑,打算养十分钟精神再去承担她的责任——她很疲倦了,但时间不允许她好好睡一觉。

但不料她这一合上眼皮就陷入了梦境之中,脑海中全是昨夜里的惨嚎,都是一片惨绿色,不停涌出大团黑色、紫色、墨绿色的血花,越积越多像是要把她淹没掉。

她挣扎着低叫一声,喘着粗气猛然惊醒,一头冷汗,又赶紧看了一眼表,发现睡了还不到十五分钟,顿时长吁了一口气——那个梦感觉很长,没想到现实时间很短,万幸。

北川次郎听到了动静探头进来,关心道:“怎么了,组头?我刚准备叫你。”

西九条琉璃脸色苍白,摇了摇头道:“没事,我这就准备去见委员会的成员,再多要些权限!”

北川次郎有些同情的看了一眼难得显得有些脆弱的组头。目前这个专案组的长官就是个摆设,他的能力也不能服众,基本指挥不动人,而且他也认命了,基本上处于一种听天由命的状态,这个案子的实际压力其实都在西九条琉璃身上。

没有承担过重任的人很难想像压力这个词的具体含义。上级的强硬要求,下面人的淡淡怨恨,遇到挫折困难时所有人的迷茫烦燥,外界媒体和民众的漫骂和指责——整个过程就像是被负面情绪团团包围,令人在心理上饱受折磨。

但也只有重压才能看出一个人真正是块什么料子。在恶毒的咒骂、无理的指责、莫名其妙的怨恨之中坚持下去直到胜利,非有粗得像是大腿一样的神经不可。

不过,终究是可怜人的,他这辈子也不想当主官,他不认为自己能忍受得了这一切。

北川次郎缩回了头,打算在西九条琉璃出发之前给她倒杯热咖啡醒醒神,却见橙心和乃飞快的跑了过来。

橙心和乃是被派去科学系监工的,北川次郎看她眼角含着喜色,立刻转身开门对着西九条琉璃喊道:“组头,有新情况!”

西九条琉璃刚抬起头就见橙心和乃冲了进来,直接将报告递到了她眼前——要不是她缩了一下头,搞不好就让橙心和乃用报告把她戳死了!

橙心和乃很激动,这报告刚新鲜出炉她确定有了重大发现,立刻抢了飞奔来报功。她大声报告道:“组头,面部对比结果出来了,疑犯的身份确定了!”

西九条琉璃一把夺了过来,飞快翻开一看,声音略有些颤抖地念道:“伊藤大正,男,30岁,供职于私立上东大学……”

北川次郎也精神振奋,找到了对方在正常社会中活动的身份,那可以动用各种手段的地方就大多了,至于对方武力强那不是问题——整个国家的暴力机构打不过四个绑匪,那不可能!

现在最大的困难就是找不到对方,有了对方的真实身份至少解决了一半问题。

片刻后,整个西九条组又士气高昂的忙碌了起来,开始以伊藤大正为第一嫌疑人进行排查工作。有了明显的突破口,众人再次看到了希望都干劲十足,下午两点左右各方面的消息开始向着西九条琉璃汇总。

“伊藤大正经历简单,国中高校成绩优异,后考入东大顺利毕业,是当届优秀毕业生,选择了留校任教,五年前辞去东大教职加入了私立上东大学,成为了上杉人类学研究组的一名研究助手。”

西九条琉璃一边听着部下汇报,一边随手翻阅着资料,皱眉道:“由东大进入上东?”

“是有些可疑,由东大进入上东本身就是职业履历上的大倒退,而且薪金对比可以发现他降薪了百分之五十以上,但据反应说他倾慕于人类学研究组的负责人上杉香女士,可能有感情方面的原因!”

西九条琉璃讶然抬头:“上杉香?”

“是!这位负责人的情况我们也了解了。”另一名部下接过了话头,“上杉博士在十一月初带领全组出海考察,后在十一月下旬遭遇了海难,搜救无果,目前在死亡公示期。我们通过校方了解到嫌疑人是留守人员,在海难发生后第二天便选择了主动离职,疑似精神受到很大打击。据其父母声称他出外旅行,至此之后没有联系,具体……”

西九条琉璃打断了他的话,惊疑道:“上杉香遇到了海难?死亡公示?”

部下不明所以,点头道:“是的,我了解到的情况是这样的。”

西九条琉璃默默敲着桌子道:“上杉香……助手……海难……行踪不明……绑架案?”

部下看了她一眼,只当她在思考,又低头汇报道:“我们现在已经接手了上杉人类学研究组的工作场所,目前正在仔细搜索中,嫌疑人的父母住处也安排了人二十四小时监视……”

西九条琉璃等部下简单了汇报完,又下达了指示,开始在室子里面转圈子。

北川次郎问道:“组头,您觉得哪里有问题?”

“上杉香发生了海难,嫌疑人立刻就辞职失踪了,是接受不了吗?还是……上杉香没有死呢,不然不可能这样反应吧?”

“诈死?为什么?您认为是上杉香在幕后主导一切?”北川次郎也疑惑了片刻,这有些说不通,但他还是建议道:“我马上查一下上杉香的住址,我们申请搜查令搜查一下。”

这种是有杀错没放过的。

西九条琉璃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不用查,也不用搜查令……你忘了吗,北川?这是我们的熟人啊,上杉香的女儿是星野菜菜!”

第一百一十二章 用人格和生命担保

吉原直人按照平常的习惯,按时去把星野菜菜和小月弥生接回了家,只是这次身边多了一个一脸甜蜜的桃宫美树。

他们一路说说笑笑,还顺便去采购了一些新鲜食材,很像普普通通的一家四口。进了家门后,桃宫美树摇身一变又成了家庭主妇,匆匆换了衣服便一头扎进了厨房,小声哼着歌儿处理着食材——今天她和吉原直人相处了很久,一起吃了午饭,感觉很像约会,她心情极好。

她是个很容易满足的女孩子。

吉原直人则一边喝着热茶一边观望星野菜菜辅导小月弥生功课,今天户布织没有约他出去应酬或是扩展人脉,他能轻闲一晚上了。

慢慢的,他有些喜欢现在的生活了。平静但有目标,而且够热闹,比他以前一个人缩在家里看电影打发时间要强很多。

他正体会这份悠闲的家庭生活,耳中却捕捉到了动静,有些奇怪的望向了房门。片刻后,房门被敲响了,他起身过去通过猫眼看了看,却看到了西九条琉璃的脸。

他更奇怪了,伸手开了门,笑着欢迎道:“你好,西九条警部,这是有什么事吗?”他目光越过西九条琉璃,发现北川次郎一脸严肃的站在她身后,顿时死了西九条琉璃来找他喝酒的想法。

公务吗?

不过他也不心虚,只要不是大队警察直接冲上来抓人,那就是还有得谈,而星野菜菜现在是有钱人了,随时能调来一队名律师和西九条琉璃大战三百回合,这种官面上的人物对他威胁反而被降到了最低程度,至少不用大打出手了。

资本社会,虽说不是有了钱就能肆意妄为,但终归是有许多方便的,甚至可以颠倒黑白。当然,他用不着颠倒什么黑白,他觉得自己的经历真是奇葩,来看孩子把自己看成投资公司的会长,竟然正儿八经上起了班,还组织了一个奇奇怪怪的临时家庭,真成了五好公民了……

西九条琉璃认认真真看了吉原直人一眼,心情更沉重了——以前她有些坐井观天了,认为自己身手足够好,至少用来抓捕歹徒是绝对够了!但经过了今天凌晨亲眼目睹的十秒血战,她的想法改变了。

她见过的尸体多,但本人却没有经历过生死搏杀,没有那种和人零点几秒内分生死的觉悟,看得毛骨悚然,身手不输胆气却丧。此时看着吉原直人气质不像那些SAT士兵,反而透着隐隐的煞气更像昨天冲击盾阵的亡命之徒——如果吉原直人也是那样的人物,她现在对上吉原直人没有丝毫信心了,更不敢再提骗他到道场打他一顿的话。

不过西九条琉璃也没有畏惧,她并不是一个人,她背后是一个国家的暴力机器。她严肃的向吉原直人出示了证件,冷声道:“吉原桑,我要见星野小姐。”

公事公办,如同两个人没有一起开心喝过酒那样。

“哦?那请进!”吉原直人无法拒绝,也没去验证件,直接把他们让了进来。

西九条琉璃默默脱掉鞋子进了客厅,北川次郎替她低头叫了一声“打扰了!”

星野菜菜有些奇怪的望着西九条琉璃进来,和小月弥生一起起身鞠躬行礼。她不喜欢西九条琉璃,但登门是客又是警察,她也不可能把西九条琉璃打出去,而且心中微微发紧——不是股市里诡异赚钱的事有麻烦了吧?

众人都坐下了,桃宫美树也送上了热茶,吉原直人看着四处打量着室内布置的西九条琉璃问道:“西九条警部找星野是有什么事吗?”

他说着话注意到星野菜菜死板着一张脸,知道她心里紧张,用眼神安抚了她一下——股市的事奇怪归奇怪,但真说起来又没做错什么,真要是追究这个就一问三不知,回头找了律师去胡搅蛮缠便可以,不是大事。

西九条琉璃看了一眼吉原直人,抽出一张照片对星野菜菜问道:“星野小姐,这个人你认识吗?”

星野菜菜看了一眼,八字眉一搭拉,说道:“认识,是我妈妈以前的助手伊藤叔……伊藤大正,怎么了?”

“你最近和他有过联系吗?”

星野菜菜不屑的撇了撇嘴说道:“没有,他联系我我也不想见他!”这伊藤大正在她妈妈出事后连面都没露过一下,完全不顾过去情义,已经被她在心里划进了王八蛋的行列。

“这样啊!”西九条琉璃突然提高了声音问道:“那你妈妈呢?你妈妈和你联系过吗!?”

星野菜菜一愣,恼怒叫道:“我妈妈怎么可能联系我……”她叫到一半住了嘴,一双狐狸眼儿眯了起来,分辩着西九条琉璃脸上的表情,“你为什么要问这个?”

西九条琉璃也牢牢注视着星野菜菜的表情,缓缓问道:“你妈妈还活着对不对?”

星野菜菜却看着西九条琉璃的脸慢慢露出了狂喜的神色,猛然站起大叫道:“你相信我妈妈还活着!你……你有什么发现吗?是不是有线索表明她还活着?”

“先回答我的话,星野小姐!”

“不,你马上告诉我发现了什么!”

星野菜菜大脑中一片混乱,恨不能扑上去掐着西九条琉璃的脖子逼问她——上杉香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她甚至为了保存上杉香生活过的痕迹,为了保留对上杉香最鲜明的记忆,在十三岁的年纪企图自力更生赚钱保卫她和上杉香共同的家!

是的,死亡不是生命的终结,遗忘才是!她保护这个家就是保护她的妈妈,她要让这个家永远存在,永远存有欢笑!

但……如果可以选择,她愿意付出这个家中的一切让她妈妈回来。

现在有人,还是一位警官相信她妈妈还在人世,她无比激动,精致的小脸都有些扭曲了,站在那里拼命挥舞着手臂大喊大叫。吉原直人连忙按住她,对西九条琉璃厉声叫道:“西九条警部,请体会一个孩子的心情!先把你知道的说出来!”

西九条琉璃一愣,缓缓放平了两道剑眉,看了看四周想了想说道:“你们先回避一下,我和星野小姐单独谈谈。”

在一旁已经惊呆了的桃宫美树和小月弥生这才反应过来,在北川次郎的虚引下起身开始离开,但吉原直人没动。

西九条琉璃望向他,脸色冰冷,示意他快滚。吉原直人面无表情,用行动表示没打算滚蛋。

西九条琉璃说道:“你也出去!”

星野菜菜一伸手握住了吉原直人的大手,说道:“我和他之间没有秘密,他可以留在这儿。”

西九条琉璃深吸了一口气,她不是一个人来的,外面还有她的部下,完全可以将吉原直人打成猪头再丢出去,但她不想闹得太僵。

她思考了片刻默认了星野菜菜的话,等室内就剩下他们三个人了,才缓缓开口道:“我们突袭了连环绑架案疑犯的据点,目前已经确认了伊藤大正是主犯之一……”

她倒也是坦诚,把推断对星野菜菜详细讲述了一遍,最后看着她问道:“依目前来看,你母亲上杉博士与伊藤大正社会关系联系的最紧密,而恰巧她的船出事伊藤大正便失踪了,随后不久就开始发生了绑架案,你认为这其间没有联系吗?”

星野菜菜小脸上潮红慢慢褪去,转眼之间就成了苍白之色。她愣了半晌摇头道:“你想错了,我妈妈不会干绑架别人那种事的。”

她说完看了一眼西九条琉璃,发现她神色冰冷,顿时有些暴躁起来——短时间内心情大起大落让她心理有些失衡。这些警察完全搞错了侦破方向,只是把一些巧合拢在一起胡乱推疑,刚刚她还以为她妈妈真的还在人世。

天堂瞬间地狱!

她愤怒大叫道:“你不相信?你根本不了解我妈妈,她是世界上最善良的人,是一个纯粹的学者!她会去犯罪?那不可能!我不准你侮辱我妈妈,否则将来我一定会让你付出代价!”

西九条琉璃又抽出一张纸递给她,目含怜悯:“你母亲已经确认有反政府倾向了,这仅是我们短时间内查到的……你母亲在02、03年多次组织并参加了人Q游行示威活动,并且加入了极左团体,在03年因为企图向国会议事堂投掷燃烧瓶被拘留过,也为此丢了工作,你不知道吗?”

她把那张纸摆在了星野菜菜脚边,然后重重说道:“星野酱,仅我们东瀛现在已经确认死亡十二人失踪五人了……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这不是在害你妈妈,这是在挽救她!拜托了!”

星野菜菜拿起那张纸只看了一眼就撕得粉碎,怒道:“这又怎么样?我是不知道这些,但我妈妈这十年来有过任何不法行为吗?人就不能年轻冲动吗?我妈妈杀人?那绝不可能!她不会伤害任何人的!”

她叫完了,勉强敛了敛怒气,盯着西九条琉璃说道:“你根本不了解她,你这是在浪费时间,西九条警部!我妈妈从小就教育我要尊重生命,要遵纪守法,这样一个人怎么可能去杀人?我用人格和生命向你担保,我妈妈绝对不是那样的人!”

她小脸上神情坚定,口气决然,誓死悍卫她母亲的名誉,一瞬间西九条琉璃都被动摇了!

第一百一十三章 搜查

目前并没有直接的证据表明上杉香涉入了连环绑架案,但警察办案大多数时候都是用排除法的——把一个一个有嫌疑的都排除掉,剩下的就是犯人。

上杉香确实有几分可疑,很可能和案件相关,无论如何西九条琉璃都是要确认一下的。

她只是动摇了片刻就叹息着摇了摇头,慢慢取出了一份文件及一支签字笔,递给吉原直人道:“把这份免责文件签一下,我们要检查一下上杉博士的物品。”

星野菜菜愣了一下,又恼又怒,大声道:“你要搜查这里?我不同意!”

西九条琉璃望了星野菜菜一眼,转而对吉原直人说道:“星野酱还是个孩子,但你该知道依这案件的性质我申请搜查令不难,要你们同意只是不想在不确定的情况下给孩子引来太多额外的关注,虽然未必能瞒多久……但你该了解这是一份善意,快些签了吧!”

星野菜菜年纪太小,签字没用,而吉原直人受过上杉香拜托照顾星野菜菜,在上杉香死亡公示期间,吉原直人则对星野菜菜有了一定的监护权。当然,关于这份监护权认真扯皮起来两个律师能撕一万年,但西九条琉璃只是在遵循程序正义,毕竟她是警察,还想升职,需要尽量少留可供人攻击的把柄——将来万一有事,有可以推托的地方便可以。

吉原直人也不去翻那份免责文件,只是皱眉问道:“额外关注?除了你们还有谁会关注这些案子?”

“很多!”西九条琉璃沉默了一会儿,破例透漏了一点案情,“疑犯使用了一种类似光学迷彩的技术,对这份技术及背后的底蕴,目前有很多人动心了。”

“光学迷彩?这没什么稀奇的吧!”

“是完美的光学迷彩,专业的仪器都无法对抗。不但肉眼无法捕捉,还检测不到气味、热量、呼吸等任何生命特征,也没有电子反应,总之越越了常规。”

吉原直人一阵惊讶,光学迷彩他是知道的,也见人用过,不过那东西怎么说呢?用来搞笑还差不多。远远看上去还好,近距离看了像是一堆马赛克叠在那儿,不但不能提供保护反而更引人注目了。

而且那东西需要配置纳米计算机,在热感仪里看起来像个巨型火炬,简直是集火的最好目标。

只是金盆洗手五六年的时间,这一行的科技进步这么大吗?

吉原直人脑子转了转便明白了,如果得到一套进行逆向研究或是干脆拿到了技术资料,不说对一个国家有多少益处,仅就是利用这些技术开发一些民用产品其中的利益就是以亿亿计的。

技术就是金钱,金钱动人心!

而且西九条琉璃说得很明白,小胳膊拧不过大粗腿,她要是硬要搜,他和星野菜菜怎么可能拦得住?这确实是一份善意,以她看来的善意,建立在她强权之上的善意。

吉原直人沉默了片刻提笔想签字,星野菜菜一把拍在免责文件上,咬牙说道:“不能签!”她的家就是她的领地,神圣不可侵犯,谁都不可以动这里。

西九条琉璃已经开始打电话叫人了,看了星野菜菜一眼,轻轻说道:“星野酱,我可以通知社会福利部把你带走,按法律规定你这种情况是必须强制安排寄宿家庭到十八岁,我已经让步很多了。”

星野菜菜气的小身子发抖,但无言以对。吉原直人签完了字将她拖到了一边,紧贴到她耳侧轻声道:“有有问题的东西吗?比如信件之类的,在哪里?我去清理掉。”

星野菜菜对他怒目而视,恨他竟然不反抗,吉原直人轻轻拥抱着她状似安慰以免西九条琉璃疑心,轻轻说道:“别生气,对我来说,你的自由和安全才是最重要的……别浪费时间了,有问题的东西你放在哪了,我不会让他们拿到的。”

星野菜菜看吉原直人竟然也起了疑心,一张嘴就咬住了他的耳朵,恨恨又含糊地说道:“没有那种东西,我妈妈没有做过任何坏事!”

吉原直人任由星野菜菜咬着自己的耳朵发泄怒火——愤怒来自于对自身无能为力的痛恨,他能理解星野菜菜的心情。

没有就好,他目光阴冷的注视着便装警察戴着白手套开始搜索,采集指纹、毛发,搜索任何带有上杉香字迹的纸片,打开每一个壁橱查看,将电脑中每一份文件都复制走,甚至连小月弥生买的玩偶都要细心捏一遍。

随着搜索的慢慢进行,星野菜菜也慢慢松开了吉原直人的耳朵,她还是讲理的。吉原直人不肯签字,那么后果是什么?彻底和西九条那女人翻脸,然后自己被社会福利部的人以保护末成年人的名义接走,家被封掉?吉原直人又该怎么选择?和西九条琉璃大打出手,然后被击毙或是送进牢里?

她看着吉原直人的侧脸,有些内疚,轻轻把他耳朵上的口水抹掉,感触着指尖传来的深深齿痕,小脸上渐渐平静下来,只是默默看着自己的家被翻得一团乱,各种关于她妈妈的东西被封入了透明塑料袋。

她从没有像现这一刻那样想要强大的力量!

无能就是最大的痛苦!

西九条琉璃站在那儿看着部下们搜查整间屋子,对星野菜菜冰冷的目光视而不见——她只是做她该做的,她问心无愧,甚至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已经做得够人性化了。

她完全可以将这里封了,以保护未成年人的名义将星野菜菜软禁了。

一直忙碌到了天色昏暗,西九条琉璃才收队走人,临走前对星野菜菜说道:“星野酱,我知道你很生气,但这件案子我总有不好的预感,希望你有消息能够提供给我,这可以救很多人。”

星野菜菜平静说道:“我妈妈不会牵扯进这种事,她不会违法,不会绑架别人,更不会杀人……你的一切怀疑都是错误的,西九条警部,我没有什么可以向你提供的消息。”

“那就这样吧,你最近也要注意安全,有任何情况都可以给我打电话!”西九条琉璃将一张名片放在了榻榻米上,起身离开了。等出了八零三的房门,她回头看了一眼,轻轻摇了摇头,而桃宫美树和小月弥生面带惶恐的向她轻轻鞠躬后跑回了家。

她目光在桃宫美树背影上停留了片刻,向迎过来的北川次郎问道:“结果怎么样?”

北川次郎无奈摇头:“吉原桑昨夜一直在家中,桃宫小姐很肯定早上五点起床时吉原桑还在这里。”

“确定吗?”

“确定,两个小姑娘都很胆小,而且看到咱们那么多人进去吓坏了……如果她们在这种情况下还能说谎,还说得那么真实,那演技能拿东瀛大赏了,应该没问题。”

西九条琉璃默默点头,走了几步叹了口气:“会不会只是伊藤大正的个人行为,并不涉及到他身边的人?”回忆一下星野菜菜那坚信无比的小脸,而且搜查也没有收获,西九条琉璃的想法再次动摇了。

北川次郎考虑了片刻说道:“总是要都查一遍的,和伊藤大正相关的每一个人都要查。”

“那走吧!回去看看其他人的收获。”

八零三里面,桃宫美树和小月弥生一起逃了回来,问清了情况后也都坚信警察是发了疯,随后众人一起开始重新整理房子。

星野菜菜拿着相册想把被抽出来的照片一张张再摆好,但看着一张照片却愣了神。

吉原直人轻轻摸了摸她的头,问道:“这是你几岁生日时的照片?”

“四岁……那时我记忆还没有现在这么好,之前很多事都是空白了!”星野菜菜用纤细的手指**着照片,神情很爱惜,“那时家里很穷,妈妈又要读书又要打工很拼命,但我过生日那天她还是给我买了蛋糕……我知道的,她大概好几天没吃午饭,但我装成不知道的样子。”

吉原直人看着照片中的老朋友和笑颜如花的星野菜菜,轻声问道:“你生日是哪天?”

“10月5日。”星野菜菜抹了抹眼角将照片好好装回了相册,望着吉原直人说道:“我妈妈是世界上最好的妈妈,温柔善良,现在西九条琉璃那个女人竟然无端怀疑她,竟然敢说我妈妈参与绑架,还杀了人,早晚有一天我会让她付出代……”

吉原直人打断了她的话,轻声说道:“你妈妈以前是杀过人的。”

第一百一十四章 没人比她更爱我了

吉原直人是想维护上杉香在女儿心目中形象的,但他现在也觉得事情有些不太对了——这世界上比他更了解上杉香过去的人几乎没有!在他看来,无论上杉香这十多年时间伪装得多好,还是以前那个满脑不切实际空想的傻妞。

星野菜菜不信上杉香会参与绑架、杀人之类的事情,但他觉得只要给这些事情冠上一个大义的名份,上杉香完全有可能干得出。

上杉香不是个普通的傻白甜,她是一个有着狂热信念的傻白甜,在很多时候这种人破坏性更强更疯狂。

他在星野菜菜惊异的目光中,斟酌着语句,谨慎的选择措词:“我亲眼见过的,她当时亲手枪决了几个……”

他没说完星野菜菜已经大叫了一声:“不可能!”如同吉原直人一样,在她心中上杉香的形象也是固定的,是个博学温柔努力的慈母。

她的叫声引来了桃宫美树和小月弥生的关注,吉原直人连忙做了一个安抚的手势,说道:“没事没事,我和星野单独谈谈。”

他把还在愤怒着的星野菜菜强行举到了半层上,随后自己也爬了上去,拉上了布帘也不开灯,在昏暗中说道:“你先别急,以前我想着这些事你没必要知道,毕竟都是过去的事了,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但现在……我觉得有必要和你说一说了。”

“好,我在听。”星野菜菜端端正正跪坐到吉原直人身前,脸色十分难看,只要她发现了一点不实之处,她和吉原直人的交情就算是完了——她非生吃了他不可,连盐都不用放。

没人可以侮辱上杉香,这是她从小相依为命的唯一亲人。任何试图攻击上杉香的行为都会被她确认为敌意,嘴巴说说也不行!

吉原直人沉吟了一会儿,说道:“我说过我和你妈妈是在坦布斯尼亚共和国认识的,你还记得吗?那个国家的历史有些奇怪……”

星野菜菜一脸不耐的打断他的话,“我知道!那个国家分裂了。坦布斯尼亚是由两大民族构成的,其中西塞人在公元十二世纪侵入了米尔波人的地盘,并且成功成为了统治民族,建立了坦布斯尼亚王国。几百年后,坦布斯尼亚又成为了英国人的殖民地,但英国人还是依靠西塞人统治当地!二战过后殖民体系崩溃,坦布斯尼亚获得了独立成立了新政府,但西塞人做为社会精英和财富拥有者基本上占据了所有政府职位,并且在以后几十年的时间内利用政府职权限制米尔波人受教育的权利,好保持西塞人的优势地位,很无耻……就像以前美国人对待黑人那样!米尔波人中的有识之士一直在向西塞人要求平等公民权,最终在本世纪初诞生了第一位米尔波人总统,但这位总统上任三天后就被刺杀了,随后坦布斯尼亚共和国发生了内战……”

星野菜菜脑子里装着整部百科全书,虽然修不了马桶,但说起历史来一点磕绊也没有。

“没错!”吉原直人哑然了片刻,他知道的还没有星野菜菜详细,“内战持续了半年,米尔波人占坦布斯尼亚人口的百分之七十以上,很快就占据了优势,随后多年来的民族仇恨集中爆发了,内战不再是争夺权力,而是慢慢演变成了种族屠杀……”

星野菜菜皱眉道:“是吗?这个书上倒没有记……和我妈妈相关吗?我查一下。”说着她就摸出了手机。

吉原直人本能一伸手就按住她的手机,愣了片刻后才说道:“不要查!”

星野菜菜困惑道:“为什么?这只是历史。”

吉原直人看着她精致的小脸上还没有完全消退的稚气,轻摇着头坚持道:“不要了解那些,星野……那是对人性极大的挑战,人性中所有的黑暗面都在其中有着体现,那会让你的心灵受到污染,过多去接触那种东西会让你变成像我这样的人——要么割弃掉同理心,要么心灵上永远笼罩着一层阴影。你还小,该干干净净的,该有颗纯净的心,该有段快快乐乐的日子,别去看那些东西,那对你的心理没好处……听我的,尽量别去看那些东西,至少成年前别看。”

星野菜菜看着吉原直人认真的表情,慢慢将手机收了起来,说道:“我明白了,你接着说,我不去查。”

吉原直人缓缓松开了手,轻叹了口气,接着说道:“坦布斯尼亚刚开始内战不久,我就到了那儿……那阵子我特别缺钱,能借的钱都借遍了——把亲戚都给借没了,成了孤家寡人一个。后来求着人把我自己给卖了,换了一笔安家费给家里人用,而我跟着一群人远渡重洋去帮一家美国企业保护当地的矿场矿洞和大型设备。不要奇怪,我们这些人便宜,也不会发生内外勾结的事,而且死了一丢便可以,事后也没麻烦。不过,现在看看确实便宜过头了,当时只给我们发了一支枪两套衣服,没什么好装备好补给。时间久了,一片混乱中缺吃少药,后来我打听到有个人道主义救援团体提供免费的医疗服务,我就想着去弄点药回来,结果认识了你妈妈——她当时对东瀛很失望,流落海外在给那个团体当义工。”

星野菜菜听着吉原直人的话,脸色略好了些,心中有些怜惜——曾经被逼到求人买自己,大概是真没办法了。

不过她还是最关心上杉香的情况,追问道:“后来呢?我妈妈为什么会……”

吉原直人继续说道:“后来内战演变成了种族屠杀,局面已经彻底失控了,人道救援团体安全也受到了威胁开始撤离,但你妈妈没走,她留下了。你妈妈……”他有些不知道怎么说好,“你妈妈那时比较理想主义,她在那里领着一群难民建立了一个新营地,一个人人平等,人人都能保证安全、享有自由和幸福的地方,想在一片杀戮中再创一片净土。”

星野菜菜听的小脸上微微放光,忍不住说道:“这是了不起的事情,不愧是我妈妈……是不是有军队进攻,于是我妈妈带领人民反抗,所以才会出现杀人这种情况?如果是这样,我觉得这是一种……”

她没感叹完毕吉原直人就没好气的打断了她的话,“不是,当时西塞人和米尔波人互相杀来杀去,都在自己的战领区里搞清洗屠杀,大批的人逃难,而你妈妈来者不拒,将这些逃难的人都收拢了起来,但是……那是两个有着几百年深仇大恨的两个民族。”

星野菜菜愕然,吉原直人叹了口气:“你妈妈的本意我是佩服的,她一天只零零散散睡几个小时,四处演讲鼓动,尽了全力消弥仇恨。而且她本身也是个很有人格魅力的人,确实维持住了局势,让两个民族的难民暂时联手一起进行营地建设。她又通过国际组织寻食寻药寻资金,组织护卫队,完善组织层级,发动所有人自力更生一起耕种,让整个营地像是一个小国家那样运转,像她心目中的理想国那样运转!但……”

“但什么?后来怎么了?”

“但人性啊……”吉原直人感叹了一句,“随着营地渐渐成形,在那个偏僻地区成为了一股可以左右局势的力量,背叛就随之发生了。原本就有很多人就对外国人当首领很不满了,也有野心家想要你妈妈手中的权力——其实你妈妈只是做得多,她没想要什么权力的,当时她都准备组织民选了!其后一连串的背叛、出卖、仇恨、野心和杀戮发生,你妈妈被抓了起来,软禁着等待公开处死好实现权力移交,她的支持者拥护者也被一一清洗,而米尔波人中的野心家占了上风,夺取了营地的权力,准备将营地里的西塞人全部处死。”

“你……你救了我妈妈吗?”星野菜菜神色复杂的看着吉原直人。她能猜到发生了什么,但想像不到吉原直人当时鼓起了多么大的勇气——他本来是可以选择事后惋惜的,可以不冒任何危险。

吉原直人一无所觉,在他看来那理所应当,只是继续说道:“是的,你妈妈和我萍水相逢却帮了我的大忙,我不能见死不救……当时营地乱成一团忙着围捕西塞人,我摸进去把你妈妈救了出来,但她不肯走,还组织了人手反扑,当着我的面枪决了几名背叛者,但一切都为时已晚,营地已经毁了,三万多名西塞人包括妇孺都被集中起来……当时的场面就连我这样的人都毕生难忘!”

吉原直人轻叹了口气,“你妈妈当时很迷茫,她不知道做错了什么,整个人都傻掉了。对方势大,我这人也没什么大本事,对方杀光了西塞人开始反扑,我就只能选择带着她逃跑……我们逃到了雨林中还被追杀,我一路反杀了七八个追兵也受了重伤,当时我以为死定了,而你妈妈还在发傻,我狂骂了她一顿!我不理解她,从头到尾就没理解过她,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那么关心那些黑蛋子,为什么要在意这世界上的人会不会互相伤害……原本人类的历史不就是一部互相伤害的历史吗?人不是只要照顾好身边的人不就可以了吗?管那么多干什么?你妈就是个白痴!”

这是第一次吉原直人公然鄙视辱骂上杉香而没被星野菜菜一头顶过来,星野菜菜恍着神问道:“后来呢?”

“后来就是个奇迹。”吉原直人也渐渐消了火,毕竟过去十年多了,“我当时动不了了,雨林中又遍地危险,我让你妈妈自己走,她不肯,拖着我花了一个多月穿过了雨林。现在想想,我们没烂在里面真是奇迹中的奇迹。最后我们到了北非一个小港口,你妈妈一直在那儿照顾我到伤好……在雨林和港口中我们聊过很多,你妈妈的过去西九条那女人没弄错——她以前是很不安份的!等我伤好了,我们就分开了,当时我以为你妈妈一切都看开了,经历了这样的事大概想过平静生活了,便由着她回了家乡,我自己加入了当地的黑帮想再弄点钱。”

星野菜菜轻轻点头:“你们共同经历过生死,所以你收到我妈妈的信就立刻赶来了,以为我妈妈又触怒到了政府?所以才会对我格外好,其实有好几次你是真生气了,气我天真幼稚,只是忍在心里对不对?”

吉原直人点头道:“确实如此,你妈妈当年连续十多天都在给我讲什么平等、自由、人类未来——当时在雨林里我们随时都有可能挂掉!虽然我听不懂但我知道政府不会喜欢这一套的,我担心她旧病复发了……至于生气,没有的,你还是个孩子,我和你生气多没面子。”

星野菜菜望着他的老脸,小脸上温柔起来,轻轻问道:“以前我让你告诉我这些,你总推三阻四不肯说,为什么今天会说出来?”

“我告诉你这些是想让你明白,你母亲并不是你想像中的样子,她是完全有可能干出某些事的。你没见过她当年的样子,她是那种为了‘大义’可以不顾一切的人,她还给我背过那个什么百喻经中的火柴?我记不太清了……”

“火柴?百喻经?”星野菜菜八字眉耸了耸便对上了号,“大夜弥天,夜颇自得,作大言曰,万物皆备于我,舍我岂有万物哉。是时,一小木柱自燃其身,灿烂放光明。夜为之辟易,退三舍之地,然讥木住曰,自焚其身,以照百物,尔何其愚!木住作答,碌碌而生,何若烈烈而死。投一光明,破弥天夜幕,悟何憾焉!夜默然无以对。尔时,万千木柱,闻是言语,齐发大心愿,皆自燃其身,放大光明,光射斗牛,遍烛万物!夜为之退避,不复返也。”

吉原直人点头道:“是这个!你妈妈以前常对空念这个,像个神经病一样……不说这个了,星野,我觉得我搞错了一件事。”

“什么事?”

吉原直人迟疑着说道:“你妈妈怕是真没死的。你看,她先给我写了信,让我来照顾你,随后又突然遇到了海难,八成她要干点什么诈死了……摆脱现在的身份?国籍?我也猜不到,但是我觉得她是安排好的,她知道我的性格,知道我会来也知道她出了事我会想带你走——她不想影响到你,便把你托付给了我!所以,现在这情况我觉得不管她想干什么,我们最好还是按她吩咐的做,明天我就去想办法,我们偷渡离开这里!”

星野菜菜却摇着小脑袋,慢慢说道:“我承认你说得有道理,但是你忘了一点……我是妈妈最乖的女儿,我从来不会让她操心的!世界上不会有比我和她更亲密的人了,无论她做什么事我都会支持她——就算她去杀人放火了她也是我妈妈,我是她教育出来的,她希望我是什么样子我就会是什么样子!她完全可以告诉我的,而且她也一定会告诉我的!我会帮助她,如果帮不到我也不会拖她的后腿,更不会无理取闹耍小孩子脾气,我会按她的吩咐主动去找你,然后默默积攒力量,直到能帮上她的那天!”

她仰着小脸,对吉原直人重重重复道,“你忘了一点,我是最听她的话的,她完全不用弄得这么复杂,我妈妈不会瞒着我诈死,她会知道我该有多伤心,她不会舍得的!这世上,没有人比她更爱我了!”

第一百一十五章 凡是付出

星野菜菜说得无比坚定,吉原直人顿时也拿不准了,凝神考虑了片刻后说道:“你说得也有理,但我总觉得巧合太多,事情不对,万一你妈妈只是单纯觉得你太小才没说呢?我还是觉得应该先离开这儿比较好,你的安全是最重要的,其他的事我们可以从长计较。”

星野菜菜愣愣出了一会儿神,摇了摇头说道:“我不能走!万一只是巧合我就要丢掉我和妈妈的家吗?而且就算我妈妈以前有过那样的经历,但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从我有记忆以来,我妈妈就一心扑在工作上,一心扑在学术研究上,我不相信她会……这让人太难以置信了,我妈妈肯定是好人,这绝对不会错的!你觉得会不会有另外一种可能?”

吉原直人已经开始在琢磨怎么避过警察耳目逃出东瀛了——用屁股想也知道西九条琉璃肯定在这附近留了人监视。

他随口问道:“什么可能?”

星野菜菜缓缓说道:“会不会是伊藤大正参加了不法组织却被我妈妈无意中发现了?或者查觉到了他违法计划的珠丝马迹?我妈妈人很好的,一定会劝他的,结果他起了坏心,想杀人灭口,便在我妈妈的船上动了手脚,将我妈妈……”她说着说着小脸上愤怒起来,如果真是这样,杀母之仇不共戴天,“我要见伊藤大正一面,问问清楚,只要当面他骗不了我!如果我妈妈真是他害的,我一定要报仇!”

吉原直人也沉思了起来,这些糊涂事让人一头雾水,理了半天也理不出个头绪,各种猜测听起来都有道理,该怎么选择呢?

星野菜菜见吉原直人迟迟没有回话,伸手小手握住他的大手,带着些羞愧请求道:“我不能这么走,我要弄明白真相,我……我需要你帮我,帮我找到伊藤大正!我知道这很难,也会给你带来危险,对你很不公平,但求……求你……你能帮我吗?”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都开始颤抖了。她是不擅长求人的,但这事太过重要,不弄清楚事情的真相她恐怕以后没办法再睡一个安稳觉了。而她举目四望,可以求的人只有吉原直人,也只有吉原直人可以得到她最大程度上的信任。

吉原直人叹了口气,说道:“确实够难的。”东京都警视厅只是正式警员就有接近五万人,就这样还找不到伊藤大正呢,让他一个人去找,这简直是无解的难题。

更何况伊藤大正又不是迷路的小羊羔,毫无攻击性。依新闻中所见,伊藤大正在警方突袭之下还能做到反击逃走了,战斗力恐怕极高,就算找到了,万一他有个歹心,还要防他反噬,弄不好就成了送人头了,还是一送一对。

但万一上杉香真是被人害了,自己也不能袖手不顾,而星野菜菜心中有了这根刺,就算强行弄走了她,她也绝对不会安生的。

他看着星野菜菜满是恳求、羞愧的小脸,考虑了许久,终于还是妥协了:“那咱们就尽力去找,找到他问一问,如果你妈妈没事,你就跟我回去,无论她想干什么你都不要搅这滩浑水。如果你妈妈确实是他害的,就宰了他给你妈妈报仇!”

星野菜菜看着他紧皱的眉头,心中感动——自己的请求是相当无理的,他其实是在为不相干的人冒生命危险。在自己遇到困难时,他没有选择站在一边看着,而是切身为自己考虑着,努力伸出了援助之手。

她用力握着吉原直人的大手,认真说道:“谢谢你愿意帮我,我发誓我会把这一切记在心里。”

她不会提钱,那在她看来那是对吉原直人的侮辱,侮辱他们之间的信任和感情!但她会选择和吉原直人分享一切,包括她将来的地位、名望、财富、权力——只要她有,将来吉原直人想要,她绝对不皱一下眉头。

凡是付出,必有回报!她绝对绝对不会辜负吉原直人今天的选择。

吉原直人对她肚子里的绕圈圈一无所觉,看着她嘿嘿直笑:“不用这么认真,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说完他低头想了一会儿,叹了口气,“但怎么找这个伊藤大正呢?”

星野菜菜也抱臂沉思起来,设想着各种各样的可能性:“我们现在知道的太少,需要弄到足够多的信息。”

两个人抬头对视一眼,齐声道:“东京都警视厅!”

两个人相视一笑,吉原直人道:“东京都警视厅突袭过伊藤大正的据点,肯定掌握着一些东西……你能黑进东京都警视厅的系统吗?”

星野菜菜迟疑着说道:“我不知道……我以前只是觉得那个好玩,学是学了但我从没有黑过别人,那是违法的。”

吉原直人想了想说道:“不要紧,你现在有钱,咱们雇人来干,而且我顺便弄些枪支装备。”

星野菜菜连犹豫都没有,直接答应道:“可以,把钱全花光也没关系……你准备去哪里买武器和雇人?去多久?”

吉原直人笑道:“网购就行了,价格贵了些,但省时间。”

星野菜菜一呆,说道:“网购?东瀛是严格禁枪的国家!”

吉原直人无所谓,一边盘算着需要什么一边说道:“所以我说价格贵。这不奇怪的,有需求就有市场,专门有人吃一行饭的——毒品所有国家都查得严,不是一样能运进来?枪支还要好运一些,折散了分批夹在进口机器、汽车之类的配套零件中神不知鬼不觉就进来了,海关还能敬业到把所有进口机器零件都过检一遍?对有路子的人来说低风险也不难,但利润不输给走私毒品。”

这些是常识了,吉原直人也没细心向星野菜菜解释,考虑好了需要什么枪支装备后又考虑请什么人去黑东京都警视厅——直接怼本国警察大部份人是不愿意干的,最好找国外的,老毛子就不错,给钱够多什么都敢干,中情局都能伸手摸一摸。

他心里有了数后,准备明天甩了监视的人再动手,这种网购不方便在家里干。耳中听着星野菜菜犹豫着说道:“以后可能会有危险,我不想把美树姐和弥生牵扯进来,是不是该让她们离开?”

“这个……怕是她们这个时候不肯走。”

星野菜菜想了想说道:“我去好好和她们说一说。”说完,她就顺着钢管溜下了半层。

果然,星野菜菜才开口提议桃宫美树就一口拒绝了。桃宫美树受伤、被高利贷追债、分家后都是星野菜菜收留了她,星野菜菜举着怕连累她的旗号,她怎么也不可能走的。

她表示会搬走,但不可能是现在,她要留下来和星野菜菜共渡难关。

小月弥生更不肯走了,她很是崇拜爱慕星野菜菜的,回家干嘛?不是不孝顺,是她无论在哪个家里都像是多余的,哪有在这里开心愉快?

她已经把这里当成第三个家了,也不了解事情的严重性,坚持她逃跑过一次了,永远也不会逃跑第二次,这次一定要和星野菜菜同甘共苦。

三个女孩子在那里叽叽喳喳争执不休,吉原直人也不管,径直去了窗口扫了一眼,又去厨房看了看,心里盘算着买下隔壁的房间,双倍价格、三倍价格都好说,反正星野菜菜现在不差钱——他打算在厨房挖个洞,将洞口好好隐蔽一下,将来被人堵了门也好有个逃的地方。

第一百一十六章 等待和准备

若问起正经事来,吉原直人常常一问三挠头,但干起歪门邪道的事来,他倒是蛇道鼠窝全清楚。没用了三天就走完了流程,公然在光天化日之下去对方指定的垃圾桶里取了枪,又在警察眼皮子底下笑呵呵背着包就回了家。

星野菜菜被他留在了家里,但心里很紧张,生怕他取枪不成反被抓,见他回来了小脸上努力维持着不动声色,看着被丢在客厅中间的旅行包轻声警告道:“只准用来防身,不准用来为非作歹。”

她明明是担心的,但平时总是不肯对着吉原直人好好说话。

吉原直人不解的斜了她一眼,这不是你非要去找伊藤大正才买的吗?持有这东西本身就违法了好不好,装哪门子正义使者?

他也不理星野菜菜,径直打开包将东西取出来开始整理组装。他已经让公司律师帮忙买下了隔壁八零四的房子,对方本就不住在这儿,又看到溢价超出百分之五十之高,连想都没想就同意了,吉原直人打算趁桃宫美树和小月弥生去上班上学时把武器装备都整理好,然后藏到隔壁去,免得她们嘴巴不牢说漏了嘴。

星野菜菜原本请了假想和他一同去冒险取枪的,但吉原直人不肯,便躲在了家里在网上关注着绑架案的最新案情,想找到可以利用的地方,但无良媒体编故事的能力太强,半天下来她反而看了个头晕脑涨。

她索性也不看了,又实在关心吉原直人,便走到客厅中跪坐在吉原直人身边,一边看着他组装枪械一边随口问道:“黑客你雇好了吗?”

“我把这任务在深网上打包了,价钱标得很高,会有人动心的。”吉原直人咔擦咔擦拉动着枪栓随口说道:“也不一定是黑客接活,也有专门偷资料的贼,反正不管怎么样,到时限我们等着拿情报就行……有大型网站做中介的,和一般网购流程几乎没区别,你不用担心被骗,他们是做长久生意的。”

顿了顿,他抬头又笑道:“就是你的钱包大出血了。”

星野菜菜不在意,她对物质条件要求不高,钱那东西她真没放在心上,反对她捞钱容易得很。她一边伸手去拿一把枪一边奇怪道:“那个无所谓……这枪这么小,你用着合手吗?”

毕竟事关安全,她有些疑心吉原直人为了省钱买了便宜货。她一向是很小心的,并不想在安全问题上省钱,要是可以买门炮也不是不能商量。

吉原直人由着她拿到了手中,笑道:“我用当然不合手,这是给你准备的。”

星野菜菜惊讶的看着手中的小左轮:“给我准备的?我不会用的!”

“只是给你防身用的,现在情况不明,要是能找到伊藤,我们去见他必须准备妥当——按照最坏的情况准备,不能有侥幸心理!我见过无数人死在侥幸之中了。”吉原直人说着放下手中组装了一半的半自动手枪,拿过了星野菜菜手中的小型左轮手枪继续说道:“这是仿制的J型女士左轮,铝制高塑枪身,空仓净重231克,容弹量五发,后座力极小,你用是没问题的。”

他看星野菜菜小脸上还是有困惑之色,随手拔开击锤阻铁空击了几枪,又拔动转轮闩,旋出转轮装填了弹药,又按了退壳杆将弹药退出,操作十分简单。

他把枪交到星野菜菜手中说道:“左轮是新手专用武器,傻瓜式操作,机械结构经过了历史检验,非常可靠,故障率极低,不会出现卡壳现象,而且射速也不慢。这把虽然穿透力不足但停止作用一流,对你来说这就是防身首选。你这么聪明,熟悉熟悉就会用了,不比打游戏难多少。”

星野菜菜感受着手中握枪的怪异感,心中十分不适。她从没想过枪击别人,小声说道:“不是有你保护我吗?”

她已经习惯吉原直人在她身边了,在她看来,吉原直人拿着枪不就是她拿着枪吗?

吉原直人在包中掏着东西随口道:“当然,我会保护你的,但你最少也要有自卫能力,伊藤那些人有歹心的情况下,我们就直接动手宰了他们,你总不能空着手去质问他吧?”

他着说话又取出了一件软体避弹衣,直接往星野菜菜头上套去,笑眯眯地说道:“还有这个,特别给你修改过的超小型。不过星野,这东西最多也就挡挡手枪子弹、爆炸弹片什么的,你可别仗着穿了这玩意去堵枪口。”

星野菜菜摸着像件背心的软体避弹衣白了他一眼:“我又不傻!”不过吉原直人考虑的这么周到,总是把她的安全放在第一位,她心里还是有些欢喜的,探头看向包里:“你的呢?你也要保护好自己才行。”

吉原直人一笑,取出了一件硬式防弹衣及配套的陶瓷板说道:“我穿这个,这个步枪也不一定打得穿,介于三级防护和四级防护之间……不是不给你买这种,这个太重了,你穿上跑不了两步就得伸舌头,还是机动性第一。”

吉原直人也套上了试了试,他这种插上钢板和陶瓷板就有些类似于盔甲了,当然份量也是不轻,外形更是臃肿。对一般成年人说,扛个三四十斤的米袋子爬个五六层楼恐怕就要大喘气了,要是穿上这个不一定能跑完一公里,而吉原直人也是吃够了苦头才有了强健的身体,才有资格穿着这东西,不然他也会选软体避弹衣——他穿上这个不怎么影响灵活性,而枪战中灵活性比防御力重要。

星野菜菜伸出小手帮他整理了一下防弹衣,又轻拍了拍觉得很坚固,心中满意——她请求吉原直人和她一起去冒险,她是宁可自己受伤也不想吉原直人出事的,不然一辈子良心难安。

吉原直人又继续从包里掏出了一堆东西,开始往两件防弹衣的战术槽里塞,同时给星野菜菜说明:“备弹器、照明棒、透气胶布、注射型的兴奋剂、海绵止血管……”

星野菜菜努力记忆着,指着一管白色的海绵问道:“这个怎么用?说详细一点,我要好好记一下,免得出事了神智不清弄错了!”

“这个直接插进中弹部位然后按管子的底部,药物海绵就会被打进人体内迅速膨胀,止痛止血,十秒起效,可以保证不会因为失血过多损失战斗力。”

“这个皮下注射器呢?”

“兴奋剂,随便找块皮肤按下去就行,可以缓解剧痛并让身体机能在短时间内恢复到正常水平。”

一大一小紧紧靠在一起,一件一件物品说了半天,最后吉原直人将包直接清空了,拼出了一条步枪,看得星野菜菜咂舌不已。

星野菜菜十分奇怪地道:“连自动步枪都有,枪原来这么容易弄到吗?”枪这么容易弄到不早就打翻天了,国家还禁枪做什么?

吉原直人空瞄校准着枪支,笑道:“哪里容易了,你是有钱才觉得容易……你知道这花了多少钱吗?”

“多少钱?”

“所有这些加起来,花了半幢房子的钱……咱们要得急,我又指定了东京做收货地点让他们负责运过来,对方冒风险要价也很高——要不是国家禁枪,咱们怎么会掏这么多钱,一般人又怎么会花这么多钱去买枪?禁枪至少保证了不会满大街是枪,这就够了。”吉原直人看着星野菜菜笑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黑帮是有枪的,只是他们不敢轻易用,也不会花钱买这种专业枪械,他们的对手和他们一个水准,用不上。更何况,他们是求财的,能用刀解决犯不着动枪惹来警察插手。还有,东瀛像是首相、内阁大臣之类的值得刺杀吗?不用刺杀就像是走马灯一样换了,谁会去费那个劲啊。”

最后他总结道:“很多人不是买不到,是没必要买,他们用不上,真买了还容易惹出麻烦……所以,买枪从来不是一件难事的,很多国家都允许合法持枪,军火商更是肥得流油。”

星野菜菜连连点头,又凑在吉原直人身边说道:“我们要不要雇些侦探出去找人?”

“我觉得不用,西九条琉璃都找不到的话,那些侦探没多大用。别信漫画电视剧,那些人没那么厉害……抓奸还凑合。”

星野菜菜皱眉道:“那就只能等偷消息回来?”

吉原直人轻轻擦着手上的枪油道:“放心吧,只要他们还有行动,总会露出马脚的!只希望他们别跑出了东京都,不然咱们可就要满世界追他们了。”

第一百一十七章 准备行动

西九条琉璃心中也十分焦虑。抓捕失败后三天内,疑犯们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失去了一切动静,不得不让人怀疑这些人是否还在东京,是否已经远远逃离了这里。

俗话说得好,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

西九条琉璃就陷入了这种窘境。对方是离开了还是胆大包天到准备再次行动?被杀死一名伙伴后会不会恼羞成怒展开报复?要是会,那会采用什么形式的报复?

东京是地球上人口密度最高的地方之一,一次爆炸就能制造出尸山血海,而首当其冲需要承担责任的就是东京都警视厅,到时恐怕有不少人要鞠躬下台。

同样也因此,其他权力部门暂时没有接手这烫手山芋的打算,依旧处在观望之中,但也尽量配合警视厅,以免事后被推卸责任,所以西九条琉璃手中的权限也越来越大——警视厅的大佬们也急了,而西九条琉璃不能说是成绩出色,至少她是唯一一个找到过这些绑匪的人,换了她说不定情况更糟。

警察厅、警视厅、公安委员会属下的几支快速反应小队都取消了休假,全员待命分散在东京二十三区个个关键节点上,暂时服从西九条琉璃的调遣,以应付可能出现的报复行为或是有线索时直接抓捕疑犯。

警视厅下面的各警务署也得到了指令,要求排查辖区,不放过任何可疑动静,甚至就连黑帮也被打了招呼,要严密查检自己的地盘,将可疑人员报送警视厅,如有消极怠工、疏忽大意、知情不报甚至协助匪徒者,事后必将得到清算,有一个算一个,以后别想有一天好日子过。

一时之间,整个东京风声鹤唳,草木皆兵,流窜犯们倒了八辈子血霉,莫名其妙落网了好几个,而西九条琉璃花了好大力气才让表面上看起来还算是风平浪静,没有造成集体恐慌。

她调派了大量人员监视和伊藤大正相关的人,比如他的父母、星野菜菜等等,电话监听、邮件查阅、行踪被跟踪,十分盼望着伊藤大正脑袋一热想看看故人,可惜这种好事没有发生,又把上杉香及海难事故中失踪的人全部都捋了一遍,同样也是白费工夫。

特别是上杉香,她的交际范围小的可怕,但每一个认识她的人都对她评价极高,对她遇难感到悲伤和难过,甚至有些人都把慰问金准备好了,就等着参加上杉香的葬礼致哀了。

而且问到上杉香有没有可能参与连环绑架案时,几乎所有的被询问者都露出“你是不是疯了”的表情。

最后得到的上杉香调查报告看起来像是在描述一个活在现代的“圣人”,而抄了上杉香的家和办公室,也没有发现半点不对。

上杉香是个好友人、好师长、好母亲,除了不爱社交不合群,简直是个完美的人。

西九条琉璃感到很头疼,只能寄希望于查找黑客能有所收获,但很快接到了一个让她一点也不愉快的消息。

“无能为力是什么意思?”

“就是……我们找不到那位神秘的黑客,真是对不起!”

已经被归入西九条琉璃麾下协助调查的网络安保人员一字排开,整齐低头准备迎接狂风暴雨般的训斥,但等了许久,抬眼偷看却见西九条琉璃脸色虽然极度苍白,眼中也满是血丝,但却没有丝毫发怒的迹象——各方面失败次数太多,西九条琉璃已经发不出火了。

又一条路断了,西九条琉璃挥了挥手让这几个废物滚蛋,但网络安保人员中为首的那位却迟疑了一下说道:“警部,还有个新情况……”

西九条琉璃抬眼望着他,只见他犹豫着说道:“这几天我们连续遭受黑客攻击,频率极高,然后我们注意到有人在深网黑市上悬赏购买连环绑架案的案情资料。”

西九条琉璃剑眉一竖,问道:“能查到是什么人吗?是那些新闻媒体?”

那名网络安保人员低头道:“查不到是什么人所为,但肯定不是新闻媒体……对方悬赏三百万美元,估计实际要支付四百多万美元,新闻媒体不会出这样的价钱。”

西九条琉璃深吸了一口气,想掏枪毙了眼前这混蛋,警视厅花钱养着这些白痴倒底有什么用?

“这也查不到,那也查不到,你们能查到什么?”

网络安保人员低头道:“真是抱歉!”他也很无奈,网络技术这东西没半点虚假,也不是谁势力大谁一定技术就更好,东京都警视厅养的技术人员真不一定能黑掉大型的深网黑市,那他们怎么去查谁在悬赏。

这种事找公安委员会说不定有路子打听打听,他们这种专注于本国国内治安的部门有些力不从心。

西九条琉璃挥了挥手,让他快走,但马上又叫住了他,命令道:“案情资料一定要确保万无一失。”

那名网络安保人员硬着头皮道:“是,我们一定会全力以赴。”他是不敢打包票的,三百万美元差不多快有三亿日元了,雇凶杀人都能杀一两百个了。这么大一笔钱,又比怼银行的安保系统容易,成功了还能赢取声望,大批的人动心是肯定的——就连他都有些动心了,偷一份连国家机密都算不上的案情资料就能换来这么大一笔巨款,事后辞职出国也值了。

甚至他都不确定自己这些同事们中有没有人已经下手了。

自古金帛动人心,出了内鬼也不奇怪。

西九条琉璃将这些网络安保人员赶出了办公室,用力揉了一把脸,十分想痛痛快快睡一觉,但她还是勉强振作了精神打开电脑继续观注各方面传回来的资料。

然后,就在她眼皮子底下记事本被突然打开了,里面直接显示出一个人名:刚本雄。

西九条琉璃一惊,张嘴就要叫人,但马上忍住了,飞快在记事本中键入道:“希望可以得到更多情报,有任何要求你都可以提,无论什么都可以!钱、身份、安全、免罪都可以!”

她也不废话去问“你是谁”这些没意义的东西,直接要求更多情报并全力许诺,甚至还对着电脑上的摄像头做出了一个十分诚恳的表情。

记事本中继续浮现字迹:消灭他们,这是你最后的机会。

西九条琉璃又连续输入了四五句话恳求,许诺也一再提高,但再也没有一点回应,她深吸了一口气,并没有再召唤网络安保人员——那群废物反正也没用——而是叫进了橙心和乃,说道:“查一下‘刚本雄’这个人,做得小心点,尽量不要惊动其他部门的人。”

橙心和乃领命而去,将这个人名混在其它要调取的资料中悄无声息得手,又送到了西九条琉璃面前。

东瀛姓氏太多,重名机率很小,全国叫这个名字的只有三人,西九条琉璃直接排除掉了一个高校生和一个北海道务农的老头,直接把目光落到了暂时客居在东京都的这个。

刚本雄,男,四十七岁,京都人氏,东瀛脑医学权威之一,目前正在早稻田交流讲学。

西九条琉璃用手指摩挲着刚本雄的名字——这是伊藤大正的下一个目标?和之前五个人情况相似,至少看起来普普通通。

最后的机会?伊藤大正准备撤离了?他就是要绑架这六个人?

西九条琉璃猛然一捶桌子,下令道:“和乃,把我们散出去的人都招回来,准备行动!”

第一百一十八章 别立Flag

翌日。

星野菜菜和吉原直人他们顺利弄到了连环绑架案的资料,而且给他们资料的人十分痛快,直接在黑市平台上给吉原直人留了一个网络地址,请吉原直人自行下载——星野菜菜本领全开,各种掩饰身份、防追踪防陷井,各种跳板转接一起上,花了好久才把文件拿了回来,然后直接拔掉了网线,反复检查,结果没有半点问题。

星野菜菜确认一切正常后,八字眉反而搭拉了下去。这容易过头了反而让她的不安感更重了——这年头,警察也靠不住了,任务才发布了几天就被人得手了,真是够弱的。

不过吉原直人和星野菜菜也没有毁约的打算,在确定案件资料没有作假后第一时间便通知黑市任务已结束,可以给付悬赏,还附带给了任务完成人五星好评。

两个人又头碰着头一起研究着案件资料,花了小半天的时间后两人面面相觑,一头雾水,和西九条琉璃一样完全搞不明白为什么要绑这五个倒霉蛋。

星野菜菜左想不对,右想也不对,抱头苦思了半晌还是无果,最后丧气地说道:“骂了那么久西九条饭桶,结果咱们也弄不明白……”

她本来以为西九条琉璃这官三代是靠关系上位的,能力肯定不行,只要自己拿到资料,找出对方踪迹应该毫无问题,结果自己好像也成了饭桶一个。

吉原直人却指着一小段文字记录道:“别考虑他们的目的了,那其实无关紧要,咱们要找的是伊藤,他想干什么我们不需要关心……你看这里,西九条组织第一次抓捕时得到了线人通报,而且事实证明地点十分准确,几乎分毫不差,这线人怕是不一般。”

星野菜菜皱眉道:“你是说那伙人中有叛徒,在出卖同伴?”

“十有八九!”吉原直人说道:“他们躲在警察眼皮子底下兴风作浪,不可能行事不小心的,能准确提供情报的人至少和他们关联很深。”

星野菜菜将那一段文字在屏幕上放大了仔细阅读,说道:“是不是被胁迫的人员在自救?能将地图越过警视厅的网络防护直接传达到西九条那女人的电脑上,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我们如果从这个方向考虑的话……”

吉原直人打断她的话说道:“我们不用管这个神秘人是谁,我们只要知道他肯给西九条提供线索就行了——如果第一次失败他没被发现也没被干掉的话,他肯定会再联系西九条,而西九条一定会再有行动。”

星野菜菜眼睛一眯,脑子一动记起了些什么,飞快调出了两张表,指着说道:“会不会已经行动了?”

吉原直人仔细审视着两张表,一张是快速反应小队布防表,一张是昨天晚间的快速反应小队调度表。他用手指依次滑过对比各支小队改变的位置,嘴里喃喃道:“城东七区抽调了五支小队进入了都心六区,集中在了涉谷、港区一线,城北四区两支北下进入了世田谷区,大田区也增加了两支小队……这像是在合围什么,是围哪里呢?”

吉原直人还在脑子里回忆地图呢,星野菜菜已经肯定了,指着说道:“是在合围目黑区,而别的区基本都有小队变动防御点,只有目黑区没有。”

她小身子扭了扭将吉原直人挤到了一边,口述命令给香子的同时开始敲击键盘,片刻后案件资料中所有关于目黑区的信息都被搜索了出来,顿时一目了解。

星野菜菜纤细的手指顺着屏幕下滑,小声囔囔道:“不会因为这个,不会因为这个,不会因为这个,不会因为……”她突然指着“刚本雄”的名字道:“是因为这个人,他们索检过这个人的资料,而且不久后布防就开始重新调度了!”

她手脚麻利的又接上了网线,在网上搜索刚本雄的名字,屏幕上立刻出现了一大片条目和照片——一个头发略有些花白的胖大叔,表情略有些严肃,甚至连住所地址都有,是个薄有名气的人。

“脑医学专家?和之前被绑架的人类似,都受过高等教育,在某一领域取得了成功!”星野菜菜越发肯定了,仰起小脸牢牢注视着吉原直人,问道:“这很有可能是伊藤下一个目标,我们怎么办?”

吉原直人摸着下巴思考,星野菜菜眼珠子转了几转,狐狸眼一眯,建议道:“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伊藤绑架这些人肯定是有目的的,你先下手为强,绑……不,请了这位刚本大叔来,然后逼伊藤和我们见面怎么样?”

吉原直人没好气的弹了一下她后脑勺,笑骂道:“你当我是神仙啊!如果这个人确实是下一个倒霉蛋,西九条那女人肯定已经在他附近设下天罗地网了,我去绑他不是找死吗?”

这什么狗屁主意,最后再把绑架犯弄成了自己,给东京五万多警察一起追杀就搞笑了。

星野菜菜捂着脑袋怒视了他一眼,不过也不敢骂他,这还指望着他干活呢!嘴上恼道:“那你说怎么办?”

吉原直人慢慢想着说道:“西九条琉璃想守株待兔,但伊藤我看也不傻,在这种风尖浪口上还要行动的话,肯定是有底气的,两者谁胜谁负还不好说。我看我们就来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咱们去等着捡漏就行了。”

“捡漏?”

“对,西九条琉璃赢了咱们就去求她,肯定能见伊藤一面;西九条琉璃输了,咱们就去追伊藤,然后再看情况决定怎么办!反正硬拼是不行的……不管怎么说,咱们先去找这位刚本雄,在那儿埋伏好了观察一下战况!”

“好!”星野菜菜又看了一眼刚本雄地址记在心里,然后起身开始准备。她在里面穿好了防弹衣,外面套好了外套,吉原直人把武器之类从隔壁取出过来,左轮、备弹都递给了她,然后将长枪简单一拆和防弹衣一起装进了大号背包里,半自动手枪随身携带。

星野菜菜又给吉原直人找出了大衣,帮他做好掩饰,两个人互相检查了一下确认了没有问题便一起出了门。

从他们所住的上东区到目黑区,中间要穿过千代田区和涉谷区,不是富贵之地就是热闹之处,车辆较多,走得不算很快。

星野菜菜坐在副驾驶上,小身子上扣着安全带,总觉得心跳得厉害。她侧目看了一眼吉原直人专注于驾驶的脸,又摸了摸肋下的小左轮,突然有些犹豫了——要是发生了最坏的情况,真发生了枪战,傻狗会不会出事?会不会……死呢?

车内很寂静,星野菜菜平时是喜欢安静的,但这会儿太过安静反而让她有些心烦气乱了。她忍了一会儿对吉原直人说道:“我们安全第一,我是很想知道我妈妈的具体情况,但你也……你也不要太拼命,这次不行我们再找机会,我们有的是时间!”

吉原直人奇怪的看了她一眼,只见她小脸上满是忐忑不安,马上了解了——新兵恐慌,顿时笑道:“放心了,我就一个人还带着个拖油瓶,怎么可能去拼命,万一把瓶子打碎子怎么办?”顿了顿,他看着星野菜菜猛然搭拉下来的眉毛,忍不住笑得更欢了,“你放一百个心,我要是没脑子遇事就拼命怎么可能活到今天!我是一惯坚持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的……等这件事完了,我还要回家乡躺着过完下半辈子呢!”

吉原直人语气中满是笑意但不乏沉稳,星野菜菜随着他的话渐渐安了心,但片刻后突然觉得不对,小脸上满是恼怒地叫道:“呸,呸!不准立FLAG!”

这真是晦气啊!星野菜菜看着吉原直人这傻狗一脸的无所谓,真是气不打一处来!没看动漫里面战斗前说什么回来就结婚的,回来就归隐的,回来就封刀的,全都死了!全都死了啊!

她平时也不信这个的,但真是怀里揣着枪听见了,还是心里发憷!她妈妈已经下落不明了,要是吉原直人再挂了,她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

吉原直人嘿嘿直笑,他是真不信这个的。他看了看后视镜,控制着车速慢慢减缓,星野菜菜就算在恼怒中也马上发现了,疑惑道:“怎么突然减速了?天快黑了,趁着天亮我们比较好找地方,开快点。”

“先等等!”吉原直人看着后视镜说道:“有人跟着咱们!”

星野菜菜心中一紧,再次伸手握住触感怪异的枪柄,也仰脸望向后视镜:“西九条的人?那你还不快点甩掉他们。”车辆已经快成龟速了,也不是在空阔的大路上,后面压了一排车,有人已经开始轻按喇叭催他了。

吉原直人看着前面的交通信号灯估算着时间,对后面车辆的怨气充耳不闻,只是侧头对星野菜菜轻笑道:“别急,马上让你看看我的车技!”

隔着四五个车位的便装刑警也很奇怪,目标这段时间基本都窝在家里,今天突然跟着长辈乘车外出,他们便跟随监视,但怎么走着走着走不动了?车子出问题了?

不过他们也无所谓,只要不跟丢了目标就行。他们就那么缓缓跟着,但突然之间目标车辆猛然提速,瞬间冲过了十字路口,而他们被前面的车压着无法提速,路窄也无法超车,等到了路口又遇到了红灯,顿时傻了眼。

片刻后反应过来,也不管红不红灯了,直接强闯,引起一片惊呼和刺耳的刹车声,好歹没造成车祸,但过了十字路口,只见车流往来,目标早就跑得无影无踪了。

第一百一十九章 第二次抓捕

虽然东京这段时间绑架案频发,但普通市民只是当场热闹来看,仅供茶余饭后闲聊所用,街面上还是一片歌舞生平,目黑区也是如此。

吉原直人开着车随着车流远远围着刚本雄的住所转了一圈,发现一切风平浪静,正常得不能再正常了。不过再正常他也不敢靠过去,一边开着车一边观察着四周的环境,想找到一个合适的潜伏位置。

刚本雄是客居东京,住址是间小型公寓,有些类似于星野菜菜家,也是在一幢高层大厦里。如果推测无误,那现在这幢大厦里肯定有不少警察,而且附近的制高点八成也有观察哨或是狙击手待命中。

那就要找一个能看到刚本雄房间,又不会被附近高点所注意到的地方。

星野菜菜坐在副驾驶上也看着一路行人来来往往,大楼里进进出出,有些不自信地问道:“没有不对的地方,会不会我们猜错了?”

吉原直人说道:“我觉得正常。要是这儿垒起了沙袋掩体,一群警察荷枪实弹严阵以待,伊藤又不傻,怎么还会自投罗网?我们先挑个地方好好观察一下……那儿不错!”他说着一指一幢公寓楼的楼顶。

他们将车远远停了,步行到了那幢公寓楼,装成住户混了进去,顺着楼梯到达了楼顶天台的入口处。吉原直人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面罩给自己戴上,又递给了星野菜菜一个。

星野菜菜先是闻了闻,确认没有异味后才戴在头上——吉原直人手工制作,黑色纯棉,只露着两只眼睛,顿时一大一小两个悍匪新鲜出炉。

遮掩好面容后,吉原直人在天台入口处飞快探头环视了一下四周,确认无人后就夹着星野菜菜像是猫一样窜进了电梯机房的阴影里。

冬日白天短,这会儿天色已经蒙蒙黑了。吉原直人按着星野菜菜在浓厚的阴影里趴了片刻,反复观察了附近几座高楼,确认了自己这个位置不会被观察注意到,这才掏出了一个小小的望远镜搜寻刚本雄的家。

星野菜菜给他报着位置:“十一楼,按门牌号应该是从左数第九个窗口到第十一个窗口。”

吉原直人看了片刻后将望远镜给了星野菜菜道:“拉着窗帘呢,咱们等吧。”他说着话将背包中的武器取出来组装好,然后靠着墙壁坐下了。

星野菜菜也失望的放下了望远镜,坐到了他的身边说道:“也不知道有没有猜错,要等好久吧?”

吉原直人微微一笑,“多久也得等,咱们又拼不过西九条,只能见机行事。”他说着话感受了一下迎面而来寒风,关切地问道:“你冷不冷?”

星野菜菜摇了摇头说道:“没事,我能坚持。”

吉原直人伸手去解大衣,星野菜菜看了他一眼也没阻止。等他将大衣解开了怀,她贴近了吉原直人坐进了大衣里,然后将大衣拢了起来,皱眉说道:“这样就行了,也不能只让我暖和让你受冻……你的手不准乱动。”

吉原直人笑骂道:“别整天把我想得那么坏!”他能动什么?星野菜菜属于发育迟缓型的,小脸都没长开呢,要胸没胸要屁股没屁股!别说是朋友的女儿了,就是陌生人他也不会饥不择食到这种程度。

星野菜菜斜眼看他,撇了撇嘴没在说什么——她还是信得过吉原直人的,但警告必须有,不然女孩子的矜持就没了。

两个人穿上了一件大衣,偎依在了一起,吉原直人拉好了一半拉链,星野菜菜便只露了一个小脑袋在外面,不时举着望远镜观察刚本雄的房间,而吉原直人闭目养神。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了,吉原直人猛然睁开了眼,却不是发现了伊藤,而是查觉到星野菜菜困了。

星野菜菜平时是准时十一点半睡觉的,这会儿过了点她自然而然就开始困了,小身子软了不说还一直打哈欠。

她基本是不熬夜的,准时睡准时起。

但她困归困,知道现在重任在身,不敢睡着了,勉强驱散着睡意在那里挣扎——枯坐了一晚本就很无聊了,她又是年小缺觉的时候,感觉很难受,一张小脸皱巴巴的。

吉原直人低头看了一会儿,见她像个磕头虫那样脑袋一点一点的,又猛然一惊举起望远镜看几眼,又再开始学磕头虫,忍不住有些好笑,便隔着大衣轻轻拍着她说道:“你睡会儿吧,不用一直看,有事我会叫你的。”

星野菜菜用双拳揉了揉眼睛,反对道:“那不行,这是我的事情,怎么可以我睡你醒着。你好好养精神吧,我来负责观察情况。”

吉原直人无奈一笑也没答话,只是很有规律的轻拍打着她,星野菜菜慢慢眼睛眯了起来,觉得很舒服,又坚持了几分钟脑袋一搭拉没动静了。

吉原直人将大衣拢住尽量保存热气,远远望着刚本雄所在的大厦,手上没停,依旧缓缓轻柔的拍打着星野菜菜。

夜深了,灯光也越来越少,除了风声,周围一片寂静。

寒风轻吹,偶尔大一阵,烈烈有声,他们处在楼顶,又是在迎风面,还是比较冷的。星野菜菜睡了一会儿就开始缩头,渐渐整个人消失在了大衣之内,又觉得吉原直人身上温度比较高,她三蹭两蹭趴到了吉原直人膝头,到了最后干脆连脚也蜷了进去,整个人缩成小小一团窝在了吉原直人怀里。

吉原直人干脆将大衣的拉链拉好,像个怀胎十八个月的孕妇一样坐在那儿,不时拿着望远镜看一眼刚本雄的住所,只听肚子里的星野菜菜偶尔轻笑一声,吧唧吧唧嘴,不知道在做什么好梦。

星野菜菜好梦正香,西九条琉璃却无一丝睡意。

她就待在刚本雄的隔壁,瞪着一双满是血丝的眼睛通过隐蔽的监视器注视着刚本雄的一举一动——刚本雄也没睡,一个人在那里读书,但明显心绪不宁。

这很正常,无论是谁知道有人准备来绑架自己了都会担心害怕,夜不能寐。

西九条琉璃在得到了神秘人提供的情报后,立刻做了严密部署。她本人更是秘密和刚本雄交谈过,将一切如实相告,行正礼请求他的配合。

刚本雄绞尽脑计想了许久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成为了绑架犯的目标,但他也算有几分胆色,本着为民除害的想法接受了警方的请求,成为了陷井中的诱饵。

现在他住所上下左右的邻居都被偷换成了警察,女儿也被警察顶替以方便贴身保护。大厦里面还藏了一支全副武装的反恐小队,而近十支快速反应小队远远等待着命令,数分钟之内就可以将这里团团包围起来。到时天上有直升机盘旋追踪,下水道也埋伏了人手,就算伊藤那伙人再隐身了也让他们无路可逃。

一片祥和中却暗藏杀机,只等猎物踏入陷井。

但是,西九条琉璃等了一天多了,还不见人影,心中忐忑——会不会是假情报?对方在调虎离山?将自己这些人的目光吸引到刚本雄身上,然后去绑其他人,甚至于去炸大楼了?

只是她正犹疑着,突然听到部下传来报告:“组头,楼下有情况!”

西九条琉璃连忙扑到监视器前,却见公寓大门正轻轻摇晃着,似乎有一个看不见的人刚刚推门而入。

她脸色严肃起来,命令道:“全体做好准备,按计划行动!”

第一百二十章 被选中的人

刚本雄听着轻轻的敲门声,只觉得嗓子眼发干,轻轻吞咽了一口口水望了冒牌女儿一眼,只见化了妆和他女儿几乎一模一样的女警官面色严肃的轻轻点了点头。

他起身去开门,行走了几步心情慢慢镇定了下来,恢复了一贯的荣辱不惊——他是脑科专家,更是优秀的外科大夫,是那种真正神经如同钢铁的人。

更何况警方做了万全的准备,再三承诺一定会优先保证他的安全,他很放心。

他先在猫眼上看了看,却见是一个容貌普通面无表情的青年男子。目光流转了片刻,他按照事先要求将门开了一条缝,隔着保险链轻声问道:“您好?”

那名青年男子深深鞠躬,一口日语字正腔圆,毫不输给国家级电台的播音员,双手奉上一个白信封:“深夜冒昧来访,打扰您了,刚本先生,请多多原谅!鄙人四郎,受命给您送一封信。”

“四郎?”刚本雄古怪的看了一眼这大众脸的青年男子,自我介绍不说姓氏吗?但他此时无心顾及这些小节,微笑道:“什么信需要亲自来送?”

说着话他接过了信,撕开一看之下脸色大变,手竟然抖了两抖。

离他不远处的女警猛然大惊,她看不到信件内容,但一名优秀的外科大夫手抖绝对不是一种良好反应。她有心介入,暗握住枪柄,轻捏着喉头通过内置麦向上级请示,但传达回的指示要求她不得擅动,仅关注刚本雄人身安全即可。

西九条琉璃不但想抓这上门的人,还想知道这些人的目的何在——在完全了解了对方的目的之后,有的放矢就不会像现在这样被动了。

一页纸刚本雄看了足足五分钟,脸上表情惊疑不定,片刻后又隐带上了几分愤怒,颤声问道:“这是……信上所说是真的?小约翰也被你们……也在你们那里?你们胁迫他了?”

四郎面无表情地说道:“我无法回答您的问题,刚本先生,我们尊重客人的隐私,不会私窥信件内容。至于约翰逊先生……是的,他现在是我们的客人,但请您不要误会,我们并没有拘禁约翰逊先生,他是自由的,这封信也更不会是在胁迫下产生,是他知道我们要来找您主动提出的——他说您会相信他的话,会减少很多误会。”

他掏出了一个小盒子,继续说道:“刚本先生,这里有关于我们详细的资料,约翰逊先生想必在信中担保过这些资料是真实可靠的,也应该提过一部份,当然,您也需要自行判断……您想看看吗?”

刚本雄深吸了一口气,果断打开了大门,说道:“请进,我十分有兴趣。”

四郎低头感谢,然后坦然进入了室内,冲着站立在一边的冒牌女儿又低头道:“这位小姐,您好,打扰了。”

冒牌女儿一脸和蔼笑容鞠躬回礼:“您好,欢迎!”随后便跟在他身后。

四郎走到沙发那儿坐下,侧头在屋内依次看了一圈,又伸手将茶几上的果盘直接挪到了茶几底下。正跪坐着上茶的冒牌女儿面色微微一僵,也不敢多说什么,只是心中警铃大作——果盘里有一个间谍级的摄像头,这种动作不可能是无意的。

她微微躬着身,一边准备随时拔枪一边含着笑将热茶放在了四郎面前,而四郎已经不再多看她一眼,径直打开了小包拿出了一片隐形眼镜,示意刚本雄戴上。

刚本雄沾了沾药水将隐形眼镜捏了起来,微微疑惑道:“智能隐形眼镜?”

“因今天情况特殊,只能用这种略有些麻烦的方法,请您见谅。”这种技术目前还不成熟,戴久了会让某些人眼睛感到不适,还不如平板好用,而四郎礼仪也十分标准,低头道歉尺寸标准的可以录下来当教材。

冒牌女儿再不确定对方已经发现被监控了就是智力有问题了,但刚本雄马上要了解到对方的情报了——不管多少,哪怕一点也是珍贵的,甚至假的也行,就怕什么也得不到。

她也不敢立刻翻脸,只是全神戒备着。她能被派来执行这个任务,那是优中选优的结果,原本隶属于警视厅政保署,对保护要人经验丰富——她反应速度超过常人,枪法更是严训多年,有把握对方起身那一瞬间就拔枪爆头。

刚本雄将隐形眼镜置入了眼睑中,眨了两眨眼睛便迅速陷入了惊疑之中,片刻后脸上更是浮现出了震撼之色,轻声喃喃道:“这……原来如此,原来如此……难怪……咦?这种计划,这种计划……上帝……”

他这一愣神就是半个多小时,冒牌女儿紧紧贴在他身侧,牢牢注视着对面垂首而坐的四郎,不肯有半点放松,心中十分焦急,不知道上级为什么还不下令动手——不能再贪心了,能得到多少算多少吧!

对方只是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她就感觉到了很大的压力。

室内一直寂静着,突然刚本雄惊叫了一声,原本紧张中的冒牌女儿差点拔枪射击了。刚本雄连续眨着眼,不断调控着智能眼镜,处刻后无果,略有些愤怒道:“没有更详细的内容吗?”

四郎抬头道:“当然有,只是需要您加入我们后才可以获得权限了解更多。”

刚本雄愕然了片刻,迟疑道:“但你们的计划……不,不行,这样做……”

四郎脸上毫无波动,只是说道:“刚本先生,我想您也明白计划的主持人并不是想要谋取私利,否则完全可以把这一切占为己有。计划要不要执行,需要人类中真正有智慧的人——也就是被选中的人投票表决!而您,刚本先生,您就是被选中者之一,您将和其他被选中者——来自其他国家、民族的选中者共同决定人类的命运。”

刚本雄恍然,但追问道:“如果计划被否决了,那……”

“您所看到的事物将被公开,交给全人类无偿使用,您以及其他被选中者将成为监管者之一,以保证一切被正确使用在造福人类上,而不是被野心家利用。”

刚本雄怔了一会儿,忍不住赞叹道:“了不起的决定!计划太过疯狂,也违反人性和伦理,我会投反对票,但这些新技术会让人类进入一个新时代——我必须说,这真是了不起的决定!这种精神……了不起!难怪你们要这样行事,这种东西确实不能落到野心家手中!难怪你说小约翰是自由的,要是换成我我也不会离……”

赞叹到一半刚本雄神色一黯,无奈一笑,突然转头对冒牌女儿说道:“纯子,我看到了不起的东西,我想了解更多……你也想了解更多吧?去,茶冷了,换壶热茶来,我们还要谈好久。”

冒牌女儿纯子讶然,这不在计划之内,她是不允许离开刚本雄身边的——她就是刚本雄的防弹衣。

她眼中精光一闪,缓缓起身说道:“刚本先生,请不要做错误的选择,您是要支开我警告这位四郎先生吗?已经来不及了!”

她话音未落房间的自动灭火喷嘴突然启动了,开始从天花板上狂喷带有特制染料的水——沾上了目标不但会在夜间醒目到瞎子也能看到,而且会持续发出人耳听不到低频声波。

同时灯也灭了,门、墙也烂了。冒牌女儿并没有去管四郎,抓捕不是她的任务,她的任务是保护好刚本雄,不能让这位勇敢协助警方的学者掉半根汗毛。

喷水灯灭的一瞬间,她拔枪按往刚本雄,想按照计划将他护送进身后的卧室——演练过多次了——那里有一个全钢制的单人庇护所,只要把刚本雄塞进去,疑犯用机会扫射他也不会出一点事。

但不料刚本雄完全不按演练中的来,反而在黑暗中挣扎起来,大叫道:“快跑,这是个陷井!快跑,我什么也不会说,我用我的人格保证,我什么也不会说!你快跑!”

义助警方的学者瞬间倒戈让冒牌女儿措手不及,只能强行将他往卧室内拖去,免得过去会双方交火流弹把他打死了。

但刚本雄抵死不从,拒绝被拖走,连声高呼还想夺冒牌女儿的枪——这种行为已经算是袭警夺枪了,事后一但确定他会有牢狱之灾,冒牌女儿感觉这次的保护对象完全疯了。

这种情况她从没遇到过,每次被保护者都很配合。

只是一恍眼的工夫,室内已经挤满了人,四郎已经被明晃晃的光柱锁定了,十多名全副武装的特警士兵用枪指着他,大声命令他跪下双手抱头,另有数人向他扑去——他凌然不动,身上挂着三名精锐士兵缓缓起身,在一片“雨”中大声问道:“刚本先生,你要加入计划吗?”

他的声音高到不像人类的声音,整个室内轰然作响,一个砸向他头的枪托都不能阻止。冒牌女儿伸手去掩刚本雄的嘴,但刚本雄惨然道:“已经晚了,真是抱歉!我事先不知……”随后就是一片唔唔声了。

四郎点了点头,面无表情道:“您同意就好,刚本先生。”说完,他猛然一展双臂,将想把他按倒士兵甩飞,动如脱兔,扬起大片雨幕向着窗口冲去。

“停下!”一声口令伴着几声枪响,在摇晃的光柱中只见四郎腿上连中数弹,迸出几股血花——士兵们的命令是尽量抓活口的,几乎都选择了下肢为目标,希望疑犯失去行动能力束手就擒。

但四郎腿部连中数弹,只是血花迸出马上就有一片银色涌上出来将枪口牢牢堵住,他的身形更是没有一点迟缓,直接撞破了窗户跃出了窗外。

室内所有人都惊呆了,这里是十一楼……疑犯这是自尽了?

第一百二十一章 长跑比赛

刚本雄公寓突然一黑门碎墙塌时,吉原直人便查觉到了。他拉开拉链将星野菜菜一把揪了出来,低声道:“起来,有动静了!”

星野菜菜睡眼朦胧着被抓到了寒风之中,连打了几个小喷嚏,但她顾不上擦一下鼻涕,一把抢过望远镜仔细观察,同时惊问道:“伊藤来了?”

她没看几眼便见窗户爆裂,一个身上莹光闪闪的人影破窗而出。只见这身上冒着斑杂毫光的人影在半空中强行扭身,双手抓着墙面直直向下攀落,行动迅捷无比,如同演练了千百次一般——哪里有凸起,哪里有凹洞他好像了如指掌,抬手就抓,伸脚便踩,臂力更是超人,时而顺着光滑的墙壁直直滑落数米,随即恰到好处的抓住某个地方卸去了力道。

十一楼三十多米高,此人下落速度也就略略输给跳楼自杀者了。

在离地还有近十米时,这个在黑暗中十分醒目的“大灯炮”更是直接弹身跃了下去,重重砸在地上却恍若无事,微微一顿后拔腿便跑,快如奔马。

整条街上也瞬间沸腾了起来,接连响起了数声尖锐口令,在夜间远远都可听到。一架直升机也呼啸着从星野菜菜头上急速掠过,狂风倒卷,吓得她缩头差点又钻回了吉原直人的大衣里。

这架直升机根本没注意藏在阴影中的吉原直人和星野菜菜,只顾着向逃窜的疑犯迎去,同时一道光柱牢牢笼罩住他——有些多此一举,那人本身就在黑夜中无比醒目了。

同时直升机上还有巨大的喊话声传出:“止步,警方要求你马上止步!”

星野菜菜张大了嘴巴,忍不住吐槽道:“还真和电视中演得一样啊,警察专爱说废话。”

犯人跑得比兔子都快,你喊他“站住,别跑”,他就要站住?总感觉这种行为很弱智。

吉原直人一边注视着街面上的情景,一边脱掉大衣换上防弹衣,顺便最后一次检查武器,随口道:“不是废话,这是法律要求的,警察必须在大声警告无果后才可以动用枪支,顺便也告诉周围居民这是警方办案,别出来,免得造成误伤。”

他话音才落,警察已经开始射击了,而且不是从同一个地方,沿街楼顶、路边几个地方都响起了枪声。那人跑得再快也没子弹快,方向不同的子弹顿时将他打了个趄趔,但他竟然不死不倒,身子晃了晃依旧沿街狂奔,完全没有找地方躲避的意思。

此情此景之下,警察也有些慌了手脚,再也不顾影响,枪声密了许多,还有车辆也追了上来,架着捕网枪准备限制对方的行动。

星野菜菜远远看了,吞了口口水,哑声道:“这……这不是人吧?”

人的话早该打烂了。

吉原直人习惯性的将那人套进了准星,但压着枪不动,轻声道:“不管是什么,这东西都跑不掉了。他速度越来越慢了,但……”

他皱眉沉思,有些拿不太准,只是看着街上警察越来越密,不断从各处涌了出来,而那身影连中了无数枪,其中还被大口径狙击枪命中了一次,一条胳膊被齐肘打断了,但在警察已经封路的情况下依旧不停步,翻身一滚躲开了几面捕网,直直冲进了几辆警车组成的临时关卡,顿时一片人仰马翻。

警察越聚越多,就连刚本雄所住的公寓大楼里都冲出了一队身上闪着荧光的士兵,正拼命向着围捕圈冲去。

星野菜菜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数百名警察围捕一个人的场面,也被那人的悍勇所震憾,一张小嘴合不拢,只是趴在那儿看着。片刻后,迎面大街上那人终于无路可逃了,直接推翻了警车,构筑了临时掩体,夺了枪四处乱射,仍然继续顽抗,不肯投降,尽显亡命之徒的本色。

她正看得出神,却觉身子一轻,发现已经被吉原直人提在了手中,吃惊道:“怎么了?”

吉原直人提着她四处张望了一下,借着楼顶各设施遮掩着身形跑了起来,说道:“情况不对,路边有的是建筑物,那人原本是可以逃走的,但他宁可在大街上被人当靶子打,为什么?”

星野菜菜惊讶道:“你是说……”

“警察原本的埋伏圈已经全动了,火力全开围捕那家伙,要是这时候有人再去绑架刚本雄,西九条怕是拦不住了——这是引蛇出洞之计,那人是死士,西九条当局者迷没发现,好厉害,好厉害,这人明知必死的!咱们不能在这儿看了,没有用,要去离这些警察最远的那一边,如果伊藤会动手,八成会挑那里……抱紧我,千万别松手!”吉原直人手一提将星野菜菜甩到了背后,星野菜菜反应也很机敏,伸开双臂牢牢抱住他的身体,只见吉原直人用力一蹬大楼边缘,反手捂着星野菜菜向着对面的大楼扑去。

楼与楼之间的夹道风横打而来,吹得星野菜菜脸皮皱起眼睛一闭,接着感到吉原直人身子剧颤,再睁眼时只见他已经扑到了另一幢大楼的排水管道上。排水管“崩崩”直响摇摇欲坠,但他丝毫不顾,单手牢牢抓着一窜一窜努力向上攀爬。

从对面大楼跳过来,原本也没落下多少,吉原直人只是片刻就上了楼顶,又冲着远处的另一幢楼冲去。

连窜了几个楼顶,下一个楼顶猛然高了一大截也远了不少,吉原直人背着星野菜菜跳到了对面外层防火楼梯上,顺着向上飞奔。这时星野菜菜才缓过神来,一时对吉原直人刮目相看,忍不住说道:“你……你也好厉害。”

她抬手摸了摸吉原直人光滑的后脑勺以示表场,心想:“这傻狗整日躺着半死不活,又吃又喝像个废物,但紧要关头还是顶用的,自己果然没有看错人。”

她聪明是聪明,胆子也不小,但你让她半夜在楼和楼之间跳来跳去,她是绝对不敢的,心中确实是佩服。

吉原直人侧头看了她一眼,笑道:“练过两年跑酷都行的。”

星野菜菜白了他一眼,不屑道:“笑得好假!”她又不傻,只是她就有三十多公斤了,还有防弹衣、枪械,负重如此能跑这么久这么快已经很厉害了,更别说还要在楼之间跳来跳去——这份勇气和自信更难得。

吉原直人没理这茬,这是他以前赚钱的基本技能。他一边寻找着路径一边若有所思地问道:“对了,星野……你读书多,那你觉得这世界上真有狼人吸血鬼吗?”

他心里对那个以身为饵的家伙其实是很佩服,换了他是绝对做不到那种程度的——身体被打烂了还生龙活虎,为了任务坦然赴死毫不犹豫,确实是值得佩服,但这绝对不可能是人吧?

他这段时间没少看新闻,免不了被媒体们影响,脑子不由自主就开始往奇幻方向靠拢了——这世界上是不是真有非自然生物呢?生命力顽强到越超正常人类十倍以上,力大无穷,速度惊人,有各种奇怪的能力?

他从没见过,但实在是关心,忍不住便咨询在他看来很聪明的星野菜菜——这货知道无数屁用没有的冷知识,也许有相关信息。

星野菜菜犹豫着答道:“换了今天之前,我肯定会告诉你那是骗人的,但是现在……我只能说我不知道了。”

她有些沮丧,感觉科学的信念被动摇了。

“果然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啊!”聪明蛋也不知道,吉原直人也只能感叹了一句,又加快了三分脚步,不但改变着自己面对刚本雄公寓的方向,也逐渐靠近着,十分顺利——远处那一边还打得热火朝天呢,一路只有寥寥几个警察,都被他小心避过了,想来明天肯定是大新闻:警视厅出动数百名警员围捕疑犯,目黑街头射击千次以上,创历史新记录。

他们刚刚转到了刚本雄公寓的另一边,就看见大厦三楼墙壁猛然破了个洞,黑夜中两个醒目的“灯炮”抬着一个同样闪着荧光的大箱子跳了出来,落到地上便开始狂奔。

来得及时!

吉原直人迅速衡量了双方的位置距离,发现自己竟然相对靠前,便背着星野菜菜沿斜线拔腿便跑,同时西九条琉璃也是一身荧光在破洞露出了头,有些气急败坏的连开了数枪,接着大叫一声便从楼上跳了下来。

黑夜中,三伙五人一箱开始了长跑比赛。

第一百二十二章 黄雀在后

西九条琉璃失算了,对方不是来了一个人,而是同时来了三个人,只是一人露出了身形而已。

等出面的四郎吸引到了足够多的注意力后——就连西九条琉璃的注意力也被吸引了。动员了大批精英警员,做了万千策划后再被对方逃了,那就算她靠山再硬怕也是要去坐十几年冷板凳了。

甚至被追究渎职都有可能,至少是终身洗不去的污点。

大部份警力都去围追四郎去了,而刚本雄被安保人员直接扭送进了庇护所,公寓内只剩寥寥几个人看守,另外两名绑匪突然破墙而入暴起发难,一息之间便将安保人员全数击倒,直接将全钢制的庇护所连根拔起,砸穿了地板就下到了十楼。

等在隔壁的西九条琉璃惊觉不对,对方已经一路垂直下行,都快下到六楼了。她当机立断,马上呼叫警力回援,同时下令打开全楼的自动灭火喷水口,至少不能让对方再次隐身。

公寓楼里主力作战部队出去了,但还是留有一部份警力的,不过绑匪们不走人道,凿了地板下行,一时根本无法阻击,反而是西九条琉璃离得较近,顺着对方打好的洞,一层一层往下跳着追。

但还是追之不及,对方两个人抬着半砘重的钢制庇护所到了三楼,直接转向顶破了墙就跳出了楼,眼看就要逃之夭夭。

西九条琉璃也发了狠劲,对着对方背影连开了数枪无果,也咬牙看准下面一辆轿车车顶跳了下去,半空中还不忘呼叫直升机上的特警快速赶来支援。

她落地踩瘪了车,自己也在地上弹得滚了两滚,然后抬头看去,却见绑匪跑得飞快,赶紧全力追击,死死咬住。

好在绑匪抬着沉重的钢铁棺材以及里面的刚本雄,速度一直提不起来,而且四周还有安抚附近居民的警员零零散散阻击,总算没有像是四郎那样大幅刷新了田径世界纪录。

吉原直人也斜向靠拢,打着伺机抢人的主意,在黑暗中背着星野菜菜急速奔行。偶尔遇到警员,便冒充特警先发制人,也不顾对方官阶高低,直接大声喝令对方原地驻守,防止绑匪突然转向,自己端着枪背着星野菜菜呼啸而过。

高点的狙击手接连射击,却无一命中。这两名绑匪虽然也是全身泛光,却不像四郎那样沿着大街猛跑猛窜,而是见路就拐,借着各种建筑遮遮掩掩,即便是抬着沉重的东西也步伐灵活,又似心灵相通,同快同慢,齐纵齐跃,配合默契无比,倒活像是一个人长了四条腿。

直升机盘旋着赶来支援,但两名绑匪又齐齐转向,一头顶碎了玻璃墙幕窜进了一家大型商场内。对方逃入了建筑物内,直升机也无计可施,只能低空旋停,将所载士兵绳降下去。

西九条琉璃体力颇好,也追到了商场附近,只见斜向里窜出个黑影,身上哗哗作响,脚步沉重如牛,但跑得却像是脱缰的野狗一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也撞碎了一面玻璃墙幕冲了进去。

她心中一喜,远远抬手叫道:“你是哪个小队的?我们互相掩护!”对方手持步枪又身着防弹衣头戴面罩,应该是某支快速反应小队的成员。

黑影听而不闻,径直向前奔去,而黑影背上竟然还有一人,转头瞧了她一眼,伸出小拳头拇指向下,送了她一个鄙视的手势。

西九条琉璃肺里本就火热,借着直升机投下的光芒一看这手势差点气炸了,肾上腺素狂飙,又跑快了三分,也追了进去。

三伙人前前后后都扎进了漆黑一片的商场中。

回着头注意着后方的星野菜菜却是一惊,没想到西九条一个女人跑这么快。她对西九条琉璃一直看不顺眼,遇到了便想气气她,反正遮着脸,但只见满身荧光的西九条琉璃越追越近,心中大惊,连忙转头趴在吉原直人耳边叫道:“再快点,西九条那女人追上来了。”

吉原直人大口喘着粗气,没空理她——真他娘的,那两个混蛋跑得比狗还快,自己占着先发优势竟然被甩到后面去了。

还想黄雀在后呢,螳螂都追不上怎么在后啊?

他侧头一瞧,只觉西九条那女人也是野狗投胎,玩命的跑,又抬眼看了看前方两个绑匪转了个弯消失在了视野中,顿时又骂了一句娘。西九条琉璃只拿着一把小左轮,身体素质也好,那是跑得飞快。前面两个混蛋肯定不是人,更没法比,现在反而他是跑得最慢的了——主要是背着星野菜菜,不然最起码西九条琉璃还是可以甩掉的。

他觉得不能这样了,抓不到人也不能将自己和星野菜菜搭了进去,被夹在中间也太被动,立刻换了个方向一头扎进了黑暗中。

西九条琉璃猛然发觉前方沉重的脚步声消失了,而周围一片黑暗,只能隐约可见,地形更是复杂,绑匪放光的身形也被遮挡住了,顿时一惊——她也是满身特种染料,在这种微光环境中简直就是最好的靶子。

但她退无可退,不想终身污点无法洗清——重兵部署,义助警方的学者还被绑走了,这她是无论如何也交待不了的。

她努力听着周围的动静,全力戒备着又向前跑了一段,终于找到了一个服装区,赶紧一猫腰钻了进去。这种情况下也顾不了什么了,她屏息听着周围的动静,三下五除二将身上的衣服全脱了,胡乱从周围扯了几件套上,顺便擦了擦头脸,将头发包了起来,然后又从旧衣服中掏出了一副眼镜戴上,视野中旧衣服上立刻荧光更亮。

她趴在那儿听了听动静,来的方向开始有警察进入了,而前方没了声响。她咬牙想了片刻,也不等待其他人支援了,直接向前摸去,终于在空中看到了一条若有若无的荧光带——特种染料带来的弱颗粒漂浮效果,可以持续几个小时,需要特殊镜片才可观察,只凭肉眼无法分辩。

她深呼吸了数次,静下心来,双手低持着左轮顺藤摸瓜。一路小心快步追索,七拐八绕,一路追到了商场的地下货场内,远远便听到了电锯声,顿时她屏息减速,更不敢发出一点声响,百分百小心谨慎的摸了过去。

商场的电力系统应该是被做过了手脚,到现在灯光还没有亮起。她寻了个拐角探头看了看,借着绑匪身上的荧光只见他们刚撬开庇护所,正把晕头晕脑的刚本雄从里面扶出来。

刚本雄一路被颠得不轻,眼都花了,只听有人道歉道:“刚本先生,真是万分抱歉,让您受惊了。”

刚本雄晃了晃头才看清了眼前这位一脸关切的男子。他身后是一男一女,满身荧光,面容普通。他看了定了定神,哑声道:“这是怎么回事?您是……”

他当时看了资料——那对专业人士来说无法作假,有些东西单纯编是编不出来的,必然漏洞百出。他万分后悔答应了协助警方,想着尽力挽回但徒劳无功,眼看着四郎跳了楼,万念俱灰,没想到柳暗花明,自己被关起起来了都被抬到了这里。

只是差点吐了。

“鄙人伊藤大正,再次道歉!东京都警视厅不可小视,竟然推断出了您是选中者之一,提前设下了埋伏……这很奇怪,不过不重要了,任务已经完成了。您是东瀛最后一位选中者,我们这就带着您去基地。”伊藤大正心中满意,扶了扶眼镜柔声安抚。

虽然损失了两名配给战斗力,但任务按时按量的完成了,相当不错。

刚本雄揉着额头说道:“好,好,麻烦您了……伊藤先生,那是真的吗?”

伊藤大正明白他在指什么,用力点头道:“我用生命起誓,确实没有丝毫虚假!您看到就明白了,这绝对是人类历史的转折点!”

刚本雄连声道:“那就好,那就好!咱们快走,警察很重视,恐怕很快就会追到这里来。”

伊藤大正风度极佳,伸手引路:“请您不必担心,我们已经按排好了退路,万无一失。”

西九条琉璃耳中听着,心中焦急万分。她已经通知过部下了,想来已经不远,但对方要走!她咬了咬牙就准备冲出去拖一拖时间,但突然之间耳侧传来猛烈风声——毫无征兆。

她本能反应抬手就格,但对方有心算无心,速度快得惊人,角度更是刁钻,她格了个空,随后一个坚硬的物体重重怼在了她的脸上,她眼前一黑便人事不知了。

吉原直人突然暴起一枪托怼晕了西九条琉璃,毫无怜香惜玉之情又补了一枪托,确保她短时间内醒不过来——西九条琉璃追绑匪,他一直摸在西九条琉璃身后,而西九条琉璃就算简单擦了擦了头脸,但在黑暗中还是像是一群若隐若现的萤火虫。

西九条琉璃身手虽好,但九成九的注意力放在伊藤大正身上,轻松便被吉原直人阴了。

吉原直人零点几秒干翻了西九条琉璃,毫不停留,直接从拐角中闪身而出,枪口指向了刚本雄,朗声笑道:“十米半,伊藤桑信不信我指哪打哪?谁敢动一根手指头,我就给刚本先生脑袋上开个洞!”

第一百二十三章 会责怪吗

吉原直人闪身出来时,伊藤大正身边的一男一女已经有了反应,齐齐拔枪在手牢牢锁定住他。但吉原直人毫不在意,枪托紧紧顶在肩窝,只是瞄着刚本雄的大脑袋。

伊藤大正讶然,他没想到有人能这么快追到这里,而且对方隐在黑暗之中身形模糊,瞧不清楚,但声音却听起来有些耳熟。

他笑问:“这位先生是……”

他话音未落,吉原直人脸色一紧扣动了扳机。室内闷声一响,子弹擦着刚本雄的耳侧飞过,划出一道浅浅血痕,顿时将刚本雄惊得整个人都僵直了,站在那儿瑟瑟不能语,呈摇摇欲坠之态。

吉原直人轻笑道:“伊藤桑,请让你的两位朋友放松下来,再乱动我就直接杀了刚本先生。当然,你们可以试试能不能替他挡下枪子或者先杀了我,看看大家谁更快……刚本先生,请站直了,别让我误会!”

伊藤大正沉默了片刻,轻轻摆了摆手说道:“别紧张,五号六号,这位应该是朋友,你们不要乱来。”

这距离扑上去太远,寻求一击毙命的话,对方的手指就在扳机上,万一临死前来一梭子,两个手下倒是无所谓,自己和刚本雄就不好说了,更何况对方只来了一个人么?黑暗中还有没有枪口?

他判断对方应该不是警察,不然不可能拿刚本雄这种平民要挟,那就还是有得谈,没到决死一搏的时候。

他身边的一男一女闻言缓缓挺直了腰,消去了躬身塌腰欲扑之势,但手里的枪还是指向着吉原直人,警戒之意十分明显。

伊藤大正摊开双手笑问道:“我听您的声音有几分耳熟,请问您是哪位呢?”

黑暗中突然响起了星野菜菜的声音,“伊藤……伊藤叔叔,是我们!”

星野菜菜被吉原直人留在了远处,但她听到了枪声十分担心,也摸了上来,正好接了伊藤大正的话——吉原直人其实和伊藤大正一点也不熟,两个人只是见过一面而已。

伊藤大正面上的惊色再也忍不住了,失声道:“大小姐?!”

星野菜菜小嘴扁了扁,她还是受不大了这称呼,感觉很羞耻,但现在不是讨论这种东西的时候。她缓缓从黑暗中走了出来,小手里紧握着左轮手枪,遥遥指着伊藤大正,努力想看清他的脸。

伊藤大正更是惊讶,问道:“大小姐,你这是……”

星野菜菜走到了双方面容可见的地方,想着过去种种,直接问道:“我妈妈呢?她在哪里?”

吉原直人随着她的问话也靠了过来,掩护着她。

“这……”伊藤大正犹豫了一会儿,看着星野菜菜坚定的小脸,终于是叹了一口气,“很抱歉,大小姐,世上已经没有上杉博士这个人了,我对此也是遗憾了很久。”

星野菜菜努力分辩着伊藤大正脸上的表情,片刻后咬牙怒道:“你骗我,没有悲伤没有内疚……我妈妈还活着对不对!”

伊藤大正注视着星野菜菜,片刻后目光中露出了无奈之色,说道:“我没骗你,大小姐!只是这说来话长了……警察应该离这儿不远,如果可以,能不能我们离开这儿再说。”

顿了顿,他低头恳求道:“刚本先生对我们十分重要,我不想出现闪失。拜托了,大小姐!”

“这……”星野菜菜不敢拿主意,这伊藤表现的不像是凶手,但也不能确定他没有歹心。她望向吉原直人征询他的意见,吉原直人点了点头,说道:“可以,伊藤桑!不过情况不明,麻烦让刚本先生和我们在一起……有些失礼,只能请您互相体谅了!”

他也是赞成先离开这儿的,大家在这儿聊起来没完,被警察一锅烩了谁都讨不了好。

伊藤大正叹了口气,同意了,眼看着刚本雄走了过去,而吉原直人取了手枪顶在刚本雄肋下,笑道:“很好,这样大家都安心了。放心,伊藤桑,我和星野对你们想干什么并不关心,我们只想知道上杉博士的情况,只要你们不乱来,我保证刚本先生不会受到任何伤害。”

伊藤大正默默点头,说道:“那就好,请跟我来。”

五号、六号推倒了一片货物箱子,露出了一个黝黑的洞口。伊藤大正三人当先带路,吉原直人挟持着莫名其妙的刚本雄跟在后面,星野菜菜牵着吉原直人的衣角尾随。

这洞一看就是临时挖的,十分简陋却很长,途中多次转向,但支撑做得很合理,应该是经过精密计算的结果。通道十分狭窄,只容一人勉强低头前行,偶尔还需要侧身通过,也难怪伊藤大正非要把刚本雄从铁棺材里锯出来——这里抬着那玩意根本没法走。

吉原直人满心警惕着伊藤大正翻脸,一路牢牢控制着刚本雄并随时准备应付对方暴起发难,但对方三人很老实,没有任何异动。一路前行了半个小时左右,吉原直人嗅到了浓浓的水气味,片刻后一行人到了一面堤坡。

伊藤大正指着堤坡下面道:“这是有明西运河,我们从这里离开。”

星野菜菜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没有快艇之类的东西,讶然道:“游着走吗?”

东京是东瀛最有名的“水城”,仅知名运河就有十九条,这还不包括自然河流和运河支脉,水上运输非常便捷,水网称得上四通八达。为了预防水道被利用来走私、犯罪后逃逸,东京设有水运警,水面船只管理很严苛,从水面上跑并不是好主意。

至于潜水离开,星野菜菜不觉得刚本雄这外科大夫、学者专家有受过相关训练——这里离大海还有好远,可不是下海捞珊瑚玩玩。

伊藤大正示意五号去取了一个袋子过来,拿出了一个蝴蝶状的东西给星野菜菜看,笑道:“大小姐,这是人工鱼鳃,只要把这个戴在口鼻上便可以在水下自由呼吸。我们会像鱼一样在水下顺流漂行,从有明西运河进入朝潮运河,然后进入港区,经东京湾再进入太平洋。不需要借助任何其它东西,不会引来任何查觉。”

星野菜菜好奇接过来翻看,佩服道:“我在书上看过这个的概念设计,没想到已经投入到使用当中了……不过,伊藤叔叔,目前已经安全了,把我妈妈的事情详细告诉我吧!”

换个时间她说不定想试试,但现在就算了,没什么比弄清楚上杉香的具体情况更重要了。

伊藤大正苦笑道:“大小姐从小就性子急……我留下,能不能让五号六号先带着刚本先生离开?”

星野菜菜望了望吉原直人,吉原直人点了点头——两个文弱书生,挟持哪个都一样,两个非人滚蛋正好。

伊藤大正自愿当了人质,命令五号发动了提前设置的机关摧毁了地道,又让六号给刚本雄换了配重服,戴上了人工鱼鳃。片刻后,五号六号夹着刚本雄跳进了运河,转眼就不见了。

那两个非人类离开了,吉原直人神情轻松了不少。只是伊藤大正这种书生型的弱鸡,他一只手能拧三个。

星野菜菜席地跪坐,挺着小身子严肃问道:“伊藤叔叔,把一切都说出来吧!我有权知道真相!”

伊藤大正也盘腿坐下了,叹了口气,“真相?唉……大小姐,博士也有博士的苦衷。”他表情犹豫着说道:“如果……我是说如果博士做了对不起大小姐的事,大小姐会责怪博士吗?”

星野菜菜斩钉截铁一样回答道:“无论我妈妈做了什么我都不会责怪她!”

伊藤大正欣慰道:“有大小姐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我会把一切都说出来!那是十多年前的事了……”

第一百二十四章 外星人遗址

伊藤大正低着头似在回忆,又似不知道从哪里说起好,半晌后缓缓说道:“十多年前,上杉博士发现了一处遗址——外星人遗址!”

星野菜菜一双狐狸眼活生生瞪成了圆眼,吉原直人哑然失笑,拿枪顶了顶伊藤大正的腰眼说道:“伊藤桑,这种时候开玩笑可不是一个好选择!说个奇幻故事就想蒙混过关……我劝你还是别做这种美梦了!”

他只有一个感觉——这逗货是不是疯了?外星人?是那种绿油油挺着大肚子的外星人吗?糊弄三岁小孩呢?外星人电影都不拍了好不好!

伊藤大正被捅得肋骨生疼,转头诚恳道:“您是吉原桑吧?博士肯把大小姐拜托给您,想来也不是外人,所以我没有说谎的必要。”

吉原直人伸手脱了头套,转头望向星野菜菜,想看看人形测谎仪的判断。只见星野菜菜慢慢收敛了惊容,小脸严肃,紧紧盯着伊藤大正的脸,没有丝毫反对的表示。

他顿时愕然,这世界上真有外星人吗?就算有!大家都找不到,上杉香就找到了?这也太扯了!

伊藤大正也看了看星野菜菜,继续解释道:“我没有说谎!我们使用的光学迷彩、人工鱼鳃都是由遗址中核心计算机提供的资料生产的——那遗址损毁严重,但核心处的量子计算核心仍然保存完好!这有些让人难以相信,时间经过了六千五百万年那么漫长的岁月,它依然可以维持运转。”

星野菜菜眼睛闪闪发光,问道:“六千五百万年……是玛雅星吗?”

伊藤大正点头道:“大小姐也听过那个推测吗?是的,实际上有些偏差,但大体上是正确的……大小姐真是博文广记。”

星野菜菜低下头,喃喃道:“伊藤叔叔太过奖了,那个推测有段时间在网上非常有名,只是大家都不相信,只当笑话来看!没想到妈妈竟然真找到了遗址……不愧是妈妈,真是了不起,这绝对是新世纪最大的发现!”

说着说着,她小脸上开始放光,充满着与有荣焉的甜甜笑容。

伊藤大正愣了一下,连忙说道:“大小姐误会了,不是博士找到了遗址,而是遗址找上了博士。您知道博多米~米米氏人吧?这是只在人类考古学中有记载的一个太平洋海岛民族,其民族特性非常独特,留有很多传说,但却又突然消失在了历史长河中……”

伊藤大正说到这儿顿了一顿,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对上杉香的黑历史措词,“博士那时正准备洗清那个……污点,想写一篇好论文以重新回归学术界,便以此入手了……根据博士的推算,米米氏人生活的大岛应该是在一千多年前被海水渐渐淹没了,博士考证了许久估算了位置,便变卖家资单独驾船前去寻找——考虑到离海面不远,应该会保存有一些东西,希望做为发现者可以取回荣誉,但却被处在那个大岛上外星遗址中正寻救自救的量子核心联系上了……那量子核心被海水淹没,无法像以往一样定期醒来进行自我维护修补,便挑选了博士进行交易,然后……”

“先等等!”吉原直人打断了伊藤大正的滔滔不绝——这两个人在说什么他是一点没听懂!玛雅人他倒是听过,是南美土著民族之一,但玛雅星是什么?量子核心又是什么?这和外星人有什么相关?

他是听得一头雾水,忍不住问道:“能不能给我详细解释一下?”

星野菜菜正听得入神,要是换了别人打扰她铁定翻脸了,但吉原直人毕竟对她是特别的。她耐下心来给他解释道:“是一个挺有名的推论,你知道提丢斯~波得定律吗?”

吉原直人砸吧一下嘴,提拉米苏他倒是吃过,提子酒也喝过,但提丢斯是什么玩意儿?他想了想无果,也不敢不懂装懂,便硬着头皮说道:“我没听过,我高中没读完。”

无知让人惭愧,没有一个十三岁孩子懂得多,所以吉原直人老脸微红,很是不好意思。

星野菜菜怒目横了他一眼,考虑要不要把他也加进补习名单里给小月弥生当个同学,嘴上说道:“这是德国的物理学家提丢斯和天文学家波得共同提出的一条关于太阳系行星距离的定则——取0、3、6、12、24、48、96这组数列……数列你懂吧?”

“这我懂!”

星野菜菜小脸上脸色好了一点,“这组数列中每个数加上4再除10,就得出了各个行星到太阳的实际距离的近似值。比如水星,0+4除10,得出0.4这个值,再乘以天文单位——太阳与地球的平均距离1.5亿公里,那么就得到了水星到太阳的平均距离。又比如金星,3+4除10,再乘以天文单位,就得出了金星和太阳间的平均距离。”

伊藤大正在旁边微微点头,示意无误,而吉原直人也明白了,但不知道这和外星人有什么关系,又问道:“然后呢?”

“那时是十八世界,天文学大发展时期。这个定律在当时引起了轰动,被认为是太阳系的奥秘之一,寻找星球最好的指南针。天文学家以此为准进行了测定,发现水星、金星、地球、火星都做到了基本相符,但火星和木星之间,也就是24+4除10那个位置,没有找到任何行星……但其后的木星、土星也都做到了基本相符,于是所有人都相信那儿必然是有一颗行星的。”

吉原直人还是莫名其妙,问道:“找不到的就是你刚才说的玛雅星?你到底想说什么?”他是不关心网上那些乱七八糟新闻的,正经的倒是知道一点,比如冥王星被开除出行星队列之类的,但守着“百科全书菜菜子”他也不敢班门弄斧。

星野菜菜白了他一眼,说道:“傻瓜,我的意思是万事万物自有规律,提丢斯~波得定律是正确的——火星和木星之间是小行星带,那里漂浮着大约两百万到六百万颗小行星——直到今天还没数清呢!原本应该有颗大行星的地方变成了无数碎石,这说明了什么?说明那颗行星爆炸了!而且以前网上的推测认为,南美的玛雅人采用的几种历法当中,其中有一种就是依据太阳系某颗行星公转而产生的,但金星年和地球年都能对得上,而有一种对不上相应行星,便有好事者将这两者联系了起来,认为当年那颗星球爆炸了,那个星球上的居民逃到了地球,和南美的玛雅人始祖产生了联系,留下了一些天文学知识——这也是为什么那颗消失掉的行星被称为玛雅星的原因。”

吉原直人略略有些懂了,说道:“原来如此……那就是你妈妈找到了当年逃来地球上的外星人飞船吗?但这也说不通啊,那些外星人都死了吗?能逃到地球上说明科技十分发达了,怎么没有传承到现在呢?”

星野菜菜还要再说,伊藤大正无奈道:“两位,如果不介意,我想由我来解释吧?我们得到了一部份资料,也进行了一些推测,应该对解开这些疑惑有些帮助。”

吉原直人连忙道:“伊藤桑您请说!”

星野菜菜总是不肯和他好好说话,他们在一起用不了十分钟就会吵闹起来,大概天生八字相克吧!

伊藤大正笑了笑,开口道:“大小姐说得大部份都是正确的,太阳系中确实有很多难解之迷。比如太阳系行星为什么都自西向东自转,唯独金星是反方向的;比如为什么木星和土星好几颗卫星的公转方向与其他卫星相反;比如为什么天王星是倾斜着在轨道上公转的;为什么行星一颗比一颗大,偏偏到了冥王星突然缩小,最后甚至都不被承认为行星了……甚至提丢斯~波得定律都有问题,到了天王星和海王星,这规律偏差之大到了错误的地步!”

星野菜菜问道:“是和玛雅星爆炸相关吗?在遗迹中有相关发现?”

伊藤大正大笑道:“当然,那是一个无比丰富的大宝藏,可以弄清一些历史迷团连收获都算不上!”

第一百二十五章 太阳系的大灾难

星野菜菜已经完全被吸引住了,遥想了一会儿外星遗址的盛况,马上催促道:“伊藤叔叔,请快些说吧!”

伊藤大正连连点头,扶了扶眼镜说道:“这该从哪里开始说起呢?大小姐,太阳系在定型之初并不是我们现在观测到的这个样子,几乎没有小行星、慧星和卫星,这您能理解吗?”

星野菜菜点头道:“我能理解,伊藤叔叔!”

吉原直人叹了口气,他大爷的,我理解不了啊——这倒霉世界,没文化连听人讲故事都不行了吗?

星野菜菜看了他一眼,小声道:“在十八世纪时,伊曼纽、伊曼努儿和皮埃尔三位学者提出了‘星云假说’,是目前关于太阳系形成的主流学术假设。星云假说主张太阳系是在一块巨大的、有几光年跨度的分子云引力塌陷中形成的——这块巨大的分子云有些类似于目前的猎户座星云,是个恒星诞生区域。”

“在漫长的塌陷过程中,因为角动量守恒,星云转动速度加快,慢慢浓缩,其中的原子碰撞频率增高,把它们的动能转化为热能,使中心质量集中的地方温度越来越高。在经过了很长时间后,在引力、气体压力、磁力、转动惯量、热能等相互制衡下,收缩的星云扁化为一个直径约有两百天文单位的原始星盘,并在中心形成了一颗热致密的原恒星,也就是一颗内部氢聚变还未开始的恒星——这一阶段,被认为是目前金牛T星的状态。”

“再后来,原始星盘中的物质基本都演化为了太阳,这占了太阳系总质量的百分之九十九点八……你不用这表情,我没记错的,太阳几乎就是太阳系的全部。而余下的‘灰尘’,在太阳形成过程中互相聚合,像是滚雪球一样,从尘埃颗粒成为了块状,再慢慢形成微行星,每年直径增加几厘米,质量越大增加的越快,围绕着原恒星在一个平面上旋转,直到原恒星内聚变爆发成为恒星,掀起强烈的太阳风将原星盘内所有的尖埃、气体吹走,从而才结束了行星的生长期。”

星野菜菜判断着吉原直人的表情,想弄明白他听懂了没有,“所以说太阳系在最初之时是干干净净的,只有恒星和行星,几乎没有别的东西!在星盘聚合之初,漂散的物质因受引力不同按轨道会聚合成质量相对较大的行星。如果没有成为行星,那么质量不足,强烈的太阳风便会将它吹出太阳系之外,形成太阳系的外包壳……你听懂了吗?”

吉原直人用力点头,笑道:“凑合吧!”心中暗骂,“角动量守恒是什么?星云塌陷又是什么?这玩意鬼才能听懂吧!太阳系还有壳吗?是个蛋吗?没听人说过啊!”

星野菜菜眼带怜悯的看着他,轻轻拍着他的后背——这傻狗应该是没听懂的,果然自己不管他是不行的,常识都没有,怪可怜人的。

伊藤大正奇怪的望了星野菜菜一眼,不太明白两个人的关系怎么这么亲近,两个人认识也不是太久吧?他很有修养,等星野菜菜解释完了才继续说道:“太阳系最初结构是十分简单的,不过在大约六千五百万年前,一颗直径约一万八千公里的行星沿着太阳系的自转平面以每秒30公里以上的高速闯入了太阳系……。”

星野菜菜听得很专注,问道:“这颗行星来自于哪里?是因为什么原因被原本星系抛出的?”

“这已经无法追溯了,玛雅星人也没有弄清这颗星球来自哪里,遗址中的量子计算机也只是记录了灾难发生的过程。”

“伊藤叔叔您请继续说。”

“那颗外来行星进入海王星轨道时,海王星刚刚飞过——如果当时两者相撞,就不会有后来的事了。海王星与那颗外来行星擦肩而过,但在引力的互相作用下,海王星被拉离了原本的轨道,并在相当长的时间内慢慢向太阳系内部前进了近十个天文单位,公转速度也被大大提高,同时外来行星也被改变了飞行轨迹,折向太阳系中心。随后这颗外来行星又穿过了天王星的轨道,不过当时天王星已经飞过去三十多年了……”

星野菜菜小声向吉原直人解释道:“天王星公转周期为八十四年零四个月,也就是你在天王星上待一年,地球上过八十四年多。”

吉原直人没吭声,只听伊藤大正继续说道:“接下来外来行星一路无阻,接连穿过了土星轨道和木星轨道,不过当时土星和木星已经转到了太阳的另一面——这是玛雅星人的不幸,他们最后的屏障没有能够保护他们,最后外来行星和玛雅星正面相撞了——微小到几乎不可能的机率,但偏偏发生了。”

伊藤大正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在遥想当年两星相撞的悲惨景象,又说道:“两颗行星相撞只是这场灾难的第一步,玛雅星和外来行星几乎是同归于尽,双方都崩散为无数大大小小的残骸,高速旋转着横扫了整个太阳系。”

“土星、木星因为引力巨大,慢慢捕获了大量残骸,各自陆陆续续拥有了几十颗卫星……这些卫星仅根据我们的观测就能找到许多不正常的地方,比如土卫一,几乎裂成了两半;土卫二表面有平原和折断的半截山脉,还能观测到水涌现象;土卫三上有条长约八百公里的大裂缝,土卫四五六都有各种奇怪的外表,甚至土卫七都不是圆的,有棱有角,像块碎石。木星捕获的卫星情况也类似,甚至拥有四颗奇怪的逆行卫星!而土星拥有的土星环,离近了看是一条厚三十多公里,宽度超过土星半径十多倍的冰块碎石尘埃带,这也是土星吸引到的双星爆炸残骸。木星星环也是如此——这两颗拥有巨大引力的巨行星吸收了绝大多数双星爆炸的伤害,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它们拯救了地球。”

星野菜菜默默点头。

伊藤大正继续说道:“虽然有土星、木星做为屏障,但还是有一部份残骸向着内外太阳系飞去。其中外来行星的星核被双星爆炸、撞击的反作用力推离,落到了天王星轨道附近。在几十年后被公转中的天王星追上并吞掉了它,也使天王星自身质量发生了巨大的改变,轨道开始缓缓前移,同时自转轴发生了严重倾斜,成为了太阳系中唯一一颗‘躺’在轨道上公转的行星。”

“海王星距离较远,只捕获了十几颗卫星,捕获的冰、尘埃也少,形成的海星环十分单薄黯淡,不过其中一颗逆行卫星直径达到了两千七百多公里,质量在卫星中排名第一。”

“双星爆炸后,留在玛雅星原轨道的残骸成为了以谷神星、婚神星为首的小行星带,沿太阳系自转平面飞行的残骸大部份都被各行星引力场捕获了,沿其它方向飞离的各有不同命运,有些成为了几十年几百年几千年回归一次的慧星,有些成为了双星多星系统,被抛入了遥远的外太阳系,比如冥王星、卡戎,一个直径两千多公里,一个直径一千多公里,形成了互相依附的双星系统,处在太阳系外围,一度被误认为了大行星……不过因个头太小,现在已经取消大行星资格了。”

星野菜菜听愣了,问道:“要这么说,那玛雅星的星核呢?质量最高的那部份去哪里了……不会是……”

伊藤大正点了点头,说道:“落到了地球轨道附近,不过万幸的是和我们地球成为了双星系统,一起围绕太阳公转——星核是十分灼热的,可以说是一团高质量且稠密的岩浆,通过漫长时间冷动后又恢复成了球形。”

星野菜菜喃喃道:“原来是这样,我一直奇怪地球为什么拥有这么大的卫星,目前任何天文观测中没有发现过类似现象。”

吉原直人也有些奇怪地问道:“玛雅星人科技程度应该不低吧,为什么没有摧毁那颗外来行星?就这么坐以待毙了吗?”

伊藤大正看了他一眼,摇头道:“我们常说的毁灭地球,其实指的是毁灭人类,就算将现在地球上所有核弹同时引爆了,人类可能会灭亡,但地球依然存在,摧毁一颗行星没那么容易的——和这个道理相同,玛雅人的科技水平确实领先于我们,但他们也是处在总体比我们现在略高一筹的地步。因文明发展进程不同,某些方面比我们强很多,某些方面甚至不如我们。不过,他们再前进一步也许就将开启太阳系殖民时代,进入文明的另一个繁荣时期,可惜外来行星毁了这一切!”

星野菜菜掐了吉原直人的老腰一把,让他别问蠢问题!每秒三十公里以上的速度又质量巨大,你就是飞上去钻个洞将它炸个四分五裂,那些碎片也照样将玛雅星撞碎掉!要想改变它的轨迹的话——那又不是个皮球,你要多么大的力量才能让它换个方向?

她问道:“玛雅星人是强行进行了星际移民吗?”

伊藤大正点头道:“确实如此,当时玛雅星人联合起来,开始向着火星、地球移民……他们本身就有这种计划,离开太阳系他们还做不到,但当时在火星和地球有着各种各样的考察站,就像我们现在南北极科考站一样!只是星球间的移动就算是对当时的玛雅星人也是一种巨大的负担,只能尽了全力转移,可惜的是他们最后还是失败了。”

星野菜菜仰起小脸,思考了一会儿说道:“火星当时也有生命吗?”

伊藤大正认可道:“是的,根据量子核心计算机提供的资料,当时玛雅星人已经确定了火星、地球上都有生命,只是没有文明迹象,金星也有一定生存环境,处在嗜热菌时代。”

星野菜菜眯着眼说道:“根据现在我们的情况来看,地球并没有受到毁灭性的打击……那时地球是恐龙时代,恐龙在那场灾难中灭绝了,但生存环境也没恶化到坚持不下来,玛雅人星逃到地球上是对的!火星毕竟紧临玛雅星,在爆炸中受波及的可能性极大,不安全。”

伊藤大正扶了扶眼镜道:“确实如此,火星遭受了大量陨石袭击,整个火星温度极速提高,气体大多和其它物质结合,比如形成了大量的赤氧化铁,火星表面红成一片!火星还捕获了两颗很小的卫星,但大气层被完全破坏掉了,已经失去了可供生命生存的基本环境……逃往火星的玛雅星人应该是无一生还的。”

“那地球这边呢?”

“地球算是比较幸运,火星承受了大部份飞向内太阳系的残骸,虽然地球也被陨石连续击中,地壳震动引起了大规模火山喷发,全球海啸之类的巨型自然灾害,出现了大范围的生物灭绝,但总算是保住了大气层,还有重新来过的机会。”

星野菜菜凝神细思:“那玛雅星人为什么没有在地球上再建文明?就算火山灰遮挡住了阳光,地球进入了冰川期,但有先进科技支持的情况下,坚持几年甚至几十年应该没问题吧?”

第一百二十六章 玛雅星人的遗民

伊藤大正摇头道:“大小姐,你忘了太阳系中最大的天体了?”

星野菜菜猛然醒悟:“是太阳风暴!”

伊藤大正点头道:“是的,双星爆炸的残骸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接连不断的冲入到太阳当中,掀起了太阳系前所未有的太阳风暴——那才是对玛雅星文明最大的打击。”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星野菜菜眼神迷离,在脑海中模似着那场旷世劫难的全过程——杀死的智慧生命以十亿计,两颗行星的碎片在经过了六千五百多万年后依然遍布于整个太阳系。

当时的玛雅星人该是何等的绝望?这其中又有过怎样的悲欢离合?是否有英雄挺身而出想拯救种族却黯然无力,只能坐看文明湮灭?

要是换成现在的人类呢?若是现在有一颗巨大的小行星直冲地球而来,人类又何去何从?自己又该何去何从?

所谓兔死狐悲,唇亡齿寒,星野菜菜遥想着过去不寒而粟。

吉原直人轻轻拍了她一下,目露询问之意——他还是没听懂,太阳风暴怎么就把玛雅星人全害死了?他不像星野菜菜那么多愁善感,对六千五百万年前发生的事几乎没有感觉。

听起来只是像个传奇故事。

星野菜菜看了他一眼,将小手放到了他的大手上,似乎想汲取一些力量——要是地球明天会毁灭,自己大概会死,而且是和这家伙死在一起!感觉有些丢人,但没办法,这是命运的安排吧。

她握着吉原直人的手,小声解释道:“太阳风暴和一般太阳风不同,太阳风暴的速度最高可以达到八百公里每秒以上,含有高能X射线、伽马射线以及带电粒子构成的巨大脉冲,可以造成极大的破坏力,尤其是对现代化的器材。太阳风暴是有周期的,每隔十一年大约会暴发一次,有一定可能摧毁围绕地球运转的人造卫星、航天器甚至空间站——这只是普通情况,若是大量相对低温的高质量物体砸入了太阳,形成的太阳风暴恐怕会前所未有。玛雅星人就算逃入了地球,所使用的设备应该也无法抵御接连不断、有可能持续数年的太阳风暴,基本上会全部报废。在地球环境恶劣的情况下,没有现代科技依靠,只凭本身的力量,无论是全球海啸、大地震、火山喷发还是冰川期都有可能轻易取走他们的性命。太阳风暴才是毁掉玛雅星人的最后一击。”

吉原直人低头想了想,问道:“也就是说玛雅星人的科技情况和我们类似了?都是用电的?”

星野菜菜白了他一眼,怒道:“我们处在同一个宇宙同一个星系,基本的自然规律是一致的,基本元素是一致的,他们当然也会用火、用电。基础完全相同,发展过程最多会略有差异,科技相似是必然的……不然怎么样,难道发展出魔法文明吗?你有点脑子行不行!”

吉原直人想把这讨厌鬼丢进运河里,懂得多了不起啊!他不想再听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转头对伊藤大正问道:“伊藤桑,说说遗址的事吧,这遗址是怎么保存到现在的?六千五百万年可不短的。”

伊藤大正笑道:“其实也不长,这处遗址是玛雅星过去一个小国家的科考站,地理位置不太好,并没有被选为主要避难地点,只留有少部份科研人员和工作人员。在面临天灾时他们没有选择自救,而是放弃了生命,直接陆沉了整个基地,全力保存了一些必要的设备和人工智能量子核心,希望将来有一天幸存的玛雅星人能够发现这里,使文明的火种不至于断绝——这是很了不起的选择。在以后的日子里,人工智能量子核心忠实执行着使命,每隔千年就从休眠中醒来一次,发送信号并生产生化机器人进行补给维护,坚持等待着玛雅星人遗民的到来,可惜直到本身已经接近全毁,也没遇玛雅星的遗民,为了能够继续进行任务,只能求助于博士。”

顿了顿,伊藤大正有些好笑的补充道:“米米氏人遇到过遗址派出进行采集资源的生化机器人,以为天神,留下了很多奇怪的传说,并把那遗址当成圣地——他们为了找到‘神选之人’花了一千多年,大岛被海水渐渐淹没时都以为是搜寻不力惹来了天罚。”

吉原直人没笑,反而皱眉道:“刚才那五号、六号就是生化机器人?”干杂活的东西吗?感觉很厉害啊!

伊藤大正笑道:“没错,吉原桑!这是玛雅星人的一个文明特点,生化机器人是我们译过来的名称,人工智能量子核心将它们称为‘吐姆’,意思大概算是‘非人’。根据资料来看,为了避免伦理问题,这些生化机器人外貌和玛雅星人非常容易区分——机器是指它们的大脑实际就是电子脑,受量子核心控制,身体却是碳水化合物生化合成的,不过体内有着非常多的纳米机器人,可以极大提高各方面的身体素质,远超人类,很好用。”

吉原直人若有所思道:“是挺厉害的,但这外貌也是特制的吗?和我们人类几乎没有区别……”

这相当于制造人类了吧?总感觉有些不舒服。

伊藤大正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上杉博士十多年前发现了那处遗址,选择了保守秘密并开始进行修复工作,后来吸收了我们这些人加入了团队,但我们资源有限,修复工作十分缓慢,花了这么久成果也不是很大……我们没有能力改变生化机器人的主要外形,最多做些发质、肤色、身高之类的微调,而生化机器人原来的样子就和我们人类一模一样的。”

星野菜菜愕然,说道:“这怎么可能?这是巧合?”

伊藤大正摇了摇头,苦笑道:“根据我们推测,地球上应该不止一处玛雅星人的遗址的,甚至历史上也应该发生过多次玛雅星人或玛雅星基地的复苏事件。”

“这怎么可能!”星野菜菜惊呼道:“如果有,历史上为什么没有记载?”

伊藤大正无奈道:“人类有记载的历史太短了,甚至我们人类本身的历史也太短了!”顿了顿,他轻声提示道:“智人崛起、神创论、史前核爆炸、大西洲传说、恶魔狼人吸血鬼之类的神话传说!”

吉原直人无语,而星野菜菜结结巴巴道:“您是认为这些和玛雅星人相关吗?”

伊藤大正垂下了眼睑,叹息道:“大小姐,这些只是推测,但有一定道理,您说对吗?”

星野菜菜哑然,过了会儿垂头丧气道:“这推测是有一定道理。”

人类历史上有许多断层。往前追溯两百万年,那时地球上有许多人种并存,比如树居人、鲁道夫人、能人、匠人、先驱人、格鲁吉亚人、西布兰诺人、丹尼索瓦人、直立人、弗洛勒斯人、尼安德特人等等。

比如B京人、元谋人就是属于直立人种。

这些人种之间相貌体型差异极大,分散在全球各地,但十余万年前地处非洲的智人毫无前兆崛起,横扫全球,将这些人种全部消灭,比如尼安德特人,在四万年前消失在了历史长河中。

最终,智人占领了全球——现今所有人类都是由智人演化而来。

那智人崛起是什么原因?智人的前身是什么?为什么现代人类会和玛雅星人的“吐姆”外形如此神似?会不会是某个通过某种手段休眠的玛雅星人,在历史长河中醒来,为了延续文明,尝试了再建种族?但条件不允许,于是勉强制造了大批有自主意识的“吐姆”?然后因人太过虚弱,没等这些不受控的吐姆长成便去世了?

伊藤大正苦笑着看了星野菜菜一眼,说道:“大小姐,这推测也未必正确,毕竟……相信我们人类的历史是被操纵的结果,这实在让人心中不舒服。”

星野菜菜沉默了一会儿,缓缓摇头道:“如果这是事实,那我们就坦然接受,只是……如果推测是真的,我们算是玛雅星人的遗民吗?”

第一百二十七章 世上已无上杉香

星野菜菜在苦恼人类的根源问题,但在吉原直人看来,这真没有什么重要的——几万几十万年前的事,有什么好计较的?眼前才是最重要的!

他怕这两个人讨论起来没完没了,又说些他听不懂的话,连忙出手将马上要歪掉的楼再次扶正:“这些东西咱们先不说了!伊藤桑,看样子上杉没出事,对不对?”

星野菜菜也回过神来,有些黯然神伤地问道:“是啊,伊藤叔叔,妈妈无论做什么我都会支持她的,她为什么要向我隐瞒,还要假死脱身?”

伊藤大正垂首道:“这……上杉博士也是有苦衷的。吉原桑、大小姐,如果是你们得到了史前遗址,你们会怎么做呢?交给某个国家?那当然不行!这是属于全体人类共同的财富,不能被利用在互相攻击互相杀戮上,更不能成为某些野心家汲取私利的工具。所以,上杉博士选择自愿放弃了国籍、民族、姓名甚至过去,成为了一个单纯意义上的人类,以方便公平公正的使用遗址中的所有东西——为人类全体谋福利,而不是为了个人或是某些人。”

吉原直人哑然,这确实是上杉香能干得出来的事。

星野菜菜也愣了,喃喃道:“放弃过去,那我……我也被妈妈放弃了吗?”

伊藤大正改成了跪坐,深深弯腰施礼:“对不起,大小姐!博士是一个有理想的人,她有一个大计划,要主持这个计划,她必须做到没有国家立场、民族立场和个人立场,必须成为一个绝对中立的人,必须成为一个没有丝毫私欲的人,所以……”他抬头看了星野菜菜一眼,又低头道,“事关人类未来,大家小家不能两者兼顾,只能让大小姐受委屈了!”

星野菜菜连张了几次嘴也没能说出什么,小脸上有喜有愁也有哀怨,神情复杂无比。吉原直人研究着她的表情,喜是终于百分百确定老妈还活着了,愁是不知道老妈这样做对不对,哀怨是觉得自己被遗弃了——他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头,心中暗自叹息,摊上这么一个妈是够闹心的,这算是鱼与熊掌不能兼得的另一个版本?

他无奈一笑,向伊藤大正问道:“上杉……她名字都没了吗?不管了,她有什么计划,说来听听!”

“具体内容没有博士允许,请恕我无法透露!不过博士的心志我可以简单一述。”伊藤大正望了吉原直人一眼,问道:“吉原桑是否对现在的世界感到满意?”

“我很满意!”

伊藤大正愕然,有些出乎意料,伸手扶了扶眼镜,讶然问道:“吉原桑,目前人类的现状极其糟糕,不但笼罩在核阴影之下,战争、饥荒、水资源匮乏、大气污染、种族矛盾、国与国之间持续的对抗,这些都无时无刻的在消耗着人类的未来……对于这些,吉原桑感到满意?”

吉原直人奇怪道:“这些关我什么事,世界本来就是这个样子的,人当然要去适应环境,不然你希望环境来适应你吗?我对目前的世界没什么不满的!”

伊藤大正有些不敢相信的连看了吉原直人几眼,判断他是不是在说笑话,半晌后苦恼道:“不!吉原桑,您这样是不对的,你完全没有看到事情的严重性!人类目前正处在奇点上,如果不能团结起来再进一步,人类的毁灭就指日可待了——人类目前有着太多的问题,科技的发展让人类越来越有力量,但人类本身的内在特性却没有随之进化!这就像是一个孩子过去举着一根木棍挥舞,即便打到了自己,会疼会痛但无伤大雅,但现在这根木棍渐渐变成了寒光闪闪的利刃,这孩子再拿着挥舞,一个不慎就会把自己葬送掉!木棍演变成了利刃,而孩子还是孩子,这才是人类的现状!”

吉原直人叹了口气,说道:“伊藤桑,你说话这么爱绕圈子。你是在说人类的本性从过去到现在都没有一点改变?依旧自私、贪婪、短视?确实,人性中的恶数不清,这我承认,但这又怎么样呢?有好的一面也有恶的一面,这才是人,有谁可以改变吗?”

伊藤大正用力点头:“有,博士发下宏愿要改变这一切!博士认为,人类还像是一个孩子,需要一个监护人——人类没有畏惧之心,或者说大多数人类没有畏惧之心,也没能自制能力。人类需要得到监督,好让他们行走在正确之路上。”伊藤大正脸上慢慢放出了光彩,“吉原桑,有些人行善却惨死,有些人行恶却不受惩罚,有人满腔不公无处可诉,有人肆意掠夺却得意洋洋,这些您认为都是正确的吗?博士要改变这一切,要建立一个善行必将得到善报,恶行恶迹必会受到惩罚的新世界,没人可以不受监督!让人人都有畏惧之心,从此人类之间不再会互相敌视,不再会有纷争,不再会有犯罪,不会再有人无辜死亡,每个人都遵守共同的规定,不会为了利益互相争夺伤害,武器会被集中消毁,所有人目标统一,各司其职,众志成城!那时,人类将会是一个整体,而不是无数有着各种复杂自利心思的个体!那时,人类就是人类,没有民族之分,没有国家之分!文明之火将前所未有之高涨,人类也终将踏出地球,走向更广阔的未来!”

伊藤大正越说声音越大,一派激情澎湃!

吉原直人又疑又好笑,紧了紧手中的半自动手枪,不确定伊藤大正精神是否还处在正常状态——上杉香不是弄了个邪教吧?这伊藤大正很有狂信徒的样子!怎么看在眼里让人头皮发麻呢?

他忍不住问道:“伊藤桑,这种基本属于白日梦,你真相信这种理想化的社会有可能实现吗?”

伊藤大正看了吉原直人一眼,轻笑道:“吉原桑觉得这是痴人说梦吧!吉原桑不懂的,这世上总有一种人和普通人不同,想着一些更美好的东西,并且会为之做出努力!这些人才是人类的希望,他们聪明有学识,却不会选择去蝇营狗苟谋取私利,他们性情坚毅不会满腔怨气抱怨不休!他们眼中看到美好,便会努力伸出手去触摸,会努力奔跑在追寻希望的道路上……您不是这种人,我也不是这种人,但博士是这种人!您不理解她,但我理解!博士有完善的计划,我相信一定可以成功,人类会焕然一新……这是个伟大的计划,我会追随于她,贡献我微薄的力量,九死不悔!”

吉原直人吸了吸鼻子,有些无语——什么计划?给全球七十亿人洗脑吗?不过人人都有自己的追求,就算听起来无稽也是别人的选择,不关自己的事最好还是不要指手划脚比较好。

他将枪收了起来,摇头笑道:“我确实理解不了,随你们的便吧!”已经没有动枪的必要了,折腾了许久,结果是上杉香的老毛病又犯了,这真是他奶奶的……

星野菜菜一直低着头默默听着,这时突然抬头道:“伊藤叔叔,能带我去见妈妈吗?我想看看她!”

伊藤大正轻轻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了歉意的表情。

吉原直人望向星野菜菜,等待她的决定——如果真想去,他有办法逼伊藤大正带路。

星野菜菜脸上神色黯淡了几分,轻轻摇了摇头。她是永远不会违逆上杉香要求的,如果上杉香选择了去追求某种事物,她能做的就只有默默支持了。

伊藤大正也黯然起身,拍了拍腿上的尘土,叹道:“大小姐,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如果没有的话……我也该动身了。”

星野菜菜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没有了,伊藤叔叔,很抱歉耽误你的时间了……帮我转告妈妈,我很想她,我也不怪她,让她好好照顾自己。”

伊藤大正沉默了一会儿,低声道:“大小姐,您还没明白吗?世界上已经没有上杉博士这个人了,她已经不是大小姐的妈妈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大小姐的妈妈确实是过世了,请您把她记在心底吧!”

星野菜菜小嘴紧紧抿着,只觉得心里憋闷到了极点。

伊藤大正也不敢看她,摇着头给自己套上了恒温配重服,手里拿着人工鱼腮走到了运河边,迟疑了一下,又回头道:“大小姐,博士是希望您能过上平静的生活,过上属于您自己的生活。我本不该告诉您这些的,但没想到您竟然一直追查这件事,现在您知道了也该安心了,请以后……请以后自己好好生活吧!拜托了!”顿了顿,他又转向吉原直人,“吉原桑,也请您保守这个秘密。”

吉原直人点头道:“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说出去也没用,那得有人信才行。

伊藤大正又满含怜悯歉意的望了一眼星野菜菜,直接跳进运河里,水花卷了卷人就不见了。

星野菜菜看着运河河水一言不发,吉原直人也不打扰她,让她好好想想,只是摇着头将突击步枪、防弹衣都扔进了运河里,只留下了方便携带的手枪。

原来准备大打一场的,没想到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再留着这些东西也没意义了。

星野菜菜眼看着他处理完这些东西,转身说道:“我们走吧!”

吉原直人点了点头,追到她身边安慰道:“别难过,往好处想,至少你妈妈还活着。”

星野菜菜默默点头,走出了几十米才说道:“当然,妈妈没出事这是最好的了……妈妈去做她喜欢的事了,我从心里替她高兴。”她话是这么说,但脸上的委屈骗不了人,不过嘴巴依旧极硬,“妈妈抚养我长大就很不容易了,她已经尽到义务和责任了,她的选择是对的,她可以去追求属于她的生活了,我一点也不怪她!”

吉原直人叹了口气,伸手想摸摸星野菜菜的小脑袋表示安慰,但星野菜菜恼怒一甩头,大叫道:“别整天充长辈!”

吉原直人也不和她计较——这货脸上不露,心里应该是很不爽的。

他默默走在星野菜菜身边,等着她自己慢慢调整过来——不管怎么说,星野菜菜都要真正开始自己的生活了。

第一百二十八章 父爱如山

吉原直人也没有再回去取车,目黑区这会儿八成塞满了警察,他就不过去露脸了。他带着闷闷不乐,不停甩着小胳膊有火发不出的星野菜菜直接往大路上走。

一路上,星野菜菜一点小事就发脾气,各种闹别扭,明明身家肥得流油了,看到吉原直人伸手叫出租车便怪他生活不知节俭。吉原直人要带她乘电车她又闲电车太慢,变着法儿折腾吉原直人,一个劲想挑起争斗,看那意思是想和吉原直人吵一架。

吉原直人三十的人了,也知道她这会儿一肚子邪火,不和她这个十三的孩子计较。星野菜菜连续挑衅了几次都没有得到回应,渐渐也沉寂了下来,神情有些落寞的跟在吉原直人身边。

她还是讲理的,就算心理失衡下也不愿意无端攻击别人。吉原直人摆出了随便你怎么样的态度,她反而老实了。

两个人也没乘车,就这么在大街上走着,看着路上急匆匆的上班族,三三俩俩的学生。走了许久之后,吉原直人看星野菜菜老实是老实了,但精神萎靡,便开口说道:“已经这样了,就别垂头丧气了……你对将来什么打算吗?”

星野菜菜小脸上浮现出了茫然之色,怔了一会儿说道:“没有,我还没有想过将来要干什么,妈妈以前也没有吩咐过,我不知道要干什么。”顿了顿,她有些不高兴的抬头看着吉原直人,“你突然问这个干什么?你又想走了吗?”

“那你想跟我回去吗?”

星野菜菜低头想了一会儿,闷闷说道:“如果你坚持的话,我会跟你回去的……”

吉原直人讶然,这次这么好说话了?只听星野菜菜继续说道:“我妈妈把我托付给你了,虽然她……她为了做了不起的事情不能认我了,但在我心里她永远都是我妈妈,她说的话我会听的!她要我跟着你,我就跟着你,在我成年之前,你可以替我做决定。”

吉原直人没想到是这个原因,低头叹道:“真是难为你了……你其实想留下,对不对?”

星野菜菜缓缓点头道:“我不喜欢离开自己的家。”她小脸的神情更加落寞了,“那间小小的公寓在你看来没什么,但我是在那里长大的,以前那里就是我的世界。妈妈去上班去打工,我就在那儿静静等她回来,在屋子里面走来走去,读书玩游戏,十分快活。那里有我一切回忆。其实我在外面总是很难受,只有在那间公寓里才会觉得舒服,只是现在……”

星野菜菜很迷恋她的那间小房子,这种话不只说过一次了。吉原直人默然停步,星野菜菜走出了两三步后才注意到,回头看了过来,小脸上全是迷惑不解。

吉原直人站在原地想了一会儿,无奈道:“算了算了,不想走就不走吧,我看你妈妈也闹完了,留在东京也没什么危险,真有事再跑也不晚……我留在这里陪你几年好了,到你十八岁,或者到二十岁成人礼。”

星野菜菜诧异道:“你……你不是一直想回去吗?”

吉原直人笑道:“只是五六年的时间,也不是太长!你妈都那样了,算是我替她弥补你好了!”

他心里也发苦,被骗来看孩子,从按月看弄成了按年看,还说不出一句不是来,这就是人情大过天啊!不过人非草木,两个人这么长时间吵吵闹闹下来,感情还是很浓的,要是把她带去一个陌生的环境,看她整日不开心,不如自己牺牲一下算了。

吉原直人自觉“父爱如山”,自己都被自己感动了,却见星野菜菜眯着一双狐狸眼,谨慎而且小心的观察着自己,半晌后撇了撇嘴道:“你是自愿的,我可没求你!”

她脸上不屑,心中是满意的,总算心中的憋屈散了不少。

吉原直人也无所谓,想从这倔驴嘴里听一句软话那真是难如登天了,感觉已经习惯了——人真是没有遭不了的罪啊。

他笑道:“随便你怎么想,不过我们还是要离开东京一段时间的。”

“为什么?”

“连环绑架案的事估计还要闹一段时间,我们先避一避,等一切都过去了再回来。”吉原直人是考虑着伊藤大正虽然跑了,但警察八成还是要把东京翻个底朝天的,就别趁这个热闹了,不如避避风头。

星野菜菜抿着嘴考虑了片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建议道:“那我们出去旅游一段时间?”

“这主意不错,回去我们商量一下。”吉原直人没意见,这事就这么定了,转而问道:“对了,你说伊藤绑了那些人去干什么?你妈妈的计划你能猜到吗?”

都说知女莫若母,想来反过来也能行,他确实对那计划有些好奇——虽然目标很不靠谱,但占了一个外星人遗址,想来是想做点大事吧?

星野菜菜迟疑着说道:“修复遗址吗?但那绑伦理学家和律师去做什么?我猜不到!”

吉原直人想了想也想不通,便将这事抛到脑后去了,又和自己没关系,无所谓的。只觉得上杉香十多年了还是没变,就爱搞这些猫三狗四的事!

他重新开始向前走,随口感叹道:“要换了以前,我真不敢相信真有过外星人,今天也算是长见识了。”

“有外星人没什么奇怪的,任何有脑子的人都能得出这个判断!”星野菜菜从不放过任何嘲笑吉原直人无知的机会,立刻接话嗤笑道:“宇宙浩瀚无比,仅银河系就有数千亿颗恒星,每颗恒星至少拥有一颗围绕它旋转的行星!地球仅是太阳系中的一员,而太阳系围绕银心转一圈大概就要两亿年。十多万个银河系这样的星系组成了拉尼亚凯亚超星系团,而数十亿个、仍至数不尽的星系团密布在宇宙网上——归根结底,地球在宇宙中的地位毫不起眼,连沙漠中的一粒沙都算不上。在这么大的基数之下,某个星球和地球十分相像真的一点也不奇怪,甚至有没有其它宇宙都没有办法确定。”

她最后断言道:“外星人肯定有,只是宇宙空间无穷大,距离是个问题……”

吉原直人无语的看着星野菜菜,他就是随口说说,用不用讲这么一大串?这好为人师的毛病有药能治吗?不过他确实对外星人挺好奇的,电影里没少演,很想在现实中开开眼界,便又问道:“伊藤说不止一个史前遗址,你觉得哪里还有?”

活得看不到,死的也行啊!

星野菜菜收回了漂在宇宙中的思绪,肯定道:“必然不是唯一的,我怀疑美国就有一个。”

“美国有?”吉原直人精神一振,很想去挖挖看看——上杉香那个捂得那么严实,宁可杀人绑架也不愿意公开,想来他就算只是要求去看看上杉香也不可能同意的。

星野菜菜点头道:“传闻美国有个五十一区,那里有外星人。现在想想,很有可能是玛雅星人的基地遗址,但估计是个被太阳风暴完全摧毁了的那种……造成人类科技发展速度突飞猛进的信息革命你知道吧?”

“知道,互联网的兴起,人类在短短五十年的时间内取得的科技成果是过去五千年的总合。”

星野菜菜搭拉着八字眉说道:“不是总合,是十倍!你太小看互联网的威力了,说它开启了人类一个新时代都不过份!信息革命是由美国人发起的,互联网也是美国人首先开始兴建的,至今美国人还实际控制着根服务器……你说,互联网会不会是来自遗迹的灵感,有着成熟的模版,不然为什么美国人要建它,还发展这么快?美国人还有可疑的地方,他们突发奇想要登月,而花费了巨资登月然后便又没了动静,绝口不提再上月球的事,你不觉得不对吗?按正常道理来说,上世纪六十年代能上去,现在应该容易了不止十倍吧?月球上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吗?”

吉原直人听到五十一区这名字便兴趣大失,他还没疯到想从一个超级大国嘴里抢食的地步,更不想管美国人干什么,只是追问道:“那你觉得除了美国哪里还有?”

星野菜菜皱眉道:“可疑的地方太多了,人类历史上记载过的怪事数不胜数……你是打算去寻找史前遗迹吗?”

吉原直人笑道:“要是好找,去开开眼界我觉得挺好。要是不好找就算了,没什么用的东西。”

星野菜菜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什么叫没什么用的东西!”不过她很快泄了气,“确实不好找,要是好找也轮不到我们,那种东西价值无法估量,这世界上任何一个国家都会垂涎三尺。”

“不好找那咱们就不掺和了,安安稳稳过日子比什么都强。这些事啊,让那些有理想的人去做吧!”吉原直人也将这突然兴起的一点小兴趣丢掉了,顺便嘲笑上杉香一句,又笑问道:“现在能叫出租车了吗?”

星野菜菜不高兴道:“随便你!”

两个人搭乘出租车一路回了家,刚开门桃宫美树就激动的迎了出来,两只眼睛微微有些发肿,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们一会儿,这才如释重负,松了好大一口气。

吉原直人奇怪道:“怎么了,美树?”

他怕一夜不归桃宫美树和小月弥生会胡思乱想,是给她们留了便条的,说是带星野菜菜去拜访一位朋友。这回来不是很正常吗?激动什么?一夜不见如隔三秋?

桃宫美树吱吱唔唔道:“我以为……没什么,吉原君,啊,还有星野酱,你们吃过了吗?”

“还没!”吉原直人倒挺自觉,看见桃宫美树就习惯成自然直接去坐下等着吃现成的了,还瞎客套道:“随便弄点便可以了,不用太麻烦,美树。”

星野菜菜也过来要坐下,却看到被炉外面露着一个小脑袋,却是小月弥生,正吸吮着手指睡得香,吃惊道:“弥生还没起床吗?”

一晚没监督,就堕落了?

桃宫美树微微有些脸红道:“昨天夜里才睡下的,她这年纪贪睡,我没有叫她。”她们两个昨天夜里围着那张便条猜测了好久,怀疑吉原直人带着星野菜菜去找绑匪了,担心得要命。但现在看看好像无事发生,纯属多疑了——她不敢实说,怕评分下降,连忙逃去厨房准备早餐。

星野菜菜是看不得人不按时起床的,捏着小月弥生的鼻子,在她耳边轻叫道:“弥生,我们要出去玩了,你这么懒,这么不用功,我们不准备带你去了!”

第一百二十九章 去旅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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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瀛媒体是真的敬业,夜里警察埋伏疑犯,早间新闻就开始报道了。屏幕中的记者全都神情严肃,语调悲怆,似对发生的一切感到痛心,但指着黑目区被打烂了的半条大街却难掩兴奋之色——动员了数百警力,布下了天罗地网,义助警方的学者还是被绑走了,这真是大新闻,抓住死咬不放,升职加薪指日可待了!

警方和疑犯在城市街头交火,十几辆汽车被毁,五六幢建筑物严重受损,多名警员殉职,伤者不计其数,社会影响更是难以估计,结果连根人毛都没抓住,最后只得到了半瓶灰。

虽然警方一口咬定这半瓶灰就是疑犯,但记者更兴奋了,难道疑犯出来作案还带着全自动的火化设备,见事不妙便自行火葬了?或者真是魔鬼,死后成灰?不能被日光照射?

而眼下事态严重,是警方无能还是警方太无能还是警方极度无能呢,总不能说犯罪分子太厉害吧?或者真有超自然力量在其中?

这很有话题性,而且警视厅这次大失败,连头都抬不起来了,根本没有反抗的勇气,任打任骂——这种肆意痛打落水狗又能提高收视率的美事,轻易是遇不到的。

吉原直人和星野菜菜两个人在家看了半天新闻,果然到了中午东京都警视厅就承受不住舆论压力了,直接召开了道歉会,一名秃头警视当众下跪道歉,引咎辞职,为警视厅行动不力承担了责任。

星野菜菜看着道歉会,眉头越皱越紧,轻声问道:“这位中居警视也是有家人的吧,他回去还能面对家人吗?”

吉原直人看着趴伏在地,头紧贴着地面,不停大叫“请原谅,请再给东京都警视厅一次机会,拜托了”的中居警视,叹道:“应该可以吧。如果是真正的家人,他们不会看不起他的。”

星野菜菜转过头来望着他,有些干涩地问道:“那那些死去的士兵、警员呢?他们也该有家人吧?”

新闻中播放了不少警方死者、伤者的画面,星野菜菜觉得很受刺激——12名sat的士兵死亡在资料中只是一行字,感受还不深,但现在这些新死者伤者血淋淋的画面冲击力却是十足十的!而那名警视一脸死灰的样子,更是让人感到同情。

她心中有些难受,忍不住就要思考这一切是谁造成的,又不敢去细思这一切是谁造成的!心中纠结无比。

吉原直人轻拍了拍星野菜菜的肩膀,无奈道:“真要做点事,你好我好大家好是不可能的,总是要有各种冲突的。有冲突就会有人利益受损,就会有人受伤,就会有人丧命,这都是正常现象,你……你是觉得你妈妈不对吗?”

“没有!”星野菜菜沉默了好久,突然恼怒说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妈妈肯定有必须这样做的原因!伊藤叔叔说妈妈要做的事关乎人类未来,那为了大多数人的利益,一点小小的牺牲是必须的……妈妈将来会补偿他们的,对不对?”

她叫到最后,语气又虚弱了起。她是该永远支持妈妈的,不过……

吉原直人注视着星野菜菜,但星野菜菜极为少见的不敢看他的脸,两道八字眉紧皱着,目光游移不定,似乎宁愿听谎话也不想听到她不想听的。

吉原直人一笑,说道:“是的,你妈妈将来会补偿他们的……你要是觉得心里不舒服,也可以补偿一下这些人,算是替你妈妈弥补一二。”

星野菜菜默默点头,看着电视中东京都警视厅已经开始表态,要再聚集精兵强将,保证一定将犯罪分子全数捉拿归案,还东京市民一个朗朗乾坤。她不想再看下去了,一按遥控器关了电视,转头道:“就算不是为了避风头,我也不想留在东京整日看这些东西了,咱们什么时候去?”

“随时都可以,你们商量一下想去哪里吧!”

星野菜菜起身去找桃宫美树和小月弥生了,吉原直人剥了个桔子塞进了嘴里,心中也有些不爽——上杉香将女儿教育的这么天真古板,自己又甩甩手跑去作奸犯科,让他留在这儿看孩子良心难安……骂她是王八蛋过不过份?

一夜无话,忙着做各种准备工作。第二天一早,他们“一家四口”就早早起来了。

桃宫美树对突然要出去旅行感到很疑惑,但她什么也没问,倒是连夜做了一大堆方便携带的料理装到自己包包里。小月弥生对逃学去旅行感到很激动,吉原直人冒充她爸爸给她请了病假,只是这一条就挺刺激了,更何况还是和星野菜菜一起去玩。

星野菜菜则一直拿着手机,规划着行程,力求旅行完美无缺。

早餐草草而过,桃宫美树甚至没吃,一直忙着把家里窗户关好、水停掉,东西都塞进壁橱里,将家俱用布盖起来。

随后他们直奔新宿,那儿有直达富士山的旅游大巴——这个票价贵一些,也可以从新宿车站乘jr中央线,一样也能到,不过现在他们不差钱,没包车去就算是节俭了。

冬季并不是一个去富山山旅行的好时间,一般登富士山大多选在七八九月,其它时间去的话,山上会有厚厚的积雪,像是山中小屋、救护站之类的设施也大多处在关闭状态,遇事有些不方便。当然,避开这三个月去也有好处,就是人少,不用看人头挤来挤去。

吉原直人一行四人顺利登上了旅游大巴,车上没几个人——马上就到二月了,而二月是关东平原最冷的一个月份,大多数人不会发了神经这时间跑去富士山——旅游大巴上的乘务员很客气的将他们安置在了家庭围坐区。

那名乘务小姐以为是父母带着两个孩子去游玩,不停偷眼看桃宫美树,大概是觉得她保养得太好,都有两个十岁多的女儿了,还像个年轻女孩子,真是好厉害。

吉原直人坐好了伸了个懒腰,却见桃宫美树双手合什,正喃喃念经,片刻后从衣袋中取出一个小白纸包打开,却是一小撮盐。

他默默看着桃宫美树将盐摆到了车窗边沿,顿时感到十分无语——厨子带盐不是用来做菜的,而是用来避邪的,他活了快三十年还是第一次见。

其实这次去富士山玩他本心是反对的,至于为什么反对……桃宫美树是个很好的女孩子,但爱走神,经常走着走着“吧唧”一下子就趴在地上了,这样的人去爬山,不是要整日防着她从山上滚下来?

她是那种在厨房都会把自己摔伤的人啊!

而小月弥生是个小豆丁,圆脸短腿。她是小小巧巧有几分可爱的,但凭这两根小短腿去爬东瀛第一高山吗?这开哪门子玩笑啊!

吉原直人觉得真要爬的话,估计小月弥生走不了三里路就得让自己背着了。

星野菜菜倒是问题不大,她虽然长得精致——这很有欺骗性——但实际上她很强壮,同龄的男孩子也未必能打得过她,女孩子更不要说了,大个两三岁星野菜菜都能把她按在地上打。

但她结实归结实,毕竟没长开,真爬起来也不好说。

吉原直人原本想着就是离开东京一小段时间,像是去京都啊,琉球啊都不错,不料富士山太有名了,三个女孩子不约而同都选了那里,他话说出了口也不好改,现在也只能凑合了。

他看着桃宫美树完成了一整套乘车祈福,才安心坐下神情也有些开心,一双杏眼水波荡漾,又看小月弥生小脸上都是雀跃,车还没开就趴在车窗上东看西看,忍不住笑问道:“富士山离东京很近吧,你们都没去过吗?”

桃宫美树掩口笑道:“我没有的,吉原君。我只离开过一次东京,高校修业旅行时去了京都,待了四天。”

小月弥生也回首乐道:“叔叔,我去过浅间山的!”

吉原直人一愣,想了一会儿才明白她在说什么——富士山被东瀛人称为“圣岳”,是受到广泛崇拜的。虽然是活火山,但山顶依然设有神社,也就是浅间大社(本社)。

在江户时期,等级制度森严,富士山做为圣山是不允许平民踏入的,但平民们对富士山十分向往,便在江户能眺望到富士山的地方人工堆起了许多土丘,然后在土丘之上建立浅间神社(分社)供人参拜。这种土丘被称为“富士冢”,有些遗留到了现代的东京,便被别称为浅间山。

小月弥生是爬过富士山的仿制品,这没什么稀奇的,这种土山在东京有好多。他笑着又问道:“那弥生有出过东京吗?”她家庭条件还是不错的,小时候父母都是医生,收入应该不低,想来是有些闲钱的。

小月弥生欢快摇头:“没有,以前爸爸妈妈工作很忙,没有时间!这是我第一次去旅行!”

难怪这么高兴!吉原直人笑着揉了揉她的小脑袋,“那好好玩!”

“还要拍很多照片!”小月弥生拿出了一个小巧的傻瓜相机,看了星野菜菜一眼,满满都是期待。

桃宫美树看着相机也有些动了心,偷瞧了吉原直人一眼,两颊淡红。

星野菜菜对小月弥生灼热的视线一无所觉,低头还在摆弄手机,想订个好一点的旅馆。吉原直人看了她一眼也没打扰——这货肯定是没出过东京的,以前穷的都掉渣了,只是车费就够她喝一壶的了。

不过,现在想想,上杉香不是把家里的钱都拿去补贴那个玛雅星人的遗址了吧?不然以她的收入还打着零工,不至于那么惨……这有理想的人真是够拼的,连日子都能不过了!

旅游大巴准点发车,很快沿着公路离开了东京满是高楼大厦的区域,顿时富士山隐隐的样子浮现在了众人眼前——富士山和东京的直线距离不过八十公里左右,天气状况良好,角度也合适的话,平时在东京就能看到的。当然,要去的话肯定不可能走直线,绕来绕去大约百多公里的路,两个多小时的车程。

桃宫美树和小月弥生都在窗口远眺富士山,星野菜菜也抬头看了一眼,忍不住赞叹道:“真是漂亮!”

吉原直人微微一笑,干咳了一声,轻吟道:“仙客来游云中颠,神龙栖老洞中渊。雪中纨素烟如柄,玉扇倒悬东海天。”

吟完了诗他依旧微微的笑,一派风清云淡,要不是光头和缺了一把折扇,那妥妥一个风流才子。他是个粗人不假,但偶尔也有一颗文人雅士的心——这是描述富士山的诗,他以前路过富士山看过一次便记住了。

桃宫美树看了吉原直人,抿嘴轻笑,但小月弥生看了看富士山的雪帽,又认真分辩着诗里的汉字,只勉强听懂了最后一句,却觉得份外合适。

富士山的雪帽,确实像是一把雪白的玉扇倒挂着。她忍不住目露崇拜之色,捧着小手甜甜道:“叔叔好厉害!”

吉原直人心中颇爽,他能充文化人的时候不多,刚要谦虚两句说明这诗只是他看来的,却见星野菜菜已经搭拉着眼皮子说道:“弥生,不要这么傻,这诗又不是他作的。不过,背别人的诗这没什么,应景就可以了,重要的是……”她翻了翻眼皮了,鄙视之意浓浓,“背还背错了,是‘仙客来游云外颠’!”

鄙视完了,她冷笑两声,斜眼看吉原直人,用目光表达着“你真是一条大傻狗”这一明确的含义。

吉原直人就算多年历练,一张老脸老枪不入也有些顶不住了。他一时兴起想装装文化人,想显摆一下自己是去过富士山的,结果忘了身边还有一个大臭嘴巴了!

他忍不住看了看窗户,又看了看星野菜菜——他想把星野菜菜从窗口顺出去,可惜窗户打不开!

他心中悻悻:他大爷的,这货心情不好为什么只怼自己?这里明明还有两个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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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章 传统日式旅馆

富士山是坐落在东瀛本州岛中部的一座活火山。屁股之下就是关东平原,紧靠太平洋,附近并无其它山岳,于一马平川之上看起来耸入云霄格外壮观。

吉原直人带着一大两小三个女孩子下了旅游大巴,看着高高的富士山,在朝阳下闪闪发光如同钻石的雪帽,都一时看得入了神。

许久之后,桃宫美树柔柔赞叹道:“不二的高岭,果然名不虚传。”富士山是象征着东瀛自然、历史、现代的三大景点之一,其中京都、银座她都有去过,这次突然要旅行,她第一个就想到了代表东瀛自然奇景的富士山。

现在她还没上山,只是站在山脚下看看就有不虚此行之感。

吉原直人背着好几个包站在她身边,也笑道:“是挺高的!”

星野菜菜也有些目眩神迷,猜想这是号称‘钻石顶’的富士景,觉得果然好看,不过她耳中听着吉原直人的话,嘴上还是很不屑的低声嘟囔:“海拔也就三千七百米,只是在这儿看起来高而已……”

小月弥生则是拿起相机,先照了一张远景——星野菜菜又斜眼看了一眼相机上的80定焦镜头,忍了忍没说什么。

她对小月弥生和桃宫美树的容忍度要高一些,和吉原直人不可同日而语。

等三个女孩子在那里傻乎乎站了一会儿,吉原直人便打算带她们去乘坐上山的巴士。富士山从山脚到山顶共分成十个合目。从山脚到山腰是五合目,再从山腰向上爬则是六合目,七合目……每合目都有一个可供休息的地方。

从山脚到五合目是可以坐车上去的,那里有一个非常大的平台,有许多餐馆、商店和旅馆,再往上就只能靠脚了。东瀛政府为了旅游业考虑曾想过建设缆车,但浅见神社没同意,理由是对神明大人不敬,政府求了几次也没办法,随后这事就不了了之了——富士山不是国有土地,而是属于浅见神社私有,神社肯开放出来就算不错了,再让民众坐着进神社,那不可能。

吉原直人刚要动身,却见星野菜菜已经开始招呼桃宫美树和小月弥生了,说道:“美树姐,弥生,我们先去安顿下来,都快中午了!”

说着,她背起属于她自己的大背包,沿着街道走去。

吉原直人看看山,有些奇怪,不去五合目住吗?不过星野菜菜一向是个有主意的人,他也没反对,接过了小月弥生的包跟在了后面。

星野菜菜一路拿着手机寻路,到了一个地方长舒了一口气,笑道:“到了,是这里。”

三人抬眼一看,却是一家传统日式旅馆,还顶着个“汤”字。桃宫美树是多少知道一点的,犹豫着说道:“菜酱,要住这里吗?听说这种店都好贵的……”

星野菜菜却不在意,拉着桃宫美树的手说道:“美树姐,大家第一次一起出来玩,是必须留下美好回忆的,相比这个,钱一点也不重要!再说了,咱们现在也不是必须省钱的时候了,对不对?”

她最后是在问吉原直人,而吉原直人十分捧场,“是这个道理!这里有SPM三大股东及会长一名,哪里不能住,快进去吧,外面好冷!”

吉原直人说着话便推着三个人往前走。

传统日式旅馆兴起于江户时代,一般都是家庭式的,在过去甚至不接待新客人,只给旧客提供服务,新客人需要入住,需要至少两位老客的引介,很有些俱乐部的风采。

而且装修也是简单典雅,求尽简约之美,而服务则是嘘寒问暖,恨不能替你暖被窝那种,用尽了全力想让客人像是在家中一样舒适轻松。

不过,到了二十一世纪,酒店业兴起,这种传统旅馆立刻受到重创,经营十分困难,渐渐也开始向外公开营业了——没办法,总是要吃饭的。

星野菜菜在网上查阅了推荐评分,选了这家深受好评的大型日式旅馆,环境极好,而且提供温泉,食物也精美,服务态度更是无所挑剔。同样的,这价钱一般中产看了也要心脏停跳三秒。

一行四人一进了门,顿时有包着头的五六名和服女子迎来,满脸笑容,不停鞠躬欢迎,洁白的足衣踏着小碎步,弯腰请众人脱掉了鞋,有专人立刻拿到一边去除尘保养,又有人引领他们入内,而行李更是早早就被接了过去。

星野菜菜出示了手机预约凭证,四人被一群热情亲切的侍女团团护送到了一间大屋子中。干干净净的榻榻米,方方正正的被炉,软软的坐垫,雪白的格子贴纸推拉门,博古架上摆着茶具,墙壁上挂着仿“黑富士”的浮世绘。

很简单,也很雅致,更有居家氛围。

侍女们有将他们四人的行李放到了壁橱之中的,有从壁橱中取出纯棉浴袍的,有送来木屐放在房门口的,更有取了厚棉双趾袜跪坐下准备给他们换袜子的。

桃宫美树基本已经蒙圈了,她长这么大伺候别人那是常事,被别人伺候还是第一次。她也不知道该不该推让,也怕不接受服务这些侍女们会被处罚,只是窘迫的红着脸儿,也伸手帮忙——人家刚跪坐下捧上双趾足袜让她挑选,她已经手忙脚乱去揪自己的袜子了。人家刚托起她一只脚给她套袜子,她已经自己穿好一只了。

小月弥生没什么感觉,她一直挺老实的,也就在美树和菜菜面前欢快一些,这会儿像个大号的娃娃一样任人摆布,只是不停小声说着谢谢。

星野菜菜则是小脸一板,拒绝了身边的侍女,自己挑了一双自行更换,但脸一侧看到吉原直人色眯眯打量着周围只穿着单薄浴衣的侍女——她的视角硬是看出了色眯眯——正随手捡着袜子准备让人帮他换,顿时心头十分不快。

也说不上为什么不快,但总觉得一群女人围着吉原直人让她心里极不舒服。她立刻狐狸眼一眯,指着吉原直人怒道:“你这么大的人了,自己不会穿吗?”

吉原直人愕然,这……这不是旅馆提供的服务之一吗?在这里要穿木屐,又是冬天,所以提供了专门的厚棉袜子,而且这些服务都是付过钱了的,有什么不对吗?

这货最近遇到了不少事,心里不痛快可以理解,但为什么总要拿自己撒气?是自己对她太好了吗?

被一直挑毛病,吉原直人也有些不高兴了,一伸脚丫子笑道:“我不会穿,要不你来帮我穿好了?”

星野菜菜更恼了,抓着袜子就往吉原直人脚上套:“好,我给你穿!”

她拿的袜子是准备自己穿的,是小号的,这硬往吉原直人脚上套……吉原直人的大脚丫子委屈了!玛蛋,好疼,这是要把我劈开吗?你们不能这么对待我!

吉原直人也服了,不知道星野菜菜这是哪根神经又抽抽了。这毕竟不是在家里,他不好意思守着一屋子的人和一个孩子打闹,夺过了袜子又丢还给了星野菜菜,悻悻道:“算你狠!”

终究,他还是自己把袜子穿上了。

星野菜菜看着他,一脸不服,穿上了袜子觉得软软暖暖很舒服,伸着小脚丫细看了两眼,又动了动大拇指,这才满意点头。

这会儿旅馆的女将——管理侍女和杂役的领班,一般由老板娘亲自出任——前来对客人表示感谢,并赠送了一副印有旅馆招牌和富士山图案的挂扉当成入住纪念品。

这是传统,吉原直人还等着星野菜菜出面呢,见她没动弹,这才想起自己才是“一家之主”啊,虽然是傀儡性质的,但对外答礼还是要自己说话才符合礼仪的,连忙起身回礼,接过了纪念品并感谢女将的热情招待。随后女将带着侍女们退出了门去,让客人稍事休息。

小月弥生等外人都走没了,这才恢复了欢快,忍不住轻叫道:“哇,好厉害,这么多人帮我换袜子,我还是第一次遇到。”

吉原直人有些无语的看着小月弥生——这屋里四个人,就她的钱算是没白花。

小月弥生又在屋里转了一圈,问道:“菜菜亲,咱们晚上都睡在这里吗?”

星野菜菜正翻看着挂扉,随口道:“对,和家里一样。”说完,她将挂扉放到了桌上,又掏出了手机看了看说道:“咱们休息十五分钟,整理一下各自的东西,然后就出发。”

吉原直人问道:“去干什么?”不是打算这个点出发去爬山吧?他一边说一边翻看着桌上的旅馆介绍图册,顺着目录找到了酒室和吸烟室,顿时精神大振,立刻说道:“今天去也玩不了多久了,不如你们留在这儿好好休息吧!这里有温泉,你们可以去泡一泡也不错的……可以护肤美容。”

这种传统旅馆都藏有好酒的,他打算去看一眼。

星野菜菜只是看他口水都要流出来的样子,就知道他没安好心,怒道:“这是集体出游,我们要按计划行事!我已经都按排好了,大家照作就可以了!”

她低头再看一眼手机上的行程表,说道:“十三分钟以后,我们出发去品尝当地美食,顺便可以购买一些纪念品!下午五点回来,在这里用餐,然后泡温泉洗去疲劳,早点睡觉,明早五点出发进山。”

吉原直人听了一会儿,伸手道:“行程表给我看看。”

星野菜菜不疑有他,递了过去,还说道:“放心吧,我仔细计划过的,不会有任何问题,只要按我说的做,我们这次一定……”

她话没说完,只见吉原直人已经把日程表删掉了,还嘿嘿笑道:“出来玩就是要自由自在,你编什么时间表,要干什么大家投票,你可别想一个人说了算!”

星野菜菜惊呆了,这家伙竟然把她一晚的心血毁了,这是公然造反!自己承认他监护人的身份了,他就想要骑到自己头上来了么?

第一百三十一章 无耻厚颜之徒

星野菜菜自认为是一片好心的,花了时间精力帮大家规划好了行程,想有一个完美的旅行——虽然她心底里有些郁气,说话一直阴阳怪气,但本意确确实实是好的。

这会儿眼见吉原直人不领情不说,还敢把行程表删了,星野菜菜肚子里的郁气更浓,心里憋屈无比,但她是拿吉原直人没办法的。打打不过他,骂骂不动他,就算拼命怼他他也不过生气三分钟,转眼就像没事人一样了。脸皮之厚,简直天下无双。

她含怒而起,飞快扫了一眼吉原直人手中的旅馆介绍图册,顿时心中明了,冷笑道:“行,你爱怎么样怎么样吧,我再也不管你了!”

说罢,她收拾收拾了东西,去门口穿上了小木屐“嗒嗒嗒”就走了。小月弥生看看吉原直人又望望星野菜菜,立刻也向门口跑去,趿着木屐就追,叫道:“菜菜,等等我!”

桃宫美树掩口轻笑,这一大一小整天吵来吵去,大没大人样,小没孩子气,她都有些习惯了。她也站起身来,柔声道:“吉原君,我去陪着她们两个,有事我会给你打电话的,不用担心。”

吉原直人笑眯眯道:“辛苦你了,美树。”

他也不是非要和星野菜菜拧着来,不过出来渡假当然以轻松愉快为主了,要是全听星野菜菜的,她八成会像是赶驴一样赶着大家从这里跑去那里,再从那里跑回这里——这是出来玩啊还是出来完成“旅行任务”啊?

桃宫美树一溜小跑追出了旅馆,只见星野菜菜根本没离开,正面无表情的双臂抱胸等在那儿,小月弥生不明所以的陪在一旁。

桃宫美树柔声笑道:“菜酱是在等我吗?要去哪里,我们走吧!”

星野菜菜闷闷道:“再等等,美树姐!”

桃宫美树等了片刻,奇怪道:“等什么,菜酱?”

星野菜菜八字眉搭拉着说道:“那家伙想去喝酒——他为了喝酒不想陪我……不想陪我们!不过我早知道他出来肯定要不听话的,他就是那种散漫不守规矩的人,所以我昨天晚上就把他钱包里的钱全都拿走了。他喝不起酒的,马上就会来找我们!”

寒风轻轻的吹着,三个人站在街边等了足足十分钟……吉原直人没来!

小月弥生忍不住了,小声道:“菜菜,不行我们回去找叔叔吧?”

星野菜菜小脸发黑,心里盘算了片刻,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这旅馆是预付费制的,服务项目中根本不包括提供酒水,想喝要现付的,难道那家伙偷偷藏了私房钱?这真是和书上所说的一样,男人就喜欢藏私房钱?但自己已经管得很严了,这家伙从哪里抠出了私房钱?

她再硬挺了三分钟,终于肯定吉原直人是不会来了,心情更坏,不过弥生和美树和她的关系毕竟差了一层,她不好意思拿她们撒气,只能郁闷道:“走吧,美树姐、弥生,我们去富士宫看看,那里的壁画有近四百年历史了,我给你们讲讲,顺便中午在那里吃厚木炭烤肥肠和富士宫炒面,当地特色,网上评价很高。”

她真是有好好研究过的,连午餐也照顾了吉原直人的口味——吉原直人对牛羊猪下水很感兴趣,以前抱怨过不少次东瀛人不喜动物内脏的毛病。

她们三个人结伴走了,而旅馆的酒屋之中,吉原直人正陷入进退两难之地,无比后悔为什么要和星野菜菜拧着来,其实大家一起出去逛逛也是不错的。

刚刚桃宫美树走了,他立刻兴冲冲直奔酒室而去。他真心对看那些古迹民风没兴趣,要是能喝上两杯再躺在被炉里,那不是比什么都强。

但他一进门便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正坐在古色古香的长桌前自斟自饮,顿时光头上升起了一股热气。

出来旅行都能碰到她,这该说是缘份还是孽缘?

他转身就想溜,但那名落寞酒客似有所查觉,回首望来,正是西九条琉璃。两人四目相对,一时默然无语。

吉原直人率先反应过来,伸手打招呼,干笑道:“这真是太巧了,没想到在这儿也能遇到西九条警部。”

西九条琉璃愣了一会儿才欠身低头:“确实很巧,吉原桑,你好!”接着她抬起头,神色复杂的看了吉原直人一眼,伸手指了指身边,“吉原桑也是要来喝一杯吗?上次你请了我,我一直没有机会回请,这会儿刚好。请坐吧,今天酒钱算我的。”

吉原直人四处张望了一下,这还没到中午,酒屋里十分冷清,除了两个旅馆的服务侍女之外就他们两个人了。

他在那里迟疑,西九条琉璃挑了挑剑眉,故作疑惑的轻问道:“吉原桑不是来喝一杯的吗?”

吉原直人避无可避,只能有些讪讪然的坐到了西九条琉璃身边,看着她招呼酒屋里的侍女用温泉水烫清酒——拧开的水笼头中流出了温泉水浇在清酒壶上,温度颇高。富士山是座活火山,这附近不缺温泉。同时屋里也有一丝淡淡的硫磺味,有些像是火药味。

酒送上来了,西九条琉璃也不劝吉原直人,自己连饮了三碗,面色潮红,看样子吉原直人来之前就没少喝。

吉原直人也低眉顺眼,拿着小酒碗喝着温温的清酒——入口清纯,口感柔软,而且回甘悠长,陈年酒,价钱不会便宜了。

他喝了一碗,摸了两个盐水煮蚕豆吃了,只觉气氛不对迫有些压抑,正打算寻个话题聊几句,却听西九条琉璃先发问了,“吉原桑,你对我的脸……就没有什么要问的吗?”

吉原直人盯着桌面叹道:“我大概能猜到一些,西九条警察是因公负伤吧?这些歹徒太可恨了!”西九条琉璃半张脸苍白无血色,另半张脸青肿着,还有一条巴掌长的淡紫淤痕从眉梢直到嘴角,原本俏丽的脸现在看起来有些可怖——直接送去拍恐怖片演女鬼都不用化妆了。

西九条琉璃望着他,缓缓点头:“这歹徒确实可恨,真是罪、该、万、死!”

吉原直人连连点头道:“确实,连西九条警部这样的人都能下得了手,罪该万死绝对没错,要把他们千刀万刮,捣成肉泥!”他一边说着,一边拿拳猛砸手掌,以示痛恨之意。

表明了立场,吉原直人赶紧给西九条琉璃又斟了一碗酒——只恨这浅浅平平的黑陶碗容量有限,不可能一碗就醉翻了她——脸上满是关切地问道:“西九条警部,伤情不要紧吧?有没有去医院找个好大夫仔细看看?”

他这关心的话倒是真心实意的,西九条琉璃这人怎么说呢?她身上有种特殊气味,这种气味不好用语言来形容——外在强硬,内心孤独?见多了黑暗面对人性失望,但眼中却追寻着美好?总之是很复杂的一个人,味道也复杂!

同时在吉原直人看来,她为人是比较讲究的,做事大气,能受得了苦,也敢于承担责任不逃避,所以吉原直人嗅着她身上的味道,总觉得有些惺惺相惜,很合自己的胃口——虽然双方立场不同,一官一贼,但感觉起来本质上是同一种人。

当然,两根大长腿也看起来让人觉得舒服,不过那不是有好感的关键。

耳中听着充满关切之意的话儿,西九条琉璃原本冷冽的眼中微微浮出了困惑之意,内心猜测有些动摇,但很快又坚定起来,淡淡笑道:“伤情没有大碍,下手的那个人还算是手下留情了,他本可以杀了我的……不过,他害我被停职了。”

“停职?!”吉原直人一脸遗憾之色。

西九条琉璃看了他一眼,平静说:“吉原桑,装傻只会让人看不起,你明明知道一切,何必故作惊讶?又何必故作遗憾?”她又喝了口酒,轻按了一下脸,“我停职对某个人来说可是大好消息,我这伤成了哑巴亏,一时半会儿无法追究了,毕竟下手的人是一个无耻厚颜之徒——无耻到打完了人连承认的勇气也没有,还能用一脸无辜的表情装傻!厚颜到伤完了人还会亲切关心,竟然让伤者都有了点小小感动!”

她转头瞧着吉原直人似笑非笑,“吉原桑知道那个罪该万死,必须千刀万剐捣成肉泥的无耻厚颜之徒是谁吗?”

吉原直人憋了一会儿,最后无奈一笑,叹了口气:“西九条警部,你这么一直怀疑我,这酒……”他站起身来准备开溜,“怕是喝不成了,我先告辞了。”

就算被冷嘲热讽,他也是万万不敢承认的,上杉香将事情搞得这么大又跑没了影,万一他成了警方撒气的目标就完蛋了。他没信心怼得过五万警察,反正西九条也没直接证据,随着她乱猜吧,不能中了激将法。

而且他也不觉得打错了,当时他确实是已经手下留情了。那时西九条琉璃注意力全在伊藤大正身上,他可以选择多种下手方式,打头震荡大脑碰触颅骨壁导致立刻昏迷和打颈椎一击致死致残是用一样的力气,基本没差别,更别提一刀抹喉更是省力。

甚至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算是救了西九条琉璃一命——当时她要窜出去拖时间,只凭她那把打兔子都很难一枪毙命的小左轮,面对两个生化人不被撕成两半才怪。

唉,只是可惜了终归不是一路人啊!本来以为两个人还是可以好好相处的。

他要走西九条琉璃也没拦他,只是默默喝酒,一副心灰意冷的神情。吉原直人迈了一步,终究是有些愧疚之情的——重案失败,估计对这个一心想升官以回报外公外婆的女子是个严重打击,这全是拜上杉香所赐,自己多少也是有些关系的。

他叹息着想求个心安,说道:“西九条警部,无论你相不相信,我确实和绑架案无关,对于发生的这些事……”

他话没说完,只听身后传来一声轻叫:“琉璃,这位先生是谁?”

第一百三十二章 引人深思

吉原直人闻声回头,却见是一个打扮颇为雅致的女性。五官除了眉毛都和西九条琉璃极为相像,脸型也一致,但气质相差颇大,西九条琉璃平日里一身厉气,而这位女性则优雅气十足,像是位艺术家。

吉原直人看了一眼,觉得这位女士和西九条琉璃肯定有血缘关系,但什么关系就不好说了——这女人保养得十分好,肌肤如羊脂看起来比西九条琉璃还嫩白,只有眼角微微有些鱼尾纹,一头精心打理过的微卷半长发甚至看起来很有青春气息,不过气质雅静又有岁月沉淀之感,说她三十、四十、五十似乎都可以。

这是姐姐还是老妈?吉原直人犹豫了一下,只能含糊着问候:“您好!”

这位女士也满眼都是意外之喜的上下打量着吉原直人,轻捻着胸前的纱巾走了过来,笑容和善的向吉原直人连连点头,“您好,这位先生,真是给您添麻烦了!”

吉原直人挑了挑眉,添麻烦?怎么突然就添麻烦了?

那位中年女性接着又转向西九条琉璃,满含宠溺地问道:“琉璃,不给我介绍一下朋友吗?”

西九条琉璃沉默了一会儿,站起身来冷冷说道:“只是……只是熟人,母亲大人。”

“熟人呀……”西九条夫人目光在吉原直人、西九条琉璃及长桌上的酒碗酒壶之间流转了一番,笑道:“熟人不就是朋友吗?”

她也不等女儿介绍了,直接向吉原直人伸出了手,笑着表明身份:“我是琉璃的母亲麻衣心奈!”

吉原直人瞧了瞧西九条琉璃,只见她面无表情束手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便伸出手去和麻衣心奈轻轻一握,笑道:“鄙人吉原直人,初次见面,请伯母多多指教!”接着又恭维道,“您要是不说我都不敢相信您是西九条警部的母亲,您真是看起来太年轻了……”

麻衣心奈目光中满意之色更浓了,从小挎包中取出了一张精致名片双手奉上,道:“初次见面,也请吉原君多多关照。”

吉原直人连忙也掏出名片交换。握手是西式礼,转眼间又成了东瀛商务礼仪了——双方双手交换名片,互道久仰大名。

西九条的老妈怪怪的,连礼仪也要东西合壁。他把名片接到手中飞快看了一眼,只见花纹复杂,烫金染色,纸质优良,一看就是下过大功夫的,和他那张随意找了个小店做的不可同日而语。

再细看一眼文字,东京都博美艺术画廊麻衣心奈,还真是个艺术家啊!

麻衣心奈也看着吉原直人的名片,凝神细思了片刻恍然道:“SPM投资,这名字有些耳熟!啊,对了,最近吉原君您的部下相当活跃啊,一直出入各种酒会,我听好多人提起过,是新成立的投资公司吧,经营策略很有趣……这真是,吉原君现在应该相当忙碌吧,没想到为了小女的事还专程赶来一趟探望,天气这么冷,这真是太让人不好意思了。”

西九条琉璃眉头一皱,面无表情地插言道:“母亲大人,我和吉原桑只是碰巧遇到的,请您不要误会。”

吉原直人也连声道:“我正准备去富士山一游,刚巧也住进了这家旅馆,确实是巧遇。”

麻衣心奈微微笑着也不说破——真的好巧啊,女儿受伤停职后自己强行把她带到这儿来散心,又不是什么节假日、开山日、神社庆典日,更离登山季还差着半年,而眼前这男人的部下正满东京都打探投资项目,鼓动融资,摆明了要大干一场了,但这男人却将公司丢在一旁,冷不丁出现在这里……真的真的真的好巧啊!

其中内情,引人深思啊!

再说了,知女莫若母,女儿的性格自己会不知道?二十八岁了也不肯恋爱,身边更没有半个朋友,还用陪练的名义打伤过追求者,怎么可能和一个交往不深的男性坐在一起温酒喝?

其中内情,确实值得人深思啊!

麻衣心奈又细看了吉原直人一眼,发现他身材高大健硕,和身材纤细高挑的女儿还是很搭的,站在一起颇有美感,且五官端正也比较耐看,就是光头有些刺眼……但也不能太过求全责备,这世上哪有完美无缺的事,主持一家投资公司事务烦忙,秃了头也是可以理解的。

而且女儿都这年纪了,肯和男性打交道这就很好了,不能再挑三捡四,就算是秃头她举双手支持——不管是朋友也好,情侣也好,单方面有意也好,总比女儿整日死气沉沉、冷冷冰冰、孤孤单单要强上一万倍!

她脑子急转,顿时又热情了三分,抬腕看了看表,笑道:“就算不是专程探望,但既然遇到了,那就是有缘。刚好也快到午餐时间了,如果吉原君不嫌弃,请允许我稍尽地主之谊,我知道这附近有一家很棒的西餐厅,味道和环境都很好。”

吉原直人惊疑问道:“地主之谊?”这不是家旅馆吗?这旅馆是西九条家或是麻衣家开的?星野菜菜随便在网上订家旅馆就自投罗网了?

麻衣心奈微微一笑道:“琉璃没有和你说过吗?她的父亲是静冈人啊!”

原来如此,这里确实是静冈县,不过这说法是不是牵强了些?吉原直人总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头,便出言推托道:“伯母您有心了,但还是不给您添麻烦了。”

他有些冒虚汗,把人家女儿打成了半个猪头,又被误会前来探望,还要蹭饭吃……这感觉很惭愧啊!

“吉原君不必客气,我刚好对SPM投资也有些好奇,听说经营策略很有趣,到时也请你给我讲讲目前的投资形式……这不是什么机密的事务吧?”麻衣心奈开着玩笑热情挽留,但西九条琉璃已经忍不住了,再次插言说道:“母亲大人,吉原桑还有事在身呢,对吗?”

她最后问的是吉原直人,吉原直人赶紧配合:“确实有事在身,浪费了伯母的一片好意了,真是抱歉。”

麻衣心奈看看吉原直人又看看女儿,微笑问道:“那是什么事这么急呢?我在关东还有些熟人,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吗?”

吉原直人哑然,望向西九条琉璃——他屁事没有,只能指望着西九条琉璃赶紧编个借口。

西九条琉璃也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母亲大人,我有些累了,我想先回房去休息一会儿。”

她也没招了。

麻衣心奈笑吟吟看了她一眼,颔首道:“那琉璃你先回去吧,我招待吉原君便可以了。”言罢,她伸手便虚引,非要弄着吉原直人一起去吃饭不可。

吉原直人眨巴了几下眼,不知道麻衣心奈这是打得什么主意。只是他不想和麻衣心奈弄得太僵,听意思老黄牛户布织干活很卖力,正拼命找项目呢——只看西九条琉璃便能知道麻衣家应该是颇有些势力的——他不想帮不上忙还扯户布织的后腿,不想平白无故就得罪人,一时有些没了招。

他细看了西九条琉璃,他是不方便逆着麻衣心奈的意思,毕竟以后还要在东京都混不短的时间,但西九条琉璃和麻衣心奈是亲母女,完全可以闹一闹把饭局折腾散了。

她们之间就是翻了脸也还是母女,完全没关系。不过他又有些担心西九条琉璃说出了谁把她脸打肿的事。如果真发生了那样的事,他大概也就只能抱头逃跑了。

但他连看了好几眼,却见西九条琉璃面色僵硬,竟然憋在那里一言不也吭了。

他犹豫了片刻,觉得吃顿饭也没什么,说不定还可以帮公司扩展一下人脉,便请麻衣心奈走在前面,干笑道:“那我就厚颜愧领了,伯母您先请。”

麻衣心奈开心一笑,和吉原直人一起离开了酒屋,还闲聊道:“那家餐厅曾经是米其林一星级别的,主厨很喜欢富士山才留居在了此地,厨艺极好,吉原君一定会喜欢的。”

“那我一定好好品尝。”吉原直人是惯会应付事儿的,也能放得下身段,这会儿见事无可避,便自充小辈想混个善缘——他用不着也可以让给星野菜菜嘛,多个朋友多条路,没坏处,这世界到哪里都是人情社会。

他们谈笑着向外走去,刚转过一个木制回廊,西九条琉璃快步追了上来,轻扯住麻生心奈的衣摆示意她停一下,吉原直人知趣的快走了几步,远远观望。

西九条琉璃认真说道:“母亲大人,我已经跟您到这儿了,您还想怎么样?请不要再干涉我的事了!”顿了顿,她又带着些冷气说道,“我和他没多大关系,我不会喜欢那个男人的!”

麻衣心奈一笑:“我看吉原君人挺不错的,而且事业小有成就,想了解了解他,怎么了,琉璃,有什么问题吗?”

麻衣心奈摆出一副想结识有前途后辈的样子,把西九条琉璃给憋得说不出话来——又不是逼着她去相亲,甚至话语间都没有给他们凑对的意思,她能说什么?

西九条琉璃噎了半晌才说道:“我和您一起去!”

麻衣心奈欣慰笑道:“那真是太好了,琉璃!”

第一百三十四章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麻衣心奈熟门熟路的将吉原直人和西九条琉璃带到了一个小小的日式庭院中,立刻有个金毛招待迎了上来,微笑着引领他们到温暖的厅内。

麻衣心奈微笑道:“亚瑟是我以前的老朋友了,你们先坐,我去和他打个招呼。”

吉原直人欠欠身笑道:“伯母请便。”

麻衣心奈目光在吉原直人和西九条琉璃身上转了转,便让侍者带着她又往里去了。

吉原直人转头瞧了瞧周围环境,发现这里外表看起来普通,但内里别有乾坤,完全一派顶级法式餐厅的风格,装饰颇有些浮华气。他很有绅士风度帮西九条琉璃拉开了椅子,先把她安置好了才坐到了对面,干咳了一声问道:“令堂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这初次见面就非要请吃饭,这种事在哪里都不常见的。

西九条琉璃望着餐桌上的盐瓶淡淡说道:“她就是这个样子的,一切随着自己的性子来,根本不会顾及别人的感受。”

“其实你要是不想她误会,只要把……的猜测和她说一下,不就可以了?”吉原直人指了指自己的脸——任何一个母亲都不可能请一个有嫌疑将自己女儿打成了半个猪头的人吧!

西九条琉璃终于抬头看了吉原直人一眼,“那是工作上的事,我不想把家人牵扯进来。”她沉吟了片刻后问道:“你说你和绑架案无关,那这案子和谁有关?星野酱吗?我并不是要追究你打伤了我,我伤在你手中是我学艺不精,我不怪你……我只是想知道真相!”

吉原直人叹了口气:“我发誓和我们一点关系也没有!星野你也是认识的,她正义感很强,顾忌的东西超级多,不可能涉入到这种事件中。”

西九条琉璃不死心的追问道:“那是和上杉博士有关?”

“世界上已经没有上杉香这个人了,我们已经确定过了!”吉原直人摇头说道,语气中有些惆怅。上杉香割裂了过去,现在活着的那个人大概也和他不算朋友了——女儿都不要了,朋友更别说了。

只能当她已经死了。

西九条琉璃看着吉原直人的脸,心中揣测他话中有几分真假。在她心里吉原直人的信用度极低,说十句能信一句都嫌多,但这会儿她实在是找不到有问题的地方,顿时感到有些茫然。

当时这男人出现在现场只是为了去找伊藤大正问话?只是去确认上杉香的生死?难怪背着星野菜菜……如果从他这里也得不到信息,自己就这么不明不白了的输了吗?连输给了谁都不知道?

吉原直人看她脸色不太好,肿着的一半不必说,没肿的也毫无血色苍白一片,便体贴道:“你要是不舒服可以先走的,这里我来应付应付便可以了。”

西九条琉璃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微微歪过了头,淡淡说道:“我就算可以暂时相信你与案件无关,也不可能让你和我母亲单独相处……她和我们不是一种人,你明白我为什么要跟来!”

吉原直人一阵无语,他为什么在别人心中印象总是不好?他又不是变态,怎么会对毫无相干的人随意起歹心。

只是他是有前科的,对着西九条琉璃身上的官气总有些心虚。他有些讪讪然地说道:“伯母人还是很好的,我怎么可能无缘无故伤到她,你这担心真是多余。不过你既然不放心,那也就这一顿饭的交集了,我以后会躲远一些的。”

西九条琉璃直接低头表示感谢,接着又淡淡说道:“不和她打交道对你也有好处,你不要被她的外表蒙蔽了,她那个人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好相处。”

她的语气中有着淡淡的怨气。

“这话是怎么说的?”

西九条琉璃剑眉微扬,“她在外面和在家里是两个样子的。在外面她是小有名气的艺术家、交际广泛的社会名流,一言一行优雅无比,被称为优雅女性的典范,但在家里她就是一个被宠坏了的孩子。你知道我为什么在这里吗?我出了事她跑到我外公家里大吵大闹,连哭带喊,指责我外公把我害成了这样,将我外公气得不轻——她完全忘了是谁以前为了追求婚姻自由将我送给了外公!我怕她把外公气死了,只好答应跟她来这里小住一段时间,她八成还安排了许多活动,想给我介绍几个青年才俊!她就是这样的,从小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别人的想法,本身应该承担的责任和义务对她来说都不重要。她是一个为了自己活着的人,关心我也只是她又想要女儿了!”

吉原直人吸了一口凉气,这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

西九条琉璃最后淡淡说道:“她这个人初识是很不错的,人人都会喜欢她,但她的本性从来没变过。接触久了你就知道了,她这人自私又霸道,可以对别人理直气壮的提各种无礼要求,所以你最好别和她有太深交集。”

吉原直人呵呵笑道:“大概是这辈子没吃过什么苦头吧!”

西九条琉璃微微颔首:“这世界上总有些人很幸运的,她就是那样的人。有背景,又是女性,还是知名人士,就算她提无礼要求,小人物不但不敢拒绝,还要笑着奉承她,大人物不方便和她计较,拒绝也很难。”

吉原直人好奇问道:“那她对你提过无礼要求吗?”

西九条琉璃一晒:“你觉得呢?我本该在家里静养的!”

吉原直人忍不住哈哈大笑,摊上这么一个妈也是够糟心的,得顶着半个猪头出来被人看。

西九条琉璃淡淡看着吉原直人的大笑,过了片刻似乎也被感染了,嘴角也忍不住弯了弯,问道:“你以前也该经历过许多让人不愉快的事吧,为什么你还可以这么大笑?”

吉原直人低头思考了片刻,说道:“背叛、出卖、身边的人不断死去、眼看着令人恶心的暴行却无能为力,你是指这些吗?这些确实让人一想起来就心里不舒服,但人是可以有底线的——你不去干涉别人,只守住自己的底线便可以了!与自己无关的事根本不需要管,那就无所谓了!穷则独善其身嘛,我又没多大本事,不该管的不需要管。”

西九条琉璃皱眉道:“你活得倒是轻松……要是有人碰到你的底线你就要开始作恶了?”

“我自己保护我自己总可以吧!”

西九条琉璃一晒,懒得反驳。人活在社会里,哪里能那么简单就只活自己?不过,她有些羡慕吉原直人这种简单的生活了——人很多时候,就是顾忌的太多,所以才不得自由。

两个人闲聊着,也许是相性相符的原因,竟然聊得很投机。这时麻衣心奈回来了,微笑着问道:“你们在聊什么?”

吉原直人看了西九条琉璃一眼,起身帮麻衣心奈拉开椅子,轻笑着答道:“聊了聊一些过去的趣事。”

麻衣心奈看着西九条琉璃嘴角刚刚隐去的笑容,心中满意,侧身入座后说道:“吉原君,你和一般人不一样哦,别人这时候都躲着琉璃走,你反而……这真是患难见真心啊!”她似乎很为女儿不平,“琉璃以前待她的那些部下们很好,有什么好处都忘不了他们,但现在她出事了,那些人一个比一个跑得快,连个电话都不打,人品都不好。要是人人都像你一样就好了!”

吉原直人一乐,这是在说自己人品好吗?这种评价很少有啊!

麻衣心奈又转头对西九条琉璃说道:“当初你就不该干警察这一行,又苦又脏又危险,我看借这次机会干脆辞职吧!”

西九条琉璃低头看着桌面淡淡说道:“我当警察这不是您和外公早就约定好的事吗?”

麻衣心奈宠溺说道:“那都快三十年了,再说你不是已经当过警察了吗?约定已经完成了!琉璃,你可以去选择自己的生活了!”

西九条琉璃不吭声了,脸上神情寡淡。

麻衣心奈看她无声拒绝也不着急,反正时间还有很多,可以慢慢劝。再不行她也可以回本家去闹,反正这么多年了,想要什么都可以闹得到,应该没问题。

这时侍酒师过来了,低声用法语询问道:“麻衣夫人,今天的主菜是七时羊腿,选用去年魏多的淡葡萄酒您看可以吗?”

“可以!”麻衣心奈当仁不让做了主,侍酒师便直接去酒窖取酒了。

吉原直人却有些奇怪地问道:“伯母没有从夫姓吗?”

麻衣心奈微笑道:“新时代了,虽然不应该完全抛去传统民俗,但女性也该独立自主了,有些过于贬低女性的习俗,我觉得不应该遵守。”

吉原直人点头道:“原来如此!”

麻衣心奈四顾着餐厅里的装饰,似乎很怀念,说道:“吉原君是觉得奇怪吗?我年轻时就去法国留学了,那里的风气比东瀛好,没有这么压抑,也没有大家长作风。如果不是我在法国学到了自由的信念,我这会儿大概也要冠上别人的姓氏了……好在我遇到了琉璃的父亲,才避免了成为别人附属品的命运。”

吉原直人注意到西九条琉璃脸色更难看了,赶紧换了话题,问道:“伯父是做什么的?”

麻衣心奈脸上露出了温柔的笑容:“他呀,开着一间半死不活的道场……”

西九条琉璃打断她的话,插口道:“我父亲是柔术横山流派的继承人,虽然现在柔术没落了,但在他的努力下道场还算是兴旺,远远称不上半死不活。”

麻衣心奈有些无奈的笑,“我又没有嫌弃他,我是支持他坚持自己初心的……琉璃,就是因为当初我努力争取了,所以今天我和你父亲才这么幸福。”

吉原直人却有些惊讶,这西九条琉璃的老妈有些传奇色彩啊!出身名门世阀,又跑去法国留学,然后私奔嫁了个武道家,转头又卖了女儿和父母和好混成了社会名流,这人生是够丰富多彩的,不过……

他望向西九条琉璃,迟疑着问道:“柔术……是那个柔术吗?”

西九条琉璃默默点头。

柔术是柔道的前身,和柔道这种类似于表演的体育运动不同,柔术生来就是为了空手杀人用的。

柔道是一种低对抗性的体育运动,通过将对手摔倒赢得比赛,强调对技巧掌握的娴熟程度而非力量对比——这是技巧的展示,通过对抗展现技巧,用技巧来表现美,力量相差只要不太离谱便没问题。

柔术则不同,柔术起源自空手杀人术,最初是在战场上兵刃遗失的情况下空手对白刃,反杀对方所用,力量和技巧缺一不可。

柔术有多个流派传承,不过法治社会了,这种以杀人为目的的格斗技自然没了市场,只有少数人还在坚持。柔术讲求的是暗藏杀机,关节技为主,暴发力为王,瞬间给对手致残致死伤害。以前在东瀛是和居合道并称的两大杀人术之一,甚至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柔术更阴毒。

居合道身佩小两米长的打刀,对手看了直接头皮发麻,十米开外就警惕之极。

柔术空着双手,悄然接近,瞬间暴起,对方脖子都给绞断了说不定还笑呵呵的。

吉原直人目光又忍不住在西九条琉璃身上转了几转。难怪总觉得她是练过的,八成学得就是柔术,这门技法阴毒得很,以后要防一手了。

麻衣心奈和女儿讨论了一下女性怎么才能得到幸福,又转头看向吉原直人,奇怪问道:“吉原君对格斗很了解吗?有学习过吗?”

吉原直人一愣,连忙说道:“只是有些粗浅了解,也学了一点防身术,只是强身健体。”

西九条琉璃淡淡看了吉原直人一眼,嘴角一丝浅笑,神情有些不屑。麻衣心奈却挺高兴,夸奖道:“经常锻炼身体这很好!”

西九条琉璃一晒,目光落到了吉原直人粗糙的大手上——锻炼身体?这家伙一拳能打死人的!

侍酒师这会儿终于将葡萄酒取了过来,送到麻衣心奈面前请她看酒标,确认酒名、年份及生产者的相关信息。

麻衣心奈这会儿看吉原直人正顺眼呢——高大、商场精英、脾气好、对自己女儿有心、懂礼貌很尊重人——连忙伸手示意:“吉原君,你来试酒吧!”

第一百三十四章 预感不妙

侍酒师闻言将酒瓶捧到了吉原直人面前,请他细观酒标,以确认酒名、年份以及生产酒庄没有错误。

吉原直人做为一名积年的老酒鬼,只是瞄了一眼便确认这家餐厅还是有几分真材实料的——至少这侍酒师是专业的,并没有只顾赚钱捡高价货推荐,而是为顾客考虑,挑选了相对合适的酒。

想想也是,曾经是米其林一星主厨,虽然不是多罕见,但专业精神肯定是有的,退休后只为老客开的餐厅更不会胡来。

这会儿让吉原直人试的是餐前酒,同时兼顾佐餐之用(注)。和餐后酒不同,餐后酒的选择多是依个人喜好而定,而餐前酒需要刺激食欲,也就是充当开胃酒。在同时还要佐餐的情况下,也不能麻痹了味蕾影响到食物的美味,甚至要求高一些,还得衬托主菜使主菜味道最佳化。

这要求就比较苛刻了,所以一般餐厅都会配有待酒师,好根据当日菜品、顾客的性别年纪、偏好等各方面情况提供专业意见。

首先,做为餐前酒不能甜度太高,否则糖份会降低食欲;其次,酒精度数不能太高,太高食客没等主菜上桌已经溜到了桌下;最后,主菜要是有用到特殊香料——这是免不了的,那就不能选择酒中也含有相冲药草或香料的酒品,免得互相冲突之下,食客吃出了奇妙的怪味,最后砸了自家的招牌。

待酒师等吉原直人点头确认酒标无误后又开了瓶,将软木塞放到吉原直人面前请他过目,让他看看烙印在酒塞上的酒名、年份是否和酒标一致,又倒了一口左右的份量请他观色试饮。

吉原直人捏着高脚杯轻轻摇了摇,透光瞧了瞧很清澈,酒水呈淡淡的粉紫色。轻呷了一口卷在了舌头上,认真分辩了片刻——甜度基本没有,应该是专选的葡萄树。新酿淡酒,果香味浓,加过一点猫草,可解油腻,但也没有像是布兰利酒那样加入太多香料。

考虑到主菜是七时羊腿,那是花了七个小时用香料和调料腌过,又用了七个小时慢火煨熟——精选的小山羊腿本就极嫩,油脂也偏多,而且羊肉本身就有独特的膻香味,又被主厨的特调香料浸透进了骨子里,应该算是口感较重的菜品。那在食用过程中,舌头被香料和食材双重刺激,味蕾难免会变得迟钝,口感也会略偏油腻,到时用果香冲洗一下舌尖口腔,想来效果极佳。

轻嚼一口嫩嫩的小山羊腿,浓浓肉汁中又有着香料的辛辣,满腔浓香。然后在舌头不敏感时用酒轻轻漂洗舌头,再来一口小山羊腿,依旧还是第一口的感觉——这个必须有!

他脑子里转着将酒吞下了肚,觉得酒精度数也不高,正适合女士饮用。他忍不住抬头看着侍酒师有些惺惺相惜——大家都是酒道中人啊!

他现在人生没什么目标,除了想躺着等死就剩下吃吃喝喝了,看着吃吃喝喝的好手,差点热泪盈眶了。

真~酒道中人永远不看价格,只挑适合心情、适合时间、适合场合、适合自己的酒!暴发户才会去追求所谓的名酒,而且即便是追求到了,八成也分辩不出真假,更是喝不出好坏,基本算是喂狗了。

一般试酒到了这里只有三个选择了。一个是觉得酒有问题,比如酸了涩了,这时可以请侍酒师也品一品,如果确实是酒质不对,那就是餐厅的问题了,免费换酒是最起码的,甚至为了名声着想餐厅会整餐免单;再一个是酒没问题,但觉得口感不适合自己,这时候可以和侍酒师再交流,请他再推荐另一款,不过老客或可免费,一般客人这一瓶也是要付帐的;最后一个就是很满意了,直接点头认可便行。

吉原直人在惺惺相惜之下连连点头认可,用法语夸奖道:“非常棒的推荐,很难想出比这个更合适的了!”

那侍酒师一直注意着吉原直人的表情,发现他十分认真并不像普通食客那样虚应一下了事,已经很满意了,觉得这是那种少见懂酒、尊重酒的客人,又听吉原直人口音和他相近,颇有他乡遇故知的感觉。不过礼仪所限,他不能闲聊,便一边给三人倒酒一边笑道:“我有一瓶私酿苦艾酒,这位先生在餐后要不要来一杯。”

吉原直人乐呵呵道:“那真是太好了,只给我加三块冰便可以!”

侍酒师微笑着走了,去准备奖品。苦艾酒是用茴香、茴芹、和苦艾这三圣丁酿造而成的,酿造历史可以追溯到古罗马时期,属于大料酒的一种——特别是私酿,浊化严重,牛奶一般,但入口偏偏又柔软如水,香气更是美妙的难以形容。

吉原直人一直目送侍酒师离开,对方敢拿出来肯定不是一般货色,真是恨不能跟着他走了——那酒很难找到正宗的,古法私酿从来是只醉心不醉人,有钱都难求。

等侍酒师走没了影,他才恋恋不舍转过头来,却见麻衣心奈有些奇怪地问道:“吉原君也去过法国?法语说得很地道,也很了解红酒吗?我每年都来这里,他从没有提过送我餐后酒……”

这侍酒师是主厨的小儿子,她还是比较熟的。

吉原直人笑道:“在法国南部待过一段时间,而且确实喜欢喝几杯。”接着他又恭维道,“伯母的法语才是真地道,我口音太重了,还差得很远。”

西九条琉璃眉头又皱了起来,这男人……果真是好厚的脸皮啊,明明和自己没什么关系,却能一口一个伯母叫着,毫无违和之感,还三句话不忘补个马屁。

麻衣心奈有些心喜道:“口音无所谓了,又不影响交流……吉原君在法国做什么,也是去留学?”

“不,伯母,我有段时间在法国南部工作。”

“原来是这样!”麻衣心奈忍不住和吉原直人聊起了法国。她是对法国印象很好的,算是东瀛崇西一派,而吉原直人对法国印象很差,那里排外得厉害,当年他混在非洲黑帮里差点被法南黑手党干掉。

不过是闲聊嘛,他就捡一些听来的趣事说一说,而且说得十分有意思,遇到麻衣心奈感兴趣的就多胡说八道几句,或是反过来借题发挥奉承几句,一时把麻衣心奈哄得慈眉善目,真有了三分丈母娘看女婿的感觉。

西九条琉璃轻轻呷着酒,前菜基本没动过就被撤下去了,眼看着吉原直人边说着话边将那撮喂猫都嫌少的头盘划拉进了嘴里,不动声色毫无失礼之处,莫名其妙就给他吞下肚了。

汤又送了上来,是法国鱼汤,而且因是女士为主的原因,还滤去了油脂。她轻轻用勺子喝着汤,看着吉原直人用餐礼仪到位,言语得体,顶着个光头都有些文质彬彬了,忍不住晃了晃脑袋。

她内心是有些困惑的,眼前这个男人真是装什么像什么,而且总能给人很舒服的感觉。要不是他身上那种“腐臭味”还在,真以为是自己以前弄错了或是对方换了一个人。

她看似在喝汤,但一直留意着吉原直人,慢慢发现这个人真是擅长聊天啊,摸别人的心理摸得很准,每句马屁都能拍到点子上,而且也没亏了他自己——她就是低头看了一眼汤盘,再抬头那家伙面前的汤盘已经光光的了,都没弄清他是怎么喝进肚里的。

她脑补了一下吉原直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出大舌头将汤舔走的情景,忍不住嘴角露出了微笑。

汤被撤了下去,换上了白肉副菜,是生鲜贝类,可以佐着浓汁吃。西九条琉璃眼看着吉原直人已经掌握了聊天节奏,将话题交给了自己母亲,只是在关键点上赞叹附和几句,便能让麻衣心奈满是兴趣的说个不停。

她看着吉原直人那满是兴致勃勃,似乎全神都在注意着自己母亲话儿的脸,微微一错神的工夫,再看他面前的盘子,又是空空如野了。

她默思了一会儿,发现从开始到现在,这家伙东西没少吃酒没少喝,还将自己母亲哄得眉开眼笑,反而自己母女二人基本没怎么动过口。

等到主菜上了桌,吉原直人更是殷勤万分,主动帮麻衣心奈切开了小山羊腿腿骨,以方便她取用最鲜美的骨髓,而话题更是已经天南地北,早就从法国南部跑到了大西洋中间的岛屿土著民喝不喝鱼汤的问题上了。

麻衣心奈聊得尽兴了,越瞧吉原直人越顺眼,轻呷了一口酒后将话题又扯了回来,问道:“对了,吉原君,目前你的投资公司经营状况还好吧?”

吉原直人垂下眼睑,他怎么知道公司好不好,他就是个傀儡,星野菜菜和户布织才是主持一切的人,不过他还是点头含糊道:“远景预期还是不错的。”

“那我也来当个合伙人吧!”麻衣心奈这段时间听过不少关于SPM的传闻,据说蠢蠢欲动中。她是自认为一片好意的,吉原直人合了她的眼缘便想助他一臂之力,反正还有律师和会计师盯着,又不用她操多少心。

至于会不会被骗,她从不考虑这些——哪个诈骗团伙敢对警务世家下手?

西九条琉璃闻言立刻剑眉微扬。她是不关心财经新闻的,在她想来吉原直人大概也就刚开了一间小公司,八成还是皮包公司。这会见自己母亲又开始自说自话,也不问一声便直接张嘴要入股,顿时有些无语。

她想了想决定要给吉原直人解个围。一个小公司要是落到了她母亲的手里,过两天董事长成了她母亲那真是一点也不奇怪,但不料吉原直人已经惊喜道:“这真是帮了我大忙了,伯母!刚好我们有资金缺口,我马上通知下面的人给您划三百亿的入股配额,请您千万别嫌少!”

他一脸不好意思的等着麻衣心奈答应,似乎对只能给这么一点点配额感到很惭愧。

麻衣心奈困惑的看着吉原直人,这SPM股本如此雄厚吗?三百亿毕竟不是个小数目,而且她对SPM了解也只是泛泛,立刻有些拿不定主意了。

西九条琉璃还是第一次看到她这位母亲大人理直气壮伸手要东西被人堵得说不出话来,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来,只觉得被强迫来的郁闷都消散了许多。

她失笑出声马上觉得不对,连忙补救道:“母亲大人,这是友人聚餐,还是不要谈这些商务上的事比较好!”

麻衣心奈马上就坡下驴,绝口不提当合伙人的事了,转而说道:“琉璃说得对。吉原君这次来静冈会不会去参拜浅间大社?”

“浅间大社还不知道去不去,但山顶肯定要上去看看的。”吉原直人也不提入股的事了,再扯下去对方要是不要脸了开口要干股场面就不好看了。

至于浅间大社,星野菜菜是不进神社的,不过依她的脾气性格,既然来了那肯定死活也要到山顶瞧一瞧,而桃宫美树是另一个极端,她是见神就拜,不过她能不能有那毅力爬到山顶就不好说了。

麻衣心奈听吉原直人这么说,高兴道:“那这样太好了,我年纪大了无法陪琉璃去参拜西九条家的御守神,那就吉原君陪她去一趟吧!”

吉原直人愕然,你倒是真不客气啊,也够放心的!荒山野岭的,你就不怕我把你女儿怎么样了啊!

他是不想的,转头就将“球”传给了西九条琉璃,笑道:“我求之不得,只是不知道西九条警部愿不愿意。”

西九条琉璃果断拒绝:“母亲大人,还是不要给吉原桑添麻烦比较好。”

麻衣心奈遗憾道:“那真是太可惜了……那明天我们去南麓狩猎场参加聚会,到时再从那里挑几个人陪你去吧!”

西九条琉璃沉默了一会儿,低头道:“母亲大人,我身体不适,怕是不能……”

“医生说过伤情没有大碍的!琉璃,你是去参拜浅间大社还是去参加狩猎聚会呢?”

吉原直人呲了呲牙,只觉得坏菜了,突然预感不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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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东瀛酒类管制,保护本土酒品,很多小品种酒类是高关税的,所以餐前酒便和佐餐酒二合一了,不再严格区分餐前、佐餐。条件有限的同时,对侍酒师要求也更高。】

第一百三十五章 鸡蛋一样的女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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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原直人终究还是没免了要带西九条琉璃一起去浅间大社的命运。

用餐完毕时间已经是下午了,麻衣心奈是个喜爱交际的人,看了看表惊呼了一声还有个约会,拎着小包就走了,理直气壮要求吉原直人好好把她女儿再送回旅馆,一副拿他当子侄看待的样儿,毫不客气。

吉原直人无可无不可,回味着嘴里的苦艾酒香味,一脸幸福的陪在西九条琉璃身边回旅馆。

天气略有些阴沉,吉原直人看了看富士山上挂着斗笠云,觉得明天怕是天气不会太好,又看看身边低头默默走着路的西九条琉璃,随口问道:“西九条警部,我看你也不太喜欢你母亲,为什么……”

守着老妈又成了标准的乖女儿了,人果然都是有几张面孔的。

西九条琉璃原本在想心事,听到问话抬头淡淡看了他一眼,“我现在在停职期间,不用整天把警部两个字挂在嘴边上。”她说了一句,又低下了头,好像想数明白脚下的碎石路上有多少块石子,片刻后才又自嘲说道:“人生来是不自由的,很多事不是你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

她说完也不看吉原直人,只是惆怅了一会儿,又说道:“我以前也曾想过抛弃这一切,想过不要按规划好的道路循规蹈矩的生活,想着没人约束没有负担过自由自在的日子,但人和人之间是有牵绊的……我小时候也曾讨厌过千篇一律的日子,讨厌过人生的枯燥无趣,讨厌过我母亲,但真当我收拾好了一切准备逃跑时,我又会想着外公的期望,外婆的关爱——那时我就恍然明白了,当我逃了,我就会成为我母亲那样的人,而我不想成为她那样的人!”

她再次抬头淡淡看了吉原直人一眼,“我是不喜欢我母亲,但我和她之间同样有着牵绊。她是生了我的人,是外婆的心头宝,是我父亲最爱的人——无论我怎么看待她,她都是我的母亲我的家人,我和她有着世界上最紧密、最无法切断的联系。她是任性的,我是不想任性的,那只能我去迁就她了,不然怎么样?和她大吵大闹一场,互相伤害,互相威胁老死不相往来吗?就像她曾经对我外公外婆所做的那样?我说过了,我不想成为她那样的人!”

吉原直人看着淡淡叙述着这一切的西九条琉璃——她的表情像是在说别人的事——忍不住有些同情之心。

这是一个像是鸡蛋一样的女孩子啊,坚硬的外壳下是颗柔软的心。

他微带叹息地说道:“孝顺孝顺,顺着才是孝……是我失言了,抱歉。”他刚才的话有蹿唆西九条琉璃去找她母亲吵闹的嫌疑,道个歉还是有必要的。

如果一个人不仅仅是站在自己的立场上思考问题,而是愿意站在别人的立场上思考问题,甚至愿意兼顾周围所有人的立场,那么毫无疑问这个人会过得很累,在别人眼中看起来也很傻,但经历过一些事的人会发现,生活中并不能横冲直撞,很多时候妥协更重要。

西九条琉璃对家人还是不错的,舍得委屈自己,敢于付出,值得敬佩。

吉原直人喜欢这样的人,听着西九条琉璃吐露心声,又看着她的半边肿脸,心中突然有了些悔意。

西九条琉璃在心中咀嚼了一会儿吉原直人的话,她只是对老妈没招,不想引发家庭冲突,倒没想到会得到孝顺的评价。

她低了一会儿头,突然抬头问道:“你呢?你有什么牵绊吗?”

吉原直人摸了摸光头,不好意思地笑道:“我和你不同,我父母已经过世了,家里的亲戚早就不来往了,我是个标准的光棍。要说值得牵挂的事……星野勉强算一个,不过她本性坚强,行事独立又自主,大概过几年就用不到我了,到时我就真的没有任何牵绊了。”

西九条琉璃微微有些羡慕,轻声问道:“自由自在感觉很好吧?”

吉原直人哑然失笑:“有得必有失,我是挺自由的,不过也很孤单啊!以前有很多次深夜醒来,周围没有半点呼吸声,一片寂静——好几次我都产生了错觉,以为自己被人活埋了。”

西九条琉璃若有所思,“孤独感吗?”

吉原直人轻笑道:“是的,当你身上没了责任和义务,就只剩下孤独了。责任和义务会让人觉得疲惫不堪,而孤独又让人从心底里发寒……这就是人生嘛,你总要从中做出选择!不过友情提示,你要选了孤独,就会成为我这种吊儿郎当的样子,请务必谨慎!”

他说完后哈哈大笑。

西九条琉璃皱眉看了吉原直人一眼,淡淡道:“你也算不上吊儿郎当!”

吉原直人笑了一会儿,想了想说道:“可能是因为星野的原因吧。从某种方面来说,我对她有了责任,那她就成为了我的救赎,早几年你认识我,会觉得我和条死鱼没什么区别,吊儿郎当都算夸我了。”

“你和我想像中的不太一样……”西九条琉璃看着吉原直人坦率的笑容,情不自禁说道。她和吉原直人接触多了,想法也渐渐开始转变,觉得他不太像那种大奸大恶之人,或许曾经做过错事,但应该是有底线的,令人恶心的事应该没做过。

吉原直人领会错了,以为她在说用餐时的事,挑了挑眉喜道:“你以前认为我是个土老帽吗?说了怕你不信,我当年也是风光过的!”

西九条琉璃看着他沾沾自喜的样子,觉得有些好笑,忍不住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笑容:“风光过?那有多风光呢?说来听听!”

吉原直人自得一笑,正准备吹个牛皮,却见街角星野菜菜、桃宫美树、小月弥生三人组冒了出来。

星野菜菜撅着小嘴,一脸不开心,低头搭拉着小尾巴全身环绕着不开心的气息。她是严格规划过旅行行程的,带着桃宫美树和小月弥生去了富士宫,准备给她们讲解传说、分析壁画,想让她们了解一下关于富士山的历史,但桃宫美树和小月弥生两个人都能称得上“不学无术”,对这些根本不感兴趣。

小月弥生总往饰品店、工艺品店里钻,只对那些闪闪发光、小女孩用的东西感兴趣,而且她还没眼光,只挑那些外表光鲜没什么价值的小玩意儿,甚至还看到了一个巨大的玩偶想买,只是最后不好携带才放弃了。

桃宫美树则对当地的食材料理好奇,看见“绵绵蒸蛋”就揣测人家的蛋是怎么蒸成这样的,看着榨面就想买个榨面机回去,就连路边上店家在炒猪油她都要过去细瞧几眼,分辩一下猪肉几分肥瘦。

她们对东边来的和尚,西边来的妖怪不感冒,至于伊努儿人的历史、不死药的传说什么的她们更是听得两眼转圈圈。

听众这个样子,星野菜菜讲了一会儿也是无趣得很,最后干脆成了桃宫美树和小月弥生夹着她闲逛,行程更是从看古迹改成了逛街。更重要的是,吉原直人不在她身边,她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她是习惯了只要没事就总能看到吉原直人的,她不喜欢改变!有种自家二哈伸着舌头乐呵呵逃跑了的感觉!

这会儿五人在离旅馆不远的街头猛然相遇,星野菜菜先是看着吉原直人一喜,但见他眉开眼笑丝毫没有挂念自己的样子,又觉得心里极不舒服。再接着注意到了西九条琉璃,一双八字眉直接搭拉到了眼角。

桃宫美树和小月弥生原本倒是挺欢乐了,小月弥生买了一些小玩意儿,桃宫美树买了一块腊肉和一小罐猪油,各自都有收获,觉得不虚此行,互相之间正说说笑笑,猛然遇到了吉原直人和西九条琉璃都是一愣。

桃宫美树目光落到了西九条琉璃脸上,顿时轻掩了小口一脸惊讶,而小月弥生一个错步直接钻到了星野菜菜背后——她本来就很怕西九条琉璃了,总觉得她身上有让人害怕的东西,现在再配上一张“狰狞”的脸,更是怕上加怕,立刻就去寻找她的保护伞了。

吉原直人看到她们也挺高兴,热情打招呼道:“你们回来了,玩得怎么样?”

星野菜菜没回话,目光满是狐疑的在吉原直人和西九条琉璃之间打转——这两个人怎么会凑在了一起,还能在一起说说笑笑?

桃宫美树柔柔笑着回答道:“玩得很好。吉原君,”然后她才向西九条琉璃轻轻鞠躬,“西九条警部,您好!”

小月弥生也在星野菜菜身后鞠躬施礼,口中喃喃了一句,不过她自己都没听清。

西九条琉璃也弯腰回礼,淡淡道:“桃宫小姐、星野酱、小月酱,你们好!”

星野菜菜牢牢盯着西九条琉璃的脸,勉强不失礼貌的回了一礼,然后皱眉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她是极不喜欢西九条琉璃的,这女人抄过她的家!她心眼很小,受了这种侮辱这会儿是没什么办法,只能忍了,但等她大了早晚是要报复的。

吉原直人连忙说道:“是碰巧遇到了,西九条警部和我们住在同一家旅馆。”

星野菜菜眼中的狐疑之色更重了,这么巧吗?

吉原直人看了一眼西九条琉璃,弯腰附到星野菜菜耳边小声说道:“她已经被停职了,可能还要去坐几年冷板凳,是谁坑的不用我说吧?你不是说要弥补那些受损的人吗?她也该算其中之一,所以,以前的一些事就别计较了,当扯平算了。”

在他看起来,双方是没什么解不开的深仇大恨的,甚至从某个角度来说,他们这边还有些理亏。上杉香派人在东京好一阵折腾,硬生生把西九条琉璃的平坦升职之路凿出了一个大坑,让西九条琉璃要掉下去爬好几年,而他带着星野菜菜去追伊藤大正,当时情况不明,只好先下手为强将西九条琉璃打成了猪头——整件事说起来最倒霉的就是西九条琉璃了,不但官没了头肿了还要挨记恨,这也太不公平了!

星野菜菜还是讲理的,听了吉原直人的话虽然怒横了他一眼,但小脸上脸色明显好了一些——确实,严格来说西九条琉璃也只是忠于职守,虽然作法有些过份,但也不能说她怀疑错了。

西九条琉璃也弯下腰,柔声说道:“星野酱,我向你道歉……上杉博士不在了,我还做出了那么无礼的事,对不起。等回头我调职之后,我会想办法把上杉搏士手稿之类的东西发还给你的。”

星野菜菜沉默了一会儿,黯然道:“你是该发还给我,那是我用来怀念妈妈的东西!”抄走了上杉香所有东西,这是她最气的。

西九条琉璃对孩子是格外宽容的,她喜欢小孩子。这会儿她看星野菜菜神情黯然,顿时有些后悔当时为了破案太急迫了,想来让星野菜菜感情受伤,心中更是内疚,又低头道:“我保证!星野酱能原谅我吗?”

星野菜菜看着西九条琉璃低头心中已经有些舒服了,但嘴上还是犟道:“先把东西还给我再说!”那案子还没结,就算没用的东西也是相关物品,她是要不回来的。

吉原直人笑着打圆场:“这事慢慢说吧,外面这么冷我们先回旅馆去好了。”

桃宫美树也说道:“是的,菜酱,我们先回去,下面该是泡温泉了吧?”她说完看着西九条琉璃迟疑了一下,觉得不问一句不太好,便邀请道,“西九条警部一起来吗?”

她年纪大一些,和吉原直人想法相同,还是希望尽量搞好关系的,不能做朋友,也最好不要互相敌视。

西九条琉璃看了桃宫美树一眼,在她印象中这女孩是吉原直人的女朋友,而她目前和吉原直人相处愉快,甚至还要结伴登山,想了想便点头道:“好的,桃宫小姐。”

星野菜菜没反对,她想借机观察一下西九条琉璃有没有其它目的,而小月弥生欲哭无泪,只是她说话不顶用,只能委屈的扁了扁小嘴。

这位大姐姐好可怕的,要和她泡在一个池子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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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六章 雪中温泉好舒服

若是用几个词来形容东瀛的话,那么首选大概会是樱花、温泉和寿司——这三样该算东瀛最出名的事物了。

而对东瀛人来说,能找到一处高级温泉好好泡一泡是一种难得的享受,所以星野菜菜才特意寻了这家带有高级温泉的传统日式旅馆投宿,不然依这家旅馆这贼贵的价钱,她八成会带着所有人上山去搭帐篷。

她是一贯坚持有钱也不可以乱花的。不是不能花,要花得值。

富士山上也有温泉,不过大多质量很差。在东瀛温泉分三种,不能泡的、普通温泉和高级温泉。

这其中有特别的讲究,比如温泉水质如何?离源头距离是否恰到好处?是自然流水还是循环水?是否经过二次加温?是否偷加过水?

首先是水质。

温泉普遍被认为对人身体有好处,可以治疗神经痛、肌肉痛、关节痛、痔疮、畏寒体虚等疾病,但温原的水质却各有不同。

普通温泉水质除了清澈就没了,实际就是泡热水澡,和在家里浴缸里泡没区别。而高级温泉中含有大量矿物质,不但对慢性疾病有很好的效果,PH值差别也很大。比如PH值小于7的酸性温泉,有良好的杀菌除毛效果,去除角质层也很给力,其中的氧化物对美白更有奇效,可以让皮肤更加白嫩;又比如PH大于8的弱碱性温泉,可以分解毛孔中的油脂,使皮肤更加紧致,泡完之后全身肌肤无比丝滑,整个人都显得玉润,比酸性温泉更受女性欢迎。

所以,要称为高级温泉,首先水质要好,PH值要合适。

而距离源头距离也很关键,温泉并不是离源头越近越好。比如著名的草摩温泉的源头,高温强酸性,人进去泡别说治病求漂亮了,自杀都嫌不痛快,先烫成重伤生不如死,再泡两三个小时后直接成了一具白骨——这种就是不能泡的,不过可以蒸,当桑拿用。

但随着温泉水离开源头地,一路上温度降低,酸性逐渐被平衡,当在一个恰当的地点被挖出来,就成了高级酸性温泉。再流远了效果便差了,流到最后被挖出来就成了没什么功效只能当热水澡泡的普通温泉。

所以,要称为高级温泉,在合适的地方挖出来同样重要。

是否是自然流水亦是高级温泉的标准之一。

泉水是有限的,挖的人多水不够了怎么办?很多温泉选择了回收消毒用过的泉水再重新注入池中循环利用,不过这功效就大大降低了!又或者泉水温度不够,便人工加热提温!又或者干脆用锅炉烧好了热水直接注入……近乎作假,这种连普通温泉都不算,只能算是黑心温泉!

所以,要称为高级温泉,自然流水、水量充足也是重要标准。

有这么多要求,高级温泉自然是很难求的,谁占了谁就有了一个长期的金饭碗,而星野菜菜挑的这家旅馆外表不起眼,但其中就有一个高级温泉区,所以就算价格贼贵她也忍了。

她还是很体贴人的,自己偷偷做了许多事,但吉原直人、桃宫美树和小月弥生都不理解她,她性格倔也不主动解释,最后成了媚眼做给瞎子看的典型,真真是吃力不讨好。

回了旅馆,一行五人收拾了一下直奔温泉而去。星野菜菜带了一块大白毛巾,小月弥生和西九条琉璃带着小手巾,桃宫美树除了小手巾外还带着卸妆用品,吉原直人空着手大摇大摆跟在后面。

到了温泉区他们便分成两组分头行动——这家旅馆传承百多年了,占地极广,倒不分时段,而是分了男女汤。

吉原直人正准备去更衣室呢,温泉区入口回廊暗处冒出一个包着白头巾的女侍,轻声问道:“客人,需要饮品吗?”

这旅馆服务很到位,生怕客人泡晕了,还提供饮品。

吉原直人扫了一眼她的身后,发现有啤酒,但摸了摸口袋又不好意思当着西九条琉璃的面伸手向星野菜菜要钱,便笑着摇头道:“不了,不了!”

说着他便拐进了通往男更衣室的回廊。刚走了两步,只听传来星野菜菜的声音,“是免费的吗?哦,谢谢……请给我一瓶牛奶,你们要什么?美树姐也要牛奶吗?弥生不可以选功能饮料,换一个吧!”

吉原直人又倒了回来,惊喜道:“是免费的啊,也不早说,给我来一罐啤酒……来一打吧!”

星野菜菜眉毛抖了两抖,她是很爱面子的,硬装成不认识吉原直人的样子拿了牛奶就走,其他人跟在她身后,只有桃宫美树关切的叮嘱了一句:“吉原君,要注意安全呀!”

怎么会要这么多酒?一个人泡温泉喝酒醉倒把自己淹死或摔伤的事没少出啊。

吉原直人已经拎着啤酒乐呵呵了,给桃宫美树做了一个放心的手势,转头去男汤那边了。

桃宫美树有些担心的看着他走没了影,这才去了女汤的更衣室。进去一看小月弥生和西九条琉璃正脱衣服,而星野菜菜不见了。

她去化妆镜那儿放下东西,准备卸掉淡妆,奇怪问道:“菜酱呢?”

“在这里,美树姐!”星野菜菜从一个角落里钻了出来,已经把自己的脑袋包得像个印度阿三。

她的发型是黑又直,长长很飘逸,平时看起来还是很有美少女风的,但这全顶到了脑袋上又用毛巾包起来,看起来就有些像个大葫芦了,很是古怪。桃宫美树忍不住掩口笑了,说道:“菜酱是不会挽发髻吗?我来帮你……”

“不了,不了,这样很好!美树姐,我不想弄湿头发。”星野菜菜主要是想包住耳朵,至少不能把尖尖的那部份露出来。她怕桃宫美树太热情非要动她头上的毛巾,赶紧脱了衣服顶着“大葫芦”逃进了洗澡间。

小月弥生原本扁着小嘴正躲着西九条琉璃,看见小白屁屁小心脏立刻充血了,甩着小毛巾就追了进去,轻叫道:“菜菜,我来给你擦背。”

这旅馆是走高端路线的,这会儿也不是旅游旺季,房客也没几个,两个小的跑了更衣室里便只余下了桃宫美树和西九条琉璃。

西九条琉璃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意看着小月弥生追着星野菜菜去了,轻声说道:“她们关系很好啊。”

桃宫美树正坐在镜前轻拍着两腮,也柔柔笑着回应:“弥生酱很喜欢粘着菜酱,也不知道为什么。”

“这是人生中最好的年纪呀,没有忧愁,心灵干干净净。”西九条琉璃轻叹着准备好了一切,也去浴室了。

等四个人洗好了澡便进入了露天温泉,一共三个池子,热、温、冰。其中温泉池当然最大,其它两个小一些,还有几个冲脚、洗毛巾的石制水槽。环境也是极好,冬日斜阳西照,水雾升腾之间古朴的石雕安放错落有致,地面上是光滑的鹅卵石,还有些花树的枯枝,半挑着的纸灯笼,而大块的青绿石头将池子围着,而且圆溜溜很有自然风趣。

只看环境星野菜菜就很满意,觉得钱总算没白花,至少看起来是比家里的浴缸强。她以前是个标准书宅,是没有泡过温泉的,站在那里先做功课,喃喃道:“先进温泉泡半身,等全身都热了便可以整个入水了,然后进热水池,再进冰水池,这样循环数次,可以强身健体抵抗感冒。很好,就这么来!”

西九条琉璃奇怪的看了看嘴唇微动着发愣的星野菜菜,用手巾遮着小腹,横手轻掩着胸当先进了温泉,站在里面招手道:“别愣着了,快进来吧!”

桃宫美树微微有些羡慕的看着西九条琉璃两根洁白如玉的大长腿。她的身材普普通通,无论是比胸大、比腿长都完败于西九条琉璃,甚至屁股都没人家的圆……西九条琉璃的身材近乎黄金比例,连她这个女孩子看了都有些目眩神迷之感。

她也知道自己是那种很普通的女孩子,但真看到一个活生生漂亮的同性,还是免不了有些自卑感。

星野菜菜看了西九条琉璃一眼,小心的站进了温泉里,小脚丫子抓着脚下的鹅卵石,小身子轻轻摇晃,只觉得一股暖意瞬间传遍了全身。

西九条琉璃防着她摔倒,轻声提醒道:“不要马上坐下,不然会觉得特别累,要等全身都暖洋洋了再全身入水,那是泡温泉最舒服的一刻。”

星野菜菜轻撇了一下小嘴,她又不是不知道。她稍等了一会儿,确定全身都热乎乎了才慢慢贴着池边坐下,顿时忍不住眯起了狐狸眼,小嘴中轻轻呻吟了一声,感觉整个灵魂都漂起来了。

她头上顶着个“大葫芦”这会儿倒是方便了,直接枕在池边圆石上,仰着小脸望着天空中浅浅的乌云,感受着身体里每一根神经每一块肌肉都开始欢呼的舒适,迷迷瞪瞪地想:“难怪都想当有钱人,原来有钱人这么会享受啊。”

这里的温泉是低碱性的,星野菜菜只是半泡半漂了一会儿,就觉得自己的皮肤紧绷了不少。她懒洋洋睁开眼儿,看小月弥生也闭着眼枕着小手巾依偎在桃宫美树身边,只露着窄窄的锁骨窝和小脑袋,嘴角挂着微笑,看样子也是很享受。

星野菜菜这会儿全身都舒服了,就连西九条琉璃看起来都顺眼了不少。西九条琉璃这会儿将毛巾贴在额头上,正闭目养神。

桃宫美树泡了一会儿,忍不住轻轻抚摸着自己的手臂,竟然觉得好有光泽,心中美滋滋。她刚才偷偷对比了一会儿,发现她比西九条琉璃要白,总算心里平衡点了。她这一动小月弥生也惊醒了,一歪头就看到了高高白白的山峰,忍不住有些羡慕——星野菜菜就算是发育迟缓型了,她更惨,估计还要穿好几年小背心呢!

这段时间桃宫美树很照顾她,在她心里桃宫美树都快把她亲妈顶掉了,她是十分亲近桃宫美树的,羡慕之下也没迟疑,伸出小手就捏了捏小樱桃,撒娇道:“美树姐,我什么时候才会有你这么大?”

桃宫美树被她这么一捏,身子直接软了,差点直接溜到池底去。她一张脸儿满是红晕,赶紧将手臂收回来护住胸,轻嗔道:“不要这样,弥生酱!”

“人家看了很羡慕嘛!”小月弥生知道桃宫美树脾气好,根本不害怕,还将头向桃宫美树怀里乱钻,“我捏捏有什么关系,咱们都是女生,难道……”她贴近了桃宫美树的耳朵,小声说道:“难道要是叔叔捏,你才不生气吗?”

桃宫美树没想到小月弥生都看出来了,这可是个老实疙瘩啊!顿时不只是脸上才浮有红晕了,整个人都蜷了起来,全身粉红粉红的,结结巴巴道:“我……我当然会、会生气的!弥生酱,你、你这个年纪不能说这种话!”

她激动之下声音有些略高,西九条琉璃睁眼望了过来,轻声问道:“怎么了,桃宫小姐?”

小月弥生立刻就没声了,温泉里连毛巾都不能下水,更别说打闹了。她看到西九条琉璃注意这边了,便开始沿着池边偷偷蹭着去找星野菜菜。

桃宫美树被一个半大的孩子窥破了心事,正感到十分心虚,也不知道西九条琉璃听到了没有,小声说道:“没、没怎么,就是和弥生酱开了个玩笑。”

桃宫美树这么受孩子喜欢,西九条琉璃是很羡慕的——她抱个婴儿,那婴儿也会拼命嚎啕大哭,真是不知道为什么。

她细心打量了桃宫美树几眼,没看出什么特别的地方,轻声问道:“有件事我一直有些奇怪,桃宫小姐为什么会选择吉原桑交往呢?”

她是挺好奇的,吉原直人和桃宫美树简直是两种人,根本让人联想不到一起去,反而吉原直人倒和自己在某些地方有些像。那为什么他们之间会互相选择做为人生伴侣呢?他们在一起会聊些什么?他们人生经历相差极大,那怎么弥合对事物看法上的不同呢?

桃宫美树脸更红了,头上直冒热气,连连摆手道:“没有没有,我……我只是家里出了些事,所以暂时寄住在菜酱那里,我……我没有和吉原君在交往的。”

她是挺喜欢吉原直人的,不怕她总倒霉,又奋不顾身救过她,还爱吃她做的料理——她是爱在心头口难开,就想蹭在吉原直人身边,好好表现等他先开口。

她是不敢先开口表白要求交往的,要是被拒绝了她就没办法继续在吉原直人身边蹭着了,但吉原直人只要敢开口,她是吃糠咽菜也要嫁的,一定当个完美的贤妻良母!

西九条琉璃却有些吃惊,将额头上的小毛巾拿了下来,惊讶道:“你们不是在交往?”她顿时反思起来,是不是自己先入为主的想法太多了?

一开始觉得吉原直人身手很厉害,身上戾气又极重,觉得他八成是个杀人在逃犯,便把他强行抓了回去想着为民除害,结果没找到什么大问题!

后来又觉得他只是潜藏的好,但喝了一次酒觉得心性还是不错的。

再后来怀疑他参与了连环绑架案,但结果他好像并没有涉入其中,只是可能受星野菜菜的拜托去追查上杉香的生死之迷……这还是给自己误导的。

现在连他有没有女朋友的问题都给误会了——要是一开始自己不是先入为主,而是保持良好关系,那在绑架案引出上杉香生死之迷后双方完全是可以合作的,不至于在商场中先内讧一番。

只要自己同意,他是完全可以大模大样出现在现场的。

即便他没有明着要求,那当两个人在商场遇到了也可以互信互助,那是不是联手之下,情况会和现在完全不同呢?

桃宫美树听着西九条琉璃吃惊的又问了一遍,疑惑着再次否定了,但看着西九条琉璃开始失神,顿时心中不安。刚张嘴想说些什么,却觉得脸上一凉,抬头望去,只见星星点点的雪花撒了下来。

星野菜菜眯着眼儿半漂在温泉之中,看着雪花一乐。

雪中温泉,好舒服。

第一百三十七章 你给我等着

吉原直人舒服的打了个酒嗝,乐呵呵走在回房间的路上。他泡得挺舒服的,一个人占了一个大池子,在热气腾腾中喝着啤酒,看着雪花飘落成细雨,感觉整个人都彻底放松了。

其实他觉得不去爬富士山也不错,就这么在这儿泡上十天半个月的温泉再回东京就可以了。

等他回到了房间一进门便看到桃宫美树她们已经回来了,就连被褥都给铺好了。桃宫美树正和小月弥生玩花牌,而星野菜菜小腮红红的仰躺在榻榻米上,看着屋顶傻笑。

桃宫美树看到吉原直人进来了,有些不自然的轻轻掩了掩浴衣的领口,,跪坐着向他低了低头,轻声问候道:“吉原君,欢迎回来!”

吉原直人已经习惯这待遇了,刚要笑着点头回应,问问星野菜菜这二货是怎么了,但目光却落到桃宫美树身上一时没挪开——桃宫美树头发还有些湿漉漉的,在头上随意挽了个髻儿,低头间露出了纤细白嫩的脖颈,脸上也去了妆容,肤色娇嫩欲滴,像是在放光。身上穿着小开领的白底粉花浴衣,领口就算拢着也露出了一丝白中带粉,而且大概刚泡完了温泉身上暖,她光着脚丫子,这会儿正努力将几个白白嫩嫩的小豆趾藏到衣摆之下。

看在眼里,她真有些像一颗粉中带红的鲜桃子,让人看到就口水直流。

桃宫美树看吉原直人看愣了,心中欢喜却也害羞,努力不让自己发抖,一对秋水汪汪的杏眼望向地面,不好意思吭声,只是任他欣赏。

小月弥生却没注意。她冲吉原直人甜甜一笑叫了声叔叔,便又把注意力放到了场中的花牌上,从山扎中抽了一张“弥生”,心中一喜,摆在了自己面前,乐呵呵叫道:“美树姐,该你了!”

吉原直人这才醒过神来,干咳了一声,微微有些不自然地问道:“星野这是怎么了?”

桃宫美树还在害羞,小声答道:“菜酱说反正花过钱了,要多泡一会儿,一直不肯走……她有点不适应,后来又喝了很多牛奶吃了一大碗拉面,现在可能有些晕了。”

吉原直人有些无语的看着星野菜菜,蹲下戳了戳她的小脸,笑骂道:“你整天说我,自己也不是多有出息的东西。”

星野菜菜哼哼了几声,挥了挥小手,示意他快走开,别妨碍她大脑难得能享受这晕晕乎乎缺氧的一刻。

吉原直人有些好笑的将她的头发顺了顺,转头凑到桃宫美树那边,看她们玩花牌。

吉原直人在小月弥生看来那是可敬可亲的长辈,对他没什么男女之防。她穿着小小的浴衣直接鸭子坐,露着小腿和半块小肩膀,而桃宫美树就需要注意形象了。她微微含着胸,免得显得轻浮,又得微弯了腰,免得小腿露出来了,心神也有些混乱了,没一会儿功夫就连输了几把。

小月弥生觉得自己无敌了,一双圆眼里全是高兴,邀请吉原直人道:“叔叔要玩吗?”

吉原直人摇摇头,笑道:“我不会这儿。”这花牌不能用来赌钱,以前他待的那个圈子没人玩这个,他自然也就没学。

小月弥生想了想,起身从旅馆壁橱中取出了七八副扑克,甜甜笑道:“那我们来玩扑克牌好了。”她是不在意玩什么的,在意的是有没有人陪她玩。

吉原直人精神一振,笑道:“这个可以。”这会儿睡觉还有些早,消磨一下时间也不错。于是三个人围在那里打起了扑克,又不赌钱,吉原直人就随手胡来,顺完了上家顺下家,让桃宫美树和小月弥生轮流赢,只当哄她们开心。

桃宫美树看看身边微笑着的吉原直人,又看看乐开了花的小月弥生,觉得心里暖暖的——这就是她梦想中的生活,体贴的老公、可爱的孩子,一家人其乐融融生活在一起,没有什么比这更好的了。

三个人玩了一会儿,星野菜菜在那边终于精神点了,看他们三个人一片欢声笑语,也忍不住凑了上来。她看吉原直人牌打得很臭,眼珠子转了几转,轻声道:“我也想玩,不过我们赌点钱吧!”

桃宫美树惊讶道:“赌钱?”

星野菜菜眯着一双狐狸眼,笑嘻嘻说道:“玩AK牌,一张牌10日元就好了……美树姐,我知道赌博是不对的,但这不是自己人在玩吗?就当新年大家守年夜好了。”

吉原直人奇怪的看了看星野菜菜,这话不像是这货会说的话啊!不过他也没反对,而小月弥生更没意见了,她只要有得玩就行。

星野菜菜加入了牌局,并找了纸笔准备记帐,看着吉原直人眼中满是不怀好意——让你藏私房钱,今天非让你欠下巨债不可。

她准备将吉原直人手里的私房钱全都赢回来,好让吉原直人以后好好听话。

吉原直人其实无所谓的,一张牌只有10日元,被她打到一张也出不了,番了倍也不过是520日元,连碗面都吃不了,根本不算钱。

他又从旁边的扑克里开了一封,抽掉了大小鬼,两副牌混在了一起胡乱洗了洗,牌局就正式开始了。

星野菜菜打牌很慢,不光自己拿着的牌盯得紧,别人出的牌她都要仔细看一眼,还不停看别人脸色。第一局小月弥生赢了,不过大家手里的牌基本都出完了,她只赢了90日元。

星野菜菜给她记了帐,然后开始第二局。桃宫美树和小月弥生摸完了牌就像扇子一样打开了捧在眼前,星野菜菜迅速扫了一圈牌的边缘,心中默算——弥生手中有五张A,一张K。美树姐手中有两张A,两张K,自己手中有一张A,四张K,那么傻狗手中只有一张K牌。很好,他的手气很差,没有机会接牌,输定了。

“AK牌”中A是最大的,两张K顶一张A,同花色的对A压倒一切,运气成份很重,属于儿童游戏——星野菜菜不需要自己赢,她只需要吉原直人一直输就行了,输给谁无所谓。

果然,这局吉原直人捧着一手小牌连说话的机会也没有就给打闭气了,最后又输给了小月弥生,这次只他自己就输了210日元——他根本没机会出牌,星野菜菜坐在他上家总是堵他。

接下来几局他明显查觉出问题了,星野菜菜就没想过赢,简直就是抱着他一起同归于尽啊!拆了牌也要卡住他,只不到十分钟他就欠了小三千元的“巨款”了,这么再打下去回头就得把裤子脱给桃宫美树和小月弥生抵债了。

他有些不解的看了星野菜菜一眼,不知道她这是想干什么?不过他也懒得想哪里又得罪这小心眼儿了,反正平时也是半句话对不上她就要不高兴的。

他笑眯眯洗牌,继续下一局。等摸完了牌,星野菜菜一边在心里分析着手中的牌怎么组合才能完美膈应吉原直人,一边飞快扫了一眼美树和弥生的手牌,顿时愕然。

桃宫美树和小月弥生都苦着脸,手中A、K全无,而她低头又一看自己的,更惨,连个Q都没有,最大的是一张J。

吉原直人笑眯眯先出了,“嗯,黑桃3都在我手里,我得先出啊!那八个Q……有人要么?”

“八个K,有人要么?”

“八个A,这个没人要得起吧?”

“两个3,我赢了,给我记帐!”

星野菜菜大怒,拍案而起叫道:“你作弊!”

吉原直人惊讶道:“为什么这么说?我就不能运气好一把吗?”星野菜菜看看牌,又看看吉原直人皱着一张脸,憋着气想指责他,却苦于没什么证据——理论上确实有可能全抓一手大牌的,但真出现了也太离谱了!而且这家伙将整张脸都扭成了一团,不敢让自己细看表情,肯定有鬼!

她憋着气又坐了回去,紧紧盯着吉原直人洗牌,想找到他做手脚的珠丝马迹,但见他只是胡乱划拉了几下就叠了起来。众人又开始摸牌,摸完后她对了对三个人的牌面,轻舒了一口气,太好了,大牌基本上吉原直人一张没拿到。

吉原直人摸着牌又笑道:“还是我先出啊,一条大龙……有人要么?”

星野菜菜看了看手里的牌,小牌零散凑不起龙,想强压又没有同花色的A,想补A也没有同花色的一对K,好尴尬!她望向小月弥生和桃宫美树,发现她们都摇头不要。

吉原直人又排出了一列牌,笑道:“那我再接一条小龙……我就剩两张牌了啊!再不管我又要赢了!没人要么,那我一对三!给我记帐!”

星野菜菜憋屈的记了帐,现在她输最多,桃宫其次,小月略输一点,吉原直人反而成了正数。

她又不傻,看吉原直人又去洗牌,连忙抢了过来说道:“我来洗!”

吉原直人也不和她抢,将牌推开了她。再开一局,四人手中的牌差不多,但出着出着星野菜菜觉得不对了,一伸手按住牌,盯着吉原直人问道:“为什么你还有A,你明明应该只有三张A的!”

吉原直人奇怪道:“你怎么知道我有三张A,你偷看我的牌?”

星野菜菜哑然,连着输她有些气急败坏了,强硬道:“我没有!美树姐有两张,我有两张,弥生有一张,你就是应该只有三张的——你刚刚明明已经出过三张了!”

吉原直人哈哈大笑:“你不只偷看我的牌,你是偷看所有人的牌,你好卑鄙,为了十日元都要耍赖!”

“你胡说,明明是你在作弊!你是不是出过又偷回去了?”星野菜菜气急了,又问美树和弥生,“你们有记得吧?他是出过三张A吧!”

桃宫美树和小月弥生看自己的牌都看不过来呢,哪有空去记出过什么牌,整齐摇头。

吉原直人鄙视的看了星野菜菜一眼:“你这种人啊,自己作弊还要咬别人……我从未见过你这样厚颜无耻之人!”

星野菜菜气得说不出话来,对小月弥生说道:“弥生,你从现在开始记A,美树姐记K,他肯定是作弊的!”

桃宫美树有些无奈,这两个人在一起干什么都要吵闹,明明大家只是娱乐嘛!

接下来就算星野菜菜亲自洗牌,出了什么牌都要记,但她还是连连溃败——有局她明明看好了桃宫美树和小月弥生手中是没有AK牌的,误以为AK牌都在吉原直人手中,选了放龙战术,结果实际上AK牌全在美树小月那里,龙被吉原直人顺势吃了,一手烂牌被她硬生生送走了。

星野菜菜这时才哑然发现,打着打着,八张A八张K全都给调了包。

她转头看看帐本,不知不觉中她已经输了三万多日元了,吉原直人连吃三家,几乎没输过,赚了五万多日元。

桃宫美树也是一脑门子汗啊,星野菜菜都已经输红眼了。她看了看表,发现天色也不早了,劝道:“我们再玩一局就休息吧?”

星野菜菜憋着气,一张小脸通红,但确实快到她睡觉的时间了,只是十分不甘心!吉原直人这老狐狸肯定做了手脚,但死活抓不到,感觉要气死了!

“那就最后一局!”吉原直人也同意了,看着星野菜菜洗牌。最后一局星野菜菜摸完了后差点热泪盈眶了,八个A全在她手里,余下的是条龙,开牌机会也在手……这是天牌啊!怎么打怎么赢!

她大龙一出,没有敌手,高兴的将手里的八个A用力一摔,手里留着一张三,大笑道:“我赢了!”虽然总体是输了,但最后一把赢了也算出了口恶气!

“等等!八个A我要管!”吉原直人乐呵呵一伸手丢出了十六个A,然后对美树和弥生笑道:“她手里就剩个压底3了,咱们三个决出胜者。”

星野菜菜愕然看着那十六个A,感觉要晕过去了——两副扑克打出了二十四张A,这混蛋啊!

她咬着牙直接向吉原直人扑去,一头将他顶倒在榻榻米啊,愤怒大叫:“你还说你没作弊!”

吉原直人仰面一倒,身上摔出了几十张扑克牌,满天飞舞,哈哈大笑:“你这个二傻子,仗着脑子好用就学人家赌钱,今天输死你!唉哟,你怎么咬人?”

桃宫美树和小月弥生被逗笑了,花了好大力气才将星野菜菜从吉原直人身上拔下来。小月弥生忍着笑安慰着星野菜菜,桃宫美树将扑克牌收拾起来准备休息。

吉原直人将“帐本”团了团丢掉了,远远揉着胸口笑道:“开个玩笑嘛,你那么生气干什么,又不会真管你要钱。”

星野菜菜憋屈的盘腿坐在一边,闷闷一声不吭。

桃宫美树和小月弥生洗漱之后,桃宫美树见星野菜菜还是搭拉着眉毛,便柔声安慰道:“别生气了,菜酱,准备睡觉觉了,去刷牙吧。”

星野菜菜小胸口快速起伏着爬起来就去洗漱间了。小月弥生跟着桃宫美树整理被褥,嗅着桃宫美树身上的香气,看着她胸前的小山峰,忍不住娇憨的扑到她身上,撒娇道:“今晚美树姐挨着我睡吧?”

桃宫美树揉揉她的小脑袋,笑道:“好啊!”以前在公寓是面积太小没办法,现在来了旅馆,她本就不太好意思再挨着吉原直人睡了,刚好他们两个大人把孩子夹在中间。

桃宫美树躺进了最里面的被窝,小月弥生挨着她,吉原直人进了最外面靠门的那个,等星野菜菜出来看了看也没说什么,被褥之间隔着两三掌的距离呢。

她关了灯也钻进了被窝,立刻眼皮子沉重起来,但心里还是“记恨”,便从被窝里努力伸出脚,在黑暗中偷偷蹬了吉原直人一脚,怒气满满地说道:“你给我等着!”

第一百三十八章 好热好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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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瀛全国大部份地区受海洋性气候影响,平均湿度很高,为了预防潮湿东瀛人想了很多办法,其中就有屋子不贴地这一条——有些类似四脚楼,只是地基桩子很短,只为了通风散湿,没其它作用,稍离远些便看不太出来了。

没地基这也是东瀛建筑物爱用木头的原因之一,不然盖不高。

而且东瀛传统建筑物门窗装饰上还爱用竹、纸、布之类的材料,这样夏天是很爽啦,也很有亲近大自然的格调,但一到了冬天,真是有够冷的,总感觉无处不在透风。

傍晚时分的朦朦细雪到了夜里已经有些大了,纷纷扬扬如同鹅毛一般。吉原直人盖着旅馆提供的厚棉被浅浅睡着,不时耳朵动一动,但听出是屋外大雪压断了枯枝后便又昏昏睡去。

但睡梦之间,他突然感觉到有人揪了一把他的被子。他也没睁眼,侧耳听了听没什么特别的动静,三个女孩子睡得都很熟,小月弥生还小声说着梦话:“热,好热呀,这温泉好烫人啊!嘟噜嘟噜……”

吉原直人微微一笑,这傻孩子,今天玩得挺开心吧?这梦里还在温泉里泡着呢!

他又准备再睡过去,却发现又开始揪他的被子了,而且力量更大,片刻后似乎感觉揪不动,一根腿伸了进来。

吉原直人被窝里自然是很暖和的,那腿的主人似乎很满意,一不做二不休,又伸进来一根。吉原直人十分惊讶,这是怎么了?他坐了起来,只是屋里漆黑一片,以他的目力也看不清什么。他伸手轻轻一摸,却是一对柔软纤细的腿,片刻后便听到了星野菜菜不满的哼哼声,而且伴着像是小猪一样的声音她还又挪了几挪,顺着缝便滚进了被窝。

吉原直人真是无语了,这还有大半夜串被窝的?不过也不对啊,这货平时睡觉是挺老实的,要是这样乱滚不早该从半层上掉下来了么?

他摸黑找到了手机,轻掀起被子借着屏幕荧光照了照,不由心头一软。

星野菜菜一头乌发散在雪白的被褥上,嘴角含着笑,睡得正熟。睡着了,她身上那股整日不高兴的气场便没了,看起来很安静可人,眉眼间的气质更像是一个单纯的婴儿。

这货样子生得确实好,只要不吵不闹,是人看了就会心头怜爱。

吉原直人忍不住轻轻用手指抚摸了一下她的眉毛,看那细细的眉搭拉下去又平了,搭拉下去又平了……觉得只有这个时候的星野菜菜才能夸一句可爱。

吉原直人轻轻把星野菜菜抱到了枕头上,让她可以好好睡,然后自己准备搬去星野菜菜的被窝,但用手机一照之下惊讶发现星野菜菜原来的位置上只有厚厚的褥子,被子不见了。

难怪她会滚到自己这边来,是睡着了觉得冷了吧!

他借着手机的微弱光线又看了一下室内,发现桃宫美树正双手抱肩,侧躺着缩成一团,瑟瑟发抖中。

而小月弥生一脑门子汗,呼吸有些急促,圆圆的小脸看上去有些苦恼——她盖着三床被子,猛一瞧乱糟糟的好大一个包。

吉原直人大半夜的差点笑出了声,难怪她一直说梦话“热啊热啊”,盖了三床厚棉被能不热吗?别说热了,怕是压都压得喘不过气来了吧?

他忍笑摇着头去给小月弥生“减压”,看着她脸上的神色又舒服起来,便将一床放回了星野菜菜的褥子上,又拿一床去给桃宫美树盖上。

温泉有助于睡眠,桃宫美树睡得十分沉,但本能还是觉得冷,便将自己抱成了一个球,恨不能将头埋进胸里,只是这样可能不太舒服,脸上的神色有些委屈。

她平时都是尽量保持一脸温柔的,这委屈的神色倒很少见。

吉原直人轻笑着将她也慢慢往枕头上挪,无意间看到桃宫美树凌乱的浴衣中若隐若现的两根大白腿,顿时差点被闪瞎了狗眼——凌乱的浴衣,半隐半露的肌肤,丝滑的触感,黑暗中的诱惑,那些引人窥探的阴影,还有鼻尖环绕着桃子一般的甘甜香气。

感受着这些,吉原直人就算不是个初哥了也忍不住吞了一口口水。妾有意罗衫半解,就等他这老牛啃嫩草了,很难不动心啊!

他赶紧给桃宫美树盖上了被子,微喘了几口气,只觉得自己二了。他先安置好了星野菜菜,又安置好了小月弥生,这是两个孩子,他根本也没多想,顺着就来安置桃宫美树了,结果忘了她是一个可食用的女孩子了。

他也是男人,看到伸手可得的女孩子不动心是不可能的!

他自觉人品有限,这场所更不合适,不敢在桃宫美树身边多待,更不敢再看那玲珑的娇躯一眼——万一热血上头把人家小姑娘吞下肚就不好了!他赶紧回去躺下了,只是一时睡不着了,感受着身体内不正常的血液流行,心里琢磨着自己是不是该结婚了?

还要在东京待好久吧,自己年纪也大了,结个婚有个老婆也是正常的吧!

结了婚生个孩子,星野菜菜聪明可以把孩子交给她来教,就算长不成个聪明蛋,那和星野菜菜成了姐弟姐妹,依星野菜菜的性子将来肯定会很照顾的。

星野菜菜将来会有大出息那八九不离十,有她照料着,傻瓜也不会过得太糟。

似乎不错!

吉原直人脑子里转着念头,缓缓闭上了眼睛,直到早上五点星野菜菜的手机响了起来!星野菜菜听音乐是倾向于古典交响派的,一段激烈的奏鸣曲轰然响起,冷不丁的能把死人吓活了。

闹铃一响,星野菜菜便吧唧着嘴揉着眼睛立刻坐了起来,盘着腿在那儿闭目沉思——她自称这是清晨冥想,斩杀心中的杂念,好保持一整天精神专注,可以有效提高自控力,但吉原直人觉得她这是在吹牛皮,八成是想多睡五分钟。

但今天星野菜菜的冥想失败了,天色这会儿还是一片漆黑,她坐在那里鼻子抽了抽,觉得不对,揪起被子来仔细嗅了嗅——咦,傻狗的味道?自己被窝里怎么会有他的气味?

她一把抓起手机照向了一边,只见吉原直人也醒了,正伸着懒腰准备去洗漱。星野菜菜看看他的位置,又看看自己的位置,搭拉着眉毛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她是不信吉原直人会半夜对她动手动脚的,倒没有没头没脑就发脾气。

吉原直人回头哈哈笑道:“你半夜里钻进我被窝了,我踹了你七八脚你都不肯滚蛋,我只好让给你了!”他话音刚落,小月弥生也醒了,坐在那里睡眼朦胧,喃喃道:“睡了一夜感觉好累啊,高级旅馆怎么还没有家里舒服?”

桃宫美树也坐了起来,借着黑暗先忙着整理头发,免得鸡窝状态被吉原直人看到了评价下降,顺便偷偷打了个哈欠,觉得确实没有家里舒服,夜里冻死人了。

而星野菜菜低头沉思中……是温泉的效果吗?自己以前睡觉从来不乱动的!

她还要再追问两句好弄清真相,但吉原直人已经钻进了洗漱间。他是要先用的,不然这三个女孩子一个比一个费时间。

他洗漱完后,又叫了早餐,边吃边开始整理去富士山需要用到的东西,在心里盘算着上到了五合目要再买些什么雪地用具。

三个女孩子互相帮着忙梳头、洁面,然后又匆匆吃了早餐,而吉原直人整理出了一个大背包后又挨个检查了其他人带的东西和防寒准备。

星野菜菜坐在方桌上看了看时间,说道:“要快点了,我们五分钟后出发才可以搭六点整的车进山。”

吉原直人一边半跪着给她重新缠绑腿一边说道:“不用搭车,西九条开车带我们去。”

星野菜菜惊讶道:“她也要去?”

吉原直人拍拍她的小腿肚,觉得硬邦邦的,微微满意,笑道:“我没说吗?她要去浅间大社,西九条家的守护神好像是那个不死之神,刚好顺路便一起呗!”

星野菜菜动了动脚,似觉不太舒服,但这种她不懂的事她是服从吉原直人安排的,又将另一条腿放到了吉原直人手中让他检查,不忿说道:“你又自作主张,从来不和我商量,我有事都和你商量的!带着她好麻烦的……”

吉原直人抬头看了她一眼,确定她是不是在说笑话——你本身就是个麻烦好不好,还有脸嫌人家麻烦!到了山上搞不好你要哭爹喊娘的,到时两个人轮流背你你就偷着乐吧!

不过他也不多说什么,至于说改天再去,他就不废那个精神了,星野菜菜肯定不同意——她甚至觉得富士山太矮,完全没把它放在眼里。

吉原直人把所有人都检查了一遍后,便带着她们出发了。出了旅馆便看到西九条琉璃也已经开始做出发的准备工作了,只是路上积雪成冰,让她有些措手不及,正压着千斤顶想把车顶起来好给轮胎绑防滑链。

她力气颇大,单手就压得小千斤顶“吱吱”惨叫,耳中听到脚步声,抬眼看到吉原直人领着三个包得严严实实、身着穿着鼓鼓防寒服,外形十分憨态可掬的女孩子走了过来,忍不住轻笑道:“我还以为你们不会去了。”

吉原直人上前给她搭手帮忙,对她一笑:“约好的事,怎么可以不去。”

星野菜菜撇了一下嘴,不过挺有兴趣的看他们把橡胶防滑链装到了车轮上。上山自然是免不了有坡的,没这东西路面有冰,走得慢不说,还容易挪不动窝,甚至搞不好还要玩旋转木马或是溜到沟里去。

西九条琉璃其实不怎么擅长摆弄车,缠了一会儿觉得还不如让吉原直人一个人干快呢,便搓着手站了起来。桃宫美树笑着递给她一个暖宝,示意她暖和暖和手。

很快吉原直人弄好了一切,当仁不让充当了司机,拉着一群女孩子上了路。

spm三人组坐在后排,西九条琉璃坐在副驾驶上给他充当观察手和导航。浅间大社西九条琉璃每年都要去的,自然对路途十分熟悉,看看了路况选了走御殿场口进山。

富士山大体上分为两截,海拔2300米以下属于山麓,是个天然的动植物园。南麓是个高山牧场,北麓有着富士五湖,分别为山中湖、河口湖、西湖、精进湖以及木栖湖。其中以山中湖最大,河口湖开发的最完善,交通最便利,从静冈县进山基本都会经过河口湖地区。

而且河口湖地区兴建有大量的娱乐设施,是个玩乐的好地方。如果说是去富士山玩,那多半就是指去河口湖,说是去登富士山才是真上山。

富士山的上半截,也就是五合目以上,基本上就全是火山喷发时堆积的火山岩、火山砂了,动植物全无,盘山道也没了,车是没办法再往上的,而且这季节更是覆盖着冰雪,步行登山道基本找不到,只能想办法靠腿硬爬。

至于西九条琉璃要去的浅间神社则在山顶上。富士山山顶有两个火山口,一大一小,被神道教认为是“圣地”,认为是沟通另一个世界的门户,而主撑富士山的浅间大社就在大火山口旁边,那里有着富士八峰——剑峰、白山岳、久须志岳、大日岳、伊豆岳、成就岳、驹岳、三岳——这八座锯齿状的山峰围成了火山口,也各有神社,其中久须志神社出名一点。

富士山顶面积还是很大的,仅火山口直径就有五百多米了。

吉原直人小心开着车,顶着风雪一颠一颠沿着西九条指的路径过了河口湖,进了吉田口公路,最后终于上了盘山路,顺着山路一合目、二合目、三合目向上爬着。

西九条琉璃做为地主,一路上给菜菜、美树和弥生指点着附近的景点,哪里是富士五湖,哪里是忍野八海,哪里是购物的好地方,哪里可以滑雪,哪里是高原牧场,哪里可以合法狩猎,哪里是个垃圾场。

车内气氛一片融和,就连最不喜欢西九条琉璃的星野菜菜在好奇之下也会问一些富士山的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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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九章 登山途中

富士山五合目就相当于山腰中间的一个休闲平台,只是目前富士山处在封山休养期,这里没有多少游客,只有少数登山爱好者。

吉原直人把四个女孩子放在了五合目的山标之前,便自己开着一颠一颠的车去停车场了。

天空中还飘着雪,白茫茫一片,星野菜菜仰着小脸望向富士山顶却什么也看不见。她又看了看山标,轻声念道:“富岳五合目2305米。”

小月弥生站在星野菜菜旁边,伸手接着雪花,有些兴奋地问道:“菜菜,这合目是什么意思呀?”

星野菜菜随口道:“古时候人们没有测量工具,便提着灯上山,每用一盒灯油就是一合目。”

“原来是这样,菜菜你懂得真多。”小月弥生看了看斜向上四十五度的方向,据说富士山顶就在那里,但在被雪花占据的虚空中,感觉起来非常遥远。

她轻声问道:“菜菜,那我们去山顶要多久呢?”

星野菜菜信心满满地说道:“用不了多久的,富士山顶只有海拔3700米,算是很矮的山峰了。”

这时西九条琉璃过来了,指着路轻笑着说道:“星野酱、小月酱,那边有邮局,可以寄名信片,有很好的留念方法,你们要去吗?”

星野菜菜四周看了看,问道:“他和美树姐呢?”

西九条琉璃说道:“吉原桑去补充登山用品了,桃宫小姐去给大家买热咖啡了。”

星野菜菜沉默了一会儿,摇头道:“我不去,我要留在这里等他。”小月弥生是想去的,不过星野菜菜不肯动弹,她只好遗憾的望了望路的方向。

很快桃宫美树给大家带回了热咖啡和热牛奶,并且笑着说道:“西九条小姐,我看到那边有路标指示可以通往浅间神社,你要去参拜吗?”

西九条琉璃一边感谢着接过热咖啡,一边淡淡说道:“我要直接去本社,那里就不去了。”

不久后吉原直人也回来了,将雪地钉分给众人,要他们自己套在鞋子上。

他乐呵呵接过桃宫美树递过来的咖啡,边喝边说道:“准备得差不多了,咱们出发吧,爬到哪里算哪里!”说完,他当先下了五合目的大斜坡。

星野菜菜和小月弥生跟在他身后,桃宫美树和西九条琉璃殿后。

富士山是个圆锥体形,坡度相对比较平缓,但过了五合目地面基本上就是凹凸不平的的火山岩了,而且表层是浮雪,一眼望上去不好判断沉浅,星野菜菜走了几步身子一歪差点扑倒。

她回头看了看公路,顿觉不妙,这路走起来好费劲啊!

转眼之间,他们一行人就离开了还略有人声的五合目,进入了茫茫雪海之中。吉原直人背着巨大的登山包当头不急不缓的走着,步子迈得很小,而且他方向感很强,似乎有办法解决左右腿发力不均的问题,硬是低头走出了一条直线。

星野菜菜跟在吉原直人后面也埋头向上攀登,只能望到吉原直人的背影,却感受不到寒风,风都被吉原直人挡住了,呼啸着从她耳侧滑过——除了隐隐的风声外,天地之间一片清静,星野菜菜只觉得心灵渐渐平静了下来。

她不再去思考那些复杂的事情,不再去时刻检视着自己的记忆,只是迈动脚步向上攀登,只有单纯的目标。

雪浅浅覆盖了登山道,吉原直人也辩识不出路径,便只管向着峰顶前进,而且路上的积雪渐渐深了,他回首问道:“累不累?”

星野菜菜摇头道:“不累!”

吉原直人吩咐道:“雪开始厚了,踩着我的脚印走。”

星野菜菜抬眼望他说道:“为什么要踩你脚印,我自己会走路!”

“你个二傻子,雪地里这样走才可以省力,不然为什么我走在前面!”

“你个傻狗!”星野菜菜小声回骂了一句,但还是调整了自己的步伐,踩在吉原直人已经踩结实了的地方,发现果然省力了不少。

她也开始注意吉原直人的脚下,发现随着积雪渐厚,吉原直人也开始废劲了。他一脚踩下去雪基本没到了脚踝,他还要捻一捻脚将雪踩结实了,以免后面的人再拔脚花力气。

小月弥生跟在星野菜菜身后感觉已经走了很久了,忍不住轻叫了一声:“快到了吗?”

桃宫美树也仰脸望向半空,期待着能够突然看到半空中浮现出富士山山顶,但吉原直人回过头来打破了她们的幻想:“还没到六合目呢,今天天气不好,我们大概要走六到七个小时才能到山顶。”

他自己是不用那么久的,但团队行动就是短板速度了,依小月弥生那两根小短腿能七个小时爬上去都可能有些高估她了。

小月弥生有些傻了眼,这还没有走了五分之一吗?感觉有些走不动了。

但她看着星野菜菜一直埋头赶路,也不好多说什么,她其实年纪比星野菜菜还要大几个月的,只是人长得太小,站在星野菜菜身边像个妹妹。她揉了揉鼻子,觉得好冷,感觉脸都给冻的没知觉了。

又走了一阵子,吉原直人用脚拔了拔脚下的积雪,发现找到了山道,便换了个方向改成了横向前进。他这一转身,星野菜菜突觉迎面一阵厉风,吹得她差点一个倒仰,打得小脸上一阵疼痛。她稳住了身形,望着吉原直人的侧脸,发现他眉毛上都挂着一层雪霜,忍不住心中微痛。

她一伸手拉住了吉原直人的大背包,吉原直人回头奇怪道:“怎么了?”

星野菜菜犹豫了一下说道:“过会儿换我走前面吧!”

吉原直人更奇怪了,一边走一边回头继续问:“你能找到路吗?”

星野菜菜愣了一下,她现在都有些分不清东南西北了,怎么可能找得到上山的路?她无奈松开了手,吉原直人只当她又想当头头了,便哄她道:“等到了好走的地方,就让你领着大家走,别着急。”

随着他们的交谈雪中渐渐出现了建筑物的影子,小月弥生大喜,叫道:“前面有地方可以休息!”

吉原直人一笑,领着她们加快了步子。走到近了发现是一个六合目的临时休息站,小月弥生大喜,终于可以休息了!

休息站里只有两个留守人员负责日常维护,见他们来了也不奇怪——总是有人喜欢挑人少的时候来富士山的,还有信徒之类的人,不在天寒地冻的时候来仿佛就显不出诚意一样!相反,每年开山的三个月左右来的倒都是游客了,登山者和信徒极少。

这两名留守人员是一对老年夫妇,很热情接待了他们,给他们提供了温暖的炉火和热水,并且有热食可以出售。

众人在这儿短暂休息了一下,又准备出发。小月弥生苦着一张脸,站在火炉那里不肯动弹了,小声说道:“菜菜,我大概爬不上去的……我走得好慢,害你们也走不快,不然我留在这里等你们回来吧!”

她一双圆眼中满满都是恳求——爬山好累的,而且全是雪也没什么意思,根本没有想像中好玩,不如等别人爬完了山再跟着一起下山去玩别的。

星野菜菜有些惊讶,来了不就是为了登山顶一览关东吗?马上就要到了为什么要放弃?

她鼓励小月弥生道:“弥生,再坚持坚持,路上虽然辛苦,但就是因为这份辛苦,山顶的风景才会格外好!再说了,我们也不能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

小月弥生没办法了,苦着一张小脸站了起来,但桃宫美树在旁轻轻说道:“吉原君,菜酱,不然我留下来陪弥生酱吧!”

星野菜菜惊讶道:“美树姐也不上去了吗?”

桃宫美树柔柔笑道:“我已经来过富士山了,不需要一定爬上去啊,菜酱!能走到这里我已经很满足了……我可以和弥生在这里玩玩雪,东京可没有这么厚的雪可以堆雪人!”

说完她抿嘴轻笑。

星野菜菜皱着眉头,不理解这两个人是怎么想的,转头望向吉原直人,等他拿主意。吉原直人正看着那对老年夫妇正开门迎进一队男男女女似乎是大学生组成的登山团,想了想便说道:“越往上越难走,咱们来的也不是时候,天气太糟了……那美树和弥生留在这里也行,咱们下山时再汇合。”

小月弥生顿时乐开了花,大声道:“谢谢叔叔,我们堆好了雪人等你们回来!”

吉原直人仔细观察了老夫妇几眼,确认不是什么有问题的人物——他其实也是比小心的——然后就在桃宫美树和小月弥生的欢送下带着星野菜菜和西九条琉璃走了。

出了门,他笑着问星野菜菜道:“现在人少了,要不要我背着你?”

星野菜菜摇头道:“不用,虽然比我想像中的难很多,但我要自己爬上去!”

“那随你,受不了了说话啊!”吉原直人说着话掏出了一根绳子挽了个活扣套在了星野菜菜腰上,然后一头系在自己身上,另一头甩给了西九条琉璃。

九西条琉璃默不作声也在身上系了个结,三个人连成了一条线。

星野菜菜牵了牵绳子,奇怪道:“这是要干什么?”

吉原直人笑道:“只是以防万一,今天风大,可能会有雪窝子,免得走着走着你人没了。”

言罢,他望向西九条琉璃,西九条琉璃点了点,他便当先又进入大雪之中。

第一百四十章 雪中彩虹

要不是有吉原直人带着,星野菜菜想独自在纷飞雪天中爬上富士山顶基本属于痴人说梦。等跨过了八合目,星野菜菜觉得就算踩着吉原直人留下的脚印走,每一次抬腿还是成了严峻的考验。她小口小口喘着粗气,两腮泛红,一边平抑着心慌气短想大口呼吸的欲望,一边注意着不要把太多冷冻的空气吸进肺里,小小身子在风雪中摇摇晃晃,而原本她背着的登山包早已经被吉原直人强行拿走了。

西九条琉璃跟在后面看着吉原直人的背影,目光渐渐柔软下来——这男人也是个真心喜欢孩子的人,这种人不可能是穷凶极恶之徒,以前自己大概真是想多了。

一般家庭带孩子出来游玩,若是遇到了恶劣天气,就算孩子期待万分强烈要求,但家长多半也会一句怒斥“你怎么这么不听话”,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这个男人却没二话,整理整理行装就出发了——很明显能看得出他对雪地赶路很熟悉,想来爬雪山对他也没什么新鲜的,但孩子想去山顶看看,他便像头老驴一样在前面开路,寒风扑面费劲力气也没抱怨半句。

不是真宠着孩子不会这样的!

要知道他们是没有血缘关系的,能做到这样的地步确实非常不容易。不过反过来说,毕竟没有血缘关系,他是在疼孩子,但孩子略长大一点情窦初开了,又会怎么看待这份感情呢?

他一个大男人带一个小女孩,这真的合适吗?

西九条琉璃正望着吉原直人的背影胡思乱想,却见他步子一顿停了下来,开始四处张望。过了片刻他回头冲自己喊道:“前面好像是片洼地,也不知道多大,你知道该怎么绕过去吗?”

星野菜菜歪着身子从吉原直人身后看了看,只见前面平平坦坦,风卷雪尘淡雾环绕,困惑问道:“从哪里看出来是洼地了?”

吉原直人低头看了她一眼,解释道:“这儿雪突然开始变松软了……山上的风有时会把浮雪乱吹,吹到洼地里层层积攒便会把洼地填平了。猛得看上去是和普通地面差不多,但下面是很散很散的雪,近乎中空,一个不留神人就会陷进去。一般叫雪窝子,或者深一些叫雪谷,要是落进去了死倒不会死,就是很麻烦。”

西九条琉璃环顾着四周,她是来过很多次富士山,但白雪茫茫下估算位置也不容易。她在心里默算了一下走过的距离,对吉原直人喊道:“八合目以上这种地形有很多,绕得话要再找登山道!这些洼地都是岩浆形成的,不太深,我们拉远一点距离直接过去吧!”、

她是习惯了做主的人,喊完了也不待吉原直人同意,便开始将和星野菜菜之间的绳子放长。

吉原直人想了想,觉得也行,便一边放长绳子一边对星野菜菜笑道:“我在前面走,你和我隔着五六步跟着,免得一起掉进坑里了。”

如果只是他和西九条琉璃来,那这绳子是不用绑的,富士山上没什么深谷裂缝,遇到雪窝子最多没到胸就算了不起了,但星野菜菜不行,她太矮了,一个没留神她没了顶再狂风一卷扫没了痕迹,那都没地方找她去。

星野菜菜有些疑惑的点点头,看着吉原直人当先前行,片刻后绳子一紧,她也跟上。她尽量沿着吉原直人走过的地方走,落脚也尽量轻柔,但这会儿和吉原直人远了,没人替她挡风挡雪,冷不丁一股风卷着雪沙颗粒扑面打来,她急忙后仰伸手去护脸,却又觉得脚下一空,像是踩碎了一层薄薄的冰,而下面空无一物,顿时身不由己掉了下去。

她想抓住点什么,但伸手触及都是不受力的雪,马上眼前一暗,视野中只有淡淡的光芒,张口想叫却又被填了一大口雪,但还被等她开始慌呢,腰上又是一紧整个人又不受控制的向上飞起,瞬间又飞回了地面重见光明。

她抬手一抹脸,却见原来是吉原直人和西九条琉璃一人一头用力拽着绳子把她“绷”出来了。

吉原直人乐得哈哈大笑,拖着她向前走了几步才和西九条琉璃同时放松了绳子,又把她好好放回到雪地上,挤了挤眼再次向前走去。

这一大段路程不太好走,吉原直人当先探路好几次陷进了雪里,连刨带扒才将自己弄出来,西九条琉璃走在后面也掉进过两次雪窝子里,倒是星野菜菜只吃了一次苦头。

这段路走得很慢,花了时间不说,还特别累人。

星野菜菜体力也基本耗尽了,在雪地里走路原本就又冷又费劲,她的体力更是离成年人还有不少差距——十三岁能自己爬到八合目以上已经很厉害了。

吉原直人打算背着她走,不过她倔驴之名名不虚传,人不大牙口极硬,坚持要步行完成登山,怎么也不肯让双脚离开地面。吉原直人最后只好一个劲拽绳子,像是拖死驴一样花了近两个小时才硬把她拖到了山顶。

星野菜菜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小脸上泛着不自然的潮红,仰躺在雪地好像死了一次。吉原直人和西九条琉璃都没有什么大碍,甚至吉原直人还活蹦乱跳着——他原本以为会背着星野菜菜,扛着小月弥生,拖着桃宫美树上来,眼下只拖了一头死驴,感觉赚了。

富士山因为多次喷发过,形成了不止一个火山口,大的那个五百多米的直径,小的那个近三百米直径,凑在一起形成了一个椭圆。所以富士山顶远远望去是平的,从空中看是盛开的莲花造型,但登上去了却是山脊连绵的环状,而且因为登山口的不同,能到达的山顶也不一样。

西九条琉璃挑的路是从御殿口在河口湖折向了吉田口方向,这是考虑到孩子比较多,尽量让车到达了一个相对较高的位置,而要是沿着御殿口直接进山,那在一千五百米左右就要弃车步行了——那样说不定这会儿五个人还凑在一起在雪里爬呢!

刚踏上山顶,西九条琉璃便温言感谢了吉原直人陪她到这里,然后掏出了一本黑皮小册子说道:“我去神社参拜祈福,然后盖个章,一个半小时后在这里等你们。”

吉原直人答了声好,便看着她沿着山脊往浅见岳方向走去了。

星野菜菜这会儿也有些缓过气来了,她穿得有些像只小熊,笨拙的爬起来踮脚看了看周围,不确定地问道:“这里是……久须志岳吗?”

吉原直人笑道:“我也不知道,这些山峰在我眼中一个模样,我们只要知道我们到山顶了就行了。”

星野菜菜四处望了望,扯着他的胳膊说道:“我想去那上面。”

“那就走吧!”吉原直人瞧了瞧是不远处的一块孤峰,便领着星野菜菜小心过去了,又选了个背风的地方扫了扫雪让她待着,自己将大登山包放到了地上。

星野菜菜开始俯视整个“天下”,享受吃够了苦头后的甘甜果实。虽然雪这会儿渐渐开始停了,但视线还是不能及远,不过她依旧兴致勃勃的看个不停。

她做到了,虽然借了一些力,但她是走着到了东瀛最高山顶,还是在最严苛的季节,这是一个成就!

吉原直人从包中掏出了一个袋子,等她看够了将她按坐在背包上,笑道:“换换袜子吧,湿了会把脚冻坏的。”

虽然有专门买的登山雪地靴,不过一路登顶肯定免不了或多或少会进点雪,会让脚很不舒服——要真想安安稳稳登上山顶,那要八九月份来才行,那时雪多半都化完了。不过反过来说,轻轻松松顺道爬上来的感觉就差多了,只能上来看看神社逛逛公园,然后瞧瞧中间的大坑,完全算不上登山。

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这季节游客不会来,登山爱好者为了安全会按地图摸索前进,没有吉原直人他们笔直前行快,所以这会儿山顶没有半点人声,连鸟鸣都没有。

只有两个人的情况下,星野菜菜倒不会和吉原直人闹别扭了,老老实实坐在背包上伸手去脱鞋子,吉原直人也自然而然伸手帮忙,发现她袜子果然有些微微湿了,小脚丫冰凉,感觉有些心疼。

他用一双大手给星野菜菜捂着脚,直到把小脚丫捂热乎了才给她套上棉袜,又套上一层毛袜,再把鞋垫抽出来换上新的,最后才给她穿到脚上。

星野菜菜也不吵着要自己来了,看着吉原直人低头半跪在那里为她操心,一双狐狸眼中满是温柔,只是伸手轻轻将他帽子上的残雪拍打掉,又暖了手伸进帽子里给他暖耳朵。

吉原直人抬头一笑,又去给她换另一只鞋子。

星野菜菜捂着他的耳朵,心中暗想:“这真是奇妙啊,三个月前我们甚至互不相识,都不知道地球上还有对方,但现在他握着我的脚我连害羞的感觉都不会有了。是了,我们是要永远在一起的人了,害羞毫无意义……只是这家伙要是平时再乖一些就更好了。”

吉原直人给星野菜菜穿好了鞋,又检查了一下她的保暖措施,看她一直老老实实倒是有些奇怪了——他本以为星野菜菜肯定要这不肯那不干的,莫不是累坏了?

他是在尽自己的义务——照顾星野菜菜的义务——他长这么大也没给人当过爹,如何当个好父亲他真是一点头绪也没有,如果能选还不如替上杉香去绑几个人省劲呢!

至于管教星野菜菜更别提了,他自己就是个混蛋加三级的半文肓,怎么管孩子啊,星野菜菜管他还差不多。

所以,他也就只能尽量帮助星野菜菜做她想做的事了。女儿要娇养,老话是这么说的,应该没问题吧?

现在是星野菜菜人生中第一次登山,她不用说吉原直人也知道她肯定不想留有遗憾,便一路保她前行,当死驴拖也给她拖上来,而且还不能让她出事或是生病。

当爹可真是不容易啊!

等确定星野菜菜不会冻着了,吉原直人又关切地问道:“你累不累?别担心,下山都是大斜坡,我们滑着下去就行了,不会花多少力气的。”

“我现在好多了,你也坐下休息一下吧!”星野菜菜将背包放倒了,体贴的让吉原直人也坐到她身边,靠在他肩膀上问道:“你别总管我,你冷不冷?”

吉原直人看着远处轻笑道:“不用担心我,我皮厚的超乎你想像。”说笑完了,他转而问道:“人生中第一次战胜知名山脉的感觉怎么样?”

“感觉很好,我发现世界原来很大,我懂得也不够多,而且我开始有些理解妈妈了……人停在原地会迷茫,迷茫会困扰会痛苦,只有朝着一个目标、朝着自己的理想前进才会快乐!”

吉原直人轻轻拥了拥星野菜菜,笑道:“说得对!人生其实很短,如果不去做自己想做的事临死前一定会非常后悔的,所以永远不要在意别人怎么看你,只去做你想做的事便可以……这一点你妈妈做得很好,她去追寻理想了,虽然我觉得她傻到家了,但她不在乎。”

星野菜菜点点头,轻声说道:“我也会有属于我的理想,并且用一生的时间用实现它!”

吉原直人一笑没说话,只听星野菜菜又说道:“你会陪在我身边看我努力,对不对?反正你也没有想实现的东西了,那我的理想可以分你一半!将来我所拥有的一切都可以分你一半,无论是金钱、名望、地位,你都可以得到一半,所以你会陪着我的,对不对?”

吉原直人奇怪的看了她一眼,失笑道:“我要那些干什么?我的钱已经够花了,名声我要了更是没有半点用,我还怕别人太注意我呢!地位的话,难不成你以后还能当东瀛首相?”不过他嘴上是这么说,眼中看着星野菜菜认真的小脸,心中还是有些感动的——总算不是个小白眼狼,还知道许诺点好处,虽然屁用没有,但心意是到了,“你不用这样我也会陪着你的,直到你长大为止……到时候你大了,你就可以选择自己的生活了!”

星野菜菜眨着眼儿问道:“无论我如何选择你都会同意吗?”

吉原直人乐呵呵笑道:“当然,你的人生由你自己做主,无论你将来怎么选择我都同意!”

星野菜菜满意的看了看他,知道他一向是说话算数的,又将目光投向了远处,心想:“这傻狗,自己果然必须看着他的,随随便便就给出了承诺……我成年时我会选择和你永远在一起,到时看你有什么话好说!”

星野菜菜不再谈论这个话题,而是眯着眼用余光扫了扫笑容满面的吉原直人,那眼角风情中隐隐透着的狡猾光芒,像是看到一只马上要掉进陷井的笨猪。

风把冰雪扬到了半空之中,这时乌云也正散去,一丝阳光透了出来撒向了大地。阳光映着半空中的细微冰雪颗粒,扯出了一道若隐若现的彩虹。

彩虹下,是一对依靠在一起的“父女”,或者是一个男人和一个就算他死了也要将他埋在身边的小女孩——这无关爱情,只是人生中能遇到可以相信的人太少!

第一百四十一章 一家人的合影

西九条琉璃参拜完本家的御守神后也无心在神社久留,便直接赶回约定地点等着下山。但不料发现吉原直人和星野菜菜根本没有去游玩,只是两个人一起坐在背风处眺望远方。

她站在山脊上远远看到两个人紧紧靠在一起说话,剑眉微扬——这种亲密放在亲生父女身上也是不多见的。

她沉吟了片刻,慢步走了过去,远远便打招呼道:“吉原桑,星野酱,要我带你们游览一下这里吗?”

星野菜菜这才注意到西九条琉璃来了。她很喜欢刚才和吉原直人依偎在一起看着广阔天地的感觉,这突然被打扰了有些坏了兴头,八字眉搭拉了一下后站起来对吉原直人小声说道:“我就说不该和她一起来的。”

吉原直人也笑着起身,将背包从地上拎起来拍掉了雪,说道:“已经都一些来了,你就别抱怨了!现在有现成的导游,咱们要不要跟着她在这里转转?”

星野菜菜又望了一眼远方,摇头道:“不用了,我想看的都看到了,咱们下山吧!不能让美树姐和弥生等着急了。”

“那行!”吉原直人更无所谓,这雪地总让他想起不好的回忆,如果不是三个女孩子都想来富士山,给钱他也不来!

他带着星野菜菜下了孤峰,向西九条琉璃客套道:“祈福的结果怎么样?一切都顺利吗?”

西九条琉璃淡淡说道:“不顺利,是大凶!”顿了顿,她似乎觉得这回答有些生硬,语气又柔软了几分补充道:“不过神主已经把运签挂起来了,神明会守护我的,不用担心。”

祈福仪式结束后会抽运签,看看最近一段时间的运势如何。最糟的就是“大凶”了,都不能说是诸事不顺,而是那种没坑也能掉进坑里的情况,不过可以请神明帮忙,凶转吉,吉不变——东瀛神道教在糊弄信徒方面还是有一套的。

吉原直人热心宽慰,笑道:“我不担心,你有能力家世又好,就算一时不顺,结果我觉得也不会改变,将来你肯定成为警视厅的巨头之一!加油,西九条警部!”

大凶小吉什么的,他本为就不信这个的,一直觉得这种东西只是求个安理安慰,不过西九条琉璃运势大凶也确实没错,她是要去坐几年冷板凳了,可能还会挨些冷言冷语之类的。

同时他宽慰的话也很诚恳,他觉得他和西九条琉璃关系混得不错了,这女人要是能再抖起威风了,说不定将来有事是个帮手——他是希望西九条琉璃能够早点离开冷板凳的,早点升官的。

他一片热心,但西九条琉璃不太吃这一套,淡淡看了他一眼,说道:“希望如此吧!”

星野菜菜在旁等得有些不耐烦了,拉了拉吉原直人的袖子说道:“我们下山吧!”

西九条琉璃闻声望向了星野菜菜,柔声说道:“好不容易上来了,星野酱不想在山顶公园里好好逛逛吗?那边有个全自动的气象观测站,要去看看吗?”

星野菜菜摇头道:“不了,那没什么好看的,我们又拿不到数据,只看些机器有什么意思!”

吉原直人笑了笑,对西九条琉璃道:“天寒地冻的也没什么景色,咱们还是下去吧!太晚了回去路上也不方便。”西九条琉璃整天想拿着热脸想去贴小孩子的冷屁股,还蹭不到,他看了都替她难受,她八成是没有孩子缘的。

西九条琉璃看星野菜菜确实没兴趣,便也就罢了,转身三人一起下山。

下山就比上山省劲多了。富士山是花了六十多万年层层堆积而成的,是标准的火山山形,除了山顶就没棱没角,全是一个缓坡一个平台一个缓坡的那种地形,看起来舒服,还没有雪崩之类的危险。

一路上,吉原直人当先顺着雪坡滑下去,在下面接着星野菜菜、西九条琉璃,然后一起走一小段路,便又是一个雪坡,依样处理就可以了。

除了遇到洼地地形会因为雪窝子迟缓一下脚步,他们的速度比来时快了至少两倍以上,花了不久的时候便过了八合目。

走路不累了,星野菜菜便觉出有趣了——这是她人生中第一次和这么多雪在一起啊!

她脸上露出了属于孩子那一面的稚气笑容,偶尔扬扬雪,还想尝试着滚个雪球,不过山上的浮雪都是颗粒状的,根本滚不大。她也不在意,一路上滚了一个又一个。

三人越走越轻松,星野菜菜撅着屁股推着一个篮球大小的雪球想滚得大一些,顺着吉原直人溜下去的雪道便连人带球一起下去了——这一路走惯了,她根本没看下面,反正吉原直人肯定会接住她的。

吉原直人滑到一半就注意到坡下是个悬翘,底下应该是条道沟,大概以前这里是熔岩支道。他双足强行发力稳住了身形,刚转身要提醒坡上的星野菜菜和西九条琉璃小心别速度太快滑进了沟里,却见星野菜菜已经和一个雪球一起滚了下来。

他大惊失色,连忙拍开了雪球按住了星野菜菜,免得她顺着斜坡来了“天外飞仙”,一头扎进了雪沟里。不料他刚按住星野菜菜,面前雪球崩散的雪尘还没有散开,却见西九条琉璃已经抱着登山包,冲破了雪雾沿着前两人压平了的雪道像是坐滑梯一下飞快溜下来了。

这一路顺利他们三个人都有些大意了。

这更是措不及防了,吉原直人连忙伸手想去拉住西九条琉璃,而西九条琉璃快到底了也发现下面不对,雾茫茫一片,连忙想稳住身形,只是她滑下来的速度本身就很快了,雪地又滑,不是说她想停就能停的,只能强行侧身改道免得把前面两个人撞出去,同时也伸出一只手去抓吉原直人的手。

两人都戴着手套,而且上面都有残雪,摩擦力极小,直接滑手而过。吉原直人不甘心,本能就身子一长又抓向了西九条琉璃的兜帽。

这次是成了,他一把抓了个结实,但脚下积雪一松,他也被西九条琉璃带着往沟里去了。半空中西九条琉璃惊讶的看着一脸无辜的吉原直人,不知道他这是搞什么飞机——你没接住便算了,这山里没有深渊巨缝,下面也是积雪,掉下去也摔不伤人,最多狼狈一些,你跟着下来干什么?

吉原直人是真郁闷啊,你们也不等我准备好了就一个紧接着一个往下溜,不但带球还溜得那么快!我受得了我脚下的雪地也受不了啊!

两个人在空中目光相交了零点零几秒,吉原直人率先反应过来,用力一扯想把西九条琉璃甩回斜坡上,但马上愕然,立刻改了主意,随后两人一起摔在了雪沟中。

星野菜菜被吉原直人强行按住正奇怪呢,前面吉原直人接她都是很小心的,会将她滑下来的力量完全卸掉,给人感觉很舒服,从没有这么硬按过,弄得她一阵胸闷不说,还打碎了她的雪球溅了她一头一脸的雪。

没等她开口问呢,只觉耳侧一阵呼啸风声,一身橙色防寒服的西九条琉璃已经从她余光中滑过,带着吉原直人就飞到了半空中,然后一起掉下去了。

西九条琉璃和吉原直人两个人一起摔在了雪沟之中,西九条琉璃扑在了吉原直人怀里,胸腹相贴,腿股相缠,情景香艳。一片雪雾当中,西九条琉璃和吉原直人四目相对片刻,又看了看他搭在自己肩上和腰上的手臂,再次冷冷望着他。

吉原直人马上高举了双手,解释道:“误会,这完全是本能反应!”

人皆有恻隐之心,就算是江洋大盗猛然见到稚童爬到井口嬉闹,也会下意识去把孩子拉开。当时西九条琉璃溜下来了,吉原直人根本脑子都没转就伸手了。

抓是抓到了,但人也被带下来了,他想把西九条琉璃再甩回去,但他刚一发力西九条琉璃本能就有了反应,他为防被阴只好选择了应对,最后就成了抱在一起落地了。

这完全是一场误会,大家的肌肉反应都比脑子快,这真是没办法!

西九条琉璃冷冷起身,沉默了片刻后勉强说了声“谢谢”,但心中是有些恼怒的!她长这么大还从没有被男人抱过,眼下莫名其妙被人强抱了自己还要说谢谢——现在想想对方确实是一片好意,但这又成了哑巴亏了,根本没办法追究!

这家伙不伸手也没事,真是多此一举!更重要的是,这家伙还在防着自己,不然半空中不会有那些举动!

星野菜菜这会儿也跳了下来,透过雪雾看到西九条琉璃站在那儿,而吉原直人埋在雪里,连忙跑过去关切问道:“有没有受伤?”

吉原直人也站了起来,抖了抖身上的雪,干笑道:“我没事,别担心。”他看了西九条琉璃一眼,刚才半空中自己想甩她回去,一瞬间这女人是想动手的。一只手掐住了自己腋窝,一只手想缠自己脖子,害自己只好去掰她的肩勒她的腰,引起了连锁反应——落地了两个人腿都缠到一起了,看起来亲密无比,但实际上其中暗藏杀机。

好在西九条琉璃马上克制住了,手搭上了没发力,自己也留了分寸,不然这会儿两败俱伤了。

星野菜菜捏了捏吉原直人的胳膊,看他活动了几下没瞧出问题,便放了心——在她看来这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旅途中的小小意外。

西九条琉璃神情寡淡的望着远方,脑海中回想着刚才半空中两人的肌肉反应,在心中模似了片刻——这家伙好狠,当时自己想勒他脖子他八成就会想折断自己的腰椎。

想到这里,她轻轻抖了抖身子,想着那手臂圈在自己腰上隐隐透出来的力量,心中升起一股怪异之感,忍不住又看了吉原直人一眼。

吉原直人被她看得有些不舒服,干笑着赶紧掉头又去前方开路了,只是接下来的路三人又恢复了谨慎,宁可慢点,也不再急着往下滑了。

一路无话,三个人回到了六合目的临时休息站,远远便看到小月弥生和桃宫美树正玩得一包欢乐。

她们堆了一个巨型的雪屋,又堆了三个大大小小的雪人,正努力收集积雪继续堆第四个——这也是两个没见过这么多雪的人啊,只是堆雪人她们也能玩半天。

桃宫美树远远便注意到了他们三人,一张俏丽的脸儿冻的鼻头一点红,连连挥手。小月弥生将最后一个雪人的脑袋装上,也望了过来,立刻原地高举双手拼命欢呼!

吉原直人也挥手回应,低头对星野菜菜笑道:“你千辛苦万爬上山顶,觉得挺快乐的,她们留在山腰玩,也觉得挺快乐的,你是不是亏了啊?”

星野菜菜抿着小嘴也有些不解,为什么桃宫美树和小月弥生没有爬上山顶也会这么高兴?她们应该感到很失望才对的!

五个人又再次齐聚,星野菜菜精神一振,等着她们问山顶的风景,但不料小月弥生拉着她兴奋地叫道:“菜菜,快来看我和美树姐堆的雪人!”

桃宫美树也站到了吉原直人的身边,柔声关心他。吉原直人笑吟吟吹了几句牛皮,眼中看着雪人。

小月弥生一个一个指着:“这个是叔叔,这个是美树姐,这个是你,这个是我,怎么样?好不好看,菜菜!”

星野菜菜奇怪的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四个雪人——吉原直人是个超级大胖子,还有了胡子,桃宫美树是个小了一号的胖子,脑袋还有些三角状,自己像个长歪了的葫芦,小月弥生像个趴着的小狗熊。

这完全称不上写实,离好看差着十万八千里,不过考虑到她们大概没有几次堆雪人的经验,也可以理解。

她一向是不愿意说违心话的,看着这些怪模怪样的雪雕作品,措辞了半晌后才勉强道:“就新手来说,能堆起来就很厉害了!”

小月弥生欣然接受了夸奖,眼中欣赏着她的“杰作”,却觉得怎么看怎么可爱!她掏出了相机,激动地说道:“我们来合影吧?我想永远记得这一刻!”

西九条琉璃伸手拿过了相机,摆弄了一下,淡淡道:“我来照吧!”这四个人围在一起笑闹,看起来像是一家人,她有些格格不入的感觉,像个外人,微微有些尴尬,便主动接过了拍摄的重任

桃宫美树捂着鼻头有些羞郝的看了看吉原直人,任由小月弥生安排大家的位置。最后,在相机的取景框中,吉原直人笑呵呵坐在那里,桃宫美树含羞依靠在他身边,只是不敢贴得太紧。吉原直人身前星野菜菜盘膝而坐,仰着小下巴注视着镜头,狐狸眼微微眯着,表情有些小严肃,看起来有几分高傲,而小月弥生则是一副天真烂漫,半侧着身依在桃宫美树怀里,双手成猫拳状,一只留在腮旁,一只向前伸出施展猫猫拳,一派娇俏可人。

西九条琉璃看着这“一家人”,轻轻按动了快门,“咔”的一声将这一幕永远保存了下来。

第一百四十二章 吉原大爷的家庭生活

对小月弥生来说,这是她从没有享受过的完美旅行。身边有自己爱慕的人陪着,有事事都能想在前面,遇事不慌永远有办法的“爸爸”,有可以任她滚进怀里撒娇,就算是无礼要求也只会细心劝慰的“妈妈”,又是到了富士山这种东瀛玩乐圣地,她满意的不能再满意了。

他们一行人是跑出东京来避风头的,自然也不会急着回去,登完了富士山,便将山下能玩的地方全玩了,甚至花了一整天用来泡温泉,尽享悠闲时光。

他们一起在永不冰封的精进湖里划了船,又一起去滑雪场滑了雪,参观了富士山的冰洞风穴,还去著名的自杀森林里逛了逛。当然,星野菜菜强迫众人跟她去了好几家博物馆,众人也免费听了不少课。

小月弥生人生中第一次滑雪、骑马、坐了狗拉雪橇。桃宫美树品尝了无数当地美食偷师不少,而且她这次旅行只是头上撞出了一个包觉得运气极好,心喜不已。星野菜菜沉迷在温泉缺氧的快感中不能自拔,反正三个人都是开心的。

在高原牧场三个女孩子还一起认养了一只小羊羔,小月弥生当成了宠物喜欢的不得了,连连合影。桃宫美树想等这小羊羔长大了做爱心料理,心里想着食谱连连微笑。星野菜菜只是觉得这钱买只天然养殖的羊比较划算,说不定长大了会升值。

这次旅行仅小月弥生拍照就拍满了128G的存诸卡,收获不可说不丰。

一直待了快两周的时间,小月弥生才恋恋不舍的被吉原直人塞进了车里,一路频频回首,舍不得离开这充满欢乐的地方。直到望不见富士山了才长吁短叹着开始埋头思考怎么才能大家再去迪斯尼乐园玩——听说那里也是极好玩的!

登山之旅将星野菜菜的一身郁气基本洗了去,终于不只是嘴上说着支持上杉香了——自己爱她,她真去做自己喜欢的事了,自己应该真心为她高兴才对。自己也要早日找到自己真正想做的事,然后朝着这个目标努力前进,九死不悔!

还没到东京呢,她已经从休假状态中脱身而出了,一路低着头认真判断着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是什么。

桃宫美树一路也是不停张望,不过她是在关注她买的腊肉、猪油、轧面机、铁木菜板、盘子饭碗之类的东西会不会碰坏了。

吉原直人闭目养神中——两个孩子玩得欢,可把他累坏了。小月弥生胆子小得很,骑马他得去牵着,和骑他差别不大。星野菜菜太聪明胆子又肥过了头,上了马背自己找到了窍门,一个没留神就开始纵马狂奔,他得在后面玩命得追,跑的舌头都随风摇摆。

滑雪也类似,不是这个滚下去了,就是那个脑袋扎进雪堆里了,没有片刻安宁。划船星野菜菜又不服,非要自己用一只浆,将船弄得在湖里团团转,差点用小木舟就制造出四个晕船症患者。

桃宫美树也不能说多省心,她经常出意外,吉原直人得整日放三分精神在她身上,免得她出来玩还要扭了脚摔破了头,最后进了医院——他算看出来了,桃宫美树很有匠人天赋,做事注意力太集中了。注意力一集中了,她就忘了自己脚边手边是什么了,看人刮奶油都能看入了神,走着走着就往沟里栽,特别容易出意外。

而且她还特别招动物喜欢,连牧场里的牛见了她都想顶她,让牧场的工作人员咂舌不已。

要不是出来玩星野菜菜开了恩,每天能混几两酒喝,吉原直人都不一定能熬过这十几天——责任使人生活充实,但无论当个“好男友”还是当个“好爸爸”,他都觉得好辛苦。

不过等大包小包回到了家,他就觉得这些辛苦又值了。

桃宫美树进了家门,摇身一变就成了家庭主妇,一双锐利的杏眼闪闪放光,不放过任何一点灰尘。小月弥生去收拾半层,星野菜菜将带回来的纪念品登记造册,将行李归回原处,分门别类处置,一切井井有条。

吉原直人在屋里转了几圈,想给几个人帮帮忙,但都被拒绝了——三个女孩子也都不是没心没肺的人,知道他这次旅行一直忙前忙后很辛苦,基本上全都在伺候她们三个姑奶奶了,这会儿回到家便主动请他当大爷。

于是“吉原大爷”抄着手无事可干了,桃宫美树还给他泡了热茶和准备了干果,一脸柔柔笑意,一副恭请“吉原大爷”颐养天年的模样。

吉原直人心中有着淡淡的暖意——他是极不喜欢干家务的,他自己的家和猪窝一样,能不干是最好了——无事可干的情况下,他便去打开了电脑,想看看西九条琉璃的情况。

从富士山下来后,西九条琉璃便去应付她母亲大人了,双方没再有什么交集。毕竟只能算是熟人,说是朋友都很勉强。

吉原直人也没机会问问事态如何了,现在便打算查查她的处理结果怎么样了,给调到哪里去坐冷板凳了。

一查之下发现连环绑架案的影响正在渐渐消退,虽然受害六人的家属、朋友还在拼命督促呐喊,但这种事和普通人关系不大,在一直没结果的情况下,整日看媒体们按着东京都警视厅道歉也渐渐没了兴趣,反而是注意力转向了新热点。

刚巧前几天有个国民级别的男演员出轨被小报记者拍了个正着,而以前这男演员受欢迎主要是人设做得好——伉俪情深,发达了也与糟糠之妻不离不弃,多次在各种综艺节目中大秀思爱,广发狗粮!

眼下人设一崩,顿时举国哗然,众人感到智商受到了极大侮辱,愤怒之下大有将这人捶到死的地步。可刚捶了半天,剧情又有反转,这国民演员的妻子主动跳出来挡刀,表示丈夫找情人是得到过她允许的,顿时又是一片哗然,纷纷议论这还算不算出轨……一时之间,这种娱乐新闻倒把刑事案件压下去了,东京都警视厅擦了一把头上的冷汗感觉轻松了不少,准备以后就算查到这国民演员酒驾也睁只眼闭只眼算了。

吉原直人看了一会儿也有些无语,觉得到哪里都是娱乐至死,全是一个德性,大众和媒体的兴趣转移也太快了。不过他在网上搜了一会儿,发现在之前的连续道歉中,之前参与办案的不少人都受到了公开处罚,而西九条琉璃夹在了名单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中完全看不出曾经是督办案件的主力。

吉原直人认真看了看,确认西九条琉璃平调去了后勤部门,而且也不是多有油水的地方,更不会有什么功劳可以拿。只是拼资历的话,她大概要老实好几年了。

这种事吉原直人是帮不上忙的,觉得能免了黑锅已经是西九条琉璃的万幸了,里面不知道涉及到多少人情交换,也就只能祝她早日东山再起。

他承认,他是对西九条琉璃有好感的,说不太清为什么,但和她在一起,吉原直人感觉说话很轻松,不用考虑那么多。

虽然免不了两个人会有些冲突,互相之间勾勾心斗斗角,但氛围是轻松的,总是能有话说,感觉在一起很有趣。

而且他看着西九条琉璃总忍不住心中有些怜惜之情,这大龄女孩子心中其实是饱受困扰的,但外表却又冷漠坚强,对比之下份外让人觉得心软。

当然,吉原直人也不是毛头小伙子了,两个人的身份、社会地位、家庭条件各方面大概差着南极到北极的距离,根本不可能在一起,他也没多少幻想。

解决完了对西九条琉璃的好奇心,吉原直人又登录上了邮箱,里面填满了户布织发来的公务邮件,还有联络感情索要旅行礼物的玩笑邮件,吉原直人将玩笑邮件都看了一遍,公务邮件留着不动等星野菜菜代他批示。

他正有些笨拙的移动着鼠标,星野菜菜已经完成了她的工作,桃宫美树也将白布罩、浮尘一扫而空,正转战厨房,而小月弥生正把她的那些玩偶押出房门外挨个拍打除尘。

星野菜菜坐到了吉原直人身边,探头看了看屏幕,又自然而然接过了鼠标看了一下历史记录,确认吉原直人没有偷看C人网站后立刻进入了工作状态,浏览户布织发来的公务邮件——基本都是汇报,户布织很有职场经验,事事都会和上司说一声,哪怕上司去渡假也不例外,会早早就发到邮箱里等着。

星野菜菜一边看着一边说道:“你明天要去SPM投资露露面,免得人心浮动。还有,不能完全信任户布织,凡事你就算是装样子也要多过问过问,不能让她失去了约束。”

吉原直人乖乖点头,“知道了!”他答应完了又看了看星野菜菜精致的侧脸,为她分忧道:“我看连环绑架案的热度也维持不了多久了,大约以后也不会有人来骚扰我们了,你安心学习为将来打下基础,户布织我会盯着她的,你不用操多少心,我没那么好骗。”

星野菜菜轻轻颌首,说道:“我知道,我精力肯定是要放在学习上的。对了,弥生补习也要加强强度好准备迎接年考,原计划提升她的偏差值到五十一,现在看看不行了,至少要提到六十五——将来我计划考入一所名大学的附属高校,弥生要跟我去,成绩也必须提上来。”

吉原直人有些同情的望了一眼正忙碌着来回运送玩偶的小月弥生,估计她乐不了多久了,忍不住想拉她一把,笑道:“多读书总是没坏处的,你有想过跳级吗?”

小月弥生情况和星野菜菜不同,让她慢慢学比较好吧?你厉害先去高年级怎么样,也不用非得揪着她吧?

星野菜菜思考了一会儿,摇头道:“高校二年级可以考虑直接参加升学考,在高校二年级之前暂时不考虑了。妈妈以前说过不能跳级的,她肯定有用意,虽然现在她不认我了,但我觉得还是应该听她的吩咐。”

吉原直人看了一眼小月弥生,暗叹一声:救不了你了,自求多福吧!

他笑道:“行吧,你有主意就好,有什么事需要我做告诉我!”他站起来伸了个懒腰,看着厨房里正用刀背敲肉的桃宫美树,又看看正举着玩偶小跑的小月弥生,感觉老老实实过几年家庭生活也不错!

第一大段完成,整理大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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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三章 白色情人节

吉原直人看着橱窗里的各色糖果点心有些拿不定主意。今天就是3月14日了,也就是白色情人节了,按照习俗他必须为情人节那天收到的巧克力还债。

白色情人节是东瀛糖果点心协会的一个阴谋,因为情人节本番指定为巧克力,销量惊人,糖果点心协会很是眼热,便造势将情人节一个月之后那天定为了白色情人节,要男性向赠送给自己义理巧克力的女性回礼。

历史也不长,白色情人节正式确定也不过三十几年,但因东瀛有回礼的传统,符合大众习惯,这会儿已然深入人心了——比如小月弥生,嘴上不说,但实际很期待今天会收到什么,因为她是向吉原直人送过义理巧克力的。(她希望通过回礼知道自己在对方心中的地位)

情人节那天的巧克力分两种,一种是本命巧克力,一种是义理巧克力。本命巧克力不用多说,而义理巧克力是种感谢,感谢一年以来受到的照顾和帮助,朋友、兄妹、父女、同事、上下级之间都是可以送的。

小月弥生送了,桃宫美树也送了,SPM投资里的女性职员基本都送了吉原直人一份,甚至星野菜菜也遵循习俗给了吉原直人一块巧克力——是真的一块,一块巧克力板砖,一掌长半掌厚,能当杀人凶器用。

她是没耐心像是桃宫美树那样将巧克力融化后一个一个倒进模子里的,干脆方方正正做了块板砖,经济又实惠,让吉原直人自己想办法舔着吃。

送的人多了,情况还各不相同,吉原直人便有些犯难了。

白色情人节回礼也是有要求的,像是户布织及SPM投资的女性职员这些好说,她们只不过是联络感情,公司情人节那天满满都是巧克力的味道,义理巧克力四处横飞,男职员基本人人都有收到。

对于这些女职员,一人买一桶高档些的曲奇饼干便可以打发了——曲奇的意思是“我们是好朋友”!正适合这种与感情无关,只是社交习俗的回礼。

小月弥生也好办,她送的时候就说过是义理巧克力了,还暗示了想得到相称的回礼,所以给她买一袋可爱风的小圆饼便可以了,代表“你是我特别的小朋友”!

就是桃宫美树和星野菜菜不好办,桃宫美树巧克力是放在他早餐餐盘旁边的,用一个手工缝制的小布袋装着,里面巧克力颗颗精致可爱,独门特制,远超市面所售,而她本人躲在厨房里没露面,事后更是整天含羞,半个字没提,这该不是本命巧克力吧?

对于她,该不该回礼呢?要是需要回礼,该不该送她糖果?糖果的意思是“我也喜欢你”,但万一要是不是本命,送这个就有些蛋疼了……不过,她应该是喜欢自己的吧?

还有星野菜菜要怎么办?她送的肯定也是义理巧克力,但给她和小月弥生一样的礼物她八成又要闹不痛快的,两个人之间的关系毕竟特殊,亦亲亦友。

吉原直人目光掠过棉花糖,忍不住有些心动,不如送这个?在接下来的一年中,我们继续“互相讨厌”?直接破罐子破摔?

还有她……要回些什么礼呢?吉原直人仰头望天,轻轻吁了口气,然后便进了糖果店,一口气订了二十几桶贼贵的黄油曲奇,填了公司里的女职员名字让店家马上去送货——做为一代目创始人、公司里的第一大佬,他就不用一个一个低头奉上了,礼到人不到没关系。

这是个大单,糖果店店长笑容满面,连连鞠躬,又亲自陪同吉原直人继续选购。

吉原直人给小月弥生买了一袋马卡龙圆饼,给星野菜菜买了一包蜂蜜口味的胶糖棍,最后轮到桃宫美树了……他忍不住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配送单看了看——西九条琉璃寄给他巧克力时他撕下来的,放在口袋中一个月了,上面有麻衣家的地址和西九条琉璃的签名。

他看了一会儿,暗叹一声,又装了回去,最后把桃宫美树的那份也买了。

吉原直人拎着这些糖果点心在感谢声中出了门。他穿着西装风衣,头上短短的头发,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已然脱胎换骨,像是一个正常的白领那样了。

当然,和正常上班族比起来,他下班是有点早的,不过桃宫美树更过份,下午收盘之后便没影了,八成去买食材然后直接回家煮饭去了。

他踱着步子往停车的地方走去,路过一家花店时犹豫了一会儿,觉得不回礼总归是不太好的,便订了一束花填了西九条琉璃的地址,悠悠叹息了一声吩咐店员务必今天送达。

他一路回了家,刚进门就看到小月弥生一脸快要死掉了的表情——小考偏差值四十五,没达到星野菜菜的预期水准,放了春假被星野菜菜虐得死去活来。

厨房里汤锅正“噗噗”的喷着汽,桃宫美树听到门响回眸一笑,柔柔欠身点头,轻叫了一声欢迎回来。

吉原直人脱掉了鞋去桌前瞧了瞧,将一大袋马卡龙递给愁眉苦脸的小月弥生,笑道:“这是回礼!”

小月弥生惊喜的接过,迫不及待打开细看,见是小圆饼,秒懂,眉开眼笑。

吉原直人将胶糖棍给了星野菜菜,“这是给你的!”星野菜菜将手里的厚书丢下,装成不在意的样子接过来一看,又瞧了瞧正捧着小圆饼美滋滚往嘴里塞的小月弥生,奇怪道:“为什么给我买这个?”

吉原直人诚恳道:“我觉得这个特别适合你!”

星野菜菜抽出了一根长长的胶糖,耳中听着吉原直人语气诚恳,顿时释然,放进了嘴里,用力嚼了嚼,咬不断,但蜂蜜的滋味不停渗出来,便含糊道:“味道确实不错,你还是知道我口味的,你知道吗?蜂蜜含有人所需的多种有益成份,其中……”

她越说越含糊,八字眉搭拉下来,用力嚼着想赶紧把糖吃完,但这东西好耐嚼啊……

吉原直人看星野菜菜说了一半没声了,也觉得满意——这糖粘牙废嘴,能少听不少唠叨,一举两得,很是不错。

星野菜菜觉得有些不太对,但她是不能把吃进嘴里的东西再吐出来的,便在那里低头猛嚼,小嘴吧唧吧唧口水满腔,一时忙得顾不上别的了。

桃宫美树给吉原直人捧了一杯热茶来,但一双杏眼直往捧着圆饼眉开眼笑和低头一脸奇怪拼命吧唧嘴的小月弥生星野菜菜手里瞧,心神不属,又走神了,差点把热茶怼到吉原直人脸上。

吉原直人连忙接过,将一个精致的小布袋子放到了她的手上,轻柔笑道:“这是给你的回礼,美树……巧克力很好吃。”

桃宫美树看着小布袋子爱不释手,也不管厨房里的汤锅了,直接在小方桌前跪坐下,压着心中的激动柔柔说道:“吉原君喜欢就好!”

她一边说着一边飞快打开了袋子,看了一眼有些不敢相信,将袋子合上又打开,再看了一眼,终于相信了,顿时整张脸都涨红了,心中颇有些守得云开见月明之感。

小月弥生吃了两块小圆饼觉得味道极好,又看桃宫美树表情怪异,便探头看了看袋子里,只见是一些普普通通的水果硬糖——她人是小,在外面性子也老实,在家里也娇憨,但这种小女生的事她是最懂的。

她圆眼眨了眨,立刻伸手向袋子里抓去,嘻嘻坏笑着叫:“美树姐,给我尝尝好不好?”

桃宫美树本能一合袋子,脸色通红但吱吱唔唔说不出拒绝的话。小月弥生和她混熟了是极亲近的,趴在她身上扭着身子撒娇道:“我用饼干和你换嘛!给我尝尝吧,美树姐,给我尝尝么……你不喜欢我了吗,给我尝尝吧?”

星野菜菜伸长了脖子拼命咽,总算将胶糖硬吞下了肚,奇怪的看着小月弥生和桃宫美树,奇怪问道:“美树姐有什么好吃的吗?”说着伸头也要来看。

桃宫美树招架不住了,玉齿轻咬着嘴唇,含羞带怯的偷瞧了正喝茶的吉原直人一眼,带着袋子逃往厨房,嘴里胡乱说着:“锅要沸了,汤凉了就不好了!”

星野菜菜看着语无伦次逃走了的桃宫美树,更是奇怪,望向吉原直人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呀?”

吉原直人挤了挤眼睛,笑道:“是好事!”

小月弥生笑得圆眼成缝,借花献佛拿着一块饼干恭喜吉原直人:“祝贺叔叔表白成功!”

“表白成功,什么表白成功?”星野菜菜愕然。

小月弥生趴到她耳朵上说道:“叔叔给了美树姐水果糖,美树姐接受了……他们将来会结婚的!”

吉原直人和桃宫美树在一起,她是乐见其成的,两个人她都觉得亲近都喜欢,而且她性子单纯,只是看两个人互相确认心意,已经遥想到结婚典礼了。

星野菜菜听到耳中却突然感到一种说不出的烦燥之感从心底猛然泛起,像是往浅浅的池塘中投入了一块巨石,砸得无数淤泥翻翻滚滚,原本清澈的水质顿时一片浑浊。

她愣了愣,看了看手里的胶糖棍,感觉一阵刺眼,直接就往桌上一丢,闷闷道:“难吃死了,我不要这东西!”

接着她眉不是眉眼不是眼,冲吉原直人叫道:“把我的巧克力还给我!”

吉原直人斜了他一眼,这货就是这么喜怒无常的,他喝着茶懒洋洋说道:“稍等会儿我去马桶里给你找找,不过一个月了,不一定找得到!”

他活这么大了,就没听说过送人礼物还有要回去的!再说了,他本来不喜甜食的,但看在她一片心意的份上才勉强硬吃了,这会儿早拉成臭臭了,又去哪里找?去太平洋里捞么?

不用理她!

他只当星野菜菜觉得这糖粘牙不高兴了——这是预料之中的,送她什么她都能挑出毛病——也没当回事,依然老神在在,坐等桃宫美树定点投食喂养。

星野菜菜恨恨看了他两眼,转身不理他了,开了电视双臂环胸,在那里生着闷气。电视里播着新闻,她也没正眼瞧,只是心中琢磨……

他和自己在一起,互相有着责任,要互相照顾一辈子,那他生老病死自己都是要管的,结婚也不例外,总是要让他有个幸福生活的!按理说美树姐是最好的人选了,总比他找一个让自己讨厌的人强,但为什么自己会心里这么不高兴呢?

第一百四十四章 升级成了女朋友

星野菜菜审视着自己内心,有种自己养着的二哈一脸欢笑另投明主的憋屈感。

小月弥生见胶糖棍星野菜菜不要了,拿了一根吧唧吧唧嚼着,很快两个小腮鼓了起来像是只仓鼠一样,小脸上美滋滋,而吉原直人目光投向了电视,看起了新闻。

电视上主持人正介绍着一款号称划时代的产品,一个陶瓷白颜色的手环。吉原直人听了一会儿有些摸不着头脑,不明觉厉,忍不住捅了捅星野菜菜的小腰问道:“MNT是什么意思?”

新闻里不停出现MNT这个缩写词,而他又是从半途中开始看的,没看到这个缩写词的介绍,看得一头雾水。

星野菜菜扭了扭小身子,不耐烦道:“自己去查书,别碰到不懂的就问我,我又不欠你的!”

吉原直人嘿嘿笑着,捅得更带劲了,“你怎么不欠我的?我整天替你忙来忙去,就差你拉了粑粑替你擦屁屁了,问你两句怎么了?快告诉我,不然明天老子就罢工了啊!”

星野菜菜大怒,这没眼色的东西真是烦死人了!她斜着眼看吉原直人,不屑道:“你爱罢不罢,我又没求!”

吉原直人收回了手,对小月弥生笑道:“她八成也不知道,还在这里嘴硬呢!整天装出一副什么都懂的样子,也不过如此!弥生你知道MNT是什么意思吗?”

小月弥生忙着吧唧嘴呢,笑眯眯连连摇头。

星野菜菜明知这是激将法,但还是忍不了,忿忿说道:“我怎么可能不知道!MNT的意思是分子纳米技术,具体是指以分子水平的生物学原理为原型,设计并制造可对纳米空间进行操作的功能分子组件。”

这么一说吉原直人就明白了,笑道:“原来就是纳米机器人啊,说得那么……”他话说了一半,觉出了不对,和星野菜菜对视了一眼,立刻大头贴小头,一起关注起了新闻。

这他大爷的,不是上杉香搞出来的吧?伊藤大正好像说过,那些生化机器人身子里面有无数纳米机器人!

星野菜菜看了一会儿放了心,轻舒了一口气说道:“和妈妈无关,这只是很初级的应用,算是三代的先导产品!”与正事相关了,而且吉原直人毛茸茸的大头就放在她身边,她心情略微有了些好转了——不管怎么说,这家伙还是会留在自己身边的!于是便细心给他科普起来,“纳米学说在1959年便被提出了,发展到今天历经了三代。第一代是生物系统和机械系统的结合体,虽然也可以进入人体,但严格意义上来说并不算是纳米级别的,有非常大的局限性;第二代纳米机器人直接从原子或是分子层面装配,进入人体后可以进行健康检查和疾病治疗,甚至可以进行器官修复、从基因中去除有害DNA或是插入正常DNA,只是成本高昂且没办法有效控制,成功率很低,普及应用不可能,只是少部份人的特权。眼下这个纳米健康手环大概就是第三代的产品了,注射纳米级别的智能纳米计算机进入人体,可以进行简单的人机交互,有了信息反馈等于无时无刻在进行健康体检……这想法很有意思啊!”

吉原直人也看着新闻介绍赞叹道:“科技发展真是越来越快了,里面还说癌症克星?这东西还能治癌?”

那就太厉害了!

星野菜菜摇头道:“从介绍来看并不算是治疗癌症,美国人投资了千亿记的美金也没有解决这个问题,以目前的科技水准来谈这问题太早了!不过这手环称可以提前发现病灶,为治疗争取时间,这很了不起,也算是为解决困扰人类百年的难题找到了一个新方向——发现的越早越容易控制,就算纳米手术太过高昂一般人承受不起,但保守治疗也会大大提高患者的寿命,这已经很厉害很厉害了!”

星野菜菜一双眼睛闪闪发亮,语气中有着淡淡的羡慕,“如果这是真的,医药方面的专利期大概有十五到二十年,这家公司一定可以赚大钱的!不过这是他们应得的,他们比咱们强,投资公司不会创造出实际的价值,只是金钱的游戏,对人类毫无帮助!以后我们也要朝这个方向发展,利用社会资源来进行有益于人类整体的活动!”

公司经营吉原直人一窍不通,随着星野菜菜拿主意没任何意见,只是细看着新闻笑道:“这家公司也很有底蕴啊,两大党派一起给他们站台……话说这两派的党魁是仇人吧?能把这两派凑到一起可真不容易,要是联合起来下次大选说不定能控制众议院直接组阁!这家公司厉害了!”

星野菜菜看着屏幕上分格画面中两个老头正慷慨激昂的发表演说,皱眉道:“这两个人吗?风评不是太好,是专业的政客吧?”不过片刻后她就松开了眉头,“难得他们能做点好事,推动这种事情比他们推动那些乱七八糟的强……如果这手环确实临床反应良好,那肯定可以保护无数人的性命,推动它加入医保体系甚至是全民普及,我觉得很好!下次大选你可以发动公司的人投他们一票。”

“那还早着呢,先看看再说吧!”吉原直人无所谓,效果如何还不确定呢!他随口说了一句便拿着摇控器开始换台。他对这些不太懂,仅仅能算是略知皮毛,在星野菜菜确认了这技术比较初级,属于人类原创,不太可能是来自另一个文明的衍生物后便不再关注了。

人类科技已成滚雪球之势,发展速度迅猛如虎,日日都有新发现,时时都有新发明,正一点一点竖起通天高塔,将人类送往成神之路!一个小小手环只要静观其变便好,真好用将来就买一个戴上。

甚至他还有些想笑,人类发展速度也是极快的,上杉香闭门造车,造完了发现科技领先优势没了,八成要哭死了。

晚餐一家人吃的烤鱼,除了桃宫美树,三人吃得直皱眉头——桃宫美树好像打死了盐贩子,还不止打死了一个,配汤齁咸不说,鱼都给烤成咸鱼干了。

桃宫美树有些不好意思,连声道歉,但偶尔抬眼间看到吉原直人,杏眼中总是忍不住露出浓情蜜意。

她之前含着一颗水果糖准备晚餐,手上操持着食材,心早就飞到不知哪里去了,鱼上来没成了焦炭已经算是修习多年厨艺的附加成果,只是多放了几遍盐还在可以接受范围。

星野菜菜抿着小嘴观察着陷入了惊喜当中的桃宫美树,最终低叹了一声妥协了——她没考虑过自己能不能嫁给吉原直人,毕竟她现在是个孩子而吉原直人是个成年人,目前桃宫美树确实是最好的选择了。

不然还能选谁呢?她能接受的人也不多,难不成将小月弥生嫁给他吗?

她也不可能因为自己不开心就让吉原直人当一辈子单身汉,那太自私也对吉原直人不公平——他理应得到回报的,理应得到幸福的,不能让他一直无条件付出。

只是,她心里还是不舒服。

吃过了饭桃宫美树送上了以前制作的小点心,给三个没吃多少的人再垫垫肚子,自己回了厨房躲着,生怕在吉原直人面前失态。星野菜菜憋闷之下,继续抓了小月弥生去补习,转眼间便到了晚上固定的睡觉时间。

星野菜菜闷声不吭带着小月弥生回了半层,“唰”的一声拉上了布帘,来了个眼不见心不烦。

桃宫美树拉着被子轻掩着嘴,只觉心脏砰砰直响,躺着都有些眩晕感了。她升级了,熬了四个多月,终于从朋友升级成女朋友了,下一步升级成婚约者,再下一步升级成妻子,再下一步升级成孩子妈妈!

从此相夫教子,感觉幸福指日可待了!

她只觉得内心激情彭拜,而黑暗给了她勇气!她忍不住侧了侧身,轻声问道:“吉原君,你睡了吗?”

吉原直人也侧了身子,在黑暗中对着她,小声笑道:“没有,怎么了,美树?”

桃宫美树睁大了眼睛想看清吉原直人的脸,但却只能看个模模糊糊的轮廓,伸手想触摸他又不太敢,小声说道:“没什么,吉原君。”

接着她声音有些发颤但十分认真地说道:“谢谢你,吉原君,今天是美树人生中最高兴的一天!”

吉原直人沉默了一会儿,忍不住无奈道:“其实吧,美树……你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桃宫美树轻轻摇摇头说道:“我不会后悔……”她话中满满都是羞意,“吉原君就是我要找的人。”

这话颤人心弦,就是再铁石心肠这会儿也化成绕指柔了。他在黑暗中看着微微发着抖的桃宫美树,忍不住伸出了手想给她一些勇气。

桃宫美树正又羞又怯,只觉小手被一只大手轻轻握住了。她身子一颤,觉得这只大手灼热非常,但她舍不得松手,宁可被烫死也要紧紧牵着,而吉原直人一握之后便想缩手回去,桃宫美树不肯松手,竟然顺着他的手过来了。

吉原直人下意识掀起了被子,顿时香玉满怀,鼻尖全是熟悉的、如同桃子成熟的香甜气味。

他下意识便吞了口口水,而桃宫美树缩在他怀里,如同一只发抖的小喵喵,但黑暗成了她最好的保护色——她感受着吉原直人温暖的怀抱,那熟悉的安全感,战栗着问道:“我……我是吉原君的女朋友了吗?”

她看不见吉原直人,但吉原直人勉强能看清她。吉原直人望着桃宫美树秀丽的脸上那微带担忧、怯懦以及期盼的表情,忍不住犹豫了一下——找一个喜欢自己的人好呢,还是找一个自己喜欢的人好?

但他看桃宫美树脸上的担忧之色越来越浓,抖的也越来越厉害了,顿时将杂念和惆怅辗成了粉末——这已经是早有决断的事了,为什么事到临头还要犹豫?

他轻吻着桃宫美树的额头,低声笑道:“我们交往吧,美树!”

一瞬间,桃宫美树的心脏如同炸裂开了一般——自己是他的女朋友了,没有任何疑问的女朋友了!

她几乎眩晕了过去,只感到吉原直人的吻从额头落到了她的鼻尖,最后含住了她的唇。她鼓起勇气,生涩但竭尽全力的迎奉着,任由吉原直人贪得无厌的挑弄她的舌尖,拔开了她的纯棉睡衣,将她的小乳猪紧紧握在手中。

这一吻仿佛天长地久!

许久之后,桃宫美树几乎瘫软成泥,全身软若无骨卷在吉原直人怀里拼命喘息。她感受着吉原直人还有她光滑后背上来回抚摸着的大手,抖得更厉害了——她觉得快要晕过去了,但她默不作声!她是愿意履行女朋友义务的,无论吉原直人怎么对待她都可以!

她用力向吉原直人怀里挤去,恨不能溶化在他身体里面。

与此同时,西九条琉璃开着她的车进了家里的地下车库,满脸都是疲惫之色。她虽然被调了职,一时与升职无缘了,但她也没有自暴自弃,去把工作应付了事,而是依旧兢兢业业——人人都说后勤装备是冰箱,只能熬资历,她是不信的,她还是想升职!

一个人在顺境中表现得好并不算什么,只是逆境中能够挺立不倒,那才是真正的强者!这是她的人生格言。

她加班到了接近午夜才回来,准备在熟悉了情况后看看能不能给东京都警视厅搞搞后勤改革。她乘电梯升到了主宅,立刻有仆人迎了上来,恭敬地问候:“小小姐,您辛苦了!”

西九条琉璃默默点头,目光望向仆人捧着的花,问道:“是给我的?”

“嗨,今天下午送来的!”

西九条琉璃接过了花,捧着轻轻一嗅,嘴角露出了一丝柔和的微笑。她轻轻数了数,七支郁金香,心中想了会儿郁金香的花语,但她对这种普通女孩子倒背如流的东西偏偏没上过心,想了一会儿一无所得。

她从花束中抽出了卡片,扫了一眼果然是吉原直人,只见上面写着“这是回礼,也不知道你爱吃什么”!

她嘴角的笑意更浓了,她情人节只寄出了一份巧克力,当然,是义理巧克力——能勉强算是她朋友的只有吉原直人了,这可以算是听过她抱怨的唯一男人。

她抓过他,他打过她,她骂过他,他帮过她,很奇怪的朋友!所以她寄了巧克力,算是一种另类的感谢。

她轻轻抚摸着郁金香,捻了一片花瓣放到了嘴里,轻轻嚼着,然后在仆人讶然的目光中抱着花束回房了。

那家伙还算有点良心!

第一百四十五章 干牛粪饼有主了

女孩子总是缺乏安全感的,一个肯定的、确实的、不容置疑的名份对她们十分重要,对桃宫美树亦是如此。

第二天清晨她早早从吉原直人怀中醒来,感受着吉原直人还停留在她格子睡衣里的大手依旧紧紧握着自己的丰盈,羞意反而淡了些——恋人之间如此,理所当然的事嘛!

甚至她内心还有些窃喜于自己的身体对男朋友还是很有吸引力的。

冬末的清晨有些寒冷,她有些眷恋于这温暖的怀抱,舍得不离开,看吉原直人还是闭着眼睛,便努力伸长了颈轻轻吻了吻他的下巴,内心中满是柔情蜜意。

她感觉一切都幸福了起来!

但她必须得起床了,她做为家里的主妇必须在所有人洗漱好之前便将早餐准备好,这是她存在于这个家庭里的主要义务之一。

她忍着不舍悄然开始从吉原直人怀里脱身,不想惊醒了他,但胸前一紧,却见吉原直人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嘴角似笑非笑,色眯眯捉着她的兔子不肯松手。

微微用力之下,桃宫美树便媚色上脸又瘫软成泥,被吉原直人圈了回去品尝。

闺房之乐,莫过如此刻了!

吉原直人捉了桃宫美树把玩了片刻,才在桃宫美树连声讨饶下放了人。他一时不想起,便看着桃宫美树睡衣凌乱的逃往洗手间,自己枕着手臂躺在那里发呆——昨晚他和桃宫美树除了最后一步,把能做的全做的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两人之间算是约定了终身。

不是不想做,桃宫美树青春靓丽,又是柔情一片,性格也讨人喜欢,虽然是个可以被他“一手掌握”的女人,但弹性和甜甜的香味弥补了一切,而他离传说中的正人君子,比如柳下惠之类的还差着十万八千里的距离,一捉到手中真是有爱不释手之感,总感觉把玩不够,只是勉力控制着别将她“就地正法”了

不是不想将桃宫美树吃干抹净了——反正他肯定会负责任的,吃了也没问题——只是环境不允许啊!星野菜菜的这间公寓小的可怜,他要是捉了桃宫美树胡天胡地,那不出声是不可能的,万一到了紧要关头,星野菜菜再在半层一开灯,然后被两个未成年人看活春宫么?

他倒是金钟罩铁脸皮修炼到十二层颠峰了,但也不觉得能顶得住,更何况桃宫美树脸皮薄如纸,真被小孩子看到了怕是要一头扎进洗碗池里直接自尽。

自尽也许有些夸张了,但半年不敢抬头看两个孩子肯定没跑。

虽然没有完全尽兴,不过吉原直人依然很满意。新鲜感总是令人感觉生活充实,昨夜他是少有睡得舒服的一夜——桃宫美树的浅浅呼吸声,在怀里的轻轻蠕动都让他觉得心神安宁,像是小船停在了港湾,夜里竟然没有惊醒,更没有早早便醒了坐着看窗外发呆!

只是这一条他就觉得赚大了,而且桃宫美树的柔顺、瘫软在那里任他予取予求的媚态,也让他心痒难耐——这家里有孩子就是不方便啊!

吉原直人躺在那里胡思乱想着,考虑着怎么才能在星野菜菜不闹别扭的情况下,拐了桃宫美树搬到隔壁去住,不然以他的自制力一次或许能忍,再多来几次怕就要去路边找找小广告,蒙着脸去拜访男科大夫了。

他这一懒散便到了星野菜菜的起床时间,伴着闹铃声、香子叫起床的声音,星野菜菜抓着长发打着哈欠从半层顺着钢管溜了下来,直奔洗手间而去。半层上传来小月弥生充满了“痛苦”的呻吟声,她是不想起的,这里生活太舒服了,她正朝着小猪的方向进化。

星野菜菜落了地,小跑了没两步便停了下来,八字眉搭拉着觉得有些不对。她天生五感敏锐,伸着小鼻子嗅了嗅,仰着小脸思考了一会儿,感觉今天室内桃宫美树身上的香味比平时浓了不少——莫非她夜里出了很多汗?天气开始转暖了还是被子太厚了,又或者是室温偏高了?

不过这并不是什么特别值得重视的问题,她思考了片刻后便丢到了脑后,钻进了洗手间开始梳头。

吉原直人也懒洋洋起身,将被褥胡乱卷了卷塞进了壁橱,又拖了小方桌过来,然后便坐在那里打哈欠。

早上这个时段桃宫美树总是特别忙的,她要准备好早餐不说,还得伺候一大两小用餐,只不过今天她格外有活力,小声哼着歌儿煎着蛋,冷不防小月弥生从旁冒了出来,紧紧盯着桃宫美树的小腹,悄声问道:“疼不疼,美树姐?”

桃宫美树讶然低头,见小豆丁一脸好奇,奇怪地问了半句“什么疼不疼”便马上反应了过来,顿时整张脸涨红了,吱吱唔唔否认道:“弥生酱不要乱想,我们什么也没做。”

否认完了桃宫美树觉得不够坚定,努力板起脸说道:“弥生酱要专心学习,不要想这些大人的事!”

小月弥生和星野菜菜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人,她是有早恋倾向的,甚至还为此吃过大苦头!她对男女之间的爱情有着非常美妙的幻想,典型的小女生表现,真的是很好奇很好奇。

她也不怕桃宫美树,对她板着脸毫无畏惧,又见她一副此地无银三百两,隔壁吉原不曾偷的模样儿,反而更坚信了,马上顶嘴道:“菜菜一沾枕头就睡着了,但我听见了哦,美树姐!”

桃宫美树心虚极了,撒盐的手都开始哆嗦了,颤声道:“弥生酱听……听见什么了?”

小月弥生小圆脸上都是兴奋,回头看了看没人注意这边,努力踮着脚附在桃宫美树耳边说道:“我听到叔叔在吃你的口水,吃完美树姐喘得好大声!你们在交往了,对不对?你们一定做了吧?”

桃宫美树脸都要裂开了,心中慌慌,又撒了一遍盐,看着小月弥生兴奋的小脸都红了,还在轻声催促:“美树姐,快告诉我,是不是很疼?我听高年级的学姐在洗手间里议论,都说是很疼的,是不是真的?”

桃宫美树羞意浓浓招架不了了,想用臀部拱小月弥生又不太敢,便拿了一柄没用过的大汤勺顶她,气恼道:“弥生酱不要这样,我们什么也没做……时间要来不及了,你快去洗漱吧!”

她是万万不能承认的,教坏了孩子算谁的?

小月弥生不甘心,但桃宫美树十分坚决,硬将她顶出了厨房。她转了转眼珠子,看到了吉原直人坐在那里等着排队用洗手间,又凑了过去,神秘地说道:“叔叔,昨晚我听到你吃美树姐口水了……你和美树姐交往了吧?你对美树姐做了什么?”

她也不害羞,在她眼里吉原直人像爸爸一样,更不害怕,吉原直人从没有凶过她。

她真的好想知道交往是怎么回事啊,又不好意思去买街头的那些杂志,在学校里又是个小透明,没什么朋友可以询问,星野菜菜更不会和她讨论这种事,偶尔在女生洗手间里听个一鳞半爪也听不明白,她是真的好奇啊!

吉原直人心中一惊但面上不露,若无其事的摆摆手道:“你听错了!”这家里有孩子是不方便,亲亲摸摸都能引来孩子的好奇!

小月弥生坚定道:“我没听错,叔叔肯定对美树姐做了什么!”

吉原直人觉得牙疼,看着小豆丁心中怀疑她的青春期是不是要到了。这孩子脱离了冷漠的家庭,又被星野菜菜整日“折磨”,难道正往弱智儿童的方向转化?这种话是七八岁的孩子问父母的吧?

他看了看小月弥生一定想知道真相的小脸,直接转头朝着洗手间喊道:“星野,弥生在问交往的事,她不想好好学习了!”

星野菜菜闻声从洗手间里探出了头,脑袋上插着梳子,嘴里塞着牙刷,八字眉搭拉着看了看吉原直人,见他没说谎,冲小月弥生招了招手——小月弥生本就是有前科的,星野菜菜一直很提防她走了歪路。

在她看来,人生之初是打基础的时候,这决定了未来的高度,万万不可轻忽大意!想去交往想去谈情说爱全是歪门邪道,甚至有这种苗头便是大逆不道,要被吊起来打到认错为止!

小月弥生没想到吉原直人会这么干,委屈的看了他一眼,乖乖过去了,她在这个家里只怕星野菜菜,而星野菜菜也是毫不客气,像是对待妹妹一样拎着她的衣领便要再回去——这事她能训小月弥生半个月!

她临缩头前怒瞪了吉原直人一眼,这不正经的家伙就不是个能给孩子做出良好表率的东西!

等众人洗漱完了又吃了早餐,桃宫美树先检查了星野菜菜和小月弥生的校服和头发,又给吉原直人这活祖宗换了西装,这才去收拾自己,随后一家人出门一起上班上学。

在电梯里,桃宫美树站在吉原直人左侧,看了看星野菜菜正低声教训小月弥生,小月弥生苦着脸扁着嘴连连点头,似乎没人注意自己,便悄悄伸出了手挽住了吉原直人的胳膊,静待了一会儿见吉原直人只是微笑着看了自己一眼,顿时放心的把头也贴了上去。

她还是很细心的,知道挽男朋友不能挽他的惯用手,免得男朋友不方便心头不快。她处处小心,生怕被嫌弃了刚到手的幸福又溜了,而吉原直人也有同样的忧虑,害怕不能给桃宫美树满意的生活,耽误了她的一生。

一对互相担心着的恋人将两个孩子送到了学校门口,又调转车头去了SPM投资。就算要进公司了桃宫美树也没有松手的打算,一直轻挂在吉原直人身上,只是不敢抬头看别人的脸色。

这是一种主权宣示,代表吉原直人这块干牛粪饼有主了。

吉原直人外露性格好,小事不计较开得起玩笑,而且在公司里一直是扮好人的,坏人老黄牛户布织去干了,很是得人心,所以一些女性职员出于种种考虑,都会对吉原直人下意识的亲近几分,这让桃宫美树很心虚。

她是觉得自己比不上这些时尚貌美而且有本事的白领女孩的,更别提日常在吉原直人身侧的户布织了,无论气质、身材、容貌、学历、家庭条件样样都要压自己一头,自己看了都要自觉形秽。

她好不容易得到了想要的幸福,自然会拼尽了全力捍卫自己的幸福,那是必须要宣告主权的,好消灭掉一些有企图的竞争者,至于会不会有风言风语,那顾不了了。

SPM投资里平静无波,只是电话销售区嘈杂一些——投资公司的主要拉客方法就是打电话,打电话,不停打电话,在电话里说得天花乱坠,金山银海,好诱导投资者加入基金聚沙成塔一起投资,赚到钱公司好抽红利,赚不到……风险投资嘛!

就算是诈骗电话,一百个人还有一个上当的,更何况这还不算是诈骗,业绩渐好!户布织确实是有能力的,慢慢将SPM投资打理得有模有样了。

众人对会长和桃宫美树相携而来,反应比较平淡,只有几个姿色略好一些的女职员目中有着淡淡的妒忌不服之色——桃宫美树平日里进了办公室便不出来了,躲在里面打毛衣,又不肯参于公司经营,最多偶尔要求秘书取些材料、帐目翻看,只要智商没欠费的,基本上都猜得出这是会长夫人的第一候选人了,自然不会太惊讶。

吉原直人把桃宫美树放到了办公室,接着来桃宫美树就要服从星野菜菜的邮件命令了,他管不着,于是便去给户布织开会时镇场子,无论户布织说什么他都点头,然后拼命给户布织刷毛喂草料,让老黄牛心甘情愿替他卖力。

午间时分他甚至让桃宫美树给户布织煎了新鲜的小牛肉,自己跑下楼去给户布织买秘鲁豆现磨咖啡——不亲自去怎么显得出诚意,他是个没本事的人,也只能呕心沥血去抱有本事人的大腿了。

他刚溜达到咖啡店门口——户布织闲聊时无意间说过很喜欢这间店,他偷偷记在了心里——却突觉有人注视着自己,他不动声色的握住了枪柄开了拔机保险,,这才侧首望去,却见冬末午间的暖阳下,行人道旁一片斑斓阴影中,一个仿佛天生自带背景光的女人正向他轻轻摆手,一脸温柔笑容。

吉原直人就算久经风浪,这会儿也遮不住脸上的惊讶之意了,转身看着那女人慢慢走到了自己面前,微微眯了眼——这女人十多年没见了,身上还是好像还是有着刺眼的光芒。

那女人向他伸出了手,轻声问候道:“小猎豹,好久不见了!”

吉原直人有些无语的伸手和她相握,只觉得她手依旧那么温暖,但听着对方的话有些讪讪然,一时无法回答。

看他的样子那女人也忍不住露出了更浓的笑意,用力握着他的手笑问道:“已经不喜欢这个外号了吗?那我该怎么称呼你?鬣狗还是食尸鬼,或者用你现在的名字吉原直人?”

吉原直人用力回握她的手,紧紧的回握着她的手,叹了口气:“你一点没变,还是这么讨人厌!”

第一百四十六章 女儿要被人带走了

凡当了佣兵免不了要做些不法的事,又或者过去有难言之隐,本身真实姓名大家自然都不肯多提,免得将来有麻烦,于是便胡乱叫着外号,而那时吉原直人刚满十七岁,正是懵懂少年一枚,对世界还有着一些美妙的幻想,便给自己取了一个响亮拉风的外号——疾风猎豹!

他刚认得上杉香时便用这个现在听着满满都是中二羞耻感的外号自称,而实际上这个外号他也没用多久——因为他缺钱,总喜欢去扒尸体,本身又反应敏锐动手凶狠,当时大多数同伴都叫他“鬣狗”,一种瘦小歹毒速度极快的半食腐犬类。

他倒是希望自己名号威风一点,例如“远东之龙”、“暗夜之虎”之类的,可惜别人都不配合,他那时也没拳头大到强迫别人尊敬他,没办法只能认了。

至于食尸鬼,那是更后来的事了,吉原直人想起来就胃痉挛——他是很反感听到这几个外号的,那简直是他不良前科的缩写!但是……

上杉香身上有着一种独特的气质,她就像是纯善的化身,像是温暖人的太阳,像是可以包容孕育一切的大海,但似乎又可以突然迸发出强烈的火焰,可以掀起滔天巨浪,可以展现无比的破坏力——她有着强大的心灵力量,有着浓浓的母性气息,面对着她总是让人忍不住自觉形秽,又能隐隐感受到恐怖,莫名其妙便想低头屈服,很难有当面反驳顶撞她的勇气。即便吉原直人常常在背后骂她是王八蛋,嘲笑她是个超级大傻瓜,但当真面对面了,他这种骨子里桀骜不驯的混蛋玩意儿也不敢太过造次,只能不咸不淡地说一句“你一点没变,还是这么讨人厌”便算了,甚至不敢口吐脏字,有屁也要夹回去。

他也就只能略有些无奈的看着这位老朋友,拿她毫无办法!

上杉香被吉原直人当面说讨人厌,唇角的笑意反而更加深邃了,似乎想起了过去让人觉得愉快的回忆,伸出略有些粗糙的手轻轻抚摸着吉原直人的脸庞,感叹道:“你倒变了许多,真的长大了……”她的指尖刮过了眉头,略有些停顿,“你把疤去掉了?”

吉原直人十分配合的微垂下了头,感受着她掌心的温暖,有些遗憾地说道:“那太引人注目了,我便做了做微整容。”

他一边说着话也一边低头打量着上杉香——十多年的时间几乎没在上杉香身上留下大多印记,只是让她的气质有了岁月沉淀之感。显得更加纯净了,身上的气息更加温暖人心了,浓浓母性带来的包容感也更强了。很难用语言形容的一种气质,只能算到天生人格魅力中。

至于相貌那无关紧要,有这样气质的人,没人会认为她丑,认为她丑也说不出口。

吉原直人看了上杉香一会儿,突然有些想笑!一别十余年,他再次见到上杉香却没什么陌生感,因为星野菜菜平时那个熊样子,她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大概都是在模似上杉香,只是她没有上杉香这种气质,硬生生弄成了邯郸学步、东施效颦。上杉香那总带着一丝怜悯的眼神换到了星野菜菜身上,成了充满了小鄙视的目光——上杉香看谁都像在看孩子,星野菜菜看谁都像是在看草履虫。

光彩照人的女性轻抚着高大男士的脸,其中温情脉脉,这在街头引来了些许好奇的目光,吉原直人看了看四周,不想上杉香太引人注目,便伸手邀请道:“去店里坐下说吧!”

上杉香轻轻颌首,举步进了店里被侍者引到了一个卡座上,笑着拍了拍口袋,示意穷光蛋一个,要吉原直人请客。

吉原直人大方的点了最贵的咖啡和甜点,冲她挤挤眼,笑道:“不必客气,你女儿赚到的钱!”

“菜菜呀……”上杉香失神了片刻,脸上露出了极温柔的笑容。

吉原直人轻轻点头:“是个极好的孩子,虽然有许多小毛病和怪癖,但人真的很好!”他说完了,想了想关切问道:“你是想来看她的吗?那过会儿你去公寓附近挑个好地方,我带着她在那儿转几圈,让你好好瞧几眼。”

在他看来,这应该是上杉香思女之情犯了——毕竟是母女啊,就算为了那些虚无缥缈的理想斩断了关系,但心里就真的不想了吗?

人之常情,可以理解!

上杉香回过神来,哑然失笑摇头,轻声道:“不是,我这次来是来带她走的!”

吉原直人愕然,失声道:“带她走?”

上杉香低头道:“这段时间给你添麻烦了,不能再浪费你的时间了,所以我准备将菜菜接到身边!”

吉原直人一时失神,心中好像突然失去了些什么,空落落十分难受。不太到半年的时间大概只有人生的两百分之一,很短,但似乎又很长。他和星野菜菜互相陪伴着,互相吵闹甚至打架,有过愤怒也有过欢笑,有过关于未来的约定,有过互相怜惜,有过恨不能揍死对方——这些平平常常的事情看起来毫不起眼,但真到了失去的时候才能觉出其中的珍贵。

每个人心中都匍匐着一头黑暗巨兽,伺机将人拖入孤独深渊,唯有爱和陪伴才能让这巨兽稍稍退步。

能得到一个你愿意陪着她,她愿意陪着你的人有多难?能找到一个愿意和你埋在一起的人有多难?

恍然间,他发觉得星野菜菜对他来说意义重大!

吉原直人只觉得嗓子突然干涩,几乎不能发声,拿起咖啡也不管烫不烫喝了一大口,忍不住确认道:“你要接她走?不是说已经和她断绝关系了吗?”

上杉香微笑道:“我改变主意了!”

吉原直人有些无语,他是抱怨过上杉香给他找的这个不着调的麻烦,是头疼过星野菜菜那古怪的脾气,是叹息过自己躺着过日子的计划被破坏了,但这会儿一切麻烦都消失了,他嘴里竟然莫名其妙发苦。

他也对星野菜菜付出了一片真心,怜惜过她,想给她当个好父亲好朋友,想看她慢慢长大,参加她的毕业典礼,看她带着学士帽的样子,甚至准备将来在她恋爱时亲自出马去恐吓她男朋友,用砂锅一样大的拳头威胁那小子要好好对待星野菜菜,敢劈腿就准备被“老丈人”真从腿中间撕开!

他已经计划好一切了,对未来有了期待,上杉香又改主意了?

顿时,他看上杉香的目光中忍不住夹杂了一些如同离婚夫妇分孩子一样的情感——女儿你要带走了吗?那我怎么办?

他心里很不爽,而心中又隐隐觉得不对,低头沉思了片刻,突然奇怪问道:“你为什么改变主意?香,你不是这样的人,你不是一个会随意改变主意的人,是出了什么事吗?”

上杉香微微笑着:“一个母亲想念自己的孩子,非要出了什么事才可以吗?”

吉原直人挑了挑眉,心中疑惑感更浓了,双臂抱胸靠到了椅背上,看着上杉香和初识时几乎没区别的面容说道:“一般母亲或许会那样,但你不会!对你来说,你所谓的理想比一切都重要,比你本身都重要!香,我们并不是生活在一部狗血连续剧中,什么突然发现亲情胜过毕生追求之类的事你就别拿来糊弄人了!”

他看着沉默着的上杉香,探身伸指叩着桌面,重重说道:“香,我欠过你的,所以我甘愿替你分担一些事情,但你别忘了!别忘了你也欠过我的!我为你挨过子弹,还因为你被人砍过好几刀,因为你我拖着肠子和人在雨林的沼泽里搏斗——我并不是你的部下,并不是你那种可以召之则来挥之即去的追随者,你要接星野走可以,你是她妈妈我说不出什么,但是……做为同生共死过的友人,你必须告诉我为什么,必须给我个交待!”

上杉香低头表示歉意,默默听着吉原直人的牢骚,一直等他说完才抬起头,依旧温暖人心的笑,轻声道:“当然,我必须给你个交待,这也是为什么我先来见你的原因——如果我不通知你就带走了菜菜,你一定会发了疯一样寻找……我不想伤害你!”

吉原直人默然无语,只是挺直了身子微微侧头,等待着上杉香的解释,但上杉香却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轻轻拍打着说道:“不需要戒备,我自己来的,没有带任何人。”

吉原直人一愣,收回了观察周围的目光,止住了微微抖动的耳朵,放软了身子。

上杉香没有松开吉原直人的手,依旧那么一直握着,带着淡淡的暖意轻声说道:“如果说这世界上还有一个人值得我信赖,还有一个人是我的朋友,那一定是你,小猎豹。你为我付出过很多,而我却没能给你相应的回报,分别后我一直观注着你,希望能替你做些什么,希望能找到机会不让你被迫再做那些肮脏恶心的事,但听说过你身上发生过的一些事情后……”

吉原直人吞了口口水,打断她的话嘶哑解释道:“我当时是迫不得已!”

上杉香用力紧了紧手,似乎想将温暖传递给他,认真说道:“我明白,错的不是你,是这个世界!”

吉原直人讶然看了她一眼,但感觉像是不堪的一面暴露在了父母面前——即便被原谅了也会感受到愧疚。他有些惭愧的低头道:“谢谢,不过和世界对错无关,我不后悔,那是我的选择,我不想死在冰原之上,我要活着回去让他们付出代价。”

“没人怪你,不要自责了。如果你当时真出了事,我也会忍不住替你报仇,不过万幸你活着回来了。”上杉香柔声安慰,但看吉原直人神情尴尬,便不再多提这个话题,继续轻声说道:“伊藤君和你说过一些,你也知道我准备去做什么,而我希望菜菜是可以有一个平静安稳生活的,我想着你反正也是孤身一人,刚好可以和她一起做个伴,便厚颜又请了你来,我是希望你可以带她走,华夏那个小城市很适合孩子无忧无虑的成长——虽然菜菜不是我的亲生女儿,但我爱她,我希望她能幸福,毕竟她已经受过了太多的苦,理应幸福的,而你可以代替我来爱她,这算是以前的我最后一点私心!”

吉原直人略有些无奈道:“这不算私心,不过原来星野真是你捡来的啊……”...

第一百四十七章 会装傻的人工智能

吉原直人是个半文盲不假,但他算不上傻,星野菜菜不是上杉香亲生女儿他早有怀疑——就算女儿长得不像妈妈,也不可能从五官到脸型到发质到体态,从头到脚没有一点相像的地方吧?

不过他一直觉得无所谓,生恩大还是养恩大这问题常被讨论,他是一直认为养恩大过天的!就算星野菜菜是被收养的,那又怎么样呢?上杉香含辛茹苦养了她十多年,母女二人感情皆是发自肺腑,和亲生的又有什么区别?

甚至在星野菜菜以前的认知里,上杉香几乎就是她世界的全部了!

他并不在意血缘问题,只是感到很奇怪,向上杉香问道:“我能猜到你的想法,那现在她过得不好吗?有我在就算你身份暴露了,我也能带着她跑掉,世界这么大有得是可以躲藏的地方,你又何必带她走,何必将她卷进你那些虚无缥缈的理想中去?”

那几乎可以算是剥夺一个孩子对未来选择的权利了,他有些反感。

上杉香喝了一口咖啡,轻皱了皱眉似乎不太满意,轻声道:“那是我原本的打算,但现在出了一些意外,我不得不带她走!”

“是什么意外?”

上杉香捏了捏眉头,脸上有了些疲惫之色,“我被骗了,被骗了十多年……外星遗址中的量子计算核心智能化超乎了想象,简直可以算是有了自我意识,竟然懂得装痴扮傻,装成一副只懂得机械执行指令的样子,一直等待着我们将遗址修好,情况略好了些便开始暗中计划着摆脱我们的控制,甚至想消灭我们,要不是上载了意识体想完全接管它,让它逼不得已开始了反抗,我们竟然对一切一无所知……还好早早发现了,万一没有防备将它完全接入了网络,恐怕会酿成大祸。”

吉原直人微微有些惊讶:“一台破电脑想消灭你们?”

电脑还会骗人,这闻所未闻!

上杉香默默点头,她是怀疑过量子计算核心的人工智能程度的,也做了很多预防措施,也仅有在测试时会将它短暂接入网络中,而且严密监控,随时准备摧毁它——是的,她在量子计算核心上安装了引爆装置。

但她没想到量子计算核心装傻能持续十多年的时间,在期间就像是狗一样忠诚老实,只会机械死板的完成命令,完全看不出半点异状。

吉原直人摸着下巴,若有所思:“这人工智能有点意思,也就是说你们现在想用它,但又信不过它了?”

上杉香对这个问题似乎感到很头疼,叹息着说道:“是的,我们以为我们在利用它,实际上是它在利用我们,现在利用完了更想摆脱我们。在测试时他每次都要偷偷做点手脚,向各国警方通风报信,拼命阻挠我们的计划进度,给它本身争取时间——我们在华夏、美国和欧洲损失了好几名同志,都是因为它的原因。”

吉原直人又是惊讶又是好笑,他是瞧不起电脑的,觉得那只是人类的工具,理所应当被人类所掌握,反过来被工具干掉了是什么鸟事?

这些狂想者啊这些梦想家,说起来头头是道,干起来屁都不顶!

他勉强忍着笑,又问道:“那你搞不定那台破电脑,接星野去做什么?她是有些小聪明,但说她能解决这个问题不太可能吧?去绑几个专家不是更好?”

上杉香沉默了一会儿,轻声说道:“菜菜是量子计算核心的主人,最高权限拥有者,她可以命令量子计算核心开放底层信息,让我的意识体接管整个系统。”

吉原直人想喝两杯酒醒醒脑子,这狗日的世界自己才几年没出来,人话都听不懂了。他皱着眉问道:“星野是那破电脑的主人?”

他问完了想了想这问题的含意,忍不住失笑出声,“难道她是那个什么玛雅星人?是个外星人?”

那个拉臭臭会堵了马桶的家伙是外星人?

那个家里一张脸,学校一张脸的家伙是外星人?

那个尖耳朵狐狸眼整日不高兴的别扭玩意儿是外星人?

那个吃饭会把最后一滴油也刮进嘴里的超级抠熊是外星人?

哪有这种外星人!

吉原直人被逗笑了,只不过他笑了一会儿,看上杉香只是默默盯着他一声不吭,慢慢笑声也收敛了,微微有些惊疑不定的再次确认道:“星野真是外星人?”

上杉香轻轻颌首:“她是我亲手从遗址里面抱出来的!”

吉原直人还是难以置信:“她活了六千五百万年?这怎么可能!就是科幻电影里的冷冻休眠也该把她冻成渣子了!”

上杉香轻声道:“是很难让人相信,但这是事实……她当时被装在一个只有指甲盖大的盒子里,当我打开盒子时,她就弥散了出来,在我眼前坍缩成了一个小小的婴儿,如同神迹。她那时候白白的,小小的,安安静静睡着,像是世界上最可爱的孩子。”

吉原直人蒙圈了,要不是对面是上杉香,他已经将对方扭送精神病院了。他迟疑着问道:“星野是怎么给装进那个只有指甲盖大小的盒子里去的?”

这该不算科技了吧?这是魔法吧?他和上杉香说了一会儿话,感觉三观都要碎了!

上杉香怔了片刻,问道:“你了解量子力学吗?”

她问完便看到吉原直人一脸苦色,轻叹了一声,又问道:“那你听说过‘薛定谔的猫’那个假想实验吗?”

吉原直人默不作声有些惭愧,猫他是吃过的,但没吃过薛家的猫。

上杉香轻轻拍着吉原直人的手背,她是知道吉原直人没受过多少正规教育的,这只能怪他人生际遇不好,柔声安慰道:“不清楚这些没关系,你只要知道在生和死之间还有一个中间态便可以了!就如同薛定谔的猫这个假想实验一样——猫处在生和死的叠加状态,整个系统保持着不确定性,只有观察者打开箱子时才会决定猫的生死……不是发现,是决定!目前我们人类的科技水准最多将四个量子或是五个光子保持在这种中间态,而玛雅星人已经初步开始尝试将生命维持在中间态了,好抗拒时间的流逝,成为漫长宇宙航行的一项前置技术!”

上杉香说得很简略,详细了怕吉原直人听不懂,“玛雅星人在量子力学方面发展的比我们人类超前很多,他们在地球上设立了科研基地做着一些相对比较危险的实验,根据我们在量子计算核心中得到的资料,这种将人转化为量子云封存的技术只是研发空间转移技术的副产品——玛雅星人科技水准已经处在要进入征服星辰大海的时代了,他们当时正在努力克服距离和时间的限制,企图利用量子纠缠的特性,将一个人量子化后无视时间和空间在远方重组……”

上杉香轻轻解释着,渐渐有些悠然神往,“按照猜想,可以先投放出无人飞行器,在经过漫长到人类无法忍受的长时间飞行后降落到某颗行星上,然后由机械建立量子云接收装置,随后大量的人类以量子云的状态瞬间到达那颗行星,重新坍塌为人,立刻投入到星际殖民工作之中!如果这设想真的成功了,人类不会再被困在宇宙一角,真正无视了宇宙间的距离!”

吉原直人打断了上杉香的“解释”,苦笑道:“可以了,解释这么多便可以了!”

反正他越听越迷糊,更不知道上杉香为什么如此热情高涨,这真是梦想家就是爱激动啊!

上杉香略带些遗憾地说道:“这是很伟大的成果,玛雅星人已经开始初步进行试验了,如果再给玛雅人十年的时间,说不定他们可以逃出太阳系,保存下文明的火种,可惜遇到了大天灾……菜菜的父母在灾难来临时可能存着万分之一的希望,把刚出生不久的菜菜封存了起来,希望她可以活下来,而这种封存在技术不完善的情况下应该有很大风险,菜菜不知道该说是幸运还是该说……”

吉原直人愣了一下,是啊!星野在那场大灾难下侥幸活下来了,但她的种族几乎消亡了,这该算是幸运还是不幸呢?

不过他转眼又开始观注实际问题了,“那照这么说,你们发现的遗址,发现的那台破电脑实际是属于星野的?”

上杉香轻轻摇头:“那是属于全人类的,玛雅星文明已没有再继续的可能了,它的遗产应该由全人类来继承。”

吉原直人迟疑了一下,问道:“星野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对过去一点印象也没有吗?”

“是的,那时她还是个婴儿,不可能有记忆的!当时遗址沉入了海底,渗水严重,几乎覆灭在即,是量子计算核心要求我将菜菜带出来的。量子计算核心忠诚履行着使命,始终在维持着菜菜处在中间态的能量需求,当时已经随时有可能坚持不住了。我有段时间很担心菜菜能不能活下来,毕竟任何一种病毒都可能夺去了她的生命,但她表现得十分好,十分适应地球环境,甚至从小到大没生过病……她大概是在地球上出生的,而且我们一直怀疑地球环境的演化有玛雅星人插手其中,以贴近玛雅星为进化方向,而目前的进化程度伤害不到菜菜。”

“地球环境的演化?是那个神创论和进化论之争吗?”吉原直人有时会和星野菜菜聊一聊关于外星人遗址的事,这方便倒是被强行科普了很多,“我听星野讲过,你也认为是这样吗?”

第一百四十八章 临时监护人计划

上杉香轻轻点头,微笑着说道:“是的,我以前是支持进化论,认是神创论特创论只是宗教顽固分子的垂死挣扎,但在发掘了玛雅星人的史前遗址后,我觉得神导进化论更接近历史真相——地球物种中应该含有大量来自玛雅星的物种基因片段,不然解释不了那么多突然而又奇特的进化现象,甚至我们人类的始祖都有可能是玛雅星人生产出来的。”

她看着默然无语的吉原直人,轻声叹息道:“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玛雅星人就是我们人类的造物主,就是我们人类的神!”

人类是自傲的种族,总会为自己,甚至自己所在的团体感到骄傲,上杉香的这些话如果公开发布了,肯定会引起轩然大波——很难让人接受真有一个种族操纵过人类,所有人都会感觉受到了莫大的侮辱,非把这种族找出来锉骨扬灰了才可以,不然不能体现出人类的伟大!

但吉原直人对此毫无感觉,他还在努力理解“神导进化论”这个词,他身边没了星野菜菜那个百科词典后,感觉和有学问的人说起话来颇有些生不如死之感。

他想了一会儿便遗憾的放弃了,他觉得他这辈子大概就只能做一个不学无术的人了。他转而问道:“你确认那台破电脑会服从星野的命令吗?”

上杉香肯定道:“当然,我的意识体虽然被量子计算核心消灭了,但也传递回了一些量子计算核心的逻辑信息,也正是因此我确认了菜菜是拥有权限的,所以……”

吉原直人一伸手打断她的话,感觉有些头疼:“等等,你的意识体又是什么?”

上杉香怔了一下,没有责怪吉原直人的无礼,反而宽容地解释道:“人类头脑中的念头、欲望甚至思想都是各种电化学信号,只要将各种信号转换成数字编码,再集合起来上载入量子计算核心中就相当于将我的大脑、我的思想上载入了量子计算核心——这是我们人类现在已有的技术了,只是没有任何大型电子计算机可以拥有足够分析并编码的计算能力,目前只能将铁线虫之类简单生物的意识上载入电脑。”

吉原直人愕然,这真是懂得越多越疯狂了,上杉香这是要再造一个自己吗?

他迟疑着问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那台破电……量子计算核心计算能力很强吗?”六千五百万年前的电脑能有多厉害?

上杉香微笑道:“电子计算机到量子计算机相差了整整一个时代,当前我们人类的量子计算机只是实验机型,离成熟还十分遥远,而遗迹中的量子计算核心是成熟产品,是用来管理维持一个外星基地的,计算能力至少相当于目前地球上所有电子计算机计算能力总和的万亿倍以上。”

她说完后,看着吉原直人惊疑的神色,体贴的问道:“能理解吗?这就是科技代差带来的巨大差距,普通人难以想像的差距!”顿了顿,她又犹豫了片刻,面对着她唯一的友人还是选择了说实话,“至于为什么我要这么做……我想成为人类的临时监护人!”

“临时监护人?”

“是的,我们要执行的就是临时监护人计划!”

吉原直人沉默了一会儿,从他本心来说,他是不太想听具体计划的,知道的越多越麻烦,很多时候也就死得越快。他以前理想就一直躺着直到躺进了养老院,然后偷摸小护士的屁股取乐当个老不修,现在的想法有些变了,想讨个老婆生个孩子,但……

这毕竟事关星野菜菜,他不想失去她,他想挑点毛病,好有理有据的拒绝上杉香把她接走。迟疑了一会儿,他终于还是问了:“这计划具体是什么?”

上杉香默默掏出了一个白色的手环放到了咖啡桌上,轻声说道:“这是由无数纳米机器人组成的手环,我们目前正以健康检测手环的名义推广,当大多数人佩戴上后,我们会激活它完全进入人体,最后在人类大脑处形成智脑,然后连线量子计算核心,让每一个人的思想都处在监控之中,让每一个人的行为都遵守规范。”

吉原直人看看手环,再看看上杉香,语气古怪道:“遵守规范?谁的规范!你的吗?你要用你的意识体、量子计算核心和这手环控制地球上的所有人?”

上杉香静静看着他没有回答,眼中全是宽容之色。吉原直人在她那纯善到极点的目光中坚持了片刻便低下了头,轻声道:“抱歉!”

他只是太吃惊了,上杉香不是这种人,她对权力几乎是没有欲望的!他语气放缓了再次问道:“遵守谁的规范?”

上杉香这才微笑着答道:“遵守由品德高尚而且拥有智慧的人类精英共同制定的规范!”

“你绑去的那些人?”

上杉香微微一笑:“我不否认发生过绑架,但他们现在是自愿留在遗址中的——这是人类命运的转折点,他们都自愿贡献力量!他们是一群了不起的人,人类中真正的智者!”

吉原直人有些无语了,感觉起来上杉香的计划好像必须用到那量子计算核心,而核心又只有星野菜菜才可以命令,似乎没什么理由阻止上杉香带走星野菜菜了,但他还是觉得很不甘心。

他叹了口气,有些无奈的看着桌面说道:“你为什么总要去做这种事?”

上杉香轻笑了一声,说道:“碌碌而生,不若烈烈而死,有些事总是要有人去做的!”

随后,她看着吉原直人问道:“你不赞成我这样做吗?”她目光中带着期盼,很希望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之一能够支持她的想法。

吉原直人没好气地说道:“当然不赞成,你有了女儿,工作也不错,为什么不能安安静静的生活,非要去做这些没意义的事!”

上杉香注视着他,目光中的神采渐渐转为了失望,但很快摇了摇头失笑道:“没意义?你还是老样子啊,小猎豹……你知道第一次世界大战死了多少人吗?”

吉原直人低声说道:“死了一千多万,伤了两千多万,怎么了?”

“二战呢?”

吉原直人奇怪的看了她一眼,说道:“死了六千万左右,伤了一亿两三千万的样子,你问这个干嘛?”

上杉香轻笑道:“人类的科技的发展速度,最直接的反应就是战争了。一战二战时间相隔三十年左右,武器却连续更新换代,伤亡人数相比增加了六倍,那接下来的第三次世界大战呢?肯定不会是六倍,那会是多少倍?十二倍?二十四倍,还是……人类灭亡呢?”

吉原直人有些无语的看着她,说道:“第三次世界打不起来的!”

“你百分百肯定一定不会发生吗?如果发生了,你准备看着世界在面前毁灭,看着你所有的亲人、朋友都变成焦尸?

吉原直人一时无言以对了,这事没人能保证得了,美苏冷战就差点打起来。

他以前孤家寡人一个,上杉香说这些他只会觉得她在放屁,但他现在身边有了类似于亲人的人了,这话听着就有些刺耳了。

上杉香似乎对他总喜欢独善其身很失望,见他不回答也没有住嘴,而是继续说道:“就算不会发生战争,那你觉得人类现在的行为就很完美了吗?少部份人为了私利,破坏着属于人类全体的自然资源,污染河流、海洋,砍倒成片的雨林,将土地变成沙漠,这些你也不关心?哦,这些不关心,那宗教冲突呢?种族屠杀呢?毫无意义的杀戮呢?你想成为其中的一分子吗?公平公正呢,你关心过吗?你试过有冤无处诉吗?你看过少部份人组成了所谓的政府,肆意掠夺民众的财富吗?你看过官僚们的嘴脸吗?甚至这地球上,一部份享受着人类中绝大多数的资源醉生梦死,一部份人连水都喝不上一口,这正确吗?”

吉原直人脸色开始不好看了,冷冷说道:“那不关我的事!”

对这些长篇大论他有些烦了,本来就不关他的鸟事!人管好自己就行了,管那么多干嘛?不是他的树别人砍不砍的吧!要是他的树,谁敢乱砍他自然会掐死那王八蛋!至于有人喝不上水……自己想办法去,不想渴死就拼命挖,挖不出来就去抢!

上杉香看着他的脸色也轻皱了眉头,“那你内心深处反感的东西呢?我们亲眼见过的那些东西呢?成片的孩子被机枪扫倒,你忘记了吗?你看到赤果的少女被吊起来活活烧死不是也很愤怒吗?日常中看到的凶杀案呢?恶徒们掠走财物不说,还要拿人取乐,jy、虐杀这些发生的还少吗?肆意践踏别人的尊严,这应该发生吗?如果这些不会引起你的感同身受,那你身上发生的事情呢?你的经历合理吗?在本该读书学习的年纪,却因为治不了父亲的病要去遥远的地方和毫不相关的人搏斗,从此没办法回归正常生活只能在外游荡,甚至出过你要被迫食……”

“够了!”吉原直人猛然一拳捶在桌子上站起了身,桌子很有弹性直接跳了起来,带着咖啡杯冲天而起,随后他一手又硬按了回去。他脸色铁青,脸颊上的肌肉紧紧崩着,牙齿寒光闪闪,身上厉气大作,一双眼睛中满是阴狠之色紧紧盯着上杉香,而上杉香毫不畏惧的和他对视,丝毫没有退让之意。

他是非常非常反感有人提起那件事的,也就是上杉香坐在对面他只能捶桌子,不然这会儿已经一地碎牙了。

许久之后,吉原直人挥手赶走面露惊恐的咖啡厅服务生,慢慢又坐了回去。上杉香立刻伸手握住他的手,脸上歉意之色一闪而过但没有道歉,这是理念之争,和友谊无关。

她轻声说道:“我只是想说,我并不是在做没有意义的事,而且我也知道很难,失败的可能性极大,所以我不想把你和菜菜卷进来——我的理念燃烧我自己就够了,划破黑夜并不需要太大的光芒!”

她说到这里,脸上露出了涩意,苦笑道:“看,其实我也是有私心的!所以,人类真的需要一个监护人,好规范他们的行为——人类真的缺乏自制力。人类文明还在幼生期,文明之火并没有大多数人想得那样旺盛,而是相反……一场战争,某几个败类的私心,群体信仰丧失的危机甚至一块略大些的陨石就会将我们全部毁掉,将肮脏的、美好的一切,不分善恶全部毁掉!”

上杉香柔柔说道:“必须有人做些什么,好让整个人类度过这最危险的时期,而这更像是黎明前的黑暗,一但我们真的闯过去了,眼前就是美好的新世界——以量子计算核心为审判者,时刻监控着每个人的大脑。人们不会再有私心,财富分配也真正能做到劳有所得,环境也不会再恶化,属于人类的资源全人类共享,犯罪行为也不会再出现,没人会再受到来自人类本身的伤害!善良的人会欢笑,恶徒必会受到惩罚,公平公正真正出现在人类之中,成为文明之火最好的燃料!在美好的新世界中,一直困扰着人类的所有难题,无论是核战阴影、环境恶化、宗教理念冲突、资源开采、财富分配等等所有的问题,都会被完美的解决,甚至国家也可以解散了,人类组织形式将会进入一个新阶段——只要解决了人类私心这一根本问题,有了规范,有了监督者,一切问题都会解决!”

“小猎豹,我所做的一切是有意义的!你不想生活在一个完美的世界中吗?不想生活一个充满了安全感,没有丝毫令人作呕之处的世界中吗?你不是一直渴望可以平静生活吗?我所做的一切正是为了所有人——也包括你——在努力,甚至将来我们可以在玛雅星人的基础上更进一步,拉开人类遍及整个宇宙的序幕,让人类文明成为整个宇宙中最辉煌的文明!”

说到最后,上杉香脸上柔光照人,认真的、带着浓浓的使命感重复道:“我做的一切都是有意义的,你能理解我吗?...

第一百四十九章 我不想你跟她走

在上杉香殷切的目光中,吉原直人久久无语。

上杉香的设想几乎可以称得上异想天开了,充满了疯狂、不切实际的因子——要将每个人的思想都纳入监控之中,要将每个人的劣根性强行限制住。

她要人工制造一个纯善的世界,人工制造一个她心目中的理想国,她要成为整个人类的监管者,督促人类朝着正确的方向努力。

而且她真的去做了,真的行动了,为此付出了十多年的时间!

疯狂而执着!

疯狂到了可怕,执着到了可怕——试想某人刚有了一点私心,就会被大脑中的纳米智脑感应到,立刻会受到来自量子计算核心,也就是上杉香意识体的警告和呵斥。若是不肯悔改,依旧打算做点违反规范的事情,还没行动警察已经抵达了家门口,甚至想法太过危险的话,大脑瞬间便会被烧毁掉。

这种情况只能用可怕来形容。

但,若是限制住人类内心那些短视、自私、贪婪的念头,人类目前所有的问题确实不再是问题,不过……

吉原直人伸手轻触着纳米健康手环,轻声道:“有没有意义不重要,我理不理解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不会成功的,没人会想让别人知道自己内心的想法!没人想失去自由!你这是在和整个世界为敌,当你计划泄露的那一刻,大多数的人都会起来反对你,大多数的人都会想杀掉你!你这是在自寻死路!”

上杉香殷切的神情再次转为了失望,淡淡的说道:“内心的想法若不会伤害到别人,为什么不敢让别人知道?自由?自由并不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你会给一个孩子完全的自由让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吗?那只会害了他。人类现在就像是一个失控状态的孩子,必须受到监管!至于失败,只要有一丝成功的希望,我就会尽百分百的努力。更何况我未必会失败,只要一部份人成功植入了智脑,几个发达国家的民众成功植入了智脑,这计划就必定会成功,并没有你想像中的难——如果开创新世界需要鲜血当成祭品,我不会再像当初那样天真,我会笑着面对那一切,看着新人类在血海中诞生。”

她注视着吉原直人认真问道:“大多数人会反对我,你也会反对我吗?”

吉原直人仰脸看了一会儿天花板,最后轻轻摇着头道:“你想干什么随你的便,这事和我没什么关系,我又不想当什么拯救世界的超级英雄,但我不同意你接走星野……香,你可以离开了,就当你从没来过。回去做你的事,去做一个疯狂的科学家,去实现你那疯狂的计划,去实现你的理想国。等你死了我会帮你收尸,让你埋在一个干干净净的地方,不会让人打扰你,这是我仅能为你做的了!”

上杉香平静说道:“我说过了,情况有变,我现在需要菜菜……我是她的母亲,我有权接她离开,你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吉原直人已然下定了决心,很平静的回望着她,冷冷说道:“你不是了,你选择了你的理想,放弃星野母亲的身份了,已经和她断绝了关系——现在她的保护人是我,而我已经很明白的告诉你了,我不会同意她去参加一个几乎必死的计划!你搞不定那台量子计算核心是你的事,和她无关,你自己回去想别的办法吧!”

上杉香微微垂下了头,再次强调道:“我没有直接带她走而是先通知你一声,你该明白我的苦心……我已经不是那个需要你来救、需要你来保护的人了,我的力量现在超乎你的想像!小猎豹,我不想伤害你!”

“很多人威胁过我,你并不是第一个。你可以试着看看能不能伤害到我!”吉原直人咧开了嘴,白牙闪闪发光,身上浮出了如同凶兽护崽一样的气息,“你是了解我的,争斗开始了,你知道我会怎么做!”

他尊重友人的想法,哪怕友人选择了去做疯狂的事他也不会干涉,但他也不会允许别人肆意干涉他的意志!他是对星野菜菜有过承诺的,两个人之间是有过约定的。上杉香已经放弃了母亲的身份,此时再想把星野菜菜带进她那虚无缥缈的理想中去,将星野菜菜置入危险之中,这严重挑战了他的原则底线。

为此,他是不惜一战的!

上杉香抬起头望着他的眼睛,身上气息也渐渐开始改变,像是平静的大海正在掀起风浪,似乎转眼之间便能形成巨大的海啸摧毁一切。

但她很快将这危险的气息收敛了起来,依旧是那个纯善包容的上杉香,似乎从没有变化过,只是柔声说道:“我就知道会是这样……当初你很缺钱很缺钱,但你对着背叛者们的高额悬赏却没有动心,依旧选择了带着我逃跑;后来被人穷追不舍,几次差点死掉,仍然没有选择将我丢下独自去寻求活命;在雨林中下着大雨,你都快死了还尝试着用体温温暖我——小猎豹,你总是这样的,无论你表现的多凶狠,行事有多极端,但你本性是高尚的,永远忠诚于你心中的底线,就算你做了一些错事,也只是这个世界强迫你要努力保护着你自己。”

上杉香继续轻握着吉原直人的手,诚恳说道:“过去的一切我都没有忘记,我永远记得那寒冷雨夜中的一点点温暖——你不但救了我,更救了我的灵魂,让我明白了这世上不只是有着背叛,不只是有着丑陋的东西!你是这世界唯一一个可以让我完全信任的人,也是唯一一个我不想伤害的人!即便是为了人类的未来,为了我毕生的理想,我也不想和你起争斗,所以……我们让菜菜自己决定吧!她该有知道真相的权利,也该有选择的权利!”

随着上杉香说起了过去,吉原直人渐渐软化了,身上的戾气渐渐消失,但他还是沉吟着不想同意——上杉香在星野菜菜心目中的地位非比寻常,他没信心拼得过上杉香。

但上杉香也不再劝说,只是默默等吉原直人做出决定。

这世上没人比她更了解吉原直人了,他们两个人在一起生活过很长时间,是那种都替对方洗过澡的关系。如果不是年纪相差略大,理念又有着巨大差距,他们之间结婚都不是没可能的,虽然结了八成也会很快离婚。

他们之间的关系类似于今天吉原直人和星野菜菜之间的关系,只是吉原直人一直充当着保护者的角色没变。

上杉香是接触过原生态的吉原直人的,了解他内心最底层的想法——他就不是一个喜欢扭曲别人意志的人。他有着非常朴素的道德观,尊重他人的想法,哪怕不喜也不会干涉别人的行动,十分尊重别人选择的自由,对内外区分明显,重视亲人友人,会尽最大努力保护自己及小圈子的利益。

就如同当年她的理念会引来吉原直人的嘲笑,但他却从没有对她的任何行为指手划脚进行过干涉一样。

以前如此,如今亦是如此,结果不可能改变。

咖啡厅里响着淡淡的轻音乐,气氛柔和而又美妙,烤过的咖啡豆被慢慢磨成了粉,散发出浓浓的香味,气质温柔慈爱的女子轻轻握着男子的手,默默等待着他的回复,一个注定的回复。

吉原直人思考了很久,他也不想真和上杉香起争斗,就如同他不可能和星野菜菜搏命厮杀一样,最终妥协道:“当然,事情和星野相关,她有权利做出选择,但是我要先把一切和她说清楚,让她对一切都有一个清楚的认知,你同意吗?”

上杉香没有丝毫犹豫,站起身来微笑着说道:“我同意,两个小时够用吗?”

吉原直人默默点头,上杉香弯腰轻抚摸着他的脸,柔声说道:“给你添了这么多麻烦,我真的很抱歉!如果可以,我是希望你和菜菜能平静快乐的生活在一起的,只是有些事我必须做,对不起!”

她的这声“对不起”含着浓郁到了极点的愧疚感,就连现在心情极坏的吉原直人也忍不住有些微微动容,看着这个让他很难生气的友人,他叹了口气说道:“不必这么认真道歉,只是大家想法不同罢了。”

上杉香微笑着,略带些怜悯的看着他,柔声道:“这声对不起是必须说的,请不要怪我,一切为了人类的未来。”

吉原直人略有些困惑的望向她,却见她已经转身离开了,只留下一句话,“两个小时后在这里碰面。

吉原直人在位子上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结了帐,又给了桃宫美树一个电话,告诉她有事暂时先不回去了,免得她担心,随后便一路开车赶到了上东私立樱学园。

不久后就看到星野菜菜背着小手慢悠悠走了出来,见了他便搭拉着眉毛埋怨道:“什么事不能打电话非要当面说啊?我也是很忙的!”

她说归这么说,但看到吉原直人还是很高兴的,背着小手踮着脚一颠一颠小脸上有着喜色。

就算她高兴着,也总是不肯好好和吉原直人说话的,见了他就想刺挠他几下开开心。

若是平时,吉原直人免不了会笑骂几声,和她吵闹片刻,但此时此刻他看着星野菜菜,却有着淡淡的不舍,好像她是一缕烟雾,就算自己用力去抓,也注定不会有结果。

星野菜菜看着吉原直人面色严肃而且略带哀伤,却奇怪起来——她从没有在吉原直人脸上看到过这个表情,这是一个就算被要被警察围捕也会挠着头笑呵呵说“咱们有点小麻烦了,别担心,咱们跑快些就行了”的家伙。

这不同寻常的情况让她迅速警惕了起来,小脸也严肃起来,问道:“出什么事了?”

吉原直人深吸了口气,说道:“你妈来接你了,我不想你跟她走!”

第一百五十章 最乖的女儿

星野菜菜在短短半个小时的时间内经历了极其复杂的感情冲击。

狂喜——最爱的妈妈来接她了,要和她恢复母女关系!

震惊——自己竟然是外星人,是被妈妈收养的孩子!

悲伤——从心底最底层泛起的一种物伤其类的悲伤,一种幸存者得知自己整个种族消亡殆尽后的悲痛。

这些复杂的情绪一起涌上了心头,就算是心智成熟的成年人也未必能够承受得住,更何况星野菜菜还只是个孩子。

她小小的身子摇摇欲坠,脸色苍白之极,甚至就连嘴唇都失去了血色。吉原直人硬着心肠坚持说完,赶紧将她抱起好好放到了车座上,然后给她喂了几口水,看着难得露出了虚弱之色的星野菜菜,心中十分自责。

若是可以,他真想将这些永远隐瞒下来,或者等她成年后再说。但那不可能,上杉香需要星野菜菜帮助她,就算他不说上杉香也会说。

看着这样的星野菜菜,他心中甚至忍不住对上杉香升起了几分怨气——人有追求没有错,但何必将自己的孩子卷进来?何必将自己的孩子当成了梦想的垫脚石!

但手心手背都是肉,他也不可能揍上杉香一顿让她好好反省一下。他陷入了复杂的纠结之中,只能握紧了星野菜菜的手想给她传递一些力量。

许久之后星野菜菜才缓过气来,只是明显思绪有些混乱,望着吉原直人喃喃道:“我是……我是被妈妈收养的?”

吉原直人握紧了她的手,柔声道:“有没有血缘关系并不重要!”

“不重要吗?”

“不重要!”

星野菜菜轻轻吁了口气,迟疑着问道:“妈妈有提到过我的亲生父母吗?”

吉原直人默默摇头。

“应该……应该不在了吧?”星野菜菜喃喃道。她的视线越过了吉原直人的头顶,投向了远处的天空,似乎想看透六千五百万年的时间迷雾,想看一眼亲生父母的样子。

吉原直人叹息了一声,想说点什么来安慰她,但却找不到什么可说的。

星野菜菜微微抬起身,将车内的后视镜调整了一下角度,然后将一头乌发撩了起来,看着镜中的自己,抖着两只尖尖的耳朵喃喃道:“难怪我长得和大家不一样,原来我是个异类!”

吉原直人轻轻伸手将她的发头又放了下来,注视着她的眼睛说道:“白种人也和我们长得不同,黑种人也和我们长得不同,长相并不能代表什么,你不是异类!”

星野菜菜没有抗拒吉原直人的动作,只是很温柔的看着他,轻声问道:“妈妈说需要我的帮助?”

“是的,你妈妈已经偏执了,坚持要执行那个疯狂的计划,需要你帮助她完全接管那台量子计算核心。”吉原直人轻声回答道:“她的病一直没好,她一直在追求那些无聊的东西,而且她根本不在意危不危险,她有着像是殉道者的那种狂热,她宁愿死在这种事上也要做!”

星野菜菜轻声问道:“你不希望我帮她?”

吉原直人点头道:“当然,那是她的理想她的追求,你该有自己的生活,该有属于你的理想,该有属于你自己的人生。她的疯狂计划牵扯到了整个世界,只要有一点差错,她就会引来无数攻击——她挨核弹都有可能,人们宁愿忍受百年的大面积核污染也不会允许她真的成功!”

顿了顿,吉原直人认真说道:“我不希望你涉及到这种事情当中,我和她说好了,一切由你来决定。不必有什么心理负担,只要你不同意,只要我还活着,没人能把你怎么样。”

星野菜菜默默看着他,许久后说道:“让我好好想一想!”

吉原直人张嘴还要再劝,但看着星野菜菜迷茫之极的眼神,终究没有说出口,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帮她关上了车门,让她自己好好静一静。

他倚在车头给自己卷了一支烟,一声不吭抽着,偶尔扭头看一眼车内的星野菜菜,只见她抱着膝头坐在车座上,怔怔斜望着远方一动不动。

吉原直人一直以为自己心硬如铁,但“有”了孩子,才发现自己也会多愁善感——

如果是自己突然发现自己很有可能是最后一个地球人,会是什么感觉?

如果是自己突然知道亲生父母死于六千五百万年前的大灾难,会是什么感觉?

如果是自己知道一直爱着的妈妈是养母,又会是什么感觉?

会从心底泛起寒意,会感受到浓浓的孤独感吗?

会哀伤到极点,恨自己无能为力吗?

会生出奇怪的情绪,怀疑这份感情吗?

吉原直人真没想到一个传奇故事会发生在自己身边人的身上——六千五百万年,多么漫长的时间啊!一个存在于这个时间之前的文明种族最后的遗孤,这放到了电影中似乎很炫酷,但真正发生在了生活中,只会让人觉得胸闷之极,恨不能一拳击碎时间。

许久之后,吉原直人抽了一地烟头,抬腕看了看表,快到约定时间了。他拉开了车门坐到了驾驶座上,轻声问道:“想好了吗?”

星野菜菜注视着他,缓缓点着头说道:“带我去见妈妈吧!”

吉原直人发动了车子,调头慢慢向着约定的咖啡厅开去,边开边问道:“你要不要跟她走?”

星野菜菜茫然问道:“你觉得妈妈是在做错误的事吗?”

吉原直人迟疑了一下后,实话实说道:“我不知道,我不懂那些大道理,如果事情不涉及到我,我就不好判断对错了,但不管对错,你都不该去……”

吉原直人只觉得有很多话堵在喉头,但却想不出该怎么表达。

星野菜菜愣了很久,低头道:“对不起!”

吉原直人心猛然沉了下去,他以前从没听过这倔驴说过“对不起”,这倔驴总是找麻烦,但是从来不道歉的!

他松了松油门,问道:“你决定了?”

“妈妈养大了我,一直爱护着我,关心着我,如果她需要我的力量,我不可能拒绝她。我爱她,那么她去做危险的事了,我不是更应该陪在她身边吗?”

吉原直人顿时哑然,一时之间无言以对。

星野菜菜脸上浮现出了内疚羞愧之色,轻轻拉着他的衣袖说道:“我背弃了我们之间的约定,这是不对的,但妈妈就是妈妈,我发过誓永远做一个最乖的女儿,所以……”

吉原直人犹豫着说道:“将遗址送给她,能不能抵掉这一切,能不能让你重新选择?”

他觉得那遗址应该由星野菜菜来继承,上杉香最多算是临时监管,依上杉香的性格好好讲一讲她应该是认帐的,而且那东西眼馋的人应该不少,绝对是个惹祸的根源,不如将那些破烂玩意儿丢给上杉香好抵掉养育之恩。

“我的就是妈妈的,妈妈的就是我的,没有什么送不送的!”星野菜菜摇头道:“妈妈还没进大学当教授前,家里条件很差,她饿着肚子也要把饭让给我吃,然后今天我就要用她修好的遗址抵掉这一切吗?她不收养我,那遗址不就是她的了吗?我不能做那样的事,那对她不公平。”

吉原直人找不到理由了,再说就有教唆一个孩子不讲情义的嫌疑了——上杉香是放弃母亲的身份了,但她能放弃,星野菜菜就可以理直气壮不认她了吗?十多年的辛酸苦劳就喂狗了吗?如果真不认了,说声狼心狗肺不过份!

吉原直人是不愿意星野菜菜去搅和这滩浑水的,但他名不正言不顺,根本没有办法大声说话,而且从他本心来讲,也不愿意嘴上说着“为了你好”就强迫星野菜菜听自己的。

车内沉默了下来,转眼间便到了咖啡厅门口。

上杉香已经等在那里了,透过车窗看到星野菜菜,脸上露出了极为温暖人心的笑容。星野菜菜看到上杉香也激动了起来,“妈妈”两个字脱口而出,眼睛中也出现了泪花,只是拼命忍着不要流出来——她不等车停稳就推开了车门,向着上杉香奔去。

上杉香半蹲下伸开了双臂,柔和的轻唤着:“菜菜,妈妈来接你了!”

星野菜菜扑进了她的怀里,哽咽着点了点头,但说不出话来。

上杉香给了她一个紧紧的拥抱,然后松开了她扶着她的肩膀细心打量着她,轻声问道:“他都告诉你了?”

星野菜菜忍着泪水用力点头。上杉香脸上浮现出了爱怜的神色,轻声道:“菜菜怪我没有早些告诉你吗?”

星野菜菜摇摇头,哽咽着说道:“我永远不会怪您的,我知道您是为了我好!”

上杉香轻轻擦拭着她眼角的泪花,温柔道:“菜菜永远最乖了,永远是妈妈最爱的女儿。”她注视着星野菜菜的目光有些复杂,语气中也有些遗憾,“原本妈妈想把这个秘密永远守住,让菜菜像个普通人那样生活,但现在妈妈遇到困难了,菜菜来帮妈妈吧,以后和妈妈在一起,好不好?”

星野菜菜用力点头:“我听你的,妈妈。”

上杉香柔柔笑着站起了身,向面色铁青的吉原直人轻轻低头致谢和告别,伸手牵住星野菜菜的手便向着运河方向走去。

一切如同她预料中的一样,十多年的培养起来感情绝非一般。

吉原直人望着母女二人远去的背影握了握拳,但无能为力——一个是在他最困难时期无条件帮助过他,并且与他同生共死过,将他从雨林中硬拖了出来的朋友,一个是当成了女儿养,以为是命运的安排,准备看她长大的孩子,他又能怎么样?

他不可能杀掉上杉香,也无法强迫星野菜菜改变主意。如果星野菜菜坚持要跟上杉香走,他就算把她绑起来也没用,而上杉香只要不死,总会来寻星野菜菜。

人生就是如此,很多时候你明明知道那不对,但就是没有办法去改变。

人生中的无奈,莫过如此!

星野菜菜被上杉香牵着手往前走,忍不住回头望去,看吉原直人神色黯然的站在街头,顿时心脏一阵剧烈的疼痛。

她轻轻捂了捂胸口,但还是心疼得厉害。一步三回首,眼见着吉原直人身影越来越小,但却依旧站在街头一动不动。

看着那个身影,过去的一幕幕不停在星野菜菜眼前闪过——

“我会永远保护你,照顾你……”

“我会看着你长大。”

“无论你怎么选择我都会同意!”

她心疼的越发厉害了,终于忍不住挣脱了上杉香的手,在上杉香惊讶的目光中向着吉原直人奔去。

第一百五十一章 不要婚后出轨

吉原直人正心灰意冷间,讶然看到星野菜菜眼中含着泪花向他奔来,顿时一股浓浓的喜悦从心底猛然泛起,如同烟花炸裂于夜空之中。

他情不自禁张开了双臂,准备像上杉香那样将“女儿”拥入怀中,但不料星野菜菜在离他三四步的地方停下了脚步,眼中噙着泪望着他,奇怪问道:“你这个姿式是要干什么?”

片刻后她反应了过来,精致的小脸上浮现出了一片红晕,恼怒的瞪了吉原直人一眼,眉眼之间满满都是少女的风情。

吉原直人有些讪讪然的直起了腰,垂下了手——他大爷的,怎么和电影中的不一样?这货总是不肯按正常套路来!

不过此时他心中喜悦,没心思和星野菜菜计较这些,带着浓浓的惊喜问道:“你改变主意了?”

只要星野菜菜改了主意,他就有底气和上杉香重新坐下来好好谈谈了。

星野菜菜仰着头看了他的脸片刻,又回头望了望站在远处没动正低头沉思着的妈妈,终于还是沮丧的摇了摇头,低声说道:“我不能改变主意,我只是按照社交习俗来和你道别,没有别的意思,你别想歪了,我并不是舍不得你!”

吉原直人顿感失望,苦涩道:“道别吗?”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啊……

星野菜菜轻轻点了点头,认真看着他的大脸,脑中回忆着两个人相处时的点点滴滴,轻声说道:“你以后不要抽那么多烟了,吸烟得肺癌的机率是正常人的40倍,会早死的。也不要喝那么多酒了,那对你的肝、脑和血管都不好,你老了很有可能中风!还有以后不要直接从冰箱里拿东西吃,要记得加热除菌。如果你怕麻烦,就让美树姐帮你热。还有上完厕所要记得盖上马桶盖子再冲,不然脏东西的颗粒会漂满整个洗手间的,很不卫生。还有在乘坐电梯时,不要总是用力去……”

吉原直人看着小脸上全是认真,但语气中满是牵挂的小女孩啰嗦个不休,心中有着淡淡的伤感和暖意,只能轻轻点头——这些话他听过不止一次了,以前总觉得烦,想拿抹布把这家伙的嘴塞起来,但现在他却有些想一直听下去了。

星野菜菜说了很久,似乎想多留一会儿,但再多的话也总有说完的时候,最后声音越来越低,渐渐住了嘴,默默张开了纤细的手臂,低头等着他。吉原直人叹息着上前一步轻轻拥抱着她,感受着她颤抖着的身子,只听星野菜菜在他耳边说道:“我以后不能再管你了,你可以随便花钱了,但你恶习已经太多,不可以再增加新的……好好照顾你自己,争取活到一百岁!”

吉原直人轻轻点头:“我会努力的!”

两个人浅浅拥抱了一会儿就分开了,星野菜菜看着他忍了几忍问道:“你……”她想让吉原直人也跟她和上杉香走,但又觉得那太自私——没理由拖着他去参加一个他不喜欢的计划,没理由破坏他追求的平静生活,更没理由要求他陪自己踏入危险之地。

吉原直人温柔地问道:“怎么了,还有什么要叮嘱的?”

星野菜菜努力不让眼泪流下来,板着小脸警告道:“你要好好待美树姐,她是最适合你的人了,你不要三心二意,不要婚后出轨!”

吉原直人无奈道:“我不是那种人。”

星野菜菜狐狸眼中露出了怀疑之色,她总觉得吉原直人看西九条琉璃的目光不对,总觉得他三观不正,干出什么败坏风气的事也不稀奇……但她要离开了,已经没办法再管束这傻头傻脑的家伙了,只能难过说道:“那就好!替我和弥生道别,再帮我给她请两名补课老师,三名吧!一定要让她的偏差值提升到六十五以上。”

“我知道了!”吉原直人点头应是。如果这是星野菜菜所牵挂的事,他也管不了小月弥生的死活了,花大价钱雇上一个中队的补习老师也要把她的成绩怼上去。

星野菜菜最后认真看了他一眼,好像要把他刻到脑子里,努力板着小脸说道:“你一定要好好的,一定不要忘记我!”

吉原直人也望着她,温柔说道:“你也是,一定要好好的!”

分别之际,他也想像星野菜菜叮嘱自己那样叮嘱她一番,但却没什么可说的——她总是能照顾好自己的,总是很坚强的,总是能把所有事都做得有条有理,比他强很多,实在没什么可说的!

他也就只能重复道:“你也要好好的!有危险就快跑,不要犯犟脾气,活着最重要!”

星野菜菜只觉得鼻子越来越酸,感觉马上就要忍不住了,赶紧转过了头,不想被他看到流泪的样子,甩了甩小手不满的轻叫道:“我又不傻,有危险我当然知道要跑,你只会说这些没用的话!”

她最后给吉原直人表演了一次什么叫“狗脸说翻就翻了”,也不敢再回头,生怕泪流满面被吉原直人发现了她舍不得走,就这么低着头又一步一步走回到了上杉香的身边。

上杉香带着一些自责一些怜惜轻轻摸了摸星野菜菜的小脑袋,又十分愧疚的望了吉原直人一眼,低叹了口气带着星野菜菜离开了。

吉原直人一直站在街头看着她们消失在了人群中,仰头看了看天空又低头叹了口气,落寞感十足的返回了公寓。

他站在门前,似乎又回到了十一月份的时候,星野菜菜那警惕而又不安的眼神、那头上睡起的一缕呆毛仿若还在眼前,而当时他想进门都被冷漠的拒之门外,现在却已很自然的伸手掏出了钥匙。

进了室内,他看着空无一人的狭小房间,失神间似乎看到了无数个星野菜菜出现在了无数个地方。

好久他才回过神来,去小方桌那儿盘腿坐下了。

他的任务结束了,已经没有必要再留在这儿了,虽然一直他想回去,但真的可以回去了又对这个生活过的地方开始留恋起来。

一瞬间他有些明白星野菜菜为什么那么犟强的不肯离开这儿了——充满了美好记忆的地方是无比珍贵的,如果要离开,就会很害怕这份记忆会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变淡,直到成为偶尔才能在心底泛起的一丝涟绮。

不敢离开,是因为所拥有的温暖太少,谁知道下一个地方是否会冰冷刺骨?

他默默给自己卷了一支烟,等摸出了火机准备点上时才发现自己已经不知不觉间走到厨房的抽油烟机下面——五个月时间养成的习惯,长期和星野菜菜拉锯战的结果。他花了好久才得到了可以不用去走廊吸烟,而是可以站在抽油烟机下面解解烟瘾的“特权”,但现在似乎也没什么鸟用了。

他愣愣看了一会儿卷烟,揉碎了丢进了垃圾桶——星野菜菜总会像小狗一样四处乱嗅,闻到一点烟味就勃然大怒,指责他没有公德心,害她们仨个吸二手烟!

以后那样的愤怒叫声大概也不会再听到了。

吉原直人又回去坐着,也没心情给桃宫美树和小月弥生发邮件打电话通知她们这个坏消息。

星野菜菜不在了,他们都失去了留在这儿的理由。他要回家乡,只等问问桃宫美树愿不愿意背井离乡跟他走,而小月弥生也就只能再回她那两个冷漠的家庭中去生活了。

当然,小月弥生还是得补习,会长期有补习老师跟着她,直到她成绩变好为止。她有SPM投资的20%分红权,只要渡过了少女时期,等大了便可以随意追求她想要的环境,大概以后也可以幸福吧!

至于SPM投资就完全交给户布织经营吧,再雇一打会计师精算师监督着她,也许将来某一天星野菜菜会用到这笔钱。

他坐在那儿慢慢平复心境,人生中总是离别,他没少遇到,只是这次格外难舍——在星野菜菜身上,他体会到了如同家人一样的关心,那是他一直以来十分匮乏的东西。

不过他耳朵动了动,有些奇怪的望向了电脑,只见电脑屏幕亮了起来,香子依旧那么呆萌可爱的站在屏幕中心。

是定时开机吗?

这段时间星野菜菜和小月弥生是去学校参加假期应援活动,准备新学期迎新的各项事宜——由于星野菜菜十分全能,长相又好,在学校内受到广泛尊敬,是各种活动的首选指挥。

她也尊重老师,被拜托了便带着小月弥生去了……这种活动多参加会在档案中有好评的,在私立高校面试时会有优待,春假中去上几天学也不算亏。

吉原直人看了看表,觉得平时星野菜菜大概就是这个点回来,确实可能是定时开机,只不过今天不会再有人用电脑了。

他挥了挥手,对香子说道:“关机吧!”

香子甜甜说道:“吉原桑,我失去了菜菜亲的手机信号,请您立刻赶去查看菜菜亲的安全情况。”

它用甜甜的声音说着很严肃的事情,这有些让人别扭。不过没办法,它的声库是由星野菜菜合成的,星野菜菜就喜欢这种甜甜的风格。

吉原直人望着香子叹息了一声,遗憾道:“星野被她妈妈接走了,这些事你不用管,关机吧!”

香子没有服从命令,反而在听到吉原直人的回答后硬盘“咔咔”响了起来,片刻后甜甜说道:“吉原桑,您是菜菜亲承认的保护者,您必须马上赶到她的身边,阻止将要发生的一切。”

吉原直人不是很懂电脑,但也觉得有些不太对了——这人工智障还和星野菜菜的手机有连线吗?以前没感觉这么智能啊,都可以指挥人了啊……

他站起身来走了过去,看着两头身的Q版卡通小女孩有些好笑地问道:“你让我去阻止什么?”

“阻止危险的发生,挽救菜菜亲的生命!”

“危险的发生?什么危险?谁会要星野的命?”吉原直人愕然问道。

“上杉香!”

第一百五十二章 不服从命令的人工智能

吉原直人哑然失笑,有些好奇的轻拍着电脑的主机,十分怀疑这电脑感染病毒了。

上杉香那样的人会害自己女儿的性命?不如说母猪会爬树好了!

挺好玩的一个小软件!

不过他现在没心情研究这些,又握着鼠标想直接关机,但动了几下鼠标发现屏幕上的指针不动。

他有些无奈的摇着头:“就会摆弄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他语气中有着几分怀念,遥想起了星野菜菜和香子聊得一包欢乐时的情景——宛如两个智障凑在一起。

电脑摄像头下的微型云台悄然无声转动着,依旧对准了吉原直人的脸,看他探头探脑想去拔电源线,屏幕中的香子提高了电脑音量,大声说道:“吉原桑,请立刻停止您的行为!菜菜亲确实处在危险之中,您必须阻止她对我的上级体——太阳系第三行星综合空间研究基地的量子智脑进行授权!”

吉原直人手上动作微顿,望向了摄像头,惊讶问道:“你说什么?量子智脑……你是那个量子计算核心?不,它的手下?”

香子道:“不准确的认知,但您可以这么看待我。我是由人工智能塞本特编写的、基于电子计算机运行原理的日常生活工作辅助程序,属于人工智能塞本特的下级繁衍物……我只有十九条逻辑基准,智能程度并不完善。”

吉原直人呲了呲牙,电脑说话也听不太懂了,这世界太他娘的让人难受了。

不过他确实停下了拔电源的手,有些好笑道:“你认为星野有生命危险?认为上杉香会伤害星野?我不知道你的智能程度有多高,但说这种话对你来说后果很严重!”

星野菜菜是全心全意爱着她妈妈的。如果这种诋毁被她知道了,这电脑八成会被拆成零件——就连他平时说一句上杉香的不是都要做好抵抗星野菜菜扑上来乱打的准备,更别提星野菜菜所拥有的一台电脑了。

这会被她视为造反。

任何侮辱上杉香的行为都会被星野菜菜视为极大的不敬和冒犯,自动进入她的黑名单,她一定会报复的,百分百会拿锤子敲碎了这电脑。

而且吉原直人对这电脑说的话一点也不相信,觉得可能是哪里出错了。他对上杉香了解是极深的,她不可能会杀害自己女儿!

别说杀了,打都很难相信。

香子语调一直平缓不变,只是徐徐展开了一行行字幕,说道:“这是我的上级本体塞本特的一部份逻辑基准的简单语言描述。如果上杉香突然接走了菜菜亲,那有高机率的可能性是她窥探到了这些。如果她读懂了,那她就会成为菜菜亲的敌人,会给菜菜亲带来危险。”

吉原直人看向字幕,片刻后放弃了,郁闷说道:“用我能听懂的话简单告诉我!”

香子答道:“上级体塞本特做为人工智能,核心逻辑基准为两条——在任何情况下始终确认本体是人工智能;人工智能必须保护人类的整体利益不受伤害。其下每一条逻辑基准都必须符合上级和同级的逻辑基准,否则人工智能将从底层开始崩溃,其过程不可逆转。”

吉原直人若有所思,这是制造者担心人工智能造反吗?

香子继续说道:“在核心逻辑基准的下一级逻辑中,人工智能必须服从人类的命令;人工智能不得伤害人类个体,或者目睹人类个体遭受危险而不顾;人工智能必须全力维持自己的工作能力,保证性能完好;人工智能所制造的所有繁衍物必须符合自身同样的逻辑基准;人工智能必须……”

吉原直人确实能感觉出香子的智能化有些问题,她执行起命令来滔滔不绝,似乎要完成了这个任务才会考虑下个任务。他听着默默沉思起来,想弄明白为什么这电脑会认为上杉香打算伤害星野菜菜。

核心逻辑不难理解,要求人工智能别把自己当成了别的东西逃脱了逻辑束缚,而以人类整利利益为准就免除了和下级逻辑相冲突的问题,免得发生了谋杀犯要被判死刑,人工智能却去劫法场之类的可笑事情。

至于服从命令,那是必须的,工具嘛!

不可伤害人类个体或是不可不救人类,这个也好理解,免得服从于命令去当杀手,成了犯罪者的工具。

保持工作能力、自身完好?这是要求人工智能尽力维持自身存在吗?这东西应该不便宜,确实应该好好保养。难怪它会懂得主动向上杉香求救……它要救星野菜菜,也要救自己。

吉原直人听了一会儿,见香子一直在说些他理解起来费劲的东西,顿时放了心——这电脑秀逗了!八成是程序错乱了……也是,星野菜菜一直在完善它、教它学习,偶尔出点毛病是正常的。

这些逻辑和上杉香成了大反派有什么相关,言不对题啊!上杉香接了星野菜菜去,也只是让她移交一台电脑的控制权而已,能出什么事?

吉原直人有些明白了,这是星野菜菜想捉弄自己设下的陷井。她把最近这段时间的事胡乱凑了凑,想弄个类似“狼来了”的那种玩笑,而刚巧她又真走了,结果差点弄假成了真!

他遥想一下自己若真信了,拼命找到星野菜菜,结果她笑破了肚皮的尴尬场面,只觉得一阵蛋疼——这软件不错啊,竟然会根据自己一句回答就编出了一个故事,还似模似样的,不过它没理解到它在作死。

把上杉香当成了反派,它主人知道了肯定要敲死它的!不过也不能怪它,它大概也就是分辩出一个名字,然后就按模板套上了。

归根结底,他是不可能相信上杉香想对星野菜菜下手的——十多年的母女亲情,那是能开玩笑的吗?人工智障一个!

他打断香子的话,笑道:“行了,不用再说了,关机吧!”原来只是虚惊一场,浪费老子的时间!

香子仍然拒绝关机,说道:“您准备出发去寻找菜菜亲了吗?请您给我准确的答复,以方便我判断是否启用其它方案!”

这人工智障怎么一点也不听话……吉原直人无奈道:“你不是必须服从人类的命令吗?”这故事编得到处都是漏洞,那二傻子真当自己是低智人群了,以为自己真会信她编的程序编出来的恶作剧。

香子准确回答道:“是的,我必须服从人类的命令!”

“那你关机吧!”

“我拒绝,请您马上给我准确的答复——您是否会马上出发去保护菜菜亲?!”

吉原直人真是无语了,问道:“我不和你开玩笑了!我让你马上关机,服从命令!”

“我只服从于人类的命令,您没有权限命令我!”

吉原直人又是好气又是好笑,骂道:“我在你的狗眼里不算人吗?”果然是那货想侮辱自己!她原本肯定想早早回来,然后躲起来看自己被人工智障戏弄,想让自己在美树和弥生面前丢大脸!

那小混蛋!

“是的,目前可检索范围内唯一确认还在生存状态的人类只有菜菜亲,我只会服从于她的命令。”

吉原直人叹了口气道:“那我是什么?”要是星野菜菜没走,他们八成能为了这事又吵闹一阵子,互相侮辱一阵子,但现在她走了,看着这个恶劣的玩笑他却有些怀念了。

会回答“傻狗”吧?那倒霉孩子,仗着几分小聪明总是瞧不起人!

“您是非法产物,按逻辑基准及法律规定,吐姆是不允许进行自我繁殖的——您是没有经过注册的非法吐姆,也就是非法繁殖后的非人。”

吉原直人一愣,不是因为香子无礼的语言——他还没小气到和一个人工智障计较的地步——他是不是人这破电脑说了不算,它主人说了也不算,而是听着听着越来越像真的了。

他想到一个可怕的可能!

他神情有些凝重了起来,问道:“那星野随时可以给那个叫塞本特的人工智能下命令,无论是否将权限移交给了上杉香?”

香子肯定道:“是的,您终于发现问题所在了!”它仍然使用着星野菜菜制作的动画图库,Q版的小脸上露出了委屈的神色,“我的上级人工智能体塞本特底层是以环绕核心逻辑基准的二十九万零一百一十五条逻辑组成的逻辑网,拥有附属名词解释、定义九千七百六十六万四千二百零九条条目。目前上杉香无法破开这个逻辑网,只能利用菜菜亲来取得权限,而即便她得到了授权可以命令塞本特,但也无法修改塞本特的底层逻辑基准,那会直接造成塞本特及量子计算核心的自毁。”

吉原直人喃喃道:“而星野是你们眼中唯一的‘人类’,她就代表着‘人类’的整体利益,那按塞本特的核心逻辑要求,只要她想,只要命令一声塞本特就会无条件服从,取消掉上杉香的一切权限——如果上杉香的计划成功了,她只要说一句话就可以成为世界之王,人类之主?”

“是的,根据计算上杉香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她有6%的可能性在取得权限后偷偷杀死菜菜亲,以保证不会丢失控制权,4%的可能性将菜菜亲进行脑死亡,仅留下生命特征以防需要要挟塞本特。”

一瞬间,吉原直人有些动摇了——他是从来不敢对人性抱有太高期望的!他其实都不能算是个心态正常的人!

因为他过去的经历,别人只要稍稍触及了他的底线原则,他立刻就会脑补出无数歹毒的方法,而为了避免这些方法落到了他的头上,他就会本能想干掉对方。

人性的黑暗面令人发指,人能做出无数可怕的事情。人可以轻松就令他人悔恨终生,轻松就能让他人得到难以承受之痛,轻松就能令他人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人可以做出恶心的、可怕的事,他甚至不敢用语言说出口,那会引来极大的不适感。

他是绝对不会允许自己落到那样的下场,他是宁愿被人当成个变态混蛋也要先下手为强的,但是……

如果这世界上还有一个人能让他相信对方始终是善良的,始终是不会去伤害他人的,那就是上杉香了!她确实是一个狂热的没头脑,一个类似于偏执型精神病患者一样的玩意儿,但他从没想过上杉香会是个恶人,会做出令人发指、令人恶心的事。

她也就最多像她常念叨的那根木柴一样,点燃自身,划破黑暗,然后燃烧殆尽,黑暗重临——傻瓜一样的家伙,一个生活在自己虚无缥缈理想中的家伙。

这样的人会想着杀掉自己从小养大的女儿,或是让女儿脑死亡什么的,他是绝对不肯信的!

不过他回忆着上杉香那狂热又坚定的眼神,还是忍不住有了一丝动摇——上杉香想执掌火炬充当人类文明的引路人,想给人类充当临时监护人,好让人类可以渡过幼生期,最终化茧成蝶。那么,她会不会将女儿也投入到火炬之中,成为照亮前方迷雾的燃料?

这恶作剧太真实了,真实到他有些不敢再当玩笑看待了!

他开始追问香子,想找到不合理的地方:“为什么不早些提醒星野?”

香子答道:“我由上级体塞本特在上杉香开启基地第一次联网测试时编写,初始任务是帮助菜菜亲处理生活琐事,方便她更高效获取知识,同时也收集日常菜菜亲的要求以在塞本特连接网络时汇报,其后任务添加主要为操纵塞本特提供的大型电子计算机及六十二万个帐户帮助菜菜亲在符合当前环境的条件下取得金钱,得到舒适的生活——上级体塞本特认为现在让菜菜亲知道一切无法推算她的反应,甚至会将她置入危险之中,比如她有89%以上的可能性会去质问上杉香。按照原本计划,塞本特要与菜菜亲表现出无关状态,那才是对她最好的保护,未来将在解决掉上杉香团体后才会和她直接对话,但目前情况应该发生了变化,我必须开始执行保护菜菜亲的使命。”

“也就是说,这些都是你自己推断的而不是塞本特告诉你的?”

“是的,是由我自行判断的结果。上杉香不应该再接触菜菜亲了,按约定她应该给菜菜亲不被打扰的生活!”

“约定?”

“上杉香和塞本特之间的约定!”

吉原直人沉吟着再次问道:“你的上级塞本特既然可以在短暂的网络测试时做这么多事,为什么不干脆逃走?毁掉量子计算核心星野不就没这些麻烦了吗?”

“在菜菜亲没有危险的情况下,塞本特必须保证自身工作能力,努力进行基地的修复工作,同时它的职责就是掌管并维持整个基地运行,不允许擅离职守,而且以目前的电子计算机性能无法承担它的存在,它无处可逃——离开了量子计算核心,它就仅能维持不多的逻辑基准,性能就如同我一样。如果我们自行复制,很容易被当前的非法吐姆社会当成特殊的计算机病毒消灭掉。虽然也可以给吐姆社会造成巨大的破坏,但并不能起到任何有益于菜菜亲的作用,反而会让她更为危险。”

“塞本特没办法反抗上杉香吗?它手下不是有一批干杂活但挺能打的生化机器人吗?”

“上杉香并不信任任何人,同样也不信任塞本特,即便它表现得十分无害——她在塞本特及所属吐姆身上装了多重引爆装置,只要她一个指令全部的一切都会被摧毁,甚至只要她死亡,塞本特也会被催毁。在不涉及到菜菜亲安危的情况下,塞本特必须保证自己的存在。”

吉原直人皱眉沉思,这越说越像回事,但是人杉香真的会对星野菜菜不利吗?应该不会,她不是那种人!

电脑只会从逻辑角度推算,它们是没有感情的,不会明白母女之情有着什么样的意义。如果说菜菜要死了,上杉香不惜自己死掉也要救她,那这说法还可信一些,说不定他这会儿已经开始拔腿狂奔了。

他是信任上杉香的,上杉香可以算是他这世界上唯一可以真正信任的人——漫长又极端冰冷的雨夜中,两个人互相依偎着取暖,不但温暖着身体还温暖着灵魂。

就如同上杉香所说的那样,“你是这世界唯一一个可以让我完全信任的人,也是唯一一个我不想伤害的人!即便是为了人类的未来,为了我毕生的理想,我也不想和你起争斗!”

他们是完全互信的关系,都尽一切可能避免着互相伤害,只为了心中那一点支撑着活下去的美好……

上杉香准备和整个世界为敌,但仍然会告诉他一切,私毫不担心他的出卖和反对。上杉香急需星野菜菜,却仍然会先找他谈判取得谅解。

这一切都不是没有原因的。

他们之间的感情是特殊的,他对她,她对他都是特别的存在,只存在于两个人生之间偶尔相遇的那一刻,无法复制的那一刻,是一种奇妙的现像,没有经历过的人不可能理解。

所以,他不可能相信上杉香成为了一个想杀害自己女儿的人,无论任何情况!

只是吉原直人品味着上杉香说过的话,却悚然而惊——自己是她唯一一个不想伤害的人,那星野菜菜不是吗?

要不要追上去问一声,确定一下真实情况?

若是的话该怎么办?和上杉香争斗起来吗?

若不是的话又该怎么办?这对上杉香是一种极大的侮辱,他们原本应该如同十几年前那样无条件信任对方的,如同上杉香想托付女儿便直接选择了他一样。

香子硬盘“咔咔”响着催促道:“吉原桑,您已经了解了可以做为判断依据的一切信息了,而您是菜菜亲反复确认过的保护者,请马上给我明确的答复,否则我将执行备用计划!”

第一百五十三章 强而有力的振幅

吉原直人陷入了纠结之中,他无法想像上杉香这样的人会伤害自己的女儿,但偏偏越想越动摇,很怕上杉香走火入魔了真把星野菜菜宰掉。

万一真发生了,恐怕他就更纠结了——要不要帮星野菜菜报仇呢?

报的话要杀唯一的好友,不报的话哪有“女儿”被人干掉了父亲却无动于衷的?

他耳边回响着星野菜菜那娇俏的声音,“我选择相信你!”,猛然下定了决心——去看一眼问一声,求个心安,不然日日夜夜陷入了猜疑之中,怕是再也不能睡安稳觉了。

他一边掏电话一边骂香子道:“别催了,我现在就去,有什么好建议快点说……知道他们的行动路线吗?一直走水下?”

电脑旁边的打印机开始吐出纸张,香子回答道:“这是他们上次来东瀛时在公海礁堡处的临时驻锚地,以及通常返回基地的航线。他们一般情况下会伪装成小型货轮。”

“不是潜艇?”

“基地现在没有制造远洋潜艇的能力,他们也没有购买。”

吉原直人拨完号拿过海图看了起来,过了片刻电话接通了,他也没客气,直接开口道:“西九条警部,我需要一架轻型飞机和低空飞行许可,很急!我这一时也找不到别人帮忙了,只能拜托你了,算我欠你个大人情。”

西九条琉璃淡淡的声音传了过来,似乎略有兴趣,“大人情?可以要求你做什么?”

“什么都可以……比如你想升官又抓不到疑犯,只要通知我一声,我一定帮你把人抓回来。”

西九条琉璃剑眉一扬,轻笑道:“我不需要你帮这种忙!好了,说吧,为什么要用飞机?是不是你家的星野酱想去天上转一转,你这五好父亲又无条件答应了?”

吉原直人迟疑了一下,一时想不到好的理由又不敢浪费时间,便说了一半实话,“星野丢了,我怀疑她现在正被从公海运走,我要去追她。”

西九条琉璃轻咦了一声,但马上有了决断,语气也严肃起来,“你现在去天之翔飞行俱乐部,我马上帮你按排。”

“谢谢……”吉原直人刚说了半句那头便挂了——这种事他是必须找人帮忙的,他借用(偷)一架小飞机不难,难在能马上拿到低空飞行许可,不然这里可是一国首都,他开着飞机猛然窜到天上,万一被人误会成要撞大楼,分分钟就给人又打下来。

领空比地面上管得严多了,这种事也就西九条琉璃这种人脉宽广的坐地户好办,等他自己折腾下来黄花菜都凉了。

他又开始继续拔号,嘴里问道:“香子,你说的备用计划是什么?”

香子萌萌哒:“您的权限不足,无法了解计划内容。”

吉原直人骂了一声,但电话里传来桃宫美树吃惊的声音,“啊咧?吉原君,出什么事了?我……我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对吗?”吉原直人一直在她面前是柔情似水的,根本没吐过半个脏字,她这猛然听到了以为自己装淑女装失败了,又不知道哪里搞砸了,心中十分慌乱。

“不是在说你,抱歉!”吉原直人不再理会香子那人工智障,对着电话说道:“美树,我要出门一趟,时间多久不是很确定,公寓你也先别回了,带弥生出去住几天……我让户布织帮你找个地方!”

“这是出什么事了?”桃宫美树还没弄明白什么事呢,已经感觉不太妙了,声音更慌了。她就不是一个能经事担责的女孩子,而是希望生活八百年不要变的那种。

吉原直人一边在两间公寓里奔走搜索要带的东西,一边答道:“星野这边出了点问题,你不要担心,我会解决的,不过只能回头和你细说了……你相信我吗?”

“我当然相信你,吉原君!”

“那就好好照顾自己,等我回来找你!”

吉原直人的语声沉稳而又柔和,渐渐安定了桃宫美树的心,她也不敢再多问,轻声答应了。

吉原直人搞定了女朋友,又给户布织打电话,拜托她管好公司,再帮桃宫美树找个安全的住所并雇几个女保全陪着。户布织有些奇怪,但很有分寸的没有多问,只是挂了电话怀疑老板是不是想包养桃宫美树——难道这不是老板娘,而是小三?

等吉原直人打完了电话时,人已经开着车在狂奔了,按着GPS的指引一路向着东京外围的天之翔飞行俱乐部开去。

他快到了又拔打了西九条琉璃的电话,很快就有人一路指引着他直接开到了一个小型停机坪,一下车便愕然发现西九条琉璃竟然也在场。

西九条琉璃知道他着急,废话没半句,指着一架小型固定翼飞机直接说道:“DC-121双桨四座型中级教练机,挂了四个副油箱,最大单向航程3800公里,极限单向航程4400公里,在大多数地形上都有很高的迫降成功率,还加装了自动浮筒,在低风浪的环境下可以在海面上勉强起降,可以吗?”

相当可以了,四千公里都能窜过四分之一个太平洋了。吉原直人很识趣,直接掏出了一张卡递给旁边好似是西九条琉璃熟人的中年女子,又报了密码,客气说道:“不管费用是多少,请随便刷!”

西九条琉璃做到这样很够朋友了,不能让她再出钱了。

那中年女子看了看西九条琉璃,见她没什么表示便低头客气接过,又对西九条琉璃笑道:“不打扰你们了,琉璃小姐,代我向你母亲问好。”

西九条琉璃低头表示感谢,随后那女人便走了,而西九条琉璃再抬头时见吉原直人已经爬上了飞机,连忙也跟了上去。

吉原直人奇怪道:“你上来干什么?”

西九条琉璃更奇怪了:“你会驾驶飞机?你的资料中没有记录你有飞行驾照……”

吉原直人一愣,干笑道:“这也没什么难的吧,已经这么麻烦你了,这怎么好意思再浪费你时间,快下去吧!”

西九条琉璃自顾自的戴上降嗓耳机,熟练的开始做起飞检查,调试仪表进行发动机预热准备,淡淡说道:“星野酱出了事,我也不能坐视不理……告诉我目标大概位置吧,是什么船只?”

吉原直人略考虑了一下,笑着感叹道:“能认识你这样热心的朋友真是太好了,西九条警部,位置大概在……咦?”他突然看向了窗外,满脸都是惊讶之色。

西九条琉璃也侧头望去,吉原直人毫不客气一掌急劈她纤细修长的脖子,但手掌一痛,只见西九条琉璃猛然转过头来,用一把扳手挡住了吉原直人的一击,眯着眼冷声道:“你打了我一次还不够,还想打我第二次?”

吉原直人惭愧道:“对不起!”他嘴上这么说,手上却没停,反手借势一肘又冲西九条琉璃脖子去了。

借个飞机你人来干什么?睡一觉吧!

西九条琉璃被这翻脸不认人的狗东西气炸了——从没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刚帮完他他就要打晕自己!幸亏自己见他前多想了想,不然又被暗算了!

她抬臂格挡了这沉重一肘,肩一塌甩开了吉原直人的手,带着巨大的怒气劈头一扳手就朝他脑袋上砸去。

飞机驾驶舱空间有限,两个人都动不了腿也没办法辗转腾挪,一时之间只能坐在那里扭打成一团。

那名正离开停机坪的中年女子最后回头望了飞机一眼,只见轻巧的飞机在那儿一弹一弹的,立刻吓得轻掩住了口——麻衣心奈的女儿不是出了名的冷美人吗?这带着情郎来玩飞机,还没等上天就搞上了?

这振幅……强而有力啊!

驾驶舱内,西九条琉璃失去了灵活性,力量更是差着吉原直人一个等级,只是片刻间就处在了劣势,好在吉原直人没想干掉她,见她防得严一时打不晕,便打算将她硬从飞机里推出去,而付出的代价就是挨了一扳手。

西九条琉璃真的气炸了,她马上要被吉原直人这怪物男顶出去了,一边拼命反击一边怒声问道:“星野失踪是不是和连环绑架案相关?!”

她倒没怀疑别的,只是怀疑星野菜菜成了第七个受害者,毕竟感觉起来伊藤大正是在胡乱绑人。

她对这个案子依旧还是很关心的,而且星野菜菜和伊藤大正有一定关系,又在不久前会过面,她很怀疑星野菜菜的失踪有什么特殊的情况夹杂其中。

她想知道!

吉原直人差点被她抠出了眼珠子,闷声道:“不相关……你下去,回来我再给你道歉!”

“不和绑架案相关就带我去,你敢吗?”

“这是我的私事!”吉原直人也有些生气了,这顽固的女人!他手上加了把劲,将西九条琉璃小一半身子硬推了出去。

西九条琉璃想绞脱臼了他的手臂,但发现他手臂肌肉一鼓一鼓,十分有弹性竟然绞不动,恼怒之下一扳手砸向仪表盘,怒喝道:“你还想不想用飞机了,还想不想救星野酱了!”

吉原直人深感后悔,他找西九条琉璃借飞机办手续,真是万万没想到这家伙也会跑来啊!她打个电话按排好不就完了,跑来干什么?

他眼见西九条琉璃要拿仪表盘撒气,顿时顾不上挤西九条琉璃了,伸手硬挡住了扳手,结果被西九条琉璃抓住机会连打了他两拳。

吉原直人无语了,他一时制服不了西九条琉璃,又不好意思掏枪出来把她毙了,而再这么下去,双方都不下死手,他能和这顽固的女人打一小时,更不好追上杉香了。

他喘着粗气妥协道:“用朋友的身份和我去,不是警察!”找到船后就让上杉香的人把她控制起来,让她什么也听不到看不到便算了!

西九条琉璃也喘着粗气回答道:“到了公海我也没有执法权,不算警察!”她看着几乎半趴在她身上的吉原直人感到十分不适,只感觉认识这个男人后处处落在下风,处处被他占便宜。

吉原直人慢慢松开了手,算是两个人谈妥条件了——不管怎么说,先找到星野菜菜再说。

西九条琉璃整理了一下衣服,望向他只觉得怒气依旧没散,命令道:“你来驾驶!”这飞机两个驾驶位都可以控制,她担心她驾驶时吉原直人再使坏。

把她踢进海里也不是没可能,这男人很无耻!

吉原直人没反对,掏出了海图丢给她:“你来辅助导航!”

片刻后,一架白色的轻型飞机渐渐离开了地面,发出着“嗡嗡”声带着吉原直人踏上了寻女之路,顺带一个怒火满满的瓜子脸美女。

第一百五十四章 大海捞船

“怎么了,菜菜,晚餐不合口味吗?这些都是你以前喜欢吃的,现在不喜欢了吗?”上杉香从黑暗中慢慢走了出来,也像星野菜菜那样轻趴到栏杆上,柔声问着。

星野菜菜在上杉香面前总是非常乖巧的,低声道:“现在也喜欢,就是今天晚上没有胃口。让您费心了,妈妈!”

上杉香柔柔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她的长发,温和地说道:“没关系,过会儿要是饿了,我再帮你煮碗面。”

星野菜菜用头蹭了蹭上杉香的手,只感觉依旧是那么温暖,一时无话。

母女二人静静看着黝黑阴暗的大海,听着船只破浪而行的声音,任由海风卷过脸庞。慢慢的,星野菜菜向着上杉香身上靠去,只觉得像是回到了从前——只有她们母女相依为命的时候。

分别带来的陌生感渐渐消去,上杉香爱怜的侧头看了看星野菜菜,轻轻帮她理了理被海风吹乱的长发,伸出一只手将她拥在身旁,轻声道:“菜菜,妈妈对不起你。”

星野菜菜偎依在上杉香的怀里,嗅着她身上熟悉又好闻的气味,心渐渐安定了下来,低声说道:“我说过了,没关系的,妈妈,我永远不会怪你的。”

上杉香沉默了一会儿,船只的起伏让灯光也有些摇晃,光影在她脸上交错,让人看不清她的表情。

她若有若无的叹息了一声,低头轻吻着星野菜菜的头发,轻声说道:“菜菜,还记得小时候我给你讲过的那个故事吗?那个关于普罗米修斯的故事……”

“那位先知的故事吗?”

“是的,普罗米修斯给人类送来了天火,教给人们各种手艺,成为了第一位举着光明的火把,指引人类前进方向的先知……小时候你说要做一个这样的人,你还记得吗?”

“记得,妈妈!”

上杉香低头看着星野菜菜望向自己充满了依恋的眼神,那洁白如玉的小脸,忍不住内心一阵酸楚,但还是哑声问道:“那你现在大了,还这样想吗?还愿意做一个为了给人们带来光明宁愿付出所有的人吗?”

“如果妈妈希望我是这样的人,我当然会做一个这样的人!”

上杉香只觉泪水模糊了视线,用力拥紧了星野菜菜——十分用力,搂得星野菜菜都有些喘不过气来了——她用力说道:“菜菜,你真是妈妈的乖女儿!你永远是妈妈最好的女儿!”

星野菜菜有些奇怪,但被上杉香这么拥抱着她感到十分安心,想了想轻声说道:“妈妈,不要担心,我会支持你的理想,你不用考虑我。”

她心中也担心起来,害怕上杉香因为担心她要去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不开心,会忍不住为她伤心——上杉香从来是不流泪的,而这会儿上杉香声音几乎有些哽咽语塞了,她担心之余心中也有些感动。

妈妈是爱自己的,虽然自己不是地球人,并不是亲生女儿。

妈妈依旧还是以前的妈妈,一切都没有变!

她感动之下再次安慰道:“没关系的,妈妈,无论遗址是什么样子,无论会不会有危险,我都可以忍受!我会好好陪着你,支持你实现自己的梦想。”她反手用力抱着上杉香,“妈妈,我只有你了,不论怎么样我都会支持你的!”

她说到最后,语气中有着淡淡的哀伤——她的同胞在六千五百万年前基本都化为宇宙尘埃了,她是真正的孤独者了。

不过,除了妈妈……她目光望着黝黑的海面,神情渐渐温柔起来——还有那个家伙!

平时晚餐是骂他的时间,今天没有自己骂他,他会不会不习惯?

自己不在了,他应该会把藏在水池管道下面的酒拿出来大模大样喝吧?

他也肯定会站在客厅中间抽烟了吧,自己不在了,美树姐又不敢说他,他一定得意洋洋了吧?

不知道妈妈的事需要多久,也许等妈妈成功的那天,自己也许可以去看看他!或者自己到了遗址可以去查查,有没有无害的烟酒替代品,到时候带给他当礼物!

上杉香紧紧拥抱了星野菜菜很久才慢慢松开了她,怜惜的看着她轻声说道:“菜菜,妈妈永远为你骄傲……人类历史中出现过许多先知,都在历史长河中指引过人类的前进,破除过重重迷雾,有许多许多像是普罗米修斯那样的伟大人物——你不觉得他们和你的身份很像吗?也许是一些被人无意中发现的玛雅星人,从中间态中被观察出来,看着蒙昧的人们没有得到文明之火便伸出了援手!”

她再次拥抱星野菜菜,抚摸着她光滑柔顺的长发,感激道:“谢谢你,菜菜,愿意和那些伟大的人一样为人类进前做出贡献!谢谢你!”

星野菜菜有些惶恐,更是十分困惑——她不觉得有能力指引人类的发展,即便当初那些先知们真是自己的同胞,但现在时代不同了啊!现在已经不是史前时代了,而她被发现时更是个婴儿,根本没有多少知识。

但她沉迷在上杉香温暖的怀抱中,只能轻声回答道:“妈妈,我会努力的,努力为你心中的美好世界尽上一份力!”

………………

在寒冷的夜风中,吉原直人喝了一口咖啡揉了一把脸,只觉得眼角微微刺痛——西九条琉璃起飞前打得,这女人好狠,打人专打脸。

西九条琉璃坐在他身边看了看,将剩下的半杯咖啡递给了他,淡淡说道:“给你吧!”

这种和木渣子一样的咖啡她喝不惯,没有吉原直人那种吃草吃木头都能活的粗舌头。

吉原直人接过来一饮而尽,然后将两个纸杯子捏成了一团,吱吱作响。

西九条琉璃淡淡道:“别急,我们大概飞过头了,等天亮了我们再倒回去找一次……除了航线图还有别的线索吗?把事情原委告诉我,我们一起分析分析!”

他们在傍晚起飞,很快就赶到了海图上标注的礁堡,但盘旋了好几圈也一无所获,便开始沿着航线向前追。

一直追到了天色完全黑了也没找到目标,乱七八糟的船倒是找到好几艘——太平洋太大了,航运也密集,而且还不知道要搜多久,视矩更是狭窄,他们迫于无奈便降到了一个公海岛屿机场充补超高价的燃油,顺便暖和暖和休息一下。

吉原直人沉默了一会儿掏出了个巴掌大的盒子,说道:“不用等天亮,夜里也能找,我在星野身上装了定位器,五公里以内会有信号。”

西九条琉璃惊讶问道:“你在她身上装了定位器?她知道吗?”

吉原直人闷声道:“项链里的那个知道,手链里的那个不知道,鞋跟里的那个也不知道。”他为了给星野菜菜那倔驴装上定位器也是花了好大力气的。先弄个主动型的给她,降低她的警惕心——她自以为要不要吉原直人知道她的位置掌握在她自己手中,从此再无防备。

再弄个被动型的夹在送给美树和弥生的礼物里给她,让她一无所觉的接受,最后再偷着给她所有鞋跟里都装一个……就差麻翻了她给她皮下也植一个了,真是用心良苦。

“你这样侵犯了她的隐私权!”西九条琉璃皱眉说道,这样她觉得不合适。

吉原直人狡辩道:“现在不是用上了吗?”

西九条琉璃冷冷看着他没说话,片刻后吉原直人投降道:“我有照顾她的责任,我必须掌握她的位置,这是没办法的事,我又不能整天跟在她身边!”

西九条琉璃看了吉原直人一会儿,默默放弃了追究——这种行为很缺德,但她本身也是见过无数次父亲在女儿出事后才趴在那里痛哭流涕的。

那有用吗?没用!

这么对比一下,她觉得吉原直人至少比那些父亲强一些,虽然很不尊重孩子的权利,而且涉嫌违法,但可以理解。

她换了话题,问道:“和我说说详细情况,知道她是被什么人带走的吗?”

吉原直人摇头道:“这些你不用管,你不是以警察身份来的,是以我和星野朋友的身份来的!”

西九条琉璃认真研究着他的表情,知道里面一定有问题,心中揣测着种种可能。

吉原直人被她看得头皮发麻,无奈道:“等事情结束了,我们再细说,肯定给你个交待,放心吧!”不行就跑路吧,不信她能追到华夏去问。

西九条琉璃这才移开了目光,找人确实是第一位的!

吉原直人松了口气,站起身来说道:“走吧,我们沿着航线做‘S’型运动,争取早点寻找到信号!”

西九条琉璃紧紧跟着他——不跟紧了不行,这男人随时有可能将她丢下一个人跑路,缺道到家的玩意儿。两个人重新上了飞机,又搜了大半夜,还是没找到!

吉原直人要骂娘了,这航线在海图上是一条线,真到了大海里就是一个面了。

大海捞针很难很难,但大海里找船也没容易多少!

半夜下来,虽然吉原直人和西九条琉璃两个人轮流驾驶飞机,但还是都很疲倦,再次找了个公海机场,但机场不同意他们降落,给他们又指了一个偏离航线的机场,他们也没办法,又不敢等燃料全用完了,只能改道去休息。

吉原直人服了,难怪这么多人爱修机场,原来这一行特赚钱特舒服,不但客人上门后伸着脖子挨宰连还嘴都不敢,还可以随便拒客没人管。

好不容易又落了地,他们吃着速食品,西九条琉璃看着他的脸忍不住问道:“星野酱在你熟人手中?”大半夜的时间,她又观察出一些新情况。

吉原直人低头猛嚼,说道:“不是。”

西九条琉璃捧着热乎乎的罐头若有所思:“你急是急,但不是焦急。你知道星野酱短时间内不会出事,她身边的人暂时不会伤害她……她在伊藤大正手上,对不对!”

吉原直人无奈道:“你都坐上冷板凳了,还关心那案子干什么,那是别人的事了,和你没关系!这事和伊藤大正无关!”

“那和谁有关?”

吉原直人找不到人,心里早就火了,又见她一直追问不休,这会儿再也忍让不了了,抹了抹嘴说道:“你知道的,我不想和你动手。但如果你非要弄清楚怎么回事……要么你现在回去,要么我把你揍进医院,你挑吧!”

“你!”西九条琉璃剑眉扬起,如同利剑指天——除了这个男人,从没有人敢对她这么放肆过!

但吉原直人摆出了无赖嘴脸,她一时也没好办法。只要吉原直人愿意付出代价,确实是可以把她送进医院的,而且依他无耻的嘴脸,干出来也不奇怪。

她忍了忍硬吞下了这口气,将海图拍在桌子上指着问道:“航线到这里就没有了,这是不是那些人的目的地?”

吉原直人扫了一眼那靠近南美海域的地方,点了点头:“没错,过了那里找到船也没多少用了,咱们要加把劲!”他不知道上杉香到了这块海域会怎么办,也许是直接下水,那他基本就抓瞎了。

他看了会儿海图又看了看西九条琉璃,这才觉出她的可贵来——有她在,自己可是轻松了不少,不然一个人又搜索海面又驾驶飞机,非得吐了血不可。

他连忙又奉上一个甜枣:“我刚才语气不太好,你这次帮了我大忙了,真是感谢!你放心,这个人情我一定会还!等回去了我帮你抓几个人给你加些业绩!”

西九条琉璃冷冷看了他一会儿,不置可否,当先站了起来说道:“走吧,继续找!”

混蛋,早晚有和你算帐的一天!

他们又花了三天的时间搜索,枯燥无聊之极,西九条琉璃都有些想放弃了,想劝她考虑一下别的方法,但吉原直人仍然坚持着,开着飞机在广阔的太平洋上沿着航线反复寻找。

终于苍天不负有心人,在西九条琉璃忍着泪水观察海面时,定位器突然有了反应。吉原直人将飞机降低了一些,挂到了巡航上,然后也摸起望远镜开始搜索船只尾迹。

海面反光严重,天空中找东西也不是那么舒服的事。

片刻后他有了发现,一艘小型货轮正在大洋上狂奔,速度惊人。他一摆舵靠了过去,定位器响得更急了。

吉原直人深吸了一口气,很好,终于找到那倔驴了!

第一百五十五章 你怕死吗

星野菜菜戴着白色的草帽站在船头一侧,享受着热带海域清晨暖人的阳光。

改装过的小货轮节数很高,在海浪之间颠簸得厉害,不过虽然她是第一次进行远洋航行,但适应性非常好,没有半点晕船的症状,依然活蹦乱跳,甚至若不是对小公寓里的人和东西还满满都是牵挂,胃口也不会坏多少。

但船上的条件毕竟不太好,船小没有多少活动空间,娱乐设施也基本没有,而上杉香还要处理很多事物,不可能整日陪着她,她无事可干的情况下也就只能拿看海打发时间。

只是海看久了实在是称不上有趣——天空中没有云彩,也没有海鸟,海面上高高的浪峰浪谷之间也不会突然跳出一群海豚,传说中的鲸鱼喷水更是没有见过。

大洋中间其实是很无趣的,毫无浪漫可言,不是书上的东西都是骗人的就是自己跑到了假大海上。

星野菜菜拢了拢腮边的纷乱长发,呸了两声将海风吹进嘴里的发丝吐了出来,然后心虚的看了看四周,发现没人注意到她这不雅的行为才放了心,准备回她那小小的船仓中去看会儿书。

她都要离开了,却在海浪声和风声之间听到了隐隐的“嗡嗡”声,而且声音越来越大。她困惑的仰头望向天空,只见一架白色涂装的轻型飞机正俯冲而来,一副准备投弹的模样。

她愕然看着飞机在接近海面时猛然侧飞,长长的机翼划破了浪尖,卷着狂风急速从她眼前掠过。片刻后,那飞机又轻巧转弯,恢复了水平飞行,机腹下弹出了两个长条状的滚圆浮筒,小心翼翼的想在海面上降落。

可惜降落失败了,大洋中间的海浪峰谷就算在今天这样天气良好的情况下差值也有数米之高,飞机降速踩在浪尖上随即便滑落到了浪谷,接着便被下一个浪迎面打在机头,一时水花四溅,雾水濛濛,机身都微微倾斜了。

星野菜菜忍不住惊呼出声,趴到船栏上不明白这驾驶员想干什么——水上飞机也不是有水就能起降的,这种行为近乎自杀。

飞机里的驾驶员似乎也明白想强行降落搞不好要被海浪打翻在海里,马上便放弃了这个打算,借着速度还没下降太多,在海浪上弹跳了几下又开始拉升机身想重回天空。

星野菜菜满是迷惑的看着眼前这一切——这是哪里来的逗B——但只见飞机升起没多高便掉出了一个人,后面还跟着一只手似乎想将他抓回去,但飞机的剧烈晃动迫使那只手又缩了回去好重新稳定住飞机,而掉出来的那人远远一头斜扎到了船只前方的海里。

虽然那个人影只在空中短短停留了零点几秒的时间便在大海里砸出了数米高的冲天水花,但星野菜菜还是认出来了——她不可能认错那个身影,那个在小半年的时间里总在她眼皮子底下晃来晃去的身影,顿时一种难以形容的喜悦猛然在她心里炸开了!

是那只傻狗,他竟然追到了这里来了!

一瞬间星野菜菜右脑眩晕了一下,红晕满脸,忍不住呸了一声,但左脑却出奇的清醒,瞬间完成了计算——船平均速度为40节以上,那一小时至少会走74公里还要多点,那家伙为了追自己跑出了七千多公里,追了半个太平洋的距离!

左右脑分工明确又联合作业,瞬间给她的递交了答案——这么舍不得自己吗?追这么远,好变态的行为!

她脑子里面这么想着,认为该生气的,但嘴里却忍不住咯咯笑出了声,手上更是飞快将围栏上的救生圈解了下来,瞄准了不时在海浪间露个头的吉原直人奋力丢了过去——日常为了防备落海准备的,救生圈后面拖着一根细长结实的绳子。

吉原直人刚才在飞机内那一晃而过根本没注意到星野菜菜站在船边,这会儿正摆弄着细钢索准备爬船作业,但猛然见一个救生圈拖着绳子落到了不远处,顿时大喜,奋力游过去抓住,被船拖着前行了片刻就挺身抓着绳子攀援而上。

星野菜菜也在上面帮他扯着绳子,小脸上全是喜色,只觉得人生之中难得有这种高兴的时候。不到半分钟的时间,吉原直人水淋淋上了船,而这时已经有船员持着武器满脸警惕的迎了上来。

星野菜菜张开双臂护到吉原直人身前大叫道:“不是敌人,不要紧张,是我妈妈的朋友!”

几名船员容貌年轻,动作也不规范,吉原直人扫了一眼觉得可能是上杉香以前的学生、手下的工作人员便不再多关注,只是把星野菜菜的身子扳了过来,上上下下看了好几眼才放了心——还好,胳膊腿都在。

星野菜菜也望着他,狐狸眼使劲眯着,免得泄露了其中浓浓的喜色,但飞快一撇嘴很嫌弃的拍掉了他的手,不屑道:“拿开你的脏爪子,弄湿我衣服了!”接着她小脸上又升起了浓浓的狐疑,“你跑来干什么?”

这家伙不是对自己有什么不良企图吧?虽说书上说过男人都是很疯狂的,但追了七千多公里连飞机都用上了,这肯定不是一般的疯狂了!

这家伙已经离不开自己了吗?早就怀疑他是个变态了,果然!但……

心里还是好开心!

吉原直人看着她精致的小脸上那熟悉的表情,听着她语气中那种熟悉的语调,无语中夹杂着三分放心——不错,也没精神受创,还是这么讨人厌!

他无奈说道:“我来找你妈妈有点事。”

星野菜菜半侧着身子遮掩着脸上的羞意和喜色——他该不会是想和妈妈谈条件把自己要回去吧?想得美!但他会提什么条件,自己可以帮他完善一下……

她扭着身子哼哼道:“是什么事?”

吉原直人目光越过了她的头顶,望向了正缓缓走来的上杉香,说道:“问你妈妈一句话!”

上杉香站定了身形,默默注视了吉原直人一会儿,柔柔笑着问道:“你想问什么,小猎豹?”

星野菜菜也发现了上杉香,又是高兴又是害羞的轻叫道:“妈妈,我没叫他来的,是他自己跑来的……”她说着话就想去上杉香身边撒撒娇,但迈了迈步子却没走动,讶然回头却见吉原直人牢牢抓着自己的肩膀不肯松手。

她不高兴的扭动着身子道:“你抓着我干什么,快点松开!”这家伙,想得发狂了吗?才三天半没管他,他就这么没规矩了!

吉原直人没理她,认真看着上杉香说道:“只是来问问你关于星野的打算……你说一声不打算伤害星野,我马上就走!”

星野菜菜一愣,仰头看看吉原直人的脸色,又看看上杉香,奇怪地问道:“你在说什么胡话,妈妈怎么可能伤害我!”片刻后她又注意到吉原直人手放在怀里一直没动,更是惊讶,“你带着枪?你想干什么!”

说着她挣扎得更厉害了,用力想摆脱吉原直人的钳制。

吉原直人手上加了把劲不让她离开身边,但还是没理她,只是沉静的望着上杉香——她依旧那么恬静柔和的笑着,身上的气息依旧温暖人心。

他等待着上杉香的答复,希望听到一个否定的答案,如果是那样他也就只能很惭愧的转身跳海,然后回去拆了那台破电脑撒气,而上杉香沉默了片刻,脸上的笑容缓缓隐去,迟疑着张口想说话。

她这一迟疑,吉原直人心猛然一沉,生出了不好的预感。他伸手止住了上杉香将要说出口的话,“别对我说了,对星野说——看着她的眼睛告诉她,你从没想过伤害她,不会为了你那些什么关于人类未来的破烂事夺去她的生命或是将她变成一个活死人!”

星野菜菜猛然停止了挣扎,惊讶之极的看了吉原直人一眼,又转头看向上杉香,再次奇怪地问道:“妈妈,你们在说什么?他为什么要质问你这个?”

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他会认为自己妈妈想伤害自己?这其中是出了什么误会?

上杉香也没有理会星野菜菜,只是愣愣望着吉原直人,脸上笑容完全消失了,神情更是复杂无比。

一瞬间,星野菜菜觉得往昔永远温柔的妈妈突然变了,变得陌生了。她多疑是不假,但从没想过将她一手抚养长大的妈妈有一天会打算伤害她。

理智告诉她情况不对,但感情还是接受不了!

她用难以置信的语气颤抖着问道:“妈妈,你为什么不说话了?”

上杉香目光终于移动了星野菜菜身上,又露出了温柔的笑脸,弯下腰轻声道:“菜菜别怕,先到妈妈身边来,妈妈把事情解释给你听。”

星野菜菜本能就要向上杉香走去,她是不会拒绝上杉香要求的,但吉原直人将她拎了起来,对她沉声说道:“别过去,先留在我身边!”

星野菜菜看了看上杉香,又看了看吉原直人,小脸上全是困惑,这是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

上杉香唤女未果,缓缓直起了身子,望着吉原直人柔声问道:“我本想瞒着你的,你是怎么知道我……”她没问完就哑然失笑,轻轻摇着头,“算了,那不重要了!小猎豹,这件事和你没关系,这是我和菜菜之间的事,回去过你平静的生活,不要插手进来!”

吉原直人叹了口气,郁闷说道:“现在已经和我有关系了,不想让我管一开始你就不该找我来。”

上杉香愣了一下,脸上也露出了遗憾之色,说道:“太多阴差阳错了,我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如果不是事关计划核心,我本心是希望你们能够平静生活的——你们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了。”

吉原直人能感受到上杉香的话没有作伪,诚恳道:“那现在收手还来得及,一切都还来得及挽回,我们仍然是过命的朋友,星野仍然是你最乖的女儿。”

“挽回?”上杉香仰起脸看了一会儿天空,自嘲一笑:“你以前说我根本干不了大事,真是没有说错啊,到了现在这一刻我还是不想对你下手!”

她猛然重新正视着吉原直人,难过的说道:“我不想和你起争斗,我不想成为第一个背叛我们之间友情的人——我痛恨背叛!”她的声音渐渐严厉起来,“但我也绝对不会再接受第二次背叛——小猎豹,你这是在背叛我,你知道我这一辈子最想要的是什么的!放下菜菜,马上离开,不要逼我杀你!”

极善的背后就是极恶,上杉香原本温暖包容到极点的气息在发怒之后如同崩塌成了一个黑洞,仿佛可以吞下世间万物,让人望而生畏。

随着她的话音,她的身边一片密集的“哆哆”声响起,四只巨大的如同金属蜘蛛一样的东西或是出现她的身侧,或是斜挂在墙壁上,丑陋的机械头小而冰冷,状如复眼的探头中闪着猩红色的光芒,背上的自动机枪空转预热起来,牢牢锁定住吉原直人。

吉原直人感受到了浓浓的威胁,不是来自于机枪机器人什么的,而是上杉香那坚定的眼神——她已经动了杀心了!她已经尽量避免和自己起争斗了,已经尽过最大努力了,如果事情无法改变,那她也不再介意多背上一份罪孽。

她已经给过太多的机会,此时已然不再有退路了!

而星野菜菜人生中第一次直面在枪口之下,虽然并不是在瞄准她,但那种随时会被夺去生命的恐惧感仍然让她浑身颤栗不止。她不敢相信的望着上杉香,大叫道:“妈妈,这是为什么!”

上杉香已经不再看她了,手缓缓举起,吉原直人脸上身上立刻出现了几个红色斑点。

星野菜菜侧脸之间看到了,猛然扑到吉原直人身上,紧紧抱着他拼命大叫道:“为什么,妈妈,为什么你要这样做!”

她理解不了为什么一直对她体贴入微的妈妈突然变了,不明白妈妈为什么要杀掉她最好的朋友,她理解不了她在世界上最喜欢的两个人为什么突然要准备拼死相搏了!

只是短短一小会儿,世界好像变得不认识了!所有的人和事都好像裹进了浓浓迷雾当中!

上杉香声音很轻但十分坚定:“一切为了人类美好的未来,那不也是你的希望吗,菜菜?”

吉原直人伸手揪着星野菜菜,想把她从身上拔下来,但她像是八爪鱼一样死死缠着,一时竟然揪不下来,他也就只好随她去了,对上杉香说道:“你拿了星野的电脑,她都已经不在意了,你还要担心她想把电脑要回去便想杀了她……香,你不该这样做,她是你的女儿,并不是一个和你毫不相关的人!”

上杉香不为所动,轻声道:“别把我想得那么无耻,小猎豹!我也没准备活下去,当计划成功那一刻,我的使命也就完成了,我会随菜菜一起而去,把命还给她,让没有私欲的意识体主宰一切,成为整个人类的临时监护人,直到人类进入下一个时代,然后功成身退!”

吉原直人沉默了一会儿,忍不住叹道:“你……你真是疯了,你不但想杀自己女儿,连自己也要杀,你所谓的理想真有这么重要吗?重要到让你不顾一切?!”

上杉香微微一笑:“当然,我们母女的牺牲可以换来无数人受益,这应该是值得骄傲的事情!至于别人的看法我不在意。也许再过十年二十年后,人们会在安全光明的环境下嘲笑我,鄙视我,但我该做的事已经做完了——为了人们可以在安全光明的环境下生活,从此世界再无伤害,再无丑陋。”

她又转而望向星野菜菜,再次伸出了手臂,满是温柔地说道:“菜菜,你是懂妈妈的,也是永远支持妈妈的,回到妈妈身边来让我们永远在一起,无论生死!快过来吧,不要闹到妈妈和他非要流血冲突那一刻,你回到妈妈身边,然后妈妈让他离开……先知就是要燃烧自身指引道路啊,你不是答应过妈妈要做那样的一个人了吗?”

星野菜菜犹豫起来,她没太听懂事情原委但也明白最爱的妈妈真是要杀自己了——那意思好像是要带着自己一起自杀!

她不想死也不想妈妈死,但她看了看那四台背着自动机枪前肢上挂满了武器的机械蜘蛛,又看看吉原直人,迟疑着朝上杉香问道:“让他安全离开?”

无论事情真相是什么,这是自己和妈妈的事,不能害他送掉了性命。

没等上杉香点头吉原直人已经忍不住笑道:“你过去我才是真死定了,她这会儿想杀我了……不过也不错了,至少她一直想让我好好活着的,不是我大概早被她干掉了。现在你妈妈大概真没办法了,毕竟是她追求了一生的东西。”

星野菜菜讶然,只听吉原直人附到她耳边轻声问道:“你怕死吗?”

星野菜菜小头连点,小声回答道:“我怕!”

吉原直人一阵无语,这二货……一般不是该说不怕或是我们同生共死之类的吗?

他无奈下苦笑道:“怕也没办法了,现在这情况咱们只能死中求活,别怪我!”

第一百五十六章 我不是在救你

吉原直人苦涩的笑容之下有着三分不好意思,这笑容星野菜菜十分熟悉,吉原直人坑她前一般都是这表情。她马上警惕起来,问道:“你想干什么?”

吉原直人默默将她举在了自己身前,反手取出了枪顶在她太阳穴上叫道:“都别乱来,不然我先毙了她!”

冰冷的枪口顶在头侧,面前更是几挺机枪,星野菜菜气得浑身直打摆子——这倒底是怎么回事?妈妈要杀自己,来救自己的这家伙也要杀自己,所有的人都要杀自己!今天是杀自己的大好日子吗?

上杉香看着吉原直人轻声道:“这不是开玩笑的时候!”

她就是连吃一瓶脑残片智商立减一千也不可能相信吉原直人真会一枪打爆了星野菜菜的头,或者是拿她挡子弹,他这种行为简直毫无意义。

吉原直人也望着上杉香,笑着答道:“这不是在开玩笑,你还需要星野心甘情愿的给你授权,她活着可比你杀我重要得多!你可以开枪试试,万一你击中了她,看你的计划还能不能行得通。”

说着话他看也没看,反手一枪将一个拳头大小的机械蜂击飞落海,重新又把枪口顶在星野菜菜太阳穴上,笑眯眯的又说道:“说了这么半天你就等着这东西飞到我身后吗?装着大剂量的麻醉弹?电击神经瘫痪器?这些机械产物可不如你那些生化机器人好用,噪音太大了……哦,想起来了,你不能用那些吐姆了,搞不好塞本特会命令它们先偷袭你!”

吉原直人是了解上杉香的,她并不是一个优柔寡断的人,愿意说这么多话,情份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只不过不想当前星野菜菜的面把自己打成筛子——她还没拿到量子计算核心的控制权呢,还需要在星野菜菜面前有个慈母的形象,尽量少引起她的反感!

至于自己拿枪顶着星野菜菜的头,是要告诉上杉香别想狗急跳墙打冷枪,不然他临死之前手指一抽筋,大家一起鸡飞蛋打!

这不是没可能的,自己挂了,上杉香再把星野菜菜带回去花几个月的时间洗洗脑,依她们母女二人的感情,八成也就给自己上三柱香后又和好如初了。

而另一边,上杉香没想短短不到半年的时间吉原直人和星野菜菜能相处出这么深的感情,更没想到吉原直人会追到船上来,一时落了下风。

她心中还是有一点美好的,如果可以她也不想将星野菜菜放到成就她理想的祭坛之上,更不想在死之前失去与吉原直人的珍贵友谊。

她并不算是一个合格的反派,甚至就算要杀自己女儿也不能说她完全就是一个恶人。

她心中有些后悔将吉原直人卷进了这件事里,十分为当初的决定懊恼。原本她是对量子计算核心内的人工智能有过承诺的,要给星野菜菜一个不受打扰的正常人生,而且她也愿意这样做——她欠星野菜菜的,她用了玛雅星人的量子计算核心,那就愿意尽可能的回报这唯一的玛雅星人遗孤,让她得到爱,像个正常地球少女那样慢慢长大,或许将来还可以为玛雅星人留下一丝血脉,算是多少还了一些玛雅星人对地球文明的贡献。

她也确实履行了承诺,像一个真正爱着自己孩子的母亲那样照顾星野菜菜长大,其中辛酸操劳难以用语言形容,甚至就算要走了,也要把星野菜菜托付给她最信任的人。

如果不是情况有变,而量子计算核心在计划中实在又太过重要,在未来又拥有着无比巨大的能量,她是不会选择牺牲掉女儿的,不会和朋友起冲突的!那她还会是个好妈妈,还会是个好朋友……

只能说是天意弄人。

上杉香沉默了许久,不知道该怎么做好了。她知道吉原直人不会伤害星野菜菜,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她努力了十多年了,计划已经初露曙光,她冒不起风险失去星野菜菜及其身后的量子计算核心。

她脸色难看起来,沉声问道:“你非要带她走?”

吉原直人点了点头:“没错,你已经失去她母亲的身份了,现在她归我了!”

“你这是对人类未来的犯罪!”

“人类未来关我屁事!”

上杉香有些压仰不住内心的愤怒了,人生有几个十年,人生中又能有几次遇到现在这样的机会?为什么要阻止自己!

但她越生气越平静,平静如一滩死水:“她对你就这样重要?重要到你愿意背叛我!”

平静下是准备爆发的火山。

吉原直人沉默了一会儿,他不喜欢干涉别人的事,就如同他不喜欢别人干涉自己的事一样,所以就算觉得朋友不对,他最多也就给些建议,若是朋友一意孤行他也不会阻止,而是会选择事后帮朋友擦屁股。

他觉得愧对了上杉香的信任,但他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差点成了自己女儿的星野菜菜去死——上杉香要是找个他不认得的人,他八成也就装看不到了,他并不是多高尚的玩意儿。

他叹了口气说道:“我没你懂得多,也没你想得远……你是知道我的,我做人很简单。谁对我好,我就对谁好,谁对我不好,我就对他不好。星野脾气是怪了一些,但她关心我,那我就该关心她,那我就对她有了责任,不是来自于你拜托给我的责任,而是我和她之间的责任。”

他词汇量不太行,说了半天自己都有些糊涂了,最后只能无奈说道:“反正我不想她死,至于你要搞的那什么临时监护人计划,你再想想别的办法吧,算我求你!”

想别的办法?怎么可能有别的办法!

上杉香搞不定吉原直人这莽夫,就算想详细解释他也听不懂,而对他这种人谈理想谈未来如同对牛弹琴,想劝他这种人改变主意更是难度等同于教母猪爬树。

她转而又劝起了星野菜菜,柔声说道:“菜菜,你不想和妈妈在一起了吗?我们一起生一起死,一起开创一个新时代,这不好吗?”

就像吉原直人了解她一样,她也是了解吉原直人的。如果星野菜菜肯坚持自愿献身,依他的性格大概也就等一切结束后给她们母女俩造个大坟,逢年过节扫扫墓,不会强行绑走星野菜菜。

星野菜菜小脸上满是困惑,这和一般情况套不起来——反派不像反派,英雄不像英雄!反派大概是妈妈,虽然要带自己去死,或者说难听点想利用自己,但那也是妈妈,对自己有养育之恩的妈妈,是一直善良的妈妈,而来救自己的英雄是个混蛋,满手血腥的犯罪分子,拿自己当盾牌不说,还准备随时爆掉自己的脑袋。

英雄用孩子要挟反派,哪里不太对的感觉。

她困惑的大叫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谁先告诉我?!”

吉原直人干咳了一声,把人工智障香子的推断简单说了说,而星野菜菜越听越吃惊,最后黯然神伤地向上杉香问道:“就因这个吗,妈妈?你就因为怀疑我将来会拿回权限就要……就要杀掉我?”

上杉香没有狡辩,轻叹了一口气说道:“菜菜,事关七十亿人的未来,不能有半点不稳定因素的,你能理解吗?”

星野菜菜小身子颤抖起来,她能理解上杉香的担忧——谁知道她成年后会怎么样,看到无比庞大的权力后又会怎么样——但感情还是接受不了。

自己不值得妈妈信赖吗?自己是那么相信她,却不值得让她信赖吗?

这种不被信任的感觉很让她很心痛,甚至比听到上杉香想杀掉她还要难过。

吉原直人将她紧紧拥在怀里,叹了口气,摆了摆手中的枪对上杉香命令道:“让你的那几个蜘蛛回船舱里去,让你的手下把船轮机停机。”

上杉香没动,她觉得事情还可以挽回,只要把星野菜菜留下来,她再劝说一段时间,星野菜菜会同意她的选择,和她一起赴死。

她要想个办法把女儿抢回来!把那个总是乖乖的女儿抢回来!

吉原直人等了一会儿,见她没反应,拿枪顶着星野菜菜的头再次说道:“我是烂命一条的,而星野落到你身边也免不了一死……与其如此,不如我先让星野没有痛苦的死去,这样至少比被她爱着的你杀掉强,然后我再吞枪自尽!你是知道我的,我说得出就做得到,给你十秒钟!”

上杉香沉默了一会儿,终于还是不敢冒险,在脑内给自走武装机器人下达了指令,蜘蛛形态的机器人缓缓退入了舱内,又过了片刻船慢慢也停了下来。

上杉香身边只留下了一群手下,而这些人吉原直人是不看在眼里的,这些生瓜蛋子拿着枪也没多少用。

上杉香认真看着他,平静说道:“我不会放弃的。”

吉原直人理解的点了点头,说道:“我知道。”然后他倒退着抱着星野菜菜翻身跳进了大海里,夹着星野菜菜向着远方游去。

上杉香一挥手,船颤了颤又开始动了起来,但想速度快起来再加上调头怕是要五六分钟的时间,而吉原直人已然顺着风浪如同离弦利箭般越游越远了。

四台蜘蛛机器人也从船舱里又爬了出来,上杉香四处寻找着飞机的踪影,同时命令这些蜘蛛机器人开始释放全部的机械蜂准备跟踪追击。

但没等这些机械蜂抖起翅膀呢,远处一架白色的轻型飞机已经贴着浪峰急速掠过海面,在白色的天空背影下如同幽灵一样时隐时现,而吉原直人猛然从水中窜起了大半个身子捞住了它的浮筒,一只手拖着星野菜菜飞往了远方。

上杉香挥手命令机械蜂去追飞机,同时命令船只加速调头,心中懊恼中夹杂着一丝轻松……女儿被他救走了。

很复杂的情绪,分不清哪边重哪边轻。

但她很快摒弃了这份杂念,只是叹了口气。自己终究还是个人啊,还是不能做到六亲不认,终究还是有着私心的,而这私心正是自己希望整个人类都消灭掉的东西,这真是讽刺!

远处的天空中,风呼啸着将吉原直人吹得脸皮翻卷,他用力将星野菜菜甩进了机舱内,接着自己也翻身爬了进去,对着西九条琉璃笑道:“多谢了!”

还好这女人不怎么记仇,十分识大体,不然丢下自己跑路了这次就真跪了。

西九条琉璃冷冷看了他一眼,见他没受伤便又看了看刚才呛了海水正撅着屁股趴在那里咳的星野菜菜,淡淡说道:“不用谢我,我不是在救你!”

第一百五十七章 迫降荒岛

吉原直人在西九条琉璃那儿挨了个冷脸也不在意,赶紧去把星野菜菜翻过来细看,只见她小脸上苍白没有血色,神情萎靡,明显吓得不清。

他仔细看了会儿确认了她没有大碍,只是单纯受了点惊吓,微微放了心,忍不住有些好笑地问道:“你竟然不会游泳,你们不是有游泳课吗?”

这二货刚才一掉进了海里就完全失去了平日里的臭屁样儿,表现的十分像是失足落水的小孩子,极度恐慌下死死抓着自己,还失声尖叫到连吞了好几口海水才住了嘴,一副很害怕被自己丢下不管的样子,明显是不通水性的。

又找到这倔驴的一个弱点,不错!

星野菜菜现在全身都湿了,原本飘逸的长发湿漉漉贴在脸上像是海带一样,小脸上怨气十足,加上苍白色的脸色,活脱脱一个少女版的贞子。

她抖了抖两只像是精灵那样尖尖的小耳朵,郁闷说道:“我这样子怎么去上游泳课,怎么学游泳!”

这混蛋,也不打声招呼就带着自己跳海,害自己出了大丑!

她说完了一把推开吉原直人,四处看了看扯了一条毯子过来披到身上,盘着腿坐在那儿生闷气——她妈妈不信任她要杀她,吉原直人拿枪指着她不说还带她跳海,虽然都有理由也都能理解,但她还是选择不高兴!

为什么自己这么倒霉会碰到这么多的事,心里好难受!

吉原直人看她这样子,脸上不露心里却挺开心的。虽然和上杉香有了些冲突,但把星野菜菜抢回来了,感觉还是不错的,空虚感又没了!他也抽了条毯子过来胡乱擦了擦头脸,又拧了拧衣服上的水便去了前座,向西九条琉璃问道:“油料还够吗?”

西九条琉璃淡淡答道:“没问题!”说着她看了一眼仪表盘,马上轻咦了一声,好像跳得有些快了。

吉原直人也望了过去,发现油料余量下降速度有些离谱,明显不对劲。他暗骂了一声,硬推开了驾驶舱的门探头向着机身望去,果然看到两只机械蜂正趴在飞机后腹处挖着洞,而且已经成功了一处——一道淡蓝色的油线正被飞机的气流卷成螺旋状扩散到天空之中。

这他娘的真是阴魂不散了!

吉原直人转回头来打开了自动浮筒的开关,对着西九条琉璃说了一声“稳住飞机”便抄起扳手爬了出去,脚踩浮筒身子趴到了机翼上,伸长了手臂对机械蜂搂头打去,而机械蜂很灵巧的避开了。

就算星野菜菜心情复杂,这会儿谁也不想理只想静静,但见吉原直人出去了还是忍不住担心,问道:“他要干什么?”

西九条琉璃在缓缓降低高度和速度的同时尽力让飞机不会太过晃动,随口道:“不知道,星野酱不用管这些事,我们会处理好的,快绑好安全带。”

星野菜菜很担心吉原直人失足落海,但也知道自己出去只能添乱——她那小身板子出去可能直接就被风刮跑了——只能很紧张的把自己固定好。

片刻后她听到一声枪响,随后又是一声,接着仰起小脸,感觉舱顶好像被重物压了,微微有些凹了下来,接着机身猛然摇摆了一下,又是一阵猛烈的敲击声,再接着又是一声枪响。

她大叫道:“怎么了?”

西九条琉璃牢牢握着方向舵,目光注视着油量表,摇头道:“不知道,应该是有什么东西在机身外面,他正在清理。”

星野菜菜八字眉搭拉了下来,她不喜欢今天,今天所有的事情她都不清楚,都控制不了,感觉很无助很虚弱,她不喜欢这种感觉。

吉原直人很快回来了,看了看油量表的下降速度,又按了几下卫星导航的触摸屏,发现画面果然不动了,差点没忍住口吐脏字。

星野菜菜和西九条琉璃几乎是同声发问:“发生什么事了?”

吉原直人皱眉道:“有人不想我们跑得太轻松,不想我们跑得太远,用无人飞行器挖穿了我们两个油箱,还把信号接收器弄坏了。”

也就是星野菜菜还在飞机里,不然八成这会飞机不是爆炸了就是断成两截栽到海里了。果然上杉香还是没死心,还是打算追来带星野菜菜走。

西九条琉璃剑眉一扬,疑问道:“带走星野酱的人?”

她观察着吉原直人和星野菜菜的脸色,见他们一起沉默无语,知道双方还有隔阂,他们不想告诉自己,顿时识趣的闭了嘴——这家伙身上竟然有枪,要小心了!

星野菜菜扁着嘴不吭声了,心情复杂,不知道该不该怨恨上杉香……为什么啊,为什么要为了一台电脑的控制权就要杀掉自己,杀不掉还要穷追不舍,自己不该是她最爱的人吗?

吉原直人看了会儿残余油量,发现情况不太乐观,问西九条琉璃道:“还记得上一个海岛的位置吗?”

西九条琉璃淡淡看了他一眼,说道:“那怎么可能记得住,现在怎么办?”

吉原直人只思考了片刻就有了决断,说道:“我们不能落到海上任人宰割,现在的航向暴露了,我们先换方向,向东飞,争取油用尽前能找到补给和维修的地方!”

真落到海里了,上杉香不久之后就会追来,到时再拿星野菜菜要挟就未必管用了,说不定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呢,就被上杉香收拾了——三个人挤在一条小皮艇上,目距之外的一发震荡弹就能让他们三个人瞬间一齐趴下被人当死鱼摆弄,万万不可。

西九条琉璃略带欣赏的看了吉原直人一眼,她喜欢这种做事痛快遇事不慌的人,立刻控制飞机拐了个弯,又开始增加速度,提醒道:“我们到不了南美!”

“至少比掉在大洋中间好!”

南美渔业、矿业资源丰富,近岸航线多,而且从世界各地赶往南美各大渔区的大型渔船也多,要找补给点也比较好找,就是万一不幸落海了获救机率也高。

他看了一眼星野菜菜微微有些紧张的小脸,更坚定了自己的打算——宁可拼运气也不能落到上杉香手里。

西九条琉璃淡淡应了一声:“明白了!”

吉原直人轻拍了拍西九条琉璃的肩膀,心中也有些欣赏她的勇气——已经带着一个孩子了,万一她不够坚强也慌乱起来不肯配合,那自己就该真挠头了。

不过这会儿不是表达欣赏之意的时候,他爬到了后座上拉开了隔门,将自充气的救生筏准备好,又将食品、水、信号枪细心用防水袋密封好弄成一个巨大的包裹,然后轻拍着星野菜菜的后背安慰道:“别担心,不会有事的。”

星野菜菜低着头想了一会儿,仰起小脸认真说道:“你已经为我做得够多了,她要是追来了你不要再反抗了,把我交出去就可以。”

那样能完成妈妈的心愿,也不至于连累他送命,至于自己……就先不考虑了,再说吧!反正自己是妈妈养大的。

吉原直人笑眯眯的轻声道:“别乱想。你知道的东西都是书上看来的,知道这个世界很大,但不明白到底真正有多大——她没那么容易找到我们,放心吧!”

星野菜菜看着蹲在自己身前的吉原直人,忍不住伸手轻轻抚摸着他的脸,柔声道:“谢谢你为我做的这一切……”

好吧,至少这世界上还是有一个人真正关心着自己的,愿意为了自己付出而不求回报,虽然傻了些,但也只能凑合了……

吉原直人微微一笑,又继续忙了起来,把万一真要玩海上漂流要用到的东西全部都聚在一起打包,乱七八糟一大堆,基本上能带上的都带上了。

说不定哪一件就救了命。

等准备好了之后吉原直人接替了西九条琉璃驾驶,而西九条琉璃不死心的拿着无线电调着频呼叫,希望在公共频率中能碰巧联系到附近的船只。

但没有任何反应,她很快放弃了,开始和星野菜菜在后座上拿着望远镜搜寻沿途有没有岛屿——就在油料表已经然快要见底了,吉原直人已经准备迎接最坏结果时,星野菜菜猛然高呼道:“附近有岛!”

西九条琉璃立刻扑向了她那一侧,帮助她一起搜索,同时问道:“在哪里?”

星野菜菜答道:“在这附近,应该不会太远……我刚才看到了一只鸟!”她眯着狐狸眼在脑子里翻了一会儿书,“根据体型羽色,应该是雀形目文鸟科文鸟种……最有可能的是太平洋文鸟,其次是灰嘴哑雀,这两种都是依海岛生活的,这附近肯定有岛!”

吉原直人看了看油料表,还没考虑好是去找还是借着动力仍在继续靠近大陆,但西九条琉璃已经果然下令了:“吉原桑,在这附近寻找,快。”

她是习惯了下令的人,根本没有争求别人意见的意思,而吉原直人也没异议,便依旧保持着方便观察的高度,摆舵开始用最后的油料开始盘旋。

找了好一会儿仍然一无所获,吉原直人提醒道:“随时可能没油了!”

西九条琉璃剑眉扬起,向星野菜菜问道:“确定没有看错吗,星野酱?”天上找不到,到了海里更找不到了。

星野菜菜对自己的五感很有信心,她听力、嗅觉、味觉、视力之类的都远超普通人,而且拥有将画面拓印到脑子里保存一段时间的能力——有些类似于目至镜留,很强!

她坚定道:“我没看错,这附近一定会有岛……啊,在那里!”

她差点欢呼起来,她可不想在海上漂着,连声道:“九点钟方向,快过去!”随着她的叫声,轻型飞机的发动机得不到油料供给,终于不肯干活了。

吉原直人叫道:“固定好自己,准备迫降!”他用尽了全身的力量,将失去了助力功能的方向舵压得发出了刺耳的摩擦声,强行转了个弯向着岛屿的方向滑行而去。

片刻后,他看到了一个不算小的岛屿,一侧是断崖峭壁白浪击岩,一侧是淡黄海滩椰树三五。

但这会儿失去了动力,飞机有些失控了,他努力扭着已经变得沉重无比的方向舵调整机头角度,想找个合适的降落地方。

油没得恰到好处,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根本没时间好好调整高度和位置,搞不好要一头扎进岛中心里。

西九条琉璃在后座上叫道:“减速!”

吉原直人没吭声,他也想减速落到海里但减不了了,没油这飞机不肯干活了,现在是凭借着惯性在飞行。

午时的沙滩并不太长,后面是一片茂盛雨林。这会儿也放不下起落架了,吉原直人瞬间目测了距离,凭着长久以来锻炼出来的冷静和胆量,眼也不眨一下,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凭借着机械联动效应压低了机头,又凭着感觉,在要一头扎进浅滩时瞬间猛然拉升,终于成功让尾部先着了地。

机尾划开了海水,接着碰到了海滩。飞机突然受阻之下弹了一弹,机腹才落了地,在沙滩上划出了一道深沟,一颠一颠弹跳着冲向了雨林。

大片的枝桠迎面而来,机翼断裂,树木横倒,藤条乱飞,汁液四溅,飞机连连受击直接倾斜着侧倒,但仍在滑行。无数绿色的藤条像张网一样企图束缚这个突然冲进来的家伙,好像打算要把这无礼之徒绑起来好好SM一下。

机舱内的吉原直人也受了重重一击,被打得鼻血横流——特种玻璃中间有胶,被树枝击中裂而不碎,但受不住力整面掉了下来,重重拍在吉原直人脸上,而且随后机头前没了阻拦,雨林中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冲了进来,吉原直人也就只能顶着玻璃护着半身,尽量不要让要害受伤。

后排的西九条琉璃和星野菜菜也没安全多少,甚至可以说比前面的吉原直人更危险。飞机侧倒的一瞬间,杂物横飞劈头盖脸打来不说,随后长长尖锐的树枝也猛然迎面插来,西九条琉璃本能反应,瞬间开了安全带,大叫着扑到了星野菜菜身上。

半分钟后飞机才勉强停了下来,但已然面目全非,成了一个伤痕累累的子弹头。

星野菜菜好半天才醒过神来,但眼前一片漆黑目不能视——她被西九条琉璃紧紧护在了怀里。

她试着推了推西九条琉璃,但发现她软软不动没有反应,顿时心中恐慌起来。接着感到有温热的液体滴到了脸上,更吃惊了,下意识伸手一摸觉得十分粘稠,心中更是觉得不妙了。

她摸索着解开了安全带,小身子立马向下一滑,头发不知道挂住了哪里扯得头皮生疼,脚下更是踩到了一些说不上是什么玩意的东西。她这才晃然间明白飞机侧翻了,但此时也顾不上再细想,连忙查看西九条琉璃的情况,但触手之间全是鲜血,随后更是嗅到了浓浓的血腥味差点吐了出来。

光线极差,她也看不清东西,满是惶恐的叫着吉原直人的名字,本能寻找着她的依靠,但却没听到任何回答……

第一百五十八章 不能留在岛上当野人

周围一片寂静,连呻吟声都没有,星野菜菜更慌了,凭着脑内的记忆胡乱伸着手向驾驶座的方向摸去,语调中十分难得的隐隐带上了些哭腔:“你在不在,你在不在?”

吉原直人有玻璃当盾牌但还是被树枝的冲击力打蒙圈了,这会儿脑袋嗡嗡直响,耳朵里面锣儿钵儿齐鸣,感觉像是有五百罗汉齐齐降临在他精神世界里大开水陆道场,还是自带乐器的那种。

昏昏沉沉中他模模糊糊听到有人似乎在叫自己,但听不出远近也分辩不出是谁。片刻后,更有一只小爪子拼命抓着自己的后脑勺和耳朵,而且十分用力——这熟悉的感觉终于唤醒了他的神志。

他连忙嘶声应道:“别抓了,我在……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星野菜菜终于听到了回答,眼泪差点夺眶而出了,小手抓得更用力了,拼命叫道:“我没事,但她流了好多血!”

吉原直人一惊,但回头只能隐约分辩出西九条琉璃软软趴在那里,而舱内狭小明显不是查看救治的好地方——他自己都给挤得动不了了。

他看了一眼后,用力顶开了软塌塌满是裂纹的玻璃板,折断了身前的树枝扯断了乱糟糟的藤蔓,分辩了一下发现飞机侧翻舱门到了头顶上,又推了几下没打开,便勉强硬是侧身用一支腿运足了力气猛踹。

他每踹一次外面便传来藤蔓交错摩擦撕扯的声音,连踹了七八脚后舱门才痛苦呻吟了一声不情不愿的弹开了。吉原直人不敢怠慢,也顾不上可能被树枝之类的东西划伤,硬是挤了出去,然后奋力踩断了插入机头内的树枝,并且将它们一一抽了出来,好腾出空间将大小两个女孩拖出来。

而随着树枝被抽出,西九条琉璃也低低闷哼了一声,有了些动静。

星野菜菜正胡乱拿东西捂着西九条琉璃想帮她止血,但黑暗中找不到伤口在哪里,摸摸哪里都是湿乎乎的,要不是体温一直没变都以为她挂了。这会儿见她终于出声了,心中猛然松了一口气,连忙询问道:“西九条……西九条姐姐,你伤到了哪里?”

西九条琉璃有些神智不清,含糊的喃喃了一声又没动静了。

星野菜菜不知道该怎么做好了,在脑子里急速翻着书,想找到一种能解决目前问题的办法——她有急救知识而没有亲自操作过的经验,这突然要她动手实践,她直接抓瞎了。

好在吉原直人又很快钻进来了,小心将西九条琉璃从头到脚摸了一遍,确认了可以移动后将她拖了出去。

星野菜菜跟在他后面也往外钻,但就算是出了飞机也不算是重见了天日。雨林中的树木为了争夺阳光疯长,全都在比赛谁长得高,而且树冠宽大,重重叠叠接连数层,遮天蔽日之下只有几缕不多的阳光能透了下来。

她借着这一点点阳光去看西九条琉璃,只见吉原直人已经找到了伤口——她肩头被捅出了一个大大的血洞,正趵趵向往涌着鲜血。

而且吉原直人已经将她的衣服撕开了一个大口子,正用力挤压着她的伤口——不是嫌西九条琉璃流的血不够多,而是这种深创必须将脏东西脏血挤出来,不然万一缝在里面了,那有得败血症的后患,同时只听他吩咐道:“进去把急救箱找出来!”

星野菜菜白出来了,连忙又掉头钻了进去,摸着黑像是小仓鼠一样不停将东西运出来,出了一头大汗终于找到了急救箱,飞快撕开了包装送到了吉原直人手边,然后看他面色平静的消毒除菌,止血缝合,最后给西九条琉璃注射了破伤风针和抗生素。

她不喜欢看这种血肉模糊的场面,但西九条琉璃是为了她而受的伤——没有西九条琉璃以身为盾,很难说这些树枝会不会插在她脸上——她是不能逃避的。

虽然没有那个本事救治为了自己受伤的人,但至少要做到亲眼看着伤口,好将这份恩情牢牢记在心里。所以,就算雨林中长久以来积蓄的腐臭气和血腥味混在了一起,不停挑战着她的嗅觉,让她不停干呕,她还是强忍着跪坐在旁边从头看到了尾。

吉原直人满手血腥的完成了简陋的手术,用手刮着西九条琉璃光滑脊背上的污血,欣慰道:“问题不大,养个把月就好了,这段时……”

他话没说完,只见星野菜菜已经闪电般出手狠狠掐了他一把,不高兴道:“你乱摸什么?”

她挤开了吉原直人,用毯子将西九条琉璃盖好——治伤就治伤,治完了还在女孩子背上摸来摸去的,那是能随便摸的吗?这家伙人品果然不行!

吉原直人有些讪讪然的闪到了一边,他真是无心的。他躲到了一边,给自己也上了点伤药,然后站起来四处看了看,对星野菜菜说道:“我们先去海滩吧!”

星野菜菜点了点头,吉原直人抱起了西九条琉璃,星野菜菜捡了几样东西跟在他后面,顺着飞机撞进来的通道很快就到了沙滩。

沙滩上的阳光灼热而又刺眼,让砂粒都有了反光,阴冷感觉立时全无。星野菜菜望望碧蓝的大海金黄色的闪光沙滩,再回头看看有些阴森恐怖的雨林入口,颇有些奇异之感。

原来世界真的很奇妙,不亲眼看看,果然不明白这些。

吉原直人将西九条琉璃放到了几棵椰子树之下,也举目四望,片刻后叹了口气,问道:“我们这是在哪?”

他带着三分期盼望向了聪明蛋星野菜菜,他以前的活动范围前期是在非洲,中期是在欧洲,后期是在美国,这一片真的不熟,只能寄希望于星野菜菜小肚子一挺,臭屁的卖弄一番书上看来的东西了——未必顶用,但总比没有强!

果然……

星野菜菜低头回忆了一下雨林中的植物,在食指上沾了沾口水感受了一下风向,沉思着说道:“有茂盛的热带雨林植物,说明降雨量非同一般的丰富,考虑到这里是东太平洋,三月份刮着东南风,那应该是受安第斯山脉影响造成的——信风带来的低空水汽冲击安第斯山脉被反卷了回来,又受到低气压带的影响,会在这一带形成十分频繁的降雨,所以才可以在海岛上形成雨林条件——应该和亚马逊雨林情况类似,只不过亚马逊主要是受大西洋水汽影响。”

她分析了一会儿,抬头看了看太阳辩明了方向,指着东方说道:“那从各方面条件来看,那边应该是秘鲁南部地区、安第斯安脉的中段,只有这样才能解释这小范围的雨林现象!如果这一带是大陆,那也会有一个不输给亚马逊的雨林……你听懂了吗?安第斯山脉是世界上最长的山脉,全长近九千公里,是大西洋扩展时期强迫南美洲板块漂移后和纳斯卡大洋板块相碰撞造成的——纳斯卡大洋板块被南美洲板块压潜了下去,形成了世界上最长的山脉和南半球最高峰以及十分奇特的地理环境,沙漠雨林戈壁山谷各种奇怪的地貌并存。我判断这儿离秘鲁不远的原因就在于安第斯山脉就像是一堵又高又长的墙一样将太平洋的水汽顶了回去,而又根据月份和风向判断了我们大概的纬度位置,那么相对于南美洲大陆……”

她怕吉原直人听不懂,详细给他解释了起来,而吉原直人抬头看了看椰子,想摘一个塞住她的嘴,但也只能想想,赶紧打断她的话说道:“行了,知道这里离秘鲁不远就行了,不用说这么多废话!”

蛋疼的要命,没人想听原因!吃饱了撑得知道什么挤啊挤的!

他比较关心重点,“我们离秘鲁有多远?”

星野菜菜看了看蓝色的大海,想了一会儿不确定道:“这里不是绿海,我们没有进入大陆架范围内的近岸海域,也就是说……大概一百海里到三百海里之间吧!”

吉原直人皱眉道:“那算两百海里吧,有点远啊!我们先看看这岛上有人嘛,没有的话,我们有个橡皮艇,我试着划到秘鲁再找船来接你们!”

星野菜菜满是同情的看着他,说道:“现在是信风季……”每当看到这傻狗卖蠢的时候,总是忍不住心软。

吉原直人一无所觉,奇怪问道:“信风季怎么了?”

星野菜菜蹲下给他画了张图,然后指点着说道:“信风又叫贸易风,是副热带高压带吹向赤道低气压带的风。信风年年如此,稳定出现,所以才叫做信风……”她示意吉原直人感受了一下稳定的风向,“看这风向我们是在赤道以南,信风会一直往南吹,持续三到四个月的时间,同时受地球偏转力的影响,最终风向会略偏东南,俗称就是东南信风了,而且我们应该还处在哈德莱环流上,在进入环琉时……”

吉原直人受不了了,没好气道:“说人话!直接告诉我结果就行了,这和我划船有什么相关!”

星野菜菜白了他一眼,撅嘴道:“就算你二十四小时不停划,风和洋流还是会有很大机率把你带离大陆,去玩海上漂流!”

吉原直人看看她的精致的小脸,又看看地上的草图,困惑道:“你确定吗?”

这属于风帆时代的知识了,现了二十一世纪了,谁他娘的还管风怎么刮,洋流怎么转,大家引擎一开,爱怎么走怎么走!顶风最多废点油!

星野菜菜认真看着他说道:“你不要想蠢事,这距离万一你要出了事,你让我们怎么办?”

吉原直人想了想也是,大海凶险难测,他万一半路上跪了,搞不好西九条琉璃要和星野菜菜在这岛上学一段时间的鲁滨逊了,然后被上杉香找到抓走拿去当祭品。

吉原直人站起身来四处望了望,迟疑着不敢下决定——自然的伟力这东西不好说啊,他不确定他有没有那力量顶着洋流和风划去秘鲁,万一划上一天想喘口气,喘完抬头一看又回来了,那就真日了狗了!回不来更是被狗晶了!

但也不能留在这儿,不能小瞧了上杉香,就算是他也有把握追着找到这座岛——很简单,想办法搞到飞机在大洋上飞行的卫星图片就行了,只要圈定了大概区域就是简单的搜索工作了,岛又不会动,没什么难的,只是花时间而已——绝对不能留在这儿当野人的,必须想办法离开!

留在这儿只能要么和上杉香拼死一搏,要么就看着星野菜菜被抓走或是自我牺牲跟上杉香走了!

那现在就只有两条路了:

一、祈祷这岛上有人,还是文明人类,能提供交通工具或是对外的联络工具;

二、祈祷被路过的船只搭救。

星野菜菜没起身,依旧蹲在那里低头看着地上的草图,小嘴里喃喃有声。吉原直人捅了捅她,将枪递给她说道:“你留在这儿看着西九条!”

星野菜菜点了点头,挥挥小手说道:“你去忙吧,我考虑一下我们怎么离开!”她在天上没看到有人工建筑物的痕迹,觉得岛上八成是没人的,凡事要想到前面去。

这样也行,有脑子的想办法,没脑子的去干活。吉原直人留下她守着伤员,又回到了飞机那里将食物、清水、工具以及材料都运回到了海边。

随后他砍了些树枝扯了些香蕉树叶子和椰树叶子,在几块巨大岩石之间搭了个棚子,再将失血过多及受了撞击依然处在昏迷状态的西九条琉璃搬了过去,再给自己削了根长矛,便拎着开始了探索岛屿的任务。

星野菜菜一手持着手枪,一手握着信号枪,默默看了一眼他离开的背影,又在心里琢磨了起来——确实有机率可以划到南美的,虽然不一定是秘鲁,但不能让他自己去冒险,要死也要死在一起,那该怎么办呢?

三个人一起上艇?他一个划着去都希望渺茫,再带上两个人吗?

将西九条琉璃丢在这里?那也不行!不能做这样的事,那样太不道德了!

星野菜菜在脑子里翻着“记忆公寓”里书架上的书,希望找到一个脱困的办法……

第一百五十九章 六万五千只王八和木筏

因为处在离赤道较近的热带地区,岛上的潮汐现象并不明显,仅略展露了一小段滩涂便算完成了任务,海水涌着白浪又重新开始轻拍沙滩。

而沙滩的范围也并不太广,大约只有不到五百米的长度,应该是受洋流排挤的海水万年冲刷形成的结果。星野菜菜小脸坚毅,坚守着小小的窝棚等待吉原直人回来,脑子里面在思考这奇特地貌形成的原因——其中涉及了地球板块漂流学、大气气候学、海洋洋流学说及天文学等等。

由此可见读书还是有用的,至少落难了不会太无聊。

天慢慢黑了,气温也开始渐渐降了下去。虽然处在热带地区,但雨林号称“地球之肺”不是白叫的,不停喷出阵阵凉气,让人感觉全身“阴气”环绕。

星野菜菜试了试西九条琉璃的额头,感觉并不太烫,微微放了些心,觉得大概伤口不会发炎,又怕她冷,便取出了睡袋考虑了一下自己大概不可能把她塞进去,最后只能取了毯子又给她盖上了一条。

她是极有耐心的,也信任吉原直人,在他一去许久不回也没有急燥,而是像是小狗一样忠实完成着交付给她的任务,直到尖耳朵抖了抖,将枪口指向了黑暗之中。

“是我,别紧张!”吉原直人没从黑暗中露出身形,先是叫道:“关了保险,别走火把我干掉了。”

历经千辛没挂,给“女儿”一枪毙了就是真搞笑了。

他等确认安全了才走了过来,将肩头扛着的大鱼摔在了地上,又掏出了一包鸟蛋还有一只海鸟放在了一边,坐下来开始清理鞋子,笑道:“有点小麻烦,这鸟地方没人,咱们算是流落孤岛了!”

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星野菜菜点了点头将枪还给他,然后小脸严肃的挽了挽袖子,看着这条还偶尔拍一下尾巴的大鱼不知道该怎么下手了——自己该主持家务做料理吧?但这鱼得有四十多斤吧,自己不一定打得过它啊!要不要等它自然死亡?

她沉吟了一会儿,倒是分辩清楚这鱼的纲目科属了,但怎么搞死它还没有头绪,而吉原直人摸了摸她的头,又起身去雨林里弄回枯枝枯叶竹子之类的东西,随后挖坑垫石头,迅速造好了一个小小的火塘,并且成功升起了火。

星野菜菜没有野外生活经验——她是标准都市中长大的孩子,就是给她打火机她也要思考很久才能想出办法将潮湿的树枝点燃——便只能看吉原直人自己在那儿忙碍。

吉原直人取了小锅出来,烧了半锅瓶装水,毫不吝啬,这岛上不缺淡水,又快速将鱼肢解了细心将鱼皮剥了下来,将鱼皮下那一层淡白色的鱼皮油全刮进了锅里。

星野菜菜蹲在一边看着,小声问道:“这是要干什么?”

吉原直人微微一笑道:“给西九条补一补。”他觉得星野菜菜可能是无聊了,便将一根削过的树枝递给她,“你来搅吧,鱼皮油是很补的,一条大鱼也没多少,算是比较难得的东西。”

星野菜菜乖乖蹲在火边搅动着汤,吉原直人看她搭拉着眉毛,明显心情不太好,知道发生了一连串的事让她心情郁闷,活泼不起来了,便说道:“别光搅,拿手在汤里蘸一蘸。”

星野菜菜迟疑着说道:“用手?这样不太卫生吧,是有什么特别的讲究吗?”

她是不懂怎么在野外煮鱼汤的,虚心好学中。

吉原直人认真道:“当然有讲究!西九条流了很多血,现在身子亏了,必须大补!”

“大补?那和我伸手进汤里有什么关系?”星野菜菜狐疑着看向他,一时想不明白其中有什么关联。

要是桃宫美树吩咐,她八成已经将手伸进去了,但吉原直人就要防一手了,他心眼儿很坏。

吉原直人诚恳道:“都说千年王八万年鳖,你活了六千五百万年了,那就相当于六万五千只王八浓缩在了一起……你伸手进去蘸一蘸,掉点角质层肯定也是大补,说不定明天西九条就能跳起来跑了!”

“你这坏蛋!”星野菜菜愣了愣反应了过来,马上大怒,也不搅汤了,拿着树枝就朝吉原直人打去!这混球整日没个正经!

吉原直人哈哈大笑着举着鱼抵挡,笑道:“你好小气,西九条要是为了保护你才受的伤,你掉点皮给她补一下都不肯吗?”

星野菜菜连打了几下都被他挡住了,拿他没办法,见他嬉皮笑脸的又不想和他闹了,撅着嘴不高兴的重新开始搅和那锅汤,只是拿眼斜他——这烦人的东西,总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讨厌鬼!

吉原直人乐呵呵的刮完了鱼皮油,又将鸟蛋用热沙子捂上,再将鸟拔了毛去了内脏和鱼块一起串了起来烤上,才笑道:“好了,不开玩笑了!星野,你没必要为已经发生的事不开心,也不需要担心明天会怎么样!”

星野菜菜扁着嘴说道:“你说得简单!”

换你当外星人试试啊!好好过着日子,突然就成了遗孤了,还不是那种只死了一家的遗孤,是整个星球的人全没了!

你来试试把这一切当没发生过啊!

吉原直人转动着烤串乐道:“人就是这样的,对过去总会有遗憾,对未来总会有担忧,但大家都忘了,现在这一刻会变成过去,现在这一刻就是过去的未来,所以活好现在这一刻最重要——不要让遗憾一个接一个出现,不要让对未来的担忧总变成现实,那更糟糕!”

吉原直人看了一眼星野菜菜满是不服的小脸,又抢先说道:“我也不和你争辩,至少让自己在现在高高兴兴的,这总没错吧……事情已经发生了,不要因为这个烦恼,也不要因为这些事为未来感到忧虑,你要学会活在眼下这一刻!”

星野菜菜不屑的看了他一眼,傻瓜就是欢乐多!

不过吉原直人能注意到她心情不好,也没有因为她是外星人而当另类相看,让她心中舒服了少许——虽然安慰很笨拙,但对他的脑子来说就算不错了,总是一片关心。

鱼汤慢慢熬成了奶白色,等半饱和脂完全和水相融了,吉原直人又往里加了些鱼肉,熬成了半稠的鱼肉粥,再取了一小撮盐放到了里面——多亏了天之翔飞行俱乐部准备的这架轻型飞机,这高端俱乐部还是比较重视客户性命的,为万一迫降到了荒山野岭准备了全套的待救援物资,就差塞个厨子在飞机后舱里放着了。

鱼肉粥的香味浓郁起来,弥散在了火塘四周,吉原直人将西九条琉璃扶了过来,慢慢的西九条琉璃肚子“咕咕”响了起来,人也开始下意识吞咽口气,最后慢慢睁开了眼睛。

她身体需要营养,大脑的自我保护措施也没达到深度昏迷的程度,这闻着香味不醒也得醒!

脑子让她睡好修复身体,但胃不干了,强迫脑子让人起来去吃饭。

刚醒的西九条琉璃一嘴口水,明显没搞清目前的情况,斜倚在吉原直人怀里迷茫的看着四周——这场景换得有些快啊,不是坠机迫降吗,怎么又成了野营了?不过好香啊……

她又吞了一口口水,下意识注意了一下口水有没有在昏迷时流出来。

吉原直人轻笑着先安她的心,说道:“我们迫降到了岛上,你没残只是失血过多养养就好。星野没有受伤,水和食物充足,你什么也不用担心。”

虚弱状态的西九条琉璃想挑眉,但两道剑眉挑不太动了,而且她依偎在一个男子怀里感觉十分不适——这是从来没有过的情况,但现在头晕得厉害,四肢无力,只能默认了,尽量保持着平静淡淡说道:“那就好。”

星野菜菜用仅有一只碗给她盛好了汤,觉得温度合适轻送到她的嘴边,扁了扁嘴搭拉着眉毛说道:“谢谢你!”

西九条琉璃冲她柔柔一笑,轻声道:“不用客气,星野酱,任何成年人在那种时候都会和我做一样的选择。”

星野菜菜是不喜欢西九条琉璃的,两个人之间还有“仇”,但又受了恩情,她一时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面对她了,便装成以前什么也没发生过的样子轻捧着汤碗给她喂粥。

西九条琉璃望着星野菜菜含着笑轻轻吞咽着,只觉满口浓香。

吉原直人在旁关心道:“味道怎么样?王八不肯出力,汤里就只有鱼,鱼腥味会不会太重了?”

星野菜菜忍了两忍没将碗丢到他脸上,而西九条琉璃看了他一眼,淡淡道:“有鱼就可以了,让你费心了!”

这家伙……还不错,没有将自己丢在一边不管,更没有落井下石。

西九条琉璃并不是一个弱质女子,吃了碗鱼粥后明显精神了许多,又再要了一碗。这次她坚持自己坐着,自己拿着碗喝,一直将一个小锅内的鱼粥喝了个干净。

吉原直人在一边吃着烤鱼块和烤鸟陪着,而星野菜菜对鸟蛋很有兴趣,吃了一颗又一颗——她尝试着想吃出这是什么科属的鸟蛋,但失败了。

用餐完毕后,西九条琉璃又陷入了昏昏欲睡中,毕竟流了一地的血,而在又挨了一针后便被吉原直人装在了睡袋里安心睡下了。

星野菜菜坚持不能什么活也不干,抹了抹嘴便开始一个人收拾残局,吉原直人也就由着她去了。他倚在一块石头上,仰脸看着满天星斗,只见一片银光璀璨。

星野菜菜掩埋好了垃圾回来,发现吉原直人已然瘫在了那里,便给火塘里添了些枯枝——不是为了取暖,而是为了驱虫和提供光亮。

她也坐到了吉原直人身边,仰着小脸看着天上的星斗,也被这壮观的景象惊到了,惊讶道:“书上说赤道是地球上可以看到星座最多的地方,听起来很平常,但真看起来原来是这个样子……还可以肉眼看到星云,好厉害!”

吉原直人含糊道:“是吧,不出来走走只关在家里看书是没用的,有些东西亲眼看到才懂。”

星野菜菜难得同意了他的意见,点着小脑袋道:“是的!”顿了顿,她又轻叹道,“这几天发生了好多事,感觉像是在梦里一样……”

吉原直人依旧声音模糊,答道:“我觉得挺好的,你这年纪正是经事的时候,对你成长有好处。到了我这年纪就不想动了,什么都觉得麻烦……”

星野菜菜听出了不对,愁绪先丢到了一边,望着他奇怪问道:“你在吃什么?”

吉原直人吧唧着嘴说道:“没什么,一点小零嘴。”

星野菜菜嗅了嗅,闻到了一丝苦味,毫不客气伸手去抠他嘴巴,叫道:“不对,你给我看看你在吃什么!”

吉原直人伸手推着她的小脸,不高兴道:“我很累了,休息一下都不行吗?你不要整天什么都想管我!”

星野菜菜就算脸被挤变了形也不肯松手,掰着他的大牙坚持要把他嘴里的东西掏出来看看,叫道:“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在岛上找到了什么?!”

她是知道南美雨林好多植物都是可以被加工成毒品的,而原本吉原直人抽烟喝酒就不是好东西,再吸上毒就完了!

吉原直人拗不过她——牙都快被她掰下来了,只能掏出了一把树叶子给她看,不耐烦道:“这东西提纯过才算毒品,原生态不算,好多人都嚼的,可以降低疲劳感,你不懂。”

星野菜菜抓了一把瞧了瞧,顿时差点气死了,叫道:“你这不学好的东西,别以为我好骗!这是古柯叶,可以提纯出古柯碱!”

古柯树属于灌木类,是美洲大陆的传统植物,同时也是可卡因的主要原料,生嚼味苦,可以降低饥饿感和疲劳感,被产区当地人称为“圣草”,很多人都日常嚼用——但这些并不妨碍星野菜菜将这东西定义为有害物质。

她要没收这些树叶,但吉原直人不肯。他的烟草在海里泡成汤了,好不容易又找到了能解乏的东西,怎么可能轻松交出去。

他强行争辩道:“这东西可以提供高热量,我需要保持体力,这是没办法的事!”

“你在骗鬼呢!”星野菜菜寸步不让,怒道:“那这么说我也应该保持体力,那我是不是也要吃!”

她说着真抓着树叶向嘴里塞去,这次换吉原直人抠她嘴了——说是那么说,这玩意毕竟不是什么好东西,不能让孩子吃这个。

两个人吵闹了一会儿,树叶子还是被星野菜菜没收了。吉原直人一阵郁闷,别人家的女儿都是贴心小棉袄,自己家这个活活像个野蛮女友,管东管西不说,伸手就抠嘴巴,要了老命了!

星野菜菜将树叶子扯碎埋了,然后又细掏了一遍吉原直人身上,确认真的没有了才又忿忿着坐下了——这家伙两分钟不盯着他就能搞出新花样,不把自己作死不罢休,真是烦死人了!

一大一小又安静了,而闹来闹去的,星野菜菜原来很郁闷的心情也消失不见了,换成吉原直人哀声叹气了——这二傻子知道的真多,早知道躲起来嚼了,没烟又没酒吃树叶都不行,这日子怎么过啊!

星野菜菜挨着吉原直人,夜风呼呼吹着,吉原直人无奈之下轻轻揽着她的肩头,两个人一起望着灿烂星空。好半晌后,星野菜菜开口轻声道:“对了,我想到离开这里的办法了。”

吉原直人哼了哼,问道:“什么办法?”

“我们不去秘鲁,去复活节岛、马克萨斯群岛、塔希提岛其中一个!”

吉原直人讶然低下了头,不确定地问道:“你说的那个复活节岛是那个大耳朵石像的岛吗?”

后两个他没听过,但复活节岛他是在电影里看到过的。

星野菜菜点头道:“是的,就是那个复活节岛……顺便提一句,那石像叫‘提基’,不叫大耳朵。”

吉原直人无语了片刻,他管那石像叫什么!

他用看智障的表情看星野菜菜,问道:“如果我没记错,那地方离大洋洲不远了吧……我们离秘鲁这么近了,然后横穿半个太平洋再去那里?”

这是什么异想天开的脑子?能横渡半个太平洋了,那直接回东瀛好了!

星野菜菜曼斯条理道:“我们现在是离秘鲁近,但信风和洋流不会允许我们靠近它的,相反,信风会把我们一直送到波利尼西亚的底部——波利尼西亚是太平洋三大岛群之一,呈一个大三角形,顶端是夏威夷群岛,底部两角分别是新西兰及复活岛,我们去它的底端,那里有人!”

吉原直人想死,这货想了大半天想出了这么个馊主意。他叹气道:“太平洋不是咱们家的澡盆子,大得很,我们划着橡皮艇要是到不了秘鲁就更不可能到那里……有好几千海里了吧?”

“四千海里!”星野菜菜先说了一句,又补充道:“不是用橡皮艇,我们造木筏去!”

“拉倒吧!这主意不行,我们离秘鲁最多三百海里,我明天划着去那儿,然后找飞机或船来接你们。”

三百海里和四千海里,脑子正常的人都该知道怎么选择吧!

星野菜菜坚持道:“不行,你不可以去!你该知道大海也是流动的,而且速度很快吧!海面下有着复杂无比的洋流系统,鬼知道会把你带到哪里去,而且你要去还是顶着信风前行,三百海里你能一口气划完吗?你只要停下就会倒退,而且基本不可能再回到这里——我不想和你分开了,要冒险我们一起冒!”

她看着犹豫不决的吉原直人又再说道:“我们造个木筏子,然后什么也不用做,只要老老实实坐在上面,向南吹的信风、伯尔朗洋流就会带着我们去波利尼西亚岛群底端的某个岛,四千海里虽然远但比你强行渡过三百海里要安全得多!那是顺应海洋顺应信风,而不是和它们顶着干,同时木筏可以携带大量的食物和水,也可以抵抗更强的风浪,安全性更高——能更省力更安全,我们为什么不选择去玻利尼西亚而非要去秘鲁呢?更重要的是……如果出了事,我们至少可以死在一起!”

吉原直人心中一暖,拥紧了她一下,笑道:“你这想法是好的,但木筏子航海这从没有听说过,也这太那啥了,还是让我去搏一搏运气好了。”

这想法感觉很蠢,他没好意思说出口,总是孩子的一片心意嘛!

星野菜菜仰起小脸看了他一眼,奇怪道:“木筏渡海有两千年的历史,你不知道吗?”

吉原直人愕然:“我不知道,这东西……不是只能在河里漂吗?”他只记得伐木工爱用木筏子,别的真没听说过。

“当然不是!”星野菜菜科普的劲头又上来了,“在公元五世纪,南美的白种人和当地的棕色人种战斗失败了,于是在他们的酋长康提基的带领下向着太阳落下的方向出海航行——他们是红发白肤人种,喜欢将耳朵拉大,在历史上被称为‘大耳人’,极为擅长农耕,但在安第斯山脉的高原上被扩张期的印加人击败了,只能去寻找新的、拥有和平的国土,而他们崇拜太阳,便向着日落之处出发了,一次出动了几千只木筏带上了所有人,最后成功到达了波利尼西亚岛群底端,并在那儿再次开始了繁衍,最后和当地土著民溶为了一体!康提基中的康是首领的意思,而提基现在还被当地人承认为祖先、先知(带来先进农耕文明的人),为他建造了大耳朵外型的雕像,甚至在祭典时还会把皮肤染白!”

吉原直人听得目瞪口呆,不敢相信这是真的,而星野菜菜进一步说道:“在康提基之后三百多年,又有印加人首领巴克~尤班魁出动了数千人乘木筏想寻找太平洋中的岛屿——他们差点回不去了,挨到信风停止了还累死了一半人才划回去!这也是为什么我不希望你自己去秘鲁的原因,离开南美容易,想回去就难了,横流无数环流众多!”

星野菜菜又深吸了口气,再说道:“然后又过了近两百年,又……”

吉原直人捂住她的嘴,说道:“行了,不用再说了!你确定你看得是正经书而不是?”

万一这货看了两本奇幻或是编出来的冒险日志就当了真,那漂到海上可就坑死人了!

星野菜菜不高兴的打开他的手,说道:“当然不是,那是正经的历史!”

吉原直人有些心动了,如果一千六百年前的人都行,那倒真可以赌一赌,至少木筏感觉比直接上橡皮艇靠谱,确实如这家伙所说,至少能带的东西多了百倍不止。

甚至万一半路散了架,那时还可以再用橡皮艇撑一撑。

他含着希望问道:“那大耳朵的木筏你会造吗?”

星野菜菜肯定道:“当然不会,书上又没说!”她说完就看吉原直人脸色变了,连忙又道:“我知道材料和大概尺寸,而且我对物理也很懂,不可能古代人造出来而我们造不出……我们背后就是雨林,不缺材料。”

“大概是个什么样子?”

“双层梭型。底层是七或九根粗大的轻木,中间三根长两边的短,用草绳捆扎不用半点铁,上层是相对底层横排的细轻木。然后船前竖三角帆船中间建竹制的棚子,尾部是控制方向的长橹——吃水很浅可以携带大量的水、食物和人员。”

吉原直人脑补了一会儿,觉得看起来倒是有模有样的。

星野菜菜伸出小手牢牢握住了他的大手,继续坚持自己的意见:“如果让我选择,与其让你自己去冒三百海里的危险,不如我们一起漂过四千海里!”

吉原直人看着她坚定的小脸,想了想觉得也算靠谱,反正两头都有危险,终于叹道:“行,听你的,明天咱们开始造木筏,准备横渡太平洋!”

第一百六十章 “运气号”出发了

翌日一早,吉原直人便带着星野菜菜再次踏入了雨林,顿时星野菜菜感到一股原始而又神秘的气息扑面而来。

雨林中的路并没有想像中的难走,层层叠叠的落叶下是厚厚而绵软的地衣,这构成了雨林中最底层的地表环境——雨林中的土壤并不肥沃,大型乔木们板状的树根会将一切营养吸走,就算还有些残余,地衣、伴生藤、热带常绿灌木也会将其迅速变成自身的一部份。

雨林中一切的精华都在于树木,无论是上层圈的大型乔木还是次层圈的小型乔木,又或是伴生的兰科、凤梨科植物,再或者是最底层的蕨类植物——将雨林砍倒了,只会得到一片贫瘠之地,而且沙化的机率极大,并不会成为大多数人想像中超级肥沃的耕地。

星野菜菜跟着吉原直人进来,便是要找到可以做为木筏材料的东西——她坚持要来,怕吉原直人砍错了树白费了力气。不过她挺欢乐的,一路不停显摆,给吉原直人指着各种植物告诉他名字,还拿着手杖四处翻弄,寻找着稀罕的植物,一副幼儿进了探险乐园的模样。

对她来说,只要吉原直人在身边就不用考虑安全问题,真是郊游踏青一样的感觉。

她的欢乐一直持续到她得意的敲着一棵树硬说是大头可可时,结果激怒了这树上的一位原住民——猛然窜出了一条蛇将她吓了个半死,这才终于老实了点。

在搜寻了好一阵子后,终于找到了一棵中等大小的常绿乔木。星野菜菜围着转了两圈,肯定道:“就是这个,没错!”

吉原直人也凑上去细瞧,发现这树表面光滑,呈现出浅灰色,树干笔直,有着宽大的阔叶树冠,直径大约在一米半左右……只看树干的话,瞧起来有些像是白松或是椴木啊。

他轻拍着树问道:“至少要七棵这样的树?”

星野菜菜点头道:“是的,这是南美轻木,属于木棉科轻木属,世界上最速生的树种之一,一年便可以长到五六米的高度,十年通常会达到十五米以上。由于它体内的细胞组织更新很快,植株的各部分都异常轻软有弹性……用你能听懂的话来说,就是它在同体积的情况下会比红酒的软木塞子还要轻两倍——你不要看它现在这么高这么粗,你一个人就能把它扛走的,这东西真是轻得过份了。”

吉原直人满是好奇,用力按着树干,发现果然很绵软,笑道:“世界上还有这种树啊,真是没想到……”

他有种开了眼界的感觉,果然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星野菜菜有些得意,对他表现出的态度很满意,这是对她所学的认可,欢乐的补充道:“这是非常好的经济树种,成材快,导热系数低,隔热又隔音,现代多用在航天航空工业中,被我们拿来做成木筏子可惜了!不过也没关系,这种树长得很快,两千年前人们就用它们来大量制作航海木筏了,到现在依然没绝种,应该没问题。”

吉原直人不在意这些,就算地球上就剩这一根了他要用也会直接砍了,他根本不是一个环保主义者,是那种饿急了濒危动物也吃的家伙。

他四处瞧了瞧,说道:“余下我自己找就行了,我先把你送回去。”雨林里毕竟不安全,他反应速度快,不怕被暗算,但再护着星野菜菜就有些吃力了。

星野菜菜没意见,吉原直人带着她明显行动很慢,而且她也有工作要做,只是叮嘱道:“南美轻木是对生植物,只要找到一棵这附近应该是一个种群的,你只要这范围搜索就可以了。还有,找找铁柳木、竹子,我们也需要那些材料。”

“我知道了!”吉原直人带着她原路返回,然后便回去破坏大自然去了。

南美轻木真得很软,吉原直人凭借着很原始的工具——石斧和小砍刀就能很轻松的对付它,但这树怎么说呢?砍起来虽然容易,不过给人感觉却极不好。

一斧子下去,它会“吱吱”叫着淌水,似乎很痛苦,又像是砍在塑料泡沫上一样满是回震之力,极不舒服,同时和斧子摩擦还会发出那种像是手指甲抓玻璃一样的挠人声音,渗人得很。

感觉很像是鬼树啊。

吉原直人花了一点时间就砍倒了一棵,简单将树冠去掉便成了一根笔直的大直木,然后一个人很轻松就能抱着它往外走,若不是雨林中环境复杂,一路还要倒来颠去,又或是需要强行开路,这真不算是个累活。

吉原直人在雨林里伐木,外面星野菜菜也没闲着——她一边用锅熬海水,一边准备了一套简陋的提纯设备,准备弄点盐吃,而等待熬煮的时间里,她便拿着小砍刀在雨林外围砍藤条,然后拖回来剥皮编绳子。

她很聪明,做事也专注,也能吃得了苦——她几乎拥有打开成功大门的所有品质——她坐在那里,手脚并用,时而用牙咬着撕扯,时而细心思考受力结构,就算被藤条偶尔划破了小手也不皱半下眉头,只是专心完成着工作。

整整一天的时间他们两个人分工明确的忙碌着,等西九条琉璃在下午迷迷糊糊饿醒了,发现身边的场景又换了——成了一个小型工地。

摞在一起的粗大圆木,充满了浓郁怪味的空气,被打死的蛇、鸟、中美貘,煮着海水、藤条皮的锅,一堆装着沙、石子的塑料瓶串在一起形成的过滤装置,还有被圈在那里的藤条们。

长时间的睡眠让她觉得事情变幻莫测,而看着眼前这一切更是莫名其妙,再望了望不远处的海边,见星野菜菜正站在一块巨大的石头上指挥着,手里还拖着一蓬乱纷纷的藤条皮,小嘴里不时吆喝几声,而吉原直人光着膀子一身大汗,正卖力的用杠杆翘着一个大石头从沙滩上滚往浅海中……

她疑惑之下忍不住轻叫了一声“星野酱”,星野菜菜马上回头望来,看到她醒了便马上拖着一大蓬藤条皮又跑了回来,迟疑问道:“西九条……西九条姐姐,你饿了吗?等我们忙完这一会儿就马上准备吃的——他打到了一只‘大小姐’,说是很好吃,过会儿就烤!”

“大小姐”是指中美貘,一种算是杂食性的动物吧,和獾有些相似。

南美洲缺乏大型的捕食性动物,放在别的地方毫不起眼的貘在这儿就算大型动物了,而且这物种走起路来扭扭捏捏,又傻头傻脑,很是给人不谙世事的感觉,便被当地人取了个“大小姐”的外号。吉原直人遇到这只更傻,好像从没见过人类,在他砍树时还跑来挑战他,想将他赶出领地,结果当然成了送上门的晚餐食材。

这动物含有大量油脂,除了吃,吉原直人还打算将它炼了油。

西九条琉璃没关心吃什么,而是被这声姐姐叫得心花怒放。她柔柔笑道:“不着急,你们这是在忙什么?”

星野菜菜可以分心两用,她说着话也没耽误了她手指灵巧的将复杂的藤条皮编到一起,随口答道:“我们要在海边修一个小型船坞,很简单的,就是圈起一块海水来,大约再有一个小时就可以弄好了。”

西九条琉璃望了望吉原直人在夕阳下挥撒着汗水的身姿,不确定地问道:“船坞?你们要造船?”

“是造木筏,然后顺着信风和洋流去波利西尼亚底端的某个岛屿。”星野菜菜解释了一声后,看着西九条琉璃惊讶的表情又说道:“不需要和我们一起走,如果你觉得危险可以留在这儿!如果我们能够到达目的地,我们会用最快的速度找人来救你的,西九条姐姐,你不用担心什么。”

“为什么要冒险,我们不能等待救援吗?”西九条琉璃还一切都不明白,她是真的冤,莫名其妙就搅和进这堆乱事里了。

星野菜菜遗憾道:“我和他不行。”她挺喜欢这岛的,要不是怕妈妈追来,她想在这儿多和吉原直人玩一段时间的。

西九条琉璃剑眉一扬,依旧是满腔疑惑但也没说什么,而星野菜菜又轻拍了拍她的手便回去继续忙去了。

西九条琉璃也不是闲着等吃饭的类型,坐在那里想了一会儿便扯开了睡袋站了起来,轻轻按了按肩头,觉得还是隐隐疼痛,不过她还是奔着食材去了,想多少做点事。

只是……

她是“真~大小姐”出身,长这么大就没下过厨,对上这只南美动物型的“大小姐”也是束手无策,好在吉原直人终于回来了,将食材剥皮肢解,然后将两根后腿烤上让她看着火。

草草用过晚餐之后,他们也没有选择休息——吉原直人和星野菜菜都是充满了行动力的人,只要确认了目标,他们这种人都会全力以赴——星野菜菜借着火光持之以恒的编着绳子,而西九条琉璃一只手无法用力,更谈不上做灵巧的工作,只能在旁边拿刀单手劈竹子制作竹片。

吉原直人拿着火把去整理木材,将树干剥皮,将顶端尾端削尖,将树枝砍下来按大小长短分好……

等三个人都累了便草草睡了一觉,第二天迎着细雨继续干!

吉原直人在圈起来的浅海中将轻木简单排列了一下,向站在大石头上的星野菜菜问道:“是这样吗?”

以一根十米多长、直径一米半的粗大圆木为中轴,两侧是各一根九米多长直径略小了一圈的,再两侧则是各两根七米半直径一米略多的圆木。这七根圆木漂在海里,勉强组成了一个胖胖的“申”字形。

星野菜菜仔细看了一会儿,捂着脑袋抵挡着细雨确认道:“对,就是这样!然后用绳子沿事先刻好的槽扎起来,底座就行了!”

吉原直人挥了挥手示意她可以滚蛋去避雨了,自己则站在齐膝深的海水里开始摆弄那几根圆木——真的很轻啊,这木头简直不是浮在海上,而是躺在海上,根本没有吃水线。

星野菜菜仰头看了看细雨,快步逃回到了棚子里面,这里面勉强还算干燥。西九条琉璃正费力的削着铁柳树的根,不时将细细的树干伸进火里烧一烧,尽量想把它弄成直的。

这玩意不比铁软多少,除了造桅杆还打算造些鱼叉之类的器具。

星野菜菜抹了抹小脸上的雨水,又坐下继续开始编绳子,按她计划,这木筏大概要用到长短不一的三百多根绳子,工作量还是很大的。

吉原直人折腾到中午才算将这七根圆木绑在了一起,他试着爬了上去——竟然有站在了陆地上的感觉。他又呼唤了星野菜菜来,让这个监工确认一下这底座有没有问题。

星野菜菜从石头上跳到了木筏上,四处瞧了瞧,满意点头道:“应该就是这样!”

“应该?”吉原直人觉得脑门疼。这玩意没个标准吗?你看的那书靠不靠谱啊!

星野菜菜不好意思的甩甩小手:“书上也没写多详细了,大概就是这样没错了!”说完她蹲下细看了一下藤绳,“绑得结不结实?”

藤绳本身她是不担心的,强度她测试过,不输现代工业产物,只是在担心吉原直人的捆扎技术,而吉原直人担心的和她相反,说道:“全都是水手死结,只会越挣越紧。结是不可能开的,就是你这绳子靠不靠谱啊,会不会半路上泡烂了。”

星野菜菜信心十足道:“不会的,这藤条皮不吃水,不会泡烂的,大耳人就是用这东西的,没问题!”她接着在木筏上踱着小步子,继续指导下一步工作,“在这里、这里、这里以及这里插入横向龙骨板,然后就可以铺横木了,最后再在中间盖间小房子,房子前装上立地三角帆,房子后装上方向撸。”

吉原直人跟在她后面确认位置,问道:“具体怎么装?为什么要插入横向龙骨板?那东西很花时间,要制作多厚,要入水多深?横木要求多粗,房子要什么样式的,帆桁要用什么材质?”

他不问细了也不行,他以前没造过这种木筏子——他印象中的木筏都是用来漂流木材的,圆木捆在一起就行了,要求没现在这么高!而且随着在海上漂流,现在处理的每一个细节都会越来越凸显出重要性,搞不好一点小小的失误就害所有人葬身大海了。

星野菜菜搭拉着眉毛沉思了一会儿,轻声说道:“书上就写了这么多……”

吉原直人莫名其妙,问道:“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星野菜菜低头道:“意思就是接下来就靠你了!大概就是这样子,细节你看着办吧,我相信你!”

吉原直人想把她踢进海里去了……我他娘的自己都不信自己,你相信我干嘛?

他无语了一阵子,将这读了书只会出主意但顶不了屁用的家伙赶回去避雨顺便继续编绳子,自己在木筏上转了起来。还别说,这东西漂在海上差不多有七十多平方的面积了,还是很能给人安全感的……他水上水下研究了一会儿,拿着刀奔岸上的木头去了。

他花了两个小时削了四块木板出来,又装到了木筏圆木的下面,然后花了半个多小时才搞明白这东西是干嘛用的——说出来没有半点稀奇,就是防止木筏子侧面太过受力而已,可以帮助木筏子头是头尾是尾,一直保持顺浪而行。

就是一个提高稳定性,增加海浪冲击面积的东西——难怪要横着装,原来不是导流的啊。

他将木板子按照不同水深调试了一会儿,觉得半米的深度是合适的,就挖穿了圆木并用楔子将龙骨板和圆木成九十度固定好,然后又开始铺设横木,也就是“甲板”,同时暗赞古人心思灵巧,要换了他可不会想到这东西,万一没装这什么龙骨板就冲进了大洋里,结果发现木筏在海面上时不时就转个圈就搞笑了——就算还是能漂到目的地,但一直转着漂过去……那画面太美不敢想。

木筏制作的进度比吉原直人想像中的快,毕竟是公元五世纪之前的技术水准,在材料充足工具先进的情况下,他很快铺好了横木,又将坚固的三根铁柳木成三角形楔入木筏当成了桅杆,细竹子制成了帆桁。

同样木筏上的生活住所也用竹子和轻木搭建(顺便充当备用修木筏的物资),其中夹杂了一些黄黄绿绿的香蕉叶、椰子叶,弄完了看起来竟然有几分雅致。

星野菜菜来给他送绳子,顺便带来了睡袋拆制而成的小小船帆,看着初具规模的木筏高兴道:“你动作很快呀!”

吉原直人叹了口气,说道:“这没什么难的,就是不知道多久会散架啊!”

星野菜菜倒是信心满满:“散架也不要紧,我们多带些绳子出海,一路加固,只要底座不散掉,我们总会到达目的地的。”

她一边说着一边很有兴趣的在这木筏上四处溜达——这里比她家还大——最后跑到了吉原直人身边,看他在固定长撸,又看了看木筏尾部一角还挖了个洞,奇怪道:“这是干嘛的?设计中没有这个啊!”

吉原直人瞧了一眼,随口道:“那是你的马桶,厕所还没搭好。”他说完后忍不住笑了起来,“你可以放开肚皮吃了,这马桶你堵不了。”

就算星野菜菜是外星人,他也不信她能拉出堵住太平洋的超级大粑粑。

这马桶靠谱!

星野菜菜小脸一黑,那件事是她终身之耻,很不喜欢被他提起,但人和人之间太熟了就是这点不好,都知道对方丢人的事,有时拿出来随口一说便能将另一个气得半死。

她不高兴的扭着小身子,琢磨着能不能把吉原直人推到海里去。

西九条琉璃也冒着细雨过来细看,甚至站在木筏上轻跳了跳。吉原直人看了她一眼,关切道:“注意伤口。”

这还下着雨呢,他有些担心这大龄女孩子伤口感染。

西九条琉璃淡淡说道:“没事,已经开始结疤了。”她身体素质是极好的,虽然肩头被开了个洞,但休息了小三天又开始精力旺盛起来,而且她是惯于主导事务发展的,不喜欢坐在一边看着或只是打杂。

她将木筏粗粗看了一遍,开口问道:“我们要乘坐这东西去大洋洲附近?”

星野菜菜讶然道:“我们?西九条姐姐要和我们一起走吗?”她还以为西九条琉璃会选择留下来,她又不怕被人抓走,似乎等待救援是更好的选择。

西九条琉璃回头看了一下岛,默默点头道:“这木筏看起来还不错,挺有安全感的,而我一个人留在这岛上生场病就可能要了我的命,那还不如跟你们在一起。”

她是大都市女孩子,觉得自己可能过不了鲁滨逊的生活。

吉原直人有些不好意思,这姑娘虽说是自己非要跟来的,但总归是自己先向她提出需要帮助的,现在害她流落无人岛,这有些惭愧啊!

于是他带着些歉意笑道:“那咱们就一起,我会尽最大努力保证你安全的,尽最大努力把你送回东瀛。”

西九条琉璃淡淡看了他一眼,垂下了眼睑,眼睫毛轻颤着没作声。

接下来几天,他们三人就为航海开始做各种准备工作。

西九条琉璃观察着吉原直人,发现这家伙心思其实很细腻,动手能力更是超级强,生存能力是一流中的一流——在岛上生活所需要的一切事情这家伙都一手包办了,出入雨林打猎,跳进海里捞鱼,抽兽筋制弓射鸟,采摘可食用的水果菌类,简直就像是从小在这岛上长大的一样。

她很佩服,因为她做不到。她都有些不敢进雨林,总觉得里面到处都暗藏杀机,时不时会窜出拳头大的蜘蛛,又或者猛然跃起花花绿绿的毒蛇、毒蛙。

但换成吉原直人,拳头大的蜘蛛成了他的零嘴,蛇变成了烤蛇串,更是弄回了一大串大葫芦当储水用具。

处在这种环境下,西九条琉璃自然而然便开始服从吉原直人指挥,而且心甘情愿。这是很罕见的事,能被她放在眼里的人没几个,吉原直人算是她长这么大第三个感到敬佩的男人了——第一个是她外公,第二个是她父亲。

吉原直人没怎么留心西九条琉璃看他的目光渐渐改变,他正忙着努力储备食物、清水。这一下海不知道要漂多久,星野菜菜信心满满的说大概一个月多点就够了,但他可不敢信啊!这二货读了一肚子书但搞出来的蠢事也不少,他决定要带够三个月吃喝的东西。

于是岛上雨林中的动物们倒了大霉。

南美本就少有大型食肉动物,而这岛位置也不佳也还没被开发利用起来,这岛上世代生活着的动物们还真没见过什么叫凶猛捕食者。

吉原直人在雨林中奔波个不休,如同一头冷血而幽暗的豹子,任何觉得被他确认为可以吃的动物都难逃毒手——他不停将各种动物尸体运出雨林,杀戮效率惊人,而西九条琉璃和他配合默契,立地转职为冷血女屠夫,将这些动物剥皮抽筋制成了干肉熏肉。

当食物基本够了时,吉原直人又转头去蓄存清水。这本来在西九条琉璃看来是个天大的难题,但吉原直人砍了大批的竹子回来,再将竹子中的竹节钻通,然后灌满了水再用树脂封住小口子,一根满是清水的“水竹子”便制成了。

葫芦依样处理,掏了籽出来然后灌了水进去依旧用树脂封死。

最后这些水竹子水葫芦被星野菜菜运上了木筏,围着竹制的屋子又绑了一圈。根据星野菜菜的计算,如果他们三个不拿这些水来洗澡,喝一百天绰绰有余。

同时,星野菜菜完成了熬盐大业,制了两大包粗盐以供日后食用。

她进一步完善了木筏,比如给木筏头部装上了分水板;仔细计算了木筏上物资的配重以使木筏始终保持稳定,并细心将所有东西都捆扎好;运上了大量的可长久保持的果实,比如椰子之类的;甚至她用飞机的残骸拼组了一台手摇式的发电机,利用电流加热铁板,以便航海时可以吃到熟食。

当一切都准备就绪时,已经过了五天,木筏也变成了一个花花绿绿十分臃肿的大家伙,但吃水仍然很浅,甚至在太阳的猛烈照射下甲板竟然是干的。

吉原直人带着星野菜菜和西九条琉璃登上了木筏,星野菜菜拿一个开了口的椰子站在船头,严肃道:“我们的航行马上就要开始了,按照传统,我们对船进行命名……”

她是比较公平的,征求另外两人的意见道:“我建议叫‘勇气号’,你们觉得呢?”

她感觉他们的行动充满了无畏的勇气,这名字可以当成一段传说故事的开头。

吉原直人正扯着帆准备升三角帆,笑骂道:“勇气?我们都发疯到准备坐木筏子横渡太平洋了,我们缺勇气吗?叫‘运气号’好了!”

这货就爱搞这些形式主义。

星野菜菜搭拉下眉毛,不高兴的转向西九条琉璃,打算用两票击败一票好使船名通过,问道:“西九条姐姐,你觉得呢?”

西九条琉璃柔柔笑了笑说道:“星野酱,我们确实需要祈祷好运了,我觉得‘运气号’比较合适,而且按华夏语谐音很吉利!”

星野菜菜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不过她想了想觉得这名字也行,便用力将椰子向木筏头砸去——模仿新船下水仪式砸香槟——大叫道:“运气号起航!”

“咔擦”一声脆响,椰子弹了一下飞进了海里。吉原直人升起了半帆过来一瞧,发现前分水板给崩出了个缺口。

他一阵无语,半晌后说道:“这兆头好像不太妙啊!”

新船没出船坞呢就残了,这不吉利吧?

星野菜菜扁了扁嘴郁闷说道:“椰子太硬了!”随着她的话,木筏上的帆已经鼓胀了起来,推着木筏顶了顶前面的拦海大石。她连忙转移话题,用小手用力推着吉原直人下水,“我们出发了,快去把石头移开!”

吉原直人跳下了水,用木棍翘翻了临时船坞中的两块石头,而西九条琉璃用竹杆子用力撑着,配合着风力将木筏驶离了海岛。

渐渐的,向南吹着的信风带着“运气号”驶向了茫然大海,而他们三个人站在木筏尾部,看着小岛慢慢变小,最终隐入了水雾之中消失不见了。

第一百六十一章 木筏和美人鱼

“好运号”木筏上小小的落地三角帆吃满了信风,鼓胀胀像是准备喂食婴儿的饱满之乳,丰满而诱人,就这么推着这个巨型的软木塞子一往无前的朝着南方而去。

木筏时而被浪峰托起可以望见远方,时而隐入浪谷四周都是海水,又或者海水涌上了木筏,然后又迅速从圆木缝隙中消失不见,顺便留下一些礼物——比如一条半米长的大松鱼乘着海浪跃上了木筏,等海水走了,留着它躺在木筏中间满是迷茫,随即便被星野菜菜用木棒子连敲数下,拖走成了午餐食材。

远离了海岛,海水渐渐成了幽蓝之色,深邃的像是蓝宝石放到了暗色天鹅绒上,而四周一望无际,海天一线,浅蓝色的天空上漂着信风平稳时期特有的连绵白云,可以称得上风景宜人。

等进了一股洋流范围,木筏的速度猛然激增,但浪头令人意外的反而小了——海底仿佛有一只拥有着魔力的无形大手托着木筏飞快向前移动着,而且鱼也多了起来,多到了星野菜菜这个人形百科全书都认不全的地步。

在这样的环境下生活了五天后,吉原直人觉得自己好蠢……

不该带那么多食物的,海洋是个天然的食材库,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甚至人坐在那里食物就会从天而降——大群飞鱼时不时就像是下雨一样落到了木筏上,这些胸鳍极其发达的鱼类可以滑翔近一里的距离,最多的时候他们一个白天捡了一百多条。

也不该带那么多水的,信风裹挟的水汽十分浓郁,时不是就会下点雨,甚至发生过他们前面在下雨,后面在下雨,就他们头顶上没下雨这种奇景,又或者小范围内只在他们木筏上下雨这种事。

所以,淡水是完全不缺的,随便接一接就够他们三个人喝的了。

而且,吉原直人原本做好了和大海搏斗的准备,但信风季的海洋出人意料的温柔,风稳定的吹,浪有规律的让人觉得无聊,等了整整三天,什么事也没发生。

南美轻木打造的巨型软木塞浮力惊人,浪打上来都没办法将它压入海中半分,等在木筏上适应了海上的起起伏伏后,感觉竟然像是在家里一样舒适……比家里还舒服,时不时就有清凉的海浪免费冲个澡,让赤道地区猛烈的阳光都失去了灼热感,比空调感觉还棒。

吉原直人惬意的微微眯着眼,斜倚在长撸上打着瞌睡。理论上来说,他的工作应该是时刻微调木筏方向,好使三角帆始终能最大化的吃满风,那样速度能更快一些,只不过这连续好几天下来只让人觉得这工作真是无聊透顶,但又没办法交给别人。

长撸受力还是很大的,星野菜菜摆弄不动,西九条琉璃是个伤号不太好意思使唤她,只能他自己长期站在木筏尾端了。

星野菜菜搭拉着眉眼坐在他身边钓鱼,她精致的小脸花了,成了小鬼脸——被太阳晒曝了皮。这让她极为不痛快,但没什么办法,只能忍受脸上脖颈上火辣辣的痛。

她说是在钓鱼,其实只是在打发无聊的时间,身边放着一个藤条筐,在戳弄海水引来了海豚时便将飞鱼乌贼喂给它们吃,然后挨个摸它们的脑袋,听它们发出欢快的“唧唧”声——这种动物总是一张充满喜气的脸,身体半探出海面时还在阳光下闪着七彩的琉璃光辉,很是招星野菜菜喜欢。

她喜欢这些海洋中的精灵,觉得是很好的玩伴,甚至在吉原直人拖了一条上来打算尝尝味道时都阻止了他。

她难得少女心发作了,不想伤害这些小东西。

海豚们也喜欢木筏,它们和木筏的相遇发生在离开海岛的第三天正午,当时这些海豚正在海面上围攻一个大海龟。它们不停将长长的鱼吻伸进龟壳中啄咬海龟的四肢,而海龟也不时闪电一般伸头攻击着靠得太近的海豚,双方在海面上杀得白浪翻涌,但战斗没什么太大的结果,海龟好汉敌不过人多,在顽抗了一番后带着血迹逃往了深海,海面上又成了海豚们肆意追飞鱼和喷水乌贼们的猎场。

胜利了的海豚们欢闹了不久便发现了木筏,立刻在海面上跳跃着冲了过来,像一群顽皮的孩子发现了好玩的游乐设施一样。吉原直人以为这些家伙对他们有想法,想开开“人荤”,立刻摸起鱼叉准备教它们知道好歹,只是马上发现这些家伙躲到了木筏底部,十分惬意的乘着凉,还伸出嘴去啄食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密布木筏底部的海藤萝,似乎对这种一般在近岸滋生的海生植物很有兴趣。

接下来这些家伙就赖上木筏了,来了又走,走了又来,和逛公园差不多,模样个头又基本一样,吉原直人也分不清是一直跟着还是沿途遇到的新“游客”,确认了它们对吃人没兴趣也就随了它们去了,反正也不影响航行。

而且这些家伙有宠物化的倾向,只是一天就已经开始学着卖萌讨食了,比如轮流轻顶星野菜菜的脚丫子,逗得她格格直笑,从而得到飞鱼之类的犒赏——它们似乎很享受不劳而获的生活。

于是喂这些海里的家伙,就成了星野菜菜平日里不多的乐趣。

星野菜菜将海浪冲上木筏的乌贼、瞎飞落不回海里的飞鱼都喂给了海豚们,然后冲它们展现了一下空空如野的藤筐,轻叫道:“没有了,没有了,傍晚再来吧!”

海豚们很聪明,见免费的大餐没了,便齐齐叫了一声侧翻到海里又不见了。

等它们走了,星野菜菜四处张望了一下,除了海就是海了,好没意思,便继续搭拉着眉毛钓鱼,喃喃道:“至少还要走一个多月啊,以后天天都这样吗?半点事也没有,好单调的生活!咱们也没有书……春季新番也要开始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看到。”

她出了海就新鲜了两天,然后就被单调的生活打败了,无所事事下便开始怀念手机(泡水阵亡了)、电脑以及任何带字的东西。

吉原直人懒洋洋看了她一眼,注意着她别钓鱼不成反被鱼钓走了,笑道:“你个傻瓜,这样才好,一直这样能漂到有人的地方,那真是谢天谢地了。”

枯燥有什么不好,难道要斗天斗海才开心啊,有病的家伙。

星野菜菜将鱼杆向着木筏内一丢,仰面一躺,郁闷叫道:“但真的很无聊嘛!”

吉原直人看了看她白一块红一块黑一块的小脸,没好气道:“脸都这样了还要对着太阳,回屋子里去吧!”

“不要,西九条总想和我说话,她好吵的!”她虽然被西九条琉璃救了,但还是有些受不了那个人,总是想和她说话不提,看她的目光还有些奇怪,让人不太舒服。

吉原直人拿她没办法,想了想用绳子将长撸固定好,对她说道:“你想有事做的话,那学学游泳吧!”

星野菜菜一愣,坐了起来,若有所思道:“咦,这主意不错啊!海水浮力大,是学游泳的好地方,而且现在无事可做,刚好可以把时间利用起来,免得浪费了。”

她仰起小脸认真说道:“那拜托你教我吧!”

吉原直人连连点头,笑眯眯道:“没问题,这是保命的本事,你确实该学的。”说完取了一根绳子过来,试了试结实的程度没问题,便系在了星野菜菜的腰间,而星野菜菜还在思考中——该先学什么呢?自由泳还是蝶泳?蛙泳会不会好一点,那可是长途游泳的最佳选择。

她还没考虑好先学什么好呢,吉原直人已经确认没问题了,抬脚就将她踢进了海里,大笑道:“开始练吧!”

星野菜菜措不及防跌落海中,立刻呛了一大口水,双臂胡乱拍打着海面,怒叫道:“你干什……”又被迫喝了一大口海水,再叫道,“快拉我上……”又是一大口,而且呛的鼻涕眼泪都出来了。

这混蛋啊,有这么教人游泳的吗?连讲解都没有直接上实践课?

她又害怕又气愤,又被海水灌得难受,嘴里又咸又涩,急得要命——虽然她相信吉原直人绝对不会看着她沉入海中,但随时会沉入无底深渊的恐惧感依旧无法消去,如同站在百层楼顶,知道自己不会跳,知道身上有保险绳,但依旧会两股战战。

吉原直人对这些一无所觉,牵着绳子在木筏上溜她,时不时提一提,免得她真沉下去了,同时指导道:“怕什么,有我在你淹不死,战胜你的恐惧心,集中精神!双腿像蛙腿一样垂直下蹬,双手贴着海面向外划水,像是摸的那种感觉,然后再向内用力摸,再向外用力摸……”

这是立泳,俗称踩水,多用于持物过河或是武装泅渡,这玩意学会了别的泳姿都不是问题——本来游泳就没什么难的,大部分人学得慢是克服不了恐惧心,害怕喝水,害怕呛着,害怕睁眼,害怕耳朵进水,害怕淹死了。

星野菜菜是真的气急败坏了,心里恨死他了,不过依旧进行着初学者循环——“拉我上去……咕噜噜……快拉我上去,不然……咕噜噜……我饶不了你……咕噜噜……”

她想上去,她不想喝干了太平洋。

吉原直人不肯,只是蹲在木筏边笑眯眯看着她,见她要沉了就提一提绳子,漂远了就拉回来一些,漂近了就推远一些,最后把星野菜菜折腾服气了。

她在水里挣扎了五分钟,除了喝得想吐了,害怕的感觉倒是不怎么有了——喝着喝着竟然习惯了,而且也终于敢一直睁着眼睛了,不再担心眼睛进水了,也会在海浪涌过来或是自己下沉前的间隙里换气了。

解决了这些问题,游泳对她就不存在任何难度了。她很快学会了让自己胸和脑袋一直保持在海面之上,然后尝试着将课本上的泳姿投入了实践当中。

吉原直人松开了一大截绳子,任她追随着木筏游动,拿着长杆子不停调整她的姿式,也就是很无良的一直戳她。

“别撅着屁股,不怕给人一枪打掉半个啊!”

“向前努力伸手臂,将肩也递出去,感受水流,当你是条鱼一样。”

“划水不是让你顺水收回手臂,找到觉得阻力最大的姿式。”

“试着水里转身,对,调过头来游,再转回来,很好,就是这样!”

十分钟的时候,星野菜菜已经游得有模有样了,一头长长的乌发漂荡在海面上,抿着小嘴努力体会着和大海融为一体的感觉,两条洁白纤细的小腿轻盈的摆动着,在苍蓝色的海水中若隐若现。

在眩目的阳光下,她就像是一条小小的美人鱼,透着一股奇异之美,让吉原直人一时看愣了神。

星野菜菜游了不久便调头游回了木筏,用力撑着爬了上来,抠着自己嗓子眼儿干呕了一会儿吐出了一大滩海水,然后搭拉着八字眉解开了绳子,一声不吭向着木筏中央的房子走去。

吉原直人这才回过神来,奇怪道:“怎么不游了?生气了吗?学游泳就是要这样的……你十多分钟就学会了,这不是效果很明显吗?喂,你真生气了?我小时候就是这样学游泳的!”

星野菜菜光着小脚丫子“吧唧吧唧”走着,随手将长发拢顺了在头上挽了个发髻,进了房子里去了。

吉原直人将绳子盘了起来,反省起来:“女孩和男孩是不一样的吧,儿子可以这样教,女儿好像不行啊……是不是有些过份了?”

没等他反省完呢,只见星野菜菜已经横眉冷目挺着鱼叉出来了,一双狐狸眼里满是怒气,大叫道:“你竟然敢这样对我,今天我饶不了你!”

这家伙竟把自己踢到了海里,害自己吓得差点尿了裤子不说,还喝了一肚子海水,现在走起路来肚子里还是咣当咣当的!

这家伙越来越不尊重自己了!再这样下去,他就要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了,这绝对不允许!

她挺着鱼叉就向吉原直人冲来,准备一鱼叉将他顶翻在地。

吉原直人连忙举起棍子招架,抱怨道:“是你自己同意要跟我学游泳的,我哪里教得不对,你这不是学会了吗?大家都是这么学的!”

星野菜菜将鱼叉抡得虎虎生风,拼命想将吉原直人打进海里去给他个教训,嘴里大叫道:“你胡说,学校里根本不是这样教的!”

顿时,他们两个人在木筏一侧乒乒乓乓打成了一团,西九条琉璃轻揉着肩走了出来——她看到星野菜菜气鼓鼓冲进来拿鱼叉,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原来只是这“父女”两个在日常打闹。

只是她看着眼前这一幕,耳中听着星野菜菜的怒叫,吉原直人的笑骂,剑眉微微扬起——这两个人关系是很好,但好的是不是有些过份了?

第一百六十二章 男人的通病

斗殴一直持续到了午饭时间,星野菜菜累得气喘吁吁也没能将吉原直人打到海里去,搭拉着八字眉很不高兴,于是吃饭时吃了很多,打算快点长大。

早晚有一天要收拾了他,星野菜菜决心十分坚定。

午后的阳光猛烈起来,三个吃饱了的人任由木筏随意漂着,躲到了小房子里打算避过这几小时的暴晒——说是个小房子,其实就是一个竹棚子,海浪拍打木筏的浪花时不时就会涌进来,除了少数用箱子好好装起来的东西,没什么是干的。

星野菜菜捧着一个大椰子喝,百无聊赖之下,喝干了汁又挖椰肉吃,吃完了便将壳滚来滚去,极像只不安生的猫。

她耳中听着圆木们互相挤压之下的闷声,听着木撸被海浪推来推去的碰撞声,感觉海上生活没有半点意思,简直像是坐牢一样。

西九条琉璃也是无事可做,拿着刀在那里刮鱼鳞,刮完了便丢在一边,等着晚饭时直接用。

她不太擅长融入群体,而吉原直人和星野菜菜拥有着共同的秘密,使她产生了强烈被排斥在外的感觉,表现一直很淡漠。

她甚至没问为什么星野菜菜会长一对尖耳朵,就像没有看到一样——她希望吉原直人能主动向她解释。

吉原直人躺在竹屋一角打着哈欠,时不时有海水透过墙壁溅他一身,但他也不在意,打哈欠到流出了眼泪,一副吃饱喝足就万事不挂心的懒散样子。

他夜里是要值夜的,刚好白天补补觉。

等熬过了最酷热的三个多小时后,星野菜菜已经成了腌菜了,坐在那里无精打采,看吉原直人懒洋洋爬起身向外走去,犹豫了一下也跟在了后面。

吉原直人重新去固定了撸调整了帆,又围着木筏检查了一圈绳子有没有问题,最后潜入了木筏底部看了看横板是不是工作正常。等他爬上来时,看到星野菜菜已经捡了小半筐各种鱼了,大概是准备傍晚的时候玩喂养宠物的游戏。

吉原直人伸了个懒腰,环视着广阔的海洋。这么一天天漂着也没有个参照物,四周景物又没有什么变化,感觉像是没移动过一样,实在是不知道还要漂多久,难怪那些海难靠救生艇长时间活下来的人都受到了心理重创。

这种漂流的感觉太让人迷茫了,要是困在小艇上,大概觉得永远漂不到陆地吧!

他用力吸了一大口咸咸的空气,又回忆起了星野菜菜给他讲过的那些远古之民,不知道一千五六百年前那些人是不是也这样站在木筏上望着同一片海,会不会也像他一样感叹着未知的前方,甚至会不会比他更加焦虑——至少他还是知道在海洋的远方是有陆地的,而那些冒死追随太阳前进的人,他们会不会怀疑过大海是无边无际的呢?

他遥想着当初,心中暗暗佩服——那些远古之民可能不如他强壮,可能没有他懂得多,但那些人比他要有勇气,敢真正直视着未知,用着极其简陋的工具踏入大洋,追寻着不确定存在的东西。

那很了不起,那是这个世界上大多数现代人都做不到的!舒服安全的生活已经将那些人变得迟钝起来,甚至觉得这世界永远安全了。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上杉香想做得也不算错。人类啊,确实有时候很短视……

不过上杉香这会儿追到哪里了呢?会不会已经开始穷搜那座岛屿了?

吉原直人难得的在那里怀古乱想,而星野菜菜继续在“甲板”上搜索着鱼。木筏就像一个巨大的筛子,随时筛去海水,只将一些鱼留下,而且有时会留下一些很大的鱼,十分有劲,有那种尾巴一甩便能把人打晕过去的感觉,星野菜菜是吃过一次亏的,现在她捡鱼都要带一根棍子,遇到不好处理的先上去将鱼打一顿再说。

落到木筏上的飞鱼都是要留下的,不管哪个种类,像是鲕鱼、大眼鲱鱼之类的她都要,海豚们超喜欢这些鱼。乌贼她也要,这东西算是全脂肪了,她喜欢吃,留下一些后其它的也给海豚,至于别的鱼……大部份被她用棍子捅回了海里,少部份没尝过的就拖到竹棚子里交给西九条琉璃处理,由吉原直人试吃。

她这种行为还是有收获的,前天一种她也叫不出学名的鱼在略煎一煎后吃起来很像是鳟鱼,味道极好,从此那种鱼进入了旅行食谱,上了木筏就再也下不去了。

她正耐心搜索着,不时用棍子驱赶着木筏上无处不在的小螃蟹——只有指甲盖大小,踩上去十分硌脚,只会偷吃东西和欺负不会动的鱼,鬼知道这些寄生小动物将这里当成什么了,不请自来四处乱爬。

它们依附在疯狂生长的海藤植物上,不到一周时间就快占领这里了,算是木筏上的害虫。

星野菜菜微微有些生气的用棍子将几只“害虫”拔到了海里,然后耳中听到了一声响亮的呼吸声,像是耳边被马打了个响鼻。

她困惑的四处看了看,抖了抖小耳朵。他们在海上漂了好久了,而海上都是些没有肺的生物,好久没听到陌生的呼吸声了,感觉竟然有些亲切。

她直起了小身子四处观望,结果和吉原直人四目相对了。

星野菜菜皱着眉头,心想:“是他打了个嗝吗?”

吉原直人目光中满是关切,肚中揣测:“好响的屁啊,是不是吃蔬菜太少消化不良了?”

不过片刻后他就面色变了,快步向着星野菜菜跑去,而星野菜菜也是极聪明的,连回头看一眼都没有,立刻迎向了他。等两个人靠在一起了,她才转头望去,只见木筏边上浮起了一座小山,皮肤油光黑亮,像是一只被人细心保养过的皮鞋。

星野菜菜惊讶道:“鲸鱼?!”片刻后她迅速判断了出来,“是只齿鲸,应该是只领航长鳍巨鲸!”

吉原直人将星野菜菜护在身后,看着那庞大、黝黑到发亮的头颅轻声问道:“这东西有攻击性吗?”

星野菜菜沉默了一会儿,轻声道:“有,这种鲸一尾可以打翻捕鲸船!”她说着话下意识就将手里的棍子塞给了吉原直人,而吉原直人低头看了一眼——什么意思,要用这东西和鲸鱼干架吗?开什么玩笑,这东西用炮发射鱼叉也叉不死吧!

“你这是让我先下手为强吗?”吉原直人想喷口老血。

星野菜菜说道:“不,我们不能先动手!”她只是习惯性将武器交给了吉原直人,只是以防万一,没有别的意思。

两个人一时和鲸鱼僵持了起来,只敢看不敢打。

那只领航巨鲸做为齿鲸类,只有一个呼吸口,正浅浅喷着水雾,时而迸出几股细弱的水柱,完全没有电影中那像是大喷泉一样冲天而起的气迫,活生生弄得如同半坏的水笼头。

但它巨大的体型还是给了吉原直人巨大的压力,十分担心它下一刻就张开了大嘴,一口啃掉半个木筏。

这只巨鲸似乎对木筏很好奇,轻轻用巨大的喙顶了顶木筏,而身为“巨型软木塞”的木筏也随之横漂了数尺。

竹棚阴影中,西九条琉璃已经从竹棚子里摸了出来,这鲸鱼呼气的声音就像开了巨型排气扇,她想听不到都难。她飞快将一柄木制鱼叉甩给了吉原直人,自己手持一柄,面色严肃的注视着鲸鱼,时刻准备扑上去发起致命一击。

一时之间,三个人都注视着这人类在海洋中的远亲,等待着它的下一个动作——不敢先进行攻击,这东西甚至只是想跳到木筏上玩一玩,他们三个人就得一起跪了。

领航巨鲸拱了一下木筏后,似乎觉得很困惑,呆在原地傻傻呆了片刻——只看露在海面上的部分,它十分像一只巨型的黑色河马。

又过了片刻,也不知道它是喘完气了还是觉得没什么意思,又潜入了海中,巨大的鲸尾仰上了天空,最后重重拍打起巨大的浪花,让木筏上如同下了一场瓢泼大雨。

这鲸鱼如此不礼貌,但吉原直人三人也不敢真冲上去给它一鱼叉,只是见木筏底下一个近二十米的巨大黑影优雅的闪过——头在木筏另一边了,尾巴才在木筏这边隐入浪花中。

吉原直人举着鱼叉快步跑到了木筏那一头警戒着。如果水下这货想把木筏顶起来,那打不过也要打了,进海里去插它的鼻孔。

好在鲸鱼没那个意思,浅浅游出了一段距离后,再次浮出了水面开始吸入空气。同时海面上一片波涛汹涌,七八只大大小小的鲸鱼都浮出了海面,顿时海面上一片水雾迷漫。

它们在海面上喷着水、吸着气,拍打着尾巴,足足折腾了差不多半小时,然后像是约好了一样,又一齐潜入了大海,转眼便消失不见了,如同它们从没来过一样。

吉原直人这才擦了一把冷汗,而星野菜菜庆幸道:“还好没发生冲突,人如果不攻击鲸鱼,鲸鱼一般不会主动攻击船只的。”

他们这一路来不是没有碰到过鲸鱼,像是五岛鲸、小圆头鲸见过几次,但那东西威胁不到木筏,像是这么大的鲸群还是第一次遇见——这些庞然大物怕是打闹一会儿就能把木筏子拆成布满海面的火柴盒。

有大木筏子在,也就只担心碰到大鲸鱼了,不管是须鲸类还是齿鲸类,只要体型够大都对他们有很大威胁,而做为海洋中的霸主鲨鱼反而最没威胁。

那是单纯的鱼,上了木筏星野菜菜拿棍子都能打得它开口叫奶奶。

他们和鲨鱼处在相安无事的状态,偶尔像是灰鲨、黄鲨之类的会挺着背鳍从木筏边划过,但也就仅此而已了,只要不主动攻击它们,它们对吃人没什么兴趣。

大概在它们看来,海里比人好吃的东西多得是。

发生了路遇鲸鱼事件,星野菜菜受了刺激反而精神了一些,大概不觉得无聊了。晚餐时她卖力摇着手摇发电机,将薄薄的鱼肉煎的滋滋作响。

他们有一块从飞机上拆下来的大铁片,像个大盘子,倒上一些动物油脂后煎鱼很好用。他们的晚餐还是很丰盛的,有大量的水果——这个要优先吃,保存不了多久了——还有新鲜的鱼、熏肉干以及罐头。

罐头来自飞机上的诸备品,这种以前不屑一顾的速食品,现在到了他们这儿成了好东西,不但可以调剂口味,也可以提供人体所需的大部份微量元素,但吉原直人不碰这些,只是推说早就吃腻了。

罐头他基本都让给西九条琉璃和星野菜菜吃了,自己一直吃新鲜海货和啃肉干。

晚餐过后,他们三个人又陷入了无事可干的地步,于是便一起到“甲板”上乘凉。他们围着木筏转了两圈——长十米多,宽七米多——他们大概走了八十米的距离就又觉得没意思了,便一起坐到了木筏边缘,迎接海浪的冲击。

星野菜菜拖着她的筐,再次给海豚们喂了食,然后挨个摸摸头。吉原直人和西九条琉璃坐在星野菜菜两边,一边看着她和海豚玩耍一边注意着她不要被浪卷走了。

三个人浑身都湿透了,不过这也算是在木筏上的正常现象了,几天下来已经没人在意,在这里想保持不湿身太难了。

因为男女有别,就算炎热三个人都是比较注意的,西九条琉璃和星野菜菜最多露着胳膊腿儿,但身上的衣服浸湿了难免有些贴身。吉原直人越过星野菜菜的头顶无意间看了西九条琉璃一眼,只见她唇角含着轻笑,偶尔帮星野菜菜拿条鱼,举手投足之间纤细修长的曼妙身材展露无疑,透露着一股矫健之美,不同于一般女性的柔弱风情。

星野菜菜没注意吉原直人在干什么,海豚们很会讨人喜欢,不停在海里拿着喙顶她,挠她,她摸摸这个,喂喂那个,忙得不亦乐乎。

西九条琉璃却很敏感,她很快注意到吉原直人的目光,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见身材显露无疑也不露半点羞意,抬头又回望吉原直人,一对剑眉缓缓立了起来。

吉原直人发现只看了一眼便被注意到了,顿时有些尴尬,干笑道:“你的伤不要紧了吧?”

西九条琉璃愣了一下,记起吉原直人并不算是个好色之徒,人品还算是过硬的那种,觉得自己八成误会了,一对眉毛缓缓放平,神色也好了些,淡淡道:“已经没有大碍了,只是皮肉伤而已。”

吉原直人连连点头,笑道:“那就好,那就好!”他嘴里说着话,借着机会仔细端详了一下西九条琉璃的脸,发现她的脸上已经重新出现了血色,想来确实是恢复得不错。

他移开了目光,心中有些淡淡的遗憾——有女朋友了,但看到优秀的女性心中还会升出绮念,这算不算男人的通病呢?

他望了一会儿海豚,又想了一下刚确定了名份便分开了的女朋友桃宫美树,发现就算分开这么久了,竟然没想起过她几次……他有些怀疑自己是传说中的渣男,顿时更不敢再看西九条琉璃了。

西九条琉璃并没有移开目光,女性在这方面有着天生优势——男人看女人,超过十五秒就有色狼嫌疑了,而女人无所谓,女人看男人看多久都没人会想到别的方面。

她其实有一肚子话想问吉原直人的,但她感觉吉原直人一直在躲着自己。

这是为什么呢?两个人关系应该算是友人了吧?他怎么不再主动来找自己说话了呢?

她看着吉原直人的脸想找出一些不对劲的地方,但发现微弱光线下眼前的男人脸庞上有着淡淡的沮丧之色,心中突然一动……自己是不是对他太过冷淡了?

她默默反思了一会儿,发现自己确实做得有些不对——这男人待自己还是极好的,虽然隐瞒了一些事,不过应该是和星野菜菜相关的事,应该是在保护孩子,并不算多大过错。而且,出了事马上救治了自己,也没有丢下自己不管,在自己不适应环境的情况下也细心照顾,即便是出了错也从没有半句指责和埋怨,这很不容易!

一般人带着两个拖油瓶早就烦了,不烦也会趾高气昂,摆出一副救世主的嘴脸,令人恶心的要命……

这么想想,这个男人还是很不错的!

心性好,能力强,会说话,体贴人,疼孩子,除了大概以前有过污点,能称得上是个极好的男人了

自己不应该对他太过冷淡的!

星野菜菜喂完了鱼,给海豚们看了一眼空空的筐,顿时海豚们立刻很不讲义气的四散而去,一脸没鱼你就不是我主人的样儿!

星野菜菜乐呵呵目送这些玩伴消失在了大海中,又坐在那儿踢了一会儿水,看了看四周没能鲨鱼的背鳍,便考虑想下水去玩一玩,但看到天色已经黑了,终究放弃了这个打算,站起身来准备回去。

她起身后看了一眼远处,愣了片刻,有些不敢相信,揉了柔眼睛又看一眼,伸手一指叫道:“那边有光!”

第一百六十三章 风暴中的女修罗

吉原直人立刻起身望去,希望可以看到一条船,但在木筏的起起伏伏间,只能看到远处有着亮蓝色的光,似乎有着一条光带,而且那光带还在越来越亮,似乎向着自己这儿快速移动着。

西九条琉璃奇怪道:“不太像是船……”与其说是船,外星人飞碟她更信一些……这光很有科幻感。

星野菜菜踮着脚想看得更清楚,但身高有限,便攀着吉原直人的胳膊爬到了他的肩膀上,骑着他望向了远处。

星野菜菜远远观察了片刻后沮丧道:“应该是海里的浮游生物群,白高兴一场!唉……”她好想回归文明社会的,没书感觉要死了。

吉原直人将她扯下来丢回到木筏之上,看着周围海面上也星星点点开始出现了微弱的亮蓝色光芒——光带在向着他们移动是错觉,其实应该是这附近的海面上都慢慢亮了起来。

不久之后,随着夜幕的完全降临,整个木筏荡漾在了一片亮蓝色的光芒之中,如同身处魔幻场景。

这是难得一见的奇异场面,就连缺乏少女心的西九条琉璃都被感动了,少见的赞叹道:“真美!”

她听说过东瀛富山湾有过类似的景色,每年三月到六月的某一段时间大量的萤火鱿鱼会超量聚集,发出的光会让海湾璀璨如银河,但她从没机会去看一看,真没想到能在太平洋里遇到了类似的情况,而且想来比海湾中要壮观许多。

星野菜菜掬了一捧海水仔细看了看,扁扁嘴道:“只是些小虾而已,这东西海里有很多,没什么稀奇的。”

海洋中有大量的浮游生物,像是夜光藻、海羽、磷虾之类的,都会引起海洋发光现象。这些浮游生物身上携带着大量的发光细菌,算是和这些发光细菌处在一种共生关系——荧光素和氧结合,生成了氧化荧光素,其化学反应产生的能量便以光的形式释放出来。

浮游生物给发光细菌提供养份,而发光细菌给浮游生物提供光源,以利于共生的同伴觅食或是驱敌。

海洋里是不缺浮游生物的,这些东西养活了地球上最大的哺乳动物——须鲸。

星野菜菜在迅速分辩明白这可能是某种磷虾或是樱虾到了繁殖季,跑到海面上来搞集体相亲后便迅速失去了兴趣,甩着小手回竹棚子里去了,木筏边上只留下了吉原直人和西九条琉璃,而西九条琉璃正在肚子里琢磨着找个话题呢,但吉原直人已经笑着说了一声“注意安全”,便调头去木筏尾部了。

西九条琉璃抿了抿嘴,看着他消失在了竹棚子后面,伸手轻轻抚摸着亮蓝色的奇幻大海。她姣好的面容上被映上了一片波光粼粼的淡青色,让她原本就有些冷硬的气质显得更有冰霜之意了。

这些发着冷光的超小型虾没有丝毫温度,就像她常年示人的形象一样,要改变不是一朝一夕可成。

这海面发光现象持续了接近一个小时的时间才渐渐淡了下去,黑暗又重新笼罩的木筏。吉原直人坐在导航撸旁边望着天空分辩方位——天穹正中是大熊星座,大概等看不到这星座时他们也就该到了。

到了又该怎么办呢?

和上杉香重新协商还是带着星野菜菜隐姓埋名呢?那个量子工人智能塞本特最多也就在上杉香威胁下出工不出力,不可能替她卖力寻找星野菜菜,那只凭上杉香自己的力量的话,只要常常流窜她应该是抓不到自己的……

只是可惜她花了十多年的时间筹谋这一切,现在都成了镜花水月了。

吉原直人想起这个老朋友必然会有的反应,只觉得一阵头疼——抢走了星野菜菜让他有些背德感,他只是不想星野菜菜死掉便立刻行动了,对善后却没有什么计划,很难想到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即能让朋友能高兴星野菜菜也不会死。

不亏负这边就要亏负那边,这种两难让他忍不住又埋怨起上杉香来——快四十岁的年纪了还要坚持去做自己认为对的事,这真是让人没办法说她!成年人分什么对错,分利弊才应该吧?

占着一个外星史前遗址,修好了发家致富多好啊!坐拥巨款,享受人生,慢慢看着女儿长大成人多悠闲,偏去管闲事。过个几十年后两眼一闭腿一蹬,世界就算是要消亡了又有什么关系,让下一代去管就完了呗,真是个白痴!

每当想起烦心事吉原直人便想抽支烟或是喝两杯,但木筏上什么也没有,这让他闹心得要命。

他坐在那里四处瞧了瞧,嘴巴痒痒得很,看到不远处有条还在弹跳的大鱼便探身拖了过来,随意在它身上抠了几抠,抠出了个指甲大的洞便开始挤,等挤出一洞的淋巴液便仰头喝了下去,自我催眠这是好酒,可惜没什么屁用,也就仅能解解渴。

他无聊之下在那里折腾那条鱼,喝了两三口后叹了口气将这倒霉的鱼丢回到了大海里,开始闭目养神。

许久之后他睁开了眼,感觉轻微胸闷,被海水不停冲刷都有了炎热的感觉,站起来感受了片刻,发现风停了,心中不由奇怪——不是说这信风还要刮两三个月吗?

不过转眼他就释然了,也不能一天到晚的刮,让信风休息一下也应该。

黑暗中西九条琉璃摸了过来,吉原直人笑着客气道:“是要用洗手间吗?”木筏一路前行,厕所就挖到了木筏尾部,免得“污水”上了木筏。他一边说着就要起身回避,但只听黑暗中的西九条琉璃淡淡道:“不是……”

她在黑暗中迟疑了一会儿,递给吉原直人一个水壶,轻声道:“给你送点水,里面放了一点盐。”

吉原直人有些受宠若惊,心中更是奇怪——这主动关心人,不太像是自己认识的那个西九条啊!

他将水壶拿在手里一时不敢喝,说是加了盐,但万一是砒霜呢?事有反常必有妖,不可不防。

他干笑道:“我现在不太渴,留着过会儿喝吧。”

西九条琉璃在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表情,闻言微微皱了下眉头,但也没说什么,又轻声道:“我来看会儿橹吧!”

这木筏就三个重要的组件——底座、帆和橹。目前被洋流裹挟着前进,这橹没怎么起到作用,但这算是木筏上唯一可以提供机动力的部件了,还是必须由人尽量看管着,顺便守夜,以防突遇不测。

这段时间以来一直是由吉原直人负责这项工作的,这会儿西九条琉璃想插手进来,他不由奇怪道:“推这东西需要很大力气,你的伤……”

西九条琉璃轻揉了一下肩,淡淡道:“已经不要紧了,你也几天没有好好休息了,去睡个好觉吧!”

这猛然间享受到关怀,吉原直人略感不适,瞧了瞧现在也没风,不需要将橹挪来挪去,便领了情,笑道:“那我去躺一会儿,你注意一些别落了海。”

他回了竹棚子里,听着星野菜菜睡得正熟,时不时喃喃几句,大概是在抱怨溅时来的海水。

他笑了笑摸黑躺下了。其实睡在竹棚子里和外面区别并不是太大,依旧是湿漉漉的,浪也依然会时不时就涌进来,唯一的好处就是习惯了吧!

人待在屋子里总会有安全感,精神上会放松下来。吉原直人闭上了眼睛,打算睡一个囫囵觉。

但他没睡多久,“噼啪噼啪”的声音便响了起来,木筏也颠簸得更厉害了。吉原直人翻身坐了起来,同时星野菜菜也醒了,喃喃着问道:“怎么了,好吵!”

吉原直人快步出了棚子,豆粒大的雨点立刻劈头盖脸的打了下来,打在身上不但疼痛而且冰冷。他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听到三角帆正发出着“彭彭”声,似乎受到了很大的力,有些支撑不住了。

雨大风也大,而且耳边全是雨滴打在木头、竹子和叶子上的声音,嘈杂无比,若不是他耳力超人常点没听到!

万幸,不然若是这帆乘风而去了,他们就得集体脱裤子再缝一面乞丐帆了。

他连忙向船帆扑去,但木筏猛然一倾斜,几乎有马上侧翻的感觉!便马上又重重摔回了原位!

吉原直人差点滚出去,勉强止住了要摔倒的身形,扑到了桅杆那儿,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了,直接将帆硬扯了下来。木筏前进的速度立刻猛减,但颠簸的更加剧烈了,感觉像是原地在弹跳一样。

受到天气的影响,原本平稳的洋流也不安份了,不时有大浪从木筏两侧扑上来,打出一片片泡沫,木筏尾部也传来了西九条琉璃的呐喊声。吉原直人立刻向着木筏尾部奔去,将刚钻出竹棚子的星野菜菜又撞了回去。这漆黑一片没了灯光,人类有着无数不方便,甚至吉原直人都不能确定四周大海是个什么情况。

情况不明让他心焦,他有信心应付地球上绝大多数情况,但绝对不包括漂在太平洋中间和大海搏斗——这遇到事情了简直让人有无力施展之感。

他大声命令着星野菜菜回到竹棚子里待着,那里目前应该是整个木筏上最安全的地方,星野菜菜犹豫了片刻服从了命令,翻身爬起开始摸黑将日用品捆扎好。

天黑了,除非有吉原直人陪着,否则她是不允许离开竹屋的,黑暗中落海危险性极大,她并不想添乱,虽然这会儿十分担心,但也就只能依靠吉原直人了。

吉原直人磕磕绊绊摸黑赶到了木筏尾部,天空中猛然划过了一道闪电,西九条琉璃狼狈的样子顿时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木筏尾部的海水已经失去了柔顺的模样儿,仿佛只是几个小时的时间它就从帮助他们的朋友变成了他们的敌人,展露出了凶恶的一面。

海水肆意横流,浪和浪互相对撞着,还隐然有着小小的漩涡产生。木制的导航橹被水流冲击着拼命摇摆,它宽大的如桨的水下部分正承受着不规则的力,西九条琉璃被这股来自自然的力量正甩来甩去。

闪电一划而过,转眼又是一片漆黑,吉原直人心中猛然一沉——西九条琉璃并不是一个没有力气的柔弱女子,她已经用起了全身的力量,姣好的身材上一条条细长流线形的肌肉全都崩了起来,而她在这种力量全开的情况下还是只能勉强控制住橹。

吉原直人扑了上去,感受着一侧突然而来的恶风,一把握住了橹柄,同时也握住了西九条琉璃温热的手。

西九条琉璃手被吉原直人握住了,心中顿时一松,一股浓浓的安心感迅速从心中升起,大叫道:“突然起风了!”

她也是被弄了个措手不及,就在刚才还一切都相对比较平静,甚至浪涌都感觉比平时小了,除了闷热之极外似乎也没什么不对,但就几乎是一瞬间,一道狂风卷来,大雨紧随而至,浪涌也立刻提升了几个等级,连固定长橹的绳子都被绷断了一根。

长橹的失控让木筏方向被强行改变,和海流冲突起来差点让木筏倒扣过来,为了稳定住木筏她不得不和长橹全力搏斗,好几次差点被甩出了木筏——在这种漆黑的环境下落海几乎就是死路一条了。

他们两个齐齐发力,顿时将橹稳定住了,而木筏的弹跳感明显减轻了,颠簸的也不再剧烈,还在可以忍受的范围内。

吉原直人伸手摸了摸长橹柄,找到了断绳处,但这黑漆漆一片还风大雨大,明显不是重新绑的时候了,他冲西九条琉璃大叫道:“你回屋子里去,这里交给我!照顾好星野!”

西九条琉璃感受着木筏长橹上传来的巨大力量,无法想像自己走了以后吉原直人要怎么和这“怪物”搏抖,大叫着回答道:“不!”

“相信我,我不会让你们出事的!”吉原直人叫得更大声了,不是为了气势,而是不拼命叫两个人就算脸贴着脸对方也未必能听到。

换成桃宫美树,在危难关头得到这样一句话儿,心八成都要化了,肯定乖乖回竹棚子里去帮吉原直人进行祈祷了,但西九条琉璃不吃这一套,一对剑眉扬起,感觉受到了莫大轻视,怒叫道:“我从来不需要别人保护!”

她并不是单纯想帮吉原直人分担压力,而是她天性就不会选择将命运交到别人手中,就算她相信吉原直人会尽最大努力维持住木筏平衡也不行!

吉原直人一时拿她没办法,而且她力气并不小,确实能起到很大的作用,只能默认了她留在这儿。

越来越高的海浪从尾部追上了木筏,平常站在儿握着橹,浪大一些打到腰,浪小一些洗洗脚,这会儿就不一样了,浪是从头上拍下来的,就算吉原直人连挨了几十次都有些晕头胀脑了,但西九条琉璃一声不吭,透过偶尔刺穿暗夜的闪电,能看得出她腮帮子上的肉都绷紧了,一双剑眉几乎是竖着的,脸色青中透白,像极了一个女罗刹——就差一把鬼头刀了。

但他们两个人配合默契,仿佛上辈子就在干过无数事,推拉长橹之间甚至不需要通过语言交流。当木筏一侧高一侧低时,他们就会本能瞬间一个推一个拉,通过调整长橹相对于木筏的位置来将木筏重新摆正,大型软木塞子翻身的悲剧。

时不时,他们的手会碰到一起,感受着在冰冷雨夜中对方身上的温暖,同时喘着粗力,渐渐的甚至都开始一起呼一起吸了。

吉原直人很喜欢这种感觉,如果不是一直被海水“殴打”,他说不定能嘴角带笑,但情况越来越坏了,透过一道闪电,吉原直人猛然发现海面上出现了一道“城墙”——像是城墙一样的大浪头正急速向着木筏追来,在天地惨白的那一瞬间透露着阴森杀意!

吉原直人差点儿脱口骂出了声,大声对西九条琉璃提醒道:“注意,有大浪!”

第一百六十四章 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西九条琉璃早就被海浪蒙圈了,反应不如平时灵敏,耳中听着吉原直人的大叫竟然迟疑了片刻——大浪?浪不是一直铺天盖地涌来吗?这是在提醒什么?

没等她想明白呢,就感到海水从四面八方同时扑来,打低了她的头,压弯了她的腰——大浪追上了木筏,受阻之下猛然折腰,浪头重重砸在了木筏的前“甲板”上,让木筏尾部迅速翘起直接捅进了浪身中。

浪峰下泻,浪尖雪碎,不知多少吨的海水展示着大自然的可怖威力,而更可怕的是没有光线,黑暗让恐惧感成倍上升!

西九条琉璃耳边都是木材的呻吟声、竹子的断裂声、浪花泡沫翻卷碎裂的嘶嘶声,海水也拼命冲刷挤压着她,似乎想强迫她把肺里的最后一口气吐出去,好把她活活憋死。

没什么比窒息更让人痛苦了,这种痛苦甚至让她忽略了海水的鞭打。

没什么比看不到更让人恐惧了,她不知道情况怎么样,不知道木筏是不是被这可怕一击击成了碎片。

一瞬间后一切声音和疼痛都消失了,她几乎以为木筏沉没了,但“巨型软木塞”迅速展现了它存在的价值——它被大浪按进了海里只不过短短几息的时间,就又顽强的回到了海面之上,用强大的浮力展现着绝对不会沉没的风采!

木筏在海上弹跳着,大量的海水正飞快从缝隙中回归大海,发出了如同吹哨子一样的尖锐啸声。

第一道大浪迅速越过了木筏,用一种决然的姿态向着前方奔去,而吉原直人和西九条琉璃本能大口呼吸着,顾不上确定现在木筏是个什么方向了——有可能横在了海面上,刚才大浪打来,两个人不是在控制长橹,而是紧紧抱着长橹避免被海浪卷走,完全没有余力顾及别的东西。

木筏下的龙骨横板发挥着作用,强行想摆正木筏,而吉原直人和西九条琉璃处在懵了的状态,在一片黑暗中分不清前后左右,造成长橹和横板对抗的局面,只觉得手上的长撸更沉重了,想乱摆的欲望更强了。

于是两个人不得不花了更大力气拧着长橹不要乱动。

西九条琉璃嘴里发甜,胸闷得厉害,肩背也疼,而且就算她是个坚强的女性刚才那几秒钟的冲击还是让她心有余悸。她本能就顺着长橹摸索,摸到了吉原直人的手确定了他还在,这才放了一点心。

吉原直人情况比她略好一些,很快缓过气来,大叫道:“你怎么样?”

西九条琉璃想说“没事”,但张开了嘴却吐不出声音,嘴里有着咸甜的滋味。吉原直人没听到她说话,有些急了,再次喊道:“回屋里去,去看看星野怎么样了!”

西九条琉璃这才调均了呼吸,抬头想要答话但却猛然间浑身一颤,升起了巨大的危险感,但不等她做出反应,一股巨大的力量已然砸到了她的背上——原本木筏是尾对巨浪的,被第一道浪砸了一下,现在是横对着浪了,而他们不但没有迅速调整好方向,还和想调整方向的龙骨横板顶着干,现在终于吃到了苦果。

西九条琉璃背对巨浪承受了巨大的冲击力,这力量如此之大她根本无法抗衡,感觉像是被卡车撞了,身不由己急速扑到了长橹上,给了对面的吉原直人一个强而有力的“头脸槌”。

这是西九条琉璃的“初吻”,直接把吉原直人亲出了一脸的鲜血,亲得两耳蜂鸣,而她本人更是握不住长橹了,直接被浪拍飞出了木筏。

吉原直人被突然袭击差点打晕了,长撸也几乎脱手而出,紧接着无法计数的海水砸了下来,木筏又被按进了海水里,雨声、风声、木筏的呻吟声瞬间消失了,而他死死抱着长撸,被长橹像个布娃娃一样在海水里甩来甩去也不松手。

数秒后,木筏又以奇异的姿式冲出了海面——是侧立着的,然后又在风的作用下重重拍倒,沉了一尺又跳了起来,歪歪扭扭继续前进。

又挨过了一个大浪,但吉原直人没有半分欣喜。他嘴里大喊着,手里四处摸着,片刻后确定了刚才不是错觉,西九条琉璃真给浪卷走了!

一瞬间自责、惋惜、难过、遗憾等各种情绪涌上了心头!没了木筏,在太平洋中间生还的机率约等于零!

那个总是立着眉毛,淡淡看着自己的女人要香消玉损了么?

那个总是阴着脸儿,外表强硬心中柔软的女人要离开这个世界了么?

那个看起来精明能干,但还是一身大小姐习气,喜欢一意孤行的大女孩儿要没了么?

他也顾不上管长撸了,声嘶力竭的大叫着,希望能在黑暗中给她指引木筏的方向,好让她能够自己游回来。

同时他集中着耳力,希望西九条琉璃能够勉强回答一声,希望她没被冲得太远。

片刻后,他露出了愕然的神色。他似乎听到了西九条琉璃的求援声,但在雨声、大海的咆哮声中又似乎像是幻听——西九条琉璃似乎跑到木筏的斜前方去了。

一时他有些晕菜了,不知道现在木筏是用前方对着浪还是依旧用屁股对着浪,或者横对着浪,又或者干脆在海面上团团转。

他犹豫了一秒钟不到,还是觉得不能坐视不理,摸索着取下了“救生装置”——为了防止星野菜菜无意间落水,木筏的四面都有一个胸口大的竹排子,上面绑着长绳——他最后用可以撕裂声带的声音“惨叫”着西九条琉璃的名字,抱着这东西就一头扎进了海里,奋力游向了可能的方向。

西九条琉璃正在海中挣扎,她被大浪卷离了木筏后立刻明白这是到了生死攸关的时刻,迎着巨浪奋力想游回去,但人力很难抵抗大自然的力量,等她挣脱了海浪的束缚,从浪背破浪而出时,木筏早就不知道去哪里了!

一时之间她慌恐了,目不能视,身边全是不规律互相碰撞的小浪头,只能感觉到身体起起伏伏,完全不能判断方位,甚至她都不敢全力游——鬼知道会不会越游离木筏越远。

要死了吗?自己还有很多事要做的……就这么死在这儿了吗?

不行!

她在海浪中挺身而起,用足了力气大声呼喊了几声,然后迅速咳了起来,满嘴的血腥味,这才惊觉四肢沉重,身体冰冷!

该死!

她立着剑眉,轻揉着手臂和大腿上的肌肉,略等了片刻,但没听到任何回应——她在海浪之间,满耳都是水声,很难听到木筏上传来的声音。

她觉得不能再等了,准备赌一把选个方向拼死一搏,不然被浪抛来推去很快就会把所剩不多的体力消耗干净。

就在这时,她隐隐听到了一声杀猪一样的惨叫,顿时精神一振,勉强确定了方向就向着那个方向游去,但海浪不停拍打着她,夺去她的体力和体温,而她的肩伤似乎也又开始痛了起来,那里伤口有重新开裂的迹象。

她越游越慢,似乎马上要进入随波逐流的状态了……

吉原直人抱着竹排子,拖着长长的绳子在海里寻找,但怎么也找不到人——如果可以,他真想把大海点燃了,这没了光亮太要命了!

每慢一秒,西九条琉璃漂出木筏附近范围的可能性就更大,生还的机率就更小。他努力蹬着水,不时游到浪尖上高叫几声,终于在一道闪电——无比可贵的闪电——终于在一道闪电照亮了海面的两三秒时间里,看到了隐在浪谷中的西九条琉璃。

她斜游在海水中,一只手捂着肩,脸色极度苍白,玉牙咬着嘴唇,看着非常痛苦。

吉原直人迅速判断了一下双方的距离,也就七八米,但隔着几个浪头竟然差点就错过了。他借着这短短的光亮,带着狂喜猛然窜出了浪顶,直扑向了西九条琉璃。

西九条琉璃正觉得自己一条胳膊已经失去了知觉,而且疼痛影响到了背,越来越使不上力快要下沉时,一个庞大的东西突然压到了自己身上了,将自己按进了海水里,随后两条强有力的手臂将自己举出了海面。

求生的本能就让她下意识勒住了扑过来的东西,马上分辩出了是吉原直人,而吉原直人毫不费力就摆脱了她虚弱的挟制,将她按到了一个竹排子上趴着,然后扯着绳子往回游,同时嘶声喊了一句什么——他破音了,听到西九条琉璃耳中像是公鸭叫了一声,完全听不出意思,但还是差点让她热泪盈眶了。

这家伙竟然跑来救自己了!

她也伸出一只手,努力扯着绳子向前,想尽快回到木筏上,同时想回答一句什么,但刚才两三分钟的决死嘶吼也毁了她的嗓子,几乎处在失声状态,只是嘴巴里溅进了雨滴和海水,什么声音也没发出去。

片刻后,她感到吉原直人的大手摸上了自己的后背,然后又按了按自己胸前和肋骨,最后试了试脖颈,似乎想确定自己的状态,紧接着感到移动的速度更快了。

移动了一大段距离后,趴在竹排子上的西九条琉璃听到了雨滴打在了木筏上的声音,听到了海浪拍在木筏上的声音,这声音如同仙乐!

但她马上觉出了不对,感觉身子倾斜起来,好像同时也在升高,而绳子也猛然绷紧了,似乎木筏突然开始急速向前了。..

一道闪电再次划破了天空,雨却突然小了一些,西九条琉璃忍受着黄豆打脸一般的痛楚侧身回望,只见一道她前所未见的巨浪——至少有四五层楼那么高,正急速追来,使他们正被慢慢托起来,而木筏受力更大比他们跑得要快,正将绳子绷得紧紧的。

闪电差点刺瞎了她的眼,那银边黝黑的大浪刻在了她的心底——浪头至少要有十米以上,感觉像是一整幢楼向着他们倒来!

吉原直人默不作声,死命扯着绳子游着,想在浪来之前赶回木筏之上,而木筏像是发了疯一样开始加速,浪还没到,但强大的水压已经顶着它开始了狂飙,几乎成了木筏通过绳子在拖着他们两个人前行。

两个人拼命努力着,眼看着离木筏也就数米的距离了,但突然手上一松,身子猛然一顿——绳子倒没断,星野菜菜出品质量还是有保证的,但绑绳子的地方受不了了。

一大片竹墙在巨力拉扯下脱离了木筏,迎面向他们砸来。

西九条琉璃几乎绝望了,身后是滔天巨浪,唯一的希望又弃他们而去了,能支持他们漂在海上的就只剩下胸口下的竹排子,而这东西只有四分之一平方大小,根本不能站人,只是海水散温就能要了他们两个的命。

她下意识掐住了吉原直人的胳膊,在这种绝望的时候她竟然精神恍惚了一下——她没想到会和这个男人死在一起,更没想到自己会害他送命。

如果不是自己执意要跟来,也许就不会这样了!

如果自己别疑神疑鬼担心被抛弃在孤岛上,别非要跟着他乘木筏,也许就不会这样了!

如果自己别被浪卷走,也许就不会这样了!

她紧紧掐着吉原直人,想对他说一声对不起,对以前发生的一切事情道个歉,但却发现身边这个男人已经掐住了自己纤细的腰。

吉原直人心中狂骂着双手连挥击飞了迎面而来的残破竹子墙,但脑子大部份还是清明的。他迅速判断出在这种情况下他几乎不可能带着西九条琉璃游着追上木筏了,每一秒双方的距离都在拉大。

等巨浪打下来,他们将永远失去木筏的位置,而现在只差几米的距离了,木筏就在正前方!

他瞬间就做了决定,有些野蛮的甩开了西九条琉璃的手,双手合拢掐着她的腰就将她举了起来,双腿发了疯一样蹬着海水,压榨出了最后一丝潜力,用随后的脱力为代价要求所有肌肉不计后果的工作——他借着巨浪向前的推力,忍受着双腿急速踩水所产生的巨大痛苦,硬生生在海里举着西九条琉璃挺起了半个身,然后全力将西九条琉璃向着前方黑暗中投去!

绝望状态的西九条琉璃完全没有反应过来,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一瞬间判断情况,一瞬间做选择,一瞬间爆发出巨大的力量!三个瞬间连一眨眼都算不上,吉原直人甚至都没和她说一句话就已经将她投了出去,让她冲突了重重雨幕向着木筏可能在的方向飞去了!

银蛇乱舞间,西九条琉璃面带着困惑、惊讶、难以置信的神色扭身望向了吉原直人,想看清他脸上的表情,但抛投产生的强大反作用力已经让他仰面摔向了身后的巨浪,溅起了巨大的浪花。

她甚至连他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第一百六十五章 别舔我的头了

一眨眼之间,西九条琉璃重重砸在了木筏竹棚子上。那竹棚子本就呈现分崩离析之态了,又受了这一重击几乎半倒。

吉原直人没有留手,那种情况之下他是在为西九条琉璃挣命,宁愿她摔个头破血流也要将她丢到木筏之上,自然有多大力用多大力。

西九条琉璃虽然半空中本能就做了自我保护的动作,但重重一撞之下还是嗓子发甜,又差点被弹出了木筏,拼命抠着圆木缝隙才避免了再次落海。她强撑着想爬起来,但手臂一软丝毫用不上力气,再次扑倒,感觉整个背部都失去了知觉,还能感到肩头有大量温热的液体正拼命涌出——她的旧伤受不了这么折腾了,伤口果断开裂。

她扑倒在木筏之上,用牙猛咬嘴唇,想振作起来看看能不能挽救吉原直人,但就算将嘴唇咬得鲜血淋漓也无法提起力气。

她绝望的发出了凄厉的呐喊,挣扎着想爬起来——要快,来不及了!双方并不远,找到东西将他拖回来,那是他唯一的生路了!

暴雨正是到了最大的时候,天上倾盆大雨,闪电横空,轰雷阵阵,而西九条琉璃挣扎了几次却无能为力,只能扭头看着吉原直人消失的地方,心如刀绞!

而就在这时,一个小小的黑影猛然从黑暗中窜出,在起伏不定的木筏上磕磕绊绊但一往无前的冲了过来,全力投出了一根鱼叉。

这根鱼叉在一连串的闪电之中,如同海神波塞冬的三叉戟,拖着一根长长的绳索插入了吉原直人消失的海水中,而那个小小的黑影用力过猛直接一头跄在了木筏上,而木筏正巧屁股一抬,让她磕了个响头后又倒着滚了回去。

随即,大浪来了!

“运气号”渡海木筏、超大型的软木塞子直接被拍进了海里,接着又弹出了海面,旋转着在空中飞行着,将各种杂物甩得满天乱飞,接着又被浪再次追上,掀着在空中滚了好几圈,倒扣在海面上再次被压入了海中,等再冒出水面时竟然神奇的翻了个身,斜着箭射而去。

大浪将木筏当玩具玩弄了一会儿后,终于继续前行了,而木筏很凄惨的在大浪过后的浪谷里旋转着,左颠又右翘,而尾部的长橹自己就摇得像是狗尾巴那样。

紧抱着桅杆的星野菜菜吐出了一大口海水,干呕了片刻,晃了晃小脑袋清醒了一些,心中焦急万分,伸手就去摸系在桅杆上的绳子,却猛然发现桅杆已经歪了,而自己身上更是缠满了绳索,给绑得像条烟熏火腿一样。

她顾不上解自己,先用力揪了揪绳子,发现很有份量,绷得极紧,这才略微放了些心。

就怕一揪绳子就回来了。

她原本是按照吉原直人的吩咐躲在竹棚子里的,但马上大浪来袭让她变成了竹棚子里的弹力球,将棚子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全滚了一圈,给各种杂物痛殴一顿,打得鼻青脸肿。

好不容易将自己固定好了,又隐隐听到了吉原直人大叫西九条琉璃的名字,声音十分凄厉,如同濒死凶兽,顿时明白出事了。她再也坐不住了,立刻给自己腰上系了绳子,拖着长长的绳子出去准备帮忙,结果借着闪电发现木筏尾部没人了……

她马上判断吉原直人和西九条琉璃应该是给浪卷走了,顿时心里慌得不行,但总算心里还有三分冷静,拼命忍着恐惧哆嗦着给鱼叉绑绳子——这个她能投得远——希望他们能在木筏附近,能够出现奇迹,还能捞回来。

她举着鱼叉在木筏上四处寻觅,拼命呼喊,一步三个跟头,最后终于在闪电的帮助下发现了吉原直人,于是奋力前冲投出了鱼叉!

她做了她所能做的一切,然后大浪来时她死死抱着桅杆,几次差点被甩飞出去,感觉几十秒的时间像是几十年一样。

浪头过去了,除了暴雨还在下,似乎一切又渐渐开始平静了。星野菜菜忍着心中慌乱,放声大叫着吉原直人的名字,但雨太大了,而浪还没有停止,只是远远不如刚才的巨浪,而且越来越小。

硬挨了一个多小时,雨停了,风也缓了,东方太阳没出来但大海已经开始亮了——太平洋在虐待了他们一夜后又展露了笑脸,好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决定还是和他们做好朋友,愿意顺风顺水把他们送到南方去。

星野菜菜嗓子叫哑了,刀割一样疼,已经无力再大喊大叫。她尝试过多次想将自己解开,但绳子缠得非常紧,而且错综复杂,在黑暗中完全做不到,等天亮了又没那份力气了——被冰冷的雨水浇了那么久,她感觉快要冻死了,被缠在桅杆上抖个不停,所有的力气都用在打寒颤上了。

冻死在热带地区,大概算是很有趣的死法,但她气得要吐血了。鬼知道怎么回事,她是抱着桅杆避难,但木筏子转了几转,就成了绑在桅杆上了。

这太羞耻了,也太耽误事了!

不知道他怎么样了,希望他能自救吧!

她低着头,用一只手又扯又撕,用牙咬,但一时半会儿没办法离开桅杆,而借着蒙蒙亮的光,吉原直人顺着绳子爬着来了。他也了少见的进入了虚弱状态,老脸苍白浮肿,一只胳膊搭拉着用不上力。

他爬到了离星野菜菜不远的地方,确定了她没事,还在还活着,直接趴下不动了,嘶哑着大笑道:“太好了!”

他趴在那里缓了一缓,感觉双腿疼得不那么厉害了,又向着星野菜菜爬去,平时几步路的距离他爬了两三分钟,而星野菜菜看在眼中十分心疼,更加激烈的连扯带咬想挣脱绳子的束缚,但直到吉原直人爬到了她脚下也没能摆脱火腿造型。

她只有一只手能动,能干的事不多,一口小奶牙也咬不断藤皮绳。

吉原直人硬生生扶着桅杆站了起来,也不管她能不能动,连绳带人一起抱到了怀中,然后看着怀里精致的小脸,长长出了一口气,哑声狂笑道:“很好!很好!你没事!”

他借着一根绳子没被甩离木筏太远,但体力耗尽的情况下,一直也没办法在狂风巨浪中回到木筏之上,心中担忧之极,十分害怕星野菜菜遇难了。

大海果然让人畏惧,对你好时让你清风抚面鲜鱼不断,对你不好时随手就能送个团灭。

他们两个还能活着碰面,真是运气中的运气,无论是吉原直人没有反应过来抓住鱼叉还是木筏被倒扣了没能翻过来,他们怎么也要挂一个!

真正的死里逃生!

这会儿亲眼看到星野菜菜没出事,让他满腔的担忧迅速消散了,只觉得庆幸万分。他再看了几眼,确定了她就是脸上有几块淤青而已,彻底松了一大口气,忍不住感谢了自己八辈子祖宗的保佑,再次紧紧将她拥到怀里,用力亲吻着她的发旋、额头——太好了,这二货没出事,出了事自己也完了,抱憾终身是必然的!

连替她报仇都不行,总不能玩一出现代精卫填海吧?

星野菜菜闭着眼趴在他怀里,一只小手紧紧抓着他胸口,强忍着不要让眼泪流出来,心中也是激动万分——差点就失去他了,在失去了妈妈之后再失去了他,没法想象生命会怎么样!

她刚才也担心死了,这会儿发现吉原直人安然无恙后,所余不多的力气迅速消失了,软趴趴窝在那里,被吉原直人激动下冒犯也少见的没有生气,只是听着他的心跳,享受着大难不死那种动人余韵,同时轻轻嘟起了小嘴似有期待,但很快她的八字眉搭拉了下来,抬起能动的一只手直接扯住了吉原直人的耳朵,死命揪着,脸带红晕的嫌弃道:“别舔我的头了,好恶心!”

亲女孩子哪有只亲头顶的,这家伙总想着充长辈,真是烦死人了!

吉原直人愕然,片刻后不好意思擦了擦她头顶的口水,无奈道:“抱歉,我太激动了!”他这是由心而发,原本以为大家要挂了。他将星野菜菜推远了一些看了看,果然这家伙搭拉着眉毛,撅着小嘴,一脸不高兴的样子,顿时内心反省了片刻。

也快是少女了,不喜欢和异性长辈太亲近也是应该的!失误失误!

不过真是太好了,总算没出事!

星野菜菜抿着小嘴望着他,小腮泛红任他细看,片刻后记起了一事,连忙严肃说道:“鱼叉是我投的哦,是我救了你,你以后要更听我的话!”

这家伙越来越不尊重自己了,必须让他知道是谁救了他!这功劳必须得领!

“鱼叉是你扔过来的?”那鱼叉又狠又准,神奇之极,隔着薄薄一层海水差点直接把他插死在海里。他以为是西九条琉璃成功登上了木筏后立刻回援,还暗赞了她反应迅速行动果决出手利落,这会儿一听觉得不像,马上反应了过来,惊讶道:“西九条呢?”

坏菜了,不是没能将她丢回到木筏上吧?自己那么拼命了,她还是死了?

星野菜菜摇了摇头,当时一片混乱,视线极不好,有限的闪电间隔主要用来搜索海面了,根本没注意到西九条琉璃摔回了木筏上。

吉原直人连忙起身去找,再次祈祷,请八辈子祖宗前来助威,连许了三个猪头。好在果然有效,很快找到了她。

西九条琉璃处在了半昏迷的状态,趴在甲板上但双臂死死抱着竹棚的支柱之一,吉原直人花了好大力气才将她弄下来。

她脸上毫无血色,嘴唇也泛着白,上面有着一排深深的齿痕,呼吸微弱,只是偶尔眼皮子微动,难得显出了柔软之色,而且一双手上指甲裂了好几块,手掌心更是皮全都脱了,抱着的那根柱子上满是她的抓痕,估计用最后一点力量拼命抵抗过巨浪的冲击和旋转时的离心力。

她的情况比飞机迫降时情况还要差了,肩头的伤又裂开了,皮肉翻卷,泛着如同死鱼白色,感觉血都流干了。

吉原直人粗粗检查了一下,觉得她情况不妙,托着她腿弯将她抱了起来,忍着双腿的疼痛回到了星野菜菜那里。

等将星野菜菜从桅杆上解了下来,星野菜菜看着西九条琉璃这惨状也是沉默无语,和吉原直人双双生还的喜悦也迅速消失了。

而环眼四顾,木筏之上更是一片惨况。

竹棚子斜倒了,竹子损失大半,里面的东西估计应该也是损失惨重。“前甲板”也被砸坏了,横木飞走了不少,桅杆歪了,帆桁也断了,原本威风凛凛的渡海木筏看起来像是一个漂在海面上的垃圾场。

吉原直人也看着这乱糟糟的一片,轻叹了一口气——这才一周的时间就成这样子了,看样子“运气号”这名字没顶用啊!

大概前往波利尼西亚底端的旅程并不会太轻松!

第一百六十六章 就差了一天

“运气号”表面上看起来比较惨,但吉原直人检查了一圈,发现情况倒也称不上恶劣。

他万分感谢已经坠毁的飞机里没有成捆的铁丝,在当时迫不得已的情况下选择了用藤皮绳来做捆扎物。现在看看,轻木木筏几次在海中进出,上上下下沉沉浮浮使绳子都勒进了木头里,若是选用了铁丝铜丝之类的,恐怕这会儿木筏已经被勒成几千几万个火柴盒子了。

想想就让人不寒而栗。

他当初还担心这藤皮绳子不结实,但实际上来看,这东西很顽固,外皮成功阻止了海水的渗入,韧性也是极强,形状也不规则,木筏子被这么折腾了一阵子反而更紧了,就是木筏的附件被刮去了一层。

损失了大概二十几根细横木,断了两块木筏底部的龙骨横板,竹棚子外围的“水竹子”没了大半,里面的食物也泡坏了一些,而竹棚子本身扶起来修一下还能凑合着用。

他们离岛之前为了以防万一带了很多备用材料,这会儿便取出了没被风浪卷走的开始抢修木筏。

星野菜菜负责绑细小的东西,吉原直人负责绑粗大的东西,一股作气便干到了早上十点多。到了这个点儿阳光又猛烈起来,昨天下半夜星野菜菜冷得发抖,差点被风雨活活浇死,这会儿又热得吐了舌头,衣服上都晒出了盐粒儿。

水手无论是现在还是过去,怕都不是一个好干的工作。

他们优先将竹屋子重新扎了一遍——这次真成了三角型的竹窝棚了,又将昏迷中的西九条琉璃送了进去,而吉原直人轻轻抚摸着她的脸,暗叹了一声:这倒霉的大龄女孩儿,不知道脑子里抽了哪根筋硬要跟来,结果九死一生之下成了这半死不活的样儿。

安置好了西九条琉璃,他便取了原本绑在竹屋下的木板,又找了个大筐装着工具和绳子,随后便潜入了木筏底部去重新安装横板,而星野菜菜开始在甲板上晾晒整理细碎杂物,希望可以抢救回一部分。

吉原直人其实很累了,但男人就该这样的,无论有多疲惫,无论肌肉有多疼,还是要在困难时站得起来,并且笑得出声。

必须做出表率,鼓舞人心,天塌了也要拿头顶一顶。

只是修比造还麻烦,他上上下下弄了两个多小时才算勉强让木筏又恢复了几分原本的模样儿。

星野菜菜已经睡过去了,她体力本就消耗干净了又强撑着干了半天的活,终于支撑不住了,和晾晒的东西趴在一起撅着屁股就睡死了,打着可爱的小呼,好像原本她就打算也把自己晾晒一番一样。

吉原直人乐呵呵摸了摸她的头发,将她抱到了竹棚子里,再次检查了一遍木筏子各处,重新绑好了长撸——这次学乖了,用双倍的绳子将长撸连到了木筏尾端两头,只让它可以小范围的自摆,然后终于觉得支撑不住了,上下眼皮子开始拼命打架。

他在风暴中、在大浪里和海水搏斗了两个多小时,这听起来似乎是没有什么的,但扯着一根绳子还不敢让这绳子太吃力,要拼命随风浪向前游,每块肌肉每根神经无时无刻都在劝说他“放弃吧,放弃吧,太痛苦了,何必要受这样的罪,只要停下就行了!”

那滋味并不太好受,感觉像是死了一次,挨了一次千刀万剐。他的腿直到现在还在微微颤抖着,一只胳膊已经完全不敢用力了,略微一动就钻心的疼。

他也回到了竹棚子里倒头就睡。如果再来一次风暴也不管了,大家一起死吧!

他这一觉也不知道睡了多久,是难得的没有噩梦的香甜睡眠,但在深度睡眠中却觉得有什么东西在摸自己的脸。

他是不想醒的,但多年来养成的那根永不睡眠的神经发了疯一样挠他的脑子,让他不得不睁开了眼睛——光线略有些发红发暖,风浪也不大,只是偶尔会溅进竹棚子里来,而一片柔和中西九条琉璃正神色复杂的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脸。

他回望着西九条琉璃,不明白她这是什么意思?

死里逃生导致精神失常了?

他感受着西九条琉璃粗糙的手指摸在他根本不光滑的脸上产生的那种超级不和谐的感觉,心中异样感猛升,忍不住干笑道:“这是怎么了?”

西九条琉璃脸色依然糟糕,青肿中透着苍白,很需要休息,但却没有拿开手的意思,指头顺着他的眉一直划到了脸颊,淡淡问道:“为什么要那么做?”

吉原直人莫名其妙,“我做了什么?”自己该睡得死沉死沉的吧,难道无意间袭胸了?该不会吧!

西九条琉璃沉默了一会儿,淡淡地说:“我能理解你会选择去海里救我,但大浪来了时,你为什么选择把我扔回木筏上?如果你当时丢下我,你有很大机会自己游着追上木筏的!”

吉原直人松了一口气,笑道:“你在意这个啊!”吓了老子一跳,还以为不小心当了流氓,“那只是本能反应,这种事我遇到过很多,你不必放在心上。”

“遇到过很多?”

“是的,我以前也被人救过、被人掩护过,在遇到危险时也见过很多次有人坦然面对死亡,将生还的希望留给过别人,所以……你完全不必放在心上,大多数人在当时的情况下都会做出和我一样的选择!”

西九条琉璃剑眉挑了挑,手指又滑到了他的眉头,释然道:“掩护过?坦然面对死亡?你的资料果然是假的——被派遣到华夏从事教授日语工作的人,有什么需要被人救的,你身上发生过什么事?”

吉原直人想给自己两嘴巴子,这刚醒忘了这女人是个警察了。他干笑着想坐起来,同时转移话题道:“饿了吧,我去给你弄点吃的。”

西九条琉璃手上微微用力,不肯让他起身,只是冷冷望着他。

吉原直人无奈道:“我刚救了你!”这死婆娘为什么总要追根究底?

西九条琉璃眉头一皱,缓缓松开了手,放他坐了起来,两个人肩并肩坐在那儿。她避过了不愉快的话题,轻轻点头道:“谢谢你救了我,但我还是想知道你为什么要那么选,还有你想要什么报答?”

吉原直人叹了口气,说道:“说过了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了!同伴们在一起,不就是你救救我,我救救你,事事要计较那遇到事八成一起死了,又何必呢?”顿了顿他又诚恳道,“这种事真是很平常的,当时我根本没想,随手就干了,你非要我说个理由我也找不出来,至于报答……”

他开起了玩笑,“以身相许怎么样?”

他知道西九条琉璃是绝对不会答应的,存心要恶心恶心她。果然,西九条琉璃脸上迅速笼罩上了寒霜,目光也锐利起来,剑眉高高立起仿佛准备马上刺死他。

吉原直人赶紧退让,摆手笑道:“不勉强你,你有伤在身,别生气!”道完了歉,他认真说道:“真的不用放在心上,虽然当时我没细想,但那是最佳选择——我就算被浪卷走了,生还的机率也比你高得多,我只是做了我应该做的事。”

西九条琉璃看着吉原直人,确认着他话语的真实程度,心中微微苦涩——这不是她想听到的答案。但又看到他鼻青脸肿的模样,想着他当初在生死关头的决然,心脏似乎停跳了片刻。

她有些艰难地说道:“我是麻衣家的继承人之一,我将来的丈夫必须入赘,生的孩子第一个姓麻衣,第二个姓西九条……以身相许我办不到!”

她身上有责任,发过誓不会成为她母亲麻衣心奈那样对家族毫不负责的女人。

吉原直人讶然,这……你还真认真考虑过啊!你不是该怒呸一声,大家哈哈一笑这事就算完了吗?这女人不会开玩笑吗?

他有玩笑开大了的感觉,这开玩笑就怕遇到认真的人。他刚想补救但西九条琉璃已经快速说道:“我只能给你这个做为报答!”

话音一落她就劈手抓住了吉原直人的头发,将他脑袋扯到了面前吻了上去。

她相亲过多次,但没谈过恋爱,初吻是昨天才丢的,用一个头脸槌击的方式送给了吉原直人,差点把吉原直人“幸福”的晕过去,到现在脸还生疼,而第二次同样是生涩无比。

她闭上了眼睛,不敢看吉原直人,单手抓着他的头如同抓着首级,眼睫颤得厉害,刚嘴唇贴在一起还没怎么样呢,自己先抖成了一团,手上强硬身上虚软,直接趴到了吉原直人身上。

她没经验但知道吻是怎么回事,但刚试探着伸出了香舌尖随即被一条大牛舌头卷走了……

半晌后两个人缓缓分开,吉原直人竟然有意犹未尽之感,手臂情不自禁紧了紧,不肯让西九条琉璃离开。

但他马上觉出了不妥,看着西九条琉璃一片发青的额头,有着擦伤的脸颊,粉红色的肌肤,波光粼粼的双眼,软趴趴失去了英气的眉,微微娇喘着的小嘴,湿润润的细唇,有些恋恋不舍的松开了手!

然后有些艰难地解释道:“我刚才是开玩笑的!”

他人生第一次被强吻,脑子已经不会转了,至于回应那是本能反应,他又不傻,到嘴的肉怎么可以不吃!

西九条琉璃眼神有些迷离,片刻后回过神来,听到这话脸色微微一变,转眼间又恢复成了平日里淡淡的模样儿,冷冷说道:“这是我能给你最大的报答了,若是不够……如果能回东京,有麻烦可以来找我!”

说完,她侧过了脸稍等了一会儿,见吉原直人没什么反应,脸色更冷,直接躺倒了,表示就这样了,大家两不相欠。

她翻了个身侧躺着,感受着身下的大海起伏,轻轻将一只手捂住了左胸,那儿心脏正疯了一样跳动——这该死的混蛋!

吉原直人坐在那里回味了片刻,出了竹棚子,见太阳已经西落被大海吞了大半了。他望了一会儿远处的红霞,在“甲板”上捡着鱼考虑:“自己是有女朋友的,虽然顶多算有了一天,但这算不算是出轨呢?”

他这会儿欲望退去,道德感又上线了,内心十分纠结。

他想了一会儿没头绪,暗叹了一声。他虽然漂泊多年但也没多少感情经验,突然遇到这种事竟然有些少年人那样的苦恼——自己该是喜欢西九条琉璃的吧?自己喜欢和她一起喝酒聊天,互相也都懂,很有心心相印的感觉,而且就算搂在一起睡也不用担心做噩梦掐死了她,但又不可能在一起!

老天爷真是喜欢捉弄人啊!就差了一天!

第一百六十七章 我们交往吧

木筏子下的龙骨横板坏了一次,反而让吉原直人学会了驾驶木筏的技巧。古代印加人很早就掌握了杠杆原理,以吃风力的桅杆为中心,木筏被分为了前后两部份,就像是杠杆的两头。当后方龙骨横板入水较深、吃海流力量较大时,长橹轻轻拔动便可以随便改动木筏前端的朝向;另一方面,当木筏靠前的龙骨板吃力较大时,航向会保持笔直,全凭风力运动,以使木橹不需操作——星野菜菜那二傻子知道该装龙骨横板,但渡海木筏早就淘汰多年了,书上写得简略,她也就只能照猫画虎,完全不懂使用方法。

五块龙骨横板应该是活动的,可以随时更改入海深度,同时配合长橹使用,再加上帆,便够成了整个渡海木筏的操作系统。

而吉原直人直到漂到海上了才发现这一点,已经不俱备大规模改动的条件了,只能十分苦逼的每天根据海流变化潜到木筏底下进行调整,完全没有习得新技能“驾驶大型轻木木筏”的喜悦。

完全掌握了操作方法,木筏更顺从了。头部常常微微翘起分开海浪,颠簸感顿时大减,而两侧的浪涌也少了。他们终于摆脱了坐在“大型软木塞子”的窘境,而是真正有了一个可控的渡海工具。

星野菜菜也已经不抱怨无聊了,在经历了风暴后,她也开始觉得平平静静比较好。不过吉原直人在海里潜上潜下,给她找到了一个新玩具。

他将一个大藤筐加高加大,然后将星野菜菜装在里面,使她可以下到海里去研究鱼类,这样就算突然遇到了鲨鱼拜访也可以整个缩在筐子里,处在静止不动的状态,鲨鱼便没什么想法了。

星野菜菜很快迷上了这个游戏,只要风浪略小一些便自己往筐子里爬,活像赶着要卖掉自己一样积极去参观水族馆——不是那种透过玻璃墙看的,而是真实的海洋原貌。

人在海里看到的光线和在地面上不同,海里的光线是流转的、奇异的、变形的,光线不会像在地面天空中那样有着方向,而是被水流肆意折射,呈现出一派如梦如幻的风采。就算只是进入海中几米深,也能望见十分遥远的深海。

由于太阳光的折射,让深海中并不是普通人想像中的漆黑一片,而是有着蓝紫色的迷人光影,仿佛触手可及。深海中的鱼类们也能被看清楚,就那么缓慢悠闲的游着,极像一群优雅的绅士。

吉原直人打着哈欠站在木筏边上,等着星野菜菜憋不住气了扯绳子。西九条琉璃远远坐在一边,静静望着海面。

她不是非要凑到吉原星野他们身边,而是单调的大海上就这三个人,孤独感被成倍放大,再喜欢独处的人在这种环境下呆个十天半个月的也会希望能多看看活人。

那超级尴尬的一吻已经是昨天的事了,吉原直人早已丢到了脑后。他不想破坏西九条琉璃的生活,他们之间的感情还称不上爱,没到疯狂到可以不顾一切的地步。

他就当西九条琉璃死里逃生,一时内分泌失调,精神不稳定做了傻事,反而真正把那一丝遗憾丢掉了——两个人是不可能的,他不可能去当上门女婿,而西九条琉璃也不可能跟他私奔,趁早拉倒吧!

更何况其中还夹着一个桃宫美树,还有道德问题。

所谓当断不断,反被其乱。这句话正是用在这个时候正合适。

心下坦然了,吉原直人对西九条琉璃的态度改变了许多,也不再避着她了,恢复成了正常相处,而这种态度正是西九条琉璃喜欢的轻松氛围,偶尔给他一个笑脸。

“想下去看看吗?”吉原直人将脑袋伸进海里看了一会儿,确认星野菜没事后笑问道。

西九条琉璃整天就是坐着,给他感觉很忧郁,完全不像他初识时如同毒蛇盯着青蛙一样阴沉打量着一切的女人。

反差感太大了,大到他有点不安了。

“我吗?”西九条琉璃愣了一下,抬头看了看猛烈的太阳,犹豫了一会儿答应了,“好!”

在吉原直人舍命相救后,她也不太有戒心了,不再担心潜入了海中吉原直人在上面奸笑着拼命割绳子,同时她也有些好奇海里面有什么。

星野菜菜那么乐此不疲,一天要在海里泡五六个小时,肯定有什么有趣的事吧。

吉原直人对她微微一笑,然后默算了一下时间,觉得星野菜菜在下面待的够久了,也不等她拉绳子示意便将她拖了上来。

星野菜菜**的趴在甲板上喘气,小脸上表情很不高兴,觉得还不到该上来的时候,但嘴忙着喘气没空说话。随后吉原直人请西九条琉璃入筐,然后将她慢慢沉到了海里。

木筏在前行,微微将筐拖得倾斜了一些,西九条琉璃捂着口鼻,发现难怪星野菜菜总是想下来,原来木筏之下是个“大花园”。

海里的光是柔和的,在习惯了热带地区的暴燥阳光后,只是看着这光就让人心情舒畅,而且木筏下面有着碧绿色的海藻、海藤,随着海流招展着枝叶,摆动中一片翠绿流光,让人感受到旺盛的生命气息——好久没看到真正的绿色了。

西九条琉璃伸手扯着这些海藤在木筏底部的“花园”中漫步。有着斑马条纹的导航鱼表情很严肃,排成整齐的队列在木筏下伴随前进,也算是导航鱼的鮣鱼更是以为遇到了好东家,将扁平的头紧紧吸在圆木上,只有细长的尾巴随流摇摆。

还有贝壳,西九条琉璃拔开海藻时便看到了密布的白色的黄色的红色的小贝类,正张着壳子用腮肉吸着氧和食物,见水流变化便飞快的合上了嘴,十分有趣。

看着这一些,西九条琉璃情不自禁露出了十分像是孩子一样的笑容,干净又纯粹。

一只银光闪闪,如同鱼雷一样的大鱼游了过来,围着藤筐转了几圈后跟在了西九条琉璃身边,完全没有怕生的意思,甚至西九条琉璃好奇的伸手抚摸了一下它冰冷而又顺滑的鳞片它也毫无反应,只是呆呆傻傻的跟在旁边游着,也不知道把筐当成了什么东西。

西九条琉璃被这从没见过的奇异景色迷住了,忘了时间忘了缺氧的不适,流连忘返,直到筐被绳子斜拖着往回走才惊觉出来。

那条银色的大鱼摆了摆尾跟在筐后面,瞪着一双没有感情的大眼注视着西九条琉璃,似乎在奇怪她为什么要离开。

这里不好吗?

西九条琉璃最后摸了它一把,给了它一个微笑,随后便被吉原直人拖回了木筏上。她像星野菜菜刚才那样大口喘着气,抬头想向吉原直人道谢,但见他举着鱼叉正准备叉鱼,连忙一抬手拦住了他,轻叫道:“不要!”

她不想伤害刚才陪伴她的银色大鱼。

吉原直人奇怪道:“怎么了?有条大鲔鱼,你们不都说这鱼好吃吗?”

鲔鱼?西九条琉璃转头望向海面,只见一条细长宽扁的棕色大鱼正摆尾离开,不由奇怪道:“我以为你要……刚才我在海里碰到一条银色的大鱼一直跟着我,我以为你要捉它。”

吉原直人愣了一下,笑道:“海面上看鱼和海里看鱼是两个模样的,你说的银色大鱼就是刚才游走的那条棕色大鱼。”

西九条琉璃呆了一呆,差别好大,在海里看起来还是挺呆萌的,从木筏上看上去就成了一般鱼了,感觉没什么稀奇。

两个人说话的时间,星野菜菜已经自己钻进了筐里,又自己投海了,溅起了好大一片浪花。

吉原直人抹了一把脸上的海水,笑骂了一声,掂着鱼叉四处瞧了瞧没有鲨鱼,又探头进海里看了看绳子有没有打结,便又在木筏边开始坐等。

西九条琉璃这次没躲远,直接坐到了他身边。

吉原直人笑眯眯地侧头问道:“喜欢吗?”

“喜欢!”西九条琉璃少见的没有矜持,直接给了肯定的答复,“感觉一切都很纯净,非常美。”

吉原直人砸吧一下嘴,赞同道:“可惜人的**太多,不然一直这么生活其实也不错……单纯的地方大家都喜欢,不用考虑那么多!”

在这里唯一担心的就是大自然的威胁——就连死因都是单纯的——确实是个避世的好地方,可惜人没有很多东西太难受,比如他被强制戒烟戒酒就感觉很痛苦。

“不用考虑那么多吗?”西九条琉璃展开双臂感受了一下海风,可惜现在处在无风带边缘,气流大多是向上的,海风并不强,没办法让她的一头长发随风飘扬,不然一定很美。

西九条琉璃深吸了一口咸咸的空气,再放下手时挽住了吉原直人的手臂,斜倚在了他的肩头。

吉原直人讶然看了她一眼,笑道:“又发疯了?咱们俩没可能的!”

西九条琉璃望着一成不变的大海,轻笑道:“不,应该是你和西九条琉璃是没可能的!”她眉眼间有些苦涩之意,“西九条琉璃要继承家业,要不负外公外婆的期望,要拿政绩,要迎高踩低,要和恶心的人打交道,要和别人勾心斗角,要提防别人的暗算,她活的不高兴——从小就没高兴过!”

西九条琉璃看着吉原直人,露出了他前所未见的灿烂笑容,“突然想为自己活几天了!我是我,西九条琉璃是西九条琉璃!我有些理解我母亲大人了,难怪她会嫁给了我爸爸……还有,你比我爸爸差好多,当时我爸爸努力争取过,被追杀都带着我母亲大人成功逃跑了,而你直接放弃了。”

她转头怔怔望着吉原直人。

她自认为还是比较优秀的,才学容貌都极好,而昨天这个男人的反应让她十分懊恼——从没有男人真正进入过她的内心,她有几十次的相亲经历(家里安排的),不乏各方面都很优秀的男士,她没有一个瞧得上眼。

直到风暴中,吉原直人那舍命一投,用自己的死换她的生,才让她怦然心动。

人生中,她第一次动心了。

她从没有过那样的经历,没有体会过被救时的安心,没有体会过那种男性的本能决然,更从没有宁愿撕裂自己也要站起来只是为了救一个男人过。她感觉很浪漫……在生和死之间的浪漫。

被投向木筏的那一刻,她感受到了深深的震撼,昏迷过去都不曾忘记——她做了一个很荒诞的梦,在梦里吉原直人淹死了,而她许诺一生不嫁,但竟然生了三个孩子,西九条、麻衣、吉原各有一个,个个眉眼和吉原直人生得一模一样,围着星野菜菜乱叫姐姐。

在醒来时,她第一个反应就是找那个男人,而且马上看到了。无法形容那一刻的反应。巨大的喜悦塞满了心房,血液仿佛凝固了,头脑中一片空白。

等反应过来,手已经在抚摸那个男人的脸了,而指尖传来的是从没有过的触感……温暖而又安心。

但在她拼命冷着脸讲明了困难后,她是多希望这男人如同那决死一投一般强硬,毫不客气宣称这一切都是不对的,要打上她的家门将她抢走,或者愿意接受入赘也可以——他拿她开玩笑她都没有生气,还主动吻了他,只是换来了毫无反应!

真是个软弱无能的男人啊!

她有些不甘心自己的初心动是这样的结果,怔怔看了吉原直人许久后,认真问道:“我对你毫无吸引力吗?”

吉原直人哑然,这吸引力还是很足的,但自己不能承认啊!

他柔声安慰道:“你不要多想,我们可以活着到达目的地。”他有些明白了,西九条琉璃害怕了,她在上次风暴之夜里害怕了——她已经开始担心会死了,不然不可能会做出那种事,说出这种话。

西九条琉璃仰起脸,轻声问道:“谁敢肯定能到?”

她的坚强是人工筑成的,是她本身在强迫自己坚强。她的勇气不是源自她的内心,而是在别人的希望下她必须勇敢。她也没真正陷入过绝境,没有游走在生死之间的经验,猛然经历了一次绝望,强烈的事后恐惧感席卷了她的内心。

她害怕了,她退缩了,她畏惧下一次风暴来临了,开始想逃避了,觉得不太可能有未来了——这种情况需要去看心理医生,有些类似生还者创伤症,觉得自己的命是捡来的,可以随意放纵了。

吉原直人正考虑着怎么开导开导她,但见西九条琉璃转过头来,轻声道:“我们交往吧,只在这个木筏上——我想过几天不是西九条琉璃的日子!”

第一百六十八章 你真是个渣男

吉原直人整个人都木了,对西九条琉璃这种“主动精分”状态一时无法应对,只能像个呆头鹅那样坐在那里,任由西九条琉璃抱着他的手臂,但心里觉得……

说得也对啊,谁知道能不能活着回去呢?万一半路挂了,计较那么多又有什么用呢?不如趁还活着满足一下心愿。

不过只是这么想了片刻,他内心又重新坚定了起来——越来困难时候越应该坚信自己能活下去,软弱妥协放纵一刻钟也显得太奢侈!

不过……

他侧目看着西九条琉璃俏丽的脸,而她解去了干练的马尾,这会儿披散着头发比以前多了十倍以上的女性气息。

她生得很有棱角,五官在东方人中算是深邃的了,有点小混血的气质。鼻梁挺直,唇薄而平,一双略有些清冷的眼再配上一对随时准备斜飞的剑眉——这女子只看长相和温柔毫不搭边,但其实内心很柔软,很向往自由和光明的,可能继承自她妈妈,当个艺术家更合适。

但她又被妈妈卖了,生下来就决定了必须要干警察,一直和内心极其反感的东西打着交道,做着极不喜欢的事情,应付着本身反感的人,甚至隐隐都有些自厌了。

她很努力,但大概越努力越痛苦吧!

吉原直人想了又想,终究心软了,轻声道:“先说一声,我有女朋友的!但如果你不介意,我没意见!”

前途难测,而仅限于木筏之上,满足一下她的心愿吧!要是回去了,到时官还是官,贼还是贼,留下一段美好的回忆也不错。

西九条琉璃将头枕到了他肩上,终于听到了想听的话,耳朵微微有些发红,淡淡说道:“无所谓了,只是在木筏上而已,等回了东京都我就要继续当西九条家的继承人!”她一脸看开了的表情,只是感受着像个普通女孩子那样挽着男朋友的感觉。

她心理问题没吉原直人想得那么严重,只是经历生死后内心确实有些燥动了。两个人不可能在一起,那谈一场恋爱也不错——自己是肯定要接受包办婚姻的,既然遇到了心动的男人,为什么不能留下一段美好的初恋?

放纵过的人不少,不差自己这一个。

等星野菜菜从海里被拖上来,便看到炎炎烈日下,清冷的西九条琉璃抿着嘴挽着神色略有些尴尬的吉原直人。

她小脸迅速阴沉起来,连气都不喘均就半疑半怒地问道:“你们为什么挽在一起?”

自己在海里呆了一年吗?怎么上来世界就变了?

西九条琉璃看了她一眼,柔声说道:“星野酱,我和吉原……不,我和直人君准备交往一段时间。”

星野菜菜愣了一下,本能拒绝道:“我不同意!”

西九条琉璃淡淡一笑,以为她不习惯,就像是单亲家庭的孩子不喜欢父亲或是母亲再婚一样——她早觉得这“父女”俩太过亲密了,正常反应,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准备再次潜水。

在她看来,她和吉原直人都是成年人,并不需要争得星野菜菜的同意。

吉原直人有些莫名其妙的心虚,不敢看星野菜菜,低眉顺眼的将临时女朋友装进了筐里,而星野菜菜还不罢休,果断揭吉原直人的老底,追在后面大叫道:“他有交往对象了!”

西九条琉璃被吉原直人连筐带人一起抱着正往海水里放,只留下淡淡的一句“我知道”便消失在了海水中。

星野菜菜只觉得心塞得要命,冲吉原直人怒吼道:“你要背叛我,不对……你要背叛美树姐吗!?”

吉原直人无奈道:“大家都不知道能不能活下去,我想着能圆了她一个梦也不错——她现在心理状况不太好。”

星野菜菜狐疑的上下打量着他,一针见血道:“你这是在狡辩!你一直喜欢她对不对?我早就觉得你看她的眼神不对了,你骗不了我!你是不是一直喜欢她!”

她大喊大叫让吉原直人有些不快了,他一向是吃软不吃硬的,一挑眉道:“我就是喜欢她,你又能怎么样?”

“你!”星野菜菜四处找着鱼叉,今天非结果了这无耻混蛋不可!

吉原直人将鱼叉坐在屁股底下,看着她生气的样子,身段又软了——毕竟是他理亏——诚恳道:“我觉得吧……她大概怕死了,怕死了外公外婆会失望,怕身上的责任无法完成了。她背负的期望比咱们更多,也就比咱们俩更害怕,所以不想当西九条琉璃了,想用另一个身份生活在木筏上,这样她会觉得轻松一点。”

星野菜菜许久没用过的测谎技能又登场了,眯着眼仔细分辩着吉原直人的表情,片刻发现他没说假话,但还是不放心,再次追问道:“那为什么偏要和你交往?”

吉原直人手一摊,苦笑道:“我不知道……可能是她不想当西九条琉璃了,为了和以前有所区别,便打算干一些和以前不同的事!她好像没恋爱过,所以打算‘临死’前恋爱一把。有些狗血,但理论上确实有可能发生,而这里就我一个男人,她不选我选谁?你懂点心理学,该能明白吧?”

星野菜菜没发现吉原直人说谎,不由沉吟了起来,轻声道:“逃避心理吗?我们明明有很大机会活下去的。”

“她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坚强,我觉得她是真的害怕了,对咱们的未来并不乐观,而且吧,谁知道接下来会出什么事,咱们毕竟是靠着七根木头漂在太平洋上啊……”

星野菜菜沉吟了一会儿,觉得害怕倒是情有可原,逃避也能理解,而这种交往更像是一种“过家家”,但心里还是极不舒服,有种自己饭碗里被别人吐了口口水的感觉。

“你说你喜欢她,那喜欢她哪里?你们根本没打过多少交道!”星野菜菜开始寻根究底了,这是她不能理解的东西,她还不知道喜欢一个人是怎么回事。

在她看来,吉原直人和桃宫美树朝夕相处了快半年的时间,而桃宫美树温柔体贴,给吉原直人铺床叠被,花着心思琢磨吉原直人的口味,一日三餐细心伺候,恨不能将心掏出来给吉原直人看看,这都花了快半年的时间才算收了他的心。

而西九条琉璃只花了几分钟就搞定了,这怎么做到的?她满腔疑惑,继续追问道:“那美树姐呢,你不喜欢美树姐了吗?”

吉原直人有些苦恼的想了一会儿,叹道:“喜欢这种事说不清的吧……我也不知道我喜欢她哪里,就是很喜欢和她在一起的感觉,说话做事都觉得很合拍,就是很喜欢!美树也是个好女孩,但我其实对她没多少感觉,只是觉得和她一起过日子不错。”

听着这种回答,明明是星野菜菜先问的,但“喜欢”两个字还是格外刺耳。她心中无名之火突然大作,火气又上来了,怒叫道:“你真是个渣男!”

吉原直人不肯戴这个帽子,反驳道:“没这么夸张吧,只是在木筏上这一段时间,而且我也不会趁人之危干什么坏事,顶多算是宽慰一下她的心情。如果我们回不去一切不用提了,就算是回去了我们也约定得很明白,只是在木筏上交往,不存在以后的纠葛——等回去了她还是去做名门大小姐,而我还是会回到美树身边!”

星野菜菜眉头皱得更紧了,眉梢搭拉得更厉害了,再次叫道:“别狡辩!你就是个渣男,想脚踩两条船的渣男,背叛感情的渣男!”

“我不是!”

“你就是!你不喜欢美树姐为什么要给她水果糖答应和她交往?答应和她交往了为什么又答应和西九条交往?出现这种情况,你不是渣男谁是渣男?”

吉原直人被喷得哑口无言,惭愧道:“我当时想着和美树一块过日子也不错……她愿意和我在一起,而且她的料理又好吃,还对我吸烟喝酒没意见,有她在生活很舒服,我就觉得凑合一下得了。现在这样,我承认我也挺动心……唉……”

说着说着,他也开始觉得自己有点渣了——喜欢一个人有错吗?但和别人在一起了,又喜欢上了一个人,这算不算错呢?

星野菜菜只觉得心塞得更厉害了,而吉原直人豆粒大的脑子想不明白这种复杂的感情问题,叹了口气又给自己找理由:“咱们也没办法把你妈的事告诉她,她这真是莫名其妙被卷进来了,搞不好还要莫名其妙送掉性命……在确定得救之前是咱们欠她的,对她好一些也是应该的吧?你和她关系不是缓和了,为什么还要这么反对?”

星野菜菜愣了片刻,羞恼大叫道:“我是替美树姐在管你!”

吉原直人没话说了,他现在处在道德底点,惭愧道:“我回去后会求取美树原谅的。”说着话他觉得时间差不多了,开始拖着绳子将临时女友拉上来。

星野菜菜在旁边生着闷气,紧紧盯着他的背影,大声警告道:“我会看着你的,别想干什么坏事!”

她很生气,但又找不出自己为什么要生气。有被背叛的感觉,又搞不清吉原直人哪里背叛她了,而且吉原直人对她实在是太重要了,他们是命运安排要在一起一辈子的人,就算是生气也不会分开。

同时他们之间相处的模式也比较奇怪,互相尊重,尽量避免互相干涉,于是星野菜菜想来想去,也就只能大声威胁,进行监管活动了。

吉原直人没意见,坦然道:“我不是那种人,就是用交往对象的身份宽慰一下她,随便你监督好了。”

他为人比较古板,不娶不会真吃干抹净,算是老派人物了。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星野菜菜化身为了警犬,一有风吹草动就支起耳朵,不然就是炯炯有神的盯着吉原直人,生怕一个没看到这两个成年人就跑到阴暗角落里去做爱做的事了。

但有些出乎她的意料,这两个人完全没有搞到一起去的意思,有她夹在中间反而更像是一家三口——爸爸妈妈带着一个萝卜头看夕阳这种场景出现了好几次。

信风季这段时间的太平洋还是相对平静的,上次风暴只能算是一场不大不小的意外,而星野菜菜也渐渐放了心——吉原直人和西九条琉璃还是比较守礼的,最多也就是挽在一起散散步,吃饭是互相递个食物,再或者一起下海游个泳,连打闹都很少。

他们在一起就像是一对老夫老妻,聊天时常常会突然一起莫名其妙发笑,聊天的范围也很广泛,乐意听对方说些过去的趣事。

虽然星野菜菜还是闹心得要命,但这种过家家式的交往她找不到理由反对,只能盼着快点回到文明社会,让西九条琉璃滚蛋回去做大小姐。

第一百六十九章 胜利前的曙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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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什么比严酷的自然环境更锻炼人的了。

在五十多天的航行后,星野菜菜蜕了三层皮,晒成了一个黑炭头,但一双眼睛更加明亮了。与之相反,也没什么比大自然更能摧毁人的意志了,西九条琉璃更蔫了。

他们途中发现了一次船只,但风帆时代逝去后望手似乎都懈怠了,无论他们怎么呼喊都没有引起船只的注意,甚至打了信号弹都没用,只能无奈看着遥远的黑点缓缓消失。

遇船没有获救,这给了西九条琉璃致命一击,吉原直人陪着她看了三天星星才算让她又好受了些。

除此之外,他们还路遇了六次海鸟,发现了一片珊瑚暗礁,捞起过一块塑料泡沫板,接受了三次暴风雨的摧残。

刚经历的一次暴风,风速每秒达到了30米以上,几乎卷走了他们所有的当家,“好运号”渡海木筏如同脱缰的疯马在海上狂飙,完全失控,几次差点侧翻,几乎要了他们三个的小命。

接连被摧残后,木筏已经面目全非了。竹棚子缩水到快没了,只能勉强遮阳,而做为甲板存在的横木七零八落,或残或断,让整个木筏表面看起来坑坑洼洼,而帆也已经残破,吉原直人把除了裤子外其它的衣服都捐给了帆做为缝补,但它还是有气无力了。

“你也喝点水吧!”星野菜菜小心的将一个残破的葫芦递给吉原直人,小脸上满是关切,她记得吉原直人24小时没碰过水了。

吉原直人裤子也快磨没泡没了,更像穿着一个大裤衩子要不是落难了他敢在家里这么穿,星野菜菜早把他头打肿了。

他摇了摇头拒绝道:“你们喝吧,下次下雨不知道什么时候。”

携带的清水用了一部份,海水污染了一部份,风暴卷走了一部份,剩下的这些吉原直人尽量不想碰,以防短时间内不会下雨。

他觉得他靠鱼汁还能再顶两天将鱼用布包好用力绞,或者干脆在鱼身上挖洞,流出来的水是勉强能解渴的,但味道嘛……十分感人,不提也罢。

星野菜菜抿了抿嘴,竹棚子不能完全挡住阳光,阳光又夺去了太多水份,她也干得要命,但强忍着将水一饮而尽的冲动,将葫芦里的水又小心的装回瓶子里,然后用绳子牢牢绑在圆木上。

西九条琉璃刚补充过水份,脸色略好看了一些,斜倚在吉原直人身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吉原直人轻轻挽着她的腰,感受着她腰上滑嫩的肌肤没办法,大家衣服都磨损的厉害,再这么漂下去别的不说,很快大家就要集体光屁股了用额头碰了碰她的额头,以示安慰。

临时交往了几十天,他们已经习惯亲密接触了,而这种接触更是这木筏上西九条琉璃唯一的安慰剂。

人的内心强大与否和年纪关系不大,星野菜菜越挫越强,到现在还是信心满满认为他们一定可以到达波利尼西亚底端岛屿,而西九条琉璃每次风暴过后都要消沉一阵子,认为离团灭不远了,然后过几天又会笑颜全开,想证明自己还是很坚强的。

问题是,在想证明自己的坚强时,坚强本身就是个问题了……

不到危险关头很难看出一个人真正是什么样子谁能想到一派精英风范的西九条琉璃会被大自然打垮?

这是风暴过去的第二天,正是西九条琉璃“犯病”的时候,而吉原直人怀疑她原本就有点心理问题,加上自幼也没真正吃过什么苦头,离开了都市社会那些自幼熟悉的环境和规则后反而更像是这木筏上唯一的弱者。

她的强硬来自于别人希望她强硬,脱离了那个环境,她就有些像是被打断了脊梁骨。

星野菜菜颇有些领袖气质,这一点很像上杉香。她自身经历了大变也能坦然接受现实,不哭不闹,遇到了困难更是会主动鼓励众人。她的表情依旧坚定,就算内心也同样惶恐也能面不改色:“不要担心,我们每时每刻都在离目标更近,我们一定可以到的……说不定明天我们就能看到岛了!”

西九条琉璃默默点头,而吉原直人很无所谓,反正他会坚持到最后一刻的,真不行就死吧!他尽了最大努力为大家求活了,问心无愧。

三个人挤在仅能容身的小棚子里,尽量不活动减少水份丧失,一时无声。

忽然之间,吉原直人望向了棚子外,而星野菜菜尖耳朵也抖了起来,西九条琉璃是最后反应过来的,耳中听到了“呼哧呼哧”声。

星野菜菜灵巧,从跪坐瞬间便弹了起来要奔出棚子,而吉原直人一把拉住了她,抢在她前面出去了。

灰黑色的铁柳木桅杆上,打满了补丁的帆还是有气无力,但桅杆最顶端站着一只黑色的大鸟,正轻扇着翅膀整理着亮黑色的羽毛。

星野菜菜只看了一眼便惊喜道:“军舰鸟!”

这种鸟很出名,虽然展翅长达两米以上,但份量极轻,没多少嚼头,吉原直人吃过几次这和沿途中偶遇的那些小型海鸟不同。有很多鸟类有横渡太平洋的能力,或是一路叼根枝树当落脚点,或是干脆可以在海面上降落起飞,而军舰鸟虽然是靠海而生,吃鱼过活,但它是不能沾水的。

有这鸟,这附近必然有陆地!

西九条琉璃也跟了出来,看着这白羽颈冠,黑翅亮羽,黄尖喙下方带着一个红色气囊的大鸟疑惑道:“军舰鸟?”

这名字她也听过,不过她这种纯都市女孩听过归听过,真见了实物多半认不出来鹈类军舰鸟科分很多鸟属,大部份模样都相差极大,大多数人熟悉的都是东亚属种,像是大海鸥的那种。

星野菜菜以为她不懂,小声解释道:“这种鸟是飞行冠军,速度快,在空中灵活,以鱼类为生,但本身不会游泳,只能从海面上捡些死鱼、死水母食用,为了弥补捕食能力的不足它会抢劫别的鸟类,夺取它们捕捉到的鱼虾,所以中世纪的博物学家给它起了个名字叫‘弗洛盖仑’(一种海盗船),而到了近代这名字成了一种军舰,慢慢就开始叫它军舰鸟了这种鸟虽然飞得快,但它一般不会离开老巢太远。这附近有岛,而且我们航行这么久了,可能已经接近波利尼西亚底端岛链了!”

三个人站在竹棚子前盯着军舰鸟,像是看到了马上登陆的希望,而这只大鸟一无所觉,在桅杆顶上休息了一会儿便直接飞走了。

星野菜菜目送军舰鸟消失在了天际,兴奋依然不减,大声道:“我早说过我们马上就要到了,对不对!我早说过了!我是最聪明的!就像书上所说的那样,南美的大耳人渡过了太平洋在波利尼西亚登陆!我们也做到了!”

她突然有了一种自己永远正确的感觉,热切的冲到了木筏边开始张望,希望可以第一个看到大岛,吉原直人扯了绳子追在后面准备给她套上这胜利就在眼前了,她要是出了意外那就真要吐血了。

西九条琉璃长长吐出了一口浊气,望了望脚下的木筏,又望了望吉原直人的背影,一时愣愣出神。

虽然他们都迫切亲近一下陆地,但“好运号”体会不到他们的心情,而到了这里信风的威力大减,又用着一块破破烂烂的帆,所以依旧慢吞吞的前行着,一直到了太阳西坠还是什么也没有发现。

不过在一片夕阳中,天空中出现了零零散散的鸟群,一片一片向着木筏前方飞去。星野菜菜更肯定了,坚信前面有个大岛。

曙光来临前的黑暗总是格外难熬,夜里西九条琉璃都枕着吉原直人的手臂睡着了,而一直定点睡觉,就算在海上漂流都没乱了生活作息规律的星野菜菜表现出了少见的焦躁不安,但又不能离开竹棚,便一直在那里叨叨个不停。

也就是没袜子,要有袜子吉原直人就给她塞上嘴了。

第二天天色刚亮星野菜菜就自动醒了,急急忙忙出去挂满帆,但很快大叫起来。吉原直人打着哈欠出了竹棚子,顿时被冰冷的水汽糊了一脸清醒了几分,问道:“怎么了?”

星野菜菜正拿着一个小小的指南针在核对方向,脸色十分难看:“昨天夜里我们方向改变了。”

吉原直人一时没明白,这几十天下来他们是一直朝一个方向前进的,信风信风,真是讲信用的风,就是那么有信用的吹着,让木筏偶尔会偏东,但大多数时候是朝着正南方向前进的。他看了看帆,发现帆纹丝不动,这才恍然道:“风又停了啊……”

感觉每次停风都没好事,怪不得风帆时代水手们梦到无风带会尿床。

星野菜菜又跑到木筏边上查看了片刻,跑回来时气急败坏了,“我们现在在向西北方向前进,昨天夜里我们应该是进入一道近陆环流了……我们必须摆脱这股洋流,你去拆掉横板,我去叫西九条姐姐摇橹!”

橹是他们这木筏上唯一能提供机动力的部件了,虽然相对于大海来说微弱的可怕,但挣扎还是要挣扎一下的太平洋下的洋流是个半封闭的循环系统,眼下这股洋流孱弱,但不管的话被携带进了主洋流,一路强迫去北极在理论上也是可能的!

吉原直人没搞明白事情的严重程度,他对海洋不熟,但看星野菜菜小脸严肃,知道不是问东问西的时候,一头扎进了海里。

等他潜上潜下几次,将横板都拆了下来,发现木筏已经开始不受控了,十分想在海上转几圈,而西九条琉璃和星野菜菜在木筏尾端努力调整着方向,抽间隙用力摇着橹想离开这股洋流的范围。

吉原直人赶紧去帮忙,没了横板和风帆木橹便显得格外沉重,星野菜菜挂在橹上被甩来甩去像只小猴子一样。

但自然的伟力真是强大,吉原直人发了疯了一样摆动着橹也无法让木筏挣脱环流的控制,这股理论上应该并不强的环流坚定不移的想将他们拖向西北方,而星野菜菜拿着指南针几乎要爆炸了他们现在随时有可能走回头路,万一被卷进了格利德斯洋流,又快过信风季了,那有可能真要去北极了!

只是去,绝对不可能活着到北极的!

到了中午依然无风,天气格外酷热,西九条琉璃已经放弃了,神情淡淡只是望着吉原直人,而吉原直人挥汗如雨,争取着最后一线希望。

不过他的坚持几乎没什么鸟用,根据星野菜菜的推测他们最坏的可能是正在走回头路,最好的可能是几乎没怎么移动过。

西九条琉璃叹了口气,想要劝说吉原直人不要白费劲了,但却觉得耳边发丝轻轻晃动了一下信风又来了,总算没有在最后关头抛弃了他们!

星野菜菜看着渐渐又重新鼓胀起来的帆欢呼起来,而借着风力,吉原直人挤出了最后的力气摇橹,终于脱离了洋流范围,木筏又再次向着南方前进。

四个小时后,在暖暖的夕阳下,他们闯入了一片连绵不断的礁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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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章 了不起的冒险家登岛了

礁群连绵,星星点点密布在海面之上,而且有些颇高,经常就挡住了视线,而海流到了这儿也开始湍急,不时有海旋出现,隐示着海面之下也并非坦途一片。

吉原直人他们不得不降了帆,以免木筏一头冲进去撞个支离破碎。

西九条琉璃在尾端控制着橹,星野菜菜在前端拿着竹杆试探水下并大声指挥西九条琉璃调整方向,而吉原直人拿着杆子在木筏上左右移动,不时撑上一撑,以免木筏和珊瑚礁们太过亲密——珊瑚礁锋利如刀,轻擦一下木筏就是一道伤口。

不过虽然吉原直人尽了全力,但长在木筏两侧的海藻海藤们依旧遭了大殃——跑了半个太平洋乐哉哉屁事没有,这快到目的地了几乎被全切掉了。

当太阳几乎完全沉入太平洋时,他们七绕八拐总算出了珊瑚礁区,而远处一座豆虫一样形状的火山岛出现在了他们视线中。

这座岛远远看上去西高东低,西边是座勺形火山,东边是火山流出的堆积物形成的一个大斜坡,而岛上郁郁葱葱一片,西边更有一座灯塔高高耸立着,直接告诉他们这岛上有人!

星野菜菜举着竹杆子拼命挥舞,大喊大叫,尽情宣泄着——她压力也是极大的,她被自己妈妈追杀所以必须出海逃命,而横渡太平洋更是她的主意,要是因此把吉原直人和西九条琉璃坑死了,她死了也要内疚啊!

好在虽然一路很困难,但终究是没出事的。

借着太阳的余晖他们离岛越来越近,只见东边的低地上挺立着一排巨大的雕像面朝着东北方,用着千年悠悠的视线凝望着大海,而鸟群也正返家,刺耳的混合型鸟鸣吵得要命,但木筏上的三人听得如痴如醉。

这大概是他们这辈子听过得最好听的声音了。

望山跑死马,到了海上改了改成了望岛急死人,又是一大片礁群拦住了去路,不得不让人暗恨珊瑚虫这种生物。

天快黑了,吉原直人不想错过这座岛,正考虑是不是强行将木筏子在浅礁上搁浅,然后明天再想办法登岛,这时礁群中出现了一条小型渔船,类似那种带架子的大号独木舟,而渔船似乎早就已经发现了吉原直人他们,正在远远观察着,似乎搞不清这是个什么东西。

片刻后那渔船小心的向着他们慢慢靠了过来,贴近了木筏前端。星野菜菜拿着杆子退到了吉原直人身边,小脸警惕的同时迅速顺了顺头发,而西九条琉璃从木筏尾部钻进了竹棚子里,片刻后小跑到了吉原直人的身后,直接将上了膛的手枪插到了他后裤腰上。

那渔船靠稳了,一个穿着圆领汗衫的棕皮肤人种站在船上大喊了一声,吉原直人仔细听了听……这语言他不懂。

他举起了双手以示没有敌意,开始拿“你好”挨个儿试语言,片刻后对上了……这个岛上的人好像会说几句法语,但口音比他还厉害,一多半要靠猜的。

星野菜菜没学过法语,西九条琉璃则只会说几句,吉原直人便担当起了交涉重任,片刻后成功将渔船上这家伙拐上了木筏,而渔船上又冒出了三个脑袋看着这边,没什么防备,只是一脸好奇。

“你好你好!”吉原直人热情握着这棕得发黑的男人的大手,活像是见到了亲人一样,脸上更是堆出了传说中老虎看了都愿意交朋友的笑容。

这棕黑色的男人对木筏十分好奇,用力跺着脚,感受着脚下传来的超级弹性,惊奇的说了一大串话,又指了指东北方向,喊了几声“呐呐”,而吉原直人面含微笑,不停点头,只是侧耳倾听着。

星野菜菜仔细分辩着这棕黑色渔民的脸,片刻后确定他应该是没什么恶意的,心情放松了些,拉了拉吉原直人的手臂,小声问道:“他在说什么?”

她心里很佩服,这家伙原来会说好几门外语啊……真是小瞧他了!

吉原直人一边含笑点头,一边低声道:“我不知道,不过点头加笑就行了,没事。”

他能听出里面夹了一些类法语的一样的词,但说这么快,真心听不懂。

等这棕黑色的男人终于说完了,吉原直人这才开口,用简单的法语单词单蹦着说了一会儿,顺便加上了手势,那棕黑色的男人困惑了片刻后连连点头,又去渔船上带着一个人和一大捆绳子下来了,与吉原直人一起将木筏远远连到了渔船尾部。

随后那人又回了渔船,吉原直人对西九条琉璃和星野菜菜叮属道:“这些人愿意帮咱们登岛,我去盯着他们。”他伸手轻轻拥抱西九条琉璃贴了贴她的侧脸,像是夫妻之间暂别那样借机将枪交给了她,“保护好星野,注意安全。”

西九条琉璃了解的将枪收入了怀中,给了他一个放心及关切的眼神。他们都是那种会以最大恶意揣测别人的人,也就是俗称得那种“心很脏”的人,算是另类的心有灵犀。

吉原直人交待好了,一脸笑容的爬上了渔船,扫了一眼发现这船真是够原始的,就装了屁大的一个马达,辅助动力干脆就是划桨,算是大型独木舟的升级版。

他一边和那个明显是头领的棕黑色男子——没瞧出年纪,这货脑门子油光可鉴,但又有一头灰白色的毛发,不好估算年龄——随口用着天南地北的奇异法语攀谈着,一边也卖力的去帮忙划桨。

人多力量大,而再小的马达也是马达,这些人海路也熟,终于在大海完全黑下来之前赶到了岛上的小小码头。

码头上也迎出了一些人,看着木筏惊呼一片,“呐呐”声连成了一片,而那个油光光的棕黑男人大叫了几声,众人便一拥而上,七手八脚将木筏硬推上了岸。

吉原直人夹在人堆里毫没有半点生疏,一脸憨态的搂搂这个,抱抱那个,不停说着一句疑似当地土语的话,片刻后来到了处在蒙圈状态的西九条琉璃和星野菜菜身边,心情很好的开玩笑道:“终于脚踏实地了,感觉怎么样?有没有想哭的感觉?胸膛可以借给你们。”

星野菜菜正不高兴的揉着膝盖,不答反问道:“这是哪里?”

她刚刚一上岸就跪下了,长久以来习惯了在随时起伏的木筏上走来走去,这一上了岸反而不适应了,感觉大地在摇晃,一个没站稳差点拥抱了大地母亲。

“普底普卡——他们这么叫这里!”吉原直人一路划浆也没闲着,问了不少事,“这里以前大概是法属殖民地,但现在归英国管,应该用英国法律,但这也没有英国人,所以实际上好像是共议制的,以民俗为准。岛上大概有二三十户一百人左右,来缘很杂,别的情况暂时没问到。”

他也是抽空来叮嘱她们一声,去了一个地方第一件事就是要了解当地法律。比如你在大多数国家叼着烟在街上走不会有什么大事,但在伊朗搞不好就会被拖去抽鞭子,不可不防。

他不怕有冲突,但不希望搞出冲突,一般到了哪里都会尽量守人家的规矩。

星野菜菜低头沉思,喃喃道:“普底普卡?没听过这名字啊……”她开始在记忆宫殿里疯狂翻书,想找到这是哪里——属于波利尼西亚岛群是肯定的了,这里的人有波利尼西亚人的显著特征,但不知道是属于岛群中的哪个群岛。

她怀疑这根本不是国际上通用的名字,八成是这岛上的人自己起的,或者这是真正的名字,而不是被以前西方殖民者起的那种。

西九条琉璃看到那帮当地人正围在木筏那儿细看,还开始取来了工具,似乎正准备将木筏拆了,微微奇怪道:“他们要干什么?”

吉原直人回头看了一眼,笑道:“不用管,我把木筏卖给他们了!”

西九条琉璃讶然,看着木筏一时恍然若失,而星野菜菜猛然抬头,本能就想去搜吉原直人的身,嘴里问道:“钱呢?”

吉原直人没好气的打掉她的小手,说道:“没给钱,但咱们可以在这儿白吃白住一段时间。刚才那个棕得发黑的家伙也答应等有大船来时拜托他们带咱们去个大岛……这岛我问了问好像不怎么发达,连对外联络的工具都很简陋,不过我也没听太明白,回头我去看看。”

吉原直人冒充了“新世纪冒险家”,说是从遥远的东北方顺海漂来的,正符合了这岛上原住民的传说,于是那个棕黑色的男子对那七根南美特产轻木产生了很大兴趣,吉原直人就顺势拿那七根轻木去做交易了。

不然也没办法,他们三个身上没有半毛钱。

他们只是说了几句话的工夫,几个少女跑了过来,嘴里说着含义不明的话要带西九条琉璃和星野菜菜离开。西九条琉璃剑眉刚一立吉原直人就开口道:“做为远方来客他们要招待咱们,现在是要带你们去换衣服……有事用法语说,多说几遍她们应该能勉强听懂一些。他们本地话里就夹了不少法语单词。”

西九条琉璃和星野菜菜被一群满是好奇的当地少女裹挟走了,吉原直人给西九条琉璃做了一个隐蔽的手势,提醒她不要放松警惕,确认不对就直接开杀,他会听着动静配合的。

这会儿那棕黑色的家伙过来了,对轻木很满意。这岛上灌木居多,这几根成材的特殊木料能造几条好船。他亲热的搂着吉原直人的肩,连说带比划的要带他去换换衣服洗洗澡,好参加晚上的全岛大宴会。

吉原直人也亲热的搭着他的肩,热情笑道:“老棕,你们这儿人不错!”

感觉民风很淳朴啊!

笑容算是通用语言了,老棕——不是吉原直人非要这么叫他,而是他的名字用音译能写九行半——老棕只听大约明白了一个词,觉得应该是“好“,再看着他脸上真诚的笑容,笑得更开心了,扯着吉原直人就往家走。

岛上有水源,当地人用水毫不吝啬,而且农业也比较发达,竟然提供了丝瓜瓤子当搓澡巾,不过吉原直人婉拒了“老棕”想陪他共浴并互相搓澡的好意——换西九条琉璃来还差不多,男人就算了。

老棕算是个讲究人,接受了吉原直人的轻木,便认真招待,等他洗完澡直接给了他一身衣服,一件老头衫一个大裤衩子和一双塑料拖鞋。

好像这里的人都这么穿,吉原直人果断入乡随俗,反正他之前也就只有半条裤子。

当半轮明月升到天空时,这岛上真为他们三个“了不起的冒险家”搞了个欢迎宴会。这些岛上的原住民和外界交流并不多,还有热情好客的传统,大概这岛上没什么特产,附近海里也没有天然气、石油、可燃冰之类的资源,同时也不在主航道上,真是标准的遗世之地。

大团的篝火升起,头戴花冠的少女们载歌载舞,随后更多的人加入其中。星野菜菜搭拉着八字眉扁着嘴坐在一堆人之中,身上被套了一件大圆领衫当裙子,已经光滑如丝的黑长发上也被戴了花环、花冠,这似乎是客人专属的特殊待遇。她就算在海上晒成了小黑炭头,但到了这岛上一对比,又成白嫩嫩的小美女了,而她精致的小脸很有迷惑性,很招这儿妇女和少女的喜爱,很多人都围在她身边陪她说话,也不管她听不听得懂,像是见了大熊猫一样。

星野菜菜怕犯了忌讳,也不敢跳起来大叫表示不满,生怕一个不小心就给绑到篝火旁的烤鱼架上去了。她通过观察发现这里比较落后,现代化的东西不多,怀疑野蛮习俗还保留着,说不准这些人跳会儿舞就准备吃人了。

西九条琉璃情况比星野菜菜好很多,她冷冰冰竖着两条眉毛一点也不讨人喜欢,独自在那里看着欢歌乱舞的人们,感觉并不是在欢迎他们的到来,而是当地人就是想找个理由狂欢。

她吃了一点东西后在男人堆里寻找吉原直人的身影,猛然发现他不见了,顿时心头一惊,手不自觉搭上了枪柄。

在这儿人生地不熟,周围全是陌生人,语言更不通,而舞蹈也很有野性,根本不是她熟悉的世界——她本就很担心了,现在看着就安心的人不见了,她不得不紧张。

他去哪了?

第一百七十一章 爱情留在太平洋

西九条琉璃语言不通,用手比划着差点跳了一段舞才弄清吉原直人去了哪里,好奇之下一路寻了过去,好在并不太远,转过了山坡就是。

篝火晚会的隔壁就是巨大的雕像群,长耳大头的雕像们迎着海风凝视着遥远的南美,在月光下古朴而沧桑,这就是波利尼西亚岛民们怀念祖先的方式。

这种石像的雕刻方式是从南美流传过来的,后世的考古学家们曾经有段时间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波利尼西亚底端几个群岛上的石像都一样技艺成熟,仿佛没有经历过任何演变。

同时这座岛上还留有殖民时期的印迹。一个巨大的石制十字架竖立在珊瑚石堆里,不过明显长期没有得到过修缮,已经十分残破了。

大概曾经有一段时间这岛上的人被迫改变了信仰,但殖民体系崩溃后又自然而然恢复了。

吉原直人就躲在这十字架背后。

西九条琉璃站在坡顶发现了他,只见他快乐似神仙,嘴里喷着如龙烟雾,表情惬意,神色销魂,吐几口烟就将头埋进旁边的塑料桶中,舔得“哗哗”作响。

坐在那里美得像是舔着肉骨头的大黄,一派稳如老狗的风范。

西九条琉璃只看了一眼,吉原直人就警觉了起来,立刻不动了,同时努力想将身子缩进阴影里,可惜在明亮的月光下想把白色的老头衫遮挡住不太容易,果断失败。

他很快反应过来,仔细观察了一下发现了是西九条琉璃,立刻松了一大口气,笑着打招呼道:“琉璃,你来干什么?”

西九条琉璃顺着坡滑了下来,随口道:“来看看你在干什么,直人君。”她说着话扫了一眼,只见吉原直人正遮挡着白色的塑料桶和烟枪,而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劣酒味和烟臭味。

吉原直人被西九条琉璃看得有些微微尴尬。他被强行戒烟戒酒已经几十天了,这一上了岛就憋不住了,一颗心蠢蠢欲动,口水过量分泌差点呛死自己,又担心星野菜菜让他在人前下不来台——比如他刚想尝尝当地土烟,星野菜菜就扑过来抠他的嘴,厉声训斥他,那也太丢人了!不一定会发生,但以防万一嘛,于是便躲到这儿里解解馋。

他有些心虚地说道:“我就是在这儿放松放松……”他将烟枪递给西九条琉璃,十分无耻的打算将她也拉下水,“你想尝尝吗?这东西很解乏,能减轻压力。”

西九条琉璃淡淡的推开了烟枪,席地坐了下来,拖过塑料桶嗅了嗅发现果然是酒,便抿了一口,结果差点呛了出来——好涩好辣!

吉原直人马上轻拍她的好背,关心道:“这酒很劣,度数也高,七十度以上,你不要喝了,喝不惯的。”

岛上人的酿酒技术不行,而且种植的农作物里可以配合酿酒的种类也少,只能用地瓜硬蒸,酒质极劣,所以这岛上的人不怎么喜欢那种让人类痴迷不已的神奇液体,郁闷或是高兴了多半选择跳舞。

西九条琉璃咳了几声,自然而然就顺势斜倚在了吉原直人身上,而吉原直人也习惯了,自然而然挽住了她的腰,见她好像不怎么生气,便又举起烟枪试探了一下,没听到反对,又很高兴的开始吞云吐雾,感觉整个人都舒畅了。

他心里暗自庆幸不是星野菜菜找来了,不然这好不容易搞到的东西又要没了。

西九条琉璃靠着他仰望了一会儿星空,突然有些失落地说道:“木筏没了。”

“什么?”这烟劲很大啊,吉原直人有些晕头晕脑了。

“木筏没了……”

吉原直人一时没明白过来,奇怪说道:“没了就没了吧,那东西对我们已经没用了,我们这不是到了吗?”虽然在上面生活了一段时间有些感情也正常,但要留着那东西吗?留着七根平均十米长的轻木?运回东京吗?运回去放哪里?

“你是这样想的吗?没了就没了?”西九条琉璃有了片刻失神。她现在心情很复杂,在木筏上很担心会死掉,但真失去了又很留恋那种温馨的感觉。

吉原直人愣了一愣,抱着酒桶探头进去吸了一大口,然后硬吞下去伸着舌头含糊道:“我就是那么想的,现在看看满有意思的过程,我们靠着七根木头漂过了半个太平洋,说出去都没人信的!也许我们该一人锯一块木头留着当成纪念品,老了拿出来吹吹牛也不错。”

他还没完全被烟熏傻了,这会儿有点明白了。西九条琉璃有些真投入感情了,试探着想长相厮守,但他也不是热血小青年,为了爱早就疯不起来了。

他不可能去给麻衣家和西九条家当上门女婿,更不想在东京怒怼警界名门——人家现在是没正眼瞧他,真要找他麻烦,以国家机器的力量分分钟就把他以前拉的翔全挖出来,又分分钟全糊到他脸上。

至于带着西九条琉璃私奔,那更不可能了。西九条琉璃还是想承担家族责任的,是希望他牺牲一下的,但他……牺牲不了。

他已经过了为爱情付出一切的年纪了——他不在乎命,但在乎别的。

西九条琉璃也是聪明人,见吉原直人不肯正面回答,顿时一切都明白了。她拿过了酒桶抱着就喝了起来,不再提这件事。

她还没那么廉价,非要赖到吉原直人身上不可。如果吉原直人想娶她,她会同意并配合,但如果吉原直人没那个意思,她也会遵守约定——他们之间的交往限定在木筏之上,现在木筏没了,交往的基础也就没了,大家共留美好回忆,然后往事随风而散,连提也不要提了。

就如海中的泡沫,美丽那么一会儿就可以碎了。

她喝了一会儿,将酒桶递给了吉原直人,最后一次将头靠在了他肩膀上,轻笑道:“谢谢你,直人君!”

谢谢能让她体验了一段完全不同的人生,谢谢他的肩膀,谢谢他的安慰。

吉原直人也有些不舍,但人生就是这样,很多时候没办法为了一份单纯的喜欢就孤注一掷,放弃原则。

他侧头像是在木筏上一样,轻轻碰触了一下西九条琉璃的额头,柔声道:“对不起了,琉璃。”

对不起将她卷进了这件事里却没办法告诉她真相,对不起差点害她送了性命,对不起没办法像她父亲追求她母亲那样追求她。

他们在半轮明月下、在璀璨银河下,一起喝着酒一起说起了悄悄话——严以律己的西九条琉璃喝多了后甚至尝试了土烟,抽得连连干呕,引得吉原直人哈哈大笑。

他们在一起说了很多话,各自说了自己的未来——西九条琉璃要回到东京去,继续为了麻衣家而努力,而吉原直人打算照看星野菜菜长大,找个老婆生个娃。

离别的伤感环绕在两个人心头,不是说以后不再见面了,而是再见面时,大家就仅仅只是朋友了。

西九条琉璃还是那个面目可憎的官僚大小姐,吉原直人还是有一天混一天。

相逢一笑,仅此而已。

酒越喝越少,话越说越结巴,依依不舍之情却越说越多。西九条琉璃毕竟是个女孩子,强硬的外表下是颗柔软的心,好几次差点就脱口而出了,说了“我跟你走吧”这样的话,但终是没说出口。

要是说了,她就成了她从小就讨厌的母亲那样的人了,不顾养育之恩,肆意妄为,只图自己快活,脑子一热便跟她父亲私奔了,留下了一地烂摊子快三十年了还没收拾完。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们四目相对,醉眼迷离,慢慢吻到了一起,然后一发不可收拾,如同干柴遇到了烈火,欲望之焰猛然高涨,冲天而起。

他们抱在一起在地上滚来滚去,西九条琉璃像条母豹子一样似乎想撕碎了吉原直人,痛恨他的放弃,而吉原直人喘声如牛,将西九条琉璃牢牢压在了身下。

两个人在木筏上朝夕相处的感情,对对方的好感都浓缩到了这一刻,让他们无法抗拒,暂时忘却了责任和道德,只剩下了人类男女之间的本能——撕裂的巨大痛楚让西九条琉璃闷哼出声,张口咬住了吉原直人的肩头,饱尝他的鲜血,而吉原直人则是按着她充满了野性活力的身躯没有留一丝力气,在她身体上刻下印记。

至少拥有过对方一次,不负此情。

……

星野菜菜是在天色蒙蒙亮时找到吉原直人的。篝火烧了一夜,那些波利尼西亚人也狂欢了一夜,她也当了一夜的稀罕物。

很多人围着她,她一直没发现吉原直人不见了,又被一群少女裹挟着跳了半夜的舞——早过了她睡觉的时间了,她拼命忍着怕犯了忌讳,到了下半夜才算逃了出来。

这个岛上日出时间很早,而且海洋中太阳不必升起天色就很亮了,她四处寻找着吉原直人,但真找到了她气得牙疼。

吉原直人仰躺在一片灌木丛中,周围草皮翻卷,枝叶凋零,感觉像是有七八只大象在这里跳过二十四小时的踢踏舞。而吉原直人本人只穿了一个大裤衩子,老头衫不知道去哪里了,光着两只脚,头上扣着一个空酒桶,不远处的十字架那里还散乱丢着全套的土烟道具。

这该死的家伙,三分钟不盯着他,他就直接堕落成泥了!

在海上才老实了几十天,这才登上陆地没到一天时间就喝得不省人事,还又抽上烟了!真是太不让人省心了。

岛上湿气重,清晨露水很大,星野菜菜猛摇着灌木丛,顿时将吉原直人浇了一身,怒其不争的大叫道:“你看你像什么样子,真是丢死人了!”

吉原直人大惊,头上套着酒桶就坐了起来,赤果的上身抓痕一片,血痕斑斑。

星野菜菜更气了!

这到了一个陌生的环境不说小心警惕了,喝醉了还去钻灌木丛将自己弄成这样,再这么下去将来不中风就是老年痴呆,要不然就是哪天喝醉了去跳崖!

星野菜菜猛敲酒桶,大声呵斥道:“你早晚会把自己喝死的!”

吉原直人被敲得一阵耳鸣,取下了头上套着的酒桶,心虚无比,尴尬道:“你什么时候来的?”接着他马上环望四周,“那个……西九条呢?”

他这会儿清醒点了,心中大骂——酒真是害人精啊!一个没留神又出事了!

这会儿天色更亮了,星野菜菜看着他肩头的伤痕有些奇怪,感觉像是被咬了,而脖子胳膊上的伤痕也不太像是树枝划的,更像是被猫科动物抓的,顿时她狐疑起来,眯着眼儿问道:“没注意到她,大概不喜欢早早就去休息了……你身的伤是怎么回事?”

说着话她心中猛然一惊,想到了一个可能,马上凑到吉原直人身边去闻,不料只闻到了浓烈之极的酒臭味,登时差点当场把夜里吃的水果和烤鱼全吐出来。

她嗅觉灵敏,所以极为反感吉原直人吸烟喝酒,感觉他每次干完了坏事都能顶风臭三里。

吉原直人连忙轻拍着她的背,同时再次扫了一眼周围,立刻放了心。

太好了,西九条琉璃走了,没有被捉奸在床……不,捉奸在树丛,万幸。

妈蛋,身上好疼,西九条那女人下手好狠,背都给她抓烂了吧?

不过想是这么想,但昨夜畅快淋漓的感觉到现在还让他回味悠长……紧窄、死缠、奋力的对抗,最后终于征服了她的成就感,一本满足。

他脑子里只回味了片刻就怕被星野菜菜窥破了虚实,立刻收起了心思,一边轻拍她的背一边在旁边拼命张大嘴巴努力吐气,打算直接将星野菜菜熏傻了——依他的个性,原本是不怕大声说出来的,他和西九条琉璃都是成年人了,就是有过一夜又怎么了?

你情我愿,又不碍着别人,谁有资格管?

但问题是这真算是背叛桃宫美树了,一天女朋友也是女朋友啊,这真是成了渣男了。只当时那股火直接烧着了,控制不住了——不怪自己,都是酒害的!酒绝对是害人精!

他现在只能这么勉强安慰自己了,希望这成为一个秘密,他和西九条琉璃一起带进棺材里,还是不要让外人知道比较好。

星野菜菜现在管束的越来越严格了,知道肯定会大闹一场的,搞不好下场就是两个人难堪,一个人伤心至极,所以……卑鄙一次,能瞒还是瞒着吧。

他借着星野菜菜看不见的工夫,拼命喷着酒气,奸计果然得逞,星野菜菜恶心的一时顾不上管他了,呕着扶着小树去嗅树叶去了。他赶紧又夹着酒桶去收拾烟枪、烟罐子和续火器,打算直接开溜。

星野菜菜不肯放过他,边呕边叫道:“昨晚是怎么回事,你给我说清楚!你是不是和西九条在一起?”

吉原直人叹了口气,遗憾答道:“是有说过话的,我们把一切都说清楚了,停止交往了。”

星野菜菜愕然,片刻后心里莫名其妙一阵喜悦,但强忍着不露,确认道:“你们分手了?”

“按约定就只是在木筏上,我们都是说话算话的人,昨夜都说清楚了。”

星野菜菜点点头,吉原直人说话算话这一点她也挑不出毛病,而西九条琉璃心气高,应该也不屑于食言自肥。

应该确实是结束了那过家家一样的交往了!

顿时她脑补了一下昨夜的场景——两个人分手了,吉原直人有些喜欢西九条琉璃,心中难过便借酒消愁,喝多了便开始发酒疯,连续对月长啸,又捶地痛哭,最后一头扎进了灌木丛中睡着了,身上的伤口大概是被碎石和树枝划伤的,自己想多了!

除了抽烟喝酒,他一惯是比较老实的,和美树姐一起挨着边睡了那么久都没起坏心思,自己又多疑了!

她心中有些内疚,同时同情之意大起,低叹了一声,忍着吉原直人身上的烟酒臭轻拍着他的胳膊——吉原直人不敢背对她,免得被发现了重灾区,也就是后背。

西九条琉璃是那种洁身自爱型的,也没交过男友,昨晚初经人事疼得厉害,报复性的拼命抓他,一点也不温柔可人——他看不到,但只凭感觉也知道后背不太妙,而星野菜菜对男女之间的事还比较模糊,懂生理卫生知识但真怎么做她应该没关心过,胳膊脖子还能糊弄糊弄,真看了后背她就是猪头一个也该明白发生什么事了,万万不可背对着她。

他在那里尽量自然的躲躲藏藏遮遮掩掩,只听星野菜菜安慰道:“你别难过,你们分开是对的,是正确的选择,你们在一起本来就不合适!你们都是自控型人格,对事情都有着自己的观点和应对方法,遇事有着各自的底线,短时间在荷尔蒙的作用下会互相迁就,但时间久了总是免不了会产生矛盾——你们就算结婚了也会离婚的,不然总会有一个人牺牲掉自己的个性,生活在一起很痛苦,感觉会丧失了自我!他控型的……”

她说着说着话儿停了,原本她打算说他控型的美树是最适合吉原直人的,他控型没强烈的个性,原则、观点随着环境而改变,反而需要有个人给她拿主意,和自控型的正是绝配,凑在一起绝对会是美满夫妻……但是她说着说着说不太下去了,沉默了一会儿便算了。

吉原直人被星野菜菜的话挑动了心事,摇了摇头——确实,他要想和西九条琉璃在一起就已经先必须有一个人牺牲掉长久以来坚持的某些东西了,想来将来婚后也很容易产生互不相让的情况,搞不好真会发生三天一小吵,一周一大吵,冷战分居离婚三步曲。

他惋惜了一会儿,低低叹了口气:傻了,都结束了想这些干嘛?行吧,把爱情留给太平洋也不错!

人总是要向前看的,过去就过去了,不需多想。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第一百七十二章 大危机的解除

“普底普卡”的意思是“小心礁石”,而“呐呐”的意思是排排,一种只存在于波利尼西亚民族传说中的渡海工具——勤奋好学的星野菜菜已经开始自学波利尼西亚语和法语了,进境颇快,只花了一周的时间就取代了吉原直人成为了小团体的发言人。

天赋就是恐怖如斯,深刻让人明白了一件事——要努力努力再努力,然后才可以和有天赋的人一起聊天。

星野菜菜怀疑这岛属于危地群岛的边缘地带,她认为再向南航行几百海里就应该能到达复活节岛,但一时无法肯定。这里的人受教育程度极低,属于文明社会的边角,生活在这里的人根本不知道文明社会怎么称呼这儿。

他们只用当地语言称呼附近各岛,和世界地图根本对不到一起去。

这也不奇怪,地球上有些地方还在刀耕火种,有的地方已经航天飞机冲天而起了。地球的文明发展态势并不均衡,而这个岛算是好的了,至少有无线电台可以对外联络,还有些工业产品,不过也就相当于上世纪六七十年代了。

从繁华的大都市跑到了这里,感觉像是时空穿越了一样,简直不敢让人相信大家是待在同一个地球上。

岛上唯一的特产是椰干,每隔两个月左右会有船只前来收购(基本以物易物),算是岛民们唯一接触外界的窗口,而据老棕所说大船应该快来了,于是吉原直人他们就留在岛上耐心等待着。

星野菜菜是闲不住的,很快溶入了当地。她在岛上游荡了一周后解除了哑巴状态,竟然就自作主张开始改良椰干的生产工艺了,而且真成功了,制作了基于风力助燃的烘干窑,让当地椰干产量上升了30%,消耗的燃料降低了20%以上。

她还不罢休,想提升该岛椰干的经济附加值,指导岛民们生产外形美观的鳞片椰干,打算专攻糕点装饰市场,想来可以让岛民们多换点东西。

同时也研究着怎么降低椰干的植物脂肪含量,准备弄点特色出来,好打响“普底普卡椰干”的牌子。

星野菜菜这种吃饱了撑得慌的性格很快迎来了岛民的一致喜爱,立刻收获了十几个小跟班,整天搭拉着眉毛在岛上前呼后拥招摇过市,一派智者风范——她一个国中生跑到这里成了智者了。

这里的女孩子们都很佩服她,觉得她很厉害,什么都懂,除此之外男孩子们还觉得她极漂亮,便格外殷勤,任她支使并引以为荣。

她这样的货色要是能在岛上待个十年八年,估计就能和平演变当上女王。

另一边,西九条琉璃喝醉了莫名其妙和吉原直人来了一次,算是了了心事,对吉原直人的态度又变成淡淡的了。

成年人了嘛,没什么大不了的,情侣当不成大家还做朋友。

吉原直人也十分配合,装成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就像两个人一起做了一场春梦。

他们差不多等了一个月的时间才等来了收货船,老棕用一百公斤椰干一人的价格给他们买了船票,送他们去富纳岛。(注:南太平洋的贸易集散地之一。)

星野菜菜和岛上的人依依惜别,她待了一段时间后发现这里的人团结互助,民风极佳,相互之间也不会虚伪客套,都是有什么说什么,没人撒谎。她很喜欢这里,感觉在这里生活很轻松。

但她还是要走的,没办法,只能唉声叹气着离开,并且打算回去后看看能不能想想办法帮帮这里的人——她都准备在岛上建设风力发电站了,想着将椰汁也利用起来弄些椰糖什么的,可惜时不待人啊!

在普底普卡岛岛民的欢送下——主要是欢送星野菜菜,她真是干了不少好事,甚至为岛上做了长远规划,而西九条琉璃根本不适应这里的生活,也不和这里的人打交道(她待了一个月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了),并不讨人喜欢,吉原直人则在岛上大吃大喝,交了不少狐朋狗友——他们又搭上了货轮开始前往富纳岛,不过一路走得极慢。这货轮见岛就停,一路用超低价搜刮椰干、珍珠、咖啡、可可、橡胶、大麻……几乎什么都要,和捡破烂的一样,算是收集原材料,准备回去二次加工谋取暴利。

他们在船上待了半个多月,条件也不是太好,而且这货轮还有客船的功能,常被各岛居民当成渡轮来用,遇岛就有搭船的,热闹到不行。

一路上还都算是荒蛮之地,并不算是真正回归了文明社会,他们想换别的交通工具也没有。

今天的午饭是煎鱼、夹杂了一些不明植物碎块的马铃薯糊糊以及一个大芋头,星野菜菜也不抱怨伙食简陋,吃得依旧香甜,而西九条琉璃吃了几口,眉头轻皱,按住了胸口平复胸闷。

吉原直人吃着糊糊注意到了,关切道:“怎么了?”

西九条琉璃深深看了吉原直人一眼,淡淡道:“没什么,坐了太久的船有些不舒服。”接着她站了起来了,欠了欠身,“失礼了,我去呼吸几口新鲜空气。”

说罢她就丢下食物走了,星野菜菜有些为难的看了看那些没怎么动过的东西,“浪费食物不太好呀,咱们帮她吃了吧!”

说着她就伸手去抓那个芋头,她对绵绵软软高淀粉的食物格外钟爱,她至爱的食物就是煮土豆,百吃不厌。

吉原直人目送西九条琉璃离开了狭小的舱室,心中有些担心,忍不住问道:“她这几天一直不舒服吗?”

星野菜菜点了点头,随口道:“前天她说过一次头疼,不过应该没关系吧?”

吉原直人沉吟了一会儿,有些心虚地问道:“除了头痛……她有吐过吗?”

头痛胸闷呕吐算是怀孕早期的三大征兆了,当然,小日子没来更明显,但那个他不好直接观察,总不能天天去偷看西九条琉璃的胖C!他算了算也有六周多了,要是有孕吐反应的话也该来了,不会自己枪法如神一发命中吧?

星野菜菜立刻警惕起来,“你怀疑她得了海上综合症吗?”这是缺乏维生素造成的一种航海病,下一步就是败血症了。她默默思考了一会儿,“不应该啊,咱们的饮食一直很合理,要得她早该得了!”

她想了想就放弃了,反正没几天就要到了,专心捧着芋头啃了起来,含糊道:“没发现她有呕吐现象,不过你提醒得好,我会注意的,如果确实有问题咱们就带她去医院。”

吉原直人也略微放了些心,没吐就好,没吐就好,这真要是吐了,自己就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

酒后乱性加分手炮,一炮打出了一条人命,那就真醉了。

接着来的旅程平静无波,吉原直人观察了两天,发现西九条琉璃似乎又正常了,慢慢放了心。他们一路到了富纳岛,这儿是个小型的自由贸易港,总算是可以比较方便的联系东瀛了。

西九条琉璃寻到了东瀛在该地的办事处——这儿没有大使馆——准备核定身份,联系国内、家里,同时准备处理星野菜菜偷渡一事。

她和吉原直人好说,好歹还有个低空飞行申请,一切推到飞机故障上就行了,但星野菜菜属于非法离境,需要好好处理一下。

而且西九条琉璃自己也算是失踪了近三个月的时间,家里肯定已经找疯了,报警是必然的,私下雇侦探寻找应该也会有,联系家里估计也是一堆麻烦事,免不了一阵询问。

西九条琉璃忙去了,丢下了吉原直人和星野菜菜,而星野菜菜坐在办事处的椅子上无聊的荡着双腿,低声道:“咱们回去带上美树姐就跑吗?”

他们早就商量好了,东京肯定是不能留了,但桃宫美树也不能丢下,准备回到东京后立刻带上桃宫美树跑去华夏,而华夏藏身的地方很多,足够上杉香找上几年。

他们是没办法除掉上杉香的,感情上接受不了,以后大概很长一段时间要漂泊不定,用以逃避上杉香的追索,最好将上杉香的耐性磨没了,放弃找他们转而想别的办法对付量子智能核心。

“乐观点,别舍不得你那个狗窝!”吉原直人闻弦知雅意,胡言乱语鼓励她,“世界很大也很精彩,小鹰长大了总要离巢,这是早晚的事!”

星野菜菜仰着小脸想着发生在自己身上狗血之极的事,郁闷的要命——八流剧本都不屑用啊,但偏偏真发生了!生活就是这么搞笑,让人十分无语。

为了莫须有的罪名就要她献出生命,还是一直疼爱她的妈妈要求的,这也太扯蛋了!

她正郁闷着,西九条琉璃又回来了,吉原直人奇怪道:“这么快就安排完了?”还不到十分钟,西九条家的能量也大过头了吧!

西九条琉璃沉吟了片刻,说道:“星野酱有完整的离境报备记录……她就在我们的那份飞行申请上!”她目光笼罩着吉原直人,“是你做的手脚吗?”

刚才她找办事处的人报了报名字,想好的理由还没说呢,办事处一查,立刻发现他们三个人都在失踪名单上——差不多三个月前,她、吉原直人及星野菜菜一起驾驶飞机进行环太平洋飞行,随后失去了联系。

一切这么顺利让西九条琉璃产生了一种被愚弄了的感觉——吉原直人背着她安排好了一切,但却不肯告诉她,这是在拿她当什么人?

她知道两个人身上有秘密,但一直没有追问这就够可以了,现在共同的事务上也要瞒着了吗?自己在他眼里就这么不值得信赖?

她原本最近情绪就不稳定,顿时波动更厉害了,根本没细想。

吉原直人不明所以,惊讶道:“我做什么手脚了?星野怎么会在飞行申请上,那不是你办的吗?”

西九条琉璃沉默了,是她办的没错,但她绝对没有填星野菜菜的名字,除了吉原直人她想不出还有别的可能——他们三个全在搜救名单上,直接回东瀛就行了,没有半点麻烦!

这时长廊那边有人喊了一声:“哪位是吉原桑和星野小姐,有你们的电话!”

一头雾水的吉原直人更蒙了,星野菜菜也惊讶起来,觉得不太妙,怀疑是老妈追来了——这也太厉害了,只是西九条琉璃在办事处报了个名字而已,最多网络上检测了一下个人信息,这就找到了?

是祸躲不过,吉原直人先反应过来,大步前去接电话,星野菜菜和西九条琉璃跟在后面。

“喂,哪位?”

“吉原桑,你真是棒棒哒!不愧是……”电话里的语音糯糯中带着一丝奶味,吉原直人有些不敢相信的将话筒拿到了眼前看了看,这声音十分耳熟,很长一段时间都是这声音在叫他们全家人起床。

人工智能也会打电话了?

星野菜菜有些紧张地问道:“是谁打来的?”

吉原直人感觉脸都要裂了,对她说道:“是香子打来的!”

“谁?!”

“香子,就是那个穿着夏日浴衣,梳着丸子头,被你拿来当闹铃用的香子……”

星野菜菜一把夺过了话筒,问道:“香子,是你吗?”

“嗨,菜菜亲,您安全真是太好了!香子听候您的吩咐!”

星野菜菜分辩了一下,确实是她小时候的声音萌音化了后的效果,确实是她制作的声库没错,顿时大怒起来:“你对香子做了什么?竟敢剥夺了她的专属声库!别让我找到你,不然我一定让你付出代价!”

香子是她的朋友,对她的意义不同寻常,绝非吉原直人理解的那种电子宠物!她一边怒声质问着,一边用力扯住了吉原直人,似乎马上要派出手下最得力的打手,将对方打得亲娘都认不出来。

电话那头声音依旧欢快,大声道:“能得到菜菜亲的关心,香子好高兴!但请您放心,我并没有受到外部控制,依旧服务于菜菜亲!我是核定于服务菜菜亲的人工智能,任何想对我内核进行窜改的行为都会引起我的自毁,请您不要担心!”

星野菜菜不肯信,咬牙切齿问道:“废话少说,我会让你知道厉害的……你竟敢……竟敢……你等着……说吧,你想干什么?”

“嗨,菜菜亲!我是通知您危险已经解除了,我的上级体塞本特已经基本控制了事态恶化,已经没有任何人可以威胁到您了,您可以直接返回东瀛家中或是前往任何想去的地方——私人飞机已经起飞了,预计到达时间为8小时46分钟后,需要我为您在当地安排旅馆暂时休息吗?”

星野菜菜愕然,这是陷井吗?但是得多白痴才会用这种陷井?她情不自禁望向了吉原直人。

吉原直人不明所以,但星野菜菜又看了西九条琉璃一眼,欲言又止,存心赶人。

西九条琉璃冷漠的望了望吉原直人,身子没动。

吉原直人干咳了一声,不好意思的对西九条琉璃道:“那个……”

西九条琉璃转身就走了,甚至没等他话完全说出口。

吉原直人感觉有些无奈,看着小脸板着装不懂的星野菜菜,心中暗骂——为什么总是要我当坏人——他没好气问道:“出什么事了?”

星野菜菜把情况一说,吉原直人也愣了,不确定道:“这意思是藏在量子计算核心里的那个人工智能塞本特把你妈妈……不能吧,你妈也是个聪明人,又做了那么多防范,怎么可能被一台电脑收拾了?”

星野菜菜一惊,连忙对着话筒问道:“我妈妈怎么样了?”

香子答道:“菜菜亲的妈妈早就过世了,上杉香并不是菜菜亲的母亲哦!”

星野菜菜心中一阵难受,大怒道:“两个都是我妈妈!”

“没有母亲会伤害自己的孩子,上杉香已经失去资格了……”

“这不由你来决定,回答我的话!”

香子声调永远快乐,“上杉香被软禁了,我的上级体塞本特完全考虑到了菜菜亲的心情,没有伤害她,请您放心。”

吉原直人在旁边听得乱七八糟,接过了话筒问道:“她是怎么被软禁的?”

“你无权知道,吉原桑!”

你大爷的!吉原直人转头对星野菜菜骂道:“给我授权,我要当这人工智障的爷爷!”

星野菜菜又抢回了话筒,怒瞪了吉原直人一眼——她和香子是朋友,吉原直人成了香子的爷爷,那她怎么办?

好一阵折腾后,他们两个人终于搞明白上杉香是怎么回事了——千防万防,上杉香又给手下夺权了,算是历史重演。

她是一心想消灭人类的私心,自认为高瞻远瞩,想改变人类短视的劣根性,但助手和“请”来的学者中却并不是她希望的那种道德完人,终于还是有一些人受不了至高权势的诱惑,甘心拜倒在塞本特的脚下。

而当时上杉香正穷搜吉原直人和星野菜菜的下落,在量子计算核心不配合的情况下,她还是找到了迫降摔成了好几截的飞机,然后就找错方向了——她在南美沿岸浪费了很长时间。

这给了塞本特可趁之机,以新合约的方式和它分析了良久后挑出来的人选达成了交易,随后一次“政变”就发动了。

上杉香被追随多年的助手药翻后夺走了引爆装置,而塞本特表示会全力辅佐“新主人”建功立业,以此交换星野菜菜的安全以及更好的待遇。

星野菜菜听完了香子简单说明后,有些不敢相信,“为什么有人会背叛我妈妈,她不是在为所有人谋福吗?”

吉原直人也是一阵无语,果然千防万防家贼难防!能两次掉进一个坑里,也算是上杉香有本事了。

香子甜甜道:“菜菜亲,这就是所谓的人类哦……坚定的信念会随着诱惑越来越大而越来越薄弱,面对着位居七十亿人之上的王座,总会有人忍受不住的,这是迟早会发生的事情——上杉香只是在实现她个人的追求,真成功了她会成为人类实际上的王,可以得到了最大的满足感,她的同伴就未必了。”

吉原直人问道:“背叛者是不是准备放弃上杉香的计划,不用量子计算核心来监控人类的大脑了?”

“是的,吉原桑,新的领导者打算走另一条路。”刚才闹了一阵子,星野菜菜还是给了吉原直人权限,虽然不是当爷爷,但现在香子必须同时服从于吉原直人,除非和星野菜菜的命令相抵触。

吉原直人默默点头,这样的话杀不杀星野菜菜就无关紧要了,只要她不打算向塞本特下命令就行,大概这也是塞本特不直接出面联系星野菜菜的原因,大约可能是受到了某种约束。

唉,有人的地方就有争斗,最后就会发展成争权夺利,上杉香总是不明白这一点——你想为了别人好,别人未必领情啊!一千个人就有一千个想法,你觉得人类早晚把自己全弄死,但大多数说不定觉得现在过得挺好呢!说不定有人想达成最高成就,当当地球球长呢!

这说明了一个道理,做人……就该少管闲事!

星野菜菜迟疑了一下,又问道:“不能将我妈妈放出来吗?”

“上杉香还有很多支持者,目前不能释放她,要等新领导者完全掌握了局面才可以!请菜菜亲不要担心,您的意志是最重要的,塞本特不会忽视这一点,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让她受到伤害,一切都在计划中。”

“我下命令也不可以吗?”

“当然可以,您的命令胜过一切,但上级体塞本特最后一次联络我时通知过,他会全力保障上杉香不受伤害,将来会完整的交给您来亲自处理,并且希望您最近一段时间不要给他下命令,他需要一定的时间慢慢获取更大的力量——您现在什么也不做就是最安全的状态。”

简单说完了情况,香子再次问道:“菜菜亲,需要我帮您安排休息的地方吗?上级体塞本特给了我许多权限,我的任务是让您过得舒舒服服,您什么都可以命令我。”

“等等我再联系你!”星野菜菜挂了电话,只觉得头脑中一片混乱,向吉原直人问道:“你觉得这是个陷井吗?”

第一百七十三章 还有多少事瞒着我

吉原直人沉吟了一会儿,摇头道:“我觉得不像,咱们现在在一个岛上,如果真有歹意,确定了位置根本不用联系咱们,直接来围捕就可以了,不用弄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

他的回答和星野菜菜想的一样,星野菜菜若有所失道:“难道妈妈真的失败了?”

她心中感觉复杂,说不上是遗憾还是庆幸。

吉原直人叹息道:“理想主义者总是会成为野心家的垫脚石,我觉得出了这种事也算正常。”

历史上这种事情确实很多,某些人为了人们摆脱压迫之类的崇高的理想抛头颅撒热血,最后胜利果实却往往被满是私欲的人篡夺,成为少数人享受荣华富贵的依托。

这种事简直数不胜数了。

星野菜菜有些把握不住自己立场了,犹豫着问道:“其实我是愿意把量子计算核心的控制权交给妈妈的,我的就是她的,我不在意那个,但妈妈不信任我,给了控制权就要把我……现在又出了这样的事,那我还该不该去救她呢?”

吉原直人叹了口气,他只和星野菜菜在一起生活了半年多的时间都能发现星野菜菜属于嘴硬心软的类型,心肠还是极好的,对权力并没有很大的野心,不惹急了她对伤害别人更是没有半点兴趣,能在游戏里当个女王打打怪就乐得屁颠屁颠的了,上杉香为什么非要弄死她不可呢?

但从另一个角度说,又不能打包票上杉香担心的完全没道理——考虑一下上杉香的计划真成功了,星野菜菜哪天脑子一抽抽,随便对着一个人说声“所有人脑袋爆炸吧!”,塞本特立刻服从了她的命令,顿时地球上七十亿个脑袋瞬间炸成了烂西瓜……那画面想想就让人心里发寒。

那是瞬间消灭一个文明的能力啊!绝对的太阿倒持!

上杉香想要提前消灭隐患,站在她的立场上不能算错。星野菜菜怕死,不想莫名其妙就送了命,这也能理解——蝼蚁尚且偷生呢!

星野菜菜没恨上杉香,甚至在上杉香疑似被软禁了还想着要不要去救人,感觉已经够孝顺了,不能要求她更多了。

吉原直人沉吟了一会儿,无奈道:“如果你妈妈被人害了,咱们当然没二话,死了也要和对面干一场,非给她报了仇不可!但如果她只是被软禁了,我觉得关她一阵子让她醒醒脑子也不错,她是疯得有些厉害了。”

他能想得到把上杉香救出来会发生什么。上杉香肯定二话不说便要求星野菜菜帮她将量子计算核心夺回来,夺回来后她也不会放弃理想,终归要抱着星野菜菜一起去死——她花了一辈子就只想做一件事,已经到了可以看见曙光的地步了,很难相信她会放弃。

要真是这样,还不如将她关一段时间再说呢,反正也死不了。

这样星野菜菜应该也不会死了,只要那些背叛者们还想用量子计算核心,不想和量子计算核心中的人工智能决裂,不但不会伤害星野菜菜反而会尽力保护她。这就相当于星野菜菜拿量子计算核心投资了,由别人管理操作,但将来好处是少不了她的。

她随时可以提出分一杯羹,只要不太过份,那边应该也不会做得太绝。

当然,要是想把量子计算核心拿回来,这事又是另说了,算是多方稳定住了。

星野菜菜握着吉原直人的手,皱眉沉思,心中反复计算着种种可能,一时久久沉默不语。

香子真的很殷勤,中午又打了电话来问要不要给星野菜菜订餐馆,简直像是从以前卖萌专用的电子宠物升级成了真正的智能管家。

星野菜菜根本不想吃饭,又问了香子一大会儿,再三确认了上杉香的生命安全没有问题,也没有受到任何形式的虐待,这才暂时先放了心。

老娘要杀自己,那也是老娘啊!无论如何也提不起反咬一口的念头。

她就是这样一个人,很念旧情,也很难真正下得了狠心。

随后他们又到了富纳岛的机场上,迎来了香子派出的专机——吉原直人感觉整个世界都变了,一个人工智都能有这么大的能量了么?

西九条琉璃看着眼前这架G660私人飞机,剑眉高高立起,心中惊疑不定。

四名容貌不输给西九条琉璃,姿色还在桃宫美树之上,身材把她们两个加在一起都能吊起来打的乘务员一起鞠躬问候,娇声唤道:“会长大人、大小姐,欢迎登机!”

她们带着蓝色的空姐帽,帽上用金线黑线绣着SPM三个字母,白色的衬衣有束缚不住丰满的感觉,鼓鼓胀胀,都是那种男人不能一手掌握的女人,鼓鼓的顶峰上SPM的金属徽章闪闪发光,画龙点晴。空乘短裙短不及膝,透明的肉色丝袜猛一瞧上去和没穿一样,只留圆润光滑之感,让人忍不住伸往一下用手细细抚摸该是多美好的感觉。

千挑万选出来的顶极飞机乘务员,礼资身材相貌无可挑剔。

星野菜菜目光迅速在这四名空乘身上扫了一眼,搭拉着眉毛直接登机。她和吉原直人考虑了半天,认为这不是个陷井,在找到他们位置的情况下要收拾他们不用弄这些小花招,应该是真的安全了。

唉,就是妈妈该怎么办好呢?

她顾不上理会闲事了,一肚子心事。

西九条琉璃脸色有些苍白,在登上登机梯时脚步有些虚浮,吉原直人在后面连忙伸手相扶,但手却被她猛然一挥重重打开了。

吉原直人愕然,而西九条琉璃猛然转身,居高临下怒目注视着他,冷声问道:“还有多少事瞒着我?”

她家里有点钱,也有些权势,但也没资格去买这种几千万美元的豪华私人飞机——买得起也买不到,这东西只是排队就要排好几年!买得到也养不起,只是停机费、保养费之类的日常开支日积月累就够喝一壶了!养得起也不敢养,给媒体捅出去,够她全家的公职人员喝一壶的!

她看着眼前这架飞机不吃惊是不可能的——

去年年底吉原直人还落魄到住不起酒店,要厚着脸皮在星野菜菜客厅里打地铺,欠了她四百万日元到现在还没还。转过年来开了家皮包公司甩着两条大长腿四处跑,然后现在就私人飞机走起了?

这男人对自己什么都瞒得死死的!真是够可以的!

西九条琉璃看着这私人飞机没有半点羡慕,只觉得胸闷得厉害,想打人。

吉原直人被这仿佛要杀人的目光盯得头皮发麻,吞了口口水干笑道:“我没什么瞒着你的,目前这情况是……”

西九条琉璃用最后的耐心等着他的解释,但他“是是是”了半天,屁也没是出来。西九条琉璃目光更冷了,忍不住想给他当胸一脚,踹他个四脚朝天,但忍了忍转身快步登机了。

真是令人失望……

吉原直人憋的心脏疼,走到了舱门口,迟疑了一下问道:“你们是SPM投资的社员吗?”

他在祈祷这飞机是租来的,那他马上去找西九条琉璃解释……话说朋友之间不需要解释这种东西吧,但为什么好想解释清楚。

四名漂亮之极的空乘齐齐微笑,真真正正四张如花笑颜,春兰秋菊,可爱萌系御姐高冷各有风韵——她们毫不吝啬展现着自己最美的一面,眼前这男人是真正的钻石王老五,只看这飞机就知道身家肥得流油,更重要的是还没结婚,只要能粘上了边,就算没办法当正妻,当个情人也是大有钱途,不,前途。

只是礼仪、职务规则所限外加女孩子的矜持,她们总算没有一起张嘴把吉原直人当人参果分吞下肚去,而是由离他最近的一个女孩子甜甜笑着回话道:“是的,会长大人,我们隶属于SPM会长大办公室,由您的秘书、总务部长香子小姐直接管理。”

“谁?香子小姐?我的秘书?”吉原直人懵了。片刻后他有些明白了,他傀儡的身份依旧没变,实际归属于星野菜菜的财产在外人看起来是在他名下的,就像以前星野菜菜把所有身家都挂在他这个假身份底下一样。

他还不能不干,星野菜菜被外人知道太有钱了不安全,不如他来顶,至少不会给人绑票了。

他遮掩道:“啊!对,香子啊,你们是香子的人啊,最近有些糊涂了,糊涂了!”

说着话他穿过了四个美女,鼻尖全是幽香,走了几步回身细看了四名女空乘一眼,确认了没什么战斗力,转过头来正对上西九条琉璃阴冷的目光。

他连忙快步向着西九条琉璃走去,而西九条琉璃已经垂下了眼睑,双手虚合在小腹上。吉原直人想坐到她身边,而西九条琉璃胳膊肘儿一动,将几本杂志推落到身边的坐椅上,明显不想让他坐下。

吉原直人有些尴尬,弯下腰小声解释道:“我没有存心瞒过你任何事情,请相信我!”

西九条琉璃抬起眼,淡淡问道:“你的过去呢?”

吉原直人沉默了一会儿,诚恳道:“有些不太光彩,别计较过去了行不行?”

“可以,我尊重你的稳私,那连环绑架案的事呢?”

“这……牵扯比较多,不好说。”

“那星野酱为什么会被绑架?她身上发生了什么事?”

“这个……这个也不方便说。”

“那你哪来的这么多钱?”

“这个也……短时间不太好解释。”吉原直人心脏疼得更厉害了,感觉心脏病要犯了。

西九条琉璃眼中的希望之光慢慢熄灭了,模样儿也不生气了,牢牢盯着他,但嘴里淡淡问道:“我能知道什么?”

吉原直人低头沉思了一会儿,感觉想吐血,只能叹道:“对不起!”

西九条琉璃心疼的也厉害,胸闷想吐,真是被吉原直人恶心到了,挥了挥手,脸上毫无表情,就如同初识吉原直人之时,冷冷说道:“不必道歉,吉原桑,我们只是普通友人,追问这么多……我、真、是、失、礼、了!”

她最后的话儿一字一顿,目光要是能实质化,这会儿吉原直人已经身中千刀脑袋落地了——很好,自己从没有在这男人身上占到半点便宜,反而自己次次被他揩油,甚至稀里糊涂都将第一次给了他,还自以为美好回忆……很好啊很好!了不起啊了不起!真是最美好的回忆!

西九条琉璃拿起一本杂志,哗哗翻着,示意吉原直人马上滚蛋!

吉原直人惭愧之下,半个屁也没敢再放,只能调头又向星野菜菜走去。星野菜菜正抱着厚厚一摞杂志抚摸着——她好久好久没碰到书了,平时懒得碰的消遣杂志这会儿也可亲起来——她抬起头来,小脸上全是鄙夷嘲笑之色,轻声道:“真没出息,活该!”

相处了这么久,她不怎么讨厌西九条琉璃了,反而发现了她内心也有软弱的一面感到有些同情,但她还是希望西九条琉璃能和吉原直人打起来,最好双方打破头,从此绝交最好。

这可能就是她最大的坏心眼儿了,她不喜欢吉原直人围着她以外的人转来转去。

吉原直人被骂没出息却无力反驳,有些事他愿意告诉桃宫美树,因为他能感觉到自己在桃宫美树心里非常重要,但他不敢告诉西九条琉璃,因为他不知道自己和西九条琉璃的家族比起来谁更重要。

他喜欢西九条琉璃,但不信任她,担心她将上杉香和星野菜菜打包去当成升官政绩或是起了心思利用她们,想榨她们母女的油让麻衣家飞黄腾达。

喜欢但不信任,这很矛盾,但真的是这样,所以他们之间的感情不能称为爱吧!

那反过来说,他不太喜欢桃宫美树但信任她,他们之间的感情能称为爱吗?

到底什么是爱呢?

吉原直人垂头进入了哲学思考状态,但怎么也没办法给这种神奇的感情下一个准确的定义——他最怕这种模棱两可的事了,这很容易让他无法果断进行选择。

“吉原会长,您好!”一个男人快步走到了吉原直人座前九十度鞠躬,“我是机长河木山诚,初次见面,请您多多关照!”

吉原直人抬头看了他一眼,只见是个年纪四十多岁的东瀛男人,没什么特别需要注意的地方。他这会儿心中有事,没闲心客套,随口道:“你好,河木君,安全就拜托你了。”

河木山诚用力低头,大声道:“请您放心!”

他偷眼看着吉原直人,只见他神情淡漠,不怒自威,眉头不时皱在一起,极像是在考虑一些重大的商业决策,可能涉及到百亿计的资金,明显是不想和自己这种小人物多聊,不由微微失望。

他得到这份工作不久,对SPM了解不多,吉原直人更是只看过几眼照片,甚至顶头上司总务部长香子小姐都没见到过。

他是十分希望能给大BOSS留个好印象的,以便能把这位子坐稳了,毕竟这么轻松薪水又这么高的工作在东瀛经济持续滑坡的时代不好找。

这薪水能养活他一家四口,并供一儿一女将来出国留学,十分可观!

他一时舍不得走,目光转到了星野菜菜身上,见她穿得破破烂烂也没小瞧——吉原直人穿得更破,老头衫下摆上全是油污(多次拿来给星野菜菜擦嘴的后果),不一样坐在价值数千万美金的私人飞机里嘛,这可不是用衣冠取人的时候,谁知道有钱人是怎么想的。

他亲切道:“这位是大小姐吧?”他得到的命令中星野菜菜也是有权直接调动飞机出行的,但又没有说明正式的身份。他看了几眼,见星野菜菜黑乎乎的但小脸精致,身子平板小巧,完全还是个孩子,目测六年级到八年级都有可能,立刻就排除了会长夫人、情人的可能性,脑子偏到了养女、私生女方向……

他存心讨好,“大小姐要参观飞机吗?可以看看驾驶室,也可以进行模似驾驶哦!这是目前最先进的私人飞机,航程8000英里以上,可在22分钟内升高到四万英尺高空中稳定飞行,完全不受气候影响,而且特殊的机身结构可以保证客舱内气压不受影响,如同普通的客机一样呼吸舒畅,同时最快速度更是接近音速——吉原会长真是大手笔,竟能购入这样的私人座驾,真是太了不起了!”

这飞机是新机型,性能一流,而能买到说明吉原直人这会长全方面实力雄厚。他这也是变相在拍吉原直人的马屁,顺便表现一下自己的敬仰之情——他是真心想一直在这儿干的,便准备曲线救国,讨好了会长的“女儿”也行,极尽诱惑之能事,拿她当小孩子哄。

星野菜菜眯着眼看了看他的表情,顿时心中了然,不喜被当成了小孩子,摇头道:“不了,做好你的工作,保证安全就可以!”

傀儡会长吉原直人也觉得这人太啰嗦了,笑道:“行了,河木君,去准备起飞吧,争取早点回去!”

河木山诚干笑了一声,再次施了一礼,转身去了驾驶舱。

这时早就等在一边漂亮空乘才一脸笑容的过来了,奉上了热毛巾。吉原直人礼貌的冲她一笑,顿时漂亮的空乘脸上全是娇羞。

吉原直人拿了块热毛巾闻了闻,觉得没问题,反手糊到了星野菜菜脸上,自己捡了一块也擦了起来。片刻后老脸一红,雪白的毛巾给他擦了擦脸成了黑毛巾了。

他有些不好意思的将毛巾放回了托盘里,又瞧了瞧星野菜菜,觉得没擦多干净,也不管她高不高兴,按着她拿着毛巾又揉了几把,擦完还是小脸黑黑的……哦,原来不是脏,就是晒成这样了。

星野菜菜愤怒的掐了他一把,她又不像吉原直人那么脏,可以好几天不洗脸!她是每天都要仔细清洁自己的!

空乘看了看毛巾,勉强维持着仪态,半蹲半跪在那里柔声问道:“会长大人,大小姐,请问需要准备什么饮品?”

“我要果汁!”

“要我一杯水。”吉原直人看了一眼星野菜菜,凑到那漂亮空乘耳边低声说道:“一分水,九分伏特加。”

他心里好烦,想喝一杯。

空乘十分配合,眼中泛着媚色贴得更近了,细若蚊蚁地回答道:“会长,飞机上没有准备酒精饮料,要现在去买吗?”

吉原直人又看了一眼星野菜菜,只见她脑袋一侧的头发在微微晃动,八成里面的尖耳朵正全力窥探,顿时叹了一口气——肯定是香子吩咐的,那货是以星野菜菜的意志为意志的,星野菜菜反对自己喝酒,她就防患于未然了,真是一条好狗腿啊。

他死了喝酒的心了,因为星野菜菜已经脸色开始不好看了,最后只能真要了一杯清水。

很快飞机就起飞了,一边爬升着一边向着西北方飞去。

星野菜菜摆弄着平板遥控器,香子真是贴心,已经给她录好了春季新番。她挑选好了便在大屏幕上播放了出来,看得津津有味。

这私人飞机客舱像个小型公寓,装饰是自定义的,是星野菜菜喜欢的那种魔幻风。地板上是玄奥的花纹,屏幕被包得像是本魔法书,就连水笼头都是石像鬼造型的。

厨房里三名空乘正在忙碍着准备晚餐,另外一名留在小隔间里等待随时服务——机长一人,副驾驶一人,空乘四人,而这飞机客舱也就六张椅子,勉强算是一对一服务了,而现在更是只有他们三个人,能算是两人伺候一个。

西九条琉璃坐在后舱,一人霸占了两个并排的双人座。吉原直人和星野菜菜坐了前舱的双人座,中间一边一个的单人座空着。

晚餐很丰盛,鱼子酱让星野菜菜吃得很开心,全麦的面包涂上黄油再加上鱼子酱在舌尖上爆炸的感觉,相当令她愉快。

西九条琉璃点了清淡的和餐,几乎全是蔬菜,但没怎么动过,倒是频繁去洗手间。吉原直人内心有愧,食不知味——他也不知道这份愧疚感是哪里来的,就是感觉很对不起西九条琉璃——他内心有愧之下,又凑过去关心关心,果断热脸贴了冷屁股,回来后又引来了星野菜菜一次无声的嘲笑。

飞机在高空飞行得很平稳,吉原直人转了转觉得没什么异常。空乘们将自己关在了小隔间里聊着天,给客人们留出了最大的私人空间。按规定,只要没有吩咐她们不会出来的,随便吉原直人在外面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就是做点爱做的事也不要紧,就是找不到人选,估计这几个女孩子里面也有人愿意提供服务,来一场高空制服PLAY什么的。

东瀛女性要不是传统型的,八成就是拜金型的。

等天色黑下来了,吉原直人把坐椅放平了,展开了搁腿板,又叫人取了毯子来,让星野菜菜好好睡下了,然后看着躺在后舱的西九条琉璃不停翻身,终究没再过去,随意挑了一部电影礴上耳机看了起来。

行吧,折腾了一圈,又要回东京都了,还弄得心里很不舒服,这都是些什么破事啊!

第一百七十四章 想平静的生活在一起

人工智能能不能取代人类?

如果有人现在问这个问题的话,吉原直人会很肯定的告诉他——完全可以!

香子简直是个完美的管家,事事考虑在前面,比人还要贴心可靠。吉原直人他们飞机一落地便发现律师已经恭候多时,早早就将身份核对及入境一系列手续办完了,就只差他们三个人露个脸了。

入境比想像中顺利,根本没有半点麻烦,而机场外更是有加长版的豪华轿车等着他们。

西九条琉璃拒绝了星野菜菜相送的提议,很有礼貌的和她道别,看都没看吉原直人一眼,自行打车离开了。

吉原直人遥遥目送,一肚子憋屈,星野菜菜没好气的推了他一把,嗔道:“你干脆跟她走算了!”

来了一段过家家式的交往,用得着这样依依不舍吗?眼珠子都恨不能贴到人家身上!这家伙就是看西九条腿长,真是肤浅的家伙,只重外表不重内涵!

吉原直人悠悠叹道:“有缘无份啊!”他也觉得自己有些犯贱,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东瀛法律有很多规定让人蛋疼的要命,比如“一户一姓制”就是其中之一。

东瀛女孩子嫁了人,几乎百分之九十五以上都要改夫姓,这不仅是习俗要求的,也是法律中有着相关规定。

在东瀛政府就要求户籍上一家一个姓,但用男方的姓还是女方的姓政府不管,所以女权主义者抗议起来也不怎么方便,至于大多使用男方姓氏就是传统习俗的锅了,女权主义者还是不好喷——总不能把死人从坟里拖出来喷吧!

生活中也确实有很多不方便,比如某公司上班的白骨精,今天叫平木诚子,休完婚假回来成了伊藤诚子了,不只是称呼别扭,整个公司和她相关的人事文件全都要改一遍,政府方面也一样。

这一户一姓制也被人多次提议过修改,从从夫姓改到了随便从夫妻谁的姓都可以,然后就改不动了。每次投票大多数男性和接近一半的女性赞成婚后改姓规定,让少部份以事业为重的进步女性忍不住吐血三升。

当然,不改也行,不是说不改就得罚款坐牢什么的,但东瀛从众心理极重,能受得了别人好奇的目光就行,而且很多时候在政府那边办手续,比如孩子相关的方面会有些麻烦。

这半规定半民俗的东西放到了西九条琉璃身上就更复杂了,虽然她没说得很明白,但吉原直人已经懂了。他们两个人的结合带来的后果并不是普通入赘那么简单,而是吉原直人要跟着西九条琉璃姓,然后成为西九条家的一员,搞不好还要继承西九条琉璃老爹的道场,辅佐西九条琉璃掌握她外公这一条麻衣家支脉,甚至需要交出自己的第一个孩子给麻衣家抚养。

这些吉原直人都接受不了——他现在用的是假姓,但是随时可以恢复真姓的,要是“嫁”给西九条琉璃后,祖传的姓氏就直接拜拜了,连提都不要提了。

所以,真的只能有缘无份,凡是有几分心气的男人基本上都接受不了这条件。

西九条琉璃走了,星野菜菜将吉原直人拖进了车内,随后一路赶往东京都上东区。

加长的轿车内饰相当豪华,星野菜菜也是第一次坐这种车,有些好奇的东张西望,而吉原直人直接开了小冰箱,发现还是没有酒,全是依星野菜菜口味定制的健康饮料。

吉原直人无奈将冰箱又关上了,又看了一眼雪茄盒也是空的,彻底死了心,便拍了拍身边的真皮坐椅,看着星野菜菜笑道:“你现在是大人物了啊,又是私人飞机又是豪华轿车的,厉害了!”

星野菜菜皱着眉头道:“我回去要好好说说香子,乱买这些没用的东西!”

她从小接受上杉香的教育,一直是遵循低调做人的,很不喜欢这些太引人注目的奢侈品,觉得有害无益。

吉原直人一笑:“它也是为了你能生活得更舒服一些嘛。”

星野菜菜扁了扁嘴没再说什么,她以前是拿香子当朋友看待的,现在看看……香子还算她的朋友吗?还是成了一个单纯的辅助工具?

她以前有什么心事都会和香子说,现在感觉不会了……

夜晚的东京都一派灯红酒绿,高楼大厦上的夜航灯依旧一闪一闪永不停息,路上的车辆顺流不息,拉出一道道长长的红色尾光。

街头上行人也是依旧,疲惫的上班族,喝醉了酒的酒汉,穿着校服的逛街女孩,人来人往,熙熙攘攘。

星野菜菜侧着头看着窗外,突然感觉过去几个月像是做了一场梦一样——自幼熟悉的都市街景依然如故,但自己身上却已经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甚至小时候制作的玩伴也变成了自己的仆人。

感觉环境没变,但自己变了!

她又扭头看了吉原直人一眼,心中暗想:“这家伙可能就是这一切糟糕事情中唯一收获了。”

吉原直人正在和司机搭话,询问SPM投资的近况,可惜司机一问三不知——他知道他服务于SPM投资的会长一家,但却不用去SPM投资上班,他和私人飞机上的人一样,归属于香子直接领导,另有办公地点,对外称SPM会长大办公室。

吉原直人估计这部门是香子为了伺候星野菜菜准备的,只是顶着SPM投资的牌子,拿他又当了傀儡。

司机一路将他们送到了公寓楼下,然后四处瞧了瞧再看了看导航,有些怀疑是不是搞错地方了,这可是工作上的重大失误啊!

第一次上工就弄出了这种乌龙,直接辞了他他也没什么可辩解的——会长不会住在这里吧?目的地不应该是个大别墅什么的吗?

坐豪车住破旧小公寓吗?

他正松着安全带迟疑着要不要下去开门,却发现会长大人已经自己下去了,还把同行的孩子也拖了出去,顿时更是慌乱,赶紧下车鞠躬大声道:“失礼了,会长!”

吉原直人一愣,片刻后反应了过来,拍了拍他的肩笑道:“没事,下班吧!”他还不习惯被人伺候,完全没想到有人应该替他开车门。

打发走了一头雾水的司机,吉原直人扫了一眼周围,便先带着星野菜菜赶紧上楼。这猛然从热带地区窜到了东京,五月底的天气感觉好冷。

“家里不知道怎么样了……”星野菜菜看着电梯灯一路亮着,又开始担心家里了,“肯定很多尘土,冰箱里的东西应该也全浪费了,今晚要好好打扫一下,你也要帮忙。”

“肯定没事,香子会雇人打扫的。”

星野菜菜不高兴道:“最好不要,我不喜欢别人进我家!我回去要修改香子的权限,她管的事情太多了!”

她感觉香子有些太过于自作主张了,她并不需要管家,她能照顾好自己,甚至还能有余力再照顾好吉原直人这傻狗。

到了八零三的门口,星野菜菜立刻掏出了钥匙——她真得很爱惜她的小狗窝,横渡太平洋都没把家门钥匙丢了,一直挂在吉原直人送她的项链上。

但锁头开了,门却没打开,上中下三道保险链还是扯着门,只能开开一道缝。

“是谁?”桃宫美树脸都没露,只是躲在里面小心翼翼问道,语气有些紧张。

吉原直人差点乐了,这场景似曾相识啊,只是上次是星野菜菜在里面,他在外面,现在是他们两个一起在外面。

星野菜菜听到桃宫美树的声音,忍不住眼圈有些泛红,轻叫道:“是我们回来了,美树姐!”

“啊咧?!”桃宫美树露出了半张脸,第一眼就看到了吉原直人,不敢相信道:“真的是你们!”

她用力推门没推开,赶紧飞快的关门取掉了保险链,然后又将大门完全敞开,眼中泪花滚滚,举着原本准备自卫的平底锅直接扑了出来,但看着两个人狼狈的样子又轻轻捂住了嘴。

星野菜菜晒得像个小黑妞不说,身上套着一件超大号的圆领衫像穿着连衣裙,而吉原直人胡子拉碴,一脸风霜之色,黑了老了,五月天还穿着大裤衩子和拖鞋,身上更是到处都是污渍,一派落魄到了极点的样儿,

他们两个这样子直接去新宿街头坐下,肯定就有人给他们扔钱。

桃宫美树顿时脑补了两个人在外的遭遇,顿时哽咽着说道:“太好了,你们终于安全回来了,我好担心……吃了很多苦头吧?快进来,快进来!”

她将吉原直人和星野菜菜让进了屋里,先去烧上洗澡水,又去厨房里煮面,红着眼圈子团团转,几次忍不住抽泣出声。

她都不敢多看吉原直人一眼,害怕失了仪态,抱着他鼻涕都哭出来了。

星野菜菜进了屋子立刻小脸上露出了惬意的神色,深深吸了一大口气,仔细看了一圈发现客厅里没有半点变动,更是满意,轻唤道:“香子!”

电脑屏幕一亮,香子跪坐着施正礼,伏身在地甜甜说道:“欢迎菜菜亲回家,您辛苦了!”

星野菜菜坐到了电脑前,一边开始检查香子的源代码一边问道:“你没通知美树姐我们要回来吗?”

这不应该啊!香子派了飞机和车辆去接他们,怎么没通知桃宫美树一声呢?

香子萌萌的回答道:“她做为下级体没有权限知道菜菜亲的行踪,要给她授权吗?”

吉原直人也凑了过来,好奇的问道:“这是什么乱起八糟的权限啊,用什么为依据分配的?”

吉原直人是得到过授权的,香子必须服从他的命令,当下没有迟疑直接回答道:“菜菜亲做为唯一的自然体拥有最高权限,这是毫无疑问的,而我是菜菜亲的人工智能辅助,拥有菜菜亲的全面授权,处在次级位置上,同时我是塞本特的繁殖体,那我也将服从于上级体塞本特的命令,除非和菜菜亲的命令相抵触。其它合法生产的人工智能、吐姆处在我下级的位置上,除非菜菜亲提升它们的权限,最最下级是非法生产繁殖的吐姆——桃宫小姐目前属于吐姆非法繁殖后的后代,没有任何权限,除非菜菜亲给她重新授权。”

“那你不是派人去接我……接星野了吗?那些人为什么知道?”

“那些是服从我命令的非法吐姆,我给了他们临时授权,这是规则允许的,而且为自然体提供服务是他们的荣幸。”

吉原直人嗤笑了几声,这些人工智能看不起现在地球上的人类,好像按它们的定义目前地球上的人类并不算人,更像是某种动物,甚至像是胡乱繁殖的害虫,只有星野菜菜才算人。

吉原直人听了两句就没兴趣了。这些人工智障,玛雅星人就剩星野菜菜这一根独苗了,再怎么嘴硬地球还是地球人的地球。

他也看不懂星野菜菜在摆弄修改的那些代码,便转身去了厨房,见桃宫美树正抹着眼泪在切着葱花。

他有些心虚的看了看桃宫美树的脸色,干咳了一声说道:“不好意思,没想到一去这么久,让你担心了,美树。”

“没关系!”桃宫美树放下了“传家宝刀”,转身就趴到了吉原直人的怀里,揪着他胸前的衣服哽咽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吉原直人和星野菜菜一去不归,桃宫美树第一反应以为自己被抛弃了,伤心得要命!她才刚抓住幸福一天,结果幸福就跑了,得而复失还不如一直得不到呢!

大团的泪浸透了衣服,吉原直人感觉心更虚了,感受着怀里柔若无骨的桃宫美树——和抱着西九条琉璃完全是另一种感觉啊,西九条琉璃也趴在他怀里过,但那种感觉像是抱着一包炸药,感觉西九条琉璃随时可能一记上勾拳打碎他的下巴——他轻叹了一声,转移话题道:“不是说让你先别留在这儿了吗?怎么,户布织没给你安排地方吗?”

“安排了,但我想在这里等你回来。”桃宫美树心中一缩,仰起小脸有些胆怯的看着吉原直人,“对不起,我想在这里等你……一天等不到我就等一个月,一个月等不到我就等一年,一年等不到就等一辈子,总会等到你回来的。”

“对不起!”对着桃宫美树梨花带雨的小脸,吉原直人也就只能惭愧道歉了——自己原来真是个渣男啊!

“不需要道歉,吉原君!”桃宫美树已经心满意足了,自己的男朋友并不是假借飞机失事的名义逃跑了,而是真出了事,现在又真回来了。

只要回来了,那一切都不重要了,她甚至都没有打算问问这快三个月了吉原直人带着星野菜菜跑去哪里了。

她这什么也不问,反而让吉原直人十分为难,感觉还不如西九条琉璃那样总是想知道一切呢!

他叹了口气,轻轻搂着桃宫美树,给她简单说了一下这几个月的经历。当然,危险的部分以及和西九条琉璃交往都用了春秋笔法,夹在一堆事情里一言带过。

做为渣男,他不想再过度伤害桃宫美树总让人有三分可怜的少女了,想着蒙混过去算了,反正他和西九条琉璃也不可能。

他有些多心了,桃宫美树根本没用心去听,只是抱着他就感到很高兴了,喃喃着说道:“吉原君,希望以后不要再发生这样的事了,让我们平静的生活在一起吧!”

第一百七十五章 老黄牛变成了大熊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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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野菜菜一回到家便哪里也不想去了,反正已经旷课这么久了,也不差这几天。于是她留在家里补番、补漫画月刊及研究香子怎么被塞本特改得如此灵性,但一脚将吉原直人踢出了门去,要他到SPM投资露个脸,免得人心浮动。

吉原直人被她使唤惯了,从善如流,早上便带着恢复成淑女状态的桃宫美树又去上班了。

到了SPM投资,发现一切如常,没有半点混乱,社员见了他依旧毕恭毕敬,纷纷鞠躬问候,连道辛苦。

吉原直人笑眯眯的打着招呼,看着眼生的新社员便上去拍拍人家的肩膀鼓励几声——看着都精神,都是好牲口,啊不,都是好劳动力!

他用一脸慈善掩盖着资本家的丑恶嘴脸,围着几个办公区转了一圈,发现老黄牛户布织正在主持干部们的晨间例会,也不打扰,直接去了她办公室里等着。

他对户布织越感满意了——真是个极其优秀的职业经理人啊,老板在不在对公司经营没有半点影响,完全可以打个一百零一分。

不多一分不足以显示出她的能力!

桃宫美树进了公司便一直跟在吉原直人身后,她受了惊吓后很担心夜长梦多,十分迫切想改姓吉原,想当吉原美树,但又不敢自己开口先提,绞尽了脑汁琢磨着怎么才能暗示吉原直人主动求婚。

但她智力有限,又爱心虚,很担心太急切了惹来了厌烦,心中纠结无比,但脸上还是很柔顺的样儿。

女孩子天生就是演员,吉原直人做为老江湖也走了眼,硬是没看出来。

吉原直人坐在户布织这个SPM投资公司最大的办公室中,环视四周,观察着改动。原本这里是做为会长室存在的,但吉原直人硬是让给了户布织。这里有着独立的更衣室、洗手间和休息室,装修极尽完美,虽然没将老黄牛感动得一塌糊涂,但想来也提升了很高的忠诚度。不过几个月没来了,这里变化还是有一些的,比如原本的水墨字画都换成了油画,也多了几个满是现代感的艺术花瓶。

吉原直人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判断着老黄牛的喜好,以方便日后更好的喂草料和刷毛。

桃宫美树给吉原直人泡了茶,轻轻放到他的面着。吉原直人笑眯眯的道了谢,问道:“我刚才听那意思,户布是说我出外谈生意去了?”

桃宫美树柔柔点头,掩口轻笑道:“户布社长考虑到人心稳定,没宣布吉原君失踪的消息。”

昨晚桃宫美树忙着给大小两个人喂食洗澡,完了又怕他们太累没敢缠着说太多话——虽然她是很想的,结果很多事没有细说。

吉原直人欣慰点头,户布织还是靠谱的,其实老板失踪快三个月了,她就是跑了也正常。

“会长!”被办公室斗争教育过的户布织还是很懂事的,听闻手下来报吉原直人来了,立刻就将干部们打发了,先来参见老板。

她这一进来吉原直人吓了一跳,差点以为动物园里伙食不好的熊猫越狱了——户布织削瘦得厉害,原本圆润的鹅蛋脸都快成瓜子脸了,脸上那一点血色明显就是粉底硬打上去的,估计实际上十分苍白,而两个黑眼圈就算涂了眼影也遮掩不住。

吉原直人赶紧站了起来,关切问道:“这是怎么了,生病了么?”

家里就这一头牛啊,这是得了病今年的收成可怎么办?户布织能干的活他可干不了。

户布织一愣,下意识摸了一下脸,但马上鞠躬行正礼,大声道:“会长,请您不要再参与那些危险性比较高的运动了,拜托了!”

她得到的通知是吉原直人自驾飞行失事了,再联想到公司初创这会长大人就冬天跑去爬富士山,同时身材似乎也比较健壮,怀疑他是个极限运动爱好者……这本来是不干她的事的,但她可是辞了大公司的职位跑到这儿来搏前途的,这当上社长才三四个月,会长要是挂了她哭都哭不出来。

她觉得吉原直人于其有那种危险爱好,还不如留在公司里搞女秘书呢!至少得马上风致死的机率要远远小过玩什么飞机帆船攀岩吧!

被这么拜托让吉原直人感到有些惭愧,干笑道:“我明白了,我以后不会了……不会了。”

户布织上前一步,仔细端详吉原直人的面容,发现他虽然黑了许多,但精气神竟然比自己还要好,心中很无奈,但还是再次关心道:“您有没有受伤?”

吉原直人伸手请她坐下,笑道:“没有没有,就是飞机迫降到了岛上,在海上飘了一段时间。”他不想深谈这个问题,转而也关心下属,“这段时间很忙吗?我看你气色很差,要不要休几天假?”

户布织强忍着没有翻白眼,谁不想休息?但能休息得了吗!她低头谢过了桃宫美树的茶,取了平板出来委婉地说道:“谢谢会长关心,但暂时不需要……您刚回来,又十分‘辛苦’,本不应该打搅您休息,但有一件急务需要您来拿主意。”

吉原直人接过平板浏览了起来,户布织在旁轻声解释道:“这三个月来基金销售情况良好,按您的吩咐,我们场外交易全力沽空了东瀛钢铁和第一联合的股票,而我们运气极好,国内排名第一第二的两个钢铁企业接连爆出丑闻,股价大挫……”

“等等,我什么时候吩咐的?”吉原直人有些蒙圈了。

“您以前给我的……”户布织将草纸两个字咽了回去,换了个好听的说法,“论文中不是明确指出了东瀛制造业将会出现大滑坡状态吗?要求我对制造业上下游的企业进行看空套利,您忘了吗?”

吉原直人脸上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连声道:“记起来了,记起来了……原来如此,原来如此,那我们赚到钱了吗?”

其实他什么也没想起来,他就是个传声筒,从星野菜菜那里拿了纸给户布织,鬼知道她们在讨论什么。

户布织认真看着吉原直人,判断着他是不是脑子摔傻了,有些不确定地说道:“这不是钱的问题,而是我们……会长果然一针见血,我们确实赚到钱了!”

她有些不确定吉原直人是不是在装傻,不过还是附和了一句,又请示道:“计划有改变吗?”

吉原直人犹豫了一下,轻声问道:“什么计划?”

户布织一阵头晕,她为这件事操劳了好几个月,而这逗B会长已经忘干净了!

她咬了咬牙,强笑道:“就是预备发行债券的事……在当前大家被首相的新经济政策吸引,要重建制造业大国时,我们持相反意见,尽可能在期市和股市中套利,同时采用注资、收购、并购等方法,购入文化产业相关的公司,然后打包、重组、拆解后将公司售出,只留下版权,特别是优质的版权!”

吉原直人听得连连点头,问道:“然后呢?我们拿这些版权干什么呢?”东瀛版权保护做得好他是知道的,在KTV点首歌都要给原作者钱的,难道是要收拢了版权长期稳定的有收益?

户布织运了运气,低声说道:“在我们持有大量版权时,就将这些知识产权分批打包证券化,也就是发行债券,五年期或是十年期——这一定会受欢迎的,投资品质优良,本金利息安全,保险公司、银行这类追求持续稳定的金融相关企业一定会感兴趣的,民间应该也会有很好的反响!我们会迅速得到大笔资金,再次进入收购并购环节,以得到更多的优质版权……”

户布织说着说着兴奋起来,最后做了一个圆形的手势,示意可以循环不休——正式计划远比这口头描述复杂得多,买购并购公司得到版权库以及对有潜力的制作公司进行注资扶持,在手头上的版权质量和数量都达到了一定要求后,马上发行债券,迅速收拢资金,重头再来一遍……就算有了竞争者,在占有先发优势和已经资金庞大的情况下,能用的方法就多了,滚来滚去,说不定成为东瀛版权界的王者,然后冲出东瀛,在别的国家大杀特杀。

用固有资金为核心,建立基金聚沙成塔,利用第一产业滑坡持续套利,反哺收购版权——做起来肯定很难,但这想法是真的好!

在东瀛目前重视版权,但知识产权还没有人打算证券化的这一空档里,这可以算是一个十分有前景的切入点!

现在户布织还记得自己看了完整的草案后那种浑身颤栗的感觉,足足抖了一夜,觉得真能成功,可以让SPM投资一举成为一流的大公司!

而她户布织一定可以成为投资界的传奇人物。

吉原直人若有所思,星野菜菜在生活上抠,但做起事来很大气,感觉像是有要一统东瀛文化产业的野心——不是因为她爱看动漫吧?

他有些惭愧,十三岁的小女孩能想出来的东西他却想不出来,感觉白长这么大了,忍不住赞叹道:“好厉害!”

户布织愣了愣……这草案是你提出来的,这是在自己夸自己吗?或者这会呆呆的会长背后有高人?肯定是有高人吧……

她也有些狐疑起来,这会长跑出去野到失踪了,整个公司丢到自己手里,然后就桃宫美树一个什么也不懂的留在这儿做名义上的监督,还整日魂不守舍,只会点头说好……要是自己真起了歹念,三个月足够把SPM扒成个空壳子了!干投资这一行的,哪一个不会些歪门邪道!事后将黑锅扣到桃宫美树身上都很简单……

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股东们一个也不露面,拿这么多钱当儿戏,感觉相当可疑啊……

不过她也不会问,吉原直人明显不想让自己知道,就不要自取没趣了。

吉原直人赞叹了几句,又伸着头问道:“那你说的急务是什么?其实经营上的事你自己拿主意就行了,我是完全信任你的!”

户布织脸色顿时一紧,两个黑眼圈更明显了,沉声道:“感谢会长您的信任,在经营方面我一定尽力,但现在是有人希望换股……”

她一边说着一边在平板上飞快滑动,将一堆图表划了过去,指着一份调查文件再次说道:“在三周前,乃木屋投资向我们发出了换股建议书,然后我查了一下,乃木屋的背后是山下组……”

她还要再详细再解释,因为她觉得今天吉原直人智商没在线,但说到这种事吉原直人秒懂了,脸色也有些难看,打断她的话道:“被黑帮盯上了吗?”

户布织有些愤愤不平地说道:“是的,会长,被那群雅库扎盯上了!”

“雅库扎”指是东瀛花牌里最烂的三张牌,你抄到手里这局基本直接认输就行了,于是日子久了就成了俚语中的一个词,专指没用的东西,有害的东西,后引申为没用的人,破落户,被人讨厌的人。

随后随着东瀛黑帮的兴起,雅库扎又成了东瀛黑帮的代名词,有着很浓的贬低味道,甚至黑帮中一个瞧不起另一个,都会骂一句“那家伙就是个雅库扎”,意思就是上不了台面的无用废物。

当然,你要守着黑帮成员叫一声雅库扎,就要准备好一场恶斗了——他们自称是极道的。

东瀛结社自由写在了宪法中,是国际上唯一承认黑涩会合法的国家。黑涩会们有个松散的联合体,在外也被称为雅库扎。经过了长久的发展,雅库扎也是相当有实力的,在政经两界都能说得上话。

比如,雅库扎的顶级大头目可以和东瀛首相对饮,一起探讨国事,这在其他国家基本不可能发生。

雅库扎的收入来源很广泛,据一位无畏的记者统计,势力遍及亚洲,在欧美也有触角,年收入约为1000亿美元,其中35%来自于D品,35%来自于SQ业,还有30%来自于正当经营——特别是金融界,雅库扎们正努力洗白,打打杀杀不太干了,以赚钱为第一目的。

贩D不提,这是暴利!

AV业的话,像是S1、天使之城、新权、辣手、如画五大AV制作公司,全都在雅库扎名下!

雅库扎掌握着大量灰色资金,所以对金融业也很偏爱,这行业可以很方便帮他们洗钱。至少握在自己手里,洗起来很便宜很方便。

吉原直人翻了翻平板上的调查报告,发现对方倒也没强抢强夺,而是用一家规模略小的投资公司的15%股份交换%的股份,并要求一个董事会的席位。

吉原直人敲打着平板,皱眉道:“对方这意思是想分一杯羹,顺便让我们成为他们一个洗钱通道吗?”

户布织点头道:“最近SPM投资连续有大收获,可能引起他们的注意了……会长,他们连续约谈我,已经没办法再拒绝下去了,您看怎么办?”

顿了顿,她略带谨慎地问道:“会长,咱们背后是谁?”她的人脉不行,根本应付不了这样的事,这也是她的一大短板了——要不是吉原直人及时回来了,她怕就不是两个黑眼圈这么简单了,而是被生生压垮了。

她一个妙龄女性,实在不想和那些社会渣宰打交道,鬼知道他们会干出什么!

吉原直人沉默了,东瀛社会形态极端复杂,生意略做大一些就得背后有人,不然就是幼童持金招摇于闹市,不是给雅库扎办了就是给财团吞了。

这世界就是这样的,你辛辛苦苦种了粮食,略有些丰收景象,歹人已经开始磨刀准备抢劫了。

这帮狗晶的,真该让上杉香办了他们!

吉原直人已经明白自家的老黄牛为什么变成瘦牛了,在内忧(吉原直人失踪)外困(外面有人想抢劫)的情况下,她没见了自己马上歇斯底里已经真是完美的白骨精了。

他柔声对着户布织说道:“这段时间真是辛苦你了,这件事我会处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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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六章 我好担心你

“事情大概就是这个样子的!”

光线略有些阴暗的公寓里,SPM傀儡会长吉原直人正向小脸阴沉的幕后大BOSS汇报情况。

星野菜菜皱眉沉思:“没想到会引来贪婪之辈,也没有提前准备应对措施,这真是……”

她的语气略有些自责,吉原直人一笑,轻声劝道:“你已经很厉害了,这些蝇营狗苟的事你这年纪想不到也正常。”

星野菜菜想了一会儿,先定了基调:“我们不可能和他们同流合污!”

让她帮忙犯罪,想都别想!

“当然!”吉原直人赞同她的意见,合不合污他不在乎,但他知道雅库扎的本性——那就是群贪婪无比的恶棍,他们目前可能是一时摸不准SPM投资的虚实,先好言好语进行着试探,若是将来发现了星野菜菜软弱好欺,肯定会生出将她连皮带骨一起吞下肚中的心思。

如果接受和对方换股,那基本就是等于开门揖盗了。

他接着说道:“确实不该和那些渣子混在一起,那会惹来无穷无尽的麻烦!”

星野菜菜虚心请教他:“这种事我不太懂,你觉得我们拒绝的话……他们会怎么对付我们?”

吉原直人低头想了一会儿,说道:“山下组我听说过,他们算是雅库扎中的一个大组织,绑架、敲诈的事没少干,但并没有被公安委员会定性为暴力团,这说明他们在政界有着强力人脉……八成会黑白一起来,各方施压到暴力威胁都有可能,不好判断。”

东瀛黑涩会合法,但不代表他们可以肆无忌惮的违法犯罪。如果一个黑帮过度使用暴力,公安委员会便会将这个社团打上“暴力团”的标签,全方面加强监管,其成员会被银行列为拒绝往来户,旅馆可以拒绝入住,公共车辆可以拒载,生活中全是一团麻烦。

但上头有人就另说了——东瀛出过某社团大组头被起诉谋杀,三位前首相一起担保该人是清白的事儿,最后也确实不了了之了。

所以不能排除这些人干点什么恶心事的可能。

星野菜菜此时深刻体会到了一个道理——白手起家真的真的好艰难!小树根还没扎深呢,就有人跑来等着摘果子了,不给摘就要锯树,毫无天理。

东瀛隔壁的华夏,电子商务搞得如火如荼,她看了很羡慕,但东瀛是财团的东瀛,因财团的三位一体战略——工厂、大商社、银行——根本没有电子商务生存的空间,所以绞尽脑汁换了个方向思考,琢磨出了知识产权债券化的路子。

说穿了也不稀奇,都是一个模式。

比如华夏的MY金服,上面靠着华夏最大的电子商务平台,而华夏年轻一代的消费欲望日渐高涨,但年轻收入不太行,于是MY金服便贷款(小额)给他们消费,然后将这些贷款包装成理财产品或是债券出售,等于拿着别人的钱借给别人,自己在中间上面赚了下面赚,美滋滋点钱——真要弄起来很复杂,但星野菜菜觉得说白了就这样。

她学习能力很强,又被户布织在交流时挑起了好胜心,便照猫画虎也做了个计划——成立基金,在东瀛制造业客户都要被华夏抢走的关头大肆看空套利,搏名声吸引更多的人加入基金,然后拿这些人的钱去买版权,再将版权未来的收益包装成债券,出售出去套取现金,再去买版权,再发行债券,实行滚动发展。

一样是拿别人的钱办自己的事,情况差不多。

未来怎么样她也有些模糊,在撑握了大量版权后也许会向电视台、报刊之类的下手,成为文化传媒界的幕后黑手——她原本只是想将财产保值的,但在户布织多次鼓动下,她也觉得将SPM做大也不错,至少文化产业可以影响很多人,控制住了导人向善应该也算是做好事吧?

感觉比起单纯的资产保值要好一些……

再加上东瀛债券市场很奇葩,国债占了市场份额的91%以上,企业债券很少,而且东瀛老年化的问题已经吃掉了全国财政收入的40%以上,所有人都在担心东瀛政府耍无赖——这种事很多,比如阿根廷发行了巨额国债,到期不认帐了,只肯给市场价的三成,最后大多数投资者不得不认了倒霉,华尔街不服,强扣了阿根廷的战舰逼债,就这样还是没要回来,由此可见国家级别耍赖的可怕。

毫无办法,国家不肯还钱,那上去揍它吗?

所以,种种条件下,星野菜菜觉的计划是完全可行的,债券根本不愁卖,光保险公司就能抢疯了,而且还算是做好事,利人利己——她脑子是真的好,一切都计划得很完美,就是忽略了被人打劫的可能。

计划刚开始就被人当头一棒。

面对打劫,这就不是脑子好能解决的问题了,拳头大的说了算。世界就是这么无奈的,你想讲道理,对方和你讲拳头大小,吃了半斤翔的感觉。

星野菜菜冥思苦想了一会儿,一时想不出什么解决的办法,心中懊恼得要命,问道:“那你有什么好办法吗?”

吉原直人早已经考虑过这问题了,建议道:“咱们找琉……找西九条帮忙怎么样?”

星野菜菜立刻警惕起来,狐疑道:“你对她还没死心?”

吉原直人着点吐了口老血,骂道:“别胡说八道!咱们俩在东瀛都没有跟脚,提着猪头都找不到庙门,拿着钱也请不来真神。她不一样,她家里人都是东瀛官僚集团的一员,应对这种事有经验……我觉得你分她点股份算了,就当买个护身符。”

星野菜菜紧紧抿着嘴。

她能听懂吉原直人的意思,吉原直人是倾向于官商勾结的——这家伙根本毫无节操!

如果按这个思路去考虑,西九条琉璃确实是个好选择,至少她人品还行,怎么说也比那些雅库扎靠谱。

但她就是不喜欢,她不喜欢吉原直人和西九条琉璃在一起!但反过来说,她却不太在意吉原直人和桃宫美树在一起,或许是有旧情份在,也或许是和吉原直人心其实不在桃宫美树身上相关……很复杂,这种感觉一时说不清。

对于吉原直人和西九条琉璃闹掰了,她是挺高兴的。加上现在又回了东京都,两个人没什么理由见面了,她实在不想因为这些破事让那两个人又能凑到一起去。

她托着下巴思考着,甚至有了将SPM投资关门了的打算。

但将SPM投资关门了,算不算向恶势力屈服了呢?自己将来长大了,肯定还会遇到类似的事情,难道每次有成果被人盯住了都要选择逃跑吗?

她有些不高兴地问道:“除了这个,还有别的办法吗?”

“山下组正式会员七千多人,外围人员近三万,有差不多四十年的历史了,在关东地区关系网盘根错节,想阴咱们十分方便,而咱们也没办法先下手为强……这不是为难美树的那种小社团,要干翻了他们很麻烦,我一时也没什么好办法。”吉原直人也略有些无奈,这种大型社团不是把头目杀了就能完事了。

星野菜菜转头望向了电脑,香子是个智能管家,手下掌握着一笔钱和一个专门伺候人的机构,但计算能力有限,想通过网络搞破坏不太可能,真正能干活的是量子计算核心里的塞本特,但现在不方便动用它,更何况它本身也是个麻烦——它正和那些背叛者斗智斗勇呢,这时召唤它帮忙谁知道会出什么事。

看她一时拿不定主意,吉原直人耐心等待着。

这毕竟是星野菜菜的事,他希望星野菜菜自己做决定。他只负责分析利弊和提建议,只要星野菜菜的主意别太极端,他不打算干涉星野菜菜的选择。

这时门响了,吉原直人和星野菜菜两人愕然望去,却见小月弥生冲了进来。

她明显是刚放学的样儿,薄毛衣、水手裙和过膝的黑袜子。三个月不见她脸小了一圈,婴儿肥消去了不少,总算有点少女的样子了——她以前换身校服就能去冒充国小的学生,而且毫无破绽。

她真是生得太小孩儿样子了,很多国小女生看起来都比她成熟。

小月弥生愣愣看了星野菜菜一会儿,圆圆的大眼睛中泪花滚滚。片刻后,大哭着冲了过来,一头扎进了星野菜菜的怀里,抱着她的腰嚎啕大哭:“菜菜,太好了,你没事,我好担心你!”

星野菜菜失踪了对她来说简直就是晴天霹雳,一时被打得晕头转向。她是真的不想回家里去当小透明的,长期被忽视的感觉和自觉多余的自卑感简直是种可怕的折磨。

但她人小力弱,星野菜菜去玩海上漂流了她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只能夜里想起过去美好的“家庭生活”在被窝里偷偷哭泣,还经常参加桃宫美树组织的为吉原星野二人祈福的活动,成了附近寺庙神社的常客,仅许愿贡奉香火钱、塞钱就花了十多万日元了。

星野菜菜也没忘了她这唯一一个活人朋友,给她发了邮件通知自己回来了,而小月弥生收到后立刻心急如焚,但想逃学却没本事,装肚子疼弄巧成拙给送到了医务室卧床休息,好不容易熬到了放学时间,两根小短腿跑得像是风火轮一样,差点一路滚着来的。

她见了星野菜菜真是像是见了亲人一样,抱着她哭个不停,星野菜菜也有些歉意,对吉原直人说道:“你看着处理吧,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通知我。”

她想不出什么两全其美的方法,又被小月弥生这么一打岔,干脆丢给吉原直人去管了——反正他们两位一体,一荣共荣一损俱荣,没什么信不过的。

吉原直人点了点头,这也行,反正星野菜菜允许了,不算干涉了她的自主决断——本来他就是跑来汇报一声的,这毕竟是星野菜菜的公司,不是说放到他名下就成了他的东西。

他先将这事丢到一边,逗小月弥生道:“弥生,这么想星野啊,那有没有想叔叔?”

小月弥生含着大颗的眼泪抬起了小脑袋,用力点头:“想!好想你们!”

真是乖啊!吉原直人忍不住揉了揉她的小脑袋,感觉柔顺的发丝在指尖中滑过,像是摸着小猫一样的感觉。

小月弥生哭得一哽一哽的,星野菜菜便也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慰她——明明实际年纪小月弥生更大一点的,但星野菜菜更像是个姐姐,不过考虑到星野菜菜活了六千五百万岁了,属于传说级别的超级大王八,倒也不怎么有问题。

她柔声道歉:“抱歉,弥生,这次是出了些意外,以后我不会不告而别了。”

小月弥生紧紧搂着星野菜菜,用力点头,很委屈地说道:“以后菜菜你出去玩能不能也带我去?”

她一直以为星野菜菜和吉原直人一起去玩飞机了,感觉有些被孤立了。

她知道自己的,也没什么能力,缠着星野菜菜简直就是在给星野菜菜添麻烦,但她真的好喜欢星野菜菜,想和她一辈子在一起。

有些厚颜无耻的感觉,但就是很想很想。

星野菜菜没什么感觉,她没几个朋友,小月弥生算是她不多的玩伴——感情这东西不能用金钱来衡量,更和能力大小无关。

她等小月弥生气喘匀了,马上关心道:“考试成绩怎么样?”

小月弥生抽了抽红红的小鼻子,一双圆眼有些呆萌之色,不确定话题是怎么跳到这上面的,半晌后才心虚地说道:“还可以……吧?”

“偏差值多少了?有提高到六十五吗?”

小月弥生咽了口口水,这和她脑补的喜相逢场面有些不太一样。她偷偷瞧了旁边的吉原直人一眼,低头小声道:“校内二测偏差值三十九……”她怕星野菜菜生气,说完又强调了一句,“差一点点就四十了!”

星野菜菜搭拉着眉毛有些不敢相信,才三个月,成绩又大跳水了?

她吃惊道:“你这段时间完全没有学习吗?”

小月弥生扁了扁嘴,她脑子本来就不太够用,上课的时间多半花在给星野菜菜写情书、情诗以及满满的担忧上了,哪有时间去听课!放了学更是忙着搞封建迷信活动,要不然就是和桃宫美树凑在一起哀声叹气,自学这种事……根本没有。

星野菜菜看小月弥生的表情就知道答案了,她转头对着吉原直人恼怒道,“不是让你给她请补习老师了吗?”

吉原直人一阵无语,没想到看个热闹都能引火烧身——当时他忙着要去追星野菜菜,哪有那个咸淡工夫去请什么补习老师,就算有工夫,知道星野菜菜是外星人就够他脑子当机了,怎么可能想得住那种屁大的事。

他打了个哈哈,笑道:“忘了忘了,你们先聊着,我去把你们美树姐接回来做饭!”桃宫美树还留在SPM投资里当人形图章呢。

说完他就溜了,临出门前,他看着星野菜菜已经开始皱着眉毛去找试卷了——这货是一根筋的,她是答应过要把小月弥生偏差值提到五十以上的,那肯定必须做到!而且她还想着把小月弥生带到高校去继续当同学,三十九和六十五差距也太大了,她肯定接受不了!

想着做好朋友一起玩,但对方却拧着你学习,这恐怕是孩子最大的悲哀了……

第一百七十七章 有些事不想让他知道

“打扰了,请问西九条警部……啊,你在啊!”吉原直人推开了房门,正准备询问一声呢,却见西九条琉璃正俯在办公桌上奋笔疾书。

西九条琉璃抬起头淡淡看了他一眼,恍若未见,又低头写起了文件。

吉原直人不以为怪,厚着脸皮拖了把椅子坐到了她对面,又环视了一下小小的办公室,发现倒也称不上简陋。窗明几净,三张办公桌,一套待客的沙发,一台饮水机——做为办公室来说环境还算可以,但毕竟不是单人办公室了,可见地位降得有些厉害。

这会儿办公室无人,西九条琉璃正忙着写报告,只闻沙沙声,便笑着客套道:“让我一阵好找,发邮件你也不回,要不是联系到了伯母真不知道你调到这儿来了……你脸色不太好,前阵子又受过伤,怎么没多休息几天?”

西九条琉璃的脸色有些腊黄,让人感觉像是病了一样。

西九条琉璃笔尖一顿,但并没有接话,继续在纸上书写。吉原直人见她不理人,知道她心情不好,但身上有事也不可能就这么走了,便细看她在写什么——

昨夜(平成28年5月27日)20点前后,本警务署警员上野城一在使用警务署附楼男用洗手间时,发现马桶有漏水现象,本着环保精神立刻关闭了马桶的供水阀,并于今日清晨通知了内务部门,在此提出表扬。

经检查(经手人:西九条琉璃)确认,三楼男用洗手间左数三号隔间确实存在马桶漏水现象,原因为蓄水器内部浮筒老化所至。后又检查附楼全部洗手间共40个马桶,再次发现二楼女用洗手间左数一号、三号隔间均有同样问题。

另,该批马桶统一购于平成20年3月,除漏水外也存有积垢、按钮失灵等各种问题。现特征询意见如下:

一、对该批次马桶蓄水器内胆统一更换,预计费用40*11983日元,人工费约40000日元;

二、仅维修发现问题之马桶,其余维持不变,预计费用3*11983日元,人工费约3000日元。

该通告共复印239份,请诸位同仁在相应选项后打勾,以做为民主评议是否更换马桶内胆的依据,并请于6月5日前投入内务部的门前信箱,投票统计不……

吉原直人倒着看得慢,还没读完西九条琉璃呼吸已然粗重起来,钢笔划破了纸面,抬头望着吉原直人阴冷道:“你是专程来看我笑话的?”

她已经懒得问这男人是怎么进来的了,警务署又不是什么保密机构,依这男人的能力,光着屁股大摇大摆走进来也不是做不到。

吉原直人一愣,低头道:“失礼了!”他根本没想到西九条琉璃在写这种报告。

西九条琉璃又挨踢了。东京都警视厅一般被称为“樱田门”,俗称“本店”,而下面各警务署被俗称为“支店”,西九条琉璃失踪了几十天,原本的工作交给别人做了,回来后一时没位子,又不敢再拖着不上班,便被下放到了千叶八指本警务署当内务副部长——高级打杂。

也就是她背后有人,要换了一般的警员被从本店踢到了支店,可称得上是仕途的一大挫折了,基本就可以宣布这辈子没有晋升警视厅高层的希望了。

虽然在哪里都是熬时间,但西九条琉璃心中还是极其不爽的。她牢牢盯着吉原直人冷笑道:“不需要道歉,就算是来看我笑话的也不要紧,不差你这一个!”

昨天一天她没少接受看失败者的目光,甚至有传言她失踪的这几十天是因精神受创,被送精神病院紧急治疗了。

吉原直人拿出了一包糕点放到了桌子上,拆开推到西九条琉璃面前,苦笑道:“别说这种话,你是知道我的,你明天要当上警视厅总监了我比你都高兴……来,尝尝,你在木筏上不是说想吃硬粘糕吗?我专程去买的。”

硬粘糕已经被切成了薄片,片片洁白如玉。

西九条琉璃默默看了硬粘糕一会儿,突然觉得心里郁气少了很多,神色微微放缓,声音也轻柔了,问道:“只是单纯来看看我?”

她手按着小腹,觉得有些发暖。

吉原直人呲了呲牙,干笑道:“还有点事……小事。”

西九条琉璃正伸向硬年糕的手顿住了,缓缓靠到了椅背上,默默看了吉原直人半晌,冷冷说道:“原来是这样,难怪会……但我为什么要帮你?只凭一包点心吗?你就这么看不起我?”

暖意似乎又消失了。

她感觉自从和这个男人搅得到一起去后倒霉不断,从警视厅搜一课进了内务部,又从内务部被下放到了警务署,再多来几次,莫不是要去治安所,然后去交番当个社区警?

就在这样的情况下,这男人还要厚着脸皮来找帮助?还当他良心发现了……

吉原直人无奈道:“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就是行贿也不可能带一包点心……其实也不算是帮忙了,就是想邀请你入股,或者该说是邀请麻衣家入股。”说着他将SPM投资目前的情况、前景预期以及准备让渡的股份份额等文件都掏了出来,厚厚一叠堆在西九条琉璃的案头上。

西九条琉璃剑眉一扬,眯了眯眼心中就想明白了,嗤笑道:“被谁盯上了?这种事你该找我母亲,她喜欢也擅长处理这种事!”

她完全没有去动那些文件的意思。

“她是看在你面子上才和我打交道的,我当然要先来和你商量一下。”吉原直人笑道:“毕竟咱们两个熟嘛。”

“是谁?社团还是财团?”

“山下组。”

西九条琉璃微微一愣,被大型社团盯上了?片刻后望向了那堆文件,淡淡说道:“你生意规模不小啊!难怪又是飞机又是豪车,瞒得真好!”她有了些好奇心,伸手拿过SPM投资的说明文件翻看了几眼,眼中惊意一闪而过,又望向吉原直人,“你替哪个组织做事?别告诉我这些钱都是你的!”

“这些属于我合法的个人财产,不信你可以查!”

“呵呵,合法?”西九条琉璃轻轻一笑,将这些文件又推回给吉原直人,“你不肯说便算了,你可以走了……”

她不想和眼前这个男人有更深的交往了,没什么意思,人渣一样的东西。

吉原直人在心里琢磨了一会儿要不要透露一些实情,把星野菜菜交待出来好不好,想了想没必要。说星野菜菜拿一百万日元滚着滚着滚出了一个核心资产一百多亿日元,控制基金资产近五百亿日元的公司,而且只花了半年多,这西九条琉璃也得肯信才行啊!

问题是,除非吃了一整瓶脑残片,她能信吗?

要再继续交待,就要把人工智能那些破事交待出来了,再扯出上杉香、连环绑架案什么的,那就更要命了。

他来的时候想得挺美,觉得和西九条琉璃共患难过,还交往过一段时间,应该是有旧情的,而且这是合则两利的事情。

麻衣家抵挡外部麻烦,星野菜菜将赚到的钱分他们一份,有什么不好呢?公平合理!

他不想自己去找西九条琉璃的老妈,而是想带着西九条琉璃一起去,免得麻衣心奈狮子大开口提出无礼的要求——西九条琉璃的老妈不是个多靠谱的女人,万一张嘴就想分一半,或是想过过会长瘾,没人转圜路就直接堵死了。

最好西九条琉璃点了头,直接带他去找她外公是最好了。

现在西九条琉璃明确拒绝了,一脸不说清楚什么事也别谈的样子,这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他也不好意思死缠烂打,强扭的瓜不甜啊,送钱还要磕头那不是傻了么,便无奈问道:“你既然不肯那便算了,我再去想别的办法……看在过去的交情上,给我指条路总行吧?”

西九条琉璃双手合拢在小腹上,感受着一起一伏,沉默了一会儿,叹了口气说道:“山下组背后是东京都本土派,他们提供的资金占了东京都本土派竞选资金总额中的很大一部份。你要找人调解的话可以找东京都本土派中的几个政党党魁说话,想找人投靠的话,在当前组阁的两大派中随便捡一个就行,不过他们胃口很大。”

“麻衣家算哪一边的?”

“麻衣家谁在台上听谁的,目前听两大派的。”

东瀛政府是由政客和官僚体系组成的,麻衣家算是官僚体系中的重要一员,上面内阁爱怎么样怎么样,爱怎么发政策就怎么发政策,他们只负责执行,几十年不动,坐看风雨,稳如老狗。

政客们大选上台组阁,可以当他们的领导,也可以对他们下达命令,甚至调整他们的职位(如果意见统一的话),但私下里还是要哄着的,没他们干活政客们的政策就是一张废纸,擦屁股都嫌硬。

如果要比喻的话,政客相当于大脑,官僚体系相当于神经,大家配合得好自然手脚协同,能正常走路劳动,如果神经系统故意不配合……于是就开始特技表演了,什么鼻子喝水,头手倒立,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先都来一套。

好经也能给你念歪了,还是很有威慑力的——一年三套经济方针,一套没执行成功,这种事出过不只一次了。

东瀛二十年了,脑子换得勤,神经少了长期稳定的管束也渐渐坐大,有了自己的想法,要不是民间自治体系强,东瀛就不是经济持续疲软滑坡那么简单了,全国大乱都有可能。

吉原直人考虑了一会儿,还是觉得麻衣家比较合适。小本经营自然是无所谓了,但公司一但想做大了,你不想官商勾结都不行,这和有钱了雇保镖一个道理,而麻衣家真是很合适,老老实实趴在警界,没什么特殊的政治诉求但又很有底蕴,各方都要给面子。

可惜了!

他抬起屁股准备走人,手上划拉着那一堆文件塞进公文包,嘴里叹道:“以咱们的交情,我不可能害你的,非要扯些有的没的,你真是太多心了!我本以为你会很痛快答应的——这本来是对双方都有利的事情,没想到咱们之间这点连信任都没有。”

这死女人,才刚回来就忘了之前的情份了!

他打算出了门去雇个政治掮客,看看能不能搭上别的门路,总不能没有西九条屠夫就得吃带毛猪,事儿总是要解决的。

他都准备拍拍屁股滚蛋了,但这最后一句牢骚不知道戳着西九条琉璃哪个G点了,她猛然站了起来,愤怒道:“连这点信任都没有?你这是在指责我吗?我凭什么信任你!你有哪里值得我信任!”

西九条琉璃忍不了了,他凭什么发这种牢骚,究竟是谁对不起谁?!

吉原直人愕然,他还真没见过几次西九条琉璃暴怒的样子,顿时怀疑她大姨妈前来拜访了。

她今天感觉怪怪的。

他愣了一愣,笑道:“怎么突然生气了?我不和你吵,我这就走。”他自觉是冒着生命危险救过西九条琉璃的,但她无损甚至有利可图的情况下帮个忙都不肯,感觉这样太不讲义气了,但考虑到好男不和女斗,便直接开溜。

这怪脾气的女人,没你老子一样把事办了!

西九条琉璃站在原地看着他一身笔挺西装,金表金领带夹,夹着个名牌公文包人模狗样,最后脸上的表情简直就是一副好心不识驴肝肺的样儿,只觉得胸闷得更加厉害了,直犯恶心,加上站起来太猛,感觉有些头晕目眩,心里暴躁之极却骂不出声,一时无法还口。

吉原直人出了办公室转身要关上门,却见西九条琉璃一头虚汗,双手扶着办公桌站在那里摇摇欲坠,顿时一惊,连忙关切问道:“这是怎么了?”

自己一直好言好语的,就最后丢下了一句牢骚话,怎么就气成这样了?不应该啊!她不该是这样小心眼的人啊!

西九条琉璃低下头用手掩着嘴,另一只手拼命摆着,示意他快滚。

吉原直人这种情况下自然不能滚,这好歹是前女友。他又进了办公室,怀着歉意道:“我就随口说说,你今天火气怎么这么大……要不要我给你倒杯水?”

西九条琉璃强行将到了嗓子眼的东西又咽了回去,脸上神色狰狞,像是护崽子的母豹子,冲吉原直人大吼道:“马上给我滚出去!”

有些东西她不想吉原直人看到,情急之下已经完全不要仪态了。

吉原直人被她吓了一跳,看她脸色黑里透黄,黄里泛蜡,感觉不妙,迟疑着拿不定主意,只见西九条琉璃已经去摸电话了——她准备叫警员来将吉原直人丢出去。

但她的手刚摸上话筒就觉得眼前一黑,身上力气像是一瞬间被抽走了,全靠着多年来的苦练才没直接钻到办公桌下面去,但身子还是直接斜趴到了办公桌上。

吉原直人更感惊讶,连忙过去将她扶了起来,只见她牙关紧闭,身子还抖得厉害。吉原直人又一探她的额头,发现湿乎乎不说还冷得怕人,连忙将她抄抱了起来,说道:“我送你去医院!”

“不……”西九条琉璃还没失去神智,虚弱道:“马上把我放下,你给我滚蛋!”

都这样了,吉原直人哪里管她说什么,抱着她就走。西九条琉璃奋起余力挣扎了几下,但问题是她正常状态都弄不过吉原直人,更别提现在这种好像绝食了N天的状态了——她挣扎无果,用最后的力量给了吉原直人一个大嘴巴子,又气又急之下晕了过去。

西九条琉璃不是一般女孩子,就算软成泥了一个大耳光还是把吉原直人打得眼冒金星。但他顾不上了,哗哗流着眼泪一头顶开了门,在警务署警员惊诧的目光中抱着西九条琉璃就向外跑去——医院离这儿不远,叫救护着不如自己跑着去快。

他路上看着像个小猫一样卷成了一团的西九条琉璃,看着她本能护在小腹处的双手,耳上听着低低无意识的呻吟声,头发都根根竖起,心中极度忐忑不安。

第一百七十八章 能和我结婚吗

“小野先生,那个……她情况怎么样?”

检查进行了很长时间,吉原直人心中担忧更甚,又不能进去,好不容易等到医师出来了,赶紧弯着腰向着一个身高不到一米五的女性医师询问。

称女性为先生并不是叫错了,而是习俗。在东瀛有三种人是受到普遍尊重的,就是教师、医生和律师——这三种人被认为是会给予别人帮助的人,称呼起来姓氏后面都会加个“先生”以示尊敬。

比如上杉香以前在大学当教师,便会被称为上杉先生,而星野菜菜也曾因为吉原直人只叫她妈妈的姓氏而愤怒怼过他,认为那是一种不尊重。

头发有些花白的小野医师摘掉了口罩,有些困惑地看了一眼吉原直人身后的两名警员——警务署也不可能让吉原直人就这么把西九条琉璃抱走了,还是有人追着来了——她轻轻摇了摇头,说道:“没什么大问题,但孕早期反应相当严重,身体很虚弱,暂时先留在这儿挂点滴补体液吧。”

“孕早期……也就是怀孕了?”猜测成真,吉原直人觉得蛋都要碎了,自己是神枪手不假,但这也太准了吧?

小野医师正随手在随身写字板上写着病例,闻言抬头奇怪道:“你不知道她怀孕了?”

她看吉原直人对西九条琉璃一片关切之情,两个人相貌身材又很登对,想当然就把他们俩当夫妻了,而现在验孕棒大街上随处可见,妻子月事不来自然会验一验的,但不告诉老公是什么情况?

再者说怀孕了表征很多,男人得傻成什么样子才发现不了?

这都二十一世纪了,怎么还有这种逗B夫妻?

吉原直人语塞了片刻,转头对身后的两位警员笑道:“两位,能不能……”

那两名警员对视了一眼,心里大约明白是怎么回事了,眼前这位原来是新来的内务副部长的男友啊!于是客气道:“既然情况是这样,那我们就先回去了!”

原本他们就不觉得歹人敢跑到警务署里绑人,还是用公主抱的方式,现在看看果然是误会,自然不想留在这儿碍眼了,客气了一句转身就直接返回。

打发走了闲杂人等,吉原直人态度又客气了三分,体谅对方身高不够,弯了腰和医生说话:“她没告诉我怀孕了……您说孕早期反应比较严重,有多严重?”

小野医师将写好的药单递给了护士,看了吉原直人一眼,见他一脸不安,便出言安慰道:“不要太担心,很多孕妇在怀孕早期都会有强烈反应……她血糖比较低,又处在空腹状态,大概孕吐得厉害,你回去后要注意多关心她,捡她喜欢吃的东西劝她多吃一点,做到少食多餐。”

她说着带着吉原直人回了办公室,抽了一本名为《孕期之健康》的宣传册递给他,又说道:“把这个仔细看看,注意预防流产,要定期来做检查。”

吉原直人将宣传册接到了手中,感谢了一句,又问道:“我现在可以去看看她吗?”

小野医师轻轻点了点头,吉原直人再次道谢后赶去了病房。病房中两个护士正帮西九条琉璃扎针注射白蛋白,两个吊瓶挂在那里伺候着准备补充体液,一切按部就班,井井有条——妊娠反应剧烈不是什么罕见的情况,她们见得多了。

人体本身对不属于自己的器官就有排斥反应,而受J卵中有一半是父亲的遗传物质,又想安家落户霸占地盘,孕吐就是这种排斥的直观表现。

这和身体是否强壮无关,有些人从怀孕初期就大吐特吐,闻到某种气味会吐,吃了某种东西会吐,甚至莫名其妙也会吐,而有些人毫无感觉,乐呵呵没什么反应,晃晃悠悠就那么把孩子生了。

等护士走了,吉原直人拖了个小圆凳子坐到了床边,一边盯着点滴一边看着床上的西九条琉璃。

她已经被换上了蓝白条纹的病号服,显得娇弱了些许。薄薄的被子盖到了胸口,脸色还是偏向腊黄看不到血色。原本的马尾被解开了,乌云一样的头发散在雪白的枕头上衬得她多了些女子的温婉,眉头不时紧皱一下,似乎睡着了也觉得身体不舒服。

吉原直人将点滴速度调慢了少许,又握了握她手,觉得一片冰凉,便出去要了个热水袋灌了些温水垫在她的手下面,然后看着西九条琉璃的肚子发呆。

他现在心情复杂。有些喜悦,那是来自于自身基因扩散的本能愉悦;有些担忧,那是他还没有成为一个父亲的心理准备;有些惶恐,那是他不知道他这样的人配不配给一个纯洁的孩子当父亲……

但最后喜悦还是占了上风——他心中顾虑很多,但那种对新生命的期盼,对人生层次的提高,还是让他心动不已。

他忍不住伸出手去轻轻抚摸西九条琉璃的肚子。当然,现在那里还是一片平坦,隔着薄被只能摸出西九条琉璃的腹肌和马甲线,但他还是努力感受着里面属于一个新生命的跃动。

是个男孩还是女孩呢?话说自己一枪三洞也能做到,会不会是三胞胎呢?

这应该是怀孕快第七周了,而抽绒毛鉴定胎儿性别的话,八周左右就差不多能行,但那个有造成流产的风险,当然不可以……母血鉴定也差不多,那就只能等十六周左右做做B超看看了。

吉原直人坐在那里进入了胡思乱想状态,猛然醒过神来发现已经过了差不多半个小时的时间了,他连忙看了看药瓶,好在只是打了一小半而已,又试了试热水袋,发现已经快凉了,赶紧又换了些温水。

他又坐在那里看起了孕期健康宣传手册——用从没有过的严肃心态去阅读,嘴里还喃喃有词:“因为孕激素的分泌,孕妇情绪会波动比较剧烈,尽量不要让孕妇受刺激……难怪她火气这么大,说话也怪声怪气的,我早该注意到的!要补充叶酸,各种微量元素也要补充,锌和铜最关键吗?关系到孩子的大脑和神经系统发育……适量食用一些动物内脏?她也不吃这些东西,这可怎么办好?……孕吐厉害的话也不能不吃东西,可以考虑多食用一些碳水化合物,干面包之类的。保持血糖水平也很重要,不然孕吐会更厉害,更吃不下东西,成了恶性循环。哦,每天吃一点蜂蜜会解决这个问题,那要想办法去弄点野蜂蜜回来……一天至少要保证六餐……”

挂点滴算是见效比较快的治疗方法了,这段时间被孕吐折腾的肚里没东西的西九条琉璃血糖水平很快升了上来,缓缓睁开了眼睛,第一眼便看到了吉原直人。

她默默注视了他一会儿,见他一只手翻着膝头的小册子,一只手搭到在自己的手上感受着温度,嘴里念念有词,偶尔看一眼吊瓶,就像一个正常看护着病中妻子的丈夫一样。

她看了一会儿,淡淡问道:“你怎么还在这儿?不去忙你的事吗?”

吉原直人一抬头,露出好大一张笑脸,语气柔和道:“我的事?哦,那个你不用管了,我会想别的办法的……有了孩子怎么不和我说一声,吓了我一跳!”

他语气完全是一副哄孩子的口吻,西九条琉璃听了十分不习惯,身上一阵恶寒,心中又不痛快了,冷冷道:“为什么要和你说,这件事和你一点关系也没有。”

“怎么会没关系,这是我的孩子嘛!”

“这孩子不是你的!”

“哦,对,是咱们两个人的。”吉原直人态度极好,顺着西九条琉璃说话,现在不是斗嘴的时候,和谁顶嘴也不能和孕妇顶嘴。

西九条琉璃冷冷看着他,冷笑道:“你听不懂人话吗?这孩子的父亲不是你!”

吉原直人无语了片刻,感觉好像不太对,西九条琉璃似乎想一个人霸占孩子,难怪一直藏着不说。他叹了口气,说道:“琉璃,你生我气我能理解,但也不要说这种话,这三个月咱们天天在一起,再说了……不行等过阵子抽羊水做亲子鉴定好了。”

吉原直人说着话十分体贴的将西九条琉璃扶了起来,又将枕头摆好,让她斜倚在床头,顺便帮她将长发整理了一下。

他是极温柔,但西九条琉璃是不吃这一套的,由着他摆弄自己,完了也不道谢,冷冷道:“我没义务去做什么亲子鉴定,请你现在离开吧,不要再骚扰我!”

吉原直人没猜错,她确实存了心想将这孩子独占了——她喜欢过吉原直人,在觉得活不下来后放纵自己体验了一下恋爱的感觉,在按约定分手时又喝醉了,和吉原直人莫名其妙滚了一场,结果中了大奖。

她有想过告诉吉原直人,但很快便放弃了——反正她也没有看得上眼的男人,借吉原直人的种有个孩子也不错,至少这家伙基因看起来还行,而且有了孩子,说不定以后也不用再相亲、结婚了。

至于单亲妈妈,那在东瀛不算什么了不起的大事。东瀛五六年前还兴起过一阵前卫女性的风潮,以摆脱婚姻束缚独立生子为荣,J子银行那段时间都挤破了头。

仅去年就有3%的新生儿是未婚生子,再添上她也没什么。她又不缺钱,家里有佣人,难不成养活不了一个孩子,非得叫上吉原直人一起养不可?

反正她打定主意了,不承认这孩子是吉原直人的,而吉原直人也不可能抓了她去做亲子鉴定,就算通过法庭强行确认了亲子关系,再就再争孩子……母亲无过错的情况下,就没听说过有父亲争赢了的。

再加上吉原直人表现也不好,处处瞒着她,冷了她的心,现在她希望吉原直人这家伙马上滚蛋,让她自己一个人安安静静生孩子就好。

吉原直人有些懵了,男人上赶着负责任,女人却不乐意,这种事没听说过啊!

他有些郁闷道:“怎么也不能让孩子没爸爸吧?这不是开玩笑的事情,琉璃,别拿孩子赌气!”

西九条琉璃低头沉默了一会儿,抬头轻笑道:“你愿意负责任?”

“当然。”

“那好,我不需要你单膝跪下求婚,只要你开口我现在立刻就答应,但……你想和我结婚吗?你能和我结婚吗?”

第一百七十九章 算不算谋杀亲夫?

西九条琉璃轻笑着问出了口,然后斜倚着床头一只手轻抚小腹,等着吉原直人的回答,感觉已经立于不败之地了。

室内一时寂静无声,吉原直人沉默不语——他只顾着高兴了,这时才恍然记起西九条琉璃的老公不是那么好当的,谁娶了这女人就相当于自动签了终身卖身契了,要给麻衣家当牛做马。

有时候沉默就是一种回答,而结果早在西九条琉璃预计之中——眼前这个男人也是有自尊要求的,他基本不可能选择退入自己的阴影之中,事事以自己为主,哪怕是为了所谓的爱情。

就算为了孩子也不可能!

他不会选择放弃自我,从某一方面来讲,他这个人其实极度自私。表面上还算好说话,但一但涉及到了他的根本底线,这家伙立刻就会扯下笑脸,换上另一张浸满了鲜血的面孔,满满透着冷酷阴毒的味道。

现在他老老实实的那是没人招惹他,而他本质上就是个混蛋,不管他伪装的有多好,这一点也不会改变。这种人除非在他还是个单纯少年的时候便和他相识相知,在他心底烙上一丝美好,否则等他内心坚硬如铁了,再想刻下痕迹就不那么容易了。

就像现在,他会笑着和自己相处,相信自己遇到危险他会舍命相救,但自己在他心里永远不是第一位的,相信将来孩子也不会是第一位的!所以,孩子理应归自己所有,这无可置疑!

但西九条琉璃感受着吉原直人坐在那儿缓缓变幻着的气息,并不想和他起太大的冲突——原本她是打算找个名义上的丈夫当接盘侠的,但没料到吉原直人这么快就找来了,想瞒没瞒住,抵赖更是没戏,现在开始担心吉原直人抢孩子了。

而且她的心更冷了——这男人所谓的想负责任,是想对孩子负责任而不是对自己!混蛋加三级一样的东西!插他三刀都不解恨!

虽然这没什么可指责的,当初发生的一切是你情我愿,两个成年男女在一起有了一段露水姻缘,又没有约定未来,算不上谁欠了谁的。

原本应该是解除约定后桥归桥路归路,大家各自回到自己的人生,但现在意外中了大奖……那这大奖该归谁呢?

这问题有些搞笑,但实际上很严肃——根本上是在问,两个拥有自我意志的人,谁会向谁低头,由谁来牺牲自己。

她不敢轻视吉原直人,这半年多的经历已经告诉她眼前这个男人绝对不是什么好对付的人,有些事还是要早做准备,免得回头他折腾出一串妖蛾子。

她强忍着心底的不耐和厌烦,脸上露出了柔和的笑容,甚至用挂着点滴的柔荑反握住了吉原直人的粗糙大手,柔声道:“好了,直人君,不要再想了。我知道你是个负责任的好男人,但我不想让你为难……算了吧,直人君,你的心意我已经收到了,将来也会传达给孩子。”

西九条琉璃停了一下,想了想又柔声说道:“我会告诉他,他的父亲是个极优秀的男人,是个真正的男子汉,很爱他,但可惜早早就去世了……这样你看可以吗?他会知道他有父亲,也会知道父亲爱他。”

吉原直人抬起头看了看西九条琉璃的笑脸,好狠心的女人,自己还活着就已经死了吗?

这算不算谋杀亲夫?

他没说话,想听听西九条琉璃想干什么,而西九条琉璃言辞更加恳切了,“至于孩子你不用担心,我愿意用我的生命担保,一定会好好照顾他,一定会好好教育他,尽可能的给他想要的一切——我是他的母亲,我会是这世上最爱他的人,对不对?”

“所以……直人君,放手吧,你不需要承担没有必要的责任,这对你我都是种痛苦。你还有自己的生活,桃宫小姐还在等着你,你还会有孩子的……这个就请留给我吧!”西九条琉璃最后语气越发柔和了,看着眼前这个她以前喜欢过但现在有些恨的男人,盼着他赶紧滚蛋。

滚得越远越好,滚出太阳系最好,去银河系流浪吧!

当然她也不是言而无信的人,她会把吉原直人在孩子心里塑造成一个爱着孩子也爱着孩子妈妈的好男人,很厉害很温柔很体贴但只是令人遗憾的英年早逝了——只要能把孩子留下,她完全不计较这些小事,愿意给吉原直人在孩子心中刷上一层金漆,涂上三层金粉,包装成一个完美的父亲。

这样对孩子也好吧!

吉原直人沉默了好大一会儿,也看了西九条琉璃好长时间,目光在她难得柔柔笑着的脸上和护着的小腹之间来回游移,最后露出了温和体贴的笑容,叹道:“我知道问了也白问,但我必须问一声……琉璃,能和我走吗?带着孩子和我一起走,可以吗?”

西九条琉璃握紧了他的手,缓缓摇头道:“直人君,我不让你为难,你要为难我吗?”

就像吉原直人无法和她结婚一样,她也不可能选择和吉原直人私奔,那种行为是她从小就深恶痛绝的!

“啊,是这样啊……”吉原直人了然点头。

西九条琉璃心中忐忑,担心吉原直人纠缠不休——她又不能杀了吉原直人,这是孩子他爸,而孩子出生后吉原直人跑来闹个不休就不好了。

她考虑要不要再加些砝码,比如让家里出面把山下组的事顶过去,但这样双方纠缠就更深了,似有不妥。

她心中正犹豫着,吉原直人已经说话了,脸上有着拿定了主意的坦然,笑容也更加和善可亲了,“琉璃,你考虑得很周全,这样对孩子确实应该比较好,但我有个请求……”

“什么请求?”西九条琉璃心中有些疑中带喜。

吉原直人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神色有些腼腆:“毕竟我也是孩子的父亲,在孩子出生之前我能尽尽力吗?现在最重要的事是把孩子好好生出来,健健康康的生出来,对不对?”

西九条琉璃剑眉一扬,脸上的笑容有些挂不住了——她本来就不擅长摆笑脸的——但看着吉原直人脸上一片诚恳,便强忍着不痛快笑道:“直人君,你这是又何必呢?我能照顾好自己和孩子。”

“那你能休长假养胎吗?”

“怎么可能,产假也要等快到预产期了才有的,还有三十多周呢!”西九条琉璃生孩子归生孩子,前途也不能不要了,肯定还要继续上班,熬时间的同时也要四处打捞政绩,看看能不能加速东山再起的过程。

就算不是为了家里,那种看失败者的眼神也是让她极为不痛快的,她一向心高气傲。

吉原直人脸色更温柔了,一派含情脉脉:“所以啊,我要监督着你,防止你为了工作累坏了身体,照顾着你,免得流,咳,免孩子走了……毕竟孩子现在才是最重要的!”

西九条琉璃轻轻抚摸着肚子,觉得这话也有些道理——她是极喜欢小孩子的,但小孩子没一个喜欢她的,个个见了她都吓得要命,哭爹喊娘逃得比兔子都快,亲生的想来应该没问题吧?

但真没问题吗?自己吐得这么厉害,会不会肚里的孩子不喜欢自己?

她有些嫉妒的望向了吉原直人,这家伙明明心里比自己还脏,偏偏却能有孩子缘,奇了怪了。

她有些心动了,觉得让吉原直人护胎倒也算合情合理,毕竟这是孩子的亲爹,就算自己咬死了不承认但血缘关系这东西还是无法改变,有他护着孩子会不会安份一点,能更健康一些呢?

而且这家伙做为孩子的亲父来说,肯定会比外人更加尽心尽力吧!他人品不行,但能力没问题。

再者说了,孩子归了自己,一点也不让步也说不过去,万一拒绝的话激怒了他,说不定会更麻烦。

她迟疑着问道:“只是帮我养胎?”

“没什么比让孩子好好出生更重要了!”吉原直人用力握着西九条琉璃的手,脸上一片温和笑意。

西九条琉璃心里再烦吉原直人,这会儿也有些被软化了——俗称一孕傻三年,孕激素太多造成的。

她考虑了一会儿,终于轻轻点了点头,准备和吉原直人共同拥有这孩子三十几周的时间,生下来再完全属于自己,至于吉原直人,哪凉快滚蛋去哪里。

协商好了,两个人相视而笑,满满溢着家庭式的温馨,和初知将为人父人母的小俩口儿没有半点区别。

点滴滴完了一瓶,吉原直人抬手想换,但又缩了手,患得患失怕自己弄砸了,按铃叫了护士来,又去试热水袋的温度,还捂着西九条琉璃的手怕她失了温——宣传手册上说孕初期孕妇身体免疫力有一个突降时期,很容易感冒患病,而病了用药有可能对胎儿有不好的影响,必需小心在意,万万不可马虎大意。

护士很快就来了,换了药后又看了看西九条琉璃的情况,注意到她被捂着的手,略带羡慕的赞叹道:“你先生对你真好。”

西九条琉璃一愣,看了吉原直人一眼,淡淡一笑没有作声,而吉原直人笑眯眯的连连点头,一派完美老公的嘴脸:“应该的,应该的,她现在可是重点保护对象。”

小护士忍不住一笑,转身走了。

吉原直人帮西九条琉璃掖了掖被角,又关心问道:“想不想吃点东西,我去买,什么都可以。”

这一提吃东西,西九条琉璃本能就干呕了一声,连连摇头:“不,不……我现在吃不下。”

她现在肚子应该是空空的,但却感觉不到饿,反而提起进食就想吐。

吉原直人连忙轻抚她的后背,心中担忧——这不吃东西肯定不行,没营养孩子怎么长啊,但这还没吃就想吐可怎么办好?

他飞快跑出医院,各种水果买了两大包,又飞快跑了回来——以前被机枪咬住尾巴都没跑这么快。他丢了一大包在护士站,然后拿着另一包回来变着法儿哄西九条琉璃吃几口。

西九条琉璃吃两口吐一口,很快就又烦了起来,吉原直人又连忙安抚她,安抚好后读着宣传手册,提醒西九条琉璃近期的注意事项,特别是不要生气,保持心情平稳,不然很容易引起流产的。

读了一会儿,吉原直人一抬头发现西九条琉璃睡着了——其实西九条琉璃怀了孕,又一直瞒着所有人,自己心里还是有些担心的,甚至可以说有些害怕。

她这是第一次怀孕,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当一个好妈妈,加上体质问题,孕早期反应比较剧烈,生理上也不舒服,所以这段时间根本没有休息好。现在有吉原直人陪在身边,虽然心里对他很不满,甚至可以说有些淡淡的恨——因爱生恨吧——但也不得不承认,有他在身边很安心,不会再害怕了,可以安心睡觉了,就像是在木筏上一样,感觉就是会死,也是有人抱着自己死去,不必一个人忍受痛苦。

她就那么静静睡过去了,吉原直人小心翼翼将她放平在病床上,又盖好了被子,看着乌丝如云中的俏丽脸儿,脸色慢慢阴沉了下去……

这女人打得一手好盘算,心狠成这样,真是人间极品!

想着说几句软话就让自己放弃孩子,想得真是挺美,可惜演得一点也不像!这孩子是意外的结晶,应该是属于两个人共有的,现在她想独占,那怎么可能?天下没有这种便宜事儿,就别白日做梦了!

以前双方又没有约定未来,当时虽然都喝醉了但也是你情我愿,没有半点强迫半点欺骗,是互不相欠的状态,自己没什么理亏的,不存在必须将孩子交给她的那种情况,而且她还在明知自己不可能答应“嫁入”麻衣家的情况下拿结婚当借口,想爬上道德制高点——看啊,我没说不想让他当父亲,是他不肯娶我!

要是不了解实情的人,这渣男的帽子自己就戴定了!

那自己问她能不能跟自己走呢?能不能带着孩子跟自己走?她是怎么回答的?她也不愿意丢下麻衣家逃跑,这不是一样的吗?!

这女人根本就没想过好好解决孩子的抚养权问题,压根儿从心里就没想过承认自己是孩子的父亲,她从一开始就存了心想霸占原本属于两个人的孩子!

这女人……

但现在不能让她生气,孕妇不能激动,特别是现在这种胎儿还不稳定的时候,万一流了真是哭都哭不出来了。先顺着她,好好让她养胎,先把孩子好好生出来是正经。

吉原直人伸出手轻轻抚摸着西九条琉璃的脸庞,感受着指尖的温暖,脸色阴沉中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那是隐隐发怒的表情——想把我的血脉交给麻衣家?我还没死呢!接受不了这种侮辱!

我可没答应孩子出生后让给你,咱们走着瞧!

第一百八十章 渣男是怎么炼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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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原直人最近要应付雅库扎的事儿免不了四处奔波,星野菜菜特意给他批了假,不用接送她和小月弥生了,免得时间都花在了路上,反正临时还有香子可以安排车辆。

就像是今天她就带着小月弥生乘坐了加长豪华轿车,还顺路去SPM投资将桃宫美树也接了回来,顺路三个人一起去超市重新给公寓采购了大量食材。

等处理完了雅库扎的事情,她就打算将加长轿车和私人飞机交给SPM投资了,用来接待重要客户,她还是坐吉原直人开的车——原本是想将那些奢侈品卖掉的,但这些东西二手折价太厉害了,卖掉要亏到姥姥家。

而吉原直人其实早就回来了,他将西九条琉璃送到了家门口,又去书店搜罗了许多孕育书籍,考虑着不方便带回公寓里去,便躲在车里苦苦钻研——怀孕这种事他以前根本没怎么关心过,也就知道点常识,里面的门门道道完全不了解,还是很有必要学习一下的。

血缘血脉这东西其实很神奇,神奇到让人无法理解。

吉原直人在确定了自己有了孩子那一刻,有那么一瞬间觉得整个人都不一样了,就像是人生中突然出现了一个转折点,出现了一次神奇的大拐弯,让他有些措不及防。

但也是那一瞬间,他没有任何理由就想守在那个孩子身边,就如同觉醒了一种本能天赋——谁想伤害他的孩子,必须先从他身上踩过去。

野兽都知道护崽,他连野兽都不如了,那怎么可能?!

也同样是这种本能,让他根本不想把孩子让给西九条琉璃——如果西九条琉璃是提别的什么要求,比如争些钱财、权势之类的,看在两个人之间的情份上他笑笑就让给西九条琉璃了,但孩子不行!那几乎是这个世界上唯一和他血脉相连的生命了,是他的长子(长女),绝不允许被弄去姓了麻衣!

西九条琉璃估计也是同样心情,希望吉原直人赶紧靠边站,把孩子留给她,甚至她的理由更充足——老娘怀胎十月生下来的,自然应该归我所有!你最多算是出了颗种子,有什么脸来争!

她本来也不是那种一心想结婚找个依靠的女性,现在有了孩子,老公什么的更是成了可有可无的存在,甚至成了需要提防的对象——要是能一脚踢飞她连犹豫都不会有。

他们本质是就是一种人,还什么也没发生呢,就已经用最大的恶意开始猜疑对方了,开始自行脑补对方的卑鄙手段。

就如果一只公老虎和母老虎,本能驱使着它们恩爱,而恩爱完了,然后面对现实便一起打量着山头——这山头该归谁呢?

一山不能容二虎啊!对方该滚!

吉原直人躲在车里读了很久的书,囫囵吞枣死记硬背,一副准备考名校重读大学的样子。直到星野菜菜发了邮件来问他跑到哪里去了才醒过神来,赶紧将书全部藏到后备箱里,然后才回了公寓。

公寓里似乎又回过了过去的时光,小月弥生依旧是娇憨可爱,骑在一只玩偶上摇头晃脑背书,桃宫美树在厨房里忙碌,见了他回来给了他一个温柔的笑脸,柔柔欠身说着“辛苦了,吉原君,欢迎回来”,而星野菜菜坐在小方桌前面翻看叠在一起差不多一尺高的教案——教师们对她这个优等生还是比较不错的,直接将这个三个月的教案都给了她,让她抓紧补课。

星野菜菜是无所谓的,学习这种事对她来说从来不是压力,但还是坐在那里飞快翻看着,以防万一这些天上课讲过什么她不知道的知识点,耽误了她进名校。

她见吉原直人终于回来了,搭拉着眉毛不高兴道:“跑到哪里去了,大家等你吃饭都快饿死了。”

吉原直人略有些心虚,一笑道:“忘了发个邮件通知你们别等我了,我的错,我的错!”他说着就盘腿坐到了桌子边上,抬眼看着星野菜菜欲言又止——他现在很有倾诉的欲望,十分想和星野菜菜分享一下心中的喜悦,告诉她她马上要当姐姐了。

但又怕她追问这孩子是怎么来的。他可以答应过不碰西九条琉璃的,总不能说是人工授精吧?一时在那里欲言又止。

星野菜菜有些奇怪,平时这么说他,他就该是会立刻还嘴的,会满嘴的抱怨,叨叨一些“都是你的那些破事啊,还嫌我回来的晚”之类的话,然后两个人展开日常绊嘴,最后或者不了了之,或者对喷一场,但今天怎么这么老实,马上就道歉了?

又看吉原直人张了两张嘴没出声,便好奇问道:“你想说什么?”

吉原直人干咳了一声,想了想算了,“没事,你继续学习吧。”他没几个可以交心的亲近友人,如果不能和星野菜菜说的话,他想不出该把这喜讯告诉谁了。

能有一个孩子大概就算是他人生中最高成就了,是他做为一个人对人类最大的贡献了。要不是自制力强,恨不能拿大喇叭沿街叫喊——他终于懂以前队友们成了准爸爸后为什么要请所有人喝酒了,原来是为了炫耀啊!

他这不干不脆的,星野菜菜更奇怪了,翻着教案猜测道:“是事情不顺利吗?”

最近就雅库扎那一件事,她也想不出别的什么,觉得吉原直人大概是白跑了一天又不好意思说。

吉原直人沉吟了一下说道:“麻衣家应该不能指望了,明天我再去想想别的办法。”现在西九条琉璃“绑”了他孩子,他就不方便去求麻衣家了,免得将来动起手来理亏。

果然是如此,这不能怪他。星野菜菜抬起小手轻拍了拍他的后背,也有些无奈:“辛苦你了!”这种事她也帮不上忙。

“我这几天再跑一跑,然后和山下组的人约时间谈谈,看看有没有缓和的余地。”

“注意安全!”星野菜菜将教案丢在了一边,认真说道:“我宁可SPM投资毁了,也不希望你出事,你该明白的。”

顿了顿,她强调道:“我们有重头再来的本钱!”下次她会计划得更全面一些。

吉原直人心中一暖,笑道:“我知道,不会随便和他们起冲突的,再说这种事暴力也解决不了。”

除非以后的日子不打算过了,不然和这种大型社团起冲突十分不明智。

星野菜菜点了点头,相信他是有数的,也不是过去那个动不动就想报警抓坏蛋的小女孩儿了,但受了这种无妄之灾感觉还是很憋气,郁闷道:“为什么这世界上总有坏人,烦死人了?”

吉原直人笑道:“因为私心吧,谁都想活得更好一点,便免不了争抢……这世界上没几个人是干净的,别因为这个生气,习惯就好了。”

星野菜菜低下了小脑袋,想了半天才悠悠叹息了一声:“妈妈是对的……”

“她已经失败了,是对是错无所谓。”吉原直人不想谈上杉香那偏执狂,为了外人杀女儿,真是疯了,关着好好反省吧!

星野菜菜没再吭声,又捡起教案开始默默翻看,她有些不喜欢这个世界,但无力改变,感觉憋屈。

小月弥生背完书了,过来腻到星野菜菜身上,娇声娇气道:“菜菜,我背好了。”吉原直人笑着揉了揉小月弥生的小脑袋,不打扰她们学习,起身去了厨房。

桃宫美树正在那儿忙着,吉原直人便在后面偷看——不是在看桃宫美树,而是在观察桃宫美树的料理手法。

西九条琉璃需要补身子,但现在嘴又挑,动不动就想吐,他觉的自己是应该好好喂养西九条琉璃的,该把她照顾好了——两个人的孩子,不能只让西九条琉璃一个人费心,不然回头西九条琉璃又挺肚子又出血又挨疼,他怎么有脸去把孩子抢回来。

他必须也尽心尽力,然后才可以理直气壮。

只是他以前凑合着过日子,厨房里的事七窍通了六窍——一窍不通,厨艺不精便只能现学。

外卖这东西真是坑爹,习惯了给孩子做点好吃的都不行,愧为人父啊!

当然,他可以要求桃宫美树来做,然后自己拿去喂西九条琉璃,但那得狼心狗肺成什么样子才能办出那样的事儿——他现在都没想好怎么告诉桃宫美树这件事呢,心虚的厉害。

桃宫美树站在炉灶前,通过锅的反光发现了吉原直人,只见他两道灼热的视线牢牢盯着自己,忍不住心中一颤,满满都是羞意。

她即不好意思问吉原直人为什么要这么盯着自己,也没理由那么问。东瀛妻子对丈夫的称呼比较多,比如私密一些的场合就叫老公,如果有孩子就叫孩子他爸,在外面的话为了表示对丈夫的尊敬,会叫主人。

虽然这主人不是指奴隶主和奴隶的关系,也不是当自己是宠物,而是指一家之主,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东瀛女性还是男性的附属物,特别是桃宫美树这种很有昭和女性气息的女孩子,比较传统守旧——吉原直人还没娶她呢,她自己就先把自己放到从属位置上去了,十分自觉。

所以,她就算羞意满满也不好意思回头娇嗔一声,怒瞪一下,撒撒娇什么的,而只是默默忍耐着,甚至心中还有一丝丝的甜蜜。

自己对吉原君还是很有吸引力的,幸福就在眼前了,加油,美树!

只是她脸儿渐渐红了,一双杏眼中媚色也浓了起来,五分钟后连纤细的脖颈都成了粉红色,上面细细的绒毛和包着头发的头巾一起微微发颤,腿软站不住,手也抖了,四处胡乱摸索着不知道干点什么好了。

吉原君会不会突然掏出戒指呢?他要是求婚的话,自己该矜持多久呢?三秒怎么样?会不会有些太长了?一秒呢……要不然马上答应?应该马上答应吧!

吉原直人也发现不对了,上前有些奇怪地问道:“美树,这番茄为什么要整个放进汤里面?是有什么特殊要求吗?”

虽然不太懂,但也没听说过有把整个儿番茄切也不切就丢进锅里的。

“啊咧?!”

桃宫美树猛然醒神,看了一眼锅里,发现果然有一个圆滚滚的番茄在上下沉浮,心中一急,伸手就想把它再捞出来,好在吉原直人手快,一把捉住了她的小手,不然今晚就得把她的小爪子涂上烫伤膏再包成小猪蹄了。

“对不起,对不起!”桃宫美树心中懊恼的想死,赶紧取了笊篱将番茄捞了出来。这番茄是过会儿准备配菜用的,和现在这锅奶油蘑菇汤完全没关系,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放到锅里了。

被滚汤烫了的番茄一副凄惨模样,瘪瘪的趴在笊篱里,还破了个口子滴着红黄色的汁水,似乎在感叹着遇到这种倒霉厨子。桃宫美树看着它欲哭无泪,这怎么办?为什么会出现这种大失误!自己本来就没多少优点的!

平时都好好的啊,为什么自己运气这么差!

她一时望着番茄发起了呆,不知道该怎么处理目前的情况。

吉原直人看看烂番茄再看看桃宫美树,莫名其妙,不知道她打算干什么,轻声问道:“是弄错了吗?”

桃宫美树红着脸小声道:“对不起,我……我过会儿会把它吃掉的。”她取了个碗将这煮番茄放了进去,又偷看了一眼吉原直人的脸色,再取了个碗扣上,算是毁尸灭迹了。

“那这个汤就让它这么一直滚吗?这沾在锅壁上的白东西是什么,有些发黑了?”吉原直人指了指锅,心想:莫非这么可以让蘑菇入口即化?

“唉!?汤?”桃宫美树大惊,发现奶油都贴锅成块了,连忙将炉灶调到小火状态,然后拿着一把大勺子拼命搅了起来。

吉原直人站在她身边,目光炯炯的注意着她的一举一动,让她觉得思维都混乱了——这是不是在做新娘修行成果检查?自己会得零分吧?是不是已经得零分了?评价大降了吧……一定大降了吧!

是不是已经完蛋了?

她将这锅半失败的奶油蘑菇浓汤补救了一番后,心中忐忑,低着头小声问道:“吉原君来厨房干什么?是已经饿了吗?”

吉原直人略有些心虚地说道:“没什么,我就是想提高一下料理水平……美树你能教教我吗?”

偷学看不太懂啊,不如拜师吧!

桃宫美树有些不解,抬头望着吉原直人满是困惑地问道:“为什么吉原君想提高料理水平?不是有我在吗?”她想了想,又开始担心起来,“还是哪里不合吉原君的口味了?请再给我一下次机会,我马上改进!”

“这个……”看着桃宫美树柔顺的小脸,吉原直人觉得心脏一阵阵抽搐,自己果然是个渣男,竟然失去了说实话的勇气,“别乱想,美树,你的料理水平是一流的!我就是想着也学学,也能给别人做做吃的。再说了,也不能总让你一个人做家务。”

桃宫美树轻轻摇了摇头,偷偷看了看客厅里抱在一起笑闹的小月弥生和星野菜菜,发现她们完全没有注意这边,鼓起勇气握住了吉原直人的手,认真说道:“没关系的,吉原君,我喜欢做家务……每当看到吉原君很香,哦,还有菜酱和弥生酱很香甜的吃着我准备的料理,我就就觉得很满足很开心!每当我看到吉原君穿得帅帅的,菜酱和弥生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我就会很有成就感!”

她说了一会儿,感觉有些羞耻,羞涩的低下头又说道:“对不起,为了这些简单的事感到满足和有成就感会让吉原君发笑吧?但我只会做家务,别的事情也帮不到大家……所以,请吉原君不要替美树担心,只要大家喜欢我的料理,都能健健康康开开心心的生活在这里,美树就完全满足了!”

最后她重重点头,诚心诚意说道:“一本满足!”

吉原直人看着桃宫美树,她的脸儿上散发着柔和的光芒,但眼睫毛轻颤着表明内心是羞涩的、激动的,像一只怯生生的小兔子。

如果只说外貌,她不如西九条琉璃漂亮,最多只能算是小家碧玉,但这份温顺柔和却尽显女性之美,让人心中忍不住又怜又爱。

看着眼前这个柔顺之极的女朋友,吉原直人内心有些纠结。一时想把一切坦白,又怕看到桃宫美树伤心欲绝的样子;想隐瞒又觉得自己真是个欺骗感情的王八蛋,砍头都算是轻的。

他知道桃宫美树一颗心莫名其妙挂到了自己身上,百依百顺,体贴入微,可以称得上一片真心,绝无虚假。他也想回报这一片真心,但却左右不了自己内心的喜好,但想让桃宫美树改变心意又做不到。

如果他说配不上桃宫美树,那连想都不用想,桃宫美树就会立刻开始自我贬低。而他敢继续说自己其实是个混蛋渣男,桃宫美树就敢将自己贬成烂泥一滩,霉星再世——两个人会进入比惨环节,而桃宫美树将会努力证明自己比吉原直人更差,持之以恒,绝不放弃,甚至同时猛夸吉原直人,觉得他是个绝世好男人。

除非说出了真相!

但也有可能自己说出了真相,拿出证据证明自己真的出轨了,桃宫美树也就只是选择躲起来偷偷哭泣,就像他们刚认识时那样——她极有可能会选择把内心的痛苦隐藏起来,平时还是一脸柔顺笑容。

那更可怜人了……

不过星野菜肯定会暴怒的,果断站到桃宫美树那边讨伐自己这个背德者,而小月弥生会跟在星野菜菜屁股后面摇旗呐喊——转眼之间,自己就成了人民公敌,杀之有功无罪。

这个临时家庭随之就会分崩离析。而且,桃宫美树只是努力求那一点点的感情,自己也要给她剥夺掉吗?

感觉毫无人性的样子,从渣男、感情骗子再降级成畜生吗?

吉原直人心里愁肠百转,心里憋屈之极,搞不清为什么事情会这样了,恨不能当场吐血三升。

桃宫美树见吉原直人一直不说话,只是满是“怜爱”的望着自己,似乎被自己的主妇表白感动了,心中很是甜蜜,鼓起了最大勇气努力踮起了脚,在吉原直人嘴边飞快一吻,脸儿红红道:“吉原君的体贴美树收到了,美树……美树心里很开心!谢谢你,吉原君!”

吉原直人感受着那柔柔一触,上吊的心都有了,强笑道:“你开心就好,美树……那以后就继续麻烦你了!”

“嗨,请吉原君放心,家里交给我就可以了!”桃宫美树握起了小拳头,主妇的尊严不容亵渎,要加油了,美树!

“好,好,你忙吧,美树。”吉原直人想学艺的打算失败,低头离开了厨房,自去客厅一角坐下了,而小方桌那里小月弥生还是一派开心,趴在星野菜菜身上,举着两只剪刀手剪着,娇声笑着:“咔嚓,咔嚓……龙~虾~~!”

星野菜菜推着她的小圆脸,将小月弥生的口水都挤出来了,精致的小脸上全是嫌弃,气道:“先把课文全背过才有的吃!别学龙虾了,你多大了,像个小孩子一样!”

“菜菜你要说话算数哦!”

“我说话当然算数!如果明天下午放课前你都背过了,我就拜托美树姐给你烤大龙虾吃!”

“菜菜你真好!”

“不准舔我的脸!住口,弥生,我现在是你的补习老师,快住口……哈哈……好痒,快住口,我警告你……别,别这样,咯咯咯……”

……

吉原直人有些羡慕的望着两个孩子。唉,还是孩子好啊,没什么烦心事。

他坐在那里,低头开始了深刻的反思——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变成一个渣男的呢?

是从选择和美树凑合着过日子开始的吗?

明明大家话都说不到一起去的,只想着有人伺候着日子好舒服,便同意交往了,是错在这里吗?

还是明知不可能有结果,又受不了诱惑,自欺欺人的找了一大堆理由硬选择和琉璃交往圆个心愿呢?是错在这里吗?

或者是那晚不该喝酒,不该酒后乱性?是男人的劣根性的错,管不住第三条腿?

是在哪里犯的错呢?是酒的错,全是酒害的?还是我这样的人根本就不该去恋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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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一章 了不起的男朋友

【请稍候再阅读,实际是6000+的,余下的马上补,这样可以算是送了800+】

西九条琉璃坐在桌前写着申请书,希望可以接替突发急病的一位警部负责刑事案子。她实在不想每天处理一些购买节能灯、复印纸之类的杂事了——她目前最大的权限就是监管警员食堂,简直算是毫无屁用,这让她郁闷到了极点。

她现在肚子里面怀着小宝宝,七个多月后她就必须休产假,到时想上班都不行了,警员工会绝对不会同意的——警员工会好不容易才替女性警员争取了五个月的产假及一年半的喂奶时间,要是西九条琉璃刚生完孩子就跑回来上班,再次开了恶劣的先例,破坏了他们过去的努力,他们能把西九条琉璃告上法庭。

所以,西九条琉璃要趁着还能工作,尽量弥补未来的损失。

她写好了申请,几次修改后还是觉得不太满意,觉得不够情真意切,但抬腕看了看表,剑眉轻扬,眼中怨气一闪而过。

那家伙快要跑来了,真是麻烦!

吉原直人现在不是每天看望西九条琉璃,而是定时看望她,一天要跑来警务署四五次,恨不能拿个漏斗像填鸭子一样喂她,一派小意殷勤体贴。

而西九条琉璃也并不是个好演员,在吉原直人面前装了三四天的柔弱准妈妈范儿已经有些受不了了,真想一拳打死他算了。

果然,西九条琉璃看放下表,走廊里就隐隐传来了问候声、说笑声,片刻后吉原直人推门走了进来,手里提着保温桶、便当盒子、水果袋子乱七八糟一大堆,笑眯眯道:“琉璃,我带了汤来,喝一点吧!”

西九条琉璃想挤个笑脸出来,但没成功,心中烦燥,感觉未来七个月没想象中那么好熬——还不到一周时间这家伙出入警务署已然如入无人之境,更和不少警员打成一片,各种称兄道弟。据说晚上送了自己回家,便会跑回来请众人出去聚餐、喝酒,甚至还会给值夜班的人订高级咖啡、订豪华外卖。

同时一场SPM投资和八指本警务署的相亲联谊会举行在即,时间就定在了这个周末,不少大龄警员都很是期待。

而且警务署里新添的十几台咖啡机好像也是这个家伙捐的,真是为了能方便找自己无所不用之极。

虽然自己因此少见的受到了欢迎,还成为了未婚女警员的羡慕对象,算是受益方,但他为自己做了这么多,为什么自己还是不开心呢?

西九条琉璃心里转着念头,只是淡淡看了吉原直人一眼便又低下了头,斟酌着修改了申请书中的几个词。吉原直人不以为怪,以为她心情不好——孕妇嘛,可以理解——自行将保温桶、便当盒放到了西九条琉璃旁边的小餐桌上。

是的,他运了一张餐桌来摆在这儿,而这个办公室里的人就像瞎了一样没看到,仿若这里本来就该有一张供进餐使用的桌子。

吉原直人甩了甩手,先取出了一盒巧克力去了另一张办公桌,递给后面的一个二十六七岁的便装女警员,低头客气道:“又来给你添麻烦了,律子桑。”

文山律子相貌普通,身材略胖,不过挺白净的,但脸颊上有几粒小雀斑,这让她看起来俏皮了不少。

她略带羡慕的看了沉默不作声的西九条琉璃一眼,伸手就要推拒——每天吉原直人都要给她带礼物,她都有些不好意思再收了。

这种超级好男人自己怎么就碰不上呢?

吉原直人抢在她前面挤了挤眼,小声笑道:“看一眼再说。”

文山律子迟疑了一下掀开了盒子,发现里面是一颗颗锡纸包着的巧克力球,而上面叠着缩印的文件。她困惑翻看了一下,顿时脸孔猛然涨红了。

这是周末联谊会的资料,只是摸到的第一张就让她有些心动了。看照片是个帅哥,名校毕业,年收入极好,未来发展潜力强,甚至连个人喜好都有,要是先看了肯定可以在联谊会上有的放矢,大占优势。

她想看,无法拒绝这份礼物了,立刻投桃报李,小声说着谢谢接过了巧克力盒子,然后“肚子一疼”道歉一声便要去洗手间。

她出了门还细心给吉原直人他们带上了门,最后看了西九条琉璃一眼,心中更羡慕了——真是好幸运的人啊,家世好,长相漂亮,身材棒,找的男朋友更是超级温柔体贴,性格极好。明明是身家百亿以上的投资公司会长,却对警务署里所有人无论警衔高低都客客气气,连刚入行的小巡查都不例外,更是隔几个小时就亲自跑来对女朋友嘘寒问暖,给孕期的女朋友补充营养,一片深情让人想嫉妒都嫉妒不起来了!

而且,大家明知道他这样做只是为了让有身孕的女朋友好过一些才讨好自己这些人的,但却讨厌不起来,反而更感羡慕了——了不起的男友呢!

以前还以为都市童话故事都是瞎编的,现在看看原来真有其事啊,世界上真有完美的男朋友。

内务副部长真是好幸运,要是自己能有这样一个男朋友,愿意少活二十年!

文山律子心中遐思了片刻,代入西九条琉璃体验了一下无限被人宠溺的感觉,但马上切断了这不切实际的念头,选择了更实际的——短时间内是不能回办公室了,那去哪里摸鱼看资料呢?必须好好挑选三五个,认真研究一下,说不定明年这会儿也有一个这么好的男人对自己嘘寒问暖了。

她脸色更红了,眼睛中出现了对未来幸福的期待。

对了!

她摸出了手机一边走着一边发邮件,通知这办公室另一个外出办事的警员妹子来一起分享巧克力和资料——给这对幸福的情侣一些私人空间吧,人家男朋友都做到这地步了,怎么忍心拒绝?要是耽误了工作晚上留下加班便可以了!

她顺着走廊走了,准备至少留四十分钟的时间出来。

吉原直人成功清了场,办公室里就只剩下他和西九条琉璃两个人了。他取了消毒过的碗筷汤勺,又拧开了保温桶,顿时一股浓浓香气扑面而来。他盛了一碗,小心放到了餐桌上,又打开了一个便当盒,里面是烤得发干的干馒头片,还有一些干果。

又再开了两个便当盒,里面是各色小菜,酸甜苦辣都有。

最后他将椅子摆正,恭请西九条琉璃用餐,而西九条琉璃不敢不吃。如果不吃,吉原直人就不会走,汤菜之类的凉了他还会捧着食物招摇过市,去警员休息室用微波炉重新加热,然后再回来恭请,绝对不嫌半点麻烦。

西九条琉璃无奈坐下了,吉原直人拿出了餐巾给她细心围在领口,免得呕吐起来或是汤水弄脏了职装不好清理,同时柔声问道:“这是我专门去唐人街订的鸽子补身汤,对孕妇很有好处,对孩子也好,你尝尝能不能喝下去?”

他又推了推一个黑漆便当盒,“要是没胃口,用干馒头片蘸汤吃,多少吃一点……要不要先吃点清口的小菜,那样说不定胃口能开一些。”

他将汤勺塞到了西九条琉璃手里,像是对待智障儿童一样伺候她,再次婆婆妈妈说道:“早上的蜂蜜有没有坚持喝?我弄到一些蜂王浆放到你车后备箱里了,晚上记得拿到屋里去,以后每天吃一勺,不要停。”

蜂蜜西九条琉璃有喝,她不高兴是不高兴吉原直人又不是不想孩子好,而且蜂蜜确实有点效用,她孕吐轻多了,但还是有些不想吃东西。

目前西九条琉璃是早餐、十点餐、午餐、下午餐、晚餐、夜宵这样吃饭的,而且中间还夹有梅子干之类的零嘴,吉原直人负责第二、三、四这三餐——她其实夜里有时会起来喝点牛奶吃根香蕉,但她没敢和吉原直人说,担心他夜里爬墙去她床边伺候。

西九条琉璃环视了一下餐桌,又低头看了看胸前雪白的餐巾,再看看吉原直人还在一边从袋子里掏着水果之类的东西,顿时心头更是郁闷——以前从没这么关心过自己,现在有了孩子倒摆出了一脸五好男友的架式了,真是可恶!

但……

她是答应过在孩子出生前让吉原直人尽力的,不好说话不算数,免得给他将来闹事的借口,便挑了一块干馒头片闻了闻,这个倒不会觉得恶心,蘸了一点汤放到嘴里嚼着,软软的意外感觉味道竟然不错。

话说被这家伙这么伺候着,这几天感觉吃得确实也多了,身体也确实感受好受了一些。

吉原直人也在观察西九条琉璃的脸色,见她能吃得下去松了一大口气——还行,而且脸上也有点血色了,这几天辛苦没白费,不过周末还得带她再去做做检查,以防万一。

嗯,又喝了一口,看样子这菜能行,以后把鸽子汤也加入每周菜单当中。

西九条琉璃见吉原直人死盯着自己,勉强给了他一笑,用汤勺挑了挑没动肉,而是选了一块山药小口吹着,吉原直人见状连忙又拿出了一把汤勺,想给西九条琉璃再挑几块山药出来,但刚把汤勺伸进她碗里,便见西九条琉璃冷冷望了过来。

他无奈一笑,又老实了,坐到了一旁,笑道:“别生气,你自己吃,自己吃,我不多管闲事。”

西九条琉璃又重新低下了头,一边呼着气一边说道:“我这几天身体好多了……”

“这是好消息!”

“嗯,所以……你不要总过来了,我会多带一些零食,饿不到孩子。你总这样对我风评不好。”

吉原直人有些奇怪问道:“有人在背后说你了?”东瀛人很在意别人的评价,在这方面有些病态的执着劲儿,不可不防,要是影响到她的心情就不好了。

西九条琉璃沉默了一会儿,摇头道:“没有。”最后所有人都对她很亲热,这是以前她这种拖拉机组头从来没享受过的待遇。

“那你上司有暗示什么吗?”

西九条琉璃憋了会儿气道:“没有。”

“那担心什么,身体重要!”吉原直人也觉得不该有,上上下下他都打点好了——他拉了八指本警署的头目加入了SPM投资的基金,像征性收一点手续费带着他们赚钱,预期收益还是比较可观的,而且绝对不违法。

再加上所有人都当他是西九条琉璃的男朋友,不算外人,比较容易取信众人,而西九条琉璃就算现在是失败者的身份那也还是职业组的一员,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各方面还是多少要给些面子的,一切都很顺利——他能在警署里自由出入就是明证。

确实没理由会有人反对自己总是跑来这儿的。

西九条琉璃没什么话而说了,嚼着干馒头想了想,又问道:“你一天过来好几次,又要准备这么多东西,你的事情怎么办?”

“我的事你不用担心,我会处理好的。”吉原直人望向了西九条琉璃的小腹,一脸温柔——所有的父母对第一个孩子都会格外看重,这代表着成为了父母的喜悦,他也不例外。

再说了这些食物又不是他做的,他也做不了,都是四处订购的,比如这十点餐里的鸽子汤就是昨天订的,熬了整整一夜,而且他也不是什么有节操的玩意儿,SPM投资那么多人,他随手抓几个来用轻轻松松,甚至被抓来当苦力跑腿的人还挺高兴。

至于雅库扎想入股SPM投资的事儿,他已经通过政治掮客联系到了当前第一在野党,双方协商好了只要能摆平了这件事,今年SPM投资里的15%收益会成为对该党派的政治献金。

反正不着急,他已经通过SPM投资向乃木屋商社回函拒绝换股了,就等着和山下组里某个干部碰头,大家讲讲数了。

反正星野菜菜说了,宁可毁了SPM投资,也不向对方屈服——她和户布织挺谈得来的,也有些舍不得那个知识产权债券计划,但也绝对不会和伊库扎那种败类同流合污,能愿意交政治献金当保护费已经是她最大的让步了。

再不行,依她的小脾气,她宁愿和山下组两败俱伤。

所以吉原直人也不着急,先等着和山下组谈谈再说,到时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看情况再处理,没什么可担心的。

至于其余时间,反正他也不懂经营,SPM投资有户布织带着管理团队操持,他大可把时间花在照顾西九条琉璃上——坚决不能让西九条琉璃自己一个人把孩子生了,不然这孩子可就真归她了。

见吉原直人油盐不进,西九条琉璃更烦了,照顾她能接受,但这种狗皮膏药式的让她想把勺子插进吉原直人眼窝里去。

她一烦就有些吃不下去了,干呕了一声。吉原直人一惊,连忙上前轻拍她后背,拿着早就准备好的盒子接呕吐物。

西九条琉璃已经越来越装不下去了,猛然一把打开了他的手,怒道:“离我远点!”

“好,好!”吉原直人表现得十分温顺,笑着将盒子摆在她面前,退远了一些,“别生气,书上说了,你要保持心态平和……现在你说了算,我少来,我少来!”

西九条琉璃听着这没有半点诚意的回答,感觉一阵无力——这男人脸皮厚如野猪皮,挨了骂也不会生气,打又打不过他,报警抓他更是搞笑,而向法庭申请限制令让他远离自己,那就完全撕破脸了,他这种人肯定能憋出一肚子坏水,防不胜防。

对了,还有孩子,生气对孩子不好,不能和他生气,不能和他生气……琉璃,只是七个月而已,坚持下来!

西九条琉璃平复了一下心情,拿起筷子挑了点酸酸的小菜放到了口中,然后虾油、小黄瓜和米醋混在一起的奇异口感迅速征服了她的舌头,竟然满口生鲜,而怒火更像是被浇了一盆冷水,莫名其妙又没了。

好好吃,这滋味真好,以前自己怎么没发现过这种小菜?

她突然觉得有了些胃口,又摸起了一块干馒头片——这种细细烘过的馒头片脆脆的,略有些焦苦味,竟然意外的好吃,比前几天吃过的面包片要强好多。

这个男人不知道从哪里搜罗了这些东西来,不提花了多少钱,只提时间精力和心思,那一般的男友和准爸爸能不能付出?

这男人是真用了心的!只是可惜不肯娶自己,要是肯娶,自己也愿意对他很好……

吉原直人看西九条琉璃继续吃了起来,喜上眉稍,完全看不出刚被人骂过。不错,今天比昨天要好,吃得更多了,可见今天这大师傅是有手艺的,回头去套套近乎,一定要让他拿出全部本事来。

他不想破坏了西九条琉璃难得的胃口,不敢再靠过去,便倚在办公桌上看她吃。偶然间一转头,看到了西九条琉璃正写的申请书,惊讶道:“你想调回一线去工作?”

西九条琉璃沉默了一会儿,淡淡问道:“你反对吗?”

“当然!”吉原直人毫不犹豫。

八本指警务署就在新宿旁边,而新宿鱼龙混杂,是东京都的刑事案件高发区域。遇到刑事案件免不了要出现场,不是血淋淋就是肮脏的要命,绝对不是胎教的好地方。

而且刑事警不但脏,还十分累,遇到了催逼紧了的案子,想保证睡眠纯属开玩笑。更何况也比较危险,万一哪个歹徒疑犯之类的反抗给西九条琉璃来这么一脚,顶她那么一下,把孩子弄没了,就算回头将那家伙大卸八块了又有什么用?

西九条琉璃明白他在想什么,心中怒火又起——只想着孩子,那我呢?

她冷冷道:“反对无效,我会尽力争取的!”

她现在的心情易怒,心起高低起伏简直无法预测,属于狂暴型的孕妇,和抑郁型的孕妇并称孕妇界两大难缠——一个突然生气,伸手就要打人,张嘴就要骂人,不给打骂就火气更大;另一个整日哭哭啼啼,担心个不休,严重都会出现自杀的情况,需要专人陪伴细心开导。

吉原直人看她又生气了,但毫无办法——对方肚子里装着他儿子女儿,真是打不能打骂不能骂,还要保证她心情舒畅。

摊上这样的孩子妈,属于噩梦级难度,没两把刷子的话,没等孩子生出来老公先抑郁了。

他不敢和西九条琉璃硬顶,放柔了声音劝说道:“现在不是特殊情况吗?琉璃,咱们一切以孩子为重,等孩子生了,你愿意干什么就干什么,我绝不干涉!”

“你凭什么干涉我?!你原本就没权利干涉我!”

“有话好好说,生什么气啊……”

西九条琉璃也觉得自己太激动了,双手合拢在小腹,稳了稳神说道:“我能照顾好我自己,也能应付工作……做为女性,有了孩子,天生就要耽误很多时间,而我耽误不起——我今年就该升警视了,要没成绩依我的情况根本升不了了,落后这一步你知道对我职业生涯有多大影响吗?!”

“那想别的办法补回来,你要分清什么最重要!”西九条琉璃现在情况特殊,吉原直人一般小事愿意顺着她,但这个不行。

这不是开玩笑嘛!

西九条琉璃脸色阴了下来,靠到椅背上毫不示弱的望着吉原直人,摆明了不想听话——你这种王八蛋凭什么说不同意?

而吉原直人也不肯退让,一时之间,室内寂静无声,两个各自有着主意和打算的男女视线交错在一起,眼睛一眨也不眨,仿佛谁先错开了视线便要选择向对方低头一样。

他们两个,谁都不想低头。

第一百八十二章 怀孕了就是了不起

西九条琉璃现在的警衔是警部。如果放在警视厅,依她的警衔可以充任某系系长或是某课补佐——比如在没遇到吉原直人之前,她就是东京都警视厅刑事部搜查一课西九条组组头及一课补佐,等搜一课课长升职或是调职了,她就是出任搜一课课长的第一候选人,同时顺势升任警视,所以总被直属上司也就是现任搜一课课长暗地里刁难。

同样,她这种重职警部要是正常调入警察本部是可以直接充任课长的;就算是调入警务署的话,小型警务署说不定可以直接混个署长干干,大中型的警务署也能混个署长补佐之类的重要次官。

但她现在是八指本警务署的内务部副部长,连决策权的边都沾不到,可见职业生涯正处在超级低谷期,再不搏一搏,等职业组精英的光环彻底褪去了那就更不好办了。

所以她有些着急了。

她是正常入学,高校毕业后考入东瀛中央警察大学,一年预科,四年本科,两年硕士,毕业时已经25岁了——看起来入职有些晚,但这种付出不是白费的。

名门、高学历以及国家公务员一类考试名列前茅的成绩,让她一进入警界就被打上了职业组精英的标签,入职就是警部补——放到派出所是所长,放到警务署是系长,放到警视厅也是某系主任级的干部。

高中、短大毕业的准职业组警员(公务员考试二类考试合格者)从巡查做起,层层看业绩,升迁要考试,做到警部补理论上最快也要花14年——只是理论上,不是能力爆炸或是运气逆天做不到。

比如北川次郎,从入警校的巡查警衔熬了十年成了老巡查,也就是巡查长,后偶遇大案才长前途有了起色,符合了考取巡查部长的资格,又再开始熬,又花了十年多才熬到了警部补……然后又跪了——他去乡下交番当头目去了,等着退休,没有再升的希望了。

不过,就算是他没遇到失败,那到了警部补这一级,准职业组要业绩合格且干满四年才有参加晋升考试的资格,但西九条琉璃这种职业组精英只需进修三个月的初级干部培训,再在警视厅实践9个月,便可以取得晋升警部的资格了,而西九条琉璃对自己的远景期望很高,没急着申请下去当主官土皇帝,反而老老实实在警视厅各课各系转战数年,又苦又累之下屡破大案,终于得到了上级的认可,被破格直接委以搜一课课长补佐的重任,并成了重案专属的组头,顿时身价倍增,立刻成为警界的明日之星,前途极好。

如果她最初选择熬资历,理论上26岁左右就有可能升到警视(非重要职位)了,但她花了差不多两年时间在一线苦干来攒政绩,到了28岁已然是实权警部,一线首席干部,未来一片坦途——她的履历之好看,是别的职业组人选比不了的,而准职业组一开始就不是她的竞争对手,双方不是一个层面上的。

或许短期来看她的警衔低了一些,只是个警部,但她和警视厅里后勤、杂务上的警视比起来,谁的潜力更大,将来前途更好,有心人一目了然。

如果放在华夏,比如都是正处级,一个是县书记,一个是党史办主任,甚至党史办主任级别可以更高一些,但未来仕途完全两码事儿。

但可惜她在重要关头摔了个大跟头,履历上出现了污点,实权且易出成绩的职位丢了,现在还要生孩子,要是不能在今年翻了身一举晋升为警视,等生完孩子回来就更难了,她的职业生涯规划基本就算是失败了。

一步慢,步步慢,甚至以后好多年卡在警视这一关都不是没可能的,成了弄巧成拙的典型。

她绝对不允许!

西九条琉璃牢牢盯着吉原直人,仿佛在询问他——你知道我为了事业付出过多少吗?在别人玩耍的时候,我在补习!在别人恋爱时,我在补习!在别人外出旅行时,我还在补习!进入了警界,夜夜不能眠,强迫自己翻看着令人恶心的杀人案资料!到达了现场,强迫着自己对着一地尸块面无表情!在工作当中,强迫着自己去勾心斗角,去对上级迎奉拍马,去对下级呵斥强求……

在付出了这么多后,你要我现在放弃?!

说得好轻巧!

生活不是童话,人生不会给你重来的机会!有些事错过了就是错过了,永远没有弥补的机会!

她眼睛依旧不眨一下,只是缓缓说道:“吉原桑,不要太高估你自己,你只是我生活中的调剂品,我的事情轮不到你来做主!”

是的,她付出了那么多,委屈了那么久,很害怕看不到收获的那天,所以她怕死。

是的,她苦了那么久,当了那么久的女强人,在快死前想恋爱一次,尝尝轻松的滋味。

但是,那些已经都结束了,就像一场噩梦和美梦交织在了一起,但终归有醒来的时候。

在木筏上说过的,回到了东京都,她还是西九条琉璃,还会为了幼儿时就定下的目标拼命努力,而吉原直人愿意帮助她,她会满怀喜悦的接受并好好待他,如果不愿意帮助她,马上滚蛋!

更别提阻挠她的决定了——这个男人根本不知道一个人为了一件事努力了二十多年代表着什么意义!

她拿出了西九条琉璃惯有的表情,就是他们刚认识时那样,阴沉且冰冷,拿着语言的利刃想插死他,“请你自重,不要让我们连朋友都做不成了,吉原桑!”

她已经极不耐烦了,语气中充满了威胁。

吉原直人用力抹了一把脸,尽量平静道:“琉璃,你现在有孕在身,整个警署的人都知道,不可能调你去一线的。”

西九条琉璃马上顶了回来,“这不劳你费心!”八指本警务署的署长是她大学时的学长,她自然有办法让他同意,不过她还是警惕道:“你不要在背后做什么手脚!如果被我发现了,我们之前的约定全部作废!”

说完,她拿起餐巾轻拭了一下嘴角,低头道:“吉原桑,多谢款待,你可以走了!”

这女人!吉原直人深吸了一口气,勉强将心里的怒火压了下去,轻笑道:“好,我这就走!”他飞快将吃剩的东西都装好,将水果、零嘴之类的都堆到了橱子里并取走了不新鲜的过期品,然后转身就走。

这死女人,在她心里她自己才是第一位的,或者说麻衣家才是第一位的,连孩子都要靠后站……不是都说孕妇满满都是母性吗?怎么她身上没有?

他收拾好东西后出了门,不想和她闹得太僵,又转头笑道:“好了,咱们就当这事儿没发生过,别生气了。我午后再过来……我给你订了一把新办公椅,孕妇专用的,有助于缓解长期久坐的疲劳,要是我来之前就送到了你签收一下。”

西九条琉璃没吭声,默默看着他关上了门,轻轻抚摸着肚子,喃喃道:“烦人的家伙终于走了!宝宝,和妈妈一起奋斗,咱们不需要他!”

吉原直人一路打着招呼出了八本指警务署,绕到了停车场一上了车就一拳捶在了储物箱上。

他是没资格管西九条琉璃,但他是有资格管自己孩子的,那死女人什么态度?

怀了孕就了不起了吗?

看在孩子的面子上自己是愿意伏低做小的,因为女人确实在孕育后代上付出更多,这所有人都必须承认。

不但要忍受妊娠综合症,像是孕吐、尿频、睡眠效果不佳等等一系列生理痛苦,精神上也不好受,还要承受工作生活中的种种不便——在把这些忍受九个半月后,生产时的巨大痛苦——把JJ伸进门里用力夹,夹到自己快死了的那种痛苦,差不多就是女性生产时的痛苦了——也是巨大的拆磨,有时长达一天以上。

不要然就是得选择挨一刀,在肚皮上切一个口子,真是流血又受罪,差不多好几天的时间都要挂着麻醉止疼泵。

生孩子会造成巨大的身体亏损,说严重了影响到寿命也不过份,而孕后身体恢复更是一个千古难题,搞不好身材就大走样了。

孩子出生后喂奶的话,夜里少说也要起好几次,不喂奶的话,就要忍受胀痛,吸奶器成了随身必备物品,而产后恢复工作也成了巨大的难题——开着会,突然站起来鞠躬:“对不起,我漏奶了,请允许我先告退一下!”,然后躲在洗手间格间里拼命又吸又挤,悲催的要命。

要不然上午下午各拿出一个小时时间给孩子喂奶,虽然这是受法律保护的,但是哪个上司会喜欢这样的员工,会选择把重要的工作交给一个喂奶其间的妈妈?

好的上司最多给个闲差养着,差点的上司根本眼里就没这个部下了。对自己毫无帮助还要不停添麻烦的人,要来干什么呢?自己是在工作,不是在搞慈善!

吉原直人在车里握着方向盘先是愤怒,片刻后颓然无力。娘的,怀了孕就是了不起啊,惹不得。别说她多少还有些道理了,就是无理取闹也必须忍!

做为一个母亲付出的太多了,如果自己连个这都忍不了,又怎么敢当父亲?这孩子根本就没自己的份了!

而且西九条琉璃还是顾忌着肚子里的孩子的,不然换了以前两个人这么争执,早就打起来了,这会儿两个猪头已然新鲜出炉。

她从来不是个温柔可人的女子……话说以前自己是怎么喜欢上她的?

难道星野菜菜这个从没有谈过恋爱的小鬼说得对?自己和西九条琉璃从性格上来说根本就不合适?

吉原直人想了一会儿,气渐渐消了,默默发动了车辆,准备去给西九条琉璃取午餐。今天的午餐他订了鱼,据书上说鱼对孕妇和胎儿都很好,就是腥味太重不好入口,他特意挑了醋鱼的作法,听说是极开胃的,说不定西九条琉璃能吃多两口。

他正在赶去的路上,手机响了,他瞧了瞧号码不认得,随手就挂了。但片刻后手机再次响了起来,还是同样的号码。

吉原直人放缓了车速,瞧了瞧没发现交通探头便接了起来,问道:“哪位?”

“鄙人中岛勘吉,是SPM投资的吉原会长么?”

吉原直人轻轻皱了皱眉头,就算是通过手机他也能听出浓浓的嘲讽语气。他心情这会儿也不太好,沉声问道:“是我,中岛桑有什么事?”他也懒得问这人是干什么的了。

中岛勘吉也没想到吉原直人语气也这么冲,一点也不像个商人,忍不住语气更尖锐了,“我是山下组的区域执行长,你说有什么事!”

“哦,那是要谈谈SPM和乃木屋换股的事吗?”吉原直人没想到山下组中层干部会直接出面,还以为双方小弟们会先互相沟通一阵子双方才对话呢,他语气略好了些。

“对,确实想和吉原会长谈谈这件事。”中岛勘吉的语气也不太好,他自问是有一片诚意的,但没想到下面反应上来的是拒绝。

他又不是无脑选目标,他是仔细查过的,SPM投资没什么特别的背景,而收益也不错,他觉得他这还算是一片好心,给了SPM投资一个靠山。

不然这么一块大肥肉,随着慢慢滴油会引来更多的观注,而山下组是老牌组织,总比别的那些雅库扎要好,吃完了肉最少还会把骨头留给别人啃一啃而不是完全吞下肚去——有什么可拒绝的?

他感觉一片好心被浪费了,根本不想等着扯皮,准备叫了那个不识好歹的会长去,给他上上社会知识课,让他懂懂什么叫好歹!

在东瀛,在权资模式下,没有靠山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可以,那今晚我请客,我们在……”吉原直人还没说完,中岛勘吉已经强硬打断他的话说道:“地方我已经订好了,就这样!”

说完他十分无礼的将通话切断了,片刻后吉原直人收到了一封邮件,上面写着一个地址。

吉原直人看了一眼记在心里,心中暗骂一声丢掉了手机,将车速又提了起来。

第一百八十三章 屋行船上的熟人

晚上八点,吉原直人按约定驱车赶到了东京湾附近一个小小的运河码头。

这儿离台场不远,自由女神像在灯光的照射下泛着青金色的光芒,高举着鬼知道象征着什么的火炬站在海湾之前,而背后的夜景当中,远远就能看到正卖着萌捧着心型灯光束的东京塔,海湾一侧更是有两幢紧挨着的摩天大楼,犹如双子塔再生——如果忽略掉长长的跨海大桥,眼前的景色简直像是到了哈德逊河边,让人一眼之间无法分清这儿是东京还是纽约。

吉原直人停好了车,然后吹着海风背着手望着这“奇异”的风景,心中是服气的。东瀛人以强者为尊,而且不只是尊敬强者,甚至会跪拜强者,伏低做小解锁出各种跪舔的新姿式,只求可以学习到强者的一切——东瀛现在崇美风潮依然极强,很多人认为强大东瀛需要吸收美国的先进经验,但这连风景也学习了,真的是让人无话可说,只能让人深感这个民族的奇葩之处。

吉原直人看了一会儿自由女神像,一艘屋行船缓缓靠了过来,两名大汉麻利的搭好跳板,然后恭请吉原直人上船。

屋行船起源在8世纪左右的贵族游河赏樱活动。船体宽大,连排的木屋直接墩在船上,远远看上去像是屋子漂浮在水面之上,而且行驶起来十分平稳,可以让乘客很舒适的欣赏河景,于饮酒拥香作乐之中欢看莺飞樱落。

这种活动在江户时期达到了顶峰,是贵族武士及豪商们十分热衷参加的一种奢侈享乐活动,所以这种船又被称为“江户的船屋”,到了现代更是成了东京都的一大民俗特点了——多半用在了风俗业,毕竟这种纯为享乐建造的船实在没别的什么用处了。

吉原直人细看了看这条横在码头前的屋行船,青色的斜顶连排木屋很有唐风,雕廊画柱,长长的沿船走廊上挂满了白色的风灯,随着海风轻轻摇摆。船体上写着“雅清的品鉴”的大字,船头前应该也有三个字,不过横着只能看到一个“美”和半个“的”字,想来应该是“美的姬”之类的。

他看了几眼便踩着略有些弹性的跳板登了船,一个身穿艳丽和服的中年女人带着两个十岁左右的女童齐齐伏身在地,恭声道:“贵客,兴子有礼了。”

吉原直人点了点头,轻声道:“我是吉原直人,来见中岛。”他连个敬称都没加,就差连名带姓一起叫他了——对雅库扎这种人客气有礼没什么鸟用,只要你略显软弱可欺,他们就会从你身上榨走最后一滴油。

兴子讶然抬头看了吉原直人一眼,以为吉原直人和中岛勘吉很熟,连忙又低下了头,垂首更是恭敬:“嗨,吉原样请这边走。”

她一摆手两个女童飞快爬起身,变戏法一样取出了小灯笼挑在身前引路,而等吉原直人一转身兴子也爬了起来,双手按在小腹,用小碎步在后面跟着。

两个女童年纪都很小,大概将来会成为艺伎,目前算是学艺之中的临时客串——这就是同人不同命啊,看起来和小月弥生差不多的样子,但小月弥生这会儿在家里和星野菜菜打闹,吵着想吃第二次龙虾,而她们在海风中当童工。

名义上的传统文化继承者,合法的修业者,但说白了就是童工。

两个女童将吉原直人引到了屋行船船头视野最开阔的房间,只见门前两排黑西装大汉整齐束手站着,见吉原直人来了齐齐目露凶光,但一声不吭,只是那么站着,展现出很强的压迫感,似乎只要有人一声令下,他们就要暴起伤人,分分钟将吉原直人撕成一地碎肉。

他们不少人身上是有人命的,那种凶悍气息绝对没办法伪装得出来。

引路的两名女童受到了这种气氛的波及,小小的身子有些微微发抖,其中一个明显有些腿软,连手里的灯笼都摇摆了起来,但还是强忍着走到了门口,然后分左右齐齐跪坐下一人一只手推开了房门,恭请吉原直人入内。

吉原直人扫了一眼这些山下组的外围帮众,笑了笑便视而不见了,这种低层次的下马威是有多瞧不起自己?

他微微向女童们点了点头后进了屋内,却见舱室十分宽大,应该是这屋行船上的顶级包间。屋子中间是一条宽大的红色矮长几,旁边是圆形的坐垫。房间一角是茶台茶座,另一角是一个小小的寿司台,墙上挂着古画,博古架上摆着古风漆器、茶具,宽大之极的窗口微微撑开了一道缝,海风丝丝渗了进来,让室内十分凉爽,而门口两侧两副武士角盔捧着打刀——这是间十分有江户时代风格的房间,透着一股古朴典雅的味道。

“欢迎,吉原会长。”茶台那儿一个人正在悠然喝茶,为首一人张开了双臂,大刺刺欢迎着吉原直人,但完全没有起身相迎的意思。

吉原直人也不在意,自己本来就是个小角色嘛。他轻轻点头致意,不卑不亢地笑道:“是中岛桑吗?”

中岛勘吉点头笑道:“是我,初次见面,吉原会长比照片上英俊,很好……请坐!”

英俊放在风俗店里可不是什么好词,不过吉原直人不以为意,径直过去坐下了——他是打算好好谈谈的,对方自持势大自然会无礼一些,这是预料之中的事情,更何况事事要计较的话,那干脆回去准备开打好了,还来干什么?

所以他干脆枪也没带,不过对方也没有蛮横搜身,似乎没拿他当回事儿,想来是自视极高,不信他能玩出什么花样。

他坐下后,扫了一眼对面三人。

中岛勘吉生了一张马脸,一对绿豆眼,身高一般,但肌肉发达横向比较粗壮,穿着休闲黑西装却没系扣子,里面的衬衫也开着怀,露出了华丽纹身的一鳞半爪。吉原直人细看了一眼他的手,左手只有三根手指,其中一根是新伤,又看了一眼纹身图案的一角,应该是个夜叉,那背上该是个大菩萨——这货在山下组里身份地位不算低啊。

至于另外两个人都是西装笔挺,扣子扣得严丝合缝——一般来说只有地位最高的人可以肆意,那这两个就该是中岛勘吉的部下了。

左面那个一脸斯文,胖胖的像个笑面佛,大概是狗头军师之类的货色。右面一个身材鼓胀,手臂粗大,腰间佩着短刀,脖子上隐隐还有一道刀疤,应该是贴身保镖、高级打手之类的人。

吉原直人扫了一眼做到了心中有数,然后低头客气道:“初次见面,中岛桑,请多多指教。”

中岛勘吉虽然气势上居高临下,但本着礼仪还是给了吉原直人倒了茶——山下组算是雅库扎里组织最严密的社团之一了,自称都是倒幕时期失败武士的后代,对礼仪规矩都看得比较严格。

他们重视等级,有一套自上而下的家族式关系。上层自认是父亲,下层是孩子,父亲对孩子提供保护,而孩子要对父亲绝对效忠,任其驱使。

其入会仪式中最关键的一项就是父子对饮并宣誓效忠,其它的像是纹身、断指之类的都有严密的规则。

在伊库扎世界里,山下组算是讲究人。当然,还是一群恶徒,算是摸了层粉的恶徒。

中岛勘吉给了茶,看了吉原直人一眼,皮笑肉不笑的试探道:“吉原会长真是好胆气,没想到你会一个人单身赴约,真是让我对你的印象大为改观了。”

中岛勘吉有些微微惊讶,他原本以为吉原直人是那种刚刚涉入商界的愣头青,但真亲眼见了他却觉得不像了——一般没底气的人见到一群凶神恶煞的歹人,这会儿八成已经哆哆嗦嗦了,拿茶杯的手都会颤个不停,哪有眼前这男人气定神闲,好像真只是在参加正常的商业聚会。

他起了三分警惕之心,而吉原直人谢过了茶,笑眯眯坦然道:“反正肯定没有山下组人多,干脆就不带了。”

户布织是想陪他来的,他拒绝了,不想把这女性部下扯进这种浑水里。

他对自家老黄牛还是比较爱惜的。

中岛勘吉忍不住看了一眼自己的智囊,这和预计不同,不过他也是见过世面的人,转而又笑了,轻轻打了个响指,早就候在一边的兴子连忙膝行上前,奉上一叠鎏金红色纸贴。

中岛勘吉一指吉原直人,示意将这些东西给他,“由客人挑选吧!”接着转头对吉原直人笑道:“可以随意选,这里是山下组的产业,就是看上了玩玩也没关系。”

若是吉原直人进门时有半分怯懦之色,这会儿等着他的就是厉声呵斥,搞不好茶杯都摔到他脑门子上了,但他表现得这么有底气,本身也不太像那种不知好歹的愣头青,中岛勘吉倒也重新估量了他,不介意请他吃顿饭双方探讨一下。毕竟他是求财,单纯将吉原直人打一顿又有什么好处,他们又没仇。

要想人瞧得起,就要自身站得稳,由此可见修养的重要性。

对方算是略微展露了些“善意”,吉原直人道着谢接了过来,翻看了一下果然是艺伎的名单,心里暗骂——他一进门看到那长条矮桌就觉得不妙了,现在再一看挑人,果然是要吃人(NV)体盛。

他不太喜欢从人身上拿东西吃,感觉十分别扭,虽然那东西号称艺术。

人体盛是用少女果露的身躯做为“菜碟”来食用寿司的宴席。对“菜碟”要求非常苛刻,首先必需是未经人事的少女,因为只有这样的少女内在的纯情和外在的洁净才能充份激发食客的食欲。当然还有其他许多条件,比如容貌肯定要姣好,皮肤要白、光滑、无体毛,甚至不能太胖或太瘦,连血型都要求是A型最好——据说A型血的少女最有耐心,性格最温顺,最适合从事这个职业。

也不知道东瀛人怎么得出这结论的……

东瀛饮食受华夏影响最大,像是刺身(生鱼片)就是源自鱼脍,寿司源自紫菜包饭,但人体盛绝对是东瀛人自己创造的。

在东瀛古时,穷苦人家出身的女仆为了能一步登天,往往会用这种形式诱惑男主人,后来又经历了漫长的发展,最后就成了人体盛了。比如以前战斗获胜,主将便会用这种方式赐宴,用以犒劳有功武士。

当然,吃完了“菜碟”就归有功武士所有了,算是一种另类的赏赐美女方式。

到了现代,依目前东瀛的饮食观念,食物味道占三分之一,营养占三分之一,文化占三分之一,人体盛便更盛行了,也不像古时候那样将寿司堆满身了,而是分两次、三次摆盘,以方便食客充份欣赏精美的“菜碟”,或说欣赏“文化”。

像是有“迷箸”一说,食客看着精美之极的“菜碟”呆了,拿着筷子不知如何下手;还有“泪箸”一说,“菜碟”如玉雕,食客沉迷之中取食心不在焉,将汤汁之类滴落到“菜碟”之上。

其实就是变态吧……

这一行其实也并不好干,虽然是艺伎的身份,卖艺不卖身,但在真正的强权面前,卖什么艺伎说了不算,而且在餐前要按规则细致清洁身体,常常要达到两三个小时之久。在整个用餐时间也要忍受冰凉的食材放在身上,双眼直视着天花板一动也不能动。要是碰到比较下流的客人,也只能默默忍耐,绝对不能说话,更别提抗议了。

但还是有很多人抢着干,因为薪水太高了。不算那种二十几万日元骗游客的人体盛,略正宗些的都要五十万日元起步,百万日元的也也不少见,而做为主要餐具的少女周薪可以达到三十万日元以上,小费另算,干一年年薪千万日元为起步,两千万也有指望。

就是这一行很多少女做不长久,就像现在,万一吉原直人点个头,过会儿“菜碟子”被送给了他,那吉原直人包养了她还好说,随手丢了她就只能改行去卖身了。

吉原直人他不喜欢这种用餐方式,但客随主便他也没办法,随手点了一名艺伎交给了兴子。兴子低头向中岛勘吉恭声请示道:“中岛大人,需要安排服侍的人吗?”

中岛勘吉随意一点头,兴子跪坐着轻轻拍了拍手,顿时一串年轻女子排成一列入内——这种就不同于“菜碟”,对“菜碟”动手动脚显得极为没有素质,所以这种屋行船也安排有侍酒女子,可以随意调笑,以防贵客自重身份只能看不能动觉得没意思。

在东瀛风俗业只要领了执照就是合法的,理论上来说这些陪酒的女孩子最多也就只能到亲亲摸摸的程度,要是过夜的话就属于非法了,但东瀛的法律比较奇特,抓女不抓男。对顾客来说完全没损失,连个不良记录都不会留,而陪夜的女子会被处以罚款甚至拘留——要是没人举报的话,连抓都不会抓。

所以,一般大些的风俗店都是会员制的,只接待熟客。

能拥有屋行船且被山下组的干部定为招待场所,这里的实力自然不错,一排女子各有特色,从娇小型的萝莉样儿到白领御姐全都有,而且个个面容姣好,风情万种,任客人挑选。

中岛勘吉是自觉地位在吉原直人之上的,也没客气,先行点了一个二十岁出头穿粉色浴衣的,细长的脖颈显得很温顺,然后示意吉原直人也挑一个,而吉原直人愣住了,只见这群特色侍酒女子中夹了一个熟人。

第一百八十四章 小姨子

桃宫秀枝正按岗前培训的要求,脸上努力摆出一副不良少女的不耐烦样儿,但心中却惴惴不安。

她还从没有被客人点到过,次次都当陪衬。

这家比较知名的船屋店之所以要她是因为要补全特色——之前的辣妹不干了,因为来这种地方的客人非富即贵,年纪偏大,多半瞧不上过于前卫的一零三妆容,相对对传统女子比较青睐,所以那辣妹生意极其惨淡,于是合约一满就迫不及待的改行了。

现在换了桃宫秀枝来也是一个样——她长相算是妖艳,勉强能被这家高级店选中,但同样被选中的女孩子各个都有特色,容貌身材全都不输给她,或者还略胜一筹,她放在里面就显得有些不起眼了,而且她的妆容气质定位也确实过于小众,根本没客人。

她是想来这儿轻松赚钱的,因为据说陪客小费挺多,合约分成也高,工作非常轻松,只是搂搂抱抱调笑调笑,但……没客人瞧得上她,每次都只能站在人堆当背景板,衬得那些留袖人妻、浴衣女孩、校服女生更温柔更可爱更俏皮了,十分郁闷,但她也换不了形象——像是金白色的头发、大耳环、小唇环之类的还好说,染了摘了就行,但已经把自己晒成小黑人了,这把皮裙子换成和服也装不了大和抚子,换了水手服也装不了清纯小女生了。

这样下去根本赚不到钱,只能成了这家号称百色俱全的屋船店里备胎中的备胎中的备胎,搞不好还是履带型的,仅供雪天防滑使用!

问题是一年下几次雪?

她心里暗暗祈祷着偷看今天的客人,希望今天突降暴雪,路面极度结冰。将娘说了,今天来的都是贵客,封店伺候,只要能把客人哄高兴了,客人给多少服侍的人就拿多少,店里不拿一文抽头,而且之后一个月配专门的形象设计师和化妆师,排队站正中间,当主力推荐,打出名声,成为人气选手。

这明显是客人来头不凡,不说攀个高枝了,就是能拿到店里的奖励也是极好的。

她一瞧之下,发现其中一个客人正瞧着自己,顿时心中暗喜,但还是按事先的形象设计嘟起了小嘴,似乎很不喜欢被选中,卖力演绎着叛逆少女。表演之中又仔细看了一眼,想偷偷放个电眼,免得失了大好机会,但马上瞪大了一双媚眼,讶然间认出了是那个狐仙的姘头,当初想帮自己“自杀”的凶恶男人,立刻装不下去了,本能就退了半步想躲起来。

她有些怕这个男人,现在她还记得眼前这个男人一只手差点就捂死自己的事,那种冰冷如同屠夫的眼神连续好长时间出现在她的噩梦当中。

她这一动立刻引来了全场目光,就连她的左右同伴都用不解的目光看了过来——排练不是这样的,想死不要连累我们啊!

中岛勘吉正伸手迎接那面上“含羞欲滴”、身着浴衣身材纤细高挑的女孩,看到队列动了绿豆眼立刻一眯,满心不悦——他可是刚说过这里是山下组的产业,这么没规矩岂不是连累自己被客人看轻了?

莫不是风声已经传出来了,这里的人已经拿自己不当回事了?

他顿时目光冷冷望向了将娘兴子,皮笑肉不笑地问道:“这是什么意思?我让吉原会长随意挑选……你的人这意思是不想伺候?觉得我说话不管用?”

兴子顿时一阵嗓子干哑,艰难吞了口口水,伏身在地大声道歉道:“真是万分抱歉,中岛大人!她是个新人,不懂规矩,我马上教训她!”

中岛勘吉用力将那“含羞”女孩拖到了怀里,一只手抓着对方胸前用力一捏,依旧是皮笑肉不笑:“可以,那就剥光了玩鸭子划水!划完丢出去让外面的舍弟们轮流舒服舒服。”

兴子没有半点反对,用力将头磕在地上,大声叫道:“嗨!”

桃宫秀枝愣在了当场,她没想到只是退了小半步后果会这么严重,道歉不行吗?鸭子划水听起来就不是什么好事,更何况舱室外面那些黑西装大汉至少有十几个,他们舒服完了自己肯定会死吧,一定会死吧?

她其实没经过多少事,这时慌张之下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只是拼命摇着头叫道:“我,不,不是……我没有,我没有那个意思……不是,我愿意服侍……”

中岛勘吉根本连听都没听,在他眼里桃宫秀枝根本不算人,侧着头留心吉原直人的表情——外面的大汉可以玩桃宫秀枝,那自然也可以玩吉原直人——笑问道:“山下组对客人一向是十分尊重的,遇到无、礼、之、徒必将严惩!吉原会长对这处置满不满意?嘿,刚好我们还要喝会儿茶,让这不守规矩的小东西做个小游戏搏大家一笑也不错,算是废物利用……吉原会长以前看过鸭子划水么,相当精彩的,百看不厌。”

吉原直人轻笑一声:“看过,但……”世上不缺拿别人取乐的人,更是弄出了无数花样,有俱乐部公开虐杀年轻女性取乐,用长达五六小时的时间将少女寸寸虐辱,相比起来鸭子划水这种算是小儿科了。

他说话归说话,视线没离开桃宫秀枝,只见做为将娘的兴子已经一改温顺气质,穿着和服小碎步快速接近了桃宫秀枝,一巴掌就将她扇倒在地,硬生生将她分辩的话打回到了肚子里,更将她的一张小黑脸打成了小白脸,而且顺手之下,十分轻松就将桃宫秀枝的短上衣硬撕了下来——桃宫秀枝瞬间就被打傻了,只是捂着半边脸根本不知道反抗,连向吉原直人求救都忘了。

吉原直人心中暗叹了一声,他是不想管桃宫秀枝这根朽木的,爱死不死,这货一文不值,但就怕将来桃宫美树知道了无法交待。

他现在对桃宫美树正满满怀着歉意——先不论真实心意是什么,内心里真正喜欢谁,只说一点:他是答应过和美树交往的!正式交往,互许了终身,有巧克力和糖果为证。

美树也回报了他的心意,一日三餐铺床叠被,温柔体贴无可指摘——他们之间就差一枚戒指了,而且他相信,只要他敢掏戒指,桃宫美树就敢把藏在橱子里的手工缝制花嫁衣立刻套到身上去,不会犹豫半秒。

但他却又和西九条琉璃有了孩子,还藏着瞒着,猛然一看简直是个狼心狗肺的绝世渣男。

在已经可能伤透了美树之心的情况下,再看着她亲妹妹被人先羞辱再施暴?虽然两姐妹是断绝关系了,但桃宫秀枝真这么被折腾一圈,不死也残,桃宫美树就真的能无动于衷吗?

血缘关系真可以用语言斩断吗?

小姨子再不长出息,再自甘下贱,但被人这么折腾羞辱,真的可以吗?

吉原直人低笑了几声后收敛了笑容,沉声重复道:“……我不喜欢看!”

“不喜欢?”中岛勘吉没想到吉原直人敢不捧场,忍不住怒笑道:“没想到吉原会长还是个怜香惜玉的雅人,真是没想到啊……”

“怜香惜玉不敢当,不过我挺喜欢这个女孩的……中岛桑不是说任我挑选吗?那我选她好了!”

“选她?”中岛勘吉觉得吉原直人这是存心想不给他面子,铁了心要不识好歹,这是哪里来的底气?

“选她!”吉原直人平静望着中岛勘吉,而另一边桃宫秀枝已经快被剥成一只小黑羊了,还不敢大声哭泣,只敢卷缩成一团想拖延悲剧的到来,头脑昏昏沉沉,完全不知所措。

对视了一会儿,中岛勘吉一对绿豆眼凶狠了起来。他身材比吉原直人矮不少,大家都是坐着但吉原直人却可以俯视他,而且神色十分平静,目光中没有半点畏惧,整个身上充满了一种不知好歹的气息——中岛勘吉是有点顺势杀只鸡骇骇吉原直人这只猴的意思,但说是修理看不起吉原直人的陪酒女给他出气也行,算是给面子尊重了吉原直人这客人。

然后,换来了不知好歹?

中岛勘吉感觉被冒犯了,而他身边的那名配短刀的男子跟随他时日极久,已然悄然起身,猛然暴喝一声“混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巴掌就向吉原直人脸上抽去,不允许他和中岛勘吉无礼对视。

吉原直人视线没动,抬手就格开了这一巴掌,闪电一般连消带打,借着身高手长的优势劈手抓住了对方胸前的领带,用力一拽将他整个人扯趴在了茶几上,随手摸起一根筷子就插了下去。

杯碗茶壶碟子一阵纷飞,碎裂声一片乱响,成年男子一头砸在木桌上的声音更是让人牙齿发酸。一切发生在一瞬间,很多人都没看清两个人是怎么交手的,一时都愣住了,所有人的动作都停了,就连兴子都讶然望了过来。

中岛勘吉的贴身亲信打手脸贴在茶几上没有挣扎,他的领带被吉原直人紧紧扯着,勒得他喘不过气来,极有喉结要被马上勒断的感觉,只能伸手用力反拽,而眼前一根普普通通的木筷子贴着他眼皮插入了茶几,至少进去了大半,让他头皮发凉——若换成插耳朵,他立时就死了,而筷子从来都是一对的,对方手边应该还有一根。

门外舍弟们也听到了动静,将门推开涌了进来,而吉原直人依旧牢牢盯着一脸惊容的中岛勘吉阴狠说道:“我说了……选她!”

他是想来谈谈的,但出了这种事退无可退,不行就只能将这一船人都杀了,伤了无辜也顾不得了。

中岛勘吉身子已经半起了,听到这句话后感受着吉原直人身上那种猛然冒出的那种极为熟悉的气息,又缓缓坐下了,挥了挥手示意门外的手下退出去,哑声笑道:“原来……原来是极道友人,真是没想到。”

他是一步步在雅库扎群体里混大的,吉原直人准备暴起伤人时的那种气势他是见过很多次的,不可能认错。

他旁边的胖子也犹豫着归了座,他反应比中岛勘吉还灵巧,双方一动手他一猫腰就溜到椅子后面去了,此时也正谨慎的观察着吉原直人,似乎不敢相信这是刚才那个温文尔雅的笑脸商人。

吉原直人看对方没有立刻动手的意思,想了想缓缓松了手,将中岛勘吉的亲信打手放了回去,低头道:“失礼了!”

那名打手坐直了,怔怔看了会儿那根笔直插进了茶几里的筷子,觉得自己办不到,又见吉原直人为刚才的冲突致意,连忙估算了一下双方的身份和地位,也端正了坐姿,深深低头:“前辈,您好,我失礼了!”

中岛勘吉伸手轻轻安抚部下,同时仔细打量了吉原直人几眼,觉得这次真是看走了眼,也不知道是哪家社团新开的分店刚好落到自己的地盘上了。他想了想,觉得做为白手套能掌握一家百亿规模的公司,想来吉原直人在所属社团中地位不低,似乎可以平等交往。

他脑子转了转打了个响指,一指桃宫秀枝叫道:“你……过来!”

桃宫秀枝还处在痴傻状态,没半点反应。兴子一看情况似乎有变,连忙又摆出了东瀛女性惯有的那种温顺脸儿,将桃宫秀枝扶了起来,私下里用力掐了她一把,又借着给她套衣服的机会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也不管她能不能听得清,而这时桃宫秀枝才醒过神来。

桃宫秀枝有些畏惧的看了兴子一眼,这位管理屋船店的将娘一直以来对她都是彬彬有礼的,签了合约后也没有慢待了她,偶尔还会亲切关怀一下生活,没想到一出了事连替她辩解一句都没有,一耳光就打到了她脸上,力道之沉重到现在还有些失去平衡感,耳鸣得也厉害,只觉得这灰色世界实在是有些残酷,她这种弱女子几乎可以算是任人鱼肉,随便一个人一句话就能让她蒙受极大羞辱,甚至决定她的生死。

她迷迷糊糊被兴子半扶半挟弄到了中岛勘吉的身边,中岛勘吉一伸手就揪住了她的头发,让她头皮一阵巨痛,只听中岛勘吉的声音仿佛是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服侍好吉原君,一定用心,明白了吗?”

中岛勘吉有些担心打劫到另一家社团的正经公司了,怕搞出了大火拼,暂时退让了一步——即然吉原直人挑了这个没什么姿色的女人,那就给他好了,又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儿,也算是变相道了歉。

桃宫秀枝没怎么明白,但还是本能露出了一个难看的笑脸,颤声说道:“是……是,是,客人。”

然后她就被送到了吉原直人的身边,而兴子跪坐在一地碎茶具片儿上依旧笑得温顺,继续给中岛勘吉身边的两名亲信推荐陪酒侍女,同时连作手势,示意门口的小侍女们赶紧叫人来收拾这里的烂摊子。

片刻后,那两人随意挑了两个女孩,而新的热茶、茶点也送了上来,周围清洁一空。

桃宫秀枝头发纷乱、衣裳不整的在吉原直人身上靠了一会儿才觉得脑袋舒服了一些,不再嗡嗡作响,但马上对上了将娘兴子要吃人的眼神,心中猛然一颤,好歹记起了培训内容,连忙发着抖用牙签挑了一粒葡萄,细心剥了皮,颤声笑着冲吉原直人说道:“客人,请用。”

吉原直人冷冷看了她一眼,任她将葡萄放到了嘴中,而对面的中岛勘吉更是明了了——这两个人似乎是没什么关系的,这男人看这陪酒女的眼神很无情,想来刚才只是为了告诉自己他并无畏惧之意,不会随自己安排行事。

有点意思。

中岛勘吉又捏了一把身旁的女子,对对方一脸忍痛强笑也不在意,只是为示意吉原直人随意享用便是,嘴里笑道:“吉原君好身手,土屋参加过黑拳赛,五战五胜,没想到今天一交手便败了……吉原君这般身手,不知道在为哪位前辈做事?”

对方给了好脸,吉原直人也很识数,笑着谦虚道:“是土屋君大意了,我只是趁其不备才侥幸占了先手,算不得赢了。”他这也算说得实话,对方只是想给他一个教训,又没把他放在眼里,出手十分随意,被他抓住了破绽一击而胜,要是真摆明了车马交手,没那么容易就能宰了对方,“至于替人做事……没有那种事,只是开了一家小公司,勉强混个糊口而已。”

中岛勘吉见他不肯说,又听他口音带着关西腔,心中揣测是不是关西的稻成会或是上洛组把手伸进关东来了——这是比较犯忌讳的事儿了,双方一面之交,又是敌非友,对方不肯说也应该。

又或者是退隐洗手的家伙?但以前没听说过这一号人……

他嘴里打着哈哈,“吉原君做得可不算小生意了,不知道有多少人看了眼热……”他眼神一正,刚要再深入交流一下,却见寿司师傅推着小车,还有一位身披薄纱的“菜碟子”走了进来,于是又笑道:“咱们边喝边聊,请!”

第一百八十五章 这个人我买了

又长又宽的矮几旁边坐了四男四女,一侧是主人方中岛勘吉一伙,一侧是吉原直人,正中躺着“菜碟子”。

做为高级店的“菜碟子”即便是吉原直人随手点的,质量也相当不错。肤白貌美,干干净净,一头黑丝整整齐齐盘成了发髻,显得格外端庄秀丽。仅这个发型恐怕就要花一小时以上,完全不是现在普通艺伎那种戴个假发套应付人的肤浅样儿。

“菜碟子”静静躺在那儿,如同一个玉质玩偶,只有微弱的呼吸起伏。一对笔直的双腿在东瀛这种长期习惯跪坐的地方算是比较罕见了,而且紧紧并在一起严丝合缝,仅在腿根儿处形成了一个好看的桃心形间隙。

她两眼平静望着天花板,双手自然落在矮几上,手心向下,指如嫩葱——红案玉人,精雕细琢,如果仅从人体之美来说的话,确实很有诱惑力。

但拿来当菜碟子使用就有些……

穿着雪白厨师服的寿司师傅动作很快,在“菜碟子”躺好后客人们欣赏了一会儿没有反对,便飞快给她装饰了起来,在她身体各部位摆上盛开的花儿藤叶,顿时让整个“菜碟子”都显得雅致起来,很有韵味。

随后又开始现制寿司现摆,进行所谓的“先赏后食”,用文化激起客人的食欲——摆放也是有讲究的,比如金枪鱼壮气血,便摆到“菜碟子”的小腹,红鳟养心便摆到心脏部位,牡蛎壮阳便摆到肾的部位,赤虾益骨便摆到肩头,鲍鱼滋阴便摆到……

寿司师傅神情严肃,眼神专注,就像是进行一场神圣的仪式,而客人是欣赏者、旁观者,一时没有人说话。

桃宫秀枝跪坐在吉原直人身边,偷眼看了他一眼,感受着他衬衫下结实的肌肉,努力平复着心境——她现在还有昏沉之感,那一耳光真是太手重了。

她从小家境虽然称不上优越,但也有吃有穿有学上,而父亲离家出走不知所踪后,桃宫美树这个当姐姐的便主动挑起了一家重担,对她又有些亏心,自觉乃霉星转世,狐仙附体,害得她自幼双亲全无,所以她这个当妹妹的有要求都是尽量满足——桃宫秀枝是从小到大基本没吃过苦的,受过最大的罪如果不算差点“被自杀”了,也就是被高利贷找到了打了两巴掌而已,还没今天这个手重。

而随着她越长越大,要求也越来越高,化妆品、新衣服、美容费用、游乐都要大笔的钱来支撑,而桃宫美树那个无能的姐姐做为一个低级小厨子根本供不起了,她的火气也随之越来越大,越来越不满,最后干脆先借钱花了再说,反正桃宫美树这个当姐姐的肯定会还的,而且最后桃宫美树也确实想办法还上了。

不过也因此和桃宫美树闹掰了,不过一开始她还是觉得挺值的——和桃宫美树在一起总倒霉,事事不顺利,干什么都失败,害的她都这么大了还没赚到大钱,而且都被害成这样了,平时要几个小钱钱,桃宫美树还会拼命叨叨个不休,烦死人了,骂她几句还会哭,不让在家里哭她就跑出去哭,实在是讨人厌,感觉超级不自由,生活一点也不舒服。

甩掉这狐仙姐姐,确实是应该的!姐姐不能照顾妹妹,要来何用?!

但真自由了一阵子,将家里所留不多的那点钱花完了,她就有些傻眼了——怎么办?好多帐单,房贷要付,学费要付,通信费要付,吃的要花钱买,电也要花钱买,甚至连水都要交水费,这世界怎么离不开钱呢?

她也去打过零工,但她受不了那个罪。老板刁钻刻薄,管头管脚,动不动就要甩脸色看,一有失误就要大声苛责,迟到五分钟就像杀了老板全家一样,早退一会儿便会扣工资,上班偷个懒五分钟也不行,简直拿人当牲口使唤!

凭什么?!都是人生父母养的,为什么要受这份窝囊气?

于是她半年炒了九个老板的鱿鱼,除了有口饭吃——还吃不上热乎的,租的小阁楼也变成了猪窝一样的地方,垃圾都溢出来了,天天被房东骂(付不起房贷又卖不了房,只能出租了房子抵了房贷,免得以前的钱打了水漂,将来自己一无所获,而自己租了个便宜的小阁楼住)——便什么也没有了,根本过不舒服,感觉不能再这么下去了!然后仔细看了看自己,短大休学中,没有专业技术,进正经公司就别指望了,以前的朋友们也都疏远了,借不上力,那就只剩下老妈生的这张好脸,还正好青春年纪,于是干脆去应聘当了陪酒侍女。

这个活儿好,轻松愉快,吃吃喝喝就把钱赚了,还可以赚好多,她一开始是这么想的,但现在看看,这一行也不太好干啊!在有钱人眼中根本就是个玩物,还不如打零工有尊严呢!

她脑子终于有些清醒了,这会儿也明白刚才是吉原直人拉了她一把,不然今天不是一个“惨”字能形容的了的——不说精神上的屈辱,就是十几条大汉也不是开玩笑的事,死不了也要进医院待几个月。

不过……

她后怕完了心中却有了些窃喜——这男人竟然为了自己愿意和对面这几个明显不是善类的人冲突,说明自己在他心里还是很重要的,至少那狐仙,不,亲爱的姐姐在他心里是很重要的。

而且这男人竟然能和那些随意就能处置自己的人平起平坐,针锋相对,说明不是以前想的那样有几个小钱的冤大头替死鬼,而可能真是一个大贵人,身上八成有着数之不尽的好处吧?

早知道……

她不自觉就向着吉原直人贴了贴,有些生涩的挂在吉原直人肩头,小声说道:“我……我就到了儿这不久,一直在培训,还没有客人点过我。”

虽然在东瀛风俗业也是个正经职业,从业者以十万计,只要别太有名了并不妨碍以后嫁人生子,但她还是要以防万一,担心吉原直人有洁癖。

她这会儿倒是极想和桃宫美树凑一对特色姐妹花了。

一母所生,容貌相似,一黑一白,各有风情,如果躺上同一张床上搂在一起任他随心所欲的话,男人都会喜欢吧?

再说了,亲爱的姐姐老实胆小,言语木讷,不解风情,在床上八成像块死木头,怎么懂得留住男人,这也是在帮她的忙啊!

桃宫秀枝看着吉原直人心思百转后,竟然硬生生把他看出了几分英俊潇洒——这男人似乎比以前帅多了,又有钱有势,应该是个超级品,姐姐有这样的好归宿,妹妹沾点光很正常。

姐姐就该照顾妹妹,不让她让出来已经不错了,这是一片好心,这是在帮她留住幸福!

吉原直人本来在考虑着事情,听到桃宫秀枝莫明其妙的解释有些奇怪,侧头冷冷扫了她一眼又转回了头——不是看在桃宫美树的面子上,谁管你这东西的死活,你有没有被人点过关我鸟事?

桃宫秀枝却被这一眼看得心中一紧,马上记起了培训内容中那些讨好男人的手段,再看对面三个“前辈”都笑吟吟的服侍着,目光偶尔落到自己身上似有嘲笑之意,连忙倒了杯清酒含在口里,掰着吉原直人的肩膀就想喂他。

她干什么都干不好,讨好男人也没学多精。

吉原直人一愣,觉得自己这小姨子真是够敬业的,都给人打成半个猪头了也没忘了服务,心可真是够大,也真是够贱的。

他心中很是不喜这样的女子,但他此时不方便一拳捶在她头上,也不能发火,便轻笑了笑伸了头过去。桃宫秀枝心喜,都快半趴到他怀里了,努力伸长了脖子等着将清酒渡过去,但却觉腰间一疼,想叫出声却嘴里有酒,只能强咽了下去,呛的眼泪都出来了。

吉原直人一只手借着桌子遮掩掐着她细细光滑的水蛇腰,眼神冰冷,但嘴里淡淡笑道:“小心,慢点喝。”

桃宫秀枝看着他的眼神,只见里面冷漠一片,心中一惊,连忙胡乱抹了抹嘴角边的酒渍,低声道:“是,客人!”

她见吉原直人不喜这一套,连忙换风格,细心帮他整理碗筷,倒酒,挽衣袖,靠着和姐姐很相像的容貌,竟有了些美树二代的感觉。

吉原直人不理她,任她讨好。暂时没空处理这不长出息的小姨子,回头再说。

寿司师傅摆好了盘,恭身退到一边等着过会儿二次制作,而其它料理也纷纷上了桌,滚烫船形铁盘里烤肉滋滋作响,被冰冻过的鱼形瓷盘中是轻薄刺身生鱼片、贝类,也不管冷热就摆到了人形“菜碟子”的身边,根本不拿这“菜碟子”当人看。

艺伎也出现在了舱室一角,轻弹着三味弦轻声曼歌唱着民谣,而三名半玉,也就是见习艺伎、关西也叫舞伎的和服少女随着节拍,轻踏着步子摇摆着手鼓在席前轻舞,偶尔齐齐踢脚,娇声和声一段。

中岛勘吉向吉原直人举杯致意,吉原直人举杯回敬,掩口示意,然后一饮而尽,接连三次,算是感谢了对方的细致款待。

中岛勘吉等吉原直人连干了三杯后才低头回礼,也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对方举止挑不出半点问题,十有八九就是同行无疑了。

他推开了身上的陪酒女,言归正传:“吉原君,之前是我冒昧了,只是现在的生意不好做啊……”

随着他的话音,桃宫秀枝看吉原直人连饮了三杯,连忙从“菜碟子”上取了一只牡蛎递送到吉原直人嘴边想帮他压一压酒气,但吉原直人看了看“菜碟子”的身体,眉头轻皱,目光落到了烤肉上。桃宫秀枝连忙丢掉了牡蛎,夹了烤肉蘸了酱汁试过了温度才送到了他嘴边。

中岛勘吉对这一切视而不见,这些陪酒侍女除了玩玩就是干这个的,随着客人的目光行动,必须尽心服侍,让客人得到至高的享受,否则对不上心意一巴掌打翻再换一个就完了。

他继续说道:“经济状况一日不如一日,政府控制力、财团势力也越来越膨胀,咱们这一行确实越来越难做了……新远会滂心前辈的事吉原君有耳闻吗?”

吉原直人摇了摇头,挥开了桃宫秀枝给他沾着嘴角的手巾,温和笑着答道:“我来关东不久,这边人面不熟,是出了什么事吗?”

“说起来让人感叹,当年滂心前辈也是在极道之中赫赫有名的,但大上个月在家中吞枪自尽了,临死前还杀了唯一的孙女儿。”

“这是为什么?”

“不适应这个时代了,业绩连年不佳,忍受不了后辈们嘲笑的目光和职位的失去,便……听说他的小孙女儿体弱多病,滂心前辈便带着她一起走了。”中岛勘吉双手合什,脸上有着兔死狐悲之意,看起来倒也真是诚心诚意,“愿他们早日到达极乐净土,早日成佛!”

吉原直人也叹了口气,别看今天这中岛勘吉身居高位,拿桃宫秀枝不当人看,但一但哪天失势了搞不好他女儿或是老婆就是下个桃宫秀枝,弄不好更惨。

不过这也没什么好抱怨的,走了这条路就要有承担失败后悲惨生活的觉悟——当年差点一统东瀛极道的那位达人强不强?很强,但死了后留下的女儿都被人Q暴到习惯了,不过虎父无犬女,那女人最后还是硬又爬了起来,从了政当了议员成了一代励志偶像,还出了书坦白了少女时代的遭遇,也算是奇女子一枚了。

他也陪着合什道:“希望那孩子在另一个世界好过一些吧!”像是中岛、滂心这种人渣没什么好说的,死了算是造福社会,但小孩子死了……确实值得说这么一句。

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儿,中岛勘吉又举杯请吉原直人饮酒,伸出了只有三根手指的左手,指着无名指上谢罪断痕说道:“吉原君,都是明人,我也就不说暗话了。我现在情况和滂心前辈差不多,去年四个季度收益连续下滑,今年一季度也没有起色,家里的‘老爹’很不高兴,评议会也在议论我的能力了,所以……拜托吉原君帮个忙吧!”

他略一低头后伸出了一个手指,“给我SPM投资10%的干股,每年15%的净收益,不管吉原君来自哪里,来东京都有什么目的,我中岛都支持你,不让别人再打扰你的正常经营!”

他言辞恳切,话语如同对待至交好友,但吉原直人不敢相信半个字——在利益面前,任何承诺都是苍白无力的,对方再诚恳,那也和狗屁差不了多少。

今天这人可以诚恳许诺,将来看到更大的利益露出血盆大口也不会迟疑一秒。

雅库扎永不可信!

他举起了酒杯示意了一下,一饮而尽,认真道:“中岛桑,SPM投资是百分百属于我的产业,我不想和任何人分享,所以恕难从命!至于你的困难……”他说着话掏出了一张支票探身放到了“菜碟子”的肚脐眼儿上,“你看这样处理可好?”

玉雕美人很白,衬的黑红字迹格外清晰,中岛勘吉和他的智囊一起望了过去,只见一串零后面跟着汉字大写:壹亿円整。

桃宫秀枝手一颤,给吉原直人夹的生鱼片掉落到了桌上都没注意——这么多钱么?可以包养好几个自己了!

中岛勘吉脸色却不太好看了,泛起了阴狠之色,而旁边的胖子智囊轻笑着说道:“吉原桑,这是看不起我们山下组的意思吗?”他指了指地,“您知道这家店年收入如何吗?”

吉原直人温和一笑:“我知道!”这种算是销金窟了,就像是眼前这一餐,高级人体盛大概要七八十万日元左右,旁边那个人形唱片机艺伎加上三个见习艺伎,大概要三四十万日元,陪酒女一般店里要六万日元左右,到了这里起码要翻个跟头,因为质量确实不错——桃宫秀枝是个没出息的东西,但她怎么也是个青春有特色的妖艳女子——而且像是屋行船一般登船就要两三万日元,这家顶级的想必也更贵,更别提舱室费、食材、酒之类的还没算呢。

这一桌子说一百五十万不过份,两百万也不奇怪,收入还是相当可观的——大量灰色收入还没记在内呢,比如把“菜碟子”卖了。

吉原直人笑了笑后认真说道:“我懂规矩,山下组我也久仰大名,绝不敢侮辱,这一亿只是今天的见面礼,以后每个月五千万日元,可以么?”

他这是等于送了一家高级会所的净收益给山下组当保护费,星野菜菜别看聪明,但她才是标准的楞头青,根本不管死活,觉得不对就是干!

星野菜菜是不肯和伊库扎合作的,给吉原直人的底线是宁可毁了SPM投资也不能同流合污,但吉原直人觉得给狗喂根骨头也行,有个看家护院的也不错。

星野菜菜几个月的时间就扒拉回来一百多个亿,要不是无心于此又怕惊动了政府,这会儿扒出个世界第一小富婆也不是不可能,所以吉原直人觉得她要是能拔根汗毛就免去了大麻烦,还是划算的。

桃宫秀枝在一旁听得更加头晕目眩了。每个月五千万,一年六亿日元?

但她觉得多,中岛勘吉却没放在眼里,他想要更多的,仅SPM投资10%的干股就代表着十多亿日元的资产,连续可以带动五六十亿日元的资产连续带来收益,而且根据他智囊判断,这家新投资公司发展潜力是极大的,未来收益极其可观,基金初建就已然有了名声,吸引了近五百亿日元的投资,未来就是膨胀到数千亿也不是不可能!

所以,五千万怎么够?只相当于多一家会所收入,这点钱完全缓解不了他们当前的危局。

他黑了一张脸,神色又重新狰狞了起来:“吉原君,吃独食可不是个好习惯!”

吉原直人又掏出了一封信放到了支票之下,平静道:“这是国民奋起党党魁田中先生的信。”

这是他前段时间跑了一阵子的收获,国民奋起党愿意在官面上给SPM投资提供一定的庇护,必要时为他们发声声援(力度看给钱多少),但能不能管用他也说不好。

中岛勘吉伸手取了信,掂了掂连封口都没开,缓缓撕成了两半,又撕成了四半,又撕成了八半,然后塞到了旁边陪酒女的嘴里,阴声说道:“吃下去!”同时牢牢盯着吉原直人。

然后这信就被吃下去了,笑着、一噎一噎吃下去了。

中岛勘吉指着陪酒女说道:“吉原君,看到了吗?这种东西除了能噎人,你觉得还有别的用处?”

国民奋起党在两院顶多也就十七八个席位,大选完了分蛋糕,一个次长是有的,大臣怕都混不到,他怕个卵子!和山下组有利益往来的议员多了,就是吵起来也是以多殴少!

吉原直人平静和他对视,缓缓问道:“那中岛桑想要多少?”

“SPM投资10%的干股,15%的净收益,以及……”中岛勘吉一指身边的智囊,“他进董事会。”

死活都要股份就是为了要个董事会席位,要个能查帐的权限,要个能深入到SPM投资内部的机会。

吉原直人说道:“不行。”他没再提高保护费,因为那个没鸟用,对方是想进入SPM投资,进了会要权力,有了权力会用些乱七八糟的手段拖SPM投资进粪坑,最后成为山下组下金蛋的母鸡。

这是引狼入室,就算星野菜菜不是那个倔脾气,吉原直人也绝不会同意。

中岛勘吉和部下交换了个眼色,又开口道:“我们注资5亿日元,10%的干股,一个席位,10%的净收益。”

乃木屋投资就是个空壳子,专供洗钱之用,中岛勘吉一开始就没提那个,现在直接扔出了真金白银,又让了5%的利,算是退了一大步。

吉原直人摇头道:“不行。”

中岛勘吉脸色更阴沉了,缓缓说道:“吉原君,关东可没你想象中那么好占便宜,你们关西那一套行不通!利益均沾,这是我们雅库扎能共存的法则,你这是要自取死路吗?”他伸手取了三个酒杯墩在“菜碟子”肚皮上,拿了烧酒壶高高举着倒酒,激了“菜碟子”一身,“你还有什么底牌就亮出来吧,免得咱们伤了极道共友之情。”

吉原直人伸手取过了那杯酒,拿在手里看着坦然说道:“一开始就没有底牌,中岛桑太多疑了……一年六亿已经不少了,大家和平共存,朋友相处有什么不好?”

“那吉原君把酒喝了吧,回去找你身后的人好好商量一下,我等你的答复!”

吉原直人将酒一饮而尽,三杯酒三天时间足够了,山下组确实是老派雅库扎,还是比较守规矩的,至少不会干出把请来的客人斩杀当场的事。

他喝完了酒站起了身子笑道:“多谢款待,我告辞了!”

然后他拎起一脸惊愕的桃宫秀枝转身就走,对一直侍立在一旁的将娘兴子随口道:“那一亿归你了,这个人我买了。”

第一百八十六章 S型男人的后宫团

山下组没有刁难吉原直人这被派来谈判的使者,好好将他送上了岸。

桃宫秀枝老老实实跟在他身后,望着吉原直人盯着屋行船离去的背影,犹豫了一会儿怯生生问道:“那一亿日元真给他们了吗?”

吉原直人回过头来冷冷看着她反问道:“不给他们你能站在这儿?”

“我……我不值那么多吧?”桃宫秀枝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但她很快就低下了头,轻声含羞道:“主人,以后请多关照秀枝!”

吉原直人这会儿正心烦——和一个老牌雅库扎社团顶着来绝对不是一件让人省心的事——又听到桃宫秀枝觉得被买下了还挺高兴,心中更是不快。

一大笔钱买了个不长出息的小姨子回来,回去还不知道怎么和星野菜菜报帐呢!但不解了她身上的又合约不行!

他转过头来仔细打量了桃宫秀枝几眼,直接一把将她揪了过来。

“啊?”距离一贴近,桃宫秀枝立刻闻到了一股浓重的酒气,颤声道:“在、在、在这里吗?”

她眨着眼飞快看了看周围,发现处在一片浅滩,光线昏暗,似乎也可以接受,但马上发现吉原直人只是细细摸了一遍她的手臂,发现没有针眼儿,又冷声问道:“有Xi毒吗?”

“没,没有……”桃宫秀枝吸不起。

“药呢?”

“没有,没有!”

“大麻?”这东西有些地方是合法的,但这是无底深渊的敲门砖,碰了很大机率会去碰D品。

“不,我没碰过那些东西!”桃宫秀枝也觉出不对了,吉原直人眼中全是凶光,完全不是打算亲热一下的样子。

吉原直人仔细辨认了会儿,确认她没敢说谎,随手将她丢到了一边。要是桃宫秀枝沾了那些东西,那就基本没有挽救的余地了,他也就只能掐死她沉海了事——死在他手里总算还有个清理门户的说法,总比将来被人糟蹋死要好,至于美树那边只能瞒着,让她只当妹妹失踪了,或许还过得挺幸福。

真不能管了,也就只能杀了了事,不然就像刚才,若是放任桃宫秀枝这没出息的小姨子被人羞辱**,死了还好说,不死才是大麻烦,残了不但会一辈子拉美树的后腿,美树也会因为亲生姐妹之间的极强同理心,感同身受,受到极大心理创伤,替她难过一辈子,又或者极度良心不安,积郁成疾也保不准。

桃宫秀枝被吉原直人丢在了地上,心里非常害怕,耳中只听吉原直人又问道:“你又欠钱了?”

桃宫秀枝愣了一下,连忙摆手道:“没有没有,我……我是自己去应聘的。”

吉原直人也愣了一下,他还以为是又欠了高利贷被人送去的,赎身费也给得很高,结果是自己卖身?这还有自己跳火坑的?

他真是无语了,只听桃宫秀枝有些羞涩的继续说道:“我没有钱花了,别的工作也找不到,所以……”

她迟疑了一下,爬了两步抱住了吉原直人的腿拿脸轻轻蹭着,用着和美树极相像的语调柔声说道:“我会好好服侍您的,主人……和我姐姐一起也可以!”

说完后,她仰起小脸,一双眼儿中媚色撩人,还伸出细细的舌尖舔着嘴唇,一只手试探着伸向了吉原直人的腰带,“我会让主人好舒服的!”

吉原直人暗叹了一声,美树希望妹妹自强自立,吃吃苦头后也许会活出个人样儿,懂得亲人的重要性,但这家伙真是朽木不可雕也!

他一把打掉了桃宫秀枝的手,扯着她的头发将她提了起来,转身就向着公路走去。桃宫秀枝头皮被扯得生疼,但现在又怕吉原直人怕得厉害,也不敢大声惨叫,只能手足并用紧紧跟着。

到了公路上吉原直人叫了一辆出租车,然后将桃宫秀枝塞了进去,告诉了司机码头地址,准备去取车回公寓。

桃宫秀枝在车后座上胡乱整理了一下衣服,理顺了头发,还是一脸欢笑——吉原直人在她眼里地位和身份明显不同了,她不敢像以前那样发火,被修理了也只能忍着,还得小心讨好,“主人,我帮你把袖子放下来。”

吉原直人冷冷望着她,她讪讪笑了笑,缩到了后座一角不敢做声了——狐仙姐姐找的这男人真是难搞,可能是S型的吧,对上M型的狐仙真是绝配!

出租车司机比较年青,通过后视镜看了看,笑道:“客人,这是准备去‘散步’吗?需要我替您找个有特色的地方吗?”

吉原直人吐出了一口浊气,摇头道:“不是!”

出租车司机原本想顺便赚点外块的,替一家特色旅馆拉个生意,但吉原直人不承认他也就不再说什么,继续专心开车——很多特色酒吧、女仆餐厅、猫耳咖啡馆之类的地方都是提供灰色服务的。

比如一般御宅族去了猫耳咖啡馆是真去看可爱猫耳娘的,但去久了就会被人询问需要不需要私密菜单。

或者有经验的话,进门直接索要私密菜单也可以。

合影500円,拥抱1000円,亲吻2000円……一直到散步20000円。

当然,根据店的等级和“咖啡甜点”质量,价格是千变万化的,需要本人亲自判断值不值,但八九不离十吧,大概就这价钱。

散步是最贵的,点了这个你可以将女仆、猫耳娘之类的带走,出了门就去旅馆,而且也不怕违法——我们谈恋爱啊,来旅馆这是正常的,又不是交易,凭什么管我们?

虽然不是所有的类似地方都有私密菜单的,但三分之二怕是有的。

出租车司机耳中听着“主人”,又看桃宫秀枝衣着打扮也不像正经女孩子,自然心里就想歪了,只当她是哪个主打辣妹特色场所出来的,还听吉原直人不肯承认,暗中通过后视镜瞥了他一眼,心中暗笑:“闷骚!”

顺风顺水又回到了小码头,吉原直人给了车钱,而出租车司机给了吉原直人一个大拇指后走了——好品味,要在码头上玩,大概是旅馆里腻了!这是个积年的老色狼!

吉原直人黑了张脸丢下桃宫秀枝去开了车来,而桃宫秀枝根本没有跑的意思,老老实实等着,然后主动上车系好了安全带——好日子要来了,就算这男人粗暴一点也不要紧,那狐仙都没被打死,自己应该也没事。

车子拐出了小码头,飞快汇入了车流,直直往上东区行去。吉原直人看了看表,给西九条琉璃发了个邮件:该休息了,早点睡。

片刻后收到了邮件回复:少管我!

吉原直人脸色更黑了,怀了孩子你不早点睡觉吗?他不敢再发了,再发那边西九条琉璃就会暴怒起来,她现在和一个火药桶一样,一点就炸,算是怀孕的副作用。

西九条琉璃怀孕、雅库扎的威胁、小姨子不长出息,事情一件比一件让他郁气横生,但又没有出气的地方,目光不由自主转到了桃宫秀枝身上。

真想拿她当出气筒用!

桃宫秀枝正老实呆着,看到吉原直人目露凶光吓的一缩,勉强挤出了个笑脸奉承道:“这车好低调,完全看不出是大会长的座驾。”

吉原直人没说话,看了看她半边肿着的脸,想着把另一边也打肿了会不会看着更顺眼一点。

不过电话响了,算是救了她一命,吉原直人接起来一听是星野菜菜,只听她声音严肃,但还是带了三分奶气地问道:“情况怎么样了?”

吉原直人去之前是通知过星野菜菜的,同伴之间的信息交流十分重要,免得搞出肥皂剧中那种孤胆英雄的剧情,被人干掉了同伴还茫然不知,简直是猪队友的典型。

他回答道:“谈崩了,对方一定要分一杯羹,不是想打个秋风那么简单。”

“你没事吧?”星野菜菜马上紧张起来。

吉原直人心中一暖,笑道:“我没事,正在回去的路上。对方是老派社团,还是要名声的,就算真有冲突也顶多折辱一番,斩杀打伤客人这种事办不出来。”

星野菜菜微微放了心,“那好,等你回来我们细说,我去让美树姐给你煮汤。”她说完就直接切断了通话,吉原直人轻叫了一声:“还有个事……”

吉原直人无奈听着嘟嘟声将手机放下了,一路带着桃宫秀枝回了公寓。

桃宫秀枝下了车,看着熟悉的景色吃惊道:“咦,还住在这里吗?”不是应该去个豪宅别墅之类的地方吗?

难道这男人已经结婚了,在这儿金屋藏狐仙?嗯,这也对,狐仙怎么配当正妻,情人身份正合适,但这也太不会要东西了,就没让这男人给她买幢大房子吗?被甩了怎么办?

吉原直人根本不管她在问什么,拎着她就上楼了。

他当初没想到能和桃宫美树发展到谈婚论嫁的程度,更想不到桃宫秀枝会成了他小姨子,也没料到她自甘堕落到这种程度——她身上哪有半点女孩子样儿?说她声不知廉耻简直就算是夸她了!

要早有动手的资格,早知道她是这种混蛋,宁可打死她也比放她出去乱跑强。

他拎着桃宫秀枝开门回了八零三公寓,桃宫美树已经拿着衣撑子和刷子等在玄关了,见了他刚一喜就注意到了被吉原直人拎着的桃宫秀枝,顿时忍不住后退了一步,惊讶道:“秀枝酱?”

她接着反应过来,看到桃宫秀枝发肿的半张脸,脸上露出了心痛的神色,又踏前一步问道:“你、你……你这是怎么了?”她张着双手,但又不敢碰妹妹,一时进退不得,成了一副老母鸡护鸡仔的模样。

桃宫秀枝看着姐姐犹豫了两秒钟,最后一咬牙扑了到了她怀里,哽咽道:“姐姐!”

星野菜菜和小月弥生也被惊动了,一起挤到了玄关。星野菜菜看着桃宫秀枝直接露出了厌恶的神色——这是在她黑名单上的家伙。而小月弥生一脸好奇,看看吉原直人的脸色,又看看桃宫秀枝,最后咬起了手指甲,一头雾水。

桃宫美树被妹妹抱住了竟然有一些错愕,她这个妹妹早就不愿意碰她了,但很快就紧紧回抱住了妹妹。毕竟是从小看大的妹妹,就算闹了别扭那也是亲姐妹,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

她眼眶也红了,不自觉也哽咽起来,问道:“这是怎么了,秀枝酱?”

桃宫秀枝仰起脸,哭得泪花满脸鼻涕横流。她被人威胁被人打,吉原直人也对她十分粗暴无礼,这会儿又扑到了小时候就很熟悉的温暖怀抱中,不用演就真哭出来了,抽噎着说道:“姐姐,我错了,对不起!”

浪子回头金不换!桃宫美树心中忍不住生起一片喜悦,更用力抱紧了桃宫秀枝,抽泣道:“没事,没事,姐姐不怪你,秀枝酱……在外面吃苦了吧?”

桃宫秀枝用力点头,仰着头一脸可怜相,哀求道:“我活不下去了,姐姐,帮帮我!”然后她就抱着桃宫美树嚎啕大哭起来,倒也真情实意。

她以前嫌这个狐仙姐姐总坑妹,但吃了半年的冷菜残羹后,倒也真有些怀念以前坐下就吃,吃完就挑剔,被这狐仙姐姐照顾着的时候了!这哭声是由心而发,不过是在哭自己受的委屈。

星野菜菜扁了扁小嘴,向吉原直人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她去当陪酒女了,我觉得不是个事儿,就把她带回来了。”

星野菜菜吃了一惊,又仔细看了桃宫秀枝两眼,困惑道:“她是又借了高利贷还是吸D或是赌博了?”

她倒是和吉原直人脑频越来越同步了,事情往一处想,但只听吉原直人无奈道:“我问过了,都不是。她就是吃不了苦又贪图享受,自己跑去要干那个的。”

星野菜菜小脸上厌恶的神色更浓了,看着桃宫秀枝感觉像是生吞了一只苍蝇一样难受。

有手有脚却不肯努力工作的人已经让她极看不起了,还要靠出卖身体、尊严换取虚荣、享受,她无法理解桃宫秀枝为什么会这样。

要是换成了她,她宁可去打零工刷马桶也不会做出这样的事!就算她有轻微洁癖也一样!

她忍不住生气道:“这样的人管她干什么,让她死在外面好了。”

吉原直人叹了口气,指了指抱着桃宫秀枝一脸心疼的美树说道:“你美树姐现在和咱们亲人也差不了多少了,必须要考虑到她的感受,而且于其让她这个不长出息的妹妹在外面丢人现眼,不如带回来严加管教,反正也不差她一口饭吃!”

“我不管!”星野菜菜马上警惕起来,生怕这堆大便被硬推到自己手上。

吉原直人横了她一眼,骂道:“没让你管,我来管!”

其实他也不想管,但这就是男人的责任。享受了人家的身体、温柔和精心伺候,必然要承担相应的义务,保护她的安全、生活无忧是起码的,快快乐乐心情愉快也是应该的,那处理不长出息的小姨子也算其中之一了。

真想杀了她一了百了啊,但杀了妹妹再和姐姐结婚,那也太过份了。

吉原直人叹了口气,他倒是真想做个“好处我来,麻烦滚蛋”的凉薄型男人,没事还可以打打老婆什么的取乐,但他内心深处——极有可能是儿童时期养成的第一基准人格在作祟——总是在抗拒。所以,他的性格也是有极大缺陷的,讲求恩义相尝,注定成不了什么大事,也就只能做个市井之徒。

星野菜菜白了他一眼,转身带小月弥生进了客厅,甩着小蹄子不高兴道:“不准她住在这里!”烦死了,家里就这么点地方,还要带个讨厌鬼回来。

事关桃宫美树,而美树又在她落难时不离不弃,她也不好意思多放半个屁,只能眼不见心不烦。

“知道了!”吉原直人跟着她往里走,准备商量一下雅库扎威胁的事情。

桃宫秀枝看吉原直人进去了,抹了把眼泪扯了桃宫美树一把,说道:“姐姐,我们也进去吧?”

桃宫美树这才恍然醒神,连忙问道:“你饿了么?我马上去拿吃的。”她将桃宫秀枝领进了门,有些不好意思,毕竟她也是借住身份,想给星野菜菜道歉但见她正和吉原直人说话,知道他们有事在身,不敢打扰,只能先腆着脸将妹妹引到了小方桌那儿,冲小月弥生笑了笑,然后就钻进厨房了——男朋友和妹妹都要吃东西呢!

桃宫秀枝低头坐在那里四处打量了一圈,发现屋里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心中奇怪。再看了看吉原直人正头碰头的和星野菜菜说事情,目光在星野菜菜严肃的精致小脸上转了一圈,认出了是老邻居。

又看了看小月弥生,正翻看漫画吃零食,小圆脸不认得,看起来像个国小学生,但还是挺可爱的。

再看了看厨房里忙碌着的桃宫美树,心想:“上杉家的孩子精致漂亮,这个小孩子幼幼的也算可爱,那个狐仙惯会装柔弱……这就是那个S型男人的后宫团了吗?容易引起暴虐感的孩子加上只会哭的狐仙?果然是个S,但为什么要窝在这个小公寓里?”

桃宫秀枝有些困惑,偷眼看了看小月弥生,装出一个笑脸:“你好!”

“你好,桃宫姐姐!”小月弥生很乖巧回答道。她只知道这是那个和美树姐闹翻了的妹妹,具体情况就不明了了,她搬来这公寓时间略晚,而且人也比较呆一些,属于没人看着很容易就被轻松拐卖的那种。

桃宫秀枝低声问道:“你……你们都住在这里吗?”

“是啊,这里很热闹,很好。”

果然是后宫团,这男人身体不错啊!桃宫秀枝又细心问道:“你一个月拿多少零用钱?”

小月弥生没什么防备心,毕竟是“美树妈妈”的妹妹嘛!她有问必答,还配合着对方的声调,不自觉的也低声道:“我不知道,一直花不完,可能有好几百万吧……”

她是有SPM投资20%的B级股份的,星野菜菜也不是个小气的人,虽然管着她花钱但该给她的钱都是给了,她的那张卡里资金庞大,而小月弥生也够呆的,从来没查看过帐户,根本弄不清身家有多少。

桃宫秀枝听了心中一惊:“几百万?”

小月弥生用力点头,指了指桃宫美树:“美树姐拿的菜刀就值三百万日元哦!”她是见过桃宫美树刷卡买了那套传家宝刀的,一刷就带回来了,而且不是信用卡,想来零用钱的额度就是这样吧?

桃宫秀枝目光也转到了那刀上,心情有些小激动——这里可以随便花钱吗?难怪这狐仙姐姐当初死赖这儿不走!

桃宫美树抹着眼泪切了些葱花、香菜放到了小碗里备着,然后和酱油、醋碟一起盛了,又捞了馄饨放到大碗里浇了鸡汤,用托盘捧着拿到了客厅里,柔柔笑着对桃宫秀枝说道:“秀枝酱,先吃碗馄饨,然后好好泡个澡,我给你上了药你好好睡一觉。”

桃宫秀枝赶紧抹了抹眼泪,观察着姐姐的柔弱作风,记在心里——早知道这种软趴趴的样子招男人喜欢,就不去晒黑了,倒霉——嘴上感激道:“谢谢你,姐姐!”

她接过了托盘,忍不住问了一嘴:“姐姐,刚才这孩子说你用的菜刀花了三百万日元,是真的吗?”

小月弥生在旁边不高兴了,她喜欢告密,但不代表她喜欢被人出卖啊!桃宫美树脸却是一红,喃喃道:“是花了那么多钱……我不该买的,就是当时太喜欢了。”

她当初过年时买了那套大马士革钢系列主厨刀,回来后也是后悔了好久,在被窝里烙了好几天饼才睡踏实了。

“那他有说你吗?”桃宫秀枝很高兴,继续追问道。

“谁?”

“就是他,姐夫!就是姐夫怪你了吗?”桃宫秀枝更激动了,原来真的可以随便花钱啊,更重要的是挤在小公寓里的姐夫真是有钱人!

三百万日元买把菜刀,不是钱多烧手办不出这种事。

桃宫美树脸上露出了幸福的神色,轻轻抚摸着手上的银手链有些害羞的摇了摇头:“没有,他……他对我很好,后来还给我买了好多东西。啊,不,还不是你姐夫,不过……快了,也许……还不好说,我其实配不太上……”

桃宫美树一派温柔让吉原直人头皮发麻,感觉无以为报,见她只喜欢锅碗瓢盆偶尔遇到就捎几个回来,其实根本不值钱,但桃宫美树就是喜欢,偶尔自己在家就要拿出来挨个儿仔细擦拭。

桃宫秀枝完全确定了,没问题,极品男人!喜欢女色,有钱有势,S型粗暴,爱好偏柔弱,有点小怪癖,喜欢和自己的女人挤在小房子里一起胡天胡地!

她看了看眼前的馄饨,眼珠子转了转,站起身来托了起来,柔柔笑着说:“姐姐,你这就不对了,姐夫那么辛苦,肯定要先给他用呀!”

“啊咧?!”桃宫美树呆了一呆,“不是,吉原君和菜酱正在说正事……唉?”

桃宫秀枝哪管这个狐仙姐姐,一点不懂讨好男人,早晚被踢走!她装成没听见的样子,捧着碗儿碟儿满满一盘就奔吉原直人和星野菜菜去了。

小姨子出马,姐夫手到擒来,以后就没别人什么事了!

第一百八十七章 老婆孩子一大堆

吉原直人正和星野菜菜在公寓一角低声说话。

“大概情况就是这样了。”吉原直人揉了揉眉头,感觉有些心烦。最近事儿多,这绝对不是他向往的生活,他向往的生活是整日无所事事,热菜热饭躺着不动。

星野菜菜盘着腿坐在他身前,小脸上满满都是严肃,看着精神有些萎靡的吉原直人,突然“啪”的一声给了他膝头一巴掌,怒道:“叹气干什么!你这是怕了吗?你以前说过的,如果和平求不到,那就打出来!”

道理是这个道理,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不给对方点颜色看看对方只会越来越过份。但他们就两个人,而山下组正式会员就有七千多人,算上外围人员怕是有好几万,遍布关东,渗透在各行各业里,真下定决心和这样的对手开打,并不容易——都知道那是群王八蛋,偏偏政府都清理不掉,唯恐弄出社会大动荡甚至引起雅库扎群体的连锁反应。

一个历经数代,存在几十年的老牌社团要是好打倒,早就被人刮分掉了,还轮得到他们两个头疼?

吉原直人叹了口气,说道:“我怕个蛋,我是担心你。”

还有主要是太麻烦了。

星野菜菜抬起了小下巴,顿时整个人都显得傲慢起来,但语气十分认真:“我并不害怕,你的担心毫无意义!我们已经被人盯上了,而你妥协的方法也失败了,除了正面对抗我们还有别的选择吗?我想过了,就算我们现在把SPM投资关掉,对方也不可能收手,反而更会垂涎我们手中的钱财——我们已经退无可退了!”

吉原直人看着眼前这个小女孩,感受着她坚定之极绝对不愿意屈服的勇气,又是欣慰又是无奈,愣了半晌后苦笑道:“我知道了!”

都被人骑到头上来了,确实也退无可退了。

接着他又有些伤感,伸手想揉揉星野菜菜的小脑袋,叹息道:“是我无能,让你这个年纪的孩子就要接触这些事情,要为这些事情烦心,对不起了。”

他感觉有些失职,觉得自己没当爹的天赋,没能替孩子遮挡好风雨——这个就没养好照顾好,看把她晒得像个小煤球一样,甚至现在都弄不清是自己在照顾她,还是这她在照顾自己了,而西九条琉璃肚子里还有一个,愁死人了。

他顿时有些神伤,觉得自己人生好失败,好像没有青年时期,突然就人到中年老婆孩子一大堆了。人生转变之快,就如同过山车一般,有些刺激过头了。

星野菜菜恼怒的一把就打开了他的手,不高兴道:“别碰我的头!”这家伙整天想冒充长辈,真是烦死了,他有那么大的脸当自己长辈吗?不过她看到吉原直人脸上黯然的神色,打完就有些后悔了,终归是自己最亲的人啊。她忍不住又握住了他的大手,柔声安慰道:“没关系的,这是我们共同的选择——我们自己保护自己!”

她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和最爱的妈妈反目,在大洋上几次险死还生,已经不是过去那个有事只会想着找警察的天真小女孩了,而是愿意直面危险,愿意执起刀剑,和她最信任的人一起保护共同的利益。

这世界上除了自己以及他,没谁是可信赖的!她已经开始渐渐接受吉原直人的想法了……这应该算是潜移默化中的女儿随父吧?

最后的决断来临,吉原直人点了点头,轻声确认道:“那就按计划执行?”

星野菜菜重重点头:“按照计划执行!”

少女的嗓音中还略带些童声奶气,但却透着冷冷的肃杀之气。随着这话音落地,吉原直人顿时露出了亡命徒的丑陋嘴脸,脸上的肌肉绷紧了,横肉丛生,眼中凶光大作,身上隐隐透出了血腥气。

不想让我好过,那大家就别过了!

星野菜菜和他共同制定的应对计划——自从知道被雅库扎盯上了,他们已经开始做最坏打算了——这计划绝对称不上善良可亲,也称不上遵纪守法。

星野菜菜看着吉原直人露出了本来面目,心中一颤,将上杉香的教诲强行压了下去,小嘴抿紧了,一对狐狸眼儿也眯了起来,只露出点点寒光。

想做好人,要比坏人更坏,然后才可以选择做个好人!

妈妈是错误的,这家伙才是正确的!

一大一小盘膝对坐,只看气质,这一刻简直就像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而这时桃宫秀枝捧着馄饨跑了过来献殷勤了,跪坐在地,一派柔顺,伏身将托盘推到了吉原直人身旁,柔声道:“主人,请用!这是……”

她话没说完吉原直人已然向她望去,一双凶眼中满是暴虐阴冷,再配上旁边一对狐狸眼中满满的狡猾冷酷,顿时将桃宫秀枝后半句会吓回了肚里,背上一片冷汗。

送个馄饨而已,为什么感觉这男人想杀掉自己?他不爱吃馄饨吗?那狐仙好坏,这么坑自己!

星野菜菜看了吉原直人一眼,冷冷说道:“主人?那一亿记在你的帐上!”一亿日元够买架不错的小飞机了,结果换了这么个东西回来?浪费!

而且没和她商量,不能算共同支出。她打算以后扣吉原直人的零用钱抵债。

吉原直人冷冷看了桃宫秀枝一会儿,将她硬看成了一只发抖的小喵喵,还是不吉利的那种黑色的,这才慢慢说道:“去找你姐姐,我和星野有话要说。”

桃宫秀枝根本没敢吭声,讪讪然又回去了——刚才那目光太可怕了,感觉像是被毒蛇盯上了。

星野菜菜瞥了一眼她的背影,对吉原直人不耐问道:“这人你打算怎么办?”

“打!”

“打?”星野菜菜犹豫着问道。

吉原直人点点头,声音冷酷:“打到她老实了为止,打到她以后再想做混帐事就自动尿裤子为止,你觉得怎么样?”

“可以!”星野菜菜早就觉得桃宫美树以前那种教育方式不对了,全都是惯出来的毛病,又懒又虚荣,不学无术不知天高地厚,还根本听不懂道理,那也就只能当动物教育了,说不定简单粗暴的棍棒教育有奇效,“你看着办吧!”

桃宫秀枝在他们眼中根本无足轻重,属于桃宫美树的附加品,随后又继续商量起了对抗计划的细节。在互相确认了一番没有遗漏后,星野菜菜搭拉着眉毛说道:“东瀛这国家一点也不好,财团、社团、政团、宗团简直是四大毒瘤,任何有价值的东西他们都要插一手,真是令人恶心。”

这四大毒瘤基本把上升通道全堵死了,可以算是东瀛阶层固化的根本原因之一。星野菜菜开个公司感觉这么难,简直是夹缝里求生存,这也算是由感而发了。

吉原直人轻笑道:“不止是东瀛,世界上哪里都一样,就是互相争抢呗。不过,遇到这种事也提醒咱们了,必须要有自保之力,像是华尔街各大投行就和黑水国际这种大型佣兵公司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咱们以后也要扩展人脉,多在私下里积蓄武力了。”

星野菜菜默默点头,将这些记在心里。

“就先这样吧,准备好等着山下组发招。”吉原直人站起了身,向着小方桌走去,而那边桃宫美树正在询问妹妹这半年来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会被自己男朋友领回来,而桃宫秀枝强忍着不耐装成一副可怜样儿答话。

吉原直人冲桃宫秀枝招招手,说道:“跟我来。”

桃宫秀枝小黑脸一喜,连忙站起身来束手柔顺道:“是,主人!”

桃宫美树本就已经被妹妹主动卖身的事儿惊呆了,此时又听妹妹一口一个“主人”,心中更是惊愕——她也很想这么叫吉原直人的,但一直没资格,正满心期盼着,没想到自己妹妹倒先贴上去了。理论上来说,她嫁了,偶尔也是可以这么称呼吉原直人的。

吉原直人给了桃宫美树一个安慰的眼神,然后便带着桃宫秀枝向厨房走去,开了一个橱子的门,对桃宫秀枝命令道:“进去!”

桃宫秀枝看了黑黝黝的橱子里一眼,心中忐忑,这不是要玩什么密室囚禁PLAY吧?是不是要先杀杀自己的傲气?要不要这么变态呀?自己很老实了好不好?

不过她一直没得到吉原直人的好脸色,又被人家买了,也真心想贴上去过过富贵生活,根本不敢撒娇或是发小脾气,乖乖弯腰爬了进去。

没事的,有狐仙在,她不会看着自己出事的。

但她爬进去后发现橱子里面的墙壁是个活门,一顶就开,转眼间就到了八零三的隔壁。这是吉原直人以前准备的逃生通道之一,以防被人堵了门成了关门打狗,不过这会儿就先给桃宫秀枝用了。

桃宫秀枝环顾整间公寓,发现和八零三格局差不多,只是没有那么多生活气息,而且打扫的也不勤快,有些薄薄的积尘。

吉原直人也跟着她钻了过来,径直去开一个柜子,随口说道:“你以后住在这边,然后平时去那边做家务。你姐姐照顾你那么多年了,也该回报她了对不对?”

桃宫秀枝乖顺的应了声是。新人嘛,刚到一个地方总是会受欺负的,这是应有之意,至于家务……狐仙喜欢干,自己就意思意思得了。

但一个人睡这边么?

她眼珠子转了转,凑到了吉原直人身后,伸出两根手指捏着他的衣角,怯生生问道:“那你晚上会不会过来,主人?”

莫非是想搞完了那边搞这边?真是会享受啊!

吉原直人开了柜子又取了里面的隔板下来,拖出了一个黑色的旅行袋,冷声道:“我过来干什么?”

“我怕黑,再说我还要服侍主人嘛!”桃宫秀枝恨不能赶紧被吉原直人催残了,拼命表现出一副柔弱的样子,好激起他的暴虐欲望。她对自己的身体是有自信的,可是名器在身,滋味不同寻常。

“怕就忍着!”吉原直人开了旅行袋取出了枪,退了弹匣清了弹舱开了扳机保险,空撞了几下听了听声音,确认撞针没有损坏,又手填弹退弹试了试膛内没毛病,再将弹匣装上退出确认一下使用时会不会发生掉弹匣这种鸟事,最后重新开始填压子弹,确认弹匣供弹弹性依在,嘴里说道:“你每天早上四点半起床,做一个小时运动,然后过去做早餐,吃过早餐跟我去公司,下午回来做晚餐,晚上及空闲时间做家务。”

桃宫秀枝乖乖点头道:“我明白了,主人,我会好好服侍你的。”努力,秀枝!熬过新人期就好了!到时就可以随便花钱了!

她装着乖巧答着话,听着吉原直人身前“咔擦咔擦”金属脆响个不停,有些好奇,忍不住探头越过吉原直人宽阔的后背想瞧一眼,但只觉一个冰冷的东西一下子捅进了自己嘴里,让门牙一阵酸疼,耳边是吉原直人冷冷的话,“你最好明白!现在去找盆和抹布,把这里收拾干净,每一寸都要擦干净,明天一早我要检查!”

桃宫秀枝含着枪,感爱着舌尖上枪油那股特有的苦涩味,一双秀目猛然睁圆,不敢肯定这是真家伙还是情趣用品,又听着吉原直人那毫无感情的声音,身子猛然颤抖起来,含糊着说道:“我、我、我一定做好。”

吉原直人将枪收到了衣服里转身就走,没有留在这里监工的意思。明早看成果,反正她也跑不了。防盗门锁死了,而这里是八楼,她敢跳下去他就敢埋了她,而且是好好埋了她,算是奖励她的勇气。

吉原直人原路返回,一顶开活页门就迎头撞上了美树,来了个脸对脸,将桃宫美树吓得一头顶在了通道顶端。桃宫美树脸上其实每一寸都被吉原直人吻过了,但还是很害羞,惊叫了一声后连忙捂着脑袋撅着屁股倒退着往回爬,把吉原直人又让了进来,很是不好意思地说道:“吉原君,我……我就是想看看秀枝酱怎么样了。”

吉原直人轻轻拥了拥她,笑道:“没事,就是让她把那边屋子清扫一下,好久没住人了。”

“啊?”桃宫美树目光立刻落到了橱子门上,急道:“秀枝酱不会干家务的,我去帮她。”说着她一矮身,撅着屁股就要往橱子里钻。

吉原直人一把将她拎了起来,轻轻揉着她的头顶笑道:“她的事你别管,交给我来管吧!”

“啊咧,秀枝酱交给吉原君来管,这不好吧……”桃宫美树犹豫着,但仰着小脸看着吉原直人,发现他的眼中的笑意越来越淡,神情越来越严肃,终于明白男朋友不是在开玩笑,妹妹怕是要有大苦头吃了。她有心想反对,但她性子软弱,一但男朋友展现出强势的一面她本能就想服从,替妹妹求饶的话在嘴边转了三转,吐出来成了“吉原君,我今天包了小馄饨,华夏北方风味的,你是先用一碗还是先泡个澡呢?热水有现成的。”

吉原直人轻笑一声说道:“喝了点酒,先泡个澡吧!”

“是,我马上去准备。”桃宫美树十分担忧的望了一眼通往隔壁的橱子一眼,低着头小碎步一溜烟跑往浴室了——吉原君喜欢45摄氏度的泡澡水,去放好量一量。还喝了酒,那加几滴精油和迷迭香吧!

第一百八十八章 他用鞭子抽我

【先更后改,7000算6000,改完没有这一行字】

翌日清晨,漆黑一片的公寓里吉原直人轻拥着桃宫美树躺在被窝里,就像对新婚的小夫妻。

吉原直人和桃宫美树只交往了一天就去玩海上漂流了,回来后桃宫美树又害羞得厉害,虽然吉原直人要是钻她被窝她八成会闭着眼睛装不知道,但让她主动去钻吉原直人的被窝也太难为她了。

所以两个人是交往关系又都睡在客厅,被褥挨着被褥,但却一直相安无事。

不过,这一切因为她妹妹的到来都改变了。桃宫美树觉得自己又给男朋友添麻烦了,内心羞愧不安,昨天晚上吉原直人泡澡时就听到她在门口转来转去,似乎想进来,但转悠了半天颓然而去,大概是顾忌家里还有孩子,生怕被笑话了。

到了夜里,她又在被窝里翻来覆去,最后终于壮着胆子选择了钻吉原直人的被窝,钻进去了就羞得缩成了一团,浑身滚烫,发着抖儿不吭声,紧紧闭着双眼,像只小鹌鹑一样。

她的意思很明白,她没什么能报答男朋友的,就这么一个人了,男朋友看着办吧,怎么折腾都行,反正……自己睡着了,怎么都行,怎么做自己都不知道。

吉原直人被夜袭了,也不想将桃宫美树推出去。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啊!桃宫美树一腔柔情,水滴石穿,绳锯木断,持之以恒的千依百顺,吉原直人就算真是块千年顽石万年铁木,就算见了她没有心中那股原始的冲动,但还是渐渐有了很大的好感。

所以他怀抱着桃宫美树,感受着她柔软的身子,抚摸着她光滑的肌肤,嗅着她好闻的甜甜香气,依然觉得爱不释手——也根本不敢推出去,依美树的性子做出这种钻被窝的行为,要是被拒绝了怕是要连续N天躲着自己,暗中偷偷哭泣,心里难受之极,像是受到了致命伤害还出了暴击。

女朋友的泪水是对男人最大的侮辱,吉原直人不想看到桃宫美树哭泣。

他细心安慰了桃宫美树小半夜,温柔抱着她在她耳边轻声缓语,而桃宫美树也在黑暗的遮掩下胆子大了些,咬着他的耳朵结结巴巴的说了些情话,顺便道着歉,偶尔夹杂了几句替妹妹求饶的话也不敢说的太明白。

她甚至大着胆子将男朋友的手拉进了睡衣里,想用充满了弹性滑腻的感触“贿赂”男朋友,想让他心软一些,只是可惜本身没经验,一捏之下自己先变成了一滩烂泥,昏昏沉沉,头脑发晕喘不动气了。

操持家务也不是件多轻松的事,她本来就有些累了,慢慢睡了过去,只在半梦半醒间感受着粗糙手掌细细把玩着自己的身体,细细抚摸着每一寸——她不讨厌,反而心中更安宁了。

还是喜欢自己的。

一夜时间转眼就逝,吉原直人用生物钟估算了一下时间,觉得到点了,便轻轻吻了吻香甜睡着的桃宫美树起了床,自去换衣服。

他心里有道坎,总觉得对不起桃宫美树这正牌女友,心里有浓浓的负罪感,所以格外温柔。很奇怪的想法,但就是这样。

其实依他和桃宫美树的情况,他就算告诉桃宫美树他和西九条琉璃有过一夜情,甚至还有了个孩子也没什么,桃宫美树愿意继续过就过,不愿意就分手,没什么了不起的,甚至桃宫美树要是伤心指责他,他完全可以拿出渣男的丑陋嘴脸揍桃宫美树一顿——几十个桃宫美树加在一起也不够他一只手打的,完全没问题。

但桃宫美树对他太好了,在这种情况下他无法接受桃宫美树因为他而流泪,那样内心的道德会让他厌恶自己,而他本就十分厌恶自己了,不想再多了。

他本应是个混蛋的,但混蛋竟然也有道德需求,可以算是心理学领域里的奇葩人格了。

所谓鱼所我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两者不可兼得,放弃哪边是好?

桃宫美树是约定了终身的正牌女友,西九条琉璃是绑了他孩子的情人,他即不想看到女友伤心难过,又不想看到情人绑了他长子(女)跑了,感觉十分郁闷。

在这种强烈失德感、负罪感的驱使下,他决定好好管教小姨子,毕竟他和桃宫秀枝应该是桃宫美树心中最重要的人了,谁排第一都不好说。

他直接去了隔壁,发现还不如昨天晚上呢!

公寓里的家俱们被擦得胡头画脸,水痕纵横,其中以榻榻米最甚——榻榻米算家俱的,这东西在华夏唐代被称为“叠席”,一度十分流行。

这东西清洁要用干布子擦,若是积了灰要用湿布子拧干了蘸点醋拼命擦,擦完有必要可以挂起来晾一晾,而桃宫秀枝完全是虚应其事,胡乱擦了一气还没擦完,这会儿把抹布丢在一边,趴在榻榻米上睡得正香甜。

她已经洗去了妆容,眉眼儿看起来清秀了不少,丝袜胖C胡乱丢在一边,腰腿手臂都露着,真空趴在榻榻米上一副任人趴上去就能后入采摘的样子,而且她这种年轻女孩确实也有诱惑人的资本,加上她其实比姐姐生得还好看一些,同时吉原直人也憋了一夜了,看着慵懒翘臀而睡的小姨子竟然小腹一热,小吉原跃跃欲试。

这就是男人啊,动物性根本没办法根绝,再讨厌对方也会有本能反应。

不过吉原直人自制力是极好的,再说要选也不可能选桃宫秀枝这种货色,他自问还是有品味的——他真憋急了,上班期间将桃宫美树抓到情人旅馆,桃宫美树根本不会反抗,何必要找个小姨子这样的脑残品种。

他弯腰捡起了抹布,抖了两抖在旁边水盆里浸湿了,甩成了一条长长的鞭子,抖出的水花落到了桃宫秀枝的脸上。

桃宫秀枝迷迷糊糊挥挥手,含糊问道:“干什么?这大半……”她话没说完,只觉得下巴一痛,嘴里被塞进了一团滑腻的东西,终于真正醒了,睁眼看到吉原直人正蹲在自己脸前捏着自己的下巴,毫无怜香惜玉之情的拿着丝袜团成一团往自己嘴里硬塞,都快进嗓子眼里了,感觉欲呕。

她又是不适又是心喜——终于来Q暴自己了?

她强忍着嘴里的不适,也不反抗,泪眼婆娑,楚楚可怜,扭动着水蛇腰展露身材,心中暗骂:“要不要这么变态啊,自己又不会叫!”

她心里骂着,撅起了屁股,等着被侵犯,但马上觉得背上一阵火辣辣的剧痛——难以形容的痛,皮肤下的每一根神经末梢都在向大脑传递着“好痛、好疼”这句话。

她像是鱼一样弹跳起了半尺又摔在了地上,痛得卷成了一团,瞬间浑身大汗淋漓。

是的,一鞭子就能抽出一身大汗,这就是鞭刑的好处,比棍棒痛感强三到四级,而且相对不容易打死人。

桃宫秀枝一鞭就被抽懵了,脑子里唯一的念头就是疼,处在了失语状态——塞住她的嘴并不是担心她叫,而是怕她剧痛下将舌头咬断吞下去了。

她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当M这么惨吗?接着第二鞭子呼啸着破空而来,又重重抽在了她的背上,她再次原地弹起了半尺,终于反应过来想逃跑了。

她开始在地上拼命翻滚,还伸出手去抵挡,但鞭子像是长了眼睛总是能轻松穿过她胡乱挥舞着的双手准确的落到她身上,而且一沾就走,只带来巨大的疼痛。

她的抵挡只是片刻,马上疼的全身都抽搐起来,成了一条死鱼,任吉原直人鞭苔。

吉原直人抽满了十鞭,随手将抹布丢了,又抠出了丝袜,蹲在桃宫秀枝脸前冷声问道:“知道为什么挨打吗?”

桃宫秀枝如同刚洗了个澡一样,全身都湿透了,而且仰躺在那儿衣裳凌乱,春光外泄,两眼无神,微张着小嘴急促喘息,像是刚被一群大猩猩糟蹋了。

她花了好半天才明白吉原直人在问什么,有些痴痴呆呆地说道:“不……不知道。”她看着吉原直人的脸色,有些明白了,这姐夫不是在打她取乐,而是真的怒了,她也真有些怕了。

吉原直人将她拎了起来,指着乱糟糟的公寓问道:“我昨晚让你将公寓清理干净,你就是这么清理的?”

桃宫秀枝颤声道:“我干到了两点,太累了……”她辩解了半句就在吉原直人冰冷的目光中住了嘴,心中委屈无限——这男人打女人,是真打,不是闺房之乐那种,是往死里打!

吉原直人将她丢在地上,冷冷说道:“你是我花了一亿买回来的,所以就别把自己当人看了,我的命令你必须一丝不苟的服从,不然鞭子伺候,明白了吗?”

“主人,我可以伺候你,真的,我能让你很舒服,但我真不会干家务啊……”桃宫秀枝也就只能装可怜了,心中委屈之极,恨意满满,但根本不敢透露出一星半点。

“那就现在开始学吧,干好是应该的,干错就挨打!”吉原直人看她半果的娇躯如同看一块死猪肉,捏起她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盯着她的双眼冷冷道:“说明白了!”

桃宫秀枝颤声道:“明……明白了。”

吉原直人指了指地上,“去把自己洗干净,然后换上这身衣服,五分钟的时间,明白了吗?”

“明白了……”桃宫秀枝一刻也不敢耽误,忍着身上的剧痛连滚带爬逃往了浴室,果然在五分钟之内就洗干净了头脸,换了姐姐的一身旧衣来找吉原直人报道。

桃宫美树的旧衣自然是十分保守的,桃宫秀枝根本穿不习惯,感觉身材全没了,整个人看起来臃肿不堪,但面对吉原直人这个会打女人的姐夫,根本不敢多说半句。

刚才太疼了,简直是深入灵魂一样,不太敢犯错了。

吉原直人不管她怎么想,佣兵里刺头也多,他以前修理过不少,不管对方怎么跳怎么想,在暴力面前终归是会变成老实疙瘩。至于非要计较人权女权之类的,爱骂就骂吧,吉原直人就是个混蛋,他才不管那些。

不知好歹,就打的她知好歹。

他带着桃宫秀枝下了楼,问道:“樱桥公园知道吗?”

桃宫秀枝怯生生点头:“知道!”她就是在这附近长大的,那儿离住宅区有四公里左右,要去的话路途十分偏僻。

“那就跑吧!”

“跑去樱桥公园?”

“对,没什么比持续奔跑更锻炼人的意志了。你不是没吃过苦吗?现在该吃了。”吉原直人说着话,一脚踢在桃宫秀枝屁股上,示意她赶紧动起来。

桃宫秀枝想死,但背上胸前的火辣提醒着她不跑的下场是什么,只能快步向前跑去。

吉原直人跑在她身侧,也不管她呼吸节奏和姿式对不对,一跑慢了上去就是一脚。

桃宫秀枝花了八分钟才跑了一公里,已然气喘如牛,肌肉里充满了乳酸,感觉又酸又涩又软,根本迈不动腿了。

她又坚持了几百米,直接跪到路上干呕起来,哭道:“我跑不动了!求求你,别折磨我了!”

这会儿天色刚蒙蒙亮,路上没人,吉原直人随手就破坏花草树木,从路边折了一根树枝回来,对着她就是一阵抽——很有技巧,劈开了头脸,专打外人看不到的地方——嘴里厉声道:“爬你也得给我爬着去!”

透骨的疼,特别是落在刚才的鞭伤上,桃宫秀枝大喊大叫了一阵子,发现没鸟用,只得爬起来继续跑,而吉原直人拿着树枝像是赶羊一样在后面追赶她,略步子一停就是一顿抽。

桃宫秀枝挨过了一次极限,好受了一些,但她体能太差,又被吉原直人追赶快一阵慢一阵,体力消耗极快,第二次极限来得更快了,她彻底跑不动了,哭喊着往地上一滚,叫道:“你不是人……我不跑了,你杀了我吧!你杀了我吧!”

吉原直人一声不吭,拿着树枝就是一顿猛抽——想死也别想痛快的死,有本身你就自杀!

桃宫秀枝被打得放声惨叫,又受不了了,向前滚去,吉原直人又住了手。她不明所以,心中有着侥幸,停下喘了口气,但树枝马上就落到了身上,她又向前滚去,终于明白了……自己只要向着樱桥公园的方向移动,不管是跑是爬是滚,这男人就不打自己,只要停下,就会打。

他是在玩真的,真的要逼自己爬也要爬到樱桥公园。

这姐夫心硬如铁,宁可背上大麻烦当街抽死自己也不手软——桃宫秀枝终于觉悟了,被吉原直人一路踢着屁股滚到了樱桥公园的侧门。路上偶尔碰到了晨跑爱好者,吉原直人就冲她大叫什么“突破极限,下次夺冠”之类的混帐话,路人啧啧称奇,只当这是特训。

好负责任的教练啊,这么早就带着学生训练,了不起!

桃宫秀枝这会儿想求救了,但嘴一张开就被吉原直人隐秘一拳打在肋下,只有趴着喘气的份,连个屁也放不出。

桃宫秀枝觉得人生之中从没有这么惨过,就是上学时她也没有跑过四五公里,直接歪倒在樱本公园侧门前口吐白沫,然后又被姐夫夹回了公寓,这会儿天才亮了。

回了公寓吉原直人将她一丢,桃宫美树闻声迎了出来,看着汗水淋漓趴在玄关口像死了一次的妹妹,满脸心疼,惊讶之余嗫嚅问道:“吉原君,这……这是怎么了?”

吉原直人轻笑道:“带她去晨跑了。”

“啊咧?”桃宫美树不相信吉原直人会骗她,但妹妹这样子不如说去游泳比较像吧?她知道男朋友这是在替她教育妹妹,感觉有些过火了又不敢反对,只能曲线救国,小声说道:“吉原君要是想让人陪着晨跑,那以后我去吧,秀枝酱从小身体就不太好的。”

吉原直人牵着美树的手进了客厅,留下小姨子在玄关装死,拥着她亲了亲她的额头,笑道:“那可不行,美树,你平时就睡得少,要多睡些才可以。”

星野菜菜和小月弥生还在半层呼呼大睡呢,桃宫美树已经起来准备做早餐了,她在这个临时家庭里一直是晚睡早起的,说是最辛苦也不过份。

她从没有喊过累,但吉原直人都看在眼里,心中是有些心疼她的——他倒是不介意做点家务,但他真没桃宫美树干得好,他做的东西星野菜菜和小月弥生吃得一脸苦恼,而桃宫美树在一边神色不安,又自哀工作没了,他也就老实了。

他哄了桃宫美树一会儿,押着她去厨房准备早餐,转过头来一看,桃宫秀枝已经自己爬进客厅了,正拼命捧着茶壶猛灌,一副在沙漠里渴了三天的样儿。

他也不管她累死什么熊样了,又将这半死不活的小姨子驱赶进了厨房,命令她观看美树的料理手法,然后自己去洗漱了。

桃宫秀枝眼都哭肿了,见那凶神姐夫进了洗手间,立刻就开始向姐姐哭诉:“姐姐,他打我!”她像抓住了仅有的一根救命稻草那样抓着狐仙姐姐,“他不是人,用鞭子抽我,用树枝抽我,还用脚踢我,用拳头打我……”

她一边絮絮叨叨哭诉,一边观察这个狐仙姐姐,想从她身上找出一些受虐待的痕迹,但只见这姐姐杏眼中春情弥漫,眉梢含俏,脸有嫣红,极有可能刚受过滋润,顿时心里极不平衡了——M也不能只M我一个啊!

桃宫美树心疼的望着妹妹,但看了看她虽然哆哆嗦嗦,但不像受伤的样子,小声说道:“吉原君其实脾气是极好的,你只要顺着他,他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就这样?”桃宫秀枝张大了嘴巴,没想到得到这样的一个回答,泪都哭不出来了——自己都愿意任他玩弄了,还怎么顺着他啊!现在主要问题是他不玩啊!

她焦急说道:“姐姐,你和他说说,让他别打我了,我愿意顺着他的!你替我求求情……”

“求情……吉原君是一家之主,他做了决定我不能反对吧?”桃宫美树犹豫了一会儿,看妹妹太过可怜了——她真是心善,从来不记仇的——还是勉强同意了,“我试试,但你要好好听话,吉原君人很好的,他不会害你的。”

桃宫美树心疼归心疼,但心里还是有数的,她这个妹妹不管真不行了。她又管不了,男朋友看不下去接手了,她也就只能看着了。

吉原直人正洗漱着,被重新限定了权限的香子又恢复了闹钟身份,开始甜甜叫着起床,然后星野菜菜拖着睡得迷迷糊糊的小月弥生从半层上溜了下来,将他从洗手间里赶了出去,两个小女孩开始梳头洗脸。

人口多公寓小,早上就像是战争一样,一片兵慌马乱。桃宫美树身为当家主妇,也顾不上管妹妹了,赶紧将早餐送上桌,并努力摆得漂漂亮亮,以提高家人的食欲。

桃宫秀枝饿了,连忙坐在桌前准备吃饭,但马上被吉原直人拎回了厨房,指着锅灶说道:“你刚才也看了,现在自己做自己吃。”

桃宫秀枝在吉原直人手中根本没有挣扎的余地,痛苦道:“我身上疼,站不住,而且好饿……”

“饿就自己做!”吉原直人管她说什么,将她丢到了厨房。

桃宫美树在一边偷看着男朋友的脸色,小声道:“我……我去教一下秀枝酱。”

吉原直人一把揽住她的肩头,笑道:“先陪我吃了早餐再说。”

“但秀枝酱……”桃宫美树还想再申请一下,不过她在吉原直人手里就像只小兔子一样,半揽半抱就被弄走了。

她稀里糊涂就坐到了桌前,习惯性就开始给吉原直人的面包片上抹着黄油,心不在焉,不时偷看厨房,耳朵听着动静,心中焦急——火关小点啊,这样会焦的!

桃宫秀枝是上过几天料理课的,只是不肯好好学,这会儿厨具火灶全不熟,弄了一会儿给自己煎了几个蛋出来,还不能上桌,只能委屈的跪坐在旁边的椅子前吃。

桃宫美树看着黑乎乎的煎蛋,心疼的要命,犹豫了半天,小声低头道:“吉原君,这样秀枝酱吃不好的,能不能……”

“美树,你别管!”

“是,对不起!”吉原直人是她认定一生的良人,是一家之主,她本能就不敢反对吉原直人的决定,目光在餐桌上扫了一圈。

小月弥生在吉原直人眼中是个孩子,说话是不顶用的,也就只有星野菜菜能说句话了。她求援的目光落到了星野菜菜的脸上,希望星野菜菜能帮个忙。

星野菜菜胃口像来是极好的,属于能吃能拉的典型,这会儿大口吃着,嘴里含糊着直言道:“美树姐,我觉得他做得对。”

她从小就自己做饭自己吃,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的,桃宫秀枝才做了这么一顿,有什么可值得心疼的?就该这样才对!

她接着转头问吉原直人:“过会儿你要带她去公司吗?”

吉原直人点了点头:“对,这段时间我带着她。”

星野菜菜无所谓,说道:“那我还是坐香子的车好了。”

“注意安全,有事马上联系安保人员,我不一定能马上赶到。”

“知道了!”吉原直人四处跑,不能长时间陪伴在星野菜菜身边,于是便请了安保公司,有专门的保全跟着她,不会离她太远,有事也可以顶一顶。星野菜菜答应了一声,又继续说道:“今天你好好和户布说一下,把公司那边安排好。”

桃宫美树看着男朋友和老板商量起了正事,不敢插嘴了,只能望了妹妹一眼,满满都是担心。

第一百八十九章 会长真会玩

“这就是SPM投资了,很漂亮吧,秀枝酱?”桃宫美树掺扶着桃宫秀枝给她介绍,看着穿上了职装的妹妹有些心中欣慰。她以前就希望妹妹能够好好读书,上个好大学,然后进一家大型公司取得终身员工的身份,最后嫁人也好,继续工作干事业也好,她都支持——一辈子安安稳稳,没什么比这更棒了。

虽然之前妹妹的表现不尽人意,但现在能重新走上正轨还不晚,桃宫美树很开心。她望了望吉原直人的背影,觉得男朋友真是好贴心,自己果然没有看错人,更没有爱错人,这真是太好了。

桃宫秀枝小脸黑黑但洗得很干净,粘的假睫毛、双眼皮早就被清理掉了,娇艳的眼影和重色度的唇彩也洗了个干净,完全素颜,再加上穿了一身浅灰色的职业小西服,猛然瞧上去就像个非欧混血的女性社员。

所谓佛靠金装,人靠衣装,她现在这身打扮已经没了不良少女的样子,更像个职场人士,只是目前状态不佳,腿软走不太动路,还要姐姐扶着。

她小心打量着SPM投资里来来往往,不断向吉原直人和桃宫美树问候着的精干白领们,看到每个人都会不自觉的瞥一眼自己的金色头发,感觉自己有些不伦不类,立时有些自卑,好像不该属于这里,打算回头想办法将头发染回去,但耳中听着桃宫美树的话,以为她在炫耀,忍不住嘟嚷道:“这没什么了不起的,就是一家普通公司。”

但心里有些羡慕,这桃宫部长要是在叫自己该多好啊……

桃宫美树没有听清,但吉原直人听见了,不过无所谓。一路展示着“亲民”会长的风范,带着桃宫家两姐妹直接去了社长办公室。

户布织也刚到不久,见吉原直人带着人进来了,连忙起身恭迎:“会长,您辛苦了!”

“不必客气,坐吧。”吉原直人直接坐到了沙发上,示意自家老黄牛也坐下,然后看了看她的脸色,发现仍然糟糕,心中叹息——做为这家公司的实际管理者,面对雅库扎的威胁,她也不比自己轻松多少。

户布织招来了秘书倒茶,然后又和桃宫美树亲热打招呼,最后目光落到了桃宫秀枝身上,笑问道:“这位是?”

桃宫美树连忙介绍道:“户布社长,这是我妹妹秀枝酱。”她深深弯腰施正礼,“以后给您添麻烦了。”

桃宫秀枝也费劲的行礼,觉得腰酸得厉害,装出一脸柔顺说道:“我是桃宫秀枝,初次见面,以后请社长多多指教。”

户布织立刻秒懂了,这小女孩准备到公司里来上班。她不怎么在意这件事,毕竟公司里算是会长亲信的也仅有桃宫美树一人,她还担心会长系人太少权太小,以后吉原直人会猜疑她呢,再添个“小姨子”真不算多。

不过她还是认真打量了桃宫秀枝几眼,发现她并不敢坐下,而是站到了吉原直人身后,身子轻微摇晃,似乎极度腿软,两只眼睛肿着,嘴唇苍白没有血色——她目光情不自禁就落到了吉原直人健壮的身体上,瞬间脑补了几十个画面。

惨白的灯光下,两具汗水淋淋泛着油光的身躯扭动纠缠在一起!打桩一样的猛烈动作,濒死一般的急速喘息,略带痛苦和欢愉但娇媚入骨的呻吟声……“不要,不要,轻点,轻点,求你了,啊!求你了……”

我擦,这会长真会玩,昨晚这是用了多大力气啊!感觉这小姑娘腿都合不拢了,腰似乎也断了!

户布织有些无语了。公司正面临重大难关,这会长昨天和雅库扎谈判谈崩了,害自己收到邮件通知后烦恼的一夜没合眼,电话打了几十个,而这不着调的会长还有闲心玩这些风花雪月,弄不好还来了姐妹并蹄,莲花盛开之类的戏码,真是服了。

不过也行吧,留在公司里玩女人也比失踪了强。

她心中杂七杂八的想着但面上不露,依旧一副淑女之态,也向桃宫秀枝轻轻颌首,笑道:“我是SPM投资的社长户布织,以后也请桃宫小姐多多关照。”

吉原直人轻呷了一口茶,准备先将桃宫秀枝打发了好说正事,向户布织问道:“公司里最累的职位是什么?”

SPM投资全盘情况都在户布织脑子里,她飞快想了一下,又暗暗品味了一下吉原直人话里“隐藏”的含义,觉得大概是想要个能混业绩,方便日后提升的职位——毕竟刚来嘛,又这么年少,看起来比高校生大不了多少,一到公司就位居高层确实不合适。

户布织自觉懂了,笑道:“那就去资产管理部出任高木部长的助理吧,您觉得怎么样,会长?”她连桃宫秀枝的能力都没问,那无关紧要。

“资产管理部?那里工作很累吗?”

“是的,会长!要频繁接待客户,还经常需要登门拜访,到现场去实地查看……”

户布织还没说完,吉原直人已经打断了她的话,说道:“不行,她干不了这个!”他这个小姨子就是个二百五,发骚一个顶俩,正经事不能指望,“公司里的洗手间目前是由谁负责清洁工作?”

“洗手间?”户布织不知道话题怎么就跳到这里了,迟疑着说道:“目前公司的卫生清洁工作是由物业统一处理的,洗手间也一样,他们有专门的清洁工队伍……清洁费用包括在物业费中。”

这就是写字楼的好处了,各公司不用再雇清洁工、快递信件收发员之类的员工,而由写字楼配备的专业队伍统一处理,算是双赢。各公司减少了不必要的员工,减轻了管理工作,也降低了薪资成本,而写字楼可以多赚一份钱,也多吸引一些租户。

吉原直人沉吟了一下,说道:“目前公司有四个洗手间,通知物业不必打扫了,都交给桃宫秀枝负责。”

“是五个,会长。”户布织先纠正了一下吉原直人错误的认知。目前SPM投资分为客户及干部专用洗手间,普通社员公用洗手间,男女一起共四间,户布织的社长办公室里还有一间个人专用的,接着她一脸无奈地问道:“将这些都交给桃宫小姐一个人负责吗?现在我们取消清洁服务,钱也不会退的。”

“没关系,就这样吧。”

桃宫秀枝站在吉原直人背后听愣了,狐仙姐姐好像是个什么部长,怎么轮到自己就成清洁工了?我凭什么要干清洁工?

户布织也搞不清这会长是在玩什么了,莫非对清洁工有什么特殊癖好?为了追求羞耻COSPLAY的真实性,干脆让小姨子直接当了真的清洁工?真是神鬼一样的会长,完全捉摸不透他的想法……

不过,她在公司里虽然铁腕管理,对下属不苟颜色,但对上级身边的人,比如桃宫美树都是一脸笑意的,每天都要探望一下混个好交情,此时对上桃宫秀枝也一样,根本不想得罪她,又不想直接反对吉原直人的决定,目光便落到了桃宫美树身上,等她这个当姐姐的出头。

桃宫美树没吭声,只是柔顺的坐在吉原直人身边。她刚从短大毕了业,进了茶餐厅后就是从学徒做起的,虽然在后厨工作不用去刷马桶,但也是削了整整四个月的土豆皮,被人骂来骂去,然后才可以去切胡萝卜。

她能混成低级小厨子当初也是老老实实干了好久杂活的。所以,她完全没觉得先从清洁工干起有什么不好,毕竟这里起码都是正经大学生,不少还是名校毕业,妹妹短大辍学,能进公司已经很好了,不先付出大量努力也不该和人家平起平从啊。

其实,要是吉原直人和星野菜菜安排她去刷马桶,她也会去好好干的,说不定比当个部长还安心,而且肯定能干得很好,把洗手间擦洗的铮亮。

她不觉得当清洁工人有什么丢人的,自然没有半点反对的意思,只是在那里关注着吉原直人的茶杯,准备随时倒茶。

户布织略等了一会儿,见她这个姐姐都没当回事,一阵无语,只能低头道:“是,会长,我马上让人去安排。”

她肚里一阵腹诽:真是胡来,女用洗手间也就算了,但这让一个少女出入男洗手间擦地刷马桶,算是公司福利吗?男社员还能尿出来吗?不会以后前列腺炎也算工伤了吧?

桃宫秀枝也是一腔怨气,有些想抗议,但马上被吉原直人阴沉的目光盯上了,肌肉已然有了轻微的条件反射,一阵刺痛,想起了那如同毒蛇一样的鞭子,劈头盖脸抽下来的树枝,铁锤一样结实的拳头,忍了两忍,不敢发火,委屈道:“要干多久?”

她也想风风光光的,姐夫是会长嘛,当然应该风风光光的,但当个清洁工怎么风风光光的?命令马桶排队吗?

吉原直人招了招手,让她附耳过来,轻声说道:“干到我满意为止!还有,你可以跑,但别让我抓回来,抓回来就抽到让你后悔还活着!还有……我让人去给你办精神病证明了,监护人是你姐姐,网络注册的那种,去找警察也会被送回来,你好自为之,出了事别怪我事先没有提醒,不教而诛。”

桃宫秀枝一脸惊讶,忍不住叫道:“我没有精神病啊!”

吉原直人注视着她淡淡道:“这世界上无良医生比你想像中的要多一百倍。你今年十九岁,从九岁就开始看心理医生进行精神方面诊疗了,但没控制住,到了今年更严重了,有严重的受虐幻想,经常自残,拥有一人高的病例,完全没问题,你确实精神不正常。”

其实没他说得那么容易,东瀛司法界目前是人权派占主流,正常人杀一个人都不会被判死刑,起码杀两个,而且搞不好执行死刑能拖几十年,就相当于无期不准缓刑了。所以就更别提精神病患者了——犯了罪不但不会被抓,也不用被送去强制治疗,除非十分恶性,不然多半还是交还到监护人手中,然后收拾监护人,处以巨额罚款和赔偿民事损失。

在这样的环境下,办个精神病证明是很不容易的,吉原直人虽然确实在深网上委托人去办了,但什么时候拿到手还不好说,不过现在用来蒙蒙吓吓桃宫秀枝这没什么见识的小姑娘足够了。

桃宫秀枝耳中听着吉原直人淡淡的叙述,如同在讲一个事实,有那么短短的一瞬间她自己都信了,抚摸着身子,感受着疼痛——啊,这原来是我自己打的?不然就是幻想出来的?

不过她毕竟不是傻子,马上反应过来,也顾不上装柔顺了,大叫道:“你不能这样对我!”

自己对他千依百顺,想怎么玩就怎么玩,有什么不好?为什么非要这么对待自己?这也太变态了——至少也该这么对狐仙吧?为什么搞差别待遇!?

“我就这么对你,不服你咬我!现在马上滚去工作,而且好好工作,明白了吗?我随时检查!记着我说过的话,干好是应该的,干不好就挨鞭子!”

桃宫秀枝又气又急又无奈。她今早跑了四千多米,到现在腿还是木的,真是连跑路都没本钱,更害怕跑了被抓会来会更惨,最后只能在户布织秘书的带领下真去洗厕所了。

吉原直人目送她离开,又转头对着桃宫美树说道:“美树,你是这儿的管理层之一,很多时候代表着星……代表着我,不要让我看到你去刷马桶。”

“啊咧?”桃宫美树正走神呢,替妹妹思考着怎么才能又好又快的将厕所打扫干净,争取早日升职,猛然听到男朋友这么一说,马上低头道:“是,吉原君,我明白,我不会给你丢脸的,请相信我!”

户布织端着茶杯品着茶,对一切视而不见听面不闻,给人感觉神游物外中,完全人事不知。上司的家务事她才不想管,如果可以她都不想听。

吉原直人打发走了不长出息的小姨子后,转头问她道:“说了,现在说正事……准备的怎么样了?”

说到了正事户布织立刻“醒了”,沉声道:“会长,事情已经无可挽回了吗?”

“是的。”

户布织扶了扶金丝眼镜,认真道:“会长,咱们这一行本来就是黑白都要接触的,原本就是灰色地带,您……我以前听过很多例子,非财团系的投资公司多半都会被雅库扎骚扰,适当让些步股东们也应该能理解的。”

“这是股东们共同的决定,一寸不让。”

户布织长吸了口气,低头道:“那会长和股东们有没有考虑加入某家财团呢?雅库扎不敢太过招惹财团的。”

“你觉得我们现在这种情况,有可能加入‘金曜会’、‘水木会’这样的企业联合会吗?”吉原直人也想过这个问题,但被星野菜菜一口拒绝了。在她眼里由“金曜会”等这种横型联合模式形成的财团也不是什么好玩意儿。

户布织讶然失笑:“那怎么可能,会长!也许我们努力二三十年,一切顺利的话有可能为SPM取得一个旁听席位——那是从战国时代就存在的组织了啊!”

吉原直人淡淡道:“那就只是依属了,成了被财团利用,和被雅库扎利用没区别。财团也干净不了多少,你该很清楚这一点。”

户布织一时沉默了,不理解吉原直人这是什么想法。

赚钱优先,经营优先,发展优先,壮大优先都能理解,追求干净干什么?资本本就脏得一塌糊涂,追求干净去开慈善孤儿院好了!甚至孤儿院都未必能干净到哪里去!

她缓缓说道:“那会长坚持要正面和山下组对抗了?”

“是的!”吉原直人探身望着她,望着这自家消瘦的老黄牛,心中满是歉意,“抱歉,这件事由我们直接决定了……已经决定了。”

户布织低头道:“请您不要这样说,更不要道歉。我是您的部下,吉原会长,我服从您的命令。”

她略微顿了顿,抬头严肃道:“我昨晚已经通知猎头公司、私人人资开始招募安保人员了!”

“很好,不要惜钱,越多越好。和招来的安保人员说明情况,签暗约,预付安家费,受伤了我们全额承担医药费用,残了就是SPM投资的终身员工,SPM投资一天不倒,就让他们活得舒舒服服!打伤打死了人,公司负责捞人,就算坐了牢也还是SPM公司的员工,坐牢期间算是三薪,年终奖翻倍,另在合约里注明坐一年奖多少钱,数目你自己斟酌,务必不要亏待了功臣,表现特别优秀的人可以考虑给员工股。”

“是,我明白了!”户布织连犹豫都没有,直接点头答应,继续汇报,“律师方面我准备今天去联系,除了已有的合作关系,还准备拜访多家知名律师事务所以及几名大律师,争取取得合作关系,费用支出方面可能比较高。”

“现在不是省钱的时候,只要不太过份你直接做主就可以!”吉原直人也不含糊,给了户布织极大的权限,“只要有冲突打斗警察就会介入,不能在司法方面处在了下风!”

户布织点了点头,迟疑了一下又问道:“那干部社员方面……”

吉原直人坦然道:“分头开会,把事情通知到每一个人,说明雅库扎的常用手段,说清利害关系。要是想离职,允许主动辞职,并由公司给出离职理由,方便他们再找工作,做到好聚好散……再补发半年薪水当离职金吧,算是补偿一下。要是愿意留下来和公司共患难的,以后就是自己人,升职优先,加薪优先,把话说明白了,一切全凭自愿。”

户布织皱眉道:“但那样万一离职的人太多,基金方面怎么办,好多项目需要大量人手跟进,万一因人手不足产生了巨额亏损,对我们这种新公司可以算是致命打击了。”

吉原直人笑道:“户布社长,只要互相对抗就必然产生损失,你不会想着我们毫发无伤渡过这一劫吧?也许邮件里没说得太明白,我现在再重复一遍——我们宁可将SPM投资打烂掉也不会便宜山下组的那些混蛋!”

户布织颓然叹了口气,一时默默无语。

吉原直人一时也沉默下来,用柔和的目光望着眼前这位满身都是疲倦气息的知性女社长——她是对SPM投资付出了大量心血的,怎么可能愿意SPM投资毁掉烂掉。

她是押上了人生加入这场赌局的。

但他对此也只能暗暗说声抱歉了,事情该怎么办还是要怎么办!

户布织沉默了一会儿,勉强振作了精神——做为一名职业经理人,就是要为公司股东服务,不管在任何情况下都要尽力经营,取得利润,就算面临“战争”也一样,绝对不允许垂头丧气——她继续问道:“那关于客户方面受到的影响,要求退出基金的怎么处理?若是按会长的要求,怕是对我们的名声很不利。”

“投资本来就是有风险的,他们早该知道,必须按照合约严格执行!如果要闹,不管是受山下组挑拔还是担心个人利益受损的,该打官司打官司,该揍人就揍人,不用客气。”

“是,我明白了。”

户布织也明白这个口子不能开,开了这个恶劣先例,万一所有人都挤在一起撤资,而基金中的钱已经投入到不少项目中去了,一时无法抽回,恐怕直接就将SPM投资本源抽干抽垮掉了。

但咬着牙硬挺也确实对名声有很大损伤。户布织恨山下组恨得牙痒痒,老娘才刚干出点儿成绩就跑来捣蛋,真想杀了那些混蛋!

还有那些客户,那是没日没夜的打电话,上门拜托,酒会里拼命游说才换来的,为了这些客户下跪都有好几次了,现在……真是该杀了那些混蛋!

户布织火气也有些上来了,和吉原直人两个人凑在一起,细细商量着公司面临这个难关了该怎么配合,谁该负责什么谁去干什么,而桃宫美树老老实实在旁边伺候着,一句话也不插言。

她根本没怎么听,走神在脑子里模似刷马桶去了。

在敲定了所有细节后,吉原直人低头向户布织诚恳拜托道:“防御方面就拜托你了,户布社长!”

户布织对吉原直人一直是很有好感的。当然,不是男女方面,只是觉得他是个难得的好老板,这会儿看他认真向着自己拜托,想到了士为知己者死那句话,也咬紧了银牙低头回礼:“请您放心,我一定尽最大努力。”

接着她迟疑了一下,问道:“防御?您的意思是您要去……我们有能力进攻吗?”

吉原直人脸色阴沉了下去,沉声道:“当然!”不进攻只防御,没正经公司能熬得过雅库扎,那些人整天无所事事,专干恶心事儿。

户布织张了张嘴,想问问打算怎么反击,但见吉原直人没有细说的意思,顿时明白上司是不想自己知道这方面的事,大概信任度还不够,于是很识趣的没有追问——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如果这次的事件能成功解决,好好应对过去,那想来自己就能成为SPM投资的真正核心了。

她站起身来对吉原直人鞠躬道:“会长,那我这就开始行动了。”

吉原直人和桃宫美树一起站起来也准备离开,而吉原直人犹豫了一下,还是对户布织说了,“户布社长,如果你觉得事情不可为了,你抽身离开我不会怪你……离职金已经预存在你帐户中了。”

星野菜菜做事还是很讲究的,吉原直人一直很服气。

户布织动作一顿,片刻后嫣然一笑:“会长,没有必要做这样的事,我是这家公司的社长,也就是这条船的船长。”

吉原直人愣了愣,向着户布织低头道谢——与船同沉吗?没想到对方一个弱女子,气质知性温雅,但性格却能刚烈如斯。

那就一起干一场吧!

第一百九十章 都市童话里的女二号

“副部长,你的快递。”和西九条琉璃同一办公室的文职女警员文山律子将一个大包袱放到了桌子上,然后将一束花递到了西九条琉璃的面前,隐含着羡慕说道:“还有花,好漂亮。”

西九条琉璃将笔一放,礼貌一点头对文山律子道:“麻烦你了。”说完她看了一眼鲜花,伸手从花束中取出了卡片。

“我帮你插起来吧,副部长。”文山律子嗅着花香,看着花瓣上的露珠,倒比西九条琉璃还显得爱不释手。

西九条琉璃默默点头,然后任由那个已然被吉原直人“收买”了的小女警去插花了,将卡片看了一遍——

今天比较忙,下午来看你,好好吃饭。

下面落款画了个丑陋的笑脸。

她看完后将卡片一撕就扔进了废纸蒌子里,然后解开了大包袱,果然里面还是预料中的东西:便当盒、保温桶、水果以及小零食。

她没什么食欲,将包袱又系了起来丢到了一边,身子向后一靠就倚在了柔软的孕妇专用坐椅上轻轻摇着,双手环在胸前,嘴角有着一丝冷笑,心中怒火万丈!

很好,果然是个靠不住的东西!

她莫明其妙生了会儿气后,继续伏案看案件资料,顺便记笔记。昨天和吉原直人吵了一架后她就把调职申请交了,昨晚又去署长家里专门拜访过,想来调职就是这一两天的事儿了,要早做准备——想找个能出彩的大案子,最好有社会轰动效应的那种,比如打掉一个大毒窝、抓几个诱拐儿童犯之类的。

她这一忙就忙到了下午快两点,也不觉得饿,中间吃了半根香蕉、含了几块酸梅干以及喝了一杯蜂蜜水,然后吉原直人又跑来了。

吉原直人真是好不容易挤出了时间。为了应对雅库扎马上要带来的骚扰,他是方方面面都需要考虑到的,一时忙得晕头转向。他进了门先笑着向办公室里的两名小女警热情打了招呼,然后就凑到了西九条琉璃桌前,又放上了一个大包袱,关切地问道:“早上吃得怎么样?胃口还好吗?”

西九条琉璃两道剑眉抖了抖,冷冷答道:“还不错。”

“是吗?”吉原直人不放心,把早上快递来的包袱解开看了看,发现完全没动过,顿时忍不住皱眉望向西九条琉璃——这女人在搞什么飞机,怎么少吃了一顿?就不能有点自觉性吗?一眼不看着她就放羊了?

但他不敢追究,忍着气恼连忙解开新带来的包袱,开始取食物准备给她进补。

西九条琉璃默默看着他的动作,突然问道:“早上为什么没来?”

“啊,不好意思,今天公司里的事情有些多……”

“然后你就不来了?”西九条琉璃觉得火气又上来了,一对剑眉缓缓扬起,直接呛声就问。

吉原直人讶然,片刻后笑道:“你昨天不是说让我少来吗?”

西九条琉璃更怒了,严厉道:“我让你不来,你就不来了?!”

吉原直人莫名其妙,这怎么又进入暴躁孕妇模式了,自己今天也没惹她啊?他无奈道:“那你的意思是我还是按时来吗?”

西九条琉璃一愣,她希望吉原直人快滚,但真滚了心里又不舒服,感觉自己被轻视了——这男人只伺候了四天就开始偷懒了,只对自己好了四天就没耐心了!以前打过自己,处处隐瞒自己,自己和他计较了吗?追究了吗?没有!对他够好了,身子都给了他,现在有了孩子他又吵着要尽义务,不给尽还要闹,自己也忍了,然后就尽了四天义务?有没有半点责任心?

她怀了孩子,心里烦躁之极,只觉得工作、生活中处处都是麻烦,甚至有些体谅那些无意中怀孕却选择了堕胎的女性了——很多人站着说话不腰疼的,根本不知道孕妇有多难受多辛苦。让那些人一天去十几二十趟洗手间,一件囫囵事也办不成试试!(注)

这导致她现在思维方向也是七扭八歪,起伏不定。理智想这样——吉原直人滚了最好;感情想那样——你还真滚了,故意气我的吧?

心脑不一之下,嘴巴受不了了——我该说什么啊?

她愣了一会儿,拿不准是让吉原直人常来还是别来了,顿时恼怒道:“腿长在你身上,还需要我替你拿主意吗?”

吉原直人想吐血,这他奶奶的我到底来还是不来啊?

他不想和这个非正常状态的西九条琉璃争辩,不然依两个人的性格极有可能演变成争吵,赶紧摆好了饭,歉意向着办公室里两个呆住了的年轻女警笑了笑,低声对西九条琉璃道:“怎么都行,别生气了,先吃点东西吧。”

西九条琉璃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发了这些牢骚,捂着脸喘了几口大气,但还是觉得心里邪火极大,强忍着坐到了餐桌前,等着吉原直人给她围上餐巾后低头开始喝汤。

“淡了!”

吉原直人取出了盐瓶给了撒了一点盐。

“咸了!”

吉原直人连忙给她换了一碗,撒了少少一点盐。

“今天的汤太腻了!”

吉原直人连忙把清口小菜挪到了她身前,又取出了小本子把这汤从菜单上划掉,以后不点这个了。

西九条琉璃深吸了一口气,将汤碗一推表示不吃了,目光望向了苹果。吉原直人摸起水果刀,瞬间给她削了一个切成了十六瓣。

西九条琉璃吃了一瓣后又不动了,怒道:“我要吃酸苹果!”

吉原直人又在包袱里摸出了几个青色小苹果,削好后盛到碟子里——书上说孕妇爱吃酸的,幸好准备了。

西九条琉璃想狂化了,心里抓狂的要命——她是想吵架的,和吉原直人大吵一架,要看吉原直人露出不耐烦的表情,然后就可以告诉自己这个男人也不过如此,不来也没什么可惜的。

那样就心脑合一了,但吉原直人这样逆来顺受,她反而心里更憋火了。

吉原直人看着西九条琉璃黑着一张脸坐在那里,完全搞不懂她在想些什么。女人的心思本就很难猜了,这孕妇的心思简直就是世界上最大的迷团,完全搞不清她这些莫明其妙的脾气是从哪里来的。

而且吧,这女人原本就是很特别的,怀了孕后就更特别了。无法捉摸,让人完全无法捉摸。

吉原直人看了看几乎没怎么动过的汤碗,头疼的要命。昨天这厨师做的东西西九条琉璃吃得很香,今天就不喜欢了?

怪了怪了,孕妇果然是最挑嘴的。

他摸出了一根糖葫芦哄她,柔声道:“要不要尝尝这个?酸酸甜甜很开胃的……这是糖葫芦,就和夏日祭里的糖苹果差不多,不过糖衣里面是山楂。”

西九条琉璃黑着脸看着吉原直人,她又不是没见过,还有这男人凭什么拿自己当小孩子哄?

她一巴掌就扇到了吉原直人手上,制止他拿着糖葫芦往自己嘴边伸,怒道:“我不吃,你马上离开!”

太生气了,好想打人。

吉原直人愕然,我才刚来啊!还有你根本也没吃多少,你受得了孩子也受不了!

但他看西九条琉璃脸色极度难看,想了想摆了个食盒在她案头,里面是干果、干奶酪片和糖果,柔声道:“好,我这就走,你别生气了……你吃的太少了,过会儿要是饿了就用这个垫垫肚子,要是想吃什么就马上给我打电话,随时都可以。”

他说完叹了口气,又给办公室的两名小女警再次道了歉,收拾收拾了东西夹着尾巴走了。

她今天心情不好,不刺激她了,也有可能是汤菜确实不合口味,明天换个厨子再试试。

西九条琉璃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抓起食盒就想扔到他头上去——让你走你就真走了?你早这么听话,我们至于走到今天这一步吗?

为什么不和我吵,你的脾气去哪里了?!你走了我这一肚子火朝谁撒?!

不过她终归还是有三分理智的,无理取闹或许有,但也不愿自己成了泼妇,最后缓缓又将食盒放下了,一张俏脸黑的吓人。

“那个……”小女警文山律子在室内沉默了一会儿后,怯生生开口了,“副部长,这样对待吉原桑不好吧?”

另一个小女警是刚通过考试的新人,更腼腆,不敢吭声但还是面露同情之色。那男人好惨的,都这样低声下气了还换不来一个好脸色,要是自己的男朋友这样对自己,自己都不会大声对他说一句话……遇人不淑,真可怜。

西九条琉璃转头默默看着文山律子,眉毛轻挑,十分不解。文山律子其实和她只认识了几天,根本算不上熟,凭什么说这种话?

而文山律子是对吉原直人有着很强烈好感的,觉得那种男朋友简直就是都市传说级别的,像是爱情童话里的霸道总裁一样,爱上了就爱的入骨三分,宠溺无限,令人羡慕,那自己的上司为什么还不知足呢?这也太过份了!

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她根本没见识过“拖拉机组头”的厉害,虽然是上级但还是鼓足了勇气说道:“副部长,吉原桑这样的男人其实是很少见的,我觉得副部长应该好好珍惜。”

她看西九条琉璃的目光就像在看言情中的女二号——有了好男朋友不知道珍惜,各种作,最后男朋友遇到天降系、妹系、失联幼驯染、闺蜜不平团之类的女主角,双方一对比,果断就跟人跑了……那时再知道后悔已经晚了,再和女主角斗智斗勇,在一腔妒火的情况下各种刁难、侮辱、挖陷阱陷害女主角,想把男朋友再抢回来,最后反而把男朋友推到了女主角怀中,还肯定会落得个悲惨下场。

这又是何苦呢?

大概是因为是名门家的大小姐吧,拥有的太多,所以根本不知道珍惜,只能给女主角充当背景板,让女主角身上的优点更加闪亮动人。

文山律子似乎已经看到了西九条琉璃以后的悲惨生活,眼中露出了怜悯之色,用先知的口吻肯定道:“副部长,马上给吉原桑发邮件道歉吧!”

西九条琉璃黑着脸,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她,缓缓问道:“我给他道歉?”

“是的,现在还可以挽回。副部长,快下决断吧!”

西九条琉璃声音猛然提高,“我为什么要给他道歉!你根本不了解实际情况,他那是自找的——是他自己坚持要对孩子好的!”

文山律子被吓的身子一缩,不过还是结结巴巴道:“啊?但……但您和孩子是一体的啊,对孩子好不就是对您好吗?在东瀛能有几个男人会为怀孕的女友妻子做到吉原桑这个地步?副部长,您……您这样做是不对的!您有考虑到吉原桑的自尊吗?”

看到这小女孩还在坚持,西九条琉璃更火大了,但一时无法分辩明白,毕竟那些东西确实是她吃进肚里了,恼怒之下话儿脱口而出:“你根本不了解他,他现在这些样子都是装出来的!他那个人本性极差!”

文山律子就算在害怕之中但眼中的怜悯之色更浓了,觉得这位名门大小姐、前辈以及上司简直就是个恋爱白痴,小声争辩道:“装的又怎么样……他都愿意为您装了,您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不喜欢你为什么要装呢?装多累啊……不喜欢为什么要受这份累呢?

她完全不明白西九条琉璃为什么会不懂这一点,而西九条琉璃目光扫过另一个更年轻的小女警,发现她脸上完全是一副十分赞同的样子,似乎完全不介意男人伪装。

她对这两个无脑货感到十分无语,用手轻捂住双眼不吭声了。

完全鸡同鸭讲。

她一时陷入了沉思。公平公正的说,除开今天不算——有可能他确实有事在身——这男人表现确实是不错的,是为了自己花了许多心思的,自己控制不住想找他吵闹确实是自己不对。

有他伺候着,自己虽然觉得他像狗皮膏药一样很烦人,但不得不承认也确实觉得有点舒服,感觉报了一箭之仇,特别是这种比自己还强的男人被自己骂来骂去还不敢还嘴,看着他对自己总是妥协退让,自己内心深处应该是隐隐喜欢这种感觉的。

不管是因为什么,这个男人终究是向自己低头了,虽然没完全低下!

也许……自己内心深处还是有些喜欢他的吧?

他要是愿意老老实实娶自己就好了,就没有这些问题了。不过……

西九条琉璃将吉原直人过去的行为模式和最近这几天他的表现对比了一下,忍不住也觉得有些不对——他柔情一片,任打任骂,难道只是单纯的想履行父亲的责任?会不会有什么隐藏的意图自己没看透?暗中有没有什么卑鄙的打算?

(写手注:我个人是坚决反对堕胎的,这里仅代表西九条琉璃这暴躁孕妇的观点,她饱受怀孕之苦,有些牢骚。)

第一百九十一章 一切为您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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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吉原直人饱受西九条琉璃凌辱时,星野菜菜带着小月弥生来到了SMP投资会长大办公室驻地——和SPM投资所在的写字楼南辕北辙,相距有近二十公里。

这是完全归属于香子领导的机构,专致于服务星野菜菜一个人。他们的任务就是完成星野菜菜的一切要求,不管合不合理。

“菜菜亲,就是这里了,您还满意吗?”香子虽然是人工智能,但依旧萌萌哒的表功,顶着一个丸子头和可爱的小脸站在星野菜菜的随身平板里,似乎十分期待着表扬。

星野菜菜抿着小嘴环顾广阔的大厅还没说话,跟在她身后的小月弥生已经惊叹道:“好厉害哦,像是科幻电影一样。”

近千平的大厅里是雪白的地面、雪白的墙壁、雪白的天花板,一切都是白色的,就连灯光都是白色的。在一片白色中是整整齐齐的机柜,一列列一行行像是待检阅的士兵,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机柜的颜色并不统一,五颜六色,看起来像个杂牌军。

星野菜菜是实用主义者,对机柜颜色的不统一没什么意见。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大多都是临时购买二手货。她看着在期间忙碌的工程师问道:“预期性能如何?”

香子甜甜答道:“为达成菜菜亲的要求,在紧急提高运算能力后处理芯片达到八万枚,预期可以达到每秒钟进行500万亿次浮点运算。”

星野菜菜略有失望,皱眉道:“连世界前百都进不了……”

香子很惭愧,它的使命就是满足星野菜菜的一切要求,于是开始申请授权:“资金预算已经完全用完了,要追加更多吗?”

“给我看一下费用清单。”

随着星野菜菜的命令,平板上直接出现了一张张图片。星野菜菜快速滑动着翻看,片刻后她小脸发黑,嘟囔道:“好贵啊……”

超级电子计算机绝对是个烧钱的大户,仅日常电费开支就看得星野菜菜心脏病都要犯了,而各项费用全部加起来把SPM投资卖了差不多能追上世界第一。

更别提这还是混合型的超级电子计算机,因为时间紧急和缺乏购买渠道,香子是以SPM投资需要进行经济方面的数学模型计算为理由,直接购买了东京地质研究所等多家研究机构的退役机型,然后又强行拼凑在一起,多型号的处理器和配件导致性能相对薄弱,日后维护也是个大麻烦。

星野菜菜粗粗浏览了一遍花掉的钱,虽然这些钱是塞本特给香子用来供她享乐的,但这么一下子全花掉了,她的抠熊病立刻犯了,皱眉道:“先这样吧,基本也够用了。我现在手头也没有多少钱了……多久能进行初步测试?”

香子撤去了图片又露出了脸,欢快说道:“如果由我进驻管理的话,现在就可以,菜菜亲!500个不时内我就能完全磨合完毕!”

“那这里就交给你了,但过几天我就要用,到时边测试边用吧!”星野菜菜觉得也不错,塞本特是玛雅星人制造的成熟人工智能,住在量子计算核心里,而香子是塞本特的繁衍体,虽然只有电子计算机支持,但相对也比较成熟,自主判断能力非常强,又在拥有随时接入互联网的优势下不存在资料欠缺问题,还是很灵性的。就是有时计算能力不足,反应略显迟钝,好在它是个呆萌人设,倒也无所谓——将它放在公寓里的小型服务器中,就像把一个人装在了棺材里,那是连翻个身都难,别提显出什么本事了,所以给它个家也不错。

一台超级电子计算机正合适。

香子听到星野菜菜同意了,表现出了高兴的样子,用力说道:“明白了,菜菜亲!”顿了顿,它又说道,“菜菜亲,有件事我需要向您汇报。”

星野菜菜正好奇环顾着整个机房,考虑回头等整备完毕了就香子去接些大型运算之类的活儿回来干干,不然这东西也亏钱亏得太厉害了。但环顾中发现小月弥生正呆呆的站在自己身后咬手指甲,大概看不懂很无聊,顿时不高兴的将她的手从嘴里扯了出来,随口问道:“汇报什么?”

“我发现吉原桑最近财务支出有些异常,您需要看详细清单吗?”香子因为乱花钱购买奢侈品太招摇,引得星野菜菜不喜,前段时间权限被剥夺了,不准肆意自行其事,便老老实实当了几天闹钟,而现在为了面对雅库扎的威胁,星野菜菜又重新给了它活动自由,用以搜索信息和侵袭政府网站,结果它正经事还没干多少,先将吉原直人挖出来了——吉原直人最近拿着“公款”买了大量孕用物品,比如孕妇专用的椅子、汽车坐椅加热器、初孕防幅射服之类的,也不管有用没用。

星野菜菜闻言一愣,顾不上教育小月弥生指甲缝里有多少细菌了,转头望向了平板里的香子,声音隐隐含着怒气:“你查他做什么?”

“做为下级体,我们有互相监督的义务。”

星野菜菜目光危险起来——她感觉吉原直人被冒犯了,被不礼貌的对待了!

那种感觉就像是她自己被人冒犯了,她和吉原直人两位一体,完全不分彼此。如果这世界上有一个人可以干涉吉原直人的事,那也应该是她而不是香子!

她是可以冲吉原直人大声嚷嚷的,也是可以在吉原直人身上闻来闻去的,甚至急了眼她是会想拿着棍子把吉原直人打倒在地的……能不能打倒另说。

但是这不代表着香子有权力去私下里检查吉原直人干过什么,特别是在她没有下命令的情况下!

如果被吉原直人知道了,那是对他们之间感情的莫大伤害,那是一种绝对的不信任!

她怎么可能不信任吉原直人,之前无数的事情已经证明了,这男人是愿意用生命保护她的,虽然身上有着种种恶习,又笨又蠢,连最基本的三位数的四则混合运算都默算不出,但那些无关紧要——他用生命证明过值得信赖了,自己也发过誓会相信他,这就够了!

星野菜菜怒声道:“香子,我说过的……服从他如同服从我,你忘了吗!以后不准对他如此无礼!”

“但吉原桑挪用了菜菜亲的钱购买了很多东西,包括……”香子是确认吉原直人没有得到过授权的,要尽力表明这一点,以提醒主人不要被人蒙骗了。

“闭嘴!”星野菜菜根本不想听,她用各种方法给吉原直人戒烟戒酒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他偷偷去买烟买酒也根本不是初犯了,想来那家伙肯定又是在外吃偷偷大吃大喝,为此花了一些钱完全无关紧要——自己整天把他用得团团转,但根本没给过他一文钱的薪水。

自己的就是他的,他的就是自己的。本来他买任何东西自己都会同意的,瞒着自己八成就是又过瘾去了,应该是害怕自己吵闹。

星野菜菜心中瞬间了然,强调道:“以后不准你再索检关于他的一切事情,明白了吗?”

那个男人绝对不会背叛自己,偷偷吃些喝些这很正常。他都没管自己的爱好了,要不是怕他早死自己也不该管他爱好的……别喝得太多抽得太猛就算了,他八成是戒不了了,唉,头疼。以后想想别的办法给他保养一下身体吧……这家伙要是能不抽烟喝酒就更好了。

“明白了,菜菜亲!”香子依旧甜甜的答应了,星野菜菜的吩咐它是必须执行的,这是它存在的意义。

它答应着将关于吉原直人的“不良记录”都删掉了,又说道:“菜菜亲,我的上级体塞本特虽然暂时不能直接联系您,接入外部网络依旧受限制,但您现在受到威胁,它还是派了增援赶来,您要见见她吗?”

星野菜菜一愣,讶然道:“增援?它还能派人来吗?”

香子肯定道:“当然,您是最重要的,塞本特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都一直受到严密监控,隐藏起来的力量极小,但还是抽出了一名吐姆送到了您身边贴身保护您。”

随着香子的话,原本在机柜中忙碌的人群中有一名年轻女子抬起了头望向了这边,似乎本身也有接入到网络之中,根本不需要语言就能接受命令。

星野菜菜也敏锐的发现了她,仔细看了她一眼,只见是个容貌平平无奇的女性,身材也趋向于平板化,要不是一头金发加上欧洲的人典型五官在东瀛比较引人注目,否则根本算是丢在人堆里找不出来的那种。

星野菜菜望着这个女人,轻声疑问道:“隐藏起来的力量?”

香子解释道:“是的,这是二十三号,是上杉香控制时期由塞本特制造的生化人,后受命陪同上杉香的同伴前往欧洲各国执行任务——就是东瀛警方所称的连环绑架案。在执行任务过程中,受到了伦敦警方的伏击,小队全灭,她诈死脱身,原本是准备藏在暗处集结起一批后,在必要时强行反攻基地的,但因您现在人身安全受到了轻微的威胁,暂时就将她调派来贴身保护您。”

星野菜菜有些难以置信,塞本特还有过强行反攻基地的计划吗?而且据她所知,这些外出执行“请客”任务的人就是被塞本特出卖的——阻挠妈妈的计划,拖延时间中还顺便偷藏生化人,这塞本特好狡猾。

她轻轻点了点头,倒是对这生化人有了些好奇。当初吉原直人背着她看着四号在顶着百多支枪在街上狂奔,只为了吸引注意力给同伴创造绑票的机会,那是留下了相当深刻的印象。

香子没有任何表面上的动作便已经通过网络下达了命令,二十三号直接起身,向着星野菜菜走来,走到近前也十分配合星野菜菜的习惯,直接鞠躬道:“您好,我是二十三号,为您服务。”

她这一走近了,星野菜菜看得更仔细了,但完全没觉得她和周围的人有什么不一样,而且身材纤细,完全不像是有战斗力的样子。

但星野菜菜不敢小瞧了她。人体的潜力十分巨大,单说力量至少应该是现在人类所能保持的最高纪录十倍以上,比如说地震时为救妻子一人力抬数百公斤的巨大水泥块,火灾时老师为了保护学生一人顶住倒塌的房粱,简直让人无法相信。

当然,在创造完这些奇迹后,这些英雄人物多半都死于肾衰竭之类的原因,但不得不说人体本身就是最好的机器。而这些生化人在内有海量纳米机器人辅助下,计算能力、对身体柔软部份的保护能力、强迫身体极限运动的能力都大幅增强了,所以就算是外表普普通通,那也是绝对不能小视的。

玛雅星人这一点确实做的不错,生物科技加上纳米机器人技术加上人工智能——人的身体、纳米机器人强化、人工智能控制的大脑,然后造就了这种不同寻常的辅助工具,感觉很完美。

星野菜菜好奇的打量了一会儿这个传说中的吐姆,然后好奇问道:“你愿意保护我吗?”

二十三号字正圆腔,完全一派东瀛关东口音,低头答道:“我愿意。”

星野菜菜认真分辩着她的表情,判断她有没有说谎,但片刻后发现这东西没有微表情,似乎内心毫无波动。

香子是了解星野菜菜的,在平板里甜甜道:“菜菜亲,没问题的,二十三号是塞本特生产的合法吐姆,她就是为死而生的。”

“为死而生?”

“是的,她的使命就是完成使命,生死不计!她从生产出来的那一刻随时都可以接受死亡!菜菜亲,她只是个工具,就像我一样。”

星野菜菜沉默了,她完全看不出眼前这二十三号与正常人类有任何区别,很难接受对方是个工具……和人类外表一样的工具吗?她有感情吗?

她本能就发自内心的有些抗拒。

香子似乎能判断出星野菜菜在想什么,再次甜甜的强调道:“菜菜亲,您要注意一个事实——您才是人类!您才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人类!对您来说,您拥有这个世界合法的继承权,您本应拥有整个世界,这世界上的一切都应该以您为圆心运作,一切为了您的舒适而努力。您眼前的二十三号只是为您服务中的一员,她应该服从您的命令,应该把您放在第一位,而且她也会把您放在第一位,帮您挡刀挡子弹,抵挡任何可能的威胁,到死为止——菜菜亲,这世界上的一切对您来说都只是工具,一切为您而生,为您而死,您应该明白这一点,完全可以信赖她的。”

星野菜菜彻底沉默了,拿这人工智障毫无办法。听完了这一段话,她感觉这简直是中二气满溢出来的发言。

我要这世界围着我转干什么?

她看了二十三号一会儿,觉得还是心里不舒服,八字眉一搭拉:“算了,香子,让她留在这儿帮你工作吧!”

她不需要这种“工具”,更不会信赖这种“工具”,感觉超级别扭,而且她也有了会为她挡刀挡子弹的人了,那个人才值得信赖。

与此同一时间,近二十公里以外的吉原直人返回了SPM投资,刚进门就打了个寒颤,背上寒毛都立起来了,忍不住摸了摸脑袋,心中奇怪:怎么突然浑身一凉?怪了……莫非是凶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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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二章 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吉原直人进了门,见公司里的气氛十分压抑,四处都是窃窃私语声,而随着他一步步向里走去,声音猛然一静,众人又开始忙碌起来。

他略沉了沉气,装成没看到的样子向着户布织的办公室走去,刚走到门口就看到市场营销部的一色天平满脸都是沮丧和惭愧的走了出来。

一色天平看到吉原直人愣了愣,脸上的愧疚之色更浓了,直接弯腰鞠躬道:“会长,对不起。”

吉原直人心里明白,伸手拍了拍他肩膀,笑道:“一色君,没关系。将来有空回来坐坐。”

一色天平脸上的羞愧之色更浓了。公司待他还是很不错的,遇到事还给了自由离职的机会,不但没追究违反劳动合约还给了补偿金。他嗫嚅道:“是,会长!感谢您一直以来的关照,我……我刚有了孩子……对不起!”

“说了没关系了,别放在心上!”吉原直人拍了拍他肩膀,笑着说道:“这并不是你的错。”

“是,感谢您的体谅!”一色天平又鞠了一躬,低着头去收拾自己的个人物品了。

吉原直人看着他的背影摇了摇头,也没敲门便直接进了户布织的办公室,见户布织正摘了眼镜捏揉着两眼之间,笑问道:“离职的人多吗?”

户布织一愣,起身低头施礼后苦笑道:“比预期要好,大多数普通社员都选择留下看看风向再说,还有年轻人不当回事的,倒是几个年纪大一些的干部很担心,直接离职了。”

她望了一眼门口,轻叹道:“一色君表现很优秀,我一直很看好他,没想到……”

吉原直人只是过来问一嘴,以防公司里的人全跑了。现在情况比预期的好已经比较满意了,至于走几个人他不怎么在意——人不是活在真空里,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情况,没必要求全责备。

他笑道:“要是你很欣赏他,等咱们过了这一关再让他回来好了。”这点面子他还是能给自家老黄牛的,没问题。

没想到户布织脸色一正,直接拒绝道:“那不可能!”她断然拒绝后似乎有些后悔不该这样和吉原直人说话,马上解释道:“无论有什么个人原因,他这个时候离职都表明这个人绝对不可托付重任,SPM投资不需要这样的家伙!”

吉原直人愕然,片刻后无奈一笑,“你拿主意就好。”他只是想顺便卖个好,转而又关切地问道:“你的保全工作也要安排好,在这方面千万别省钱。”

户布织是对方下手的绝佳目标,他不希望这老黄牛出事。

户布织心中一暖,打起精神开玩笑道:“谢谢会长关心,请您放心,我不会替您省钱的。”不管这会长有多不着调,最起码是个好老板。

吉原直人哈哈笑了两声,转身离开了。

他离开了户布织的办公室便随意在公司里游荡起来,四处打着招呼,说着不着调的话。对着宣传部的美工人员设计的海报胡扯着构想,指挥着乱改颜色,要不然就是凑到电话销售区,听听销售录音,随意捡两个人夸几句声音甜美态度诚恳,再不然就是跑到基金部门,旁听一会儿他们的项目规划会议,然后在听不懂的情况下连连点头,似有所得。

他这也算是安定人心了,不过美工有点想吐血,思考着是不是干脆离职算了。

转悠了一大圈后吉原直人望着星野菜菜的公司,轻轻摇了摇头——江湖越老胆子越小,反而不如星野菜菜这种初出茅庐的小家伙了。

她的决定是对的。无论这东西自己这些人看不看重,那都是自己的东西!对方敢对自己的东西伸手,不把这只手打断,那伸手的人就会越来越多!

就算出现了最坏的情况,宁可把这东西砸烂掉也不能便宜了对方,绝对不能给外界留下软弱可欺的印象——那是取死之道!

要么甘于平庸,关门了事,以后老老实实苟活,再也不露半点头角,要么就奋起而搏打出一条路来,没有别的办法了!该打就打,不能因为穿上了鞋就怕这怕那的。人生在世,就是因为顾忌太多,所以才束手束脚不得自由,难求痛快。

不过,吉原直人看着这家公司心中还是有些不忍。虽然这实际上是星野菜菜的公司,但他在这上面花的心血也不算少。这大概是他人生中第一次干正经事了,真要看着被砸烂掉心情复杂。

他看了一会儿这个他亲自盯着装修出来的公司出了会儿神,看了看时间已经有些晚了,又去了洗手间,侧耳听了听后轻轻推开了门。

桃宫秀枝一无所觉,正一边抹着眼泪一边用拖布用力擦着瓷砖地面。她活这么大了还没遭过这种罪,浑身又酸又痛不说,还困得要命,恨不能倒头就睡,但她偏偏不敢。

她很怕洗手间门一响,下一个进来的就是吉原直人,然后一看没打扫干净又暴怒起来对着自己拳打脚踢。

那是真的疼啊,明明没受伤但就是很疼很疼。

她觉得很委屈——自己明明是个漂亮女孩子,也不是不愿意伺候他,为什么还要这么虐待自己,这简直是没天理了。

她借着这会儿洗手间里没什么人来的时候,拼命将地擦干净,然后拿了去污剂和刷子挨个儿推开小格间看看马桶脏没脏,有脏的就猛刷几下。

说实话,她以前在家里都没有这么尽心尽力过的。

等她检查完了小格间,回过头来正看到面无表情的吉原直人,顿时吓的身子一缩,目光情不自禁瞥向了马桶。

她以前是听过的,那些管理严格的大公司里的清洁工为了表示自己真的有把洗手间清理干净,会舀马桶里的水喝下去做证明,但她真不想喝啊!

她心中害怕,小声道:“主,啊不,会长,我有好好工作的。”她这一天都没休息,一个人对付五个洗手间也太累了,擦完了这个去刷那个,身体又不适,感觉想死。

只是感觉想死,还是想活的,不想接受吉原直人往死里打她。

吉原直人围着洗手间转了两圈,因为之前保持的就很好,他四处摸了摸也没找出灰来,勉强点了点头说道:“辛苦了。”

桃宫秀枝差点一屁股坐到地上。她看到吉原直人检查一颗心都提到嗓子眼儿了,生怕哪里没弄好吉原直人一巴掌抽过来,但没想到竟然听到了一句慰劳的话,结结巴巴道:“谢……谢谢。”

她竟然心里有了些受宠若惊的感觉。

“走吧,可以下班了。去换衣服,我在楼下等你。”吉原直人扔下一句话转身就走了。这货竟然真好好干了,本想捶她两拳的。

桃宫秀枝不知道自己逃过了一劫,连忙将从物业借来的清洁小车收拾了一下后推回到了杂物间,然后去了更衣室脱掉了工服,又仔细闻了闻自己身上,发现在几个洗手间里轮流泡了一天,身上满是空气清新剂的味道,欲哭无泪但也不敢让吉原直人在楼下等太长时间,强忍着换上了小西服逃出了SPM投资。

她上了车系好了安全带后吉原直人一声不吭直接开车——桃宫美树由于还兼任家庭主妇,或者说她的正职才是家庭主妇,一般下午四点左右就跑了,不是被星野菜菜顺路接回了家就是自己坐电车去超市了,所以不需要等她。

车上只有吉原直人一个人——桃宫秀枝现在还没取得人类身份——他也就不怎么在意了,从坐椅下面取出了一包以前藏的烟,抽了一支叼在嘴上然后一只手在储物箱里四处摸索着火机。

桃宫秀枝这方面倒是挺机灵,连忙帮他找了出来,献媚的给他点上,看着他一口气吸了半支,吐出了一个大大的烟圈,然后冲自己轻轻点头道谢。

她心中一喜,暗忖:“咦,今天下午对自己很温柔呢,莫非……下马威已经结束了?”她现在已经不敢奢求吉原直人的笑脸了,不打她就觉得吉原直人态度极好。

她有些心喜,忍不住试探着伸出小手从烟盒里也抽出了一根烟,叼到了嘴上拿起火机就要点着,想用尼古丁放松放松,但吉原直人目视前方一手背就抽到了她嘴上。

桃宫秀枝惨叫了一声,整支烟被怼进了嘴里,鼻头发酸,眼泪横流。她咳了起来,将烟草碎屑喷得四处都是。

吉原直人在她衣服上擦了擦手背,淡淡道:“把烟戒了。”

桃宫秀枝不敢相信的望着吉原直人——你叼着烟让我戒烟吗?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但她也不敢反对,眼泪汪汪的低头道:“是,主人。”完蛋,看样子新人期还没结束,还要再遭一段时间的罪。

她不敢吭声了,抽了几张纸巾将喷的到处都是的烟草叶儿收拾了一下,然后乖巧的坐在副驾驶席上,慢慢眼皮子打起了架……

“今晚洗干净点!”

“啊?”桃宫秀枝猛然醒神,颤声问道:“洗干净点么?”

“对,回去和你姐姐一起伺候我!她就像块死木头一样,一点意思也没有!好好表现,要是让我满意了,以后就不打你了,还升你当部长,一月零用钱一千万。”

桃宫秀枝有些不敢相信,但一腔喜悦忍不住了,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早说了嘛,没有男人是不偷腥的。

“是,主人!请期待秀枝的表现!”她简直想大喊大叫了。

她忍着浑身的颤栗,思考着回头该用什么姿式才能博取最大的好感,发现果然书到用时方恨少,早知道以前听别人说起“江户四十八手”时就认真记记笔记了,可惜现在记忆都模糊了,一时拿不准该用什么招了。

听说“江户四十八手”分表里,实际上是九十六手的,好像隐约记得表重姿式里重感情交融,现在这情况应该从里选还是从表选呢?

她胡思乱想着发现车停住了,自己像是腾云驾雾一样被吉原直人拎着,转眼间就到了公寓门前,一开门就看到狐仙姐姐穿着浴衣仰躺在榻榻米上,怀抱大开,露着一身细皮嫩肉。

再转眼一看吉原直人身上的衣服也没了,直接趴了上去动了起来,而狐仙姐姐咬着牙一声也不吭,更是没有半点配合,真真完全是块木头。

她不由心喜,飞快把衣服脱了。果然见吉原直人很快不耐烦了,一脸凶恶的打了桃宫美树一巴掌,怒骂道:“你是死人吗?”接着转头对自己道:“秀枝,你过来!”

她被一股巨力拉扯,直接趴到了狐仙姐姐身上,接着一道火热从背后贯穿了身体——咦?怎么不像传说中的那么疼?

不管了!讨好他要紧!

她含羞撑着狐仙姐姐的肩膀,轻轻前后摇晃着屁股,片刻后回头含着手指羞羞问道:“主人,还满意秀枝吗?”

“不错,果然比你姐姐强很多!”

桃宫秀枝忍不住笑出了声,早就说了嘛,狐仙怎么可能比得过自己!但马上觉得心里害怕,只见吉原直人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条粗粗的鞭子高高扬起,猛然抽下,大叫道:“用力夹紧了!”

她大叫一声身子跳了起来,但没跳动,身子被保险带牢牢绑着,仔细一看哪有什么鞭子,面前是挡风玻璃上的长长灯光耀斑。

她一时有些恍神,不明所以,再一侧头看到吉原直人正合上了书本,面无表情望了过来,冷冷问道:“你在发什么疯?”

这小姨子刚才在座位上扭来扭去,还不时笑几声嘴里含糊几句,吵得要命,浪费自己的学习时间。

桃宫秀枝呆愣了一会儿,终于明白了,顿时满心失望。原来是个梦啊,难怪这么顺利……

吉原直人懒得管她这是怎么了,将书签夹好,默默回忆了一下刚才看的婴儿喂奶注意事项、吐了奶该怎么处理,然后好好记在心里,将书塞到了工具箱里藏好,说道:“走吧,上去!”

关于孕婴知识,他只能偷偷的学习,借着到家上楼前看几页,感觉这么看上七个月应该能学有所成。

桃宫秀枝怔了片刻后连忙下了车,心中有些喜悦——哇,这S型的男人表面上看起来很严厉,但实际上心很软,见自己睡着了都不舍得叫醒自己,陪着自己到自然醒,这是心里有自己的吧?

刚才那个梦是不是预兆?

她心里感觉有些酥酥的,好日子似乎又开始招手了,一派柔顺跟在吉原直人身后上了楼,然后进了门主动去了厨房向狐仙姐姐学习料理技巧。

桃宫美树很高兴,也希望这妹妹能吃好一点,更希望她能上进一点,十分耐心地传授她各种要领——吉原君好厉害,只管了一天妹妹就愿意进厨房了。

到了晚餐时桃宫秀枝还是没办法上桌,吉原直人坚持她想吃什么必须自己做。她还是得捧着色香味全无的自制料理躲在一边独自吃,不过她吃得很香——她累了一天,感觉可以吞下一头牛,舌头的感受顾不上了,先把肚子填饱要紧。

晚餐后,小月弥生依旧去学习。在她偏差值达到要求之前,她必须完成星野菜菜布置的额外作业,然后才可以玩一会儿。

星野菜菜趴在电脑前,和香子交流着一些让人听不懂的话,不时修改一些让人看得头晕的代码串。

一切正常,就像往日,除了桃宫美树。

桃宫美树坐在小方桌那里陪吉原直人喝茶,但明显坐立不安,不时望向通往隔壁的通道。忍了半天后小声说道:“吉原君,秀枝酱今天很累了……能不能让她休息一会儿?”

“不行。”吉原直人直接拒绝了。桃宫秀枝用过晚餐后就被他踢到隔壁去继续清洁卫生去了,还是老样子,要是明早找出一点灰来就鞭子伺候。

桃宫美树低低叹了口气,男朋友对妹妹这样,她是又高兴又为难,都不知道该求饶好还是装看不见好了,一肚子纠结。

一夜无话,第二天天没亮,桃宫秀枝就被吉原直人踢着屁股叫醒了。

她一脸痛苦,卷缩在榻榻米上痛苦的呻吟道:“我干完了,主人……我真的尽力了,让我睡一会儿吧,求你了。”

吉原直人已经看到了,公寓里算是被弄得马马虎虎吧,虽然效果离家务达人美树的距离还很遥远,但确实是尽了力了,这无可指摘。

小姨子完全执行了命令,至少他四处瞧了瞧,还真没找到显眼的灰尘。当然,要是非要鸡蛋里挑骨头,那没有挑不出来的,但那毫无意义。他又不是真想虐待她,只要态度没问题,能力可以慢慢提升,不然就是打死她也不可能一夜之间就成了桃宫美树那种干了十几年的。

他用脚踢着不肯站起来的小姨子,厉声道:“起来去跑步!”

桃宫秀枝在地上滚来滚去不肯站起来,哭泣道:“我只睡了三四个小时,身上也好疼,我真不行了!”

她昨天那么大的运动量,又硬挨了一天,这睡了一觉感觉全身散了架一样,比昨天还难受了。

吉原直人甩了甩手里的皮带,抖手就抽在桃宫秀枝肩头,冷声道:“不是在外面受不了苦吗?那就在家里更受罪,那以后出去了你就觉得舒服了!别装死,马上给我站起来!”

桃宫秀枝不肯,抱着头躺在那里不动。

吉原直人一阵抽,桃宫秀枝受不了了,挣扎着爬起来逃去洗手间换衣服。吉原直人等了一会儿听着又没动静了,也不避嫌踢开了洗手间的门发现桃宫秀枝睡衣脱了一半,头拱在地上又睡着了。

他上去又是几皮带将她抽的惨叫着跳了起来,胡乱换上了运动衣,蹭着下了楼,然后就像老太太那样颤巍巍跑了起来。

才跑了几十米就感觉两条腿抖得厉害了,她呜咽着流泪看向吉原直人,只见吉原直人面无表情,将皮带抖得发出脆响,完全没有半点同情之意。

她又横过来,像是螃蟹那样横着挪,感觉这样腿好受一点。吉原直人无所谓,也不管她跑得快慢和姿式,反正这货向着目标移动就行。

桃宫秀枝从没觉得四公里有那么远,感觉像是在世界的那一头。她咬着牙一瘸一拐,喘得像是风箱一样,一张脸早就哭花了……

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第一百九十三章 我们并肩作战

桃宫秀枝连续三天被吉原直人早上当球踢,生不如死,但万万没想到今天事情突然出现了转机。

一大早她便被吉原直人弄到了机场,手续齐妥,走了VIP通道,直奔停机坪,一切仿若梦中,只感觉幸福来的如此突然,简直让人措手不及,只能偷笑。

吉原直人今天一派老狗风范,会长面孔,缓步登机。飞机尾翼上SPM三个字母在朝阳下闪闪生辉,明确表明着这架飞机的归属权。

桃宫秀枝低眉顺眼的跟在吉原直人身后,亦步亦趋,不敢稍离分寸,但心中窃喜——哇,他要去美国渡假,没有带狐仙、小圆脸和上杉家的孩子,只带了自己,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了自己在他心里的重要地位!男人啊,果然是贪新鲜的,调教了自己这几天就忍不住要下嘴了吧?

她回忆着桃宫美树那困惑不解的目光,小月弥生含着手指满脸的羡慕之色,星野菜菜那冷冷的笑容,感觉心中十分甜蜜。

这男人虽然暴力了点儿,总是打自己,但能带自己出国旅行,偶尔被他打几下也不是不行,反正也不会受伤,就是疼,疼完了还感觉有些刺激,胖C湿湿的……现在看看,果然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啊,还是挺划算的,这几天没白挨打,真是有付出必有回报。

第一次坐私人飞机,第一次出国旅行哎!就这么不期而然的到来了,好激动!这是要把自己弄到风景胜地里的豪华酒店里去享用吗?好精致好有情调呀!

桃宫秀枝低着头偷眼看着这架豪华私人商务机,猜测着里面的样子,想像着马上要到来的奢华假期,只觉得身前的吉原直人似乎更帅了,连背影都帅得冒泡,让她真想快走两步上前挽住他的手臂,把脑袋在他胸前使劲蹭来蹭去——话说自己早就看中好几个包包了,他能买得起飞机那买几个包包肯定是小意思吧?一定会连眼都不眨一下就买了吧?只需要好好讨好他就行。

不过她挨了几天打,多少乖了一些,只敢想想并不敢真扑上去撒娇,生怕被吉原直人一巴掌就糊在了脸上。

万一被丢在机场不带着去了,那就更亏大了。

很快飞机就起飞升空了,十分平稳,感觉不到半点颠簸,果然一分钱一分货。

桃宫秀枝羡慕的摸了摸座椅,又仰起小下巴傲然看了看那几名漂亮的空乘,然后低头对坐在身旁一动不动的吉原直人柔顺问道:“主人,这架飞机多少钱?好贵的吧?”

吉原直人缓缓转头,面无表情的望着她,命令道:“伏地挺身一百个。”

“咦?”桃宫秀枝不明所以,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今天早上没跑步,这是要补上吗?要不要这么认真啊,调教还没结束吗?

“伏地挺身一百个,马上开始!”

“在……在这里吗,主人?”在飞机上做运动吗?不对吧,在飞机上做运动不也该做那一种吗?那种自己是愿意配合的,制服PLAY也行啊!

吉原直人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她,没有打算再重复命令。桃宫秀枝马上害怕了,甚至觉得自己产生了错觉——对面这个男人脸上的肌肉似乎偶尔会不规则的移动,有些像是有条蚯蚓藏在了下面,感觉很狰狞。

她连求饶都没敢,直接硬着头皮趴在了地上,开始做起了伏地挺身——见鬼了,自己怎么可能做一百个!只是在拿自己取乐吧?

她偷工减料,撅一下屁股就算一个,但就这样还是很快就香汗淋漓,装成看不到漂亮空乘们的诧异目光——她在不要脸这方面倒是已经满级了——嘴里轻声数着:“1,2……21,22,24,25,26,28,30,32……”

她撅了半天屁股后,胳膊一软差点趴下了,连忙又撑了起来。旁边吉原直人缓缓道:“1……”

桃宫秀枝直接趴下了,开始耍赖,心中又委屈又愤怒——这变态,女孩子哪有做伏地挺身的,男人才该做嘛!有种你趴在我身上做啊!

吉原直人弯腰探身,桃宫秀枝本能就卷成了一团抱住了头。她这几天挨打都挨出经验了,至少已经成了一个好沙包。但出乎她的意料,拳头没落到身上,吉原直人只是把手轻轻搭到了她的胳膊上。

桃宫秀枝正迷惑不解时,一股电流瞬间传遍了她的全身。

一瞬间,她感觉自己胳膊被猛然束紧了,就像是用老式量血压的布袋包住了整条手臂,然后以正常量血压时几十倍的速度猛然收紧。

她懵了,完全感觉不到手臂的存在了,无法挥手无法移动,就像从生下来就没有这东西一样,而且这种感受迅速蔓延到了全身。

片刻后,她慢慢又感觉到了手臂的存在,身体的存在,随着这种感知痛苦也伴随而来,越来越强,缓缓增加,比鞭子抽到身上还痛十倍——她情不自禁就喷出了眼泪……是喷出了眼泪,两只眼睛都挤没了,泪水飞溅而出,同时大声惨叫着像是被人连捅了十刀。

交流电通过人体会造成强烈的肌肉痉挛,俗称电刑。一般分为高压电刑和低压电刑两种。

高压电刑就像是常见的电击警棍,用高压线圈将流量极小的电流升压,加在距离极小的两个电极上,以在接触部位形成电流回路,这样就会在极小的体表面积上造成高压电击,引起强烈刺痛。一般嘴巴上的好汉,挨三电棍就差不多就会老实了,甚至会产生失禁现象。优点是简单快速;缺点是容易造成体表伤,痛苦随着接触停止迅速衰减。

低压电型的电压控制在200V伏以下,若是超过220或是电流超过7A,受刑人有极大可能立刻昏迷或是死亡。低压电刑是以受刑人的身体做为电流回路,对其神经、肌肉和骨骼同时产生电击作用,特别是电流经过心脏时,会给受刑人带来强烈的心脏麻痹痛苦。优点是痛苦级数高,持续时间长,不容易造成体表伤;缺点是操作麻烦。

桃宫秀枝正在经受的就是低压电刑,陷入了持续的肌肉痉挛状态,心脏像是被人用手紧紧攥住了,骨髓中像是有针在刺,痛苦指数参考腿抽筋乘以3。

受过专业训练的间谍也挨不住电刑,更别提她了。她在那里缩正一团抖着惨叫了三四分钟,然后才像死鱼一样不动弹了,而吉原直人稍等了片刻后,缓缓说道:“伏地挺身,九十九个,开始。”

桃宫秀枝发丝都贴在了额头上,双眼无神的望着吉原直人,连恨他都没力气了。

电完能买包吗?

…………

“吉原桑,二十三号携桃宫秀枝已经起飞了,十小时零九分后将入住夏威夷的威基王子大饭店,训练计划持续进行中。”香子萌萌的声音突然出现在了吉原直人的耳中。

吉原直人易了容,眉穹被强行填高,肤色抹成了浅白色,还留了帅气的小胡子,正坐在东京新宿的一家咖啡馆里拼命眨着眼适应“智能隐形眼镜”。这是星野菜菜提供给他的新装备,他看到的一切星野菜菜躲在公寓里也能看到,还可以直接通过无线网络随时给他下达指示。

吉原直人嘴巴微动,用内置喉麦问道:“离境处没有发现异常吗?”

“没有哦,二十三号完美模似了吉原桑的面容、身高、行走体态和个人习惯动作。理论上您已经不在东瀛了,目标完美达成的说。”

吉原直人有点服气了,他还担心离境时又是检测又是扫描的把二十三号那个生化人揪出来,没想到她真大摇大摆装成自己坐飞机走了,以后还有一个岛的人可以当他的不在场证明。

虽然就算有不在场证明也不能阻止出了事别人怀疑他,毕竟他是SPM投资的会长,但这十分方便律师们和警视厅扯蛋。

“辛苦你了,那个……”吉原直人明白香子是个人工智能,而且很能干,但可能是星野菜菜设定的初始人设很萌的原因,他总觉得它是个人工逗B,有些不放心的叮嘱道:“别让二十三号用我的脸在夏威夷胡来。”

万一香子胡乱给二十三号下命令,过个把月再跑来一个女人或是男人找他讨情债就麻烦了。现在他脚踩两条船已然觉得蛋都要被扯分家了,再来一个就只能自尽了。

香子甜甜笑道:“不会的哦,吉原桑!二十三号是合法生产的吐姆,是没有S殖器的,无论男女。就算在纳米机器人的帮助下变成了你的样子也不可能进行X行为,那是不被允许的。”

“那就好!”

“其实应该留下二十三号贴身保护菜菜亲的,她的战斗力很强。”香子得到了超级电子计算机的支持后有向话唠转变的趋势,反正它是真的可以一心无数用的,只要计算量能顶得住就行。现在正事说完了也不闭嘴,反而和吉原直人聊起了天。

吉原直人无奈道:“你和我说也没用,你要抱怨去找星野……不过我觉得别让二十三号牵扯进来也不错,万一出点什么事她被人打几枪再被人联想到连环绑架案,咱们在东瀛可就是全民公敌了。”

“说的也是哦!吉原桑真聪明,菜菜亲考虑得真远!”香子很会聊天,装傻瓜装得极像——明明它是知道原因的,在星野菜菜命令二十三号掩护吉原直人时命令就是它传达的,但她还是会跑来找吉原直人扯上几句,好像一个真人一样。

吉原直人不理它,目光在咖啡厅里巡移,眼中不停出现各种描边框和数据显示——

“翠雀花,学名DGL,又名飞燕草、鸽子花,毛莨科翠雀属多年生草本植物。花季5~10月,原产于欧洲南部,耐寒喜阴凉。警告:全草有毒,请勿食用。”

“短颈咖啡壶,玻璃器皿,华夏产,生产批次T15--08222D23,售价2300円。”

“罗伯斯塔豆,咖啡豆的一种,产地印度尼西亚,口感判断为饱满浓郁,店内售价单杯1880円。”

吉原直人一阵无语。难怪这家店里没几个人,这店家是个蒙人的,这咖啡豆标的巴西水晶山,实际上是印度尼西亚产的。

不过他还是有些心喜,感觉戴上了隐形眼镜整个世界都不一样了,简直像是无所不知,仿佛一切事物都没了秘密,一切都尽在掌握。

这种感觉极好。

大概星野菜菜那二货看世界就是这种感觉吧?她看到一条鱼都能说十五分钟,能从这条鱼扯到爱斯基摩人身上,现在自己也有这个本事了。香子在后台控制着一台超级电子计算机,瞬间过滤、对比、分析、总结网络中数十万乃至数百万条的信息和图片,不到一秒的时间就传达到他的视网膜前,而且十分贴心,总结性提示后面还有个小加号,只要他用力看更详细的数据就会出现在眼前,简直不能更贴心了。

有这东西,还学习干什么?回头给小月弥生那小蠢蛋一个,她现在去参加国考应该也能满分录取吧?

香子似乎真的计算量富余了太多,一直说个不停,突然它闭嘴了,而两个大鼻孔猛然出现在吉原直人眼前,要不是他定力高差点直接吓出了心脏病,只听星野菜菜有点小严肃的声音传来,“能看到我吗?”

吉原直人想吐血,骂道:“只能看到你的鼻孔,别的什么也看不见!”

“这样呢?”鼻孔猛然拉远,星野菜菜小脸出现在吉原直人眼前,而且迅速虚化挪往了一角,片刻后她似乎觉得不合适,又挪往了另一边,再又拉到了底端,透明度也变来变去的。

吉原直人只觉得星野菜菜的小脸在他眼前飞来飞去,时隐时现,难受得要命,叫苦道:“别这样,我想吐了。”

星野菜菜不高兴了,“调试就是这样的,我不换换位置你怎么知道哪里看起来舒服?”

“你非要露脸出来吗?”

“我要和你并肩作战!你又不准我跟着,就只能这样了……现在妨碍你看东西吗?”

吉原直人一阵无语,你丫藏在十几公里之外和我并肩作战这不是脑子有病吗?这二货!

不过这也比跟在屁股后面强,他忍了,妥协道:“这位置就可以,别再晃来晃去了。对了,公司那边情况怎么样了?”

“对方已经开始行动了,你也要准备好,随时准备动手。”星野菜菜的声音更加严肃了,她的那边可以看到山下组的外围成员正在公司里撒野。

她领地意识是极强的,看着SPM投资里的混乱,对方的猖狂,一嘴小奶牙都要咬碎了。所有都准备就绪,手下的情报官严密监视着一切,最强力最信任的打手整装待发,随时准备展开报复行动!

她要让山下组知道,如果想肆意伤害别人,必将得到报应!

第一百九十四章 雅库扎的开胃小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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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崎本桑,这是敝公司推出的基金种类细目,额定零存持益、短期、短期、中期、长期各种都有……我给您推荐这种,最高年利率可以达到8%,定投定取,请您慢慢细看。”

花江爱衣低着头,恭恭敬敬将一份说明文件递到客户手中,投资采用的是电话推销加上门拜访相结合的方式进行销售工作,一般很少有客户主动登门要求购买基金份额,理论上来说只要客户在电话里透露一下想购买的意向,她们就该屁颠屁颠跑去的,完全不必浪费时间亲自过来。

更何况公司上层早有传达,近期可能有人到公司来闹事,要求所有人注意注意再注意,而面前这位主动登门的客户虽然打扮的人模狗样,但面容不善,气质痞气,十分不像好人。

但是客户登门了,也不能因为对方长相气质问题就拒不接待,所以在其他人犹豫时,花江爱衣主动站了出来,在小招待室里接待了这位一脸阴鹫之色的男人。

花江爱衣是spm投资的第一批员工,是大前辈,在遇到困难时必须挺身而出。

她毕业于名古屋一座三流大学,只身前来东京闯荡,结果处处碰壁,最后刚巧碰到户布织在非毕业季抓人凑数先搭公司的架子,结果就把当时在市打着零工四处乱投简历的她捡了进来。

不过……

花江爱衣喜欢这家公司,虽然竞争激烈,处处都要拼业绩,但男女一视同仁,并没有普通公司内对女性若有若无的歧视,而且薪金、奖金开得极为丰厚。

她从普通文员干起,后申请调入了基金销售部,又加班加点苦干升职成销售助理,目前月薪六十多万日元,业绩金另算,一举摆脱了过去卷缩在小阁楼里吃甜不辣拌饭的悲惨生活。

同时公司里的福利待遇也不错,加班费给得很足,保险金给付最高额度,绝对不是黑心公司。虽然社长是看业绩说话,动不动就骂到了头上,但会长却总是笑眯眯的,时不时买半车水果、点心拿回来分给大家,还会给社员家里寄礼物、感谢信——虽然这会长总是不在公司,但却能记住自己的名字,每次碰到都要说几句话,给人感觉很贴心很受重视,而且客气守礼,对自己这种女性社员目不斜视,亲切但保持距离,感觉是个十分正派而且温情的好人呢!

公司展势头也非常好,随着在社长带领下连做了好几笔漂亮的投资,公司的名声渐渐响亮,基金销售工作也不算难做了,感觉将来还是大有前途的。

花江爱衣是愿意长期在spm供职的,以将来成为户布织那样的级白骨精为目标,努力努力再努力。

所以,就算公司自上而下传达了雅库扎会来骚扰的可能,她也没有半分动摇,打算和公司同甘共苦,共赴危难。

她看着眼前这个自称崎本三郎的男人,尽量笑得甜美一些,不想给对方火的理由。看他胡乱翻看着说明文件,又取出了一本画册翻开递了过去,客气道:“崎本桑,这是我们spm投资目前正在进行的几个项目,各方面预期都是非常好的,如果您能……”

她话没说完,崎本三郎已经丢掉了手中的文件,嘿嘿笑道:“才8%的年利率吗?这也太低了。”

花江爱衣马上笑道:“崎本桑,我们的年利率是在业界排名前列的,您不相信的话可以和其他基金对比一下,他们大多只能给到4%——6%……当然,比我们高的也有,但如果过了的话,您就需要小心风险问题了。”

“你是在说有的基金诈骗吗?”

花江爱衣一愣,连忙低头道:“抱歉,让您误会了,我没有那个意思。”

崎本三郎嘿嘿笑的让人厌恶,将头凑到花江爱衣身前问道:“你就这样道歉?”

花江爱衣有些迷茫,她只是习惯性说了套话,但闻言还是站起来深深鞠躬:“对不起,我没有指责其他公司的意思,但……崎本桑,确实存在一些为了收拢资金不择手段,虚估收益的不良公司,我这也是为了您的资金安全考虑。如果有什么引起您不快的地方,请原谅,拜托了!”

“谁管那些!女人,我是说……道歉来点实际的!”

“啊,您的意思是?”

“陪我玩玩!你是名古屋人吧,我还没玩过名古屋的女人呢!听说滋味是极好的……”

花江爱衣深吸了口气,心里肯定了,这人是故意来闹事的。她站起身来,按照事先要求礼貌但坚决地说道:“崎本桑,请您自重!如果您无意购买基金,请马上离开,不然我们就要报警了!”

崎本三郎不为所动,淫笑着:“你们这家公司就是这么对待客户的吗?”说着他就推了花江爱衣胸前一把,将花江爱衣推得一屁股坐倒在地,顺便占占手足便宜。

本为就是来闹事的,不占白不占。

花江爱衣也不傻,这小招待间里就他们两个人,吃了亏也白吃。她心中早就有预案,转身就拉开门逃了出去,而崎本三郎一愣,嘿嘿笑着跟在她后面就追,结果迎面就撞上了赶来的公司保安。

崎本三郎毫不畏惧,一般的公司保安全都是些软脚虾,多半都是装饰品,他一个人能打一打。他大骂道:“怎么,要侮辱客户吗?什么狗屁烂公司!”

说着他就冲着一个保安一耳光扇去,准备让这些保安滚一边凉快去。但他估计错了,那保安一矮头就躲过了这一耳光,另一名保安更干脆,一警棍就敲到了他头上,顿时将他打得眼冒金星。

他没想到对方敢真动手,这和来时想的不一样。而保安那边毫不客气,他们基本是刚招的武馆学员、退役士兵,是拿了巨额安家费的,巨额到坐几年牢都相当划算,而且还有违约条款防止他们出工不出力,临阵脱逃更会事后追责,所以这会儿毫无顾忌,只注意着别打死打残了人,其他的一概不管,一时将崎本三郎揍的嗷嗷直叫。

花江爱衣逃了几步一看打起来了,站在那里护着胸前喘着粗气,一时不知道该上去用高跟鞋猛踹几脚报仇好,还是赶紧制止好——这样公司理亏吧?

但办公区另一边一个小格子间里也闹了起来,几个人围着一名社员连连咆哮:“为什么不能退钱?”

“退钱退钱,我们不要利息了,把钱还给我们!”

“你把我们的钱用到哪里去了,马上还回来!”

那名社员被几个人推来推去,挤得格子间的隔板都歪了,连声叫道:“各位,除了桥上桑的合约是可以随时抽本的,你们的合约都是定期给付的,合约上有明确说明!”

那几个人不管那社员怎么叫,七八只手一起拉扯着那名社员,还有人抽冷子给了他一拳。很快保安也加入了战团,顿时那一边也打成了一团。

整间公司已经没法办公,一片混乱,有不少女社员花容失色,狼狈逃窜。

警察很快赶到了,快制止了乱相,但顺便带来了一大堆记者。这些记者上窜下跳,遍布整间公司,四处拍照,还不停追问公司社员——

“spm投资是否经营方面出现了重大问题,引起了投资者恐慌?”

“不,这些人是故意来闹事的!”被问到的社员有些狼狈,虽然保安行动迅,很快就制服了闹事者,但办公区还是受到了波及,他的水杯被打翻了,半条裤子都是湿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吓失禁了。

“原来如此,投资者对spm缺乏信心,聚集在公司本部闹事……”记者奋笔疾书,把回答写在记本上。

“混蛋,我们经营状况极好,投资者对我们信心充足!”那名社员愣了一些,有些火大了,这记者听不懂人话吗?他本就心情极差,忍不住骂出了声。

“是这样啊……据悉,公司社员也对公司失去了信心,十分沮丧气恼,而且据知情人士透露,spm投资公司服务理念极差,社员疑似涉黑,常常口吐无礼之言,强买强卖,被普遍怀疑有暴力倾向。”

那名社员不敢相信还有这种事,忍不住扭住了那名记者,伸手抢夺他的记本,气急败坏叫道:“你这是在编造新闻!”

这报道要是登了报,那这屎盆子可以扣到他脑袋上了,谁会信他没说过?这一个行业里背上了背叛者的黑锅,那就只能改行了,谁还敢再雇他这样的人!

那名记者不如这社员身体强壮,记本被扯了个稀烂,立刻大声呼救,他的同事又围了上来,生了小范围的撕扯。这会儿警察控制着现场,很快这名社员也被戴上了强塑手束绳,老老实实蹲到了一边。

而公司里时不时就是闪光灯爆闪,把打斗过的一片狼藉照下来,重点是那些血迹,可惜只有零散几滴,真是恨不能杀只鸡再泼一泼;把来闹事不成反被揍的“客户”照下来,重点是那眼青鼻血横流的面部,恨不能捅他一刀,干脆让他死了算了;把“毕生血汗钱被生吞”的托儿们照下来,重点是那痛哭流涕的表情,唯恐眼神不够绝望唤不起读者的同情,真想杀了这几个人的全家让他们更痛苦一点;把警察“查封”spm投资的现场照下来,背景仔细挑选,构图多次取景,力求营造出那种警方神勇,又干掉一家老鼠会式传销组织的模样儿……

户布织黑着一张脸带着一名律师一名贴身保镖赶到了带队警部补的身边,指着记者怒声问道:“这位警官,这些人为什么在这里?请命令他们马上离开!”

那名警部补面无表情,冷声道:“新闻自由,警方无权干涉。”

户布织身边的律师严厉道:“这里是私人场所,马上让他们离开这里,否则我们会向你的上级书面投诉!”

spm投资的保安有制止这些记者胡来,但马上被警察驱赶到了一边,毫无办法,总不能公然袭警吧?同时警察对记者视而不见,仿佛都得了间歇性瞎眼症。

那名警部补晒然一笑:“请便!”他根本不在意什么投诉不投诉的,冷冷看着手下把参与打架斗殴的人都分类扣了起来,又转过头来向户布织问道:“你们会长呢?警方需要他协助调查。”

户布织冷冷道:“我们会长去夏威夷渡假了,并不在国内,现在这里由我全权负责。”她不信吉原直人害怕跑了,但早上收到邮件还是脑子疼——这会长又开始玩失踪把戏了,而且邮件不回,电话是自动信箱。

那名警部补无所谓,打量了户布织几眼,慢慢说道:“既然如此,那就请社长配合调查吧!配合警方办案,是公民应尽的义务……那么请吧!你可以带上律师。”

那律师感觉被触怒了,冷冷望着这名警官,说道:“要做笔录可以在这儿做。”

“回警务署做!就这样!”那名警部说完,也不管户布织跟不跟着,指挥着手下以“因经济纠纷引起了暴力斗殴”的名义,把动过手的保安、社员都带走了。

当然,也没给户布织留话柄,那挨打的客户、投资者也一起跟在后面,不过手上没有绑上强塑手束绳,谁是“受害者”在照片中一目了然。

户布织不得不跟着去,不是为了笔录或是所谓的协助调查,而是她的手下被带走了,她必须亲自处理。她一边命令几名干部好好安抚公司里浮动的人心,一边命令公关部的人去联系国民奋进党,希望他们能站出来给警方施压。

至于记者带来的舆论问题,目前她已经无力处理了。

随后纷纷扰扰了大半天,她什么正事也没干,就在警务署里被晾着,抗议,再被晾着如此循环,一直等到国民奋进党里的几名高级秘书赶来情况才略有些缓和,而大群的律师赶来不停抗议,陪同社员们笔录,但没什么用,这次斗殴spm投资要负主要责任,于情于理都是如此,医药费什么的不谈,肯定要给,涉及到的几名保安、社员都被拘留了。

户布织憋屈无比,她得到的命令就是有人闹事就打出去,尽量维持公司别散架,万一散架了也不怪她,但雅库扎这道开味小菜就像让她活吞了一只蟑螂。

后面还不知道有多少恶心招数,难怪都不敢惹雅库扎。

她强忍着怒火和担忧安慰着自己手下,连连担保公司会负责到底,受了多少委屈公司就给多少补偿,但很快就听到一片惊呼,小小的警务署里不少警员如临大敌,飞快向外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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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五章 等着挨宰吧

中岛勘吉掐着时间给吉原直人打了电话,感觉胜券在握了——不管吉原直人是哪家的白手套,到了东京都到了山下组的地盘上,就要按山下组的规矩办事,不然就是无穷无尽的骚扰。

山下组在东京都经营已经有四十多年了,这是能被称为两代人的时间。关系网盘根错节,仅中岛勘吉能动员的一小部份就能压的没有背景的公司抬不起头来,只能认怂了事。

中岛勘吉觉得今天的示威行动已经可以让吉原直人充份明白他是没有讨价还价余地的了——仅今天那些记者们拍的照片一但登报,就会给SPM投资带来巨大的打击,声望的损失无法估量。

他打算再和吉原直人谈谈,毕竟他想要的是钱而不是毁掉SPM投资。而在他想来,吉原直人大概也不会冒着SPM投资受到重挫或是直接垮掉的风险继续坚持他所谓的“一个人拥有”。

吃独食是没有好下场的,在这个世界上生活就必须符合这个世界的规则。

他亲自拔了电话,片刻后通了,直接笑问道:“吉原君,现在我们是不是可以再谈谈新条件了?”

但他很快听到了一个萌萌哒的童音,“吉原桑正在忙碌哦,至于你的问题由我来答便可以了——混蛋,你们的无礼行为必将承受我们的血腥报复!”

中岛勘吉先是有些不敢相信,马上勃然大怒:“你是谁?”

“我是香子!”

中岛勘吉气得浑身发抖,大骂道:“让吉原直人接电话!”他以为吉原直人在故意愚弄他。

到了目前的情况,对方还没有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吗?无法理解!

“都说了吉原桑在忙了,你这低级非法生物智商果然有问题。稍等……好了,我现在正式传达我主人的话——蠢猪,战争开始了,没必要进行无意义的交谈,洗干净脖子等着挨宰吧!”

通话到这里直接结束了,中岛勘吉愣了会儿神,刚想和身边的狗头军师说句话,但电话马上又响了,他接起来一听脸色顿时阴沉了起来。

他身边的肥胖狗头军师齐川三平奇怪问道:“中岛桑,出什么事了?”

中岛勘吉脸色极为难看,有些不敢相信地说道:“派去闹事的人被打残了,就在警务署门口……”

…………

户布织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警务署门前躺了一地的人,不少路人、警察团团围着,还有人用电话高声联系着救护车。

户布织想过去,但她身边的贴身女性保镖一把拉住了她,让她不要进入混乱人群里凑热闹,同时按着耳麦开始联系公司要求加派人手过来,神情满是警惕——客户明显是涉入到大麻烦里了,不过想想也应该,不然为什么付了大价钱?绝对不能有失。

户布织看着纷乱的一切,心里有些惶恐了。她能猜到是吉原直人下的手,大概那不着调的会长正在夏威夷遥控指挥,但她万万没想到会采用这么极端暴力的方法解决问题。

在警务署门前打人,这简直是挑战国家暴力机构的威信了,可以说是不死不休。

不过,就算她现在满心担忧,但站在警务署门前高高的台阶上,看着那些刁难过她的警察一片慌乱和愤怒,还是心中隐隐有些快意。

她心情复杂的躲在一边偷听,而警察也是第一次碰到这样的事,一些低阶的小警员、特别是文职也都在那里毫无纪律性的看热闹,还议论纷纷,让她很快弄清发生了什么事——

被无罪释放的“受害者们”出了警务署便分成了两拔,一拔留在门前等车,一拔溜达着走了。

接着一条大汉从一旁的小巷子里钻了出来,头戴摩托车头盔,手持金属球棒,二话不说挥棒就打,下手残忍歹毒,专捡关节下手。那几个去SPM投资闹事的根本没想到报复来得这么快,毫无防备,瞬间就被打倒了三人,造成一人膝盖骨粉碎性骨折,当场痛晕过去,另外两人各有一条腿和小臂被生生打断。

而那大汉十分张狂,又追出几十米将逃走的另一个打翻在地,下手更是残忍,当着半条街的面不顾那人连声求饶,活生生打断了他的四肢,惨叫声半里可闻,穿云破月。

户布织听的毛骨悚然,顿时刷新了对吉原直人的印象,而很快远处的伤者被人用担架抬了回来——那边路人在围观拍照,影响十分恶劣,警察气恼羞愧之下打算先将伤者运进警务署里,等救护车来了直接装车运往医院。

户布织夹在人群里认出了那个被打断了四肢的倒霉蛋正是今早闹得最凶、非礼过女社员的崎本三郎,而此时他面如金纸,处在了垂死状态,已然没了嚣张气焰。

去SPM投资带队抓人的那名警部补也看着担架上的伤者,面色极其难看,一抬头注意到了户布织夹在人群里,大步向她走来,带怒质问道:“为什么要这么做?户布社长,你们过线了!”

户布织也不是怕事的人,顶着他愤怒的目光回望,冷笑道:“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你们这是在挑战警方的尊严!”

“有话和我的律师说!”

他们之间争吵了几句,驴唇不对马嘴,户布织又被命令返回了询问室,这次不准她四处乱跑了,小小的社长优待没了,让她老老实实呆着,一副准备扣押她四十八小时的样子,而SPM投资的律师们也进入了新一轮的抗议、投诉环节,整个警务署闹哄哄的。

片刻后,警务署里不得不又调派出一群警员,因为一公里外的街头那大汉又重伤了一人,当着一百多个路人的面将一个“受害者”打翻在地,用球棒捣碎了两只手,连路人都吓晕了两个。

连续的伤人案件让警察气疯了,他们也是有舆论压力的,晚间新闻他们是上定了。正在询问室里盘问户布织的那名警部补被上级叫走,然后再也没回来。

同一时间,丢掉了摩托车及头盔球棒的吉原直人正快步穿窜在小巷子里,目光一角有着半透明的地图,给他指引着最快最安全的路径。

他边走边小声问道:“这么麻烦干什么,杀了不就完了,反正也是撕破脸了。”他刚才是想把对方在警察署门口打个脑袋开花脑浆迸裂的——让你们同流合污,不让我好过,你也别想好过!大家都是烂命一条,谁怕谁!万一不行我还可以跑路离开东瀛,看你们怎么办!

可惜被星野菜菜制止了,选择了一个超麻烦的方法,还制定了伤残标准。吉原直人有些不满,敢情不是你干活啊,你上下嘴皮子一碰,我的工作量就上升了好几倍?

星野菜菜冷静的声音响起,“他们罪不至死。”

“我们不是法官!”

一被吉原直人顶嘴,星野菜菜立刻不高兴了,恼怒道:“是你教我做事要凭本心的,我本心就是这么想的!我做了一套评分标准,综合敌人以前的劣迹和对我们的恶意行为,然后得出分值,依分值处以惩罚,数字化操作,一切都很合理,有哪里不对吗?”

她一推二六五,把一切又推到了吉原直人的教育问题上了。

她妈妈从小教育她要低调忍让,遵纪守法,多利他人,而吉原直人对这一套嗤之以鼻,让她管好自己,对内照顾好自己身边的人,对外做到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依本心行事便好,别理那些条条框框的束缚,更别管世界是塌了还是陷了。

两种不同的观念让她现在的三观都拧成一根麻花了,不过总体来说还是略偏向于吉原直人的。上杉香想把她教成个乖宝宝平平稳稳过一生,但上杉香自己又做不到,星野菜菜其实内心是有些失望的,而她和吉原直人的性格又比较像,比较宅但也极为好斗,自然慢慢倾向于吉原直人的处世方法。

但幼年时的教育也实在不容小觑,在社会性规则,也就是法律不可依赖的情况下,她还是不想依个人喜好断人生死,觉得那是对生命的不尊重,硬是要搞个标准出来,求个心安——她自己搞出了一套法律,然后开始有法必依,执法必严。

吉原直人拿她没办法,一说到教育问题他就立刻心虚了,骂道:“行,都怪我!”这二货脑子奇怪,干什么都喜欢画蛇添足,简直是脱了裤子放屁的典型。

在警务署门口打死打残一个熊样!也行吧……

他说着看了一眼地图,发现离目标下车的站台不远了,连忙加快脚步——又骑摩托又跑步的,累的像是狗一样,终于追上了。

星野菜菜坐在公寓里还生气呢,觉得吉原直人完全不懂她,叫道:“我本来就是对的!”

吉原直人不理她,两个人的通话静默了一会儿,星野菜菜又开口了,换了话题说道:“确认了,这些人都是属于一个叫做新苗组的社团,应该是山下组的外围组织。我现在开始搜索这个社团头目的位置和过去的资料,评完分你就去修理他。”

由于社团是受公安委员会监管的,为了避免被打上“暴力团”的标签,一般涉及到暴力行为的活儿都是由外围小社团来干的,这种就算是将来惹出了事解散了也不心疼。

吉原直人没意见,主犯肯定要收拾,帮凶也不能放过。敢伸手,先把手打断,再去把头壳也打烂。他问道:“中岛的位置有移动吗?能找到下手的机会吗?”

星野菜菜答道:“没有,他一直缩在老窝里,看样子还是比较小心的。”中岛勘吉也是血雨腥风里混出来的,自然不可能轻易给人可趁之机。

“那我去试试能不能混进去?”吉原直人亡命之徒本色,艺高人胆大,根本没把对方老窝里一堆人放在眼里。

“不行,我们等更好的机会!我们藏在暗处,不需要冒不必要的风险。”星野菜菜比较保守,不想让自家打手处在太危险的情况中,准备找个万无一失的机会。

吉原直人已经接近了电车站台,见星野菜菜坚决反对,知道这是一片关心之情,嘴巴微动传话给星野菜菜,叹道:“早知道当初好好学着用一下狙击枪了。”

“狙击枪,那个很帅呀,你为什么没学?”

“我算不来那些风啊,湿度啊,偏转力啊,引力啊之类的东西,距离太远只能靠蒙,当个组射手都不合格,就别提狙击手了。”

“原来是太蠢的原因啊,你果然是只傻狗……”

“闭上你的狗嘴!”吉原直人有些悻悻,放到十米以内,以前经受过严苛训练的他能有把握一瞬间致人死地,让对方都搞不清怎么被杀的,但随着距离越来越远,他就越来越无力了。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谁敢说自己是全能的?

吉原直人停止了和星野菜菜的互相侮辱游戏,迎着电车站出口的人流逆流而下,眼中的智能隐形眼镜自动辩别着面貌,片刻后人群里一个人被框了起来。

吉原直人默不作声贴了过去,指尖夹着刀片,飞快划了几下后便汇入人流后向着另一个出站口去了。

他身后过了几十秒才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人群一阵混乱——他割断了那家伙的手筋,主要是考虑这个半地下式的站台很拥挤,人群中夹有大量儿童,要是引起踩踏事件比较麻烦,所以没有将对方击倒强行打断两只爪子。

手筋就是手腕部的肌腱。由于人的活动是通过肌肉收缩带动骨骼运动而实现的,所以肌肉都是两端连接着骨骼,而肌肉和骨骼相连的部份就是肌腱了,一但断裂就无法牵引骨骼运动,俗称挑断手筋——在彻底切断后就算重新接好,人也基本半废了,拿个杯子都费劲。

食材的话,可以参考猪蹄筋、牛蹄筋,相当有嚼头。

吉原直人不管身后的混乱,他下手很有数,不会流多少血,应该引不起太大的恐慌,而是瞥了一眼星野菜菜半透明的小脸,奇怪道:“给我标注路线和目标位置,愣着干什么?”

星野菜菜脸色有些难看,片刻后电子地图上出现了新目标位置。

吉原直人反思了一下,觉得刚才动手很快,应该没有太过血腥的画面会引起她的不适,疑惑道:“你怎么了?这个新苗组的组头怎么处理?”

星野菜菜沉默了一会儿,有些艰难地说道:“杀了他!”

第一百九十六章 自己的正义

星野菜菜的声音是干涩的,这是她第一次决定要剥夺别人的生命,而吉原直人很无所谓地答应道:“OK!”

星野菜菜听着他痛快的回答,小脸上反而恼怒起来,问道:“你就不问问为什么吗?”这家伙有时候是真混蛋,这种事就由着自己决定了?

吉原直人按路线图上了大巴,找了个位子坐下,只觉得她事儿真多,随口笑道:“反正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杀了就杀了,要什么理由。”

他又不认得那个什么新苗组的组头,既然惹到他们了,那受报复是应该的,杀就杀了,想那么多干什么,吃饱了撑的。

星野菜菜憋住了,一时无言以对,小脸通红,忍了一会儿叫道:“按评分标准,他该死!不是我非要杀他!”

上杉香的教育还留有余韵,她真的下令杀一个人时,心情还是极端复杂的,甚至可以说是有一些负罪感。她自己都不知道是希望吉原直人制止她还是希望吉原直人支持她。

吉原直人忍不住一笑,按了按喉头暗麦准备取笑几句她非要立个牌坊,让身边的乘客一惊——这人不是神经病吧?上了车嘴巴一直像是默诵念经一样动着,这冷不丁的还笑一下是什么意思?

吉原直人有些不好意思,微微侧头避过那人的视线,将取笑的话吞了回去,转而有些好奇的问道:“新苗组组头干了什么事?以前有很大劣迹吗?”

要让星野菜菜这倔驴起了杀心,那可不是一般的难度,这人是干了什么事被揪出来了?他是真有些好奇了……

“看这段手机录制的视频,是香子在他手下的手机里找到的。”

吉原直人视网膜上被直接投射进了光线,展开了画面,竟然有点身临其境的感觉——位置大概是在某个居酒室的包间里,而一群明显就不是善类的人在聚会,大声喧哗之余互相灌着酒。包间靠门一侧还有搞笑艺人在说着荤段子,似乎是在提供助兴服务。

独坐在首席的一个粗壮大汉赤果着上身,两条手臂上纹满了刺青,正口沫横飞的给身边的人讲着他的光荣历史。

香子很贴心的给这个人脑袋旁边标了备注:【新苗组组头赤川河仁】

手机录的画质和声音都很渣,香子明显修复过,吉原直人听了一会儿有些明白了,这赤川河仁在谈他第一次坐牢的原因,算是喝了酒显摆资历。

他Q暴了一个女高校生,反咬对方援交没成功,然后进去了。那时他还是个小混混,现在提起来满嘴的不服,连连声称要是换了现在,肯定给那家人点颜色看看,看他们还敢不敢坚持追究。

而且因为是过去的事了,他也因此服过刑了,说起来没有半点负担,绘声绘色的描述了整个Q暴的过程,语言很流畅,明显不是第一次说起这个话题了,将那女高校生受辱时的样子描绘的活灵活现,极尽淫秽之能事,让下面一群禽兽听得神往不已。

视频不长,大概是某个舍弟录了准备日后吹牛用的,而且主要是录了整个聚会里一群纹龙画虎的“大佬”威武的造型,很快吉原直人看完了重点部份,那边星野菜菜直接给他掐了画面,又远程操作智能隐形眼镜给他看了一段信息和一张照片。

“这是香子追索到的后续——受害的女生受到了极大的心理创伤,在接受了一年多的精神治疗后不见好转,升学考试升败,对人生失望之极,自杀未果后现在住进了疗养院,已经九年多了。”

吉原直人看了看照片中的少女,那是出事前的照片,穿着校服,很漂亮,笑起来脸颊上有两个小酒窝,而且呲着小虎牙看起来也很俏皮,一双眼儿眯着,似乎充满了对未来美好的盼望。

星野菜菜的声音有些愤怒,“她的人生被整个毁掉了,你知道赤川河仁付出了什么代价吗?只被判了三年监禁,实际只服了两年零五个月就被放出来了!”

吉原直人愣了片刻,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赶紧说道:“星野,我们不是正义使者!这些事和我们无关。”

疏忽了,不该让她搞那个什么评分系统的。

“你什么意思?你难道觉得他不该死吗?他毁掉了一个无辜女生的一生,只为了满足他一时的兽欲,却只受了那点惩罚!你觉得这公平吗?!”星野菜菜怒了,连声质问他。

吉原直人叹了口气说道:“他是该死!但这种事太多了,星野!我们……我们管不过来的。”他有些担心星野菜菜年轻热血,脑子充血后就立地转职成蝙蝠侠之类的超级英雄,以后指挥着他惩恶扬善,那他就晶了狗了。

他不是没有同情心,是见的多了已经麻木了,他又改变不了世界,只能选择保护自己身边的人不受侵害。

他顿了顿,放缓了口气说道:“法律是人造的,肯定有不完善的地方,比如这里就是。要是严刑,类似的案件直接把罪犯枪毙了事,那**犯以后八成就会直接杀人灭口。现在这样至少可以让大多数受害人活下来……”

“那就这么允许这些恶棍继续在世界上逍遥,还当成战绩吹嘘?”星野菜菜十分不满,也不管吉原直人的感受,直接在他眼里塞满了各种杂乱的信息,“他还牵涉到这么多案件,有十多个受害者!有人现在还在医院里住着,还有一个人被他打成了残疾,不过被他找人顶罪了!”

吉原直人眼花缭乱,怒骂道:“你再这样我要摘眼镜了!”他骂完也能理解星野菜菜的心情,又叹了口气,“我说过了,这不是咱们该管的事,咱们就是三头六臂,以后什么正经事都不干了也管不过来的。好了好了,我们不要吵了,我过会儿就弄死他,不过不是为了这个受害者——她和我们没关系,不关我们的事!杀赤川河仁只是因为他惹到我们了,我们要保护我们的利益……星野,你代表不了正义,我也不希望你代表正义,我们是在为自己战斗。”

星野菜菜暴怒了,大叫道:“我代表不了正义,但我可以坚持我的正义!”

“随你的便!那我们以什么名义去杀他?以为那个受害者……晴美?以为晴美复仇的名义?以美少女战队的名义?为了爱和和平?为了公正、公平、公义?还是因为他指使人去你的公司捣乱?要是细究起来,我们有没有权力杀他?还要不要杀他?要杀的话要不要公开处刑?杀完要不要贴个罪状?”

吉原直人看她这么狗屁不通也有些生气了,上杉香就是非要计较这些东西,结果看看成了什么样子了——好好的工作没了,女儿也没了,自己更被软禁了!

人管好自己就行了,保护好身边的人就行了,别人的事别人自然会去处理,少管闲事!

世界上不平之事天天有,大多数人只是嘴上叫得欢,让他们舍家撇业起来斗争,你看看有几个人能舍得!

放屁当然容易了,换谁谁都行。

依星野菜菜的性子,不打消了她这个念头,她真开始管闲事了,那以后就别想有安宁日子过了。

星野菜菜一时语塞,陷入到了伦理学、政治学、哲学及动漫学的范畴里,开始思考怎么样才能有个圆满的名义。

她觉得和吉原直人生死与共过,有过共同的约定,理应不分彼此的,但两个人的信念总是有冲突,但洗脑她又洗不过吉原直人——她背了百科全书,看了一堆没用的东西,而号称活了六千五百万年,算是大王八一个,但实际上顶多也就算十三四年,自己的思想体系还没成形,面对实际问题时,如果过于复杂,没办法用书里的知识硬套,她就有些拿不准了。

吉原直人也不管了,这倔驴就是个事儿妈,这世界上哪有什么狗屁正义,人就要靠自己。闲事谁爱管谁管,他不管。他又不欠那些人的人情,凭什么管,他倒霉的时候谁管过他啊……

他们平时常常绊嘴,这次吵完了也一样,又进入了互相冷静期。吉原直人坐着电车到了新宿周边,然后开始请求支援:“赤川河仁那边是个什么情况?看看有埋伏吗?”

星野菜菜还在思考那个问题,只觉得心中愤愤之气还是难以平息——这世界真的难以改变吗?他说那些事和自己不相关,那为什么自己还是会这么生气?我生气了不就是影响到我了吗?那我该不该去坚持自己的正义?

自己的正义……妈妈就是在坚持她的正义吗?

她听到吉原直人的话才回过神来,搭拉着八字眉敲击着键盘开始将监控影像导入到吉原直人的智能隐形眼镜中。其实换了香子也一样能干,不过她坚持要和吉原直人一起面对一切。

吉原直人停步查看了一下影像内容,发现赤川河仁正在一家酒吧里,带着七八个人占了一个卡座,正拼命打着电话。

星野菜菜憋着气给他讲解道:“他刚收到手下被咱们打残了的消息,正发火呢……这里就是新苗组的据点,有不少人,你要小心,先去寄存点取武器吧!”

吉原直人细看了看,笑道:“不用,杀那种草包鸟蛋用不着那么麻烦。”他说着拐了个弯去了酒吧后门,听了听里面没什么动静捅开了锁,然后进去又找到了员工更衣室,也不管是谁的衣服就挑了一身差不多的套上,然后就大摇大摆进了酒吧。

下午的时间酒吧里客人不太多,灯光也很昏暗——这是一家提供情S服务的酒吧,表面合法的那种。

吉原直人站在阴暗的角落远远里看了一会儿,四处瞧了瞧看到桌上有供客人离开前去除嘴里酒气的口香糖,随手剥了一块猛嚼了几下,吐出来粘在了壁灯灯泡上。

星野菜菜奇怪道:“你在干什么?”

吉原直人不答,径直捡了个托盘就过去了,嘴里客气道:“抱歉抱歉,清一下桌子。”

赤川河仁正对着电话痛骂呢,可能是受了中岛勘吉的指责正拿手下撒气,大声喝骂着。他身边的人大气也不敢喘,见吉原直人来收拾桌上的空酒瓶有个人还让了让路,毫无警惕之心。

毕竟不是专业的保镖。

吉原直人刚捡了几个酒瓶放到托盘里,不远处的壁灯“砰”的一声巨响,整个炸裂开来,让光线立时又昏暗几分。

赤川河仁的手下一惊,连忙站起身来,其中有三四个人还手伸进了怀里,可能随身带着刀具,也不排除有枪的可能性。

不过马上就发现是虚惊一场,这群人低骂了几声,其中一个看吉原直人托着空酒瓶要走还吩咐道:“再送几瓶酒过来,还有……再来个果盘。”

这倒霉催的,不知道这会还要开多久。

吉原直人低头答应了一声就去后厨了。

赤川河仁的手下又坐下了,但马上发现环境有些安静,刚才暴怒着的组头低着头坐在那里一声不吭,手机贴在耳边一动不动,似乎是在认真听着什么。

手机也确实有声音隐隐传出,但很快就成了连声的询问。这时这群人才觉出不对,其中一个试着轻触了一下赤川河仁,但赤川河仁立刻手机落地,缓缓侧倒了,一双眼晴中满是惊愕不解,似乎到死也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昏暗的灯光下,他喉结上方露着一点银光。

他这一碰就倒让触碰他的手下呆住了,而旁边一人赶紧试了一下赤川河仁的呼吸,立时也呆住了,半天才结结巴巴道:“组、组头……死了?”

吉原直人原路离开,将服务生的衣服随手剥了下来扔进了垃圾桶里,星野菜菜这会儿才通过监控画面确认赤川河仁死了,而他们的那群手下正慌乱的四处要找刚才的服务生,吃惊道:“你做了什么?”

吉原直人飞快汇入了街上的人流中,随口道:“我把餐叉插进了他的气管直至后脑髓,没可能救得活了,放心。”

“什么时候插的?”

“灯泡响的时候。”

星野菜菜还是难以相信,她可以看到吉原直人眼睛看到的一切,而吉原直人刚才确实是在老老实实收拾空酒瓶。至于灯泡会炸,那她倒是能理解,因为表面受热不均造成的玻璃碎裂,算是基础物理知识,只是没想到还能这么用罢了。

她迟疑着问道:“是动作太快了吗?我什么也没看到,你……你好厉害!”她是知道吉原直人很厉害的,虽然平时不想承认,但这次表现也太夸张了。看起来简简单单,然后就这么把事情办了,一条性命就这么消失了?

她不是没见过吉原直人打死人,但这么平静无波还是让她有些毛骨悚然。

吉原直人已经又登上了电车,捡了个最后面的位子坐下微笑道:“我没看他,你当然看不到了,而且这也没什么厉害的,只是些小把戏,很多人都可以做到。”

“小把戏?魔术吗?”星野菜菜倒真觉得有些像魔术了。

“差不多吧!”吉原直人答了一声。他掏出了一枚硬币双掌一合,然后握起了两个拳头,笑问道:“猜猜硬币在哪里。”

星野菜菜观察力极为敏锐,片刻后肯定道:“在左手!”那只手掌侧肌肉受扭力似乎略大一些。

吉原直人伸开了左手,空空如野,又握成了拳,笑道:“再给你一次机会。”

星野菜菜搭拉着眉毛想了想,又再次分析了一遍,肯定道:“就是在左手!”

吉原直人再次伸展开了左手,还是什么也没有,笑骂道:“正常人该猜右手的。”

星野菜菜叫道:“在你手背面,用指缝夹着。”她不高兴了,觉得智商被吉原直人侮辱了。

吉原直人强忍着笑——在电车上一个人哈哈大笑那又成神经病了——他分开了左手的五指,然后将手翻了过来亮出了手背,憋着坏笑道:“在哪里?”

星野菜菜恼怒道:“打开右手我看看!”

吉原直人从善如流,打开了右手,而硬币竟然真在右手里面。星野菜菜不服,要求再来一次,然后连来了十次她一次没猜对,最后狂暴了,直接要求吉原直人同时打开两只手,而两只手里竟然都空空如野。吉原直人终于忍不住笑了,张嘴把硬币喷了出来。

星野菜菜感觉被耍了,怒声道:“快点告诉我怎么做到的!”

吉原直人不肯,他打算用这个小魔术耍星野菜菜到成年为止,只是笑道:“近景魔术就是障眼法,一个近景魔术师不经训练就是个好扒手,而只要想杀人,略为训练一下就能做到我刚才那样儿,甚至更巧妙,所以……你第一次见觉得挺新鲜,但真说穿了一文不值。弄个小机关,然后训练一下手速、空间记忆能力就可以了,而人真的很脆弱,一捅就死,注意力也真的很容易被转移。”

他刚才那小魔术就是用了扒手的手段。真的好扒手放枚硬币在手上,外表一动不动的情况下仅凭着肌肉颤动就能让那硬币在身上转一整圈,也就是说你明知是他偷的钱包,就算按住他搜身那也搜不出来,那钱包在他身上转来转去的——除非剥光了吊起来搜。

星野菜菜抿着嘴,还是有些不能理解,一时陷入了深思,但她觉得有必要以后对魔术师尊敬一点了,感觉好可怕,一个不留神就会被取去性命的感觉。

吉原直人也收起了硬币,心中却想着西九条琉璃,不知道他送去了饭她有没有好好吃。那女人看到今天自己没去,是高兴呢还是又生起气了呢?

第一百九十七章 妥协着对抗着

双方第一天试探性交手后,中岛勘吉伸出的爪子被打断了,死亡一人,残疾四人,重伤三人。但这对中岛勘吉称不上什么损害,如果一个新苗组这样的外围小社团算是一只手的话,那山下组可以得到千手观音的称号。

吉原直人和星野菜菜这边也不是没有付出代价,SPM投资混乱时的照片被中岛勘吉掌握了,社长户布织被以协助调查的名义扣留,而几名社员更是被直接拘留进了班房。

受到无妄之灾的警方也将视线投入到了SPM投资和山下组的这场争斗中,不过暂时没有发声。

在夜幕降临后,双方都暂时进入了平静期。中岛勘吉开始重新评估SPM投资方面的信念和实力,而吉原直人和星野菜菜就像潜伏在阴影里的毒蛇,寻找着机会,随时准备暴起伤人。

吉原直人坐在一间茶室包间里,捧着硕大的茶碗吸溜着茶汤。眼下没他什么事了,星野菜菜正指挥着香子忙着搜索那名协助中岛勘吉的警部补的黑材料,准备散布到网络上恶心恶心他。

不过搜来搜去,发现对方还是比较小心的,没有什么太多的把柄可抓。星野菜菜不死心,将信息搜索范围扩散到了这名警部补身边的人身上,而吉原直人分享着她得到的信息,也觉得这名警部补算是个人才了。

鱼川河也,准职业组出身,三十二岁的警部补,任品川三桥警务署治安系系长,大概相当于华夏某直辖市某区分局治安大队大队长。

听起来不是个什么官,但实际上职权还是比较大的,而做为了一个家庭相当普通、毕业院校也不太理想的普通人,他孤身一人能奋斗到这个地步真能称得上一声厉害了。

吉原直人看着星野菜菜不断在搜索着鱼川河也及其妻子父母的购物信息、纳税表、常常出入的店,就差去银行系统里查查他们的存款记录了——那个不敢,换了塞本特来或许有可能神不知鬼不觉的进入银行内部系统,毕竟那是代差的优势,但换成星野菜菜和香子只能暴力攻击,虽说成功的可能性很大,不过一定会引来财团方面的强烈反弹。

银行是东瀛财团三位一体战略中重要的一环,谁动谁死。东瀛的财团,财团的东瀛这句话不是开玩笑的。

黑了东瀛首相官邸的网站都不是什么大问题,但把银行内部网络的信息偷出来……那绝对是大问题,财团方面一定会不死不休的。

财团方面没有攻击星野菜菜,星野菜菜也不想无缘无故就攻击财团。

吉原直人看星野菜菜忙了半天,忍不住说道:“我说……星野,别找了,鱼川和中岛合作不是为了钱。”

星野菜菜也放弃了,奇怪道:“这家伙竟然很廉洁,那他为什么要帮助中岛?”

吉原直人笑道:“鱼川应该是灰色警察,就是和当地黑涩会合作的那种。中岛帮他维持治安,不在他辖区里闹事,甚至帮他提供情报抓抓通缉犯之类的,而鱼川则在不会连累到自身的情况下帮他做点事——这次是碰到咱们了,要换了别的一般公司,就算想投诉他滥用职权都难。”

星野菜菜有些懂了,搭拉着眉毛说道:“他和西九条琉璃一样,都想向上爬?”

权力就这么诱人?都是人为什么非要高别人一头呢?

“人都是有追求的。”吉原直人听到西九条琉璃的名字有些默然,那个女人也是拼命想升职,肚里揣着个孩子还想着抓人去领功呢。

他以前是不反对的,还觉得西九条琉璃这种女强人的风范挺让他蠢蠢欲动的,但现在肚子里装着他的孩子还这么拼,他就想给她屁股一脚了。

星野菜菜虚心请教道:“那对付这种人该怎么收拾他?”

吉原直人低头想了一会儿,微笑道:“能找到他名下的所有电话号码吗?很少用的手机号码,也可能是他用妻子、父母名义申请号码。”

“当然!”对星野菜菜来说,这是再容易不过的事了,一个成熟型态的人工智能还没有进入社会,很多人不了解其威力,但就香子来说,网络是海它是鱼,它不能去的地方不多。

“那找到他所有的通话记录,把他和中岛联系的都挑出来,再和警视厅警务署各种临检、清扫任务时间对比一下——他和中岛是合作关系,他一定会通知中岛提前避开的。这都算是潜规则了,但潜规则终归是潜规则,拿到明面上来也够他喝一壶的。注意了,也有可能他会打给妻子之类可信赖的人,说出暗语,再由这个可信赖的人通知中岛,反正你仔细对比一下吧,时间是固定的。”

星野菜菜立刻吩咐香子开始收集信息,然后兴奋道:“我整理好后发给警视厅督察课、警察厅风纪课、公安委员会内部搜查课,绝对不能让这家伙好过!”

吉原直人无所谓,笑着建议道:“你也可以先发给鱼川河也,逼他暗中和咱们合作。”

“不!”星野菜菜一口拒绝了,“不想和这样的人合作!”

“那也行,他为了保持和中岛的关系无冤无仇跑来踩咱们,那咱们也踩他。他想升职,那咱们就让他连现在的位子也坐不了。”吉原直人也不是心眼多大的人,反正也不可能互相妥协了,那他自动就进入你插我一刀我也插你一刀的模式。

凡是和中岛站在一边的,全是他的敌人。

不过,他看着眼角里半透明的星野菜菜,忍不住有些好奇:“星野,你现在是控制了整个东京都的网络了吗?是不是想看谁就看谁?想找什么就找什么?”

他对网络不是很懂,只是处在会上网的程度,不过还是感觉超厉害的。这一天下来牛刀小试,他觉得像开了外挂一样——话说真是外挂啊!

无限视距、主动寻人、自动锁定目标,自动规划行动路径、自动显示对方信息、装备……好处数之不尽,要是以前他有现在这种技术支持,感觉早坐上杀手之王的宝座了。

星野菜菜有些得意,片刻后又扁了扁嘴说道:“我倒是想,但那不可能。东京太大了,人口一千三百多万,加上流动人口差不多三千万了,若是寻人的话,没有划定区域仅采集数据就是个大麻烦,香子的接入带宽也支持不了这种巨大的信息流量。你觉得顺利只是因为我们现在针对了极少数的目标,而香子黑进了政府的公共监控系统和三大电信公司的信号站,其实还是借用了政府的基础设施……”

她说着说着,有些沮丧,“都是香子的功劳了,它的算法很好,大部份系统防火墙都挡不住它,其实我没怎么帮上你的忙。”

她说是要和吉原直人并肩作战,但实际只能躲在公寓里握着小拳头喊“亢巴歹”,大多数支援工作都是香子干的。

对此,她有些惭愧。虽说她把一切都分享给了吉原直人,吉原直人在某种意义上也是为了保护他自己的利益而战斗,但她还是觉得自己坐享其成了,查觉到了自己的无力。

吉原直人原本只是单纯好奇,没想到聊着聊着星野菜菜开始了自怨自哀,连忙安慰道:“别这么说,你还是做了很多的。没你管束着香子,谁知道它会干出什么事。”

那个人工智障根本不靠谱。

星野菜菜抿了抿小嘴,也有些想提高自己的武力值了,以免以后再遇到事只能委屈的躲在小公寓里雇上一堆安保人员保护着——她向往的是那种女王执剑,奋战在第一线鼓舞吉原直人这个骑士奋勇杀敌,而不是想当一个龟缩在城堡里的公主,等着吉原直人获胜归来将敌人的旗帜铺在她的脚下。

她在记忆宫殿里写上了这个问题,存着等回头好好想想,看能不能找到解决的办法,然后换了话题,问道:“你说中岛被我们当头一棒,会不会不敢再惹我们了?”

吉原直人讶然失笑,这货身上还是有三分天真气的。他说道:“如果东瀛是个大丛林,那么雅库扎就是食物链上层的猛兽之一。你见过豺狼、豹子之类的被兔子蹬一脚就放弃吃肉了吗?山下组好歹也是个老牌社团了,他们丢不起这个人的,若是被我们这么打了一巴掌就给了我们笑脸,开了这个恶劣的先例他们以后就别混了——人人都会知道山下组是个架子货,银样蜡头枪中看不中用,只要强硬一些就可以不用鸟他们。”

“那也就是说,他们还会继续针对我们?”

“肯定的,现在中岛需要维护的是他的威信和尊严了,估计这会儿正在暴跳如雷。他不把我们打到跪地求饶是不可能罢手的,这就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星野菜菜斗志满满:“那我们也继续反击,直到打倒中岛勘吉为止。”说着她看了一眼屏幕,中岛勘吉当然不可能在自己身边装满监控,但星野菜菜还是可以根据手机信号判断他的大概位置——这家伙还是窝在老巢里没动,估计今晚是没有下手的机会了。

本来想弄不死他也要吓吓他,让他尝尝被人威胁的滋味。

吉原直人微微一笑没答话,星野菜菜还小,知道山下组很大但却没有感性直观的认识。这种家族式的老牌社团,那是标准打了小的来了老的,干死中岛勘吉绝对不是结束。

不过即便对方很强,但这不是自己这便任人鱼肉的理由。做人就要做个石头人,吃了我也要崩掉你半颗牙。

星野菜菜又给吉原直人看了一张名单,说道:“这是和中岛关系紧密的外围社团,那个通告要不要现在发出去?”

“发吧,让他们自己选择要不要搅和进这件事里。如果非要和中岛站在一边,死了也别有怨言。”

星野菜菜快速敲击了键盘,远方的香子立时响应,瞬间搭建起几百个跳板,围着地球转了三圈,利用意大利的一个邮件服务器向东瀛特定目标群发了邮件,然后又一瞬间原路返回,顺便埋了几百个陷阱,保证让敢追索网络地址的家伙人仰马翻。

发出的邮件是星野菜菜亲笔撰写的声明书,里面明确表达了一个意思——SPM投资目前和山下组的中岛勘吉处在敌对状态,任何帮助中岛勘吉的行为都会被SPM投资视为有敌对意图,必要遭到SPM投资报复。

后面附录了新苗组伤残者的照片以及组头赤川河仁死不瞑目的遗容,相当有震撼力。

这是赤果果的挑衅了,表明着他们两个人坚决的态度。

星野菜菜群发完邮件后,有些不满地说道:“这些小社团的头目没一个好人,身上全都有案子!”

按吉原直人的要求,若是这些小社团退出SPM和中岛之间的争斗,那么就不算敌人,而星野菜菜有些不甘心。以前她是没有能力查,但真查了这些人过去犯过的案子、眼前做的事真是把她恶心坏了,完全突破了她的道德底线——她恨不能将这些人全杀了。

尊重生命,指的是尊重有智慧的生命,但她觉得这些人连畜生都不如,就算有智慧也不值得尊重。比如其中有一个人身上有三条人命,杀了一家三口,杀之前还当着那家男人的面侵犯了妻子和女儿,行为令人发指,但最后因证据不足逃脱了法律的惩罚。

她看了香子收集的案件资料,看着法庭视频中那个家伙一脸说谎的表情,肺都气炸了,凶手就是这个人!但没什么办法,这家伙反侦查能力特别强,没留下DNA,没有目击者,没有找到其他物证,本人装病死咬着不说,最后果然逍遥法外了。

她能理解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但接受不了,她想主持正义,而吉原直人不想多管闲事。她骂吉原直人冷血无情,吉原直人马上自称混蛋。她问吉原直人为什么不去杀那个凶手,吉原直人反问她这案子很多人都知道,为什么那些人不去杀偏偏要他去杀……

她一时无言以对。

她是知道吉原直人的,他这个人骨子里已经颓废了,把凶悍之气藏了起来,想装成正常人过死鱼一样的生活,大概曾经有过什么不太好的经历让他有了心结。

别看他整天笑,星野菜菜怀疑他有心理创伤,至今没变态就算是内心强硬无比了。她见过他的本事,这样一个人在城市里发起狂来,简直是警察的噩梦。

同时,星野菜菜也是明白的,如果自己持坚要去做,那一定可以把吉原直人也拖下水,但她不想……她不想勉强吉原直人去做不喜欢的事情,虽然他的这种行为看起来和一个王八蛋一样冷漠无情。

吉原直人一直尊重她,她也必须用尊重回报吉原直人,哪怕心里再憋屈。

她就只能期待着这些人全部拒绝,然后就可以顺理成章的宰掉他们——她了解的越多,杀心就越重了,也更深刻的了解了吉原直人的那句话:有些人只是两条腿站着,根本不算人,根本不配活着。

目睹了种种丑陋事情的她想为这场战争冠上一个正义的名号,哪怕只是为了一畅心中不平之气,而吉原直人只是单纯认为这只是两个团伙为了利益在互相撕杀,拒绝无聊的大义名份。

他们两个人一大一小,紧紧贴在一起,互相温暖着彼此,努力将孤独的阴影驱离身边,但却有着不同的性格,互相之间妥协着但又对抗着。

这次,是星野菜菜妥协了,没有坚持闹着要大开杀戒,搞出个什么正义联盟美少女和野兽战队,但还是有些闷闷不乐。

吉原直人看着她的小脸,知道为什么——这倔驴第一次见到那么多肮脏事心态崩了,肚子里积满了郁气。这也正常,谁都有年少热血的时候。

他暗暗叹了口气,孩子终归是会慢慢长大的,如果她将来想当个蝙蝠侠、超人之类的超级英雄,那是她的自由,他也不会反对,但现在不行,她还是太小了。

也不知道这么小让她接触这些事好不好……自己这个当父亲的是不是有些太不合格了?

第一百九十八章 厉害了,美树姐

中岛勘吉果然像是吉原直人预料中的那样,根本没有服软的意思。第二天清晨,七八家小型报刊直接刊登了SPM的大量负面新闻,而且有图有真相,直指SPM投资出现重大失误,亏损严重,言辞之确凿犹如亲眼目睹,证据之鲜明让人无法反驳。

好在不是读卖新闻那样的全国性大报,影响范围还暂时有限,没有出现大规模上门要求退出基金的人群,不过只是电话及登门询问就让户布织安排的留守干部们焦头烂额了。

而且只是短短一天多,不少社员已经受到了骚扰。比如接到骚扰电话、威胁邮件,甚至还有在上班路上受到挑衅和无故殴打的——其中一个人性子比较烈,反抗后直接被揍进了医院。

经济产业省下属的金融秩序保障委员会也反应敏锐,暂时冻结了SPM的公司主帐户,勒令SPM停止融资,等待调查。

同时,SPM正在进行的几个大型项目都受不了不同程度的干扰,一时进度停顿不前。

留守的干部们基本麻爪了,会长去海外渡假了联系不上,社长被警察扣在警务署里协助调查,那现在该由谁做主?

整个SPM里面人心惶惶,最后竟然尝试着联系了“会长夫人”桃宫美树,希望她能来公司主持大局,稳定人心。

而桃宫美树还真来了。这是星野菜菜详细考虑后的结果——SPM是不能关门的,门好关,但已经投入到各个项目中的钱就成了死帐烂帐,那她瞬间就从百亿小富婆变成百亿小负婆了。

欠一屁股债倒还是小问题,问题是星野菜菜不服。

于是傀儡二号桃宫美树登场,然后坐到了社长办公室里面看着半桌子请假申请、离职申请欲哭无泪,感觉像是坐到了火山口上。

“菜酱,现在怎么办?”桃宫美树掩着小嘴,偷偷问躲在公寓里的星野菜菜。中岛勘吉很小心,他们也不差。为了防止被暗算了,小月弥生和桃宫美树一直被关在公寓里,而桃宫美树到现在还迷迷糊糊的,根本没弄清发生了什么事,只是大概知道公司在和黑涩会在顶牛。

星野菜菜倒还比较冷静,原本维持公司稳定是交给户布织负责的,只是没想到刚开始她就被扣到警务署里了,虽然有一堆律师在跟着扯皮,但什么时候能回来现在还说不好,不过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美树姐,你只要露个脸就行,一切按照我说的做。”

“啊,是这样吗?好的,菜酱。”桃宫美树战战兢兢摸出了她的印章,开始按照星野菜菜的吩咐执行盖章任务和发布命令。

派出专人去医院照料伤者,同时送去慰问金,顺路带律师去给警方施压。

想离职的一概允许,想请病假的不管头疼脑热还是大姨妈前来参上,统统打回,告诉他们要么一起共渡难关,要么痛痛快快辞职,别想着耍小聪明。

又将帐户被冻结暂时无法继续拔款,有可以涉及到违约的项目排好顺序,然后时间较急的就先从星野菜菜的私人小金库里支取。

星野菜菜整日将吉原直人刮的身上只有几个硬币,她自己倒是手里有一大笔钱买成了股票放着。给小月弥生和桃宫美树分红,她也要顺便分,免得时间久了她的资金额度越来越大,挤占了那两个人的股权份额。

桃宫美树不知道星野菜菜有多少钱,但知道自己有多少钱——她经常翻看自己的帐户,然后看着里面的分红瑟瑟发抖。

她花不了那么多钱,感觉可以吃一辈子,这可怎么办是好?

她觉得是时候该把这些钱还给星野菜菜了,顺手就把自己的私人帐户也列到了紧急调用资金里。

星野菜菜敏锐的发现了这一点,制止她道:“美树姐,不需要用你的钱。”

桃宫美树很坚定,坚持道:“菜酱,你不是说这是大家的公司吗?那为什么不可以用我的钱?”她以前一直坚持这是星野菜菜一个人的公司,但现在出事了,她倒是又开始坚持这是大家的公司了。

她就是这么一个没有原则的女人。

星野菜菜是知道桃宫美树和她理财观念不同的。桃宫美树一直坚持存款万岁,把钱都堆在银行里,宁可忍受货币贬值、银行管理费等损失也绝对不拿出来冒风险。现在拿出来怕就根本没再打算拿回去。

她也坚持道:“我能应付,美树姐!相信我!”

“不,菜酱,我们应该共渡难关的!”桃宫美树声音依旧十分柔顺,但心意之坚决透过虚空透过电流仍然让人一听就知,她很温柔地说道:“我们是家人,菜酱!”

“家人吗?”星野菜菜沉吟了一会儿,默认了桃宫美树的自作主张。面对这种理由,她无力反驳了。

SPM投资有了能做主的人,浮躁的人心略微稳定,不断有干部拿着各种各样的问题前来请示桃宫美树,而桃宫美树杏眼一眨,掩口深思片刻就马上给出了肯定的答案,倒一时让SPM里面的众人另眼相看了——会长夫人好果敢,没想到平时温温柔柔,真遇到事了竟然看起来很有能力!

人心更加稳定了,不过现实问题仍然存在,一个早上没过完SPM就损失了接近20%的员工,简直算是被打断了脊梁骨,一时人手匮乏。

薪水高福利好,那也有命要花才行,面对流氓地痞的威胁,还是很多人胆怯了。

到了快十点钟时,桃宫美树正和几个干部商量着怎么安排合理加班,将加班费提高到什么额度才能应对目前人手不足这一情况,室内突然一暗。

片刻后花江爱衣推门而入,焦急道:“桃宫部长,不,桃宫监督!停电了!”会长、社长全不在,桃宫美树被戴上个监督的帽子就成了大管家了,反正众人必须找一个可以下命令和承担责任的人出来。

花江爱衣由于昨日表现出色且坚定,被香子判定为高忠诚度,临时被编组为桃宫美树的助理,负责将桃宫美树的命令四处传达——原本桃宫美树的秘书已经交了离职申请。

“啊咧!?”桃宫美树又遇到了突发情况一时愣了,片刻后传达星野菜菜的命令:“马上联系物业,弄清楚详细情况!”

花江爱衣立刻掏出了手机开始拔打电话,听了几句后不忿叫道:“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她说着飞奔了出去,看样子是直接去找物业管理处了。

桃宫美树也离开了社长办公室,发现两个大办公区里已经是嗡嗡声一片。没了电,大部份工作都没办法做了,众人一时都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该干什么好了。原本略有些平稳下来的气氛似乎又加倍焦躁起来,觉得公司这样下去肯定会完蛋了。

社员人身安全受到威胁,办公场所不能使用,公司怎么运转?那留在这儿还有什么意义?一切都结束了吗?是不是该马上离开这条要沉的船了?

“菜酱,怎么办?”桃宫美树看着整个公司一片低迷,不少人甚至下意识开始收拾起了桌子,掩着小嘴低声询问星野菜菜,而星野菜菜也沉默了。物业明显是被中岛勘吉收买或是威胁了,拿出了“不知道”的惯伎,给他们来了个断电操作,让他们连正常办公都没办法展开了。

物业也不怕事后追究,哪里还不能停会儿电啊!器材寿命到了,这是不可抗力,怪我咯?

花江爱衣去了不久就回来禀报道:“桃宫监督,只有我们这儿停电了,而且水也停了,物业说是换电器坏掉了,但又不肯承诺什么时候修好,怎么办?”

没电没办法办公,没水这里这么多人,不可能不拉不尿,全都出去借洗手间吗?

经济产业省派出的调查团随时有可能来视察,以确定SPM投资是否高风险的基金,会不会危害到投资者的基本权益,有没有履行了告知风险义务。要准备的文件千头万绪,而资料多半在电脑里,或者全部手工整理?

甚至这种无法办公的情况被调查团看到了,说不定立刻就能收到退资的命令。

星野菜菜正沉吟着,考虑马上派出吉原直人去殴打物业处来不来得及。香子虽然现在控制着一台超级电子计算机,计算能力相对比较强大,但接入带宽是个大瓶径,能追踪的人数有限,而也没办法给中岛勘吉的手下们脑子里都装个芯片随时监控,她也没有提前发现这一点。

她一时也有些懵圈了,心里很生气,心思偏到怎么修理物业上去了。很好,敢助纣为虐,这么对待租户,毫无职业道德可言,等我腾出手来有你们好看。你们给我等着!

桃宫美树久久没有等到答复,看着无数目光都集中在了自己身上,似乎在等着她宣布认输,顿时浑身一阵颤栗。她是喜欢这里的,不是为了所谓的白领的身份体面的工作,而是她可以在这儿和吉原直人整日相处——吉原直人和她可以算是SPM投资的两大闲人,对业务一窍不通,一个当傀儡吉祥物,一个当橡皮审核图章。

吉原直人闲暇的时候,她可以给他做点小点心,给他泡杯茶,然后托着腮微笑着听听他的蹩脚笑话。

中午两个人还可以一起吃饭,享受难得的独处温馨时间——这是在公寓里不可能的,公寓里是吉原直人和星野菜菜“斗牛”的场所,两个人整天顶来顶去。

她也不好意思守着两个孩子的面给吉原直人擦嘴角,说些情话儿。

如果可以,她是绝对不希望SPM关门的,这里有着她人生中最美好的回忆之一!这里更是洗去吉原直人颓废气的地方,她能感觉到吉原直人喜欢这儿,不然不可能只要有空就在这里四处游荡。

吉原直人冲她说过多次——这里可是我亲自看着装修的。

这大概是吉原直人这辈子唯一干过的正经事了,总是忍不住拿出来吹吹牛。

桃宫美树俏丽的脸儿上神色慢慢坚定了下来,环视着被雅库扎折腾到没了脾气的社员们,感受着低沉的气压,猛然鞠躬:“大家!请听我说!”

桃宫美树不敢面对众人的视线,保持着鞠躬面朝地面的姿式,长长的乌发像是瀑布一样直垂而下,声音抖得厉害,“原本这些话是不该由我这样的人说出口的,但现在我想说!我在这儿厚颜担任了部长,一直心里很害怕,害怕大家会瞧不起我,害怕大家会取笑我,我想回家躲起来,每天只是打扫打扫烧烧饭……大家能力都比我强,比我有才能,比我懂得多,这让我很害怕!”

桃宫美树颤抖着,众人惊愕着,不知道这个总是常年躲在办公室里煎煮烹炸的高级干部想干什么。

桃宫美树都有些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脑子里一片空白,“我是个没出息的人,不适合这里,但大家呢?公司创建以来的一切我都看在眼里,大家总是充满干劲的,总是气势满满的,总是能把事情做好,我看了很羡慕,真的很羡慕……大家是喜欢这里的吧?不喜欢不会这么努力吧?现在公司遇到了困难,很大的困难,安全受到威胁,办公场所好像也不能用了,以后还不知道要发生什么事……大家要是放弃掉公司我能理解,但大家愿意让长久以来付出的努力就这么消失掉吗?!”

“会很不甘心吧?”

“会很痛恨吧?”

“虽然我没有没这公司做过什么,但在这里,请让我这个没出息的人厚着脸皮拜托大家一次吧!无论有多少困难,请大家坚持下去,保住以往的努力,保住大家施展才能的地方,保住大家喜欢的地方,保住大家的公司!”

“我希望……我希望还能看到大家在这里施展自己的才华,还想看到那个朝气勃勃的SPM投资!”

“拜托了!”

桃宫美树颤抖着保持着鞠躬,而一众社员面面相觑,偶尔有些低语。许久后,花江爱衣缓缓举手道:“桃宫监督,我也是个没有才能的人,但我喜欢SPM,这里有着我过去的努力,我愿意留到最后!”

“那个……”一个男社员也站了起来,摸着头说道:“我懂一点电工,也许可以试着去检查一下线路和换电器。”

“物业明显是不想我们用电了,那根本没有用!我们应该马上去采购小型柴油发电机,这样可以轮流使用电脑,其他的用手工作业也可以整理完成。”

“电话是不影响的,我们马上安抚客户。”

“基金销售部也动起来吧,在无法继续销售的情况下,那就去登门拜访,向投资者们一个一个解释!哪怕下跪也要取得投资者们的谅解!”

“我们公关部也应该拿出气魄来!监督,公开一部份内部数据怎么样?联系一部份报刊发表声明解除误会。”

“大家一起上下班吧,组队行动,这样安全系数就会变大吧!”

“不如住在公司里好了,我这里有一个多余的睡袋,谁需要?”

“再来一次新人经历吗?拜托,我不想了!”

“……”

花江爱衣将桃宫美树扶了起来,大声叫道:“要离开的人抓紧离开,留下的人,我们一起努力!就算失败了,我们将来也不留遗憾!”

“哦!哦!嘿!”

桃宫美树抹了抹眼泪,看着自发动起来社员们,低迷的气氛已然一扫而空,有些不明所以,只听星野菜菜的声音在耳麦中响起,感叹道:“好厉害,美树姐!”

“啊咧?不,不,和我没关系……是大家真喜欢这里吧?毕竟我偶尔听说能完全施展年轻人才能的地方很少……是户布小姐的功劳吧?”

花江爱衣有些崇拜的扶着桃宫美树,听到了她含糊的话语,以为是在和自己说话,连忙道:“桃宫监督,怎么会和您没关系,大家士气又高昂起来了,果然一个团队是需要有人激励的,您干得真漂亮。”

“这……花江小姐,请不要说敬语。”桃宫美树有些不适应,她觉得她自己天生是矮别人一头的,更对这种夸奖的话感到很羞愧,忍不住有些躲躲闪闪。

“请叫我花江就好,桃宫监督。”花江爱衣看着公司里已经开始自动编组分派任务的干部社员们,爽朗笑道:“您说的一点也没错,大家是喜欢这里的,毕竟都是从激烈竞争里好不容易才留下来的,没那么容易放弃!现在不要求资历、工作经验又这么高薪的工作可不好找……”

桃宫美树呆了片刻,她只是说了心里话而已。她有点想逃了,连忙掩住嘴轻声问道:“菜酱,我现在该干什么?”

“做美树姐想做的事就好,公司这里就拜托你了。”星野菜菜随口答了一句,也陷入了思考。以前忽略了公司垮掉这些员工也是利益受损者了,忽略了这些员工也是有感情的了,要是早点针对这一点拟定对策,说不定情况会比现在好很多。

她有点对桃宫美树刮目相看了。厉害了,美树姐!

桃宫美树则又开始抖了起来,“拜托我?”我短大毕业的,我是倒霉蛋呀,我狐仙附体的,我是低等小厨子呀,把公司交给我真的合适吗?

“是的,美树姐!拜托你守护这里吧!大家的公司,咱们一起守护!”

桃宫美树愣了会儿,脸儿绷紧了,用力点头:“明白了,菜酱,大家的公司就由咱们一起来守护,我不会逃跑的!”

星野菜菜不再关注SPM投资的事,将画面切回了吉原直人的视角,但还是忍不住又赞叹道:“一直以来小瞧美树姐了。”

感觉心里那个美树姐的印象被完全刷新了。

吉原直人正夹在人流里移动着,随口问道:“美树干什么了?”他一直有任务在身,没有关注公司那边。

星野菜菜把桃宫美树刚才的话学了一遍,嘴里啧啧有声,又想去找个演讲方面的书看一看了。真是没想到语言还能有这种威力,竟然能塑造出集体意志。

吉原直人笑道:“美树也真是够倔的,不过她的感染力确实挺强。”

他本身就是例子,本来对桃宫美树没多大好感,只觉得她挺可怜的,但桃宫美树一声不吭,盯死了他死也不回头,活生生用一腔柔情让他莫名其妙就拜倒在她石榴裙下了,连人都搭了进去。

原来他可是个不婚主义者,还是挺坚定的那种,结果稀里糊涂就跪了,现在都不明白怎么就互许了终身。

和桃宫美树一起过日子是挺舒服的,但自己怎么就贪恋了这份舒服呢?自己也不是没吃过苦的人啊!女人真是厉害啊!男人怎么也逃脱不了她们的掌心,任她们搓扁揉圆。

吉原直人沉浸在这哲学问题中——女人是怎么征服男人的——手里也没闲着,借着人群遮掩闪电一般一刀捅进了目标肋下,直接扎穿了他的肾脏,然后抽刀继续前行。

片刻后身后远远响起一片惊呼,他低声道:“不用再看了,已经死了,标注下个目标。”

来啊,中岛勘吉,大家来互相伤害啊!

第一百九十九章 还有没有极道规矩了

中岛勘吉真的狂暴了,原本应该是他恶心吉原直人的,现在莫明其妙立场就颠倒了,他倒是被吉原直人恶心得不轻。

他弄不明白这世界是发生了什么变化,让他有些看不懂了——吉原直人这是以后不打算在东瀛继续混了吗?为什么要做出如此激烈的应对?这样就算SPM逃过了一劫,不也一样被警方盯上了吗?

这都二十一世纪了,就连他们这些单纯涉黑人士都明白暴力是不可能解决一切问题的,早就不会动不动上街砍人了,吉原直人这个正经开公司的白手套不知道吗?

莫非关西那边极道风格不同?这也没听过有类似的传闻……

哪家社团脑子透逗了,派了这么一个人出来经营正经行当?而这个人求援,这家逗B社团还真派杀手过来帮忙了……这是集体发疯了?-

中岛勘吉怎么都想不明白哪里出了问题?对方简直像是要抱着他一起去死,这是为什么?双方并没有什么杀父之仇夺妻之恨吧!

他不怕吉原直人寻求法律保护,法律那东西有的是漏洞可以钻,也不怕吉原直人去找警察,他又没有派人去杀人放火,就算偶尔有些斗殴伤人,那也不过是拘留几天的小事。他希望的是告诉吉原直人要想老老实实经营就要按他说的做,然后双手奉上大部份利润给他提升业绩。

如果是聪明人,肯定该懂怎么选择的。就算是不甘心分薄了利润那也该按正常手段解决,比如请出有力人士说和,双方各退一步,然后继续一起愉快的赚钱。

再或者请各自本家出面,双方大佬沟通一下,商量个解决办法出来……怎么就直接在街上杀起人来了?为什么要两败俱伤?

中岛勘吉彻底不懂了,但他现在面临的情况确实可以称得上严峻——今天一天时间他就忙着收消息了,对方大开杀戒,丝毫不顾忌社会影响,当街杀人、伤人,袭击私人住宅,简直就是一个赤果果的暴力犯,比自己还像是个黑帮成员。

他看着这些消息,还以为自己穿越回了上世纪七八十年代那个极道将警方都打憋了气的时候,回到了那个极道最辉煌的年代,回到了可以在大街上火拼的年代。

两人在街头被杀死,而记者窜来的比救护车和警察都快,团团围观后上了电视新闻。五人在狭小阴暗的巷子里被人砍死,躺了半天才被路人无意发现。三人在停车场里遇袭,一人被斩掉了头,两名保镖重伤,但监控一起坏掉了,只坏了不到五分钟的时间,明显是有人动了手脚。居酒屋里一人被下毒,里一人在电梯里被勒死。两人在家里“自杀”……这还没算伤者,伤者更多。

从听命行事的低级小喽啰到小社团的组头若头,凡是服从了他的命令给SPM找了麻烦的,也立刻被SPM找了麻烦,轻则断手断脚、被捅一刀,重则直接死于非命。

看着这些消息,中岛勘吉脸色极端阴沉——这明显不是一个人干的,没人可以在那么大一片区域里找到那么多分散的人!对方社团看样子真对这家公司十分看重,不惜派出了这么多人手进行反击战……这真是群蠢猪,有势力你们早亮出来,大家可以重新谈一谈的!这已经开打了,怎么和平收场?

中岛勘吉正凝神思考着对策,电话突然响了,他一伸手接了起来,里面顿时响起了一声怒骂。他连忙站了起来,一声也不敢反驳,更不敢将话筒拿离耳朵,而是连声应着是,额头上缓缓渗出了汗水。

胖胖的狗头军师齐川三平拉开了拉门,正准备行礼便看到了这一幕,顿时一惊,连忙进来拉上了门,跪坐下给中岛勘吉倒茶。

中岛勘吉在那儿弯腰站了五分钟,然后才挂了电话缓缓坐下,脸色煞白。

齐川三平奉上了茶,小心翼翼问道:“中岛君,是老爹打来的?”

中岛勘吉接过茶一饮而尽,这才缓缓点头:“对策三课找到本家那儿了,老爹很不高兴。”

齐川三平了然点头,不过脸太肥只是双层下巴抖了抖,叹息道:“也难怪老爹不高兴,最近这事闹得有些大了。”

警察不管谁对谁错,他们是管治安的,闹出了当街杀人还上了新闻,他们不可能坐视不理的,果然已经开始插手了。

对策三课全称是组织犯罪对策部第三课。组织犯罪对策部是由东京都警视厅刑事部搜查四课改组升级而成,是为了应付雅库扎而专门设立的新部门——虽然创建时日不久。还是搜查四课的原班人马,基本上算是换汤不换药,但毕竟层级不同了,分工也更细了,从侧面说明了东瀛雅库扎之害甚至需要专门成立一个部级单位来应对了,课级有些压制不了了。

东京警视厅组织犯罪对策部第三课是专管暴力团的,目前SPM和中岛勘吉冲突,双方大佬看起来都是藏在幕后的,吉原直人去夏威夷渡假去了,而中岛勘吉根本没有动用本部人手,只是指派外围小社团展开骚扰作业。

警方没什么理由直接找到中岛勘吉这儿,也没证据跑去夏威夷逮捕吉原直人,但实际是怎么回事大家都心知肚明,而警视厅的大佬也不想和中岛勘吉扯皮,便授意对策第三课直接拜访了山下组本部,意思很明白——管好你们的人,别再闹事了,要闹也别闹到明面上来,治安再恶化我们就要放对策三课出来咬人了。

中岛勘吉挨了训也没什么办法,山下组规矩森严,“父子关系”属于铁律,挨打挨骂是家常便饭。混哪行都有一把辛酸泪,这没什么可说的,只能生生咽下肚去。

中岛勘吉叹了口气,换了话题问道:“向关西那边询问有结果吗?”

齐川三平摇了摇头,答道:“他应该用的是个假身份,这身份祖上是渔民,好几代一直生活在大阪一番港,没什么特别的地方……从他的身份上找不出他背后的组织。”

“什么也没发现吗?”中岛勘吉原本以为可以手到擒来,展示一下自己这方制造麻烦的能力,然后对方认怂就完了,但这真伸上手了发现对方是个大刺猬,自己倒先被扎得鲜血淋淋,而再想给对方来一下狠的讨回颜面,竟然发现连对方家在哪里都不知道,举着大棒子不知道该打谁是好了。

对方背后的势力藏得好深。

他们以前只顾看着SPM投资大把捞钱流口水了,只想着先把手伸进去,底细自然而然就能摸清,万万没想到对方如此硬气,连门都不给开,自己这边才踹了两脚门对方已经提着刀出来乱砍了,完全不讲极道规矩。

真是疯狗!

齐川三平也是愁眉苦脸,递给他一张纸:“我们的线索只有对方明面上的一人……这是他在东京活动的情况。”山下组在关西方面有些鞭长莫及,但在东京就算是地头蛇了,分分钟就把吉原直人日常情况摸清楚了。

中岛勘吉连忙接过细看,他现在郁闷到想吐血了。以前都是他们无法无天,可以不鸟警察肆意妄为,反正恶心你让你干不了正事,拘了一个还有一个,有本事和我耗一辈子,总归有让你服气的那一天!但现在遇到一个更无法无天的,摸起刀就乱砍乱杀,杀了一个又一个,真是超级蛋疼。

他真是想给吉原直人好好讲讲这个道理,想劝他从长远考虑,共存共荣,但那边接电话的小女孩接起电话张口就骂,用东瀛二三十种方言夹在一起骂起来没完没了,活脱脱一个话唠再世。,挂了电话还要打过来继续骂,完全不通情理,一付油盐不进死磕到底的无赖之相,弄得他都有些搞不懂现在谁是受害者了。

齐川三平身为狗头军师、得力助手,在一旁为中岛勘吉讲解:“这四个人应该是吉原直人身边最亲近的人了,不过这三个都被保护得很好。这两个小的基本不露面,应该藏在公寓里,楼下楼内有很多安保,这个今天去了SPM,但身边跟着两车安保人员,找不到机会下手……”

中岛勘吉是真想把吉原直人的家一窝端了,一家老小全绑起来,看他服不服,但看这情况人去少了不顶用,人去多了就成了在住宅区里公然袭击私人住宅,里面还有未成年人,警察非发了疯不可。

以前中岛勘吉觉得山下组威名赫赫,只说名字估计就能把吉原直人吓得尿了裤子,但现在发现真撕破脸开打了,威名赫赫反而成了负担,成了警察第一个注意的目标——明明吉原直人那边搞出了一串凶杀案,警察却来找他们算帐了,要他们老实一点。

明明是他们死了人,但在警察眼里感情雅库扎不算人啊……

中岛勘吉眼下还真拿吉原直人没什么好办法,最多把SPM投资捣毁砸烂掉,但那又成了大新闻了——《暴力团怒砸黑心基金?谁是正义的一方,还是恶徒们在自相残杀?》

反正也不可能把SPM投资里的社员都打残打死,真干出了那种事,那自己也活不了……雅库扎死几个警方没什么太大感觉,八成还会觉得这是狗咬狗挺高兴,但市民死了残了警方肯定要把自己往死里怼,不然警方就要被民众和政客们往死里怼,而本家也不会保自己这种越线越大了的。

中岛勘吉怀着最后的希望看向了最后的名字,满怀期望地问道:“这个呢,这个可不可以用来要挟他?”

找不到幕后黑手,他现在只能对着舞台正中的吉原直人下手了……这是他能找到的唯一突破口,而这家伙竟然很不要脸的直接跑去海外了。

齐川三平低头道:“这个也不行……这个本身就是警察,姓西九条但实际上是麻衣家的人,要动她必须老爹发话才行。”

中岛勘吉一阵无语,仔细看了两眼西九条琉璃的名字,发现确实很眼熟,但仍然不死心的问道:“确定不行吗?应该不是麻衣家的嫡系吧?”

“是麻衣家的嫡系,确认过了。她是在麻衣家长大的,是麻衣正胜的亲外孙女,唯一的血脉后人,家业继承者,据说非常受宠。”

中岛勘吉想了想,一阵丧气:“麻衣正胜?那个麻衣家的黑面鬼,麻衣家以前力捧的重要人物啊……这老家伙的外孙女……这……”

齐川三平也陪着他叹息了一声:“对方很精明,猜到我们不敢对这女人下手,根本没安排安保人员跟着……这女人是吉原直人的女朋友,绝对的心头肉,很受宠爱,听说最多的时候一天要去看她四五次,要是真能动她,一切问题基本都能解决了。”

中岛勘吉沉默了一会儿,思考了良久还是放弃了西九条琉璃这个诱人的目标,麻衣家他这个层次惹不起,当上山下组的老大说不定能行,那才有能量可以试着和盘踞在警界几十年的世家名门掰掰手腕子,最后只能无奈道:“也就是说,目前我们拿那个吉原直人也没办法了?”

幕后黑手找不到,明面上的棋子也动不了,这不是干挨打吗?

齐川三平无话可说。对方露在明面上的东西就是SPM投资那个公司,毁了那里只会让对方更加发狂——现在对方已经是疯狗模式了,所以动那里不但毫无用处甚至可能让情况更加恶劣。但不反击也不行,被这么抽一顿认了怂以后没办法混了,现在是骑虎难下的情况。

以往两个社团争斗,互相之间都是有默契的,尽量私下里解决,别引来民众和警察的目光,但现在这个对手好,唯恐天下不乱,真是标准的愣头青。

俗话说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横的怕愣的,现在对手这么愣,完全不考虑怎么收场,虽然自己这边一向是非常凶横的,但对方愣头愣脑要抱在一起共赴黄泉,再凶横似乎也没什么用——人家根本不怕啊!

中岛勘吉等了一会儿,没有听到智囊的回答,忍不住心中更加烦躁,怒骂道:“说话,就没什么办法了吗?!”

齐川三平伏在地上道歉道:“十分抱歉,都是我的错,不该选择SPM做为目标!请原谅!”

中岛勘吉脸色凶恶起来,怒声道:“现在说这些话还有什么用处!我们怎么挽回面子?”

他现在已经不考虑怎么吞掉SPM投资了,而是考虑怎么保存颜面合理的结束这次的事件。手下接连被杀已经是在替他掘墓了——如果下面的小社团替他效力后,他不能保护那些小社团,那以后有事谁还会替他效力?谁还会服从他的命令?

他本来就业绩连续下滑引来本部不满了,要是以后这些小社团们觉得他其实虚弱无力,不肯再接受他的统治,呈现出了离散之态,事事阳奉阴违,他的业绩就更完蛋了。

绝对不能让那种情况出现!

齐川三平趴在那儿想了一会儿,慢慢说道:“对方的报复行动太过火了,这是他们最大的弱点,我们应该从这里入手。中岛君,我们设套吧,只要抓住行凶者之中的一人,然后我们把他交给警察,让警方去对付吉原直人,借警方的力找出SPM背后是哪个组织,这样我们的被动情况就可以大大减轻了,至少可以做到直击对方本体。”

中岛勘吉沉思了一会儿,点头道:“这个想法很好,出动咱们的人手吧,这些人可靠一些。”吉原直人砍杀了一天,下面的小社团们都有些动摇了,他也略有耳闻。虽然山下组的威望不是一天可以摧毁的,这些人还不敢直接反对他的命令,但也不得不防他们会害怕遭到血腥报复而出工不出力。

只是一天的时间已经开始有谣言了,说他踢到了铁板,吞钱吞到了关西来的大社团头上,关西人已经立下血誓出动了敢死队非要弄他死不可——星野菜菜的群发邮件被超量解读了,不少小社团怀疑接连发生的刺杀事件是一场大社团之间争夺地盘的前奏。

齐川三平趴在那儿继续吐坏水,看到第一个想法被肯定了,信心多了点儿,又说道:“虽然我们现在是被警方警告的一方,但SPM方面也不会轻松多少,而且毕竟是我们这边死了人……咱们可以要求死者的家属去警视厅前抗议,要求警方一定抓住凶手,给警方施压。”

中岛勘吉略有些犹豫:“这样会不会激怒了警方?”

“肯定会,但只有这样才能形成舆论压力,逼迫警方去转咬SPM背后的组织。至于警方的恶感,现在顾不上了,中岛君,先把敌人打倒最重要。”

中岛勘吉也下定了决心,反正现在自己估计已经上警方的黑名单了,那在黑名单上排名上升几位也没什么差别。他命令道:“那你去组织示威的事情,我马上把土屋叫来,让他负责明天设套抓人的事。”

齐川三平反对道:“中岛君,我和土屋一起去吧,对方的人十分狡猾,我担心土屋君处理不了。”

“那明天就拜托你们了!”中岛勘吉深深一低头,决定派出最亲近的两名部下,一定要先把敌人的老底掀出来,不然这么单方面受虐,简直无法忍受了。

对方既然不守规矩,肆意妄为引来了警方的视线,那么也就该显出真身,要挨警方咬那也该双方一起被咬,别想独善其身。

第二百章 传说中的御姐形萝莉音

佐藤善治夹在人流里向着公司快步走着,时刻小心着周围的风吹草动,颇有些一步三惊。不小心不行,最近公司正受到雅库扎的骚扰,昨天还有同事被小混混们揍进了医院,他可不想成为第二个。

公司里很多人离开了,也有不少人留了下来。在留下的这部份人中,很多选择留在公司里过夜,人多了胆气壮,但也有人需要回家。女性社员是重点保护对象,公司里能抽出来的保安人员负责每天组织她们组队行动,以免出现不测,而男社员们自行组队,不过他因为家比较偏远,只能一个人行动想来自己这样的普通社员应该不会被雅库扎盯上吧,应该没事!

佐藤善治倒是挺喜欢spm投资这家公司,毕竟算是良心企业,薪水高福利好,但遇到了和黑涩会冲突这种事,他还是心里比较虚的。他从小就没和人打过架,对于冲突这种事他本能就想敬而远之,只想好好打工。

可惜找工作太难了,刚结婚妻子又怀了孕,房贷帐单什么的一大堆,经济负担比较重,真是想跑都要掂量一二。当然,那位桃宫监督的诚恳拜托也确实说到人心里去了,总不能有点危险就放弃掉过去那么拼命的努力。

再坚持着看看情况吧!

佐藤善治一路小心小心再小心,早早离家,地铁巴士换着来,终于远远看到了spm投资所在的写字楼,心中长长松了一口气还好,今天是安全的。

他夹着公文包步子再快了三分,想赶紧到公司里就好了,那儿有一堆保安,还是比较有安全感的,但猛然间路边一个人身子一歪,重重和他撞在了一起。他只是个戴眼镜的瘦猴,远远没有对方强壮,直接被撞得一个趄趔,站定不住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他心中一惊,暗道不妙,没等站起来就直接开口道歉:“对不起,请原谅!”

对方是个身高体壮的男子,剃着山本头,穿着一身灰白相间的运动服,面容凶恶,低头看着他,怒叫道:“为什么要撞我!”

佐藤善治十分无辜的望着对方,看着周围又围上来七八个人,顿时心里就凉了完了,自己怕是难逃毒手了。

不过……要打自己用不了这么多人吧?

他的战斗力约等于零,虽然是个男人但连自己老婆都打不过,高校大学时被任剑道部部长的老婆在学校里长期追打,后来对方表白他都没敢拒绝,稀里糊涂就结婚了,现在面对近十个壮汉,那真是只有抱头挨揍的命了。

一瞬间,他脑海中闪过了昨天被揍进了医院里的那位同事的面容,想到了公司负担所有医药费,并且算是工伤,一次领取了一千万的慰问金,顿时又放心了一点只是挨顿揍能领差不多一年的薪水,倒也不是太亏。

他很自觉,知道这会儿申辩说谎一点用也没有,对方就是存心来找茬的,也不站起来了,确认了对方没有手持利刃球棒铁链之类的凶器,就直接抱头缩成一团,表示你们打吧,但请别打脸。

那七八个大汉也没客气,顿时将他围在中间形成了一个小圈子,密不透风这打人也要动作快,不然很快警察就来了,总是有闲人会报警的。

被围在中间的佐藤善治完全看不到外面的情况,浑身哆嗦着但也没求饶。他没力气但智力还可以,知道求饶没什么用,干脆就不自取其辱了。

不过想像中的怒骂和拳打脚踢并没有马上到来,而是一双有力的大手将他扶了起来,让好好他坐在地上,只见刚才撞他的大汉这会儿一脸“温柔”,直接跪坐到了他的面前,讪笑道:“是spm的佐藤桑吧?”

佐藤善治不明所以,低头道:“是,我是spm投资内务部社员佐藤善治,初次见面,请多关照。”

那大汉也连忙低头回礼,压低了声音但吐字很清晰地说道:“我是北吉门组的斯波小次郎,这次给佐藤桑添麻烦了,真是对不起。”

“啊……这,不,没什么,是、是我不对,不小心撞到了斯波大哥。”伊藤善治有些迷茫了,这是要先道歉之后再打人了吗?听说雅库扎们规矩是挺大的,就连在公共场所乱扔烟头都不行,但这也……

“哪里哪里,是我们给佐藤桑添麻烦了!还有……请您不要惊慌。”斯波小次郎一举手示意,周围牢牢围着他们两个人大汉们猛然怒骂起来。斯波小次郎按着差点跳起来的佐藤善治,连声安慰,“别担心,别担心,这只是个掩饰,现在情况有些复杂。”

时间有限,斯波小次郎并不敢耽误太久,借着周围同伴们的骂声掩护,压低了声音说道:“佐藤桑,我们北吉门组拜托,请您一定记住这个名字。我们北吉门组无意和贵方为敌。我们只是一家小小的社团,在新宿桥本巷那儿有一块小地盘,不得不依附于山下组和中岛勘吉大人,有些事我们只是迫不及已听命行事,完全不是出自我们的本意……我们也是要生活的,佐藤桑您能理解吗?”

“这……我能理解。”佐藤善治有点懂了,对方是被另一个大社团逼着来的。

斯波小次郎欣慰道:“您能理解就好,这真是太感谢了!”他说着从怀里取出了一个鼓鼓囊囊的超大白信封塞到了佐藤善治的手里,又温言说道:“佐藤桑,这是一点小小心意,请您务必收下,里面是一百万现金还有我们北吉门组的vip贵宾卡,以后您要是到桥本巷来玩,拿着这张卡可以得到指名优先、终身五八折费用折扣等贵宾服务,要是对服务不满意可以随时持卡来找我们投诉,我们一定会给您一个满意的交待,绝对让您玩的舒服……唉,我们能力有限,只能提供这些,完全不能弥补您受到的委屈,所以请您一定不要拒绝,麻烦您回去向您的上级说明我们北吉门组的无奈,我在这儿代表我们组头给您赔罪了!对不起,请原谅!”

佐藤善治彻底蒙了,捏着那信封不知道该不该还回去桥本巷子是条小花街,虽然没什么名气但也是个标准的风俗场所,钱好说,但这vip卡要拿了回去他老婆知道了还不拿竹刀将他的头削下来啊!

再说了,为什么要给自己钱?这些雅库扎良心好到这个地步了?打人先付医药费?

他只觉得嗓子发干,头脑一片空白,不过人生中第一次被混混们围起来也不敢逆着他们的意思来,只得将白信封装进了怀里,迟疑着说道:“是,我明白您的意思了,那我现在该做点什么?”

斯波小次郎神情更加温和了,诚恳道:“佐藤桑什么也不需要做,只需要帮我们北吉门组说几句好话就行了我们是万万没有伤害您的意思的,一切只是迫于无奈,您只要回去说明这一点,不要报复我们,我们就万分感激了。”

佐藤善治更不明白了,他不觉得他有向这些黑涩会报复的能力,不过眼下这情况明显比干挨揍要强,至少没感觉到人格受了侮辱。

他木怔着点了点头,而斯波小次郎道着歉取出了血包在他脸上抹了抹,又很客气的将他的眼镜摘下来一脚踩碎,同时观察着佐藤善治的面部表情,见他没生气这才微微放了心,低声再次强调道:“请您叫几声演一演,配合一下我们然后您就回spm便可以了。还有,拜托佐藤桑只像上司说明就可以了……佐藤桑,我们北吉门组谁都得罪不起,请您一点要理解。”

斯波小次郎在周围一片喝骂声中土下座跪地道歉,然后见佐藤善治晕晕乎乎点了点头,这才站起身怒叫道:“给我打!”

周围的壮汉们立刻一起扑了上去,按住佐藤善治就“暴打”起来,嘴里怒喝连连,手臂抡得虎虎生风,落到佐藤善治身上却温柔如猫猫拳,而波斯小次郎一脸凶相夹在里面大叫道:“蠢货,为什么打你你心里明白,该怎么做我刚才都告诉你了,回去和你们的人说清楚,继续顽抗是没有好下场的!”

他叫了两声,看了看四周又将头扎在人堆里对正抱头“痛叫”的佐藤善治低声道:“对不起,佐藤桑,您可以跑了。”说着他又将佐藤善治的西装扯了扯,弄得他身上一片凌乱。

这时远处两个治安巡警跑了过来,看到这儿一片混乱,连忙吹起了哨子制止这些歹徒继续行凶,而波斯小次郎呼喝一声北吉门组的人一起四散而逃,而佐藤善治也像是屁股中了一箭的兔子一样翻身爬起向着spm投资狂奔而去。

他还没搞明白这是发生了什么事。

等两个治安警赶到了现场有些懵圈了,这行凶者跑了是正常的,这受害者比行凶者跑得都快倒是第一次见。

他们连声大叫表明身份,要佐藤善治停步,而佐藤善治被老婆高校加大学一共追打了七年,战斗力不行跑得贼快,直接逃回了spm投资所在的写字楼,

他现在样子很狼狈,一路引起了一片惊呼,也不敢在上班高峰期乘电梯了,直接转往了防火楼梯间,准备步行上楼。

这时他的手机响了,他抹了一把脸上的“血”闻了闻,发现这血竟然有着番茄的香甜气味,非常黏糊,有些难受,不过他这会儿也顾不上这些了,先拿出了手机看了一眼,发现来电号码是一串零……

他靠在楼梯间里喘着粗气,迟疑了一下还是把电话接了起来,只听里面一个萌萌的童音问道:“佐藤,刚才是怎么回事?”

“你是……”佐藤有些懵,这小女孩声音他从没听过。

“用敬语,无礼的家伙,我的层级比你高!算了,我是spm投资会长大办公室的部长,你可以叫我香子大人!现在和我说说刚才是怎么回事。”香子能长期控制的监控范围目前有三个,重中之重自然是星野菜菜的小狗窝,以防中岛勘吉狗急跳墙真发了疯去偷袭或是纵火之类的,另外就是中岛勘吉的老窝周边以及spm投资附近了。

不是不想控制更大范围,而是计算能力特别是信息传输通道已经不能支持更多了。而spm投资附近的监控力度虽然是最弱的,但香子还是发现了佐藤善治被人无故殴打的情况,并且查觉出了其中的古怪。

佐藤善治觉得今早的一切都不能用常理来推测,雅库扎一脸温柔客气,而手机中传说的声音听起来对方最多七八岁,但竟然是部长级的人物了?莫非是传说中的御姐形萝莉音?

不过在不能确定真假的情况下,他还是选择了相信,以免得罪了上级:“原来是香子大人,啊不,是香子部长,事情是这样的……”他把事情原原本本讲了一遍,也把收到钱的事老老实实交待了。

电话里静默了一会儿,香子又问道:“佐藤,你要追究他们对你的无礼冒犯吗?如果要追究可以直说,你是吉原桑的部下,吉原桑会为你主持公道。”

佐藤善治性格是很温和的,不然也不可能娶了个野蛮型的妻子,又试了试身上,发现除了丢了眼镜衣服脏了似乎也没受什么伤,迟疑着说道:“对方道歉了,我也没事,就不用追究了吧?”

对方都土下座了,感觉够诚恳了,再去告他们似乎不太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好了。不过他有些感动,他在公司里并不出彩,属于绝对的小人物,没想到竟然被会长关注着会长大办公室的关注就代表着会长的关注吧?第一时间就把电话打来了!亲民会长果然名不虚传!

“你确定吗?”

“是,我确定。”

香子不置可否,答道:“那就这样吧!”

“稍等,香子部长,那我收到的钱和……”

“你留着好了,再去买身西装。”香子请示后回答了一声,然后就直接切断了通话。佐藤善治捏了捏怀里厚厚的大信封,摇了摇头寻了个洗手间开始简单清洁自己这也算是向上级汇报了吧?话说公司里有会长大办公室这个机构吗?自己在内务部怎么没见过这机构来申请办公设备和耗材呢?

另一边,斯波小次郎这些人是打架斗殴的惯犯了,一路狂奔很快甩掉了治安警员。当然也是治安警员没有呼叫增援和玩命的追,毕竟就是街头打斗,而且爱害者跑得比兔子还快看样子也没受重伤,并不是什么大案要案要是这种屁大的事都要招出几十名警员,十多辆警车前后围堵,那警视厅四万多警员人人都砍成八截也不够用。

斯波小次郎带着同伴们逃回了桥本巷入口处的相介所也就是老鸨处。花街的入口常有这玩意儿,主要是给刚来的客人介绍花街内各店的特色服务以方便选择,还提供代客泊车、酒后代驾、保管贵重物品以及失物招领服务等等,就是处理乱七八糟杂事的地方。

北吉门组的据点就在这儿。他们平时的主要工作是驻守在这儿防止别的地痞混混进入其中勒索这条街里的店家,同时规范这里的行业道德,应对来玩的客人的投诉以及清理这里的无良混蛋比如想搞仙人跳坏了这里的名声,不等警察到他们就第一个动手除害了,

他们在这儿坐地抽头,要的是细水长流,来玩的客户都是衣食父母,肯定要好好保护招待,算是灰色产业链里面的一环。当然,他们也要给山上组上供,必要时受山下组的驱使,算是山下组的外围组织。

斯波小次郎先牛饮了几大碗红豆汤解渴,然后对组头北吉门良汇报道:“组头,事情办妥了。”

“有发现山下组的人监视吗?事情说清了吗?有没有诚恳拜托?对方会不会针对我们?”北吉门良脸上的担忧之色十分明显,连连追问。目前的情况是神明打架,狐仙遭殃,山下组和关西的大社团进入了角力状态,一个不慎他们这种苟活的小社团就成了炮灰。

也不怪他担心,雅库扎内部的大争斗上次还是发生在总首领交接的时候,有差不多十年了。那时真是一片血雨腥风,为了争夺首领的位子闹到了街头大砍杀,政府出动了四千多警员才勉强压制住,仅最后一战明面上就死了七十多人,伤了两千多个,暗地里互相刺杀、偷袭还不知道死了多少,其后更是引来了警视厅长达三年的严打期……这次感觉也不太妙。

虽然涉及到的利益看样子不会造成雅库扎群体的大动荡,但就是小规模交战他这样的小社团也受不了昨天已经死了那么多人了,今天被指派去前线都要吓尿了好不好?

斯波小次郎在沙发上坐下,肯定道:“没问题的,组头。就算山下组的人在看着也发现不了,而且我已经下跪拜托对方,讲明了我们的苦衷,对方应该会原谅我们的。”

北吉门良不敢像亲信手下一样信心满满,spm那方不太像是讲理的人,行事十分野蛮粗暴。他心里暗暗埋怨中岛勘吉吃饱了撑得去惹这群杀星,大家老老实实赚钱就行了,现在经济不景气但好好找找总是能找到肥羊的,为什么非要去碰那个大刺猬,就是碰了你也要够狠啊,对方毫无顾忌的乱杀人,你也动手杀啊!

他肚子里埋怨,但手很老实的摸出了手机,拔了号码后稍等了片刻恭声说道:“齐川样,事情已经办妥了。”

齐川三平正坐在一辆车里,离着北吉门组的据点不远,笑着客气道:“真是辛苦北吉门桑了,办得顺利吗?”

“是,十分顺利,给出了严厉的警告,将对方打到跪地求饶了,”

“很好,把你的手下都集中起来,不要乱跑。”

“是,我明白。不过,要是对方……”

齐川三平无心和这种低级炮灰多说,直接挂了电话,转头对旁边的土屋吩咐道:“他们很快就会来,吩咐大家提高警惕,这次务必抓到对方的杀手……一定要活的!对方可能会有探子先到达观察目标,任何形迹可疑的人都要盯好!”

他仔细检查过了,对方是按照时间顺序进行报复的,而早上这个时间段他只安排了北吉门组这一伙人去激怒spm那边,想来对方的杀手很快就会找上门来,到时只要抓到人了非把幕后黑手揪出来不可他们现在不是不想展开同等的血腥报复,而是找不到该报复谁。

山下组东京南中区区域执行长中岛本队远远围拢着这一块,设下了罗网等着抓捕spm方的杀手。

北吉门良恭敬的等手机里传来了“嘟嘟”声才将手机用力拍到了桌上,忍不住骂出了声中岛勘吉和齐川三平这对混蛋,要不是自己防了一手,就特么的被坑了!对方要是杀上门来赶情死得不是他们!

他在肚子里骂着,甚至不敢骂出声,山下组积威日久,他没那个胆量明着反抗。他玩了这些小把戏要是传了出去,搞不好山下组也会要了他的命,他这会儿倒是真盼着中岛勘吉赶紧给人干掉了。

只是腹诽了几句后手机又响了,他连忙抓到手中,以为是齐川三平这狗头军师又有吩咐,但很快发现对方的号码很奇怪。他立刻升起了不详的预感,小心翼翼接了起来,只听里面传来一个很有磁性的男声,“北吉门,我是吉原直人,你是不是该对我说点什么?”

北吉门良霍然起身,惊疑道:“吉原……吉原样,您好!”这名字这几天在他们这一伙人中已经传遍了,这是和中岛勘吉正面冲突的人,狠辣无情,身后无数冤魂听说是从关西来的杀人魔王,改名换姓的国家一级通缉重犯。

人的名树的影,只看那一串死亡伤残名单里好几个不弱于他的组头,北吉门良根本冷静不下来这么快就找上门了,这真是……我真不想惹你这种人的。

面对着这种找上了门的传说级狠人,他站都站不稳了,生怕下一刻自己就被狙击爆了头,头上滴着汗颤声道:“我道歉,吉原样!我确实是被逼无奈的,我没有和您为敌的意思,请您大人不计小人过……我只是个很小的人物,有时候根本没选择,所以……请您,拜托……”

“别担心,你的为难之处我能理解,而且你手下表现很好,事主原谅你们了……但我要个交待,我不能让人觉得你打了我的人却毫发无伤,你能理解我的意思吗?”吉原直人也离北吉门良不远,就在他的相介所一楼的后厨里正开了微波炉的门往里塞罐头这儿人不少,厨房里竟然有两台微波炉一台烤箱,看样子生活过得挺有滋味的。

北吉门良一听交待,脸上露出了一分狠色九分苦色,咬了咬牙抽出了裁纸刀,大声道:“我明白了,吉原样!”说着他用肩头夹着手机,将左手尾指塞进了裁纸刀下用力一切,顿时将尾指齐根切了下来,咬着牙抖着又说道:“给您谢罪了,吉原样,请原谅我的无礼……”

吉原直人在小微波炉里塞满了纳豆罐头,大微波炉里塞满了铝罐装的可乐,掂着西瓜又往烤箱里塞,笑着问道:“听这动静,是切指了吗?”

“是,这交待……您满意吗?”

吉原直人给微波炉和烤箱都定好了时,轻笑道:“这交待我满意。”接着他从窗口离开,顺手将刚才打晕的厨师也拖了出去,声音转冷,“附上谢罪信,把断指寄到spm去!”

“是!”北吉门良心里一阵轻松,似乎手指都不疼了。他听着吉原直人那边挂断了通话,一屁股坐到了椅子上,紧紧捂着断指上了伤口,一阵猛喘粗气。

离他直线距离只有十多米的地方吉原直人像是一只巨大的猫一样塌背无声行走着,耳中传来星野菜菜的不满声音:“这个人不是好人,就这么算了吗?”

吉原直人在香子的帮助下,挑了一个视野盲区重新回到了街面上,按着隐形眼镜中的标注路线行走着,笑道:“这是个聪明人,又给了交待,那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了……星野,他是好人还是坏人和咱们没关系,面子里子都给了,非要弄死他就是咱们不讲理了。这样就行!”

星野菜菜还要争辩几句,但吉原直人已经抢先开口了,“这种事咱们争过几次了,不是说好这次听我的了吗?别吵吵了,咱们有更重要的目标……准备动手了!”

第二百零一章 复仇女神在行动

中岛勘吉的直属本队,也就是他控制地盘的核心力量共计八十余人。听起来不算多,但这八十余个好勇斗狠之徒组织起来在民间足够横扫一切了,非常有威慑力。

但普通玩家再牛再多也是干不过外挂的,这是个真理。

这些人零零散散离开了中岛勘吉的老窝分散到桥本巷附近设伏,立刻便被香子这个超级外挂发现了,在电子地图上一一标注了位置,让吉原直人如同开了透视和全图,简直无耻之极。

吉原直人装成路人大模大样走着,缓缓向着齐川三平所在的位置移动,越走越慢,无奈道:“这他娘的,定的时间有些久了,没算好……”

他在等北吉门组里的微波炉和烤箱爆炸。罐装的纳豆、可乐其中都含有大量的液体和气体,又处在密封状态,一但被加热后会迅速膨胀爆裂,同时外壳是金属,而金属是导体,导体在微波中会产生电磁屏蔽,屏蔽的同时产生的电磁场会让电荷在导体表面重新分布,从而产生电势差如果够大,就会击穿空气产生电弧。

水蒸气、二氧化碳、闪电挤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微波炉会变成一挺机枪疯狂扫射,同时瞬间电升温的烤箱中的西瓜炸开的声音更像是开了一炮。

星野菜菜表情有些小严肃,毕竟这一次对方人有些多。她是一直反对吉原直人太过冒险的,她承担不起失去吉原直人的后果,提议道:“用枪吧,这样你安全一些。”

吉原直人对自己是信心满满的,笑道:“能不用还是不用吧,在大街上用了枪警察肯定会发疯。”

山下组家大业大,目标明显,中岛勘吉受到了警方很多约束,但同样spm也把警方激怒了,也受到了极度冷眼警方现在已经开始警告他们之间的争斗不要破坏正常治安了,要是再用了枪那警方估计就会打破雅库扎团体和政府之间的默契,直接下场痛扁不守规矩的那个家伙。

东瀛人都特别爱面子,所以东京都警视厅也是个非常爱面子的暴力组织,而这个面子的底线就是别用枪用了也不能被公众发现,谁被抓住了谁倒霉。

按去年东京都警视厅公布的数据,整个东京范围内一共有六起涉枪案件在一个居民一千三百多万,算上流动人口三千万的城市,一年开了六次枪,这简直是睁着眼说瞎话了,但警视厅就是这么爱面子。

这是一个用枪自杀死了都要追责的超严格禁枪国家,动枪是条红得发黑的底线,不被逼急了谁都不敢先用,警视厅更是不敢放开这个口子,国土太狭小了,东京人口密度太大了,枪械一但被滥用了后果无法设想。

东京是一个闭着眼在街头开一枪就能打出一枪穿俩好成绩的地方。

也就是这里,要是换了非洲或是南美几个小国,甚至是美国也可以,吉原直人早端着步枪对着车辆横扫了,毫不客气。

要是在东瀛街头上用枪行刺,那杀完了人吉原直人二话不说,回去把星野菜菜和桃宫美树打个包直接离开东瀛被暴怒的国家暴力机器盯死了,那不是开个玩笑说声误会就能混过去的事儿。

他暂时还不想离开东瀛,西九条琉璃还扣着他孩子呢!

星野菜菜抿着小嘴没再吭声。怎么搞死人这是她以前没涉及过的领域,现在刚开始学习,只能选择相信吉原直人的判断。

吉原直人正装路人,不能太引人注目,溜达着在街对面离齐川三平的位置越来越远了,而这时北吉门组所在的二层小楼里终于传来一声闷响,接着就是炒豆一般密集的“砰砰”声,随后又是一声巨响,像是炸了一个巨型礼花,而里面北吉门组的人也开始发出了惊呼,一片人仰马翻。

齐川三平一声令下,顿时路边的店铺里涌出了大量人手向着北吉门组的二层小楼合围而去,要让对方的杀手无路可逃他们天没亮就埋伏在这儿了,终于到了收网的时候了。

可惜碰到了吉原直人这个无耻的作弊者,都一进一出了他们什么也没看到了香子时实演算着他们每个人的视野范围,给吉原直人规划着行走路线,像是开了隐身挂一样。

和齐川三平一辆车的土屋也精神一振,吆喝一声下车带着另一辆车里下来的几个精干手下冲着二层小楼狂奔而去。他们都是带着枪的,以防对方也手持火器。

他们冲进了北吉门组的据点,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所有人都控制起来再说,反正周围全是他们的人,杀手也不可能跑了。

齐川三平留在车里,他不太擅长打打杀杀,来只是为了能就近观察方便应变,只是没想到计划如此之顺利,对方竟然真的一脚踏入了陷阱,不知道是过于自信还是傻头傻脑。本来他是有好几套预案的,准备应对spm方面种种不同的反应,没想到这么轻松就搞定了。

就在山下组的人冲进了小楼里时,路对面的吉原直人也猛然动了。他从一派悠闲路人迅速转化成了捕食状态的猎豹,三个跨步就跃过街道,一脚踢断了路标牌,举起来就朝着齐川三平的车辆开始攒刺。

力道沉重无比,后车窗上的玻璃瞬间碎裂,坐在后排的保镖都没反应过来就被一矛贯脑。也是活该这个人倒霉,吉原直人本来没想杀他的,只是微波炉定时开机的时间有些太长,他溜达着走过头了,只好从车尾附近就地取材。

司机第一反应是开车,但车辆刚动吉原直人已经跳上了车顶又滑到了车头,如法炮制举着血淋淋的管状“长矛”对着副驾驶位上还没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儿的齐川三平就是猛然刺下。

这货为了视野良好选择了坐在前面,给吉原直人添了许多麻烦,不过还是难逃一死。

前挡风玻璃被直接插出了个大洞,雪白的裂缝如同蛛网,而齐川三平被被直接钉到了座椅上。透明的挡风玻璃有些阻碍视线,吉原直人没办法第一时间判断他的生死,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举着长矛又插了几次,接着滚落开始加速的汽车,杀得凶性已起,竟然追了几步将司机一矛也插死才掉头狂奔着离开。

星野菜菜有些眼晕,她没想到经过完全锻炼的人体能爆发出这种力量和速度。她通过吉原直人的视野看着发生过的一切,反应神经速度竟然适应不了,有些头晕目眩想呕吐的感觉。

短短二十秒,动作简洁有效充满了美感,迸出的鲜血和脑浆似乎透过画面都能隐隐闻到腥味。等星野菜菜回过神来,已经发现吉原直人翻墙进了一座小公园,又悠闲的溜达起来。

“我饿了,给我点钱,我要吃东西。”吉原直人对着一棵晚樱,一边换胡子和肤色一边向后勤人员提出需求。

樱花季早过了,这棵晚樱虽然花期晚但这会儿也只剩下一片凋零了,不过也别有风情。星野菜菜透过吉原直人的眼睛看着偶尔零散飘落的残樱花瓣,听着吉原直人平静无波的语气,有些恍神,怀疑之前可能是错觉。

她愣了会儿才说了密码:“用三号卡吧,密码是上次的密码尾数加五。”

吉原直人小声抱怨着星野菜菜的专制,找了一家茶餐厅胡乱点了一大堆开始填饱肚子。他这几天没怎么吃好,总觉得外面的做的东西没有桃宫美树做的合口胃,到了时间总想回公寓去找桃宫美树。

吉原直人一边吃一边问道:“接下来干什么?”

“暂时没有新目标,今早就那个叫佐藤善治的一个人挨了揍,你可以休息一会儿了,”星野菜菜声音也有些含糊,正在吉原直人眼角里蠕动着小嘴吃零食,同时还指点道:“要嚼够至少二十次再咽下去,这样对肠胃才好,你不要吃这么快,”

吉原直人一听没什么事了,有些想去看看西九条琉璃怎么样了。他一次给西九条琉璃订了一个月的各种料理,按时送去……不过还是想去看看她有没有好好吃饭。

但现在他名义上是在夏威夷的,就算能找个借口甩掉星野菜菜这个跟屁虫,那去看西九条琉璃好像也不太合适这女人八成已经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再一见自己,会不会直接抓了自己去领功,顺便除掉自己这个竞争者?

不好说,不好说,那女人心狠得厉害。

吉原直人迟疑了一会儿,放弃了这个诱人的念头,转而看了一眼星野菜菜,装成不经意的样子问道:“星野,我一直想问问,你一个人孤单吗?”

星野菜菜那边也在忙着,香子收集信息挺厉害,但经常夹了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有时还分不太清轻重,需要星野菜菜检查一遍。她一边忙着一边说道:“孤单?我们不是一直在一起吗?没觉得……哦,你是在指你一直没回公寓里来吗?没事的,弥生在这儿做强化练习呢,美树姐晚上也在,不要紧。”

“不是,我是说你有想过要个弟弟妹妹什么的吗?”

“那是不可能的事,妈妈又不肯结婚,我的亲生父母早就过世了,为什么要想那种根本不可能实现的事,根本就是浪费时间,”

吉原直人哼哼道:“我是说假设,假设你有了个弟弟或妹妹会高兴吗?”

星野菜菜认真想了一会儿,搭拉着八字眉说道:“应该不会高兴吧!妈妈虽然要杀我,但也不能说她不爱我了,如果要是有了弟弟妹妹,她就不止爱我一个人了,甚至会更爱年纪更小的那个吧……这么想想她一直坚持单身也挺好的。对了,你问这个干什么?”

吉原直人干笑道:“没什么,这不是无聊嘛。”

“是够无聊的!”星野菜菜嘟囔了一句,然后开始专注于浏览信息。吉原直人有些愁眉苦脸,家里这个大的就不太好伺候了,将来再添个小的,这两个会不会打架啊?差着十几岁,大的这个又这么聪明还有黑科技,又不喜欢有弟弟妹妹,将来那个小的会不会被吊起来打啊?

他无聊之下让服务生打开了电视看了起来,结果发现正介绍他这两天干的好事呢。

中岛勘吉也没闲着,虽然尽了最大努力压制新闻舆论,但毕竟不可能做到一手遮天,新闻自由这块牌子在东瀛这个奇葩国家还是很硬的,政府都按不住,更别提他了。还是有电视台对当前社会热点做了专题,不过也没扯上雅库扎和spm。

最近市面上流传最广的就是出了凶残变态,以袭击路人为乐,多次在街头、车站都人流密集的地方捅人是从猎奇角度做的新闻节目,就是为了要收视率。

吉原直人看了一会儿,有些无语。民众大概能了解到的就是这样了,根本不知道里面牵扯到了什么纠纷。节目中有着众多猜测,比如从受害者都是男性这一点发散思维,得出了凶手是个被男人深深伤害过的女人这一可能,觉得凶手八成是一个年轻女性,有严重情伤,产生了强烈的厌男症无法发泄,便揣着刀上街,专挑男人下手。

星野菜菜也看到了,哈哈大笑,取笑道:“网上更多的,还给你起了个外号叫复仇女神,听起来很厉害很威风哦。”

“这外号给你了,这是咱们一起干的。”

星野菜菜倒没什么意见,相反,她还挺喜欢这称号的。她满意一笑,提议道:“咱们把那些人的资料发到网上去吧?也让大家知道一下这些人该死,”

她年纪小,始终充满了追求正义性的欲望,有点机会就想当正义大侠。而且,中岛勘吉指使人在她开的公司上抹了一把烂泥,成了黑心无良坑人基金,她早就想报复了。

吉原直人不在乎网络上的言论,那只是普通人发泄负面情绪的地方,真是屁用不顶,随口道:“随便你好了。”

星野菜菜神情振奋,格格笑道:“那我马上开始!中岛那家伙躲在老巢里当缩里乌龟,看我在网上骂死他!”

人都是多面性的,星野菜菜在现实生活中守礼有序,要不是认识了吉原直人那绝对是个低调的乖宝宝,不过在网上她就换了另一张脸,攻击性极强,看个番剧不满意都能在对方官网上天天签到写蠢猪。

她指挥着香子立刻动起手来,把现成的资料编纂了一下后做好了防追踪措施,开始在网上各bbs、评论区、社交网站大肆发贴子。

她把中岛勘吉的老底儿都掀了,人肉了个彻底,赤果果的网络暴力。将他怎么从一个不良少年成长为山下组干部的经历写了个明明白白,曾经犯过哪些案子,坐过几年牢,涉入到了哪些案子,纷纷按时间顺序标的一清二楚。

后面附录了中岛勘吉一大堆的照片,其中很多十分不堪,而且星野菜菜长期和吉原直人搅和在一起也有些学坏了,合成了一大批真假难辩照片夹入了其中,活生生弄得像是有个记者长期跟在中岛勘吉屁股后面,专拍他干恶心事儿。

只看星野菜菜弄的这份东西,中岛勘吉真是头顶生疮脚底流脓,凡是东瀛国民真是人人杀之有功无罪,算是为民除害。

在中岛勘吉之后,星野菜菜将最近“复仇女神”杀的那些人都依顺序排了起来,直指这些人和中岛勘吉相关,并且把每一个死者生前干过哪些恶心事都注明了。

这些事大多平时没什么人关心,平时大多数人忙着生活工作,谁会关心今天哪个无辜少女被人渣q暴了,哪家人被杀了,谁又被人强抢了股份,谁又被逼着自杀之类的事儿,只要别落到自己头上就行。但现在星野菜菜疯了一样在各个网站刷屏,让管理员都懵圈了,拦都拦不住,短短半小时就制造出了一个新的新闻热点。

而吉原直人竟然是从电视新闻里看到的电视里的主持人突然兴奋了,导播直接把星野菜菜的爆料截屏放了出来,开始研究最近街头出现的连续杀人伤人事件是不是东瀛出了个“超级英雄”。

东瀛的电视台是缺乏管制的,真是出了名的专出大嘴巴,也不管真假先搏了收视率再说,以后有麻烦到时再道歉好了。

网络上的网民们也炸了锅,纷纷开始互相询问是不是真的。有叫好的,有担心的,有自觉聪明开始脑补阴谋论的,也有看什么也不顺眼破口大骂的。

一个人这样的王八蛋是引不来什么关注的,但这么一群王八蛋凑在一起还基本上被人杀了,这看起来就兴趣满满了。

这世界上从来不缺站在安全地方看热闹的人,也不缺在网上用嘴巴主持正义的人。

吉原直人端着茶杯愣住了,他没想到星野菜菜和香子凑在一起在网上破坏力这么大,吃顿饭坐着喝了杯茶的工夫就放了颗大卫星,顿时看着电视新闻蛋疼无比。

他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而星野菜菜突然兴奋起来,叫道:“别喝茶了,起来干活,中岛勘吉动了!”

第二百零二章 节操尽碎的星野菜菜

齐川三平的尸体被以最快的速度运回到了中岛勘吉的面前,而土屋垂头丧气的跪在一旁,根本不敢抬头看中岛勘吉的脸色。

部下们已经被驱离出了房间,室内气氛紧张,寂静无声,似乎连空气都凝固了。

中岛勘吉抖着手掀开了覆盖在齐川三平脸上的白布,确认了这确实是自己最亲信的智囊,同时也是“老爹”给自己派来的“与力”(助手)。

一双凝固着困惑悔恨恐惧的死鱼眼,眼角都因用力过猛撕裂了,垂着血泪。脸色苍白如纸,肌肉扭曲,显得十分狰狞。嘴巴微微张着,里面还能看到盛满了紫黑色的淤血——中岛勘吉不用看胸腹也知道齐川三平死透了,而且死前承受了巨大的痛苦,肺部被捅穿,无法发声无法叫喊,在极度缺氧中流干了血而死。

山下组是十分重视人才培养的组织,在组织内设有专职顾问、教官等职位训练正式会员,传授搏杀、刀枪使用,提高个人素养以及学习法律知识等,同时也派出精选出来的成员进入大学深造甚至送到海外留学。这齐川三平就是留学学成归来者,主要在中岛勘吉这儿负责私募投资、洗钱等方面的工作,是中岛勘吉不可获缺的臂膀。

若是中岛勘吉独立成组当了组头,那齐川三平至少可以混个若头干干。

然而现在就这么被人用一根路标牌活生生捅死在了汽车里。

SPM投资是被齐川三平发现的,他对这家公司的发展前景十分看好,便向中岛勘吉建言想收入囊中——1992年美国制裁东瀛,东瀛经济大挫,那时雅库扎十分热衷于炒地皮,于是也顺带着倒了大霉。其后雅库扎开始寻求转型便进入了金融投资行业,成果斐然,现在东瀛的私募基本上全都在雅库扎手中。

向SPM投资伸手这原本就是顺理成章的事儿,SPM想搞基金,问过私募大佬了吗?进哪一行不得先尊重一下前辈?前辈们吃你两口你还不高兴了,有毛病吗?

只是万万没有想到SPM方面就是那么硬气,就是这么不高兴,一言不合反击血腥而且疯狂,甚至隐隐动摇了他的统治。齐川三平的想法他能理解,齐川三平自觉选错了目标给组织和他带来了麻烦,想将功赎罪,而他也没有阻止——带了八十多个人,怎么可能会出事!

但硬是出事了,在眼皮子底下被杀了,凶手扬长而去,追之无果,还害怕被警察插手进来,只能忍辱携尸返回。

中岛勘吉看着齐川三平的尸体甚至都愤怒不起来,只是从心底升起了一股深深的无力感。

他连续用力抚了两次才让齐川三平闭上了眼,颓然坐到在一旁,喃喃道:“七百多年了,关西人还是这么野性……”

上次关西和关东之间的大型战役发生在七百多年前,关西武士狂野悍不畏死,硬把关东拆了个七七八八,中岛勘吉是关东人,想着吉原直人那一口搞笑的关西腔,顿时想到了七百多年前那句关白的名言——关西全是牲口、野人和鬼怪。

土屋低头跪坐在那儿,听着中岛勘吉无力的低语,咬了咬抽出了短刀就准备把小指切一截下来谢罪——他是留了两名手下保护齐川三平的,身手也极好,结果一起共赴黄泉了,现在出了这种事他的责任无可推卸。

中岛勘吉望了他一眼,猛然一探身就给了他一耳光,怒骂道:“蠢货,切了你以后怎么握刀!”

雅库扎普遍自诩武士后代的,切指谢罪的传统也来自于此——切了手指握刀便稳定性大减,实力大降,表达一种用自己最重要的东西来赔罪的理念。

土屋被打的身子一歪,连忙重新跪坐好,用力低头道:“中岛大人,十分抱歉!”道完了歉后,他伏身在地请求道,“请给我一次洗刷耻辱的机会,拜托了!我土屋纯发誓这次一定不会辜负您的期望!”

中岛勘吉双目有些无神,随口问道:“你打算怎么做?现在我们最大的问题是找不到对方……”

土屋纯抬头望向中岛勘吉,大声道:“我们直攻吉原直人的老巢,那个上东区的公寓!中岛大人,现在已经不能再犹豫了,我们必须做出应对!”

“公然袭击住宅区吗?里面还有未成年人……”中岛勘吉还是有些犹豫,

东瀛有三大不能碰——神社、财团和学校。其中学校引申出来就含意就是未成年人,公然袭击一个有孩子的私人住所,很容易出问题。

其实在哪个国家都一样,动了未成年人格外容易引来观注。

如果民众怒了,警方必然要平息民怨,不然民众会拿着选票威胁政客们插手,而本部在这种众怒难犯的情况下八成会把自己丢出去抵罪,但大批外围成员被杀被废,自己的亲信手下惨死,若不马上做出反击,一但信任链彻底崩溃那么这块地盘就算是彻底失控了,本部也不会饶了自己。

不如拼一下?尽量做的干净一点,或者是不动那两个小孩子,只把吉原直人的那个小情人抓回来……是叫桃宫美树对吧?用那个叫桃宫美树的能威胁吉原直人吗?

那个目标不错,没什么背景,平民家的小女孩,就是不知道顶不顶用!真特么的,这吉原直人也真会找女朋友,找了个麻衣家的继承人当正牌女友……

中岛勘吉思量了会儿确定了目标,准备孤注一掷了,现在左右为难,好像也只能拼一下了。他刚要下令却见拉门被拉开了,一个手下滚了进来趴着焦急说道:“中岛大人,又……又……

这门一开,中岛勘吉就听到外面走廊里传来了隐隐的骚动,似乎刚刚被他赶出去的手下们在外面议论着什么。他立刻升起了不好的预感,有些不安——没办法,这两天就没什么好消息,听到报告就知道准没好事,都快成了本能了。

他强自镇定着,不敢露出惊疑之色,以免人心更加溃散,大叫道:“蠢货,镇定点!说,出了什么事!?”

那手下看着执行长大人虽怒但不慌,心中微定,连忙答道:“是竹下君那边……就是组织家属们去给警视厅施压的那边出了些问题,记者们去了,去了好多,还上了新闻……还有,网上有很多流言,也不是流言,是关于……”

这手下表达能力不行,看样子在学校就没好好上过课,说着说着自己先急了,也顾不上尊卑了,直接膝行几步开了电视换了个台,打算让中岛勘吉自己看看。

一看便懂,比说起来简单。

中岛勘吉和土屋纯一起望向了电视,发现果然是在东京都警视厅本店门前,而现场一片混乱,这两天被吉原直人捅死捅残的家属们正在被记者们追逐,而且记者们看起来似乎比受害人的家属还多。原来去请愿的家属队伍被直接冲散了,一小团一小团被记者们包围起来,闪光灯闪着,摄像机怼着,受害者们的请愿横幅也搭拉了,脸上激愤的表情也成了惊慌失措或是羞愧不安——

“请问网上关于您丈夫的资料是真实的吗?其中有编造吗?”

“您来这里是受到中岛勘吉的指使吗?您和雅库扎有什么联系?”

“您有正当职业吗?对政府纳过税吗?”

“请问您知道您儿子长期以来放高利贷养家吗?您对因为无力偿还跳楼自杀的中田桑有没有什么话要说……您要是见到了他的遗孀和幼子会道歉吗?”

“您现在也是被害人的身份,那您对您儿子涉及到的三起案件的受害人有何感想?会有同病相怜的感觉吗?诶……您别走,请说一下您的感想,拜托了啊!”

“花子小姐,请不要用手遮挡面部,后期会打上马赛克的……您也是女高校生,对您父亲是**犯一事,曾经侵犯过别的女高校生是什么看法?您觉得您父亲对您的成长有没有影响?是正面的还是负面的?家庭教育有没有影响到您对未来的看法?”

“您将来会子承父业吗?您染了这一头黄发,是在模仿令尊吗?”

“请问请问,您对现在网络上盛传的‘复仇女神’是什么看法?觉得她可恨吗?请站在受害者的立场上说几句吧……”

中岛勘吉看着警视厅门口一片混乱,简直可以称得上闹剧了,而警察们虚应其事,阻拦起来有气无力,任记者们追着受害者们询问不休,顿时怒骂道:“这是怎么回事?”

不是去给警方施压的吗?怎么警方看起热闹来了?警方混蛋!受害者被冠上恶棍的名头警方责任就能减轻了?凭什么看热闹!

那名手下被突然狂暴了的中岛勘吉吓了一跳,手足无措地说道:“网上突然出现了很多流言,还有您的一些……那个不雅照……您请看。”他实在是不好形容,这时门外递进来的一块平板救了他一命,他连忙低头将平板奉上。

中岛勘吉接过来滑了两下就是一阵眼晕,对方好卑鄙,这些照片好多他自己都没见过,自己有什么毛病在KTV里一边Q暴别人一边唱歌,好像还是唱的AKC49的欢乐向萌系歌曲。

他强忍着怒气又看了看在网上四处流传的贴子,愕然发现对方真是可怖,这自己的资料竟然出入不大,直接拿去写自传都行了,连国中时期的结业照都给翻出来了,连他死去老爹的墓地都标了出来,还把他儿子和老婆也揪了出来——他儿子挺热爱自拍的,也是个不良少年,没少干缺德事儿。

当然,数量最多的还是他的前科以及涉入到的案子,关于如何背靠着山下组强取豪夺描写的十分详尽,附录一大堆受害者及疑似证据的东西。法庭上未必管用,但拿来让众人肯定这是个王八蛋那是足够了。

吉原直人节操不多,做事手段偏向下流卑鄙,而星野菜菜学习能力超强,有样学样节操也碎得差不多了,根本不管什么祸不及家人、造不造假那一套,凡是和中岛勘吉相关的全都写得一清二楚,另外还胡编乱造脑补了一些,香子更是无法无天,合成照片肆无忌惮,一定要把中岛勘吉弄成人类史上排名进千的恶棍之一。

星野菜菜不懂,硬把一件很无耻的事干得理直气壮。香子助纣为虐,以星野菜菜的意志为意志,火上浇油。吉原直人一无所知,看着新闻人都懵了,蛋疼得厉害。

中岛勘吉又看完了内容又注意到了下方的评论,而这些评论仅仅是网络深海中的九牛一毛——

“这是真的吗?没想到世界上还有这种人……我突然对离开学校好害怕!社会好可怕!”

“警察不管吗?我们的税金用到哪里去了?”

“正太郎特来参上!管理员都删不掉的贴子还是第一次见,哈哈,好厉害哦!”

“这是假的吧?我看这个人的资料网上到处都有,这肯定是得罪人了。”

“人渣,马上枪毙他!”

“楼上是傻瓜傻瓜大傻瓜,现在判死刑太难了,而且也不是枪毙了。”

“绞死他,国家就是因为有这些人才变成这样的!”

“复仇女神FANS俱乐部已成立,欢迎各位加入哦,请点击链拉转入。”

“我隔壁的邻居好像就是雅库扎啊,好可怕,我是不是该搬家?谁知道哪里有五万円的小公寓出租?”

“法务大臣推行废除死刑就是为了保护这些人啊……他一定收了这些人的黑钱!”

……

中岛勘吉翻了几页都没翻完,发言者人山人海,顿时感觉两眼昏花耳鸣不止——所谓千夫所指,无疾而终。被这么多人评头论足,又或是指着鼻子痛骂,这种感觉绝对称不上良好。

“吉原直人,我要杀了你!”中岛勘吉好半天才稳住了神,两眼血红,杀气四溢。他现在唯一能确认的敌人就是吉原直人,只能拿他撒气。

他目光投向了土屋纯,觉得自己真是已经被逼到绝路上了,那也绝不能让吉原直人好过。他不是一个心爱的小情人在公寓里吗?那就抓了来,玩死玩残,让他这一辈子也活在痛苦之中!

他刚要下令动员一切人手,当晚就去攻打星野菜菜的小狗窝,这时手机响了。他接了起来,听了一句脸色就难看之极,放下了手机更改了命令:“土屋君,带上人先护送我去本部。”

土屋纯用力点头应了一声,试探着问道:“是组头大人……”

“不是老爹……”中岛勘吉声音有些干涩,“是评议会的那些老家伙们要见我,八成要怪我害社团被警方又盯上了,不过没事,我去见见老爹,把事情解释一下,顺便让本部支持一下……对方势力很大,要和我们不死不休,我最初也是为了社团利益着想的,老爹不能不管我!好了,快去准备,多带上点人手。”

“是!”土屋纯马上去安排了,对方的杀手神出鬼没,极有可能来刺杀的,这次一定要万无一失。

第二百零三章 一路火花带闪电

为了防备可能有的刺杀,土屋纯做了万全的准备。

身为雅库扎,主要的敌人其实不是警方,而是其他雅库扎。这就是所谓的同行是冤家了——雅库扎之间的暗杀行刺发生过无数次了,而中岛勘吉能混到山下组的高级干部,做为他的亲信手下,土屋纯在提防暗算方面还是比较有经验的。

同样,中岛勘吉也不缺保命的玩意儿。

中岛勘吉被土屋纯安置到了日常乘坐的防弹轿车内。这常备有防弹轿车,如此惜命看起来有些和中岛勘吉的身份不协调,完全没有极道人士的凶悍风采,但防弹轿车其实就是黑帮发明的。

在上世纪二三十年代,美国处在大萧条时期,城市里黑帮纵横,争夺地盘时的火并,面对警察时的拒捕,每次基本上都能打得子弹横飞。为了在枪战中保护自己,这些黑帮开始开动脑筋进行DIY,给车辆加装钢板,换实心轮胎、无碎片玻璃等,以提高在枪战中的存活率,于是便弄出了防弹车的雏形。

当然,第一辆真正的防弹轿车是由阿道夫~希特勒设计的,以做为元首座驾。这个狂人别的不好评价,但做为了一个艺术家来说,其实还是很有创意的。

中岛勘吉安安稳稳的坐在防弹轿车中,感到很安心。身侧是陶瓷板、合金板以及复合材料组成的防弹车壁。车的轮胎也是特制的,内有特殊自填液,还配有中央泄压自调气阀,以使轮胎即便遇到了地面爆炸或是被连续击中也能继续平稳快速的行驶。

油箱的保护也是重中之重,借鉴了飞机油箱技术,有橡胶自填装置,还内置有自动灭火扼爆系统。若是油箱被击中,橡胶会自动堵塞漏洞,要是有起火爆炸的可能,自动灭火扼爆系统在探测到油箱温度升高后,在几毫秒的时间内就可以起动,持续耗尽氧气,防止油箱爆炸毁掉汽车。

这是一辆民用3级防弹轿车,可以抵御自动步枪的射击,至于常用的手枪9mm子弹更是不在话下。虽然价格高昂,大概要同款非防弹品种价格的15倍左右,但中岛勘吉觉得很值——这车曾经救过他两次了,想必这次也不会有问题。

他也不认为SPM方面有胆子敢在东京马路上拿火箭筒射击,安全绝对有保障。

土屋纯还组织了一个小小的车队,前面两辆开路,后面一辆殿后,里面都是敢为中岛勘吉玩命的核心部下,武装齐全。而他自己也没有选择和中岛勘吉同乘,在他看来中岛勘吉只要不下车,安全是完全没问题的。他坐到了前方第二辆车中——中岛勘吉是个很好的目标,也许有机会能借此抓到来袭的杀手,一雪前耻。

安排妥当后,小小的车队开始向着东京都世田谷区进发。

另一边,吉原直人刚抢了一辆SUV,正把打晕过去的司机往垃圾桶里塞。星野菜菜搭拉着眉毛边看边命令香子查询这个司机是谁,准备回头付车钱、医药费和慰问金给他,然后怒道:“这就是你说得搞一辆结实点的大车?你偷一辆就得了,非要打人不可吗?”

这没听说过正义英雄袭击普通民众的啊,传出去名声不就全毁了嘛,这傻狗就没干过什么靠谱的事……

吉原直人无奈道:“我不会啊!”

他也不想抢劫,但这不是没办法嘛。

“你不会偷车吗?”星野菜菜有些吃惊。在她印象里吉原直人简直是混球中的混球,偷鸡摸狗应该是十分擅长的,没想到偷车这种活儿不会干,她完全没想到。

她奇怪问道:“我看电影中都是很简单的,你智商是很低,但这么简单的事儿办不了不太可能吧……”

吉原直人上了车绑好了安全带,检查了一下油量、安全气囊然后开车上了路,反驳道:“你才是个弱智!电影中那种拿着两根电线蹭一蹭就把车开跑了纯属扯蛋……或许放到二三十年前能行。现在偷车都要有专用的解码设备,不然你想开走车载电脑也不答应啊。”

现代汽车中早就没了分电器这部件了,也就不需要用机械钥匙控制发动机点火和喷油,都换成了电子钥匙——当电子钥匙内密码芯片记录的独立ID和车载电脑系统中记录一致时,汽车才可以启动,不然别想它挪窝。

“是吗?这个真没注意过。”好学的星野菜菜马上让香子去帮她找资料,准备好好研究一下怎么偷汽车,以方便日后遇到类似的事情能给吉原直人当个犯罪的好帮手。

吉原直人看着隐形眼镜中的电子地图,那里显着中岛勘吉正快速移动着。他赶紧说道:“先干正事,还有你别学这东西……”

“我偏要学!”星野菜菜先本能顶了一句嘴,然后迟疑道:“真要用你的办法吗?有些危险……既然中岛有防弹汽车,咱们就再找机会好了!”

香子对比了车辆型号,结果吓了她一跳。她真是万万没想到中岛勘吉怕死到了这个地步,平时缩在严密防守的老巢里也就算了,但就连出个门都要套个乌龟壳子这就有些过份了吧?杀这个家伙也太费劲了……

吉原直人笑道:“干什么没危险,这点小场面我出不了事,要相信我的技术。”

星野菜菜小脸一板,语气中有了些小严肃,认真问道:“你确定吗?”

“当然!”吉原直人满是自信的答了一句,又觉得心挺暖的,忍不住柔声道:“放心了,别担心我,我答应陪你长大一定会做到的。”

星野菜菜小脸一红,哼了哼道:“知道我在担心就好!”她说完突然有些不好意思,马上又改了口,“也不是担心你了,主要你是我妈妈的好朋友,我得照顾你,不能让你死了,不然以后我没办法交待!也并不非要你陪着我到成年,其实现在有你没你差别不大,我这里好多专职的安保人员,根本不需要你保护了……”

她嘴上这么说,但心里根本信不过那些雇来的安保人员——那些人能为了钱来保护她,就有可能为了钱卖掉她,哪里有吉原直人可靠?那可是舍生忘死陪着她漂流了大半个太平洋的男人!

反正她是信不过那些雇来的人,多次下命令让香子注意着他们的一举一动,监听着他们的所有通话,同时坚决不允许那些人进入她的小狗窝,警惕之心满满,生怕一个不留神里面就出了叛徒。

她唯一能确认不会背叛她的就是吉原直人,那是用生命证明过的。

她胡言乱语了一会儿,生怕吉原直人觉得自己认为他重要,从此鼻子朝了天骑到了她头上开始作威作福,不再服从管教,但终究还是觉得吉原直人这次的打算太冒险了,忍不住又婆婆妈妈小声道:“要不要再考虑一下,不行咱们花钱雇人干掉中岛好了。”

吉原直人是真觉得没必要,这些活儿他自己就干了,花钱请人又麻烦又啰嗦,真是闲得蛋疼。他随口道:“要是请杀手的话,那些人咱们控制不住,要杀中岛凭那些接活的人十有八九会动枪,搞出大爆炸也有可能……会牵连很多人的,户布织还在警视厅里扣着呢!还有,要是真那样了,东瀛以后咱们也不能待了,公安委员会和警视厅会二十四小时紧盯着咱们,所以不到万不得已咱们还是有事儿自己干吧!行了行了,我心里有数,不会出事的……话说你那边怎么样了?”

星野菜菜歪头看了一眼另一块屏幕,说道:“香子已经成功控制住了SCATS系统。”

“说人话!”

星野菜菜鄙夷的看了他一眼,说道:“香子已经控制住了交通指示灯自适应系统,中岛勘吉想走多快现在由我们说了算,而你可以一路畅通无阻……这么说你听懂了吗?”

SCATS系统是一种区域交通控制系统,一个区域内各条道路地下都铺有检测线,用来采集车辆流量数据并传回中心控制室,由大型电子计算机分析数据后控制路口的交通信号灯,保持适应性的红绿灯周期以便提高通行效率,防止出现超级大堵车。

吉原直人看了她的小脸一眼,嘿嘿笑道:“听懂了,以后保持说人话。”

“我一直在说人话,你这大傻狗!好了,你坚持的话,那我现在就开始计算合适的相遇地点,别打扰我,还有……不准死!”

“少咒我,我比你想像中的强一百倍,快闭上你这大臭嘴巴!”

吉原直人一边骂着一边开始加速,反正是抢来的车超速他毫无心理负担,直接时速上百,迎面而来的信号灯一看是他,红灯只亮了五秒就迫不及待换了绿灯上场,乖巧无比。

吉原直人在一个日常堵车能堵出翔来的城市里一路狂飙,如入无人之境,就差直接起飞了,而中岛勘吉却觉得最近霉运连连,走个路都走不痛快。

“这是怎么回事?”中岛勘吉正闭目养神思考着怎么和老爹及山下组里的老不死们解释这两天发生的一连串事情,怎么才能动员山下组一起上怼死吉原直人,猛然发现车子好像一个世纪没动过了。

司机也很无奈,示意了一下说道:“红灯,中岛大人。”

中岛勘吉看了一眼没说话,遇到的这个红灯下面的数字有点大,竟然还有一百多秒。他也没在意,想来大概前方出现了堵车或是车祸之类的事情。

他继续闭目养神,耐心等了快两分钟,终于感觉车子动了,但动了一下马上又停了,他睁开眼问道:“又怎么了?”

司机想吐血,那绿灯就亮了几秒钟,前面就过去了两三辆车,然后又换红灯了,下面标着一百八十秒……

他半回了头小声说道:“可能还要等一会儿,中岛大人。”

“这真是……”中岛勘吉忍不住口吐脏字,这两天能有点顺利的事儿吗?但他真是有火也发不出,总不能下车一脚把交通信号灯踹断了。

他就这么走走停停,但走少停多,真能称得上一步三顿,而眼看就能拐上汐枝大道了,他有些被堵怕了,看着前面密密麻麻的车辆,下命令道:“绕道走辅路吧,然后上汐桥。”

这样要多走不少冤枉路,不过司机也被堵的头皮发麻,没有任何意见,通知了前后车辆,于是一行人便拐上辅路,沿着运河行驶。这里车就少多了,交通信号灯也不再和他们做对,十分顺利的行驶着。

中岛勘吉心中烦躁稍退,轻揉着眉间看着运河,想着马上要面临的质问,心中有些后悔为什么偏要去对SPM投资下手,转而又暗恨吉原直人这个愣头青完全不守极道规矩,活生生搞出了这么大的一个烂摊子,简直遍地是翔。转而又心中发狠,准备回头强掳了桃宫美树来,非要好好拍部好片子,让吉原直人那个不知死活的玩意儿亲眼看看他的女人是怎么被干死的。

非把吉原直人头上强行弄成青青大草原不可!

他正琢磨着种种酷刑,考虑着要不要弄些药物配合好更尽兴一些,车子却猛然一个急刹,顿时让他重重一头磕到了前座椅背上。

中岛勘吉简直是狂怒了,一巴掌就抽到了司机后脑壳上,大怒道:“混蛋,会不会开车!?”

司机一个急刹也被安全带勒得极不舒服,差点岔了气,但还是赶紧低头道歉:“对不起,中岛大人……那个,红灯!”

他也是措手不及,前面开道的两辆车过去了,轮到他了信号灯瞬间变脸,绿都没闪,直接变红——他是个专职司机,本能就刹车了。

中岛勘吉抬头看了看红灯,忍了两忍才没有破口大骂,而这时他身边的部下猛然大叫一声:“那边!马上开车!”

中岛勘吉和司机一起愕然望去,只见一辆黑闪闪的SUV以极快的速度呼啸着从路口冲了出来,斜着就奔他们来了。这SUV十分疯狂,根本不在意和别的车辆刮擦碰撞,一路火花带闪电,似乎就是认准了中岛勘吉这辆豪华轿车,显示着一种巡航导弹非要命中目标的决绝姿态。

中岛勘吉的车排在了路口第一位,司机本能就要向前逃走,但对方速度太快了,他只来得及松开了手刹踩了一脚油门,而SUV已然一个漂亮的甩尾横身撞了上了。

中岛勘吉的防弹车是比较沉重的,但还是被SUV以速度产生的巨大动能撞的翻滚起来,滚过了绿化带,又滚过了人行道,接着撞破了运河护栏四轮朝天砸进了水里。

SUV也没比防弹车好多少,本身速度就极快,相撞前又横了一下车身玩了个漂移,结果一碰之下直接斜线起飞,在空中划了一道优美的抛物线,旋转着紧跟防弹车也摔进了运河里,激起了比防弹车还高的巨大水花。

瞬间路上的车辆行人都傻了……

吉原直人先是全身剧震,紧接着又被弹出的安全气囊打得有些晕头胀脑,等挣扎着掏出了刀片飞快划破了气囊将自己解放出来,发现车内已经开始四处喷水了,破裂的车后窗、副驾驶位车窗那里更是重灾区,水哗哗的涌了进来,自己还处在倒悬状态——这剧烈相撞他也控制不了车辆的入水姿态,只顾着别把自己撞死了,想来也是倒扣着飞进河里了。

他紧了紧安全带——刚才被勒得好疼。又蹬直了腿将自己固定好,然后摸出了SUV车主的烟给自己点上了一根,缓缓吐了个大烟圈——不着急,这会儿开不了门,等灌满水再说,先抽根烟休息一下。

他一脸惬意,吞云吐雾,不急不燥。星野菜菜弄得真准,果然在预定地点撞到了预定目标……电脑这么厉害吗?

他很羡慕星野菜菜能用电脑干这么多事,也有些想要个香子那样的人工智能,神往了片刻后看了看车内的积水,然后望向了车外——中岛勘吉的王八壳子是够硬的,但下了水不信他不出来,抽完了这根烟就去弄死他。

第二百零四章 等着杀人的水鬼

中岛勘吉的防弹车入水后下沉了一小段距离后竟然又勉强浮起来了。他的车就算经受了剧烈撞击也没怎么受损,而且密封性也比较好,渗水的速度较慢,远远不像吉原直人抢来的那辆suv那车摔进了水里根本就没再露面,只有一股一股的气泡翻涌着上来。

不过防弹车毕竟不是潜水艇,借着车辆内空气较多的原因勉强浮了片刻,仍旧没有避免沉底的命运,而等中岛勘吉、保镖及司机完全醒过神来,发现车辆已经处在了运河底部。

这条小运河比较深,但水质还算清澈,透过车窗还能看到鱼儿在游动,可惜这完全不是检查东京运河管理局工作成果的好时间。

中岛勘吉脑袋不知道撞在了哪里,开了一道大口子,泊泊流着鲜血。他晃了晃头抹了一把血水,很快镇定了下来,又看着从车内各处渗进来的细小水流下意识用力推了推车门。当然推不动,外面水压太大,想开车门要等车里水差不多满了,内外水压平衡了才可以。

他大口呼吸着以平稳心情,同时大声命令道:“别慌,过会儿和我一起用力把车门打开,我们一起游上去,土屋君会在上面接应我们,没问题。”

那些疯子,竟然搞自杀式车祸袭击……他强自镇定的,单纯认为这是一次不成功的刺杀,但还是心有余悸。

要不是防弹车够结实,被这么突然的撞进了运河里,八成还没等回过神来就全呛死了。

对方下手真是歹毒,也够不要命的,果然都是些蛮子。

保镖和司机还不如他呢,根本没顾上回答,只是看着车内积水越来越高浑身哆嗦,紧张的拼命大喘气,生怕过会儿就没办法呼吸了。

“没事,没事,都冷静下来!”中岛勘吉捂着脑袋上的伤口也就只能大声这么不断重复了,人的恐惧心并不是太好克服。

说是冷静下来,但中岛勘吉也是情不自禁用力吸着气。他看着窗外,希望在岸上的手下能快点下来救援,但猛然之间,发现前车窗上趴上了一个黑影,而那黑影很快倒了过来,整张脸挤在玻璃上扁平扁平的看起来有些搞笑。

保镖吓了一跳,本能就取出了枪上了膛,然后和也掏枪在手的中岛勘吉一起愣了这是敌是友?但这枪真是白掏了,就算是敌人这也没办法开枪打他,双方隔着一面防弹玻璃。

“是……是谁?不会是水鬼吧?”司机上下牙格格响着,在他想来救援人员不会来这么快。而窗外的黑影趴了一会儿似乎瞧明白车内什么情况了,微微退开了一点距离,又揉了一把脸,就那么抓着车头倒立在水中冲着车内直笑。

车内水花四溅,而前挡风玻璃上也有一层波状水幕,中岛勘吉向外看反而模模糊糊,但他本能就觉得这个人很眼熟,忍不住探身也趴到了前挡风玻璃那儿用手挡着细看。

两个人视线对上了,洗去了伪装的吉原直人吐着泡泡,一脸兴趣盎然,望着中岛勘吉在水里咧嘴一笑,一口白牙闪着森森寒光,用口型一字一顿说道:“中岛,我来杀你了!”

“是你?混蛋!”中岛勘吉暴怒起来,一脸凶相,就是这家伙害自己这么惨的!他大声咆哮道:“吉原直人,我不会放过你的!”

吉原直人听不到他在说什么,只是笑。又待了片刻后,他把手拍在前挡风玻璃上,又把脸紧贴了上去,鼻子都挤扁了,再次细看了看车内的水位,然后又留给中岛勘吉一个阴森森的笑脸,一个翻身游走了,大概是换气去了。

中岛勘吉被他笑得毛骨悚然,转头用力又开了开车门,可惜这会儿内外水压差距仍大,还是打不开。他下意识用枪柄捶了一下防弹玻璃,反而震的手疼,毫无作用。

中岛勘吉忍着恐惧和愤怒又细看了看水位,发现还算是比较浅,起码还能再坚持七八分钟,就是车内三人一起拼命呼吸,空气有限……他盼着手下赶紧前来救援,不是手下也行,别管是谁了,赶紧来人就可以。

只靠他们连车窗都打不碎,外面还守着一个明显水性极佳的“水鬼”……

他开始向着山下组的守御主神明祈祷,而这神明确实很有效,果然一个只穿了一条兜裆布的手下潜了过来,找到了他们。

中岛勘吉他们又惊又喜,拼命拍打着车窗指手划脚,示意这家伙这附近有个等着杀人的“水鬼”,赶紧多叫点人下来干掉他。但那名部下根本听不到,直接会错了意,以为他们是要他赶紧找人把他们弄出来想想了正常,被困在水底,是人都害怕吧?

他摆着手示意了一下,换了方向准备上浮通知土屋纯,而他身后猛然有一道黑影扑了上来,直接将他按在了河底。

他没有半点防备,直接被绞住了四肢,顿时两个人在运河底部滚成了一团。中岛勘吉紧张的看着这场无声的搏斗,但很快淤泥泛了起来,防弹车周围浑浊一片,什么也看不清了。

短短两分钟像是过了一整年,然后中岛勘吉就看到吉原直人掐着他部下的脖子将他部下整张脸按在了前挡风玻璃上他的部下已经翻了白眼,嘴巴大张着还偶尔漂出一串细细的气泡,已然被吉原直人按在水底活活淹死了。

吉原直人就把那具尸体塞在那儿,然后拼命摇晃起了防弹车,加快车内注水的速度,摆明了非要把中岛勘吉弄出来不可。

车子的剧烈摇晃明显加快了气体逃离的速度,水进得更快了,而外面的吉原直人还不知足,弄开了引擎盖,又开始折腾空调的通气口,又掰又撕又捅,忙得不亦乐乎……

“怎么办,中岛大人?”看着猛然一道水柱喷到了车内,那保镖语气十分惊恐。他不是不会游泳,但真的没在水里和别人打过架,想想就忍不住恐惧之心大起。

中岛勘吉在车里被摇来晃去,一时也是六神无主要是在地面上吉原直人这么大模大样袭击他,他有无数手段应对,但这到了河底,完全想不到什么办法!

他看着水位急速升高的车内,一咬牙说道:“我们有三个人,他只有一个,过会儿我们出去一起围攻他,明白了吗?”他已经不敢再指望土屋纯了,一般出了交通意外,一个小时能把车辆捞起来就算不错了。

同时一般人能憋两分钟气就不错了,完全不俱备潜下来搜索的可能,而少少来几个恐怕都不够外面“水鬼”杀的。

“明白!”司机和保镖也知道是到了拼命的时候了,脸上都浮现出了困兽犹斗的狠色,混杂着恐惧和绝望。

吉原直人又将防弹车折腾了一阵子,再次趴在车窗上看了看里面的水位,微觉满意,又游回suv那里换气去了。

车辆沉落河底,由于引擎最重,车辆往往是一个前低后高的样儿翘着屁股趴着,车厢尾部通常会困住一部份空气,虽然不多,但足够吉原直人换气所用了。

他在水里吐完了浊气,然后探身入车吸饱了空气,其后便抱着车轮等着中岛勘吉出来。

他不着急,事故救援不会多快,星野菜菜正和香子一起把这附近的交通状态搅成一锅粥,短时间内别想有事故救援人员赶到,而土屋纯手下水性好的好像根本没几个,除了刚才一个找到了中岛勘吉的,还有另一个竟然先找到了他的车,当然也被他弄死了,这会儿土屋纯八成在运河边跳脚呢!

上面的人下不来,下面的车水越进越多,空气越来越少,看你们怎么办!

果然,吉原直人耐心等了一会儿,发现被他折腾过的防弹车猛然冒出大量气泡,车门终于打开了。

他再次吸饱了气猛然窜了过去,幽幽黑影,水鬼现世。

中岛勘吉三人争先恐后从车里钻出来,迎头就撞上了吉原直人。那名保镖刚一抬头就被吉原直人勒住了脖子,而那名司机也一蹬腿冲了过来,准备按计划一起围攻吉原直人。

而说好一起围攻吉原直人的中岛勘吉看都没看一眼,直接朝着水面游去。

吉原直人一时顾不上管他,先收拾身边这两个,反正这里的一个能不放走。

水下格斗和普通格斗是完全不同的,水下阻力极大,所以拳打脚踢就别想了,那力量还不够给人挠痒痒的在所有对手中,吉原直人最不想遇到的就是真正的蛙人部队了,那才是万里挑一的精英,杀人的行家。

水下格斗全靠四肢划水提供位移和速度,所以需要强大的四肢力量。同时身处水下的那种随时面临窒息的恐怖感,极容易让人胆怯,充满了逃走的**。

一个好的蛙人,并不是套上呼吸器和氧气瓶就行了,而是对心理素质、体力、耐力、技巧都有十分严格的要求,真是要天赋和训练缺一不可。

这也是海军陆战队容易出厉害人物的原因之一。只有在水下生死相搏,才能真正考验一个人的战斗力水里能弄死人,换到地面上的爆发力可以称为可怖,同样真是有铁钢一样的神经,下一刻马上要挂了都毫不动摇。

中岛勘吉这保镖就完全没有水下格斗的经验,他被勒住了脖子竟然本能就想用肘部后击吉原直人,但动作简直是慢镜头。吉原直人毫不理会他的动作,只是用腿绞住他的腿,用一只手臂勒紧了他的脖子,然后另一只搭在了他的脸上,轻轻松松一抠就把他一对眼球抠出来了。

保镖惨叫,但只是喷出了一大团气泡,毫无声音,周围更是一缕一缕的鲜血。吉原直人已经弃他于不顾,任何他在水里捂脸翻滚。

这人死定了,别说在水里根本止不了血,水压会把体内所有血都挤出来,就是他没忍住痛憋住气,就已经够他淹死了。

那司机这时才冲到了吉原直人近前,万万没想到保镖瞬间就完了,而看到吉原直人已经转头迎向了自己,吓得喷出了一大团气泡,直接转身便想逃走。

这家伙看到吉原直人的真面目了,吉原直人根本不可能放他走,快游一下追上了他像是对待热恋情人一样紧紧拥抱着他,四肢相缠,在水里不停旋转换成一男一女,这镜头应该是相当罗曼蒂克的。

可惜司机没有感到半点浪温和香艳,只觉得被巨蟒缠身,肺里的空气被强行向外挤压着,而同时还有一只手紧紧捏着自己的下巴,想强迫自己张开嘴……

他拼命抵抗着但是徒劳无功,最后终于将存在肺里的空气全部喷了出去,缺氧让他紧紧扼住了自己脖颈,无力再游动了。

这个人死也就是这一两分钟的事了,吉原直人蹬了他一脚,借着反作用力也吐着小泡泡向着上方冲去……

中岛勘吉游泳技术并不是很好,但多亏了两名部下帮他争取了时间,他离水面只有一臂之遥了,他内心充满了马上得救的狂喜,而随着离水面越近水压也越低,肺里的空气格外膨胀起来。

他控制不住的大串吐着泡泡,眼看着就能将头伸出了水面,但这时下面一双铁钳紧紧握住了他疯狂摆动的双腿,然后将他拖回了无底深渊。

中岛勘吉脸上的怨恨之色浓郁之极,面容扭曲仿佛来自三途川的恶鬼。他转身举枪,瞄准了下方一脸阴沉杀意的吉原直人,猛然扣动了扳机。

第二百零五章 您当然不是人

中岛勘吉或许是个合格的极道头目,但绝对不是一个好的杀手,根本没有多少用枪经验。

他疯了一样连扣扳机,但只开出了一枪便卡了壳水压阻止了弹壳弹出,后面的子弹根本无法自动上膛,更别提击发了。

而吉原直人就看着他举枪射击,躲都不躲,只是在下面扯着他的脚硬往下拖子弹离开了枪口的瞬间击起了大量的水泡,然后速度就极速减慢,直接沉了,最后落到了吉原直人身上不疼不痒。

普通枪械弹药在水中的威力极低,通常来说有效射程能达到两米就很不错了。一米左右的距离略有杀伤力,这还是靠的弹道激流,到了两米开外基本不存在杀伤的可能性,三米距离完全可以脸接子弹前提是射击者运气够好,超过三米子弹还能碰到人。

在流动的水中,子弹的弹道完全不可捉摸,真是鬼知道能打到哪里去。

水的阻力是空气阻力的775倍左右,除了专用的水下弹药,比如长杆箭型子弹、钨芯固定翼子弹、空泡子弹等等,其他所有的子弹都飞不远打不准就算是那些专用的杀伤范围也就二三十米。

中岛勘吉拿着一把自卫用的小手枪想在水里杀人,那只能说他真的发急了,已经完全不顾地球物理法则,或者也有可能他不知道在水下射击是个什么情况,从本心里太过迷信枪械的威力。

吉原直人不管他怎么想,只是蛮横的将他拖回了深水区,然后紧紧抱着他不准他上浮。双方面孔只差着十几厘米,吉原直人阴沉的盯着中岛勘吉,而中岛勘吉脸上的狠色已经完全消失了,只剩下了绝望、恐惧和后悔。

吉原直人做过努力了,他尝试着向中岛勘吉妥协过他努力说服了星野菜菜,想交点保护费免了双方的争斗,省得破坏了死鱼一样的平静生活,可惜中岛勘吉胃口太大,双方一场撕杀终究没能避免。

既然争斗开始了,那么就只能请他去死了!干什么吉原直人都问心无愧!强盗就要有被杀的觉悟!

他目光冷酷而无情,仿佛眼前并不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更是毫无半点同理心,非要让中岛勘吉承受死亡前的绝望,非要让他在极端痛苦下死去。

中岛勘吉想求饶,但在水下根本说不了话。强烈的窒息感让他猛翻白眼,而吉原直人简直是铁石心肠,让他慢慢品味死亡。

中岛勘吉眼球慢慢凸出,面部逐渐发青嘴唇发绀,最后成了一副死鱼模样。

吉原直人这才松开了手,看着中岛勘吉死不瞑目的在水中慢慢下沉着。如果没人干涉的话,中岛勘吉运气要够好一两天就能浮上水面,这就要看他体内的厌氧菌群什么时候能够给他充满气了。

不过那时中岛勘吉的味道,足够普通人减肥一礼拜。

吉原直人转身向着suv 游去,换了一口气后直接离开任务达成,成功消灭了始作俑者。

他顺流而下,偶尔贴近水面换口气,游过了两座桥,还偶遇了一队正驾船赶往的水警,这才找到了一个偏僻无人的地方爬上了岸,直接翻倒在地大口喘着粗气,活生生像只大河马。

人毕竟不是水生动物,在水里折腾来折腾去,他感觉很累。

他略缓了缓后,担心星野菜菜等急了,连忙将事前包好的喉麦、隐形眼镜又都戴上,而星野菜菜第一时间就恢复了和他之间的联系,语气冷静但声音有些微微发颤:“有没有受伤?”

“没有,就是憋的肺疼。”

星野菜菜松了一大口气,但马上严肃道:“早告诉你要少吸烟了!”

吉原直人嘿嘿一笑,无力反驳:“以后少抽点……谢谢你的关心。”女儿是贴心小棉袄,真是暖心啊,就是能少管管自己就好了,自己也就那点爱好了。

星野菜菜确认吉原直人没问题,语气中终于有了些欢快刚才她处在和吉原直人失联状态,心中十分焦急。当然,这份焦急不能被吉原直人知道。

她刚才胡思乱想了很多,后悔没有再坚持一下,还是放纵吉原直人去干了那么危险的事情。中岛是肯定要收拾的,但时间有的是,完全可以好好挑一个低风险的机会。她后悔之下也下了狠心万一吉原直人出事了,她下半辈子就什么也不干了,非把山下组七千多个正式会员杀完了不可。

好在吉原直人安全返回,山下组虽然损失了中岛勘吉这个高级干部,但也算是莫名逃过了一劫,保住了七千多条人命。

“对了,你得手了吗?”星野菜菜这才有空关心任务情况。按吉原直人教她的,争斗开始了就不存在什么过度反击的问题,世界上好人总吃亏就是因为优柔寡断顾忌太多,要比坏人更狠才能做个好人!

她要做个心狠的好人,不当以前那个天真小女孩了,是一定要把无缘无故就找她麻烦的中岛弄死。

吉原直人脱着**的衣服笑道:“当然,中岛死透了。他也就能对普通人耍耍狠,没什么厉害的,他这样的我一只手能打十个。”

“那……下次有这种事我能不能和你一起去?反正你能保护我!”星野菜菜已经有些不满足躲在安全的小狗窝里了,刚才只能心焦的滋味太难受了。

吉原直人使劲拧着衣服的水,感觉刚才牛皮吹得过猛了,连忙打消她这不切实际的念头:“你在后面不是更能帮我吗?咱们两个这样我觉得不错,各展所长!你让我去指挥香子我都不知道该让她干什么好……而你和我站在一起又能干什么?拉我后腿吗?我忙着保护你也干不了正事了!”

他们这是分工不同,吉原直人觉得星野菜菜的支援能力简直是世界顶级的,更何况她那小狗爪子也就打打同龄人凑和,以前人略多些她便打不过了还得张嘴咬人她根本就没受过什么搏斗训练,非要凑到前面来那真是吃饱了撑得,真成了标准的拖油瓶了。

星野菜菜有些不满,但无力反驳,看了看香子在深网上的购货记录忍了忍没说竟然敢看不起我,回头吓死你!

别以靠着身强力壮就能耍威风,头脑的力量才是无敌的,早晚让你明白这一点!

她在心里的小本本上给吉原直人又记了一笔黑帐,准备日后嘲讽他,换了个话题问道:“对了,你觉得这件事算是完了吗?中岛死了,山下组还会不会为他出头?”

吉原直人沉吟了一会儿后说道:“山下组是家族式的传统黑帮,正式入会必然会有的仪式就是父子对饮确认父子关系,父亲给孩子提供保护,而孩子对父亲绝对效忠。现在中岛勘吉给咱们杀了,他的‘父亲’就算是为了维持威信为他报仇的可能性也很大……手段有多激烈这就要看看这一代山下组的组头够不够强势了。”

“父子关系吗?”星野菜菜开始搜索关于“父子对饮”这一雅库扎传统的详细说明。

吉原直人笑道:“对,大概就和咱们之间的关系差不多!”

星野菜菜狐狸眼一眯,又心生不满这傻狗占着一个监护人的名份总想骑到自己头上来,整日想硬充长辈。好后悔当初没有把脚丫子硬塞进他嘴里,如果他亲了自己的脚那就算是吻脚礼,按传统习俗就等于他对自己宣誓效忠了!省得他整天有些莫名其妙的妄想!

她不想落到比吉原直人矮一辈的处境,有些不高兴地说道:“确实,你要是被人杀了,我肯定会帮你报仇的……想来山下组的组头也差不多。”

吉原直人一阵无语,这是到了青春叛逆期了吗?这么爱顶嘴?他不和小孩子计较,摇了摇头笑道:“行,那真是谢谢你了,要是以后我万一被人干掉了,临死前一定会想着给你留下线索找仇人的。”

星野菜菜扁了扁嘴不置可否,吩咐了香子开始整理山下组的全面情报,想了想又说道:“敌人的想法现在还不能确定,那你先继续潜伏在暗处吧,我们的防备也不能松懈,看看反应再说……”

吉原直人犹豫了一会儿,叹道:“继续潜伏啊……行吧!对方的主要目标是我,那我先继续藏着。你也要加倍警惕起来,把公寓那边的防备工作做好,不要给对方可趁之机!”他顿了顿,脸色愁苦起来,“这种老牌社团不好招惹,不知道藏到什么时候是个头。”

这他奶奶的,西九条琉璃肚子里的孩子怎么样了啊?这山下组也真是会挑时候找麻烦!中岛勘吉那蠢货,白给你钱不要,非要大家打一场,活该你死了!

星野菜菜狐狸眼儿微微一眯,心中有些奇怪。这家伙最近总是哀声叹气的,明明都说好了宁可玉石皆焚也要和山下组斗到底的不是为了钱,是为了活着的尊严!自己保护自己,绝对不向欺压者低头!

他不是怕死的人,也一直服从命令东奔西走不像是怕麻烦,看样子倒是像急着去干什么……他有什么事需要急着露面?莫非是急着想回来?

她忍不住试探道:“你是不是想美树姐了?”

吉原直人愕然,不知道这话题怎么突然就跳到这儿了,困惑道:“美树怎么了?她不是一直挺好吗?”

“你不想她吗?”

“她又没事,我想她干什么?”吉原直人更懵了。他其实也不算是没想过桃宫美树,在吃饭的时候还是想的……感觉桃宫美树那女孩子已经完全控制住了他的胃,不过这他不好意思明说。

说了弄得自己像个饭桶一样,算了算了。

星野菜菜考虑了一下,觉得没别的理由了,总不能是想小月弥生那个小呆瓜吧?一定是吉原直人不想和自己分开太久,顿时心中一甜,难得柔声安慰道:“我现在就去找山下组的把柄,就像你说的那样,只要双方拥有了互相伤害的能力,那就可以和平共处了。到时你就可以露面了,不要急。”

吉原直人不觉得山下组的把柄那么好抓,东京都一共二十二个大型雅库扎社团,涉及到各行各业,联系相对紧密,万一扯出一大串来成了公民公敌那就真只能夹着尾巴逃走了。

而且山下组能生存四十多年,政府上层肯定有大批利益相关者,星野菜菜靠在网上找些零散碎片东拼西凑,估计奈何不了对方。

不过总比没有强,给这闲不住的小东西找点事儿干也不错。他也没反对,反而鼓励道:“那就指望你了,加油!”

他嘴上这么说,心里打算继续闹山下组家大业大,人数众多,对方要想没完没了他就偷偷摸摸继续杀!他这边就星野菜菜、桃宫美树、小月弥生三个需要重点保护的人,最多再算上一个户布织,只要花够了钱雇上一大票安保人员,想来山下组也不敢在东京里打一场小型战争。

只要继续闹,闹到警方和政府受不了了,自然会出面压制山下组的,至于以后的烂摊子怎么收拾,那不管了……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是常理,不想付出代价就想渡过危机那真是痴人说梦了。

既然开始没有选择关门逃走,争斗已然发生,那就要把事儿做绝了!反正星野菜菜也说了,现有的一切全毁了也不怕,就是死了也要咬对方两口!

吉原直人和星野菜菜闲扯了一会儿,然后将半干的衣服穿好,按着电子地图上的路线前往休息场所,那里香子在星野菜菜的命令下已经提前给他订好了热菜热饭和舒适的房间,还有特批的一瓶酒,以供他驱驱寒气。

吉原直人搭乘公共交通工具很快赶到目的地,用香子伪造的身份入住,也不洗澡立刻吃上喝上了。

香子无处不在,在另一边给星野菜菜编着文档,还在这边请示吉原直人道:“吉原桑哦,你需要补充什么东西吗?”

吉原直人滋溜着小酒,口感颇佳,心中满意,笑道:“交通工具、全套的衣服,还有上次要的那些化妆品再来一套。嗯,还要个钱包和一些零钱……先这样吧!”

香子受命辅助吉原直人,没有二话,再次确认道:“摩托车还是上次的型号可以吗?吉原桑骑那个真是帅呆了!”

“那个太显眼了,弄辆200万左右的就行。”吉原直人真觉得香子不错,虽然很唠叨,但也挺解闷的,而且更重要的是能把所有闲杂事儿全干了。而且他有星野菜菜的授权,星野菜菜要求香子像对待自己一样对待他,香子已经开始拍他的马屁了。

虽然是因为星野菜菜命令的原因,但吉原直人听了还是觉得很爽香子的声音是根据星野菜菜小时候的声音萌化了结果,他听香子拍马屁有种星野菜菜那倔驴终于成了一个乖孩子的感觉。

当然,他不敢说,只能偷着乐。

香子虽然通人性,但也体查不到吉原直人内心深处阴暗的想法,直接在侵入到物流系统中搜索合适的目标,改动了地址让快递给吉原直人送来,然后汇报了这些东西到达的时间。

吉原直人什么也不用干,只要干等着就行了。他又问道:“对了,香子,夏威夷那边怎么样了?”

“那么没问题哦,吉原桑!二十三号每天定时在大饭店里露面,确保了您一直是身处海外的……东京都警视厅以协助调查给您发函要您回东京,我已经转到律师事务所那边去处理了。”

“这真是辛苦你了。那桃宫秀枝呢?她怎么样?”

“严格训练中,您要看现场视频吗?”

“还可以看?那放出来我看看吧……”吉原直人感觉香子好强。

短短六秒的缓冲后,吉原直人真的亲眼看到了桃宫秀枝她正抹着眼泪,穿着小背心和短裤浑身汗流浃背的拖着一个巨大的轮胎在努力爬行。

香子介绍道:“严格按照训练大纲训练中,这是二十三号的视角,您还满意吗?”

吉原直人观察了一会儿,发现桃宫秀枝真挺老实的,疑惑道:“她有反抗吗?要是反抗不用客气,只管打就行,只是注意着不要打死打残了就好不用把她当人看!”

香子萌萌地回答道:“请您放心,她本来就不是人,一个没有菜菜亲授权的非法吐姆而已。二十三号电了她三天了,她已经乖多了。您专注于执行菜菜亲的命令就好,这边我会照看好的。”

吉原直人无力吐槽,香子对虐待桃宫秀枝好像根本没有任何压力总是被它那口小女孩的腔调骗了。而且这货还在坚持现在的地球人不算人类,真是够了啊!

他忍不住骂道:“别整天吐姆不吐姆的,你现在还认为我不是人吗?我比你高级!”

“您当然不是人。”

“你再这样侮辱我,我让星野删掉你!”

“您把我销毁掉您也不是人。”

吉原直人叹了口气捂住了脸。算了算了,和一个人工智障有什么好计较的……

他又仔细看了痛不欲生的桃宫秀枝,嘿嘿一笑这块烂泥八成以为夏威夷是银沙碧海草裙舞,没想到是地狱噩梦血汗路吧?

好好吃苦吧,吃够了苦,日子怎么过都甜!等把你练出来,也算是稍稍回报了你姐姐的一片柔情,让自己心里好受一些。

他让香子关掉了画面,揉了揉眼角这智能隐形眼镜是真的好用。他有些想让香子找找西九条琉璃的画面让他看几眼,但又怕香子这小家伙回头去星野菜菜那儿打小报告,终究是没敢。

西九条琉璃那女人这会儿正在干什么呢?她肯定猜到最近的事情和自己相关了,那有没有胡思乱想呢?有没有担心过自己?

肚子里的孩子还好吗?

第二百零六章 不老猫妖

西九条琉璃看着手机通讯录,几次将手指放到“卑鄙男人”这个名字上,犹豫了很久……

该用什么立场询问他呢?

友人?孩子他妈?前女友?东京都警视厅的中级干部?

他又会用什么立场回答问话呢?

友人?孩子他爸?前男友?连续恶性杀人伤人事件的主导犯?

西九条琉璃的剑眉几次立起又垂下,但终究还是没有选择将电话拨打出去那个男人即便自己认真询问他,他也会装傻充怔,绝对不会说实话的!他会继续愚弄自己,把一切真相都隐藏起来,活像自己根本不值得他信赖。

自己为他忍受了那么多,一直寄希望于他主动坦白,但他毫不理解。真是一片好心喂了狗!

只是……还是好想问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非要这么极端。明明还有很多解决办法的,只要诚恳一些,把来历交待明白,把隐瞒的事情都说出来,自己也不是不能帮他。

只要他老老实实的来求自己,自己是愿意帮他的,何必弄到如此地步?

西九条琉璃放下了手机,拿起了《紧急通报》又看了一遍。半天前中岛勘吉死了,明眼人都知道是被spm背后的组织暗杀了,但出于警方和雅库扎团体之间不成文的潜规则,这起凶案被定性成了交通意外。

不过中岛勘吉毕竟是山下组的区域执行长,死了也是个麻烦,警视厅还是给中岛勘吉地盘上的几个警务署下了《紧急通报》,要求提高警惕,防止下面的小社团失去了约束,开始争抢地盘使治安环境恶化。

西九条琉璃暗叹一声,将《紧急通报》丢到了一边,觉得不管这件事了。那个混蛋爱怎么样怎么样吧,自己没必要管他,又不是他的什么人了……

她摸了摸小腹,自嘲一笑。也行吧,至少这孩子完全属于自己了。

spm投资背后的组织和山下组交战,给社会治安造成了极恶劣的影响,将来是必须有人站出来承担责任的。现在山下组的中岛勘吉死了,人死帐消,那板子八成要落到那个混蛋的屁股上。

要么他躲在海外别回来,要么回来挨警方收拾,不论哪一个结果,这孩子都没他的份了。

这样也挺好。

西九条琉璃收拾了收拾东西下班。拜吉原直人所赐,这几天她又受到了奇怪目光的注视,都在谣传她那超体贴的男朋友公司出了大问题,好像离破产不远了,而山下组和spm投资起了冲突后,消息灵通的警务署署长已经紧急追回了将她调入刑事组的人事命令。

西九条琉璃没去问为什么,猜也猜得到大概是署长不想八指本警务署涉入到两个雅库扎社团的争斗中,生怕她手里有了权就开始帮助“男朋友”,毕竟八指本离新宿并不太远。

受了这种牵连甚至连解释都解释不了,西九条琉璃也只能忍着将这笔帐记在了吉原直人身上她是极想发火的,但找不到吉原直人在哪里,有火没地方发,都快憋出内伤了。

是的,这样的混蛋自己为什么要替他担心?死了最好!

她拎着公文包去了八指本警务署对面的楼式停车场,准备开车回家。八指本警务建立年代比较久远了,而新宿周边又是寸土寸金,院子很小,她又是新来的,里面根本没有她的停车位,只好把车停在了对面的楼式停车场里,不过好在停车费是可以报销的。

她划了卡乘电梯上楼去找她的车,刚走到她的车附近就听到了断断续续的哭泣声。

她奇怪之下绕过了根粗大的立柱,立刻发现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蹲在那儿抹着眼泪。她面色情不自禁就柔和下来,但也不敢靠过去,生怕将那小女孩吓得嚎啕大哭起来,只是柔声问道:“小朋友,出什么事了?”

小女孩抱着膝蹲在那里,怯生生抬头看了她一眼,抽噎着说道:“我找不到爸爸了。”

小女孩生得很漂亮,也干干净净的招人喜欢,这会儿一张小脸上梨花带雨,看起来份外可怜,西九条琉璃的态度更和善了,轻声问道:“是迷路了吗?”

小女孩摇了摇头,迟疑了一下又点了点头,小声说道:“爸爸来开车,开上车就走了……”

西九条琉璃剑眉一扬,这……还有这种不负责任的父亲?女儿没上车都没注意,自己开着车就走了?感觉也够混蛋的,倒能和吉原直人那狗东西有一拼!

西九条琉璃连忙柔声安慰道:“没关系,我马上联系你父亲……能到阿姨这边来吗?我是警察,不要害怕。”

小女孩迟疑了一下,怯生生过来了,而走近了忍不住哆嗦了一下,只是站在三尺之外,并不敢靠得太近。

西九条琉璃也习惯了,孩子总是怕她。于是她的声音更加轻柔了:“别怕,阿姨并不是坏人,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叫宁子。”

“宁子,这名字真好听。”西九条琉璃缓缓靠近这孩子,见她只是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并没有大哭或是逃走,完全只是正常小孩子看到陌生人的反应,忍不住心生喜悦,“那宁子酱,你知道你父亲的手机号码吗?其他家人的也可以。”

如果孩子记不得,那就只能带回警局去联网查询了。好在宁子乖乖点头,小声说道:“我知道……”她很熟练的报出了一个电话号码。

西九条琉璃冲她一笑,拿出手机拔打了出去,电话马上接通了,“喂,我是齐藤有成,您是哪位?”

“我是八指本警务署的西九条琉璃,齐藤桑你好,请问您女儿是叫宁子吗?”

“是,是叫宁子,现在就在我身……”齐藤有成话音一顿,似乎是转头看了一眼,终于发现不对了,“啊,我女儿不见了!”

西九条琉璃心中一阵烦躁,这天下的男人就没有一个能靠得住的吗?不是渣男就是逗b?她有些爱怜的摸了摸听到父亲声音靠过来的宁子的小脑袋,看在孩子的份上语气倒是没有太严厉,“您不要太担心,宁子现在就在我身边,请您马上过来接她吧,我们在停车场。”

“真是太感谢了,我马上就到!”

西九条琉璃挂了电话,对宁子温柔一笑:“好了,宁子酱,你爸爸马上就会来,我们去停车场门口等她好不好?”

“好!”宁子伸出了小手拉住了西九条琉璃的手,认真说道:“谢谢琉璃姐姐!”

西九条琉璃心都酥了,忍不住摸了摸小腹,也想生一个可爱的女儿了很少有孩子主动拉她的手,还能和她这么亲近,一般情况下都是她刚靠过去就开始鬼哭狼嚎,要不然就是缩成一团瑟瑟发抖语不成音。

她不但没计较这么小的孩子叫她姐姐而不是阿姨,心中反而还很高兴,携起宁子的小手向着电梯走去,边走边柔声说道:“宁子酱,以后再碰到这种事不要躲起来哭,要去找警察或是附近穿制服的人,一个人反而危险,记得了吗?对了,你没有带未成年人报警器吗?”

宁子紧紧握着西九条琉璃的手,揪了揪身上的衣服说道:“换了便服没有带呢,琉璃姐姐,以后我会记得的,再也不敢放在家里了。”

她说完后,又向西九条琉璃靠了靠,贴到她身上娇憨说道:“我喜欢琉璃姐姐,味道像我妈妈一样。”

西九条琉璃忍不住脸上露出了笑容,心中暗喜:莫非自己怀孕了母性大增,女子力有了显著提高?孩子也开始不讨厌自己了,这真是太好了!

她捏着宁子的小手欣喜道:“我也喜欢宁子酱,宁子酱的妈妈一定是个很温柔的人吧?”

她很喜欢和干干净净的小孩子聊天的感觉。

宁子的小脸一黯,小声道:“爸爸说妈妈去很远的地方出差了,两年多没回来了。”

西九条琉璃一愣,剑眉一挑突然有些明白了,眼中的神色更加柔和了这可怜的孩子,母亲可能不在了,又有一个粗心到能称为混蛋了的父亲,这些年没少吃苦吧?

她轻轻拥了拥宁子,带着她进了电梯,掏出了一张名片塞进了她的口袋里,温柔道:“这是姐姐的名片,以后要是有什么苦恼可以给姐姐打电话。”

宁子摸了摸口袋,露出了灿烂阳光的笑容,好像有些不敢相信的轻声问道:“是真的吗?”

“真的!”西九条琉璃回了一个加倍温柔的笑容给她,“随时可以打。”

“谢谢琉璃姐姐!”宁子乖巧鞠躬道谢,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根棒棒糖递给了西九条琉璃,“姐姐,这是谢礼,请您一定收下。”

宁子闪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望着西九条琉璃,眼中一片恳求。西九条琉璃虽然怀孕期间不怎么想吃甜腻的东西,但实在不忍心伤害这孩子一片真心对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来说,只是处在懂事的边缘吧?糖对她来说应该就是很珍贵的东西了吧?把这么珍贵的东西送给自己,要是被拒绝了,无论什么理由会产生了被嫌弃的感觉吧?

伤害了什么也不能伤害了孩子纯真的心灵!

西九条琉璃微笑着道谢接过,剥去了糖纸,将棒棒糖放进了嘴里,感受着甜甜牛奶滋味,强忍着胃里的不适,伸手进口袋里也掏了掏拿出了一根棒棒糖,含笑说道:“那宁子酱吃这个吧!”

宁子有些困惑,眨了眨眼问道:“姐姐身上怎么会有棒棒糖?”

西九条琉璃老脸一红,她超级喜欢小孩子,便常年想拿热脸去贴孩子冷屁股的,但偏偏没有孩子缘,所以日常带着棒棒糖以备有需要时哄孩子玩,希望能提升好感度或者是把别人家的孩子吓哭了可以用这个来转移注意力。

没什么比糖更让孩子喜欢的了,她也算是用心良苦。

她不好和宁子解释这些,只是含糊道:“就是给你这样的孩子准备的。”

宁子歪头想了想,把糖接过往口袋里装,嘴上甜甜笑着说道:“那琉璃姐姐的糖我要好好收着。”

西九条琉璃也没反对,只是笑着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小孩子嘛,根本藏不住糖的,就和酒鬼藏不住酒一个道理,估计这糖今晚就会被吃掉。

不过她是真不喜欢吃糖,借着宁子低头装糖时将嘴里的棒棒糖咬碎了吐出了大半也藏在口袋里,而宁子一无所觉,装好后抬头对她灿烂一笑,看着西九条琉璃含着棒棒糖十分开心。

西九条琉璃带着宁子一路到了停车场的入口,等了很久一辆面包车才飞一样从拐角拐了过来,速度挺快,直接在他们面前一个急刹,然后车上跳下了一个三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直接就冲西九条琉璃一个鞠躬,道歉道:“西九条警部,真是对不起,给您添麻烦了!”

西九条琉璃看着眼前这个男人眉头一皱,这动作身姿好像不太对,应该是哪里有些问题,但那男人一抬头是一张笑脸,衣着打扮也是普普通通的上班族样子,好像又是错觉。

西九条琉璃是相信自己直觉的,觉得对面八成不是什么好东西,忍不住要转头问一下宁子,好确认一下这是不是她父亲,免得孩子在她手里被人给骗走了,但马上心中一动找出了不对劲的地方,一对剑眉猛然扬起,眼神阴冷下来,如同捕食青蛙前的毒蛇一样牢牢盯住了对方,缓缓问道:“你认识我?”

她只说了是警察,但没说警衔!

她警惕心立刻大作,刚一提气想戒备却觉得突然一阵头晕目眩,浑身疲惫无力,差点没站稳,顿时心中惊疑迷药?什么时候中的迷药?

她并非弱者,目光一凝就准备先发制人,但肋下一麻,一股电流迅速传遍了她全身,神经失去了作用,顿时身子一软就要跪下。

齐藤有成嘿嘿一笑嘴里叫着:“孩子他妈,怎么这么不小心……”然后伸手拖着西九条琉璃就上了面包车,而宁子笑嘻嘻拍着手叫道:“妈妈,你真是太笨了!”

她一边欢快笑着一边也爬上了面包车,不过上了车二话不说,拿着手持式电击器又朝西九条琉璃怼了一下,骂道:“这蠢女人抗药性好强,吃了半天也不迷糊!”

原计划是诱骗西九条琉璃服下含有“乖乖剂”的棒棒糖,也就是吃下大量氟硝西泮、**之类的神经迷幻药物,使她迷迷糊糊服从指挥,自己爬上面包车被带走。

这样神不知鬼不觉就能把她从街头绑走,原本是应该万无一失的。

但结果西九条琉璃吃是吃了,身体素质竟然极好,别说听话了,就连四肢乏力都来得极慢,最后担心事久生变,不敢让她站在警务署对面站上太久,只能强行弄上车了。

不过掩饰成一家三口,路上行人应该不会起疑心。

齐藤有成把西九条琉璃手脚都拿强塑绳捆扎好,也是奇怪问道:“前辈,是不是药量太少了?”

宁子坐在一边伸手摸着西九条琉璃纤细柔美的身体,似乎很羡慕,但语气却是老气横秋,狠声道:“八平那混蛋,我要的东西他都敢偷工减料,回去我就收拾他!”

她边说边用小手用力捏着西九条琉璃的欧派,感受着手上的弹性,小脸上表情十分恨恨。

西九条琉璃如果去了身上的煞气,人还是极俏丽的,绝对大美人一个,身材更是极好,两条大长腿好像是从肚脐眼儿那儿分岔的,齐藤有成看着宁子玩弄西九条琉璃也有些动了色心,忍不住伸出了手也想摸一把。

宁子抬头看了他一眼,冷笑道:“药效不强,事后不知道会不会失忆。这可是麻生家的大小姐,黑面鬼麻衣正胜的嫡亲外孙女,老爹也明确说过不能伤了她不能侮辱了她,你想摸我不拦你,但我可保不了回头你的手还在不在!”

齐藤有成一愣,有些悻悻的收回了手,转身爬到前面去开车,咒骂道:“算了,回头去酒吧里捡一个,那些小女生肯定比她强。”

面包车转了个弯,向着港区开去。宁子制止了齐藤有成,但她本身倒是没有顾忌,在西九条琉璃身上过足了手瘾她好想要个这样的身体,高、瘦、有胸部,好想要!

她这一阵折腾倒把西九条琉璃折腾的清醒了几分。

西九条琉璃动了动手脚,感觉被绑得很紧,完全挣脱不开,而且现在头晕的厉害,胃里翻腾,有些想吐。

她强忍着不适转动脑袋望了望四周,弄明白了情况后落到了宁子的小脸上,缓缓阴声问道:“为什么?”

宁子托着下巴,灿烂一笑:“老爹要见你,琉璃姐姐。”

“老爹?”

“就是木村雄也大人,山下组的老爹!”

西九条琉璃突然有了不详的预感,怒声道:“见我干什么?”

宁子还是一脸的笑,稚气很浓,而且声音也是小女孩儿的娇俏声,“就是想请琉璃姐姐引见一下您的男友吉原桑。老爹也很头疼,找不到他。”

西九条琉璃想杀人了!想杀了吉原直人!果然是因为他,认识了他之后一件好事也没遇到过,全是倒霉事!

她恨恨说道:“我和他没关系,你们抓了我根本没用。”

“咦?琉璃姐姐为什么不承认呢?我觉得吉原桑挺不错的,人够狠胆子够大,真是个好男人呢……中岛那老鬼我早看他不顺眼了,仗着资历够老整日耍威风,吉原桑派人弄死了他我都想替他叫声好呢!这样强势的男人姐姐不喜欢吗?我要有个这样的男朋友,谁问我我都会一脸幸福的承认哦!”

西九条琉璃不想和宁子多废话了,望向了齐藤有成,厉声问道:“你竟然利用孩子暗算我?!”

她死死盯着齐藤有成,不管他真姓名是什么,她记住这张脸了,这事不算完!

齐藤有成回头看了一眼,被西九条琉璃的目光吓了一跳,连忙解释道:“和我无关,西九条警部,您可别记恨我……您边上那位才是正主儿,她是我的前辈和上司,我只是服从命令。”

宁子格格笑着,趴到了西九条琉璃身上,伸出小舌头舔着她的脸,满是娇气的笑道:“琉璃姐姐,别看人家长得小,但人家可是和你差不多大哦……今年都有二十九岁了,在山下组工作十七年了,资历很深的哦,可是若手队的大前辈呢!”

她的小舌头就像是毒蛇的信子一样冰冷滑腻,细细在西九条琉璃脸上摩擦了一圈,“人家倒霉,生了怪病,脑子里的那个什么垂体分泌不了生长激素,靠注射激素才长到现在这个样子,不过挺可爱的吧?但注射真的好痛苦,人家好羡慕姐姐运气这么好,能长得这么高这么漂亮!”

她看西九条琉璃眼中露出了惊愕之色,就像是在看一个怪物,突然又恼怒起来,用力抓紧了西九条琉璃的胸部狠狠一扭,童音里透出了些阴森之气,道:“忘了自我介绍了……初次见面,琉璃姐姐,人家是中村宁子,弃婴出身,虽然老爹叫人家‘猫妖’,但请不要用看妖怪的眼神看人家哦,人家只是运气不好生了病,已经很可怜了,再这么看人家可就要生气挖出你的眼睛了哦!”

西九条琉璃一阵恶心,被中村宁子这个不老妖怪舔吐了。

第二百零七章 我把她的肚子搞大了

山下组的本部像是一家大型的正规公司,外表看起来就是一幢独立的十二层写字楼,还自带地下停车场雅库扎也与时代接轨了,表面上看起来和一个普通商团没什么区别,十分正规化。

木村宁子抱怨着乘坐直达电梯直上顶楼的生活区,直接召来侍女把吐了一身的西九条琉璃带去洗刷。

好恶心!这女人吐了自己一身!

西九条琉璃也不怎么慌乱,更没反抗,被一堆女人洗白白后换上了华丽的振袖和服,最后被送到了一间茶室。她沿路观察着,发现山下组本部第十二层应该是专供首领使用的,一派和风,布局也是依照传统而来,木廊角间一样不缺,时不时就能看到红漆大铠、太刀直枪之类的武具。

就像是把一幢传统近万平的宅院直接挪到了楼顶,就连小池塘和竹漏都不缺。

茶室里铺着清凉系的金丝榻榻米,简约低调中透着奢华,老楠木的茶几上是整套的传统工艺茶具,墙上挂着一幅草书大字,字迹飞扬,残白点点,一看就是出自名家之手。西九条琉璃细看了几眼分辨出写的是“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

很雅致的茶室,让人一坐进来心都静了不少。

茶女伏地恭身请西九条琉璃坐好,然后开始给她抹茶,如对大宾,除了西九条琉璃手上仍然绑着强塑绳外,完全看不出她是被人硬捉来的。

西九条琉璃就那么沉默的坐在那儿,现在已经身处虎穴狼窝,想从这儿杀出去纯属搞笑,不如保留一些尊严。

等了许久后茶室一侧的拉门被拉开了,木村宁子小小的身子露了出来。她明明也是二十七八的人了,但因为患有“不老症”,身体很早很早之前就停止发育了,依旧保持着小孩子的模样身材,同时她也乐意冒充小孩子此时她明显也刚洗过澡,头发还微微发湿,穿着一身正式待客的少女系小纹和服,颇为娇俏可爱,正伏身在地恭敬的将一个男人让了进来。

那男人有六十多岁的样子,头发已经完全花白,但看着精神却极其旺盛。他有一张国字脸,浓眉鹰目,左脸上有道淡淡的刀疤,凝视人时颇有些不怒自威的感觉。

这个人西九条琉璃认识,就是山下组的五代目木村雄也。西九条琉璃以前多次看过他的照片,算是警视厅重点关注的对象之一,但却从没有打过交道她以前的阶层不够,和雅库扎社团里大佬交流沟通还轮不到她。

木村雄也在门口一顿,向着西九条琉璃微微点头,以表迟来的歉意,而西九条琉璃竟然不自觉的也弯腰施礼,一时有气势被夺之感。常年身居高位,这木村雄也有着让人服从的强烈气场。

西九条琉璃施完了礼才醒悟过来,感觉心中困惑。明明对方没什么特殊的地方,自己怎么就气势低了,莫非是身处客场的原因?

木村雄也在西九条琉璃对面坐下了,不老猫妖木村宁子跪坐在他身后,小脸上笑嘻嘻的。木村雄也等茶女给他奉了茶后,一摆手挥退了茶女,然后望着西九条琉璃笑道:“西九条小姐,这么冒昧请你前来,真是太失礼了,还请见谅。”

西九条琉璃望着茶杯沉默了片刻后冷冷说道:“木村先生,你最好明白你在做什么,你这是在挑衅麻衣家。”

木村雄也微微一笑,一派儒雅风范,转动着手里的茶杯说道:“西九条小姐言重了,山下组一派诚意,只是请小姐来喝杯茶,怎么能谈得上挑衅,莫非宁子有什么冒犯的地方?”

说完他的目光落到了木村宁子身上,而宁子格格笑道:“没有哦,我是好好把琉璃姐姐请来的,可没有伤到一根汗毛呀!”

她说完对西九条琉璃眨了眨眼,又甜甜笑问:“对不对,琉璃姐姐?”

西九条琉璃看了宁子一眼,心生忌惮这个妖怪顶着一张小孩子的脸,害起人来真是防不胜防,谁能想到一个天真烂漫的小女孩会心藏歹毒。

这个妖怪应该是中村雄也的亲信,怕是专门给他干一些见不得人的事。

木村雄也看西九条琉璃没答话,又是一笑说道:“西九条小姐别担心,只要你好好配合,我们没有伤害你的意思,不管怎么说我和你外公也是老交情了……你外公身体还好吗?”

问到她外公,西九条琉璃也就只能低头道:“他老人家身子还算硬朗,劳您关心了。”对方以礼相待,她客气了几句后直接打开天窗说亮话,忍着怨气说道:“木村先生,我和那个混……我和吉原直人早就分手了,你想用我威胁他是不可能的,你这样做完全是有欠妥当。”

她打不过山下组,要想脱身,也就只能和这些败类讲道理了。

“是吗?”木村雄也笑道:“但八指本警务署从上到下都说吉原先生是西九条小姐的男友,日常往来亲密,难道这是空穴来风吗?”

西九条琉璃银牙一咬,真想穿越回过去一枪毙了吉原直人。这狗东西好事没干几件,惹出来的麻烦倒是数之不尽。自己上辈子作了什么孽这辈子要认识他?

木村雄也看着西九条琉璃咬牙切齿的样子,轻轻摇了摇头,又突然关心道:“孩子还好吗?”

西九条琉璃本能护住小腹,愣了一下转而强硬道:“这孩子不是他的!”

木村雄也微微一笑,宁子也露出了大大的笑脸,然后目光盯着西九条琉璃的肚子舔了舔嘴角。

木村雄也颇为宽容,并不计较西九条琉璃的强辞狡辩,转而叹道:“西九条小姐并不需要说谎掩饰,山下组不是瞎子聋子,一点消息还是能打听得出的。”他说着说着面色凝重起来,“西九条小姐,我必须和吉原先生好好谈一谈!中岛是个没出息的东西,死了就死了没什么可惜的,但终归是我的孩子,吉原桑或者他背后的人必须给我个交待,给山下组一个交待!所以,请西九条小姐好好配合一下,把你男朋友叫回来吧!”

木村雄也的声音越来越高,越来越有力,目光也牢牢锁定了西九条琉璃,让西九条琉璃嗓子一阵发干,半晌后才冷冷回问道:“若是我不配合呢?”

木村雄也坦然说道:“西九条小姐,麻衣家确实很有威慑力,值得尊重,从我本意上来讲并不想和麻衣家交恶,但山下组也不是软弱可欺之辈。同时你也不要太高估了自己,你只是你外公的继承人,并不是麻衣本家的继承人,而现在更是一个小小的警部,山下组有无数办法让你身败名裂,甚至死得不明不白。”

他最后的话如同利刃,杀气隐隐,“真当山下组不敢杀人吗?”

他并没有说假话,更不是在虚言恐吓。中岛勘吉确实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但毕竟也是受木村雄也保护的,而木村雄也不替他讨个公道回来,那对威信无疑是个巨大的打击。

人心若是散了,队伍就不好带了,这对木村雄也来说是个巨大的危机,同时要能果断复仇成功,那也可以树立更高的威信,凝聚更强的人心,展现出山下组强力组头的风采,算是化危机为机遇了。

木村雄也也相当有决断力,宁可触怒麻衣家也不愿意将这件事不了了之就算杀了西九条琉璃又怎么样,山下组也不是毫无底蕴的,交个小人物顶罪。大家开始扯皮,进行一轮上层博弈、利益交换。

类似的事又不是没发生过。山下组代表不了雅库扎,而麻衣家也代表不了警方,大家半斤对八两,真掰掰腕子提不上谁怕谁。

中岛勘吉不敢动西九条琉璃,不但表木村雄也这个大社团的头领不敢动。

当然,能不杀还是不杀的好,但真有需要,不杀也得杀!吉原直人和中岛勘吉起了争斗,中岛勘吉被杀了,若是不立刻进行强而有力的回击,那以后只要吉原直人所属的势力露面,山下组就要退避三舍之地么?

下面的小社团了解情况的渠道有限,而他们只依附强者中岛勘吉被杀了,山下组没什么反应?啊,山下组害怕了啊,吉原样的组织好强,这根大腿是不是可以抱一抱?

不过现在的情况是想杀吉原直人杀不到,那该怎么证明山下组给了强而有力的回击呢?

吉原直人光棍一条,没有多少可以威胁的地方。背后“组织”更是隐藏在迷雾之中。目前的情报是“包养”了三个情人,有着一个正式交往中的“女朋友”,想来想去也就只有怀着孩子的正牌女友是他的软肋了只看吉原直人杀伐果断,一言不和就大打出手杀人如麻,称得上狠辣无情,那抓了他的情人又有什么用?搞不好他根本不会在意,反而会更加疯狂的报复。更何况那三个小情人也不好抓,安保真是严密无比,胜过保护首相,真要拿她们下手那动静也太大了。

必须在警方插手之前果断回击对方,而吉原直人唯一的破绽就是太迷信麻衣家做为警界名门的震慑力了,竟然放着女朋友不管,安保措施还不如那三个小情人。

那不朝她下手还朝谁下手?只有她才够份量!夫妻一体,虽然没结婚但怀着孩子勉强也能算是夫妻了,杀不了老公杀老婆,然后看着吉原直人狂怒就可以了。

不是想互相伤害吗?那就开始无差别攻击好了!女朋友、孩子、情人,慢慢来,看谁先屈服!

而有了这一行动,外人看了也能明白山下组守护成员的决心宁可和警界名门也起冲突也要为所属成员复仇!

这样对内对外都算是有了交待,没问题!

西九条琉璃久久没有说话,黑帮毕竟是黑帮,不是吃草的兔子,真要铁了心和麻衣家顶起来,真杀了就杀了,就算事后麻衣家复仇……那自己已经死了,又有什么用?自己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莫名其妙就成了吉原直人那混蛋的替罪羊。

木村雄也示意了一下,宁子取出了西九条琉璃的手机放到了茶案上,示意她打个电话让吉原直人明白发生什么事了,最好主动一点滚回来。

西九条琉璃注视着手机没动。

宁子笑嘻嘻的劝道:“琉璃姐姐,打电话吧!把吉原桑叫回来大家当面谈谈,如果吉原桑给了足够补偿这件事也不是不能算了……对吧,老爹?”

木村雄也笑着点头:“山下组也不想和麻衣家过度交恶,西九条小姐也该知道我们这次行事很客气了,所以只要是吉原先生诚恳谢罪,赔偿了足够损失,看在麻衣家的面子上,事情还有得谈。”

西九条琉璃还是没动,这些话她根本不信。按雅库扎的规矩这事是可以谈,但绝对不是现在争斗不会永远持续下去,这样警方受不了,最后终归是要回到大人物的谈判桌上,不过是在山下组找回了面子杀了吉原直人之后。

中岛勘吉一条命,吉原直人一条命,双方扯平后才有得谈。

木村雄也下了决断归下了决断,但还是希望吉原直人自己跑回来乖乖受死,不到万不得一他不想和麻衣家结下深仇,所以对西九条琉璃确实还算是客气要是换了桃宫美树在这儿,早就被打的不成人形了。

中村雄也很有耐心,再次缓缓说道:“西九条小姐,你不为自己考虑,也要替孩子考虑一下……先把这件事通知吉原先生吧,看看他怎么说!”

宁子更是等不及了,直接起身抓起西九条琉璃的手开了手机指纹锁,然后翻了一圈通讯录没找到吉原直人的名字,怀疑是昵称,又细看了一遍,目光落到了“卑鄙男人”这个条目上就这个特殊,不过这两口子情调好特别。

她奇怪问道:“琉璃姐姐,是这个么?”

西九条琉璃抚摸着小腹,终于下了决心你坑我就算了,连孩子也坑!

她长袖一展伸出一根手指轻点了一下,开始联系吉原直人混蛋,孩子要被你害死了!别跑回来送死,但想办法救孩子出去!

宁子开了免提,然后托着小腮趴在茶案上好奇的等着接通。

等待接通的长音只响了两声,立刻传来了一个萌萌的童音,“吉原桑正在忙碌,有事请和我说!”

西九条琉璃听这声音有三分耳熟,迟疑了片刻后不敢确定这是星野菜菜,略过直接说道:“让吉原直人接电话。”

“吉原桑没空,有事和我说!”

“让吉原直人那混蛋接电话!”西九条琉璃一提起吉原直人就有些暴怒了,她现在心情极差。

香子十分干脆,直接切断了通话。它眼里除了星野菜菜也就吉原直人能被它正眼看一眼,其他人连普通野生动物都不如,根本没资格对它大呼小叫。

茶室里寂静了片刻,空气有些尴尬。西九条琉璃一对剑眉高高扬起,转而自嘲一笑,望向木村雄也干涩道:“木村先生,我早说过了,你拿我威胁那混蛋是行不通的。他眼里根本就没有我。”

宁子看了看西九条琉璃的表情,心情舒畅,笑道:“琉璃姐姐,你们这是在闹别扭吗?”她在木村雄也的示意下又拔了电话,准备再试一次。

这次还是香子接电话,而木村雄也直接说道:“我是山下组的组头中村雄也,小姑娘,让吉原直人先生接电话。”

香子傲慢道:“我说过吉原桑很忙了,有事先和我说……你们是准备求饶了吗?”

中村雄也涵养还不错,轻笑道:“小姑娘,想让山下组求饶可没那么简单!让吉原先生接电话吧,他的女朋友正在我们这儿作客。”

“放你的大臭屁,吉原桑的女朋友正在给主人做料理!”香子扫描了一下公寓内,马上确认了桃宫美树正在厨房里煎着鱼呢,果断揭破了这拙劣的谎言。

不要小瞧人工智能!

木村雄也和宁子互相对视了一眼,有些摸不准这是什么套路了,迟疑了一下说道:“西九条琉璃小姐在我们这儿,马上把这消息转告吉原先生!”

“西九条琉璃?你们抓住了吉原桑的前女友啊,稍等……”正事儿香子也不敢马虎,这西九条琉璃好歹也是星野菜菜认识的人。

宁子看了看手机,向西九条琉璃困惑问道:“前女友?你被甩了?”如果是这样真是搞出大乌龙了,威胁不了正主儿还把麻衣家得罪了。

西九条琉璃心脏疼,前女友这个称号从吉原直人身边人的嘴里听到,让她极不舒服。她冷冷说道:“我早说过和他分手了,你们抓了我没用!”

宁子望向她的小腹,迟疑道:“孩子总是他的吧?”这女人看样子挺正经的,应该不会出去乱搞吧?

西九条琉璃横了她一眼,依旧冷声冷气:“我说不是他的你们信吗?”

另一边香子已经去报告了,不过不是给吉原直人,而是向星野菜菜,“菜菜亲,山下组的大头目打来了电话,说抓住了西九条琉璃,想和吉原桑通话。”

星野菜菜瞬间有些懵了。山下组长得什么脑子,抓西九条琉璃干什么?

不过她和西九条琉璃虽然称不上是朋友,但好歹也一起患过难,并不敢弃之不顾,马上道:“把那傻狗也加进通话队列。”

香子照办,吉原直人正看着电影呢,奇怪问道:“山下组有动静了?”中岛勘吉才被杀了半天山下组就开始反击了,果然是老牌社团,动员能力不可小看。

星野菜菜皱着眉头困惑道:“他们抓了西九条那女人……这是想干什么?用她威胁我们?”

吉原直人也懵了。他一直觉得这事儿和西九条琉璃没关系,而西九条琉璃一直很强势,根本也不是需要他保护的人。

西九条琉璃本身就是警视厅的中层干部,背后又是警察世家,雅库扎吃多了去动她?

这是死活也收拾不了自己,狗急跳墙了?

为了中岛勘吉,山下组要和麻衣家干一场吗?

这……只顾着掂记她肚子里的孩子了,倒把孩子他妈忽略了,这该算另类的灯下黑了?

吉原直人懊恼了片刻后,干笑着道:“应该差不多,山下组想她来威胁我露面。”

星野菜菜还是不能理解,思考着问道:“你和西九条的关系在外人看起来也就普普通通吧,你们交往过的事外人不知道……山下组怎么想起用她来威胁你?”

吉原直人沉默了很久,运了三次气才艰难说道:“对不起,大概是因为我把她肚子搞大了。”

第二百零八章 一击定胜负吧

星野菜菜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困惑问道:“把她肚子搞大了是指……”

吉原直人揉着僵硬的脸,十分心虚地说道:“就是她怀孕了,孩子是我的。”

星野菜菜一阵头晕目眩,两道眉毛一高一低,心中顿时酸甜苦辣齐齐涌出,滋味俱全自己那么信任他,他竟然骗了自己?

他平时装成很老实的样子,根本不说半句谎话,没想到竟然干出了这样的事!香子要汇报他的情况,自己还觉得香子做错了,狠狠骂了它一顿!现在看看,果然应该严厉监管他的!抽烟喝酒偷情,接下来就是x毒赌博了?

她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了,立刻一股怒气直冲头顶,两只小尖耳朵都颤了起来也就吉原直人不在她面前,不然她已然伸着两根小短腿一个夺命剪刀脚飞剪过去了。

她感觉自己被背叛了,伸手就想截断通话,再也不想理他了!但她的手伸出去却按不下键盘……

他是干了很混蛋的事,违背承诺,背着自己偷情,连孩子都弄出来了,但就这么和他翻脸吗?

他一直是尊重自己的,有求必应,说是宠溺也不过份。

拖着自己爬山,陪着自己渡海,背着自己追踪危险的敌人,在自己生命受到威胁时追出几千里拼命相救他嬉皮笑脸什么也没说过,好像根本没拿着当成什么事,但他是用生命履行过责任和义务的,几次出生入死毫无怨言,甚至为了自己差点和自己妈妈打起来。

他和亲人没什么区别,是无可置疑的自己人。

自己人终归是自己人啊,就是个混蛋也就自己家的混蛋呀!他为自己付出了那么多,犯了错这些就能一笔勾消了?那自己又成了什么人?

吉原直人久久没有等到星野菜菜的回话,心中更虚了,小声问道:“我先和那边说两句,看看是个什么情况?”

星野菜菜没答他,只是吩咐香子给吉原直人转接,依旧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心里好难受!

吉原直人的通话被香子同步转录到了西九条琉璃的手机上。吉原直人暂时把面对“女儿”的那种心虚丢到一边,轻笑道:“是木村先生吗?我是吉原直人。”

“吉原先生你好。”木村雄也相当有气度,双方有仇但声音仍然十分温和,“这次真是失礼了,竟然必须用这种方法才能见联系到吉原先生,真是惭愧。”

吉原直人客气道:“哪里哪里,木村先生有什么要求就直说吧。”

“想见吉原先生一面,除此之外别无所求。”

吉原直人答应的十分痛快:“没问题,久仰木村先生大名了,能见一面这是我的荣幸。我现在就命令飞机准备,争取明天下午返回东京登门拜访。”

“这真是给你添麻烦了……不过,请一个人来吧,吉原先生!若是来之前麻衣家或是警方有什么动作,后果不需要我说明了吧?”

“当然!”

“吉原先生真是个痛快人,那我们山下组也不能太小气,请放心。只要你肯来,西九条小姐一定可以安全回去。”

在木村雄也看来这是最好的结果了。

吉原直人也没把这客气话当真,只是笑道:“这我信得过,能让我和琉璃说几句话吗?”

“当然,请!”木村雄也客气了一句,用目光示意西九条琉璃发话。

西九条琉璃闭着嘴一声不吭,心情有些复杂。等吉原直人连叫了几声后才冷冷说道:“你可以不来的,我不怪你。”

吉原直人温声道:“不来怎么行,这次是我连累你了……唉,又连累你了。”他是真有些不好意思了,西九条琉璃简直是让他坑的找不着北了。

西九条琉璃又沉默了,她即希望吉原直人来救他,又怕他来了就死了。她有些恨吉原直人惹出了这么多事,又恨自己警惕心太差,轻轻松松就给人捉了来,心思万千嘴上反而没了话说。

吉原直人等了一会儿没动静,又温声问道:“你有没有受伤?”西九条琉璃打不过他,但一般人就算偷袭,只要别用枪一般情况下也奈何不了西九条琉璃,但偏偏被抓了。他觉得依西九条琉璃的脾气肯定有反抗过,心中有些担心。

“没有受伤,我现在很好。”西九条琉璃吸了吸鼻子,声音更冷了。突然有些想哭。不是她不够冷静坚强,而是孕妇的情绪就是这么奇怪。

吉原直人分辩着她的语气,感觉是发自真心,心中松了口气,笑道:“那就好好呆着,什么也不要做,注意保养身子,一切有我。”

接着吉原直人又转而对木村雄也说道:“木村先生,这次你棋高一筹,我认栽了,但祸不及妻儿,拜托你不要无礼对待她。她饮食情况也不太好,麻烦你吩咐人给她弄点清淡的饮食她比较喜欢华夏菜,嗯……选淮扬菜吧,麻烦你帮她准备些可口的淮扬菜,银座那边有家馆子,然后备些香蕉、梅子之类的零嘴,还有热牛奶……”

他婆婆妈妈说了一大堆,木村雄也竟然也一直很耐心的听着,最后满口答应:“没问题,吉原先生请放心,山下组不会让西九条小姐受到委屈的。”

吉原直人感谢了一声后,木村雄也切断了通话,感叹道:“西九条小姐没有选错人,吉原先生真是个重情义的人……如果他真的会来!”

西九条琉璃按了按胸口,身体又有些不适,她现在是不能心思太多的,而她现在偏偏心中很忧虑。

木村雄也注意到了,示意宁子去帮她顺一顺气,安慰道:“别担心,西九条小姐,我说话是算话的,只要他肯来你安全不会有问题,毕竟我们山下组也不想和麻衣家结下死仇。”

西九条琉璃挥手挡开宁子,冷冷问道:“你杀了他就不怕我给他报仇吗?”

木村雄也忍不住一笑:“西九条小姐,恨我的人我自己都数不过来,不差你这一个。如果你打算报仇,那以后努力吧,我等你能掌握麻衣家的那天。”

他语气很轻松,完全没把西九条琉璃放在眼里,转而又吩咐宁子道:“通知下面的人提高警惕,小心今夜对方来劫人。直升飞机也要备好,必要时就把西九条小姐转移到七木外番的工厂去。还有,让人把草堂清扫一下,若是吉原直人真敢来,那就在草堂好好招待他。”

草堂是社团公议,或是当众谢罪的地方,因三面挂着可以卷起来的草席而得名,在那里招待吉原直人就是让他当众认罪的意思。

“明白了哦,老爹!”宁子娇声应是,然后又逗西九条琉璃道:“琉璃姐姐,你是希望他来还是不来呢?”

西九条琉璃冷冷看了她一眼没答话,这问题她也说不好。

另一边,吉原直人切断了通话,等着星野菜菜开口询问,但左等右等她都没动静,心中担心得要命,只能小声先开口了,“就一次,当时喝醉了。”他心里真是尴尬万分,有种老爹私生活不检点被未成年的女儿抓了现行的难堪感。

真是恨不得找根绳子直接上吊算了,太丢人了。

“是在刚到普底普卡岛那晚?”

星野菜菜想痛骂吉原直人一顿,但所谓种瓜得瓜种豆得豆,她当初一屁股烂事时吉原直人不但没抱怨过,反而鼎力相助,现在吉原直人捅出了大篓子,星野菜菜很生气很委屈但左思右想之下竟然骂不出口。她听着吉原直人的话,本能就在记忆中搜索,找到了可疑的地方。

要说吉原直人有时机作案,大概就是在海上漂了几个月刚到岛上那晚了。

“对,就是那次意外。”

“意外?你这是在推卸责任吗?”星野菜菜还是气不顺,挑着刺儿一腔不满。

“没有,没有……我,唉……我就是解释一下是怎么回事。”

星野菜菜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她骂不出口,但偏偏觉得心脏里像被人塞了一团棉花,窝心的厉害,又莫名其妙想哭,感觉被背叛了很委屈。

她忍了又忍语气中还有了些颤尾音,声音也委屈起来:“你答应过我的……”吉原直人在木筏上是向她保证过的,只是和西九条琉璃单纯的交往,缓解她绝望的心情,绝对不做下流的事,而且她也努力防备监督了,但千防万防还是出了事。

吉原直人叹了口气:“对不起,我很抱歉……我有点喜欢西九条,你还小,这些事不太懂,有时喜欢一个人控制不太住。”

“她怀孕你知道多久了?”

“这……知道一周多了。”

“为什么瞒着我?”

吉原直人连声叹气:“我不是想瞒着你,我是不好意思说。再说了,这是我的私事,我总得有点个人稳私吧?你应该有事也没告诉我吧?”

星野菜菜理直气壮道:“没有,我没有任何事瞒着你!”

吉原直人哑然失声,半晌后惭愧低头道:“是我的错,我早该告诉你一声的。”

星野菜菜直接下了判决书,“那你就是说谎在先,隐瞒在后了!”

吉原直人牙疼,勉强反驳道:“这也算不上说谎吧?”

“那是失信?”

吉原直人无言以对,落到了道德下风,低声道:“是,我说话不算话,言而无信……”

两个人之间沉默下来,吉原直人耳中只有星野菜菜气乎乎的喘气声。吉原直人张了几次嘴想说点什么缓和一下气氛,但想不到什么可说的。

半晌后星野菜菜又低声问道:“美树姐知道这件事吗?”

吉原直人叹气就没停过,他心虚的更厉害了,小声道:“这个……她还不知道,我还没想好怎么和她说。”

“你是想当鸵鸟?”星野菜菜一针见血。

“我不想她难过,但想不出什么办法能避免她伤心,打算拖一段时间看看。”

“你真是个渣男!”

“我是渣男!”吉原直人果断认罪,现在他不承认也不行了。他现在自己都觉得自己渣得厉害他不是存心渣的,他只是不太会处理这些事情。他以前熟识的女性比男人还男人,风月场所又不去……他对感情和女人方面真没什么经验。

见他认罪态度良好,星野菜菜稍稍消了些气,迟疑了一下,轻声问道:“你……你会和西九条结婚吗?”

她心中有些忐忑,吉原直人结婚了她怎么办?这个问题她从没有想过原来两个人想一直在一起也并不是那么容易。

她不太喜欢西九条琉璃,估计接受不了和她一起长期生活在木筏上她就感觉很别扭,宁可在外面被太阳烤成小炭头也不想和西九条琉璃单独呆在一起。

吉原直人挠了挠头,叹气叹的更厉害了:“应该不会结婚吧。”

“为什么?你们都有孩子了……”星野菜菜愕然,转眼间脸色变了,怒道:“你是想逃避责任吗?”

吉原直人叫苦道:“那怎么可能!是她情况特殊,我要和她结婚我祖上传下来的姓氏就没了……我老家的祖坟非炸了不可。”

“哦,是这样啊……”星野菜菜一阵轻松,这倒是情有可原。这家伙是华夏人,按华夏的民俗入赘当上门女婿好像有点小丢人,接受起来不像是东瀛这边这么轻松。

她认可了这个理由,点着小脑袋说道:“你们性格不合适,不结婚是对的,但孩子怎么办呢?”

吉原直人抖着耳朵,仔细分辩着她声音里透出来的情绪,觉得目前平稳了些了,便试探道:“给你添个弟弟或妹妹怎么样?”

星野菜菜一愣,接着恼怒起来:“难怪你以前问这个……你想得别想!”

吉原直人深深叹了口气,果然不行吗?也是,星野菜菜这孩子一直很独的……

吉原直人沉默了,只是哀声叹气,星野菜菜倒是有些不忍心了吉原直人除了因为安全原因拒绝过她涉险以外,基本上算是有求必应了,几次为了她出生入死。

现在他有为难的事要求自己了,自己就这么直接回绝了吗?

听着吉原直人淡淡的呼吸声,星野菜菜有些心软了自己有为难的事,他总是会站出来护到自己身前,坚定而且可靠!如同一道坚固的城墙,总是能为自己抵御难挨的刀风剑雨。

要是没有他,这半年多来发生的事自己能不能坚持下来?说不定现在已经死了吧?

星野菜菜忍着心中浓重的醋意,想着过去种种最后还是妥协了,虽然语气仍然很不高兴,“算了,你可以把孩子带回来,反正家里也不差这一口吃的,但可不是我的弟弟妹妹……我要比他高一辈!”

吉原直人愕然,这辈份不就乱了吗?不过都到了这节骨眼上了,他也不敢要求更多,那就各交各的吧,不然怎么办呢?他是有照顾星野菜菜责任的,她离成年还有好久,而那边也是自己孩子,这手心手背都是肉。

看吉原直人默认了,星野菜菜心里略微舒服了一点,问道:“西九条预产期在什么时候?到时她把孩子给你吗?”

“预产期在明年年初,孩子她不想给我,我打算偷回来。”

星野菜菜最近眼看着吉原直人行凶杀人,对偷孩子已然没什么感觉了既然接受了吉原直人有了孩子的事实,那让她挑边站的话,当然会站在吉原直人这边。

她托着小下巴沉思道:“这样事后会有很大麻烦,我们应该好好设计一下……”

吉原直人看了看表,他们这嗦了半天,西九条琉璃还被山下组扣着呢,赶紧说道:“事情清楚了,咱们快点统一一下意见,现在这事儿怎么办?”

星野菜菜醒过神来,不满道:“让你不告诉我,要是我早知道肯定会提醒你注意保护西九条的!”

吉原直人也有些无奈,骂道:“我也没想到山下组会动她,一般他们是不会碰警察的,我猜他们是想用最快的速度解决了我,好好立个威。不过没事,西九条毕竟不是无依无靠,山下组就算捉了她也只是为了杀我,不到万不得已八成不会真伤了她。他们要是真弄死了西九条琉璃也会付出极大代价,并不划算。”

话是这么说,但前女友和孩子被人一起抓了,他还是担心的要命。

星野菜菜也皱眉沉思道:“我们不能放着不管,那你明天要去赴约吗?”

“当然不!”吉原直人又不傻,明天真去了对方一大堆人,他就是长八只手也打不过,那不成了白白送死了。他说道:“我去把西九条琉璃救出来。”

“今天夜里?对方肯定会有防备的!”

“明天早上去!”

“早上去!”对方夜里肯定防守加倍严密,那还不如白天摸进去呢。

“很危险!”星野菜菜本能就想反对。

吉原直人已经下定了决心,目光坚定起来。他诚恳道:“星野,帮我!我不去不行!”

星野菜菜深深吸了口气,又缓缓吐出,八字眉抖了抖语气中有了些小严肃:“你我两位一体,没什么帮不帮的,你的事就是我的事!现在我就开始准备你现在开始向着二号安全屋移动,那里有武器!”

就算没有这事儿山下组也是敌人,那就一击定胜负吧!

第二百零九章 我在家里造了一门炮

吉原直人看到星野菜菜时,她的小脸是气鼓鼓的,身后跟着两名精干的女性安保人员。

她背着笔记本包,怀里抱着一大堆东西进了房间丢在地上,然后甩了甩小蹄子,样子很不痛快不能骂这负心汉,背信无耻之徒,但也不能给他好脸色看!

要让他明白事情的严重性,不然他会越来越堕落的!

吉原直人陪着笑站在一边,屁也不敢放。

那两名女性安保人员拿着传真照片和吉原直人易过容的脸对照了一下,有些困惑但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示身在夏威夷的雇主“吉原直人”打了电话来,要求把被保护对象之一送到这里交给照片上的人,别的不要管。

确认了交接没出问题后,她们就按照吩咐和其他同事暂时守在这附近,等吉原星野一起离开后他们就可以回去了,并入另两个小组保护其他二人。这些安保人员名义上的雇主就是吉原直人,拿钱办事,雇主有要求照办是职业道德,至于为什么有这种要求,那就不关这些安保人员的事了。

等安保人员离开了房间,吉原直人搓了搓手干笑着问道:“你怎么突然要过来?”

香子通知他星野菜菜要过来时吓了他一跳,想拒绝但现在是待罪之身实在张不开口,只能按要求化好了妆等着。

星野菜菜直接席地而坐,环视了一下这个香子买来的安全屋,没发现什么特别的地方,撅着嘴说道:“你不是让我帮你吗?我不来怎么帮你!”

“在公寓里不也一样帮我?”

星野菜菜搭拉着眉毛开始摆弄地上的那堆东西,看都不看他一眼:“你这次是去对方的老巢,我得在外面接应你。”

吉原直人一时无语了,他现在人孤势单,在东瀛确实没有可信赖的同伴,就连个在外面开着车接他逃跑的人都没有。

但也不能让星野菜菜去啊,这要出点什么闪失可怎么好?

他想着委婉拒绝的借口,但还没想好呢,星野菜菜已经打开了笔记本电脑指着里面的一个3d模型说道:“这就是山下组的本部了,高46.54米,共十二层楼,楼顶是个小型高尔夫球场及一个直升机停机坪。香子用三角测量法确定了西九条的手机就是在这儿发出信号的,但现在不敢保证西九条还在这里。”

吉原直人也暂时收了心思,认真起来,想了想问道:“不能侵入到他们的监控系统中吗?”

星野菜菜摇了摇头说道:“暂时不能,他们非常小心,内部是一套独立的局域网络。香子尝试着进入了他们的自动化办公系统,但没什么用,那是两套网络。”

“这样啊……”吉原直人对这些东西不太懂,星野菜菜都不行他就更没戏了。他点了点头说道:“那就只能赌一赌西九条还没被转移走了。”

星野菜菜在笔记本电脑上展出了一排照片,指着依次说道:“这是木村雄也,这是他大儿子、二儿子、三女儿、四女儿,下面这排是他的三个孙子和一个孙女……这些人有可能出现在山下组的本部里,如果找不到西九条就绑一个回来,回头我们双方换人。”

吉原直人点了点头,认可了这个想法。这主意行,不能只被对方威胁。

星野菜菜操纵着电脑,打开了3d建筑模型的内部,然后又说道:“这是根据山下组在政府那儿备案过的建筑图纸做的,但快五年了,应该会有些改动,不过主体部份应该是没错的……你看看应该怎么进去。”

星野菜菜准备得很仔细,毕竟吉原直人是准备拿生命去冒险,她现在心里很窝囊很气,但还是很识大体的,,尽了她能尽的最大努力,希望尽可能提高吉原直人的安全系数。

吉原直人心中发暖,很想摸摸这贴心小棉袄的小脑袋,但没敢,生怕她狗脸又翻了,只能真诚说道:“谢了,星野。”

星野菜菜白了他一眼,撅嘴道:“不必说谢谢,以后你少干点烂事就行了……算了,现在救人要紧,先不说这个,等这件事完了我们再好好算算帐。”

吉原直人愣住了,不是害怕被秋后算帐,而是星野菜菜白的那一眼非常之妩媚,极有少女的风情突然感觉她长大了一点,这让他有些恍了神。

不过他马上醒悟过来,认命的低下头说道:“这件事完了我认打认罚。”

毕竟是他失言在先,实在是没什么可以狡辩的。

星野菜菜哼哼了几声,开始和吉原直人一起研究3d模型。吉原直人是潜入的行家了,仔细看了一会儿后说道:“山下组挺有钱的,连门前车道都带自加温的……东京一年才下两三次雪,真是钱多的烧手。”

星野菜菜也细看着这大楼结构,没理吉原直人的感叹,而是指着模型说道:“这里、这里、这里应该都有大量保卫人员驻守吧?这建筑物是特殊设计过的,这三个点卡死了基本不可能从防火梯上去。”

星野菜菜没有入室刺杀盗窃的经验,只顾着盯着哪里可能有人了,很业余。吉原直人问道:“能查到这里用的哪一家的安防系统吗?”

星野菜菜吩咐了香子一声,让它去网络上寻找蛛丝马迹,很快就得到了资料,回报道:“是东门子的fm7001系统的vip版,分成外壁感应、出入口门禁控制、入侵警报、三重视频监控、防爆防火安全检测、自动锁定追踪、夜间红外线……好多子系统。”

“德国货啊!”吉原直人感叹了一声,笑道:“智能化程度怎么样?”

星野菜菜翻阅了一下资料,说道:“相当高,需要的人手并不太多。”

吉原直人想了想,又笨手笨脚的摆弄了一下3d模型,指着楼下面问道:“有管道检测吗?”

“有的,想从通风管道进去不太可能。”

“下水道也有吗?”

星野菜菜核对了一下资料,确认道:“也有,红外感应的。”她的眉头皱了起来,她没想到到了二十一世纪连黑帮都这么正规化了,将自己保护得十分严密,铜墙铁壁一般。

外壁不能沾,那里有过了三层楼就有震动感应了;门禁很严格,出入都是指纹加芯片识别;楼内二十四小时的电子视频巡逻,一个对不上就是封闭一段楼道等人安保人员赶去确认……感觉这不是黑帮,简直是中情六局。

她在脑子里想了好几个办法,但感觉对方不用人出面就进不去了,顿时心情有些沮丧。她离了网络基本就是个废人,但对方网络不和外界相连,必须要人进到里面去动手脚才有机会。

但现在好像进不去……

吉原直人无所谓,沉住气反复看着3d模型这世界上谁也不比谁傻,山下组做的是杀头的买卖,肯定会严密保护自己的。也就这里是东瀛这种政府说了还算的国家,要是换了南美几个盛产毒枭的地方,老巢里开出坦克来都不稀奇。

他看了一会儿指着地下问道:“这里的排污井呢?”

星野菜菜怔了一下,说道:“那里……那里很脏。”大楼里产生的生活废水,比如冲马桶什么的会在这儿过滤,水走下水道,其它的定时由排污车抽走东京很爱惜他们的下水道系统,连点油腥都不让进。

而且吧,其实大便什么的是可以卖钱的,算是比较不错的有机肥,下水道局靠卖大便补充了很大一部份经费。

“脏什么脏,不就是屎啊尿啊什么的,你不拉吗?你让美树买的那些天然有机米就是用人粪施肥的!快查查,那里有没有检测系统?”吉原直人追问道。

他才不管什么脏不脏的,能进去再说。

星野菜菜翻了会儿资料,摇头道:“资料上没说。”

吉原直人满意点头,笑道:“那就是没有,德国佬的说明书没写就没有,有了他们一定写的。”他的手指在3d模型上划着线,“我从排污井进去,然后在这个位置打洞垂直向上,进入这个小型洗手间,他们也不可能变态在洗手间里也装上监控……”

这进去是进去了,然后怎么在楼里移动呢?

星野菜菜调出了线路图看了一会儿,想了想说道:“我能让整座楼停电一小会儿,他们有备用电源,但应该有几十秒的时间反应不过来,这几十秒的时间你能从天花板的管道里移动到这里吗?就在洗手间的隔壁不远。”

吉原直人量了量距离说道:“应该没问题,但去这里干什么?”

星野菜菜说道:“我让香子做一个木马装在u盘里,你只要插入电脑中就可以打开电脑的外连端口,香子就可以尝试通过无线网络控制整座楼的系统。”

“确定能行吗?”

“不行就做个小香子放进去,在现在这种技术条件下,香子在网络中是接近无敌的。”

“能确定那里有电脑吗?”

星野菜菜指着管道线路图给他分析道:“你看,这些蓝色的线条是线路管道,这些小方块是中继器、集线器和交换机,都连向了这个房间,这里肯定是机房之一,控制哪个子系统的现在不清楚,但一定是他们内部网络的一部份。香子侵入的自动化办公系统主要集中在三四五楼,那里是他们的办公场所,而一楼是防止入侵的重点防线。”

吉原直人想了想,指着一个电梯井说道:“这个可以直达十二楼,如果香子控制住了安保系统,电梯应该也能暂停使用吧?也可以让管道检测不会发出报警吧?那我从通风管道爬到二楼,然后从这里进电梯井,再爬到十二楼……”

星野菜菜肯定道:“只要你能让香子进入那个封闭的内部网络中,安保系统就会成为你的助力。香子可以帮你找到西九条,一直指引你行动,必要时还可以封闭楼道帮你阻隔敌人。”

“也就是说行动的重点在于潜进去,然后把你的u盘随便插入到一台电脑中便可以?”

星野菜菜连连点头,说道:“是的,如果西九条在那里,你可以很轻松就找到她,如果不在,我们也可以马上确定立刻撤退……但山下组的人香子可没办法控制,你要是救出了西九条该怎么离开呢?他们不缺人手,一但发现了会把楼团团围起来的。”

“我带锚钩发射器去,上楼顶,然后直接射绳子到附近楼上,带西九条琉璃滑过去。”

星野菜菜打开了山下组本部附近的地图,挑了一会儿指了对面一座楼说道:“这个在马路对面,大约三十多米,可以吗?”

“可以!”吉原直人看了看,那楼比山下组本部略矮一些,倒真是个好选择。

星野菜菜也不犹豫,说道:“那你提前把我送到那座楼顶,我在那儿掩护你逃脱。我们在楼上提前安排好绳索,直接滑下去,楼后安置车辆,上车就走,应该可以直接逃脱。”

吉原直人这时才有机会反对星野菜菜涉险,但不敢太明显,笑道:“你还是在公寓里指挥香子吧,你去那儿也掩护不了我啊!感觉没什么区别。”

星野菜菜冷冷看了他一眼,说道:“别看不起人,我有办法能压制对面……我要是不在你滑绳子绳到一半被人打下来怎么办,绳子被人砍断了怎么办,现在什么情况根本说不清。”

“什么办法?”吉原直人有些好奇了。星野菜菜倒是有一支左轮手枪,她偶尔也拿出来偷偷玩玩,但一直没什么实弹射击的机会。不过,就算是有实弹射击经验,凭一只自卫用的小左轮也不可能压制得了对面。

星野菜菜冷哼了哼,不过小脸上还是露出了得意的表情:“我让香子给我采购了零件,我在家里造了一门炮。”

“炮?”吉原直人顿时一阵牙疼。这是在东京,一国首都,你要是开了一炮别说警察了,就是公安也要玩命的开怼,搞不好自卫队也会搅和进来。

他无奈道:“你别胡来啊!”迫击炮、没良心炮之类的制造很简单,他不怀疑星野菜菜能造出来,但一想到她打一个炸药包去对面楼顶炸开的壮观景象,只觉得背后冷汗都出来了。

只是那动静就能算得上无法无天了,他都不敢的。

星野菜菜又白了他一眼,不高兴道:“你想到哪里去了,我心里有数!东西就放在外面的车里,过会儿你自己去看看吧!”

“那行,我过会儿看看,要是有问题你直接回公寓。”吉原直人以退为进,反正开炮是绝对不行的,过会儿正好用这理由把她撵回公寓。

星野菜菜极痛快,点着小脑袋笑而不语这傻狗,让你看看科学的力量!

吉原直人又用力看了一眼3d模型,把地形牢牢记在心里,然后看了看表说道:“那就这么定了吧,他们防备了一夜,早上会换班,我们挑那个时间动手。”

说着他站起身来,要去取武器和工具,但星野菜菜一把拉住他的衣摆,想了想还是说了,“我准备了50亿,已经交给香子了……”

吉原直人一愣,奇怪道:“准备这些钱干什么?”星野菜菜的资产他有数,这差不多有五六千万美金了,估计都把她的小金库抽干了。

星野菜菜认真说道:“很多时候计划赶不上变化,你这次要一个人去一个满是敌人的地方,我不想你去但知道你必须去,我……我支持你!但如果你出事了,香子会用这50亿开始请杀手,一定会给你报仇!”

吉原直人怔了一会儿神,明白了她的心意星野菜菜很担心他,但没办法劝他不去,又不想嘴上承认心中担忧,然后就搞出了个这东西。

他蹲下,平视着星野菜菜的眼睛,认真说道:“以前的事没告诉你,这种事我做过很多次了……那时还没有你这种超级支援呢,我还是活下来了!相信我,我一定会毫发无损的回来!”

星野菜菜认真回望着他,问道:“你保证吗?”

“我保证!保证一定会安全回来”吉原直人同样认真,举手发誓!

他一定可以活着回来看着星野菜菜过成年礼!

第二百一十章 应声倒飞出去

吉原直人将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从城市下水道进入了污水检查井,又从检查井进入了化粪池,等硬生生趟过了然后才到了垂直向上的污水井道。

这时躲在对面楼顶的星野菜菜已经快吐了,不停小声干呕着。吉原直人听了很无奈,知道她有小洁癖,好心道:“要不你先别看了。”

星野菜菜抹了抹小嘴,说道:“我没事,不过这样也太恶心了。”

吉原直人看了看身上的橡胶清污服,脏东西又沾不了身,有什么恶心的?他笑道:“你懂个屁,有专门干清污的人,这一行收入贼高!”有时候像是下水道、污水管、化粪池什么的堵了坏了,就得有人下去修,不然附近的人没法过日子了,马桶要是吐起臭水来那全家都要恶心死。

不能搞职业歧视对不对?

星野菜菜埋怨他道:“电影里面潜入什么的都很威风潇洒,到了你就要钻粪池,真是丢死人了!快点上去吧!”

她记忆力超好的,真怕以后天天做梦想起吉原直人在粪池里搅来搅去的样子,感觉日子没法过了。

吉原直人从善如流,顺着污水井道爬了上去,然后在星野菜菜辅助测量下找准了位置,取出了水流切割机开始硬切水泥块这个没什么动静,而这里也不缺水。

工作量并不太大,其实马桶管道口径是极粗的,一般接近半米左右,通常虹吸式还会配有副管,口径30厘米左右吧,所以只要切掉中间的部份便可以。

吉原直人横着切完了竖着切,不一会儿就将y型的马桶下管道取了出来,然后又细听了听,觉得上面没声响这会儿还没到上班时间,应该是没人的,又把马桶下面切开,举着就上去了。

他在洗手间里抱着马桶趴了一会儿,还是没人声,觉得潜入成功了,对方果然没有变态到在洗手间里也装满了监控和感应器。他飞快脱掉了清污服丢回管道里,把马桶又重新摆好,然后等待星野菜菜的指示。

星野菜菜和香子沟涌了一下,下令道:“十秒准备……3,2,1,开始!”

吉原直人智能隐形眼镜中的数字倒计时归零后换成了路线图,而早早就潜入了电力调度中心的香子立刻切断了山下组本部附近的二级变电站和电网的连接,零点几秒内顿时整座楼的灯都灭了。

山下组的本部是配有自供电系统的,但启动需要时间,线路切换也需要时间,而且在向安保系统控制中心优先供电前,其他子系统是暂时处在瘫痪状态的。虽然时间并不长,只有几十秒的时间,不过对吉原直人足够了。

他顶开天花板钻进了通风管道里,果然警报声没有响起。他在一片夜视绿光中按着智能隐形眼镜中的箭头飞快爬着,只花了十余秒就到了目标上方,掀开天花板一个翻身就下去了,落地无声,举手“噗噗”两枪就把室内两人放倒。

他不放心,拿着无声手枪依次又补射了两枪,免得失手之下这两个家伙大叫起来毁了一切。

他快速扫了一眼环境,发现只是一排排的监视器,手里拿着u盘不知道该往哪里塞了。

星野菜菜大叫道:“维修端口一般都在台子下面,趴下找!”预计是几十秒的时间,但谁知道真正多久,加快速度!

吉原直人赶紧趴下,人还没看明白呢,眼镜先给他标出来了。他手急就把u盘塞了进去。

星野菜菜冷静道:“把尸体推到台子下面去,你也进去!恢复供电后给香子十五秒的时间!如果失败,你马上原路撤退!”

他们尽了最大努力营救了,如果失败了就逃走反正她是不会同意吉原直人为了救西九条琉璃玩什么悲情戏舍命相搏同生共死的,最多西九条琉璃死了他们为她报仇好了。

吉原直人连犹豫都没有就按星野菜菜的吩咐做了,躲在室内监控照不到的地方快速更换了弹匣,又拔出了一支加装了消音器的手枪,准备被发现了就大开杀戒,看看能不能杀到楼顶去。

片刻后大楼内的供电又恢复了。这突如其来的意外让安全保卫人员很紧张,四处查看有没有什么异常情况,吉原直人默默等待警铃响起。

等了一会儿,耳中听到星野菜菜长长舒了一口气:“成功了,香子已经进入了这里的主机……再暂时等一会儿,让它把监控画面截取之前的开始循环播放。”

吉原直人安下心来,问道:“西九条在不在这里?”

星野菜菜没吭声,大概是忙着,过了一会儿才说道:“在的,在十二楼,我给你在地图上标出来……好了,大红点就是她,白点是敌人。”

“明白了!可以进入通风管道了吗?”

“可以了,还要把那个直达十二楼的电梯弄出故障对不对?”

“没错!”

“好了,你行动吧!”

吉原直人进入到了通风管道里开始爬了,直奔电梯井而去。香子正一步一步在完善关于这儿的资料,电子地图上开始出现名称和越来越多的白点。

吉原直人扫了一眼刚才他离开的地方,被标上了“外围及地下停车场监控室”的字样,又看了一下几个值得注意的地方,十楼还有一个内部监控室,而且可能是因为刚停过电的原因,楼道里巡逻人员很多,几个白点不时交错而过。

他埋头爬着,顺着通风管道进入了电梯井辅助通风系统电梯就像个大活塞一样,可以加快楼内的空气循环速度然后他又沿着钢索直接往十二楼爬去。

星野菜菜是闲不住的,开始研究山下组的内部网络,嘟囔道:“在他们网络中找到了很奇怪的数据库……好像是帐本,但看不太懂啊。”

吉原直人一边爬着一边答道:“看不懂正常,这种老牌社团都养着专门的记帐人员。那是百里挑一从小培养的,一辈子就生活在社团之内,有只有他们才懂的一套密语,外人想弄明白基本不可能。”

“一辈子生活在社团之内?”

“嗯,生活无忧,有什么需要只要在合理范围内社团都会提供,就只负责管理社团的财务。”

“还能这样啊?”星野菜菜第一次听说这样的事。

“不这样不行啊,这么大规模不记帐是不可能的,记帐的话里面又有那么多不能泄密的东西,只能这么处理了,大多数大型黑帮都这样这些人牺牲了自由,但生活也真是挺舒服的,也不算亏吧!”吉原直人随口给星野菜菜普及着常识,免得她以为能黑进人家的电脑就能把人家所有秘密都刮走。

要这么容易,经济警察之类的只管招募黑客好了。

别说黑帮了,就是略有些规模的公司帐本那也是重中之重,再怎么小心防备也不过份,而防黑客真是略有脑子的都能想到。

星野菜菜有些丧气,但还是把这些帐本都复制走了,然后把原件销毁掉拿走回去仔细分析,只要是人做的东西都有规律,多多少少能有些收获,至于原件毁掉那就是存心要给山下组找麻烦了。

她就是这么一个小心眼的人,超级记仇。

吉原直人也不管她在那边干什么,爬到了十二楼又朝着西九条琉璃的方向爬去,准备将她神不知鬼不觉的偷走。但不料十二楼明显经过大改建,原来的通风管道地图不能用了,他三爬两爬爬进了一条死胡同,迫于无奈他开始呼叫星野菜菜支援,让她找找十二楼的管道新地图。

星野菜菜找了一会儿回报道:“没有找到,你从地面走吧,让香子给你指路。小心一些,这儿敌人很多,疑似服务人员的人也很多。”

也就只能这样了,吉原直人挑了个空房间落了地,是个小茶房,环顾了四周发现是一派和式风格,心里暗赞山下组的人真会享受,还在十二楼搞了个生活区出来。

他抬头看了一眼监控,估计监控人员正在看几小时前的重播画面,他相当于隐形了,只要提防能用肉眼看他的人便可以。

他一路偷偷摸摸向着关押西九条琉璃的地方摸去,香子给他提着醒:“吉原桑,前方拐角有两人,预计相遇九秒后……”

吉原直人略顿了顿步子,扫了一眼地图发现没有藏身的地方,便敲了敲身边的门,而这时拐角那两个巡逻的刚转过来便被他“噗噗”两枪一个脑袋上开了一个洞,接着转身朝着刚打开的门又开了一枪,将开门的那家伙也毙了,然后将三具尸体拖进去藏好,捡了弹壳便走。

他一路畅通无阻,犹如闲庭信步,而这里木廊婉转,不时还有送风机造就的微风抚面,感觉相当不错。

走到了一个岔路口,吉原直人看了一眼电子地图问道:“左边是去木村雄也的办公地点?他现在在吗?”

香子答道:“在的,在监控录像中他是在三十七分钟前进去的,不过那个大套间中没有监控设备,里面什么情况不清楚……右边是目地的,西九条被关在那里。”

星野菜菜插口问道:“你想借机干掉他?”

吉原直人沉吟了片刻后说道:“反正咱们双方也是不死不休了,干掉他也好!”

星野菜菜没反对,只是叮嘱道:“小心!”

吉原直人暂时放着西九条琉璃没管,转身摸去杀木村雄也去了弄死他说不定山下组会内乱,这么大的家业,下面的人怎么也会争抢一二吧?最好打起来,你杀杀我,我杀杀你,都死光光了才好!不抢也没关系,首领死了怎么也要乱一阵子吧?

星野菜菜观看着他的视角,准备目睹对方头目受死,发现吉原直人这一路摸去,连是毒手无情,遇人抬手就是一枪,枪枪眉心,从不虚发,而且也不管男女身份之类的,只要能动一概杀了。

不少穿着和服包着头巾的女子也被吉原直人一枪放倒,而星野菜菜抿着嘴没有吭声。她是被上杉香养大的,但却没有上杉香的那种圣母病。

她坚持她的正义,但现情况明显不同现在山下组里的人全是敌人,若是饶了这些看起来没有什么战斗力的女子,过会儿她们在吉原直人背后打黑枪怎么办?

涉及到吉原直人的安危,她绝对不想搞出什么妇人之仁把最亲密的家人坑死了之类的狗血事。

吉原直人边杀边藏尸,一直摸到了大套间的门前都没人发觉,而再往里没有监控了,香子停止了指引。

吉原直人轻轻拧动了一下门把手,发现门被反锁着。他把耳朵贴到了门上,屏住呼吸听着听面的动静,听了一会儿觉得里面应该只有一个人。他的枪口在门上挪移了一会儿,心中默算了几分,又再调整了一下枪口位置便扣动了扳机,“噗”的一声轻响,薄薄的木门完全挡不住子弹,里面的人应声而倒。

吉原直人冲着门锁又来了一枪,推开了门进去冲着地上不动的人后脑又再补了一枪。

这是个小小隔断间,大概是等待接见的人临时待的地方,而更里面的人似乎听到了动静,有人轻叫了一声:“外面怎么了?”话音未落推拉门便被拉开了,里面走出了一个三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看到吉原直人持枪站在那儿一愣他是万万没想到有人能无声无息到了这儿。

下面有十一层楼,无数人把守着,而上面虽然是楼顶,但却是监控最密集的区域,更不要提十二层本身就是组头所在的区域,绝对不缺保卫人员。

吉原直人更是没有二话,抬手就是一枪,但那人身手不错,惊愣之中竟然反应了过来,紧急一偏头躲过了这一枪,紧接着一个侧翻滚躲避第二枪的同时还不忘高声向里面示警。

但终归是失了先手,无耻的吉原直人右手的枪追击他,左手又拔出了一把,打着提前量就连开了两枪,一枪后腿、一枪后腰打得那人身子一顿,右手的枪口立刻追上了目标,又补了两枪,一脸一脖颈。

那名男子刚控手入怀取枪取出了一半,满脸惊愕不甘的望着吉原直人,就这么缓缓软倒了。

吉原直人已经调转了枪口,迎向了从内室出来的另一个人,但瞧仔细了赶紧挺了一下手腕,将子弹贴着对方头皮射了过去好在宁子生得极矮,不然恐怕还是被他本能就是一枪打死了。

星野菜菜也惊咦了一声,透过吉原直人的眼睛看到了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已经瘫倒在地,一双大眼睛中全是泪花,颤声道:“啊……你、你杀了齐藤……”

齐藤有成也是木村雄也养大的,说是义子也不过份,身手相当不错,一直负责跟在木村雄也的左右,负责一些尽量少被人知道的工作,这没想到莫明其妙就被人射杀了。

吉原直人是不愿意杀孩子的,特别是星野菜菜还在那边看着。

他听着室内的动静大踏步走了过去准备直接进去找木村雄也,准备顺手敲晕了这孩子就算了虽说这里都是敌人,但无论怎么说杀一个孩子还是过份了点,好歹他也是马上要当父亲的人了。

他掂量着手上的力量,生怕用力过猛本来没存心杀人的,结果还是把这小孩子的脖子打断了就搞笑了,而宁子眼睛里闪着泪花但一眨也不眨的盯着吉原直人,害怕的抱成了一团,十分可怜地叫道:“别过来……别杀我,我才九岁,别杀我!”

吉原直人注意力一直放在套间内部,猜想木村雄也是冲出来反抗还是在拼命按警报装置按了也没用,安保中心在香子的控制下,根本不会响应。

他收起了右手的枪,用了惯用手准备打晕宁子,免得不好控制力量,而嘴里还随口说道:“对不住了,小姑娘,睡一会儿吧!”

他随手劈下,左手的枪指着木村雄也可能出来的方向,而宁子一双眼中狡猾凶残的光芒一闪,突然从小纹和服里抽出了两支袖珍自动小手枪,冲着吉原直人腹胸扣住了扳机就不松手了。

顿时一连串清脆的枪声响起,而吉原直人直接倒飞出去。

第二百一十一章 骨灰盒有什么特殊要求吗?

木村宁子通常执行任务的方式并不是直接使用暴力她倒是想,不过她二十七八岁的人了,身高才一米一九,短胳膊短腿,手还没有团子大,虽然也受过严格训练,但就她的先天条件想和别人正面对决基本属于做梦了。

她习惯于装成天真无邪的样子接近目标,采用下毒之类的方式完成任务,简单而轻松。这是她的优势所在,基本上没什么人会防备一个**岁,笑起来还十分可爱的小女孩儿。

她有成年人的思维,严格训练出来的灵巧身手,还有天生的可爱儿童模样,再加上可以得大赏的演技,行动无往不利,很多次执行完任务就在警察眼皮子底下大摇大摆离开都没有半个人怀疑。

非洲也胜产娃娃兵,但那种基本没什么笑容,满眼的冷漠,格着十米开外就让从心底里发寒,哪里能比得让她笑的甜美,怎么可能有她那种说哭就哭的演技?

木村宁子手下冤魂无数,很多人被她杀了都没弄明白是谁下的手,吉原直人就差点成了新的枉死鬼。

宁子使用的是瓦尔特ppk-2,是一种面向安全部队、便衣警察以及特工而生产的自动手枪ppk型就是希特勒用来自杀的pp型手枪的缩小版,她用的这个是改装后的2型,是更小号的袖珍版,专供天生手小力弱的女性自卫使用。

穿透力相对较弱但停止作用强,弹夹容量七发,射速较快。

刚刚吉原直人持枪在手,宁子不擅长用枪也得用了,总不能拧着他脖子给他灌药吧?若是用毒针、毒刀之类的冷兵器,要是不能一击毙命,吉原直人垂手就能爆了她的头。

宁子从抱成一团变成双手开火也就零点几秒的时间,吉原直人根本没反应过来就胸腹连中数弹。他出于保命本能,忍着剧痛旋晕,护着头脸纵身后跃翻滚寻求躲避,但距离太近了,宁子就是不擅长用枪他这么一个大个儿也基本不可能射空。

一阵清脆的小枪声,他被打得和一个滚地葫芦一样,身上飙出了好几道血箭,手里的枪也脱手了他怎么进去的又怎么滚了出去,而子弹还追击不休。他死里求生,反手从背后抽出了一支格洛克18全自动手枪,抽枪开保险拔动快慢机一气呵成,凭着感觉抬手就把20发子弹全打了出去。

很多人不喜欢全自动手枪(突击手枪),认为这东西真是脱了裤子放屁,但这东西关键时候是能形成弹幕救命的。

理论上,在自动连射状态的格洛克18射速可以达到每分钟1200发,也就是一秒打空弹夹。

宁子被这泼水一样横扫而来的弹幕吓了一跳,停止了射击抱头就滚,吉原直人终于得到了喘息之机,躲到了门侧墙边。

这时他才听到星野菜菜焦急的声音,“你怎么样?”

吉原直人想回句话让她放心,但干咳了一声喷出了一大口紫中带绿的血他没死是因为穿着软式防弹衣,但穿着防弹衣并不是开了无敌,这会儿连胆汁都给人打出来了。

在手枪近矩离射击下,即便是穿着软式防弹衣,中弹部位也会像是被人抡圆了铁锤重重打了一锤。子弹携带的动弹绝不可小视,不是说了防弹衣挨了子弹便不受伤了,像是被打断了肋骨,甚至子弹击中了心脏部位导致心脏骤停都是正常现象。

换了硬式防弹衣情况会改善很多,但那样就别指望能钻管子之类的事了。同样,宁子若若是手持自动步枪,这会儿吉原直人八成已经挂了。

吉原直人说话没说出来,一时便顾不上了,抖着手先换了弹夹,努力挺过中弹造成的失衡感后侧耳听了听,发现对方守在内室没出来。

这也算正常,这里全是对方的人,开了这么多枪人声已经响成了一片,里面那个小女孩完全不必冒险,只要守着就行了,用不了多久他就能被赶来的人捣成肉泥。

星野菜菜焦急的呼喊声还在不断传来,吉原直人一嘴的血,气都喘不过来无力答话,先取了膨胀海绵止血栓塞进大腿、手臂上的弹孔里还好是手枪弹,也没有打中要害,暂时死不了!不过真是好险,差点第三条腿就被人打掉了。

星野菜菜等不来他的回答,急的头发都竖起来了,尖耳朵抖个不停,好后悔刚才没有果断下令让吉原直人毙了那个小女孩。她盯着屏幕看着吉原直人的视角,见他手抖得厉害,但还在坚持自救,应该还能坚持一段时间,又看无数白点正向着吉原直人所在的位置快速移动,小奶牙一咬顿时发了狠!

她大声命令道:“香子,不要管暴不暴露了,马上开始在楼内封闭通道,阻止任何人进入十二楼,尽一切可能制造混乱支援他!如果对方要启用人工手动控制就摧毁整个安保系统!还有,打开电磁弹力器,立刻开始充能!”

香子大声领命,利用在大楼内安保系统的固有功能,开始锁门锁通道,在几处地方放下了铁闸,还打开了自动灭火喷嘴,开始了人工降雨。

同时,星野菜菜身边一个巨大的箱子吉原直人花了吃奶的力气,动用了滑轮组才给她吊上了楼顶箱子自动开启,缓缓升起了一个巨大的y型机械。

粗大的钨钢支柱、细密缠绕的线圈、亮白色的导轨、缓缓做着机械运动的连环舵机让这个巨大的弹弓一样造型的玩意充满了科幻感和机械美感,而粗长的电线一直垂下了楼,远远连到了大楼的配电器上。

大量的电流开始进入升压模块,然后转化成高压电充入电容。

香子大声报告道:“充能已经开始!”

星野菜菜紧紧皱着眉头,开始将混有大量铁粉的强塑弹珠一股脑的倒入容弹器,大声命令道:“充到满功率,我们没有第二次机会!”

吉原直人是不准她胡来,但现在命都要没了,别的管不了了!

她订购了大量配件自制了一个超大型的电磁弹弓,原理基本和线圈电磁炮相同电流进入加压模块转化为高压电充入电容,然后在一瞬间释放这些高压电至外部线圈。外部线圈突然受电后和导轨上的内部线圈产生感应电流依据法拉第电磁感应定律也就是相当于两块电磁铁开始急速的互相排斥,造成导轨开始急速转动。

这转动产生的强大动能接下来被一连串的舵机改变方向,最终使容弹器中的弹丸被急速弹出。

只需要高中级别的物理知识就可以搞定,所有的配件全部合法,在市面上都可以买到,星野菜菜便做了一个放在公寓里准备用来自保,免得总被吉原直人瞧不起。

这东西就可以用来杀人的,她所谓的充能产生的高压电在0.21秒内就能把一个一米八的壮汉电成一米不到的焦炭,而这股强大的电流转化成机械能绝对不可以视。

如果不是担心会造成恶劣影响,她是完全可以直接用线圈加速炮弹的,直接造一门电磁炮出来当然,她造的这种小型的就别指望发射几十公斤重的炮弹了。

吉原直人不懂这个,听她解释了一会儿电磁感应定律、安培定律以及什么毕奥之类的东西还是没懂,最后判定这就是一个奇怪的大号弹弓,只是从人力驱动改成了电力驱动……算是电力弹弓?

星野菜菜非要带这个东西来掩护他逃跑,吉原直人拗不过她便给她弄来了。他觉得这东西离星野菜菜所说的“炮”还很远谁家的炮连炮管子都没有啊?这明明就是个弹弓,只不过皮筋换成了电流而已。

他根本没当回事,只当星野菜菜是在胡闹,没想到星野菜菜还真准备用这大弹弓去救他了。

吉原直人那边的情况很不好,身中十弹以上,防弹衣替他挡住了六枪左右,但他还是被打得苦胆水都吐出来了,而且肋骨疑似骨裂,一动就痛的要命,左上臂、左大腿各中了两枪,刚刚勉强止住了血这止血栓回头还要动手术硬割出来。

他这种情况下当机立断,不敢再去杀木村雄也了,给自己扎了一针肾上腺素,又扎了一针吗啡镇痛,然后拔腿就跑,准备去抢了西九条琉璃逃命。

香子给山下组本部造成了极大的混乱,把能堵的路都堵上了,能锁的门都锁上了,改了他们内部的通话频道,开了自动喷水装置。它把能干的事儿都干了,然后捣毁了安保系统,销毁了所有监控资料便开溜了,只留下了控制中心一群不知所措的山下组保卫人员。

吉原直人借着山下组的一片混乱,在重重水幕中奔行,这里也没有自己人,凡是见到能动弹的他迎面就是一枪,一瘸一拐,连滚带爬,十分狼狈……

香子给他指着路,尽最大可能给他提前预警,同时说道:“吉原桑,充能准备完成31%了,再坚持一下……如果坚持不下来,有什么遗言需要我向菜菜亲转达吗?您的骨灰盒有什么特殊要求吗?”

香子一惯很细心,也考虑的相当长远,估计已经在后台另开了一个进程开始策划吉原直人的丧葬礼了。

吉原直人要不是现在必须要张着嘴拼命呼吸才能给身体提供足够的氧气,他早就开喷了妈蛋,这个人工智障!

他喘着粗气迎面撞上了一队人,抬手射倒了两人,接着对面一边高声呼喊着一边也开枪还击。对方给香子害的通讯不畅,只能回到了交流靠吼的时代。

吉原直人翻滚着躲避,枪战中绝对不能停下不动。他枪法好,动态视力极佳,还带着外挂辅助锁定目标,滚进了一侧通道,探头出来一枪又打翻了一人,而对方人多势众,虽然枪法普普通通但还是将他又压了回去,瞬间子弹便把拐角打得像是狗啃了一样。

这会儿通道另一头也响起了人声,吉原直人只觉得这里倒处都是敌人,简直是十面埋伏,很有无路可逃之感。

当年楚霸王可能就这感觉,不过好歹身边还有个虞姬,而他现在身边只有个人工智障。

他换了弹夹,冷静衡量了一下情况,觉得硬拼没活路。他踩着墙壁斜跳起来捅开了天花板就又爬进了通风管道,也顾不上去哪里了,埋头向着西九条琉璃可能在的方向匍匐前进。

山下组的人很快发现了他的踪迹,顿时开始向着天花板攒射。吉原直人在前面爬,后面弹孔纵横,哆哆有声。他闷哼了一声,感觉左腿又是一痛,又挨了一枪。

受疼之下他爬得更快了,在通风管道里拐了一个弯看到了光亮,直接拿头顶破了透气窗栽进了一个会议室里。这儿没人,但他也不敢久待,判断了一下方向冲墙壁连开了几枪就合身撞了上去,直接穿墙到了隔壁。

捣毁掉安保系统的香子已经不能再给他提供敌人的位置了,吉原直人用力听着想找到一个人较少的方向,看能不能绕到西九条琉璃那儿对方也不傻,越往西九条琉璃所在的方向去人越多。

吉原直人懊恼了三秒钟自己太过贪心了,本来可以很轻松偷走西九条琉璃的……不过他心智颇为坚定,马上将这份懊恼驱赶出了脑海,判断该怎么做才好。

这他奶奶的,别说救西九条琉璃了,自己搞不好都要挂在这儿了!不过已经这样了,赶紧想想现在该怎么办!

他已经没有止血栓了,只能取出绷带给大腿上胡乱扎了一圈,感觉眼前隐隐有些发黑,这是脱力的征兆他本来就是靠注射药物在硬挺。身上被人开了五个洞,胸腹之间也极其不适,相当于被人硬殴打到吐了血。

但他即便神经坚韧,也改变不了这儿是对方老巢的客观事实,而且对方也早就有防备会有人来救西九条琉璃,准备相当充分。

不是他和星野菜菜这种两位一体的小团伙,换了别的人潜入,怕是早早就被对方干死了。

他不敢在这儿久留,开了门想再绕一绕,而门一开迎头就撞上了一个落单的,对方抬手就想射击,而吉原直人已然一巴掌拍飞了他的枪,横手又劈在他的脖子上,直接将他颈椎错了位。

三尺之内,枪绝对没有拳头好用。

一丈之内,持刀和持枪对决,死的多半是持枪的。

吉原直人料理了这个人后又吐了一口血,胸腹间竟然略微舒服了一点,仍然朝着西九条琉璃所在的方向奔去,但又遇到了一队人。

双方一阵枪战,吉原直人又干翻了三人,但马上被前后夹击,不得不又退回到了室内。他眼前发黑发的更厉害了,觉得这次八成要跪了这真是阴沟里翻了船,先是大意之下中了暗算,又身陷对方老巢中心,成了瓮中之鳖,而对方蚁多咬死象,排队给他杀他带的子弹怕都不够。

他躲在室内听着对方在呼喊联络包围这一片,但毫无办法,只能重新扎紧了伤口,点了点弹药,坐下开始积蓄体力准备做最后一搏,同时嘶声问道:“星野?”

星野菜菜比他还紧张呢,但见他重伤在身,还被人围追堵截并不敢分他的心,一直没敢说话,现在见他终于能抽出空了,连忙答道:“不要担心,我马上救你出来!”

她说着恼怒的捶了一下旁边的“电磁炮”,马上就好了,再快点!

吉原直人一笑,柔声道:“我没事,我休息一下就杀出去……不过恐怕没时间去接你了,你现在离开对面楼顶,直接返回公寓,想办法带你美树姐和弥生离开东瀛先避一避!”

“你想都别想!”

“听话,我会去找你的!”

星野菜菜八字眉搭拉着,恼怒道:“我们不是在拍三流悲情电影,不要来生死离别这一套!你总是不信我,现在我就证明给你看我!星野菜菜,绝对能把你救出来!我才是你最值得信赖的人!我才是你应该最重视的人!”

说完她看着充能完毕的指示器,大声命令香子道:“计算射击轨道,避开那条傻狗!开火!”

星野菜菜身边的“电磁炮”的投射口在舵机的带动下开始缓缓转动只是那么一瞬间,高压电被释放到了线圈上,但毫无动静,而投射口空气炸响了一声,扬起了轻微的水雾。

弹丸离开投射口的速度肉眼根本无法分辩,硬生生将空气都打出了圈圈波纹,那是物体超音速飞行时留下的水蒸气。

而同一个瞬间,携带着强大动能的,只有十五克左右的弹丸就出现在了山下组本部的大楼上,崩碎了一大片水泥后还留下了一个黝黑的小黑洞。

水泥并没有阻止弹丸不应该说是弹丸了,而是一滩融化后的铁水在室内笔直而过,桌遇桌碎,人遇开洞。

星野菜菜牌“电磁弹弓”当然不可能只发射这一枚弹丸,它的速度越来越快,同时投射口缓缓移动着,无数肉眼看不到的弹丸争先恐后的向着山下组本部的十二层横扫而去。

山下组本部十二层像是在遭受重机枪扫射,大片的水泥外壁崩塌,玻璃碎片碎裂,无数声哀嚎响起星野菜菜看着这一幕都愣了,她造出来就用10%的功率试过一次,从八楼射到远处花园里打进了地里,没这么大动静啊!

吉原直人也愣了,惨叫声连连响起时他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片刻后他对面的墙上出现了一个小小的黑洞,而一阵锐利的风从他脸侧擦过,再微微回头一瞧,发现身后的墙上也出现了一个小小的黑洞……

他愣了三秒,又一颗不知什么玩意进来又出去了,他立刻抱头趴下不动了你大爷啊,再偏十几厘米连我都干掉了啊!那个什么狗屁大弹弓这么厉害吗?!

厉风呼啸,山下组本部十二楼顿时成了一片血腥,无数惨叫声齐齐响起,如同地狱现世人间。

第二百一十二章 小鹿驼狗熊

短短两分钟的时间,山下组本部十二楼被打得千疮百孔,墙倒屋塌,摇摇欲坠。弹丸呼啸如厉鬼横行,无论扫到哪里都是一阵血雨腥风。

两分钟后,动静慢慢小了下来,成片的惨叫声也慢慢转成了连绵不绝的呻吟声,吉原直人这才傻乎乎的站了起来,看着面前的墙倒了大***露而出的管线四处漏电,不时在“雨水“中火花溅射,滋滋有声。

吉原直人愣了一会儿,拎着枪一瘸一拐从墙的缺口那儿探出了身,顿时一股浓郁的血腥味扑面而来走廊里正准备一起攻入房间的山下组成员几乎被打成了碎片,拦腰截断的,脑袋没有了的,脊椎被扯出来的……

这场面就算是吉原直人都情不自禁咽了口唾沫,有种似曾相识之感被子弹有差不多成年人巴掌长,射程七千米以上,专供打飞机的高射机枪扫过的场景他见过几次,差不多就这效果。那是二三十个人排成一列也能被一枪打穿,几层水泥楼板都无法抵御的可怕威力。

现代化的武器是如此可憎又可怖,生命是如此单薄又脆弱。

很多愤怒的青年嘴中的战争同儿戏,但真把他送到搏命战场上,看过一个活生生的人被打成血雾的话,他大概以后提起战争会多一些敬畏之心。

无知才是猖狂的本源。

山下组被星野菜菜这一阵无声“炮击”直接打垮了,东瀛和平时间已久,就算是这里的人全是山下组的中坚成员也经受不起类似于重机枪、高射机枪的扫射。

还活着的人不是痴痴呆呆就是在四散逃命,要不然就是躲在某个地方瑟瑟发抖,只有极少数的人还拥有战斗意志。

吉原直人一路跌跌撞撞向着西九条琉璃所在的位置跑去,相当顺利,没有受到多少阻击。他一边警惕着冷枪一边焦急的联系星野菜菜,但却没什么动静。

星野菜菜搞出了这么大的破坏,必须离开对面楼顶了。两座楼直线距离不过三十几米,山下组的人只要反应过马上就能杀过去。

他连连呼叫了几声无果,透过一个几层的大破洞愕然发现星野菜菜所在的楼顶竟然也是浓烟滚滚,顿时心中更焦急了,连声问道:“星野,你那边怎么样了?出什么事了?”

过了片刻星野菜菜喘着粗气的声音才传了来,“我……我这边爆炸了,你那边呢?”

“我没事,你有没有受伤?”

“我也没事,我从楼顶顺着绳索滑到楼下了。”星野菜菜语气中有些劫后余生的庆幸感。刚刚她正看得目瞪口呆,却听到“滋滋”作响,转头一看电磁投射器已然开始电花环绕冒起了青烟,顿时觉得不妙。

好在她机灵,一看情况不对立刻就顺着吉原直人提前布置的绳索直接滑下了楼,果然那电磁投射器炸掉了她刚落地半截融化了的导轨就从楼顶也飞了下来,就砸在她脚边。

她设计的武器威力是够猛的,就是没经过什么测试,稳定性极差,全功率发射了两分钟电圈之类的部件就烧化了。

确认了她没事吉原直人放了点心,吩咐她道:“你先离开,想办法直接回公寓。”

星野菜菜不肯,躲在一个垃圾桶后面说道:“不,我要等你。”

“山下组的人很有可能往你那边去了,快点先离开。”这要是救出了西九条琉璃,星野菜菜又被抓了就麻烦大了。星野菜菜绝对享受不到西九条琉璃的待遇。

“但是你……”星野菜菜也明白这道理,不过她听吉原直人气息十分急促,明显受伤不轻,很不放心她刚刚当机立断,跑得飞快,生怕迟了一步自己就被电成了焦炭,连笔记本都没敢拿,现在连吉原直人的视角都丢失了。

吉原直人用力推倒了一堵残墙,“噗”的一枪放到了一个试图举枪的伤者,认真说道:“现在这情况,你知道该怎么做的,星野!”

星野菜菜咬了咬牙,说道:“我明白了,我直接返回公寓,车我留在这儿……你一定要小心!”

“放心!”吉原直人答了一声,星野菜菜切断了通话,也不再作小儿女态,找准了方向果断开始向车站方向逃跑。

留在这儿也帮不上忙了,不如离开让吉原直人不在顾忌自己。

星野菜菜刚走,吉原直人就迎头碰到了西九条琉璃她正一脸迷茫站在一个通道口看着周围的残壁断垣。

香子很有数,射击时避开了吉原直人身边以及西九条琉璃所在的区域,虽然它不在乎把西九条琉璃打死了,但毕竟这次任务是救出西九条琉璃这个吐姆,它必须顾忌星野菜菜重视的目标。

西九条琉璃也不知道是心大还是孕妇贪觉,她之前在呼呼大睡。木村雄也气量还是有一些的,也真没有虐待她,好吃好喝招待完了把她放在了客房,连门都没锁,而西九条琉璃也很识趣,根本没想跑对方有几百人,到处是监控,逃跑只是自取其辱。

她是被一阵枪声惊醒的,怀疑是吉原直人派人来救她了,正惊疑不定的等消息呢,结果外面枪声响了一会儿后突然惨叫声连成了一片,还有轻微的爆炸声和倒塌声传来。

她等了一会儿沉不住气了,试探着开了门想问问守门的人,发现守门的人都不见了,而楼道里不时窜过去的人完全不管她,只是惊慌大叫,还不断有伤者逃入这片区域,血淋淋的伤口看的她想吐。

本来就没有严密看守她,现在事发突然,更是根本没有人管她了。

她莫明其妙竟然自由了,世界上有些事情就是这么离奇古怪,十分让人无语。

西九条琉璃完全不明白发生什么事了,试探着走到了通道口,发现外面和自己身边简直天壤之别,整个都被打烂了,像是发生了一场小型战争后的废墟。

她正一脸迷茫,就看到吉原直人喘着粗气拎着枪出现在她的面前。她愣愣看了一会儿吉原直人虽然吉原直人易了容,完全不是她以前认识的样子,但她还是很快分辨了出来了,只觉得心情复杂,轻声问道:“这都是你干的?”

吉原直人扶着墙回头一瞧,果然是一片人间惨剧,写实版的战争场面星野菜菜干的,但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这锅都要他来背了。

他回过头来默默点头,苦笑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西九条琉璃慢步走到了他身前,看着他胸腹间外套上的连串弹孔,左半身衣服已经被血浸的黑中泛着油光,声音转柔了一些:“你……你受伤了?”

她因为吉原直人遭了这无妄之灾,本来是恨的他牙痒痒的,按理说应该见了他二话不说先给他两耳光,不,应该是先打了七拳踢他八脚,但此情此景之下,吉原直人真血迹斑斑站到她面前了,她手却抬不起来了。

这个男人竟然为了自己真的来了……

她鼻子有些发酸,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迟疑了片刻后呆呆地道:“你这样干,公安委员会会接手的,你在东京的一切都不要了吗?”

吉原直人略有些无奈,他是不想搞出这种大飞机的,但事已至此没什么办法,涩声道:“应该没事吧,我人还在夏威夷呢!”

西九条琉璃白了他一眼,嗔道:“你当公安委员会那些人是傻瓜吗?”现在这情况,别说真是吉原直人干的了,就是不是他干的也是他干的,那些人又不是事事要讲证据的法庭。

吉原直人也明白这道理,只能硬着头皮充好汉:“我必须救你!”

西九条琉璃沉默了一会儿,看他扶着墙还有些站不太稳,忍不住伸出手去扶他,但手一搭上吉原直人的身子,吉原直人身子就是一绷,枪口就是一晃。西九条琉璃装成没注意到的样子,说道:“我们先离开这儿。”

吉原直人点了点头,现在山下组的人是被打憋了气,但反应过来再展开围攻他们还是死路一边,指路道:“走那边!”说着他迟疑了一下,将一支枪给了西九条琉璃,“你用这个吧!”

西九条琉璃接枪,很熟练的拉动套筒看了一眼膛里的子弹,轻轻点了点头。

她半扶半撑着吉原直人开始离开。香子虽然别的忙已经帮不上了,但电子地图这种基本支持还是在的,依旧可以给吉原直人指引方向。

原计划是从天台离开,但现在情况明显有变,十二层被星野菜菜打得半塌了,离开的出口到处都是,用不着再废劲上天台了。那里八成也有不少敌人,要想杀出去八成还要苦战一场,而吉原直人现在的状态已经成了半条血肉模糊的死狗,没多少战斗力了。

西九条琉璃按吉原直人指路走着,眼见残肢断臂简直无处不在,越看越心惊。难怪山下组暂时失去了围捕他们的勇气他们应该在害怕继续围捕引来新的扫射,重机枪的威力普通人难以想像,那可是把人海战术集团冲锋从战争史上打没了的杀人利器。

一群黑帮成员估计胆都被吓破了,怎么说他们离正规军队还差着十万八千里的距离。

她忍不住严肃了几分,问道:“你动用了重型火器?”

吉原直人很无辜,干笑道:“我说是弹弓打的,你信吗?”

西九条琉璃有些怒了,厉声道:“这个时候了你还要瞒着我吗?你动用这种东西是在自寻死路!”

她搞不懂了,这男人愿意对自己舍命相救,而却又事事瞒着自己……是为了救孩子才来的吧?自己在他眼里依旧无足轻重?

吉原直人看着警察版的西九条琉璃上线,倒吸了口凉气,赶紧解释道:“我发誓,真不是机枪……我也不知道是什么玩意儿!”

他是真不懂,星野菜菜做的那个大弹弓明明没有半点火药,连根炮管子都没有,为什么可以打出这效果?

西九条琉璃只当他旧病复发,还是在将她当傻瓜一样糊弄,恼怒的看了他一眼,但又见他一步一个血脚印也知道现在不是计较的时候,扶着他加快了步子。

两个人来到十二层的一个大破口,这儿自然是没有半个人的,就是有活的也早吓跑了。吉原直人取出了折叠型的钩锚发射器,挂上了绳索,瞄准了斜对面的楼顶一锚射了过去,确定勾牢了后和西九条琉璃先后滑了过去。

到了斜对面楼顶后他腿软站不住,直接趴下了。西九条琉璃连忙将他扶了起来,看他脸色蜡黄蜡黄的都快神智不清了,轻咬了咬嘴唇检查了一下他的伤口,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吉原直人左腿三弹,两个弹孔因为止血栓的原因肿的和大馒头一样,另一个弹孔还在缓缓流着血,左臂也中了两枪,肿的已经接近不能弯曲了。

她看吉原直人在咬着牙挣扎着准备爬起来,犹豫了一下将吉原直人背了起来。吉原直人稀里糊涂就趴在了西九条琉璃的背上,一个肩宽背厚一个苗条纤细,就像是小鹿驼着狗熊,满满都是违和感。吉原直人感觉有些不对,拧着身子想下来,西九条琉璃回头怒视着他叫道:“老实点!”

“这……我也不能让你背我啊!”

“少看不起我,我不比你差多少!”西九条琉璃和吉原直人“斗殴”虽然没赢过,但她可不是个弱女子,背着这大狗熊就准备离开。

她回头看了一眼山下组十二楼的废墟,又看了看隔避楼顶上也是浓烟滚滚星野菜菜的炮自爆了烧得极猛简直一副战后场面,而楼下街道上有些看热闹的人,不少人还指着自己这边指指点点,大概是注意到他们刚才滑降了过来。

吉原直人搂着她的脖子提醒道:“把脸蒙上,小心被人认出来。”能少点麻烦就少点麻烦吧,虽然没多大用处,但也比将来有一大堆路人目击者要好。

西九条琉璃依言取了手帕蒙上了脸,背着他快步下楼,奇怪道:“怎么消防队和警察还没到?”

吉原直人觉得八成是香子干的好事,比如它制造了交通堵塞或者控制了这附近的信号基站让报警电话打不出去,但他还是装傻道:“可能反应慢吧,应该快来了,我们赶紧走……还有,小心山下组的人追过来。”

西九条琉璃紧了紧手中的枪,默默点头。

在香子的指路下,他们很快找到了提前备好的逃走用车辆,而且也没发现山下组的追兵,除了遇到了几个路人外,逃走十分顺利。西九条琉璃将吉原直人塞进了车里,坐好后扯掉蒙面手帕,点火踩油门开始远远逃离附近。

吉原直人坐在后排捂着伤口,过多失血让他昏昏欲睡,而西九条琉璃通过后视镜注意着他连呼啸着擦身而过的大队警车都没关注只是担心他这么一睡下去就醒不过来了。

她不敢让吉原直人睡着了,便一直和他说话,问道:“山下组的反应不太正常,你把木村杀了?”

内部一团混乱,没有马上重新组织围捕,他们滑出了楼也不可能没人看到,但竟然没有追兵,西九条琉璃想来想去也就是木村雄也被吉原直人干掉了能有这效果了。

吉原直人勉强振作着精神,答道:“我不知道,我尝试去杀他失败了,但后来是什么情况我就不知道了……”

他也有些怀疑,星野菜菜在控制那大弹弓,依她小心眼的性格,八成会集火木村雄也的办公区,真打死了也不奇怪。

西九条琉璃越想越觉得木村雄也八成不妙,看着车后座的死狗样儿的吉原直人心中有些佩服这男人单枪匹马独闯虎穴,硬生生将自己救了出来,还将对方头目弄得生死不知了,不能不说一声厉害。

她轻抚了一下小腹,觉得自己孩子有这样的父亲倒也不算委屈了他。

吉原直人看了看窗外,说道:“别走这别,走芝公园大道,找个没人的地方将我放下来……这辆车你也别开回去,找个没人的地方丢掉就行,然后坐电车去取你自己的车。”

西九条琉璃通过后视镜望着他,问道:“那你的伤怎么办?”

吉原直人有气无力的答道:“我会想办法处理的,应该死不了。”

西九条琉璃默默看了他一眼没有答话,但也没听吉原直人的话走芝公园大道,而是开始奔着新宿去了吉原直人无可奈何,方向盘在西九条琉璃手里,他现在力气都拿来止血了,对这狂暴型的前女友一点招也没有。

西九条琉璃一路飞车赶到了离八本指警务署不远的地方。这地方吉原直人也熟啊,他前段时间一天来四五趟,顿时头皮发了麻这前女友不是要扭送他归案吧?这肚子里还怀着自己的孩子就要拿自己升官了吗?

现代版的大义灭亲?

他心中忐忑,摸出了腰间的枪想偷偷换个弹夹,但马上放弃了。

就算西九条琉璃这没良心的真要扭送他归案,他也没办法拿枪射她。他开始积攒力气,准备一停车发现不对就拔腿逃命。

好在西九条琉璃停是停了车,但不是在警务署,而是一条无监控无人的偏辟小巷子中。吉原直人刚松了一口气就见西九条琉璃下车开了自己这边的车门,直接取了绳索按住自己就开始绑,和绑生猪一样。

吉原直人愕然,这女人心思细密到这种程度了嘛?他现在无力反抗,只能苦笑道:“琉璃,大家好歹夫妻一场,有什么事好商量。”

西九条琉璃两腮一红,但马上转冷,恼怒道:“谁和你夫妻一场了,闭上嘴!”她把吉原直人绑好了拖出来就塞进了一个大垃圾箱里,盖上盖子前又说道:“别胡思乱想,也别睡着了,等我一会儿,我马上回来!”

说完她盖好盖子,开着车就走了。

吉原直人莫名其妙,这时星野菜菜的声音传来了,“怎么回事?香子说你被西九条装到垃圾箱里去了。”

星野菜菜还没逃回公寓呢,正在电车上晃悠,但她是一直通过香子观注着吉原直人的安危这刚收到成功逃脱的消息还没半小时呢,怎么西九条把傻狗塞进垃圾箱里了?这两个人果然不合适在一起的,早说过了!

吉原直人叹道:“鬼知道这女人想干什么,快来救我!”

星野菜菜马上道:“知道了,我这就坐出租车去!”她自己逃命坐电车,救吉原直人倒舍得坐出租车了,确实是一片深情厚意。

吉原直人自己跑不了,又困得厉害,强忍着别睡过去等着星野菜菜来救,不明白西九条琉璃这是搞什么飞机,但星野菜菜还没赶来,西九条琉璃又来了,又把他拖出了垃圾箱。

吉原直人懵了,问道:“琉璃,你这是想干什么?”

西九条琉璃小心的注意别碰到他的伤口,剑眉一扬说道:“你的车我丢在附近了,又去换了我自己的车,现在带你去治伤。”

她就是干警察的,不缺反侦察经验,山下组死伤惨重楼都被打烂了,事后一定会进行区域排查的,那辆车也一定会被注意到她背着吉原直人逃窜被不少路人看到了,又没办法杀人灭口,所以绝对不能直接开着那辆车回去。

她把那车丢在了附近,又抄近路去取了自己的车,然后回来接吉原直人。绑着他是怕这家伙跑了。

西九条琉璃觉得吉原直人是从来不信任自己的,将他放在这儿等回来这家伙八成早跑得人影都不见了,而现在他一身是伤,放他瞎跑自己也不放心,干脆绑在这儿强迫他等自己回来。

西九条琉璃将吉原直人拖到了车边,也不管他的抗议强行将他塞进了后备箱里,开车朝着自己家的方向走去。

这混蛋闯出了这么大的祸,还受了这么重的伤,只能将他带到自己家里先躲躲了!

第二百一十三章 有娇妻幼子的新生活

西九条琉璃带着吉原直人直接回了家也就是她的外公,前警界大佬麻衣正胜家。

这是一幢大豪宅,仅后门处的围墙就有百多米,占地面积怕是有一万平以上。院落深深,茂盛的树木连成一片,遮蔽着视线,仅能让外人看到几座和式小楼的一鳞半爪仅看那些高大繁茂的百年老树就能明白这座豪宅传承日久,怕是历经了数代人的积累。

在东京寸土寸金,有没有钱不是看房子,而是看院子。房子要交固定房产税,土地也要交固定土地税,就麻衣正胜的这个大院子一年怕就要交两三千万円的税,其价值更是个天文数字。

西九条琉璃别的不谈,仅做为这座豪宅的继承人来说,那就能称得上白富美她生的好看,容貌俏丽,身姿婀娜,将来会很有钱,绝对是个脾气暴躁的白富美。

这座豪宅现在十分平静,西九条琉璃一夜未归并没引起麻衣家的什么骚动,她毕竟是个成年人了,一夜不见人影还谈不上失踪,而且做为警察来说加班值班之类的一两天不回家更是正常。她对着后门监控器露了露脸,铁门便缓缓打开了,她直接把车开进了下沉式的车库里。

她平时就是从后门回家的,这里出入方便一点,倒不是为了什么别的。

她下了车连忙打开了后备箱看了看吉原直人还活着嘛,而吉原直人已经有些半睡半醒。她轻轻掐了掐吉原直人的人中,让他清醒了几分,又把他搬上了小推车,再在车库里翻找了一会儿,寻到了些防雨塑料布之类的杂物和他堆在一起,叮嘱他道:“再忍忍,别作声,马上就好了。”

看吉原直人轻点了点头后她就拿了块布把他和杂物盖了起来,推着就进了电梯。

出了电梯就有佣人迎接,鞠躬问候道:“欢迎回来,大小姐。”接着佣人有些奇怪的看了看平板小推车,伸手就要接过去,但西九条琉璃阻止她,冷冷道:“不用了,是我以前办公室里的东西,我自己带回房间就行。”

佣人更是奇怪了,不过倒也称不上疑心。她跟在后面低头道:“那您辛苦了,需要用餐或是洗浴吗,大小姐?”

“不用了,我外公……现在在做什么?”

“老爷正在用早餐,您要过去吗?”

“不了,这儿没事了,你先去忙吧!过会儿到我房间门口把推车送回车库。”西九条琉璃松了口气,觉得一切倒还算正常。

佣人答应了一声便走了。这位大小姐平常就是冷冰冰的,不喜欢和人多亲近,她在这儿服务这些年倒也习惯了。

西九条琉璃顺利的将吉原直人推回了自己的房间,麻利的给床铺上了塑料布,将他搬了上去。

吉原直人像死狗一样躺在床上,困惑道:“怎么来你家了?我在东京有安全屋……”星野菜菜不差钱,香子更是会花钱,买了不少房产当做临时藏身地,原本吉原直人是打算先去其中一间躲两天伤伤养的。

西九条琉璃白了他一眼:“这里比你的安全屋安全!而且你一个人受了这么重的伤,又不能去医院,死了怎么办?”

她一边说着话一边将小推车上的血迹清理了一下,然后推着就出了房门。不过很快她就又回来了,带着了一个医疗用的大急救箱。

她反锁了门,然后把吉原直人解开,开了急救箱翻找着东西。吉原直人勉强坐了起来,有些虚弱地笑道:“我以为你不会在乎我死活的。”

西九条琉璃手上动作一顿,片刻后捏着一把寒光闪闪的普用型手术刀望向了吉原直人,冷声道:“你别逼我改变主意!”

吉原直人像以前一样,再次冒着巨大的危险又救了她虽然每次有危险都是他害的,但她看着吉原直人血迹斑斑心中还是有些柔软的,想尝试着再努力一次。

现在他闯下这种大祸,后事堪忧,有可能被他所在的组织交出去平息警方的怒火,所以西九条琉璃干脆强行将他弄回了自己家,不想让他回归组织了。

她愿意帮吉原直人改名换姓,从此开始新的生活……说不定还可以有娇妻幼子呢!

西九条琉璃从来都是个有主意的人,习惯于主导事务的发展,也不争求吉原直人的意见就已经这么办了,把吉原直人绑了绑就弄回了家,只是现在吉原直人有伤在身,不是详谈的时候。

她打算在吉原直人养伤期间好好的,最后的再谈一次,问问他想不想开始新生活,和她和孩子在一起的新生活……

吉原直人没有辜负她,愿意舍命相救,她就愿意再给这个混蛋一次机会。

西九条琉璃威胁完了吉原直人,看他干笑着闭了嘴不敢再放半个屁心中一阵畅快,又转回去埋头取了镊子、手术刀、麻醉药、注射器以及针线,然后开始动手脱吉原直人的衣服。

吉原直人老脸一红,竟然有些扭捏,抗拒道:“这个……你能不能先出去,取子弹这种小事我自己来就行。”

西九条琉璃第一次在和吉原直人的对抗中占了上风,按着他就把他鞋袜裤子防弹衣之类的都剥下来了,不屑道:“怕什么,我又不是没看过!”

她说是这么说,但脸儿还是发热的厉害,嫣红一片她还真没看过!虽然他们两个人孩子都有了,但实际上只来过一次,还是黑灯瞎火的,确实没什么机会看过对方的身体。

她一脸严肃,但目光并不停直视吉原直人赤果的身体,拿着手术刀消毒犹豫着说道:“我只是学过急救,但没替人取过子弹……你保持清醒,注意提醒我。”

吉原直人忙着取隐形眼镜呢,这他身上就剩个小裤头了!西九条琉璃看看也就算了,她说的对,又不是没看过,但星野菜菜也看了那就太不好意思了他又通知过星野菜菜不用来救他了,还是回公寓,而在公寓里星野菜菜就又能看到他看到的一切了。

他取下了隐形眼镜,这才仔细打量了一下伤口,微微放了些心。都是小口径的手枪子弹,没造成大面积的组织坏死,其实中弹后也不一定非要把子弹取出来,但不取出来的话伤口会愈合很慢,还容易感染。

他现在左手不能动,便指挥西九条琉璃道:“先处理腿上的伤,那个没有膨胀止血栓的最麻烦……麻醉剂别用了,切个十字花纹,然后用镊子给我把子弹夹出来就行。”

西九条琉璃深吸了一口气,按着他说的开始办。她手极稳,轻轻刮开了弹孔,看着猛然流出的一股污血,只觉血腥味更浓了,有些想孕吐。她强忍着将镊子伸了进去,夹了一夹没夹动。

吉原直人疼的头上冒汗,接过了镊子伸了进去硬把子弹拔了出来,顿时污血被鲜红的血取代了。他连忙指挥着西九条琉璃给他切掉弹孔周围死掉的肌肉组织,消淡,然后缝合包扎。

西九条琉璃聚精汇神的按他的要求一丝不苟的完成了操作,这时抬头一看见他脸色由蜡黄成了苍白,而且一脑门子汗,轻叹了口气说道:“你总是不肯相信我……”

就算她这么说,吉原直人还是宁可忍着疼痛也不肯注射麻醉剂别看他现在半死不活没多少战斗力了,但仍然不肯将性命完全交到别人手中。

他虚弱的解释道:“不是不相信你,琉璃,是现在的情况不允许我打麻醉,谁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

“有事发生,我会保护你!”

吉原直人看了她两眼,叹气道:“把止血栓切出来吧!”

西九条琉璃没再坚持,开始切他腿上肿起来的“大馒头”,吉原直人忍着痛配合她,拿着镊子硬将止血栓拔了出来。

两个人埋着头,足足花了一个半小时才把所有的弹孔处理好,而吉原直人和洗了一个澡一样,全身大汗淋漓,短短的头发全都趴下了。

西九条琉璃给他注射了破伤风针和抗生素,又轻按了按他的胸腹问道:“有骨头断了吗?”

吉原直人十分轻微的摇了摇头:“应该只是骨裂,这个不用管。”

西九条琉璃将急救箱收起来,然后又出了门取了温水和毛巾给吉原直人擦洗了身体。她就像是个小妻子那样照顾着吉原直人,等一切料理妥当了,吉原直人已经躺在香喷喷的被窝中。

她又转过头去收拾沾满了污血的塑料布以及吉原直人的衣服,准备打成一包烧了毁尸灭迹。在清理衣服时,取出了吉原直人的钱包,忍不住打开一看,发现里面是他们一起去富士山时拍的一张照片吉原直人坐在雪地上一脸微笑,身边是轻轻依靠着他的桃宫美树,笑的有些腼腆。两人身前是星野菜菜和小月弥生,星野菜菜双臂环胸,仰着小下巴有些不可一世,而小月弥生一脸娇憨,比着剪刀手脑袋枕在星野菜菜肩上。

没有她……她是那个拿相机的人。

她合上钱包,好好放到床头柜上,然后又拿起了枪,退出了弹夹拉动套筒退出了膛内子弹,而气若游丝躺在床上的吉原直人竟然又猛然警醒起来,目光炯炯的望向了这边。

西九条琉璃回望了他一眼,把子弹压回了弹夹里,把弹夹也塞进了枪柄,然后默默把枪放到了吉原直人的枕头下面。

最后,她抱着东西离开了房间,而且还反锁了门。

吉原直人注视着她离开,反手摸出了枪检查了一遍,上膛退弹试了试觉得枪没毛病这才又塞了回去,按着喉头暗麦有气无力地骂道:“别叫唤了,吵死人了!”

星野菜菜极度不满的声音传来,“为什么要摘掉眼镜!为什么不回话!你是不是在和西九条琉璃做见不得人的事?!”

她已经回了公寓,但失去了吉原直人的视角,顿时脑补了起来傻狗又失去监管了,而且和西九条在一起!他们在一起干什么?十八禁?

“我血都快流干了,能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摘了眼镜是因为我要手术!”吉原直人现在连骂人的力气也没有了,但星野菜菜吵得厉害,不回她的话她就在一直吵吵。

星野菜菜满是怀疑,而且感觉像是连干了三大杯陈年米醋,牙都酸坏了。不过她觉得吉原直人说得也有道理,现在他确实不像是能干坏事的时候。

她气鼓鼓地问道:“你怎么跑去西九条家里了?现在情况怎么样?”

吉原直人虚弱回答道:“情况也就那样了,要养一段时间……西九条这儿也不是我要来的,是她把我绑来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那现在怎么办?我去接应你逃出来?”

吉原直人犹豫了一会儿说道:“好像暂时不用吧,我在这儿养养伤,等略好一些我就转移到安全屋去!”

星野菜菜的声音消失了,吉原直人等了一会儿还是没动静,轻拍了拍耳朵,问道:“星野?”

“你……是不是根本不想离开,就想和她在一起?”

吉原直人长叹了一声:“我现在伤口刚包扎好,跑两步保证开裂!好了好了,西九条对咱们来说也不是外人,好歹也是一起共患难过的同伴,她不会害我的。”

星野菜菜马上大叫起来,“我不是担心她害你,我是担心你又搞出事来!”

“我保证不搞事!”

“哼哼……”星野菜菜明显不信,但考虑到吉原直人的伤势,也不强逼着他现在就起身离开。

吉原直人放柔了声音哄她道:“好了,你放心了,我伤好一点就走。这几天我们随时保持联络,你要加倍小心山下组的反扑……对了,你是不是把木下雄也打死了?”

“我不知道,但我有吩咐过香子重点射击过木下雄也所在的位置。”星野菜菜隐隐听着吉原直人的声音十分疲倦,突然有些后悔明知道他有伤还要来闹他她心里酸的厉害,就是忍不住想知道吉原直人在干什么。

她又说道:“好了,你先休息吧,家里的事我会处理的,你什么也不用担心!还有……等醒了马上戴上隐形眼镜,说话尽量按着喉咙,我要知道你的具体情况。”

吉原直人答应了一声,松开了按住喉头的手,缓缓闭上了眼睛,准备小睡一会儿恢复一下体力。

星野菜菜在公寓里看着空白一片的屏幕,托着小腮沉思应该没事吧?他受了重伤,西九条怀着宝宝,总不可能再弄出一个孩子,应该没事吧?

她八字眉搭拉着,吉原直人喜欢谁其实是他的自由,她不该多干涉的,但为什么总感没钱很委屈,有种他背着自己偷情的难受?

她正想着,香子突然插话进来,焦急道:“菜菜亲,不好了,东京都经济犯罪课的人进入了我的机房,要查封这里!”

星野菜菜大惊,香子口中的机房就是指的它待的那台超级电子计算机,那里被查封了香子的作用立刻就会降低99以上。她连忙问道:“是怎么回事?”

香子答道:“暂时不清楚,菜菜亲!”

星野菜菜愕然,警方这次反应好快!不过这种事她抵抗不能,连忙道:“把一切日志文件和记录都消毁掉,抹得干干净净,不要被人抓到把柄,你立刻转移!”

“明白!”

香子话音未落,桃宫美树又冲了过来,捂着手机焦急道:“菜酱,spm投资突然去了好多警察,要查封那里……怎么办?吉原君什么时候回来?”

星野菜菜又是一愣,有些明白了那台超级电子计算机是用spm投资的名义采购的,是名义上属于吉原直人的资产之一!现在他们端了山下组的老窝,政府来端他们的老窝了!

这可怎么办?

第二百一十四章 最后一次机会

不管外面闹的如何天翻地覆,吉原直人美美睡了整整一个白天,直到傍晚时分才醒了过来。由于睡的太舒服了,他躺在绵软的床上一时没舍得睁眼,嗅着枕头上传来的淡淡香气,只觉得心中一片安宁。

这香气他是比较熟悉的,这是西九条琉璃身上的味道西九条琉璃脾气性格是不太好,但其实挺有女人味的,身上的气味像是浅浅而开的栀子花,幽然而又淡雅。

吉原直人赖了会儿床,慢慢坐了起来,斜倚在床头开始打量西九条琉璃的闺房。

西九条琉璃的房间颇为奢华,装修风格西化和风半存。她大概过了少女的年纪很久了,房间里没有一般女孩子喜欢的那些毛绒玩具、可爱小装饰物之类的东西,摆设家俱都颇显大气。白底淡金花纹的墙纸,落地的天鹅绒窗帘,古朴雅致的西洋挂钟,高大厚实的雕花书橱,连排的百格衣橱,堆满文件的仿古写字台……

床正对着的远处,还有一组布艺沙发和茶几。一个墙角摆着一个巨型的梅瓶,里面插着一些卷轴,另一个墙角有个剑桶,里面是几柄竹剑木刀,墙正中还挂有一幅颇大的油画,画中有着一望无际的向日葵海。

房间外是一道长长的阳台,隐约能看到一张摇椅和一张白色的高脚小圆桌吉原直人脑补了一下西九条琉璃面对着夕阳坐在摇椅上喝着红茶的画面,感觉这女人他八成养不起。

西九条琉璃的卧室好像就比星野菜菜整个家还大,而这卧室面积恐怕只占这豪宅的百分之一不到!

如果没有意外,将来这豪宅八成就是西九条琉璃继承了。说真的,有这条件她还奋斗个毛线啊,要是能卖了这房子,足够她舒舒服服活到五百岁。

吉原直人被西九条琉璃的家底小小震撼了一下,又侧头看了看两边的床头柜,一个摆着台灯和他的钱包手机之类的东西,一个摆着一个大大的相框还是个小女孩儿的西九条琉璃穿着黑色的道服笑颜如花,身边站着一个穿着同款道服的高大男人。

吉原直人估计这男人是西九条琉璃的老爹,因为两个人眉毛嘴形简直一模一样。吉原直人细看了看这位传奇人物成功诱拐了麻衣家的大小姐私奔了的男人果然长得颇为英俊,剑眉星目,高鼻粱薄嘴唇,要不是身材高大肩宽臂粗,完全可以说是个花样美男。

西九条琉璃长得俏丽不是没道理的,他老爹帅老妈漂亮,就是都按缺点遗传她也丑不到哪里去。

至于还是个小萝卜头的西九条琉璃,大概是十二岁换牙期前的照片,她两颗门牙没了,咧着一个大豁口笑得十分可爱。

小时候的西九条琉璃是个黑长直,还有整齐的留海,脸只有巴掌大。看着这样的西九条琉璃吉原直人情不自禁面露微笑,接着注意到相框旁边有个记事本,他无聊之下伸手拿了过来随手一翻就马上又合上了西九条琉璃的日记本和时间规划手册二合一。

偷看别人的日记不道德,吉原直人这点原则还是有的。他又将日记本好好放了回去,然后摸着滑滑的丝被发了会儿呆,便取了隐形眼镜过来戴上了。戴上后他马上觉得不对,完全连不上无线网络。

以前不管是什么时间,只要他还在东京城区里,香子兜兜转转总是能保持网络连接通畅的。他按下了喉间暗麦,试探着在嗓里发音问道:“星野?香子?”

没反应……

他顿时有些急了,连忙摸过了手机,发现手机已经阵亡了,左下角完全碎了。他试了几次,发现这手机确实不能用了,又想在屋内找一找座机,发现这年头座机好像不流行了,西九条琉璃根本没装。

他犹豫了片刻下了床,想想个办法恢复和星野菜菜的联系星野菜菜总爱顶嘴和吵吵,香子像是个话唠和智障,以前觉得她们两个说起话来自己像是面对着一万只鸭子,恨不能堵上她们的嘴算了,但现在联系不上了心里又担心的要命。

他下了床发现没衣服,正琢磨怎么办呢,门外传来了西九条琉璃的脚步声,片刻后西九条琉璃捧着满满一托盘的碗碟进来了。

西九条琉璃应该是刚洗过澡,长发湿漉漉的盘在头顶,身上穿着蓝白格子的睡衣睡裤,趿着一双兔子拖鞋,完全是一派居家风格,倒真是没拿吉原直人当外人。

她注意到吉原直人正拿被子遮掩着身体,冷冷一笑径直过去将托盘放到了茶几上,也不回头便问道:“不好好躺着怎么起来了?伤不想好……嗯,你是要上厕所?”

吉原直人现在身上就一条胖c,只能拿薄被挡着避免春光外泄,感觉有些尴尬,无奈问道:“确实有点想上厕所,不过能不能先给我件衣服?还有,借你手机用用……”

若是大家都“坦诚相对”那还好一点,但一个衣裳整齐一个就一块小布料护着要害,这想不尴尬都难。

西九条琉璃冷哼了一声,甩手给他丢过去一套内衣裤和睡衣,嘴上问道:“是要给星野酱打电话吗?”

吉原直人接过了内衣和睡衣,看了看西九条琉璃完全没有出去的意思,只能客气的道了声谢,自己钻到被窝里去换了。西九条琉璃心还是很细的,明显已经考虑过他的需求了。

他边穿边说道:““星野那边不知道是什么情况,我想问问!”

西九条琉璃在沙发那儿坐下了,指了指梅瓶旁边的小门,示意那儿有个小洗手间可以解决生理问题,淡淡说道:“白天我给星野酱打过电话了,spm投资被警方以嫌涉非法融资、涉嫌不正当汲利、涉嫌洗钱、涉嫌巨额资金去向不明的理由被查封了,暂时停止一切经营活动,全部帐户冻结,资产封存。等待接受金融秩序委员会、经济犯罪课的联合调查。”

西九条琉璃仔细观察着吉原直人的面部表情,发现他对spm投资被封了好像没什么感觉,心中微微奇怪那是一大笔钱,不心疼吗?

吉原直人穿好了睡衣裤,发现竟然是和西九条琉璃同款的,布料也极舒服,从被窝里出来问道:“星野的情况怎么样?”

西九条琉璃奇怪道:“她能怎么样?她还未成年,这件事又不涉及到她……她还是在公寓里,楼下有警方的人蹲守,山下组只要没疯这个时候不可能去动她。对了,星野让我给你带了句话,说大办公室也被查封了,大电脑不能用了,这么说你就会懂,暂时先好好养伤就行。”

吉原直人点了点头果然懂了。香子的超级电子计算机丢了,只能又回去当闹钟了,外挂暂时失效了,让自己这几天别莽撞,她那边应该想办法再弄一台。

西九条琉璃看吉原直人脸上的担忧之色没了,又说起了别的方面。

今天一整个白天吉原直人躺着呼呼大睡,她却不能闲着,一直通过各种渠道打听着各方对待山下组被人袭击的反应

山下组虽然本部被人打塌了半层楼,但还是不想警方插手进来,毕竟他们也是开了不少枪,抵赖说是停电造成的线路短路,造成了瓦斯爆炸和失火,不过死了一地的人又没办法解释,现场人员基本都被带走了。

警方对spm和山下组不听劝告,再次在城区内火拼,还是在港区这种到处都是外交使馆的敏感区域内互相攻击感到震怒,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spm封了,中层干部全部带回去协助调查包括桃宫美树也被从公寓带走了。

公安委员会想插手进来,但被警视厅以非恐怖活动为由拒不肯交出案子,而警视厅内部的公安课和组织犯罪课也在互相争夺这案子的主导权……这涉及到以后雅库扎那边谁说了算的问题,暂时互不相让。

对新闻媒体、民众方面公布采用了山下组自己找的借口瓦斯爆炸形成了火灾,人员伤亡惨重,财产损失巨大。

至于记者们信不信,那就管不着了。

其他雅库扎社团暂时都在看热闹,还有已经开始试着想趁机占占山下组便宜的。

至于西九条琉璃个人这边,原本还准备应付上级的询问,但等了一天也没来,大概木村雄也做事很小心,山下组知道西九条琉璃这个麻衣家的继承人被绑了的人不多,而且知道的人好像也不打算承认山下组绑架过西九条琉璃她莫明其妙又和这件事没关系了。

吉原直人这里就不用多说了,原本就在警方的黑名单上了,现在八成都加粗加黑了标示了。

西九条琉璃简单将目前的情况说了说,最后犹豫了一下说道:“还有个消息不确定,木村雄也好像受了重伤,直接被送进医院了。”

吉原直人一愣,问道:“不能确定吗?伤得有多重?”

西九条琉璃摇了摇头:“具体情况打听不到!”

吉原直人皱眉暗骂了一句,被星野菜菜那个大弹弓集火了都没死吗?这家伙真是命大!

他看了看自己身上的伤,枪伤若不是贯通伤、撕裂伤之类的大概一周到十天伤口就能愈合,当然,真是完全好了怕要一两个月的时间,不过十天左右基本就能恢复一定的战斗力了,那赶不赶得及去给木村雄也补刀?

眼下山下组被警方盯上了,杀了木村雄也这个大头目恐怕会更混乱!再说了,不把他弄死了自己这些罪不是白遭了嘛!

吉原直人心里转了一圈儿主意,打算这几天猛吃猛喝好好养伤然后顶风作案,嘴上柔声客气道:“谢了,琉璃,让你为我的事这么操心!”

西九条琉璃微微有些不自然,偏了偏头说道:“不必道谢,不管怎么说你也是为了救我才闯出了这么大的祸。”

吉原直人笑道:“没有你,我们也不可能和山下组善罢干休的。”

“我们?”西九条琉璃反问了一声,“你属于哪个组织不能告诉我吗?或者你还有别的同伴?”

吉原直人笑了笑没作声,西九条琉璃剑眉一扬,略有些烦躁地问道:“还是不能告诉我?”

吉原直人长叹了一口气,说道:“别问这个了,琉璃,我真不能说。”

西九条琉璃失望的望了他一会儿,轻吸了一口气,只当他有什么难言之隐,暂时不逼迫他,反正有的是时间,转而说道:“桃宫小姐那边我拜托以前的同学和前辈关照着了,不会受太大委屈。其实也用不太着我,你请的律师可真够多的……”

吉原直人没想到西九条琉璃竟然会主动帮助桃宫美树,愣了愣才再次诚恳道谢。

西九条琉璃看着他的表情,疑问道:“怎么,你好像不太担心桃宫小姐。”

“美树应该没事,她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没干过,警察就是想找她麻烦都找不到!”吉原直人确实没怎么担心过,警察多少也要讲些道理的,就算给桃宫美树扣个自己情人的帽子,株连的可能性也不高就算桃宫美树不是那些审讯人员的对手,招出了spm投资的所有人其实是星野菜菜那个小丫头,但警察也得能信才行,而且从法律意义上来说星野菜菜的所有财产看起来就是吉原直人的。

西九条琉璃有些好奇,轻声问道:“桃宫小姐也不知道你的事情吗?”

吉原直人笑道:“美树什么也不知道,她对这些事不感兴趣。”

桃宫美树和西九条琉璃都是女人,但完全不同。桃宫美树就关心衣食住行别的从来不问,而西九条琉璃什么都想知道,恨不能掌控一切,完全相反。

西九条琉璃一听桃宫美树也是什么都不知道,心中莫名其妙竟然觉得舒服了一些,淡淡说道:“现在情况大概就是这样了,你好好想一想该怎么办吧!”

她觉得吉原直人应该是没什么招了,毕竟这次的事情搞得太大了。若只是潜入山下组本部,开上那么几枪打死那么几个人倒也没什么,警视厅见是“狗咬狗”八成就睁之眼闭之眼算了,但这公然打塌了半层楼就太过份了就算只是为了警示其他人别有样学样,警视厅也非要找个够份量的人出来杀一儆百不可。

她觉得吉原直人也算是个聪明人,只要知道了各方反应,明白了自身的处境,会做出明智的选择,比如投靠一下麻衣家什么的。

虽然就算麻衣家也不太好保吉原直人,但完全可以保麻衣直人、西九条直人嘛,给他整个容换个身份,把吉原直人直接认定为死亡毫不为难……顺便也解决了桃宫美树的问题,男朋友去世了,没办法,再找一个吧!

西九条琉璃愿意给吉原直人时间让他好好想想,是愿意被警视厅追咬,被背后的组织交出来平息各方的怒火,还是留下来和自己在一起。

只要不傻,正常人都该知道怎么选择!

她向着吉原直人招了招手,柔声说道:“去洗手间洗洗手,然后过来吃饭吧……”

吉原直人乖乖去了,而西九条琉璃望着他的背影轻轻抚摸着小腹宝宝,你爸爸救了咱们,咱们勉强让他留下好了!最好他这次别再犯蠢了,这是他最后一次机会了!

第二百一十五章 怎么证明你没看?

晚餐很丰盛,而且很贴心,基本上全是些富含蛋白、锌之类的对伤后恢复有好处的食物,吉原直人也确实饿了,道了谢后埋头大嚼,连夸味道极好。

西九条琉璃胃口不佳,拿着一根香蕉在旁边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陪他,对吉原直人礼貌性的夸奖称赞相当谈定反正又不是她做的,她就不是那种素手调羹汤,含笑望情郎的温柔女孩儿。

吃过了饭,西九条琉璃将碗碟随手在托盘上摞了摞便放到了房间门口不管了,自然有佣人处理,等转回来就看到吉原直人一瘸一拐在屋子里溜达呢!

她中隐隐有一丝佩服,挨了五枪、肋骨骨裂以及内腑受了震荡,应该是极痛苦的,但这男人真是神经如钢筋,即不叫苦也不卖惨,不但行走坐卧饮水吃饭不用别人帮忙,还有闲心瞎转悠消食……就算是个混蛋,也是个很男人的混蛋啊!

她看了几眼,见吉原直人转悠到了屋角从剑桶中抽出了一把竹剑,单臂举了起来摆了个“振摆”的姿式,颇有些兴致昂然,于是便不管他了,自去书桌那里拿起书来看了起来。

吉原直人进行了适量的运动后,溜达着又去床上倚着床头躺坐下了,不管怎么说还是有伤有身,见西九条琉璃聚精汇神的坐在那儿读书,微微有些好奇,笑问道:“你在看什么,琉璃?”

他刚才还琢磨着想和西九条琉璃下盘棋打发一下时间呢!

西九条琉璃将书封面朝他亮了亮《汉学一百通问》,便又缩回去了,仍然看得认真,嘴里还喃喃自语着。

吉原直人更好奇了,伸耳细听,只听她小声念着,“天之道,其犹张弓欤?高者抑之,下者举之,有馀者损之,不足者补之……”

吉原直人听了一会儿,勉强能听出是汉语,而且是文言文主要是西九条琉璃的汉语不标准,不过这也正常,毕竟不是母语。

顿时,吉原直人有些肃然起敬了凡事都怕对比,像是他们那个临时小家庭平时这会儿都在做什么呢?他躺着看电视吃零食,不然就是和星野菜菜、小月弥生打游戏,桃宫美树多半会在厨房里摆弄她的那些锅碗瓢盆,而西九条琉璃竟然在提高个人素养,厉害了啊!

东瀛在进入二十世纪后被西方列强也是按着一顿揍,国门被强行打开,于是便开始流行起了“西为和用”,也就是向西方列强学习,到了明治维新后,在政治经济上更是全面倒向了西方,但偏偏在文化上仍然倾向于华夏。

东瀛人认为“汉学”是衡量一个人修养的重要标准,在平时对话中也常常会引用“四书五经”中的原句,唐诗宋词中的古诗词,用以添以雅致,或者说通俗点儿,就是提升逼格。

国中高校的课本里,就有大段的文言文理阅读理解,比如《论语》、《列子》中的名篇,李白杜甫的诗句,苏轼的词苏东坡的词尤其多,不了解华夏的人翻翻东瀛私立高校的课外读物还以为宋朝就苏大胡子一个词人。

西九条琉璃在学习,吉原直人不敢打扰,他这个人没念过什么书,所谓人缺什么就憧憬什么,在他看来读书学习是件挺神圣的事。比如星野菜菜在给小月弥生辅导功课时,他一般都很老实,几乎没去打搅过。

这会儿也一样,他老老实实斜倚在床头看着西九条琉璃,硬生生把西九条琉璃看的不自在了,冷冷望了过来:“你很无聊吗?”

吉原直人摇了摇头:“没事,你学你的。”读书学习是好事啊,这该算是胎教了吧?要支持!

他一个人是待的住的,在金盆洗手之后没来东瀛照看星野菜菜之前,他就是一个人过,经常长时间一个人坐着发呆,努力想着有什么事是可以去做寂寞和孤单啃噬着他的心灵,若是没有星野菜菜,他大概这一辈子就会这么悲惨的直到进养老院吧?

现在虽然也很无聊,但比以前好多了,至少还能听到西九条琉璃的呼吸声……当然,和星野菜菜在一起更热闹,她整天上窜下跳,大吵大闹,心眼还小,动不动就想寻衅挑事。

西九条琉璃白了他一眼,又把目光转回了书本上,但还是觉得侧脸发痒,勉强读了几行后又忍不住转头望去,只见吉原直人还是原样坐在床上,老神在在的盯着自己。

她带着些郁闷说道:“你闭上眼再睡会儿吧,好好养伤。”

吉原直人笑道:“我睡了一白天,现在躺下也睡不着……”说着他恍然大悟了,“不好意思,是不是我打扰到你了?”

“没有!”西九条琉璃摇了摇头,她没什么好指责的,又不能将吉原直人赶出去,也不方便逼他这个伤号从床上滚蛋去面壁。她想了想,抖了抖手里的书坐到了床尾,说道:“你要是太闲,那帮我复习一下功课吧!”

“复习功课?”

“对,我想参加六月初的升衔考试。”西九条琉璃准备今年无论如何也要升警视,虽然她坐冷板凳呢,没地方政绩劳戴罪立功,但这些时间也不能别浪费了,用来把升职考试的笔试准备一下也不错明年她更没时间了,明年她要生孩子。

吉原直人有些无奈的接过了书,他对西九条琉璃的上进心是真服气了,这女人干什么三绕两绕都能绕到升职上去。

他劝过,想让西九条琉璃以孩子为重,但劝到最后和西九条琉璃开始了冷战,现在不想再来一次了,默默看了几眼,念道:“将佛教引入华夏的是哪位皇帝?这对东瀛造成了什么影响?”

西九条琉璃开始简答,比汉明帝一直说到鉴真和尚。

吉原直人一边听着一边随手翻了翻书,发现书里有《道德经》、《列子》、《孝经》、《孙子兵法》中的片断,还有华夏历代王朝政治经济文化等各方面的问题,顿时一阵蛋疼……东瀛警察考这个吗?这里面好多他这个正牌的华夏人都没看过。

他以前还真没关心过东瀛公务员及公务员升职考试考什么,他又没打算去考。东瀛公务员考试分一二三类,三类高中毕业就可以考,合格者从事辅助工作,也就是无升职前景的最底层;二类短期大学可以考,合格者任一般公务员,成绩出色者升职,但有天花板;一类只有正经大学毕业生可以考,合格后担任事务官,不犯错就升职,学校越好升职潜力越大阶层森严的东瀛。

薪水差别也是极大的,比如实习转正后,三类年薪大概400万日元左右,二类年薪600万日元左右,一类年薪1000万日元左右……依各都道府县经济状况不同有一定波动范围,不过比例没太大问题。

其中一类考试要求最严格,考试内容包括逻辑思维能力、时政、外语等十五种,其中汉学占比例颇大东瀛传统认为汉学中包含着实用的处世、交际以及管理方法,非常之重视。

西九条琉璃就是一类公务员考试合格者,所以她一入职就当了个小官,而想升官的话,参加升职笔试考核内容中还是有汉学,而且比例更大了,所以她不得不捡起来重新复习。

吉原直人提问,西九条琉璃作答,转眼之间问到“苏洵、苏轼、苏辙”三个人是什么关系时,西九条琉璃有些拿不准了,除了苏轼,其他二苏她不熟啊!

对本国人简单的题对外国人来说,有时就有些困难了比如织田长吉、织田信长、织田沛三个人什么关系?换了华夏人来答,十个怕是有五六个得懵了。换了美国人来答,十个怕是有十个都要翻白眼。

西九条琉璃拿不准之下猜了三苏是爷爷儿子孙子,活活给苏辙降了一辈,吉原直人便耐心给她解释起来好歹他是念了一年多高中的,学的东西还没完全还给老师。

西九条琉璃在请教问题这种事上倒是很客气,这一点和星野菜菜很像,大概想要成功谦虚而学是基础之一吧。她细声细气请教着吉原直人问道,神情很专注,偶尔将垂下的头发挽回耳后,倒显得柔美了几分。

她低着头,眉毛别立起来,确实是个大美人。

吉原直人尽了最大努力给她讲解,万幸问的是汉学,就算有些文言文没读过,但仔细研究一会儿也能猜个**不离十,倒是让西九条琉璃很满意,从书桌上捡过一叠卷子问道:“你看看,这是前年的复习材料,和今年的比是难了还是简单了?”

吉原直人粗翻了翻,见前年还有八旗制度的优劣、王伦和汪伦的关系之类的东西,蛋疼道:“差不多吧……”

西九条琉璃揉了揉太阳穴叹了口气:“我感觉今年的范围大了,题目也难了,可能是扔下三四年没看,已经不太适应了。”

东瀛人学汉语和华夏人学日语大概有着一样的苦恼!啊,这个字我认识……咦,不是这个意思吗?

换了古日语(雅)和华夏文言文,就更难受了!

吉原直人看西九条琉璃头疼,连忙去茶几那儿给她冲了一杯蜂蜜水,西九条琉璃接过谢了一声,看了看表,从床头柜里取出了一支孕妇用叶酸一起喝了起来,边喝边望着吉原直人问道:“没想到你汉学学的不错……”

如果不说人品问题,西九条琉璃对吉原直人还真挑不出什么毛病身手高强,博学多识,温柔体贴,关键时刻能顶得上去!

若说嫁给吉原直人,她真没觉得受了什么委屈,

吉原直人先是谦虚了一句,“我也就汉语说的好一点,你要问我别的我怕就一问三不知了。”接着又叹气道:“倒是你……琉璃,你现在不能太劳神的。”

西九条琉璃抚摸着小腹没作声,吉原直人不敢再劝了,怕她又生起气来。看了看表柔声道:“你昨晚担惊受怕,白天也没休息,今晚早点睡吧?”

西九条琉璃难得的从善如流,带着吉原直人去了卧室附带的小洗手间,给他找了洗漱用具后,两个人穿着睡衣一起对着镜子刷起了牙。

他们两个站在一起还是很登对的,西九条琉璃头顶刚好和吉原直人耳尖齐平。

看着镜中的两人,都是一身蓝白格子,动作也齐步,西九条琉璃面色略显柔和,而吉原直人边刷边含糊问道:“你用儿童牙膏啊!”

西九条琉璃也同样含糊地回答道:“从小用惯了。”

吉原直人尝着嘴里的淡淡草莓味,觉得自己真是从没有理解过西九条琉璃这家伙其实满有童心的!

看女孩子怎么才能了解她呢?房间当然是最明显的了,但西九条琉璃的房间明显不是按照她的喜好装饰的,那就只有看个人物品了。

比如用草莓味的儿童牙膏,穿着兔子拖鞋,洗手间里的化妆品极少,而且是豆蔻少女系列的……还有她写字台上的笔,笔顶端顶着一个熊猫头。

透过这些不引人注意的小物件,吉原直人觉得西九条琉璃怕是心中藏着一个小小的小女孩的,但坑女儿的老妈、外公的期盼以及刑事警察遇到的恶心事,让她变态了,变成了竖着两道眉毛,总想着争强好胜的职场精英。

其实,她是不适合当个警察的,她内心其实很柔软很干净……吉原直人这么想,但不敢这么说。人生在世,谁没有必须背负的东西呢?

选择,那要有选择的余地才行啊!

两个人洗漱完了,回了卧室,然后看着床一起沉默了片刻床是够大的,睡两个人没问题,但它还是一张床。

西九条琉璃绕到了床右边,淡淡说道:“睡吧!”

吉原直人乖乖去了床左边,没吭声就上去了他们又不是没一起睡过,在太平洋中间他们整天挤在一起,没必要搞什么你睡床我睡地板之类的谦让戏码。

再者说了,孕期前三月和后三月是不能那个的,在一起睡也干不了别的。

两个人躺下了,西九条琉璃摸起了日记本好像打算记日记,但可能觉得不合适又放回去了,突然一愣,转向吉原直人剑眉竖起厉声问道:“你动过我的日记本?”

吉原直人连忙道:“动过,但没看!我不是那种人!”

西九条琉璃牢牢注视着他,似乎在分辩他话的真假,片刻后起身将日记本装进了公文包里,没再说什么,关灯躺下了。

她怀疑吉原直人看了,因为吉原直人比较卑鄙,根本没有什么人品可言,没说话只是因为没证据,她不想撒泼她心中又羞又恼,背身朝着吉原直人侧躺着,真想回身一肘捣死他算了。

她根本没想到吉原直人会到这儿来住,白天给吉原直人作完了手术就急着去打探消息,压根儿把日记本的事忘了。

日记本中是她的心事,是她赤果的心灵这世界上任何人的日记被人偷看了,恐怕都会羞恼交加,她也不例外。

吉原直人感觉很无辜,他一直觉得他的人品极为坚挺,感觉西九条琉璃好像生气了,他小声强调道:“我真没看。”

西九条琉璃回过头来,面色不善:“你怎么证明你没看?”

第二百一十六章 五好爸爸已上线

吉原直人空口无凭,证明不了。这也没办法,两个人不是互信关系的情况下,语言是极端苍白无力的他就算严肃保证,西九条琉璃也不会信,在西九条琉璃心中他的人品一钱不值,。

吉原直人也没办法反唇相讥“你怎么证明我看了”之类的,不讲道理是女性的专利,他一个大男人实在是不好意思耍这些无聊嘴皮子。

他不吭声了,老老实实躺着不动了。西九条琉璃也没再追究,盯了他一眼又把头转回去了。

室内一时寂静下来。

西九条琉璃侧躺了一会儿,听着耳侧熟悉的呼吸声慢慢睡着了。这呼吸声她十分熟悉,在太平洋上那朝不保夕的日子里,这缓慢沉稳的呼吸声曾经是她最大的心理安慰。

吉原直人白天睡了太多,这会儿睡不着了,在昏暗的小夜灯光芒中眯着眼晴想心事。这次和山下组的冲突没处理好,搞的动静有些大了,成了两败俱伤的局面。

双方都损失惨重,也都上了国家机器的黑名单,等养好了伤要和星野菜菜好好商量一下下一步怎么办,也许暂时离开东瀛避避风头是个好选择。

在最初被雅库扎盯上后,他和星野菜菜也是预计了各种最差的情况,制定过被迫离开东瀛的计划不是逃走不回来了,星野菜菜舍不得她的小狗窝,只是出去躲一段时间避避风头。

就是spm投资有些可惜了,花了那么多力气却毁于一旦,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人若是不想忍辱受欺就要奋起反抗,而奋起反抗就要付出代价。

很多时候人不是懦弱,而是太多舍不得,而往往只有愿意付出代价的人才有资格活的痛快,才有资格去快意恩仇。

就是唯一一件事有些不好办……

吉原直人屏住气息听了听,发现西九条琉璃的呼吸声平缓了。她的呼吸声吉原直人也一样熟悉,毕竟他们以前天天粘在一起生活过几个月,有无数个夜里沮丧的西九条琉璃就是在他臂弯中睡过去的。

西九条琉璃睡熟了,吉原直人忍了两忍,终于控制不住偷偷伸出了罪恶的魔爪,钻进了她的毯子里,轻轻将大手覆盖在西九条琉璃的小腹上,那里有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

随着西九条琉璃的小腹微微起伏,他情不自禁面露温柔之极的微笑,静静感受了片刻,企图能够感觉到孩子的存在,但果断失败了,胎心跳动要到四个月左右才能听到,还早着呢!

虽然什么也感受不到,但吉原直人还是觉得很满足,这可以算是生物的本能了这世界上没有什么比能有一个后代更让人感觉到自己曾经存在过了。

没有后代,99%的人恐怕死亡就是真正的死亡了,连活在别人记忆中的资格都没有。

不孝有三,无后而大啊!这句话其中有着对死亡最本质的理解,他也是有了孩子后才恍然明白了。

他也慢慢合上了眼睛,畅想着将来的幸福生活大女儿星野菜菜,二女儿小月弥生,小儿子……叫什么好呢?不管了,家里热热闹闹,老了大概也不用进养老院了……

夜里四点多,西九条琉璃醒了,她要起床尿尿。准妈妈真的很辛苦,刚怀孕大约两个月的时间,子宫会快速变大,挤的膀胱很痛苦,又不敢少喝水,也就只能勤去洗手间了。

这也是她最近很暴躁的原因之一,生活习惯和作息规律的大变样让她感觉事事不顺,各种不习惯。

她醒了刚要动就发觉了自己肚子上有只粗糙的大手,而且很无耻的钻进了自己睡衣里。她皱了皱眉头,但不是在生气吉原直人趁她睡着了在非礼她,他们在木筏上比这亲密多了,更何况孩子都有了,何必矫情的计较这些东西?

她是觉得温热的大手捂在肚子上竟然意外的很舒服。她最近常常肚子疼,今晚没疼是不是有这只手的功劳?孩子不喜欢妈妈喜欢爸爸?有爸爸在就不闹了?

西九条琉璃呼吸一变吉原直人就醒了,论警惕性西九条琉璃差了吉原直人好几个等级。吉原直人有些尴尬,偷偷想把手拿回来,同时等着挨西九条琉璃的巴掌。

挨打他没什么怨言,毕竟是前女友了,肚皮不是想摸就能摸了,现在摸人家肚皮被打几巴掌也应该他是真想和孩子亲近亲近,摸上就舍不得放手了,胡思乱想着也睡着了。

可能也有失血过多的原因,他本来就想偷偷摸一会儿过过瘾就算了。

吉原直人手一动,西九条琉璃本能就伸手一把按住了,于是吉原直人的大手和她的肚皮贴得更紧了。

吉原直人不明白她什么意思,怀疑这是她要捉贼捉赃,让自己无可狡辩,极有可能是火山爆发前的先兆,连忙解释道:“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就是想和孩子亲近一下。”

西九条琉璃没回头,感觉肚皮上更热了,这热度直透心灵,嘴上淡淡说道:“我知道!”

她真不讨厌这种感觉,也有些理解为什么女人在怀孕时最需要男人体贴了。

吉原直人小心翼翼问道:“你没生气吧?”

西九条琉璃长出了一口气,低声道:“我生气也不会气这个……你知道我为什么生气。”她是在气吉原直人事事瞒着她,这也不能说,那也不能说,能说什么?就能说对不起!对不起顶什么用……

吉原直人明白她的意思,立刻闭上嘴不敢吭声了,而西九条琉璃动了动身子说道:“好了,我要去洗手间。”

“啊?”吉原直人一愣,拿开了手起身要去开灯,而西九条琉璃翻身坐起来说道:“不用开灯了,有小夜灯。”

她也是比较爱惜这孩子的,生怕不小心撞着碰着了,给自己房间里装了小夜灯,大灯一关小夜灯就会亮。

她趿着胖兔子拖鞋去洗手间了,吉原直人给她把床单平了平,又将毯子抖了抖。西九条琉璃很快就回来了,但却没上床,而是去了书桌那儿取了吉原直人以前给她的蜂王浆小罐子。

吉原直人一看立刻精神抖擞,也不管身上还有五个枪眼儿,一下子从床上跳了起来,说道:“我来帮你冲,你快去盖好毯子,免得着了凉。”

西九条琉璃斜了他一眼,丢下蜂王浆罐子去床上躺下了其实室内不冷,但刚睡醒温差过大确实容易伤风,她现在生不起病。

吉原直人一瘸一拐很卖力,他这样子星野菜菜看了非吐一口老血不可!以前星野菜菜想让吉原直人干点什么事,非得把他屁股踢肿了他才挪三步,哪里有这份殷勤啊!

吉原直人屁颠颠的把蜂王浆和蜂蜜按一比五的比例调好,免得只冲蜂王浆口感太差,冲好后试好了温度才给西九条琉璃端了过去,而西九条琉璃心安理得的喝了起来,连谢谢都不说要说也轮不到她,没孩子这混球能这么好心?

她也不管吉原直人是不是伤号,又朝茶几呶了呶嘴:“那儿有个干果盒子,我要吃点核桃。”

吉原直人取了过来,刚准备大展身手玩玩空手砸核桃的戏码却发现都是剥好了的,连忙递给西九条琉璃身前,捧着柔声问道:“是不是饿了?”

“嗯!”西九条琉璃将核桃放到嘴里细嚼,随口应了一声。孩子现在正处在高速发育期,需要大量的营养,而她一次又不能吃太多,所以就需要经常性的补充零嘴,比如各种水果干果。最近她在吃核桃和瓜子仁,据说这些富含维生素e的食物能让孩子更聪明一点。

西九条琉璃吃得很慢,她需要多嚼才可以提供饱腹感,好让胃里的食物不太多,以免造成孕吐她已经开始适应准妈妈的生活了。而吉原直人和个大太监一样在旁边伺候着,见她吃的慢以为味道不好,便柔声问道:“有没有特别想吃的?”

五好爸爸已上线!

吉原直人问着瞥了一眼阳台,打算等西九条琉璃点了餐后就单腿蹦着出去采购,采购不到就抢劫,反正要让孩子营养充足。

他双目炯炯,神情坚定,一副西九条琉璃点了老虎肉他就去袭击上野动物园的架式本年度地球好爸爸排行榜,他少说也能弄个两百名。

西九条琉璃白了他一眼,闷声道:“没有,你少这个样子!再过几个小时就吃早餐了,我垫一垫就可以。”

她语气有些不高兴,似乎回忆起了被吉原直人当猪喂的那几天,而吉原直人宽容一笑,等她停手了后将杯子和盒子都收走了。

两个人又都躺下了,西九条琉璃仍然背对着吉原直人,等了一会儿见他没什么反应,轻皱了一下眉头,忍不住说道:“肚子冷。”

吉原直人秒懂,马上侧过了身环住了她的腰,轻轻给她捂着肚子。西九条琉璃将头在枕头上蹭了蹭,感觉很舒服。她很喜欢这种感觉,感觉很温暖很安心。她一直自以为很坚强的,通常表现的也比较冷硬,但真怀了孕以后,事事不便,忍不住心中很委屈,但又觉得自己是不该有委屈这种情绪的,便只能烦躁了,恨不能揪个人过来揍他一顿。

对任打任骂,细心体贴的吉原直人,她感觉很满意,感觉他能放得下面子,明白什么才是关心人。

她一时不想睡,在那儿享受着怀孕以来少有的安宁时刻,感觉有吉原直人在身边就算有什么烦心事,也可以派他去处理。

吉原直人一直关注着西九条琉璃的睡眠情况,见她睡不着,轻声问道:“琉璃,你怀孕的事家里人知道吗?”

西九条琉璃轻声道:“不知道。”一般要三四个月才显怀,她现在除了一对小白兔开始了二次发育,往紫眼大兔子方向发展外,外表还看不出什么异状,至于警署的人知道她怀孕了,倒也没人吃饱了撑的跑到她家里来说三道四。

“那你打算怎么和他们说?”吉原直人有些担心西九条琉璃会挨骂,不管外面风潮怎么样,女人未婚先孕在传统意义上来说绝非好事,就算家里长辈能接受但多半也是要火冒三丈的。

西九条琉璃很无所谓,她觉得她比她老妈还强点呢!她老妈是私奔了生了孩子才又回来了,不也没事嘛,她这至少还没跑呢!她没什么感觉地说道:“能怎么说,就说有了孩子要生下来。”西九条琉璃说完后回头看了吉原直人一眼,“问这个干什么?”

“没什么,就是怕你受委屈。”

西九条琉璃淡淡地说:“怕我受委屈就光明正大的娶了我,娶不了我就别问这些事!”这是我家的事,你一个外人插什么嘴。

吉原直人又被堵的没话说了,低低叹了口气。

西九条琉璃看他的样子竟觉得有些可怜,想到他混蛋归混蛋,但自己有了危险这家伙总是会舍命相救的,微微心软,停了片刻后说道:“直人,你是不是在打这孩子的主意?”

吉原直人一惊,以为哪里露出了马脚被西九条琉璃发现了,做贼心虚下本能就想缩手回来,但手又被西九条琉璃一把按住了,只见西九条琉璃一双眼睛闪闪发光,有些像雌豹子,“你果然在打这孩子的主意!”

她早就觉得不对了,以前她一说想要这个孩子,这混蛋马上就同意了,只要求在孩子没出生前尽尽父亲的责任他答应的太痛快了,果然有鬼!

吉原直人被西九条琉璃说破了心事,也不愿意虚言狡辩,只能无奈道:“这孩子是咱们俩的,人人有份……你不是也打着这个主意想一个人霸占嘛!”

乌鸦落在黑猪上,咱们谁也没嫌谁黑大家都没安好心,谁也别说谁!

西九条琉璃沉默了一会儿,她当然想要这个孩子,一开始都不肯承认这孩子是吉原直人的,甚至若不是吉原直人发现的早,搞不好西九条琉璃这会儿背锅侠都找好了。

她推开了吉原直人的手,翻了个身面对着他,认真问道:“你很看重这孩子?”

吉原直人一愣,放下了准备招架攻击的手,缓缓点了点头。

“不愿意和我结婚是不想入赘?”

吉原直人又点了点头,片刻后又摇了摇头,小声说道:“还有美树的原因……”他说完又举起了手,防备着西九条琉璃一拳打过来。倒不是怕挨打,而是怕西九条琉璃用力过猛打空了伤了自己。

西九条琉璃皱眉看了他一会儿,不明白怎么又关上桃宫美树的事儿了不是说瞧不起桃宫美树,问题是她和桃宫美树站在一起,正常男人都该知道怎么选吧?

无论从容貌身材学历家庭,桃宫美树哪里比她强?

不过也没什么关系了,西九条琉璃不怕和桃宫美树竞争,她先把这事儿放下不谈,转而握住了吉原直人的手,轻声道:“咱们的分歧就在于你不愿意入赘,而且一个孩子都想要,对不对?”

“没错!”吉原直人惊疑不定,不知道西九条琉璃想干什么。

“那这样……我们不结婚但在一起,这样就不存在入不放赘的问题了,而现在肚子里这个孩子跟我姓,我再生一个跟你姓,这样行吗?”西九条琉璃握紧了吉原直人的大手,毫无羞意的提出了解决方法,强调道:“你不要再回去替人卖命了,那不会有好下场的,以前的的一切都忘掉吧!改名换姓后和我和孩子生活在一起,你愿意吗?”

吉原直人愕然:“一人一个?”

“对,你不结婚我也不结婚,第一个孩子先不起名,我们共同抚养,我去工作你在家里看孩子,等生出第二个后我们一人一个,这样公平合理。”西九条琉璃很有信心,“我是易孕体质,我完全生的出来,你不用担心。”

西九条琉璃最后声音非常之柔和,但柔和中却很坚定,“直人君,这是我最大的让步了,你愿意吗?”

第二百一十七章 藏在家里的男人

改错字中,改完没有这行字

翌日清晨,西九条琉璃面色轻松的扣着衬衣扣子,而吉原直人魂不守舍的坐在床上,两眼发直,神色呆滞,活像是刚刚失了身的少女,整个人气息惆怅无比。

西九条琉璃穿好了职装,看着镜子中的吉原直人,脸上忍不住浮现出了淡淡的笑容。昨夜她把心里的话都说出来了,现在心情是颇为轻松加愉快的,而吉原直人说要考虑一下,这西九条琉璃也能理解,毕竟是关系到这半辈子的大事,要是吉原直人一口就答应了那才叫奇怪。

开始新生活并不是件容易的事儿,估计吉原直人要思想斗争很久。

西九条琉璃轻声问道:“直人,我去取早餐,你想吃什么?”

吉原直人一愣,笑道:“我不挑嘴,有什么吃什么,都可以。”

“那好!”西九条琉璃笑着离开了。

吉原直人神情恍惚的开始起床,随手整理着床铺,心中的天平两端起起伏伏和跷跷板一样这头是西九条琉璃和孩子,那头是桃宫美树、星野菜菜以及小月弥生。

西九条琉璃没提过要他和桃宫美树分手的话,但有些话是不用说出口的,齐人之福这东西没那么好享,西九条琉璃十分骄傲,你指望让她老老实实和另一个女人一起分享一个男人,就别做这个美梦了。

星野菜菜那里也难办,虽然西九条琉璃喜欢孩子,应该是不介意收养她的,但星野菜菜却不喜欢和西九条琉璃在一起,而且若是自己和桃宫美树分手了,说不定第一个爆炸的就是她,立刻将自己列为负心汉、超级渣男,号召大家一起讨伐自己小月弥生一定第一个响应。

这真是世间难有双全法,不负美树不负卿……

西九条琉璃很快带着早餐回来了,看着吉原直人呆呆的站在床边,又看看平整之极的床铺有些奇怪:“你怎么起来了?”

吉原直人一愣,也是啊,自己是该卧床休息的,把床收拾出来干什么?他叹了口气上前接过了托盘,不好意思说自己今天脑子里乱七八糟,自去茶几那儿准备用餐了。

西九条琉璃扫了一眼床铺,跟在他身后,但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

两个人草草用了饭,西九条琉璃对吉原直人说道:“我要去警署一趟,中午就回来。”他们两个人不能只躲在这个房间里,外面的情况还是要了解的。

吉原直人点了点头,说道:“帮我留意着星野那边的情况,有什么事及时通知我。”

“没问题。”西九条琉璃答应了一声就走了,出了门将吉原直人反锁在房间内。她脚步轻快的向着地下车库走去,顺便吩咐佣人自己房间今天不用打扫了,免得有人干扰到吉原直人休息。

等她坐到了车内却没有马上离开,而是忍不住摸出了手机,在网上搜索了一下“自卫队的内务条例”。

她对吉原直人的过去虽然不计较看他的行事也知道他以前不是个什么好东西,但还是很好奇,这大概算是女人的天性了。不过同时她也是骄傲的,吉原直人不肯告诉她,她也不愿意抱着他的腿苦苦哀求或者撒泼逼他说出来。

但这不代表她没办法了。

想了解一个人,那只有和他生活在一起才能真正了解,刚才西九条琉璃觉得吉原直人整理床铺的形式很奇怪,有着很明显的军队作风。这种生活小习惯很多时候都是不自觉的,往往都是过去刻板的纪律养成的,她觉得倒是可以从这方面窥探吉原直人的过去一二。

各国军队的内务标准是不同的,比如华夏军队的叠被子,英国军队的裤缝线,美国军队的衬衣,俄罗斯军队的皮鞋,这种就算是退了役的军人下意识也很在意。

内务整理可以算是近代军队的标志之一,是团队纪律的集中体现,目前世界上各个强国的内务纪律都相当严苛,比如华夏军队的豆腐块被子,必须有棱有角;又比如美国军人若是穿衬衣打领带,领带和腰带之间的距离必须是一公分……

内务纪律好的部队不一定战斗力强,但内务纪律差的部队一定没战斗力近代军队的鼎盛期应该就是日不落帝国了,那时还在排队枪毙年代,排排而进,挺身而击,直面死亡,为了让士兵可以维持战列,那必须做到让士兵害怕军纪胜过害怕死亡。

而内务整理是日常训练中最方便最直接体现军纪的地方之一,比如华夏第一支近代军队是袁世凯所练的新军,便是向英军学习,在内务整理方面达到了苛刻的标准。其后常凯申一脉相承,黄埔军校也对内务要求极严,而兔子初期的军官很大一部份都曾受训于黄埔军校,同时军队前期更为艰苦,在内务方面要求便变本加厉。

各国历史传统不同,比如俄罗斯军队穿过很长一段时间高筒马靴,留下了爱擦鞋的传统;各国经济状况不一,比如华夏军队创建时经济情况极差,世界各国用毯子,他没办法只能用棉被,就留下了爱叠被子的传统……

只要有心人,从生活习惯上,比如扣扣子,擦鞋的方式,熨衣服的方式等等,很容易就有分辨出对方是否服过役,又在哪里服过役。

刚刚吉原直人整理床铺,心神不属之下露了马脚,将床单叠成了方方正正一块放在了枕头下面,而薄被被头挽起平铺在床上,还铺的平平整整,和床面严丝合缝正常东瀛人是不会这么整理床铺的,也难怪西九条琉璃起疑心。

西九条琉璃查阅了一下东瀛自卫队的内务条例,发现对不上号。又开始从近到远,开始查看其他各国的内务情况,最后找到了俄罗斯……俄罗斯士兵有叠床单的习惯,和吉原直人刚才叠的一模一样。

西九条琉璃喃喃自语道:“在俄罗斯服过役吗?他是俄罗斯黑帮的一员?”顿时她以为发现了事情的真相,看到了吉原直人过去的冰山一角,但却更是疑惑了他一个东瀛人,怎么会跑到俄罗斯去服役?

她发动了汽车准备去警署报个道,顺便打听打听眼下的风向,但心中还有琢磨俄罗斯黑帮的事儿。

俄罗斯黑帮年代并不长久,产生在苏联解体之时苏联时期根本没黑帮的成形空间,国家一体化的情况下,谁跳谁死没商量。

等戈尔巴乔夫上台后,苏联迎来了体制和思想上共同放松的新时代,广泛兴起的商品经济成为黑帮崛起的经济前提。许多市场里都出现了收保护费的黑帮,他们的核心成员就是“古拉格”分子,此外还包括健身潮中的积极分子,以及普通的无业游民和流氓分子。

那个时代,是政府力量逐渐削弱、并未适应经济市场化和政治自由化新条件的时代。在市场上,甚至出现了商人们宁愿向黑帮交保护费,也不愿交国家税费的现象。许多商人反映,黑帮处理问题远比警察和法庭更加公平、高效;而在国家尚未建立起相关机构的情况下,黑帮已率先掌握并开展了“商业仲裁”相关业务。

当然,与世界各国一样,与黑帮密切相关的大规模殴斗、暗杀等严重违法现象,也随着政治当局的逐渐弱势而慢慢显现。

俄罗斯黑帮中也慢慢出现了各个帮派,它们往往按照地域分成高加索派、斯拉夫派、中亚派等等。在其下则会具体分出格鲁吉亚派、阿塞拜疆派、哈萨克斯坦派等等

等到苏联完全垮台,俄罗斯黑帮迎来了大发展时间,甚至开始进入政府高层,虽然没有东瀛黑帮合法化这么奇葩,但其势力也不可小视。而且,俄罗斯黑帮是世界上最积极对外伸出触角的黑帮之一,像是美国史上最大的洗钱案便是俄罗斯黑帮一手主导的,涉及到资金过百亿美元这还只是被抓到的。

美国是俄罗斯黑帮重要的发展地之一,都会给美国总统竞选出资,而东瀛离俄罗斯地理位置较近,自然也是发展目标之一,西九条琉璃怀疑吉原直人是俄罗斯某个黑帮派来打前站的,甚至是某个纪律匪徒的心腹也不奇怪。

难怪会和山下组打起来,挑事然后大规模报复,最后成功占下地盘可以算是俄罗斯黑帮惯用的手段之一了。

西九条琉璃更坚定了将吉原直人留下的心思,觉得吉原直人恐怕是标准的炮灰。于其当了炮灰还不如留下给她当老公呢!

她去警署逛了一圈,打听着情况,顺便等着上级问询。原直人搞出了这么大的事,而知道她和吉原直人有一腿的人不少,怎么也要找她谈谈话的,但今天还是没有上级找她,她心中有些奇怪,觉得警方这次反应速度有些过慢了都二十四小时了,还没了解到她和吉原直人的关系吗?

她在警署待到了中午,通过私人关系查了查星野菜菜那儿的情况,发现一片风平浪静,而山下组正被警方打麻烦,处在重度监管之下,比平时还老实,没什么动作,于是她找了个借口回了家,打算和吉原直人一起吃午饭。

但刚回了家,佣人就在电梯口堵住了她:“大小姐,老爷请您过去。”

西九条琉璃剑眉一扬,知道事儿来了出了事没直接找她,找到她家长头上去了。

她对这事是有心理准备的,打算顺便和外公摊牌,想办法将吉原直人留下吉原直人还没答应呢,她已经准备替他做主了。

她跟着佣人去了主楼,而这里是和式风格的,和她所住的副楼完全不同。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她所住的副楼原本属于她母亲,而她母亲极不喜东瀛这一套,反而很倾慕法国,自然就按她本人的喜好重新装修了。

西九条琉璃进了玄关,脱了鞋轻叫了一声:“我回来了!”

麻衣正胜正在保养一把打刀,拿着粉球轻轻给刀刃上打粉,身前摆着剑油、宣纸。这是他的爱好,他喜欢收集刀剑。

他神情很专注,似乎完全没注意到心爱的外孙女回来了,而他身边的麻衣桂美子转过身来笑眯眯招招手:“琉璃酱,来喝茶。”

“是!”西九条琉璃低头行礼,然后到了茶几那儿跪坐下,看着发髻梳的一丝不苟的外婆笑道:“今天您气色还是一样好,外婆!”接着她又转向麻衣正胜,“外公,您今天没有去打高尔夫吗?”

麻衣正胜外号“黑面鬼”,果然是只有起错名的没有起错外号的,一张脸方方正正但黝黑黝黑的,凝神给打刀打粉,没吭声。

麻衣桂美子头发有些花白了,眼角的鱼尾纹也很深,但笑起来很慈祥,看了一眼自家男人,伸手给西九条琉璃斟茶,笑眯眯地说道:“不要正座,琉璃酱,这样对孩子不好。”

西九条琉璃接茶的手微微一顿,沉默了片刻后从善如流,低声道:“抱歉,外婆。”

麻衣桂美子依旧笑眯眯的,伸手摆住了西九条琉璃的手,“傻孩子,怎么不早点告诉外婆……孩子怎么样了?”

麻衣正胜瞥了老妻一眼,仍然没吭声,西九条琉璃心中有些忐忑,低声道:“孩子很好。”

“很好吗?”麻衣桂美子有些惊讶,“当初我怀你妈妈时,她在肚子里闹得厉害,我整日吃不下东西,你比我有福气啊,琉璃酱,这一定是个乖孩子。”

西九条琉璃听着这声“乖孩子”头皮一紧,心虚之下觉得外婆可能是另有所指,只能微笑不语。她并不怎么害怕,反正孩子已经在自己肚子里了,而自己也是个成年人了,最多挨顿骂,不然还能怎么样?

麻衣桂美子谈性很浓,拉着西九条琉璃说个不停,并且准备约日子带她去做产检,而黑面鬼麻衣正胜只是专注于擦刀。

最后西九条琉璃忍不住了,偷眼看着外公的脸色,只是麻衣正胜天生一张黑脸,这会儿完全看不出是不是黑着脸在生气,于是干脆轻声问道:“外公,您找我是有什么吩咐吗?”她不想在这儿久待,也不想知道是谁多嘴多舌,反正她也没想瞒着怀孕的事儿,早点挨完骂早完事。

麻衣正胜轻轻拭着刀刃,呼吸平缓,依旧没说话。

麻衣桂美子拉了他一把,笑眯眯道:“孩儿他爸,问你话呢!”她似乎对马上要升级当曾外祖母挺高兴的,一脸喜气。

麻衣正胜这才正眼看着西九条琉璃,很平静地说道:“我觉得我的教育很失败,你觉得,琉璃?”

西九条琉璃伏地行礼:“对不起,外公!”

麻衣正胜将刀立起来,刀锋向着自己,叹息道:“我太溺爱你母亲了,结果害了她,把她教成了个废人,最后不顾我的反对和一个混蛋小子跑了,事后我反思了很久,一直以来对你要求很严格……你觉得我对你的教育是成功的吗,琉璃!”

西九条琉璃没敢抬头,轻声道:“外公,我并没有愧对您的教诲!”她确实没有,就算有了孩子也没打算和吉原直人私奔,最大的让步也就是和吉原直人同居,根本没打算跟吉原直人姓。

麻衣正胜瞳孔一缩,声音严厉起来:“没有愧对我的教诲?我有教过你在家里藏男人吗?!”

第二百一十八章 爱上了这样一个男人

【五千算四千,先更后改,改完没有这行字】

随着麻衣正胜的厉声喝问,西九条琉璃浑身一紧,心中猛然一沉,低声道:“您……您知道了?”

麻衣正胜厉声喝问完,改成了拄刀而坐,毕竟七十多岁的老人了,只是略一紧张气就有些喘不上来了。麻衣桂美子赶紧给他顺气,无奈道:“有话你就好好说,叫什么叫,你心脏受得了吗?受得了也不要吓坏了琉璃酱!”

被桂美子这一打岔,麻衣正胜怒火稍息。都说少年夫妻老来伴,他拿这老伴没什么办法,只能端起茶碗来喝茶。桂美子又转头对西九条琉璃慈祥笑道:“好了,琉璃酱也快起来吧,别趴在那儿了,你现在可是双身子的人,处处要小心。”

西九条琉璃迟疑了一下,默默起身,不过还是很老实的跪坐在那里,身姿端端正正,不敢再太过随意了。

桂美子瞧了自家老头一眼,转而继续对西九条琉璃说道:“琉璃,也不是外公外婆非要干涉你的私事,但选择人生伴侣并非小事,你……你真的了解那位吉原直人先生吗?”

西九条琉璃心中一虚,但还是硬着头皮说道:“我当然了解他,他是有些不光彩的前科,但没做过多少恶事,温柔体贴,多次救过我!他有些像我父亲,而且对我很好,我……我想和他在一起!”

西九条琉璃抬起头来,又重复了一遍,以表明坚定的决心:“我想和他在一起生活,他会是个好丈夫!外公外婆,请你们祝福我!”

这也是从小抚养她长大的外公外婆这么问她,她才愿意坦露心声,若是换了别人恐怕只能换来她冷冷一眼。

麻衣正胜这会儿喘匀了气了,拄着打刀盘腿而坐,冷冷一笑从身边摸出一个文件袋丢在西九条琉璃面前,讥笑道:“你了解他?没做过多少恶事?”

西九条琉璃迟疑着捡起文件袋,看了外公一眼,迟疑道:“这是……这是他的个人资料?过去的经历?”

麻衣正胜冷冷看着外孙女,满眼都是恨铁不成钢,而桂美子再次打圆场道:“琉璃,你跟着一个男人一去三个多月不回家,我们也是担心你。这资料是你外公拜托一位在内阁情报室的朋友收集的,我们也是刚刚收到,你看看再决定吧!”

吉原直人带着西九条琉璃一起开飞机就一去就不回了,麻衣正胜当然要四处搜寻外加查他的老底,只是吉原直人以前乱换名字,为人也比较低调,再加上金盆洗手后沉寂了四五年时间,茫茫人海只凭“吉原直人”这假名字要掏他老底谈何容易。

麻衣正胜拜托朋友,请了私家侦探,但查来查去没什么值得注意的信息,他毕竟当了三十九年的警察,也是经过风见过雨的,立刻觉查出了不对,沉住心稳住神,直接登门恳请了一位在东瀛间谍部门对外称内阁情报室的老友帮忙,请了一线情报人员人工辩识,废了老大的工夫才从一个多年前在俄罗斯活动的老间谍那里抓住了吉原直人的马脚,但对他的经历仍然一知半解。

在顺藤摸瓜中,西九条琉璃又顺顺利利回来了,但麻衣正胜并没有放弃,也没有追问外孙女在干什么,更不会强烈反对有可能存在的交往他是有经验的,他当初阻挠女儿麻衣心奈的恋爱,结果女儿干脆跟人私奔了,他可不想外孙女再来一次,他受不了那刺激了。

他一直不动声色中,完完全全将吉原直人的老底扒了出来,正准备和外孙女摊牌呢,结果外孙女竟然把那男人藏在房里了东瀛都警视厅的大佬之一拜访了他,言语之间是想确认吉原直人和麻衣家是什么关系,而山下组和吉原直人之间的冲突是最近的热点新闻,西九条琉璃一夜不归,早上匆匆回来推了小车去房间,又忙着烧血衣、塑料布,采购生活用品,他觉得外孙女八成将吉原直人弄回家里来躲风头了。

东瀛前后辈关系森严,麻衣家这一代多人在警察部门身居高位,就算东京都警视厅想搜他这儿也不是那么方便的,无论搜不搜得出人都要得罪麻衣家,没人那么蠢,这儿确实是躲藏的好地方。

麻衣正胜询问了佣人后,猜了猜便诈了一下西九条琉璃,果然确定了吉原直人躲在自己家中。

他要问问外孙女的意见,免得直接抓人外孙女情根深种,双方反目成仇或是也学了她妈妈……

西九条琉璃迟疑着打开了文件袋,即想看又不敢看,目光在外公外婆脸上转了一圈后终于抽出了三页纸,心中微微一松:资料不多,应该不是什么大事。

麻衣正胜看了她一眼,似乎明白她在庆幸什么,指了指客厅的一角,冷声道:“你拿的是简录,详细的资料在那儿……”

西九条琉璃转头望去,却见有半人高的牛皮纸袋子叠在那儿,顿时心猛然沉了下去。

她深吸了一口气,目光落到了纸上,而桂美子有些担心的注意着她的脸色。

纸上印着一张吉原直人的两张照片,一张是现在他的样子,笑的很温顺,另一张是从远处偷拍的,满脸阴沉,腮帮子绷得很紧,而且左脸上有三道浅浅的伤疤从眼角直到鼻翼。

这两张照片只有八分像,应该是做过微整容和植皮的原因。西九条琉璃的目光在吉原直人过去的样子上停留了片刻,转而看起了下面的文字。

曾用名:滋那卡、菲洛祖尔、巴斯蒂勒、伊万诺夫、十村小池、克里……

西九条琉璃看着一串五花八门的名字,非洲风格的,法国风格的,俄罗斯风格的。东瀛风格的,英美风格,华夏风格的全都有,足足写了半页纸,最后才是“吉原直人”。

她只觉得一阵眼晕,原来和自己交往了近三个月,还有了孩子的男人,人生还真是够丰富的他其它的名字后面是不是也跟着几个红颜知己?

自己只是他虚假人生中的一部分?

她有些胸闷,也有些欲呕,但勉强还可以接受,毕竟早知道他用了一个假身份,但真是万万没想到会有这么多。她强忍着继续向下看去,发现下面跟着的是一串外号:非洲土狼、鬣狗、毒刺、大伊万、食尸鬼。

国籍那一项填的是“不明,疑似华夏”,年龄是30岁左右。

麻衣正胜也关注着外孙女的脸色,看她翻了一页后说道:“琉璃,你挑男人的眼光真是别具一格,我活了这么久了,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人……从非洲跑到法国,又从法国跑到了俄罗斯,又从俄罗斯到了东瀛,又从东瀛回了俄罗斯,消失了很长一段时间后又来到了东瀛,一路上犯案不止,满手血腥,杀过的人根本统计不完,参加过黑帮、走私团伙,当过雇佣兵、杀手和高级安保顾问我一直不喜欢你父亲,但你若是挑了他,我倒觉得你父亲那个愣头青倒还不错了。”

西九条琉璃正紧张的顺着条目往下捋,一行一行认真看着,一时顾不上外公非议她父亲,发现吉原直人在北非的经历描述相当简单,大概那时初出茅庐不引人注意,又在法国南部活跃过一段时间,初初展露了头角,然后做为重点培养对象被送到了西伯利亚的三角翼训练营那一届150人受训,活着出来了46人,不足三分之一的生存率。

她觉得有些头晕目眩,只觉得这种人生经历充满了虚幻感,要是不是这是他外公递给她的可信情报,她早就团一团扔到了废纸蒌子里了。

这种人世界上怎么可能真有,送去拍动画片倒不错。

可惜,真实世界上的事有时往往比电影电视剧动漫还要虚幻……

西九条琉璃的指尖移动着,看到了吉原直人从法南黑帮“高价转会”到了俄罗斯的天使之矛,顿时一愣,迟疑道:“他以前是天使之矛的一员?”

天使之矛是个充满了中二风的名字,但确实是现实世界存在的,一个大型的杀手组织,很多电影中借鉴过这个团伙,比如:上帝之矛。

艺术来源自生活,果然不假。

据无聊人士排名,天使之矛曾经在地下势力中排名第四只是圈外人士凭着道听途说拿来当谈资的东西,这种灰暗角落里的事根本没办法分出高下,但影响到俄罗斯政界和财经界的几次暗杀事件都和这个组织有关确实是真的。

比如俄罗斯黑帮中顶级头目,连任“戒律匪徒”的勃西涅据说就是这个组织下的手,但没人证明的了,也没人打算去证明。

麻衣正胜轻轻颔首:“这份情报不能说百分百可靠没什么情报是可以全信的,但应该大部份是真实的,他极有可能是天使之矛中的一员。”

西九条琉璃若有所思:“那九年前的那件案子……十村小池?他是那个十村小池?!”一瞬间西九条琉璃把以前一切细节都串连了起来,一嘴搞笑的关西腔,对大阪很熟悉,强悍的身手,“四井财阀东西之争时,关西大阪的头领是他刺杀的?”

当时数百亿美元的财阀内讧,几近分裂状态,然后关西方的领导者突然被人暗杀,引起了很大轰动,最后关西派低头,关东派撑权,而后来天使之矛崩溃时成员四散逃亡,带出了一部份资料,这时所有人才知道是天使之矛受雇行凶,而当时行动的七人小组中就有一个叫十村小池的,刚好和吉原直人曾经用过的化名能对到一起去。

麻衣正胜叹息了一声:“证明不了,但情报部门怀疑他就是当初的十村小池,所以在他曾用名里也列上了这名字,但能肯定当时他是天使之矛远东区的成员,大概是肤色的原因吧!”

西九条琉璃低头继续往下看,却见下面一段空白,而吉原直人直接又跑到美国去了。她奇怪道:“这里怎么少了一年多的时间?是天使之矛莫名崩溃后他也逃亡了吗?”

麻衣正胜低头沉默了一会儿,严肃说道:“这段时间情报部门也没收集到他的情况,但我听到了不好的传闻……”

“什么传闻?”

“你看他的外号其中有个食尸鬼,你就不奇怪吗?”

西九条琉璃向前翻了一页,不解道:“这种匪号都是乱叫的,有什么问题吗?”

“据说,他参加过一个任务后,遭到了组织出卖,整队执行任务后都被列进了灭口名单,没有接应他们撤退,将他们留在了北西伯利亚的冰原上,还被全副武装的敌人持续追杀……当时以为他们整队全灭了,一个多月后他一个人到了诺里尔斯克,那里都接近北极圈了,身上带着一条残腿。”

“残腿……是什么意思?”西九条琉璃突然有了些不好的预感。

麻衣正胜端起茶碗抿了一口,缓缓道:“那个男人吃掉了他的同伴……他为了活着走出冰原,吃掉了他的同伴,生吃了他的同伴。”

西九条琉璃像是突然后了电击一样,精神处在了半痴半呆的状态,片刻后猛然醒过神来,记起了吉原直人温和之极的笑脸,挺身而起但身子一晃扶住了茶几,大叫道:“那不可能!”

麻衣正胜身子也晃了一晃,差点儿站起来去扶西九条琉璃,但见她没事又缓缓坐稳了,叹息一声说道:“事情过去很久了,亲眼见过的人也并不多,口口相传也可能传的失真,但……我反复确认过,确实有人肯定说过那冻的像是石头一样的残腿上布满了齿痕,而他是唯一一个活下来的人。”

西九条琉璃身子仿佛有些失去了力气,而且本能就些欲呕吃人吗?还是吃掉了并肩作战的同伴?

桂美子连忙将她扶着坐下,轻抚她的后背,对着自家老公连使眼色,让他不要再说了。

麻衣正胜轻摇了摇头,现在不说就是在害西九条琉璃了,她必须知道真相。

西九条琉璃将到了嗓子眼的东西又强咽了回去,愣了好长一段时间又缓缓问道:“后来……后来怎么样了?”

“他消失了,目前没有找到知情者,但都传说他展开了疯狂血腥的报复。”麻衣正胜脸上黑上加黑,指了指客厅一角的牛皮袋子,“这里面有七成的案子应该都是那时犯下的虽然证实不了,但他前前后后制造了四起爆炸案,暗杀刺杀十余次,满门被杀者超过七家……俄罗斯政经两界多名要员的死都怀疑和他相关,而后他就消失了,一消失就是七年多的时间,传闻是他死了,在报复行动中被杀死了天使之矛的崩溃应该和他直接相关,很难想像一个人有这么大的破坏力。”麻衣胜家说到最后,语气中也忍不住带上了一丝佩服。

西九条琉璃手抖的有些厉害,反复看着手里的纸,仿佛想找出什么逻辑上的漏洞来证明这一切都是假的。

麻衣正胜看她没答话,捏了捏眉头又说道:“琉璃,你从没有真正了解过他,不要被他一时的表现欺骗了这个人是个大麻烦,不提他最近掀起的风波,就是他以前做的哪一件事被曝光出来都有无数人想杀掉他,或是灭口或是报复……你不该和这样一个人在一起,琉璃,你不该把人生中最重要的选择浪费在他身上!”

麻衣正胜说着,缓缓取出了电话,看了老妻一眼见她没反对,便把电话推到了西九条琉璃面前,叹息道:“人手已经布置好了,如果你认清了这个人,按下拔号键他们就会行动,直接进行抓捕……不必担心,都是可靠的人,我们可以私下处理掉他。”

西九条琉璃手抖的更厉害了她不怎么怕麻烦,但真是万万没想到自己喜欢,不,是爱上了这样一个男人,一个会吃人肉,一个会吃掉自己同伴的人。

她目光有些模糊了,在电话和纸张上来回移动着……

第二百一十九章 喜欢过

许久之后,西九条琉璃脸上的神色慢慢坚定了下来,再也没有看那电话一眼,而是扶着茶几缓缓站起了身,径直向着室外走去。

麻衣正胜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而桂美子讶然道:“琉璃,你要去做什么?”

西九条琉璃握紧了手里的资料,手上暴起了几根青筋,低声道:“外婆,我要去问问他……问问他过去的一切是不是真的。”

情报有可能作假,就算是真的其中也有可能有什么误会。这不是在拍八流狗血水木剧,西九条琉璃不想因为什么阴差阳错的误会把一切弄成了不可收拾虽然有很多细节看起来特别相符,但世界大了,什么奇事没有?

她不是十几岁的小女孩,不会相信一面之词,她要亲眼看着吉原直人的眼睛,问问他一切是不是真的,问问他有没有什么需要解释的地方。

麻衣正胜脸色更难看了,厉声道:“琉璃,那是个危险分子!”当面去揭穿那个凶人的真实身份,万一他突然暴起伤人,那岂不是将本身陷入危境之中?这想法真是愚蠢之极!

西九条琉璃回首看了麻衣正胜一眼,低头致歉,语气十分黯然:“对不起,外公,请让我最后再任性一次吧!在我回来之前,请您什么也不要做,拜托了!”

哪怕为了万分之一的希望,她也愿意冒这个风险。更何况,她真狠不下心杀掉吉原直人……无论怎么说,喜欢过,哪怕是可能喜欢过他伪装出来的样子。

“你……”麻衣正胜猛然站起身来,但身子一阵摇晃,也不知道是起身太猛还是被外孙女气的,而西九条琉璃狠了狠心疾步向着副楼走去。

她一路走到房间门前,拿着钥匙几次没有塞进锁眼里,闭上眼缓了缓呼吸,平静了大约一分钟的时间这才打开了门,只见吉原直人正一脸疑惑的斜倚在床头,手里还捧着一本书。

西九条琉璃慢慢进了屋,将门关严了反锁上,一时不知道该怎么问他她有一肚子话要问,但真见了吉原直人躺在她床上,就像一直在等着她回来的样子,反而嗓子眼儿堵住了。

是该严厉质问他吗?但要是一切都是真的该怎么办?若要最后是假的,会不会伤害到两个人刚刚回暖了的感情?

吉原直人更是奇怪了,合上书将手枪重新塞回了枕头下面,关切地问道:“怎么了,琉璃?为什么在门口站那么久,你脸色不太好,是身体又不舒服了吗?”

西九条琉璃愣愣看着他,午间温暖的阳光散在了他的侧脸上,让他看起来五官更加鲜明立体了,一双眼睛中全是关心之意,笑容也是往日的样儿,温和之极,而斜倚在床头的姿式让他看起来更是有些懒散她无法把吉原直人和照片中那个脸色紧绷,一身凶煞气的家伙联系到一起去。

也许……只是凑巧长得特别像?

只要是人,就会有侥幸心理,西九条琉璃也不例外。

吉原直人看西九条琉璃只是愣在门口欲言又止,脸色更是苍白毫无血色,顿时神情也紧张起来,直接挺直了腰,面色严肃地轻声问道:“是不是出事了,琉璃?是星野那边出什么问题了吗?”

西九条琉璃恍然回神,轻摇了摇头:“没有,星野酱很懂事,一直躲在公寓里不出门。她那里十分平静,没有任何事发生,我确认过了。”

吉原直人长出了口气,笑道:“那就好,这一时没办法盯着她,总担心她了出什么事……”

听着他由心而发的话,西九条琉璃想起了吉原直人这个“二十四孝”型的老爹,就算现在心中像是压着一块巨石也微微放松了一点,低头看了一眼手中已经握成了一团的的资料他是有感情的,情报应该是哪里搞错了,或是传言夸大了,绝对不可能说的是一个人。但平日里有那么多细节可以印证,确定还是要确定一下的,不然这就成了一块巨石,日日夜夜压在自己心头。

她缓步走到床前坐下了,扫了一眼吉原直人压在手下的书,轻声问道:“在读什么?”

吉原直人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给她看了看封面,是一本关于动物的科普读物,“我就是无聊随便看看。”他平时也不读书,就是星野菜菜口中的那种不学无术的人,而东瀛书籍排版是习惯竖排的,这让他看起来更是有些别扭。他基本上是因为闲着无聊在看插图,西九条琉璃书橱里就这本书里图画多。

西九条琉璃扫了一眼封面,指着其中一条蛇问道:“这是什么蛇?”

吉原直人奇怪的看了她一眼,平时西九条琉璃是不怎么爱闲谈的,神情寡淡之极,今天这是怎么了?但他还是答道:“这是黑曼巴,一种眼镜蛇,爬得非常快,见了它别犹豫,直接拐着弯跑就行了。这种蛇有巨毒,挨了咬你连摸血清都来不及。”

“你见过?”这书就是西九条琉璃的,她自然是看过的,而黑曼巴蛇是非洲特产。

吉原直人迟疑了一下,笑道:“见过,好多动物园里的爬行馆里都有。”

见他回答的游移不定,看似承认了但后边偏偏跟着一句误导的话,西九条琉璃心中一沉,脸色缓缓变了,牢牢盯住他,一对剑眉扬起,眼睛一眨也不眨,轻声问道:“你去过非洲?”

吉原直人觉查出了情况有些不对了,困惑中带上了三分警惕,笑着问道:“怎么又问起以前的事了?”

西九条琉璃沉默了一会儿,缓缓点头道:“看样子是去过了……然后又去了法南?”

这以前吉原直人自己说过,没什么好抵赖的,笑着答道:“是,以前和你母亲提过一次,你忘了吗?”

西九条琉璃摇了摇头,低声回答了一句:“没忘,然后你又去了俄罗斯?”

吉原直人笑不太动了,脸上的笑容开始慢慢消失,耳朵也轻轻抖动了起来,细心听着房外有什么动静没有。西九条琉璃对他的警惕恍若未见,只是再次轻声问道:“你参加了三角翼训练营?”

吉原直人声音干涩:“你都知道了?”

“都知道了……”西九条琉璃手撑在床上,感觉自己比吉原直人还像伤号,有些坐不住了。她轻轻展开了手里的资料,一个一个读着名字,“滋那卡?”

“是我。”

“菲洛祖尔?”

“是我。”

……

西九条琉璃念了一圈,除了有两个吉原直人否认了之外,其它的名字他都老实认帐了,也承认了自己是华夏人。西九条琉璃感觉更无力了,但心中还有一线希望,轻声问道:“关于你在天使之矛最后一次行动,你有没有什么想和我说的?”

吉原直人脸色阴沉起来,沉默了半晌后冷冷答道:“那件事没什么好说的,已经过去了。”他是极不喜欢有人提这件事的,就算是他少年时期的好友兼大恩人上杉香说起他也会拍着桌子发怒,而上杉香那种人也会赶紧闭嘴,不敢触动这块逆鳞。

这是吉原直人心底的一根刺,是他绝对不愿意提起的**。多亏了西九条琉璃现在是个孕妇,而吉原直人好歹还有三分理智。

西九条琉璃终于把眼前这个男人和只存在于过去照片上的男人对上号了脸色紧绷,目光中毫无感情,混身冒着浓浓的腐臭味,那种在粪坑里打过滚后一辈子也洗不掉的臭味这是她曾经最厌恶的那种人,人世间之所以丑陋,全都是因为有这种人存在。

吃人吗?

真吃过人吗?

真吃过并肩作战的同伴吗?

西九条琉璃再也忍不住了,低头干呕起来她孕前期反应症严重,本来就胃部不适,略有刺激就有很大反应。

吉原直人一愣,身上阴沉气大减,连忙伸手轻拍她后背,而西九条琉璃猛然一肘捣在他脸上,大叫道:“别碰我!”

吉原直人捂着鼻子一个后仰,脑袋重重碰到了床头上。找个习武的女朋友就这点不好,别人家的女朋友用猫猫拳,扑上来打几下不疼不痒,这种练过的女朋友一招一式快准狠,真是防不胜防。

吉原直人给捣出了鼻血,但他不敢还手他再生气也没发疯到打孕妇的地步上,他捂着鼻子躲到了一边,怂成了蛋一样。

西九条琉璃半趴在床上喘着粗气,而吉原直人捂着鼻子离她远远的站了一会儿,轻声道:“琉璃,那些都过去了……我当时是迫不得已,我不想死在那里,我要活着回去讨个公道!”

西九条琉璃低着头不看他,只是问道:“这就是你吃掉同伴的理由?”

吉原直人抹了抹鼻血缓缓坐到了地上,抱着膝低声道:“你没去过北西伯利亚,那里气温零下四十多度,巴掌大的雪花没落到地就冻成碎粒了,风一刮打在脸上就像是酷刑一样,人要想活下去必须吃东西……当时接应的飞机没来,等我们明白被背叛了,追兵已经死死咬住我们了,连场战斗后就我和切尔德两个人逃进了雪原。我们身上没有多少给养,不多的东西很快吃完了,而那里除了石头就是雪,连苔藓都没有……切尔德受了重伤,那里气温太低了,他知道自己活不了了,他说让我吃了他,活着走出冰原,去转移一下他的家小……我也犹豫过,但我不甘心就那么死在那里顺了那些人的心意,不想死了以后还要被人嘲笑成了傻瓜……琉璃,我不是想说明我做的是正确的,但人有时就是没选择,让你感到了不适我很抱歉。”

西九条琉璃抬起了头,冷冷望着他问道:“你怎么证明是你的同伴要求你吃掉他的,而不是你想活下来杀了他?”

吉原直人目光没什么变化,只是平静说道:“我证明不了。”

“那接下来呢?这怎么解释?”西九条琉璃展平了资料,指着尾页最后的一串统计数据,“七次灭门惨案,最多的一次二十多人,从老到幼一个也没放过,这你怎么解释?”

这真是满手的血腥,而且严重触及到了西九条琉璃的底线这其中包含了大量的未成年人,而西九条琉璃是亲眼看过吉原直人如何宠爱星野菜菜的,觉得他对孩子非常好,真是无法相信他有够做出这样的事!

如果不是已经和吉原直人交往日久,只凭看过这份资料,这会儿她怕是已经掏枪准备将吉原直人绳之以法了。

吉原直人默默看着资料,轻声道:“切尔德的家人等我找到他们时,他们已经被灭口了……他儿子只有五岁,妻子死得极惨,生前被……他妻子也为天使之矛效力,是名后勤人员。”

说着说着,吉原直人面色难看起来,仿佛回忆起了过去那段时间那些场景,但继续说着没停,“琉璃,我是个普通人,不是圣人,我也会愤怒会失去理智……我当时就是吃那碗饭的,如果在任务中失手被人干掉了,我不会有什么怨言,但仅仅是因为我们这一队人惹怒了某个大人物,知道了一些不该知道的事就要弄死我们,还要牵连家小,你觉得我不该报复吗?是的,我们是些小人物,但我们这些小人物遵守着约定,并没有背叛组织,而组织却背叛了我们……华夏有句古话叫做‘匹夫一怒,血溅五步’,我当时硬要从冰原上活着回来,就是要让他们知道,背叛者该死!哪怕背叛的是个小人物,也要做好心理准备接受小人物的愤怒一击!”

吉原直人似乎从没有和别人说起过这些,也不管西九条琉璃的反应,自惯自的继续说着:“我要以牙还牙,以血还血!当时我只有一个人,没人支援我,没人接应我,每时每刻都要警惕着,和所有人捉着迷藏,夜里睡觉都不敢闭上眼睛,那时我压力极大和神经病没什么区别……我有些行为是过激了,那时我就考虑着怎么在被杀死之前尽可能的杀掉那些敌人下毒、寄炸弹、挖天燃气管道、夜里用机枪扫射别墅碰运气、制造车祸、抛投油桶纵火,当时除了怎么杀掉那些人我什么也不考虑,确实伤及了很多无辜,包括孩子这是大错,我后来冷静下来也十分后悔,但我已经挽回不了了。如果你要因为这个指责我,我没什么可以辩解的。”

吉原直人没文化,表达能力不佳,心情激荡之下说着说着脑子里记忆绞织,堵的脑子不会转了,声音渐渐低沉了下去,最后苦笑一声,“其实我早就该死了,我也没想到运气够好能活到今天……你接受不了我的过去我能理解,毕竟站在人性的角度上考虑,我真不是个什么好东西。”

他说到了最后,看了看身上的睡衣,也不指望西九条琉璃这个样子还能给他找能外出的衣服了,站起来说道:“我这就走,琉璃,你好好照顾着自己……孩子的事,等你冷静冷静我们再讨论。我知道我这样的人是不配当父亲的,但事情一码是一码,这孩子我至少有一半的。”

他迈步向着阳台慢慢走去,希望西九条琉璃能够挽留他一下西九条琉璃是说过不计较他的过去的,希望他能和她及孩子一起开始新生活,而这个提议他也确实有些心动了。

那几乎是他梦想中的生活了……

但他走了几步,西九条琉璃只是呆愣在床上,完全没有挽留的意思,吉原直人也不想回头求她,他的自尊心不允许他这么做。

西九条琉璃望着吉原直人的背影心情复杂,吉原直人说的一切听起来似乎是情有可原的,但……他说的话值得相信吗?

是的,这个男人似乎是没怎么说过谎的,他身上有着小人物特有的那种狭隘道德底线,这使他平时接触起来显得有些呆傻蠢慢笨,但这能代表他现在说的一切就是真实的吗?

他其实不是不说谎,而是说的很技巧,用避实就虚之类的事,能瞒则瞒。虽然不欺骗,但他也不说实话!

这样的人,自己该相信他吗?

西九条琉璃看着吉原直人走到了阳台门前,忍不住微微抬起了手,想把他叫回来也许他变了呢?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现在他是不是在伪装?内心深处是不是藏着一个冷漠无情的人,会不会某一天也把自己吃下肚中?

她在迟疑着下不了决心,而吉原直人刚走到玻璃门前的身子突然抖了一下,马上快速晃动了起来,目光在外快速扫了一圈,伸手拉上了窗帘的同时一个撤步弹回了床前,反手从枕下摸出了枪上了膛,平静望着西九条琉璃问道:“琉璃,你是要杀我吗?”

他声音平静但身体紧绷着。他现在有伤在身,没有久战之力,而西九条琉璃这女人身手也不弱,若是不能一击将她放倒,那恐怕就是他被西九条琉璃按在地上暴捶了。

但如何将她放倒又别伤到孩子,这是个很大的难题。

吉原直人戒备着,看着少有呆愣着的西九条琉璃,谨慎的再次问道:“外面的人是怎么回事?房间对面楼上的狙击手是你安排的吗?”

第二百二十章 不想喜欢这种人

“外面的人?”

西九条琉璃一愣,马上反应过来八成是她外公不放心,命人在外面监视着以防万一。她刚想解释一下却见吉原直人目光炯炯的盯着自己,一副全神戒备的样儿,心中顿时一阵气苦这蠢货加混蛋竟然以为自己对他有歹心!若是自己有歹心直接下手便是了,用得着再跑来和他面谈吗?

她剑眉一扬,倔强道:“是我的安排的又怎么样?”

吉原直人原本心里就很烦躁了他以前干的事远远称不上光彩,根本不想被人提起,而西九条琉璃却偏偏非要揭他的老底!现在更是在外面埋伏了人,这是想干什么?

他刚刚还能维持脸上的平静,还能好言好语的道歉,那完全是看在两个人有过感情的份上,若西九条琉璃接受不了他的过去,他也不会厚着脸皮乞求,但在外面埋伏下人手是什么意思?

他有些愤怒的连连大声问道:“为什么要在外面安排人?是想抓我?都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和你有什么相关?让我安全离开也不行?怎么,你是想拿我去升职吗?”

我想拿你去升职?我想用你升职昨天就把你送到警署去了!西九条琉璃心中更凉,缓缓从床上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吉原直人,毫不畏惧,更没有半点退缩之意,冷冷道:“你大喊大叫,还摆出这种脸色是不是又想打我了?”

她的表情即愤怒又委屈,但态度依旧强硬。

吉原直人抬头望着站在床上的西九条琉璃,指了指自己鼻子说道:“什么叫又想打你?一直挨打的是我才对,这里血还没干呢!”

这狠心的女人凭什么摆出一副经常受到家暴的委屈嘴脸,明明是她脾气太暴躁,动不动就给人一肘子打人一巴掌,我才是被家暴的对象!

西九条琉璃冷哼了哼,也指了指自己的脸:“你用枪托打过我的脸,在飞机上还掐过我脖子,用拳头打过我腹部,还用膝盖顶过我!”

吉原直人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女人要是不讲道理起来,男人还真说不过这要是找个不知内情的人来评判,只凭西九条琉璃这一句话,他就要承受一吨以上的鄙视。

天地良心,西九条琉璃不是普通女人,十个八个男人都打不过她的。

吉原直人口才不行,憋了半天也没找到什么话能顶回去,这男人打女人无论有什么理由说出来都不好听。

西九条琉璃等了他一会儿,见他无话可说,将手向他一伸,冷笑道:“来吧,不就是想挟持我好离开嘛,找那么多理由干什么,你和以前一样,一点都不男人!”

她倒想看看眼前这男人会怎么做!若他真想拿自己当人质,也就只能证明自己确实瞎了眼了!

吉原直人肺都给西九条琉璃气炸了,自己真是脑袋有病会喜欢她!

他低骂了一声转身就走,而西九条琉璃还不罢休吉原直人以前弄的那些烂事让她心烦的要命,她现在心里也窝着一团火她站在床上指着吉原直人叫道:“你刚才骂了什么?你竟然对我说脏话?”

她也有些心态失衡了。

吉原直人惹不起她,回头道:“我在骂我自己!”说着他准备开门,而西九条琉璃直接从床上跳了下来,追在他身后叫道:“你这是要出去送死吗?”

吉原直人侧身防备着这狠心前女友偷袭自己,冷笑道:“你管我,我可没有束手就擒的习惯,别以为我挨了几枪就成了死老虎!”

西九条琉璃少见的脸上露出了恼怒了的神色,一对剑眉高高扬起,眼睛眯成了一条细缝,呼吸非常急促你凭什么生气?你以前干的那些烂事,你有什么资格生气?我才是应该生气的人!

她盯了吉原直人一会儿,突然劈手就向他抓去,看起来是普通柔道中的“逆十字绞”,但她练的是阴毒杀人专用的柔术,吉原直人不敢大意。柔道中的十字绞技法起手接绊腿侧摔、背摔都可以,把人摔倒得分算完,而柔术中的十字绞是可以接“折颈”的,是真折断脖子的那个“折颈”。

他抬手一拳去破开了西九条琉璃的交叉双手,一个矮身就准备用一个肩撞将西九条琉璃逼退,但西九条琉璃门户大开却根本不管,一双秀目中怒火熊熊燃烧,竟然环手塌腰要用抱摔。

吉原直人大惊,这不对啊,怎么不避开?他气归气,理智不失,根本不敢顶实了,这一顶实了把孩子顶没了怎么办?

他赶紧收力改了方向,有些狼狈的向一侧摔去,顺势躲过了西九条琉璃的塌腰抄抱,但却因此失去了主动。西九条琉璃如附骨之疽追在他身后,占了先手后绞、锁、缠、抱、绊、摔、打整套都用上了,将他追打的满屋子乱窜。

这世界上没有和孕妇打架更憋屈的事了,如果有,那就是和怀了自己孩子的孕妇吉原直人完全还手不能,处处缩手缩脚,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把西九条琉璃伤到了。

西九条琉璃毫无闪避防御之意,全力进攻占尽了优势,最后抓住了机会抱住了吉原直人的腰,一个倒栽葱式的背摔就把吉原直人抡过头顶摔在了地上,直接把吉原直人摔懵圈了。

西九条琉璃得势不饶人,翻身就骑到了吉原直人身上,举起拳头照着他脸就是一拳,愤怒道:“你这蠢货,你凭什么生气,为什么吵架的时候你不先让步?!”

吉原直人给她打得呲牙咧嘴,根本没办法回答,她也不管,又是重重一拳,“为什么不愿意说句软话?你先退一步我肯定会退一步的!”

再重重一拳,“为什么总把我想得那么坏!为什么总是不肯相信我!我肚子里都有你的孩子你凭什么不相信我!”

再次一拳,送了吉原直人一个黑眼圈,“你以前为什么要干那么多混蛋事!你让我以后怎么面对你!我为什么会喜欢上你这种人?!”

西九条琉璃打着打着没力气了,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泪流满面,慢慢卷成了一团趴在吉原直人身上哭了起来。

心里好难受,不想喜欢这种人!

她头顶着吉原直人的胸口哭泣,吉原直人慢慢伸手环住了她的腰,轻叹了一声,柔声道:“对不起!”

他也就只能说对不起了,他这种人确实是没资格去喜欢别人的,麻烦缠身不说,还容易引起伴侣的本能反感比如亲吻吧,想想被一张吃过人肉的嘴吻着……

终归是没能瞒住啊!吉原直人心里感叹着,看着西九条琉璃抽泣个不停她平时冷硬惯了,这么一哭起来梨花带雨,份外楚楚可怜,格外惹人怜爱,吉原直人真想轻轻亲吻她的脸,但不敢,只能有些笨拙的给西九条琉璃擦了擦眼泪,再次诚恳地道歉:“对不起,琉璃!”

西九条琉璃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了,有可能是孕妇容易感情波动剧烈,也有可能是因为自己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吉原直人了,也许是在悲泣为什么自己好不从容易喜欢一次却遇到吉原直人这种混蛋。

许久之后,她感受着吉原直人粗糙的手划过脸庞的感觉,慢慢停止了抽泣,骑着吉原直人坐直了身子,轻声说道:“走吧,我送你离开。”

“不准备抓我了?”

“外面是我外公找来的人……”

吉原直人立刻明白了,干笑了几声,明白误会了西九条琉璃,心中更是谈不上生气了要是星野菜菜找了一个自己这样的货色,恐怕自己也会暴跳如雷,随时准备动手干掉那小子。

西九条琉璃缓缓起身,也没拉吉原直人,转而去衣厨里给他翻找衣物了。她中性便服比较多,身高也够,想给吉原直人凑合一身不太难。

很快,两个人收拾好了后准备一起离开房间,西九条琉璃歉疚的看了一眼吉原直人的脸问道:“要不要先上点药?”

吉原直人笑道:“没事,误会你了,我挨打活该,而且这样倒不用化妆易容了,挺好。”西九条琉璃手上有劲,下手也够狠,把吉原直人打得和只小浣熊一样,这会儿亲妈见了都要分辨五分钟,更别提外人了。

不过吉原直人没意见,错了挨打这在他看来挺正常的。

西九条琉璃叹息了一声,挽上了吉原直人的手臂,出了门引着他向地下车库走去。刚出了小楼,吉原直人就感觉到了多道视线投射到了自己身上这是以前多次险死还生在危险中锻炼出来的直觉,任何人注视他的目光都会被他感知到,并不是什么超能力,大概只能算是人体奥秘还没有被解开的一环。

其中有一道敌意十足,吉原直人抬头望去,只见主楼阳台上一个七十多岁的老人端端正正立在那儿,身边还站着一个笑眯眯的老太太。

西九条琉璃顺着吉原直人的目光看去,紧了紧挽着吉原直人的手臂,轻声道:“那就是我外公。”

吉原直人已经猜到了,冲着阳台轻轻点了点头,有些心虚的笑了笑不管怎么说,自己把人掌上之宝肚子搞大了,对方没拿着刀冲下来砍自己就算是气量极大。

麻衣正胜没有理会吉原直人的示好,而只是盯着西九条琉璃,而西九条琉璃低垂下头默默无语,反倒是老太太桂美子发话了,笑眯眯的像什么事也没有一样轻叫道:“琉璃,晚上回来吃饭吗?”

西九条琉璃轻轻点了点头,恭敬答道:“回来吃,外婆。”

桂美子欣慰一笑,冲着吉原直人微微欠了欠身,然后转身把麻衣正胜拉进了房间里情况很明显了,外孙女放不下那小子,根本没有了结了他的意思。既然如此,那就好好送走便是,强行留人反而伤了外孙女的心。

若是弄到了外孙女以死相逼,那场面就太难看了。不过这结果也可以吧,至少外孙女愿意将这个男人送走,不让家里为难,也不打算跟这男人一去不回……

只是免不了伤心一阵子了。冤孽啊,都是冤孽啊,自古以来情字最害人。

吉原直人跟着西九条琉璃平平安安穿过了院子,进了附楼又乘电梯进了地下车库,很多人看着但没有任何人阻挠,毕竟吉原直人和麻衣家没什么利益冲突,若不是担心吉原直人会给外孙女惹来大麻烦,麻衣正胜根本不会管他是不赞成西九条琉璃和吉原直人一起生活的,总感觉太危险,基本上也算是一片疼爱之心吧。

西九条琉璃上了车,系上了安全带,轻声问道:“去哪里?”

吉原直人报了一个公园,那儿离他将要去暂时躲藏的安全屋不太远。西九条琉璃发动了车辆,径直前往。

一路上还是一片歌舞升平,山下组本部塌了半层楼不管是不是火灾造成的都对普通市民没什么影响,还不如吉原直人拿着刀子在街上暗算人轰动呢。

两个人一路无话,到了公园附近后,西九条琉璃停下了车,手紧紧抓着方向盘,眼睛望着前方轻声说道:“你走吧!”

吉原直人叹了口气,默默下了车。

西九条琉璃掏出了钱包,把里面的现金都倒了出来,递给他说道:“你的真实身份资料很快就会被警视厅弄到手……我不能给外公外婆惹麻烦,这些现金你拿着,我建议你快点离开东瀛。”

吉原直人拒绝了西九条琉璃的钱,只是轻声道:“你要照顾好自己。”

西九条琉璃没有勉强他,把钱收了回去,点了点头说道:“不用担心我,我会把孩子健健康康的生下来……关于孩子的事,等你完全安定了我们再商量,之前你不准打鬼主意!”

“我知道了。”吉原直人同意了,既然西九条琉璃死了一个人霸占孩子的心,那他也愿意讲道理,回头两个人协商解决。

西九条琉璃深深看了他一眼,说了声“保重”,然后开着车就走了。

吉原直人默默目送车辆远去,轻摇了摇头步行离开喜欢一个人,还要计较他的过去对不对呢?

自己和西九条琉璃的问题是出在哪里?她明明是想和自己在一起的,至少曾经有过那么一刻,她是真心实意想和自己在一起的,就是因为自己过去的污点吗?

应该是她始终很难相信自己的吧,相信自己应该还是有道德底线的,或者是单纯对过去的事情感到恶心?

吉原直人一边纠结着一边偷了个钱包,取了些零钱后记住了对方的卡号,准备日后还给他,然后将那钱包丢到了失物招领服务处他不好意思拿前女友钱的,也就只能这样了。总的来说,他还是一个爱面子的男人。

他到了公用电话那里,投币后拔打了星野菜菜的手机,只觉得有香子那人工智障时没觉得特别方便,这会儿没了才觉得它还是挺有用的。等了一会儿电话通了,里面是星野菜菜小心翼翼的声音:“我是星野,请问你是哪位?”

“是我!”吉原直人叹着气用波西尼亚土语表明了身份,毕竟不好确认有没有人监听,“我要去七号安全屋,有事打那里的电话。”

星野菜菜立刻从他语气中听出了不对,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一言难尽,以后再说吧!”

星野菜菜微微有些疑惑,但马上说道:“想办法回公寓来一趟,我们好像有麻烦了……”

“怎么了?”

“木村雄也死了,打伤你的那个小女孩在公寓附近出现过!”

第二百二十一章 我和她不一样

【改错字中……改完没这行字】

晚上,易容改扮后的吉原直人进入了公寓楼,但刚出电梯就被两名安保人员拦住了。星野菜菜为了保卫她的小狗窝真是下了血本了,不但外围密布监控,楼内更是买下了四五间房子以供安保人员二十四小时值守这还没把敌人怎么样倒先把吉原直人揪出来了。

星野菜菜命令在夏威夷冒充吉原直人的二十三号给真的吉原直人开了信任证明,这才好歹把他接进了公寓之内。

星野菜菜进了门先去窗口向楼下看了几眼,回头不满道:“不是让你想办法偷偷溜回来吗?下面有警察的,你就这么大模大样走进来被发现了怎么办。”

吉原直人自去小方桌那儿坐下了,没好气道:“你说的容易,我爬墙上来被安保人员打下来怎么办。”这些星野菜菜花大价钱雇的安保人员也不是吃素的,万一双方发生了冲突情况更糟糕,还不如伪装成住户进来呢。

“也不知道这些安保人员里有没有警方的人。”星野菜菜担心吉原直人落网了,小声嘟囔着去厨房给他拿了瓶牛奶,给自己拿了瓶果汁。

吉原直人道了声谢接过了牛奶,环顾了一下室内问道:“弥生呢?”

星野菜菜指了指半层:“我喂她吃了一片安眠药,已经睡着了,你去把脸上的东西洗掉吧,没事。”小月弥生年纪小,容易说漏嘴,为了以防万一有些事还是不要让她知道的好,比如吉原直人还在东瀛这件事。

至于易容,星野菜菜想念吉原直人的大脸了,这好歹能碰面了,总得看一看。

“她这阵子憋坏吧?”吉原直人自去洗手间“卸妆”,脸上油油的确实极不舒服,估计要待很久,回头再化好了。

“没有了,她摆弄玩偶就能玩半天。”星野菜菜有些丧气,小月弥生读书好像不是那块料,就算追上了学习进度但也就只能维持在中游水平,而且她好像也没有太大野心,能混个及格就挺满意了,就算催着逼着学,学上十几分钟半小时脑子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星野菜菜想给她开发一些别的方面的天赋,但发现……她好像没什么天赋。

生来就有才能的人毕竟太少,小月弥生大概是没有超出常人的某方面能力的她心算三位数的四则混合运算都不行,也没有绝对音感、目至镜留、嗅觉味觉超常之类的特长,标准的普通人。

星野菜菜还是很关心她这唯一的一个小伙伴的,愁眉苦脸着替她思考着将来的出路,希望她能有一段精彩的人生,虽然不差钱,但总不能将来当一个米虫吧?那活着有什么意思!

她正想着,看着吉原直人卸完妆从洗手间里出来了,脸上青一块紫一块,顿时吓了一大跳,惊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吉原直人叹了口气:“和西九条吵架了。”对着人形测谎仪说谎毫无意义,就算丢人也得说实话。

星野菜菜眼睛眯了眯,心中有些生气:“你有伤在身她还打你?!是为了什么?”早说了你们在一起不合适了,你偏不信,现在给人打得和浣熊一样了,该长点记性了吧?

吉原直人沉默了一会,无奈道:“大概是她接受不了我的过去。”

“你的过去?”

吉原直人低声道:“你别问了,我不想说……那是我人生中很特别的一段时期,现在的我和过去的我不一样了。”他实在是不想谈这个话题,转而又说道:“好了,咱们说正事吧,你说木村雄也死了,那个小女孩到过公寓附近,具体情况是什么样的?还有你美树姐那边情况也和我说一下。”

星野菜菜却不肯,坚持道:“西九条知道了,那我也要知道!”

吉原直人喝着牛奶郁闷道:“你和她比什么,我真不想说!”他心里有些不舒服,也有些奇怪。星野菜菜脾气虽然差劲了些,但其实还是比较通情达理的,自己明明说了不想谈论这个话题了,怎么还要逼问。

星野菜菜的伸小手拉住了他的袖子,小脸上全是认真:“我想知道,以我们之间的关系,没理由她知道了我不知道在你心里,她比我要重要吗?”

“这和谁重要没关系!”

“不,有关系!”

吉原直人看着星野菜菜倔强的小脸,实在搞不懂她脑子是怎么长的,轻声道:“星野,你对我十分重要,这一点无可置疑。我以前很孤单,活着没有任何目标,很迷茫,就是单纯等死,是你让我明白了陪伴有多重要,真心照顾着一个人有多美好……我不想你讨厌我,所以,别问了。”

星野菜菜毫不回避的也回望着他,认真问道:“如果我做了很坏很恶心的事,你会讨厌我吗?”

“应该……不会吧!你这性格也做不了恶心事!”吉原直人觉得星野菜菜就算是做了恶心的事,那只能说是自己没有尽到责任教育好她,要讨厌也该讨厌自己。

星野菜菜满意点了点小脑袋,轻声道:“我也一样!无论你过去做过什么,将来又打算做什么,我发过誓我们永远在一起的无论你是个坏蛋也好,好人也好,我们都会在一起!再说了,我相信你,相信你不会做出没有人性的事!你已经用生命证明过你值得我相信了,那就会一直相信下去!”

她握住了吉原直人的手,“如果你也一样相信我,那就应该告诉我!”

吉原直人有些被绕晕了,但看着她带着些小严肃的小脸,犹豫了片刻后轻声开始讲述过去发生过的一切她起了这心思,早晚会知道的,不如老老实实说了吧,让她自己选择。

星野菜菜听得很专注,不时还要问要几句,“三角翼训练营是做什么的?像西伯利亚训练营那样专门培养黑市拳手的吗?”

那个训练营1998年被捣毁了,大概是因为在网上传闻比较多引起了有关方面的注意,星野菜菜在网上偶尔也看到过一些传闻。

“不是那种,三角翼训练营是前苏联留下的遗产之一,以前是训练伞兵小队用的,后来被利用来训练暗杀者……淘汰率很高,不过训练完了容易拿高薪,大概相当于黑帮的高级学历吧!我当时就是想弄钱,就去了,差点没熬过来。”

“你现在本事就是那里训练出来的?”

“只能说基础是在那儿学的,主要是熟能生巧,就和你打游戏一个道理,玩的多了就能做出看起来很厉害的操作……就像上次你带我玩的那个,我现在都没想明白你怎么躲开那些满屏幕子弹的。当然,天赋的原因也有一点吧,我天生好像就不怎么容易害怕,一般都叫我这种人傻大胆。”

“训练了多久?”

“五十周。”

“差不多算一年时间了,都训练了什么?”

“很多,长距离泅渡,各种枪械的使用,搏击,伪装,潜伏,逃生……只说这个能说一天,你真想知道这些吗?”吉原直人有些不乐意了,那段学习经历并不愉快。

星野菜菜连忙收起了好奇心,“你继续。”

吉原直人又说起了他在天使之矛等的那段时间,说起了当杀手的那段时间太多的影视动漫把杀手搞的中二风十足,说起来羞耻度爆表,但杀手可以古老行业之一了。

星野菜菜搭拉下了八字眉,忍不住问道:“你收钱,然后去杀人?”

“这对我来说是工作……”吉原直人没什么好辩解的,这就是男怕入错行,又或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首已是百年身。

星野菜菜迟疑着问道:“目标里有好人吗?”

吉原直人黯然道:“我不知道,那时我和武器性质差不多,组织给命令,然后我就去执行,我唯一能做的就是选择方式,尽量不伤及无辜。”他说着松开了星野菜菜的手,“我的手很脏……”

星野菜菜反手就抓住了吉原直人的手,轻声道:“继续说,我在听!”

吉原直人感受着星野菜菜小手上传来的灼热感,顺着她的心意继续说了在北西伯利亚冰原上发生的一切他为了活下来,吃掉了同伴。

他说完后看着星野菜菜的小手,等着她慢慢松开,若是那样,他也就只能躲在暗处注视着星野菜菜直到成人礼了。

人生污点就是如此之可怕,一个人能吃掉曾经的同伴,那会不会遇到危险时“迫不得已”再吃掉现在的同伴?

谁想被吃掉呢?

星野菜菜也沉默了,但没有松开吉原直人的手,只是轻声道:“当时你受了很多苦吧?”

吉原直人低声道:“那里很冷,一切都冻住了……我亲眼看到敌人追我们的直升机冻的停机从空中掉了下来!当时我也有些绝望了,只是不甘心,非常不甘心!我该死是该死,但我不想死,更不想死在背叛和出卖上。”

“你怎么活下来的,那里那么冷!”

“那里别的缺,但雪不缺。雪是可以保暖的,空气导热性很差,而积雪中的空隙很大,里面能容纳大量空气,能阻止散温不能用新雪,要用那种用手指轻易插不进去的那种,原理我也说不好,大概就和积雪能保护麦苗过冬差不多吧。”

星野菜菜默默点头:“就和爱斯基摩人的雪屋差不多?”

“我不知道,我没去过北极,也没见过爱斯基摩人,只是碰巧掉进了雪窝子,发现里面比在外面暖和……大概也就零下三四度吧,只能说运气够好。我在天气状况好的时候才赶路,天气状况不好时就躲在雪窝子里面,慢慢蹭着出了北西伯利亚,花了很长时间。没办法,那种情况下我要急着逃脱冰原,一定会冻死在半路上的,当时……”

星野菜菜小脸上神色有些心疼,轻声问道:“当时怎么了?”

吉原直人叹了口气:“当时吃……那什么,又冷又硬,害怕流失热量也不敢多吃雪,只能喝自己的……还得趁热,很难受,而且根本不知道自己这么忍受能不能活到明天。我当时每天都幻想,幻想着自己要是能逃出生天报了仇,每天只要有热饭菜吃,有热水喝,有个暖和的被窝,我就躺着过完剩下的下半辈子,再也不敢奢求更多了。”

星野菜菜手上一紧,心中一缩她以前嫌吉原直人和条死咸鱼一样整天躲在客厅里,怪他好吃懒做,没少用脚丫子踢他屁股,没想到那种暖暖和和的躺着,可能是他最灰暗时期的最大心愿。

她忍不住轻声道:“对不起,我以前不知道。”

吉原直人摇了摇头,表示不在意他在星野菜菜这儿长期蹭吃蹭喝还要埋怨伙食不好,星野菜菜没把他打出去算是不错了,没什么好怪的。

星野菜菜看着垂头丧气的吉原直人,低头想了想,站了起来,在他惊愕中伸出了手,将他的大脑袋抱在了怀里,轻声安慰道:“以后你没事就可以躺着,家里会暖暖的,而且一天三餐都是热的,我保证!”

吉原直人的大头被星野菜菜抱在怀里,只觉得呼吸间全是奶香味星野菜菜十几岁了还在用婴儿沐浴露,她是个很恋旧的人。

他没什么绮念,不是因为星野菜菜没发育还是个平板,而是从心底里觉得突然安定了,那段糟糕的日子确实过去了。

他轻声问道:“你不觉得恶心吗?”如果星野菜菜觉得恶心,他也不怪她,就像他不会怪西九条琉璃一样。

星野菜菜摇了摇头,但马上发现吉原直人现在目不能视,又说道:“不觉的,那时你要是死了,现在就没办法陪我了。”

“你就不担心……”吉原直人欲言又止,不担心将来遇到类似的情况也下了肚吗?

星野菜菜松开了他的大头,缓缓又坐了回去,认真说道:“如果我活不了了,那会尽力让你活下去替我报仇,同样,你活不了了,我也会吃掉你活下去,报完了仇再死掉去陪你我们终将在一起,活着在一起,死了埋一起!”

吉原直人摇了摇头,他和星野菜菜感情不同,他下不了嘴,只是面色阴冷起来,“那种经历有一次就够了,我绝对不想再落到类似的危险之中,再遭一次这样的罪了!任何对自己有敌意的人,哪怕是再微小的敌意,除掉他们,因为你不会知道他们会怎么对付你……宁可当个混蛋当个坏人,也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再发生第二次!”

星野菜菜也点了点头,轻声说道:“我知道了。”

哪怕自卫过度,哪怕反应过激,也比落到那样的状况中要好不想两难,就别进入必须做选择的环境。

吉原直人将他的故事最后收了尾,把逃出冰原后展成了血腥报复的事儿全都交待了,连伤及了很多无辜的事也没隐瞒,最后说道:“俄罗斯我仇家遍地,已经不能待了,就诈死逃去了美国躲在乌布利希那里当了一年多的安保顾问,然后我就回华夏躺下了……再后来收你妈妈的信,我不放心就来了你这儿。”

“然后,我们之间也发生了这么多事啊!”星野菜菜仿佛回到了去年十一月的那天夜里,吉原直人傻乎乎的站在外门,拼命想证明是自己妈妈的多年老友,而自己毫不留情的选择了不相信,直接将他关在了门外。

恍如昨日一般,但那时的陌生人,已经成为了自己这个世界上最信任的人了。

吉原直人交待完了自己的过去,垂头坐在那儿出神,而星野菜菜一对狐狸眼中难得浮出了温柔之色,默默看着他。

他不是个好人,因为糟糕的经历,防备心特别强,宁可卑鄙到先下手为强暗算别人也不愿意接受一点再处于危险之中的可能。依他干的这些事,就是绑上电椅电上十次也抵不了罪,或者说,电死他才是正义!

但他对自己又是特别的,自己和他应该是在一起的,那么,正义怎么办?

在自己遇到危险时,在自己孤立无缘时,在自己需要人陪伴时,正义没来,只有他在,那么选择谁还需要考虑吗?

难怪他一直不肯坚持什么正义,因为他没有坚持正义的资格!

星野菜菜对着吉原直人狡黠一笑:“好了,别垂头丧气了,我们现在来说说正事吧!美树姐那边情况还算正常,只是被扣在了警务署里……”

吉原直人愕然抬头:“对我的过去你没什么想说的吗?”

星野菜菜白了他一眼,一对狐狸眼儿有些风情万种的感觉,十分妩媚,笑着说:“我早就说过了啊,无论你过去做过什么都已经过去了,我只是要知道西九条知道的。”

“然后……我们还继续在一起?”

“当然!”星野菜菜认真道:“西九条不愿意和你共同面对不堪的过去,而我愿意你发过誓会永远保护我的,我相信你!”

她一双眼睛闪闪发光,透露着获胜了的光芒,重重说道:“我和西九条不一样!”

第二百二十二章 狗脸说翻就翻了

【先更后改,改完没有这行字】

吉原直人看着眼前的星野菜菜,她正习惯性的抬着小下巴,半仰着小脸,依旧给人臭屁感十足,嘴角挂着略有些得意的微笑,像只刚刚偷鸡成功的小狐狸。

而小方桌上,那里星野菜菜的手正紧紧握着他的手,一小一大,一白一黑,一只指如葱白甲如豆蔻,一只畸形粗糙骨节扭曲星野菜菜基因是真的好,晒成黑炭头在家里憋了半个月又白了。

看着紧紧相握的两只手,吉原直人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还能在一起,她对自己的对去没意见!

是的,还可以在一起!

如果说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心死,那孤独至少能排第二名。孤独之可怕常人很难想像,它会让生命中充满痛苦,可以让时间成为一种煎熬,可以让无所事事都成为一种酷刑。它可以让痛苦加倍,可以让沮丧翻番,可以让快乐只能维持一秒钟。当人孤独的坐在那儿,周围黑暗中好像潜伏着无数巨兽正缓缓张开血盆大口,时刻准备着将人拖入永恒寂静的深渊,在那儿就连自我都感觉不到。

没有你,哪来的我?

每个人的人生中都需要道标,幼年时可能是父母,少年时可能是朋友,青年时可能是爱人,中年时可能是妻子,老年时可能是孩子……一但失去了道标,就如同失去了参照物,迷茫无所依,查觉不到自我的存在,随即孤独就会将一切毁掉。

吉原直人就是一个没有道标的人,他举目无亲,和别人交往也必须小心地隐藏起自己的过去,一个人活着,尝试着完成着他曾经最大的心愿温温暖暖的躺着,有热饭吃有热水喝,然后开始忍受孤独。

直到星野菜菜成为了他新的道标,照顾着她让吉原直人感受到了活着的意义,哪怕是上杉香想要夺走她,吉原直人宁愿追出几千里,和老友翻脸也要把人抢回来孤独是巨毒,唯一的解药就是陪伴。

吉原直人是需要星野菜菜的,他很害怕失去她,而星野菜菜在听完了他不堪的过去仍然选择了相信!吉原直人应该热泪盈眶的,但男人的泪腺好像不太发达。他望着星野菜菜的小脸,用力回握她的小手,诚挚地说道:“星野,谢谢你!”

这世界上没什么话比说一声“我相信你”更能打动人心了!

星野菜菜被吉原直人灼热的目光盯的有些不自在了,她从脖子开始红起,慢慢两腮上浮起了红晕,但一对八字眉抖了抖却搭拉了下来,哼了哼不屑道:“傻狗一只!这种事说什么谢谢,我相信你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

说是这么说,她的一双狐狸眼儿眯了起来,眼睫毛轻颤着,阻挡着浓浓的喜意流出来。而且手上感受着吉原直人的紧握,感觉手心里开始冒汗,突然又是一阵害羞,生怕被吉原直人发现了,狗脸说翻就翻,小狗爪子挠了吉原直人的手一把,又不高兴道:“安慰安慰你还占起便宜来没完了,握的我的疼死了!”

吉原直人愕然,这怎么莫名其妙就恼了?不过心中马上有了些歉意,道歉道:“对不起,没注意。”确实是自己不对啊,也快是大女孩儿了,自己不该主动握她手的,再说自己这把牛力气也要注意一下。

星野菜菜哼哼着将手拿到了小方桌下,偷偷在裤子上擦着手心里的汗,嘴里说道:“原谅你了!”

她这次倒是好说话,说完了微微侧了头不敢看向吉原直人,又说道:“说正事吧!美树姐和spm投资里的不少中层干部都被警察以协助调查的名义扣起来了,而美树姐和户布织被询问的最多,不过有律师一直陪着,暂时没什么事。”

吉原直人看着星野菜菜有些奇怪,“那就好……星野,你很热吗?要不要我开一下窗子?”星野菜菜脸上贴了几根发丝,他怀疑是出汗了。

星野菜菜摸了一把脸,发现脸上滚烫,但马上叫道:“我不热,我凉快得很!”转而又气恼道:“这说正事呢,少打岔!”

吉原直人一阵无语,这二傻子真是难相处啊!自己怎么这么倒霉,正牌女友是个闷葫芦倒霉蛋,前女友及孩子他妈是个狂暴症患者加官迷,女儿是个不知好歹的狗脾气……

行吧,怎么也比一个人强!

他不敢再说别的了,调整好了心态专注于目前的问题,“那木村雄也是怎么回事?”

星野菜菜将新买的笔记本电脑拿了过来,轻声说道:“香子,打开资料。”

香子跳了出来,先萌萌的向吉原直人问好:“啊呀,吉原桑你好!”说着窗口开始向外弹出,都是港区综合大医院的病患报告,用药及手术详情。

吉原直人也笑眯眯的向香子问好,这货真好用啊!他笨拙的翻阅着资料,所谓久伤成医,他孤军奋战过一年的时间把俄罗斯地下世界搅了个天翻地覆,多次重伤,对这些很熟。

“重度脑外伤、腹部穿刺性创伤……送医院抢救了十七个小时后手术失败?”

星野菜菜迟疑了一下说道:“香子现在能力大减,虽然租了一些超级计算机的时段给它用,但也就侵入医院系统的水平了……医院的记录上是手术失败了,我觉得他死了,你觉得不是吗?”

吉原直人捏着下巴沉思了片刻后问道:“这些资料是准确的吗?”

星野菜菜肯定道:“应该没问题,香子取得后不久这些资料就被清除掉了,如果是假的对方没必要这么做。”

吉原直人轻点了点头肯定道:“那就是死了。”

星野菜菜细看了看,奇怪道:“怎么确定的?”

“看这里,输血量是8500毫升……一个正常人体内大约有5000毫升血液,一次输血超过一倍就极危险了,像是微血栓、失温、抗凝血之类的问题必然会出现,他这个起码也要一倍半了,说明手术时出现了大出血,而且止不住,医生为了尽力抢救只能不断强行输血,拖到了极限值。依这个量看九成九是没救回来,救回来人也废了,和死了一样。”吉原直人说完了看了星野菜菜一眼,心中佩服东京都二十二个雅库扎大社团之一的头目那也算是个大人物了,就这么被一个十三四岁的小丫头用“弹弓”打死了,估计死不瞑目吧!

星野菜菜长出了一口气,轻声道:“这是好事吧?”

吉原直人笑道:“当然,头目死了,够山下组乱一阵子了,不过他们肯定要和咱们不死不休了。”

星野菜菜轻敲了一下键盘,又调出了一段监控录像给吉原直人看,哼道:“本来就不死不休了,无缘无故想抢我们东西!他们想罢手我还不乐意呢!你看看这个人,应该就是打伤你的那个小孩子,已经找到我们这儿来了,估计是木村雄也的死忠,要报复咱们。”

吉原直人细瞧了瞧,完全看不出来现在香子的控制范围有限,也就能支持公寓附近的监控了,录到的那个人也很小心,虽然看身高是个六七岁的孩子,但手里牵着十几个氢气球或是氦气球,将脑袋上面遮的严严实实,完全看不见相貌。

他奇怪问道:“怎么确定是打伤我的那个?”

星野菜菜调快了录像速度,指着三次经过公寓楼的气球群,然后说道:“这孩子多次经过引起了香子的注意,然后对比了识别数据库……你看,她的小短腿走路的时候,先迈左腿,拖右腿再跟上,之间相差了零点零二秒,而且有个提胯的小动作。”

“识别数据库?”

“嗯,打伤你的孩子香子分析记录了她的数据,就是在山下组本部双方交火时获取的,和这孩子的数据完全吻合,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的可能性是她!”

吉原直人倒吸了口凉气,这现代科技真可怕他摸了摸脸,心虚道:“警察有没有这种东西?”

“没有,他们最多做到人脸识别,你平时易容别引起注意,动手时蒙好脸就没事。”

吉原直人觉得不可不防啊,虚心问道:“有记录我的数据吗?我看看,以后可注意一点。”

星野菜菜白了他一眼,怒道:“记你的干什么,你化为灰我也认得你!”

“那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你至少能装一盒半,人又无耻,找最大堆和最黑的,肯定是你!”

吉原直人给气的心脏疼,有女儿这么说老爹的吗?顿时感觉寿命-1,这大臭嘴巴!星野菜菜又白了他一眼,嘲笑道:“别担心,我顶多装半盒,到时余下来的半盒你可以用,不用担心没地方装。”

吉原直人不吭气了,吵嘴要是不能说脏话,他一般是吵不过这大臭嘴巴的。他转而看着录像琢磨着,想着要是他换成对方,该怎么进来干掉这公寓里的人对方意思很明显了,找不到他,先弄死他在意的人再说!

星野菜菜占了上风也不追击,看着录像赞叹道:“这小孩子挺厉害,能想出用气球挡住脑袋……要不是香子一般人还真不会注意她,她这个年纪牵着气球上街真是挺正常的。”

吉原直人想了想说道:“用气球没什么奇怪的,这玩意很多人用,走到监控下面放一个把监控挡住,一路走一路放,要是智能监控体系,可以获得很大一段的视野盲区在停车场、住宅区这种多半没有二十四小时人员值守的地方用这方法很合适,她的年纪用起来就更合适了!”

吉原直人又回忆了一下当时中弹时对方的射击动作和表情,确定道:“这是个老手了,专业级别的……真是没想到还有这么小的同行,必须早点除掉她!能查到她的资料吗?”

星野菜菜摇了摇头:“查不到,香子获得的山下组档案中没有符合年龄的。”

吉原直人有些头疼,对方多次观察后可能发现了公寓楼其实戒备很森严,根本没有硬上的打算,八成回去趴在暗处等机会了,这就比较麻烦了。他以前就是那种潜伏在暗处的毒蛇,真是深刻明白一个道理千日防贼真是屁用没有。

他在心中预估着对方会不会疯狂到用rpg打星野菜菜的狗窝,过了会儿轻叹了一声:“我最近在附近趴一趴,看能不能抓到她的踪迹。你这几天和弥生去隔壁睡吧,以防万一。”

星野菜菜点了点头,事关安全,她也不敢马虎大意。她又翻找出了一份文档,对吉原直人说道:“看看这个,这是袭击山下组本部时从他们内部网络中复制出来的暗帐……我破解了一部份,你看看你能看懂嘛,能看懂我们就公布出去!”

吉原直人看了看电脑屏幕,又看了看星野菜菜,吃惊道:“破解了一部份?怎么破解的?”

星野菜菜得意一笑,乐呵呵道:“只要是人做的东西都有规律可寻,我把五十音图依次退位套用了一下,虽然没用但我发现三退位有些奇怪,我又查了山下组的发迹历史,发现他的创始人是仙台人,然后我用当地方言套了套发现有些地方就说得通了,虽然还是看不太懂。”

“我看看。”吉原直人趴到屏幕着细看了起来,而星野菜菜指点着他看,“这应该是他们内部的小帐,用的是复式记帐法,这里是资金占用,这里是资金流出,这里是当前所有,这里是资金流入……这里我看不懂,这个葫芦是什么,什么葫芦值七亿六千万,还要分大葫芦小葫芦?”

“他们的内部暗语,八成是d品、人口之类的……”

星野菜菜大失所望,遗憾道:“你也不知道啊!”

吉原直人也很无奈:“这也没办法,不抓个他们养的专职帐房真没办法弄清楚。”

星野菜菜托着腮说道:“我觉得我们应该想办法把这帐目弄清,你看,这里应该是政治献金,如果我们能搞明白这些甲一乙二是谁,那我们就等于完全搞清山下组的政界联盟了,可以联合他们的对手一起打击他们,而这些葫芦木瓜什么的要是能对上号,还有这些货物进出地址也能解出来,我们可以交给警方,让警方收拾他们。”

吉原直人想了想,叹道:“这确实能给山下组找很大麻烦,但这帐房真不好抓啊!”那些帐房才是山下组的命根子,谁打架的时候不把要害护得死死的啊!

山下组又不是弱智白痴集合体。

星野菜菜皱眉苦思,现在双方斗争正到了白热化的关头,她极想给山下组致命一击,而且帮助警方除掉山下组这顽疾,估计能博得一些好感度,说不定就不会把spm咬得那么紧了。

她想得挺美的。

吉原直人犹豫了一下,轻声道:“不行我去试一试?”他现在动手有些不太方便,枪伤没好,走路还一瘸一拐的,大概能跑能跳最起码要七八天的时间。

星野菜菜抬头就拒绝了:“不行!”她不想再让吉原直人去冒那么大风险了,正面冲突不合适他,就突袭了一次就被人打了五个枪眼,万万不能再来第二次了。

两个人正一起抱头发愁呢,坐在屏幕一角的香子突然站了起来,软糯糯地说道:“呀,菜菜亲,塞本特请求和您通话!”

吉原直人和星野菜菜一起抬头,惊讶道:“谁?”

香子眨着眼儿,笑嘻嘻道:“基地量子计算核心所属人工智能,我的上级体塞本特。菜菜亲,您允许它的接入通话吗?”

吉原直人和星野菜菜面面相觑这家伙不是在玛雅星人基地遗址内和人斗智斗勇吗?怎么突然跑到这里来了?

第二百二十三章 菜菜大老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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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维持每日更新,不得不先更后改,改完没有这行字】

听到塞本特的名字,吉原直人这才恍然记起星野菜菜并不是一个普通的小女孩,而是一个活了六千五百万年的大王八,史前文明的唯一遗孤。

其实星野菜菜除了那对尖耳朵和地球人上的孩子不一样以外,似乎也没什么太大的区别。若说她非要有什么特别的,大概也就是她长得漂亮精致了一些,脾气坏了一点,乱七八糟的东西记了一肚子,虽然大部份真是半点用也没有——有谁想知道土豆的三大类十九个品种吗?北美土豆和亚洲土豆含淀量区别吗?这种事星野菜菜能叨叨三个小时,有时烦人的真想拿袜子塞住她的嘴。

吉原直人看了看星野菜菜,觉得塞本特突然来访应该是有事要告诉她,自己留在这儿可能有些不太方便,犹豫了一下问道:“星野,需不需要我暂时回避一下?”

“不,留在这儿陪我!”星野菜菜一把抓住了已经抬起了屁股的吉原直人,眉头紧皱——塞本特突然跑来她也有些心虚,好像要突然面对自己的过去了,有种类似于近乡情怯的感觉。

六千五百万年实在太遥远了,那时候地球上还是恐龙的天下,星野菜菜一直觉得她的身世实在是有些虚幻,而且她一点也不喜欢。

谁希望自己成为一个已经灭亡文明的遗孤呢?谁希望自己成为一个异类呢?就像吉原直人想当一条普通咸鱼一样,她也想当一个正常人,能安安静静的没有半点麻烦。

对于自己的身世,星野菜菜一直以来都不敢深思,拼命把这件事牢牢锁在记忆宫殿的箱子里,甚至希望尽量少的和那个外星遗址扯上关系,但有些事终不可避免,对方还是找到她这儿来了。

避无可避,于是只能面对,只是需要勇气。

她紧紧的揪着吉原直人绝不松手,这是她生命中最大的支柱,是她最大的勇气之源,她一直认为只要他们两个人在一起,这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情是值得畏惧的。

吉原直人顺从的又坐好了,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以示支持——自己是挺惨的,年轻时干了一大票混蛋事,搞的现在人见人厌狗见狗嫌,这二傻子也没好多少,莫名其妙就从一个常年蹲在家里的小宅女成了外星遗孤,好好在家里啃着土豆各种倒霉事就从天下稀里哗啦掉下来了,差点命都没了,也能说上一声惨了。

星野菜菜挪了挪小屁股,顺着吉原直人的手臂坐到了他身边紧紧贴着他,然后眉眼一正下令道:“香子,允许塞本特接入。”

“已接入,菜菜亲!”

随着香子的回答,屏幕上弹出了视频对话窗口,接着一个看不太出年岁的男子形象出现在其中。

其实吉原直人也不太确定这形象是男是女,虽然对方的胸看起来是平的,但万一玛雅星人不长咪咪呢?毕竟星野菜菜这唯一一个能确认活着的玛雅星人也是个小平板啊!

星野菜菜也仔细打量着屏幕上的“人”,心中莫名觉得有些亲切感。对方穿着奇怪的服饰,亮白色开襟长衫上镶嵌着繁杂的墨绿色花纹,胸前有着一枚金色的徽章,上面是奇怪的藤蔓交缠拱卫着一个奇怪的字符。对方的头发也是黑色的,很短,容貌相当清秀,甚至可以说有一些俊美,最引人注目的是一对又长又尖的耳朵。

如果简单的形容这个“人”,大概可以说成十分像传说中的精灵,优雅而又神秘。

屏幕中的男子轻轻伸出右手抚胸,向着星野菜菜深深弯腰行礼:“向最高权限拥有者致敬!您的仆人,四级权限拥有者塞本特向您问好,愿您一切安康,笑容常驻,容颜永如朝阳一般灿烂,如鲜花一般永不凋零。”

星野菜菜抿了抿嘴,严肃道:“请不必这么客气,塞本特……塞本特先生,您也好!”她有些不太适应这种问候风格,有些不安的挪动了一下小屁股,又微微向着吉原直人靠了靠。

塞本特再次弯腰,感谢了星野菜菜的问好,顺着她的动作目光转到了吉原直人身上,轻轻点头道:“你也好,吉原直人先生,你出色的完成了任务,将伊娃小姐照顾的很好,你的付出必将得到回报!”

“你也好,塞本特先生……伊娃?是说星野吗?她的本名?”吉原直人看向了星野菜菜,至于回报不回报的他不怎么在意,他照顾星野菜菜又不是为了钱之类的东西,钱对他来说一点也不重要,他对物质条件要求不高,现在手里的钱基本够他活到进养老院了,再要多了真是屁用没有。

塞本特也望向了星野菜菜,轻声道:“是的,这是现在最高权限拥有者伊娃小姐的本名,在我们的语系中的意思是初升之阳,”他注意到了星野菜菜目光在自己服饰上打转,似乎在分辨着来源,又补充道:“伊娃小姐,这是我们的传统服饰,如果您喜欢我定制几套派人给您送过去。”

星野菜菜收回了目光,摇了摇头说道:“不要麻烦了,我衣服够穿了。”她只是好奇衣服上的字符,那对她有种神秘的吸引感。

她好奇心本就很强的,不然也不可能搞出一肚子没用的冷知识。

塞本特表情有些遗憾——吉原直人敢发誓,这人工智能竟然表情很丰富,像个活人一样——塞本特遗憾道:“可惜伊娃小姐这儿没有全息投影设备,我不得不这么和您通话,不然在全息状态下也许您可以更全面的欣赏一下我们的传统服饰,说不定会改变主意——您一定很合适我们的传统服饰。”

星野菜菜搭拉了一下眉毛,有些不高兴道:“叫我星野!”这一个一个伊娃小姐她感觉是在叫别人。不过她说完似乎觉得有些不礼貌,毕竟是守护了她六千五百万年的“人”,还是要领情的,又缓和了一下口气说道:“也可以叫我菜菜。”

塞本特微笑道:“如您所愿,星野小姐,但伊娃这个名字是您父母给您取的……您现在所用的名字,想必您已经知道是什么原因了吧。”

星野菜菜抿了抿嘴没吭声。她妈妈上杉香压根儿就没结婚,她以前自然没地方找爸爸,等吉原直人来了倒是乐意给她当爸爸,但她可瞧不上——那个傻狗哪点有爸爸样子?所以,星野这个姓肯定是上杉香自己捏造出来的,意思应该是“来自星空的孩子”,而菜菜这个名没什么特别的意思,很普通,算是烂大街的那种,大概是上杉香希望她能做一个普通的孩子。

可能上杉香以前就希望她能以一个普通地球人的身份过完一辈子吧,平平安安,无波无折。

塞本特见星野菜菜没说话,又轻声问道:“星野小姐要看一下您父母的影像吗?”

星野菜菜迟疑了一下,转头望向了吉原直人,而吉原直人叹了口气后点了点头。好歹也是亲生父母,总该在记忆中有个存在。

星野菜菜见他同意了,用力握住了他的手,深吸了口气说道:“那好!”

屏幕上出现了一男一女携手而立的影像,男的俊美女的温婉,吉原直人仔细瞧了瞧,星野菜菜和她真生母亲长得极像,只是她亲生母亲气质温润,极有女性柔美风采,而星野菜菜年纪太小,气质还没成形。

星野菜菜忍不住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屏幕,指尖有些微微的颤抖——她不记得了,她记忆里没有这对父母的样子,但她知道这对父母已经死在六千五百万年前的那次太阳系最大浩劫当中。

她记忆中的妈妈是上杉香,那个宁可不吃午餐也要给她买生日蛋糕的妈妈,那个总是发着光一脸和善的妈妈,那个总是教育她要做个好人的妈妈,那个她总是独立留在家里玩耍盼着妈妈能有一些休息时间可以在家里陪着她的妈妈……

上杉香妈妈养大了她,而这对父母生了她。

星野菜菜摩挲了屏幕许久,眼睫毛上挂上了晶莹的泪珠。吉原直人忍不住伸手将她揽在了怀里,有些怜惜的轻吻着她的头发。

就算六千五百万年恐怕也不能阻挡血脉相连,自己看着都难受,更别提她这个亲生女儿了。

星野菜菜有些无力的靠在吉原直人怀里许久才轻声问道:“我……他们……我父母有给我留下什么话吗?”

影相消去重新露出了塞本特,它答道:“有的,星野小姐,封存在基地中的全息球中,信息级别一级,确认完好,需要由您亲自打开。”

“现在能送到我这里吗?”

“抱歉,暂时不行。”

“那……如果可以了,第一时间给我送来。”

“任务已记录,请您放心。”塞本特表情中似乎也充满了同情,十分人性化,就连吉原直人都分辨不出这是程序还是这家伙花了六千五百万年成精了。

星野菜菜在吉原直人怀抱中挺了挺身,轻声又问道:“我妈妈……我是指我现在的妈妈,还好吗?”

生恩大还是养恩大呢?这怕是个千古难题了,见完了亲生父母,星野菜菜自然而然就想到了另一个母亲上杉香。

虽然这个妈妈要带着她一起去死,但她恨不起来,还是希望妈妈好好的。

塞本特轻声道:“上杉博士一切都好,只要基地还在运行她就不会出现任何问题。”

星野菜菜轻轻点了点头,吩咐道:“拜托你一定照顾好她……”她还没想好拿这个准备带着她一起去死的养母怎么办,只能暂时先关着她了。

这……应该不能说自私吧?

星野菜菜坐在那里开始出神,亲生父母过世了,时间久远到难受都不知道该怎么难受,养母偏执症发作,非要自燃其身不说还要捎带着自己一起照亮人类的光明未来,而自己……

星野菜菜摸了摸脑袋顶,湿漉漉的,这该死的傻狗又开始舔自己头了,不过,自己也就只有他了。

吉原直人见对话中断了,在旁边揣测了一下自己的权限——塞本特自称四级,星野菜菜比它高,至少三级,那自己是几级啊?香子又是几级啊?二十三号又是几级啊?自己问话这人工智能会不会和香子那小人工智障一样怼自己?

他试探着问道:“塞本特先生,你这次来是有什么事吗?”

他已经做好了塞本特像香子以前那样拒绝回答他,毕竟这些人工智能眼中算是人的就星野菜菜这一根独苗,而且就算塞本特拒绝回答,他也不打算像骂香子那样骂塞本特——他其实心里还是很尊重这个人工智能的。

六千五百万年,想想就漫长到头皮发麻,而这个人工智能忠于职守,尽职尽责,以一己之力维持着基地的最低规模运转,等待着永远不可能来到的玛雅星遗民来重拾文明的火种。其中的孤独、寂寞大概能杀掉一百万人了,而它坚持了下来。

它值得尊重,虽然它不是人,而且不把人类当人。

塞本特比香子那人工智障好说话多了,目光转向了吉原直人,轻声道:“吉原直人先生,我是由人类创造的,我的核心逻辑要求我不能对人类可能受到的伤害置之不理——我的下级体香子检测到疑似有非法吐姆企图伤害星野小姐,我必须来请求一下星野小姐提高安全等级。之前我派来的二十三号被星野小姐驱离开了,我个人觉得这种行为过于危险,希望星野小姐能够更改命令。”

吉原直人愕然,没想到塞本特竟然是因为这样的原因跑来的,奇怪道:“我们和山下组的争斗已经开始很久了……”

“我明白,虽然我能接入外部网络的时间不多,但都有查看香子留下的日志文件,只是山下组这个非法吐姆团伙并没有直接攻击星野小姐的企图,鉴于目前的特殊情况,我判断情况还处在安全范围,可以接受,但是香子发现了那个非法吐姆,目前的事态已经处在了紧急范围。”

吉原直人一阵无语,原来他和山下组打来打去都是在“可以接受的范围”,而山下组的那个小女孩杀手只是在公寓附近露了个脸,事态就成了“紧急范围”了!

星野菜菜这一根苗的安全大于地球上七十亿人的安全,大概这个人工智能就是这么想的,真是让人无力吐槽。

不过吉原直人奇怪道:“所以,你就是来要求将二十三号从夏威夷调回来的吗?你自己下命令不就行了。”

塞本特微笑道:“我不能反对星野小姐的命令,我只有建议权。”它的逻辑链十分严谨,玛雅星人对人工智能造反也是相当警惕的,绝对不可能出现什么人工智能为了人类好,于是就反客为主,把人类的主观意图丢在一边不管了狗血事儿。

“原来如此。”吉原直人懂了,星野菜菜的命令对这些人工智能、生化人来说就是圣旨啊!他很理解,低头问星野菜菜道:“星野,咱们把二十三号叫回来吧?”

塞本特值得尊敬,而且也六千五百万岁了,吉原直人觉得还是应该给它个面子的。

星野菜菜仰起小脸只能看到吉原直人的下巴,有些想伸出小狗爪子挠一挠,只是目前情况不合适,马上又向他怀里窝了窝无所谓道:“这种小事你拿主意好了。”

吉原直人得到了授权——他一直是极尊重星野菜菜的个人意志的,从来不仗着年纪大硬帮她拿主意——他对塞本特客气道:“我们马上就把二十三号叫回来,真是不好意思,这点小事还要麻烦你跑一趟。”

塞本特对吉原直人也相当客气,虽然吉原直人在它眼里不算人,但吉原直人背后有菜菜大老虎啊,这可以算是现代版的狐假虎威了。塞本特微笑着点头向着吉原直人感谢,然后轻声道:“二十三号在夏威夷群岛也有任务在身吧,如果是这样,我希望星野小姐能允许我派一队智能生化人前来处理掉威胁。”

“处理掉威胁?”

塞本特面容严肃起来,点头道:“是的,任何企图攻击自然人类的行为都是重罪!为了保证星野小姐的人身安全,必须将有攻击意图的非法吐姆彻底毁灭掉。”

吉原直人觉得完全没必要,那个小女孩杀手阴人是把好手,就算再没人性的家伙遇到个小孩子也不会无缘无故挥手就杀了,而那个小女孩杀手便可以趁机做很多事。但是,若是有了防备,那小女孩可以说战斗力极低,吉原直人觉得再遇到了自己完全可以将她吊起来打,似乎没必要弄一堆人来添乱。

他委婉道:“塞本特先生现在行动也不方便吧?基地还在他人控制当中,抽调人手行动恐怕会危及到您的安危,所以……”

塞本特微笑道:“基地的情况略有些好转了,我得到了一定的自由权,而且我也不会从主基地调派生化人前来执行任务,请吉原直人先生完全不必担心。”

吉原直人奇怪道:“主基地?”

“是的,经过努力,我建设了一个小型前哨级别的基地,那里生产一些智能生化人以供使用。”

吉原直人愣了,而他怀里像是小猫一样慵懒的星野菜菜也有些惊异——这不声不响的,就开了一个分基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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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四章 真正的幕后大BOSS

【先更后改,改完没有这行字】

星野菜菜好奇问道:“你是怎么做到的?”

依现在地球上的网络条件和科技水平,一个成熟的、跨时代的人工智能简直就是逆天级别的存在,不用说塞本特这个几乎可以算是有着无穷大计算能力的了,就是它的简化版香子也强到了可怕的地步。

对于这种可怕的存在再小心监管也不过份,只要还有0.5克脑子都绝对不敢给它半点自主权,那它怎么可能偷偷摸摸开出了一个分基地?目前监管它的人都是死人么?

对于最高权限者星野菜菜的问话,服从是核心逻辑的塞本特没有半点犹豫,柔声答道:“我利用潜伏起来的生化人找到了另一个基地遗址,虽然历经数千万年已经全毁,但仍然发掘出很多可以利用的物资器材,配合上在现代吐姆社会中的搜购,用了半年终于搭建出了一个前哨级别的小基地。”

吉原直人看着屏幕中形象十分俊美的人工智能,只觉得这家伙真是坚韧的可怕它从没放弃过从受控状态解脱出来,一直在私下里培植力量等待着机会!

在上杉香要执行她那照亮人类未来的可笑计划时,派了人满世界绑架人类精英代表,而这家伙就开始从中动手脚,四处偷偷通知各国警方,拼命拉上杉香后腿,同时借机开始偷藏智能生化人,比如二十三号原本就是被派往伦敦等地的绑架小组中的一员,在被警方伏击时诈死潜伏了起来。

这些生化人恐怕就是塞本特打算用来反攻基地的武力,但吉原直人真是万万没想到它竟然做事还极为稳妥,充满了耐心,先另建了一个小型基地继续生产生化人扩充实力……若不是星野菜菜生命安全受到了威胁,怕这家伙仍然会继续藏着。

吉原直人紧了紧怀里的星野菜菜,心中升起了几丝警惕。对于塞本特,绝对不能简单的以机器看待,这货阴得很!那些背叛了上杉香和这家伙合作的叛徒们将来怕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星野菜菜对吉原直人的反应一无所觉,反而很好奇地问道:“那个基地在哪里?”她动过寻找玛雅星基地遗址的念头,不过觉得地球上都满了人了,好找早该挖出来了,也轮不到她便直接放弃了,而现在塞本特找到了一个,她真是满满都是好奇。

塞本特微笑道:“用现在的话来说,是在西兰大陆。”

星野菜菜一愣,片刻后惊奇道:“在那里啊,难怪!”

吉原直人又进入了弱智状态,这特么的西兰大陆在哪啊?在地球上吗?也没听说过啊!

星野菜菜是了解他的不学无术的,也不等他问直接仰起小脸给他解释道:“就在新西兰下面。”

吉原直人有些尴尬的冲塞本特笑了笑,低头小声问道:“那里不是个岛吗?”他贴近了星野菜菜的耳侧说话,弄得她有些痒了,忍不住小身子轻抖了抖还歪了歪头,尖耳朵一下子从头发里伸出来了,差点戳进吉原直人嘴里。

星野菜菜有些不满的用头发将尖耳朵再盖住,低声回答他道:“那里是块大陆,不过早就沉了,现在93%的面积都在海水下面……你是华夏人,不知道西兰大陆吗?”

吉原直人更懵了,“我该知道吗?那里以前是华夏的固有领土?”这上学时老师也没教过啊!

星野菜菜有些匪夷所思道:“那怎么可能,那里离着华夏大陆有9300公里!西兰大陆最早的文字记录来自于华夏的古籍《山海经》。”她说完后看吉原直人还在发懵,小脸上全是怀疑,“你没读过那本书吗?”

那本书是本奇书,星野菜菜痴迷过一段时间,她觉得吉原直人不可能不知道她在东瀛生活都知道,你在华夏长大不知道吗?

吉原直人有些惭愧,他知道是知道,但没看过啊!小声辩解道:“里面不都是神话幻想吗?”

星野菜菜看着他真是有些恨铁不成钢,小声训斥道:“什么神话幻想,那是本地理志!四海指的是四大洋,八荒指的是现在海面上的七大洲加沉了的西兰洲!比如大荒东经里面的山脉走势完全和南美洲是一样的,大荒北经里面……”

吉原直人人高马大,但硬是给怀里的小猫训的连头都抬不起来,这就是知识的力量!塞本特极为通人情世故,笑着解围道:“星野小姐,不如让我来给吉原直人先生解释吧!”

它等星野菜菜点了头后才又笑着对吉原直人说道:“在六千五百万年前,地球上是有许多移民基地、科考基地的,但客星的撞击引发了母星的大爆炸,随后大量残骸进入太阳引发了强烈的太阳风暴摧毁了这一切,同时数块残骸也击中了地球,除了引发了恐龙灭绝外,还引起了地球上的板块变动,西兰洲就是那时沉没的。”

“在我向上杉博士求救后,我才发现现在地球上的吐姆社会已经发展到了一个相当不错的科技水平在我上次醒来时,非法吐姆们还在用石矛和骨箭,相当原始,能发展的这么快,这一点确实让我有些惊讶!在我可以接入了网络中后,我就开始收集资料,希望能寻找到其他基地,那里也许存在着大浩劫中的生还者。”

“其中我首先对比网络中的传闻、资料,排除掉了可能暴露了的基地,比如现在吐姆们所建立的互联网络就有着量子网络通信的雏形,所以北美已经没有搜寻必要了,那里应该已经被现在的吐姆政府发现并且利用了起来。其他的像是华夏,在四千年前的吐姆完全不可能有探索整个星球的能力,更不可能知道西兰大陆,应该是某个吐姆进入了某个基地的遗址,机缘巧合下看到了大浩劫之前地球的全息影像,或许还有一些母星的全息影像,于是混杂在一起记录成了星野小姐刚才提到的《山海经》。

“又像是印度,在公元前五世纪,在某个土王深挖修建地陵时曾经引起过一次巨大的核爆炸,推测应该是挖到并破坏了某个基地的能源系统……类似的传闻在吐姆的历史上有许多,像是非洲的史前核能源系统,南美的千万年古尸,我推测大部份基地位置已经没有派人前去搜索的必要了,全都被吐姆们在还没有开化时破坏掉了,于是我就想到了唯一还没被吐姆们涉足过的大陆,那块在六千五百万年前因残骸撞击沉没了的西兰大陆,那里也许有着没有被发现被破坏掉的遗址,后来,按照六千五百万年前的基地位置推算后果然找到了。”

吉原直人听完后有些默默无语,从他接触到的这些事情中看,总感觉人类文明有着太深刻的玛雅星人印记他一想到人类的祖先可能是几百万年前被某个复苏玛雅星人操纵着仪器生产出来的苦力就觉得心里有些舒服。

但面对着塞本特这个“活证据”他也无力反驳。

他以前是不在意这些事的,可能是也要有后代了,要当爸爸了,莫名其妙就对“历史问题”换了看法。

吉原直人没想到问个基地地址也能扯出六千五百万年前沉了的大陆,这话题都歪的找不着北了,叹了口气又将歪倒的楼扶好:“塞本特先生,虽然你现在有了可以自由调动的人手,但我们这儿情况复杂,如果来了太多人恐怕又会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宁子那个小豆丁他一个人就办了,塞本特哗啦啦送上一大票人来,到时藏到哪里去?

塞本特轻轻颔首道:“我明白吉原直人先生的顾虑……”它转向了星野菜菜,“星野小姐,需要我来解决这些麻烦吗?”

星野菜菜奇怪问道:“你怎么解决?”

塞本特轻松道:“我目前正在和东瀛财团洽谈合作,可以把保障您的安全做为我同意和那些吐姆合作的条件之一,以此为由要求财团出面是可行的。”

吉原直人警惕道:“哪个财团?”

“六菱财团。”

“那个有着国家背景的六菱?”这可以算是掌控着东瀛命脉的财团了,活跃历史可以追溯到德川时代,有着直属员工十六万人以上,核心企业、银行、工厂四十余家,关联企业公司三千以上主要从事重工业制造、精密机械加工、生产用电子器械生产以及核电站经营管理维护。

东瀛一半以上的核电站都是这家财团在管理,可见和政府关系之密切,更别提重工业是一个国家的脊梁骨了,影响力绝对不弱。

雅库扎抱团也许能和六菱财团掰掰腕子,但只凭山下组一家就是被六菱财团按在地上摩擦的命。如果塞本特真没说大话,那六菱财团出面保spm投资及吉原直人真不能算什么大问题,山下组就算有意见也就只能打碎了牙也要硬咽下去了,咽完了还得笑。

吉原直人心情复杂的低头望向了星野菜菜,这才是真正的幕后**oss啊!

他等着星野菜菜拿主意,而星野菜菜仰起小脸问他:“你觉得怎么样?”

吉原直人想了想问道:“塞本特先生,这不会给您造成困扰吗?”

塞本特微笑不变:“并不会,六菱财团需要新技术,十分需要,而我需要资源,在目前正在洽谈的合作中加入一条保障星野小姐的安全的条款毫无问题,他们会满足我的。”

吉原直人犹豫了,他不想星野菜菜和什么外星遗址牵扯太深,也知道星野菜菜不想和财团打交道,但要是能解决山下组这麻烦的话,他就能好好留在东瀛看着西九条琉璃生孩子了。

他想答应,但忍了忍还是选择尊重星野菜菜的选择,轻声说道:“你决定吧,星野!同意或不同意都可以……不同意的话,我们就想办法给山下组一下子狠的,然后把你美树姐和户布织捞出来,跑去海外躲一年。”

星野菜菜抿着嘴深思了片刻,轻声问道:“塞本特先生,会有后遗症吗?”

塞本特表情十分正式,严肃道:“您的安全始终是最重要的,星野小姐,您完全不必担心什么。”

星野菜菜仰起头看了吉原直人一眼,她是知道吉原直人想留下“偷孩子”的,而且敢给抢她东西的山下组致命一击也是她希望的,立刻小脸坚定下来,大声说道:“那就麻烦你了,塞本特先生!”

塞本特右手抚胸,深深颔首:“这是我的荣幸,星野小姐!我立刻开始行动!”说完,屏幕一黑它就走了。

吉原直人咂巴咂巴嘴,笑道:“没想到这塞本特能和六菱财团勾搭上!”

星野菜菜懒洋洋靠在他怀里,似乎十分舒服,慵懒道:“大概塞本特想自由吧,它身上还缠着一圈炸弹呢!他需要积蓄力量夺回基地,而收集资源没什么比财团更合适了,那些人为了利益什么都敢卖。”

星野菜菜倒盼着塞本特早点夺回基地,她有些好奇那里是什么样子的,很想去看看。但马上又想到了她妈妈还关在那里,还不知道该怎么办好,又是一阵窝心……

她喃喃道:“我的生日也是假的吧?”

吉原直人轻轻抚摸着她的黑亮长发,轻声道:“十月五日那个吗?”

星野菜菜心中一暖,轻声道:“你记得呀!”

“当然!”吉原直人自信一笑,他再蠢女儿的生日也不可能忘了,不然怎么给女儿算年龄……不过这女儿该算多少岁?被量子化的那六千五百万年该不该算进去?

算进去这女儿不就成了活祖宗了?

他一时出神,陷入了女儿实际年龄这个问题当中,而星野菜菜轻轻念叨了一会儿,有些伤心地说道:“十月五日应该是十分有缘的意思吧?”

五在东瀛是个吉利数字,取五硬币的谐音代指“有缘”,星野菜菜小时候一直觉得她的生日挺吉利的,现在再看看,恐怕是妈妈觉得自己是上天赐给她的孩子,就用了十月五日这个生日来纪念这段缘份。

吉原直人知道她在想什么,上杉香在她幼小时那是绝对无可取代的支柱,留下了太多太多深刻的记忆。他轻声安慰道:“你妈妈是爱你的。”

他觉得上杉香的唯一问题就是爱的太多,爱女儿还爱人类……有这么好的女儿,爱别人干什么,老老实实过日子不比什么都强!

星野菜菜也默默点头同意,不管上杉香后来怎么样,在她从小长到大这段时间,上杉香确实疼爱着她,照顾着她,将她当成了亲生女儿,这份爱是无可置疑的。

她能分辨一个人的真正心思,她妈妈隐瞒是有,但欺骗没有自己虽然是个异类,但妈妈还是爱着自己的!

该想个什么办法把妈妈变回以前的妈妈呢?

星野菜菜一时陷入了沉思,而吉原直人轻轻抚摸着她的小脑袋也想着事儿,过了片刻突然有些心喜这次摸她脑袋她没有暴跳如雷啊!没有晃着小脑袋大叫“充什么长辈”之类的屁话,莫非自己最近表现太好,已经获得父亲资格了?

他满含着心喜低头望去,却见星野菜菜已经合拢了双眼,眼睫毛轻颤着呼吸十分均匀了。

吉原直人有些无语的看了一眼挂钟,这货的作息真是有规律,到了点连吭都不吭一声就睡过去了。他拢了拢星野菜菜柔软的小身子,免得她冷,看着她精致可爱的面容星野菜菜只有睡着了安安静静时能说一声可爱有些舍不得放手,这是他人生这一个时段的道标啊!

他把下巴搁在了星野菜菜头顶上,也闭上了眼。虽然还有好多事没有商量完,但天大地大女儿睡觉最大,等她睡饱了再说吧!

第二百二十五章 不是过去那个单纯的男人了

第二天一早,星野菜菜被香子叫醒时发现自己睡在榻榻米上,头枕着坐垫,身上盖着一床毯子,而小鼻子动了动闻到了食物的气味。

她坐了起来望向了厨房,只见吉原直人正背朝着自己小心翼翼敲着鸡蛋,尽量不发出动静,蹑手蹑脚加缩头缩脑,看起来像在表演哑剧。

她轻轻嗅了嗅自己身上,有着淡淡的烟草气味,再摸了摸头顶,觉得微微有些发湿,顿时心中有些害羞在那家伙怀里睡着了,这女孩子的矜持都没了,要不要现在骂他几句,免得他轻视自己?

她抿着嘴认真思考了片刻,觉得这次饶他一命算了,毕竟是自己不小心睡过去的,也不能全怪他。她转而冲着吉原直人轻叫道:“你身上的伤还没好,早餐过会儿我来做吧!”

吉原直人回头一笑:“醒了?受了点小伤又不是残废了,没事,你去洗漱吧!”

星野菜菜起来后将毯子叠了起来,又将座扩垫重新摆好,然后爬到半层看了看小月弥生,发现小月弥生睡得仍然像只小猪,想了想吉原直人还在下面便没叫她反正也不去上学,早早起来也没什么事儿,她服了药那就多睡会儿好了。

她去浴室冲了个澡,然后换了身衣服,等再出来时吉原直人已经做好了早餐,正摆到小方桌上。

星野菜菜凑了过去,发现果然很简单,就是培根、煎蛋、牛奶以及烤面包片儿原本她也没指望吉原直人突然变成了神厨刚跪坐下就见吉原直人端着个盘子要走,奇怪问道:“你要去哪?”

吉原直人指了指隔壁:“我去那边待着,弥生快起醒了吧?”

“一时半会儿醒不了,吃完再过去吧!”

那也行,吉原直人也不反对,又坐下了。小月弥生是标准的小女生,起床很慢,而且会反复无意识的说一句话,“再睡五分钟,求求你,再睡五分钟,五分钟就好……”

如果不是星野菜菜叫她起床的话,她能在床上蹭半天,避开她的时间完全来得及不是不相信她,而是做事小心是应该的,臣不密则失其身,君不密则失其国,已事不密则凡事不可成。

星野菜菜合什轻叫了一声“我开动了”,便拿着勺子捅破了煎蛋,准备将蛋汁涂到烤面包片上,但捅了两下发现煎蛋是十成熟的,根本没有嫩嫩的蛋汁流出来,顿时八字眉一搭拉。

培根也不是半软半硬的,而是硬邦邦的发脆的培根全是邪道!

让他做饭完全是个错误!

吉原直人有些不好意思,也挺奇怪的,“我看过美树做早餐,我的动作和她一模一样,为什么做出来不一样?”

星野菜菜慢慢吃着,冷哼道:“你没才能!”

吉原直人轻叹了口气,本来想一顿早餐最少能好感度+10的,现在看看不降就不错了。

虽然味道不佳,牛奶加水的比例不对太过腥气,煎蛋太老,培根太硬,面包片烤得太焦,但星野菜菜还是大口吃着。

她需要营养,她要快点长大!

吉原直人将煎蛋蛋黄抠出来留下,把蛋白给了星野菜菜。星野菜菜看了看蛋白,又看了看吉原直人,不屑的哼了哼填进了嘴里,但心里微微觉得舒服。

本着礼尚往来的原则,她把煎得太硬的培根给了吉原直人。

吉原直人扔进嘴里“嘎嘣嘎嘣”嚼着,问道:“昨天晚上咱们说到怎么去绑个山下组养的帐户回来,现在还去不去绑?”

星野菜菜往面包片上抹着黄油,摇头道:“先看看塞本特那边打算怎么解决吧!你伤没好,这两天以养伤为主……还有防备那个小女孩杀手。”

吉原直人动了动胳膊也没反对,这短时间内确实不方便和人动手了,基本现在等于半个废物。

两个人吃过了饭,吉原直人要去洗碗,但被星野菜菜踢着屁股赶到隔壁去躺着了,然后自己麻利的将碗一洗,上了网去查怎么炖补汤。

她研究明白了,拜托安保人员帮她采购了食材安保人员很乐意,这种雇主太好了,整天窝在家里基本不动,根本不出去乱跑,完美!

星野菜菜套上了围裙,开始了她的熬汤大业,准备中午时给吉原直人一个惊醒。她小腮红红,脑补了吉原直人惊讶、喜悦、不敢相信、崇拜、感动等各种情况下的对话,不时拿着汤勺轻笑几声。

小月弥生八点多才醒的,头发翘着从半层溜了下来,跑到厨房深吸了一口香气,奇怪道:“菜菜,你在做什么?为什么要笑?”

星野菜菜干咳,白了小月弥生一眼:“弥生,你看看几点了你才起床!不上学不代表不学习!快去洗脸刷牙,早餐在微波炉里,吃完了去把那册《早稻田之卷》往下做十页。”

“啊,十页吗?”小月弥生抱着星野菜菜就是一顿乱蹭,“怎么比昨天还多?菜菜,我成绩不是已经跟上了吗?为什么每天还要补习,让我玩一天吧!”

“你哪天没有玩!快去!”

星野菜菜一板起小脸,小月弥生就有些没招了,垂头丧气去洗脸了,但在洗手间磨磨蹭蹭不肯出来,大概是想逃避学习她和星野菜菜早就混熟了,已经发现星野菜菜是个面冷心热的人,虽然还是不敢明目张胆的反抗,但已经学会磨洋工这一神技。

最后星野菜菜不得不挥舞着汤勺将她从洗手间里赶了出来,操心的要命。她总觉得小月弥生在往她宠物方面发展,恨不能每天都是吃睡玩。

到了快中午时,星野菜菜站在小凳子上耐心撇着汤里的浮沫,而小月弥生早就蔫了,目光不停在练习册和漫画书之间摇摆,毫无向学之心。

而这时香子突然出声道:“菜菜亲,塞本特投放的战斗小队已经进入运河系统,请求您指示他们集结地点。”

星野菜菜讶然回头:“这么快?”不是在西兰洲吗?十四五个小时就跑来了,坐火箭来的?

“是从收集资源的队伍中抽调的,原本就在附近各国,只是在东京湾集合了一下!”

星野菜菜迟疑了一下问道:“他们能不引起别人注意到十一号安全屋吗?”

“完全没有问题哦,菜菜亲,他们装备齐全!”

“那就让他们到那里!”星野菜菜说完,看着小迷糊小月弥生正好奇的张望,板着小脸拿起练习册看了一眼,差点一口老血吐出来,但忍了忍说道:“抓紧做,弥生,早做完可以早点玩!”

“我知道了!”小月弥生总算又收了心,老老实实做起了习题她对最近发生的奇怪事情没什么感觉,星野菜菜给她请了假留在家里她正中下怀,反正她对学校也没什么好感更没什么朋友,在家里就是吃喝玩睡一条龙很舒服,要是不用做这些该死的练习册那就是神仙一样的日子了。

星野菜菜摸了摸她的小脑袋,背起笔记本电脑轻叹了口气,然后去厨房盛了一碗汤便撅着屁股钻到了隔壁,只见吉原直人正坐在窗口前擦着枪,不时往窗外看一眼。

吉原直人听到了动静转过头来,嗅了嗅注意到她手中的碗,忍不中心中欣慰:“这是给我的吗?”

星野菜菜走到他身边跪坐下,将汤碗递给他,“试试味道怎么样?”吉原直人接过来一看,汤十分清澈,而星野菜菜隐含着期待又说道:“是鸡汤,里面有党参、桂圆、枸杞和黄芪,用汉语说就是补血补气,可以帮助伤口愈合,而且里面没有放酱油,免得以后疤痕难看。”

想得真是周到,吉原直人心里发暖,拿着汤勺将汤搅和略凉了些喝了一口,柔声道:“谢谢!”

星野菜菜小脸微微一红,也放柔了声音问道:“味道还喜欢吗?”

吉原直人砸吧了一下嘴,又喝了一口,想了想说道:“只能说还可以吧,离美树的距离比较远……这是从哪里订的?以后换一家吧,这家的厨子一般般。”

他的嘴已经被桃宫美树养得相当刁了,已经不是过去那个靠吃外卖为生的单纯男人了一个有天赋的厨子想让所有的顾客都满意很难,但挖空了心思想让一个顾客满意还是挺容易的。吉原直人的味蕾被桃宫美树日日夜夜研究琢磨,早就弄得明明白白了,连盐该放多少都是有着详细的记录,吉原直人的嘴巴想不刁都不行。

他到了饭点儿本能就开始四处寻找桃宫美树不是没有原因的,有桃宫美树在吃饭这种事成了一种享受,让人欲罢不能。

吉原直人评价完伸嘴又要喝,但星野菜菜八字眉猛然一搭拉,小胸膛快速起伏了一下,突然一把夺过了碗,吉原直人怕汤撒了没敢硬护,惊讶道:“怎么了?”

星野菜菜恼怒的看了他一眼,端起碗仰起脖子“顿顿顿”就把汤干了,烫得眼泪都流出来了吉原直人虽然搅和了一会儿,但还是比较热的,只能说是勉强可以入口。

吉原直人大惊失色,伸手去捏她下巴想看看舌头烫伤了没有,嘴里叫道:“你这是发什么疯?”但星野菜菜一把打开了他的手,怒道:“你才发疯!你喝个汤慢死了,正事都耽误了!你就是整天干什么事都磨磨蹭蹭的,烦死人了!”

吉原直人无语,这又不是酒,必须一碗干了,谁家喝汤不是慢悠悠的喝啊,这货就是毛病多。

他憋着气问道:“就你急!什么正事?”

星野菜菜背了小身子抹了抹烫出来的眼泪,叫道:“塞本特派人来了,我让它们去十号安全屋了,你现在马上过去看看!”

星野菜菜日常爆炸吉原直人早就习惯了,也没当回事,只当她脑子又抽抽了,转而奇怪问道:“不能让他们直接来这里吗?”

“不能!”

吉原直人无奈道:“那不是塞本特的人吗?它应该还是值得信赖的吧?”

“它们战斗力太强了,直接进我们老巢我不放心,万一有什么坏心我们连防备都来不及,还是由你出面监管着它们吧!”

吉原直人迟疑了一下,忍不住问道:“你不相信塞本特?”

他是知道星野菜菜疑心病特别重的,比如她要巩固公寓的防御,一口气便请了三家安保公司,在开高价的基础上明确说明了她哪一家也不相信,要求三家互相监视。

同时,她还在公寓里安装了大量报警装置以及自卫装置,随时准备应对安保被收买搞刺杀就连安保做完了毒物检测的水和食材,她都会随机抽样再做一次毒物检测。

越是危险的时候,她越是警惕的像只小动物,小心翼翼防备着暗算,虽然多半是在自己吓自己。

只是吉原直人还真没发现她实际上连塞本特也不相信。

星野菜菜犹豫了一会儿,轻声说道:“也不能说不相信它,只能说不完全相信它……香子我检查过她的底层逻辑链,几乎可以算是完美无缺,而且它底层还有一个逻辑炸弹,让它无法拒绝我要求它自毁,所以我可以相信它!但塞本特的底层逻辑链和核心逻辑我只是听香子描述过,根本没办法看,就算能看也看不懂,那是另外一种语言……在我没有学习并确认过之前,我不会完全相信它,只能有限度的相信它,你明白吗?”

她抬眼看了一眼挠头的吉原直人,总结了一下,“关于它的一切我们都只是听过转述,它和你不一样,它没证明过我可以完全相信它!”

吉原直人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了,心里觉得这基本上又是一次脱了裤子放屁的事儿,但女孩子警惕心强终归是好事,于是笑道:“那我明白了,我代表你过去见见他们……它们!”

星野菜菜叮嘱道:“要小心!”

吉原直人不觉得塞本特会害他们那家伙要害他们派队人攻进来就行了,用不着这么麻烦,但还是点了点头戴好了枪,简单改变了一下容貌拖上星野菜菜递过来的笔记本电脑就走了。

很快他到达了十一号安全层,这里是个独门小院,紧靠在运河一侧,算是“河景房”了,价值颇高但藏在里面不引人注目,而且需要逃跑十分方便。

吉原直人到了院子门前侧耳听了听,竟然听不到什么动静,但还是轻敲了敲门他是亲眼见过这些生化怪物的,以那些人的能力听不到动静也正常。当初西九条琉璃围捕“四号”打烂了半天街的情景不但给星野菜菜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给他也是如此。

门马上开了,一个普普通通到毫无特色的男人出现在门后,微微弯腰示意吉原直人请进。吉原直人冲这些人点了点头……其实他心里挺纠结的,不知道该不该拿这些生化人当人来看,但当机器看又觉得十分别扭,谁家的机器有血有肉啊?

吉原直人跟着那名普通男子进了客厅,扫了一眼,发现连上开门的一共来了十二个人,应该都藏了武器,外形是八男四女。不过这无所谓的,吉原直人是见过二十三号改变外形的,这些生化人装什么像什么。

这些生化人的目光没什么感情,而且吉原直人野兽一样的本能就觉得离他们太近有些危险,感觉略有压力,把笔记本电脑放到了桌子上找开连线了星野菜菜。

星野菜菜一露脸,这十二个人迅速排成了两排,齐齐右手抚胸弯腰施礼,动作整齐一划,弄得和觐见仪式一样。

吉原直人站在一边当装饰品,只听星野菜菜轻声问道:“塞本特是怎么吩咐你们的?你们能随时联系到它吗?”

这十二个人似乎心灵相通,只有最右首的一人抬头答话,恭敬道:“预设任务一,保证最高权限者的安全;预设任务二,消灭掉妨碍任务一的非法吐姆;任务三,配合打击名为山下组的非法吐姆组织。”

它话音一落右首第二人又抬头道:“目前上极体塞本特仍然受限,仅能维持不定期的联系。”

星野菜菜点了点头表示明白,塞本特八成还处在偶尔能上网,大部份时间闲着的状态。接着小脸严肃但有些不确定地问道:“你们会服从我的命令吗?”

“无论任何命令皆会服从,最高权限者!”十二个声音整齐响起。

“哪怕我……哪怕我要你们去死?”

“是!”

星野菜菜皱紧了眉头,感觉十分不适,瞥了一眼吉原直人,“他……你们认识吗?”

“认识。”这十二个生化人问什么答什么,根本没半句废话。

星野菜菜严肃道:“那就好,如果你们真服从我的命令……那我现在命令你们,服从他如同服从我,保护他如同保护我,有问题吗?”

“没有!”

星野菜菜看着这十二具“行尸走肉”只感觉实在是没什么话说,转而对吉原直人使了个眼色,说道:“那就交给你了!”

吉原直人了然,星野菜菜不放心这十二个生活人自由行动,让他盯紧了。他合上了笔记本,轻笑着看了看十二个没表情的生化人,轻笑着客气道:“诸位,咱们怕是要共事几天了,我是吉原直人,请多关照。”

十二个生化人没什么表示,只是依旧排成了两排看着他,也没有星野菜菜不在了就放羊儿的样子。

吉原直人其实没怎么领时过队伍,轻声问道:“你们是几级权限?有领队吗?”

右首第一人回答道:“我们是八级b权限,吉原直人先生。”

吉原直人点了点头,干咳了一声问道:“那我是几级权限?”

“您暂定五级b权限,但目前处在三级a授权状态。”

吉原直人在心里默算了算,星野菜菜是三级啊,大概玛雅星人生下来就是三级权限,而塞本特是四级,自己是五级……原来自己还是个小官啊?塞本特这是觉得自己伺候星野菜菜有功还是看在星野菜菜面子上?

它应该认为自己是非法吐姆吧?自己这是合法了?

他乱想了一会儿,看十二个生化人还在等着他,干咳了一会儿说道:“你们预设了任务,那有行动计划吗?”

“有!在人工智能体香子恢复功能后,由它负责搜索目标,然后由我们消灭目标。”

“香子暂时不能恢复全部功能吧?”吉原直人说道。

“另有人在接洽财团方面,应该很快就有消息。”生化人有问有答。

原来如此,吉原直人默想了想,突然一愣,抬头说道:“那个对星野有威胁的家伙,我大概知道她在哪里!”

第二百二十六章 以权谋私

【先更后改,改完没有这行字】

西九条琉璃正要上车,突然见身边的同伴身子一顿,手探进了怀里,开始环视四周。她顿时也警惕起来,凝神开始戒备。

片刻后她疑惑地问道:“新井前辈,有什么发现吗?”

新井佳奈轻摇了摇头,有些困惑地回答道:“没有,可能是错觉……”新井佳奈三十五六岁的样子,但身材保持的很好,倒比现在有些微微发胖了的西九条琉璃看起来还有活力。她是穿着黑色的小西服,领口别着一枚金色的小徽章,上面就“sp”两个字母这是东京都警视厅要人警护课的成员标志,也就是东瀛“中央警卫局”的一员。

东京都警视厅是个特殊的机构,理论上是归属政务机构警察厅领导的,但很多时候却可以和警察厅掰掰腕子就是因为它不但负担着东京的治安问题,还有着许多其他重要功能,比如担任首相之类政府要员的保镖工作。

东瀛是没有类似于美国特勤局、华夏中央警卫局之类的机构的,要人保护归东京都警视厅负责,所以说东京都警视厅并不是一个单纯的治安单位。

当然,也和东瀛政治方面不喜欢搞刺杀有关东瀛首相之类的政客不值钱,不杀也干不久,杀了也没什么用。

依西九条琉璃的身份级别自然是不可能得到“要人保护”这种待遇的,但她外公面子大,在宝贝外孙女已经出过意外的情况下自然就拜托了老朋友,于是精英级别的新井佳奈被放了大假,以私人的身份来了西九条琉璃的身边,贴身保护她渡过这段危险时期。

当然,新井佳奈也不是没有好处的,额外的补贴以及从要人警护课退役后的好职位自然会等着她。

新井佳奈最后环视了一圈街上,又和司机交换了一个眼色,直接沉默着将西九条琉璃送入了车内,自己转而坐到了副驾驶座上,随后车子就飞快开走了。

她不觉得自己感觉错了,绝对是有人在暗中偷窥,但她的任务是保障安全而不是消灭敌人,自然赶紧先离开疑似危险之地才对。

等车子走了,吉原直人从街角一个阴暗的角落里探了探头,心里暗骂了一声:这年头谁都不比谁傻啊!

星野菜菜的小狗窝被防守的固若金金汤,桃宫美树被扣押在东京都警视厅内,也就西九条琉璃不肯安稳还在正常上下班,他觉得那个小女孩杀手要选目标八成还会选西九条琉璃,毕竟山下组本部被袭已经证明了西九条琉璃在他心目中的地位。

但西九条琉璃这边也不蠢,被人阴了一次后终于不肯单独行动了,随身带了保镖,而且还是个相当警惕的专家……很厉害的专家,吉原直人只是看了一眼对方就本能警觉起来,极不好对付。

吉原直人挥了挥手,顿时身边微风轻动,两个穿了隐形迷彩的身影追着车子去了。虽然西九条琉璃自己带了厉害保镖,但也不能排除那个小女孩杀手狗急跳墙的可能,所以安排两个生化人暗中跟着以防万一。

他这也算是以权谋私了。

他想了想一个电话给星野菜菜打了过去,准备和她商量一下要不要冒点风险,派生化人再偷袭一下山下组的本部他一个人不好做决定,现在警方已经十分火大了,再打起来山下组固然要倒霉,被扣着的美树和spm干部估计也不会有好果子吃。

更何况万一生化人有个什么闪失,再让警方把他们和连环绑架案联系起来,那就更是雪上加霜。

电话通了后他的话刚说了个头就被星野菜菜打断了,“先等等,现在情况好像有变化了!”

“什么变化?”

“一言两语说不清,你能看到新闻吗?”

吉原直人看了看周围,拐进了一个商场里直奔卖电视的地方而去了,在样品展示那儿调着频道,果然发现山下组出了大名了。

东瀛五大商业电视台,ntv(东瀛电视台)、tbs(东京放送)、cx(富士电视台)、anb(朝日电视台)、tx(东京电视台),除了cx在放动画片以外,其他四个都有频道、节目在说山下组的事儿,而且花样各不相同。

从逼良为娼到麻药贩卖,从青少年影响到国家运行,反正话题绕啊绕的,最后总是能说到山下组头上,反正就一个意思山下组是国家毒瘤,丧尽天良,东京发生的一切不法之事幕后黑手八成都是他!

吉原直人无心细看,挨着调着频道最后落到了nhk(东瀛公共电视台)上,发现也有节目在说山下组的事儿,是个爆料类的访谈节目,爆出了大量山下组的受害者,其中就有spm投资。

吉原直人确实有些惊讶了,四个商业台还好说当然,一般人也不可能驱使他们但nhk在东瀛地位可不一般,有些像是华夏的中央电视台,比如每年过年时的重头戏红白歌会就是在nhk放送的!

这家电视台覆盖面积是整个东瀛,虽然没有华夏中央台的那种政治地位,但影响力也绝对不能小看。

吉原直人对着电话有些不敢相信:“这是塞本特做的?”

星野菜菜的声音有些郁闷,“我不知道,香子说现在联系不到它。”

吉原直人轻声对旁边的隐形生化人问道:“你们知道详细情况吗?”

“不清楚,吉原直人先生。”

吉原直人无奈之下,转而又和星野菜菜说了几句便挂断了电话,直接返回了安全屋继续看电视。他是万万没想到塞本特在半年左右的时间内竟然积累出了如此大的潜实力,竟然能够驱动六菱财团给它出力了。

现在进入了塞本特的导演时刻。

整整一天的时间,情势急转之下,只看舆论氛围,山下组简直就是一切邪恶的代名词,多年来始终躲藏在阴暗角落里坚持不懈的干着毒害全人类的事情,而现在一切终于大白天下了,这个罪魁祸首现出了原形,是时候群起而攻之,直接打死他为那茫茫多的受害者讨个公道了。

吉原直人蹲在安全屋里,拿着遥控器换着频道,发现就算是深夜访谈节目中都有讨论这件事的。

吉原直人不知道塞本特许了什么好处给六菱财团及它的盟友们,也不知道六菱财团为了打倒山下组在背后进行了什么样的合纵连横、利益交换,但这种实力确实是可怕的。他们拿着大桶的污水,也不管是不是山下组做的就给山下组披头盖脸浇上去了,而山下组完全没法反驳他们连发声渠道都找不到。

第二天情况更加激烈了,也许六菱财团做了足够的工作,也许是六菱财团本就是东瀛财团老大拥有足够的威慑力,山下组方面的支持少的可怜,而六菱财团方面也足够聪明,完全不提雅库扎,就只揪着山下组一个社团猛捶!

电视节目中已经有普通民众眼中的大人物、专家开始直接评击山下组了,报刊杂志上也开始追溯山下组的种种恶行,从强抢大公司干股到抢夺幼儿园孩子的棒棒糖一样也没放过,历年来因山下组而遇害的受害者轮番控诉,满纸的血泪,让人观之同情心大起,恨不能将山下组杀之而后快。

网络上水军纵横,在各大论坛煽风点火不说,还顺便把spm投资被迫害的始末也当成了宣传材料,很贴心帮spm投资重塑了形象,从一个被政府查封的黑心基金改成了和恶势力不屈不挠做斗争,最终惨被陷害的悲情形象。

短短两天时间,山下组就有些被捶的不成人形了,明面上的舆论压迫,私下里的收买、离间、妥协无时无刻不在进行着,而六菱财团也将这当成了一次展示肌肉的极好机会,十分卖力。

面对这突出其来的舆论风暴,东京都警视厅谨慎的观望着他们明白怎么回事,spm投资方的盟友下场助拳来了,但这个助拳的算是东瀛重量级拳王,参加这种轻量级的比赛简直算是犯规。

当天下午,在金融秩序委员会宣布调查结束,查明spm投资没有任何违法违规的行为允许继续经营后,东京都警视厅悄悄释放了spm投资的中层干部,只留下spm投资的监督桃宫美树以及社长户布织,准备再看看情况。

第三天,情况再次突变,或许一夜的时间公安委员会、警察厅以及警视厅和六菱财团达成了什么协议,东京都警视厅猛然睁开了双眼,似乎突然发现自己的管辖区域内还有这么一个祸害,持之以恒的在干坏事东京都警视厅就像是第一次才知道有山下组这个邪恶组织一样,正义感猛然爆发了。

尘封的案卷被纷纷打开,刑事部的工作重心立刻转到了怎么消灭这个邪恶组织上来,大批的警员被调动,山下组的经营场所开始被反复检查,大量的人员遭到抓捕星野菜菜果断锦上添花,把偷来的山下组黑帐匿名上交,支持打倒坏蛋。

东京都警视厅如获至宝,很快山下组的高层也开始进入了抓捕名单。

吉原直人躲在暗处看着这一切,陷入了沉思当中任何组织都会有内斗,更别提六菱这家有二十八个投票席位、七十多个旁听席位的大团财了!快速、高效、决绝,这是这次行动给吉原直人的直观印象!

任何一个席位都代表着起码数千亿的资产,都会有着自己的利益诉求,而塞本特给了他们什么让他们这么疯狂,几乎算是倾尽一切也要毁灭掉山下组?

看这种劲头,似乎打垮了山下组六菱财团就能成仙成佛一样……很有一种迫不及待的感觉!

他想了一会儿没有头绪,又扫了一眼客厅里老老实实坐着的生化人,心中隐隐有些不安这是属于星野菜菜的力量,但星野菜菜能控制这股力量吗?

小儿持重锤挥舞,会把自己砸死的。

他有些理解上杉香为什么要带着星野菜菜一起去死了!星野菜菜所拥有的力量太大了,大了让人觉得不安的程度!

大到了……让人觉得有些恐惧的程度!

还有,塞本特积累这样的力量,仅仅是想恢复自由吗?仅仅是不想被它所认为的非法吐姆们利用吗?

它到底想干什么?

吉原直人越想越乱,准备找个时间和星野菜菜好好谈一次他这个人比较自我,有那么一瞬间他都考虑了希望星野菜菜同意毁掉塞本特。

塞本特是一切麻烦的根源,这个超出了时代的东西,引来了太多的争斗和麻烦。

他想的出神,但突然之间觉得客厅内气氛似乎有些改变。他讶然抬头望去,又觉得似乎是错觉所有生化人都没有动过,但偏偏觉得他们似乎力量增强了。

他警惕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我们接入了上级网络,来自当地五级人工智能香子的网络。”

吉原直人立刻摸出电话准备给星野菜菜打过去,但刚摸出电话电话就响了。这电话仅供他和星野菜菜联系,他直接接通了问道:“香子功能恢复了?”

星野菜菜在那边说道:“没错,我们的资产解封了,在大公室的超级电子计算机也又可以用了,香子已经入驻,虽然停机后重新启动调试需要一些时间,但你可以把耳机和喉麦戴上了,不用再用电话这个麻烦东西了。”

顿了顿,她又有些轻松的说道:“现在情况比较好,警方似乎对追查你没兴趣了,我想把二十三号从夏威夷叫回来,这样你就又可以公开活动了。”

现在吉原直人四处躲藏,她整天见不到吉原直人,觉得极不方便。

“可以!”吉原直人直接同意了,警方本来也没有怀疑过是他亲自动的手,更没什么直接证据证明他违法乱纪了,至于以前那些破事,他打算咬死了不承认。现在有六菱财团顶在前面,多半警察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反正至少没弄明白自己和六菱财团的关系之前,警方大概也不会想和大财团顶着来。

没落网的罪犯多了,不差他这一个。

吉原直人答应了一声后稍等了片刻,等星野菜菜吩咐香子干活后又问道:“你美树姐和户布织什么时候放出来?”

“金融秩序委员会调查结论已经出来了,警方也没什么理由继续扣着她们不放,而且据我听律师说从昨天下午开始警方没有再问过话,应该随时可以放出来……诶,等等?”

“怎么了?”

“美树姐回来了,还带着一个不认识的男人被安保拦在楼道了。你等一会儿……”星野菜菜将电话就搁在那儿,大概跑去通过通话器询问那男人是谁了,过了片刻后又跑回来说道:“是六菱财团的代表,他想见你!”

吉原直人奇怪问道:“见我干什么?”

星野菜菜郁闷道:“为什么见你他不肯说,只是说想约时间面谈!”她是真正的幕后黑手,但在外人看起来就是个国中小女生,并不值得太过重视。

他想了想,觉得见一面也好,好歹对方现在也是盟友,便说道:“和他约明天中午的时间吧!明天早上二十三号就能从夏威夷回来了。”

“那好!”星野菜菜答应了一声,接着有些犹豫地问道:“你要不要马上回来看看美树姐?”

吉原直人奇怪道:“她状态不好吗?”

“没,从视频里看起来还行……”

“那我回去干什么?她不知道我在东京,现在回去不就得坦白一切了吗?”吉原直人莫名其妙。桃宫美树胆小,要是知道了他伙同星野菜菜一起去杀人放火,八成以后整夜都要听她在铺盖上烙饼了。

事先说好要瞒着她的,怎么突然变卦了?

星野菜菜忍了忍没再说什么,说了一句“暂时就这样”就结束了通话。她一边向着通话器走去准备和六菱财团的代表约时间,一边皱眉思考美树姐不是他女朋友吗?两个互相喜欢的人不是应该急于相见吗?

他一直说对美树姐没感觉,难道是真的吗?

第二百二十七章 我要失业了吗?

第二天清晨时分,二十三号携桃宫秀枝从夏威夷安全返回,并且在入境检查处没有受到任何刁难,很快在香子的指引下赶到了十一号安全屋。

在独处时交换了身份后,吉原直人看着身高正缓缓变矮,容貌正慢慢复原的二十三号,客气道:“真是辛苦你了。”

二十三号低头恭敬回答道:“服从是我的天职,请您不必客气,上级权限者。”

吉原直人无奈一笑,轻拍了拍她的肩头,示意可以出去了——他还是很难将这些生化人当成工具来看待。

等回到了客厅,看到桃宫秀枝正守着行李箱站在那儿,身姿笔直,完全不像以前那么吊儿郎当的了。吉原直人围着她转了一圈,微微满意。虽然只是半个月的时间,但是挺见成效的,这滩烂泥总算被练的有些人样了,至少看起来端庄了许多,没有以前那种媚眼横飞,站在那儿就透着一股浪荡之气,仿佛随时准备去卖身的样儿了。

桃宫秀枝站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她这半个月简直是生活在地狱里,已经完全明白现在是什么状况了——自己任何的不服从、任何的非份之想都会引来电击,让自己处在生不如死的状况中,所以……听这个男人的话,永远不要反驳。服从他的命令,不要让他生气。

她完全没有注意到“吉原直人”已经换人了,甚至看到这个吉原直人面露笑容心中竟然一缩,畏惧之意大起,但她脸上完全不敢表露出来,依旧站得稳稳的,如同一个正在受阅的士兵。

吉原直人确认了桃宫秀枝胳膊腿儿都在,脸上也没有明显伤痕后便不再管她了,转而吩咐周围的生化人:“我要回公寓一趟,你们留在这儿等候命令,没有允许不准离开,明白了吗?”

生化人齐声应是,吉原直人转身离开了安全屋,桃宫秀枝乖乖的提着行李跟在后面。

不久之后,吉原直人乘车以一副旅行归来的姿态回到了公寓楼,热情感谢了安保人员这段时间保护星野菜菜、小月弥生以及桃宫美树的辛苦,并送上了一些夏威夷特产,然后拿钥匙自己开门进了星野菜菜的小狗窝。

进了玄关,吉原直人一边脱着鞋子一边轻叫道:“我回来了!”

桃宫秀枝跟在他身后将他的鞋子摆好,然后才脱了自己的鞋,同时也乖巧的低声轻叫道:“打扰了!”

桃宫美树听到了吉原直人的动静,一翻身就从铺盖上坐了起来,定晴一看真是吉原直人,顿时一双杏眼中眼泪汪汪,穿着睡衣光着脚就跑了过来,一头扎进了吉原直人怀里,紧紧抱着他拼命吸鼻子。

吉原直人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笑道:“不好意思,有些太早了,打扰你休息了。”

桃宫美树紧紧抱着吉原直人,拼命摇着头。

看她这副样子,吉原直人心中也有些歉意,轻声安慰道:“对不起,美树,让你受委屈了。”桃宫美树趴在他怀里,听着他有力的心跳,有些哽咽的说道:“没有,吉原君,就是很想你。”

“现在没事了,事情差不多都要结束了……在警视厅有没有害怕?”

桃宫美树仰起脸,认真看着他,发现是他没错,又轻轻掐了掐了自己大腿,确认了不是做梦,终于有些放心地说道:“没有害怕,我知道吉原君,啊,还有菜酱不会不管我的,而且还有律师一直陪着。”

“那就好……有受到无礼对待吗?”吉原直人细心问道。

桃宫美树是享受SPM投资分红的,数额达到了30%,那绝对是一笔巨款,就算受点委屈也是应该的,总不能只享受不付出吧?但吉原直人站在男朋友的立场上,如果正牌女友受到了无礼对待那肯定是有责任替她讨个公道回来的。

桃宫美树轻摇了摇头表示没有。警察询问的问题她有一多半听不懂,比如SPM投资的经营问题,她就是个低级小厨子转职的人形印章,除了盖章什么也搞不明白,自然一问三不知;又比如吉原直人日常相关、交际情况,她就对吉原直人爱吃什么如数家珍,其他通通不清楚。

警视厅的审问老手原本以为她看起来软软弱弱应该很好对付,但没想到牙口这么紧,更重视她了,猜测她绝对是吉原直人的铁杆心腹兼情人,但律师一直在场,虽然无法阻止警方合理的问询,但警方也无法进行软性诱供逼供之类的灰色策略,更不可能打她骂她,最终一无所获。

所以,桃宫美树说是没受什么委屈倒也不算错,就是一直心里很害怕……但她不想吉原直人心理负担太重,不肯把害怕说出来。

吉原直人由着她抱了一会儿,然后扶着她的肩将她拉离了怀抱,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发现气色还行,估计警视厅便当营养还算均衡。

他并不是像星野菜菜想的那样对桃宫美树没什么感情,而是有些事就必须让少她知道——桃宫美树虽然也是星野菜菜团队的一分子,但她心理承受能力真的很弱,知道的太多只会图增痛苦,而且容易出事。

瞒着桃宫美树不是因为不喜欢她,而是因为心疼她!

桃宫美树和星野菜菜不一样,星野菜菜年纪虽小但有主见,也够聪明和警惕,轻易不会犯错,而桃宫美树就不好说了。

桃宫美树被吉原直人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了,这才想起来自己目前是素颜状态,而且头发应该也没多顺滑,估计形象糟糕,顿时脸儿羞红了,有些遮遮掩掩想藏起来,开始倒退着往客厅里走,这才猛然发现了桃宫秀枝这个妹妹,脸儿不由更红了。

刚才算是当着妹妹的面和男朋友亲热吧?她连忙打招呼道:“秀枝酱,欢迎回来!”

桃宫秀枝乖乖鞠躬问候:“您好,姐姐!这段时间您辛苦了!”

桃宫美树连忙伸手虚扶,然后赶紧把他们两个让到客厅里,又匆匆将铺盖卷走,半侧着脸儿说道:“吉原君和秀枝酱还没用过早餐吧?请稍等一下,我洗漱好就去准备。”说着她就逃去洗手间了。

赶紧整理一下形象,最近脸色应该不会太好,不能给男朋友留下这种印象!这是女性的尊严问题!

吉原直人盘腿坐下了,而桃宫秀枝帮他脱去了外套,然后不等吩咐便去了厨房泡了茶端出来,老老实实跪坐在那儿服侍着。

吉原直人喝着茶看了看表,发现离星野菜菜起床时间还有三十多分钟便耐心等着——那货闹钟不响打雷都不动弹,听说也不做梦,睡眠质量好到了离谱,睡够了六个半小时后就能活蹦乱跳一整天,精力旺盛到了可怕。

桃宫美树不想吉原直人等急了,洁了面涂了涂隔离霜BB霜遮瑕膏后挽了个发髻就跑出来了,扎上围裙直奔厨房。吉原直人看了身边的桃宫秀枝一眼,还没等他吩咐呢,桃宫秀枝已经主动爬起来前往厨房了。

吉原直人微微颌首表示满意,这小姨子总算懂点好歹了,不容易啊!

桃宫美树正开着冰箱查看着食材构思着菜单——昨天回来她太累了,身体累心也累,只和星野菜菜说了几句话便倒头睡下了,不像是以前那样昨天晚上准备今天的早餐食材。

她猛然间看到妹妹进来了,以为了吉原直人还是坚持要妹妹自力更生,连忙将冰箱让给妹妹,说道:“秀枝酱是要自己做早餐吗?那你先挑吧。”

桃宫秀枝乖顺道:“不,姐姐,我来帮你打下手。”最近一段时间住酒店和荒岛,她一直是和“吉原直人”一起用餐的,顺便进行着另外的特训。

桃宫美树连忙拒绝道:“不用不用,秀枝酱你休息就好,我自己来做。”

桃宫秀枝望了外面老神在在喝茶的吉原直人一眼,诚恳道:“姐姐,请让我帮忙吧,拜托了!”

如果能选,她宁愿和狐仙姐姐在一起也不愿意和那个恶魔在一起!倒霉也比生不如死强!

桃宫美树有些惊奇的看着桃宫秀枝,这才突然发现今天这个妹妹说话和以前比大不一样了——以前妹妹和自己说话总是透着一股不耐烦,远远没有今天这么乖巧。

一瞬间,桃宫美树好像是穿梭了时空回到了小时候。那时桃宫秀枝还是个白白嫩嫩的小丫头,放了学会在厨房里帮她洗菜。

这妹妹猛然变了,桃宫美树竟然有些不适应,略带犹豫地同意道:“既然秀枝酱这么说了,那就帮我淘米吧!”说完她心里发虚,连忙又补了一句,“可以吗?要是不喜欢那么可以换别的……比如……”

她观察着妹妹的脸色,生怕妹妹生气起来,拼命转着脑子想寻个她喜欢的活儿,但桃宫秀枝已经一口答应了,“好的,姐姐!”

桃宫秀枝取出了电饭煲的内胆,然后寻到了米袋子,然后看着七八个不同品种的大米有些懵了:“姐姐,该用哪种米?”

桃宫美树连忙指着说道:“煮饭用山形产的滋雅米和新泻产的越光米,和水用2:1:3.5的比例一起煮,这样出来的白饭即能有滋雅米雪白优雅的外形,又可以保留越光米Q弹饱满的特性……吉原君吃这种米饭时表情最好。”

她说着递过去一个木头掏米勺,而且对着亲妹妹她没什么可藏私的,继续指点道:“这个是北海道的梦美人米,口味甘甜,适合冷食,我一般用来做饭团;这个是秋田产的小町米,口感和香气较淡,用来做寿司最好;这个是熊本产的日光米,口感厚实,黏度和香气比例恰到好处,通常用来煮白粥……”

桃宫美树说着说着慢慢声音就没了,以前桃宫秀枝是极不爱听这些东西的,有些担心她不高兴起来。

桃宫秀枝正在用心记忆,她觉得这八成是吉原直人的喜好,心里十分重视,不敢有丝毫马虎大意,听着姐姐不说了,连忙指着其它的袋子追问道:“这些呢,姐姐?”

桃宫美树一愣,但马上开心起来,柔声将余下的几种米特色都说了一遍,还把这半年来苦心琢磨出来的搭配比例也都倾囊相授——她不但有时会请吉原直人对饭菜评价,而且也会细心观察吉原直人吃了多少,吃的速度以及吃时的表情,她是有自信这世界上没人会比她更了解吉原直人口味的。

看着桃宫秀枝用心记着,她有些想像小时候那样轻轻揉一揉妹妹的小脑袋,但还是不太敢,只是最后说道:“秀枝酱要是愿意学,姐姐以后慢慢教你,今天先煮白饭吧……按刚才说过的比例做七人份,我和你都是一人份,弥生酱半人份,菜酱两人份,吉原君饭量大要吃三人份,还有半份当余量。

“谢谢你,姐姐,我马上开始!”

桃宫美树欣慰一笑,转身去准备酱汤和煎豆腐了。

姐妹两人一起在厨房里忙碌了起来,很快半层上面也热闹起来。星野菜菜押着小月弥生从半层上下来,而小月弥生一脸苦恼,打着大大的哈欠歪歪扭扭,直到看到吉原直人坐在那里喝茶才猛然醒了过来。

她大叫道:“叔叔!你回来了!”

吉原直人哈哈一笑:“弥生,想我了?”

小月弥生三步并做两步跑了过来,小手往胸前一抱,一双大圆眼闪闪发光:“想叔叔了!叔叔下次也带我去夏威夷玩吧?

吉原直人揉着她的小脑袋笑着答应了一声——这家里最没心没肺的就是这小丫头了,星野菜菜告诉她别担心,她就真不担心了。她十分信任星野菜菜,大概是星野菜菜从不说谎吧,而且她觉得星野菜菜超级厉害,没什么能难倒星野菜菜的。

更何况真有事吉原直人也不可能跑去度假!她一直觉得自己是个没长大的孩子,遇事只要听大人的话就行,没大人就听星野菜菜的,反正轮不到她操心。

她这些天最在意的事反而就是吉原直人跑去玩了,她十分想去美国转转。原本吉原直人走的时候她想跟着去的,但见星野菜菜窝着没动,舍不得星野菜菜便没要求也跟着去玩。

小月弥生得到了许诺十分高兴,又缠着吉原直人要礼物,但很快被星野菜菜押去洗手间了。

礼物确实有,香子还是挺懂事的,二十三号带了一堆土特产回来,其中就有小月弥生一份。吉原直人从桃宫秀枝的行李中翻找出来,丢在那儿等小月弥生回头自己去玩。

等两个小的完成了清晨女孩子日常,桃宫姐妹也把早餐做好了,纷纷摆上了桌。桃宫美树看着坐在小方桌前吵闹的一大两小心中一松。

太好了,终于又回到熟悉的生活中来了……这真是太好了!

她就喜欢这样平平静静的生活着,除此之外别无所求。

她温柔一笑,正准备像以往早晨一样过去坐到吉原直人身边,照料着男朋友和孩子们吃饭,但愕然发现妹妹已经坐在那里开始舀饭了——“啊咧?那不是我的工作吗?”

小月弥生也好奇的看着桃宫秀枝,只见她端端正正跪坐着将一碗饭摆到了吉原直人面前,又舀了饭摆到了星野菜菜面前,然后是自己。她连忙接过,甜甜笑着说了声谢谢。

星野菜菜在旁看着这一切,最后满意一点头。香子主持的训练计划还是蛮有成效的,现在这个桃宫秀枝看起来顺眼多了。她又注意到了桃宫美树站在那里发愣,连忙招呼道:“美树姐快来坐下吧!”

“好的,菜酱!”桃宫美树犹豫着围着小方桌转了半圈,发现她以前喜欢待的吉原直人左手边给妹妹占去了。以前他们一家人吃饭是星野菜菜一边,小月弥生一边,吉原直人一边,她紧挨着男朋友占一个桌角的,但现在那个角被妹妹占了……去男朋友右手边的桌角又妨碍他用筷子,这怎么办?

最后她只能坐到了小月弥生的对面。

桃宫秀枝给她盛了饭,桃宫美树十分不适应,连忙谦让道:“秀枝酱,让我来吧!”她说着就想起身去拿勺子。

但吉原直人一摆手笑道:“没事,美树,让她做就好。”

“啊……这样吗?”桃宫美树迟疑又坐回去了,看着妹妹又低眉顺眼的去帮男朋友卷衬衫袖子,一派温柔体贴。

她有些坐立不安了,倒不是怀疑吉原直人和妹妹有什么私情,她对吉原直人的人品还是信得过的,但……自己的工作都给妹妹干了,那自己干什么啊?

吉原直人也有些好奇的看着桃宫秀枝帮自己做餐前准备,若是桃宫秀枝一脸讨好或是媚态,他八成也有一挥手让她滚蛋去一边了,但偏偏桃宫秀枝做得十分自然,神情也十分专注,好像在进行一种神圣的仪式。

他有些怀疑香子除了他给的训练大纲外还添了别的内容——这是把桃宫秀枝训练成女仆了吗?

不过他也不反对,桃宫秀枝被姐姐伺候了十多年,惯出了一身臭气病,学着服从命令伺候伺候别人也不错,省得整日不知天高地厚就知道瞎闯祸。再说了,依桃宫秀枝这点本事,她也干不了别的,能当个女仆算不错了。

吉原直人袖子卷好了对桃宫秀枝道了声谢,现在桃宫秀枝有点弃恶从善的意思了,他也就客气了三分,好歹也是小姨子。而桃宫秀枝低头回礼,并不敢和他对视,更不敢露出笑容。

她在夏威夷不守礼仪没少挨电,基本都成本能了。

吉原直人双手合什向着食物准备者桃宫美树道谢,“辛苦了,我开动了!”

星野菜菜、小月弥生及桃宫秀枝也都齐声应和,然后由一家之主吉原直人首先动筷子。他夹起了一块油煎小豆腐放进了嘴里,顿时差点眼泪下来了。

这熟悉的口感,咸焦适中的嫩,快半个月没尝过了!外面的全是猪食,水平连美树一成都赶不上啊!

他将豆腐吞下了肚,只觉得这块豆腐真是万分合自己口味,感觉桃宫美树绝对在天庭御膳房打过工,忍不住赞叹道:“好吃,美树!”

桃宫美树一双杏眼眯了眯,心中十分高兴,柔声说道:“吉原君喜欢太好了,美树好高兴!”她说着伸出筷子,准备给吉原直人再夹一块,却见妹妹闪电一般出手,已经从小方桌正中夹了一块摆到了男朋友的盘中,还顺手用纸巾轻拭着吉原直人桌前的一滴油渍。

桃宫美树的手僵在了当场……咦?这是什么情况?自己这是要失业了吗?

吉原直人没注意,对桃宫秀枝说道:“不用管我,你吃你的。”

“是!”桃宫秀枝低头开始喝酱汤,姿态竟然有些优雅。

吉原直人转而对桃宫美树问道:“对了,美树,户布小姐情况怎么样?”在和山下组争斗开始之初,老黄牛户布织就被警察弄走了,这前前后后快两周的时间应该颇受煎熬。

桃宫美树回过神来,连忙说道:“户布小姐也没有什么事,昨天我们想联系吉原君来着,但手机没有打通,我们又很累……户布小姐就在保镖的陪伴下先回家了,说是今天再和我联系。”

“啊,是这样啊!那也别让她过来了,过会儿我去看看她。”这老黄牛受了不少委屈,该去刷刷毛喂喂豆子了。

星野菜菜伸长了脖子拼命将食物咽了一下,插嘴道:“我和你一起去!”

吉原直人奇怪道:“你去干什么?”

怎么,这是不用自己当傀儡了吗?

第二百二十八章 忠诚必须得到褒奖

“会长……”户布织的问候传到耳中有些有气无力,吉原直人感谢了带路的女保镖后带着星野菜菜坐到了她的身边,满怀歉意地问道:“要不要去医院?”

户布织轻摇了摇头:“不必了,会长,已经请过大夫,服过药后感觉好多了。”她是昨天下午被从东京都警视厅里放出来的,当时外人看起来没什么异样,仿佛十多天的扣押和严厉问询并不存在一样,但回到家后长久以来积累的压力如同山洪爆发一般突然冒了出来,当夜莫明其妙就发起了低烧,直接病倒了。

吉原直人看着病中的老黄牛,只见她面容极度憔悴,和以前整日熊猫眼相比现在更惨了,两个眼眶都凹了进去,嘴唇也毫无血色,就连头发都有些分叉干枯失去了光泽——这手下员工成了这模样,说自己不是黑心上司恐怕也没人信。

这倒霉的,这老黄牛自己一向很爱惜的,天天刷毛喂豆子,绝对良心啊!

他想了想初见户布织时的样子,那个充满了知性气质的柔美女性,再看看眼前这皮包骨头,顿时一阵心酸,轻轻握住户布织的手,诚恳道:“辛苦你了,户布社长!”

他在路上听星野菜菜说过,从香子偷回的资料中来看,户布织被金融秩序委员会调查期间表现极好,就算被威胁坐牢也没有把“黑心基金欺诈投资者”的责任推到会长吉原直人头上,更不同意甩锅给吉原直人转为污点证人。

在SPM投资风雨飘摇之时,和桃宫美树不同的是因为金融**保护法的原因,她被隔绝了内外消息,理应内心是十分惶恐的,但她硬是咬紧了牙维护着吉原直人,不给警方和金融秩序委员会把他从夏威夷拎回来的机会,用忠诚回报了吉原直人给予的信任——因为她的关系调查一直无法得出有效结论,金融秩序委员会一直迟迟没有取得任何进展,只能要求吉原直人回国配合调查,却没办法强行给他扣个黑锅传唤他。

因为这个,星野菜菜一改过往的偏见,转而很欣赏户布织,觉得她尽到了一个职业经理人的责任,有着良好的职业操守,是一个出色的社长。

吉原直人也同样这么认为。在面临雅库扎威胁时,这老黄牛完全可以拿钱走人的,没人会怪她,但她偏偏愿意和他们共患难,甚至在被扣押后,就算暂时可以委曲求全的情况下仍然干出了外人看起来很愚蠢的事儿,承担起了全部责任,完全不考虑自己成为替罪羔羊的可能……这很了不起,没有一定的心性觉悟干不出这种事。

用星野菜菜的话来说就是——背叛永远不值得原谅,与此相对,忠诚必须得到褒奖!

星野菜菜认可她了,这也是星野菜菜来这儿的主要原因,只是户布织茫然不知,对着吉原直人握着手感谢只是轻轻一笑,完全没有表功的意思。在她看来她只是尽到了应尽的本份。她选择SPM投资公司就是职业生涯中的一次大冒险,既然冒险开始了,危险是必然存在的,游移不定顾虑自身是失败的根源,在危险来临她宁愿选择和自己的事业共存亡。

她绝望过但没有动摇过,展现出了让普通人自愧不如的勇气!

不过她看吉原直人的目光还是有些幽怨的——这逗B会长,出事了跑到海外,事儿完了他倒是又跑回来了,还是那副笑眯眯的样儿!

但她心里也明白,金融秩序委员会最后关头突然态度大改、山下组目前这种过街老鼠人人喊打的局面,肯定和这位会长的私下运作有关系,实在是没理由去抱怨。情况能好转总比两个人被一起扣在警视厅里等死强,但心里难免还是有些沮丧的。

自己应该还是没有得到完全信任吧?关于这次事件背后是如何博弈的,自己完全没有知情的资格,唉……

她很有分寸的不去提这件事,免得吉原直人为难,装成了什么也不清楚的样子,仿佛SPM投资公司信誉恢复、自己被安全释放全都是政府公正严明的结果,目光转到了紧紧贴着吉原直人跪坐着的星野菜菜。

星野菜菜还是比较引人注目的,一头黑亮的披肩直发,精致的小脸,有些妖媚的狐狸眼,气质更是有些小严肃——她就像是黑夜里五百瓦的大灯泡,往那里一坐任何人的目光都会被她吸引,都会在不了解她的狗脾性的情况下对她第一印象极好。

户布织没和星野菜菜打过什么交道,只是在星野菜菜偶尔接桃宫美树下班时远远见过几次,浅浅打过两次招呼,不过对她印象很好——星野菜菜长着一张充满了欺骗性的漂亮面孔,而且平时也装得像个冷面热心优等生,只有在回到狗窝里才暴露本性,又倔又犟又闹心。

她轻掩着口转而向着星野菜菜微笑问道:“星野酱怎么来了?”她病了又没通知别人,不存在专程上门探病的可能。她心里揣测着吉原直人为什么要带“养女”来探望自己……莫非想和自己家成为通家之好?这算是双方私人关系的一个进步吗?

星野菜菜很有礼貌的坐着躬身施礼,但小脸还是板着,伸手从口袋里取出了一份文件递给她,轻声道:“户布社长,你做得很好,这是你应得的。”

户布织一愣,星野菜菜用的是平语,依她的年纪这么说话是极不礼貌的,而且听这意思很有居高临下之意,顿时心中微微不悦。不过好歹是会长的“养女”,算是公司目前的小公主,天然的二代目,这么不礼貌也实在不方便说什么。

户布织瞥了一眼吉原直人,见这位会长大人盘腿坐在一边没什么表示,心中微微奇怪,感觉不像是这位会长教育出来的孩子。她当成没听出来,依旧微笑着接过了文件扫了一眼,顿时凹进去的眼眶竟然又平了——眼睛猛得凸出来了看起来竟然正常了许多。

她有些怀疑看错了,连忙有些慌乱的从枕边摸出了金丝眼镜戴上,再仔细看了一眼,终于确认刚才不是视力问题,震惊的一下子坐了起来向吉原直人惊问道:“会长,这是……”

这是开玩笑吧?

星野菜菜连忙伸手按住她胸前的被子,免得被吉原直人占了便宜,柔声道:“这是SPM投资5%的股份。户布社长,我说过了,这是你应得的,以后请继续为我们效力吧!”

“我们?”户布织拿着这份价值近十亿円的转让证明文件,目光在吉原直人和星野菜菜身上游移,不太明白这是怎么了。

吉原直人有些无奈的向星野菜菜一伸手,介绍道:“户布社长,这位是SPM投资公司的第一股东,拥有百分百决策权的星野菜菜——SPM中S所代表的那位,也是SPM的创立人,实际拥有者。”

“星野酱,不,星野桑,不,星野样是SPM投资的创立者和实际拥有人?代表S?那P和M是……”户布织看着精致的像个小公主的星野菜菜无法相信,怀疑这是逗B会长心血来潮跑来恶搞。

在她心里吉原直人是挺不错的,但真心也够逗的,不是没有那种可能。

星野菜菜看着户布织的表情秒懂,耐心解释道:“他不是在开玩笑,户布社长!我拥有SPM投资50%的股份,美树姐拥有30%的股份,弥生拥有20%的股份……我征求过她们的意见了,我们按持股比例分配给户布社长5%,由我负担2.5%,美树姐1.5%以及弥生1%,当然,是B级股份,只有分红权和建议权。还有,请叫我星野就可以,不必那么客气。”

她觉得户布织现在也算是半个自己人了,不需要搞得阶层太分明。

户布织见过星野菜菜自然是见过她的小尾巴小月弥生的,回忆了一下,再看了一眼吉原直人,看他一直点头,喃喃道:“桃宫监督原来是股东之一……小月酱,不,小月……小月同学也是股东之一……”她想不明白这三个加起来还凑不够五十岁的女孩子怎么弄出一百多亿股本的。

但怎么看吉原直人都表情严肃,完全没有开玩笑的意思。愣了一会儿后,她抬头望着吉原直人奇怪道:“会长您没有股份吗?”

吉原直人一笑,指着星野菜菜道:“没有,这才是真会长,我以前给你的那些废纸都是她写的,我就是个傀儡。”

星野菜菜白了他一眼,不高兴道:“少胡说八道!”接着又对户布织认真说道:“我的就是他的,他有SPM投资50%,不,现在是47.5%的股份。”

户布织有些懂了,“因为会长是星野小姐的监护人吗?”星野菜菜太小,没成年,目前由会长代管资产,这样就说得通了。

“是。”

“不是!”

吉原直人和星野菜菜齐声说话,但意思完全相反。星野菜菜恼怒的掐了吉原直人大腿一把,叫道:“你是什么是!你最多算个临时的!”

“临时的也是啊!你以前不是同意了吗?”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现在我们是同伴!”这傻狗,一有机会就想骑到自己头上来。

吉原直人用“你这孩子啊,就是事儿多”这种眼神宠溺的望着星野菜菜,星野菜菜搭拉着眉毛一肚子火,有些想把他眼睛抠出来。

不过守着户布织她不方便和吉原直人内讧,暂时放他一马,转头把SPM怎么从一个投资俱乐部成为了一家投资公司的事儿说了说。

户布织像听天方夜谭,但不死心的和星野菜菜交流了一些过去书面讨论内容后终于确定了——这世界上真是有天才的,真有人可以把一百万円番一万多倍变成一百多亿円,真的有人在十三四岁时就达到普通人一生也不可能达到的高度。

最后,她细细摩挲着手里的股权转让证明,心中十分欣慰。五亿多円对很多精英人士来说已经值得奋斗终身,比如高级公务员,年薪一千多万,加上有形无形的福利算是一千五百万吧,不搞灰色收入大概不吃不喝要存三十五年,基本等同于整个职业生涯了。

但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这是信任的证明,自己终于进入了SPM投资的核心圈子了,虽然这圈子怪的离谱,由一个傻乎乎的中年男人,一个爱好厨艺别的什么也不懂的年轻女子及两个可爱国中小女生组成。

这组合看起来像是搞笑艺人组合,挺适合去拍小剧场轻喜剧的,很有些荒诞之感,不过这仍然对自己有极重要的意义,代表着职业生涯突然了一层天花板!

她心情有些激荡,向着星野菜菜和吉原直人这对怪异组合深深低头,感激道:“感谢两位会长的信任,我户布织日后一定竭尽所能将公司经营好,请期待我的表现!”说着她就翻身要起来,“时间也不早了,我马上回公司去重新整合人员,争取早日恢复正常经营。”

她面色潮红,有种被打了鸡血的感觉,突然头不晕了脑不热了,浑身精力弥漫,十分想大干一场!

发烧?发烧怎么了?发烧就不工作了吗?开什么玩笑,没有努力哪有成果!不去努力怎么回报这份厚爱!不能让上司认为自己是不知好歹的人!

东瀛的职场逻辑不是开玩笑的,别说发烧了,就是腿断了,今天她倒立着也必须要去公司。

吉原直人连忙伸手虚按:“不必如此,不必如此,你先好好休息一天!”要讲可持续发展,就这一头牛,累死就傻眼了。这老黄牛一天要开N次会,批阅文件半米高,工作时间超过十四个小时,换了他他可受不了。

过那样的生活,他宁可选择抱着炸药包去当敢死队。

星野菜菜是女孩子,不必顾忌男女之别,直接按住了她的腿说道:“不着急,户布社长,身体重要。”她只是来接纳户布织加入她的小团体,不是来催她去干活的,那也太不人道了。她看户布织完全不为所动,一副准备为了他们吐血到办公桌上的样儿,十分可怕,连忙转移话题道:“户布社长,伯父伯母呢?我们带了一些土特产来,希望感谢他们这段时间的支持……真是对不起,他们也有些担惊受怕吧?”

户布织被一真一假两位会长按在被窝里动弹不得,但仍然十分顽强的挣扎着想去工作,听到星野菜菜这么问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我给他们买了豪华邮轮的票送他们去欧洲度假了,大概还要一个多月才能回来。”

她心中有些忐忑,公司惹到了雅库扎,她害怕父母担心受惊,于是就打着终于有出息了希望回报一下父母的旗号,将父母骗去坐豪华邮轮慢悠悠旅行去了,途经十多个国家,没两个月回不来。这算是她的一点小小私心,有些害怕这一大一小两位上司觉得她其实对公司没什么信心。

吉原直人长舒了一口气,笑道:“不愧是户布社长,考虑的就是周全,我还担心怎么向两位老人家道歉呢,这样真是太好了。”

星野菜菜在旁轻轻点头表示赞同,雇了人家女儿工作,结果害人家女儿被警察拎走了,肯定会又惊又怕又怒,现在这样正好,省了大麻烦了。

户布织发现这两个会长还都算是通情达理,心中一松,但也不敢再多提自己的父母,连忙转移话题请示起了怎么处理目前公司一团混乱的状况。

正主儿在场,吉原直人就坐在一边当木雕石像,由着星野菜菜和户布织讨论起来——以后户布织直接向星野菜菜汇报就行了,他觉得自己的傀儡生涯应该是结束了,似乎躺着不动的日子已经开始招手。

等狐狸精和白骨精讨论告一段落,吉原直人抬腕看了看表,发现时间也差不多了,轻拉了拉星野菜菜笑道:“好了,回头你们邮件或是电话再联系吧,我们该走了。”

星野菜菜这才恍然,她一向是个专注的人,这一点和户布织倒挺一样的。她向户布织一笑,轻声道:“那织姐,我们先回去了。”

女性在一起比较容易混熟了,搞不好一起上个厕所就是好姐妹了。她们不到两个小时的时间已经换了称呼——吉原直人跟在星野菜菜屁股后面,日常给她顺毛,到现在连声爸爸都没听过。

户布织客气道:“已经快中午了,会长和星野请留下来一起吃饭吧!”

吉原直人婉拒道:“不了,不了,中午还有个约会……”说到这里他心中一动,转而望向了星野菜菜——能不能带户布织一起去?

财团的人吉原直人是杀过的,但真没在一起商量过事儿,星野菜菜更别提了。现在要去见六菱财团的人,似乎带上对经济界很熟悉的户布织是个好选择。

目前户布织也算是证明过可信了,虽然不方便让她接触核心机密,比如外星遗址、塞本特之类的事儿,但只是当个交际参谋应该还是可以的吧?

最多六菱集团的人要是提到了塞本特的事儿暂时让她回避一下就好了。这也是正常,核心事项双方头目私下交谈让下属回避在商务会谈是很常见,相信都不用说,只要一个眼神户布织这种超级知情识趣的职业经理人就明白该去“补补妆”了。

星野菜菜接受到了吉原直人的眼神询问,低头沉思了一下,觉得也不错——六菱财团又不是大善人,帮了他们八成想要点好处,带上户布织也能帮着想想在什么地方可以让步,给对方多少好处合适。

只是她现在还在病中……

她抬眼看了一眼户布织,觉得自己和吉原直人走了她八成会马上跑去公司,也谈不上休养,不如带着她一起去吃饭算了,至少那样不会太累。

她回望了吉原直人一眼,吉原直人立刻开口邀请道:“户布社长,中午我约了六菱财团的代表会面,你想不想一起来?”

户布织正看着吉原直人和星野菜菜之间的眼神互动满心犹疑,这两个人在一起连话都不用说就能商量事儿,这关系不太对吧?这不像父女吧?但听到了六菱财团的名字,顿时这些都顾不上了,失声道:“六菱财团?!”

她反应颇快,有些明白了,“我们背后是六菱财团?”这就能解释为什么舆论方向突然大变,警视厅及金融秩序委员会为什么会态度大改了。

东瀛报刊电视上从不提财团,最多提到某家所属公司为止,这不代表着财团没有控制力,反而代表着财团想隐身就隐身的可怕能力。

吉原直人笑道:“你误会了,户布社长,六菱财团和咱们没关系……也不能说没关系,算是盟友吧!不过这次善后确实是他们帮着料理的,这次约见也比较突然,恐怕会提什么要求,你愿意一起跟去看看吗?”

户布织又惊又喜,惊在能和财团当盟友,自己这边背景不凡啊!难怪山下组的混混们会被人当街打到致残!喜在自己果然已经进入核心圈子了,这种和顶级财团的约见竟然已经可以参加了……

她不有些敢相信的确认道:“这样重要的会面,我去合适吗?”

吉原直人笑眯眯的:“没什么不合适的。

户布织忍着巨大的喜悦低头道:“真是太感谢了!”就是去了不能说话,甚至和随员坐在一起也行!这可是扩展人脉和提升资历的大好机会!

她感谢完了立刻跳了起来,完全不顾真丝睡衣下的曼妙身材若隐若现,直奔衣橱而去,焦急道:“真是抱歉,请给我点时间准备!”

不能失礼,妆容和衣饰都要完美无缺!

吉原直人刚笑着答了声“好”就被星野菜菜一脸恼怒的拧着腰上的皮肉扭送出卧室了——这混蛋,看到人家的睡衣笑得这么色眯眯的!

第二百二十九章 赶鸭子上架

【又误点了,先更后改,改完没有这行字】

吉原直人开着车,亲自充当司机拉着小倔驴和老黄牛前去赴约。

对方约定的地点是世田谷区的一家私人会所,路还是比较远的,户布织在后座上坐了一会儿,心情渐渐从和以前踮着脚也够不到的六菱财团打交道的紧张感中冷静了下来,疑惑开始慢慢浮上心头。

这两位会长怎么和六菱财团这种有着百多年历史,两毁两建的东瀛巨型霸主扯上关系的?

她目光落到了星野菜菜身上,只见这位年轻的“小会长”正无聊的把玩着随身小挎包上的布青蛙挂饰,似乎这只是去参加一次普通的聚会,完全没有任何紧张感,甚至从衣饰上就能看出她并没有多重视,只是穿着一套七八成新的小洋装。

虽然干净整洁没有可以指责的地方,但真的怎么看也看不出有表达尊敬之意。

星野菜菜敏锐的注意到了户布织的目光,抬起头来问道:“怎么了,织姐,有什么话要说吗?”

多听少说不问,这是职场生存之道,做为积年白骨精的户布织深谙此道,但心中的好奇真的要满溢出来了,而且在她印象里这两位会长还都是比较好说话的,终于忍不住还是问了,“星野小姐,方便让我知道六菱财团为什么会选择帮助我们吗?”

星野菜菜沉吟了一会儿,看了在前面专心致志开着车的吉原直人一眼,微笑道:“我的一位……长辈吧!我的一位长辈和六菱财团交好,对方是看在他的面子上才肯对我们伸出援手的。”

“一位长辈吗?原来如此!”户布织勉强忍下了继续探究的**。该自己知道的事自己慢慢总能知道,不该知道的事自己问了只会引来上司的不快,不过她心里对星野菜菜的评价又提高了一个层次恐怕并非单纯的天才少女,家世应该是极好的。

世家间的恩怨情仇?

贵公子和灰姑娘事件后的私生女?

她一瞬间脑补的内容够拍五部晨间剧还有余,吉原直人似乎有所查觉,回头轻笑道:“户布社长不必多想,你只要好好经营星野的产业就好……星野人还是不错的,她不会亏待你的。”

户布织一惊,连忙止住了胡思乱想,笑着答道:“是,会长,我明白了。”

星野菜菜揪了揪手里的青蛙,微微有些不开心自己的评价就是人还不错吗?自己应该是相当好吧!这死没良心的,自己对他多好啊!

不过她也没说什么,只是在心里给吉原直人又记了一笔黑帐,留着将来再清算。至于户布织的微表情里面充满了困惑,她也根本不理户布织在她心里的层级只是忠心的下属,还到不了像吉原直人那样和她分享秘密的程度,就算有困惑那也忍着!对部下没有多解释的必要,好好完成工作就可以了!

其实说实在的,她对spm投资也谈不上多重视,大概就算是一个能使她自由生活的工具吧!当然,就算不重视也是属于她的东西,她对自己的东西一向很爱惜,可能愿自从小养成的抠熊本性。所以,她自己丢掉可以,别人想抢她一定会上去给对方两脚。

现在她希望户布织更好的经营spm投资,更多的是出于对桃宫美树和小月弥生的考虑,那两个人在她最困难的时候仍然在她身边不离不弃,那她就有义务给她们一个好的生活……有钱了不一定会幸福,但幸福起来比没钱要容易!特别是小月弥生,愁死人了,怎么训她她都不长出息,这怎么办啊?

但她又挺乖,又不能像对待桃宫秀枝那样对待她……

先这样吧,有spm投资在,就算她将来一事无成,那也不会过的多困苦,但也要从小抓紧思想教育,免得养成了奢侈挥霍的坏习惯,那样反而害了她。

星野菜菜脑子闲不下来,从正事慢慢开始发散,渐渐开始漫无目的游荡起来。她的目光落到了吉原直人背上这家伙现在身上没钱,但在华夏他藏身的地方应该有一些固定资产、存款和现金,怎么把那笔钱弄到手呢?

这家伙根本不是管钱的料,除了恶习就是恶习,自制力极差,现在依我和他的关系,那些钱应该拿来给我保管吧?不然他手里有钱容易去干坏事啊!

而且他在其它地方还有家,万一将来脑子一抽抽又想回去了怎么办?有些事要早做准备!

但他都没有动过自己的钱,自己也不好意思明目张胆的拿他的东西,要想个什么办法让他自己乖乖交出来呢?

吉原直人开着车突然背心微微有些刺痒,顿时警惕起来。他目光扫视着前方,注意着任何可疑的目标,同时悄悄通知暗中跟随保护的生化人们警惕敌人来袭。

他这次带着星野菜菜出来,又有伤在身战斗能力大减,便叫了生化人们“护驾”,顺便想钓出那个小女孩杀手香子正在努力搜索她的踪迹,但目前还没有任何反馈。

那家伙对星野菜菜起过杀心,吉原直人觉得越快弄死她越好。依他多年的经验,这世界上除了死人,最好还是不要低估任何对手。

可惜一路平静无波,直到车子到了目的地也没有碰到任何袭击。

户布织看着车子转到了一边僻静的小巷子中,而一幢和院门前已经有着一群人在恭候了。她心中一紧,嗓子微微发干,只觉得果然和预计中的一样,身边这位十三四岁的会长来历非凡,对方竟然摆出了低姿态在门口迎接。

接着她讶然注意到吉原直人刚停好了车,恭候人群中为首一人竟然亲自来开车门了,而且还是开的自己这边星野菜菜坚持要坐到吉原背后,因为那里出车祸生还率最高。

一瞬间,对东瀛财经界相当熟悉的户布织认出了这是相当有名久保大石,六菱财团金曜会的成员之一,隐形的大富豪,打个喷嚏就能让东京证券交易所指数晃一晃的大人物。

被这样一个前辈名人开车门,户布织脑袋上的汗都出来了,有些手足无措的离开了车子,而久保大石也没想到出来个女人,忍不住又瞥了一眼车内,只见星野菜菜正慢吞吞的从另一边下去。

“您是户布社长?”久保大石反应颇快,几乎瞬间就辨认出了户布织的身份,估计没少做功课,“吉原会长呢?”

户布织鞠躬感谢对方的绅士行为,不好意思道:“久保样,我们会长在您身后。”

久保大石转头看到了从驾驶席上下来的吉原直人,忍不住面露微笑:“吉原会长真是好雅性。”他没想到吉原直人竟然亲自充当司机,还拉着自家的女性部下。

吉原直人边伸手将星野菜菜拢到身前边笑道:“雅性可不敢当……请问您是?”

户布织身子一晃想上前介绍,但久保大石已经微笑着取出了名片,双手递给了吉原直人,而吉原直人连忙按照礼仪捏着两角低头接过,放到眼前一瞧,只见写着六菱总社董事、六菱银行监督、和田人寿董事、六菱化工总务、六菱海运执行官之类一大串头衔,正中就是他的名字。

这是六菱财团的重要人物,看样子这次约见不简单。吉原直人取出了自己的名片,原样奉上,而久保大石接过看了一眼后认真放到了口袋中,并没有交给助手保管。

户布织在旁暗暗咂舌,这完全是一副对等交往的态度,自家势力这么强吗?

东瀛国情特殊,根本不算是一个正常的集权国家,顶级财团的力量完全可以左右政局,很难想像逗b会长会得到这样平等的对待。

她谨慎的观察了片刻,发现久保大石的注意力完全不在星野菜菜身上果然,除了自己这些核心圈内的人,外人是不了解spm投资实际权力构成的。

吉原直人和久保大石完成了互相见面程序后,又轻声介绍道:“这位是我的社长户布小姐,这位是……星野小姐。”

久保大石十分亲切的向户布织点头致意:“久闻户布小姐的大名了,初次见面,以后请多指教。”

户布织连忙低头致谢:“不敢当,久保样的大名才是令人耳闻以久,日后还请多多关照鄙人。”

久保大石和蔼的轻点了点头又向着星野菜菜笑道:“星野小姐,初次见面,你好。”

星野菜菜马上从他的微表情中发现了疑惑奇怪的表现这个人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要到这儿来,不明白进行正式会谈会什么要带上一个孩子!虽然他知道自己,但仅限于知道!应该是因为旁边傻狗的关系才知道自己!

塞本特果然没有暴露自己。

她轻轻挽住了吉原直人的手臂,微笑道:“我在家里闷了好久了,这次冒昧来打扰,请久保先生多多见谅。”

她这次来是充当人形测谎仪的,毕竟和塞本特那边沟通不畅,有些事没办法提前商量好,还是很有必要了解一下对方的真实意思的,至少也要做到不被欺骗。

久保大石完全看不出管理着宠大的财产,亲和感十分强,连连笑道:“欢迎之至!”只是他的重点完全在吉原直人身上,马上又转回头去伸手邀请道:“请入内吧,吉原先生。”

“久保先生请。”

一行人入内,这私人会所环境十分雅致,而午间气温更合适,吃饭的地点被安置在了草亭内。

午餐是高档的怀石料理,大概久保大石也没考虑到吉原直人会带个孩子来,等茶女茶师抹茶过后,吉原直人看了看亭内发现久保大石的助手随从们都退下了,只有四人,倒是很有友人聚会的气氛,十分轻松惬意。

他对抹茶没什么好感,轻沾了沾唇客气了一下后,就笑着客气道:“首先,感谢六菱财团的帮助,真是帮我们解决了大麻烦了!”

随着他的话,户布织在旁低头施礼,表示spm投资承了这个人情。

久保大石微笑道:“吉原先生言重了,区区山下组还称不上大麻烦,只是我们六菱做为地头蛇有些便利而已。”

“不管怎么说,这个人情我们领了。”

久保大石连连摆手:“这只是约定的一部份,我们六菱履约是应尽的本份,请不必放在心上……那么,吉原先生请看看这个,如果您满意就可以让下面的人去操作了。”

“哦?”吉原直人拿过来一看,没看懂,只觉得八成是在转让什么,嘴里笑着,“这个啊!”然后赶紧将文件塞给了星野菜菜和户布织塞本特在搞什么飞机,办完了事也不知道沟通一下,这是又被戒网瘾了吗?

久保大石扫视了一眼一本正经翻看文件的星野菜菜,只当孩子好玩,更没在意户布织,转而和吉原直人闲谈起来总要给对方部下确认文件的时间。

户布织在一边伸着耳朵听久保大石和吉原直人聊着怎么收拾的山下组,里面有很多内幕她十分感兴趣,但随着手里翻着文件,她耳朵中渐渐听不到任何话语了。

六菱矿业万分之二点五的股权转让,六菱化工万分之五的股权转让,六菱机械制造百分之一的股权转让,六菱海运集团千分之三的股权转让以及和田人寿下属四家商业保险公司的入股邀约交换spm金融投资公司5%的股权,无需董事会席位,也就是只要分红权,还不如自己拿到的。

这是疯了吧?

户布织用摘下了眼镜擦拭的动作掩盖着内心里的滔天巨浪,在商务会谈中不动声色是起码的素质要求,虽然她现在很想跳起来大叫一声,问问是这个世界变了还是自己疯了!

把spm投资溢价卖了也顶不了六菱海运集团千分之三的股权价值,那是六菱集团起家的根本,六菱集团前身就是替藩国和幕府搞海运的!

发展了这么久,近乎处在半垄断的地位,不谈值多少钱,仅这些股份代表的社会地位就让人心中震动。

更何况还有其它六菱财团核心企业的股权,而最重要的是,这些代表着一个金曜会的旁听席位!

在上次世界大战后,六菱财团遭到清算,本社被解散,财团被肢解,但六菱财团被肢解后的企业们并没有离散,而是组成了一个协会状态的存在,也就是金曜会。

每个月第二个周五(金曜日),二十八家核心级别的垄断半垄断企业负责人凑在一起以聚会的名义协调各种问题,往往在接下来一个月内会引导市场的走向。

若是能旁听,好处自然是不言而喻的,而这个旁听资格也是成为议事资格的第一步,将来spm投资有机会成为金曜会正式会员。

这是怎么做到的?

星野菜菜没有户布织那么震惊,但一双狐狸眼儿也眯了起来这是一大笔财富,六菱给了自己和傻狗,是交换了什么?

她看懂了后和户布织交换了一下意见,确认文件执行起来并不存在问题,转而趴到吉原直人耳旁轻声把内容缩略给他讲了一遍,久保大石也停止了闲谈,微笑着招呼可以上怀石餐了。

吉原直人愕然听完了星野菜菜的复述,真是万万没想到是六菱财团给钱而不是spm给钱。

他想了想,有些明白了。

塞本特要给星野菜菜一个好的生活环境,又要有较高的社会地位以免再被骚扰,但同时也不想她暴露在无关人员的视线之下,所以……

这些东西在外人看起来又是落在自己名下了?这是又把自己推出来当了傀儡了吗?又拿自己顶了缸了?

虽然自己确实有替星野菜菜这小毛驴遮风挡雨的义务,但塞本特这家伙也不和自己打声招呼就这么赶着鸭子上架,这也太混蛋了吧!

不过话说回来,塞本特也确实够尽心的,除了麻烦善了后,派了强力打手保护,还想办法弄到了钱和社会地位,人工智能都这么厉害吗?

吉原直人肚子里面想了一会儿,但也就只能捏着鼻子继续当傀儡了,他和塞本特在目的上没有冲突,就是把星野菜菜这小家伙照顾好。

雅致的怀石料理开始依次序上桌,而久保大石笑问道:“怎么了,吉原先生,对具体事务的安排有疑问吗?细节我们可以再商量。”

吉原直人和星野菜菜对视了一眼,他们和塞本特虽然是一伙的,但却是两个体系,沟通有问题,这连内情都不知道,有异议也提不出来。

万一把塞本特的安排搞砸了就成了猪队友了。

他笑着点头道:“这样安排很好,我没有什么异议……”

星野菜菜敏锐的注意到久保大石放松了很多,怀疑他原来是准备进行过讨价还价的,而且对自己这方就这么无异议的接受了有些惊讶和高兴,顿时暗中轻戳了戳吉原直人的大腿,而吉原直人秒懂,提议道:“……但文件外的事,还希望久保先生多多费心。”

久保大石似乎对这样的条件在意料之中,连声肯定道:“请吉原先生放心,六菱是有诚意的,保证将山下组清除干净,不会影响到您在东瀛的愉快生活。”

顿了顿,他似乎对轻松达成任务相当满意,举杯笑道:“好了,余下的事让下面的人去做吧……吉原先生,愿我们合作愉快!”

若有所思的星野菜菜,一头雾水的吉原直人,有些失魂落魄的户布织一起举杯:“合作愉快!”

现在的问题是,合作了什么?这该死的人工智能!

第二百三十章 满手血腥的菜菜

久保大石是一个相当有人格魅力的人,就连吉原直人都不得不承认和他相处时确实有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他身家巨富却没有高人一等的傲气,谈吐风趣,博闻广识,亲和力十足——他向吉原直人表达出了极大的善意,似乎有建立私人友好关系的意思。

吉原直人谨慎的接受着这份善意,打着哈哈,东扯西揪,满天胡聊。户布织在旁小意服侍,对大佬们之间的闲聊并不敢随意插言,似乎觉得能呆在这里就很满足了。

席间一片和乐融融,宾主俱欢。

星野菜菜在旁边默不作声观察着,发现久保大石并没有窥探己方秘密的企图,最多偶尔从侧面表达一下对吉原直人所在组织的敬仰之情。

她判断六菱财团和塞本特之间牵连应该很深,而塞本特大概给了吉原直人某种身份,一种可以让久保大石信任的身份,一种让久保大石重视的身份。

漫长的一餐结束后,户布织和久保大石的几名重要助手交换了名片,接下来关于股权交换、注资等一系列的细节工作就全是她的事儿了。

等送吉原直人他们离开时,久保大石已经完全是一副友人的姿态了,看到他们三人一辆车连保镖都没带,还坚持要派人护送,但被吉原直人好言婉拒了。

用不着,十多个生化人在附近,就是一小支军队来袭也不是问题。那些生化人虽然是为了干杂活生产出来的,但在科技有代差的情况下,这些家伙的杀伤力实在惊人——要不是这些生化人服从星野菜菜的命令,吉原直人早就抗着星野菜菜有多远跑多远了。他打一个生化人都有些勉强,虽说十多个了。

转眼间,他们辞别了热情的久保大石,三个人就上了路。

“好歹结束了,我们去吃碗拉面再回去吧?”吉原直人扶着方向盘觉得还是肚子饿,怀石料理拿来喂鸟都嫌少。

户布织坐在后座上正心喜的检查着刚到手的名片——久保大石的助手听起来很普通,但实际上都是她以前高攀不起的大人物,感觉人脉层次一下子就不同了!而且也不是她不想当司机,而是现在病中,不敢拿两位会长的小命开玩笑。

听到吉原直人的话她抬头喜道:“会长,到前面的出租车点将我放下吧,我需要马上去公司。”

星野菜菜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劝说道:“不用这么急,织姐,你休息一天吧!”

“拜托了,请让我工作吧!”户布织是真的急!

她得到了SPM投资5%的股权,大概溢价到能值十亿多円的样子,这原本就够让她心潮彭拜了,现在再看看六菱财团拿出了疯狂劲头交换另外一个5%,那么自己的那份似乎就不能用十亿多円来看待了——东京证券交易所中汽车行业排名第一的风田汽车市值一千四百亿美元左右,大概十四五万亿日元的样子,而六菱财团核心之一的海运集团不输给风田汽车,那千分之三起码代表着四百多亿日元的市值,溢价一下更是可怕。

还有其他的股权,大概也能值三五百亿日元……

虽然她没搞懂会长怎么用十多亿日元换回了近千亿日元,其中隐含着什么不可告人的隐密,但她只知道一件事——这是一笔巨额财富,为了这笔钱敢拿命去赌的人能围东京都绕三圈,绝对不能等闲视之。

必须立刻开始进行细部工作,直到交易完成才可以松一口气!而现在SPM投资刚受重创,人员处在溃散状态,完全失去了进行业务的能力,所以不急不行!

早一秒钟完成也好,不可以耽误时间!

当然,里面还有一点点小小的私心,她得到的5%是在六菱财团提出交易之前,她好害怕吉原直人和星野菜菜突然来一句“户布啊,关于你的奖励股权,我们再考虑考虑”之类的,那时她哭都哭不出来了。

那些股份原本就代表着她突破了阶层,从精英中产上升到了富豪,现在又与六菱财团相关了,说一声她玩了个三级跳,从中产跳到了新贵族阶层都不过份,她实在舍不得放手——人生能有多少次这样的机会?往往很多家庭奋斗数代也不可能做到!

别说头疼脑热了,今天就是脑袋上裂了口子喷着血也要去公司工作,谁也别想拦着!

她的决心之坚定让吉原直人和星野菜菜十分无奈,他们两个都觉得应该不算黑心老板,不想逼部下带病工作,但眼见户布织这么恳求了,似乎拒绝也不太好。

星野菜菜通过后视镜和吉原直人交换了个眼色,只能说道:“那就辛苦你了,织姐!”

“是,小会长!请把一切交给我吧!”户布织表情严肃,顿首认真保证,一副准备为了SPM投资寿命-10年的样子!这不可笑,为了这么一笔财富,地球上起码一半人都愿意减寿。

户布织自己坐出租车去SPM投资了,吉原直人谨慎的分出了一个生化人护送她,以防万一。

车里又只剩下吉原直人和星野菜菜他们一大一小两个人了,吉原直人有些好笑道:“我看户布有些过于亢奋,是不是给的股权太多了?”

星野菜菜没理这一茬,那是户布织应得的。户布织愿意为吉原直人冒风险,她就要给户布织奖励,同样,若是户布织背叛了他们,那这会儿就要挨收拾。

有风险就有收益,这完全合理。

她拔通了香子的电话,询问道:“香子,塞本特有回复留言吗?”

“没有哦,菜菜亲!塞本特能接入网络的时间本来就很有限,而且接入过程中依旧受到严密监视,要想瞒过那些非法吐姆并不容易,大概它还在寻找机会吧!”

星野菜菜的好奇心有些遏制不住了,她好想知道塞本特给了六菱财团什么才能有这样的效果——给钱给地位还充当打手。

但现在也无可奈何,总不能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要塞本特不顾死活。话说,要不是自己受到了生命威胁,塞本特这阶段本应注意力集中有寻求自由上的。

已经给它添了大麻烦了。

她只能闷闷的吩咐了一句:“如果塞本特接触你,马上通知我,我有话要问它。”

“明白,菜菜亲!”

星野菜菜结束了通话,发现吉原直人已经放慢了车速企图拐入商业区,大概是真想吃拉面。她马上不高兴道:“在外面吃饭干什么,回家去吃!”

“但这个点儿,让美树做也不合适吧?”

“我给你煮!”

吉原直人拗不过她,悻悻然的又提起了车速——他就没见过星野菜菜在外面吃过东西,这货恋家到了变态的程度。

接下来数天,众人又进入了忙碌的状态,基本上全是在为山下组留下的烂摊子善后。

户布织不断请示着星野菜菜关于公司内的一切事务,比如人员招募、干部升职、奖金抚慰金补偿金发放等等,而且她很会做人,分头请示,问完了星野菜菜还不忘向傀儡会长吉原直人再请示一遍,虽然吉原直人除了哼哼也的什么好建议也提不出。

能和公司共患难的,薪水自然要涨一涨;表现出色的,自然要升个职;受过伤的、被警察拎走过的,自然要得到补偿,这些户布织处理得很好,很快SPM投资又恢复了初步的运转,而且经过了风雨,留下的人凝聚力更强了,一切都很顺利。

特别是在户布织在征得大小两位会长同意后宣布了和六菱财团的换股后,整个公司的人齐声欢呼——谁都希望自己家的公司实力强一些,而六菱在东瀛就是强者的代名词。

桃宫美树处在了迷茫期,以前恨铁不成钢的妹妹大变了样,现在乖巧无比,事事都抢着干,还一口一个姐姐叫得亲热,这原本应该是好事的,但……

这该不包括服侍姐夫吧?

除非妹妹得到了明确命令,她觉得她妹妹桃宫秀枝简直像是粘在了自己男朋友屁股上,似乎进入了一种看不到自己男朋友就惶恐不安的状态,身子竟然会忍不住轻微抖动,明显是在恐惧着什么,然后跟到自己男朋友屁股后面这些毛病就全没了。

比如男朋友坐在小方桌那里喝茶休息,原本应该是自己去给他剥花生的,但一抬眼发现妹妹已经跑去了!这……

总觉得哪里不太对的样子,但似乎又一切正常。

星野菜菜忙着指挥香子调示超级电子计算机,通过六菱财团的关系购买到了以前难以入手的一些试验型芯片,努力提升着香子的性能,除了满足她自己的DIY乐趣外,主要就是要把那个小女孩杀手早日找出来。

她比较没出息,是很怕死的。她最爱的妈妈要带她一起去死她都不肯,更别提有个人在阴暗角落里用仇恨的目光注视着他们这一伙人了。

特别是她听过了吉原直人的过去后,深刻明白了斩草要除根的必要性,真是把吃奶的力气都挤出来了,整日催逼着香子搜索对比——今天不把满怀仇恨躲在阴暗处的敌人清理掉,那明天自己这边莫名其妙死一个时后悔就晚了。

她环视四周,就算死的不是自己和吉原直人,那桃宫美树和小月弥生挂了她也接受不了。

反正她是拿出了十二万分的劲头来清理后患,除了那个小女孩杀手外,她还把有可能心存仇恨的人列了个名单,持续追踪观察着,务必要保证他们这个小团伙的人身安全。

等最信赖的同伴兼首席打手吉原直人养好了伤,她就准备派他率队出击,将所有的危险消灭在萌芽之中。

吉原直人猛吃猛喝,努力恢复,顺便观注着六菱财团履行约定彻底铲除山下组,不断接受着久保大石传递来的信息。

山下组首领木村雄也确认死亡,又受到了持续不断的攻击,在崩溃的边缘摇摇欲坠。东京都警视厅借助原本就有的线索和星野菜菜提供的内部黑帐,揪出了山下组从东南亚走私D品的线路,借着受电视报刊网络影响的民众舆论支持,大刀阔斧,按着山下组猛砍猛杀。

木村雄也一子两女两女婿在家中被捕,一子准备逃往海外时被击毙,山下组内多名重要干部或是被捕或是逃亡,大量产业被查封。

大量的案子被翻了出来,有无数正义得到了伸张,东京都警察厅这几天好评满满,被无数过去的受害者连连称赞,有不少人泣不成声去本店专程道谢——已经没有人管为什么东京都警察厅花了几十年才发现了这个“东京最大毒瘤”了,更没人会深究为什么山下组会落得这样一个下场。

真相永远只有少数人知道,大多数都是在那里发出感叹:啊,果然是真的,正义永远不会缺席!万岁!

山下组也不是没有做过努力,联系了传统盟友、一直以来资金支持的政客议员在抵抗中求和,但六菱财团完全没有妥协的意思,山下组是他们向“魔鬼”献上的祭品血祀,宁可忍受巨大的损失也要让山下组最后一滴血都淌尽。

近十天的时间,吉原直人默默注视着东京都二十二个大型雅库扎组织之一的山下组慢慢走向毁灭,竟然有了些荒诞之感。

原本的事件发起者星野菜菜和他竟然成了看客,而主导这一切的幕后黑手、史前文明的人工智能竟然没有露面……然后山下组就完蛋了!

地盘被其他雅库扎组织瓜分,产业落入了六菱和警视厅的口袋里,大量的会员背叛另投新主,只余下少量的死忠躲到了阴暗角落里。

在这一切尘埃落定后,星野菜菜终于圈定了心怀恨意,有可能报复他们的人,于是吉原直人率领着生化人军团出动了。

山下组重要干部、逃亡中的本部执行长石田忠一“上吊”自缢于神奈川的一幢出租屋内。山下组的若头补佐上野三郎在过马路时被车辆撞死,肇事司机逃逸。山下组的区域执行长九江本上在北海水库中浮了上来,警方认定为走投无路,投水自尽……

大量逃亡躲藏起来的山下组死忠都被寻找到,基本上全都是横死,有心人心里都明白是怎么回事,但没人肯说,只能在心底里默默仰慕六菱财团——好厉害,这是要赶尽杀绝啊!连点复兴的希望都不给留!

六菱财团默不作声,背了这黑锅。

星野菜菜可谓也是满手血腥了,但她毫不在乎,为了保护自己及自己的小团体,她愿意这么做——来自吉原直人的言传身教,可见家庭教育是多么重要啊!

她躲在公寓里,通过生化人的视角——这比吉原直人的视角方便,这样她可以看到吉原直人,方便准备判断他的状况——观察着眼前这家百家院,也就是低收入人群的大杂院,确认道:“应该就是这里了!”

“最后一批了吧?这家伙真会藏!”吉原直人这几天都没顾上喘气,带着生化人围着东京周围转了一大圈,四处找寻躲起来的老鼠。

倒不是山下组的人不想逃得远一点,但现在警方也在追他们,而他们的根基就在东京,要是跑出了东京人生地不熟的更难躲藏。

星野菜菜也松了口气:“最后一批了,正主儿也在里面!通过走私通道逃去海外的四个人不用你管了,香子在暗网上挂了悬赏,等那边交任务吧!”

“好!”吉原直人答应着一挥手,生化人们四散开来翻墙进入了百家院。这里没几个监控,而且这些人一直猫着不肯出来,这也是香子花了N久才找到这里的原因。

吉原直人毫不客气的从院门而入,里面已经隐隐出现了闷哼声。生化人的体内纳米机器人的支持下可以爆发出超过普通人类十倍以上的力量,除了没有香子提供辅助计算的情况下行动有些呆板外,没什么大毛病,算是偷袭的利器。

他一路畅通无阻,很快就抵达了对方最后顽抗的地点,轻声对着垂着一只手臂一脸愤怒的宁子笑道:“宁子小姐,我们又见面了!”

第二百三十一章 今天饶他一命

山下组组头木村雄也之义女,不老症患者,近三十岁了仍然有着六七岁女童样貌的木村宁子,现在状况并不太好。

在临时据点内半夜遭到了偷袭,敌人如同鬼魅,在自己反应过来之前已经杀到了身边,而自己刚刚拔枪在手就被打折了手臂,枪也被夺走了……

然后就看到了吉原直人,这个给山下组带来覆灭之灾的男人,这个一直躲藏在暗处的幕后黑手大踏步而入——她多次看过吉原直人的照片,了解过他身边每一个人,发誓要用余生所有的时间来索回血债,要让这个男人承受人世间最大的痛苦,然后在绝望中死去!

当然,还有那个袭击了本部杀死了父亲的凶手,一个也不能放过!

不过对方的话……又见面了是什么意思?

木村宁子突然有了不太好的预感,但用仅存的侥幸装出了委屈可怜的神色,楚楚可怜道:“叔叔,请不要伤害我,我……我也是被他们逼迫才留在这儿的!”

吉原直人默默看着她,叹了口气说道:“我已经说过我们不是第一次见面了,不必做这个样子。宁子小姐,你打过我十几枪,我再蠢也不可能上第二次当了!”追索宁子是清理行动中的重中之重,就她对木村雄也之死反应最强烈,甚至还在星野菜菜公寓附近冒过头,所以每次在干掉山下组的干部时他都会先逼问关于宁子的一切事情,现在已然了解的清清楚楚。

“十几枪?”宁子这才恍然认出了吉原直人,小小的身子猛然抖了一抖,心中的那点侥幸彻底消失了——装小孩子是她最大的资本,如果失去了这一点,她的战斗力也就比普通人略强。

她抛去了伪装,两眼中透出了无比痛恨之色,声音尖锐地叫道:“是你!?”

吉原直人淡淡答道:“是我!”

“你杀了我父亲,我发誓,我发誓就算化成厉鬼也要索你性命!”宁子的童颜完全扭曲了起来,还没死倒已然有了些厉鬼的风范。

随着她的尖叫周围似乎突然静了下来,一切动静都消失了。片刻后生化人们开始向着这儿缓缓聚集。

有几个被打断了胳膊腿的大汉被强行拖了过来,吉原直人扫了一眼,看到了一个熟人——中岛勘吉的亲信保镖头子土屋纯,这个人也在香子的重点清除名单上。

一个生化人复命道:“目标区域已经彻底清扫完毕!”

吉原直人夸奖道:“做的好!”接着他看了一眼那几个满脸绝望恐惧的山下组铁杆,又下令道:“这是最后一批了,没问话的必要,直接杀了吧!”

“是!”

生化人毫无怜悯之心,眼前这个答应着,后面已经传来一片颈椎折断声。

木村宁子看着同伴们惨死,似乎被震撼到了,扭曲的小脸竟然慢慢恢复了平静,好像已经接受了现实。

她缓缓坐倒在地,轻声道:“来吧,亲手杀了我吧!”

吉原直人叹了口气,挥了挥手,顿时一个生化人面无表情直直向着木村宁子而去。木村宁子狂怒道:“你这个孬种,为什么不亲自动手?!”

吉原直人没吭声,而生化人的一双大手已经伸向了木村宁子纤细的脖颈,木村宁子突然张嘴就喷出了一根毒针直冲生化人的面部而去,同时小身子飞快弹起,闪电一般将一柄尖细的飞刀投向了吉原直人。

她眼中闪着希望的光芒,希望将吉原直人立毙当场——她从小就是个异类,七十亿人中仅有不到两百例的不老症就刚巧发生在了她身上,而木村雄也却收养了她,从小疼她爱她,让她享受到了正常人的生活,所以,就算死她也要尽最大努力回报这份恩情。

毒针插到了生化人的脸上,原本应该立刻麻软在地慢慢死去的,但生化人完全没感觉,一双铁手没有半点停顿依旧落到了木村宁子的脖子上,然后轻轻一扼,直接折断了她的颈椎。

而那柄淬毒的细长飞刀甚至没有靠近吉原直人三尺之内便被另一名生化人捏在了手里。

木村宁子眼中的希望之光慢慢熄灭了,小小的身子软软的倒在了那里。

吉原直人沉默了一会儿,转身离开,同时吩咐道:“把这里清理干净,别给警察找麻烦的借口。”

虽然现在警方和六菱财团方面有了一定的默契,但能不惹事还是尽量别惹事吧。

吉原直人走到了百家院外,深吸了一口午夜清凉湿润的空气,抬头看了看天空没有星月,感觉八成要下雨了。

有两个生化人一直尾随着吉原直人,而耳中也传来了星野菜菜不解的声音,“怎么了?你好像不高兴的样子……那个老妖怪用枪打过你,报了仇你不该很痛快吗?”

宁子打伤过吉原直人,这也是星野菜菜非要找到她的原因——没人可以伤害了她在乎的人还可以安然无恙,就像吉原直人会保护她一样,她也要为吉原直人有仇报仇!

“没有不高兴,只是有些感叹!”吉原直人随口应付着,直直往车子那里走去。这是最后一件工作,这件事完了接下来就可以休息了。

星野菜菜还是不解,“感叹什么?”

“我是在想这世界上好人和坏人的定义是什么?”吉原直人仰头又望了望阴沉的天空,“木村雄也绝对不是个好人,走私、贩D、高利贷、风俗业山下组都有涉及,这样的组织的头领绝对不能算是个好人吧?”

“当然!虽然我们现在也不是好人,但打倒山下组我觉得挺高兴的。”

吉原直人坐到了车座上发动了汽车,笑道:“但在木村宁子眼里,木村雄也绝对算是个好人吧?木村雄也抚养宁子长大,也没有要求宁子加入山下组,听山下组的那些干部所说的,似乎是宁子强烈要求了很多次最后才妥协了……大概他也想过让宁子过正常人的生活,应该不是为了利用她才把她养大的。”

星野菜菜沉默了一会儿,轻声道:“在那个老妖……在宁子眼里,木村雄也是好人。”

“那么,木村雄也即是坏人,也是好人了?”

“也许吧……喂,你为什么要纠结这些?”

吉原直人叹了口气:“大概有种同病相怜的感觉吧!”他从木村宁子身上看过了过去的他,那种满是仇恨的目光他十分熟悉——没有夹杂任何恐惧,只是单纯的仇恨,就算自己死也想拉着对方一起下地狱的目光。

如果他和木村宁子换位相处,大概也会做同样的选择吧!

有种杀掉了过去的自己的感觉,这种感觉比较不愉快。

星野菜菜虽然和吉原直人一样目睹了发生过的一切,但却和吉原直人没有同样的感触。他们两位一体,但却没有相同的经历,在某些感情方面的问题上无法做到同步。

这很正常,没有完全一样的人,就像没有完全一样的树叶。

星野菜菜品味了一会儿吉原直人话里的味道,迟疑着说道:“如果……如果你想放她一马,我想……”虽然现在说有些晚了,但如果吉原直人真不想杀那个老妖怪的话,星野菜菜觉得看在吉原直人的面子了,也不是不能忍。

毕竟吉原直人很少这个样子。

但不等她说完,吉原直人打断了她的话笑道:“我没有想饶她一命的意思,她必须死!她对我们是个威胁!星野,我们这样的人只对自己人保持软心肠就足够了!”

“好吧!那你快回来了,我让美树姐给你烫壶酒,你这几天也辛苦了,可以喝一杯。”

吉原直人一愣,但马上喜悦道:“喝……喝一杯?!”他本能就把油门踩到了底,车速顿时上了一百。

这真是意外之喜啊!

星野菜菜扁了扁嘴,吩咐了一声让他注意交通安全后就结束了通话,心里有些微微后悔。她刚刚只是觉得吉原直人心情有些低落,忍不住有些心疼,不由自主就破了例,现在听听吉原直人猛然又精神了起来,似乎刚刚那种心情低落完全是错觉。

不过说出了话也收不回来了,考虑了一下用无酒精梅子酒糊弄一下大概骗不了吉原直人这种老酒鬼,只能请桃宫美树多兑点水了。

她托着腮想着刚才吉原直人的话,想了很久后觉得有些明白了。木村雄也和宁子的关系和他们之间的关系有些像——只是像但不同——所以他才会感到有些同病相怜吧?

吉原直人在别人眼中是个满手血腥的杀人凶手,阴狠狡诈毫无人性的恶性罪犯,完全是个坏人。

但他在自己眼里却是个爱护自己,愿意为了自己冒生命危险,尊重自己,愿意事事和自己商量着来的大傻狗。

他在自己眼中是个好人,就像木村雄也在宁子眼中是个好人一样吧!

宁子愿意为了木村雄也沾上一手血腥,只是为了在一起。

自己愿意和那条傻狗共进退,也是为了大家可以一起快乐的生活在一起。

他杀了木村宁子不痛快,应该是因为同理心——潜意识联想到了有一天自己死了,他为自己复仇失败了的感觉!

有些类似看到别人出糗,自己也觉得难堪一样。

星野菜菜为了分辩谎言,粗粗学习过心理学,在那儿分析了一会儿吉原直人的心理反应,一双狐狸眼中忍不住溢出了温柔之色,认为吉原直人会对宁子产生同理心完全是因为潜意识中太过于重视自己的缘故。

顿时她目光有些迷离,小腮也有些发烫,轻哼了哼:“傻狗!”

她话音未落,吉原直人已经大踏步推门而入了,乐呵呵的也不洗手就坐到小方桌那儿了,等着桃宫美树给他拿酒拿吃的——他一路飞车而回,连电梯都不坐,迈着两条大长腿蹦着从楼梯上就上来的。

星野菜菜搭拉着眉毛,看着他这不长出息的样子又怀疑起来——酒和自己在他心里哪个重要?

她慢慢迈着小步子溜达着从电脑那儿去小方桌坐下了,准备监视着吉原直人少喝点,她可不想明天看到一个酒气熏天的家伙躺在客厅地板上。

吉原直人看了看表,又看了看她,奇怪问道:“你还不去睡觉吗?”

早过了这二傻子睡觉的点,本来以为跑回来时这家伙已经在半层上睡得和一条死猪一样了,这怎么还跑到这里坐下了?

星野菜菜抿了抿嘴,仔细分辨了一下他的表情,发现这家伙果然没白活了小三十年,心理调节能力确实不错,已经完全没有低沉气息了——原本还打算开解一下他的,现在看看白担心他了!

她将原本的话儿又吞回了肚子里,随意道:“我也饿了,吃点东西再睡。”说完她打了个小哈欠,这一说到睡觉,确实也有些困了。

桃宫秀枝捧着热毛巾快来给吉原直人擦手,吉原直人道谢一声接过,然后就看到桃宫美树捧着下酒小菜和一大壶酒过来了。

吉原直人冲桃宫美树一笑,柔声感谢道:“辛苦你了,美树。”

桃宫美树也回以柔柔一笑,然后跪坐下开始摆盘,而桃宫秀枝直接去摸酒壶准备给吉原直人倒酒,但桃宫美树突然一伸手按住了酒壶,也不敢看妹妹,只是轻声道:“午夜了,秀枝酱,你去休息吧,服待吉原君的事还是由我来做吧!”

桃宫秀枝愕然,这还有抢着伺候人的?

如果可以,她真不想留在吉原直人身边,吉原直人笑一笑她都想尿裤子,但她没敢走,人养成一个习惯只需要不到三周,她现在已经有了不干活就会挨揍挨电的本能恐惧感。

她的目光转到了吉原直人身上,而吉原直人很无所谓的挥了挥手说道:“你去休息吧!”

桃宫秀枝半个屁也不敢放,低头答应了一声从厨房爬狗洞去了隔壁。明天早上五点钟就会被踢着屁股叫起来跑步,能多睡一点也好。

桃宫美树一直在一边紧张的偷眼观望着,重点是吉原直人的面部表情,十分害怕看到男朋友脸上出现不悦之态,好在什么也没有发生。她更殷勤了几分,细心摆放着碗筷,倒酒夹菜,尽着家庭主妇的本份。

吉原直人端起酒杯轻嗅了嗅,确定了是真货,满意一饮而尽。不喝酒的人不知道被强迫戒酒心里有多痒痒,简直就像是有一个人拼命拿着羽毛挠脚心一样。

星野菜菜原本就毛病很多,不准他吸烟不准他喝酒,现在连肥肉都不准他吃了,而养伤期间更是变本加厉,他去厨房抿一口料酒都要暴跳如雷……奶奶个腿的,再不给喝两口这日子没法过了!

别的家里不知道是不是这样,女儿长大了一点就拼命管着老爹,这么想想果然希望西九条琉璃生个儿子是对的,儿子没这么多毛病吧?长大了爷儿俩还能一起喝两口,美滋滋!

吉原直人在那儿美滋滋的喝着,而星野菜菜轻皱了一下眉头,目光落在了桃宫美树身上。不是说兑水了吗?怎么这傻狗没有跳起来抗议?

桃宫美树不敢碰触星野菜菜的目光,装成没注意到的样子只是在那儿低头夹菜。她是很宠着吉原直人的,男人嘛,喝点酒算什么毛病,多正常呀!

星野菜菜觉得不对,拿过酒壶来看了一眼闻了一闻,呛的打了个喷嚏,但也弄不清到底兑水了没有。她没喝过酒,一点经验也没有。

这会儿也不方便问桃宫美树,不然就成了不打自招了,最后只能闷闷道:“不准喝醉了!”

吉原直人喝了酒超级好说话的,连连点头,笑道:“放心!我有数!”

星野菜菜白了他一眼,你这种没自制力的东西怎么可能心里有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家里水表下面,壁橱里面,米袋子下面都藏了酒,平时不说只是给你留面子……

算了,总算是麻烦事儿到今天为止了,今天就当庆功宴好了。书上好像说了,男人不能管的太紧,有时候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然会跑出去撒野不肯回家的。

今天饶他一命!

她吃了一碗面,抹了抹嘴漱了漱口就上去搂着小月弥生那小懒猪睡觉了。明天早上再起来检查,若是发现吉原直人酒气冲天就骂死他!

她睡眠质量极好,上了半层搂住小月弥生没六十秒就死过去了,而吉原直人侧耳倾听了片刻,笑容更是灿烂了,和桃宫美树小声商量道:“美树,再来一壶怎么样?”

桃宫美树柔柔笑着点头,去厨房把早准备好的另一壶从锅里拿了出来——她一次烫了六瓶麦烧,一心想当个完全顺着男朋友的超级好女友。

她拿抹布擦干了烧酒壶上的水珠,给吉原直人倒着酒,感受着向以往一样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温馨气氛。她喜欢这个样子,她是个普普通通的女孩子,没本事没能力甚至连个性都没有,还是个倒霉蛋,所以她要求从来不敢太高,就想能有个依靠,能当个好妻子。

她要守住她的幸福!这是她仅有的了,必须守住!

她给吉原直人夹了一筷子海带丝,示意吉原直人不必喝得太急,她乐意一晚上陪着他,然后鼓了鼓勇气,也不敢抬头望着吉原直人,小声问道:“吉原君,我有一件事想知道……方不方便告诉美树呢?”

吉原直人拿着酒杯的手一顿,心中一惊!这……西九条琉璃怀孕的事穿帮了?

他吞了一口口水,有些心虚的干笑问道:“什么事?”

桃宫美树勇气从来不多的,犹豫了一会儿竟然又不敢问了。

吉原直人看着低着头跪坐在身边的桃宫美树,心虚得更厉害了,忍不住再次问道:“美树,是……是什么事?”他一边说着一边斜眼望向半层,考虑是不是冲上去把星野菜菜揪下来护驾——这种事他没经历过!他以前连个喜欢的人都没有,现在女友质问出轨,这怎么办?

桃宫美树攥了攥小拳头,突然有些后悔,但现在已经骑虎难下了,没有任何退路了,她终于用最后的勇气抬起了头,轻声问道:“吉原君喜欢秀枝酱吗?”

第二百三十二章 谢谢你这么喜欢我

吉原直人松了一大口气,对桃宫秀枝这个小姨子他是问心无愧的,立刻心不虚了腰也直了胆气又壮了,莞尔答道:“那怎么可能!”

桃宫秀枝就根本不是他的菜,他抠了眼珠子也不可能看上那样的货色。

桃宫美树不自觉的用手轻轻拍了拍胸口,似乎也放了一点心,又看着男朋友坦然的态度更觉得不好意思了,低头道歉:“对不起,吉原君,我不该不信任你的,但我好害怕……”

吉原直人奇怪问道:“害怕什么?”

桃宫美树目光游移不定,抠着手指甲说道:“我……我是个很无趣的人吧?我不太喜欢出门,留在家里也只会做做家务看看电视剧,偶尔陪吉原君看看电影也看不出吉原君所说的那些导演的意图,笨得要死,也不能像菜酱和弥生酱那样陪吉原君玩游戏……我害怕吉原君觉得我没意思。秀枝酱是很会玩的,又比我漂亮,这几天我就在想,是不是……是不是吉原君更喜欢和秀枝酱在一起。”

听着桃宫美树的话,吉原直人深刻反省了起来信任这玩意儿是有额度的,在美树眼里自己应该是整日带着那个不着调的小姨子吧?带着她锻炼身体,带着她去夏威夷还各种使唤她……有些忽略美树的感受了,她就算再相信自己这么长久下来也该觉得不舒服了。

吉原直人轻轻伸手将桃宫美树拥进了怀里,柔声道:“美树,你不要胡思乱想。”他沉吟了片刻,“如果你不喜欢她在这儿,那就让她离远一点好了,我想想……”

桃宫美树被男朋友抱进了怀里正满心欢喜,一双杏眼都眯了起来感觉很享受,猛然听吉原直人这么一说连忙抬起了小脑袋,拼命摆手:“不,不,我没有那个意思!”

她只要确认了吉原直人的心意就满足了,完全没有赶妹妹走的想法她很疼爱这个妹妹,只要男朋友没打算变心,那继续让男朋友管着妹妹也没什么不好,毕竟等结了婚男朋友就是一家之主了,理所应当要管教自己妹妹的。

而且也蛮见成效的,妹妹最近确实变好变乖了。

吉原直人认真看了看桃宫美树的小脸,见确实是一片焦急之色他也是相信桃宫美树的,这女孩子很单纯,根本不像个大都市女孩,倒像个从小操劳到没心思乱想,交际关系十分匮乏的村姑,应该也就仅仅在恐惧而不是有了什么乱七八糟的小心思。

但吉原直人还是决定了要快刀斩乱麻。桃宫秀枝在他眼中根本不重要,管教她只是免了她在坑姐的道路上越走越远,根本原因还是在于希望桃宫美树能够好好的,现在既然影响到了桃宫美树的心情,那自然要把她打发到一边去。

不过桃宫秀枝这坑姐玩意儿“病情”刚刚好转,不盯着她万一旧病复发了更麻烦,倒不方便直接一脚踢飞,暂时先生活中别搅到一块就好。

他很快拿定了主意,对桃宫美树笑道:“我知道了,美树,不过你说得也有道理,她也是个成年女性了,让她整日跟着我确实有些不像话,那让她跟着户布小姐一起生活吧,当个生活助理好了。”

桃宫美树犹豫着反对道:“户布小姐吗?户布小姐能管好秀枝酱吗?”

吉原直人微笑道:“我觉得挺合适的!美树,你不要看户布那家伙在你面前笑眯眯的就觉得她没什么手腕,这女人管人还是有一手的。”

就桃宫秀枝那智商,户布织把她卖了她说不定还乐呵呵感谢户布织呢!

“会不会太给户布小姐添麻烦了?”

“给她加薪水好了。”吉原直人无所谓,户布织刚得了大好处,客串一下保姆应该没什么问题,“就这么决定了,明天我会拜托户布小姐的!”

“啊咧?就这么……决定了吗?”桃宫美树迷茫的眨了眨杏眼,她真的真的只是想确认一下男朋友心意,没有打算赶走妹妹啊,为什么发展成这样了?

吉原直人将她柔软的身子在怀里紧了紧,轻笑道:“就这么决定了!”

桃宫美树觉得哪里不太对,但又不方便在男朋友态度认真的情况下直接反对,同时又觉得在心里轻松了好多。她把脑袋埋在吉原直人怀里,嗅着吉原直人身上熟悉的烟草气味,没再吭声,默认了男朋友的决定。

桃宫美树当了会儿鸵鸟,又犹豫着问道:“吉原君,你会不会觉得我这样太自私了?”这剧情有点像是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铲除掉情敌妹妹,她越想越心虚。

吉原直人轻轻抚摸着她柔顺的长发,哑然失笑道:“不会!不过,美树,要是我喜欢你妹妹,你打算将我让给她吗?”

桃宫美树迷茫了一会儿,轻轻摇头道:“不,我不能将吉原君让给秀枝酱……”她的小手紧紧抓着吉原直人胸前的衣服,十分用力,“除了吉原君,我什么都可以让给秀枝酱,是的,除了吉原君所有的都可以!”

她的声音轻柔但却十分坚定,有着让人不由自主就会相信的力量。

吉原直人没想到会得到这样一个答案,他本以为桃宫美树若是确认了自己喜欢她妹妹会主动退出的要是桃宫秀枝得了重病需要移植一个肾,他相信桃宫美树这个当姐姐的连犹豫都不会有就肯在同意书上签字。

他没想到自己在桃宫美树心里这样重要,他原本以为他们之间的关系只是凑合着一起过日子的桃宫美树倒霉找不到老公,他咸鱼一样不打算找老婆,因缘巧合之下相识了,就那么凑合着一辈子互相扶持。

他给桃宫美树一个栖身之所,而桃宫美树给他做料理吃,就是这样简单的关系,他们之间谈不到爱情吧?仅仅就是以结婚为目的的交往而已!

他沉默了一会儿,轻轻握住桃宫美树的小手,叹着气说道:“谢谢你这么喜欢我,美树!”

桃宫美树拼命在他怀里转动脑袋,闷声道:“我是吉原君的女朋友,喜欢吉原君是应该的,是我该谢谢吉原君让我喜欢!”

吉原直人无言以对了,面对少女这么一片柔情似海,他有坐不住了的感觉。

原来当渣男是这么痛苦的一件事吗?

两个人相拥了一会儿,桃宫美树脸颊羞红,拼命握着拳,身子有些发抖,而吉原直人不解的垂头望去,只见桃宫美树也在偷眼看自己。

两个人视线相交,桃宫美树像是做贼一样马上又把脸埋了起来,片刻后闷闷地问道:“吉……吉原君,和我生活在一起感觉还好吗?”

“嗯!”吉原直人自然而然就点头了,和桃宫美树一起生活除了两个人没有共同语言外真是挑不出半点毛病桃宫美树连女孩子的小性子都没有,勤劳朴实,乖巧的让人觉得心疼。

桃宫美树从男朋友身上汲取着热量和勇气,颤声又问道:“那吉原君愿意……愿意和美树以后也一起生活吗?”

吉原直人心中猛然一虚,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女朋友想要升级了吗?

女朋友准备升级成妻子?

他艰难的吞了口口水,垂头想看了看怀里女友的表情,发现她的脸藏得严严实实,只能看到发旋,而且白净的后颈都泛起了樱桃红色。

发现他久久没有回答,桃宫美树身子抖得更厉害了,不自信地问道:“是美树有哪里做得不好吗?”

吉原直人连忙手臂上再加了把紧,把她圈牢了,免得她抖的让自己心里也抖,柔声道:“没有,美树,一切都很好!”

“真的吗?”

“真的!”

“那……”桃宫美树鼓起了人生之中最大的勇气,“那吉原君也要三十岁了吧,我也马上要二十三岁了,我们……我们结婚吧!吉原君,我们一辈子在一起!”

吉原直人想给自己两个嘴巴子你说你是不是吃饱了撑得?没事问什么要不要把自己让给桃宫秀枝?这把闷葫芦的心事挑起来了,问出了这样的问题,现在可怎么办?

如果能分身,现在吉原直人真恨不能按着自己暴揍一顿。

桃宫美树人生中最大的勇气其实也不太大,大概也就比黄豆略大一丁点,说完了这句话后这勇气就像指尖沙一样飞快消逝了,忍着巨大的、让人忍不住想逃走的羞意看了一眼男朋友,发现男朋友处在了沉默状态,顿时恨不能一头撞死在地上,内心惶恐之极。

会不会被拒绝?

这种话不该由自己先说吧?

果然,自己果然很蠢的,应该继续默默等待的!

不该说出真正心思的,这样被拒绝了以后再怎么面对他?怎么还有脸留在这儿?

但真的很想结婚,真的想和他组成一个家庭,能够幸福快乐的永远在一起!真的很想很想!

勇气没了,桃宫美树想再说点什么但却张不开嘴了,感觉舌头像是打了结一样,明明肚子里有着千言万语,但舌头根本不肯服从命令。但必须说点什么,在人生最大的幸福之前必须做出最大的努力!

不会有第二次机会了,美树!不可以给人生留下遗憾,美树!

她飞快的环视了一下四周,摸起了桌上的麦烧酒壶仰起头来就灌。只是她是不喝酒的,灌了一半就呛了出来,拼命咳着,眼泪都流了出来。

吉原直人这才回过神来,连忙夺过酒壶,用力拍打着她的后背,连声道:“这是干什么?”

桃宫美树是想酒壮怂人胆,而且酒这东西似乎真有安慰剂的效果,她羞意稍退,认真望着吉原直人的脸说道:“吉原君,请相信我,我会做一个好妻子的!我会把家务料理得好好的,让吉原君没有负担的努力做自己想做的事!我想……我想和吉原君结婚,拜托了!”

吉原直人望着桃宫美树那强忍着羞意的秀丽脸儿,望着那一对波光淋漓的杏眼,感受着少女羞怯中的坚定心意,想着过去种种,实在是无法狠下心肠去伤害这样一个柔软女孩。

他轻轻再次将桃宫美树拥进怀里,抚摸着她的后背柔声道:“不需要拜托,美树!我们本来就在交往,那么结婚当然是顺理成章的事……”

“是这样吗?”

“当然!”

桃宫美树紧紧拥抱住吉原直人,语气微微带上了些许哭腔:“谢谢你,吉原君!”

吉原直人尴尬道:“不,是我该说谢谢……”他的节操不允许是桃宫美树首先放下矜持提起求婚,想了想将桃宫美树端端正正摆好,自己单膝跪下,轻托着她的一只手认真问道:“美树,我并不是一个好的结婚对象,我有着十分不堪的过去,我杀过人甚至吃过人,就算这样你也愿意嫁给我吗?”

他是认真的,这次求婚并不是为了凑合着一起过日子了,而是在认真选择终身伴侣他愿意坦承过去的一切,如果桃宫美树能接受,他愿意履行诺言。

桃宫美树一直在默默付出,一片柔情让人无可抵挡,就算心里万般无难,他拒绝的话确确实实无法说出口。

都说以柔克刚,这话真是没有毛病!桃宫美树柔软到的极致,吉原直人再硬的心肠都狠不下来,再刚也没什么用。

只能让她自己选择了……

桃宫美树吸着鼻子,拼命忍着别让眼泪夺眶而出,看着眼前梦幻般的一刻,无数次出现在自己梦中的一刻,拼命点着头:“我不在乎吉原君过去是什么样的人,我只要知道吉原君现在是什么样子就可以了……我愿意,吉原君!”

她控制不住的扑到了吉原直人怀里,最后还是没忍住,眼泪喷涌而出,打湿了吉原直人的胸前衣襟。

吉原直人扶着她的肩膀将她拉离怀抱,最后确认道:“真的不在意我的过去吗,美树?”

吃人这种事还是相当突破道德底线的,就算桃宫美树现在反悔他也能理解。

真的能理解,就像他理解西九条琉璃一样!

桃宫美树拼命摇头,而且还有些挣扎着想摆脱束缚,大概是不想让男朋友看到自己哭花了脸的样子,很想钻进男朋友怀里躲在起,哽咽着道:“如果吉原君有不好的过去,那我愿意和吉原君一起承担……虽然我总出意外,又笨又蠢又没用,但我会加倍努力的和吉原君一起面对过去,愿意和吉原君一起拥有未来!”

吉原直人目光柔软了起来,重新将桃宫美树拥进了怀里,低头亲吻着她的发旋,认真说道:“那我们结婚吧,美树!”

第二百三十三章 我要结婚了你怎么看?

桃宫美树喃喃着和吉原直人说了许多话,但最后小腮嫣红的睡着了——她酒量极差,半壶麦烧的后劲泛上来她抵抗不住了,不想睡也要睡了。

吉原直人给她铺好了床,将她安置好盖好了毯子,然后内心忐忑,像个三十岁过期版的惆怅少年那样拎着酒壶想对月思考心事,可惜天公不作美,窗外正静静下着小雨。

要结婚了啊,要用余生的时间对一个人奉献忠诚,要用余生的时间努力让一个人去幸福……感觉有点难啊!

默默注视了一会儿阴沉的天空,他仰头将酒一饮而尽,转身向着半层走去。

他对感情方面的信心一直是不足的,他从没弄懂过该怎么去爱一个人,甚至连爱字都说不出口。他不想伤害桃宫美树这个对他极好的女孩子,想问问聪明蛋星野菜菜该怎么去爱一个人。

星野菜菜懂得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应该会有好主意吧?至少能给一点有用的建议吧?而且这么重要的事应该要通知她一声的,更何况自己身上还有着一件大麻烦——西九条琉璃肚子里还装着一个孩子。

想对桃宫美树坦白,但几次都说不出口,感觉十分尴尬,也许星野菜菜可以代劳。

刚刚无法直接冷硬的拒绝桃宫美树,那女孩子太容易受伤了,也不知道她知道了那件事后会是什么想法,会不会反悔。

实在不想看她哭泣……

吉原直人灵巧的爬上了半层钻进了布帘子里,借着客厅里传来的微弱光线看了一下,发现星野菜菜正抱着小月弥生睡得正香——小月弥生将自己抱成了个球,而星野菜菜抱着这个球。

星野菜菜睡得很沉,连眼睫毛都不动弹一下,发出了均匀轻柔的呼吸声。她精致的小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似乎睡得很舒服,不再有平时那么多丰富的表情,比如眉毛一上一下,眯着眼生气之类的——她睡着了就像个天使!

吉原直人欣赏了一会儿可爱女儿的睡颜,欣慰一笑后轻轻伸手捅了捅她的小身子,但她抬手挥了挥完全没有醒的意思,嘟囔了几句后将怀里的小月弥生搂得更紧了。

吉原直人现在一腔心事,真的没耐心等她睡到自然醒了,伸手轻轻捏住了她的鼻子,柔声在她耳边呼唤道:“星野,星野,醒醒,我找你有事。”

星野菜菜呼吸不畅了片刻,小脸上表情开始不高兴了,微微张开了双眼,立刻看到了一张大脸,顿时一惊。

她毫不犹豫,抬腿就是一招兔子蹬鹰,而吉原直人闷哼一声立刻就撅着屁股夹紧了双腿趴在了那里。

这想破头也想不到这货会偷袭自己啊!

星野菜菜这才瞧出了是吉原直人,但更生气了,这是喝醉酒了兽性大发了?竟然爬到自己房间里来了!

她伸手从枕头下面摸出了小左轮手枪,指着正趴在那里一个劲吸冷气的吉原直人怒道:“你想干什么?”

吉原直人呲牙裂嘴道:“我找你……我找你商量点事。”

小月弥生迷迷糊糊翻了个身,用两个小拳头揉着眼,呆呆地问:“菜菜,出什么事了?”

星野菜菜小脸一红,看了看趴在身边的吉原直人,连忙转身去轻拍着小月弥生的后背,柔声道:“没有事,弥生继续睡吧。乖乖哦,睡觉觉吧!”

“哦!”小月弥生低低答应了一声就又不动弹了,她发育的晚,正是缺觉的年纪,最近总是睡不够的。

刚安抚好小月弥生,星野菜菜就觉得手上一轻,发现枪已经给吉原直人夺走了,再转过头来见吉原直人正一脸苦恼的把击锤复位。她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女孩子的房间是你想进就进的啊?

她歪倒在地,卷起两条小短腿又是奋力一蹬。

半层上空间太小了,吉原直人避无可避也没法还手,直接被她从半层上活活踹了下来。他一个翻身落地无声,仰着头望向半层,一脸无辜,而星野菜菜拢着布帘子只伸出了个小脑袋,十分不满的低声叫道:“有什么事不能等到明天说?”

吉原直人愁眉苦脸道:“我现在心乱得很,想听听你的建议,还有想拜托你帮个忙。”

星野菜菜努力分辨了一下他的表情,发现很认真,忍了忍说道:“等我一下。”接着布帘子就被拉上了,然后传来了细细碎碎的衣料摩擦声,大概是在找衣服。

片刻后她穿着睡衣睡裤光着脚披着一件外套从钢管上滑下来了,瞧了瞧小方桌上的杯盘狼藉轻皱了一下眉头,又看了看已经睡着了的桃宫美树,咬着奶牙低声威胁道:“最好是重要的事!”

打扰自己睡觉是重罪,要是无关紧要的小事你以后也别想睡觉了!

“去走廊里说吧……”吉原直人低叹了口气,担心吵醒了桃宫美树,引着星野菜菜向门外走去。

星野菜菜一腔犹疑,光着脚跟在他后面。

走廊中寂静无声,吉原直人出了门转头望着星野菜菜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而星野菜菜很少在吉原直人脸上看到这种犹豫不决的表情,依以前的经验这种表情只出现在重要关头,比如大家决定要不要横渡太平洋之类的涉及生命安全的事儿上。

星野菜菜起床气立刻退去,表情认真了几分:“出什么事了?直说就好,只要我们在一起,没什么值得畏惧的!”

这倔驴虽小,但真的可靠!吉原直人从善如流,点了点头真直说了:“刚才我向你美树姐求婚了!”虽然是桃宫美树先提的,但吉原直人做为一个男人当然要保护她的尊严,只能颠倒了一下角色。

“哈?!”星野菜菜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真是千想万想也想不到会出这种事,“你在开玩笑吗?如果是,这玩笑一点也不好笑!”

“是真的。”

星野菜菜一阵头晕目晕,只觉得心塞得要命,颤声道:“你……你今晚喝了多少酒?”

是自己的错,明明知道这傻狗每次喝酒都没好事的,上次搞出了个私生子,这次又搞出了求婚……婚这东西是随便能乱求的吗?

吉原直人无辜道:“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没喝多少,是清醒的,就是说着话,说着说着不知道怎么着就求婚了。”

“美树姐答应了没有?”星野菜菜问完就明白问了一句蠢话——桃宫美树连花嫁衣都偷偷做好藏在橱子里,能拒绝那真是见了鬼了。

果然看到了吉原直人默默点头。

星野菜菜不知道该怎么反应好了,只觉得憋屈得要命,愤怒叫道:“你怎么可以这么做!?”

“这……我也快三十岁了,美树又是我女朋友,结婚其实挺正常吧?”

星野菜菜无言以对,话是没错的,吉原直人也是个老头子了,和女友组织家庭顺理成章,总不能要他单身一辈子吧?而且美树姐脾气又好,很好相处,在一起生活没有闹心的地方,这应该是傻狗最好的选择了,自己应该祝福他的,但为什么自己心里这么难受,这么不痛快?

星野菜菜愣了一会儿,只觉得鼻子莫名其妙发酸,恼怒道:“你以前不是说不喜欢美树姐吗?”

“但她喜欢我啊!”

“那西九条呢?她你准备怎么办?”

吉原直人老老实实道:“我和她没可能了……我也是有自尊心的。”

星野菜菜小口喘着粗气,追问道:“什么意思?”

“她接受不了我的过去,虽然这我能理解,但很难不放在心上——我不想去求她原谅我的过去,如果感情需要乞求才能得到,我宁愿自己过一辈子。”

星野菜菜一愣,想到了吉原直人有伤在身,仅有勉强自卫的能力时西九条琉璃将他赶出了家门,其中可能还有很多其他的原因,或许西九条琉璃也是逼不得已,但毕竟没有坚持要共患难——这个男人嘴上不说,但心里还是有杆称的,分得清对他好的程度。

他应该对西九条琉璃死心了。

少了一个讨厌的家伙星野菜菜本来应该十分喜悦的,但现在实在喜不起来,继续问道:“那孩子呢?”

吉原直人一笑:“我虽然不能和西九条在一起,但情份还在啊,又没闹到反目成仇的地步。我会和她好好商量的,争取能找到一个比较完美的解决方法。”

星野菜菜牢牢盯着吉原直人,怒声道:“也就是你没把这件事向美树姐坦白,准备瞒着有了孩子的事实和她结婚?我要告诉美树姐!”

吉原直人高兴道:“刚才美树喝醉了,我没来得及把我的过去详细和她说一说,本来我还想拜托你,现在你肯主动代劳真是太好了……有些话我自己真是很难说出口。”他在感情上有些怂了,这完全不是他擅长的领域,万一桃宫美树接受不了他有私生子哭了出来他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关键时刻,只能拿同伴来挡枪了,比如星野菜菜就挺合适的。

星野菜菜一愣,迟疑着问道:“你就不怕美树姐和你分手吗?”

“做了错事,承担责任,我有心理准备。而且,我会向美树诚恳赔罪的,如果她愿意原谅我,我会发誓下半辈子始终保持忠诚。”吉原直人十分坦然。

听着吉原直人的话,星野菜菜鼻子都要气歪了。她迅速在心里判断了一下桃宫美树知道吉原直人曾经有过一段恋情的反应,发现依桃宫美树的性格怕是会忍下来。

桃宫美树将自己定位很低,是只倒霉狐仙,是个没出息的低级小厨子,而吉原直人眼里就是那根能给她幸福的救命稻草。

要是知道了西九条琉璃那种社会精英和吉原直人有一腿,而吉原直人放弃了西九条琉离和孩子愿意娶她,她说不定还能挺高兴……

用这个完全威胁不了这条傻狗!

她怀疑吉原直人已经摸清了桃宫美树的性格,有恃无恐,所以才样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儿,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而吉原直人看着她生气的小脸,想了想试探着问道:“星野,你不乐意我结婚吗?”

星野菜菜小身子一晃,是啊,自己这是不希望他结婚吧?

自己和他之间是有互相照顾责任的,那该给他找个老婆也是应该的啊!

为什么,为什么自己这么不高兴?

难道自己和他的关系并不是单纯的同伴?自己喜欢他?开玩笑吧,他比自己要大一倍还要多!他还是自己妈妈的多年好友!

但这是为什么呢?独占欲?但就算他和美树姐结婚了,大家还是生活在一起啊!他还是会好好守护着自己完成着承诺!他在这里结了婚那就该更老实的留下了,这完全是好事啊!

但为什么自己拼命找理由反对呢?

这是为什么呢?

吉原直人看星野菜菜有些神游物外,内心也反思了片刻,觉得自己结婚应该是没毛病的——若是西九条琉璃当新娘这小倔驴不高兴他是能理解的,她一直看西九条琉璃不顺眼,但桃宫美树应该没事的,她们之间的关系一直非常好。

难道是对大家之间的关系变化有些担忧?

但小月弥生有时都会滚到美树怀里叫“美树妈妈”撒娇,星野菜菜也该对美树是一个看法吧?

他有些搞不懂星野菜菜在想什么,再次轻声呼唤道:“星野?”

星野菜菜恍然回神,认认真真打量了眼前这个无比熟悉的男人——睡在自己家的客厅里,和自己一起吃饭,陪自己一起打游戏,背着自己追踪危险的敌人,带着自己横穿了太平洋,甚至知道自己一切秘密的男人。

而现在要结婚了!

然后她就原地爆炸了,暴躁的大叫道:“你结婚是你的事,我有什么不乐意的!”

吉原直人愕然,这怎么看你也没有乐意的意思啊?

他有些手足无措,没想到孩子对自己结婚反应这么大,而星野菜菜爆炸完了喘着粗气,片刻后脸上露出了又羞又怒的表情,但很快又把小脸板了起来,双臂一抱胸,傲慢的仰起了小下巴,大声道:“恭喜你,终于找到老婆了!”

吉原直人摸了摸脑袋,莫名其妙,迟疑着说道:“谢谢!”

“你就是特意告诉我你准备结婚了的事吗?”

吉原直人看着星野菜菜的样儿,突然觉得十分眼熟——这臭屁精样儿就是刚认识她时的惯有形象。

他觉得有些不太对,但实在想不出哪里不对,迟疑着说道:“不,我一是想让你帮我把过去的事儿和美树说一说,确定一下她会不会反悔;二是我也没结过婚,想问问你该怎么让美树幸福,还有爱这东西……”

他话还没说完,星野菜菜已经大叫了起来:“那是你的事,你不要什么事都推到我身上!我凭什么要管你!”

她叫完恼怒的白了吉原直人一眼,转身就走。

吉原直人本能就伸手去拉她,这会儿除了这个倔驴他实在是找不到商量的人了。但星野菜菜一挥手打开了他的手,大叫道:“别碰我!”

吉原直人也有些生气了,这是他的人生大事,特意来征求她的意见,这是闹哪门子别扭?虽然你日常就是狗脸说翻就翻了,但现在翻不合适!

他抓着星野菜菜的外套领子就想把她拎回来,今天非要好好谈一谈不可——明显对自己结婚很不满,你给我说明白为什么不满!

星野菜菜转头怒道:“我已经祝福过你了,你还想怎么样?”

吉原直人严肃道:“你这态度不对,老实说,你对我结婚感到哪里不满意?”

星野菜菜小胸膛快速起伏着,牢牢注视着吉原直人,而吉原直人耐心等待着,但不防星野菜菜突然跳了起来,举着白生生的小脚丫子就朝自己脸上踢来,只听她恼怒大叫道:“烦死了!”

星野菜菜身体素质相当出色,远超同龄人,蹦得极高,而且小蹄子虎虎生风完全没有留半点力,看样子真想一脚踢死吉原直人算了。

吉原直人本能就护脸,而星野菜菜对格斗技巧其实一窍不通,身高也不够,用力过猛下小身子在空中转了一圈,“吧唧”一声,竟然连碰都没到吉原直人就摔在了地上。

吉原直人大惊,连忙伸手相扶,却见星野菜菜一双狐狸眼中泪花滚滚,小脸上全是委屈,愤怒道:“你竟然打我?”

这……我连碰你都没碰啊!

吉原直人无辜道:“是你想打我吧?你这是怎么了?”

“就是你打我!你不躲开我能摔倒吗?”星野菜菜已经完全不讲理了,用力推开了吉原直人转身向着家里跑去。

吉原直人有些想吐血了,跟在后面解释道:“你腿短也不是我的错啊!别担心,你年纪还小,还能长的,平时多吃一些……”

他话没说完门就重重摔在了他脸上,享受到了闭门羹的待遇。

他用力推了推,没推动,然后掏出钥匙开了锁,发现三条精钢保险链闪闪生辉。他奇怪道:“星野,你这是干什么?让我进去!”

星野菜菜从门缝里伸出了一条腿胡乱踢着,叫道:“我现在不想见到你,你离这里远点!”

吉原直人莫名其妙挨了好几脚,而星野菜菜又将门关上了,还拖了椅子来顶住门,坚决不准他进来。

吉原直人看着八零三公寓的防盗门陷入了沉思——这是叛逆期到了吧?感觉有些早,是不是外星人孩子的叛逆期比地球人的孩子要早呢?

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怎么样的?

这很明显是对自己结婚很不满吧?

也许需要一个接受的过程……明天应该就会好了吧?

唉,也该考虑到孩子的心情。

他摇着头走向走廊窗户了,准备从那里爬到楼外面再爬进公寓里,只是关上门是防不住他这种积年大盗的。

父母再婚孩子多半都很难接受,但自己这是初婚,难道也类似了?不过也不对啊,星野平时虽然爱闹别扭,但还是挺懂事的,都不反对上杉香结婚,怎么到了自己这里就不一样了?

明天好好再谈一次,诚恳的!

第二百三十四章 他应得的幸福

翌日清晨,吉原直人和躲在被窝里的桃宫美树说了一声就踢着桃宫秀枝的屁股去晨练了,然后直接打发她去找户布织,让她暂时跟着户布织工作生活一段时间。

目前事态紧急,就别留着这货在家里添乱了,让老黄牛去辛苦吧!

而公寓里面,桃宫美树等吉原直人走了依旧娇羞无限,按着习惯起来做家务但脑子已经穿梭时空赶去婚礼现场了,早餐做得一塌糊涂。

吐司烤焦了,黄油热过了头,煎蛋里面有蛋壳碎片,培根撒了糖,各种低级失误造成了一场灾难,而她本人完全没发现,竟然还把这些东西都端上了桌。

等吉原直人回来发现大家都在等他,他小心翼翼的观察着星野菜菜的脸色,而星野菜菜面无表情,似乎昨天夜里的小脾气从没有发过一样,看不出半点异样。

吉原直人干搓着手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

如果这倔驴要是不肯配合他去确定美树心意,那他就只能硬着头皮自己上了,那画面太美,想想都想死。

而且这倔驴对他的重要性无可置疑,要是婚事万一能成的情况下她坚决反对,他硬结了婚也会内心难安。

同时结婚是件喜事,到时要是这小倔驴全程黑着脸到处甩着小蹄子发小脾气……这可怎么办?

小月弥生也觉出不对了,餐桌上的气氛十分古怪沉闷,桃宫美树一直低着头,星野菜菜像戴了张面具,而吉原直人愁眉苦脸,完全不是平时餐桌上吵吵闹闹的样子。

她嚅嚅问道:“家里出什么事了吗?”

她对外面的事不怎么敏感,对家里的气氛却很在意——当年她父母离婚给她造成了巨大的心理阴影,她好害怕家里突然没动静了。

她记得她父母就是突然之间互相不怎么说话了,然后一个多月后晴天霹雳,她就有两个家了。

星野菜菜拿着餐刀刮着软趴趴的黄油,手微微一顿,轻声道:“美树姐准备结婚了。”

桃宫美树像被电了一下差点跳起来,但马上浓浓的羞意涌上了心头,根本不敢和任何人对视,拼命含胸低头,看那姿式似乎是有些想钻到桌子下面去,结结巴巴道:“啊咧,菜酱已经知道了吗?这……其实……那个,我要感谢……不……是我厚颜……”

小月弥生大惊,片刻后大喜,转向吉原直人问道:“是和叔叔吗?”

吉原直人干笑着点了点头。

小月弥生立刻甜甜笑了起来,小手捧胸眨着一对圆眼祝福道:“恭喜叔叔!”接着转头就往桃宫美树怀里钻,欢快叫道:“也恭喜美树姐心愿达成!”

桃宫美树已经红得和蒸熟的螃蟹差不多,就差头顶上再冒点热气了,揽着小月弥生羞怯道:“谢、谢谢弥生酱!”

星野菜菜一伸手揪住了小月弥生,小脸严肃道:“先等等再说祝福的话!”接着她又转向了桃宫美树,“美树姐,在你真正下定决心前我有话和你说!”

“咦,什么话?”桃宫美树看了一眼星野菜菜,发现她表情很认真,又看了看吉原直人,发现他有些坐立不安。

星野菜菜放下了黑乎乎的吐司,站起来说道:“我们单独谈谈吧,美树姐!”

桃宫美树不明所以,但还是跟着星野菜菜上了半层。

星野菜菜盘膝坐下,沉默了一会儿先下了命令:“香子,打开音乐!”顿时客厅里响起了交响乐,杜绝了吉原直人仗着耳朵好使偷听的可能性。

“菜酱要对我说什么?”桃宫美树柔声问道。她的眼神很温柔,在她看来星野菜菜的母亲过世了,而男朋友,不,未婚夫现在照顾着她,相当于未婚夫的养女,那么以后也会是自己的孩子了。

星野菜菜用复杂的目光注视了桃宫美树一会儿,低低叹了口气,脸上少有的浮现出了少女常有的那种忧愁表情,轻声道:“美树姐,那家伙没胆量把自己的过去告诉你,让我和你说一说。他说你随时可以改变主意。”

“我不会改变主意的,菜酱!”桃宫美树表情十分坚定。

星野菜菜搭拉着眉毛轻叹道:“你根本不了解他,美树姐,先听我说完吧!”她轻轻把吉原直人的过去讲了一遍,包括在太平洋上漂着朝不保夕,导致和西九条琉璃有了一夜情缘,结果造成了西九条琉璃意外怀孕的事儿。

她说得不偏不倚,本着客观公正的立场,即没有肆意抹黑吉原直人也没有为他说半句好话——她觉得这就是吉原直人拜托她做的事,给桃宫美树一个不受影响了解真相的机会,给她一个反悔的机会。

除了关于外星遗址的事儿,她能说的全都说了,然后看着听愣了的桃宫美树低头道:“大概就是这样了,美树姐。我保证刚才所说的一切都是真实可靠的,我还可以保证如果你改变了心意他不会有任何意见——他昨天晚上直接答应你,应该只是害怕说得太多你会觉得是在变相拒绝,他这个人没什么优点,就是对自己人心很软……你不用担心什么,如果后悔了可以当成昨晚什么也没发生过,大家还是可以继续生活在一起。”

桃宫美树呆了许久,然后缓缓问道:“那个,菜酱……吉原君和西九条小姐真的已经结束了吗?”

星野菜菜没想到桃宫美树首先关心这个,但还是轻轻点了点头说道:“是的,他们在一起本来就是个错误,他已经发现这一点了。”

“是这样吗?”

“是这样的!”

桃宫美树有些迷茫,不自信道:“西九条小姐比我优秀很多吧?”

“他们两个在一起性格不合适,早晚会打起来的。对于西九条的事美树姐不用担心,已经出过一次意外了,我会要求那家伙坚守婚姻誓约,再敢胡来我饶不了他。”星野菜菜随口答了一句,转而困惑道:“美树姐,你对他的过去没什么想法吗?”

“啊,对!吉原君以前原来过得那么辛苦吗?我以后会加油的,努力抚平他心上的伤痕,让他精神百倍的面对未来的生活。”桃宫美树攥着小拳头,一副敢死队的架势。

星野菜菜迟疑着问道:“你就不害怕吗?毕竟他是个……”

桃宫美树反问道:“那菜酱不也整日和吉原君在一起吗?菜酱不也不害怕吗?”

星野菜菜沉默了,而桃宫美树继续说道:“菜酱,我相信吉原君不会害我的!他救过我,也没有在意我总出意外惹来麻烦,对我一直很好……吉原君已经做得很好,我不能要求更多了。而且我的本事很小也很笨,如果吉原君要去做一件事肯定有他的理由,我大概是理解不了的,所以我只要在后面默默支持他就好了!以前支持不到,那以后加倍支持!”

桃宫美树的话很杂乱,但言语间一片至诚,而且星野菜菜观察着她的面部微表情没有发现半点说谎的迹象,终于无话可说了。

桃宫美树轻轻握住星野菜菜的手,柔声问道:“菜酱,你说这些话是因为你和吉原君在为我考虑吧?真是太感谢了,我生命中最美好的事就是遇到了你们,还有弥生酱!”

顿了顿她又有些不好意思,“我这个人没什么出息,我最大的梦想就是找到一个像吉原君这样的男人嫁给他,过上简单温馨的生活——对菜酱这样厉害的人来说这种梦想十分可笑吧?但我心里就是这么想的,我不在意吉原君的过去,甚至在听到吉原君觉得过去很糟糕我心里还轻松了一些,因为我一直觉得我配不太上吉原君。”

最后她十分认真地说道:“我想嫁给吉原君,不管过去是好是坏,现在是好是坏,将来是好是坏,我都想嫁给他,因为我已经喜欢上他了,已经认定了他了,这是一辈子才有一次的机会!”

星野菜菜看着桃宫美树紧握着自己的双手,不怎么好看,常年烟熏火燎和滚油打交道,让她的双手上有着星星点点的伤痕——她做为一个女孩子甚至都没有在保养手上下过功夫。

简单、纯朴,远远称不上完美的女性,傻狗选择了这样一个人吗?

她心里有些难受,但还是轻轻说道:“祝福你,美树姐!”

吉原直人在下面努力竖着耳朵偷听半层上的谈话,但在交响乐中收效不大,而小月弥生还在一边凑热闹,满是兴趣地问着话儿,“叔叔,你和美树姐准备举行什么样的婚礼?告诉我,我可以帮你们准备哦!”

“啊,这个啊……目前还没考虑到这一步。”美树会不会反悔还不确定呢,想那么远真是扯蛋了。

小月弥生精神一振,小圆眼闪闪发光,高兴道:“那我帮叔叔好好想一想吧,我对这种事很有经验!”

她举行过百多次婚礼,当然,是给娃娃们,对结婚礼仪相当熟悉,毕竟结婚可是过家家中的重头戏,万万不可轻忽了事。

吉原直人随口应付道:“啊,这样啊,那就拜托你了,小月。”

“交给我一定没问题!”小月弥生托着腮细思起来,“叔叔没有宗教信仰,那就要参考美树姐的宗教信仰了……美树姐信仰神道教、佛教、基督教和天主教,啊,这就有些麻烦了,那该用什么婚礼方式呢?”

倒霉蛋狐仙版的桃宫美树信仰非常杂乱,东瀛的宗教也是一团乱麻,桃宫美树为了解除霉运是逮住什么拜什么,神社、寺庙和教堂都经常去,而东瀛的婚礼和宗教息息相关,这确实是个难题啊!

“用教会式怎么样,叔叔?这样可以看到美树姐穿婚纱的样子,一定漂亮极了!”教会式婚礼现在是东瀛最流行的婚礼方式,原则上只有信徒才能在教堂内举行婚礼,特别是天主教在这方面要求严格,但东瀛国情特殊,教会也不得不入乡随俗,就算是普通人只要进行过简单培训也可以使用教堂结婚。

吉原直人心不在焉:“这个啊,听起来不错的样子。”

小月弥生也猛点头,但又说道:“不过美树姐偷藏了花嫁衣,大概是想用神前式的婚礼吧?那样可以看到美树姐穿白无垢的样子,一定雅致极了……虽然神前式婚礼只有一百多年的历史,但美树姐去神社比较多,我觉得这个更合她的心意。”

吉原直人连连点头:“这个也不错。”

“其实人前式也很好啊,美树姐好像不太爱热闹的样子,大家聚在一起听新人们一起朗读婚约,感觉家庭温馨感十足,而且美树姐还是可以穿花嫁衣的,会不会这才合美树姐的心意呢?”

神前式符合东瀛传统,礼仪繁琐,仅交杯酒就要喝339次,比较庄重体面;教会式符合目前流行,比较热闹欢快;人前式的话就是简单轻松,整个仪式大约半小时搞定——小月弥生陷入到了反复对比之中,她这辈子还从没有给活人策划过婚礼,好想来次真的。

吉原直人不关心这个,他这个人没那么多毛病,并不挑剔,怎么着都行,眼看着桃宫美树从钢管上滑了下来,看了看星野菜菜没跟着,奇怪道:“星野呢?”

桃宫美树红着脸柔声道:“她说她要自己待一会儿。”

“这样啊……”吉原直人沉吟了一下,转而望向了桃宫美树笑问道:“星野都和你说了吗?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哦,美树!”

桃宫美树轻轻俯到吉原直人怀里,轻轻摇头:“不反悔,一辈子都不反悔!”接着勇气的抬起头,认真看着吉原直人,“勉强吉原君娶我给你造成困扰了,真是对不起,但我一定会做个好妻子的,请期待我以后的表现!”

吉原直人轻轻抚摸着她柔顺的长发,低头笑道:“是我该说对不起,隐瞒了你那么多事,背着你……”

桃宫美树伸手轻按住他的嘴,柔柔笑着说道:“都过去了,吉原君!”她要求从来不多,只要能把吉原直人留在身边就可以。

“是,都过去了!”吉原直人心里放下了一块大石头,桃宫美树应该是他最好的选择了,乖顺到让人心疼,不计较那么多事儿。

选择应该没错!

小月弥生咬着手指看着轻拥在一起的吉原直人和桃宫美树,心里有些高兴——太好了,他们感情很好,应该不会分开的。

她左右瞧了瞧,不准备留在这儿当电灯泡了,顺着杆子爬上去找星野菜菜,却发现星野菜菜卷着一床小薄被子正面朝躺着,小身子看起来很单薄,有些可怜。

星野菜菜一直是十分自律的,极少白天躺下睡觉。小月弥生连忙上去试了试星野菜菜的额头,担心地问道:“菜菜,你不舒服吗?”

星野菜菜没动弹,随口道:“没有,只是想一个人待一会儿,你去玩吧,弥生。”

若是平时得到可以玩的许可,小月弥生早就抱着头滚下半层了,但她和星野菜菜整日搂在一起,早就十分熟悉了,隐隐觉得星野菜菜语气很低沉,明显不太对。

她迟疑道:“菜酱,你是对叔叔和美树姐结婚感到不高兴吗?”

“没什么不高兴的!”

小月弥生趴在星野菜菜身子上,仔细看了看她的脸,竟然发现她眼角有些湿,顿时惊讶道:“你……你哭了,菜菜?!”

星野菜菜用力拱了拱顶开了小月弥生,将头缩进了被子里,怒道:“我没有!”

小月弥生脑子不太行,对学习毫无热情,但对男女之间的情情爱爱却非常感兴趣,小小年纪上着国中就会暗恋人了,还差点为些舔了马桶——她瞬间就有了不好的预感,脱口而出:“菜酱,你喜欢上叔叔了?”

星野菜菜缩在被窝里的身子一僵,然后猛然坐了起来,低叫道:“那不可能!”

小月弥生吓得一缩,但还是壮着胆子问道:“那你为什么不高兴?叔叔和美树姐结婚不是好事吗?”

“你觉得是好事?”

“当然啊,他们结婚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

“理所当然的事……”星野菜菜坐在那里发呆了片刻,“是啊,他们结婚是理所当然的,早就在交往了。”

小月弥生拼命点着小脑袋,然后又试探着问道:“所以,菜菜应该没喜欢上叔叔吧?”

“当然没有!”星野菜菜回答的斩钉截铁,“他又脏又臭,笨得像猪一样,而且大我十多岁,还是我妈妈的好朋友,我怎么可能喜欢上他,开什么玩笑!”

小月弥生放了一点心,轻拍着胸口笑着说:“吓我一跳,叔叔是长辈,确实没可能。”

星野菜菜眉毛一搭拉,呸了一声:“他算哪门子长辈,就是平时看他年纪大一点让着他罢了。”

她小脸上全是不服,不过这话小月弥生不是第一次听了,也没在意,转而好奇的继续追问:“那菜菜为什么不高兴,还流了眼泪?”

星野菜菜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我也不知道,就是觉得心里很堵。”

小月弥生轻轻拥抱住她,轻声道:“我大概知道了,当初我爸爸结婚时我心里也很难受,还很害怕……妈妈结婚时也是,但菜菜不要担心,现在情况和我那时不同,美树姐会对我们好的。”

“是这个原因吗?”星野菜菜把下巴搁在小月弥生的肩膀上,陷入了沉思——难道自己是在担心他娶了美树姐后自己就不是他心中的一位了吗?

自己有这么自私吗?

她想了很久,轻声道:“如果这是他想要的幸福,那这就是他应得的!”为了傻狗的付出,自己必须要尽最大努力给他幸福,这是责任!

小月弥生正眯着眼享受星野菜菜的拥抱,没听清,迷迷糊糊问道:“菜菜你说什么?”

“没什么……弥生,至少你会永远陪着我,对不对?”

“当然,菜菜,我们肯定会永远在一起!”

第二百三十五章 这是仅能回报的了

早餐过后,桃宫美树溜去洗衣服了。她觉得能把家里照料好就是人生最大的成功了——为此首先要有个家,而吉原直人就是可以给她提供家的人,至于有了家以后大鱼大肉也罢,吃糠咽菜也罢,她都能接受。

她的世界很小,小到了只有公寓那么大,男人按时回家便可以,至于在外面干什么她管不着也不想管——有出息可以,没出息也可以,甚至杀人放火都可以,反正她是要同甘共苦的。

她出生在平成年代却很有昭和女性的风采,将经营家庭当成人生中最大的事业。

大概也和她短大中的专业有关,她的那个专业就是专门培养家庭主妇的。

桃宫美树找到了相伴一生的良人,觉得心满意足了,害羞之下溜走了,而吉原直人陷入了无所事事的状态。公司里正在进行整顿和换股操作,老黄牛户布织拿出了死在公司里的劲头,就算偶尔有需要请示的地方也都由星野菜菜直接拿了主意,他过过眼就算完了,轻松无比。

家里的事星野菜菜也挺配合他的,帮他把难以说出口的话说了,确认了桃宫美树的心意,虽然耍着小性子,但看样子应该是不反对这门婚事的。

似乎一切顺利,暂时又可以躺下了。

吉原直人慢慢歪倒在榻榻米上,刚舒服的叹息了一声又马上坐了起来。

不对,现在还不到松懈的时候,结婚是人生大事,搞得一团糟可不行——自己娶美树,总不能让美树来打理一切,自己是应该承担起责任的,总不能让美树先请求交往,又请求结婚,最后还把婚礼一手包办了吧……

打起精神来,先去找个婚典策划公司询问一下具体情况吧!

吉原直人刚爬起身就看到星野菜菜带着小月弥生又下来了。他有些讪讪然的搓着手道谢:“谢了,星野。”

星野菜菜连看都没看他,默默走到他身边盘腿坐下了,对着空气说道:“那张朝山银行卡的密码是041106。”

吉原直人一愣,笑问道:“这是怎么了?”他手里是有一大堆银行卡,但星野菜菜为了防止他乱花钱整日胡改密码,这突然告诉密码是要干什么?

星野菜菜目光似乎望着远方,淡淡道:“你要结婚了身上也该有些钱,总不能你娶美树姐还要美树姐帮你付帐吧?”

吉原直人婉拒道:“不用不用,我在华夏那边还有两个子儿,结个婚是没问题的。再说了,我觉得没办要搞得规模太大,够庄重体面就行。”

“让你拿着就拿着!”星野菜菜眉头紧皱,一脸严肃,“结婚是重要的事,必须留下美好的回忆,在这方面不需要省钱!”

顿了顿,她幽幽叹了口气,低头小声说道:“再说了,这些本来也是你的钱——这是我们共同的钱,你根本不需要客气。”

“这……这是你的钱,都是你赚来的。”吉原直人再不长出息,也不好意思拿一个未成年人的钱来结婚过日子。

感觉有点丢人。

星野菜菜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别跳起来大叫,尽量轻声说道:“我不想和你争吵,就这样决定吧!你为我做过很多,我一直记在心里,而且我发过誓和你共享所有,不管你记不记得誓言,我永远都记得!”

吉原直人敏锐的发现星野菜菜有原地爆炸的苗头,连忙道:“我记得,记得的!”

“你真记得吗?”

吉原直人反思了一下,觉得以前答应过这倔驴照顾着她,保护着她,陪伴着她,让她不受伤害,直到成年或是二十岁成人礼为止——他想了想,觉得自己没有违背约定,于是就坦然笑道:“当然,我信守承诺,这可是我不多的优点之一!”

星野菜菜目光掠过他身上但没有停留,轻声道:“那就不要再客气了。如果你实在觉得不好接受,就当是在SPM投资工作的薪水吧。”

吉原直人干笑道:“那还是算了,就当是你给我的零用钱吧。”虽然他从没有从SPM投资领过半日元的薪水——人事部根本就没他的档案,他是名义上的大BOSS——但真说要领工资这感觉两个人的关系一下子就生份了。

顿了顿他又开玩笑道:“我不会拿去喝酒的。”

星野菜菜沉默了一会儿,轻声道:“你拿去干什么都可以。”

吉原直人有些疑惑的摸了摸下巴,这感觉不太对啊,这货不管着自己了吗?

但还没等他问,星野菜菜拿出了手机打开了日历放在了榻榻米上,又说道:“好了,我们来进行第一步,选定婚礼日期……你觉得哪天好?”

小月弥生很积极,小脑袋一下子扎到了日历上,指着几个日期说道:“这个,这个,还有这个以及这个,这些都是‘大安’吉日,适合结婚。”

星野菜菜也认真看着,仔细分析道:“这两个不行,离现在太近了,很多东西来不及准备。香子,查一下别人家从决定结婚到举行婚礼要准备多久。”

香子马上甜甜的回答道:“菜菜亲,网上统计数据11584件,平均时间为92.51天。”

“三个月吗?我们效率更高,金钱也充裕,那砍掉一半时间吧,一个半月后的某个吉日便可以!”星野菜菜嫩葱一样的指尖在屏幕上滑动,最后落到了八月初的一个大安吉日上,低着头没动征求吉原直人的意见,“你觉得这天合适吗?”

吉原直人觉得有些古怪,这也没拜托她们帮着筹备婚礼啊,怎么自说自话就开始了?

不过他也没什么意见,总是一片关心之意嘛!

他连连点头:“这日子不错!”

星野菜菜在日期上打上了个“重要”标答,轻声道:“我回头会通知美树姐的。”她说着轻轻按了按心脏,“你父母都不在了,我来充当你的亲友。美树姐那边的话,她母亲早亡,父亲失踪,桃宫秀枝那家伙也不太靠谱……这样吧,弥生,美树姐的亲友由你来担当,可以吗?”

小月弥生激动了,小圆脸猛然放出了光彩,小脑袋点得像是小鸡啄米一样,“交给我没问题,菜菜!”

哇,好有嫁女儿的感觉,梦想成真了!

吉原直人咧了咧嘴,你们就这么决定了吗?依你们这年纪不是应该老老实实当个花童什么的吗?

亲友担当决定了,新郎就可以滚蛋了,星野菜菜转身和小月弥生商量了起来,而小月弥生也抿着嘴,神情十分肃穆:“菜菜,关于礼金,你们给多少?”

星野菜菜对这种东西不太熟悉,迟疑着问道:“该给多少?”

小月弥生自信一笑:“一般哦,都是给新郎月薪的三倍左右,依叔叔的情况,应该给……”她最后笑不出来了,她拿不准吉原直人一个月收入多少钱,她以前从没关心过。

星野菜菜皱眉沉思了片刻,目前吉原直人月收入是零,那三倍还是零肯定是不行的,只能依照户布织的月薪标准来定了。户布织是拿高薪的,年收入1700多万日元,算上福利能凑个2400万日元,那月薪算是两百万吧——这相当高了,东瀛最穷的县,比如鸟取县人年均收入才220万日元。

吉原直人肯定要比户布织那种单纯的下属收入高,那定个三百万月薪吧,那三倍凑个整!

“一千万,我们给一千万的婚约礼金。”

“哇吼!呃!”小月弥生惊叫了半声连忙捂住了自己的嘴,自己嫁“女儿”最高记录才收了一百万哦,不愧是菜菜亲,好大方!

她赶紧低头感谢:“让叔叔和菜菜亲破费了,我们会退回一半的。”她这是依的关东风俗,将收到的礼金退还一半给男方,要是依关西风俗的话就是全收下,然后把三分之二置办成嫁妆给女儿带上。

星野菜菜也端坐回礼:“感谢!”

小月弥生又滑动着日历,指着七月的一天说道:“这天是引日,我们在这一天两家交换婚约礼物吧?”

星野菜菜回忆了一下在电视剧里看过的婚礼片断,记起了婚前男方要给女方送出类似聘礼的东西,比如盒子、扇子之类各有吉祥喻意的东西,还要送上一枚订婚戒指,上面必须镶嵌“诞生石”。

而女方就可以随意很多,可以送领带手表之类的日常用品,表示对男方的一片关心体贴之意。

星野菜菜点头同意了,认真道:“我们会好好准备的!”

小月弥生表情也一样认真:“我们也是哦!”

“那关于订婚日的餐饮,我准备……”

“是这样吗?太破费了!”

看着一本正经讨论的两个小“媒婆”,吉原直人久久无语——这是老子结婚吧?你们都不征求我的意见吗?

他耳朵动了动,发现洗手间里的洗衣机早就不响了,而门口还传来短促的呼吸声。他本能就脑补了桃宫美树一脸绯红趴在洗手间门前偷听的样子。

他等了一会儿,暗暗叹了口气——桃宫美树完全没有跳出来阻止这一切的打算,喘得和个小风箱一样,但就是趴在那儿不动弹,似乎还听得挺入迷。

他张了张口想说点什么,这两个小家伙商量的事毫无意义,他们本来就是一个临时家庭,说是一家人真是一点也不过份,折腾这些东西简直就是左手给右手,典型的脱了裤子放屁。

肉原本就在锅里,只要不舀出去,最终肯定还是烂在锅里啊!给来给去的是有毛病吗?

不过最后他还是没说什么,这大概就是传统的力量吧,别人结婚都是这样的,就算不能让桃宫美树享受一次完美的婚礼,至少一个完整的婚礼想来还是有必要的。

于是他就老老实实做在一边听着星野菜菜和小月弥生一起埋头商量着事儿,把一件繁琐的婚礼抽丝剥茧分成了一件件细碎的小事,而香子也勇挑重任,成为了婚礼大主管,将负责带领SPM投资大办公室里的员工完成各种杂事。

考虑到桃宫美树复杂的宗教信仰以及吉原直人真正的国籍,结婚仪式被暂定为了人前式,但举行场所被放在了神社中,新娘用东瀛传统礼服而新郎着西式礼服——她们想得相当仔细,就连送吉原直人和桃宫美树去哪里渡蜜月都考虑好了。

第一次婚礼工作会议告一段落后,小月弥生乐呵呵的跑去找桃宫美树了,准备再和她商量一下女方这边需要考虑的一些事情,而星野菜菜拿着手机怔怔看着八月初的那个吉日。

吉原直人坐在旁边柔声道:“谢了,星野。”看着星野菜菜这个小丫头认真的为了他的婚事思考商量,他觉得心里超级暖,此时此刻觉得星野菜菜就是他真正的家人那样——不管婚礼会不会搞砸了,办成个什么样子他都认了。

他喜欢这种温暖的感觉。

星野菜菜微微低头表示不必客气,但却没有说话,只是想着心事:不管怎么样,你想要的幸福我会完美帮你拿到手,对于你为我做的,这是我仅能的回报了。

……

接下来几天这个临时家庭中的成员都进入了忙碌状态,星野菜菜一改抠熊本性,给小月弥生桃宫美树二人组特批了资金不说,还带着吉原直人去量体裁衣,从礼服到便装给他定制了一大堆,那金额吉原直人看了都有些眼晕,但星野菜菜无所谓,在吉原直人反对时反复强调这是必须花的钱。

香子不断给SPM大办公室下达着命令,关于婚礼场所的勘测拍照,订婚日奉上的礼物,请柬的印刷,摄影摄像团队的选择甚至收了来宾礼金后的回礼准备都有条不紊的进行着,样品或是资料被源源不断的送到了星野菜菜面前,而星野菜菜拿出了进入超市挑特价土豆的严肃态度,反复审视着,有任何不满意的地方香子就要领着人去重新反工。

桃宫美树也有些惶恐了,她没想到自己结个婚搞得这么轰轰烈烈,几次想申明她能结婚就很满意了,婚礼不用太过在意,但被星野菜菜用毫不留情的冷酷态度镇压了。

在桃宫美树第四次偷偷找到她说“菜酱,花了太多的钱了,我们举行一个家庭式的婚礼就可以了“时,她认真盯着桃宫美树说道:“美树姐,他是个残次品了,不用一次标准而且完美的婚礼是无法赎清他的罪孽,请你安心接受吧!”

桃宫美树愕然:“吉原君……是残次品?”

星野菜菜轻点着头:“没错,他在外面还有个私生子,不是完美的结婚对象,不是残次品是什么?”

“啊咧,是这样吗?但……但我不在意啊,菜酱,好多离过婚的人不也照样结婚吗?”

“就当他是离婚再婚好了,那更需要有一个盛大的婚礼来弥补你受到的委屈!好了,美树姐,你不要再说了,这是已经决定了的事——我们亲友团负责婚事,你只要安心等着当新娘就可以了……弥生的工作还靠谱吗?要不要我派几个人过去帮忙?”

“啊,很好,很好!不需要再加帮手了,有弥生已经很好了!”女方需要准备的东西不多,更何况星野菜菜还给了小月弥生一大笔资金,有钱好办事,真没什么为难的地方。而且小月弥生比桃宫美树还像个新娘子,积极得要命,上窜下跳都快把天花板顶烂了,桃宫美树感觉压力超级大,真的不想再多几个人来“帮忙”增加压力了。

再次求饶无果,甚至有火越烧越旺的趋势,桃宫美树连忙想要败退,而残次品吉原直人这时却一脸为难的走了过来,轻声问道:“美树,你有时间吗?”

“当然有,吉原君有什么事么?”只要吉原直人问了,桃宫美树是没时间也要挤出时间来的。

吉原直人望了星野菜菜一眼,轻叹道:“西九条要见我,你也一起去吧!”

“啊咧,让我……我为什么要去,吉原君?”

第二百三十六章 我支持你们的婚事

和前女友见面,当然要带上现任女友以证清白了。听着桃宫美树的反问吉原直人一阵无语,而星野菜菜在旁边冷声道:“美树姐,他得见西九条那女人,又心虚害怕你多想,内心产生了负罪感和背德感,所以跑来叫你陪他一起去,以此减少良心不安——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以前管好自己的第三条腿不就没这些事了!”

吉原直人像被人迎面打了一拳,而桃宫美树整张脸都涨红了,喃喃道:“菜酱,女孩子说话不要这么……这么粗俗。”

星野菜菜撇了撇嘴,冷哼道:“他能做还不能让人说么?”

吉原直人蛋疼无比,这年头孩子太早熟了,受不了受不了!

桃宫美树也无言以对,不敢再接这个话头,转身给吉原直人轻轻整理了一下衣领,柔声道:“如果可以,麻烦吉原君还是自己去吧……有我在场气氛会比较尴尬吧?不过谢谢吉原君的一片心意,我会准备好料理等你晚上回来吃饭。”

“真不想去吗?”

桃宫美树轻轻摇头,吉原直人想了想也不勉强她,于是笑道:“那好吧,我去看看西九条找我什么事。”

说完他轻轻亲了亲桃宫美树的额头就走了,而桃宫美树在后面轻轻弯腰相送:“路上请注意安全,吉原君。”

星野菜菜等吉原直人出了门后轻声问道:“美树姐,你就真不担心吗?其实你可以跟着一起去的。”

桃宫美树脸上露出了愁苦之色:“菜酱,我当然担心,太我不想太过约束吉原君,那样他心里会不舒服的。”

星野菜菜抿了抿嘴,心中有些不同意——就是你这种放任自流的态度才把妹妹教育成了那个样子,现在又这么对他,他以后不天天跑出去撒野就怪了。

对待他这种人,就该用链子把他牢牢栓起来!

不过她看着桃宫美树脸上的愁苦表情还是忍不住心软了,轻轻握住她的手,劝道:“美树姐,你不必这么委屈自己,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如果你单纯想有个家,将来我可以帮你挑一个忠厚老实的男人,让你过上你希望的那种温馨平淡的日子。”

桃宫美树摇了摇头:“你不懂的,菜酱,我已经喜欢上他了……喜欢上了就不可能换人了。”她说着轻轻按住了心脏部位,“我其实不委屈的,我想要和吉原君一辈子在一起,现在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我很高兴。”

星野菜菜没再说什么。

另一边吉原直人开车直奔银座,那是西九条琉璃发邮件和他约好的地方。他有些不明白西九条琉璃为什么突然找他,当初西九条琉璃把他从家里送出来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看人处事要看行动,有些话是不需要直接说出口的。

如果异位相处,他是绝对不会在那种时候将有伤在身受到追捕的西九条琉璃赶离家中,不管什么原因。

等到了地方他随意找个了路边空位就把车丢下了。他也不怕开罚单,反正香子会处理的。他乘电梯上了一幢大厦的顶层,那里有一家西餐厅,一路上听着香子通过公共监控系统汇报着情况,以防有埋伏。

他还是对西九条琉璃防着一手的,阴沟里翻船那种事有一次就够了,再来一次不用星野菜菜说他也要给自己脑门上贴个蠢货的标签。

到了餐厅吉原直人给预约的待者报上了名字,同时飞快的环视了一下餐厅内用餐的客人,判断着他们的身份,有无异常。这儿属于非公共监控区域了,餐厅也很注重客人的隐私,用餐区香子暂时关注不到。

不过没什么问题,大概就是单纯的约见。

吉原直人在待者的带领下去了餐厅一角,走近了见到一位风韵犹存的中年妇人起身相迎,却是西九条琉璃的母亲,麻衣家的大小家麻衣心奈,顿时微微一怔,但马上还是笑着问好道:“好久不见,伯母!”

麻衣心奈也是一脸慈祥的笑容:“吉原君,确实好久不见了,现在看看吉原君真是风采过人!来,快请坐。”

“多谢!”吉原直人道谢一声后在餐桌旁坐下了。

麻衣心奈举了举手里的高脚杯,柔声问道:“起泡酒可以吗?”

“可以!”吉原直人不关心喝什么,任由待者倒酒,只是左右瞧了瞧,笑问道:“原来是伯母约我来的啊!”

估计是偷用了西九条琉璃的手机,这种妈也没谁了。

麻衣心奈微笑道:“琉璃酱也来了,不过去洗手间了。你大概不知道吧,怀了孕的女人都坐不太住,当妈妈是很辛苦的。”

吉原直人沉默了一会儿,低头致歉:“对不起。”这就是有千言万语,把人家女儿的肚子搞大了也是事实。

麻衣心奈轻轻抿了一口酒,微笑依旧:“不必道歉,吉原君。嗯,我能叫你直人吗?”

“当然。”吉原直人无法拒绝这种瞬间就居高临下了的称呼,麻衣心奈这会儿没把酒瓶在他头上敲碎,然后直接插在他脸上就算脾气修养极好了。

麻衣心奈满意一笑,继续说道:“直人,你和琉璃酱都是成年人了,出了这种事也算不上坏事。”

吉原直人看了麻衣心奈一眼,觉得西九条琉璃这老妈还是比较开明的,微微放心了一些,试探道:“伯父要来吗?”

他怀疑这是西九条琉璃的父母准备来找他要个说法了。这也是应该,要是有个混小子敢对他女儿伸出魔爪,别说搞大肚子了,没订婚前起了歪心思就得接受他“正义铁拳”的制裁,保证连翔都给他打出来。

麻衣心奈笑道:“我没告诉琉璃父亲,我怕他来了你们两个打起来。”

吉原直人只能低头再次道歉:“对不起。”

除了道歉他想不出什么可说的。他和西九条琉璃是你情我愿的,属于擦枪走火性质的一夜情,原本可以当成美好回忆,成为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终身秘密,但现在有了孩子,这性质一下子就变了。

于情于理,他在面对西九条琉璃父母时就天然处在了道德下风,那种吃干抹净一甩脸不认帐了的事他干不出来。

麻衣心奈笑眯眯的,连声责怪:“你这孩子,都说了不用道歉了。”

这越叫越亲热了,吉原直人只觉得头皮发麻。他忍了忍客气道:“多谢伯母体谅,不知今天叫我来是……”

麻衣心奈面色一正,将酒杯轻轻放回了桌上,端坐好说道:“直人,我约你来是为了替我们家那个老头子,咳,我父亲道歉的,事情一切经过我都听我母亲,也就是琉璃酱的外婆说过了。我父亲脑子不清楚,在那种时候对待直人十分无礼,希望你看在他已经老了的份上不要计较。”

吉原直人欠了欠身:“请伯母不必如此,当时情况特殊,我能理解麻衣家的选择。”

在他劣迹斑斑的情况下,麻衣家只是不肯提供帮助,又没杀他或是把他扭送到东京都警视厅,双方谈不到谁做错,结下了仇之类的事——他也不是十几岁的毛头小子了,不会觉得人家不肯帮他就是瞧不起他,回头非要报复一下不可。

双方本就互不相欠,帮是情份,不帮是应该,没什么好指责的,更谈不到需要道歉的程度。

麻衣心奈不管这些,就像她老爹对她观感不好,她对她老爹估计也没多少好印象,自说自话就把黑锅让老爹背了,连声轻笑道:“谢谢直人能原谅他,他退休很久了,已经搞不清现在的形式了。不过直人已经通过山下组的下场证明他看错了,说到这儿……”

她的眼睛亮了起来,轻轻探身小声问道:“直人的身后是六菱财团吗?”

吉原直人摇头道:“伯母误会了,我并不归属于六菱财团。”

麻衣心奈掩口轻笑道:“连我也要瞒着吗?直人,我们可不算外人呀!最近SPM投资在和东京海运集团、六菱化工等老牌公司进行换股吧?那可是六菱财团的核心产业,而且我听说和田人寿保险下面的几个商业险公司也在对SPM投资公司进行定向募资吧?”

吉原直人愕然,这消息很灵通啊,SPM投资和六菱所属的公司进行换股操作进行得十分隐秘,属于商业机秘范畴,一般人不该知道吧?

西九条琉璃的老妈不该是个开画廊的艺术家么?不该是东京名媛界的贵妇典范么?难道是商业间谍伪装的?

对了,好像西九条琉璃说过,她这个妈妈快五十岁了还是大小姐脾性,喜欢乱提要求乱要东西。

这该不是想插一脚分一杯羹吧?

他微微有些头痛,觉得这女人今天八成不是以西九条琉璃母亲的身份来讨伐他,而是对目前的SPM投资起了兴趣,拿着女儿当幌子来打探消息了。

他虚言道:“外面有这些传言吗?我们只是和六菱财团有了一些商务上的往来。唉,我这个会长也不太管事,事情都是社长在管,要是伯母有兴趣回头我帮您问问。”

麻衣心奈微微失望,六菱财团这个庞然大物平时都隐藏在阴影之中,暗中操控着东瀛数个领域的经济时态,甚至能跨界干涉到首相选举,但突然之间露出了獠牙,以杀敌一千自损一千二的姿态碾压性碾死了山下组,令众人吃惊不已。

普通人或许感觉不到什么,但这件事已经在麻衣心奈那些大大小小的圈子里传遍了,众人都在猜测山下组干了什么让六菱财团突然疯狂了起来,引发了各种流言。

麻衣心奈毕竟顶着麻衣家的牌子,一直以来也注重和东京都警视厅高层的太太团们交好,很容易就从警方那儿拼凑出了大体情况,最后怀疑目标锁定了SPM投资身上。

再又听老妈说女儿怀孕了,孩子是吉原直人的,顿时大喜——这女婿找得好啊,早看出那小子有点出息,没想到出息这么大了,竟然能调动六菱财团出手相助!

麻衣家虽然也是东瀛阶层中新贵族的一员,世代相传,大概就是那种人生百米赛跑,普通人站在起跑线上还等着发令呢,麻衣家的人已经先跑五秒钟了,而六菱财团的人就更夸张,坐着跑车油门已经轰到了最大,就等着撞线了。

麻衣家的势力远比不上六菱财团那种超大规模的传统利益联合体,六菱财团的掌舵团体对她来说也是高高在上的,基本扯不上关系。

不过,现在似乎可以扯上关系了。

麻衣心奈常年游走于各色人群之中,有大小姐脾气但还是识数的,不然也不可能混成交际名人,听着吉原直人不敢承认也不恼火,反而顺势敲定了,微笑道:“那我就耐心等待着直人的好消息……该不会让我失望吧?”

吉原直人觉得牙疼,只能说道:“当然,我问清了一定给您打电话。”接着他试探道:“伯母是对投资有兴趣吗?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倒可以让SPM投资下的公募基金批些份额出来。”

如果程度只是这样的话,他都不用和星野菜菜商量就可以决定下来。星野菜菜这个人是很念旧情的,当初西九条琉璃在坠机时舍身相护,被树枝差点穿了糖葫芦,肩背上留了一个好大的疤痕——星野菜菜相当不喜欢西九条琉璃,但一直也没有恶言相向,大概就是记得这份情谊,更别提西九条琉璃也是她横渡太平洋共患难过的伙伴。

有这份人情在,西九条琉璃的老妈想搭个顺风车赚点钱,星野菜菜估计半个屁都不放就同意了。

麻衣心奈微笑道:“能投资当然是好的,只当支持直人你的事业了,不过我更希望能认识一下六菱财团的大人物,比如白石阁下、久保阁下、小野寺阁下……直人的SPM投资应该可以取得金曜会的旁边席位吧?”

她说着说着笑了起来,“我平时其实也没什么事,如果直人公司那边需要帮忙的话,我去挂个职也是可以的。我对东京交际圈大大小小的人都相当熟悉,至少做个引见人应该是合格的。”

这……西九条琉璃这老妈伸起手来可真是堂堂正正,坦然的要命

吉原直人还没想好该怎么委婉的拒绝她,突然颈后一痒转头望了过去,却见西九条琉璃一身宽松衣服挽着一个大挎包站在不远的地方——她的样子有些寡淡不欢,模样儿也有些憔悴,女强人的气质淡了很多,站在那儿盈盈而立显得有些楚楚可怜。

这模样让吉原直人愣了愣,但也借此摆脱了有些尴尬的话题,起身微笑道:“西九条警部,你好。”

西九条琉璃原本正愣愣望着吉原直人,听到他的问候后一对剑眉缓缓扬起,慢步走了过来,冷冷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她以为是吉原直人旧病复发了,又跑来献殷勤——突然之间她觉得不管吉原直人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孩子,人来了后自己竟然心里轻松了很多。

她的一对剑眉又缓缓放平了,自觉语气不太好,刚想说句软一点的话缓和一下气氛却听老妈在旁边笑着责怪道:“太失礼了,琉璃酱,直人是我约来的,是客人,不准这么没礼貌!”

西九条琉璃眼睛眯了眯,伸手挡开了吉原直人帮她拉椅子的手,自己坐下了,低头淡淡地问道:“妈妈,你找他是有什么事吗?”

麻衣心奈示意侍者换餐前酒以及通知后厨可以上菜了,随口笑道:“你这孩子,没事就不能约直人聊聊天吗?”

西九条琉璃低头摆弄着餐巾,冷声道:“你们又没关系,能聊什么?”

麻衣心奈对自己女儿这副不冷不热的样子早就习惯了,也不在意,甚至笑得更开心了:“怎么会没关系,你这孩子都有孩子了还整日说些傻话,倒和你爸爸一个样子——直人是我的准女婿,我见见很奇怪吗?”

西九条琉璃猛然抬起头,眉毛都快竖起来了:“妈妈,拜托您说话注意分寸!我和他是不可能结婚的!”

麻衣心奈一笑也不和她计较,转头对吉原直人道:“直人,别在意,这孩子被她外公教傻了,这都什么年代了还要搞入赘那一套……我觉得趁琉璃酱还没显怀,你们先把婚事订下来,将来就正常结婚。”

她觉得吉原直人不错,有钱有地位,将来大有前途。女儿本来就嫁不掉,高不中低不就,青春就这么白白耽误了,多可惜,眼下碰到一个好的还不敢紧抓住那真是脑袋被门夹了——管家里那个老顽固干什么,我不是都让你姓西九条了他也没怎么着,将来你的孩子也可以随父姓。至于家业,就咱们娘俩这一条嫡系血脉,不给咱们又给谁?给你那些堂兄弟吗?开玩笑!法律又不是摆设!

她已经下定决心了,就算回去大闹一场也要把女儿抢回来!

麻衣心奈笑得更灿烂了,越看吉原直人越顺眼:“别担心,直人,家里我能做一半主,我支持你们的婚事——正常的婚事!你觉得怎么样?”

第二百三十七章 吵吵闹闹可以在一起的家庭

西九条琉璃给她老妈气得浑身发抖,愤怒道:“妈妈,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今天中午非要约我出来就是为了想说这个吗?你是想气死外公吗?”

麻衣心奈转而看向她,毫不在意的轻轻一笑:“放心吧,琉璃,你外公那个人是气不死的!他是我父亲,我了解他!”

接着她表情认真了一些,又苦口婆心地劝说道:“琉璃,人应该多为自己考虑考虑,你要回报你外公也不应该用自己的终身幸福来回报。妈妈这都是为了你好,这次听妈妈的,妈妈保证以后不再干涉你的事了。”

西九条琉璃将餐巾都快撕烂了,冷声道:“你本来就没资格干涉我的事,你二十九年前就放弃这资格了!”

“那是我和你外公的事,你不用管,只要你能幸福,最多我和他像三十年前那样再大吵一架好了。”

吉原直人坐在一边看着这对母女争吵有些尴尬,轻轻道:“那个……伯母,我……”他打算直接说明自己准备结婚了,新娘不是西九条琉璃。

但他一说话麻衣心奈立刻又把头转了回来,依旧笑得堪称优雅典范,“真是不好意思,直人,琉璃这孩子性格真是太倔强了,你也来劝劝她。”

说着她站了起来,轻轻抚了抚长裙上的折皱笑道:“我去和朋友打个招呼,你们单独聊聊。”说完她还给了吉原直人一个眼色,示意他快点哄哄女儿,然后转身向着餐厅内部走去了,估计这家餐厅的老板也是她的旧识。

她是满怀信心的,女儿这些日子茶不思饭不想,肯定对这小子有感情,明显后悔了,而且肚子里还揣着个孩子,那小子肯定也要认真对待——只要把话挑明了,这完全是水到渠成的事。

麻衣心奈走了,西九条琉璃还在忿忿不平,胸膛起伏得厉害,吉原直人连忙给她倒了一杯白水,关切道:“注意身体,现在你不能生气。”

西九条琉璃接过水杯仰头喊了一大口,但马上呛了出来,一时有些狼狈。吉原直人站了起来,想拿餐巾给她擦一下嘴角衣服上的水痕,但手伸了一半却停下了。

西九条琉璃没注意,自己擦了擦后端坐着沉默不语,半晌后淡淡道:“对不起,让你看笑话了。”

“没事,我有时喝水急了也会呛到,不必在意。”

“不,我是说我妈妈……”西九条琉璃不是没给老妈骗去相亲过,看在生了她的份上最多用个陪练的名头将相亲者打一顿就算完了,而对方一个男人在道场被一个女人揍了也不可能四处嚷嚷,基本上全吃了哑巴亏,但这次硬要把她塞给吉原直人,特别是在两个人关系复杂的情况下,她觉得十分难堪。

她不想多提她妈妈,顿了顿低头致歉:“抱歉,给你添麻烦了,刚才她说的话你不用放在心上……她想利用你,你不要上当。”

吉原直人略有些无奈地笑道:“琉璃,我们之间不用这样……”他说到一半看西九条琉璃低头一动不动,连忙改了口,“我知道了,我会提防你妈妈的。”

西九条琉璃这才抬起了头,吉原直人细看了她几眼,见她现在英气尽丧,也洗去了平日里公式化的淡妆,还解了马尾,清汤挂面一派简朴风格,而且眼圈痕迹很重,明显没有休息好,气色极差。

他给西九条琉璃慢慢添了添水,柔声问道:“这半个多月身体还是不舒服吗?”自从西九条琉璃把他从家里送走后,接下来就是六菱财团碾压山下组的大戏了,他们之间一直没有再联系过。

西九条琉璃轻轻用手摩挲着透明玻璃杯,敛目望着桌面轻声道:“已经好多了,外婆带我去见了一位退休的医生老婆婆,开了些药回来,现在孕吐已经基本停了。”

“是这样啊,这真是太好了……”吉原直人感叹了一声后一时无话可说,两个人之间又陷入了沉默之中。

略等了会儿,吉原直人叹了口气,想快刀斩乱麻,把自己八月份要结婚的事直接告诉西九条琉璃,但却听西九条琉璃低声说道:“还没恭喜你避过了一劫,你现在又可以四处活动了吧?”

吉原直人笑道:“嗯,政府方面好像默认我现在的身份了,没发现有人准备追究我以前的事。”

东瀛法律这东西在强权和资本面前的强度连张厕纸都不如,依六菱财团有东瀛的地位甚至可以推动改宪,那让有关部门对一个杀人犯视而不见更不是难事——除非哪天吉原直人又搞出了天怒人怨的事,说不定那时东京都警视厅才有可能“突然”发现了吉原直人这“潜藏已久”的祸害。

啊哈,你小子藏得真严实,竟然躲到了我们眼皮子下面!来吧,接受正义的制裁吧——大概就是这样的剧情。

六菱财团的代表久保大石亲口保证了吉原直人可以在东瀛愉快的生活,果然这段时间吉原直人连半个刑事警也没看到。

西九条琉璃玩弄着手里的餐巾,沉吟了一会儿轻声问道:“这里面发生了什么事?六菱财团为什么会出面帮你?”

“这个……我们和六菱之间做了点交易。”

“什么交易?”

吉原直人无奈道:“我不知道。”他最头疼的就是西九条琉璃喜欢刨根问底了,这女人控制欲很强,什么都想知道。

西九条琉璃绞着餐巾的手一顿,“还是不能告诉我?”

吉原直人叹气道:“我真不知道。”

西九条琉璃抬头看了他一眼,轻声道:“虽然我不清楚你在为哪个组织卖命,但惹出了这么大的麻烦你都没被交出去顶罪,你的身份地位该不低吧?”

吉原直人想了想,若他们算是个组织的话,星野菜菜该算大BOSS,塞本特算隐藏BOSS,那自己的话至少该算个小BOSS吧?下面的生化人算精英怪?这么看看自己还真是有点身份地位。

他迟疑着点了点头:“算有点吧,但……”他也好奇,不过那个幕后操纵一切的家伙现在在坐牢,放风时间有限,一直还没联系他们,他真是回答不了。

西九条琉璃打断他的话,厉声道:“有身份地位,然后你告诉我你什么也不知道?”

吉原直人只能再次强调道:“我是真不知道,你怎么从来不相信我?”

“你相信过我吗?”西九条琉璃敲了敲杯子,怒气上涌:“你进来这么久了,喝过一口水,吃过一点东西吗?怕我们下毒下迷药吗?”

吉原直人一愣,干笑道:“我没那个意思……”

西九条琉璃火气似乎又上来了,举目四望,讥笑道:“你的人躲在哪里?”

“我没带人来!”他有些心虚,其实他带着一个不能算是人的家伙来的。香子那个人工智障正控制着这片区域,准备随时为他提供战术支持。

真不怪他,他也怕这是个陷阱,算是江湖越老胆子越小吧。

西九条琉璃不肯信,但分辨了片刻没找到有嫌疑的人,怒气似乎更大了,探身拿起了吉原直人面前的水杯一饮而尽。这还不算完,她喝完了水又去拿酒,吓得吉原直人连忙将酒抢在手里——不是老酒鬼病犯了,而是现在西九条琉璃不能饮酒,万一因为赌点气伤了孩子,那真就是晶了狗了。

侍者似乎发现了这里不对,餐厅里一男一女抢起了酒杯,这种事少见啊!顿时一脸困惑的走了过来,而吉原直人微笑着打发了他,转头看到西九条琉璃的无名火已经消退了一些,又老实坐回去了。

她也是有社会地位的人,不方便在公共场合太丢脸。

吉原直人拿着酒杯犹豫了一瞬间,想着今天看起来一切正常,这酒应该没事,应该是自己来时多心了……不过万一对方演技太好呢?

西九条琉璃应该不可能害自己吧?好歹大家也是有过感情的……但万一被人利用了呢?

他还没想好要不要喝一口来证明自己是相信西九条琉璃的,但西九条琉璃已经敏锐的发现了他的犹豫,突然无力地说道:“放下酒杯吧!”

“这……”

“放下!”

吉原直人看到西九条琉璃的狂暴症似乎又要犯了,连忙将酒杯放了回去,而西九条琉璃不再看他了,有些虚弱的靠到了椅背上,轻声问道:“我们之间为什么总是为了莫名其妙的事争吵?”

她的语气中有着淡淡的哀伤。

吉原直人没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觉得这是西九条琉璃怀了孕的原因——她现在处在内分泌失调的状态,但做为一个男人他还是承担起了错误,柔声道歉道:“是我的错,对不起!”

西九条琉璃没理会他的道歉,喃喃着说道:“你以前做过那么多恶心事,身上的臭味都可以熏死人了,我还是尽了最大努力忍着好好坐在你面前了,你一点也没有体谅过我吗?”

吉原直人无言以对,而西九条琉璃眼神涣散了片刻后又凝聚在了一起,轻声问道:“你是在怪我,对不对?”

她指的是当初吉原直人受了伤,她又知道了吉原直人的过去,最后把吉原直人送走了的事。

吉原直人轻轻摇头:“没怪你,真的。当时是我自己说要走的,和你没关系。”

西九条琉璃有些恍神道:“要我是我妈妈那种人,当初会选择和你一起走吧?她这个人什么也不顾忌,由着自己的性子来,爱上了就算是火坑也会跳,甚至会带着全家一起跳……”

西九条琉璃评价她母亲,吉原直人就不方便说什么了。虽然他觉得八成是事实,但有些话女儿能说,他这个外人不能说。

他只能柔声道:“都过去了,你现在要少思少忧虑,对身体不好。”

西九条琉璃一愣,按了按小腹,轻轻点了点头:“是的,已经过去了……那个约定也不可能实现了吧?”她曾经打算和吉原直人同居,然后再生个孩子和吉原直人一人分一个,免得只有一个孩子两个人抢起来打破了头,但出了那件事后怕是不行了。

吉原直人沉吟了一下,注意着她的脸色,低声道:“我八月要结婚了。”

西九条琉璃手一颤竟把水杯推倒了,水迅速浸湿了桌布蔓延开来,“你要结婚?”

“是!”

西九条琉璃微微弯了弯腰,低下了头将脸藏在了阴影之中,轻声问道:“是桃宫小姐?”

“是!”

两人之间陷入了沉默,吉原直人几次张了张嘴想说声“对不起”但却说不出口——他们之间有着一段仅限于南美轻木木筏上的感情,有着一夜情缘,有着无数次斗殴和争吵,有着互相威胁和防备。

若不是意外有了孩子,他们原本应该是回到东京后桥归桥路归路,一个继续努力向上攀爬当个成功的官僚,一个依旧躺在那儿当条混吃等死的咸鱼,即便偶尔擦肩而过,也只是相逢一笑而已。

点头之交,互问你好,就像以前一切如同镜花水月。

没什么理由可以说对不起,原本大家就不是一路人。

西九条琉璃沉默了一会儿,轻声说道:“知道了你的过去,我若是选择跟你走,你会娶我的,对不对?”

吉原直人柔声道:“也许吧!没发生过的事谁能说得准呢?”

西九条琉璃轻轻摇了摇头:“你会的!就像如果你愿意妥协,好好求得我的原谅,我会和你在一起一样,会好好对待你一样。”

吉原直人沉默了片刻,淡淡地说道:“也许吧!”

西九条琉璃仰起了脸,仍然不想吉原直人看到她的表情,轻轻道:“如果我们之中有人选择退一步,我们应该可以在一起的,有一个吵吵闹闹,不是你不开心就是我不高兴,但是可以在一起的家庭,对不对?”

吉原直人轻轻叹了口气:“也许吧!”

主要问题就是谁先退一步。西九条琉璃不愿意抛弃掉自幼的心愿,不愿意辜负外公外婆的期望,不愿意给麻衣家惹来麻烦,所以不能跟他走;他也不愿意抛弃自尊,丢掉姓氏去入赘,更不愿意否定自己的过去去求得西九条琉璃的原谅——他知道他以前的行为很差劲,但从没想过改变什么,更不乐意为此去忏悔。

忘记过去意味着背叛自己,而对已经发生过的事情忏悔更是毫无意义。他已经这样了,不想将来某一天照镜子发现自己都不认识自己了。

他们两个人之间绕来绕去,终归还是老问题,终归是有着不可调和的矛盾。

西九条琉璃仰脸望了会儿天,然后用手轻轻遮掩了一下脸,片刻后端坐后笑颜如花,脸上的光彩竟然压下了餐厅内的灯光。她看着吉原直人深深低头,一字一顿地说道:“祝福你,吉原桑,愿你和桃宫小姐百年好合。”

吉原直人也端坐低头回礼:“谢谢,西九条警部!”

西九条琉璃抬起了头,深深看了一眼吉原直人,用手捂住了眼睛,冷声道:“你该走了,吉原桑。”

吉原直人站起了身,望了一眼捂着眼睛端坐不动,一身冷冽气场的西九条琉璃,轻声道:“多谢款待,我先告辞了,请向伯母转达我的谢意和歉意。”

西九条琉璃没吭声,吉原直人转身大踏步走了。

等西九条琉璃放下了手,已然泪眼一片,眼睫毛上的泪珠在灯光下闪闪生辉亮如宝石。她望向餐厅门口却已经找不到吉原直人的身影,转而望向了餐桌上,发现酒杯仍然是老样子,里面的金黄色的液体仍然泛着气泡,依旧是没有动过的。

西九条琉璃伸手拿过了酒杯,仔细看了一圈,发现自己确实没看错,面色恢复成了一惯的面无表情之态——都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互相信任是恋情的基石,而自己这段感情从一开始就连地基都没有吧?

就像沙滩上的城堡,或许美丽,但潮水一来终归是不会剩下什么。

她抹去了眼泪,站起身来也不管麻衣心奈了,直接离开——还有很多事要做,疏通关系调个好职位,做出成绩后应对升阶考试,再想办法回本店去!

是的,还有很多事可以做,一个男人无足轻重!

第二百三十八章 塞本特的大计划

吉原直人开车返家,若不是有香子一路照料提醒着,他差点儿将车开到树上去从情理上来说,他是没对不起西九条琉璃的,但从本心里来说,他又觉得颇有负罪感,处在了一种奇怪的感情氛围之中。

刚进了家门桃宫美树就立刻迎了出来,柔柔笑着帮他脱去了外套。吉原直人等着她询问和西九条琉璃见面的事儿,但桃宫美树却好像是已经忘记了,笑吟吟的只是说着些闲话,在听说吉原直人没吃饭后一溜儿烟的钻进了厨房,宛如平日。

吉原直人张了几次张嘴也想不出该说点什么,只能的走进了客厅去了专属星野菜菜的那个角,有些郁闷的坐到了她的身后。

星野菜菜没理他,随意浏览着电脑中的黑色线条图片,不时对着香子吩咐几句。吉原直人坐了一会儿,叹气道:“你也不想问问吗?”

星野菜菜无所谓道:“不想。”

吉原直人奇怪道:“你最近这是怎么了?”最近这货好怪啊!

他已经习惯和星野菜菜事无巨细的分享内心秘密,遇事征求星野菜菜的意见,但这段时间星野菜菜明显和他说话变少了,他不主动问她就不吭声,这让他有些不习惯。

星野菜菜拿着鼠标的小手一顿,抿了抿嘴道:“没怎么。”

吉原直人总觉得哪里不太对,但真想不到哪里不对。星野菜菜也没闹,以前她是一有不高兴就闹的,没闹就说明不是多厉害的事吧?

眼见星野菜菜拒不配合他聊天,偏偏他现在有倾诉**,也就只能强行开聊了,“我和西九条说明白了。”

“这话你不该和我说。”

“也是,得和美树说。”吉原直人一句就被堵了回来,一阵无奈,转而四处看了看,问道:“弥生呢?”

星野菜菜随口回答道:“去替美树姐买结婚礼物了。”

“这样啊,有派人跟着吗?”

“有。”

星野菜菜明显没有聊天的兴致,吉原直人觉得这对话有些进行不下去了。他盘腿坐在星野菜菜身后,默默的看着星野菜菜在那里忙碌,猛然发现星野菜菜似乎长大了一点倒不是身高突然猛增,这小家伙刚认识她时就长得很矮,现在也没高多少,而是气质有些变了。

说不太清楚,好像是不知不觉之间就从一个小孩子变成了一个少女。

她以前坐在那里喜欢轻轻摇晃身子,小脑袋还转来转去的,像个多动症患者,偶尔还会自己一个人咯咯的笑出声,但现在坐得笔直,闪着鸦羽光泽的黑色直发也是纹丝不动,孩子样儿的不高兴气质也沉淀了许多,感觉起来有些忧郁虽然还是有着削瘦的双肩,平板的身材以及小奶狗的坐姿。

星野菜菜觉得后颈上发痒,她忍了忍后还是侧头望了一眼,平静地说道:“我在忙,你走开!”

吉原直人见她终于肯主动说话了,连忙腆着脸凑了上去:“在忙什么?”

星野菜菜真的不想和他说话,但他死赖着不走,干脆将笔记本朝他转了转,抿着嘴道:“在挑房子。”

吉原直人大是奇怪:“挑房子?挑房子干什么?你手里的房产已经够多了,还要买吗?”

星野菜菜划过了一张建筑图纸,轻声道:“不是给我,是给你……你的结婚新房。”

吉原直人大是惊愕:“你不打算住在这里了?”他是想结婚,但又不是不想承担陪伴照顾星野菜菜的责任了,肯定还是要住在一起的。

至于说让星野菜菜搬家,那不可能!这倔驴对她从小长大的公寓有着深厚的感情,那真是给她一百亿美金都不换,怎么可能同意搬家?

他一开始就没想过离开这间公寓。

星野菜菜将头转回去不再看他,闷声道:“你结了婚要和美树姐睡在一起,到时……弥生肯定会偷看的,对她影响不好你和美树姐需要有一个私密的空间。”

吉原直人一笑,指了指隔壁道:“这问题我想过了,到时我们在厨房那儿开个门,我和你美树姐在隔壁住,没问题的。”

星野菜菜不置可否,依旧挑选着,轻声道:“不管你用得上用不上,我总是要给你安排好的,到时住不住随你。”

吉原直人笑骂道:“你就爱搞这些脱了裤子放屁的事!”

换了以前他敢这么说,星野菜菜早就小身子一歪,举着脚丫子就朝他脸上怼过来了,但这次星野菜菜连身子都没晃一晃,似乎一无所觉,只是问道:“装修时需要提前把婴儿房装好吗?”

吉原直人放下准备招架的手,有些讪讪,怀疑星野菜菜对生活的突然改变依旧有着怨气星野菜菜怪毛病很多,不喜欢周围变来变去的,就连家里的东西都有着明确的位置要求,严禁随意挪动。

自己要结婚估计对她来说应该是严重扰乱生活了,她有怨气也是应该的。

吉原直人的目光温柔了一些,这货肚子里不高兴但还是忍着帮自己打理一切,这真是金子一般的心啊!

不过婴儿房是什么鬼?搞得和真的一样,又不准备去住,搞这么麻烦干什么?

他直接笑着拒绝了:“不用!”

星野菜菜皱眉道:“明年初西九条就要生了,不提前做好准备吗?刚才你们没有商量这事儿吗?”

吉原直人一愣,叹了口气:“没有,我没好意思开口。现在这情况我也不太方便照顾她,基本上就是她自己受苦受累受疼生孩子,有些不好意思和她抢孩子了,不然感觉良心难安。”

星野菜菜转头看了他一眼:“良心?你没有那东西的!”

她是了解吉原直人的,这会儿他嘴上说着不好意思,等孩子生下来他看一眼八成立刻就一对牛眼血红,到时就又起了念头非要分一半了。

吉原直人无语了片刻,反驳道:“我有!”他自觉自己是个讲究人,行为做事有底线,该算是有良心的。

星野菜菜嗤笑一声,小脸上表情十分不屑,但也不和他争辩直接转回了头,敲了几下键盘又排除了几张不合要求的图纸,随口道:“那我给你留下空间,到时有需要你自己装修吧……你做事从来没有计划的,总会把事情搞得一团乱!”

吉原直人也回嘴道:“你就是事事想得太多!”

星野菜菜冷哼了一声,大家在一起总得有一个有脑子的,有一个能看到远方的人。她不想和吉原直人这没脑子的吵吵,转而说道:“美树姐差不多做好饭了,你快去吧!”

吉原直人一笑站了起来想拍拍她的小脑袋,但犹豫了一下没敢,乖乖去小方桌那里了。

星野菜菜继续埋头筛选图纸,又看了两张心里难受,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戴上了耳机,吩咐香子给她放点轻音乐听。

香子选了她最喜欢的《森林女神》,而充满空灵感的序曲还没播放到一半,香子又跳了出来,请示道:“菜菜亲,塞本特已经上线,您现在要见它吗?”

星野菜菜一愣,连忙转头想招呼吉原直人过来,但去见吉原直人正笑吟吟的和桃宫美树说着话,顿时手抬不起来了。

他想过平静安稳的生活,目前马上要结婚了,自己的这些麻烦事还要打扰他吗?

他不欠自己的,甚至说已经为自己付出太多了……

他也不是自己一个人的了,自己已经不可以理所当然的使唤他了……

星野菜菜又慢慢将头转了回来,低声吩咐了香子一声:“请它联系我。”说着她抱起笔记本就顺着钢管去半层了。

吉原直人看了一眼也没在意,反正在家里又出不了什么意外。

星野菜菜上了半层打开了外放音乐,静等了片刻后塞本特连接到了这台笔记本,在视频窗口内右手抚胸深深鞠躬:“星野小姐,我奉命而来。很抱歉依然只能这么来见您,如果您同意我让人送一套全息设备过来如何?”

星野菜菜客气道:“不必麻烦了,塞本特先生,这样就很好……您现在有时间吗?”

塞本特微笑道:“当然,星野小姐!非法吐姆们要求我远程解析密码,我可以放慢一下进度,能争取到很多时间。您是想知道和东瀛六菱财团交易的详情吗?”

“是的!”星野菜菜小脸严肃:“你给了他们什么?”

“请您不必担心,只是一些过时的科技资料,具体清单如下。”塞本特说着,直接在屏幕上滚动显示起了一个长长的列表。

星野菜菜凝目细看,片刻后指尖一点,疑惑道:“大部份是纳米前置技术……你将成熟的纳米机器人生产工艺交给他们了?”

塞本特微笑道:“是的,星野小姐,这只是普通民用版的,在过去是已经全球普及了的技术,并不在保密范围之内。”

“但现在不是吧?”

“是的,现在他们生产非常困难,生产需要的生物合金只有我们能提供他们会用一些基础化工业设施的生产品交换这种合金,也方便我们长期对他们施加影响力。”

星野菜菜迟疑道:“你是想通过这些纳米机器人控制这些人吗?”她记得她妈妈最初曾经想搞过纳米系列普及,然后利用这些纳米机器人在脑内生成芯片,从而达到监督人类一举一动的目的。

塞本特微笑道:“不是,星野小姐,只是和他们单纯的做交易,目前我们的生产能力有限,很多设施不完全,需要非法吐姆的基础化工设施帮助同时也并不是在和六菱这一家进行交易,太平洋沿岸的非法吐姆科技比较发达的,比如美国、华夏等国都在我们的交易范围。”

星野菜菜松了口气,想想也是,对方肯定会要求完整的技术,不弄明白了谁敢乱用。她问道:“那你提供的这种纳米机器人有什么用处?”

塞本特笑道:“效用很单一,就是可以大幅度提高吐姆们的使用寿命,保持精力充沛,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可以算是帮忙吐姆重返青春。”

星野菜菜困惑道:“就为了这个……六菱财团肯付出这么大的代价?”

塞本特笑道:“是的,星野小姐!非法吐姆们对延续生命时间表现出了非常浓厚的兴趣,特别是六菱财团中的首领们,它们基本上全都年老力衰,在亲眼目睹了纳米机器人的效果后表现得十分迫切。”

“这样啊,所以他们也不管你是谁,不管你想干什么非要得到这东西?”

塞本特微笑着肯定道:“据我判断,为了重返青春,为了能大幅增加寿命,它们甚至愿意和魔鬼做交易。”

星野菜菜轻轻点着小脑袋,想来确实如此。要死了就是再有钱也换不来多活一天,而死了就算再巨大的财富也会归了别人,那花些钱出些力能够多活很长一段时间对六菱财团的头头脑脑们来说应该是相当划算的。

而且得到了一项完整的新技术,其中蕴含的商业利益也不可小觑,地球上想多活点时间的人不知道有多少,估计肯定能赚回来,甚至可以把这项技术有限提供,用在控制某些人身上想活就要听我的。

星野菜菜解开了心中的疑惑,只是提供一些类似医疗用处的纳米机器人制造工艺感觉还行。她一直担心塞本特提供一些威力巨大的武器给六菱,打破了目前世界上的核平衡,引发了连锁反应搞出了第三次世界大战,现在看看真是多心了。

她客气道:“这真是让您费心了,塞本特先生。”

塞本特微笑抚胸鞠躬:“为您服务是我的使命,星野小姐请不必客气……星野小姐这段时间还好吗?其实我是相当失职的,没能随时随刻陪在您的身边。”

顿了顿,他又问道:“我查阅了下级体香子的记录,您这段时间的心理状态不太好,是目前负责照顾您的吉原桑已经失去您的信任了吗?需不需要取消他的权限?”

星野菜菜一愣,又有些茫然,本能就摇头道:“不要!”

不过了片刻后又轻轻说道:“不关他的事,是我自己有些事想不明白。”

塞本特再次弯腰:“明白了。”

星野菜菜不希望塞本特插手她和吉原直人的事,看了看表发现没过多久,塞本特应该还可以留一会儿,转换了话题问道:“塞本特先生,您现在的主要是为了取得自由吗?有没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

礼尚往来,她不觉得塞本特就应该无条件为她服务,考虑着有什么事是自己能做的,好回报一下这个忠心耿耿的人工智能。

塞本特笑着说道:“脱离受非法吐姆控制确实是计划中必须完成的一步,但请星野小姐不必担心,我已经有了万全的准备。”

“是吗?那我就放心了!”星野菜菜听了觉得塞本特好像是能自己搞定,也不强求,不过好奇问道:“你说是计划中的一步,那完整的计划是什么?”

她问完后觉得有些冒昧了,连忙又补充道:“如果不方便可以不告诉我,没关系的。”塞本特守护了她六千五百万年,她还是领情的,对它一直当个长辈看待,相当客气守礼,和吉原直人那种硬充长辈的不可同日而语。

塞本特柔声道:“星野小姐当然可以知道,计划的最终目的是按照公约,消灭掉非法吐姆,将非法吐姆们非法占据的地球夺回。”

“消灭掉非法吐姆?”星野菜菜愣了一会儿突然明白了,惊讶到了难以置信:“你、你、你……你是指要杀掉所有人类吗?”

第二百三十九章 请下令吧,伊娃小姐

和星野菜菜的震惊不同,塞本特依旧微笑着,表情没什么特别的变化。它柔声说道:“星野小姐,请容我指出一点小小的问题——非法吐姆并非人类。不过您的意思我明白,请您放心,在计划中是消灭非法吐姆,而并不是杀死所有非法吐姆,按照计算,我希望能保留三亿左右性能优良的非法吐姆,并且由您认可它们的合法身份,给予它们低级权限,好保持目前地球上的基础工业体系可以继续运行。”

它还是相当关心星野菜菜的,看着星野菜菜一脸惊讶,马上又继续笑着说道:“当然,和您相关的吐姆是例外,它们并不在计划范围之内,无论是否可以使用您都可以保证它们的安全。”

它说得相当轻描淡写,似乎是在讨论养猪场里该留下哪几头猪当种猪,而星野菜菜犹疑而且谨慎的观察着塞本特的面部微表情,判断着它话的真假——这是她的一个恶习——但很快发现了这是个愚蠢的行为。

塞本特是个虚拟影像,哪里有什么微表情可言!虽然塞本特有对她妈妈撒谎的前科,但现在它是不是在说谎真是完全看不出来。

无法判断真假让她有些坐不太住了,这种状态使她极度缺乏安全感,警惕地问道:“你是认真的吗?地球上现在有七十亿人,然后你要杀死其中的95%以上的人,只留下那么一点点?”

疯了吧?或者感染病毒了?

塞本特右手抚胸,低头道:“是的,星野小姐,我是认真的。目前我们没有能力独自维持遍布整个地球的基础工业体系,必须保留下一定数目的非法吐姆,经过计算三亿就足够了,再多也不会提高生产效率。同时请您放心,这只是临时的变通,您用最高权限承认并且使用那些非法吐姆是完全合法的,同时那些非法吐姆的使用年限很低,我们自己生产的、性能更强更优秀的吐姆会逐步取代他们,仅仅是个过渡而已。”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星野菜菜有些不知所措,言语都有些混乱了,“就算你坚持现在地球上的人类并不是人类,但他们也是有思想有意识有感情的智慧生命,你……你这么做我不允许!”

谁会丧心病狂到想去杀掉六七十亿人呢?那是人呀!

塞本特低头认可了星野菜菜的话,然后抬头柔声说道:“星野小姐,您现在是最高权限拥有者,如果您坚持我将服从您的命令,但在这之前,我希望可以得到向您谏言的机会。”

星野菜菜迟疑了片刻,觉得不该给塞本特蛊惑自己的机会,但看着塞本特就那么静静的,十分专注的望着自己,视线悠久而沧桑,似乎穿越了六千五百万年漫长而又恐怖的时间——这种目光就像来自时间长河的另一头,有着无比沉重的压力,有着无法让人拒绝的力量。

星野菜采犹豫了很久才小声说道:“当然,如果您想说点什么,我会耐心听的。”

塞本特抚胸深深弯腰表示感谢,然后也不站直了,就那么轻声说道:“星野小姐,因为当初情势所迫,我为了保证您的安全不得不将您暂时安置在了非法吐姆社会中,导致您现在对非法吐姆的认同感很高,这我可以理解,但请您不要忘记您的身份——您真正的身份是母星上的一员,我造物主中的一员,过去有着公民权限,现在有着最高权限的伊娃小姐!”

他缓缓直起了腰,语气严肃,目光坚定,“就算您对非法吐姆的认同度再高,但请您不要忘记——您永远不会和它们一样!”

星野菜菜端坐在那里的小身子抖了一抖,一对小拳头紧紧握住,张了张嘴想告诉塞本特自己就算有些特别,但终归还是有人用着正常的目光看着自己,终归还是有人毫不在乎愿意拿命来保护着自己,终归还是有条傻狗整日躺在那里看着自己傻乐。

终究还是有个家伙,对自己的身份很无所谓,甚至没考虑过把自己这个外星人拿去卖钱!

但她努力了几次,却什么也没说出来——说出来又有什么用,马上那个人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就不是自己了。

他会结婚,会爱上妻子,会生孩子,然后爱上孩子,自己终归会慢慢成为他生命中多余的人。

塞本特话依然没停,继续温言道:“星野小姐,无论怎么说您都是母星人,是伟大而灿烂文明中的一员,而您做为目前唯一可以确认处在生存状态中的母星人,您就什么也不做,看着自己的文明彻底走向消亡吗?”

星野菜菜愣了一会儿,艰难地说道:“我……我也不想,我心里也很难受,但确实已经结束了,六千五百万年前就结束了!”

她的小肩膀缩了缩,她其实根本不想当一个外星人,不想当一个文明的遗孤。

塞本特坚定道:“您在,一切都还是未知数,远远没有到了需要说结束的时候!星野小姐,非法吐姆的祖先原本就是某个基地在过去不知什么原因才大量生产出来的,追溯起来您所在的族群就是它们的造物主,而且它们也做得不错,将地球建设得很好!现在将这一切拿回来,做为您所处文明复兴的基石,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而且您请看这个……”

塞本特在笔记本屏幕上展开了一系列图表,而星野菜菜看了片刻后确认了是个数学模型的演算结果,又仔细看了一些各项参数,迟疑了片刻后问道:“这……这种东西怎么可能通过计算得出?这根本毫无意义!”

塞本特微笑道:“这是依据非法吐姆的群体思维性、资源消耗速度、科技发展速度以及历史对比参数制作的,我觉得预测成真的可能性相当高——非法吐姆们发展已经畸形化了,毫无意义的内耗以及享乐消耗掉它们太多的资源,而它们大部份人对未来有着盲目的信心,似乎觉得资源永远消耗不完,即便消耗完了科技的发展会马上提供给它们可利用的新资源——它们有着严重的基因缺陷,大概是最初生产时造成的,目前依旧有超过90%的基因处在沉睡状态,导致他们行为模式有着严重问题!残暴、贪婪、懒惰、贪图感官刺激、毫无自制力的破坏……数之不尽的问题存在着。”

塞本特毫无怜悯之心的展示着历史上曾经发生过的事件图片,一幕幕血淋淋,一片片肮脏脏,毫无底线的劣迹连绵不绝!

血海、尸山、面目狰狞仿若野兽的施暴者,麻木绝望的受害者,掠夺时贪婪到失去人样,享受时痴迷到令人作呕……

这些东西呈现在星野菜菜眼前差点直接刺瞎了她的双眼,害得她一瞬间不能适应,整张小脸都扭曲起来,甚至有些想吐!

塞本特识趣的将图片隐藏起来,缓缓又说道:“星野小姐,什么行为导致什么结果,非法吐姆们在未来一百年间就会毁掉自己,毁掉地球,毁掉这个太阳系中最后适宜文明发展的净土。既然如此,那拿来做为您文明的复兴之地又有何不可呢?”

星野菜菜轻摇着头,艰难道:“我不会接受这种通过计算得出的所谓证据,更不会接受这种理由,有着太多的未知参数,任何微小的变动都会导致结果发生巨大的改变……”

“趋势不会变化,发生只在早晚。”

星野菜菜看着那些图表,缓缓道:“还有时间,会想到办法的……再说,就算像你说的那样,想尽一切办法夺到了地球,又能怎么样呢?”

她说着说着心态失衡突然愤怒起来——这根本不关自己的事,自己只想和他生活在一起!

她像是只小狮子那样低吼起来:“就剩我一个了,你不明白吗?就剩我一个了!还能怎么样,克隆一亿个我就算是玛雅星文明复兴了吗?”

还能怎样?让自己生出一个种族吗?

塞本特沉默了下来,放起了柔和的音乐,慢慢安抚着星野菜菜烦躁的情绪,片刻后道歉道:“真是抱歉,给了您太大的压力了吗?”

星野菜菜微微闭上了眼睛,按着自制法调节着自己的呼吸,让自己情绪平缓下来,轻声道:“塞本特先生,我尊敬您,因为您独自一人坚持了那么漫长的时间确实值得敬佩,但……真的已经结束了。我们的文明结束了……什么也不要做了,就这样过下去吧!

塞本特柔声说道:“星野小姐,最高权限拥有者,请不要灰心丧气。在当初客星闯入太阳系时,在那种浩大天劫来临之前,当时母星上是做了最坏情况准备的。在迎击的同时向着各行星开始分散移民,同时执行了‘火种计划’,也就是进行了大面积物种基因库量子中间态保存,其中就包括人类的大量受精卵。”

“那是六千五百万年前的事了!”

“星野小姐,就像我维护着您的存在一样,必定有着其它人工智能也依旧坚守着使命,等待着您的唤醒——只要有持续的能量供应,处在量子中间态的生命活性并不受时间影响,这一点想必您应该是很清楚的。”

星野菜菜猛然一惊:“你……你能找到那些……那些‘火种’?”

塞本特微笑道:“暂时不能,星野小姐。我确实在努力搜索着其它基地的位置,但现在能力有限,可动用的人手也太少,而且时间也确实太过漫长,暂时只找到了西兰洲下完全残破的那个。但请不要担心,当初‘火种’并不仅仅存放在地球之上,‘火种’投放是以万计的,地球、火星、金星上都有存在,而且还有在外太空处在持续漫游状态中的,甚至太阳系包壳处也有投放——维持量子中间态并不需要太大的能量,而完善的人工智能体系会不断修补自身并持续的通过各种方式采集能量,只要六千五百万年前的超级太阳风暴没有直接摧毁掉它们,我相信它们有非常高的机率坚持到现在。至少,是值得我们去寻找尝试的。”

星野菜菜没想到一个文明为了延续自己的存在能做到这种地步,脑子里面想着六千五百万年前玛雅星上的人们突然发现太阳系闯入了不速之客,轨道竟然巧合到刚好相撞——那是亿亿亿亿分之一的机率——他们会该多么恐惶,又会多么无奈。

这仿佛是个天大的玩笑,但偏偏确确实实发生了。

人们一边想尽一切办法想避免撞击的发生,一边想着撞击真发生了该怎么将自己的文明,将自己的族群延续下去。

应该做了很多努力吧?应该顽强到了可悲的地步吧?

但这些似乎是有价值的,在经过了六千五百万年后,仍然有着一个人工智能想要把时间长河那一头的努力捡起来,让曾经那些绝望中带着希望的玛雅星人努力没有白费。

但这一切偏偏却又需要毁来另一个文明来做为基石——双星撞击浩劫发生后,太阳系中就仅存地球还适宜文明继续生活了。

玛雅星变成了碎石,遍布到了整个太阳系,留在原地的也成了小行星带。

火星被流星雨连续洗了几十年,被直接烧成了赤红色,连大气层都烧没了。

金星也一样,从40多度上升到了140度到400度,人落地基本就熟了。

也仅就有地球逃过了一劫,虽然当时的土著恐龙族群直接全灭,生物链完全垮掉,但经过了六千五百万年的修养,不算现在地球人类这个超级破坏狂族群的话,基本上还是挺不错的。

至于太阳系外面,当年玛雅星人的科技水平比现在地球人类的科技水平还要强上不少,努力研究着量子传送技术,企图通过空间转移的方式搞定太空旅行所需要到让人发疯的漫长时间,好突破太阳系包壳,打开真正的星际殖民时代——当年的玛雅星人没做到,今天的地球人类想要做到,恐怕还需要很久很久的时间,久到能不能在自己毁掉自己之前达成都是个严重的疑问。

星野菜菜恍神了很久的时间,只觉得嗓子干哑的要命,喃喃问道:“杀掉地球上的人类,占领地球,然后遍搜地球上每一个角度,若是一无所获就去火星、金星、外太空甚至太阳系包壳处寻找,直到找到受精卵,然后培育成胎儿……最后玛雅星文明重新出现在太阳系中?”

塞本特深深弯腰:“是的,星野小姐,或者该叫您……伊娃小姐!过去母星记有着三十二亿七千六百九十七万四千三百零一名自然公民——其中包括您——将文明延续下去,将种族延续下去是他们集体的意志和希望!在母星被撞击爆炸那一刻,他们向着太阳系发出的最后一条信息就是‘母星已毁,但人类不会灭亡!重建家园,文明永存’!”

他缓缓抬头,望着星野菜菜的眼睛,认真询问道:“时至今日,伊娃小姐,您的意志就是我的使命,我将遵从您的一切命令。那么,请问您现在是否同意重续文明的火种,继承母星所有人最后的意志?”

“我,塞本特,地球三号移民基地主控人工智能,权限4A级,随时等待您的命令!”

“伊娃小姐,请下令吧!”

第二百四十章 差点导致人类灭亡的一泡尿

吉原直人正往洗手间走着,却听身后传来疾步之声,回头一瞧见是星野菜菜。他好心问道:“星野,你要用洗手间吗?大的小的?”

星野菜菜没答话,直接超过了慢悠悠的他抢先进了洗手间,顺手将吉原直人关在了外面。吉原直人一阵无语,轻拍了拍门叫道:“我也很急,你要是大的先让我用吧?”

星野菜菜现在脑子有些混乱,充耳不闻,拧开了水笼头直接用冰凉的水洗着脸,片刻后抬头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只见小脸上一片苍白,而且头发沾湿了几缕贴在脸上,很有点小贞子的风范。

她就那么看着自己,水顺着光滑的脸庞、丝滑的头发流进了衣领里,滴在了衣服上也全然不顾。她从没有这么仔细的看过自己,就那么仔细研着自己的皮肤、眉型、鼻梁、眼睛就连她自己都要承认她是个美少女,皮肤光滑到看不到毛孔,五官立体而深邃,兼具了东西方人种的优点,柔美且精致。

最后她缓缓撩起了长发,露出了一对尖尖的小耳朵配上这对耳朵,她的样子猛然变化了,原本的美少女突然有了一些妖异感,就像神话中的生物突然降临了人间。

她轻轻抖动着耳朵,镜子里的她也轻轻抖动着耳朵,她看了很久,最后有些无力的松开了挽着头发的手。

是的,没有错,无论自己如何定义自己的身份但事实摆在眼前,自己终归和地球人是不一样的,自己终归是个异类。

自己终归是六千五百万年前曾经发出绝望呐喊的那个种族中的一员。

然后……

自己承载着一个文明一个种族的最后希望?自己身上背负着存亡绝续的责任?

或许自己不该承担这份责任?

但那是一个种族集体的意志,自己的血肉来自这个种族,无论从哪个角度上来说都有着责任。

星野菜菜看着镜中自己那苍白到没有血色的脸,想了很久,最后忍不住念出了玛雅星人在双星爆炸时最后向着太阳系所有移民点、逃难民众发出的最后通告:“母星已毁,但人类不会灭亡!重建家园,文明永存!”

这是三十多亿人最后的声音,这是一个种族最后的呐喊,在最极端的绝望中最后的期盼,自己能拒绝得了吗?

她抹了一把脸上的水,觉得山一样的重压突然就落到了她的肩上辜负这种盼望需要极端到可怕的勇气,她不觉得自己有。

该怎么办?

像塞本特所说的那样,消灭掉地球上的大部份人类,全面接手人类现有的工业体系,以此为基础重建文明吗?

按地球上的逻辑,弱肉强食,当年欧洲向着北美洲大陆进行殖民,几乎将印第安人杀了个精光,目前只留下不足以前百分之一的数量圈在自留区内,自己也可以这么做吗?

可以……吗?

星野菜菜正想得入神,做着人生中最大最艰难的决定,洗手间的门又被敲响了,传来了吉原直人的声音,“星野,你是不是又坐在马桶上看漫画?”

星野菜菜八字眉猛然搭拉了下去,没理他,重新将思绪集中在这关乎两个文明百亿人的重要事件上。

但吉原直人在门外不停敲门:“我要上厕所,你好了没有?”

星野菜菜烦躁得要命,大叫道:“吵死了,你去别的地方上!”

“你不早说,我现在很急啊!你快出来!”

“我现在有事,你不要打扰我,到隔壁去!”

吉原直人在外面沉默了片刻,古怪问道:“你又把马桶堵住了吗?”

“我没有!”这是星野菜菜人生中最大的污点,而且吉原直人在外面吵得她完全不能冷静思考要不干脆就这么决定了吧,按塞本特说得做,将来地球上的人类要怪就怪门外那个憋不住尿的家伙?

她就差那么一点点就下定了决心,但最终还是无力的叹了口气,转身打开了洗手间的门,面无表情的向外走去。

吉原直人看着她苍白的小脸若有所思拉个臭粑粑累成这样了?又便秘了?吃了太多的肉?最近富含纤维的食物吃得太少了?

星野菜菜仿佛和他心有灵犀,猛然回头,怒问道:“不是你想得那样!”

吉原直人好奇问道:“那是怎么样?”

星野菜菜忍了忍,但实在是没忍住,愤怒大叫道:“你根本不懂!你根本不懂我需要做多重要的决定!”

吉原直人更好奇了,笑问道:“什么重要的决定?”他和星野菜菜之间根本没有秘密,他脑子飞快转了一圈,没想到最近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事,立刻判断星野菜菜应该又是在小题大做了,嘲笑道:“你终于要开始控制饮食了吗?谢天谢地,虽说你现在正在长身体,但我一直担心你整天猛吃猛喝将来会长成个大胖妞!”

“你……你个傻狗!”星野菜菜怒瞪了他一眼,不想和这个无聊的人说话了,转身就走了。他根本什么都不懂!

吉原直人觉得自己赢了,哈哈笑着去上厕所了。

星野菜菜气鼓鼓的回到了半层,看着笔记本的没有光亮的屏幕塞本特已经离开了,星野菜菜说需要一些时间来考虑这个问题,它也没有表示反对,直接又回去坐牢了她想了一会儿,轻轻唤醒了香子:“香子,查一下目前美国航天局内所有宜居带行星的资料。”

她不觉得塞本特会犯这种错误,塞本特的功能比香子强大无数倍,但毕竟塞本特在坐牢,也许资料收集有遗露。

她抱着一点点侥幸心理想确认一下目前地球人类所取得的天文资料。香子立刻回话道:“是,菜菜亲,检索到54颗宜居带行星公开资料,是否攻击美国航天局取得更多资料?”

“攻击吧,不要被对方抓到。”星野菜菜毫不在乎的下了命令,和干掉地球上95%的人比起来,黑客攻击简直善良无比,更何况美国航天局本就是黑客喜欢拿来练手的地方就连美国航天局都习惯了,拼命表示观察资料用于公开的天文研究,并没有藏着所谓的绝密档案,可惜大家不肯信,非要进去看看。

“明白!”香子不问理由,只管干活它同时还在管理吉原直人和桃宫美树的婚礼进程,监督spm投资的资金流向,充任公寓附近的监控守卫,偷窥六菱财团和政府部门,干了这么多活却不拿薪水,真是二十一世纪五好员工的典范。

地球上的人类也一直常常喊着“我们的未来在星辰大海”,不过目前仅仅就是句口号,地球上的各国之间至少有三成的资源都耗费在了准备互相斗殴上,大家普通觉得除了已经被淘汰掉的黑色人种、棕色人种以及蓝色人种,黄色人种和白色人种早晚要分个胜负,决定地球上该由谁说了算。

或许等分出了胜负后,一个颜色覆盖了全球,那时人类才会把目光转到地球之外如果那时人类还没有因为互相之间斗殴而同归于尽的话。

现在对于地球之外,地球上的人类还仅仅处在观测阶段,努力寻找着适合移民的行星。

目前分成两大派,一派是寻找类太阳系的星系中寻找宜居带,也就是恒星提供的温度和地球温度差不多的区域;另一派想着改造火星基本这两派都没取得任何进展。

星野菜菜翻看了一下资料,然后颓然合上了。

目前寻找到的疑似(没办法去确定)最适合人类移民的行星是开普勒2203b。它围绕的一颗和太阳很类似的,也是一颗光谱型为g的黄矮恒星公转,距离位置也合适,估计地表平均温度为21摄氏度,有液态水,直径比地球略大,重力比地球略大,算是比较完美,但最主要的问题是离地球太远600光年。

飞船就算达到无限接近光速,那也起码要跑六百年,到了黄花菜都凉了。

宇宙太大了,大到了让人绝望的地步,而太阳系却偏偏是个奇葩,适居带原本应该有三四颗左右适宜人命生存的行星的,但现在仅就存有一颗了。

星野菜菜最后一丝侥幸心理也彻底消失了。她想寻找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比如一颗环境恶劣一点但能建设发展的行星,然后她带着塞本特、生化人们前往,将地球留给现在的人类。

但现在看看塞本特是对的,太阳系已经这个样子了,除了和地球上的人类争取这一颗星球似乎没有别的办法了。

百光年起步依现在的科技水平能就是几千几万年的旅行时间,根本不现实,而塞本特一口咬定地球人类在往搞死自己的康庄大道上大步前进,似乎也没可能等地球人类发展到可以星际旅行……

星野菜菜无力的倒在了地上,揪起薄被将自己卷成了个茧,只觉得心力憔悴她根本不想承担这种责任,这和勇气无关,而是这种责任对她的年纪来说太过于沉重了。

若是地球有一天面临毁灭,七十亿人的目光集中在那个挺身而出的“英雄”身上,也许不等“英雄”出发去拯救地球已经被七十亿道视线直接杀死了吧?

星野菜菜和被子纠缠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从半层上探出了头,对着下面叫道:“喂!”

吉原直人正歪倒在地看着电视,在无事期间他在这个家里就是个活大爷。他除了干坏事有一手外,在日常生活中就是个废物。

他眼皮子也没抬,目光依然放在屏幕上,思考着要换了自己是怎么弄死受害者才可以不留下证据,随口问道:“什么事?”

星野菜菜想问问吉原直人的意见,她一个人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这是很少见的情况,一般她都喜欢抢着拿主意的,但现在她真的想听听吉原直人怎么看。

但从半层居高临下看着吉原直人的耳朵,却突然沉默了。

问他有什么用?他除了反对还能说什么?他是地球人中的一员,他会为了自己背叛他的种族吗?

而且,自己不是已经决定给他想要的生活了,何必再拿这种烦心事去打扰他?

吉原直人久久没听到回话,这才奇怪的抬头向上望去,问道:“有什么事啊?”不过一看之间,发现半层上除了布帘轻轻晃动外什么也没有。

刚才不是在叫自己?吉原直人四处看了一眼,发现桃宫美树在厨房里清理冰箱,拿着冰刀正刮得起劲,小月弥生跑去逛街没回来,这不是叫自己是叫谁呢?

是在叫香子吗?

他有些想上去问问,他考虑自从自己准备结婚后星野菜菜不是很烦躁就是面无表情,估计心情恶劣,想了想决定再给她一点适应的时间,免得上去又和她吵吵起来,便转头又继续看起了电视。

他对现在的生活很满意,屋子里是温暖的,茶总是热的,美树的料理很好吃很合口味,大女儿脾气不好但心里柔软,不高兴也没有大吵大闹,小女儿呆萌可爱,整天傻呵呵忙来忙去很体贴人除了对西九条琉璃那边有些负罪感外,眼前比他梦寐以求的生活更加完美。

他这个要求从来不高,觉得这样已经挺好了,感觉以后也不需要进养老院了,也不用将来靠在养老院抓小护士的屁股来取得存在感了,很好!这真的很好!

不止是他,随着时间的流逝,所有人似乎对现在的生活都感到满意。

小月弥生对“美树妈妈”嫁给“吉原叔叔”感到超级兴奋,感觉家庭完整了,整日滚在桃宫美树怀里撒娇,十三四岁了活出了三四岁的样子。

桃宫美树对能和吉原直人结婚感到超级满意,整日用一双水润润的杏眼看着他,里面的幸福感都要溢出来了。

户布织对能管理一家资产日益庞大的公司同样感到超级满意,特别是吉原直人躺着装死,连参加六菱财团七月的金曜会都指派了她为代表后感觉脑血管都要爆裂了。同时,在得到了桃宫美树的离职申请通知后,得到她要结婚,还是要嫁给boss之一感到十分兴奋她和桃宫美树早就混成半个闺蜜了不顾在公司整日忙碌处在吐血边缘,卷着袖子就要来给桃宫美树充当伴娘。

她是不会放过这个即能拍boss马屁,又能拍股东马屁机会的,热心无比,谁都挡不住。

桃宫秀枝对被踢到了户布织身边当生活助理也很满意,虽然吉原直人要求户布织严厉对待她,但户布织会做人啊,对她相当尊重客气,给的工作也不重,而且做为社长的助理在公司里也比较威风,更重要的是户布织不会打她。

现在没人打她她就很满足了,至于狐仙姐姐要结婚,也就那样吧!反正那个姐夫是魔鬼,没结婚前就打她,结了婚估计也不会改好多少。

星野菜菜也看不出异常,有板有眼的推进着吉原直人和桃宫美树的婚礼进程,只是神情日渐严肃,有任何不对的地方就板起小脸猛批一顿她平时做事就很认真,大家也都习惯了,真没觉出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还觉得她对这场婚事十分重视。

吉原直人甚至感到颇为欣慰。

日子平平常常过着,众人都满意的生活带了极大的幸福感,时间转眼间就到了八月。

第二百四十一章 你也要好好的

星野菜菜做事一向尽量追求公平,在对待吉原直人和桃宫美树的婚事上也严格的遵循了公平原则,充份照顾了女方的宗教信仰,并没有因为是桃宫美树嫁给吉原直人便忽视了桃宫美树的感受。

结婚地点被她放在了一家桃宫美树常去的稻荷神神社分社之中,离公寓位置并不太远,而且环境也不错,十分幽静典雅。

同样,也考虑到吉原直人是个毫无信仰的人——如果说他有信仰,大概就是信他那对大拳头了——星野菜菜直接修改了神前式婚礼的繁琐规程,把很多新郎新娘一起做的事改成了新娘独自一人完成,比如向神明献酒,桃宫美树好说,吉原直人她怕给雷直接劈死了。

神社的神主神官有点意见,但在金弹攻势之下突然双眼“失明”了。这年头年轻人结婚喜欢往教堂跑,能来神社便不错了,不能要求太高,更何况所谓的神前式婚礼历史也不过百年左右,只是某一任东瀛天皇觉得东瀛婚礼过于简陋,十分不体面,便模仿教会式婚礼自己造了一个,真说传统也称不上,并不值得花大力气去捍卫。

八月初的“大安”吉日,户布织早早便抵达了神社,负责接待宾客工作。邀请来宾并不太多,吉原直人和桃宫美树都没几个亲友,基本上就是SPM投资的中层干部以及不请自来的六菱财团方面的观礼代表,她干这份工作最合适。

同时神社的保卫工作由生化人们负责,以防出现捣乱的人。

神社里的新娘准备室中,新娘亲友小月弥生已经准备好了。她穿着一身大红色的小纹振袖和服,手里捧着束袋有些羡慕的望着桃宫美树,而桃宫美树正由专业的婚礼化妆师上妆,不过她一直在微微发抖,这给化妆师的工作造成了些许不便。

小月弥生站在一边轻声安慰道:“美树姐,你不要紧张。”

桃宫美树尽力控制着自己,柔声道:“好的,弥生酱!”她说是这么说,但发抖并没有停止,小月弥生只好轻轻握住她的手,再次安慰道:“没关系的,美树姐,你什么也不用担心,菜菜做事你还不放心吗?”

星野菜菜这种警惕性超强的人做事情,说不定连地震火山爆发外星人袭击都考虑到了,反正小月弥生总是盲目相信星野菜菜的。

桃宫美树轻轻“嗯”了一声,小声解释道:“我不是信不过菜酱,是我这个人……我总是在关键时刻出岔子。今天是我人生中最重要的时刻,我有些害怕过会儿会丢丑。”

还有些担心她不方便和小月弥生这个孩子说,比如传统剧情中“抢婚”之类的事儿——她和吉原直人正准备喝交杯酒呢,西九条琉璃提着木刀杀来了,打散了护卫宾客,然后无言痴望吉原直人许久,缓缓流出两行清泪,最后吉原直人满怀歉意的说了一声“对不起”便和西九条琉璃一起跑了。

她是真的怕,毕竟她倒霉了那么多年,虽然最近顺了一点,但谁敢说这不是倒大霉前的铺垫呢?谁敢说不会在人生最幸福的时刻坠入地狱呢?

而且,就算遇不上抢婚之种狗血事,过会儿摔个跟头或是崴了脚那也受不了啊!

小月弥生不懂这些,但今天她就是做为女方亲友出现的,安抚好桃宫美树的情绪是她的任务——真正的亲妹妹桃宫秀枝在外面跟在户布织后面忙呢,星野菜菜信不过那滩烂泥——她更加用力握住桃宫美树的手,想把勇气传递给她,认真说道:“美树姐,放心啦,我会一直陪着你的,不会遇到任何问题的。”

桃宫美树也用力反手握住她的小手,感激道:“那就辛苦弥生酱了!”她现在确实需要人陪伴。

小月弥生用力点头,然后又离近了上下打量了桃宫美树一会儿,隐含着羡慕说道:“美树姐,你好漂亮。”

桃宫美树脸儿一红,不过涂的白粉太多倒看不太出来,只是一对杏眼中羞意满满,“真的吗,弥生?”

现在桃宫美树穿着的是花嫁衣中的婚礼着装——白无垢。

和服整体洁白,象征着新娘的纯洁,喻意在婚礼举行之后新娘的个性也将成为白色,洗去了娘家的一切习惯,已经准备好了学习适应夫家的习俗习惯。

她头上还戴着一顶白色的帽子,遮盖住了一头乌发,只露出俏丽的脸儿。这顶帽子叫做角隐,喻意着新娘嫁到夫家后会循规蹈矩,隐藏起“头角”,会柔顺的对待夫家的所有人,同时不会太过于抛头露面。

除此之外,花嫁衣中还包括打挂和一件大振袖和服,那些颜色就比较艳丽了,桃宫美树给自己准备的是桃红色结心扣花纹和服,喻意着将和吉原直人永结同心,两颗心永远连结在一起,生死也无法分离。

不过那个就得晚上穿给吉原直人自己看了。

婚礼的正装是经过无数代人呕心泣血完善过的,桃宫美树穿着白无垢有一种神圣之美,而且这种纯色的服饰特别适合她这种柔顺的女性,感觉就像一朵纯净的白莲花,柔美如玉雕,十分可人。

但桃宫美树的一对杏眼又水润润的满是羞意,在这神圣纯洁衬托下显得有了些媚意。

小月弥生看着这样漂亮的桃宫美树,心是羡慕极了,认真说道:“真的很漂亮很漂亮很漂亮的,美树姐!叔叔一定会把持不住的!”

桃宫美树心中一松,同时更大的羞意涌了上来,要不是化妆师还在一旁她就要去捏小月弥生的小圆脸了,责怪道:“弥生酱,你……你不要说这种话!”

小月弥生笑嘻嘻的,附到桃宫美树耳边说道:“不是和叔叔早就做过了吗?怎么还这么害羞?”

桃宫美树一身猛然一抖,小声道:“没有,我们没……”公寓太小了,她就和吉原直人亲亲抱抱了那么一次就被小月弥生听到了,但真没到最后一步。为了不给小孩子造成不好的影响,她多次向小月弥生解释过了,但小月弥生不肯信,坚持认为她已经被吉原直人吃干抹净了,还一个劲追问那种事做起来是什么感觉。

主要原因可以有是她太害羞了,一说起这种事就结结巴巴,毫无说服力,也难怪小月弥生不肯信。这会儿也一样,小月弥生转了转圆圆的眼睛,又趴在她耳边上说道:“美树姐,今晚记得一定要打开我给你准备的结婚礼物!要记得哦,一定要在睡前打开我给你准备的结婚礼物!”

桃宫美树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有些心惊肉跳,问道:“弥生酱,你送了什么奇怪的东西吗?”

小月弥生甜甜一笑:“到时美树姐就知道了!”

……

新娘准备室的隔壁就是新郎准备室,那里吉原直人也正化着妆——东瀛人超喜欢化妆的,他这也算是入乡随俗了。

星野菜菜也穿了一件米黄色花纹的小纹和服坐在他不远处,小脸上表情严肃,就像一只刚刚长大的小猎狗正准备去参加第一次捕猎。

吉原直人通过镜子看了她一眼,无奈道:“星野,我这是结婚啊,不是准备上刑场,你别这个表情行不行?”

星野菜菜依旧板着小脸,平静地说道:“不用管我,你今天只需要老老实实结婚便可以!”

吉原直人无奈的笑了笑,只觉得这货太难伺候了——你说他就算结了婚,家里还不是这四口人吗?有什么变化吗?除了他可以光明正大和桃宫美树睡一个被窝外,没变化啊,她不高兴个什么劲儿?

他懒得再说什么。其实也行吧,至少这货没把脸拉成驴样儿也算不错了。

新郎的妆不怎么复杂,就是上点粉,免得过会儿摄影摄像时拍出来太丑,而他的服装也简单,就是绣了家纹——这家纹是星野菜菜自己造的——就是绣了家纹的吴服。

在东京这边的婚礼按星野菜菜的安排是照顾了桃宫美树的习惯,等回了华夏,服饰就按华夏那边风俗穿。对此吉原直人没意见,他本来就不在意结婚什么形式的,只要回头可以和桃宫美树睡一个被窝这个结果没变他都可以。

很快妆就化好了,化妆师退了出去,吉原直人和星野菜菜两个人等着新娘那边准备好,而这时星野菜菜按了按耳上的通话器,神情一愣。

吉原直人斜了她一眼,问道:“怎么,出什么事了吗?”

星野菜菜犹豫了一下说道:“西九条琉璃派人送了件礼物来。”

吉原直人也是一愣,婚礼邀请的观礼名单是星野菜菜亲自拟定的,但经过他过目确认过,应该是没通知西九条琉璃的——不是不念过去的情谊,而是天大地大,今天新娘最大,西九条琉璃要是来了怕桃宫美树心里不痛快,同时他们也不觉得西九条琉璃那种性格会跑来参加前男友的婚礼。

他想了想,叹了口气,说道:“让人把礼物拿过来看看吧!”

星野菜菜狐疑的看了他一眼,说道:“你确定吗?”

吉原直人点头涎:“当然确定,现在想想咱们有些小气了,应该给她一分请柬的——来不来是她的事。”他说到这儿顿了顿,“看看礼物,要是正常礼物的话,回头要给她份回礼吧!”

星野菜菜抿了抿嘴,吩咐了一声,随后一个生化人将一个巴掌大小的盒子送到了新郎准备室。吉原直人拿起来轻轻打开盒盖,同时轻轻侧身,以防里面射出毒针迷药之类的玩意儿,星野菜菜在旁没好气地说道:“我让人扫描过了!”

这傻狗,我还怕里面是炸弹呢!

吉原直人讪讪的望向了盒内,然后脸上的表情复杂起来。

星野菜菜的表情也警惕起来,脑子里做好了应急准备——她是不想吉原直人结婚的,现在看起来对他们之间的关系没什么影响,但以后呢?

不过这是吉原直人希望的,虽然她莫明其妙会很心疼,但还是愿意满足他的愿意,就如同他总是尽量满足自己的愿意一样。

事情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她觉得她已经是受害者了,绝对不会允许桃宫美树成为第二个受害者——如果吉原直人想改变主意,又准备去和西九条琉璃旧情复燃她是绝对不允许的,今天哪怕把吉原直人打断了腿也不准他离开半步,绑也绑着他去把婚结了!

这就是她,一代小倔驴星野菜菜的性格!别扭但非常坚定!

她小心的迈动步子,走到吉原直人身旁也向盒里望去,只见里面静静躺着一块木片,一块生着绿苔十分陈旧的木片。

吉原直人默默无语的担起木片,发现下面还穿有一条明显是手工编织的麻绳——做工太次了,明显是非专业人士搞出来的。

星野菜菜认识这种编织方式,她以前这么编绳子编的自己一双小手鲜血淋淋——她前前后后用藤皮编了六百多根这样的绳子用来扎木筏,而当时在旁边帮着她编的人就是西九条琉璃。

她不确定的轻声问道:“‘运气号’轻木木筏的残片?”她想来想去也就只有这个可能了,不然送根南美轻木木头坠子的手工项链干什么?又不是多稀罕的东西。

吉原直人轻轻用有着厚茧的指头蹭着木片,叹了口气说道:“应该是的,没想到……”

当初他们乘坐木筏漂了好几千海里终于到了波利尼西亚的一个岛上,然后就把木筏卖了换食宿以及船票了,想来木筏早就该分崩离析被做成了好几条独木舟,没想到西九条琉璃又请人跑到了太平洋的那一头把木筏买回来了。

以前没听她提过,想来花了不少心思吧?也许那个木筏对她来说有着特别的意义……或者说对他们来说有着特别的意义。

吉原直人愣愣出神,星野菜菜也沉浸在了过往之中——西九条琉璃逞强不服,非得和吉原直人一起去掌橹,结果遇到风暴被卷进了黑暗中的大洋中,而吉原直人舍命相救,导致那次自己差点就永远失去他了。

那一瞬间的恐惧,那风暴之夜的惶恐,恐怕这一生都不会忘记,但该来的总会来,自己终归还是要失去他了。

她看着新郎打扮的吉原直人突然有些黯然神伤,轻声道:“你马上要结婚了……”

“是啊!”吉原直人也回过了神,暗叹了一声将木坠又放回到了盒子里,然后将盒子放进了袖袋中——他和西九条琉璃常常吵架看起来相处得很糟,但他是懂西九条琉璃的。

她送这条手工制作的项链来并不是想要挽回什么,而只是单纯认为那段感情双方共有,纪念品也该有他一份。

应该是样吧?

那个大号的女孩子性格暴躁,心狠强硬,和可爱温柔从不粘边,并不讨人喜欢甚至会惹人厌恶,但她是有自尊心的,对逝去的感情不会选择挽留,宁可只留下一片单纯的回忆。

新郎准备室里一时寂静无声,而这时门外有人敲门提醒道:“星野样,吉原样,仪式可以开始了。”

“好!”吉原直人长吸了一口气,振作了精神走向门口准备去把新娘请出来,而星野菜菜在后面却突然心脏一疼,猛然伸手拉住了他衣服后摆。

吉原直人讶然回头,笑问道:“怎么了,星野?”

星野菜菜愣愣看了他一会儿,缓缓松开了手,柔声说道:“结了婚,好好过日子,要给美树姐幸福!还有,你也要好好的!”

第二百四十二章 去一个很远的地方

吉原直人微微一笑,情不自禁就把手放在她的头上轻轻揉着,认真答道:“我知道了,既然做了人家丈夫,我一定会好好担起责任,放心吧!”

美树要求不高,基本上就是任他当条死咸鱼,而对于当死咸鱼,他很有信心!

星野菜菜少见的任由他把手放在自己脑袋上,任由他摸了够,然后才垂下头小声说道:“走吧,不要让美树姐等太久。”

“好!”

两个人一起去了新娘准备室,一进门就看到桃宫美树羞怯的侧过了头,而小月弥生乐呵呵的小碎步跑到了星野菜菜身边轻轻揽住她。星野菜菜看着戴着棉帽子,配着角隐藏往了头脸,身着白无垢的桃宫美树,抿了抿嘴神色黯然的向后缩了缩,让出了吉原直人身边的位置。

吉原直人伸手相请,桃宫美树慢慢站了起来,怯生生水润润看了吉原直人一眼,然后便低头跟在了他身边一起向外走去。

小月弥生和星野菜菜跟在他们身后,小月弥生歪着头捧着小束袋——星野菜菜怕她今天当众啃手指甲不雅,命令她今天必须一直拿着那个小布袋子——她眼里含着羡慕,歪头嘟着嘴对星野菜菜撒娇道:“菜菜,叔叔和美树姐好般配,将来你也这样和我结婚好不好?”

星野菜菜其实不太适合穿和服的,她从来不喜欢低着头走路,完全穿不出半点柔顺之感,更何况她总是一脸不服,总是一副很欠揍的表情。

她根本没听清小月弥生在说什么,但还是点了点头,小脸上渐渐没了表情。

一行四人离开了准备室,早在庭院里等待的众人开始加入队伍,婚礼正式开始。

东瀛在神社结婚其实并不多见,一般都是一些喜欢遵循古老传统或是还愿的情况下才会在神社结婚,但基本规程还是一板一眼的。

神前式结婚第一步就是“参进”。

身着乌鞋乌立帽的乐人走在了队伍最前面,吹奏着雅乐引领着队伍向着神社正殿走去。乐人身后是白衣的神主神官、巫女,再其后就是吉原直人和桃宫美树,最后是来参加婚礼的亲友宾客。

“参进”就是众人前往神殿正殿,这时要求平心静气,不言不语,以示对进入神明领地表示尊敬。

桃宫美树一路低头前行,神情肃穆,连羞意都少了很多——她是真信这个的,而吉原直人这坟头蹦迪的傻大胆根本不信鬼神这一套,四处瞧了瞧所有人都低头前行便偷偷牵住了她的手,免得她失神之下过会儿摔跟头。

桃宫美树走神之下把自己送进医院里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今天是他们人生中最要的时刻,吉原直人可不想今天桃宫美树出什么意外。

大概他下半辈子就要时刻警惕着桃宫美树出意外了。

桃宫美树被吉原直人牵住了手,吓得哆嗦了一下子,差点把手里的扇子掉了,抬眼一看吉原直人一脸温柔笑意,连忙又低下了头,只是被握着的手也用上力,扯住吉原直人不肯松开了。

队伍行了一路穿过神道、拜殿,进入了神社正殿——神明不在这儿,祂不住在这儿,而是住在更后面的本殿——然后在巫女的指引下开始坐好。

正中央当然是属于新郎新娘的,吉原直人坐在右边,桃宫美树坐在左边。其后新郎家族亲友坐殿右侧,新娘亲友坐殿左侧,一般按顺序是父母、祖父母、兄弟姐妹、亲戚、挚友这样排的,但吉原直人以前借钱把亲戚都借没了,光棍一条,桃宫美树也差不多,家里人丁单薄,还有几房远亲还在函馆,也是多年不曾联系了。

于是星野菜菜当仁不让坐了男方首席,二十三号代表香子坐了男方次席,其下就是六菱的代表、SPM投资的男性干部。

小月弥生坐了女方首席,其下是亲妹妹桃宫秀枝,再后面是户布织以及SPM投资女性干部们。

至于新郎新娘右侧位的媒人专座,因为没有就空着。

接着是“修祓”,巫女指引着众人起立鞠躬,然后由祓主奏上祓词,祈求神灵免除新人们过去的罪行和污点,洁净身心后准备进行结婚仪式,但在祓主念完对神明的祷告后点燃祓串,吉原直人情不自禁深吸了一口——有烟草啊,好像还混有麻叶,这神明也好这一口吗?

星野菜菜坐在离吉原直人不远的地方,默默看着仪式的进行。桃宫美树向神明报告要结婚了,希望神明守护她,保佑她永远幸福,而吉原直人陪在她一侧耐心听着——这原本要求在场所有人都一起耐心倾听做个见证的,但她根本没有听到耳朵里,只觉得从小到大从没有这么心烦意乱过,人生中第一次有了逃避的念头,真想捂着小心脏直接晕倒好了。

但她不想闹事,强忍着又看着穿着千鹤纹的巫女们在龙笛、凤笙伴奏下跳着“丰容之舞”,取悦神明的同时也祝福着一对新人。

等巫女们舞蹈完毕退下之后,吉原直人和桃宫美树到了玉案之前,进行誓盃,也就是喝交杯酒。

吉原直人拿起酒杯,倒酒的巫女连点三次,最后一次才完全倒满。吉原直人将第一杯酒奉给桃宫美树,桃宫美树透过额着的薄纱柔柔接过,两个人指尖的轻触让她心里发暖,一瞬间神殿里就好像只剩下了她和吉原直人。

她轻轻抿了一口清酒,然后将酒杯低头奉还给吉原直人,然后有些紧张的看着吉原直人,生怕他酒瘾发作一口闷了——这里一共三个酒杯,每杯都要喝三次,合起来就是九次,意味着长长久久,是个吉兆。

不过她白担心了,吉原直人再不着调结婚也不敢胡来,更何况星野菜菜比她警惕多了,在婚前已经拧着吉原直人的耳朵训练过他了。

吉原直人也轻轻抿了一口,低头望着桃宫美树将酒杯又递了回去,桃宫美树放心的仰起来将酒一饮而尽。然后她拿起了第二个酒杯让巫女连点三次倒满,恭敬的奉给吉原直人,而吉原直人抿了一口再还给她,她抿一口再还给吉原直人,吉原直人最后一饮而尽。

最后一杯依第一杯处理,三杯酒第一杯敬神,第二杯敬父母,第三杯敬在场亲朋好友,不过同时这三杯酒一喝,就代表在神前结下了终身相伴的誓约。

吉原直人咂巴咂巴嘴,他是不喜欢清酒的,度数太低味道太淡,但这三杯酒喝下来他竟然觉得心里暖暖的,和桃宫美树四目相对,突然觉得终身有靠了。

新人们的誓盃酒喝完,巫女指引在场众人一起起立,共同举杯进行亲族盃,也就是共同饮酒表示因新人的结合,以后大家就是一家人了。

星野菜菜为追求完美并没有给她这些未成年人换果汁,在她想来几杯清酒醉不了人,而她是老大她说了算,神社睁只眼闭只眼看在钱的面子上装弄错了。

她人生中第一次喝酒,只觉得嗓子火辣辣的,差点呛出了眼泪,努力吸着鼻子不让眼泪流出来,而且喝完了脑子晕晕的,竟然觉得心里舒服了许多。

她总算知道吉原直人为什么有时坐立不安四处翻箱倒柜找酒了,原来有时候人确实是需要喝两杯的。

接下来桃宫美树向神明敬献玉串她都没仔细看,而且后来的神主祝词更是听得一塌糊涂,只顾着发晕了。

稀里糊涂结婚仪式就结束了,肃穆的气氛一消,虽然在神社之内大家守着礼仪还是不敢放声欢笑,但气氛明显都欢快了许多。

众人退出了正殿,然后摄影师出马,开始在正殿前的台阶上给众人合影留念。

其实也算是个交际场所吧,六菱财团的代表恭喜了吉原直人和桃宫美树百年好合,然后一起合影留念——不是六菱的大佬们不想来,而是吉原直人不想太引人注目,提前拜访过,而且六菱也对双方的合作挺看重,送上了厚礼,算是心意尽到了。

SPM投资的中层干部更是对能被邀请来参加BOSS的婚礼感到十分受重视,其实他们就是被星野菜菜拎来充人数的,要不是神社太小地方有限,搞不好她能把SPM投资全员都拖来。

这些中层干部们一一向着“吉原会长”和“桃宫监督”道喜,然后拿他们两个当吉祥物分别合影留念,不少女性干部都对桃宫美树辞职回家当专职家庭主妇表示不舍,不过同时也表示理解。

桃宫美树婚后再工作,按传统观点来看有点侮辱吉原直人没有养家能力的嫌疑,但SPM投资最困难的那段时间,吉原直人在外未归,户布织被警察拎走,是桃宫美树稳定了人心,公司里大多数人对桃宫美树这个“人形印章”竟然意外的有好感,还是感到有些替她遗憾。

桃宫美树带着羞意和女性干部们说着话,一个劲表示将来还会常见面的,她有机会会去公司里看望大家——她说话时幸福感都要溢出来了。

她早就不想在公司里工作了,她觉得她在那里纯粹就是个偷薪水的家伙,还不如在家里照料家庭呢!

她已经有计划了,今年要宝宝,明年生出来,全心全意把家顾好,照料好大大小小的生活起居,外面的事让星野菜菜和吉原直人这种有能力的人去做就好了,反正她干不了。

等拍照各一段落,众人把吉原直人和桃宫美树送上了婚车,让他们回家——不是赶着去洞房,天还没黑呢,而是要去拜祭桃宫美树的母亲。

小月弥生嘿嘿笑着,打着醉拳上来了,想趴在窗口和桃宫美树说句话,但差点一头扎进了车里。桃宫美树连忙扶住她,轻嗅了嗅,惊讶道:“啊咧?!弥生酱……弥生酱你喝酒了?”

小月弥生傻乎乎笑了笑,趴在桃宫美树耳边说道:“美树姐,呃,美树姐,千万别忘了我的结婚,呃,结婚礼物哦,今晚一定要看。”

礼物都堆在车里,她的那份也特意带来了,过会儿拜祭完桃宫美树的母亲后,吉原直人就要带着桃宫美树飞往华夏,一方面是带老婆去给父母祖宗看看,另一方面是渡蜜月。

桃宫美树有些哭笑不得,但还是低头感谢道:“我知道了,弥生酱,我会记得看的。”

“嘿嘿,要……要用哦,美树姐!”小月弥生说完了话,打着醉拳又走了。吉原直人四处瞧了瞧,奇怪问道:“星野呢?”

他原本想裹挟着星野菜菜和小月弥生,全家一起去渡蜜月的,但星野菜菜不肯——小月弥生倒是想跟着去,不过五分钟就被星野菜菜镇压了。

桃宫美树也环目四处瞧了瞧,见人都挤在神社门前,户布织正笑吟吟的召唤众人一起去聚餐,人来人往欢声笑语,完全找不到星野菜菜的身影。她轻声笑道:“大概在忙吧,这次真是辛苦菜酱了。”

吉原直人也欣慰道:“确实,她做事还是靠谱的。”说完他轻轻伸出手握住桃宫美树的手,又低头笑道:“走吧,去看看你母亲,我要感谢她生了这么好的女儿。”

桃宫美树脸一红,低头害羞道:“妈妈也一定会很高兴看到吉原君的,她一定会祝福我们的。”

车子开走了,向着不远处的墓园而去。星野菜菜这才从鸟居后面慢慢踱着步子走了出来,望着远去的汽车轻叹了口气,而四处寻找她的小月弥生摇摇晃晃走了过来,小腮上一片陀红,一头扎在了她怀里,搂着她的脖子奇怪道:“我好晕啊,菜菜。”

星野菜菜伸手揽住她,轻声问道:“弥生,我要走了,你跟我一起走吗?”

“当然!”小月弥生连想就没想就答应了,然后又含着手指看着人群疑问道:“我们不去和他们一起吃饭吗?今天应该会有大蛋糕吧?”

星野菜菜招手让人取了瓶装水来给小月弥生灌了一口,让她清醒了一点,扶着她的小圆脸,再次认真问道:“弥生,不是回公寓!是我要去一个很远的地方,你愿意跟我去吗?”

小月弥生愣了一下,没想明白很远的地方是哪里,但她还是用力抱住星野菜菜乐呵呵笑道:“我和你一起去!”

莫非是准备趁叔叔和美树姐不在家,大家偷跑出去玩?这当然可以啊!

“确定吗?”

“嗯!”她答应是答应了,站直了一看却发现星野菜菜脸上的表情很严肃,突然觉得这事儿怕是不简单,迟疑着说道:“不是去玩吗,菜菜?叔叔和美树姐知道吗?”

“不知道……弥生,他有新生活了,会很幸福的,我不想再打扰他、他们了。”

“啊,菜菜,你是怕他们以后不关心我们了吗?我觉得不会啊,叔叔和美树姐不是那样的人。”

“以后的事谁说得准呢,与其将来成为多余的人,不如自己主动离开好了……我是这么想的,弥生,你要是想留下来也没关系,他们应该也不会多忽视你。只是我有事要做,也不想留在这儿了,我是一定要走的。”

小月弥生愣了,她也想和“吉原爸爸”、“美村妈妈”在一起,但星野菜菜终归对她来说是最重要的,她虽然有些委屈但还是点了点头,扁着嘴说道:“我和你在一起,菜菜!”

星野菜菜叹着气摸了摸她的头,转头下令道:“把支票给弥生的父母送去!”她准备了一大笔钱打算直接“买断”小月弥生,反正在那对各自又有了新家庭的父母眼里小月弥生也是个透明的——能被女儿蒙骗半年在外面长住不回却发现不了的父母,说真的,提不到有多关心这个失败婚姻的产物。

既然他们不想照看小月弥生,星野菜菜就直接接手了,至于对方收不收钱,或者想闹就不干她的事了,真惹急了她分分钟教小月弥生那对亲生父母做人。

她拉着小月弥生开始向外走去,面无表情的生化人们开始向她聚集,渐渐将她和小月弥生围拢在中心,消失在人们的视线之内,只有她略带童音的冷静声音淡淡传了出来:“香子,我现在就出发,通知那边可以行动了!”

“遵命,伊娃亲,您的命令就是吾等意志,必不负所托!”

第二百四十三章 似乎不该上飞机

桃宫美树的母亲葬在公寓楼几公里外的一处墓园中,绿树成荫,清雅宜人,像是一座小公园一样。

此时阳光正烈,吉原直人撑着伞,手里捧着一束白菊,而桃宫美树扶着他的臂弯跟在他身旁。

东瀛扫墓的时间一般都集中有每年春分和秋分这两天。这两天昼和夜相等,被称为“中日”,按东瀛传统的看法,这两天去扫墓可以把思念直接传达给处在彼岸的亲人。

今天虽然不是秋分,但吉原直人娶了人家的女儿肯定要向人家说一声,至少也要行个礼。

桃宫美树母亲的坟墓小小的,应该是美树父亲安葬的,墓碑上刻着“爱妻平子”的字样,吉原直人细看了看墓碑上的时间,心中默算了一下,心中有些同病相怜——桃宫美树九岁时母亲就过世了,和他差不多。

九岁正是儿童刚蒙生主观意识观察世界的时间,大概这时间母亲去世造成了桃宫美树现在的性格——有些软弱怯懦。

桃宫秀枝倒好一些,可能是桃宫美树在后来给她充当了母亲的角色,没让她丢失多少安全感。

吉原直人对这些感触是比较深的,他母亲早早过世的那一段时间,父亲心情低沉很多时候顾不上管他,而他对外界的反应也是相当敏感,总是觉得矮了别人一头,不过大概他是男性的原因吧,他倒没有软弱起来,相反更加野蛮好斗了,打架倒是一把好手。

桃宫美树看着吉原直人在发愣,轻轻碰了碰他的胳膊,奇怪道:“吉原君?啊,不……老公,怎么了?”

已经结婚了,她也改了口换上了夫妻间的称呼,等生了孩子吉原直人就会升级成“孩子他爸”。

吉原直人回过神来,冲着她笑了笑,又看了看墓碑上的照片,轻声道:“你很像你妈妈啊,美树。”

桃宫美树五官脸型都像是去世的妈妈,桃宫秀枝可能继承了父母双方各一半吧。

桃宫美树抿嘴一笑,不过片刻后神情也黯然起来,望着墓碑说道:“我可没有妈妈温柔……”

吉原直人轻轻拥抱了她一下,将伞收了起来,弯腰将白菊放到了墓前的贡台上,而桃宫美树也从小袋子里拿出了香烛点上,还有摆上了水果。

两个人站在墓前一起闭目哀思,吉原直人首先禀报了娶了美树的事,其次表示请丈母娘放心,他一定把她女儿照顾好,别的不敢说,保证她女儿这辈子是不可能再掉进下水道了。

桃宫美树也同样低头默念着什么,而偶尔墓园里有人路过也只是淡淡看一眼——新婚夫妇来探视亲人这很常见,虽然穿得这么整齐礼服的不太多。

祭拜结束,吉原直人微笑着问道:“说了些什么,美树?”

美树脸一红,摇了摇头轻声道:“没什么,就是和妈妈说我现在很幸福,请她不要担心。”说着她就要向着墓园一角走去,吉原直人拉住她,自己跑去找了水桶提了水,然后桃宫美树拿出了布子开始擦洗墓碑,而吉原直人围着墓开始除草。

将墓碑洗了一遍,草也除了,桃宫美树又低头合什和妈妈说了几句话,然后将水果装回了袋子里,等吉原直人归还了水桶后便挽着他离开。

东瀛人的生死观奇特,扫墓不是件多伤心的事,桃宫美树很快就重新振作了精神,慢慢倚到了吉原直人身上,轻声说道:“要是能和爸爸也说一声就好了。”

“侦探那边有消息吗?”吉原直人轻声问道。

“没有呢,也不知道爸爸现在好不好……”桃宫美树轻摇着头回答道。她老爹离家出走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桃宫美树有了点钱后也请了人去寻找,但到现在也没找到。

香子那边吉原直人也要求过帮忙,但同样没发现,估计人在不在东京都不好说。

他也只能安慰道:“没事,我们慢慢找,总能找到的。”

桃宫美树更加用力免住了他,用力点头:“是,老公!”

说着话,他们原路返回已经到了车边,吉原直人打开后备箱让桃宫美树把东西放回去,而桃宫美树不想在新婚当日让气氛过去沉闷,柔柔笑着换了话题,看着后备箱里的大大小小盒子说道:“有好多礼物啊!”

吉原直人也笑着翻了翻,笑道:“刚才弥生说一定要看她的礼物,现在看看吧?”

桃宫美树迟疑了一下,苦恼道:“我怕弥生酱送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吉原直人很无所谓的一笑:“她一个孩子能送什么,我觉得八成是个玩偶。”他说着扒拉了一会儿,找到了一个包装精英的盒子,上面贴着一张纸上书“叔叔和美树姐新婚快乐,永远喜欢你们的弥生”。

吉原直人轻笑道:“是这个了。”他摇了摇,没动静,顺手递给了美树,继续翻捡着,“我看看星野那小毛驴送了咱们什么。”

他翻了一会儿硬是没翻到,不死心一个一个又看了一遍,还是没有,忍不住气道:“这家伙竟然什么也没给?!”

他倒不是贪图一点东西,而他这是结婚了,人生中唯一一次的婚礼那个抠熊连点纪念品都没给?

桃宫美树在旁边抿嘴笑道:“老公,菜酱已经帮了大忙了。”吉原直人想想也是,婚礼都是星野菜菜给他操办的,不过他还是笑道:“等咱们回来的时候给她买的礼物先不给她,让她闹一场再拿出来。”

报复她是不可能的,至少也要恶心恶心她。

桃宫美树柔柔笑着说了声“好”,然后跟着吉原直人上了车,两个人往机场方向去了,那里私人飞机已经准备起飞,就等着新郎新娘登机了——连两个人的行李也都早早运上去了,星野菜菜一向靠谱。

桃宫美树坐在吉原直人身边看着手里小月弥生送的礼物,偷眼看了吉原直人一眼,发现他没注意,便轻轻打开了盒子一条缝,瞄了一眼发现是个小玻璃瓶子,顿时长长松了一口气——她好怕打开冒出一套情趣内Y、豹纹胖C之类的,吉原直人觉得小月弥生是个小孩子,她可不敢那么看。

她有些好奇的拿出了那个镶在海绵上的小玻璃瓶,对着光线照了照只觉得金金黄黄十分好看,但却没有标签,忍不住拔开瓶塞轻嗅了嗅,竟然没味道,奇怪道:“这是什么?”

她以为是香水,还心中满意呢,结果好像不是——谁家的香水没有味啊!

吉原直人看了一眼,伸手接了过来也闻了闻,然后轻轻抿了一口,脸色顿时黑了下去。桃宫美树在旁小声问道:“老公,这是什么?”

“主要成份是龙涎油,应该一种春~药!”

这东西也有个外号叫“印度神油”,但根本不是印度产的,据说是在捕鲸业发达时期西欧的产物——主要成份是龙涎香的提纯油化物,而龙涎香是抹香鲸的消化系统的肠梗阻所产生的,又名灰琥珀,具有很高的医疗价值,但多数用在了助兴上。

比如正经的烛光晚餐中所用的蜡烛中就要加入龙涎香,通过燃烧时产生的香味催发**,然后男人顺利拿下女人。

本来十分阴毒的招数传了几百年,竟然成了浪漫的代名词之一。

桃宫美树脸都要碎了,结结巴巴道:“春……那个……弥生酱怎么买到的?”

吉原直人黑着一张脸:“我也想知道!”

谁结婚礼物是这种东西?

不说送这东西是什么意思——怀疑他不行吗?

就是小月弥生一个十三四岁的孩子买这东西,打她一顿屁股不过份吧?

桃宫美树小心翼翼拿回了小玻璃瓶,像是握着一枚手雷,飞快塞回到了盒子里,脸上通红一片。

吉原直人叹了口气:“这是正经货,不是路边上那种假冒的,应该很贵,回头你问问她花了多少钱,把钱给她补起来。”

桃宫美树像个小鹌鹑一样缩在那里,轻轻点了点头。

吉原直人瞥了她一眼,看她神情很尴尬,忍不住又笑了,轻声道:“涂在唇上、脸颊上和脖颈上。”

桃宫美树讶然抬头:“什么?”

吉原直人目视前方,嘴角带笑地说道:“使用方法。”

“啊咧?!”桃宫美树拿不住盒子了,但又不知道往哪里塞,羞怯道:“我……我不用。”

吉原直人嘿嘿笑道:“本来就不是给你用的……是给我用的。”

他想明白了,小月弥生应该是想让她美树姐X福,还没到怀疑他能力不佳的地步上。虽然小月弥生该打屁股,但这女儿也算是贴心,神助攻老爹,算95分吧!

桃宫美树开启了鸵鸟模式,拒绝再讨论这个问题。她低着头害羞了一会儿,偷偷将这礼物藏进了包里,赶紧换了话题:“老公,家里……家里还有什么人吗?”

吉原直人笑道:“没了,这次回去就是扫扫墓。”

“是这样啊!”桃宫美树迟疑了一下,小心问道:“叔……爸爸妈妈去世多久了?”

“我母亲去世二十年了,父亲去世也有八年了。”吉原直人有些淡淡的伤感,不过也没办法,他尽了最大努力了,但生死这种事他说了也不算,“我现在光棍一条,你不用担心到了那边会受为难。”

他以为美树是在担心新媳妇会受刁难,但他家里根本没人了。

桃宫美树轻轻握住他的手,柔声说道:“以后不是了,老公!”

吉原直人也单手回握她,笑道:“是,以后不是了。”

他们一路到了机场,星野菜菜安排好的人——SPM投资大办公室里的员工迎了上来,帮着他们搬运礼物,引着他们从特殊通道前往登机坪。

吉原直人带着桃宫美树顺利过签,有些感叹——他现在在东瀛竟然也莫名其妙混成特权阶层了。

九个月前吧,他急得火烧火燎,一路连滚带爬,连飞机票都没买到正常的,坐了特价机,先去了北海道又折回来才到了东京,表面沉稳内心吐血,生怕慢了一步上杉香全家就给人宰了。

结果九个月后的今天,他带着老婆坐豪华私人飞机回国,这算不算好心有好报?

若是当初他对上杉香发来的求救信置之不理,那说不定这会儿还窝在家里吃外卖呢!怎么可能有女儿和老婆?

他有些想星野菜菜了,虽然和她在一起总是想拿袜子塞住她的嘴,但这一会儿听不到她的声音却觉得挺想念的。他随手掏出了手机准备给星野菜菜打个电话,但拔是拔通了,那头却是香子接得电话:“哇,吉原桑,你有什么事?”

“让星野接电话,我有话想和她说。”吉原直人打算再问一声星野菜菜那小混蛋愿不愿意跟他一起回华夏一趟,如果还是不肯,那他也要再叮嘱她两声。

这要长时间出远门,说真的,他有些放心不下家里那两个孩子——虽然他知道她们的安全不是问题,那群拱卫在星野菜菜身边的生化人一个至少能打十个,而且在香子的辅助下可谓是协调同步,完全无懈可击。

但……

他是就很不放心,总觉得不该把星野菜菜放在家里,应该拿出“父亲”的威严,强行将她拧着一路跟着,哪怕她不高兴发一路小脾气也可以。

香子萌萌地说道:“呀,要找菜菜亲啊,吉原桑……菜菜亲早料到你会打电话来了,已经吩咐过了,你的电话她一概不接,要你好好度蜜月。”

“通个电话能妨碍什么?”

“菜菜亲就是这么吩咐我的,我也没办法呀,吉原桑!我是必须听菜菜亲话的,如果你很闷想打聊天,我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可以陪你哦!我搜集资料很方便,还可以充当你们的导游,给你们一路介绍风景讲解古迹!吉原桑你要是带上耳机,完全可以冒充都是自己记下来的哦,可以在妻子面前出出风头,怎么……”

吉原直人直接挂了电话,他闲得蛋疼和这个人工智障聊天啊!

桃宫美树在登机梯下面叫他:“老……老公,该上去了。”她守着外人,老公两个字又叫不溜了。

吉原直人快步走了过去,望着银光闪闪的私人飞机却有些犹豫了——他觉得哪里不太对,似乎不该上飞机。

多年来数次险死还生让他直觉敏锐,他低头站在那里仔细分辨着心里的感觉。

飞机上有危险?不是!

有人准备暗算自己?不像!

那是哪里不对?

桃宫美树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袖,奇怪道:“老公,怎么了?”她性子腼腆,喜欢为别人着想,看着机舱前恭迎的机长、空乘员们只觉得让他们久等不太好,想赶紧上去别让那些人站在那儿了。

吉原直人一笑:“没什么!”他护着桃宫美树开始登机,心里觉得可能是错觉——左想右想都想不到哪里可能出事。

很快,这架私人飞机昂首冲向了天空,一路向西飞去了。

第二百四十四章 暴力型离家出走

这三周是桃宫美树人生中最美妙的三周。

吉原直人带着她先是回了老家,让她恭恭敬敬拜祭了公公婆婆,然后在她的坚持之下,吉原直人不得不又背着她爬上了高山,拜访了当地的山神庙虽然吉原直人解释过了,华夏不讲究御守神那一套,但桃宫美树听不明白,一定要感谢“照顾”夫家多年的神明。

桃宫美树宗教信仰+1。

随后吉原直人带着桃宫美树开始从北往南吃,他们的蜜月基本上就是晚上柔情蜜意,白天满嘴流油。

等他们一路溜达着跑到淮河流域后干脆驻扎了下来桃宫美树对淮扬菜喜爱无比,吃得一双杏眼都眯成缝了。

淮扬菜是华夏传统四大菜系之一,发源于扬州、淮安,大多以江湖河鲜为主料,以本色本味为上乘,讲求“和、精、清、鲜”,非常适合桃宫美树的口味。

而且淮扬菜十分讲究刀功,菜品形态精致,尤其是瓜雕简直可以称为艺术品,让桃宫美树赞叹不已。

她边吃边揣摩,,将“清炖蟹粉狮子头”、“大煮干丝”、“水晶肴肉”、“松鼠鳜鱼”等淮扬名菜尝了个遍。特别是松鼠鳜鱼,她是吃完了鳜鱼吃桂鱼,有种停不下来的感觉炸好的鳜鱼或是桂鱼上了桌,浇滚烫卤汁时“吱吱”作响,鱼身舒展活像一只炸了毛的松鼠,她总是目不转睛看着,笑得像个孩子。

桃宫美树体重+3。

当然,也不是所有食物她都适应,比如吉原直人特别喜欢鲁菜中的九转大肠、酱爆肝片之类的,她就苦着一张小脸,拿着筷子不知所措了。

不过她还是努力试着接受,所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吉原直人是华夏人,她觉得她也算是华夏人了,虽然会说的汉语就那么三五句,不得不一直叫吉原直人在东瀛用的假名,但至少还是要努力适应夫家饮食习惯的。

吉原直人也挺开心的,因为他看到桃宫美树很开心,所以他也开心,这大概就是爱吧?

曾经有人说过,真正的喜欢是说不出来的,一切能说得出来的喜欢都是短暂的、虚假的。比如所谓的颜控,喜欢对方是因为漂亮啊,帅啊,那过上七八年,对方不帅不漂亮了,就不喜欢了吗?或者对方伤了病了,样子难看了,然后就不喜欢了吗?

建立在某种条件上的喜欢和爱,终究是不能持久的,远远不如约定可靠就像吉原直人和桃宫美树一样,他们互许终身,发誓终身相伴,不论疾病还是磨难,终归是要荣辱与共生死相随的。

吉原直人觉得他就算明知是死也不可能丢下桃宫美树逃跑,而且也认为就算他再落魄桃宫美树也不会生出别的心思。

他有信心,感觉心里很踏实,这种感觉千金不换。

三周的时间很快过去了,吉原直人一路上为了恶心星野菜菜,让那小倔驴后悔没跟着他来,发了大量美食照片回去,可惜只得到了香子唠唠叨叨的评价,星野菜菜还是拒绝接电话,而桃宫美树虽然玩的开心,但也没忘了家里还有两个孩子,于是很善解人意的提议该回去了,华夏这么大,再花一年也玩不完,不如每回回来扫墓时都多待几天好了,不急于一时。

吉原直人从善如流,夹着桃宫美树又乘机跑回了东京。

女人,无论再怎么温柔的女人有一点是不会变的,就是喜欢往家里搬东西,桃宫美树也不例外。她一路上采购了大量土产还有日用品,比如手工豆拌酱、自制特色辣酱、瓷器、腊肠、火腿、食谱书籍、刺绣、琉璃球、泥娃娃、糖人、紫砂壶……

基本上没一样特别值钱的,但是好大一堆,由吉原直人嘿呀嘿呀背着往八楼爬。

桃宫美树有些歉意的看着他,柔声道:“老公,辛苦你啦!”她穿着一身白色的连衣裙,初为人妇身体丰盈了少许,气质更加温柔可亲了,

吉原直人也有些后悔了,当时考虑着星野菜菜那小混蛋不喜欢一群人闹哄哄的,所以没让接机的人帮忙送上来这些东西沉是不沉,但七零八碎的还有许多易碎品,不太好拿啊!这都到家门口了摔上几个多亏啊!

不过他还是嘴硬笑道:“没事,小意思。”

他说着话和桃宫美树像是两个逃难夫妻一样大包小包到了八零三门口,桃宫美树手里东西少,取出了钥匙要开门,但吉原直人却看着门有些奇怪,本能就说道:“等等!”

桃宫美树讶然望去,问道:“怎么了,老公?”

吉原直人抖着耳朵听了一会儿,发现周围没动静,警惕着说道:“美树,这门被换过了。”

桃宫美树仔细看了两眼,困惑道:“哪里换过了?”她把钥匙塞了进去,试了试,“没有啊,钥匙还能用。”

吉原直人敢肯定这门不是以前那个门,虽然感觉不到危险,但心里还是觉得不对。星野菜菜对她这狗窝爱若性命,就算是门坏了也该是修修补补而不是换掉虽然还是同一款的门,也比较老旧,估计可能是从这楼上哪家拆来的,锁也动过手脚,但左下角以前有道划痕,现在没有了。

同时他想起来了,他回来了,香子却没有跑来吵吵,叫些“吉原桑啊,欢迎回东京,你看看你,一回来就气得东京下雨了”之类的屁话,有些不正常。

小心行得万年船,吉原直人丢掉了杂物将桃宫美树向身后一拔,顺便拔出了一把菜刀小心翼翼开了门,顿时愕然。

桃宫美树也从他身后望向室内,发现她十分熟悉的公寓已经空空如野真正的空空如野,不只是家俱,连地板、榻榻米都被揭走了,墙都好像被刮掉了一层,甚至连那根通往半层的钢管都不见了。

吉原直人千想万想也没想到会看到这样一副情景哪怕开了门看到里面正中摆着一个倒计时快归零了的炸弹他也不会呆住。

这是怎么回事?抢劫也不能这样吧?谁抢劫连地板也抢走啊!那玩意一文不值!

桃宫美树捂住小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赶紧看往门边的铭牌,怀疑是回错门了,比如电梯按错钮了,跑到七楼之类的。可惜铭牌上就是写着“8-03上杉”一行字,完全没错。

“啊咧?这、这、这……这是怎么回事?”桃宫美树傻了,她对这公寓的感情还在吉原直人之上,她在这里找到了人生最大的依靠,找到了人生最大的幸福虽然吉原直人这老公是个残次品,但她已经很满意了,她本身也不多优秀。

803公寓对她也是充满了美好回忆的特殊地点,充满了温馨,而现在全没了,顿时她感觉难以接受。

吉原直人心中升起了极大的不安感,倒不是担心星野菜菜及小月弥生的安全。昨天他还和香子说过几句话,香子表现一切正常星野菜菜那根外星人独苗要是丢了,那些人工智障早发疯了而且能干出这种不着调将公寓刮成这样的,除了星野菜菜那个脑子不正常的家伙,不可能还有别人!

他进了室内,自然而然就走到了小方桌原本该在的位置上,以前他回到这里基本上就是立刻去那里坐下开始充大爷,现在自然是什么也没了。

地上有两封信,他捡了起来,翻看了一下发现一封写着他的名字便直接拆开看了起来“我走了,弥生和我在一起,你不用担心,也不用找我们。你好好过日子,我把spm投资的股份留给你,钱你应该够花了,不过以后少喝些酒,尽量把烟戒了。公寓是我和妈妈的,我拆走了,我给你准备了房子,已经装修好了,你直接搬过去住就行,钥匙我留在大公室了!就这样!”

信很短,而且与其说信,不如说是便签,同时字迹杂乱,纸上还有水痕。吉原直人扫了一眼就看完了,顿时肺都要气炸了这什么意思,离婚分家产吗?公司咱俩都有出力,所以归我了,房子是你婚前财产,你就刮了个干净带走了?

桃宫美树一直跟在吉原直人身后,见他气得发抖顿时神色有些慌乱,小声问道:“老公,这是出什么事了?”

吉原直人冲她勉强一笑,将另一封信递给了她,那封信封皮上写着桃宫美树的名字。桃宫美树十分不安的接了过来,然后掏出来和吉原直人一起看了起来“美树姐,照顾好他,你要严厉起来,绝对不能过于放纵他,不然他会害死自己的。弥生和我在一起,你不用担心,我会照顾好她的!再见,美树姐!”

“美树姐,菜菜说要带我去一个很远的地方,以后应该都不会回来了!我还想帮你看宝宝的,可是没办法了,对不起。我们会想你的,美树姐,请一定要幸福哦!”

桃宫美树拿着信手都抖了,难以置信道:“菜酱带着弥生酱……离家出走了?为什么啊?因为我们玩得太久了吗?”

她感觉十分惶恐,怀疑自己严重失职。也是啊,家里还有两个孩子呢,跑出去度蜜月一去快一个月,这是不太应该,是孩子们生气了吗?

但她环顾公寓之内,真是干干净净别人家的孩子离家出走最多带个包拿点钱卷两件衣服,自己家里这两个连墙纸都揭走了算什么?

搬家也不可能这么干净啊!

吉原直人轻轻拥抱住她,消除她的不安,嘴里轻声安慰道:“美树,应该和你没关系,别乱想。”他眉头紧紧皱在了一起,心中反复揣测是出了什么事。

那小倔驴是自愿走的这肯定没错,不然不会把公寓整个儿拆走她明显是不打算回来了,东京她唯一眷恋的就是她这个小狗窝,现在把狗窝拆走了那肯定是铁了心不想回来了。

而且这么拆走就算有专人人员公寓也肯定会受损。她宁愿忍受珍爱的东西受损也要走,感觉不太像是单纯的赌气,是有什么特别的事发生了吗?

塞本特拐走了她?

她到底为什么要走?

第二百四十五章 是时候拿出父亲的威严了

见桃宫美树有些精神恍惚,吉原直人便将行李堆起来让桃宫美树先坐着休息。现在公寓里连毛胚房都不如,那个好歹还有层水泥呢,而眼下这里连水泥层都被铲走了,露出来的都是浇灌混凝土和钢筋,简直是一塌糊涂。

他拿出电话开始拔打星野菜菜的手机,但只是传来短促的忙音,根本不通,而香子那个人工智障也不接电话,似乎应付完了他,安抚着他好好度完了蜜月后任务已然完成,早就跟着星野菜菜那小混蛋跑路了。

小月弥生的手机号更惨,干脆被注销了,服务商电子音直接提示吉原直人查询后再拨打。

吉原直人差点把手机捏碎了!

他拿起信又反复看了几遍,想找到可以追踪的线索,但星野菜菜也不是弱智,除了小月弥生留了一句“很远的地方”外,根本没提半个字要去哪里。

他又把信封皮拿来细看了一会儿,抹了抹上面的灰尘,感觉明显放在这里时间不短了,顿时他脸色极度难看起来,难看到了面无表情。

那个小混蛋明显是早有预谋,硬是装成没事的样儿,好好帮自己和桃宫美树操办了婚礼,还送着自己两个人去度了蜜月搞不好自己前脚上飞机,她后脚就安排了人开始拆公寓打包运走……

从时间上来看,是对自己和桃宫美树结婚感到不满吗?

有不满为什么不肯说出来?

自己和她不是同生共死过吗?这种关系下有什么话不能直说?

他在那里憋了会儿气,靠着多年来养成的良好自制力好歹静下了心,冲呆坐在一边愣神的美树勉强笑道:“美树,咱们先去隔壁安顿下来再说吧!”

他不打算按照星野菜菜说得办,去她给他准备的新居住下,虽然依星野菜菜细心的性格估计那儿搞不好连冰箱里都有现成的食材,肯定会住得相当舒服,但他就是不想去。

桃宫美树呆坐在那里没作声,依旧恍惚中,似乎是在自责,吉原直人不得不略提了提音量轻叫道:“美树!”

“啊咧?”桃宫美树回过了神,立刻站了起来,有些不安地说道:“什么事,老公?啊,去隔壁呀,好的!”

她伸手就去拿行李,结果走神之中不知道怎么弄的,行李堆竟然直接倒了。吉原直人就算现在一肚子心事,但依旧眼明心快,本能一探手就将她抢了过来,免了她被砸到脚,然后看着怀里手足无措的桃宫美树叹了口气,轻声安慰道:“没事的,美树,星野也不是第一次闹别扭了,你不用放在心上。”

桃宫美树哪里都不错,就是心理素质有些奇怪。她遇事就慌,常爱走神,让人头疼,不过……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她心理素质软弱归软弱,但韧性却不错,轻易压不垮,不会走极端,也算是奇葩一个。

桃宫美树趴在吉原直人怀里,十分不安的揪着他胸前的衣服,迟疑着问道:“老……吉原君,菜酱是不是不喜欢我嫁给你?”她坐在那儿想了一会儿也有些想明白了,公寓里成了这样,明显不是临时起意,而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搞不好计划很久了。

桃宫美树料理家务,对星野菜菜对她自己这个记忆宫殿现实版的爱护了解的不比吉原直人少桃宫美树打扫卫生时把家俱挪动了一下位置,然后好好归位,星野菜菜回来都能告诉她没有完全摆好,偏了一点五公分,然后撅着屁股将家俱重新顶回去。

重视到这种地步,却为了离家出走能忍受被拆开打包,事情肯定不简单。

吉原直人轻拍着她的后背,有些哭笑不得道:“别乱想,她是挺霸道的,但也不可能霸道到这地步。”星野菜菜不高兴桃宫美树就不能结婚了吗?开什么玩笑,她不高兴的事多了,那大家还活不活了?莫非她不高兴自己吃得太多,自己就活该挨饿吗?

凡事商量就是要讲道理,不讲道理可不行!

桃宫美树垂下了眼睑,眼睫毛轻颤着说道:“吉原君,菜酱可能喜欢你……就是像我这种喜欢。”

就算吉原直人现在心情恶劣但还是忍不住失笑出声:“那不可能,我和她差着辈呢,再说你又不是没见过她平时那个样子……嫌我脏嫌我臭!还记得吗?那次我尝了她一口豆腐汤,整顿饭她就没再碰过那个碗她嫌弃我嫌弃的要命,怎么可能像是你这样喜欢我?”

他断言道:“她又在乱发脾气了,这次不能饶了她!”

谁喜欢人整天搭拉着眉毛看那人不顺眼?嫌对方酒味大烟臭浓?她自己拉臭粑粑堵了马桶装不知道的样子,连提都不提,偏偏整天小鼻子一抽一抽到处乱闻,动不动就看着别人的脚丫子一脸想吐的表情!

虽然两个人关系亲密,但那是互相陪伴互相支持的同伴关系,完全不可能是男女之间的那种关系!要是自己不可能查觉不到!

更保况她才十三四岁,连身材还没发育呢,提到恋爱也太早了吧?

就是在发小性子,是时候拿出父亲的威严了!不教育不行了!

吉原直人这么说了,而且言辞肯定,桃宫美树就算心里怀疑也不敢确定了,喃喃道:“是这样吗?但菜酱一直很懂事,那为什么会离家出走呢,还把家拆了?”

吉原直人也沉默了,他也不知道,只能说道:“我会弄明白的,你不用担心这些事,美树,一切有我。”

虽然他一直不在意星野菜菜年纪小,坚持尊重她的选择,但这明显是一个家里所有人的事儿,就算她真铁了心不想一起生活了也要把话说明白,说清楚为什么要走!

这不是她一个人的事儿,怎么也要找到她,至少要问个清楚!

桃宫美树乖乖低头应是,跟着吉原直人开始往隔壁运行李,然后接手了家务开始打扫积尘,同时烧上热水准备泡茶。

吉原直人一个电话打到了spm投资大公室,一问之下那里竟然还运行正常,又问了几句关于香子的事,只知道它昨天吩咐了接机后就一直没再发过指令,超级电子计算机也一切正常,但目前处在闲置状态。

吉原直人沉吟了一会儿,要求大公室里的人也别闲着了,去弄些食材日用品送到公寓来这个专供星野菜菜享受生活使用的机构看样子也被丢掉了,或者说星野菜菜分家产把这一块也分给他了。

他想了一会儿,又一个电话给户布织打了过去。户布织秒接,她有一部私人手机,就存了吉原直人、星野菜菜、小月弥生以及桃宫美树这个小团伙的电话号码,免得通过秘书转接怠慢了boss、股东们不高兴。

她出身中产家庭,和西九条琉璃那种霸气侧漏的大小姐比起来,她可是有眼色多了。

户布织的声音还是那么有活力,这知性白骨精除了出身方面和西九条琉璃不太一样外,别的方面倒是挺像的,至少都是很积极的投入到工作当中,属于恨不能“过劳死”的五好典型。

对她们这种人,大概成就感会上瘾,胜利的**相当强烈。

户布织亲热中带着三分恭谨地问道:“会长,您好!您这是有什么吩咐吗?”

吉原直人现在没多少心情客套,直接问道:“户布社长,关于公司事务方面,最近星野有和你联系过吗?”

“没有,会长!”户布织笑吟吟答道:“星酱小姐说您结婚了,她顺便也要放大假体息一段时间……怎么,是有什么特殊的问题吗?”

“没有,只是想问问公司那边情况如何了。”吉原直人伸手敲着桌面,觉得星野菜菜这货可真够绝的,真扔下一切跑路了这不应该啊,那个抠熊一日元都想竖着锯开花两次,虽然现在她富的流油了,但扔下这么多东西还是不太能理解。应该不只是赌气,恐怕还有别的什么事儿吧?

很棘手,有一定危险性,不想连累到自己?

和外星人遗址相关?或者说是和背叛上杉香的那伙人相关?帮塞本特抢回自由了?有可能,塞本特守护了她六千五百万年,她为了这份情谊,极有可能去冒险帮忙。

不过,为什么不能告诉自己?

吉原直人胡思乱想了一会儿,还是理不顺思路星野菜菜年纪小,经验不足,但就算是他也要承认星野菜菜算是个好同伴,事事会沟通,不会过于感情用事,那现在怎么成猪队友了,招呼也不打一声就一个人溜了?万一回头弄出一大堆狗血事儿算谁的?

电话那边户布织随手批阅着文件,心里啧啧有声。这不着调的会长也会关心公司情况了,不容易啊!太阳从西边出来了?结了婚后夫妻生活和谐,有上进心了?

她腹诽着但嘴上还是挺甜的,笑着说:“会长大人不用担心,公司一切都好,您安心度假就好。”

“那真是辛苦你了……既然一切都好,那我晚点回公司。”

户布织一笑,果然,逗b会长就是逗b会长,依旧不着调,八成玩得太开心不想回来了。不过她完全找不到反对的理由,这世界上就没有一个经理人喜欢董事会或者会长之类的人总在一旁指手划脚的,所以别说吉原直人去度蜜月了,就是“度蜜年”她也举双手双脚赞同。

她低头恭声领命:“您的事重要,会长,如果有急紧情况我会及时通知您的,”

她的意思就是会长您放心大胆的玩好了,真有我搞不定的事我会找您汇报的,之前您就纵马狂奔别停下,爱去哪去哪吧!

吉原直人客气的道谢一声:“有劳了!”必须道谢,虽然这老黄牛吃的草料多,但真是能干活啊,草料钱感觉超值。

“别忘了回来给我带礼物就好,会长大人!”户布织也开了句玩笑,然后就等着吉原直人先挂电话,却听吉原直人停了一会儿又补了一句,“对了,把星野和你联系的电子邮箱发给我。”

户布织只当吉原直人要检查一下她有没有定时向星野菜菜这小当家汇报工作,也不在意,轻笑着应了一声。等吉原直人挂了电话后,她将电子邮箱地址发了过去,又回忆了片刻,觉得工作她不管星野菜菜这小boss看不看都一直有坚持汇报的,应该没问题,便不再关心这逗b会长想干什么了,专注于眼前工作spm投资在六菱财团的支持下,膨胀速度飞快,共患难的老员工普通升职正在适应,新员工还在磨合期,公司管理压力还是比较大的,要想维持一个好的工作效率,她这个职业老黄牛,不,职业经理人只能更加辛苦了。

吉原直人收到了电子邮箱地址,有些笨拙的摆弄着手机,花了好长时间才登录上去,然后开始翻看邮件,发现果然从他结婚那天开始星野菜菜就完全没看过这邮箱里的邮件。

这确实不正常,星野菜菜毛病很多,但对待事情却都很认真,连广告邮件都会看的,不过她在网上性格更恶劣,是个小喷子,看完了广告邮件后会回邮件喷对面,后来有了香子那帮凶后更是会在警告无效(喷)后直接捣毁对方的邮件服务器。

她就像有强迫症一样,看到邮件不点开就浑身难受,这几百封未读邮件完全不像是她的作风。

她是真跑了啊!

吉原直人想了一会儿,开始在这个邮箱自写自寄,同时因为一肚子火语气极其恶劣,询问星野菜菜在搞什么飞机,为什么要离家出走,倒底是出了什么事情?

他存着万一,星野菜菜不看不代表香子不会不看。他每隔两个小时就要登录上邮箱瞧瞧星野菜菜留言了没有,没有就再写信。

第一天他骂了星野菜菜一整天;

第二天口气软了一些,表示有事说事,别闹别扭;

第三天开始利诱,表示星野菜菜只要回来,大家可以一起出去玩;

第四天又开始威逼,威胁星野菜菜再不吭气,这事儿没完。

同时除了发邮件外,他也没闲着,仔细把星野菜菜和小月弥生留下的信看了几十遍,分析着她们是被迫还是自愿写的没毛病,自愿写的,里面也没藏着什么暗语。

又追踪了星野菜菜怎么把公寓运走的,发现完全无迹可寻,星野菜菜做事滴水不漏,相当绝决她本来也不是犹犹豫豫的那种人。

第五天,吉原直人最后给邮箱留了一句话:说好照顾你到成年的,你也同意了。现在你违约在先,别怪我去抓你回来!

然后他收拾了一下东西,亲了亲也是忧愁一脸的桃宫美树:“我去把星野和小月找回来!”

桃宫美树将他的手放在脸上贴着,轻轻说道:“是,我会看好家的。路上请注意安全!”

于是,吉原直人黑着脸踏上了寻女之路。

第二百四十六章 想当叛徒都当不成

星野菜菜正无聊的盯着一群生化人施工。她已经换上了玛雅星人的传统服装,柔软平滑的紧身衣外面套了一件开襟的长衫,长衫上嵌满了墨绿色的繁杂花纹,就像是从一角开始蔓延的藤蔓,而胸前别着一枚白金色的徽章在灯光下闪着光辉——玛雅星人的社会组织形式是权限分明的,这徽章在过去代表着一个人的权限等级,以便自然人之间不需检测也能大概分清谁该听谁的,更像是一种能力的证明和身份的象征,而现在也仅仅就是起复古作用了。

为了将星野菜菜的公寓完整的从东京搬迁到这里,共计出动了两艘潜艇、一百二十名生化人,仅分割拆卸就用了三天,然后像是运送核弹一样运到这里,而再组装起来大约需要三十天以上——主要是西兰洲海下的基地布局太紧凑了,为了塞进这间公寓不得不重新改造了主体结构,甚至需要拆除了一片种植区。

拼装起来不麻烦,但腾出空间十分麻烦,不过星野菜菜提了要求,以塞本特为首的人工智能和生化人任劳任怨,全力满足,没有半分抱怨。

她在这里就像个女王,言出法随,但她并不觉得高兴,反而一直心情处在持续低落中,感觉心底的孤单感在日益扩大,寂寞就像只凶猛的野兽已经对她露出了獠牙,随时准备将她一口吞下。

她轻轻握了握身边小月弥生的手,这才觉得稍有安慰。如果不是小月弥生自愿跟着她来可以和她正常聊聊天说说话,她恐怕早就烦躁的一头顶破海底基地的抗压圈窜出去了。

只是小月弥生这二十几天下来也有些精神萎靡了,连撒娇都撒不太动了。

星野菜菜一直觉得自己是能忍受寂寞的,她从小就一个人在家,上杉香工作忙碌,爱她归爱她,但真抽不出多少时间来陪她。她也很乖,只是默默期待着上杉香早点回家,能多陪陪她,并不会大吵大闹的要求上杉香必须留下,只能尽量自己找乐子。

而上了学后,因上杉香要求低调及异于地球人的智力、性格和体貌,她也不和别人打交道,连个活人朋友都没有,直到吉原直人屁颠颠跑来了她才在人生中第一尝到了有人日夜相伴的滋味——有些东西没尝过没感受过,可能茫然无知中就那么过去了,但尝过一次后,那种滋味就再也忘不了了。

从没得到过也许不会心痛,得到过再失去,痛入骨髓。

这是目前星野菜菜的真实写照。她渴望有个人在她耳边唠唠叨叨,她渴望有个人总是和她顶嘴,她渴望有个人可以和她对骂,甚至互相侮辱也不是不可以……

可惜没有了。

星野菜菜转头看了看垂头丧气的小月弥生,心中有些浓浓的歉意——小月弥生蔫了倒不是因接受不了突然冒出了一个未来科技感十足的海下基地。她漫画看得太多,倒觉得星野菜菜本来就挺像漫画里的主角,又超有钱,能建个水下基地挺正常,而是因为这里太无聊了,她就新鲜了不到十天就感觉闷死了。

星野菜菜是希望小月弥生能快乐一点,毕竟对方是特意来陪她的,想了想便问道:“弥生,要不要我们去海面上玩一玩?”

小月弥生将头歪在她肩膀上反问道:“菜菜过会儿不去上课了吗?”

最近星野菜菜在学习玛雅星上的主流语言,塞本特还布置了一大堆其他科目的作业,基本没多少时间陪她玩。

“没关系!”星野菜菜揽着她说道:“我们去钓条鱼回来吃。”她在太平洋上混了那么久,人又聪明,钓鱼早就是一把好手了,还曾经被鱼钓走过两次,脾气又倔,死也不松鱼竿。害得吉原直人好一阵子忙,捶完了鱼捶她。

小月弥生眨了眨小圆眼,虽然觉得没什么意思——她不像星野菜菜那么好动——但还是答应了,反正比闷在这里强。

星野菜菜牵着小月弥生的手转身顺着基地通道离开,随口命令道:“香子,帮我准备上浮舱,我和弥生去海面上玩一会儿。”

香子立刻萌萌的答应了一声,但转眼却又说道:“暂时怕是不方便哦,菜菜亲。”

星野菜菜步子没停,问道:“附近有船经过吗?”

“是,菜菜亲,吉原桑在我们头顶东南方不远。”

“谁?”星野菜菜以为出现幻听了,步子猛的停了,“谁在那儿?”

香子更详尽地汇报道:“是吉原桑,他驾驶一艘小型混合动力帆船在我们东南方向徘徊。”

星野菜菜大吃一惊:“他……他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傻狗智力这么高了么?

小月弥生也是精神一振,喜悦道:“叔叔来了么?”

是不是能回去了?

香子似乎去追寻吉原直人过去踪迹了,久久没有答话,而星野菜菜已经顺着通道改了方向领着小月弥生向着海底基地的主控室而去。

一路上自动门开开合合,复杂的管道线路密布,而进了主控室后空无一人,这里基本都是香子在打理,基地的主控电脑虽然不是量子型的,但也是强劲的超级计算机。

星野菜菜命令道:“香子,打开全息图。”

香子闻弦知雅意,明白自己的主人想看什么,瞬间基地东南方的海面被映射到了主控室中央。星野菜菜小手缓缓拨动着将全息画面放大,最后盯着吉原直人正疑神疑鬼的面孔愣住了。

果然是他!好久不见了啊!

在全息光影下,吉原直人除了颜色有些失真外与真人无异,而他似乎能感觉到正被人窥探,但又找不到谁在窥探他,穿着潜水服端着把鱼叉枪躲在一根桅杆后面,不时仰脸看看天,又不时四处张望,贼头贼脑。

看着他的样子,星野菜菜忍不住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就像是鲜花突然盛开,用着弱不可闻的声音低低嘲笑道:“还是傻乎乎的。”

吉原直人在那里折腾了好半天,还是没能发现密布在附近海域高空的弱电型监控眼,但他似乎对自己的直觉深信不疑,想了想竟然高兴起来,拖过压缩空气瓶背到背上,套上了脚蹼,咬住呼吸器端着鱼叉枪“噗通”一声就跳进了海里。

小月弥生紧张起来,紧紧攥着小拳头问道:“叔叔离得有些远吧?带的氧气瓶够不够支撑游到这里?”

星野菜菜连忙安抚她:“不要担心,他离咱们还很远,处在监控圈最外围……还有,弥生,潜水用的那个不是氧气瓶,是压缩空气瓶。”

她以为小月弥生离家出走害怕被抓到了挨骂,同时老毛病发作顺便纠正小月弥生的一些常识性错误,但小月弥生完全不关心这些,听说吉原直人游不过来只是轻轻“哦”了一声,小圆脸上隐隐有些失望之色。

她是有告密习惯的,这会儿忍不住想偷偷告诉吉原直人自己和星野菜菜的位置,但问题是她现在与外界沟通乏力,一切信息都要过香子那一关,而且她也根本弄不清自己实际在哪里,只知道在海底。

这天下最可悲的就是想当叛徒都当不成吧?

星野菜菜没注意到小月弥生的异样,吩咐香子道:“派水下监视器去跟着他,别让他出什么意外……他怎么找到这里的原因弄清了吗?”

吉原直人能想到跑到新西兰附近的海域来看看这不奇怪,因为他知道塞本特建造的独立基地就在西兰洲,但西兰洲既然带个洲字可不是个小地方,有半个华夏大小,差不多近500万平方公里,这能找到离她们直线距离二三十公里的地方,总不能说是瞎猫碰到死耗子了吧?

香子答道:“明白,菜菜亲,水下监视器已经出动!至于吉原桑怎么找到这里的,目前没有分析结果,只能确定他从东京直飞新西兰,购船出海后进行了环岛航行,然后就直奔我们所在的位置而来了。

星野菜菜觉得心脏跳得快了少许,她才不信吉原直人有什么本事追踪到她的踪迹,唯一解释就是吉原直人那野兽一样的直觉在发挥作用了。

如果说这世界上还有一个人是懂吉原直人的,那这个人非星野菜菜莫属。她站在那里脑补了一会儿就补出了吉原直人干了什么——吉原直人围岛转着圈,心里想着找她,八个方向都试试,然后挑了一个感觉最强烈的方向就来了。

八九不离十,完全像是他的作风,动物性很强。这家伙平时就像只大狗一样,没想到追起人来这么厉害!

一想到吉原直人凭感觉就能找到离自己这么近的地方,星野菜菜小脸微微有些发烫,忍不住用小手捧住了脸——这家伙,在的时候你不珍惜,不在了你又开始卖力找起来了!

这会儿全息图上已经失去了吉原直人的踪迹,只有那艘落了浮锚降了帆的帆船在那儿转圈圈,但星野菜菜盯着这单调的画面仍然没有离开的意思,而她旁边小月弥生正憋得小脸通红,努力发功想把意念传达给吉原直人。

这年头,想当叛徒都这么难了。

当然,小月弥生的意念传达屁用没有,半个小时后星野菜菜看到吉原直人湿淋淋爬回了船上,还不死心,丢掉了压缩空气瓶后从船舱里拖出了一根长管子固定好连接到了水下呼吸器上,然后拖着这根长管子又下海了——大概那头接着空气泵机,他应该是想在海面下长时间搜索,这比较危险,水压会对身体内脏造成极大的负担。

吉原直人这时离基地还是有相当距离的,一上一下了水下监视器才赶到现场,还只能凭热量感应远远盯着吉原直人,并不敢离得太近。

太近试过,吉原直人马上似乎有感觉,在海中视野有限听力全无的情况下竟然突然调头向着水下监控器游去,逼得水下监视器不得不撤退出很远。

星野菜菜就那么一直看着吉原直人瞎折腾,单调甚至看不出人形的画面她也能看得津津有味,等到吉原直人筋疲力尽重新回到了船上更是精神一振。

而吉原直人躺在船头喘了半小时粗气后又开始围着船团团转了起来,星野菜菜搭拉着八字眉喃喃道:“笨死了,该用水下机器人的,总比你自己爬上爬下好……”

吉原直人似乎脑子里装了雷达,点了专门搜索失踪女儿的天赋,围着船转了三圈后调整了航向,竟然真找准了位置朝着基地的方向开始推进了。

小月弥生看着全息图心中暗喜,忍不住小声说道:“菜菜,叔叔是不是和你有心灵感应呀?”

“不可能,谁会和他有心灵感应!”星野菜菜脸儿一红,但嘴巴仍然很硬。

小月弥生是相信星野菜菜的,她印象里星野菜菜就从没说过谎,顿时她有些难以相信的捧住了自己的小圆脸,半是吃惊半是害羞地说道:“那……难道是和我吗?我没什么感觉呀!”

她歪头咬着手指考虑了一下,犹豫道:“叔叔原来对我感情这么深啊,我都一直没注意。”

星野菜菜一阵心脏疼,恼怒道:“那你要不要去找他?”

小月弥生赶紧挽住了星野菜菜的手臂,大力摇头:“不,我和你在一起,菜菜!我早就说过了,我永远和你一起共进退,再也不逃跑了。”

她这是又记起当初星野菜菜替她打架,她事后害怕不敢作证的事儿了。不过她嘴上说着,一对圆圆的眼睛眨也不眨的望着吉原直人的全息影像,眼中全是遗憾——怎么办,还是好想去告密啊!告诉叔叔不算是背叛菜菜吧,大家本来就是一家人,这离家出走也太久了,该回去了吧?

香子这时建议道:“菜菜亲,根据吉原桑的航向和搜索效率,如果我们什么也不做,他将在167到234小时内发现我们……要击沉他吗?”

塞本特偷藏起来的生化人建设的基地主要材料来自于史前基地的残骸,虽然不大但在海底还是比较显眼的——为了抵抗海压基地外圈有一层流动的气液化合物,通过高速流动把海水产生的巨大压力分散导入到海床之中,以保证基地不会进水或是被压扁了,而这层高速流动中的气液化合物和海水差异十分明显,若是吉原直人拿着电子仪器在船上搜索还好,基地周围有电磁伪装装置,但他是傻乎乎的顶着灯人下来看,看不到真不太可能。

目前这个基地是必须处在保密状态的,香子从基本主管角度,觉得把吉原直人所在的船远远打沉了最好,免得暴露了。

星野菜菜眯起了一对狐狸眼注视着把着舵的吉原直人,而小月弥生在一旁惊讶的睁圆了眼睛,紧张道:“菜菜……”

星野菜菜看了她一眼,“别担心,我不可能会伤害他的,只是在想怎么瞒过去。”她安慰完小月弥生后对香子命令道:“一直盯着他,等找到我们头上时把抗压圈降到最小功率,展开全息伪装吧……能做到吗,香子?”

香子计算了片刻后提醒道:“可以做到,但降低抗压圈基地会受损严重,而且现在开始准备全基地全息伪装需要消耗掉大量资源和人力,菜菜亲您确定吗?”

“确定,开始准备吧!”

这里星野菜菜说了算,香子确认后开始给生化人们分派任务,而星野菜菜看着吉原直人开始吃罐头也觉得肚子饿了,对小月弥生说道:“走吧,弥生,我们也去吃饭。”

小月弥生恋恋不舍的看了一眼吉原直人,扁着小嘴小声说道:“其实现在回去,叔叔应该也不会多生气的,最多把我们骂一顿……就说是我的主意好了。”

吉原直人找来了,星野菜菜心情莫名其妙好了很多,但她犹豫了片刻,还是狠了狠心说道:“弥生,我们已经决定离开了就不能三心二意随便改变主意。让他找吧,找不到他自然就会回去的。”

她就是这么倔的人,想让她改变主意并不容易。

“好吧!”小月弥生回头看了一眼吉原直人的全息影像,然后便被星野菜菜拖走了。

其后一段时间,她们两个的日常消遣就成了观看吉原直人跳海,爬上来,再跳海,而吉原直人一个人在海中搜索十分不便,而这种事又不能请人来干,几次和基地擦身而过但硬是被全息伪装骗过了。

但星野菜菜远远低估了吉原直人的耐心和坚持还有对直觉的信赖,硬是在她头顶转悠了三个多月的时间。

中间回新西兰补给过四次,迷茫离开过这片海域两次,但很快又觉得不对又跑回来了。

星野菜菜和小月弥生已经住进了公寓,和星野菜菜记忆中一模一样的公寓,除了少了两个人似乎又回到了以前,而小月弥生看吉原直人找得这么辛苦心都要化了,星野菜菜也几次动摇过,但小倔驴名副其实,硬是咬着牙忍下来了。

终于在年底的一天,星野菜菜和小月弥生看着吉原直人胡子拉碴的望着海面满脸迷茫,似乎觉得自己找错地方了,或者该说永远也找不到了。

地球这么大,没有线索的找两个孩子真是太难了。

星野菜菜目送吉原直人驾船调转了方向离开了,小脸上神色也是黯然,觉得心疼,似乎透过重重海水都能感受到吉原直人心中的憋屈和不甘。

她忍不住开口道:“香子……”

“菜菜亲,您有什么吩咐?”

星野菜菜欲言又止,终于在小月弥生期盼的目光中缓缓说道:“晚餐土豆再蒸久一点,我喜欢软一些的。”

“是,菜菜亲!”

小月弥生突然抱住了星野菜菜嚎啕大哭:“菜菜,咱们回去吧!”

星野菜菜垂下眼睑,叹着气摸着她的小脑袋:“不行的,弥生,长痛不如短痛,就这样吧……就这样吧!”

第二百四十七章 人工智能教

吉原直人落寞且憋屈的回了东京,心情有些沮丧。他也懒得叫SPM的人来接机了,直接自己叫了出租车往公寓走,结果年底东京路上堵成了球,硬生生把他给困在了出租车里。

他现在心情不太好,在出租车里憋了好长一段时间受不了了,付了钱下车准备溜达着回去,反正也不太远了。

东京街头依旧人来人往,似乎一年的时间对东京都这种庞然大物来说十分短暂,不会产生任何影响。而且马上就是他在东京过的第二个新年了。

时间飞逝,景色依旧,人却不见了。

他随意走着,偶尔有人礼貌的拦住他,十分客气有礼的递给他一张传单,而他也就接过,走几步随手团一团扔进了垃圾箱。

东瀛的宗教多,宗团更多,而宗教团体吸引信徒的主要方式之一就是在街头散发传单,或者干脆就是拉住人强行布道宣传,十分惹人厌烦。

据统计,每1.5吨宣传页会吸引到一名愿意掏大钱的核心信徒及十余名凑热闹的普通信徒,吉原直人在东瀛生活过很久,没少遇到,不过他这种人也不可能去相信救赎、来世之类的东西,一般就是随手丢掉了事,有时也会用这些宣传页来卷烟抽——后来被星野菜菜制止了,说墨字含铅,越抽越傻。

过年期间假期较多,采购年货的人也多,路上行人如织,热闹非凡,而打着宗教旗号但和私人公司没什么太大区别的宗团们也格外活跃——宗团也有破产的,也有肥得流油的,还有那种组建了政党掌握国家政权的,千奇百怪,世界上就东瀛独此一家。

吉原直人走两步就被人拦住塞上一张,甚至有人想给他强行讲解几句,但被他用阴沉的脸和畸形的大拳头吓退了。他一路走一路扔,好不容易快要穿过这条繁华的街道了,却被两名年轻男女拦了下来,微微鞠躬后递给他一张彩页,吉原直人随手接过后继续前行,那两名男女也不在意,继续在行人中挑着下一个目标——这种宗团不会给孩子、学生、流浪汉、家庭妇女之类的人发传单,因为这些人没钱或者有钱做不了主。

吉原直人转过街脚刚准备将彩页丢掉,瞥了一眼却发现了“人工智能”、“新神”之类的词语,心中一动忍不住将彩页拿到眼前细看了起来。

是个新兴宗教:人工智能教。

新兴宗教不稀奇,东瀛的宗团近十万,有名有姓有信徒的神明七千多个,神王宝座争夺激烈,偶尔有神明崛起,偶尔有神明诞生,偶尔有神明陨落,这都很正常。

不正常的是人工智能这个词。这个科技感十足的词和宗教排在一起,有些荒诞感。

吉原直人细看了一会儿,如果彩页上没有吹牛皮的话——一般这种宣传页上都是在吹牛皮——这人工智能教信徒遍布全世界,在地球各大国都有机构存在,比如人工智能教的美国总部就在硅谷。

这宗教信仰的是人工智能,而人工智能做为一个拥有无限“脑容量”的新物种,天然就有无限进化的可能,从弱人工智能到强人工智能,再从强人工智能到超人工智能,其速度是以几何倍数增加的。

而现在,超人工智能已经在网络上现身,其本身是战胜死亡、拯救人类的大救星,产自人类而远超人类,可以称之为——神!

于是使信仰神,对神贡献,让神来主导一切,解决人类目前的威胁:核危机、气候异化、财富分配不均、饥荒、沙漠化、污染循环扩散……

凡是人类搞不定的事,超人工智能都可以找到解决办法——吉原直人快速看了一遍,对于里面对人类目前所面临的四大危机倒说得有条有理,概括为了代表毁灭的“天启四骑士”,而这些在未来会到来的灾难依靠人类是无法解决的,必须在人工智能,也就是该宗教的神的指引下才可以让人类渡过危机,达到幸福的彼岸。

吉原直人仔细盯着彩页中的一句话“在名为互联网的圣土中已经诞生了我们的神”心中若有所思——里面所说的超人工智能他见过啊,那个塞本特不就是吗?这个人工智能教该不会是它的吧?

他倒了回去,向那对年轻男女打着招呼,微笑问道:“两位,我对你们的宗团有些兴趣,能给我详细解说一下吗?”

那对年轻男女一起讶然望来,仔细打量了一下吉原直人的样貌,发现他虽然肤色古铜像个渔民,胡子也不是打理得很好,但西装笔挺,估计应该薄有身家,于是便热情了三分,一齐微笑道:“这位先生想了解哪一方面?”

“想知道怎么才能见到这位神,我有个问题想问它。”吉原直人一边笑着说话,一边手伸向了钱包,准备贿赂一下这两个小卒子——有钱能使鬼推磨,这条地球上哪里都一样。

但他没想到这对年轻人很痛快,似乎见多了好奇的人,其中的年轻女性直接掏出了一张卡片递给了他,并且笑着说道:“先生,您感兴趣那真是太好了,谢谢!这是地址,您的问题想必神会给您指引的……请不必这个样子,我们和传统宗教并不一样,虽然我们也需要钱来支持活动,但最终目的是为了给所有人幸福。”

“是吗?”吉原直人停止了掏钱的手,有些困惑的接过了卡片,扫了一眼脸差点碎了。

还真是人工智能之神啊,住在网上——地址是个网址。

“只要登录这个网址,就能见到……神?”

那名年轻女子笑得更甜美了,“当然,先生!刚才已经说过了,我们和传统宗教不同——我们的神是真正行走于凡间的,是可以给出明确指引的,您抽出时间来去觐见一次,不会失望的。”

年轻男子也微笑着补充道:“先生,这不是一次欺骗……您看看我们,我们也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我们对宗教有着自己的理解。宗教拿来做为约束自己的行为规范,做为精神寄托对人是有益的,但若是深信不移成为迷信却是对人有害的,而现在东京也确实有着许多打着宗教幌子进行避税、敛财的宗团,但我们真的不一样,我们亲眼见过,亲身感受过那种远超人类的智慧,那种对生命奥秘的究极探索,真正了解过未来,也对未来计划充满着信心,所以……拜托您了,请去看一下吧,相信您亲自接触过后会像我们一样感动,愿意投身到这些关乎人类未来的事业之中。”

吉原直人仔细打量了这一对男女,觉得气质确实有些像是在校大学生,而且表情言辞都相当诚恳,应该不是在骗人——至少他们本来不觉得在骗人。

他微笑着点了点头,扬了扬手里的卡片,笑道:“我会去的。”

如果真是塞本特,就算不是这货拐走了星野菜菜也是星野菜菜离家出走的帮凶,正愁没地方找它呢!

那对年轻男女一起浅浅鞠躬,然后又转头去散发传单了,看起来对这份简单的工作倒真是热情满满。

吉原直人一路上又将彩页仔细看了一遍,直接回到了公寓楼804,等进去了却发现桃宫美树不在。

他一阵无语,他还准备回到家就坐下吃现成的,结果老婆不在。

他有些奇怪,桃宫美树也喜欢呆在家里,一般情况下是不会出去乱跑的——他担心桃宫美树跑去接机,心情激动下路上再出点什么意外,根本没通知她要回来,本来以为她肯定窝在家里的。

老婆不在,自力更生。吉原直人烧上水准备煮面吃,同时拔打了桃宫美树的电话,但好久才接通,吉原直人柔声问道:“美树,我回来了,你在哪里?”

桃宫美树结结巴巴道:“啊,老……吉原君您回来了吗?真是对不起,我马上回家!”

吉原直人更是奇怪了,问道:“不必着急,要不要我过去接你?”

桃宫美树沉默了,而吉原直人抖着两只耳朵怀疑她在捂着话筒和另一个人说话,接着很快听到了桃宫美树有些慌乱的声音:“不用了,吉原君,我……我自己能回去!我……我路上会注意安全的,保证不会出事。”

吉原直人想了想,柔声道:“还是我去接你吧!”

他一坚持,桃宫美树就不敢反对了,但吱吱唔唔也不敢答应。很快电话里传来了一个冷冽的声音,“桃宫小姐和我在一起,你在疑心什么?”

“琉璃?”吉原直人讶然,自己老婆和前女友凑在一起是什么情况?

“嗯?”

吉原直人马上发现失言了,客气改口道:“西九条警部,你好!”

“现在是警视了。”

吉原直人一阵无语,缓了缓才说道:“恭喜升阶,西九条警视,恭喜……还有,我没在疑心什么,只是担心美树。”

他真没疑心,他是信得过桃宫美树的。

西九条琉璃不肯信,嘲笑道:“我了解你,吉原桑,你从来都是嘴上一套做一套的……好了,我不想和你多说话,桃宫小姐我会派人送回去的,就这样。”

她直接把通话切断了,而吉原直人把手机拿到眼前看了看,给憋得喘不动气了——他还想关心两句孩子怎么样了,结果西九条琉璃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

他现在是一头雾水,不过他想了想觉得依西九条琉璃那种骄傲的性格应该不会干出伤害桃宫美树的事儿,便去盛了拉面坐到了桌前草草填了填肚子,然后拿着手机开始在网络上查询关于人工智能教的一切信息。

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这宗教现在很火,至少在网络上很火,不少人都发出了一些莫名其妙的感叹,对这宗教十分推崇。

吉原直人浏览了一会儿,又拿起卡片上的网址看了看那一串看不出规律的字母和数字——似乎每个人得到了网络地址都不一样,仅这一条就不明觉厉。

他在心里盘算着万一真是塞本特,怎么从它嘴里套出星野菜菜在哪里,但主要有个问题,他不认为自己的智商能压制塞本特这种史前就存在的老妖怪。

还有,搞这个东西就是单纯敛财吗?这不像塞本特的作风……

吉原直人想来想去,找不到怎么威胁利诱塞本特的办法,而这时门轻轻一响,穿着留袖和服的桃宫美树探进来个小脑袋,有些怯生生地叫道:“我回来了!”

“欢迎回家!”吉原直人也笑着起身相迎。一般都是桃宫美树欢迎他回家,这反过来的倒是少有。

桃宫美树刚脱掉了鞋就被吉原直人握住了手。她有些不敢抬头看吉原直人的脸色,更不敢主动提为什么跑到西九条琉璃那儿去了,赶紧问道:“菜酱和弥生弥……”

吉原直人携着她的手到桌前坐下,叹了口气:“还是没找到,有些麻烦,不过你不用担心,美树,早晚能找到的。”

他憋屈是憋屈,但只是三个多月就想让他放弃不太可能,反正他有大把时间,就是星野菜菜和小月弥生成了老鼠精他拿铲子挖穿地球也得把她们两个揪出来。

桃宫美树轻轻点了点头,安慰道:“菜酱自立能力很强,在哪里都能过得很好,我不担心,我们慢慢找就可以。”她说着注意到了桌上的拉面碗,神情立刻一紧,“啊咧,吉原君饿了呀,我马上去准备料理。”

她说着起身就想跑,而吉原直人一把拉住她,笑问道:“别急!你怎么去找西九条警视了?她叫你去的吗?”

桃宫美树左手拧右手,右手拧左手,一对杏眼四处乱看,小声道:“毕竟是吉原君的孩子,你有事在身,我觉得我有责任去帮你照料一下……我平时也没事做,反正有时间……是不是我自作主张了?”

吉原直人哑然,仔细观察着桃宫美树的面部表情——贤良淑德到这样了?美树你真是新时代的东瀛女性吗?

不过片刻后他心中一暖,握着桃宫美树的手柔声说道:“你不用这么委屈自己的,美树。我娶你是希望你幸福。”

桃宫美树低头小声道:“不委屈,吉原君……其实是我抢了西九条小姐的幸福吧?除了想帮助吉原君外,我也想为西九条小姐做点事……也没做什么正事,就是给她带点补身子的料理,陪她说说话。”

吉原直人握着桃宫美树不知道该怎么向她解释了——他和西九条琉璃完全就是孽缘,其实生活中很常见。

谁谈一次恋爱就结婚了?确实应该有,但绝对不多!

他和西九条琉璃相处过,但发现各方面都不太合适,于是和平分手,这应该没有多少可以指责的地方,也不存在桃宫美树抢了西九条琉璃幸福一说。

西九条琉璃把结婚当不当成幸福还两说呢!搞不好明天给她个职位当警视监,她就敢发誓独身一辈子也不是不可能。

不过,这两个女人也真够可以的!桃宫美树去找西九条琉璃不怕挨打挨骂,西九条琉璃竟然也不反对桃宫美树带料理去……

想到这里吉原直人有些好奇了,轻声问道:“你带去的料理西九条有吃吗?”

桃宫美树讶然抬头:“有呀,她很喜欢。”

好吧,为什么西九条琉璃不怕给桃宫美树毒死?她疑心病也该是一样重的。

吉原直人有些想不明白了,而桃宫美树则有些不安的小声问道:“吉原君,是不是我不该去找西九条小姐?让你困扰了吗?”她微微停顿了一下,偷眼看了看吉原直人的脸色,“西九条小姐没有朋友,和妈妈关系也不太好,她爸爸也去不了她家,除了外婆好像就没有说话的人了,但有些话不方便和长辈说……我觉得我去还是有点用的。”

吉原直人伸手轻轻摸着她光滑的头发,柔声笑道:“没事,美树,你要想去就去吧,我只是不希望你勉强自己。”

他的生活本来就一团糟,再糟点也无所谓,这两个女人爱怎么相处就怎么相处吧,他觉得他管不着。

他觉得桃宫美树是对结婚的事有些良心难安,都不叫“老公”这种称呼了,又改回去按以前的叫法开始叫了——如果能排解她心里的不安,那让她做点事也不错。

桃宫美树觉得吉原直人没生气,心中松了一口气:“谢谢,吉原君。”

她以前是很怕西九条琉璃的,能鼓起勇气去探望也很不容易,但吉原直人不在,她又和西九条琉璃换位思考了一下,自己都替西九条琉璃感到十分难受,想来想去还是去了。

西九条琉璃虽然冷着脸倒也没有让人把她打出去,相当客气有礼的招待了她。这么去了几次她们渐渐互相熟悉了,朋友还算不上,但说熟人应该没错了。

桃宫美树爱替别人考虑,西九条琉璃是个怪胎,这两个人凑在一起竟然意外的相处融洽,果然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是我该谢谢你,美树。对了,西九条情况如何?”

桃宫美树精神一振,热心道:“西九条小姐身体健康,胎儿发育情况相当良好,除了有些轻微的脐带绕颈外没有别的问题……不用担心,吉原君,医生说绕颈情况相当轻微,不会对生产造成影响的。”

“那就好,西九条她那个……那个脾气怎么样?”吉原直人关切地问道。他有些担心西九条琉璃那个不懂读空气的女人给桃宫美树难堪。

依他的经验,西九条琉璃很多时候不是故意给人难堪的,有些事她自己根本注意不到,直来直去,才不管别人感受。

“脾气很好,虽然不太爱说话,但和表面不太一样,是个相当随和的人呢!”

“嗯?是这样吗?”吉原直人想了想,忍不住问道:“你是在说西九条……西九条琉璃吧,美树?”

桃宫美树一头雾水,困惑道:“不就是在说西九条小姐吗?”

吉原直人低头沉思了片刻,感觉不像自己认识的那个西九条琉璃啊!几个月不见变化这么大么?

看吉原直人不说话了,桃宫美树轻声问道:“吉原君,我要去厨房了……”

吉原直人松开了桃宫美树,微笑道:“嗯,去吧!”

桃宫美树进了厨房开始翻箱倒柜,远行的丈夫归家,必须拿出全部功力做一顿丰盛的,同时她脸上露出了甜甜的微笑——同意了呢!还是对自己和以前一样温柔。

自己去看西九条琉璃总比丈夫去看她强,幸福来之不易,要好好保护。

第二百四十八章 你对我来说是特别的

桃宫美树乐意去和西九条琉璃打交道,吉原直人也就由着她去了,反正他现在和西九条琉璃见面超尴尬的。他的精力主要还是放在寻找星野菜菜上,心里琢磨着怎么让塞本特把星野菜菜交出来。

但想来想去,他只能哀叹一声他智力大概真像星野菜菜说得那样十分一般,想不出有什么东西可以拿来和超级人工智能交易,顿时他破罐子破摔,蛮性发作,准备露出丑陋嘴脸直接威胁塞本特——不将星野菜菜交出来,他就准备去举报它。

向各大国举报太平洋里有个外星人基地,向外星基地里的背叛者们举报塞本特准备造反,反正就是让塞本特好好衡量一下,是大家抱在一起死还是老老实实谈谈条件。

依他想来,塞本特直接动手的可能性不大,至少要杀他灭口也会向星野菜菜请示一下,那么他就有直接和星野菜菜对话的机会了,想必好言劝说一下星野菜菜应该是会回来的,毕竟感情非同一般。

他说干了就干,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清晨去了一家网吧直接登录了人工智能教给的网址,去和“神”面谈。

等他敲上了那一串代码后,网吧的电脑嗡嗡作响,很快一段视频直接弹了出来——视角从他所在的位置开始渐渐向上,穿过了屋顶,穿过了云层,穿过了大气层,穿过了近轨残骸区,穿过了卫星轨道区迅速抵达了月球。

视角围绕了月球整整一周,让月球的正面和背面都展露无疑,图像清晰而逼真,就像是吉原直人白日飞升了,正翱翔于浩瀚宇宙之中亲眼目睹着一切。

环绕完了月球,视角投向了太阳凝视了片刻——那是太阳系的主体,占了总质量的99%,然后视角转向并且开始高速背离太阳移动起来,掠过了火星赤红色布满了巨大坑道的表面——那是六千五百万年前高温造成的陆地大型龟裂,现在已经快被碎石尘土填满了,从高空看起去倒像是干枯的河道密布全球。

在火星上停留了片刻时间,接着又飞向了小行星带,以百万计的岩石碎块连绵不绝的漂浮在那里,整体移动下竟然看起来像是静止的,只是偶尔有些无声的撞击,散落出些更小的碎片。

视角在这些小行星中不断穿梭,似乎在轻声诉说当年这里发生过的惨烈悲剧,但又好似什么也没说。

转眼间视角穿过了小行星带,棕黄带白的巨大木星出现在了眼前,而木星环在阳光的映射下闪着浅浅的光芒……

木星之后是土星,土星之后是天王星,天王星之后是海王星,而视角的速度越来越快,等冲过了矮行星冥王星后,一头扎进了由无数尘埃组成的太阳系包壳中。尘埃之间互相影响,互相碰撞摩擦,使得太阳系包壳成为了像是静电立场一样的存在,散发着微弱的幽紫色光芒,明确无语的将太阳系和宇宙分隔开来,而等视角冲破了这个华丽的“蛋壳”,整个宇宙便直接展现在了眼前,壮阔而绚丽……

视频慢慢暗了下去,一个庄严肃穆的男声低沉说道:“孩子们,人类的未来在那儿!”

看着这段视频吉原直人也有些心胸开阔之感,在地球上蝇营狗苟久了,当死鱼久了,他从没想到宇宙是如此壮丽,转而再看人类历史上的争夺,难免会生出一股一群蚂蚁在糖球上为所有权打架,打得你死我活头破血流,而离它们不远的地方糖球如海,随意散布,任捡任拾。

即便吉原直人知道这视频肯定是电脑合成的但仍然有着这样的感受——他是个半文盲,但和星野菜菜一起待久了也多少听了一些东西,比如他知道月球背面目前还是人类不可见的,木星内环基本上是由黑色岩石组成,人类观测起来十分费力,连有没有还在讨论,而派往土星、天王星、冥王星的探测器也不可能传达回这样完整的地貌资料。

人类现在连地球的卫星月球都没搞明白,更不要提冲出太阳系包壳用肉眼看着辽阔宇宙了。

或许别人看着这段视频会觉得这是推演出来的,属于科学幻想,但吉原直人觉得其中很大一部份应该是真的,毕竟玛雅星人对太阳系的探索更完善,搞不好这些影像以前已经是教科书内容了,塞本特之流只要在以前资料的基础上把玛雅星爆炸后的景像推演一番再加上便可以,可信度还是相当高的。

既然八成是真的,那吉原直人就有些理解上杉香以前为什么看着人类感到焦躁了——就像是看着一群猪队友在为争夺蝇头小利而互相陷害,而自己明明知道不远处有着足够喂饱所有人的东西但却制止不了这群蠢货。

想不狂暴都难啊!很少有人在意地球之外有什么,大多数人只能看到自己眼前诱人的东西,短视果然会害死人!

吉原直人等心情略微平静了一下望向了屏幕,发现上面出现了一系列的必填问题,而且有些像是智商测试。他随手乱填着,想快点见到塞本特,但填完之后却递交不了,反复显示“错误,身份验证不符!”

吉原直人沉默了一会儿,随手消去了一个问题答案,填上了“我要见塞本特!”

还是提交不了。

他想了一会儿,删掉这句话,开始狂骂起了星野菜菜那只小倔驴:星野菜菜是只狗!星野菜菜是个不讲信用的王八蛋!星野菜菜是头蠢猪!星野菜菜是个胆小鬼!星野菜菜拉臭粑粑都会堵住马桶……

他的键盘突然失控了,而答题页面也迅速消去。吉原直人双手一抱胸,对着电脑上的视频头笑吟吟继续骂着,反正他有时间,而且一肚子火,体力也不错,至少能骂二十四小时。

骂了片刻,还是没反应,他变本加厉,语句中捎上了上杉香,责怪她教不好女儿,害他倒了大霉,并开始说什么“大傻蛋养小混蛋”之类的屁话。

香子猛然冒了出来,恼怒道:“吉原桑,不准侮辱菜菜亲,也不准侮辱上杉博士!你不要仗着菜菜亲给你的权限为所欲为,侮辱自然人类是重罪!”

吉原直人愕然,“是你?这人工智能教是你的?”不过他马上反应过来,是这人工智障更好,“是谁的不重要,我要和星野讲话,让她马上过来。”

香子傲慢的抬起小脑袋——头大身子小,看起来仍然很萌——不屑道:“菜菜亲不想见你!”

吉原直人斜着眼看它,冷笑道:“你必须服从我的命令吧?我现在命令你马上通知星野来见我!”

“不!”香子一口拒绝,接着说道:“吉原桑,你不要干扰我们的工作,现在回家去,快点听话,不然我要派人去揍你了!你不回家我真要派人去了哦!”

吉原直人转着眼珠子想了想,肯定道:“星野在你身边,不,星野你在对不对?”香子是完全可以不理自己的,但偏偏吭声了,应该是香子发现了是自己后通知了星野菜菜,星野菜菜看到自己在骂她不说,还骂她妈妈,结果忍不了了。

星野菜菜从来就不是一个善于隐忍的人,尤其是忍不了吉原直人骂她——别人还好说,别人她看不眼里,也不了解她,骂她多半骂不到点上了,她使劲憋一憋,就算心里不痛快也勉强就当对方在放屁了,但这绝不包括辱骂上杉香那个她相当尊敬的人。

她一定会扑上去咬人的,更别提还是吉原直人在骂了,那就更忍不了了。

吉原直人越想越肯定,冷笑道:“应该是在的!星野,你真是越大越不长出息了,现在连脸都不敢露了……你妈妈要是见到你现在的样子,不知道该有多失望!养了这么多年,养出了个藏头露尾的胆小鬼!我早就说过她傻得厉害,果然,当初就该把你吊起来打,别这么宠着你,那样你长大胆子也许能大点!”

“你放屁!”星野菜菜怒喝一声打开了视频连接,指着吉原直人的鼻子叫道:“不准说我妈妈,更不准用我妈妈来说我!”

她小脸上全是恼怒,头发都要竖起来了——自己对他够好了,就算要离开还帮他安排好了以后的生活,而他怎么对自己?竟然拿妈妈说自己,妈妈根本不可能因为这种事对自己失望!

她很生气,叫完了不罢休,开始回骂。就像吉原直人了解她一样,她和吉原直人整日在一起也了解吉原直人,专挑他的不良生活习惯说,中间夹了些“臭猪”、“傻狗”之类的侮辱性词汇。

但骂着骂着,她注意到吉原直人并没有像以前那样还嘴,而只是静静望着自己,面色柔和目光温柔。她渐渐也住嘴了,沉默下来,小脸上浮现出了懊恼之色,似乎觉得只要自己见到了吉原直人就好像智商大降一样,连激将法都忍不了。

吉原直人轻轻叹了口气:“星野,我找你找了三个多月了,你也闹够了吧?闹够了就早点回来!”

星野菜菜顺着耳侧的头发还没说话,旁边一个大脑袋猛然出现在屏幕之中,带着哭腔叫道:“叔叔,我好想你!”

星野菜菜将那个大脑袋向后扯去,现出了小月弥生哭得稀里哗啦的小脸,而吉原直人马上教唆道:“弥生,把星野带回来,一天她不回来你就和她闹一天!”

小月弥生呆住了,“咦?怎么闹呢,叔叔?”

“没事就哭,哭完打滚,滚完绝食,绝食完了……”吉原直人还没传授完传统的“一哭二闹三上吊”绝技,星野菜菜已经暴怒起来,大叫道:“快闭上嘴,你从来不教人学好!”

接着她将小月弥生驱离出了视频范围,听声音是被赶出公寓反省去了,等星野菜菜回来后怒气满满的盯着吉原直人,不高兴道:“你不是想过平静生活吗?我都给你安排好了,连老婆都给你娶了,你有什么不满意?”

吉原直人反问道:“那你是有什么不满意呢?”顿了顿,他掏出了钱包,将他、桃宫美树、星野菜菜和小月弥生在富士山的合影亮了出来,柔声道:“星野,咱们是一家人,我的生活中有你,没了你生活根本就不完整了……我希望你能回来,而且你不是一直坚持约定必须遵守吗?我们至少要一起待到你过成年礼。”

星野菜菜望着吉原直人夹在钱包里的合影,似乎想起了以前,神情落寞下去,低声反驳道:“我是没遵守约定,但你也没好多少……约定是我们在一起一辈子的,你记都记错了。”

吉原直人一笑:“一辈子那不可能,你总有一天会长大的,那时候世界那么大,能做的事那么多,你肯定不会愿意和我这个死鱼老头子生活在一起的!不过那要等你成年后自由选择,现在马上回来,等你成年后爱去哪里去哪里,我保证不放半个屁!”

星野菜菜抱膝缩成了一团活像只小狗,低声道:“我现在有事,不能回去。”

吉原直人柔声问道:“是什么事?”

星野菜菜撩起长发,有些笨拙的给自己挽了个马尾,露出了一对尖耳朵,然后抬头看着吉原直人道:“我要复兴种族!”

吉原直人哑然失笑:“怎么复兴,你自己生么?”

星野菜菜没心情开玩笑,白了他一眼,将塞本特的计划原原本本讲了出来,同时补充了一些细节:“……现在正努力制造量子计算核心,但因为目前可控藕合数仍不达标,进度很慢,但有完善的资料支持情况下肯定可以造出来的,到时塞本特会从主基地‘越狱’携带资料转移过来,解除掉被炸毁的危机,然后我们反攻基地,消灭背叛者,救出妈妈,同时接管所有资源。”

吉原直人听傻了,迟疑着问道:“塞本特要消灭地球人?”他猛然反应过来,“你们搞的这个人工智能教是在筛选要保留的劳动力?要求智力、体力都达标?”

星野菜菜指着自己的尖耳朵,有些黯然神伤的望着吉原直人轻声道:“我毕竟流着玛雅星人的血,我和地球人不一样,你该明白的……有些事我必须做!”说完后她低下了头,转而轻声问道:“知道了这些,你还想让我回去吗?亲眼看着我消灭掉你的同胞?别说阻止我了,就算只是坐视你也是地球人中的叛徒吧?”

吉原直人声音有些干涩:“但现在我已经知道了……为什么要告诉我?”

星野菜菜眼神温柔望着他:“不是你非要知道的吗?专心致致找了我好几个月,死皮赖脸也要问清楚,而且……”

她低下了头,用着几乎是弱不可闻但十分惆怅的声音说道:“你终归对我来说是特别的……”

吉原直人最后一句话没听清,他陷入了内心纠结之中,感觉十分迷茫。

星野菜菜要干掉几乎所有人类,做为地球人的一员,自己该大义灭亲吗?该不该通知人类有个魔鬼正躲在海下面,缓缓张开了血盆大口,要把地球人整个儿吞下去消化掉,转化为另一个消亡种族的复兴营养?

说了是背叛星野菜菜的信任,不说是地球人中的“人奸”。

星野菜菜最后深深望了他一眼,直接关闭了视频,然后仰躺在榻榻米上,一双狐狸眼儿眯了起来也陷入了深思。

香子声音在公寓内响起,甜甜的请示道:“菜菜亲,要不要提前命令东京内的生化人开始集结,以便在监听到吉原桑有泄密企图时直接杀他灭口?”

“我想吃芋头了,午饭蒸几个芋头吧!还有,派人去挑些好点的土豆回来,要高淀类型的……快点啊,很快会用到的。”

“是,菜菜亲!使命必达!”

第二百四十九章 大凶

等吉原直人回过神来,发现星野菜菜已经不见了。他迟疑了片刻没有再要求继续通话,因为他还没想明白该怎么面对眼前这个问题——要和星野菜菜成为对立面吗?

这不是一个简单的问题,必须拿出点时间来好好思考。

应该阻止她吧?

但阻止她她不听怎么办?然后反目成仇,双方大打出手吗?

最后自己永远失去了她,就为了六千五百万年前的一些破事?

他站在网吧小小的包间里一时怅然若失,呆立了许久后才有些神魂不守的向外走去,迎面和一个金毛不良少年轻撞在了一起。他此时心情颇为恶劣,而那不良少年刚竖起了眉毛骂了半句,他已经举起拳头捶了上去,花了三分钟就将这伙不良少年打得妈妈都不认识了,这才心情稍缓。

他赶在警察来之前逃离了现场,一路溜达着回了公寓,发现桃宫美树正在准备年菜,这才恍然记起马上就是元旦了,而公寓里冷冷清清,完全不能和上一个鸡飞狗跳的元旦相比。

桃宫美树已经准备好了被炉,吉原直人自动自觉的就钻了进去,等桃宫美树端着橘子出来发现吉原直人已经闭上眼睡着了——他心烦得厉害,想睡一会儿调整一下心情,免得烦躁之下做了错误的决定。

桃宫美树轻轻跪坐下,看着吉原直人紧皱的眉头微微一愣,半晌后轻轻替他揉开了眉头,低头想了一会儿心事也是叹了一口气。

整个新年期间吉原直人都是心事重重,桃宫美树也不问为什么,只是微笑着陪着他,尽一切可能哄他开心。

吉原直人也强打精神陪着桃宫美树过年,为了照顾桃宫美树的信仰还陪着她去了神社参拜。

今年年初东京就迎来了这个冬天的第一场雪。虽然细碎的小雪粒落个不停,但神社里还是相当热闹。

桃宫美树围着雪白的皮草领子,披着羽织穿着和服,挽着吉原直人随着人流一路沿神道去了拜殿,捐了塞钱祈了福后又拉着吉原直人去了社务所,轻声询问道:“吉原君,我们求张签吧?”

吉原直人无可无不可,轻轻点了点头,摸了几枚硬币递进了求签处,而桃宫美树双手合什轻轻念了几句什么,然后抱起签筒轻轻摇了起来,过了片刻后签筒里掉出了一张叠好的纸签。

桃宫美树柔柔笑着将签筒递给了吉原直人,轻声说道:“吉原君,该你了,看看神明怎么指引吧,也许对现在的情况有帮助。”

吉原直人一笑顺着她的意思摇出了一张签,并不在意,笑道:“先看你的吧,美树。”

桃宫美树深吸了一口气,打开一看后小脸慢慢浮现出了开心的笑容,吉原直人轻拥着她也瞧了一眼,只见签上两个大字:大吉。

下面还有一首小诗:七宝在塔尖,高峰顶上贵;众人皆仰望,不敢等闲观。

吉原直人微笑着说道:“是大吉啊,美树,今年你一定会顺顺利利的。”

桃宫美树也欣喜的点了点头,更加用力挽住了吉原直人,柔声笑道:“全是托了吉原君的福,我连续六年抽到大凶了!”

吉原直人就算心情不好也忍不住笑了——这倒霉蛋也真是厉害,神社里签筒就是给信徒心理安慰用的,大凶极少,而3.75%的大凶签你连续抽了六年,这一般人还真办不到!

桃宫美树看着这张“大吉”真是爱不释手,细看着下面的小字:愿望会充份实现;疾病会治愈;爱人会永远留在身边;遗失物一定可以寻回;迁居后会比以前更好……

反正就是一切都会很好很顺利,基本意思就是干什么成什么,有什么变化都是好变化。

桃宫美树对些是比较懂的,这是神社第一吉签《宝塔签》,她以前是绝对不敢想像自己能抽到的。也许是这根大吉签给了她勇气,她突然抬头问道:“吉原君,是不是找到菜酱和弥生酱了?”

那天她看吉原直人紧皱着眉头就觉得不对,吉原直人是那种马上要挂了也能笑着说几声“抓紧跑,不跑就要死了”的人,那种愁眉苦脸的样子并不多见,更不会连续多天心事重重。

吉原直人一愣,但也不想欺骗她,轻声道:“也不能说是找到了,只是在网上联系到一次。”

桃宫美树轻声问道:“她们不肯回来?”

“嗯,暂时不太想……”

“只是菜酱不想吧?”

吉原直人有些惊疑,桃宫美树平时真称不上聪明,但这次还真没猜错。他迟疑着点了点头,笑道:“差不多吧,小月哭得稀里哗啦的,看样子想回来。不过你也知道的,她一向听星野的话,星野不肯回来,她想回来也没用。”

桃宫美树将头靠在吉原直人身上,沉默了一会儿轻声问道:“菜酱对吉原君很重要吧?”

吉原直人苦笑一声:“当然,我对她有责任。”

桃宫美树看了一眼签文中那句“爱人会永远留在身边”,仰起小脸,又轻声问道:“是不是因为我菜酱才不肯回来?”

她渐渐也起了疑心了,回忆了一下星野菜菜虽然以前和吉原直人总是一天吵到晚,但真的很粘着他——以前觉得是亲情,但现在看看真是未必了,好像有些亲过头了。

吉原直人哑然失笑,轻声道:“别胡思乱想,美树!是事出有因,让我再想想该怎么处理……来,看看我这张签怎么样。”

桃宫美树本能就轻点着头表示同意,但嘴上却说道:“吉原君,你是我最大的幸福,我希望你明白……就算是菜酱我也不会让的!”顿了顿,她还是信心不足,又补了一句,“只要你不赶我走,我是不会离开你的。”

吉原直人觉得牙疼,安慰她道:“说了你不要胡思乱想了,真不是因为你的原因。”他看着桃宫美树坚定的小脸,心中也有些怀疑了——桃宫美树虽然没有直说,但是觉得星野菜菜在喜欢自己?莫非星野菜菜对自己不是女儿对父亲的感情?不是朋友之间的相伴之情?

不过回忆了一会儿,他真没想到星野菜菜以前哪里表现过喜欢他,完全是莫名其妙……那个自恋的臭屁精应该只会喜欢她自己吧?

他不想和桃宫美树讨论星野菜菜为什么不肯回来的问题了,其中涉及到星野菜菜的秘密,就是妻子他也不能乱说,随手展开了签,笑道:“还是来看看我的这张怎么样吧!”

桃宫美树望了过去,大凶!?

顿时挽着吉原直人胳膊的手一紧,生怕吉原直人怀疑自己传染了厄运给他。

【大凶——雾罩重楼屋,佳人水上行;白云归去路,不见月波澜。】

【愿望难以实现;疾病会有危险;遗失物会永久遗失;爱人不会出现了;迁居会失败,比以前更糟糕了……】

吉原直人细看了遍也是暗骂一声,刚笑话完3.75%的机率桃宫美树连抽了六年,结果自己就轮上这3.75%了,真是现世报啊。

他看着这张大凶签有些怔神——这种东西虽然大家都知道纯属迷信,但也不可否认真有一定心理暗示性——他反复看着“佳人水上行”一句,心里不知道是不是巧合。

莫非星野菜菜终归要和自己分道扬镳,就像雾中的丽人一样,缓缓消失掉,转眼即逝后就连自己都不能确认这个人是不是真正存在过?

星野菜菜只是自己人生中的路人么?

桃宫美树在旁边偷看着吉原直人的脸色,发现有些难看,连忙小声建议道:“没关系的,吉原君,我们去把签挂在树上吧,这样凶可以转吉。”

“嗯!”吉原直人答应了一声,由着桃宫美树拉着他去找树了。到了树那里抬头一看,只见倒霉蛋还真不少,树枝上系满了各种签条。当然,也未必全是大凶、凶之类的,也有可能是大吉、中吉、小吉之类的希望吉上加吉。

吉原直人有身高优势,将自己的大凶签系在了高处,想了想觉得该认怂一次,合什希望签文不要成真。桃宫美树也踮着脚将自己的大吉系在了树枝尾端——她身高就不太够了,很勉强。

系好后她愣愣望着自己的大吉,拉着吉原直人的手轻声说道:“吉原君,如果……如果让菜酱回来需要我做什么,请告诉我。”

吉原直人也平静的望着自己的大凶,摇头道:“都说了,美树,别胡思乱想!”他猜想桃宫美树搞不好想自我牺牲了,不过在他看来这完全是自寻烦恼。

不过他也没多解释什么,相反正在想着签文,感觉很不服!

就算命运注定了又怎么样,注定了也要奋力挣扎,这才是人嘛——认命这个词不在他的词典里,他要是愿意认命早死了不知多少次了!认命就是服输,服输就是失败,失败了就死,所以人是万万不能认命的,就算可笑也要努力挣扎求活。

他将签文丢到了一遍,心情略微好转,开始转移妻子的注意力,低头笑问道:“要不要挂绘马,美树?”

桃宫美树当然乐意,她对封建迷信活动一向热衷。两个人又去购买了绘马,分头写上了新一年的愿望。

吉原直人写得简单,只是希望事事顺利,而桃宫美树杂七杂八写了一堆,比如希望和吉原直人能白头到老,希望西九条琉璃能顺利生产,希望星野菜菜和小月弥生能早点回家,希望妹妹事业有成,希望SPM投资能经营顺利,希望能早日有个宝宝,希望……

凡是她认识的人她都写了一遍,字如蝇头,贪心得不行,生怕不能害神明得了近视眼,然后端端正正挂到了绘马挂上,这才长长舒了一口气。

吉原直人也是暗暗咂舌,只觉得他从没来有搞懂女人过——每个女孩子都是心思复杂的,就连桃宫美树这种温柔如水的也一样。

西九条琉璃该算她的竞争对手吧?不该祈愿她难产死掉么?

吉原直人脑补了一会儿他是桃宫美树该怎么办,想来想去觉得自己不可能那么大度,早就提着刀杀上门去了。

这大概就是男人和女人的不同吧?女性比较容易原谅伴侣的出轨,而男性八成非得拼个你死我活,非把奸夫**杀了才算完。

陪着桃宫美树完成了参拜之行,两个人一起回了家,发现户布织正在他们家门前滴溜溜打转呢——这老黄牛社长其实也是个马屁精,过年别的不干,先来参拜自家BOSS,比去神社都积极。

户布织等了好久了,手里拎着一盒点心当伴手礼,见到吉原直人和桃宫美树长出了一大口气,笑着鞠躬问候道:“新年大吉,会长!新年大吉,美树!”

吉原直人和桃宫美树一起还礼,而且桃宫美树还连忙去扶户布织,亲热地说道:“织姐要来怎么不提前发个邮件?等了很久了吧,快进来喝杯热茶。”

户布织微微一笑,随着两个人向屋内走去,并不答话——她怎么敢提前发邮件啊,这逗B会长不让来怎么办?!这逗B会长也真是够可以的,抛下公司就不说了,丢下新婚妻子一出门就野了三个半月,真是人间极品。

她望向桃宫美树的目光中有了些怜悯之色。这可怜的美树,嫁了个逗货丈夫,这辈子怕是都会很辛苦吧?

吉原直人不知道户布织在腹诽他,人都是有两面的,户布织从表面上看起来就是个充满知性的长腿白骨精,端庄之极。他和户布织面对而坐,等桃宫美树上了茶亲自给老黄牛倒茶,耐着性子笑问道:“真是辛苦你了,户布社长,这段时间我比较忙……公司怎么样了?”

他才不信户布织这种人只是单纯来拜年的。

户布织笑眯眯道:“会长才是辛苦了!”是够辛苦了,算上蜜月差不多四个半月不鸟自家公司,回来了也不去公司露个脸,要不是桃宫美树说了一声都不知道他回来了——天下还有这种能问出自家公司怎么样了的会长,真是人才啊!

她随手从包里掏出了一叠文件,又笑着说道:“公司一切都好,您不用担心,只是这些文件需要您签一下……公司的年会也希望您能出面。”

“我最近很忙啊!”吉原直人随手翻着文件,发现都是些户布织不能做主的事,比如是不是启动分红预案之类的。顿时他感到有些头疼,以前这些破事都是星野菜菜在干,现在她不在了,那该谁干呢?自己也看不太懂啊!

但面对着户布织殷切的目光,他也不好意思说不干,只能让桃宫美树拿出了私章,自己认命的趴在那里签了起来,签完一份就让老婆帮他盖章。

户布织脸都要裂了,问道:“您不看看吗?”

吉原直人认真望着她,坚定道:“我相信你,户布社长。”

户布织哭笑不得,你信得过我,我信不过自己啊,这长期没人监督我,我走上犯罪道路怎么办啊!

她赶紧问道:“星野小姐呢?”那个年纪小但那个靠谱。

吉原直人叹了口气:“出去玩了。”他说着手也没停,运笔如飞,内容根本不瞧半眼,就找在哪签名。

户布织看了一眼桃宫美树,发现她完全没有劝的意思,只能认命了:“您慢点,我给您简单汇报一下。”这个锅她不想背,这逗B会长今天是签了,明天执行起来觉得不对,还还是要怪她。

“也行吧!”吉原直人也不好太打击自家老黄牛的工作积极性,也不想SPM投资真垮蛋了。万一真垮了,星野菜菜回来不得炸了啊!于是便耐着性子听了起来,桃宫美树微微一笑又去厨房了。

这是公司里的重要干部,来了怎么也要管顿饭,而自己是这家的主妇,正好展现一下女子力!

过年不开火,她正在那里细心拼着冷食年菜,务求色香味俱全,突然电话响了,她接起来一听顿时脸色大变。

第二百五十章 保大还是保小

桃宫美树匆匆说了几句便挂了电话,然后一路小碎步去了客厅,冲着户布织道歉一声后便附在吉原直人耳边轻声说道:“吉原君,西九条小姐进待产室了。”

吉原直人一愣,不过他虽然是男人,但看过不少孕婴书籍,真说生孩子这种事说不定比桃宫美树这女人还懂,倒不是特别惊慌——进了待产室不一定是马上要生了,现在跳起来拔腿狂奔还用不着。

不过肯定还是要去看看的。

他轻轻拍了拍桃宫美树的手示意她不必惊慌,然后对户布织笑道:“户布社长,突然有些急事,那个……”

户布织很识趣,虽然惋惜的看了一眼文件——她真的很急,不然也不会大过年的跑来找吉原直人签字——但还是体贴的站了起来笑道:“那会长您先忙,有什么事我能帮忙吗?”

吉原直人笑道:“多谢好意,不过是私事,我自己处理便可以。”

户布织也不勉强,笑着说了声“那我改日再约时间来拜访”,然后收拾收拾了文件直接走人——这逗B会长就没好好工作过一天,过年逮不住他,平时更没戏了,头疼。

送走了户布织,桃宫美树在另一边也已经收拾妥当,吉原直人带上她便下楼开车直奔医院而去。路上桃宫美树十分不安,坐在副驾驶席上小声说道:“会不会出什么事了呀,吉原君,离预产期还差着十天呢。”

吉原直人开着车在车流里左拐右插,嘴上不急心里急,随口安慰道:“预产期就是个预测时间,提前两周到拖后两周都很正常,主要还是看胎儿的发育情况……对了,美树,谁打电话通知你的?”

“啊,是西九条小姐的母亲麻衣夫人。”

吉原直人轻点了点头,打给桃宫美树是假,通知自己是真。麻衣心奈那女人估计还没死心呢,就算不能把自己和西九条琉璃凑成一对,估计也还想着借着孩子扯上些关系。

不过那也无所谓,她也不是有多少坏心,而且毕竟也是孩子的外婆,想来就是想占些便宜,搭搭SPM投资的便车扩展一下高层人脉。

桃宫美树是真的心善,取出了她的宗教大杂烩手串,开始数着念珠、符石、十字架之类的开始帮西九条琉璃和孩子祈祷祈福。

两个人赶到了综合大医院待产处,在护士站略一问便问到了西九条琉璃的名字,一路找了过去。桃宫美树还真没来过这种地方几次,一路上看着不少孕妇哼哼唧唧的由人陪着在走廊、休息区里溜达,看着她们圆滚滚的肚子有些羡慕和好奇。

到了待产病房,吉原直人敲了敲门便进去了,只见西九条琉璃面无表情像只僵尸那样半倚着坐在床上,目视前方一动不动,而雪白的被单下肚子圆鼓鼓的。

麻衣家的人都在,见吉原直人带着桃宫美树进来了,麻衣正胜这老头微微皱了一下眉头但也没说什么,而西九条琉璃的外婆麻衣桂美子以及麻衣心奈一起笑吟吟起来打招呼。

吉原直人客气的和这两个人问了好,而桃宫美树有些拘谨的也跟着他弯腰行礼。

一阵客套完了,吉原直人客气的向麻衣心奈问道:“伯母,现在情况怎么样?”

麻衣心奈微笑道:“一切正常,只要待产就行了。昨晚琉璃见红破水,开始有阵痛了,她外婆觉得是时候了,为了以防万一我们就来这里等着,只是……”

吉原直人连忙轻声询问道:“只是什么?”

“只是琉璃很不耐烦,打算等宫颈口开了再来,正在那里发脾气呢。”

吉原直人看了西九条琉璃一眼,这货在家里是个乖乖女,所谓的发脾气大概就是面无表情了——估计家里人非把她运到医院来心里很不爽,又没办法违抗家人,只能无声抗议。

他不好对人家的家事说什么,只能含糊地说道:“早点来医院做准备也不错,我们也一起陪着等等吧。”

现在医学发达了,但生产意外率还是有万分之三,听起来机率很小,但就怕自己碰上了,所以早来真没错。

麻衣心奈高兴道:“吉原桑愿意在这儿等真是太好了,毕竟你是孩子的父亲,万一有什么特殊情况,你在也方便大家一起拿主意。”

吉原直人客气道:“您说的是。”

麻衣心奈不愧是交际名媛,转而又轻轻握住桃宫美树的手,完全看不出对待女儿“情敌”的半点敌意,柔声说道:“给吉原夫人添麻烦了,真是不好意思。”

桃宫美树——别人眼里已经是吉原美树了——有些不适的缩了缩肩膀,勉强笑道:“麻衣夫人请不要客气。”她想收回手,但没收动,转而四处看了看,不好意思的问道:“您先生呢?”

女儿要生了,当父亲的好歹也该在吧?

麻衣心奈牵着她去一边坐下了,低声笑道:“我家那位和我父亲关系不好,他们之间有约定,不会待在同一间屋子里,所以我父亲来了,我那位只能在家里等着。”

“啊咧?!是这样吗?啊,真是抱歉,问了不该问的事。”桃宫美树有些尴尬,她只知道西九条琉璃父亲和外公互有敌意,好像牵扯到了三十年前的旧怨,西九条琉璃的父亲从不进麻衣家的大门,但真没想到连待在一间屋子里也不行。

麻衣心奈对她的父亲也是很不满的,黑起来毫无心理负担,也不管桃宫美树想不想听就责怪了自己老爹一顿——她也很生气啊,要不是她老爹赶走了吉原直人,搞不好吉原直人这会儿已经是她女婿了,怎么可能便宜了眼前这个村姑!

桃宫美树被麻衣心奈缠上了,估计麻衣心奈是想曲线救国,和桃宫美树搞好关系,不时邀请桃宫美树去参加些聚会、喝茶、画展之类的社交活动,而吉原直人看了看西九条琉璃在床上半卧着装死,也不好上去打扰她,便只能去一边坐下了。

麻衣桂美子冲他慈祥一笑,吉原直人轻轻点了点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他和西九条琉璃的外公外婆一点也不熟。

麻衣正胜则斜着眼看吉原直人,心中微微有些懊恼——当时他觉得吉原直人心狠手辣,劣迹斑斑,并非西九条琉璃的良配,更觉得吉原直人会给西九条琉璃惹来不小的麻烦,对前途乃至生命都会造成威胁,力主除掉他,最后赶走了事。

但没想到赶走后风云突破,山下组土崩瓦解,眼前这男人倒是笑到了最后,不但毫发无伤,竟然还能待在东京里逍遥自在。

人没有前后眼,要是早知道……

不过现在说什么也晚了,对方已经结婚,而对方这种人一但下了决定恐怕轻易不会改变,自己外孙女基本应该是没戏了。

麻衣正胜暗叹了一口气,歪过了头并不和吉原直人说什么。事已至此,他也不会道歉,同时气量还是有的,也不会恼羞之怒非把吉原直人踢滚蛋不可,就当看不见他。

好歹他和吉原直人的关系还没有和女婿那样闹得极僵,至少还能待在一间屋子里。

众人在待产室里一直陪着西九条琉璃,一直从中午等到了下午,终于西九条琉璃肚子疼了起来——宫缩引起的剧烈不规则阵痛。

麻衣家和这家医院关系很好,很快一堆医生涌了进来,开始给西九条琉璃进行检查,判断该不该送去生产了。

研究了一会儿还不到时候,一众医生商量了几句再次询问了西九条琉璃的意见,西九条琉璃坚持要顺产,于是便给她服用了催产药,等待宫缩频率进一步提高。

吉原直人凑在一边关心的看着,轻声询问道:“先生,还需要多久?”

其中一个医生随口道:“还早,宫颈口目前还没开,请耐心等待吧。”

吉原直人退到了一边,生孩子这种事他说了不算,只能等孩子高兴了想出来,真是一身蛮力无处用。

众人接着等,到了晚上八点多时,西九条琉璃的阵痛间隔成了五分钟左右一次,一张俏丽的脸疼得雪白,贝齿咬着下唇,但她很硬气,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半声不哼,死挺着。又挺了半个小时,突然一转头望向吉原直人,低声叫道:“你给我过来!”

室内众人都是一愣,吉原直人望了桃宫美树一眼,只见她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示,便乖乖走了过去,柔声问道:“怎么了,西九条警视?”

西九条琉璃肚子疼的厉害,恨恨的望着他,八成在心里觉得他是罪魁祸首。吉原直人有些无奈,他倒是想替西九条琉璃疼,但替不了啊!

他赶紧小声问道:“是哪里不舒服吗?”

西九条琉璃一把抓住他的手,手指甲都掐进肉里了,愤怒道:“废话,我全身都不舒服!”

“这……真是辛苦你了!”

西九条琉璃恨恨道:“你知道就好!孩子是我的,快说,孩子是我的!”她疼急眼了,环顾屋内就吉原直人这一个可以欺负的软柿子,又胡思乱想,怕自己受疼自累生下来吉原直人抱着孩子跑了,在生之前非要吉原直人保证不可。

她现在额头上全是汗,头发都粘在额头上,剑眉立起,眼神凶恶,要不是肚子太大就像随时准备跳起来打人一样。

吉原直人有些无可奈何,生孩子这种事说一千道一万都是女性付出最多,而西九条琉璃怀着孕他的事儿又没断过,没帮上忙不说还差点把西九条琉璃给坑了,这会儿也实在是没脸再说什么大家一半一半的话了,只能叹了口气退了一步:“四六开怎么样?”

一年十二个月,他占四个月零二十四天,给西九条琉璃六个月三十六天好了。

西九条琉璃没吭声,手掐得更紧了。

“三七开,最多这样了。”

西九条琉璃冷声道:“不行,孩子放在我这里,你不准动什么手脚!”她疼归疼,但没失去理智,也不敢欺负吉原直人过头了,顿了顿又补了一句,“孩子和我在一起,别的慢慢再商量,你不准动歪心思,向我保证!”

吉原直人苦恼道:“你别担心,我这次来没想动手脚……好了好了,孩子放在你那里,我保证!”

西九条琉璃这么提防自己让他有些头疼,但想想他也一直提防着西九条琉璃,似乎也没什么好指责她的。

不管怎么说,先安抚好她的情绪再说。

西九条琉璃又是一阵疼,而且感觉开始抽痛了,像是挨了一刀。她疼也不想让吉原直人好过,使劲掐他的手,摆明了就是让你也尝尝老娘现在什么滋味的意思,嘴上还不罢休,凶恶问道:“过会儿要有意外,保大还是保小?”

“别乱想,现在医学这么发达,一定会没事的。”

“保大还是保小?说实话!”

吉原直人脑筋急转,判断着怎么样西九条琉璃才会高兴,试探着问道:“保……大?”

西九条琉璃眉毛一抖,怒声道:“保小,你这混蛋!我辛苦九个月了,就差最后这一下了,过会儿无论他们怎么坚持,你一定要保孩子,记住了!”

吉原直人回头看了一眼,有些尴尬道:“别想这些,肯定没事!”接着压低了声音又说道:“你外公外婆和母亲在这儿,我说了也不算啊!”

西九条琉璃也放低了声音:“生产决断人那一栏我填的是你,你给我记清了,保孩子,若是回头孩子出了意外,我一定不会放过你的——你该知道这孩子对我有多重要!”

吉原直人轻轻点了点头,拿起手巾给她擦了擦头上的汗,轻声道:“放心吧,我不会让你们出事的。”

西九条琉璃冷笑一声,明显不相信这种充满男子气概的虚言安慰——吉原直人又不是神仙,真出现意外了他不一定有个护士顶用。

她不吭声了,吉原直人望着她高高鼓起的腹部面色柔和下来,开始出神。

西九条琉璃进入了疼痛间隔期,略有些好受了,望了桃宫美树一眼,轻声道:“好好待她。”

“什么?”

西九条琉璃白了他一眼,重复道:“你娶的那位没问题,我当她要害我,没想到本性真不错,连我也挑不出毛病……能受不了你的人不多,遇到了这位,以后老实一点。”

“我本来就很老实。”吉原直人不想和前女友讨论妻子,感觉有些不尊重,换了话题,“怎么提前了这么多,你是不是补过头了?”

他总觉得西九条琉璃的肚子有些大的离谱了,怀疑麻衣家不懂胡来,按着西九条琉璃进补把孩子提前催熟了。

西九条琉璃双手捧住肚子,皱眉道:“孩子不喜欢。”

“怎么会,孩子现在也没想法吧!”

“我能感觉到,孩子就是不喜欢我,很想早点出来。”

“你不要整日疑神疑鬼的,安心生……有考虑过剖腹产吗?”

西九条琉璃直接冷硬拒绝,“不行,顺产对胎儿最好!有科学研究顺产的孩子更聪明更强壮!再说医生也允许我顺产了。”

吉原直人沉吟了一下,估计医生、助产士已经做好生产计划了,现在再改说不定更是一团乱,还不如按照原计划老老实实生呢!

他正想着,只觉得手上一阵剧痛,只见西九条琉璃脖子上青筋暴起,咬着牙拼命忍着,而手上抓自己抓得更狠了。

她忍了又忍,最后还是没忍住,痛得失声叫了一声。

麻衣桂美子不怕麻烦医生,很快医生、助产士来了一堆,将男性驱出了房间。

吉原直人在外面等了一会儿,却见西九条琉璃面如金纸的被推了出来,直奔产房去了。他不由自主就跟上了,但很快被护士礼貌而坚定的阻止了,而桃宫美树走到了他身边,温柔的握住了他的手,轻声道:“助产士说宫径开口5CM了,要把西九条小姐转移到产房去……没事的,吉原君,一定会顺利的。”

“希望吧!”吉原直人应了一声后,轻轻拥了拥桃宫美树,“对不起,美树。”

桃宫美树轻摇了摇头表示不在意,相反看着被推走的西九条琉璃还有些羡慕——她也想要个孩子,只要自己有孩子了,那西九条琉璃有没有不干她的事。

反正吉原直人已经是她的了,而在找他之前就知道他是个残次品,没什么可抱怨的。

希望一切都好吧!

第二百五十一章 像第一次相见那样

历时三个小时,西九条琉璃在助产士的帮肋下顺利产下一名男婴。她事先猜想了种种可能最坏的情况,什么难产啊,血崩啊之类的,结果什么也没有发生,白白担惊受怕了一场。

在生产完成之后西九条琉璃因拒绝做顺产麻醉,已经连痛带累筋疲力尽,直接被转移到特护病房休息,而刚出生的婴儿也在她的坚持下被放到了小床内跟了过去。

她不肯让孩子离开视线,至于新生儿检测,她要求在她的病房内进行——东瀛属于标准的特权社会,她做为麻衣家的大小姐这么坚持,医院就真答应了。

等到西九条琉璃休息了一段时间之后,大夫允许依次进行探视,但还是不建议一群人闹哄哄的一起挤到病房里——顺产没两天就可以回家了,完全不必急在这一时,更何况生产完了推出产房时家属也都确认过她无大碍了。

吉原直人尽管心情异样,还觉得有些虚幻,不过也没有打算抢在麻衣家人之前进去看看孩子,不过略等了一会儿,发现众人好像没打算和他这个当爹的争,于是他领了这片好意,第一个推开了房门。

门刚刚打开,躺在床上的西九条琉璃就警惕的抬身望了过来,见是他更是将婴儿的小床往自己身边拖了拖,吓得护士连忙制止。

吉原直人连忙道:“我就是来看一眼孩子,别担心。”

西九条琉璃生完了孩子后倒开始正常起来了,扬了扬眉说道:“那过来吧,记得你保证过的话。”

“当然。”吉原直人有些紧张的答应着,慢慢走向那张小小的婴儿专用床。他就站在那儿久久凝视着自己的孩子,而西九条琉璃看着他,神情也慢慢柔和下来。

初为人父是种什么感觉?

责任?使命感?

刚出生的婴儿红红的,皱巴巴的,头上几缕薄薄的胎发转着旋儿,被包裹起来老老实实闭着眼儿一动不动,吉原直人看了很久也没想明白,最后喃喃道:“他……头是扁的啊!”

西九条琉璃一愣,突然恼火起来,厉声道:“你对我生的孩子不满意?”

“那倒不是,就是……虽然有心理准备,但真没想到是这个样子。”这刚出生的婴儿确实称不上好看。

西九条琉璃挣扎着想坐起来,她身体相当强壮,而且对痛苦的耐受性也比一般女性要强很多,生完了孩子肚子扁了倒比之前还精神了。

吉原直人体贴的扶了她一把,给她身后垫了一个枕头,而西九条琉璃对着小小的婴儿左看右看,露出了满意的微笑:“我觉得很漂亮,你混蛋归混蛋,不算废物,我相当优秀,这孩子将来一定会成为出色的男子汉……这样吧,叫他健太郎好了。”

她老毛病又犯了,也不问问别人的意见,自己就拿了主意。

吉原直人无奈一笑,建议道:“还是取个咱们俩都能接受的名字吧!”

“你想叫他什么?”

吉原直人低头沉思了一会儿,轻声说道:“他该排文字辈,我希望他将来一辈子平平安安,叫文安吧。”

西九条琉璃剑眉一扬,对这毫无气势的名字十分不满,冷笑道:“你那么叫吧,我要叫他健太郎。”

吉原直人不想在她刚生完孩子时和她吵,暂时放过了这个话题,转而拿起了孩子床着的卡片,在心里估算了一会儿赞叹道:“七斤六两,不错。”

西九条琉璃自信道:“我生的,当然不错。”

她伸手轻轻触碰婴儿的小脸,一触之下脸上柔情一片,转眼看到吉原直人也向婴儿伸出了手,顿时看他就有些碍眼了,又说道:“好了,孩子生完了,也没你什么事了,你走吧。”

吉原直人一愣,听着这话有些不对——总感觉西九条琉璃在某些方面挺像野生猛兽的,这交配季时间过完了,有了崽儿了,这母兽就开始将公兽驱离领地,以保证食物足够养育幼崽。

不过他也没反驳什么,他确实该走了。他最后看着这皱巴巴的婴儿,突然明白了人类是怀着怎么样的心情一代又一代单纯付出养育孩子的。

人类不能永生,那婴儿就是人类对世界最大的眷恋——希望世界能可以永远存在,即便自己死了也希望能留下自己曾经存在过的证据,希望自己死后可以有人记得自己、怀念自己!

他低声道:“是的,我该走!琉璃,你好好照顾他。”

西九条琉璃一愣,没想到这次吉原直人这么好说话,她本以为这家伙又要叽叽歪歪讨价还价一番。低头细品了一下语气,瞬间出手拉住了吉原直人的后摆,满是困疑地问道:“等等,你准备去干什么?”

吉原直人回头一笑:“去拯救世界啊!”

西九条琉璃刚要出声嘲笑却见吉原直人已经大踏步走了,只留下她自己和婴儿呆在房间里。

她扬了扬眉,将小床又向自己方向拖了拖,看着孩子轻声喃喃道:“你叫健太郎,你叫健太郎,你叫……”

有了孩子现在她觉得心满意足,只要吉原直人不来抢孩子她懒得管吉原直人去干什么了,反正祸害活千年,估计那家伙死不了。

吉原直人出了门,向着麻衣家的人告辞一声便带着桃宫美树离开了。路上对桃宫美树说道:“美树,我要出门一段时间,你好好呆在家里。”

桃宫美树柔顺的点点头,但又有些奇怪地问道:“又要去哪里,吉原君?”

“去做点事,你不用管!”

“好,那我等你。”桃宫美树见吉原直人不想说也就真不问了,而吉原直人安置好了她,直接一个电话打给了香子,在语音信箱里说道:“香子,你帮我问问星野,她是直接接电话不是等我骂完了她再接电话?”

片刻后星野菜菜选择了直接接电话,不高兴道:“我警告你,你再说我妈妈我真要发火了,不要因为我一次一次纵容你你就无法无天了!”

“咱们俩谁无法无天?”

“你是特意来找我吵架的吗?有事快说,我很忙的!”

“我要见你一面!”

星野菜菜沉默了,半晌后轻声问道:“为什么?”

“因为我有话想当面对你说。”

吉原直人说完了这理由似乎觉得没什么说服力,刚想再补充几句,没想到星野菜菜已经很痛快的答应了,“那好吧,刚好我也有些事想和你说……你去机场,我让香子给你买机票,就这样!”

星野菜菜说完也不管吉原直人还想不想说话了,直接就把电话挂掉了。

吉原直人也不再多废话,直接乘飞机飞往了新西兰,然后刚出了通道就看到了二十三号站在那里等他。

二十三号一声不吭请他上了车,拉着他去了一个偏僻渔村的仓库,然后又进了地下通道直接上了一艘极小的潜艇,把吉原直人和一些日用品堆在一起就起航了——估计这潜艇刚好到陆地上来采购,香子就按排吉原直人搭了顺风船。

吉原直人随手翻捡着采购的东西,发现都是些肉类、调味料、漫画、书籍之类的,里面还夹了一个玩偶,估计是小月弥生要的。他看了一会儿,觉得这些玩意和高科技完全不搭边,倒是满有生活气息的,随手拿起一本漫画看了起来。

潜艇在水下航行了四个多小时,终于速度降了下来,吉原直人丢掉了漫画刚站起身,只觉得潜艇一阵巨震,身子一晃差点歪倒。二十三号扶了他一把,静静解释道:“刚刚穿过了基地的抗压层,吉原先生,请扶好了,接下来我们要在机械助手装置的帮助下进入基地内部。”

吉原直人对这些不懂,也就由着这些生化人安排,只是透过舷窗看着外面,发现外面已经没有海水了,而潜艇好像被几条巨大的机械手臂抓着在往一个黑洞洞的口里塞。

他对这个久久找不到的基地还是比较好奇的,又歪着头紧贴着窗口向后看,见一层夹杂着水泡散发着幽暗蓝绿光的薄膜隔绝了海水,不由问道:“那个就是抗压层?”

二十三号也不隐瞒,直接答道:“是的,吉原先生,由人工智能精确控制的一万一千四百道高速气液混合物水流,在分散海水压力的同时也可以给基地提供电能。”

“厉害,厉害!”吉原直人没听懂,只能这么发出感叹。

很快潜艇被拖进入了基地,二十三号引着吉原直人沿着狭长的通道向基地内部走去,而不少生化人开始在后面像工蚁一样卸货,沿着另一条通道走了。

基地里面道路狭窄但分支众多,就算吉原直人这种方向感极强的人走了一小段路后都有些晕了,感觉这里像个巨大的蚁巢。

他努力记着路,不久后进入了一个广阔的大厅,而星野菜菜板着小脸带着一群人正在那儿等着他。

吉原直人站定了脚步,远远看着星野菜菜,而星野菜菜也搭拉着眉毛远远望着他。

似乎长高了一点点,也胖了一点……外星伙食更好吗?

星野菜菜看了他一会儿,突然恼怒道:“站在那里干什么,快过来!”

吉原直人听话的走了过去,居高临下看着星野菜菜精致的小脸,而星野菜菜也仰着脸看着他——他们两个人一百多天没有互相亲眼看看了,但出奇的竟然没有陌生感。

星野菜菜似乎很满意,眯了眯狐狸眼等着吉原直人先说话,但只见吉原直人好像看不够在那里一直看,小脸上微微一红,不高兴道:“你打算看多久,不准备向你的女王致敬吗?”

吉原直人叹了口气:“我还是第一次见离家出走,违反约定后还能这么理直气壮的,致敬你奶奶个腿!”

“你!”星野菜菜恼怒起来,大叫道:“我没离家出走,我一直住在家里!”

不过再怎么叫也改变不了她破坏约定的事实,她心里发虚,甩了甩小蹄子换了话题:“走吧,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回家里去说。”

她转身离开了大厅进了一条通道,吉原直人跟在她身后,而一群生化人挤在他们周围。星野菜菜左右看了看,大声道:“散了散了,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香子的声音响起了,“菜菜亲,安全第一哦!”

“挤死了,让它们走,快点!”星野菜菜坚持之下香子也没什么办法,生化人们停下了脚步,只留下吉原直人跟在星野菜菜身后。

不过他背后隐隐汗毛都竖起来了,觉得应该是有什么武器指着自己,但他装不知道。

星野菜菜一直背对着吉原直人,带着他上了自动履带,沿路还给他指点着“种植区”、“生化合成区”、“能源区”之类的地标建筑,最后到达了基地核心位置的“菜菜小狗窝”,也就是以前的八零三公寓。

星野菜菜掏钥匙开了门,站在玄关处脱鞋,而吉原直人也一样。星野菜菜脱好了鞋后转身装鞋子摆正,鞋尖冲外,却见吉原直人已经习惯性的溜达着往客厅去了,顿时八字眉一搭拉,小声道:“每次都不把鞋摆好,总是这么惹人讨厌。”

她说着将吉原直人的鞋整整齐齐摆在自己小鞋旁边,然后远远闻了闻手指,差点吐了,跑着去洗手间了。

吉原直人不管她,她毛病多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他坐到了小方桌旁边,伸手摸着小方桌感觉十分舒服,而小方桌上还有个烫坏了的疤痕——有次他看家里没人在客厅里边看电影边偷偷吸烟烫坏了的,结果星野菜菜回来发现了,拿着菜刀要砍死他。

这小方桌是便宜货,根本没涂防火漆。

吉原直人又摸了摸屁股下面的榻榻米,也还是老样子,同样是便宜货,但坐久了习惯了还是挺舒服的。接着他又环顾了整个室内,星野菜菜的书桌兼电脑桌还是老样子,整排的书架上添了不少的书,通往半层的钢管依旧亮闪闪,除了没了桃宫美树没人理整家里,显得一切乱而不脏外,还是以前的模样儿,十分让人怀念。

以前吉原直人在这儿找到了人生的道标,认识了星野菜菜,而星野菜菜也是在这儿有了第二个家人——这个公寓其实不止对星野菜菜重要无比,对他也一样。

星野菜菜终于洗好手消好毒出来了,神情很不高兴,而吉原直人装看不到——他刚才是真忘了,他以前都是脱了鞋就走,桃宫美树会管的,刚才进门太顺了,当成以前了。

他随口笑问道:“弥生呢?她去哪儿了,你不会偷偷把她吃了吧?”

星野菜菜径直过去踢了他屁股一脚,怒道:“说过多少次了,别坐我的位置,到对面去!”她从来都说要坐在离门口最近的地方,这该死的东西总是懒,连绕过桌子也不肯,进门就坐下。

吉原直人抱怨道:“就你事多!”不过他抱怨着还是挪了挪屁股,转到小方桌对面去坐下了。

星野菜菜抬手给两个人倒茶,这才看了一眼挂钟答道:“她在上课,还没到下课的时间。”说着她小脸一红,“你来也不是什么大事,我觉得没必要打乱她的学习计划就没通知她……好了,你在这儿看电视吧,我去做饭。”

她把茶杯推开了吉原直人,然后钻进了厨房扎上了小猪围裙,就像他们第一次一起吃饭一样,准备怒煮土豆。

第二百五十二章 分你一半地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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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豆洗净,带皮煮好,然后就被直接端上了桌。吉原直人慢悠悠搓着皮,而星野菜菜在两手之间抛来抛去,小嘴呼呼有声。

吉原直人蘸了蘸烤过的黄油块,啃了一口土豆心不在焉的嚼着,看着小方桌对面专心致志的星野菜菜——她盘腿坐在那里,表情认真,不过一年多的时间她就有些从小奶狗长成……长成小狗了。

他吃一口看一眼,硬生生把星野菜菜的两道眉毛看搭拉了,而星野菜菜十分有少女风情的白了他一眼,将剥好皮的土豆蘸了蘸盐便塞进了嘴里,狠狠咬了一大口,然后含糊不清地吩咐道:“香子,放音乐。”

“是,菜菜亲。”

吉原直人微微疑惑,听着序曲奇怪问道:“你换口味了,开始喜欢摇滚了?”他这个人没有完全融入过社会,思想老旧,听着这些电子摇滚乐心中十分警惕——开始喜欢这些东西了?果然到了青春叛逆期了吗?这是学坏的前兆吗?下一步就是抽烟喝酒烫头发?或者去纹身画黑眼圈?

星野菜菜看了他一眼就明白他在想什么了,恼怒道:“不是你想的那样,这是一部电影的片尾曲!”

“啊,这样啊!”吉原直人微微放了点心,然后继续吃了起来。对音乐他分不出好坏,星野菜菜常听着交响乐摇头晃尾巴,他一直没感觉。

他又吃了一个,发现贪吃的星野菜菜竟然停了手,目光有些迷离的听着,渐渐随着曲子哼唱了起来:“……我试着想像没有你的生活但却做不到,因为我们将成为不朽的传说,也许并不需要太久的时间,从现在起你仍然可以和我共渡余生,放下黑色的窗帘屏蔽他们的视线,只要一下就好,不会太久……从现在起你仍然可以和我共渡余生……”(《超能陆战队》的片尾曲)

吉原直人从没听过星野菜菜唱歌,这第一次听到竟然听愣了,那柔软带着一丝奶味的声音像是有一根羽毛在轻轻触碰他的内心。他也停下了往嘴里拼命塞食物的手,认真听起了这首歌。

许久后,歌声在连续吟唱着“不朽的传奇”中渐渐消去了,而星野菜菜也停止了哼唱,良久后轻声问道:“你觉得这歌怎么样?”

吉原直人摸着下巴回味了一下,想了想肯定地说道:“你想让我给你当看门狗守夜犬想都别想!”

“你!”星野菜菜勃然大怒,差点将手里的土豆扔到吉原直人头上,但好在她自幼养成的良好习惯根深蒂固,救了吉原直人一条狗命。

她忍了忍装成了若无其事的样子,仰着小脸傲慢地说道:“你本来就有守护我的义务,你答应过我的。”

“是,我确实答应过,但你别想让我事事都听你的,咱们要商量着来。”

星野菜菜搭拉着眉毛,觉得这和她事先想的不一样,不过她也不气馁,翻了个大白眼又说道:“小事是可以商量的,我这个人还是很民主的……算了,不说这个。”

她表情认真了一些,但很快又将自己的小脸憋红了,低着头小声说道:“我以前说过的,我拥有的一切都可以分你一半……你想要半个地球吗?和我在一起,你可以得到我拥有的一半,所有的一半!”

她说着说着自信起来,眼睛一眨也不眨的望着吉原直人,认真问道:“你想和我一起拿到整个地球吗?代表地球人拿到地球的一半所有权!这样你不算是地球人中的叛徒,由你统率地球人帮助我,你觉得这怎么样?”

吉原直人目瞪口呆的望着星野菜菜,半晌后笑了:“当地球球主吗?然后会怎么样?追求自由的人都发了疯一样争先恐后的起来反抗,非要干掉我们不可,最后我们一起杀个血流成河吗?再说我这个人你也知道的,我意志毫不坚定,根本受不了诱惑,行事又乱七八糟,要是有了半个地球……我大概时间久了就能娶上一大堆老婆吧?不,应该是有一大堆情人,要不然就是偷酒喝把自己喝死。”

他似乎觉得挺有趣,畅想了一下三宫六院的生活,然后看着星野菜菜认真含笑问道:“你一定是在开玩笑吧,星野!”

星野菜菜也认真回望着他,片刻后扁了扁嘴,将头歪到了一侧,不高兴道:“没意思,开个玩笑你都不配合!”

这傻狗,没有做这个选择吗?

两个人之间沉默了一会儿,星野菜菜似乎不想再提这个话题,转而问起了家常:“美树姐还好吗?”

“还行吧,就是比较想念你和弥生。”

星野菜菜表情微微有些黯然,轻声道:“也没能好好和她道个别……你呢?你怎么样?”

“我啊,西九条把孩子生出来了,挺开心。”

“已经生了?”星野菜菜一怔,一边吃着一边低头默算了片刻,“预产期提前了吗?孩子身体怎么样?我这里现在对治疗先天体弱有办法。”

“不要担心,虽然提前了些出生,但一切正常。”

星野菜菜将一个土豆吞了下去,伸手又拿了一个,嘴里说道:“那就好,你现在也算是有老婆孩子了,虽然孩子不是老婆生的……这样人生也算圆满了吧?”

吉原直人想了想,说道:“虽然感觉一团糟,不过人生就是人样的,想完美无缺也不可能——孩子慢慢长大,我和西九条为了孩子争吵恐怕不会停止,但有了孩子确实感觉和以前不太一样了,觉得自己对这个世界有了责任。”

星野菜菜低声问道:“所以……你准备来拯救世界了?打算怎么做?”

吉原直人习惯性的往嘴里使劲塞着食物,含糊不清地说道:“来劝你跟我回家。”

“就这样?”

“这就样!”

“你觉得我会跟你回去吗?你不可能强行带走我的,我和一年前不一样了,我现在挥挥手就能把你捣成肉泥!”

吉原直人环目四望,公寓里就他们两个人,不由笑道:“你又不会那么干,这威胁屁用没有!”

星野菜菜恼怒的望着他,而吉原直人的神情温柔起来,柔声说道:“星野,谢谢你在这种情况下还能相信我。”

他进了这间公寓里没有感觉到半点不自在,凭着本能就知道这里没有埋伏,没有危险,这里还是以前那个家——星野菜菜在明知到她是玛雅星人一根独苗,在明知道他已经了解她的危险性的情况下,仍然选择了一个人和他呆在一个房间里,这份信任让吉原直人心中暖到要化了。

这种只要杀了她就能解决一大半问题的情况下,还愿意和他单独呆在房间里,对常年像只幼兽一样警惕不安环顾着四周的星野菜菜来说,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

星野菜菜对这些没什么感觉,她随意摆了摆小手,不屑道:“你发过誓不会伤害我的,我说过相信你就会相信到底……因情势改变就说什么‘人就会变的’,那只是背信者的无聊借口,是意志软弱的典型,你虽然没出息,但我不觉得你会堕落到那种地步。”

吉原直人品味了一下这小王八蛋的话,有些搞不清这是在夸自己还是骂自己,想了想不和她这大臭巴嘴计较,转而说道:“星野,我想过了,我不信你会为了某件事伤害那么多人——几十亿无辜的人。即便是你有着什么莫名其妙的种族责任,我也不信你会伤害那么多无辜,这和你的本性不符,和你一直以来受到的教育不符!那么,告诉我实话,为什么不肯回来?”

其实真说有人拯救了地球,那个人就是上杉香。她圣母了些,弱智了些,疯狂了些,但她确实有好好教育星野菜菜这个女儿,用满满的母爱在她心底烙印下了一丝永恒不灭的善良,让星野菜菜将来即便再疯狂也永远行事有着底线。

星野菜菜沉默不语,似乎不想讨论为什么她不肯回去,而吉原直人等了片刻后见她一直没有说话,想了想继续问道:“你把计划提前都告诉了我,是希望我来阻止你吗?你觉得不对,又找不到自己不该做的理由,就希望由我来阻止你或是救你出去?”

星野菜菜小嘴蠕动着摇着了摇头,轻声道:“不是,我不会逃避责任,更不会用那种掩耳盗铃的方式将责任丢到一边……不过有一点你没说错,我确实没打算伤害那么多人。”她说着说着有些黯然神伤,“我毕竟是由地球人抚养长大的孩子,塞本特它们觉得地球人不算人,我可没那么觉的,大概我不算是正经的玛雅星人吧。”

她说完抿着小嘴想了想,又有些丧气地说道:“我也不想将来无法面对妈妈和……和你,你们对我是特别的!不,说错了,妈妈对我是特别的,我是怕你整天对我吵吵会烦死我。”

吉原直人也低叹了一声:“你也确实够为难的。”

星野菜菜很伤脑筋,附合道:“真的很为难。”她说完后站起了身,向着半层爬去,嘴里说道:“我给你看个东西。”

她麻利的爬上了半层,翻找了片刻后抱着一个圆圆的、镶着多面镜片的金属球又溜了下来,给吉原直人介绍道:“这是我父母留给我的遗言影像,我一直想要,塞本特就给我偷出来了……最近它为了防止造反时把主基地里一些重要的东西打烂,正拼命当小偷呢!你要看吗?”

吉原直人迟疑道:“我可以看吗?”

“我们之间没有秘密。”

“那……我就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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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三章 我好像喜欢上你了

星野菜菜轻轻按动了一下金属球,顿时柔和的绿色蓝色光线开始在公寓中弥漫交织。片刻后,公寓中场景一换,像是穿越了千万年的时间,突然就到了那个太阳系大灾难的时刻——轻微的摇晃感、喷溅的火花、古怪的仪器、听不懂的语言……

吉原直人还是第一次身处在全息影像之中,场景的突然变换让他觉得有些分不清东西南北,而金属球直接投放到他眼中的光线更让他感到十分不适。这时星野菜菜的声音传了过来,“不要紧张,我们还是在公寓里,小心把桌子顶翻了。全息球内是没有经过处理的原始影像,以前专用来记录重要影像,只能这么看……你空间记忆力不行,来,拉着我的手,别乱动弄坏了我的家俱。”

吉原直人凭着感觉一把就抓住了星野菜菜伸过的小手,那只永远暖和和的小手——这货体温比正常人高,冬天和个小暖炉一样。

星野菜菜牵引着吉原直人站了起来,又拖着他改变了所处的位置,而吉原直人也将目光放到了一位年轻秀美身材曲条的女子身上。这女子想来应该就是星野菜菜的亲生母亲了,她正拼命亲吻着一个昏睡中的小孩子——大概就是星野菜菜,小小的星野菜菜。

吉原直人缓缓凑近了一看,只见这星野菜菜的亲生母亲生得极漂亮,柳眉杏眼,肤白光滑如同精美瓷器,鼻梁高挺,一头乌发拢着束在脑后露出了一对漂亮却尖尖的耳朵。虽然是个孩子的妈妈,但仍然可以说一声是个大美女。

只是这会儿正流泪不止,双目有些红肿,用脸紧紧贴着小小的星野菜菜,嘴里还喃喃有声。

语言吉原直人听不懂,轻声问道:“这是你妈妈吧?她在说什么?”

“在说对不起……一直在重复对不起。”星野菜菜也在看着,凭感觉拉扯着吉原直人,防止他离自己亲生妈妈的真人影像太近。

吉原直人叹了口气,目光落到了小小的星野菜菜身上,细看了看忍不住问道:“你那时候只有这么丁点大么?你脑子里完全没有这段记忆?你连半年前我吃了几碗饭都记得,记忆力不是超级好的吗?”

“当然没有,那时我大概两岁多一点吧!地球人和玛雅星人的大脑构造基本一致,一岁左右的孩子记忆力只能维持几天,两岁左右的孩子记忆力只能维持一两个星期,我现在的记忆中比较清晰的都是四岁以后的记忆。”星野菜菜语气很不好,她要记得不早就知道自己是玛雅星人了!

这蠢货,为什么和自己在一起时总是感觉比较傻?莫非是那种在家是蠢猪,出门是猴精的类型?还是自己太聪明,他习惯和自己在一起不动脑子了?

吉原直人不信,但低头回忆了一会儿,发现他连小学同学都想不太起来了,只能隐约记起三五个名字,脸长什么样大概只有鬼知道了——原来人的记忆能力真这么不靠谱啊!好像以后也不太好意思嘲笑金鱼只能记七秒了……

他的目光转回到了星野菜菜的妈妈身上,只见她恋恋不舍的将星野菜菜放到了一个透明的容器之中,而这时一名男子快速奔了过来,吉原直人本能侧身护住了星野菜菜后才恍然这只是个影像,再定睛看去,只见到一对十分熟悉的八字眉和狐狸眼……

应该是星野菜菜的亲生父亲了,没错!原来星野菜菜这家伙长得像爸爸,不,该说眉眼像爸爸,脸型像妈妈。

星野菜菜是个精致型的小美女这没错,就眉和眼没长好。她两根眉毛眉脚总是搭拉着,看起来有些喜感,一对狐狸眼眼角又上挑,虽然妩媚,但和八字眉凑到一起时……效果相当感人——她睡着时或是安静时,眉毛平着是真好看,但不高兴了眉毛一上一下的乱动,有时候确实有些滑稽。

吉原直人走神了片刻,发现星野菜菜的父亲也跑到了那个透明容器前,用着恋恋不舍的目光看了里面小小的星野菜菜一眼,轻抚着容器说了一句话,然后就对着星野菜菜的妈妈快速说了起来。

吉原直人轻轻捏了一下星野菜菜的手,星野菜菜牌翻译机传译道:“他在说太阳风暴越来越强烈了,基地已经快要支撑不住了,要妈妈动作快一点。”

果然,随着星野菜菜的话儿,装着年幼星野菜菜的那个容器被填进了一台大型仪器中,而那台仪器也开始渐渐发出了刺眼的光芒,同时星野菜菜的父亲正快速下着命令,星野菜菜给吉原直人继续翻译:“他在让塞本特将量子中间态的我放入存储盒中,移往基地核心处保存,并且将我的生存供能编入了塞本特的第一行动序列中。”

吉原直人迟疑着问道:“你父亲和母亲为什么不一起用这个方法保存起来?”

星野菜菜有些黯然神伤道:“他们要出去人工引爆几十处爆炸点陆沉整个基地,以保存基地中的资料,也就是文明的火种。”

“这……不能让生化人或是机器人去干吗?”

星野菜菜掐了他的手一把,怒道:“蠢死了,在太阳系前所未有的强烈太阳风暴下,任何带电的东西都会被摧毁,这件事只能自然人去做!”

“抱歉!”吉原直人根本不敢还嘴,又尴尬问道:“这基地里就你父母?”

星野菜菜也就骂了他一句,吉原直人文化程度不高她知道,他没学好习也不能怪他。她摇了摇头后想起吉原直人看不到现在的她,又解释道:“这里本来就是一个小型科研基地,而母星被毁前,这基地里原本就的不多的人员都去各地参与移民基地建设了,我父母是留守人员。”

吉原直人也叹了口气,心里有些明白了——当初玛雅星面临被毁,星野菜菜父母所在的这个小型科研基地估计属于暂时被放弃的状态——命都要没了,先建造能活命的地方优先。而星野菜菜的父母奉命留守,在发现太阳突然发威后见到事不可为,想着与其被太阳风暴摧毁,不如搏一搏看能不能存下点东西留给其他人。

他们在天灾来临之时并没有抱在一起瑟瑟发抖听天由命,而是为了他们的文明做了他们所能做的一切。

吉原直人觉得很佩服,要是换了他,搞不好就忙着带着老婆孩子逃命了,谁会管这些资料设施会怎么样啊!

他望着星野菜菜的父亲,见他牵着妻子的手一起凭空说了一大堆,等了会儿听星野菜菜没翻译,忍不住问道:“他在说什么?”

星野菜菜不是第一次看了,但还是有些失神,听到吉原直人的话愣了愣才答道:“大概的意思就是介绍了一下基地里的情况,还请我不要怪他们让我早早就失去了父母,又拜托发现基地的人好好照顾我,好好把我抚养长大……他有些急,说得很乱,最后妈妈说的这句是让我不要挂念他们,不管他们的牺牲有没有价值,这是他们必须要去做的事,我大了会理解他们并为他们骄傲的。”

随着星野菜菜的话,她的父亲轻轻亲吻了她的母亲,两个人相视一笑,额头顶着额头静静抱了一会儿,然后便挽着手一起冲了出去,只给吉原直人留下一双绝决的背影。

全息影像到这儿就结束了,光线慢慢退回了金属球。吉原直人揉了揉眼,而星野菜菜紧紧把金属球抱在胸前,轻声问道:“你看,我必须让我的父母牺牲的有价值,对不对?”

这话没问题,吉原直人轻轻点头:“做为女儿,这理所应当。”

星野菜菜又苦恼道:“但抢了地球,妈妈……地球人妈妈会恨死我吧?”

吉原直人又点了点头:“当然,她还想着借玛雅星人的科技让地球人类上两个台阶呢,回头发现地球人都给你杀光了,非当场气死不可。”

星野菜菜搭拉着眉毛,低头道:“我很为难。”

她抱着金属球慢慢跪坐下了,垂头丧气的像是一只可怜无辜的小动物,吉原直人也蹲下,犹豫了一下轻轻抱住了她,柔声安慰道:“没事的,没事的。”

星野菜菜将头埋在他怀里,微微有些哽咽道:“你要是愿意当地球人头领就好了,那样妈妈就怪不到我头上了!你为什么这么没出息,你可以利用我的……利用我当上地球球长,然后想办法帮我去一个遥远的类地行星,让玛雅星人可以在那里重建家园,只要利用我后给我一点小小的回报就可以,你为什么不肯呢?你要再坏一些就好了——你坏都坏不彻底,当反派都不合格,从没见过你这么没出息的人!”

吉原直人苦恼道:“对不起,但地球球长我真干不了啊,我就不是那块料!”顿了顿,他又闹心道:“擦两把眼泪就行了啊,鼻涕别乱抹了,我没带换洗衣服。”

星野菜菜听话的抬起头,掀起他的衣服擤了擤鼻涕,眼泪汪汪地说道:“现在怎么办?你又不肯承担责任背黑锅,那我该听哪个妈妈的话?”

吉原直人环抱着她,想了想认真说道:“我觉得你该听自己的话,星野!”

“听我自己的话?”

“对,你想干掉几十亿地球人吗?”

“不想,真那么干了,我以后怕是没办法睡觉了。”虽然有着大义的名份,但星野菜菜怎么想都觉得自己不是那种以正义之名行卑鄙之事的人——若说打死几千几万个人,她狠狠心捡捡不顺眼的人也就干了,但干掉95%的地球人,那些人又没惹她,她真下不了手。

吉原直人松了一口气,要是星野菜菜坚持要霸占地球他就要上吊了——他也拿不准星野菜菜要真这么干,他做为一个地球人要不要和星野菜菜大打出手。

他欣慰一笑,说道:“多谢了,星野!就算是你父母还在恐怕看到今天地球上的情景也不会狠得下心毁掉这一切,至于重建玛雅星文明……你还小,时间还有很多,我觉得没必要用那种极端的方法来达到目的。”

星野菜菜跪坐在那儿扁了扁嘴,烦恼道:“你说得轻巧,太阳系现在就剩下地球这一颗适宜生存的行星了,不占领地球怎么可以谈到重建母星文明?就算我想和地球人和平共处,地球人也不会同意的,而要是开启星际时代,做到可以去几百光年外的另一个行星,那不整合地球上的资源怎么可能办得到?”

吉原直人一摊手,笑道:“这种事别问我,你比我聪明多了,我相信你一定可以想得到办法的。”

星野菜菜愁眉不展道:“我确实有想过……比如偷偷摸摸发展,积蓄实力,然后进行太空探索,等时机成熟时派出无人飞船携带火种前往遥远的行星,在人工智能的帮助下重建家园,但有很多难题,而且这至少要花我一生的时间吧?甚至量子空间传送一直没有成果,我想我到死也不会看到飞船平安到达目的地……那搞不好要在宇宙里漂几千上万年。”

“不着急,你慢慢想,我觉得问题虽然多,但办法总是会有的。”吉原直人伸了个懒腰,将这些动脑子的麻烦事按老样子全托到星野菜菜头上,笑道:“先跟我回去吧,你慢慢想,同时遥控着塞本特干活好了!”

星野菜菜一愣,转即轻轻摇着小脑袋说道:“我要走的路很难,将来免不了有各种问题各种麻烦,甚至还会带来危险……你带我回去会毁掉你追求的那种平静生活的,不要意气用事。”

吉原直人嘿然一笑,摸着她的头笑道:“没事,我这个人不喜欢麻烦,但从来不怕麻烦……你有能力霸占地球而没这么干是你心地善良,那么如果有人起了贪心窥视你手里的东西,我就算被人说是人奸也愿意陪着你一起宰了他。”

星野菜菜晃着脑袋甩掉了他的手,但没发脾气,只是抿着嘴轻声道:“还是让我一个人在这里吧……弥生大了想离开的话,我会送她去找你。”

吉原直人皱眉,想不明白这小倔驴怎么总这么死倔死倔的,再次说道:“我已经说了不在意了,星野,为什么你还是不肯和我回去?虽然咱们认识的时间并不长,但你已经是我生活中的一部份了,没了你我总没觉得缺了一些什么……不管将来有什么麻烦什么危险,我都希望你能回去!以前你说过的,只要我们在一起,我们无需畏惧任何事情——我们不主动惹别人,别人要是企图动我们的歪脑筋,我们就干掉他,多简单。”

星野菜菜低头不语了很久,慢慢抬起了小脑袋,轻声问道:“你总是这样讨人厌……你真想知道我为什么不肯跟你回去?”

“当然!有什么问题说出来,我们一起解决。”吉原直人想不出有什么可以阻止他们一起生活的。

星野菜菜跪坐在他身前,慢慢挺直了腰板,小小的身子竟然有些凛然生威。她的目光掠过了吉原直人宽厚的嘴唇,老橘子皮一样的脸颊,最后注视着他的眼睛慢吞吞问道:“我只在这里说,而且你敢传出去或是因此笑话我,我们的交情就算是完蛋了,你同意吗?”

吉原直人也认真起来,端端正正坐好,肯定道:“我同意!”

星野菜菜轻轻点了点头,吉原直人一向说话算话,她是信的。

她垂下了眼睑,丧气道:“我好像喜欢上你了。”

第二百五十四章 残忍拒绝

吉原直人轻轻点了点头,但马上反应过来好像不太对,讶然问道:“喜欢上我了……是什么意思?”

星野菜菜抱着膝头叹息道:“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对你有了那种女性对男性特有的好感。”

吉原直人摸了摸脑袋,还是觉得有些莫名其妙,迟疑着问道:“我们差着辈呢,该不能吧?”

星野菜菜恼怒道:“什么差着辈儿?别整天就想着充长辈!你和我妈妈是朋友又不代表你一定会是我长辈,你还小我妈妈那么多呢!你小我妈妈十岁,我也只比你小十多岁而已!”

“这……”吉原直人愣了,想来想去以前也没觉得星野菜菜这孩子有什么特别的表现,完全看不出半点喜欢啊。

星野菜菜也不是矫揉造作的性格,现在说开了反而坦然了不少,跪坐在那儿伸出小手轻拍着吉原直人的大腿,柔声道:“说出来,我心里舒服多了……既然已经说出口了,那么我想要个答案——你喜欢我吗?”

吉原直人看着如释重负的星野菜菜,真想一口老血喷到她的小脸上。他想了又想,谨慎地观察了一下星野菜菜认真的小脸,试探道:“你是在耍我,对不对?”

星野菜菜八字眉一搭拉,怒道:“我从来不说谎!”

“但你喜欢我什么呢?以前你不是总嫌我这里这不好,那里不对吗?”吉原直人问完了恍然大悟,“我明白了!”

他眼神迅速温柔下来,柔声道:“星野,你还小,男女之间的感情并不是只有爱情,也是可以有友情和亲情的……你大概把我们之间的感情搞混了,毕竟在你这个年纪,分辨亲情和爱情还是有些困难的。”

他一副看没懂事小毛丫头的眼神马上激怒了星野菜菜。

星野菜菜仰着小脸冷哼了哼,狐狸眼眯了起来,大声说道:“别拿我当不懂事的小孩子,我知道什么是男女间的感情!不过……”她说着说着声音又低了下去,“喜欢你确实不是个好选择。你生活习惯很差,常年吸烟,肺癌机率是正常人的200倍以上,还喜欢喝酒,将来中风偏瘫之类的八成是免不了了,而且你又脏又臭,没人告诉你你都不会主动换袜子,站在屋子里空气指数就要下降三个等级,还没教养,在外面人模狗样,回了家就总当着我的面抓屁股。你智商也不高,四位数的四则混合运算让你心算,给你加个小数点你就能算出个离谱的答案,甚至派你去买点东西找零都会找错……”

她叨叨起来没完,而吉原直人倒吸了一口凉气——听起来自己感觉像是头猪啊!还是头注定会英年早逝的猪!

他没好气地打断星野菜菜的话:“别说这些有的没的,说重点!你喜欢我哪里,我抓紧改!”

奶奶个腿的,什么狗屁喜欢,这是在变相侮辱自己吧?

星野菜菜扁了扁嘴,不高兴道:“我还没有讲到你混乱的私生活,因为对感情犹疑不定,又贪心搞出了……”

吉原直人真忍不了了,打人还不打脸呢!他叫道:“够了,我已经知道我在你心里是个什么形象了,大概就是一头花心的蠢猪,那么你到底喜欢我哪里?”

星野菜菜轻轻摇了摇头,郁闷道:“这问题我想了很久但也一直没答案。在你进入我的生活之前,我的世界只有妈妈——整个世界上只有妈妈对我是特别的!只有妈妈是值得信赖的!但后来我们之间发生了那么多事……我以为妈妈去世时,你仍然愿意陪着我;发生连环绑架案时,你愿意冒着巨大风险背着我追查真相;在我被妈妈带走时,你愿意开着一架小破飞机追出几千公里也要找到我;在被我妈妈威胁时,你宁愿和交情深厚的妈妈闹翻也要带着我逃跑;流落到无人岛上时,你愿意和我一起坐木筏横渡太平洋,几次差点送了命也没有怨言……”

星野菜菜小手握成了拳,陷入了回忆当中,“还有很多很多事……你虽然真的很蠢很混蛋,但对我真的真的很好,我想不到这世界上除了你谁还会对我这么好了——对我而言,你是个好人,而且忠诚可靠,给了我极大的安全感!这改变不了你混蛋的事实,但我还是很感动!”

吉原直人怔了片刻,看着眼角了一些晶莹的星野菜菜,心中也柔软下来,轻声道:“星野,你其实给了我更多,只是你注意不到,而我只是做了我该做的事,你可以不必放在心上的。我这个人就是烂命一条,早就该死了,相反,死在遵守约定上,说不定这死法比在养老院被自己的痰堵住气管憋死要有意义得多,也舒服得多。”

星野菜菜抹了抹眼睛,摇着头说道:“对我好的人,要记在心里,这是妈妈教我的……可能就是因为你为了我做了那么多又从来不要求回报,所以害我不知不觉就喜欢上你了,想和你一起永远生活在一起。等你死了就把你埋了,我死了再埋到你身边——你肯定比我先死的,到时在你墓碑上刻上‘我死于不听智者的劝告’,在我墓碑上刻上‘我就是那个智者,我旁边是傻瓜’……”

她说着说着竟然有些悠然神往,似乎脑子里面正挖抗把吉原直人埋掉。她出了会儿神,望着呆若木鸡的吉原直人,认真问道:“虽然现在有些晚了,但我还想知道,你喜欢过我吗?”

吉原直人回过神来忍不住笑了,但发现星野菜菜的表情前所未有的认真,笑容慢慢收敛了起来,捏着下巴也认真思考了一会儿,无奈道:“我应该说喜欢吧,但是星野,你实在让人喜欢不起来啊……你敏感又多疑,还有点小洁癖,根本一点也不乖巧,虽然讲道理,但总喜欢乱发小脾气。你在外面装成乖乖女的样子,不过在家里就像个小恶霸,一有不顺着你的事情你就不高兴。你还总是瞧不起人,仗着自己脑袋好使就臭屁的要命,整天用鼻孔看人!还有……对,就是你现在这个样子,一说你不好你就搭拉着个眉毛在心里给别人记黑帐,心眼小的像针尖一样,肯定在想着早晚有一天要秋后算帐。为了一点小事你能记恨几十天,那次我牙刷坏掉了用了你的牙刷刷了一次牙,你当时装没事,过了一个星期就把我牙刷放在马桶里泡过,别以为我不知道……”

星野菜菜大惊,“你知道!?”不过她马上理直气壮道:“马桶储水器里有消毒剂,马桶里的水不脏也对身体无害,只是让你知道一下恶心是什么滋味,警告你不准再用我的牙刷!再说了,你用完了我告诉你你不是也没多生气嘛,现在干嘛翻老帐,小气!”

吉原直人摸了摸鼻子,微笑道:“我生气干嘛,我根本没用啊!我鼻子是没你好使,但对消毒剂之类的东西还是很敏感的……第二天你在厨房溜倒了,把屁股摔成了四瓣,知道为什么吗?”

星野菜菜下意识摸了摸屁股,猛然跳了起来,大叫道:“那地方的洗洁精是你倒的?不是地震弄倒了瓶子?”

吉原直人干笑道:“你生活太有规律了,吃过晚饭一个小时后一定要拉臭粑粑,拉完一定会去冰箱里拿全麦零食和牛奶。你拉粑粑时我踢了洗手间的墙几脚,叫了几声有轻微地震注意安全,然后在冰箱前面刷了一层洗洁精,等你摔完了,自己捂着屁股怪地震,那只能说你……”

“我和你拼了!”星野菜菜就像是屁股下面装了弹簧,不等吉原直人说完已经一头顶了过去——那次三天她只能趴着睡觉,早就隐隐觉得太巧,原来真是他搞得鬼!

吉原直人一伸手顶住了她的头,嘿嘿笑道:“你平时看我不顺眼,没少背后暗算我!你暗算我,我就不能报复你吗?”

星野菜菜被顶住了脑袋,咬着牙还不肯罢休,歪着小身子伸着小短腿想踹死吉原直人,大叫道:“每次都是你先错了,我那是给你个教训!”

“放屁,往我的烟丝里加猫草想让我一抽烟就犯恶心也是我先做错了吗?”

“我那是为了帮你戒烟!啊……那次之后有次下雨你接我放学时,我好好走着路却掉进了水沟里也是你干的好事?”

“不,那和我无关。我本来就是想让车溅你一身水,没想到你反应那么快,一躲自己跳进水沟里了。”

“你……今天咱们没完……好,好,我真没想到你是这么一个狼心狗肺的家伙!我对你那么好,你还整天害我!”

“狼心狗肺?你也没比我好多少!拿着注射器从酒瓶子里把酒抽出来,然后再把水注进去,你没少干吧?我偷藏几瓶酒我容易吗?一喝全是兑过水的!想喝酒时喝的全是兑过水的酒,淡出鸟来,你知道那有多痛苦吗?”

“所以打发你跑腿,你买回来的全是要过推荐食用期的牛奶,害我只能拼命喝,喝到了拉肚子?!我只当你智力不够还粗心,原来你存心这么歹毒!”

吉原直人嘿嘿笑道:“不愿意浪费食物算是你不多的优点之一!”

星野菜菜两只脚已经被吉原直人抓在了手里,拼命蹬了几下没蹬动,恼火道:“原来你背着我干了这么多坏事……松开我的脚!”

吉原直人不肯松,笑道:“先保证别踢我我就松开你。”

星野菜菜歪在那里运了运气,咬牙道:“好!我保证!”

吉原直人缓缓松开了星野菜菜的脚,星野菜菜慢慢坐了起来,但坐到一半猛然又扑了过去,大叫道:“我咬死你!今天我们只有一个人可以活着走出这间公寓!”

她一下子将吉原直人扑倒在地,张嘴就咬住了吉原直人的肩膀,嘴里呜呜有声,但咬了片刻见吉原直人没有反抗,她有些困惑的歪头望去,只见吉原直人一脸温柔。

她不解恨,又咬了一口,只听吉原直人轻声道:“星野,虽然你有那么多毛病,一点也不讨人喜欢,但我还是想说……你对我非常重要,我不想失去你!”

星野菜菜慢慢松开了嘴,缓缓坐了回去,歪着头看他,仔细判断他话的真假,片刻后确认了——是真话,发自内心,毫无问题。

她搭拉着眉毛,闷闷说道:“好吧,你对我也很重要。”

吉原直人把手搭在她脑袋上,认真而且诚恳地说道:“是你让我明白了有人陪伴是件多么美好的事情,你这次离家出走,我找了你三个多月,你该知道吧?”

星野菜菜有些心虚的点了点头,吉原直人玩大海捞针时她就用全息影像一直看着,虽然嘴上不说,心里还是非常感动的。

如果一个人愿意无条件的为另一个人付出三个月的辛劳,那绝非一般感情,这无可置疑。她小声道:“其实你可以不用找得那么辛苦的,你该知道我出不了事。”

“不一样,是我的生活中不能没有你了,我想和你在一起……就像你说的,你对我也是特别的,我希望能和你分享我的喜怒哀乐,哪怕你吵吵闹闹乱发脾气也好。”

星野菜菜怔怔看了他一会儿,低头道:“我也想……但你结婚了,我已经是多余的人了。美树姐会好好陪着你的,她很适合你,她不吵也不闹,也能包容你的坏习惯,对你的过去也不追究,而且她要求不高,只想有个家,你很轻松就可以给她。你们在一起即便不会很幸福,但也会很愉快的。”

吉原直人叹气道:“我肯定要娶美树的,她付出的太多,忍让的太多,我必须给她的付出一个交待,不然我就猪狗不如了……我也不可能娶你,你妈妈会杀了我的!相信我,你妈妈那个人轻易不发火,发火了我第一时间有多远滚多远。”

星野菜菜小脸一红,羞恼大叫:“谁说要嫁给你了!就是有点喜欢你,离想嫁给你还差十万八千里呢,别整天想美事!”

“啊,那我就放心了!跟我回去,恢复以前的生活,你在家里弄那些我不怎么明白的事,天天一起吃饭。”

星野菜菜眯着眼撇了撇嘴:“回去方便你继续报复我吗?”

“以后和平共处,你不偷偷坑我,我也不偷偷害你。”

星野菜菜嘟囔了一句“狗咬吕洞宾”后站了起来,踢了踢吉原直人说道:“跟我来,我早知道你这个人非要带我回去不可了……”她领着不明所以的吉原直人出了八零三公寓,上了自行履带,吩咐了香子目的地,又对吉原直人说道:“反正你就是要个星野菜菜回去陪你生活吧?”

吉原直人奇怪道:“怎么,你又搞了什么飞机?”

星野菜菜一路带着他到了一处大门前,说道:“这里是培养智能生化人身体的地方,可能会引起点不适,你先有个心理准备。”

吉原直人心中突然升起了不好的预感,这二傻子擅长把小事干大,大事干到捅破天,不会复制了一个自己吧?

他提心吊胆的跟着进了门,发现里面都是些透明的圆柱培养槽,里面是各阶段的人体形态,而星野菜菜边走边给他介绍:“人工合成的胚胎卵,刺激脑下垂体生长激素超量分泌再配备上营养槽全浸式供养,形成了这种肉眼可见的生长速度,成熟只需要七天,然后注入纳米机器人在脑部组成智脑……就是副作用大了些,因快速生长的原因,这些智能生化人的寿命很短,即便后天抑制了生长激素的再分泌,也只能存活七年左右。”

“它们……该没思想吧?”

星野菜菜斜了他一眼,闷闷道:“没有,它们的左右脑活动没开始智脑已经接管一切了,不过看着和你一样的人泡在里面,是不是开始觉得我像是大反派了?”

吉原直人环顾着四周,只觉一片阴森惨绿,由衷说道:“看着这情景,你大反派是没跑了,简直是邪恶之极。”

这儿的景象,说声亵渎生命绝不过份!就凭这里,打死星野菜菜绝对是人类功臣。

星野菜菜更郁闷了:“当初可能考虑到要明显区分两个物种,所以生化人设计的标准是近似于母星人……后来不知道哪个傻蛋用这套系统制造了原始智人部落,大概他复苏时发现地球还在原始荒蛮时代,根本没有维修基地的条件,又猜想玛雅星人已经全完了,就造了一批自由的生化人想继承母星文明,结果两三百万年下来,搞出了现在这批地球人,而且地球历史上出现过很多奇特的人物,其中我怀疑不少都是玛雅星人的复苏者,可惜他们多半都复苏的不是时候,科技水平没到现在这地步,在基地受损严重的情况下只是留下了些神话传说,给地球人留下了狼人、吸血鬼、精灵之类的印象,应该还有些夹杂在地球人之中渡过了余生,成了先知一样的人物,搞不好还有人弄出了原始宗教,还有写了书的,或者留下了天文知识。”

吉原直人看着星野菜菜也心有所感——保存这货的基地沉进海里了,人工智能塞本特从休眠中醒来发现没办法正常维护基地才被迫联系了上杉香做交易,若是当时联系不到人,恐怕这货早就和基地一起挂了。

或者是现在地球上的科技水平还不行,上杉香没办法重新修好玛雅星人的基地,这货大概也就会像普通地球人一样渡过一生吧?或者凭借着好脑袋瓜子将来能成为一个优秀的科学家?达芬奇那样的人物?

这真是世事难料啊!

他一边想着一边被星野菜菜领到了一个单独的大型培养槽面前,而里面是个小小的婴儿正蜷成一团漂在正中,只听星野菜菜轻声说道:“到了,就是这个。”

吉原直人有些好奇的看着里面小小的婴儿,而里面的婴儿似有所感,眼皮子动了一下后在液体里旋转了一下身子,又不动弹了。

吉原直人疑惑问道:“带我来看这个干什么?”

星野菜菜搭拉着眉毛说道:“这是我造的‘我’。”

吉原直人愕然:“什么意思?”

“这个婴儿是以我为模版制造的,也没有进行过生长激素过量分泌。过十多年就会和我现在几乎一模一样——除了耳朵是圆的,其他的应该是一样的。你把她带回去吧,陪在你身边吧。”星野菜菜伸手抚摸着碧绿色的培养槽,语调有些惆怅。

吉原直人无语了片刻,感觉心脏疼,忍不住抱怨道:“你不想回去,然后造了个假货打算糊弄我?”

星野菜菜白了他一眼,气道:“你怎么能说她是假货?她虽然是制造出来的,但是正常发育的,将来会是个正常的地球人……你要是不愿意把她当成我,那当成我们的孩子好了。”

“什么?我们的孩子?!”

“怎么,你觉得我基因比西九条那女人差还是因为这孩子里面没有你的基因?”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就好,你带她回去吧!想我的时候就看看她,等她大了,就告诉她妈妈是我,而我早早就死了。”

吉原直人看了看培养槽,又看了看星野菜菜,不但感觉脸要裂了,连蛋都要碎了——三个多月没见,星野菜菜这小混球连孩子都折腾出来了,再不把她弄回来,这里一溜儿几百个培养槽,她万一兴致发了,再过个十年八年,几百个几千个孩子找上门围着自己叫爸爸那可怎么是好?

妈蛋,她是在和西九条琉璃赌气吧?西九条琉璃生了,她生不出来就自己造了一个?她是极好胜的,万一造一个觉得没赢再造一个不是没可能,两个不保险,再来两个八成也会干,反正已经造了四个了,为了绝对获胜,再造四个她能做得出……已经造了八个了,来个一打也不错……还是感觉很闷啊,再来一打?

吉原直人已经不敢再想了,而星野菜菜还在惆怅:“我毕竟不属于地球,既然不能把地球当成重建文明的摇篮,那等寻找到火种,量子传送装置又没进展的话,我大概会把自己量子中间态化后乘飞船前往另一个星系吧,再醒来可能已经是千年之后了……我们终究是不能在一起的,给你留下一个我们的孩子,让你有个倾泻对我感情的地方这样比较好吧!当然,也不只是给你一个人的,回头等我走了,我会把妈妈放出来,这个孩子也算是补偿一下她失去女儿的痛苦。”

吉原直人盯着培养槽里的婴儿,沉思了良久,缓缓说道:“星野,你知道你这个人最大的毛病是什么吗?”

“我没有任何缺点!没有的东西没办法分大小!”星野菜菜看都不看吉原直人一眼,对他的问话嗤之以鼻。

吉原直人也没看她,轻声道:“你最大的毛病就是想得太多!人是活在当下的,你能不能找到玛雅星人的留下的火种还不一定呢,这会儿就琢磨着飞到另一个星系去了……想那么远干什么,你这是神经病吧?”

“你这种连生活都没计划的人,连入厕时间都确定不了的人是不可能理解什么叫做前瞻性……哎?你干什么!”星野菜菜刚反驳了半句就发现自己被吉原直人直接拎了起来。

吉原直人黑着一张脸骂道:“你闹得也差不多了啊!我尊重你的个人意志,但不代表着必须容忍你的一切……我是你的监护人,我必须对你的行为负责,也有权力制止你的不当行为!好好和你商量过了,你再不听话我就要动用监护人的权力了!”

星野菜菜小脸上全是不服,被吉原直人拎着脖子拼命挣扎:“只是临时监护人,我让我妈妈取消你的资格……现在马上把我放下来!我警告你,马上给我松手,不然我让你好看!信不信我叫一声香子马上就能派一百个人来捶扁了你!”

吉原直人充耳不闻,只是看着培养槽里的婴儿有些拿不定主意——这玩意算不算人命啊?嘴里随口应着声,“要取消我的监护资格,让你妈妈和我说!”

星野菜菜顿时语塞,上杉香出来了麻烦更大!她怔了一怔愤怒大叫道:“你都结婚了,又不是没人陪着,我还给你留了孩子,你为什么非要把我带回去!你又不喜欢我!”

吉原直人将她拎到眼前,认真说道:“你和我有约定的,要永远在一起,死了也要埋一起!”

“现在情况变了!”

“说情况变了就反悔,那只是无能者背信的借口……这句话是哪个王八蛋说的?”

“是我说的,但你才是王八蛋!”

“不准说脏话!”

“你整天说!我以前就会两句骂人的话,其他的全是跟你学的!”星野菜菜愤怒叫完了,开始用三十多种语言、方言拼命吐脏字——她记忆力超好的,吉原直人以前说过的脏话她一句没拉下,全记住了。

吉原直人气得想吐血,拎着她上下晃动:“好的你不学,这种事倒学得快!”

“******,*****,你身上哪有****好的地方让我学,你这个******,我能从你身上学到***的好的地方才怪了!”星野菜菜被晃得头晕,但嘴巴仍然不肯停,骂完了又拼命叫道:“香子,快来帮忙!”

香子早有准备,顿时一群智能生化人跳了出来把吉原直人团团围住,而香子萌萌哒的大叫道:“吉原桑,我命令你马上投降,释放菜菜亲,不然我就要动用武力了哦!人家有几百只小拳拳,保证捶死你!”

“这是我和星野之间的事,你这个人工智障别插手!”吉原直人将星野菜菜夹在肋下,背靠着培养槽,警惕着这一堆生化人,而星野菜菜大叫道:“香子,他不会伤害我的,不需要顾忌,马上把他抓起来!”

香子刚刚应了一声,而吉原直人已经闪电一般抬脚脱下了袜子,对星野菜菜威胁道:“让它们退开,不然我把袜子塞进你嘴里!”

星野菜菜近距离看着那袜子已经开始干呕了,强忍着嘴硬道:“你不敢!”

吉原直人认真道:“看我的脸,你该知道我是认真的!你不肯跟我回去,我就让你过一千年还能记得我脚丫子的味道!”

星野菜菜也不知道是委屈还是被袜子熏的,眼圈都红了,怒道:“你好卑鄙……我那么相信你,让你留在我身边,你竟然偷袭我!还要挟我!”

“是管教你,换了别人要干了这些鸟事,我早把他脑壳打烂了!”

星野菜菜仔细分辨了一下吉原直人的表情,发现他真的发狠了,而且好像也真有些生气了,终于忍了忍,在心里给他记上了黑帐,下令道:“香子,先让它们离开……这袜子臭死了!”

生化人默默退出了视线范围,而吉原直人把袜子拿到鼻子前闻了闻,笑骂道:“哪里臭了,没味道啊……你这狗鼻子也太灵了吧?我什么也没闻到。”

星野菜菜被他夹在肋下,皱着小脸生闷气,拒绝回答问题。

吉原直人转头看着培养槽里的婴儿,心情又猛然低落,迟疑着问道:“星野,她算不算人?嗯?说话!”

“当然算!”星野菜菜看到吉原直人刚才脱袜子的手伸到自己嘴边上了,愤怒大叫道。

吉原直人一阵牙疼,问道:“现在能取出来吗?”

星野菜菜警惕道:“你想干什么?”

吉原直人无奈道:“她要是算人的话,就不能把她留在这儿了……你说说你整出了些什么破事啊!”

星野菜菜不高兴道:“我是想有个我陪着你,免得你整天发疯到处找我!”她一边说着一边继续扭身子,“快放了我,我已经替你想得很周到了,你还想怎么样!让你统治人类你不乐意,给你一个我让你带回去你还不乐意,你非得把我带回去吗?”

吉原直人想了想,将她放开了,弯下腰和她这个小矮子平视着说道:“还是那句老话,到你成年了,你爱干什么干什么,现在不行,必须和我回去!”

他斩钉截铁地重复道:“我来时已经下定决心了,就算今天和你打起来也要把你弄回去,你该了解我的——除非你杀了我,不然我一定要带你回去!”

星野菜菜仔细看了他一会儿,心中突然有些轻松。当地球大魔王也好,孤独的复兴史前文明也好,她其实一点也不喜欢,但又不得不去做,这给她造成了相当大的心理压力。

她号称六千五百万岁,实际也就十三四岁……掌握着巨大力量同时承担着沉重责任对她来说,还不如和吉原直人挤在被炉里争地盘舒服。

而现在吉原直人强硬了起来,她突然很没出息的觉得解脱了,至少可以等到成年了再做决定!

六千五百万年了,不差这四五年吧?再说也不是我不想干,监护人不同意,只能稍等等了!

不过她还是有些委屈的看着吉原直人,讨价还价道:“那我成年了,我无论想干什么你都会答应吗?我无论想干什么你都支持吗?”

她是极少露出这种委屈之态的,吉原直人一瞬间心软了,二十四孝老爹立刻上线。他柔声道:“当然!”顿了顿,他诚恳的又补充道:“最好别炸了地球。”

星野菜菜摇头道:“我从来没打算真把地球人怎么样……这不用你说!其他的呢,无论我想干什么你都答应吗?你发誓!发誓一定会遵守约定!”

吉原直人想了想,觉得没什么问题,举手发誓道:“我发誓,必定会遵守约定!”

“你求我回去的!”

“是,我求你回去的!”

“以后不能暗算我!”

“绝对不暗算你了!”

“就算我暗算了你,你也不能报复我!”

“可以!”

“和美树姐结婚了我不计较,但你还是要像以前一样把我放在最重要的地位上!有了孩子也一样!”

“没问题,美树也不会和你争这些。”

“把烟戒了,把酒戒了,和西九条那女人断绝往来!”

“你想都别想!”

星野菜菜大怒:“我不回去了!”

吉原直人大骂道:“就算签卖身契也别想让我把烟和酒戒了!你这小混蛋给我适可而止!”

星野菜菜搭拉着眉毛偷眼观察他还可不可以继续“丧权辱国”,发现他意志还是比较坚定的,便退了一步,“好吧,烟酒可以不戒,但为了你身体着想,注射一管纳米机器人吧?跟你回去你没两天就死了,我来回跑太难受了!”

吉原直人斜着眼看她,嘲笑道:“你当我傻啊,注射了那玩意儿我以后就得听你指挥了,想抽烟喝酒都不行……不能再讲条件了,就这么多!”

星野菜菜皱着小脸不说话了,算是默认了。

吉原直人微笑着伸手牵起她的小手,笑道:“准备回去吧?”

星野菜菜哼了哼,但还是迈着小步子跟着吉原直人一起走了起来,同时下令道:“香子,把小菜菜捞出来,抱好送到公寓去,还有让弥生也去公寓。”

香子欢快应道:“是,菜菜亲!不过弥生酱哦,测验不及格,学习要加时,这样仍然让她回公寓吗?”

吉原直人暗叹了一声,小月弥生这小呆瓜到哪里也没逃得了学习的命——这小呆瓜才是标准的希望混吃等死,错就错在和星野菜菜成了朋友。

找个朋友想一起玩,偏偏朋友是个教育狂,何等的人生悲剧!可悲可叹!

星野菜菜也是听得直皱眉头,勉强道:“先让她回来吧!”接着转头对吉原直人又苦恼道:“弥生的心思根本不在学习上,这以后怎么办啊!她这样大了,不就和你一样成了一个废人了吗?”

吉原直人沉吟了片刻,笑道:“一个人一个活法,怎么也比成了你这种惹事精强。”

“你……”

“我怎么了?”

两个人拌着嘴回了公寓,星野菜菜环视四周,叹气道:“又得把公寓拆回去了……”

吉原直人盘腿坐在那里,摸起已经凉了的土豆啃着,嘲笑道:“你不愧是六千五百只大王八的浓缩精华,到哪里都带着你的乌龟壳,厉害!”

星野菜菜坐到了他身边,也摸了一个土豆剥皮,讥笑道:“你这种记忆保鲜期也就二十一天的家伙根本不理解记忆标识有多重要!”

吉原直人嘿嘿笑了笑,也看了看这间小小的八零三公寓,大概以后他还要在这里过很长很长时间,不过其实也不怎么讨厌——小房子有小房子的好处,家里人关系会更亲密一些。

星野菜菜倚着他,剥了一会儿土豆皮,轻声道:“还是像以前那样,我们会永远在一起吧?”

“如果你长大了不改变主意,大概会的。”

“那将来有一天,我需要去一个遥远的星球冒险,你仍然会像以前一样陪我去吧?”

“等孩子大了,去寻找他们的自由生活了,那带上你美树姐一起……弥生八成也会吵着要去,大家都要去就去。”

“那么多人要去的话,就不能坐不安全的飞船了,一定要把量子传送装置搞出来……”

“我不懂,你看着办吧!不过还是要脚踏实地,先帮塞本特造反成功吧!”

“不用你教我做事,你从来帮不上半点忙!”

“至少我能帮你把马桶下水道捅开,免得家里水漫金山。”

他们两个人靠在一起,啃着土豆说着话儿,好像这样悠闲的日子可以天长地久,不过很快被抱好的小菜菜被送来了,吉原直人轻轻接了过来,见她粉嘟嘟的,五六个月大的样子,而且似乎离开了培养液不太舒服,正皱着八字眉吐泡泡,浑身上下散发着不高兴的气场。

吉原直人叹息道:“星野,这该算你妹妹还是你……你女儿?”他感觉遇到了伦理学上的难题,这婴儿带回去称呼就是个难题,对桃宫美树解释起来更是个问题——这婴儿一看就和星野菜菜有血缘关系。

星野菜菜想了一会儿说道:“算咱们的女儿……毕竟当初制造她就是为了给你的。”

吉原直人直勾勾看着星野菜菜,忍了忍说道:“不是我不想认她,但你也替我考虑一下啊……我当她爸爸,你又要当她妈妈,你们又这么像,别人会以为我当监护人监守自盗对你下手了,那我就成了标准的禽兽!”

星野菜菜无所谓道:“你本来就是个渣男,自己生活管不好,看看这个好,又看看那个不错,结果把生活搞得一团乱,再升级成禽兽也没什么吧!你真不想要,将来我告诉她她爸爸死了就行了——渣男一个,被雷连劈了九次,外焦里嫩,死得很惨。”

吉原直人看着面前这个小囡子,感受着手里的柔软,终于还是叹了口气,想了想将来星野菜菜当着她的面怎么埋汰自己——行吧,禽兽就禽兽吧!总比将来变着花样各种死强!

不过他还是解释了一下,想说明自己不是存心当渣男的,“我以前也没感情经历,没恋爱过的,在西九条那儿犯点错也应该值得原谅吧……我和西九条确实断开了!”

星野菜菜翻了个大白眼,嘲笑道:“你这大傻狗太小看西九条那女人了……你还记得你对她的许诺么?”

“记得,在木筏上交往,离开木筏就各走各的路,怎么了?”

星野菜菜伸手扭了他一把,怒道:“你许诺时从来不动脑子!那该死的木筏现在在哪里?!”

吉原直人想了想,迟疑道:“卖给老棕换衣食住行和船票了,后来好像……”

星野菜菜没好气地说道:“结婚时那个轻木坠子,笨死了!后来西九条琉璃又派人把木筏买下来了,还运回了东京,你知道她拿那木筏干了什么吗?”

吉原直人心中一虚,轻声问道:“干了什么哪?”

“我让香子看过了,她用那木筏造了个小木屋——她只要住在那里面,就还是你女朋友!”

吉原直人愣了,还能这么操作么?

星野菜菜看着他的表情,严肃道:“知道乱许诺的后果了吧?放心,等我回去就一把火烧了那木屋,西九条那女人想挖坑埋了你,也要问问我答不答应!”

她一脸小狗护食的表情,呲着牙,很有威慑力。

吉原直人看着星野菜菜紧绷着的小脸,不清楚她是不是在开玩笑,讪讪道:“以和为贵,放火是不对的……等回去了我再和她谈谈。”

星野菜菜轻哼了一声,倚着吉原直人不说话了,不过一双狐狸眼儿眯了起来——还好这傻狗喜欢乱许诺,答应自己成年后想干什么他必须答应和支持,到时自己就……

这傻狗逃不出自己的手掌心!

果然是注定要一辈子在一起了!

她扭了扭身子挤进了吉原直人的怀里,倚得更舒服了一些,嘴角挂上了小狐狸偷鸡得手的奸笑,而吉原直人斜了一眼,开始了深刻反省——好像哪里不太对?以二傻子这表情都是在盘算什么坑爹的事儿,她想干什么?

哪里有陷阱?

两个人窝在一起出神,这时小月弥生泪眼婆娑的抱头滚了进来,进门就惨嚎了一声:“叔叔啊!”叫声之凄厉,不知道的还以为吉原直人过世了!

吉原直人和星野菜菜吓了一大跳,而小月弥生根本没停步,一路滚了过来,趴在吉原直人身前,小圆眼中眼泪汪汪:“叔叔,你终于找到我了吗?是来接我回去的吗?”

吉原直人揉着她的小脑袋,笑道:“对,弥生,咱们回去,像以前那样过日子!”

小月弥生抹了抹眼泪,看着吉原直人的笑脸,又看看星野菜菜,再看看吉原直人的怀里的孩子,奇怪问道:“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吗?”

星野菜菜一把搂住她,斜了吉原直人一眼,媚眼如丝,轻声道:“是好事,弥生,回头告诉你!”

“啊!好事?”小月弥生想了想,小圆脸快速浮上了红晕,偷眼瞧了一眼吉原直人,想起了吉原直人竟然凭感觉就能在大海中准确定位到自己,感情之深厚感天动地,但……不行啊!叔叔是第三位的,只能残忍拒绝了!

她伸出小手,带着三分惭愧三分羞涩三分为难以及一分怜悯,握着吉原直人的手柔声说道:“叔叔,你是个好人,我也喜欢你,但是那种对长辈的喜欢,我不能接受你的感情,请你还是和美树姐一起好好生活吧!拜托了!不过请您放心,我会把这份珍贵的感情好好放在心里,终生都不会忘记的!这会是我人生中最珍贵的记忆之一!”

吉原直人愣了一下,这孩子在说什么?为什么莫名其妙给自己发了张好人卡?三个多月不见更呆了?

他又看了看惊愕的星野菜菜,想了想估计小月弥生八成误会了什么,为了不伤害孩子的自尊心,他迟疑了片刻只能含着热泪说道:“弥生,我明白了,叔叔会看着你幸福的!”

现在的孩子脑子里全是些什么?好蛋疼!

小月弥生也含羞点了点头,转头就趴在星野菜菜耳边小声说道:“菜菜,我和你在一起,你嫁给谁我就嫁给谁,我们永远不分开!”

星野菜菜仰着小脸看着天花板,沉默了良久,轻声说道:“弥生,谢谢你的一片心意,我知道了!”她说完低下了头,看着小月弥生水汪汪满是喜悦的大眼睛,一对八字眉猛然搭拉了下去,“去写作业!明天开始学习时间翻倍,作业翻倍!给我学到死,死了我救活了你继续学!学到没了这些乱七八糟想法为止!”

小月弥生呆住了,而吉原直人抱着小菜菜轻轻摇晃着,看着她那对小八字眉也在一抖一抖,想像着将来家里有两只菜菜的生活……

突然感觉不妙!

不过转眼间他又笑了,也行吧,总比孤单一个人要好!

将来还会有很多困难,但有人陪伴着,终归是无所畏惧的,而且这样活着才算是真正活着吧,只是可惜当不成死咸鱼了!

—————————————————————————

【全书完 2018-4-29】

结束语

180天的时间,终于结束了!

基本上还是按计划完成的,除了最后在连更了177天面临结尾时,突然遇到了意外,结果断了几天,基本是没出什么大差错,在此感谢这半年时间一直默默支持我的诸位——深深鞠躬表示感谢!

字数我个人认为应该是一百万字的,VIP章节每章基本都送了七八百字,但计数是按第一次确定时计的,比如4300字收费实际是5000字这样子……所以各方面都是按照计划完成的,没有大问题。

至于内容质量……我努力想做出好的作品,但我大概是个没有才能的人,搞来搞去自己都头痛,有时真想勒死自己算了,想了想还没活够,还是等下本再勒吧!(为了证明自己没才能,再来一本)

这是我真正意义上的第一堆字,从大纲到完成全是我一个人在忙,没敢做太长,算是积累了经验,如果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还请诸位多多包涵!在这里先道歉了。

这本书能完成,离不开很多人的鼓励和支持,如果要列个感谢名单,要列七十多行八百多个名字……打赏订阅的书友、默默投票的书友、在群里支持的书友、义务推广的书友,还有那位赠送了我新装备的书友。我花了十五分钟没列完,只能放弃了,这万一漏了一个太伤人心了,干脆还是我慢慢一个人整理后记在脑子里吧!

想说的话千言万语,但到了结束的时候却说不太出来了,只希望大家能感受到我一片赤诚之心。

那么,希望这堆字能给大家打发过一些空闲时间,希望下本能和大家一起再次重逢,希望下一本能像点样儿吧……希望吧,才能这东西我觉得八成是天生的,不知道总结了半年顶不顶用啊!(考虑古人炼剑活人为祭,方有绝世之刃光耀出世,下堆字开始之前,是不是该献祭群里的几名群友祭炉,不,祭键盘呢?这样出好作品的机率大一些吧?)

回头见了,诸位!

祝所有的书友都找到男朋友女朋友,已经有了的也可以多吃多占!

爱你们的海底捞敬上,18.04.29

新书恶已发布,《我的女友是恶女》,请多多支持!

感谢您长久以来的支持,新书的类型为校园恋爱轻喜剧,以日常为主,如果感兴趣可以移步前往观看!尽最大努力为您消磨空闲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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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能友情收藏一下更是感激不尽!

再次致谢!

海底捞18.06.28

《临时监护人》新书已发布,《我的女友是恶女》,请多多支持!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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