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安贵女 - xp1024.com
《临安贵女》


第一章:登徒子上门闹事

陵源村

“你们听说了吗,村东头的土财主被二丫子的狗咬了,撕下来好大一块肉!”一个头上裹着褐色麻布的瘦巴巴的中年妇女开口道。

“杨婶子,你怎么知道的?”一个驼背大爷放下锄头擦了擦汗,“这二丫子打小便是个乖巧的,没了父母,小小年纪便要学着下地,还要看顾两个奶娃大的妹妹,怎么会招惹上这张土财主?”

“你们好奇便去看吧,这会儿二丫子正和那张土财主闹着呢,听说要杀狗吃肉补回他被咬的肉呢,得了,我得送饭去了,去晚了又要闹了。”那杨婶子呶呶嘴,把地上的兜重新提起来走了。

杨婶子走了,听趣儿的人群却讨论起来了。

“说起来,这二丫子今年十五岁,及笄之年也没有个上门提亲的人,倒是那副模样长得还挺勾人的,那脸蛋儿随她娘,她娘当初可是咱村里长得最俊的。”

“你懂啥,那张土财主本来就是个贪财好色之辈,没少祸害人,估摸着是干什么偷鸡摸狗的事让二丫子养的黑狗咬了,也是活该!”

正是五月,天气开始热起来了,农户们都忙着插秧,这会儿正是晌午,日头正盛,也歇了做活儿的心思。众人都好奇,便赶去看看热闹。

陵源村的西头有几棵长得甚是粗壮的桑葚树,听说也是有百来年了。树不远处有几间土坯房,样子有些破烂,外面是用木头围的一圈栅栏,上面盘盘绕绕了很多绿藤,正开着黄黄紫紫的花。

院子里正热闹,里外围了不少人,当中是几个穿着粗布长袍的拿棍青年,有一个穿着青褐色丝缎的男子坐在竹编板凳上,骂骂咧咧,恶声恶气,“老子看得上你是你的福气,还敢放狗要老子,今儿我非得把这死狗打死了炖汤喝,赶紧滚开,不然老子不客气了!”

没错,那恶狠狠地说着话地正是农户口中的张土财主,而大家口中的二丫,就是村里的独姓陆家四房的女儿陆鸣凤。

张土财主往地上啐了一口,也是背,那日见过这二丫的模样之后心里便念叨的紧,昨晚心里痒痒,便想悄悄摸去偷香窃玉一番,谁知还未进去,便看到柴屋里有动静,一看竟然是他心心念念的美人在洗澡,这二丫子虽然家穷,可是那身材真不是盖的,玲珑有致,看的张土财主鬼迷心窍的想扑上去,却不知从何处窜出一只狗,一嘴咬在张土财主的肥腚上。这丫的吓得撒腿就跑,便被活生生撕下来一块肉,跑回去请了大夫包扎好了,又叫人抬着,带人过来闹腾了。

“好,你有胆就说说你为何半夜在我家院子里,黑虎为何不咬别人偏要咬你?”一名十四五岁的姑娘,一身麻布灰裙,衣服虽有补丁,人却站得笔直,无端端生出叫人不敢小觑的气势。

陆鸣凤杏眼生得大而水灵,肌肤白皙胜雪,一张菱形小嘴微微上翘,鹅蛋脸不胖不瘦正合宜,难怪会被张大财主惦记。

“陆二丫,你少在这里吓唬人,我不过是恰巧路过,谁知你竟然放狗咬人,你这个没爹没娘的丧门星,快滚开,快把这狗给我抓住!”

陆鸣凤面前一条大黑狗,正张大嘴狂吠着,露出白森森的獠牙,看得骇人,谁都不敢上前。

这狗是二丫大雪天在村后捡的,当时还是个小狗崽,长得黑黑的,两眼上有两个小白点,当时见它可怜便带了它回家,取名叫黑虎。

那年她十岁,爹娘都去了,娘生四妹的时候难产死了,她奶奶家不让给几个姑娘吃饭,她爹心疼媳妇闺女,大雪天跑山上去刨吃的,却再也没回来,她去找爹,爹没有找到,却带了一只黑狗回来。

她娘又没有生下个儿子,奶奶家嫌弃她们姐三儿都是女孩儿,便将她们赶出去了,若不是村长做主分了这处土坯屋子给这姐三儿住,怕是会冻死在外面。

黑虎陪她度过了最黑暗的那段日子,在她心里黑虎是她弟弟,她陆鸣凤绝不会抛弃他。

沉了沉眸子,少女抬头道:“你昨晚跑来柴房里做什么自己心里有数,黑虎咬你你也是罪有应得,倘若你再纠缠,我便不客气了!”

“我呸,你还不客气,你不客气一个给爷看看!”张土财主咧嘴,露出一口黄牙,“陆二丫,我可告诉你,你的狗咬了我,你就要负责,要不你给老子做妾,这件事就作罢!”

“你太欺负人了,你住村东头,我住村西头,你怎么会半夜路过我家门口,你若不做恶事,狗又怎么会咬了你,叔叔婶婶们也能能猜到吧,我就不信天下还没有王法了,我们姐三儿就没有个容身之处了?”二丫眼珠儿一转,皱眉哭诉道。

在这种时候,她若太强势,这些村民也不会太可怜她,反而弱势会赢得他们的同情。鸣凤脑子灵活,这样一哭诉,村民们果然义愤填膺。

“对,你住东头,离二丫这里远着呢,你说大半夜路过,谁信啊,别仗势欺人,人家二丫虽父母双亡,可是也是清白姑娘,张口闭口就说做妾,你安的什么心?”一个微胖大婶子扛着锄头站出来道。

有人出头,心存正义的村民便纷纷开口指责。

张土财主眼见唾沫星子都要淹死自己了,总不能承认自己偷看别人洗澡吧,也忒没面子了。心里一急轰的站起来,屁股吃疼又突然直直栽在地上。那几个跟班虫忙过来扶他。

“疼,疼,疼,快送我回去!”那土财主趴在板凳上,捂着屁股让人抬走了。刚好可以有台阶下,他再不走怕是会被这些本就看不惯他的村民给打死喽。

“呸,真不是个东西!”见人走远了,一个略瘦的妇人开口骂道。

“今日多谢各位婶子叔叔们了,谢谢你们!”二丫见事情也差不多了,便出声谢道。

“得了,我们也是看不得那起子人欺负你一个弱女子,没事了我们就走了。”开口帮腔过的两个婶子转身要走,其他人都已经散了。

“两位婶子等等,”二丫转身进屋抱了个两个油纸包出来,往两人怀里塞,羞涩的笑笑,“这是在山上运气好扑的两只野味,婶子带回去。”

“我们怎么能要你的东西,快拿回去!”说着,微胖的中年妇女便把东西拿出来,瘦妇人忙道:“这都是二丫子的一番心意,你就别推辞了!”说着便要走了,“快些走吧,都耽误好些时间了,田里还等着忙活呢。”说着拉起胖婶子便走了。胖婶子看了一眼二丫,笑着点点头。

这村上的农户只有逢年节才可能见点肉荤,二丫子也不容易,有点野味还想着她们,是个有心的姑娘。

二丫不是个爱做善事的人,那些野味都是黑虎从山上带下来的,也不是每日都有的,三姐妹都舍不得吃的,却大方的给了两个婶子,因为她娘教过她,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人都走了,鸣凤蹲在地下,黑虎也平静下来,依偎在她身边,伸手摸着黑虎的头,想着事,心里酸酸的不是滋味,当初若不是黑虎,她可能就已经饿死了。如今有恶人欺上头来,她也绝不退缩!

“哇……”一声哭叫传来,鸣凤忙进屋去,屋角九岁的三妹和五岁的四妹,四妹正张大嘴哭,见二姐进来了,哭的越发大声,“是不是饿了?”鸣凤抱起四妹哄着,小小的人点头抽泣。

二丫摸了摸三妹的头:“妞带妹妹去炕上待着,姐姐去做饭。”

三妞瑟缩的点点头,吓坏了的样子,还是听话的带着四妹进了屋子。

二丫看了一眼这屋子,她们姐三儿也只有这几间破屋子了,除此之外,真的什么也没有了,叹了口气,转身进了灶屋。

第二章:不速之客的到来

在灶里烧了三根红薯,姐儿三都填了肚子,又扔了半根红苕给黑虎,四妹子也没有哭闹了,二丫总算能空闲一下了,让俩丫头在屋子里待着,拿了一些去年的豌豆出来,存了一年,有些生虫了,让三妞帮着挑挑。

四妹五岁的一个小丫头倒是睁着水灵灵的大眼睛看得认真,二丫放心的去了灶房,黑虎趴在房门口守着。

揭开瓦缸,从里面提了一只肥鸭子出来,好家伙,黑虎扑鸭子的本事是从来没让二丫失望过的。这时节山里的野鸭子正肥着,连带着二丫也能尝口肉腥了。

黑虎最是通人性,它懂报恩呐!石缸里还有水,二丫快速的把鸭子打理清理好,往锅里掺了水放了鸭子进去煮,打算炖点汤,妹妹们还小,正是长身体的年纪,也应该补补了。

想着晚上有肉吃,二丫心里忍不住轻快起来,可是又想到洗澡被偷看,心里又羞又恼,不过小不忍则乱大谋,这件事现在她还没有办法报仇,不过她会记在心里的,姑娘报仇十年不晚!

转念想到黑虎下口的狠劲儿,这张土财主最近怕是要消停一段日子了,可是等他伤好了又该怎么办,胳膊拧不过大腿,要好好想想怎么办才好。

黑虎见二丫出来,伸头在二丫腿上讨好的磨蹭,二丫伸手挠黑虎肚子,正玩闹着,听得院子里有动静。黑虎先一步冲出去,接着就狂吠起来。

二丫出去便看见一个妇人站在门外,赫然是她大婶子。

“大婶子有何贵干?”二丫开口直接问道。

“死丫头,你奶叫你过去,有事给你说!”

那妇女也懒得多费口舌,要不是那老太婆非得叫她来,她才不愿意来这个丧门星住的地方,说完便往回走。

二丫好奇这好端端的,她奶又是发什么疯想起她了。没想太多,二丫直接道:“大婶回去跟奶说,家里有两个妹妹在,二丫实在走不开身,得罪了多担待!”

不是二丫要防备,而是因为这家人心思多着呢,她不得不防。指不定她前脚刚出门,后脚就有人进家门。当初赶她出门,她就没有这个奶奶!

大婶子回头死死瞪着二丫,“翅膀硬了是吧,你等着哈,看你奶怎么收拾你!”说完气冲冲的回去了。

二丫心里已经想好了,凌源村是不能久待了,在这里,就是村东头的土财主便能逼得她无处容身,何况她还有两个小妹要护着,若要跟他斗,怕是鸡蛋碰石头。心里暗暗琢磨着,二丫去厨房看了一眼炖的汤,已经能喝了,只放了一点盐,还是之前用黑虎从山上咬回来的野味去镇上卖了换的。

二丫估摸着祖屋那边怕是要来人了,这五月正是插秧的农忙时节,大叔二叔把他爹那份上好的水田都霸占了,自然忙得紧。祖屋那边人的德行,二丫心里明亮着,只有三叔做了镇上一户人家的上门女婿,多年没有回过陵源村,二丫对他倒是模糊的很。饭点再过来,一则不耽误农活儿,二则可以顺点便宜。

二丫自然不会让别人占便宜,比往日提早了半个时辰吃了晚饭,今日开荤,胆小的三妞和懵懂的四妹都乐得笑出了声。黑虎站在几个姑娘不远处,也不靠近去讨吃的,就看着几人,乖巧的趴在地。

二丫看着好笑,轻声唤道:“黑虎,过来。”说着丢了一块肉给它,黑虎抬头望着二丫一眼,昂起头,二丫知道它是说不吃,留给小主子们吃。

二丫摸摸黑虎的头,示意让它吃,黑虎这才低头捡起肉吃,吃完又乖乖的趴在一边,待几人吃完了,便过来捡骨头吃。

吃完饭,天也擦黑了,二丫让两个小姑娘回屋待着,收拾了东西去了灶房。

听到一阵急促的犬吠,二丫放好东西走出去。农家没有那有油灯用,只有一个火把映照出昏黄的光晕。

往外一看竟是祖屋那边的人毫不客气的坐在院子里的桌旁,黑虎知道这是主人的亲人,它没有太过于凶猛,在一旁看着院子里的几人,似乎谁要敢动主人一根毫毛,它就要扑上去咬死他。

“二丫子,赶紧拿点吃的出来!”声音是奶陆洪氏发出的,她被大婶子陆李氏和二婶子路林氏围着,身后跟着和三妞同龄的大房堂妹陆春荷,坐在竹椅上拍着衣服上的泥。

“磨蹭什么呢,还不快点!”陆李氏见二丫在灶房门口杵着不动,发声呵斥道。

二丫笑着走过来,眉眼微弯道:“不知奶还有婶子们要来,坐,坐!”

二丫站在哪儿,眼观鼻鼻观心,看着祖屋的几人,她唇角上扬,杏眼微弯。

陆洪氏见她还站在那里不动,有喊道:“叫你拿点吃的出来,你耳朵聋了吗?”

“娘,这丫头怕是不知道自己姓什么吧,你说话她都不听了!”陆李氏开口道。

少女声音清脆,“奶,大婶子你们是贵人多忘事,你们怎么忘了今年冬天二丫还跟你们借米呢,结果没借到,我们姐三儿差点活活饿死呢,如今又哪来的吃食呢!”二丫笑着回道,看着和颜悦色。

“堂姐别太不讲理,奶奶可是为了你们好。”陆春荷开口帮腔道。

二丫扫了她一眼,压根不想理她。

“行了,我今儿来是有重要的事要给你说!”眼见陆李氏又要开口,陆洪氏心想这么穷恐怕也没有什么人吃的东西,便打断了大媳妇的话头。

顿了顿,陆洪氏沉着脸道:“你也知道,你娘生了你四妹便死了,这么多年也难为你了,如今三妞也九岁了,让她跟我回祖屋去,也不用跟着你吃苦了!”

看着陆洪氏一副做好事的样子,二丫心里发笑,却也沉了脸:“吃苦?”二丫漂亮的眸子往四周看了一圈,“难道是奶家发大财了,有丫鬟奴才伺候了?”

这句话一出来,陆洪氏脸都绿了,看着二丫就想起当初儿子带回来的不明来历的女人。那女人也是有这么一双眸子,这么一双伶俐的嘴!当初若不是那女人生了一副狐媚皮子,她四儿子怎么会发了疯似的要娶那女人!好在后来生崽子死了,只可惜了自己的儿子也跟着没了。一个什么也不会做,还生不出儿子的女人想想就晦气,生的女儿又能有什么好货。

陆洪氏想着也没了好脾气,站起身来,“你一个女子也该有女子的样子,别仗着你娘教过你识字就这般伶牙俐齿,我看你和你娘一样都不是个东西,赶紧滚开,你还能护着两个孩子不成!”

二叔一直没开口,见自个儿娘发话了,作势要进屋子去。陆春荷也撩起裙子要去帮忙。

“我看谁敢!”二丫沉声怒喝道,刚刚还笑得如春风过境的脸已然生出怒色。黑虎似乎也明白了情况,和二丫一起挡在门前,向前狂吠着。

她二丫可不是好惹的,她虽无父母庇佑,可是从来没有人敢在她头上动土的,她有个缺点,就是护短。

第三章:另立女户

不过一个十五岁的姑娘,却隐隐散发出逼人的气势。听得二丫这一喝,祖屋来的几人也愣住了。

“好你个陆二丫,敢吼你奶了,我看你是需要管教了!”陆杨氏第一个反应过来,指着二丫的鼻子喊叫起来。

闹了这么久,天色已经完全黑了,火把都熄了,好在今晚月光很亮,倒也看得见。

只见二丫眸光明亮,在微微的光晕下,荆钗布裙也难掩绝色,只听她轻声道:“今儿谁敢进这个屋子,我就放狗咬死他,你们别想带走我妹妹,我告诉你们,我已经准备另立女户,以后别说什么一家人的话,在你们赶走我们姐三儿的时候,就已经不是一家人,我长这么大没吃过你们家一粒米!”

“好你个白眼狼,长大了就不认祖宗了!”大婶子忍不住骂道。

“你个丧门星,看我不打死你!”陆林氏突然一个跨步上前,抬手欲打。

“啪!”一声拍在肉上的响亮声,几人都愣了,只见二丫揉着手,一脸的不耐烦。

陆林氏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孤女居然敢打她,捂着脸转头看着自家男人哭诉道:“快去打死她,她竟然打我!”

二叔虽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可是也拉不下面子和小辈打在一起。

“还有谁想松皮子的,本姑娘成全她!”这陆林氏比陆李氏更可恶,二丫最恨的就是她,平日里看起来人模狗样,背地里没少插她爹娘刀子,打她一巴掌是轻的了!

陆李氏见陆林氏被打,竟然乐起来了,“我说二弟媳妇儿,你也忒不中用了,被个小辈打。”

“你有本事你去啊!”陆林氏不甘的吼道。陆李氏转头看到二丫一副什么也不顾大的泼样子,哪里敢上前,毕竟还有只恶狗。

对,二丫没什么需要顾及的,爹娘都死了,她也不用担心给他们丢人了。

“二丫子,我可告诉你,安北镇有户人家找大师寻到我,人家说了三妞的命好,刚好人家府上有个小公子身子弱,想接你妹妹去府上养着,以后便让府上小公子收了房,也算是给了名分,这是多么难得的机会,这都是为了三妞好啊!”陆洪氏见二丫软硬不吃,脸色一软,只好轻声利诱。

“我呸,赶紧滚出去,不然我可不客气了,我说你们怎么这么好心,原来是想送我妹妹去做妾啊,老妖婆,我告诉你,你这辈子想都别想!”二丫抄起院子里的木头柴棒便要往这群人身上招呼,黑虎也作势要咬人,想到今天张土财主都被这狗收拾了,谁也不敢上前,灰溜溜的跑出院子,临走还骂骂咧咧,嘴里不干不净的说着什么。

第二日

二丫没有田,不用大早上忙着插秧子,不过好在有黑虎时不时上山带点野味回来,加上二丫自己开垦的一小片菜地,日子倒也过得去。

两个妹妹年纪小,便贪睡的多,巳时初才醒。二丫正在蹲在院子里,拿着根木棍在泥土上比划着。

她的名字是娘亲自取得,按理说不合规矩,可是爹目不识丁,爷死的早,奶是不管这些的,所以名字是她娘取的只是即使她有名字,村里也都“二丫”的叫着。一笔一划的写了几个名字,第一个是陆凤鸣,第二个是陆青禾,第三个是陆白玲。最后一个名字是二丫自己给四妹取的。

她不希望多年后,妹妹们长大了,别人唤她们,如同唤阿猫阿狗。大姐出生时便夭折了,所以陆凤鸣被称为二丫。当初因为她娘生不出儿子,没少被祖屋的人欺负,娘长的很好看,爹很疼她,重活儿都不让她做,为此奶心里有气就打骂她爹,尽管娘生不出儿子,爹依旧对娘很好,只是三妹出生又是个女儿,娘便随意的取了个名字叫青禾。

可那会儿日子是美好的,哪怕很累,可她有娘护着,爹疼着……想着想着鼻子就发酸。不过突然想来自年前大雪那日,她差点被冻死在山下的雪地里,结果被寻来的黑虎叼了回去之后,脑子里便总冒出些奇怪的念头。

难道是大雪天脑袋进水了?呸,想些什么呢!不过真的感觉脑袋好像好用了许多,看人看事似乎要通透很多,可能是人在经历过濒临死亡之后,看很多东西想法也不一样了。摇摇脑袋把这些乱糟糟的念头抛到一边,今日她可有大事要做呢!想着今日要做的事,二丫转身进了屋里。

日头微微偏西了,村西头有个妙龄苗条的姑娘,挎着个篮子往村里走去。后面不远处跟了一条黑色的大狗。

二丫步子有些急,把三妹四妹关家里,她有些不放心,黑虎是一步也不离她的,不过好在住不远的张婆婆说帮她看着点,她这才急急出了门来。

村长的屋子建在村子中心稍稍靠西的位置,不是很大,有四间黄土垒的正屋,倒是看着体面,门外扎了一圈篱笆,攀了不少花花草草,有几分雅致。

“村长在吗?”二丫站在篱笆外轻声喊道。听到生人的声音,院子里拴着的一只黄狗开始吠起来。

“谁啊,来了来了!”不多时出来一个鬓发染白的老夫人,二丫认得这是村长的老母亲,为人挺慈和。

“刘婆婆,村长叔不在家吗?”二丫想着难道来早了,村长还在田里没回来吗?

“二丫子,你怎么来了,快进屋坐坐,你叔还没回来,应该快了。”老妇人过来拉二丫进屋坐,二丫笑道:“嗳。”

二丫顺手把手里的篮子递过去,“刘婆婆,今儿二丫来是有事想找村长叔帮忙,多有打扰,这个只是一些日常的吃食,只当是二丫的一点心意!”

“来就来了,带什么东西,你带着两个妹妹也不容易,你有事你叔一定会帮忙的,等会儿自己把东西带回去,不然我可不高兴了,得了,你先坐着,我去给你拿杯水!”

“东西一定要收,不然二丫心里也过不去,刘婆婆您别推了,也是些不值钱的吃食,二丫自己做来凑趣儿的!”二丫上前挽着老妇人的央求道。

刘婆婆想了想,也不推脱了,乐道:“行,收下吧,你在这儿等老婆子一下。”说着便出了屋。

刚坐下去不一会儿,一会儿,院子里狗又开始吠起来,二丫想应该是村长回来了。起身往外走,见正是村长李福。

“村长叔,”二丫帮着接过他手上的锄头,笑道:“二丫今儿有事要麻烦叔了!”

李福是个四十出头瘦巴巴的中年男人,下巴有一撮小胡子,在村里断事比较公道,因此名声很好。他笑呵呵的放下背篼,拍拍身上的泥。

“桂儿娘俩儿呢?”刘婆婆从侧屋子里走出来,手里端着茶问道。

“去东湾子打理地里的杂草了。”说完转头对二丫笑道:“二丫子有什么事来找叔,说来听听。”

接过刘婆婆泡的茶,二丫摩挲了一下粗糙的杯身,暖和的温度传入手心,院子外做活儿回来的村民见村长待客,立着锄头站在篱笆外驻足张望。

二丫见人越来越多,心想时候差不多了,便点头开口道:“大伙儿都知道,自我爹娘双双去了之后,陆家祖屋不顾骨肉亲情将我和两个年幼的妹妹赶了出来,这些年也受了大伙儿不少照顾,二丫先在此谢过,既然已经被赶了出来,自然不再是陆家祖屋的人了,之前二丫年幼,尚不能自立门户,如今二丫已及笄三月,今日想请村长叔做主,让二丫另立女户!”言辞决然,话语铿锵,此话一出,周围人议论纷纷。

“自立女户,这二丫是个有主意的人!”

“姑娘没有姑娘的样子,这姑娘就应该早点嫁人相夫教子还,立女户,真是不知好歹!”

“也对,那家人那个德行,当初差点活活逼死这姐三儿,要不是二丫能干,能活到今天吗,二丫做的对!”

村长李福没有理会周围村民的议论,看着二丫,郑重道:“你真想好了要自立女户?”

“我不同意!”人群里一道声音突兀的响起。

第四章:离开前的准备

众人回头看去,一个老太婆走过来,“好你个孽障,竟然要自立女户不认祖宗了!”陆洪氏声音洪亮,手上拿着锄头便往二丫身上砸去,这一锄头下去,怕是伤筋动骨都是轻的。

二丫没躲得过,只来得及偏过身去,却也砸到了手肘,二丫趁势倒在地上,捂着手一脸痛苦,眼睛一眨。眼泪便扑漱扑漱的往下掉。

“奶,即便你不喜我和两个妹妹,也没有必要非得杀了孙女吧,如果爹娘还在……”二丫拿袖子在脸上擦眼泪,削瘦的双肩哭得微颤,“奶,你留我一条活路,就念在我爹是你亲生的儿子面上吧,从今以后二丫绝不会对外说你们要饿死我们姐三儿,要把妹妹卖给别人做妾的事,奶你放心,我绝不对嘴!”二丫说完又往村长方向不动声色的挪了挪屁股。

“快来把陆洪氏拉住!”见陆洪氏出手狠辣,这样打怕是会出人命的,村长看不下去,忙叫人把人拉住。

“我说陆洪氏,二丫纵然千万个不对,你也不该对她下死手啊,既然你们没有一家人的样子,也没有什么牵绊了,以后你们便不要常走动了,自家管自家事吧!”村长呼了一口气,沉声道。

“呸,刘福你这是什么话,这几个女娃是我老陆家的种,想断绝关系?”老太婆掐着腰,往地上狠狠啐了一口唾沫道:“做梦!”

陆洪氏想着安北镇那户人家开的价买三妞,心里更加不愿意让这三个丫头跑了,扳着手算算,三个丫头都卖了,能得一大笔钱啊,刚好大孙子陆鸿成在镇上的私塾读书,以后肯定还会去京城赶考,这下子盘缠不愁了,她还能去扯几米好料子做两身衣服,想着诸多好处,陆洪氏差点笑出声来,反应过来大家都看着她,忙收了表情。

她已经打定了主意,怎么能让煮熟的鸭子飞了?

“既然你说是你老陆家的种,为何要把人家赶出来,刚才大伙儿都听到了,你可是要卖人家妹子呢,你安的什么心!”村民中有个中年大叔发声问道。

“对啊,你这样子怕是把你四儿子留下的这几个女儿当做你老陆家的猪狗吧!”有个年轻婶子心直口快的说道。群人闻声爆发出哄堂的笑声。

“谁说的,猪狗你还会赏口饭吃,怕饿死了赔本呢?”显然村名们都或多或少知道这陆家祖屋的做派,心里也看不起。安北镇的陵源村虽说不算多富裕,不过在这太平盛世中也还算吃得饱穿得暖,也鲜少有饿死女儿的事发生。而陆家则眼见这种事发生也无动于衷,可见这些人心之毒,为此在祖屋陆家村里名声也不好听。

转眼间众人开始骂起陆家祖屋,陆洪氏今儿只一个人来,见这阵仗心里有些瑟缩,想着哪怕立了女户也是她老陆家的人,况且就是个刚及笄的丫头片子,能厉害到哪里去,能便歇了继续闹的心思。

村长脸色微沉,缓缓开口道:“陆洪氏,你如何对待你四儿子留下的三个姑娘,咱们都看在眼里,如今二丫已经及笄,她要立女户也没人能挑出错儿,你就别闹了!”

村长转头看着二丫,“二丫你放心,这件事叔一定帮你办好!”

“行,立女户有什么不得了,我告诉你,你生是陆家的人,死是陆家的鬼,谁也改不了这个理儿!”陆洪氏撒泼似的往后退,骂骂咧咧的走了。众人也没有拦她,二丫心里发笑,同一个陆字也有两种写法。

“谢村长叔,谢叔叔婶婶们!”二丫站起来向着村民们深深的鞠了一躬道:“今日大伙儿的搭救之恩,我陆二丫,陆凤鸣绝不会忘记,以后若有机会,定会报答!”话音一落,周遭便响起叫“好”的声音。其实村民里也不乏热心肠的人。

二丫知道李福的行事风格,既然他说了这句话,那便一定会做到,心里悬着的一块大石头放了下来。村民们见事情解决了,就扛着锄头各自回去了。二丫待人走后,问了李福一些办女户的事宜就回去了。这事交给村长办就容易多了。

快过了半个月的样子,阳光炙热,蝉鸣声不绝于耳,几颗巨大的桑葚树将阳光剪的细碎洒在地上。黑虎趴在树荫下得泥土上百无聊赖扒着土。篱笆上开了半个多月的花已经蔫巴巴的垂着,花心开始裹起小包,是要结瓜了。

“汪汪汪……”狗吠声响起的时候,二丫正在灶房里把中午吃剩的菜放进瓦缸里。

“二丫快来!”门外传来一道中年男子的声音,屋子里三妞和四妹正玩着,听见声音也止住了笑闹,侧着耳朵听院子里的动静,二丫笑道:“你们自个儿玩,姐出去一下。”

“村长叔,这大中午的日头毒辣的狠,快进堂屋坐坐,可是事情办妥了?”二丫见李福手里拿着的纸包,心里也明白怎么回事。

“没事儿,叔想着你要带两个妹妹,出门不方便,反正这几日田里也忙完了,这就赶紧给你把东西送过来,也好叫你安心呐!”李福接过二丫递的粗面大碗,井水正凉,正好下喉咙煞煞暑气。

“叔,二丫这里没有茶,怠慢了您别怪罪!”

“这孩子,瞎说什么话,叔今儿来给你送东西的,这井水正好!”李福把纸包递给二丫,“你看看,这是女户的凭证和官府的字据。”

二丫接过看了看,二丫认得上面写的三个名字,是她们姐三儿的名字,其他的都是也看不出什么名堂,不过官府办事可不是那么容易的,怕是让李福费了些钱财。

想着心里不禁感动,一个非亲非故的人尚且能做到如此,她的至亲却冷漠无情,这叫什么事。好像没有什么伤感,二丫看着几张单薄的纸,心里隐隐喜悦,不管如何,从此陆家祖屋那边和她是两个陆字了,他们也没有权利卖妹妹了,想着也安心了许多。

“多谢李叔了,李叔怕是上下打点费了不少钱吧?”

李福喝了水,听到这话便站起身来,“什么钱不钱的,叔看着你就像看着自己的闺女,只可惜她命薄,那年发大水就死了。”

说着就踏出门外,“行了,你也别送了,叔走了,你有困难尽管来找叔,叔一定帮你。”

二丫声音有些哽咽的应了一声:“嗳!”

李福不知道,这一刻,在二丫心里,他也如同她爹一样,在她少时的记忆里刻着深深的烙印。

她记下了,他说她像他的女儿一样。以后她便把他当爹一样孝敬。

李福前脚刚走,离桑葚树几丈远处,一个人眉鼠眼的往院子里望了望,转身悄悄离开。

“你说那李老头帮那个死丫头办了女户?”一道满带震惊的男子的声音响起,太师椅上的男子趴着,声音翁声翁气,伸手摸摸自己的屁股墩子,那里被狗咬的地方已经结疤了,只是坐着还是有点疼,所以他便一直趴着。

想着那个伶牙俐齿长得勾人心魂的女子,他心里生出一腔怨火,敢放狗咬他,本来想着找她奶奶,使点银子把她买了再好好收拾她,可是还没有等他有所动作,她竟然已经立了女户!不过也没关系,他就不信搞不到一个女人了!

只要她还在陵源村,就别想逃出他的手心,想着,张土财主抬头狠狠道:“给我继续盯着她,爷很快就要亲自收拾那个死女人!”

第五章:夜里声响

“银烛秋光冷画屏,轻罗小扇扑流萤。”

已是七月初,盛夏之夜暑气微微消散,夜里渐渐浮起凉气,只是还有些蝉鸣未歇。

“三姐,你看二姐姐在做什么?”蹲在院子里玩耍的两个妹妹停下来望着堂屋里忙碌的二丫,四丫头奶声奶气的问道。

“妹妹乖,大人做事咱们不能管。”三妞懂事的拍拍四妹的小脑门。

“嗯!”四妹点头咧嘴笑,入夏以后因为黑虎,小姑娘也跟着吃肉,脸蛋也长得水灵灵,肉嘟嘟的,苹果似得脸蛋笑起来,两颊可爱的现出两枚甜甜的酒窝。说实话,这三姐妹完美的继承了亲娘的长相基因,最可爱的是四妹脸上的酒窝,不过遗憾的是,娘的酒窝只有老四继承了,黑虎在篱笆围栏门口守着,趴在地上时不时摇摇尾巴。

二丫知道黑虎看着两个小丫头,便专心的加快了手上的速度,桌上有两个粗布包裹,把准备了几日的干粮放进粗布包里,另一个包里装了几间能穿的夏衫,这个家里没什么值钱物件,收拾完也就两个小包袱,唯一几件能穿的冬衣早就被她拿去当铺换了银子。

今儿在地里挖土就看到一辆青帏马车开进村里,直奔陆家祖屋去的,略微寻思,二丫便想起陆洪氏那个老妖婆说的镇上有户人家想买四妹的事,加上距离张土财主被狗咬了已快两个月了,那伤怕是要好了,很可能会来报复。她一个人或许还能应付,可是她还要护着两个妹妹,如今对上这两家,怕是没有什么胜算。本来想着找时间想村长李叔道个别,但没时间了。

两个丫头还好奇为什么今晚姐姐没叫她们早早的上床睡觉,二丫的声音便传了出来:“三妹四妹快进来睡觉了!”两人拍掉手上的泥巴在门口的湿布上擦干净手,蹦蹦跳跳的进了屋,二丫轻声唤了一声“黑虎”,黑虎也跟着进了屋。

依旧是桑葚树不远处,隔三差五便在这里望风的人转身走了。

“爷,都歇下了。”

“好,今晚就去会会这女人。”张土财主坐在椅子上,有个穿着麻布灰衫的小女童正蹲着给他洗脚,张土财主干笑了两声,转头问刚刚来报信的小厮:“舅这几日没让人送银子过来?”

闻声,那小厮低头不敢说话,张土财主一脚踢在小厮身上,“滚,看着就碍眼!”小厮闻声连忙夹着尾巴灰溜溜地跑了。

这张土财主的舅舅正是安北镇上的林员外,是个有钱的豪绅。张土财主不过二十岁,却是个好色坯子,常年透支身体,使他脸色呈现出一种惨白色,嘴下角长了一颗大肉痣,看着有些恶心。

他父母早亡,所以便由舅舅养大,只是林员外一向忙着生意没时间管教他,这人便长歪了,在镇上不是去赌坊,便是去青楼,林员外为了不让他给自己添麻烦,便让人把他送回了陵源村,每月给些银两供他吃喝。仗着有个这样的舅舅,张土财主没少欺负村民,骚扰妇女。

想着今晚要去一亲芳泽,张土财主嘴角露出一抹猥琐的笑容。他伸出手,手心放着一个白瓷小瓶子,只听他喃喃道:“美人儿,别想跑出我的手心!”

亥时初,屋子里传来均匀平稳的呼吸声,门外似乎有响动,二丫轻轻拍了一下黑虎的头,示意它别出声,黑虎通人性,便真的没有发声。从窗户看出去,篱笆边似乎站了一个人,弓着背左右看了看,蹑手蹑脚的往前走了几步,慢慢往窗户走来,黑虎似乎着急了,口中发出嘘嘘声。

“咳咳咳”,二丫故意发出几声轻轻的咳嗽声,门外就突然没有了动静,不一会儿,侧门打开了,里面走出一个人,穿着雪白的中衣,影子被月光拉得老长,黑漆漆的夜里看着有些骇人。蹲在篱笆边的人定睛一看,认出是二丫,这么晚了,这是要去哪里?

捏紧手中的瓷瓶,那人不远不近的跟在二丫身后,不错,这人正是张土财主。

二丫往前走着,大狗没有跟来,她似乎没有意识的往前走,在大半夜真有些吓人,张土财主跟在后面心急火燎,又不敢贸然上前去,跟了好一会儿,张土财主认出这是去陆家祖屋的路,一时不知道怎么办了,心一横,打定主意今晚定要达成目的,想着手中的瓷瓶,心里也有了底气,继续跟着。

想着十岁那年母亲生四妹的时候,是一向不怎么开口说话的二婶和二叔说了一句“生不出儿子的母猪别浪费粮食”,大叔大婶子都附和着,便不许家里拿东西给母亲吃,结果母亲难产,父亲大雪天上山寻吃的再也没有回来,家破人亡,一切就是因为那个女人的一句话,其实不爱开口的人,也许一张嘴比谁都毒!今晚便把这人引去,让他们恶人互相斗吧。

离祖屋还有半里地的时候,二丫突然停了下来,张土财主没想到这人转身这么突然,一时没有来得及藏着,不过也就一瞬间,他便笑了,正好啊,这里半人高的草,在里面快活也不会被发现,这死丫头还挺会找地儿的。

二丫笑着向他走进,二丫本来生得就美,在月光下朦胧的小脸,精致的五官都呈现出夺人心魂的美丽,加上夜色的衬托,更有一番妩媚的风韵。

“我知道你今夜会来,张爷,凤儿怕那死狗扫了您的兴,今夜故意带你来此。”说着软软的扑进张土财主怀里,张土财主看着美人,魂儿都没了,张臂要抱二丫,谁知二丫突然捂住鼻子,一团白雾状的粉末便扑了他一脸,一阵眩晕,张土财主只觉得小腹热火朝天,二丫往前小跑,绣花鞋踏在草上发出轻微的响动。

张土财主见二丫要跑,忙跟着追上去,走了几步越发觉得浑身燥热难忍,小腹好似升起一团火,脑袋迷迷糊糊,他隐约猜到是中了他自己带的迷情散,可是此刻已经失去了理智的张土财主一心只想把前面的美人抱在怀里,一亲芳泽。

二丫跑了没有多远,就听到前面的草丛里有动静,二丫心惊这大半夜怎么会有人。

趁跟在身后的人还没有追上来,二丫小心的走过去,便看到半人高的草丛里有一男一女赤身交缠在一起,两人正热情似火,谁也没注意到有人靠近,女子口中忘情的呻吟着,男子也忙得不可开交。

二丫先是一惊,后却是脸红心跳,她好歹是未出阁的小姑娘,见此景难免害羞。再一看,没想到是老熟人,二婶二叔可真是好兴致,竟半夜来野地里做这等事,不过二丫心里突生一计,这样正好,免了她去筹谋如何让他们狗咬狗了。

看着追过来的张土财主,二丫突然蹲下,伸脚一绊,那人便摔了下去,正好摔在草丛里正忙着的两人身上。

正亲热着,突然倒了一个人下来,是谁也得吓掉魂儿,只听得草丛里爆发出一声凄惨的尖叫,在寂静的夜里十分震耳。

“救命啊,救命!”一声一声的尖叫划破夜空,周围的人家渐渐都点起了灯,这会儿二叔是懵了,眼前这个突然出现的男人竟然脱了衣服,在忙活他媳妇?

他只觉一股血腥涌上喉咙口,反应过来便想去扳开这男人,可是药效发作的张土财主力气可大着,一个中年大叔怎会是他的对手,那人好像黏在了女子身上,代替了他的位置,在他媳妇身上耸动着身子。他只觉得心口一痛,整个人便倒在地上没有了意识。

这头,不少村民打着火把往叫“救命”的地方赶,那头二丫早就偷偷溜回家里,拿着包袱带着两个妹妹趁着夜色从小路离开了村子,身后跟着只大黑狗。

第六章:丑事

最先赶到场的自然是离得最近的陆家人。大叔一家和二叔的儿子陆昌跟在陆洪氏身边,走进便看到一副不堪入眼的景象。

“这,这是怎么回事儿?”陆洪氏往后退了一步,直直映入眼帘的是她儿媳妇被人骑在地上侮辱,那人见人来了也没有停止动作,再一看发现那人竟是村东头的张土财主。

“呀,这是二弟?”一声惊呼几人这才注意到草丛里躺着一个赤身男子,仰面朝天的正是陆洪氏的二儿子陆有财,陆李氏见了忙捂住眼睛,好似很惊恐的偏了头,目光从指缝溢出,陆李氏忍不住羞红了脸。

举着火把的村民从各个方向聚来,陆家的几人只觉得脸上又热又臊。

“还不快给给你二弟披件衣服,”陆洪氏忍不住又看了一眼草丛里的两人,转头对陆李氏吼道:“还不快点把这个对狗男女分开!”

“娘,我这……”陆李氏臊红脸不知道怎么开口,让她去分开这两个人,她可做不到,这么丢人的事,何况上前一定会看到那个男人的身子,到时候连带她的名声也得臭。这个时候陆李氏心里的算计是明明白白的,想着就连忙往后退了两步。

陆昌已经十二岁,见面前的场景心里也明白些什么,可是见自己的娘被一个男人压在身上,竟被吓哭了,张嘴“哇”的一声哭了出来。陆林氏心想幸好没让陆春荷跟来,真是污眼睛。

“陆洪氏,这,这是怎么回事?”村民们拥着村长走过来,以为死人了,凑近才看清楚怎么回事。村长开口颤声问道。

火把明亮的光照在赤身的两人身上,周围响起各种声音,嘲笑唏嘘,谩骂的声音此起彼伏。

“哟,这偷汉子还带着自家男人的,还是第一次看到啊!”一道戏谑的声音响起,众人哄堂大笑。大家显然是看到了一旁只盖了一件衣服躺在地上的陆有财,还有周围一堆凌乱的衣服。

“闭嘴!”村长李福怒声道,“出了这样的事,同为陵源村的人,你们觉得自己脸上很光彩吗?”

见村长发怒了,众人也不敢在发声。原本还在呼救的陆林氏被长大财主扑下来时洒了一脸的药粉,张大财主搞得药果然不是凡品,药效极猛。

此刻药效发作的陆林氏在地上扭动着,张大财主的药效已经散去了很多,渐渐有了点理智,发现周围都是人,心里猛地一震,看了一眼在自己怀里扭动的女人,猛地脱身出来,陆林氏还燥热难忍,一个人在地摩擦,发出“哼哼唧唧”的声音,村长觉得场面是在太伤风败俗,带着村民往后退了几米,叫几个年轻仆妇去打桶水过来。

很快,几个妇人抬了两桶水过来,村长挥挥手,“快去把她泼醒!”

一桶水噼里啪啦的从头顶淋下来,泼了陆林氏一身,哪怕已经是盛夏,可是半夜里还是有些凉意,陆林氏打了个冷摆子,恢复了理智,紧接着就是杀猪般的尖叫。

陆林氏是被绑回去的,自清醒过来,她就像失心疯一样一直惨叫,没办法,村长只好叫几个妇人将她按在地上绑起来。

同时被绑回来的,还有张土财主。一旁的椅子上坐着刚醒不久的陆有财。他脸色青黑,牙帮都咬疼了。

这种羞辱,简直让他想死的心都有了,当然,他更想杀了这对男女,尽管这件事是因为张土财主突然发疯才让陆林氏失了清白,可是这会儿他不可能站出来跟人说,他媳妇是因为和他亲热,结果被张土财主抢过去侮辱了,自己被气晕了所以……

想想就觉得自己的脸火辣辣的疼,哪怕把这个女的浸猪笼,他也不愿意这么丢人。

难得有种热闹看,一些好事儿的村民便站在那里看热闹。村长以及村里德高望重的长辈都坐在陆家正屋里,一个个都黑沉着脸,这件事无疑丢光了陵源村的脸!

这边闹了两三个时辰,那边二丫已经走了很远了。夜色渐渐褪去,天色朦胧,黑虎身上驮着两个包袱走在后面,二丫怀里抱着五岁的四妹,三妞知道自己走路,几个人走了这么久,也累了。二丫看了一眼前面出现的人家,捏捏四妹肉嘟嘟的小手道:“玲儿自己走好不好啊,前面就是镇上了,姐姐给你们买好吃的好不好啊?”

陆白玲只有五岁,可是也明白姐姐抱自己这么久了一定也累了,便乖巧的点头,从二丫身上下来自己走。三妞见了,走过来牵起妹妹的手,二丫高兴的笑了几声,几人继续往前走。

过了前面几户人家,渐渐的出现越来越多人家,进了镇里,兴许是时间太早,所以还没什么人。不过有个面摊已经支起铺面了,二丫见两个小丫头都在偷偷咽口水,便往面摊那边走。

“姑娘可是要吃面?”卖面的是个约莫四十多岁模样的妇人,一旁有个八九岁模样的童子,帮着摆出桌子凳子,二丫脸有点红道:“婶子,我就要一碗面,多谢了!”

妇人没有多说,应了一声“好”,便转身煮面去了。

“玲儿,来,姐姐抱。”二丫把四妹抱上凳子,黑虎就坐在二丫身边,二丫从它身上拿出走之前做的红薯饼,给几个妹妹分了,又拿了一块给黑虎,那妇人往姐妹几人这里看看,觉得这三人一狗真是奇怪。

一大碗面端上来,热气里夹杂着浓浓的香味,玲儿拍这手看着面,小嘴吧唧响。

面上盖着几片肉,给两个小丫头分了。留了两片给黑虎,几人分着吃完了面,二丫给了钱便带着两丫头一狗走了那妇人在后面看了好几眼。

这么早还没有什么店家开门,几人便在镇上游荡闲逛,第一次来镇里玩的玲儿高兴的不行,边走边乐呵呵的笑着。三妞是来过的,加上一路累着了,没什么反应。

不多时,二丫走到一个客栈前,望了一眼门匾“宝月客栈”,小二的正扫着门前的落叶,见有人走进,忙笑着问道:“这位姑娘是要打尖儿还是住店?”

“住店。”二丫轻声开口道,这可是镇上数一数二的客栈,可贵着呢,三妞看着面前漂亮的客栈,不禁感叹,她竟然也能住在这里,简直不可思议。

小二听说是住店的,连忙放下手中的扫帚,弯腰拱手道:“姑娘里面请,里面请!”

“这是定金。”二丫从包里拿出些散碎银子放到柜台上。小二恭敬的接过,问了一句,“姑娘芳名?”

“陆凤鸣。”淡淡的声音传来,这姑娘虽穿着简朴,可是身上隐隐散发着一种气势,叫人不敢小觑。

二丫没有和他多说什么,很早之前她便知道,这家客栈的规矩,先给定金,离开的时候要付全款,只是每个人都要报上名字,按个手印,或者你也可以一次给了房钱,就不用按手印,倘若你敢吃霸王餐耍赖,店家自然也有千万种办法整治你。听说这家店的店家背景很大,之前有个当地的豪绅带人来砸场子,结果后来再没有听说过这个人,竟然消失的无影无踪,想想就令人胆寒。

房间里,两个丫头高兴地摸着挂在屋子里的帷帘,“这屋子真漂亮!”

二丫听了就笑笑,总觉得最近头疼得很,脑袋里总是浮现一些自己从未见过的场景,她好像去过一个比这里更美的地方。那里富丽堂皇,摆设都是她没有见过的,只觉得无法形容。可是自己从未去过,这是怎么回事儿?

想起自己应该马上办的事,二丫抛开这些念想,门外刚好有人敲门:“姑娘,热水给您房门口了。”那送水的小二也知道住的是女客,不方便进来,放下水便走了。二丫带着两个妹妹简单的洗漱了,让她们去睡觉。走了一夜了,躺在软和的床上,两个小姑娘很快就睡着了。

黑虎很乖,知道不是家里,门外有人走动它也不闹,二丫揉揉它的脑袋,捧了一抔水给他喝,轻声道:“你在这里守着两个妹妹,姐姐出去一下,很快回来。”

黑虎好像能听懂,扒拉两下爪子,趴在地上摇着尾巴,二丫站起身,直直走到窗边,推开窗下意识看了一眼,没人。一个转身就轻飘飘的落在了地上。落地的一瞬间,二丫觉得自己怕是疯了,自己都干了什么,从二楼如履平地的直接下来了。转头一看,发现黑虎正趴在窗户上焦急的看着她,它挥挥手示意自己没事。学着刚才的样子,使劲想着往上,身子竟然真的轻飘飘的腾空起来。

第七章:第一桶金

二丫心里窃喜,自己竟然还有这种本事,她究竟是怎么了,自从那日快死了又被救回来,她感觉自己似乎一直在变,做人做事仿佛都与以往不同了,难道她是遇到神仙了,神仙可怜她,给了她一身本事?

二丫偷偷溜出了客栈,心里胡思乱想着。不管了,正事要紧,这世上本来就有很多解释不清楚的事情,再说多一样本事她高兴还来不及了,说不定哪天还能救命呢。

临近中午了,镇上早已经热闹起来,小贩的吆喝声不绝于耳,来往人流络绎不绝。

绕过两条街,二丫在一栋酒楼前停住脚步,“福兴酒楼”就是这里了。

二丫今日穿的布裙是唯一的一条没有补丁的裙子,头上戴了一支坠了一颗彩色石子的竹簪子,加上这张美丽的脸蛋,让人觉得好像是谁家的小姐顽皮乔装出来玩的。

临近中午,酒楼已经开始上客了,二丫抬脚往里走,店小二招呼她里面坐,二丫笑着摆摆手,直直往掌柜的柜台走去。

“这位姑娘可是有何贵干?”掌柜见二丫好像找她有事,放下正打得噼里啪啦的算盘问道。

“掌柜的,你们东家可在?”二丫走近轻声问,语气轻柔,举止优雅,这是二丫小时候她娘教她的。说起来她娘真不像是个村妇。

掌柜打量了二丫几眼,看样子举止不俗,倒像是大户人家的小姐,这精致的五官,白嫩的皮肤完全不像是村姑该有的。

“东家不在,姑娘有何事可以跟我说,我可以代你转告。”掌柜也客气道。

二丫嘴角向上扬起,“我要和你们东家谈的可是一个大生意,你可想清楚!”

掌柜听到是有关生意的,又看了一眼二丫,一时摸不准到底去不给东家去知会一声,倘若真因为她耽误了东家的生意,他可吃不了兜子走。想了想,他点头道:“姑娘等等,我这就去知会我们东家一声。”

掌柜从掀开柜台后面的布帘子走进去,过了好一会儿才匆匆走出来。二丫正打量着酒楼里吃饭的客人,人不多,只坐满了一半,二楼好像是雅间,这会儿好像没有客人。人少就好,如果生意太好,她也没有存在的意义了。

掌柜走过来,身后跟着走出来一个五十左右穿着绛红色缎面袍子,上面罩了一件黑色马甲的老头。

“你就是要和我谈生意的小丫头?”那老头笑着问道。

听这老头的话,二丫就知道他怕是不会相信自己有生意和他谈,“小丫头?”二丫笑着道,“这世上做大事从不分年纪大小,前朝的纳兰昀十二为相,那时还没有我大呢!”

老头听了有些惊讶,这小姑娘语出惊人,竟让他不知怎么反驳,二丫心下笑说,我娘从小就教过她读书认字,还给她讲过很多故事,其中就有纳兰昀十二为相的故事。

“那你就说说究竟是有何事要谈吧?”老头正了正神色道。

“不急。没有真本事,我也不敢上门打扰,我想借你们一口锅用用,证明我来的意思。”

“你这是要下厨,你是来应聘厨娘吗?”老头以为自己听错了,出声问道,不过语气依旧客气,只是充满疑惑。

“东家如果相信我,就别多问了,等会儿你们就知道了,倘若你们不相信也就罢了,我这就走了。”二丫作势要踏步出门,那头急了,忙道:“行,叫厨子让口灶给这为姑娘。”

小伙计听了忙去厨房了,“姑娘可要什么食材?”

“一块豆腐足以。”二丫的话说得轻飘飘的,掌柜的和东家却惊讶了,心里越发的好奇。

二丫跟着伙计进了灶房,从袖子里拿出一根大拇指粗的竹筒,在一端扭了扭,屋子里顿时出现一股诱人的香气。

锅里加上水煮沸,豆腐先泡在冷水里,沥干切块放进沸水里,放一勺盐,煮片刻将豆腐捞起来放凉,豆腐整齐的放在盘子里,二丫在豆腐块上淋了一圈竹筒里装的油,拍了拍手道:“放一刻钟就能吃了。”

众人惊讶,这就好了?东家心里闪过几个念头,这丫头该不是耍他吧!掌柜的已经有些生气了,“你这姑娘莫不是戏耍我们的?”

“掌柜的莫急,不过一刻钟就可以见分晓了。”

掌柜转头,东家点点头,“一刻钟而已,咱等等。”说完看着二丫,“冒犯姑娘了,敢问姑娘贵姓?”

二丫大大方方道:“免贵姓陆,陆鸣凤。”

“陆鸣凤,怎么这么耳熟。”东家喃喃道。

“东家您说什么?”掌柜没听清,附耳过去问道。

“没什么,没什么。”东家反应过来自己有些失态,拱手做了个揖笑了笑,“失礼了,冒昧再问一句,姑娘是那里人士?”

二丫礼貌的笑笑,“哪里来的不重要,身在江湖,四海皆是家。”

东家明白这是人家不愿意说的意思,也就没有再问下去,只是他觉得这名字有些耳熟,一时又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故有此一问。

“一刻钟到了。”掌柜出声提醒道。

小二把盘子端上大厅的桌子上,刷过漆的鹅黄色大桌子就只有一个小盘子,上面盖着盖子,四五个人围着桌子周围。

见到这个场景,不少人开始好奇这是在做什么,不知不觉间大桌子周围就围满了人。

东家示意揭盖子,小二上前,盖子一揭开,里面竟然只是一盘豆腐,围观者都露出失望的表情。

“我还当是什么好东西,竟只是一盘……”话还没有说完,这人突然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是啥,好香!”

桌子前,二丫拿起筷子夹起一块豆腐,掩着嘴咬了一口,不错,就是这个味道。东家见她自己都吃了,说明肯定不会有毒,又等了一会儿,他忍不住伸筷子夹了一块,入口一瞬间,他只觉鲜香的味道直逼他的味蕾,鼻腔口中都充斥着香味。

豆腐放了一刻钟,变成了金灿灿的嚼了一口,没有多余的调料,好似一块块金条,看着让人觉得喜气有趣儿,这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它散发出醇厚的香气,好像鸡鸭鱼肉的香气都融为一体,一时间叫人如饮仙酿。

周围的看客见了,也嘴馋了,纷纷道:“这是什么菜,给我也来一份!”

“我也要!门外路人见里面热闹,停下来看,酒楼了叫这道菜的人越来越多,二丫抿唇笑道:“这道菜做法十分将就,用料珍贵,便是皇宫里也没有,所以每日只有十份,每份十两银子,要吃的先给钱在上菜。”

二丫说完,别说是店小二和掌柜等一众人等,就是东家老板和一些穿着华丽的富人都愣了,十两银子一盘豆腐,简直天价!这小丫头还扬言皇宫里都没有,当真胆子太大了!

“卖这么贵,是金子啊!”有个青色长袍的青年出声道。众人纷纷附和。

二丫端起那盘豆腐,在青年面前转了一圈,“没人强迫你吃,每日只有十份,你想要还没有呢!”二丫语气傲慢,反倒激起一些有钱人的争强之心。

“给我来一份,我倒要看看这豆腐是什么做的,吃了难道还能成神仙!”一个长着络腮胡子的壮汉一屁股坐在凳子上。

二丫转头看着东家,东家心里百味纷杂,他这里好几道大菜加一起也就八九两银子,这丫头一道豆腐菜竟然要价十两,而且还有人愿意吃。掌柜的满脸堆笑道:“客官稍等。”

东家示意二丫过去谈谈,二丫点头。“你想怎么谈这笔生意?”

二丫举起白嫩的手,伸了两根手指,弯眼笑道:“你二,我八,食料你提供,菜我来做。”

东家眼皮一抬,这姑娘出手狠辣啊,十两银子她就要八两,不过豆腐成本低,能净赚一两多银子,算起来也是有利可图。

见东家犹豫,二丫便转身要走,“隔壁的盛德酒楼估计会很乐意的,告辞。”

“陆姑娘等等,我们福兴酒楼非常乐意,这样吧,”他转头对掌柜道:“取五十两银子来。”

二丫眼神清澈,看不出在想什么,五十两很快取来了,东家道:“陆姑娘,这就当做我们合作的定金了!”

二丫笑道:“东家爽快,待会儿咱们就写个字据,祝咱们和气生财!”

小二在布帘外道:“外面客人在催了那道菜了,”

二丫笑道:“黄金腐条马上就来。”

东家喃喃道:“黄金腐条,好!”

第八章:遇冤家

黄金腐条这道菜端上去,那大汉夹起一块豆腐,就着酒嚼起来,酒香将豆腐中的汤汁味道衬的更加醇香,那大汉咂咂嘴,“老子还没有吃过这种东西,真够劲儿!”说完从怀里拿出一锭银子“嘭”的一声砸在桌上,“值!”说着又夹了一块豆腐。

在一旁等着看这大汉闹事的一群人闻声不禁好奇的伸长脖子,见那大汉吃得正香,人群里的有钱人耐不住了,纷纷叫道上一份黄金腐条,好奇这是什么东西值十两银子。

几日后,福兴楼门口人满为患,都是想来尝尝十两银子一份的黄金腐条,还有些则是冲着出了名的福兴楼而来。

一时间福兴楼的生意可以说是日进斗金,二丫则只用每日抽出一个时辰的时间来到福兴楼做十份黄金腐条,便能得八十两银子。

这日东家终于忍不住找了二丫过去,东家想了想道:“陆姑娘,你看这黄金腐条卖得如此好,不如我们……”

二丫不等他说完便道:“东家,我说过每日只有十份便不会变,别的你也别说了。”

二丫说完准备告辞,就听见有人过来,还没走近就听见一道男子的声音,“舅,侄儿来看你了。”

这声音好熟悉,微微侧头便看见一个嘴角叼着根牙签,脸上有颗肉痣的男子走进来。二丫心里冷笑,还真不是冤家不聚头啊,而且他还是这东家的侄儿。

“混账,我跟你说了多少次,进宴客厅要先通报了才能进来,你看你什么样子,惊扰了我的客人,看我怎么收拾你!”东家对着男子怒喝道。

“我以为是什么事呢,原来舅也好这口啊!”说着就上前来,“让我看看舅喜欢的是哪位姑娘,嗝……”

看到二丫的一瞬间,一身酒气的男子打出的嗝都被生生憋断了。二丫今日穿了件雨过天青色的对襟襦裙,万千青丝用一根青色绣莲花的发带随意束在脑后。

男子呆愣了几秒回过神来道:“好看,好看,舅的眼光真好,只是这姑娘看着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张元宝,你给我滚出去!”东家是真的怒了,走过去一巴掌扇在男子的脸上,二丫暗暗发笑,还好没有被认出来,免了一桩麻烦事。这张土财主不是个东西,这东家倒还过得去。只是那晚发生了那种事,他怎能还好好的站在这里?

“哇,我不走,你都多久没给我送钱来了,你是要饿死我啊!”张元宝趁着酒意撒起泼来,竟像个孩子一样倒在地上打滚。

“孽障,你前段时间闯下大祸,要不是我拿银子帮你打通关系,你能逃过牢狱之灾吗,给你钱又让你去胡作非为?”东家说着一脚踢在张元宝身上,“你最好滚回去乖乖待着,你若再口出狂言,以后我就没有你这个侄子。”

一听以后唯一的舅舅不管他了,张元宝吓得跳了起来,“舅,我可是你亲侄子啊,要不是你这么就没给我送钱来,我怎么会来找你……”

“还敢说,立马滚!”东家一声吼完,张元宝已经灰溜溜的跑了。

“对不住了陆姑娘,我这孽畜侄儿平日张狂惯了,说话没个轻重,若有冒犯还请多多包涵!”东家满脸歉意的赔礼道。

二丫没有想多生是非,只是想到这张元宝为非作歹,这个当舅舅的还助纣为虐,心里不快,面上却不显:“无妨,令侄像是喝多了,酒后胡言,我不会当真。”二丫语气突然一转道:“只是东家还是小心令侄的性子会给你招来祸端,否则以后出了事你也护不住他。”

“陆姑娘说的是,我一定会当心的。”

二丫笑笑不语,当心?一个畜牲你也护着,任由他为非作歹,我倒要看看你如何当心。“东家,告辞了。”二丫说完转身出门而去。

陵源村

提起陵源村,大家首先想到的就是陆家儿媳妇陆林氏偷人的事,那事已经成了村里人酒前饭后的谈资,甚至已经传到了相邻几个村。

二丫的离开,在这件大事的掩护下,过了半个月才被发现,二丫什么时候走的没人知道,大家只知道最后见她是那件“大事”发生的前两天,二丫的离开在村子里没有掀起风浪。

只是村去二丫三姐妹住的屋子看过,确定是自己离开而不是遇到什么不测,这才放下心来,她离开定然有离开的道理,只是想想这几个孩子,李福还是忍不住感叹了一句“命苦”!

陆林氏出事之后,原本村民们都支持把她沉塘,只是村长可怜她有个儿子,和几个村中有威望的老者商量之后决定不取她性命,让她到村外十里的一个寺庙里剃了发,陆家没有一个人再去见她,结果当天晚上她就在佛堂里自己撞死了。

张元宝被村里以奸**女的理由送去了衙门,后来被福兴楼东家花了不少银子打点才救了出来。

二丫清楚来龙去脉是在酒楼里偶然听见有人摆谈起来才知道的,只是那些人不知道他们口中的“他舅”就是这家酒楼的东家。

和福兴楼合作一个多月后,二丫决定不干了,这仅仅一个月就赚了两千多两银子,酒楼也跟着赚得金银满钵。

二丫决定收手有三个原因,一则是用来熬制做黄金腐条的油快用完了,而且她也没有打算要一直靠这个为生,二则是她凭借这个发了财,必然会有人嫉妒生事,继续待在这里,凭她和两个妹妹,怕是会惹来横祸,三则是二丫打算离开这里了,她之前在镇上听人说过一个叫临安的地方,从那人的描述中,她决定要找机去会去看看那个市列珠玑,户盈罗绮竞豪奢的富庶之地是什么模样。

她凭着用山里的灵芝和一种特别的菌菇熬出的一种油,如今也过了那种菌菇生长的时节,有些东西也是可遇不可求,能得之一二已是幸哉。

这是二丫第一次想要去除了陵源村,安北镇以外更远的地方。自从二丫赚钱以后,这一家子连带着黑虎都胖了一圈,三妞上个月便满了十岁了,二丫给她在镇子上最好的一家首饰店买了一套镶红宝石的赤金头面,三妞梳着双丫髻,一边戴着一朵镶红宝石的珠花,衬着还没有长开却已显出俏丽的脸越发耀眼。四妹玲儿见了三姐姐的打扮,眼中流露出羡慕的表情,二丫笑着摸摸小丫头的脑袋跟她说,长大了就能和三姐姐一样了,玲儿笑的露出一口洁白的小米牙。

对于两个妹妹,二丫没有吝舍过,因为这是娘亲和爹爹留给她的亲人,是这世上最亲最亲的人了。

二丫发现最近黑虎神出鬼没的,有时候半夜醒来发现这黑狗不在,早晨起床发现它又躺在床边。这件事令二丫疑惑不解。

这日二丫没有再去福兴楼,早晨有个妇人挎着个大包袱来了宝月楼,二丫接过一大包袱东西,拿了一张银票给那中年妇人,妇人满脸堆笑的接过走了。

二丫把包袱提进去,三妹四妹都醒了,睁着眼睛看二丫,二丫柔声道:“该起床了哦。”说着把包袱放在床上,打开一看竟然都是用料上乘,华丽漂亮的衣服。

玲儿小小的人儿,第一个跳起来,坐在二丫身边甜甜道:“姐姐,这都是新衣服啊?”二丫没有回答,三妞道:“姐,前不久不是才做了新衣服吗,怎么又费这个钱。”

二丫这才道:“明日我们要离开这里里,所以衣服多准备一些,而且这次我们要去的富庶的是苏杭一带,所以不能穿得太格格不入。”

“明天就要走?”三妞惊讶道,她没有想到这么快就要离开这里了,还要去那么远的地方,四妹还小,在那里翻衣服看,笑得眉开眼笑。

“二姐,来这里这么久,还没有去夜市看过,今晚能不能带我和妹妹去逛逛啊?”

二丫想着这次一去怕是难得回来了,便答应了。

第九章:鬼市

华灯初上,青石板铺成的路上人群往来络绎不绝,在这个太平盛世,没有宵禁,晚上吃了饭出来逛逛成了安北镇上大多数人家的生活习惯。

人群里三个姑娘长得惹人侧目,过往的人,无论男子或是女子,走过了都忍不住回头再看一眼。不过这打扮看着像大户小姐,也没人敢去招惹。

“姐姐,那个真好玩啊!”陆白玲奶声奶气惊呼一声,二丫转头看去,是河边有人放花灯。

“玲儿慢着点!”二丫着急的跟在撒欢地往河边跑去四妹身后,一个小娃迈着小短腿跑得飞快,二丫三妞都跟不上,黑虎一个上前,衔起玲儿的衣领,像叼狗崽子似的的把小丫头叼到二丫面前,讨好的摇尾巴,路人带着稀奇的眼光看过来,黑虎又恢复了威风凛凛高冷的模样。二丫哑然失笑,这狗子是成精了吧!

玲儿委屈的噘着小嘴,模样惹人喜爱。二丫虎着脸道:“乱跑小心被坏人抓走!”

二丫说话时,两个妇人交谈着从她身边走过去,二丫猛地抬头,看向两个人离开的方向,突然对三妞道:“三妞,你带妹妹回客栈,姐姐有事要办,回来给你们带好玩的好吃的,好不好?”

三妞见二丫的表情,知道姐姐定是有很重要的事,点头答应了,只是才出来不久就要回去,还没有玩够呢。二丫示意黑虎送俩丫头回去,黑虎本不愿离开二丫,不过还是乖乖的跟去了。

二丫匆匆跟上走远了的妇人,今日出来二丫穿了一件窄袖素白的长锦衣,头上绾了个锥髻,用一根简单的银簪固定起来,看着少了平日里的少女柔意,多了几分刚劲和干练。

前面两个妇人走走绕绕好一会儿,进了一个胡同里,这里没有什么商贩,胡同外面只有一家灯火通明,挂着红灯笼的大楼,此楼临水而建,没有匾额,站在楼外都能听到里面喧闹的声音传出来,不知是个什么地方,两个妇人从一侧的门进去了,二丫在一颗大树边打量着这里,她刚刚好像听到张元宝的名字,二丫便跟了过来,走之前也要想办法收拾一下这个登徒子。

二丫不知道的是,就在这颗树上,还有个男子冷了冷的看着她。二丫学着那两个妇人一样,走近那栋楼,越来越近了,没有人阻止她,看来是能进去的。

想到这里,二丫大摇大摆的推开那扇侧门,进去竟然就是一个楼梯,看样子是通往二楼的,二丫想着反正都来了,先上去看看再说。

“咿咿呀呀”的声音从一楼传来,下面人群攒动,下面唱戏的台子两侧站着清一色没穿上衣的壮汉,看样子凶神恶煞,二丫忙缩回脑袋,贴着墙走,这楼好像全是木头建成的,踩在地上有种轻响。

转角处有布帘子挡着,只见帘子外侧是一竖排错落有致的粗木桩,二丫目测她张开手臂都抱不住。柱子上绘着描金图纹,后面好似是看台,用木头架子隔成很多个独立的空间每个空间都有一把椅子,铺着厚软的皮毛,楼中悬挂着巨大的烛台,数不清的蜡烛照得这里明亮如同白日,不是一个富丽堂皇能形容的。

二丫看过去,依稀坐着些人,老的少的都有,唯一的共同点是都穿着华丽,看着便知不是一般的有钱啊。

突然听见脚步声,二丫忙往里藏,只见两个妇人并排着掀开布帘子,端着红木托盘往看台去。看样子这两人是这里的丫鬟婆子?

二丫猜测间,楼下唱戏的声音已经停止了,从台下走上来一个穿着艳红色锦袍,头戴玉冠的男子,男子走上来,所有人都噤声不再言语。从二丫这里看过去,见两名壮汉走到正门前,合力将两扇门合起来,看样子这门还不轻,这地方有古怪。

“今天我们有一样世间罕有的宝贝要拍卖,希望在场的人都安静点,今日不开赌场,敢闹事的掂量一下自己的斤两!”红衣男子说完拍了拍手,一个穿着异族服装的女子扭着妖娆的身子端着一个木匣子走到台子中央,红衣男子笑道:“今晚第一件宝贝是熊掌一对,起价三百两白银。”

台下响起叫价的声音,最后被一个中年男子以七百两银子拍卖下来,二丫也看明白这些人在做什么了,往头上看去,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到,从外面看这楼应该有四层,如今她在二楼,那头上应该还有两层。左右看看觉得有些无聊,又没有看见张元宝的身影,二丫也没有心思待下去了,却突然看见人群里一个熟悉的身影,是福兴楼东家!他怎能会在这里?

“嘿,哪里来的小丫头?”

正惊讶间,二丫听见一道带着笑意的声音,声音有些沙哑,像是一个老头。

二丫转头,果然看到一个满头花白穿着灰色带补丁袍子的老者,他歪着头看着二丫,下巴上留着长长的花白胡须,二丫下意识的往后退,却听到:“你再退,被发现了的话,今晚怕是不能走着回去喽!”

二丫忙又走了回去,往后心虚的瞟了一眼,楼下已经在为第三件拍卖品叫价了,显然没有注意到她。二丫这才松了口气。

“这位爷爷,不知有何贵干?”二丫客气的笑道。

那老头摸了摸胡须道:“无事,见你和我一样是偷偷溜进来的,来打个招呼。”老头调皮一笑。二丫不禁一脸黑线,这哪里来的奇葩老头?

二丫想着顺着原路偷偷离开,却听见老头道:“你以为这鬼市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吗,顺着原路回去是不可能的!”

“鬼市?怎么会……”

二丫惊讶于老者的话,又怀疑此话的真假,“鬼市是什么?”

老头见二丫的表情,咧着嘴笑,“一看就知道你第一次来,我就好奇了,你说你一个小丫头,怎么溜进来的,这鬼市也不过如此嘛!”

二丫气急,“你个臭老头胡说什么呢,让开,我要走了,这里一点也不好玩!”见老头也不回答她的问题,抬步欲走。

老头这才正了脸色淡淡道:“发个善心告诉你吧,这里是鬼市,这栋楼进了就没有想走就走的道理,除非拍卖结束,鬼主允许你离开,否则你是怎么也走不出门口迷门阵的。”

二丫半信半疑,总算没有在坚持要走。“真是无趣,那你个臭老头跑来干什么,还知道那么多事情?”

老头又是一副老不正经的模样,微微歪头道:“你这小丫头,真是不懂礼貌,我可告诉你,今晚有件宝物会拍卖,你可有眼福了,见见世面。”

“什么宝物?”看着老头的样子,二丫好奇问道。

“不说。”老头傲娇拒绝道。

“好吧,我自己看。”二丫也不问了,站在一旁仔细看着台下。

老头见二丫不问了,老脸一沉道:“你这小丫头。做事真是没有毅力,老夫给你讲过个事,想不想听?”

二丫学着老头刚才的样子道:“不听!”

老头急了,道:“你叫我一声师傅,我就给你说个特别神奇的事。”

老头也没有什么企图,他太墟真人想收弟子,什么样的没有,可是他就觉得着丫头很投眼缘,而且能避开鬼市的把守溜进来,她就绝对不简单,若是有他的调教,以后必然大有造诣。

二丫听到老头说有神奇的事,心里有些迟疑,想到自己从宝月客栈的二楼飞下来的事,心里就直打鼓,说不定这老头真有点本事,叫一声师傅也不吃亏,随即转头甜甜道:“师傅!”

老头没想到这丫头转变这么快,吓了一跳。反应过来笑道:“好,我就给你透露一件趣事儿。”

“这天下,有些不为人知的地方,藏着一些你永远不可能知道的事,你知道楚国吗,楚国是三国之中最强的一国,就在于它拥有一个其余国家都没有的玄妙之地,那里的一切都与外界不同。”

老头顿了顿道:“我刚才在外面的时候看到你身后不远处一直有只黑狗跟着,那狗灵智很高,是你养的吧!我怀疑它就是我说的那地方出来的。”

二丫听得将信将疑,只觉得这些事听着有趣得很,听到老头提起黑狗,二丫收了笑容,“我让它回去了的,怎么会跟着我?”二丫自然以为是这臭老头在戏耍她,有些不耐道。

老头了然道:“所以跟你说你这狗灵智高,它怕是担心你有危险,故而跟着你,现在估计在门外呢!”

二丫还没有来得及追问他怎么知道,就看见老头消失在眼前,突然出现在拍卖台上,伸手便抢过那妖娆女子托盘上的锦盒,速度奇快的往楼上盾逃。

众人面对这个突然的变故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只知道这最后一样拍卖品在拿出来的一瞬间被人抢走了,红衣男子第一个反应过来,猛地往上一跃,想要抓住到处猴蹿的老头。

第十章:逃跑

二丫藏在二楼临窗的转角处,看着两人的“猫捉老鼠”,担心这老头别把人引到她这里来,发生了这样的事,想从门口走是不可能的了,倘若再被发现,恐怕她不死也要脱层皮了。

两人在几层楼间上下追赶,鬼市自己的人也都跟在那老头屁股后面追,任他们怎么追都抓不到这老头,二丫发现这老头身手不错啊。

突然喧闹中一声巨响,悬空挂在楼中央的巨大青铜烛台砸在地上,上面的红烛散落在四处,火舌舔上这些富人的轻软的衣衫,“嗤嗤嗤”的便烧起来了,一时间火势在人群间陡然变大,沾染上四周能烧的东西,一时间不可收拾。

头顶传来老头的笑声,见到地上的情景,红衣男子没有再追,带着人开始灭火。可惜火势太大,已经快烧到二楼了。

灼人的热气带着呛人的烟雾席卷二楼,楼下哀呼声一片,二丫心里狠狠的咒骂了一声“死老头”,伸手使劲推开窗户,下面是河,二丫心一横,她宁愿淹死也不愿意被活活烧死,“噗通”一声跳了下去。

没人注意到忙乱中有个姑娘偷偷逃走了。

八月的夜里空气湿热,可是一头栽进河里的二丫还是感觉到了一身的寒意,不小心连连呛了几口水,完了,她不会游泳啊!

放弃挣扎后,二丫惊讶的发现自己浮上了水面,可是正是汛期,河流湍急,刚浮上来又被卷下去,起起伏伏间已经被水带远了,这时二丫突然听见一声轻微的犬吠,二丫想到那老头说的话,努力的往上伸出头挣扎的叫了一声:“黑虎!”

没有等二丫看清是否是黑虎来了,水流再次将她卷入水下,就在她感觉自己快完蛋的时候,感觉有什么拱在她身下,把她往上托,“呼呼呼”刚探出水面,二丫忙张嘴吸气。

可是下一秒,就感觉一道力量将自己拖进了水里,二丫慌神的四处拍的,恍惚摸到了黑虎的大脑袋,那脑袋使劲把她网上拱,可是不及另一股往下拉的力量大,二丫觉得自己好像在打着旋的往下沉。

不好!是漩涡!二丫心里一沉,暗叫不好。

“噗通”一声巨响,二丫感觉有什么东西飞快靠近自己,可是此刻她已经无法保持理智了,她只想吸一口气,肺憋得要炸了,好像幻觉般,她发现自己真的吸了一口气,顾不得别的,她只想趁着幻觉多吸两口气,可是唇齿间柔软的触觉是什么,没有来得及多想,二丫就没了意识。

“公子为何要救她,那可是漩涡,公子竟然为了她置自己于危险之地。”一身湿漉漉的红衣男子身边,一袭墨色长袍的男子表情愤懑的道。

红衣男子绕过屏风脱下湿衣服,又拿了一件红色的中衣穿上,冷冷道:“我救她自有道理,我也不会傻到为她丢了性命,这件事别让大哥知道。”语气冷漠不带一丝感情。

“那她……”墨衣男子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女子,女子浑身湿透,迷人的眉目间略带痛苦的表情,即使模样如此狼狈也能看出她是个多俏丽的姑娘。

“不用管她,水吐出来了就死不了,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明早我们就走。”

闻言墨衣男子没有再开口。轻声隐到暗处。红衣男子在矮榻上歇下了。今夜没有完成大哥交代的任务,又多此一举救了一个女子,怕是他会多心,想着就睡过去了。

半夜,床上一道声音微弱的传来:“救命,救命啊……”

榻上男子眸子睁开,等了几秒还是走到床前,眼前的姑娘还一身湿漉漉的,男子心想该不是发烧了吧。

伸手一探,果然烫的厉害,一张脸都泛着病态的潮红,却让绝美的一张脸愈发诱人。

“惊雷,你过来!”红衣男子轻声道。

暗处墨衣男子走出,“公子何事?”

“有伤寒药吗?”红衣男子语气依旧淡然没有情感,惊雷苦笑,“公子,我们出门一般只带外伤药,你用不着的我都没带。”

红衣男子沉默了两秒突然道:“出去!”

惊雷见自家公子莫名发怒了,只好神速的去了门外。

红衣男子看了一眼二丫,闭了闭眼,开始将她身上的湿衣服脱了下来。

又听到二丫喊道:“冷,好冷……”

看了一眼湿了的被子,男子取过自己的干外衫,小心的将女孩抱在怀里,盖上自己的外衫。

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什么的红衣公子一时愣了,自己何时竟对一姑娘如此柔情了?自己在意她的生死?

想要推开她,却又触到她滚烫的额头,不行,他不管她的话,这姑娘肯定会烧坏的。

所以一向冷漠无情的红衣公子就这样把二丫抱在怀里。从未与别人如此亲密接触过的他就这样失眠了一晚上。

二丫昏沉中只觉得忽冷忽热,后来却又如同跌进了火坑,背后传来丝丝温度惹她出了满头大汗,之后便沉沉睡过去了。

天光熹微,二丫额头已经不烧了,红衣公子推开二丫,准备穿衣离开。

惊雷走进来便看见自己公子衣衫不整的样子,看了一眼床上被脱得只剩一件里衣的姑娘,顿时下了一跳,连忙往后退,“公子,打扰了,属下回去就领罚去,公子您继续,属下在门口守着。”

红衣公子脸一红,竟然也害羞了,可是捏响的指节告诉别人,害羞和发怒是两回事,当然,恼羞成怒除外。

他往后看了一眼,看样子一会儿就会醒了,穿好衣服推门一瞬间,二丫睁开眼睛,只见一个红色的身影闪过,没看清门就合上了。

红色衣服的人……

二丫第一个想起的就是昨夜鬼市上的那个男子。

再低头一看,自己都快被脱光了躺在床上,想起昨晚发生的事,她落水后只隐隐约约记得一些片段,但她可以确定的是,她被人救了起来,别的就记不清了。

刚才出去的人应该就是救她的人,看身形明显十个高大的男人,和鬼市上那男子身形对的得上,二丫猜想当时情况下,十有八九就是那个男子救了她。。

二丫自幼就一个人生活,对女男女大防没有深闺女子那样看重,可是自己这个模样,她都不能不担心发生了些什么。

头疼欲裂,二丫不愿再多想,反正捡回来一条命,也不算什么坏事,自己一夜未归,不知两个丫头怎样了。

穿着湿润的衣服走出房间,二丫惊讶的发现这里竟然是宝月客栈。二丫快步穿过走廊,果然转角处就是她住的屋子,“青禾开门。”

二丫轻声喊着三妞的名字,门打开,三妞站眼睛红红的站在门口,见是姐姐,一把扑进二丫怀里,“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平日里性子最闷的三妞就这样抱着二丫,二丫拍着三妞的头,将门关上。

只见四丫头坐在床上晃悠着两条小短腿,对于妹一晚上没回来显然没有想太多,三妞止住哭声,二丫上前捏捏玲儿的脸,“你这个没心没肺的小家伙!”

四处看了看,二丫发现黑虎不在,难道昨夜黑虎为了救她……不可能,二丫摇摇头,黑虎是一只聪明的狗子,一定不会出事。

换了一件衣服,她没有跟俩丫头提及昨夜发生的事。本想着今日就出发去临安,可是今日肯定是不成了,黑虎下落不明,昨晚的事她还一点都不清楚,所以估计要推后几天再走了。

带着俩丫头吃过早饭,二丫把两人送回客栈,到楼下拉过一个伙计问到昨夜住在天字一号间的是谁,那伙计摇头只说不知。

二丫拿出一块碎银子塞到他手中,他这才道:“小姐你问天子一号间的住客我还真不知他姓甚名谁,别人来都要登记姓名,偏他不用登记,而且这事掌柜的吩咐过不许多嘴,您呀就别费那个心了。”

这边问不出来什么消息,二丫忽然想起昨夜在鬼市见过福兴楼东家,可是昨夜那么大的火,他还活着吗。抱着试试的心态,二丫去了福兴楼。福兴楼门口萧瑟反常,二丫记得她走的时候这里生意爆好,如今却成了这副模样,这是发生了什么呢?

第十一章:接手酒楼

见到二丫,掌柜惊讶的说不出话来,在他心里,因为这个姑娘,他才有幸看到了福兴酒楼最繁荣的一面,而今酒楼走到这般田地还能再看到这个福星,掌柜自是欢喜的。

掌柜上前笑道:“陆姑娘,陆姑娘怎么来了?”

“东家今日来酒楼了吗?”二丫开门见山的问道。

“东家……”掌柜欲言又止,“东家好几日未曾来过酒楼了,往日总是隔三差五回来看看,还从未这么久不来看看的。”

“掌柜可知有何缘故?”二丫心里约莫能猜到点什么,十有八九就是因为张元宝。

果然,掌柜叹了口气道:“我就实话实说吧,咱们东家没有子嗣,就这么一个亲侄子,从小疼到大的,结果那日在外面赌了钱,欠下滔天大债,人家放了话来说,要一万两银子,东家为了这侄子,是散尽家财啊,把所有能动的银子都使出来了钱倒是凑齐了,结果酒楼里的伙计没有工钱就不干了,买不够食材没人来吃饭,酒楼也就成了这个样子。”

掌柜说完又叹了一口气,“估计东家今日也不会来了,说不定什么时候这酒楼也会拿来卖了!”

二丫听掌柜的倒了一肚子苦水,心里琢磨着何不把酒楼买过来,正寻思着,就听见一声咳嗽,“掌柜你在这儿干什么?”

二丫转身便看到不同于往日,一身酒气的东家,见到二丫,他笑了笑,“陆姑娘怎么来了,里面坐吧。”

二丫没有说话,跟着进了酒楼,空无一人的大厅了显得过分冷清。

“东家,您这是怎么了?”二丫语气带着试探道。

“没什么,我那个不争气的侄儿昨夜被大火烧死了,今儿早上才找到烧焦的尸体,我这心里有些不好受。”说着又往嘴里灌了一口酒,突然间哑下声音哭道:“但凡是我早一天!一天!他也不会死的那么惨啊,结果却落得人财两空,啥都没了!”

二丫对张元宝没有什么同情心,坐在一旁问道:“东家以后如何打算呢?”

东家喝着酒,动作一顿,又老泪纵横道:“怎么办,我打算卖了酒楼,往后拿着钱回祖宅置点地罢了!”

“东家若要卖酒楼就卖给我我可好?”

东家抬头看了一眼二丫,“卖给你?也好,也好!”

走出福兴楼的大门,二丫怀里多了一张字据和地契,怀里少了一张一千两的银票。但二丫明白,这回她是赚了。这座酒楼好歹价值三千两,

一千两买过来,净赚了两倍,想想就惊人。不知以后东家会不会反悔,不对,是前东家。

理清这件事,二丫顺着昨夜走过的路去了那栋烧毁的大楼处,昨夜还灯火璀璨,富丽堂皇的楼已经在大火里化为灰烬。

想起昨晚遇到的那个奇怪的老头,二丫皱着眉,眼神飘到远处。

那老头说让她拜他为师,那老头究竟是谁,抢的“宝物”又是什么?还给她说了一个奇怪的什么修灵大陆,其中还提及了黑虎。对,黑虎。想到今天来最重要的目的,二丫在岸边开始寻找,找了几遍,也没有看到有任黑虎的任何痕迹。

二丫不会记错,昨夜在河里拼命想救她的,把她一个劲儿往外拱的定然是黑虎,可是后来呢?

她隐约记得被一股大力拖进了水里,呛了几口水后失去了意识,醒来便回到了宝月客栈。

黑虎究竟去了哪里?

那个救她的男人会不会知道呢?

黑虎那么聪明,一定不会有事的。

“四弟怎么心事重重,可是遇到了什么是?”

“大哥,没有,可能是昨夜没有休息好。”

“昨夜,罢了,你也别把那事放在心上了,本想引出那个人的,没想到他功夫更厉害一成,你失手也情有可原。”

屋子正前方坐着一个紫色华服的男子,男子长得绝美,让人不禁着迷。右侧的椅子上,坐着一个红衣男子,正是那日救了二丫的男子。被叫做大哥的男子就是坐在高位上的男子。

“四弟昨夜没睡好,这会回去歇着吧,明儿我们就该出发了。”紫衣男子柔和道。

“是,四弟先行告退。”红衣男子说完转身离开。

看见走远了的红色身影,紫衣男子嘴角噙笑,露出如同三月春雨般清新又好似七月夏风温暖轻柔的笑容。

远远看去,好一个温婉如玉的翩翩公子,任谁也猜不到,这就是杀伐果断的大历君王——宫珏翌。

大历在当朝君主宫珏翌的主政下一路走上了太平盛世之路,宫珏翌是个名声很好的君主。身为先帝的嫡长子,他顺理成章的继承了皇位,当时成年皇子唯一有竞争力的就是四王爷宫玄迟。

然而四王爷生性冷淡,加上生母不受宠,自己也没有夺位之心,反而与大王爷宫珏翌交好。

可是说的交好,皇室子弟,真正的心思谁又看得清呢。

两兄弟都生得极好,一个看着温文如玉,人畜无害,一个看着冷面冷心,拒人千里。不用说,是谁也会更喜欢前者。

宫珏翌斜躺着,一只胳膊撑着头,看着多了几分慵懒邪魅,他忽然想起那晚在那棵大榕树下的女子,四弟以为他不知道是谁救了那个姑娘么,修长的手指把玩着茶杯,好似所有东西都在他的股掌之中。

这姑娘竟然让他这个冷心冷情的四弟上了心,当真是奇妙啊!

在湖边逛了几圈却一无所获的二丫回到宝月客栈,下楼找掌柜结了帐。既然什么消息也没有,二丫也决定不再待下去了,事不宜迟,明日便动身去码头坐船去临安。

这么急,一则是因为这条是大河必经的水路,如果黑虎被水卷走了,那么她有很大的几率找到黑虎,二则是这个是非之地不可久留,二丫拿了一千两银票放在福兴楼让之前的老掌柜把福兴楼继续做下去,以后她会不定期回来看看,她会通知她的住处,便于掌柜的找到她。

最后交代了让掌柜的帮她转交五十两银票给陵源村的村长李福。二丫还记得他帮过自己大忙,心里记着的,原本想多拿一些,可是想到某些顾虑便只让送五十两过去。即使五十两,在农户眼里,也是一笔如同天价的数字了,足够他们吃穿用度好几年了。

翌日,天气阴沉,阴云密布,时不时打个闷雷,二丫带着俩丫头往码头走,船早就联系好了,到那里便有人招呼二丫。

“姑娘你可来了,船老大说了,如果再晚些,今儿就不走了,你也知道这正是汛期,今儿天气也不好,怕出事。”粗布衣服的少年殷勤的在前面带路道。

这是一艘两层楼高的大船,外面刷着朱红色的漆,看着有些气派。去临安,穷人只能坐小船加走路,富人则大多选择坐大船直接到临安,既快又免受马车的颠簸之苦。

二丫有心事,也没有搭腔,带着两个妹妹往订好的厢房走去。二丫进去后就关上门,少年在门外眼神微闪。

船很快就出发了,今儿有风,又是在汛期里,刚开始船有些异常的颠簸,走出了好一段路,在逐渐变宽的水面上,船渐渐恢复了平稳。

二丫趴在床边看河景,倘若不是今日,她绝不会知道什么叫“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是什么体验。虽不及诗中说得那么夸张,可是这已是二丫坐过的交通工具里最快的了。

看了一会儿外面,二丫有些发晕,索性躺在床上,抱着熟睡的玲儿沉入梦中。湿润的河风从窗户涌进屋子里,带着些尘土味,驱除了夏日里的一丝闷热。

三姐妹竟然没用午饭,一觉睡到夜里,“轰轰轰”几声闷雷过后,响起了噼里啪啦的雨点声,被吵醒的二丫起身去关窗户,船身摇晃的厉害,这时三妞四妹也醒了,二丫分了些干粮给她们两二丫,推开门想去外面看看怎么回事儿。刚走出门船身一阵剧烈的摇摆。二丫暗道:“不好!”

“不好了,船底漏水了!”

第十二章:落水

在这种时候听到船漏水了无异于姑娘家裤子破洞了。水势湍急,风势强劲,船在宽阔的河中央,离两边的岸都远着呢,这时候船出问题,一不小心便是船毁人亡。并且这时天已经漆黑了,想要寻求援助也很难。

二丫对于船只没有什么经验,她一个姑娘也帮不上什么忙,担心三妞四妹害怕,退步回了屋子。

大约半柱香的时间,船身明显的往右侧倾斜了,看样子船的情况更坏了。二丫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不会这么霉吧,她才落过水今儿又来?她不会游水啊,何况还有两个妹妹。

事实证明情况不会一直如你所想一样,因为可能会更坏。二丫忐忑间听到隔壁有喊“:起火了,起火了,快来救火啊!”

这声惊叫把船客都惊动了,毕竟上了一条船,有点什么事不得连累到自己,谁也不能独身。

二丫透过门缝看到外面黑暗中火光闪烁,依稀有人走动了,二丫心思一动,嘱咐俩丫头必不许乱跑,匆匆跑了出去。

船家没有想到二丫会突然跑来,急得焦头烂额,几个船伙计还在尝试着堵上破洞,舱底已经积了没过腰身的水了。

“这位姑娘,这时候您就别乱跑了,快回去待在厢房里吧!”

船老大语气焦急,顾不得什么冒犯不冒犯了。

“这船能修好吗,有没有求救,如果船修不好出事了,客人们如何安置?”二丫目光灼灼的看着船老大。

这一连串的问题听得船老大一愣一愣的,这词珠炮弹的把他弄迷糊了,可是这话一针见血,说到了最关键的问题,反应过来的船老大拍拍脑袋,“姑娘说的在理儿,我这么多年什么风浪没见过,竟在这档子口乱了阵脚!”

二丫看着船老大不说话,船老大犹豫了一下道:“这船怕是不好了,可是这大半夜的,我们这里出了事,别的船家也来不及过来救援啊!”

二丫嘴角微抿,笑道:“我有一计,不知船老大愿意一试否?”

船老大看出这姑娘是个有主见的,忙道:“姑娘请讲!”

厢房这边着火,众人正忙着扑灭,却见船老大匆匆跑过来道:“别扑了,别扑了,让开由它烧,火越大越好!”

众人看着船老大,这人是疯了吗?“不灭火,你想烧死我们大家啊!”

“船老大,你怕不是疯了?”

“别管他,快灭火!”

见众人不再理他,船老大急了,脱口道:“船坏了,修不好了,最多还有一个半个时辰就会沉了,如果没有船只来救我们,我们都会死!”

船上大多都是有钱人,听到“死”字都胆颤,他们可还有那么多钱没花呢,死了多可惜。

“那你让火烧死我们就不用死了?”一个男子出声道。

“这火正是救我们的,这大晚上黑漆漆的,这火光越大才越能引起别人的注意啊!”

“穿风,你看前面是不是有船着火了,烧的好厉害啊!”

“对,你看那火势这么大,怎能没人救火啊,干等着把自己烤了啊!”

“你们在干什么?”一道声音想起,谈论的两人瞬间打了个颤,“回主子,是前面有条船着火了。”

两人口中的主子正是当朝天子宫珏翌,宫珏翌虽说是个高高在上的君王,他有杀伐果断,可是见到自己的黎民于水火也不能见死不救,“让他们把船开过去,我们这船大,还能容不少人。”

“主子,您的安危……”

“听不懂话了吗?”宫珏翌轻声一句,两人连忙去办事了。

“公子,外面着火了!”

“嗯。”

一个宽敞华丽的厢房里,一主一仆简略对话后,厢房又陷入了寂静。这些事,他大哥定然不会袖手旁观,毕竟他自幼便那么“热心”啊!

见有船只靠近,原本焦急不安的船客顿时松了一口气,不用死的感觉真好!这时船身又一次往水里浸没了一大截,看着让人心肝寒颤。

二丫也带着两个丫头站在甲板上,船身一个倾斜,玲儿没站稳摔在地上,眼看着滚到船舷了,二丫急得冒汗想拉住她却够不着,这时一个身影突然冲出来,一把拉住了差一步就落水的玲儿。竟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

二丫松了一口气,忙向少年道谢。少年穿着一件打了无数破洞的粗布衣衫,手上脏兮兮的,看着像是穿上打杂的低等伙计。

见二丫打量自己,少年把头埋得更低了,蜡黄的脸上升起一抹红晕。匆匆转身跑开了。二丫本想叫住他的,奈何那少年跑的太快,她又要护着两个妹妹,那身影便跑得没影了。

这时那条大船已经靠近了,看着沉没速度越来越快的船,二丫眼神焦急大船上扔下一条软梯,恐惧到极点,又怕死的人纷纷往那儿挤,有的没挤过,身子一歪,跌进了水里。顿时船上乱作一团。

这时对面来的船只上站着一位俊俏的公子道:“你们一个一个来,不然恐怕抢夺半晌也只有溺死河中的命!”

闻言人群不再推搡,想着刚刚落进这暗黑色湍急河水的人,两腿打颤。这掉进去可就捞不上来了。

二丫排在后面,见情况不妙,顾不得太多,想着那日能在宝月客栈从二楼跃下,那今日也能飞上对面的船只吧。只是那日之后便觉浑身酸软,休息了大半个月才消除了那种酸软感,之后便没有再尝试过。不知今日能否成功。

她什么时候上船无所谓,可是两个妹妹年纪还小,船很快就要沉了,倘若俩丫头掉进水里出了事,她如何对得起死去的爹娘。

二丫深吸一口气,努力想着那日的感觉,身子慢慢腾空,二丫忙抱起玲儿往对面的船甲板上而去。

“啊!”二丫跌在木头甲板上,把玲儿放下,顾不得别人怪异惊诧的眼神,转身又从甲板跃下,抱着三妞,这可比四妹重太多了,二丫觉得太累了,体力不支,可还是集中精力吧三妞往对岸带,可是脚刚触到船舷,二丫就撑不住了,二丫感觉有往下掉的趋势,一把将三妞推开,“噗通”一声,多熟悉的声音啊,不过三天,她又温习了落水的功课!

三妞被推上甲板,见二姐掉进水里,连忙大叫道:“快来救人啊,来人啊,救救我二姐吧,求求你们了!”

宫珏翌从二丫送第一个小姑娘上船时就注意到她了,那赫然就是那日他差点想杀了的,站在榕树下那位姑娘,就是让他四弟上心了的姑娘。

其实说上心不至于,只是在宫珏翌看来,宫玄迟竟然不排斥这姑娘,就说明他对这姑娘有兴趣吧,既然如此,他就要看看这是个什么样的女子,值得冷面四弟感兴趣了。

“噗通”一声,宫珏翌跳进水中,此刻二丫已经喝了好几口水,在水下,她看见之前乘坐的那条船已经沉得差不多了,还没来得及庆幸自己把妹妹们送到安全的地方,她便看到那条船里还有人,竟然就是救了玲儿的那个少年。

二丫没想到他和自己一样被困在水下了,她拼命靠近少年,用手使劲的扳着窗户,外面被杂物封住了,水中二丫手上用不了力,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把窗户打开,少年显然也看到了二丫,见二丫帮他,也想从窗户出去,可惜却被卡住了,二丫再次感受到了那种窒息感,抓住少年将他往外拉。

宫珏翌水性极好,游了一会儿就看到了二丫,她竟然还有心思救人,宫珏翌游过去抓住二丫,二丫见有人来,示意救救这个少年,宫珏翌不禁冷笑,泥菩萨过河都自身难保了还想救别人。无关的人还不够格让他亲自救!

宫珏翌抓着二丫的手就往上拖,二丫见他不救,另一只手牢牢抓住窗户,宫珏翌差点就想把她扔下不管了,不过还是无奈的使劲拉了少年一把,男子力气果然要比女子大很多,少年从船里脱困,竟然自己可以自己往上浮,宫珏翌抓住二丫,二丫感觉已经不行了,她最后一口气已经耗尽了。

宫珏翌察觉不对劲,回头见二丫没有了反应,顾不上太多,直接堵住二丫的嘴,用力渡过去一口气,二丫意识迷糊的感觉吸了一口气好受多了,可就是怎么也醒不过来。

“主子!”下水来找宫珏翌的随从见到自家主子,连忙过来帮着把人拖上去。

“主子您没事吧,快叫大夫!”穿风对候着的婢女吩咐道。

“快先让御医给她看看,我没有什么大碍!”宫珏翌想起水下这丫头的倔强,心里就来气,他就没见过这种人!

“主子,这姑娘如何安置?”穿风身边的惊风小心的问道。这可是皇上亲自救回来的姑娘,谁知道这位主子对这姑娘什么态度呢,一个不小心就要死定了。

“主子,还有一个人。”

第十三章:心动的错觉

宫珏翌有些怒气,“那个男的你们给他安排好了便是,至于这个姑娘,没有厢房了吗?”

惊风连忙跪下,“主子,已经没有了,有些人安置不下来都是挤着住的,何况都是男子,也不好……

“罢了,安置在我那里吧!”说完迈步进了船,没有看满脸惊讶的几人。

太医说了把水控出来就没事了,只是呛了水迷了心智,要休息几日才得好。婢女在浴桶里打满热水,宫珏翌脱了衣服站在浴桶前,吩咐婢女退下。

软床上少女好似睡得不安稳,一个转身掉到地上,地板很硬,女孩发出娇弱的嘤咛声,刚要躺进浴桶里的宫珏翌皱了皱眉,一个飞身落在床前,身上没有一块遮羞布,想着姑娘反正昏迷着看不见,弯下身子抱起二丫,刚把她放在床上,二丫却突然醒了,二丫睁着一双水灵灵氤氲着水汽的杏眸大眼,看见面前光溜溜的男子,还有双腿间……

“啊!”二丫被眼前的场景吓坏了,张嘴尖叫。

宫珏翌也没有想到,这丫头居然醒了,还把他看光了,一时恼羞成怒,又听见她尖叫,担心引来别人看到误会,一个扑身压在二丫身上,直接用嘴堵住尖叫的小嘴儿。两人尴尬的这样抱在一起,二丫眼都直了,呆望着趴在她身上的男人,她都不叫了,这男人却吻上瘾了!

“你起来,臭流氓!”二丫用力的蹬着腿,想把这臭流氓踹开。

“你把我看光了还骂我臭流氓?”宫珏翌脸色阴沉,一向看着和气温柔的翩翩公子发起怒来也有些骇人。

可是二丫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用好看的眸子死死瞪着面前的男人。“呸,是你占我便宜还非礼我……”

话没说完,樱唇只发出“嘟嘟”声,宫珏翌再次用嘴堵上了二丫喋喋不休的小嘴。二丫气怒,捏着小拳头使劲捶打压在身上的男人,谁知男人竟一个用劲撬开她的嘴,不再是浅浅的嘴碰嘴,一根滑溜溜的舌头转进昙花小口中,还肆意的在里面横冲直撞,掠夺着小嘴里的甘露。

宫珏翌也不知为何,他碰上这丫头就忍不住想要占有她,好像这具身子里藏着无穷的魔力,他都想占为己有。

忘情的吻已从舌齿间转到了脖子上,浅黄色床帐纱帘落下,身下女子衣衫被他大力褪下,露出里面粉红色绣着双鲤戏莲的肚兜。二丫躺在床上没有再反抗,他力气太大,挣扎也是徒劳。

从未有如此委屈的时刻,二丫死死咬着唇,感觉到一只微凉大手在双峰间揉捏。眼眶湿润,蝶翼般灵动的长睫毛眨了眨,温热的水汽汇在一起从眼尾滑下。

宫珏翌捧着女子脑袋的一只手好像被烫了一样猛地收回来,止住了动作,这才看到身下的女子红着眼眶看着她,眼泪从眼角滑落到鬓角。

他猛地起身,扯过一旁木架上的干净衣服披上,双腿间的异样,使他脸上泛起红晕。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堂堂君王,他何时有过如此不知所措的样子,后宫里的倾城绝色也没有让他动过心,可是他第一次对一个女子发了疯似的的控制不住自己想要她的念头。

二丫躺在床上,拉过被子遮住身子,转身背对着宫珏翌。呵,以为有钱人就能一手遮天随意玷污清白姑娘吗,以为长的人模狗样就谁都愿意上赶着的投怀送抱吗?

二丫沉默着,宫珏翌开口道:“姑娘,我不是有意的,既然我已经坏了你的清白,我会负责的,给你一个名分。”

“出去。”宫珏翌本以为这样说了,这丫头应该就不会那么难过了,却听到她带着哭腔的一句“出去”。蜷在床上的人儿单薄得令人心疼。

看了一眼床帐,宫珏翌穿好衣服出了房间,站在甲板上看着大河,心绪繁乱。

“大哥,这么晚了怎么还在这里吹风呢?”

宫玄迟不知何时站在了身后,宫珏翌笑了笑,“四弟不也是出来吹风的吗?”

宫玄迟站到宫珏翌身边,仰头让风对着脸直直的吹,墨黑的长发被风撩起,好似要乘风而去。

“是啊大哥,我睡不着,所以出来吹吹风,可是大哥你是大历君主,要注意身体。”宫玄迟说完便闭着眸子不知在想些什么。

两兄弟都不约而同的想起了同一个姑娘,却都面上不显。

或许是因为从未见过这样的女子,什么都敢做,胆大心细有主意的女子,两个从小含着金汤匙出生的男子莫名想关注她。二丫也从没有想到她对生活的反抗竟让两个身份尊贵的男人动了心思。

“大哥今夜不顾安危救人,当真是一位爱民如子的明君。”

宫玄迟突然冷不丁的提到今夜救人的事,宫珏翌转头看了一眼好似什么事也没有的宫玄迟,“我是大历君主,自然应当爱民如子。”

宫珏翌始终是宫珏翌,是大历最尊贵的男子,他想要的东西就一定会得到,就像他想要的东西先被别人看上了,他若要,那人就必须给!

宫玄迟知道宫珏翌在想什么,他觉得自己的尊严被冒犯了,觉得他有窥伺他的东西的念头,宫玄迟笑笑,又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夏夜还是有些凉,四弟先告退了。”

天色拂晓,二丫从宫珏翌的屋子里走出来,头有些晕,趔趄两步差点摔倒。两个黑衣服的人突然出现,拱手道:“主人没有回来,姑娘你不能走!”语气冰冷,二丫看了两人一样,换了个方向走,一把剑突然横在她身前。

“这是做什么?”

不知何时出现的宫玄迟看着亮剑的人沉声道。

二丫看见红衣服的男子,有些诧异,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了他。他救过她,她知道。

“我也想问问四弟这是做什么?”宫珏翌带笑的声音想响起,一袭紫色华服,一张俊美的又不失男子阳刚的脸,足以让天下女子为之倾心。

“大哥说笑,我刚好看见这人欲对一个女子动手,这才出声喝止。”宫玄迟淡淡开口,信嘴胡诌道。

宫珏翌冷眼扫了举剑的暗卫,两人知趣的一转就没影儿了。

“我这个做大哥的还不知道四弟竟然也会对一个姑娘如此上心啊。”宫珏翌嘴角勾起,平静带笑的看着宫玄迟,两人只是简单的交谈,却仿佛有种好似错觉的火药味。

“原来你们两个是兄弟,难怪下流的手段都如出一辙!”二丫突然想起那日在宝月客栈醒来自己衣衫不整的模样,加上宫玄迟与这个轻薄她的混蛋竟然是兄弟!竟然是兄弟!想着就来气,被两兄弟欺负了,口中自然吐不出好话。二丫说完一把将门重重关上。

“大哥对这位姑娘怎么下流了?”

“四弟对这位姑娘怎么下流了?”

话一出,兄弟俩都诧异的看着对方,这是怎样的默契?宫玄迟没见过宫珏翌被人这般说过,不禁想笑话他,宫珏翌也是如此想的,于是两人说话都撞上了。

宫玄迟难得的尴尬摸摸鼻子,两人默契的揭过这个话题不再谈。

只是宫玄迟想着二丫说的那句话,猜想定然是昨晚发生了什么,才会让长相温文如玉又脾气温和的宫珏翌都被骂了。宫珏翌是不是欺负她了?宫玄迟心神不宁的回了自己的厢房。

“陆鸣凤,陆鸣凤。”雪白的宣纸上龙飞凤舞的写着三个打字,宫玄迟轻声念出,“这名字还挺好听的。”想到那个鬼灵精怪又带刺的姑娘,他不禁摸了摸自己的唇,他吻过她的,在水底的时候。又转念想到昨夜宫珏翌也救了她,他突然明白了二丫那句话的意思。一定是宫珏翌吻过她,所以激怒了她!一掌拍在桌上,上等的端砚掉在地上裂成了两半。

暗处的惊雷看得心疼,这可是王爷最喜欢的砚台啊,也是难得的极品好砚。外面突然喧闹了起来,似乎有人走动,“怎么回事儿?”

惊雷忙去查看,回来禀道:“是船只靠岸了,那些昨夜来的人都下去等新的船来接。”

“那丫头呢?”即使很焦急,语气依旧冷漠,宫玄迟问道。

“主子是说皇上屋子里的那位吗?”惊雷正问着,宫玄迟一道冰冷的眼神扫过来,惊雷连忙道:“没有离开,还有那姑娘的两个妹妹,都被皇上留下了,那姑娘要走,好像还闹腾着。”

二丫站在宫珏翌屋子门口要走,可是两个冷面黑衣侠拦着不许她走,看着从面前渐渐走远的那些人,二丫急了,对宫珏翌怒道:“王八蛋,你放开我,凭什么扣押我!”拦着她的两人嘴角抽搐,这可是皇帝,竟然被一个小丫头指着鼻子骂,更恐怖的是里面那位还不动声色。

“好,我不走,你总要把我两个妹妹还给我吧!”

自从宫珏翌反应过来,自己可是大历君主,便恢复了平日里的模样,再没有昨夜无措少年模样。

第十四章:收个跟班

“放心吧,你的妹妹们在厢房里被好吃好喝的招待着呢,我说过,我坏了你的清白就一定会负责,我不会让你走的。”

宫珏翌清朗的声音传到二丫耳中,二丫顿时炸了毛,“呸,不需要你负责,姑奶奶我不嫁人,你放开我!”说着又往前冲,两把剑又交叉卡在她身前,这时一个人窜出来挡在二丫身前,二丫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定睛一看竟是昨日她救的那个少年。

少年依旧穿着那件打满补丁的粗布衣服,脸上被水洗后总算干净了,露出还算俊秀的五官。

“你怎么不走,再不走船就要开走了,不用管我,你快走吧!”二丫虽然很想离开,可是也不想牵连到面前这个少年。

“不,我不走,船老大的船被烧了,我也不知道能去哪里,你救了我的命,我以后就跟着你了,我是个孤儿,以后你就是我的主子了,主子,请受我一拜!”

说着什么也不顾的对二丫跪下。

“你想做我的奴隶?”二丫惊讶问道,随即摇摇头道:“不行,我不需要奴隶,你救过我妹妹,我救过你,就抵消了吧,你还是快走吧。”

“你不喜欢奴隶,那我就做你的跟班,反正我跟定你了!”那少年倔强的看着二丫,脸蛋泛红。

二丫从没见过还有这种人,哪有男孩子成天跟在一个姑娘身后的。不过想了想却道:“好,你以后就跟着我混了,有我陆鸣凤一口吃的,就有你一口吃的,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一阵脸红,低头道:“我一个下等人,哪来的名字啊。”

二丫沉思两秒,拍手道:“既然你要跟着我,那就叫陆忠吧!”二丫看着少年,“我只有一个要求就是你一定要忠于我!”

“好,我有名字了,陆忠一定会忠心不二的,谢谢老大!”

二丫还从未被人这么叫过,“怎么是老大?”

少年挠挠头道:“听别人说过,跟班的一般都这么叫主子。”

二丫没再纠结这个称呼,老大就老大吧,还别说,听着有点气派。

“陆忠,老大有件事想交给你。”少年附耳上来听,道:“老大放心,我这就去看看两个妹妹,定然不叫别人欺负她们。”陆忠转身就跑没影了。

宫珏翌将见两人凑那么近说话,这丫头还毫不顾忌的说出自己的闺名,心里有些不悦,“陆鸣凤,原来还有个像模像样的名字啊。”他薄唇一闭一合的轻声喃喃道。

二丫知道怕是走不了了,只是不知道这混蛋究竟要干什么,反正若要她嫁人,是绝不可能的!想到昨夜被王八蛋占便宜,二丫只觉得想扑上去掐死他!罢了,姑娘报仇十年不晚。

一屁股坐在凳子上,二丫恶声道:“你这船是要去哪里?”

没有理会二丫不善的语气,宫珏翌躺在软床上道:“带你回去成亲。”语气轻佻,带着打趣儿。

“去哪里成亲?”二丫按捺住要暴躁的心问道。

“去临安。”宫珏翌没有再逗她,认真道。

这是二丫难得听到的高兴的话了,忍住要笑出来的声音道:“公子是临安人士啊,正好我也是。”

宫珏翌抬眸瞟了二丫一眼,这丫头说谎真是信手拈来啊。“哦,是吗?”

二丫不再接话,心里寻思着到临安之后如何逃跑。

宫珏翌忽然觉得奇怪,昨晚表现得好像要吃了他的某人,竟然坐下来和他谈笑风生?

“你叫什么名字?”二丫打破了沉默的气氛开口道。

“宫珏翌。”男子似乎眯着眼睛在休息,声音和平日里不同,透着些冷清。宫珏翌没有想瞒着这丫头,只是他说出来,二丫也不知道这是大历皇帝的名讳。

“那啥,我出去走走。”二丫实在不想和这人待在一个屋子里。

“你别想跑,跑不掉的,我会带你回去的。”邪魅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二丫差点扑在地上摔个狗吃屎。二丫恶狠狠的看了宫珏翌一眼,踏出门外。

站在船舷便吹风透气,白日里河水不像夜晚一样呈现墨蓝色,带着点薄荷绿,又像加了一点蔚蓝天色调进去,看着清爽却又带点神秘。

昨晚,那王八蛋宫珏翌虽说轻薄了他,可是他看起来应该也是有钱人家的公子,却不顾安慰跳进水里救她,不管怎么样,这件事她也该谢谢他,只是他轻薄她那件事还不能将功抵过。

想到三日前落水,被红衣男子救了,昨晚落水被宫珏翌那个混蛋救了,没想到两人竟是两兄弟,她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看到这河水,二丫气道:“明河明河,你是故意捉弄我的吧!”

“老大,老大你在这儿做什么?”

二丫正和一条河较劲的时候,一道欣喜的声音响突然起,二丫一个没站稳差点摔倒,陆忠忙伸手拉着二丫,两人抱作一团摔在地上。

“我说小忠子,你要再这样咋咋呼呼,我可要把你扔河里了哈!”二丫气不打一处,伸手揪了揪少年的耳朵,少年连忙认错。

“凤鸣,你俩在做什么?”一道温和的声音响起,地上玩闹的两人都看向说话的人,宫珏翌一件湛蓝色锦袍站在船舱门前。

“宫……珏翌,你有事?”二丫抬头一脸天真地问道。

“当然有事,找你商讨婚姻大事。”宫珏翌一把抱起二丫,眼神愠怒,“我说过你是要嫁给我的,就必须和别的男子远一点!”

“呃……”还未开口,宫珏翌霸道的堵住二丫的嘴。

陆忠一个人在风中凌乱,这是什么情况?

厢房里,宫珏翌把二丫放下来,二丫杏眸圆瞪,指着面前的男子说不出话来。她该说什么,她能说什么,她说了他又会听吗?

宫珏翌就这样看着二丫,二丫拿他没办法,半晌才收回手,“我可告诉你,我是不会嫁你的,你别总是骚扰我了好吧?”

“除了我谁也不敢娶你,你除了我谁也不能嫁。”还是那种漫不经心的口吻,宫珏翌慢慢走进面前双颊泛红的女子。

“你,你凭什么!”这也太嚣张霸道了,二丫最看不惯这样的人,张嘴却问了一个最智障的问题。

“陆鸣凤,你听好了,你只能嫁给我,我们早有肌肤之亲,除了我谁也不会娶你,你只能是我的。”

不知不觉两人一进一退,二丫已经被逼到窗边,男人俯身将女子圈在怀中,高挺的鼻触着女子小巧的鼻尖,微薄的唇轻动:“做我的女人吧!”

二丫如遭雷劈愣住了,宫珏翌这个死男人,竟然深情满满的对她说出这句话,不行,再不跑就要沦陷了,果然漂亮的男人可以为所欲为……不对,怎么觉得有点别扭。

二丫弯腰一钻绕过宫珏翌的手臂,兔子一样溜出了房间,宫珏翌站在原地,一脸邪魅的笑容。

这边惊雷把刚才所见一五一十的禀告给宫玄迟,“他把陆鸣凤抱回厢房了?”

惊雷不知为何主子这么平静,他不是很在意那位陆姑娘吗?

“是,听说皇上想娶陆姑娘。”

“娶?”宫玄迟放下手中的画卷,“中宫皇后才配叫娶。”

惊雷站在一侧只觉煎熬,不知该不该答话,公子神情没有任何变化,看不出是喜是怒,万一答错了就又要受罚了。

宫玄迟神情淡然,从小就和他暗暗较劲的大哥会娶一个平民女子?他心里明白这是为何,不过是觉得他对陆鸣凤多过问了几句,就以为自己对她伤心了,他的东西,他就喜欢抢过去。

宫珏翌啊宫珏翌,宫玄迟冷笑,殊不知其实他对那姑娘哪有什么意思,宫珏翌身为君王,却被人看出了弱点,有点意思。

第十五章:玩弄人心

想起黑虎至今没有踪迹,二丫心里忍不住担心,无论黑虎是不是那老头说的一样具有灵智,黑虎都从未离开过二丫这么久,二丫心里隐隐着急。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惊雷一个闪身来到门前,“陆姑娘……”

“你们公子在吗,我有点事想找他。

”二丫往里面瞟了一眼,见那红衣男子正坐在黄花梨木桌前,似乎刚才正在写什么。

“让她进来。”一道冷冷的声音响起,惊雷侧身让道,二丫抬步走进去。

见两人有话说,惊雷知趣的隐在暗处。

“说吧,有何事?”宫玄迟低头收着桌上的东西,眼皮子都没有抬过。

二丫没有想到男子这么干脆,本来准备好的一大堆客套话顿时憋在嗓子眼儿,上不来下不去,好半天才听她弱弱的说道:“宫……公子……”

“我叫宫玄迟。”

“哦,宫玄迟,我有件事想问问你。”

气氛莫名的尴尬,二丫难得觉得自己有种手脚无处安放的感觉,宫玄迟忍住嘴角想要抽搐的冲动,还真没见过陆鸣凤这个天都敢捅个篓子的人有这种时候。

“那个,你还记得那晚救我的事吧,我就想问问你当时有没有见过一只大黑狗啊?”二丫见宫玄迟依旧没有反应,忙比划道:“就是这种,大脑袋两个耳朵耷拉着,两只眼睛上面有两个白点,其他地方全是黑的。”

二丫说完,宫玄迟总算抬头了,二丫以为他要说了,谁知他只是盯着她看了几秒,漠然道:“惊雷,送客!”

二丫简直搞不懂这两兄弟是不是有间歇性精神病,这好好的叫人把她丢出来,她不要面子的吗?“可恶!”二丫起身拍拍灰尘走了。宫玄迟这人究竟有没有见过黑虎啊,他倒是说一句话啊。

黑虎依旧没有消息,二丫叹了口气,想去看看两个妹妹怎么样了,她吩咐了陆忠去看看的,应该没什么问题,只是这陆忠去了也没有回来报个信儿。这船和二丫之前坐的那一艘比起来,简直宽大太多,厢房也多太多。

没看见有伙计什么的,二丫只好自己一间一间屋子的找,几乎都找得差不多了,二丫也没看见有俩丫头的身影,也没有看见陆忠的身影,刚在船舷便见过一下之后就没有再见过了,也没有隔多久啊,怎么就不见了呢?

二丫心中疑惑,有一路往回找,“青禾,玲儿,陆忠……”边走便小声的喊道几人的名字,希望两人能听到,都快又走回去了,终于在一个锁着的厢房外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声音有些迷糊,像是隔着什么穿出来的,二丫先是一愣,突然间明白过来,三妞和四妹怕是不对劲!

“嘭嘭嘭”一阵阵锤门的巨响穿透整个船舱,二丫直接将身子往门上撞,疼得她呲牙咧嘴,可是门还是牢牢立在原地,丝毫没有松动的意思。“一定是宫珏翌那个王八羔子!”

“娘子,你这是做什么,整个船都晃起来了,娘子的力气真是大!”二丫转身想去找宫珏翌算账,便看见宫珏翌笑着从转角处走过来。

“呸,你到底对我妹妹们做了什么,你快把门打开!”二丫不想理会宫珏翌无赖的行为,大声吼道。

“行了,开门。”突然出现两个黑衣人将门打开又不见了,二丫不想去管那些无关的人,见门一打开,立刻跑进去,便看见俩丫头被绑着坐在床上,陆忠被扔在地上,一旁是落水那夜让俩丫头拿着的包袱。解开绳子,二丫看见两个妹妹手腕上都绑出了血印子,陆忠还好,看来捆的时间没有那么长。

二丫拿起地上的包袱,拉起两个妹妹就往外走,宫珏翌以为她要骂他,却没有想到二丫什么也不说,直接绕过自己,明明没有被骂,却感觉好像比被骂了更难受,昨夜她也是什么也不说,难道这就是她极度生气时的样子?

宫珏翌显然也看到那两个小丫头手上的血印子,转身怒道:“让你们管着两个小丫头不要乱跑,你们就这样办的事?”

宫珏翌身后几人不敢再言语,当时让绑着的是皇上,现在怪罪他们的也是皇上,果然伴君如伴虎啊。

“鸣凤,去哪里?”宫珏翌追上二丫轻声问道。

“去哪里不用你管,你以为你是谁啊,你凭什么这样对我的妹妹,宫珏翌我告诉你,别以为你是个大户人家的公子就可以随意糟蹋欺负人!”二丫气得脸色通红,看着宫珏翌说完就转身走到船舱门前坐下。

“我们就是饿死,冷死也绝不受你一分恩惠,像你种道貌岸然的伪君子看着就恶心!”

“主子,这……”穿风忍不住上前想问问要不要处置了这个敢对宫珏翌大不敬的女子,谁知宫珏翌转身进了船舱,没有再理会二丫几人。

“老大,我们怎么办?”陆忠见人都走了,对二丫问道。

“陆忠,你常年在船上做活儿,应该知道临安吧,你知道现在大概距离临安还有多远吗?”二丫语气有些疲惫,抱着两个妹妹倚靠在木门上。

陆忠五岁起便待在船上,如今已有八九年,自是十分熟悉这条水路,望了望四周景象道:“看样子快了,前面应该就是富和城了,过了福和城就是临安地界儿了,前面有个云如湾,过往船家一般会在那里停留整顿,老大想怎么干?”

“那你估摸距离云如湾还有多远?”二丫轻声问道。

“看天色,今晚子时左右能到。”

“好,今晚我们就走。”

两个小丫头刚开始还吓坏了一样哭闹着,这会儿却窝在二丫怀里睡着了。

厢房里,宫珏翌神色莫测,端着茶晕了一口,坐在紫檀木案几前不知在想些什么。

谁也不知道,宫珏翌心里十分恼怒,却不是恼怒刚才二丫对他的不敬,而是因为他的好四弟宫玄迟。

他在陆凤鸣身上花费时间不过是因为宫玄迟对她也感兴趣,谁知自己竟然被耍了,还不知道四弟玩弄人心的手段是炉火纯青了,宫珏翌嗤笑一声,或许是自己想多了,宫玄迟怎么会随意对一个女子动心,何况还只是一个平民女子?

夜幕将临,船上也掌了灯,夏夜暑气消退了些许,却还是有些闷热,俩丫头睡下就没有醒过,陆忠坐在一侧打盹儿。

二丫虽然为没有了宫珏翌的骚扰高兴,却又忍不住失落,也不知道在失落什么,或许是觉得男子易变吧,这种生物可以上一秒还对你情深似海,下一秒就翻脸无情。二丫嗤笑一声,不再去想那个男人。

果然,大船亥时停在了云如湾,船上一片诡异的安静,在夜里有几分骇人,可是二丫不能怕,她叫醒三妞,抱着玲儿走到船舷边,离那边还有两三丈的距离,“你带着三妹能过去吗?”

陆忠点点头,这点距离还难不倒他。

几人在夜里悄声离开,惊风把情况禀告给宫珏翌,宫珏翌什么也没说,惊风只好退下。

这里距离临安城也不远了,二丫身上有的是银子,倒也不怕饿着冻着。

几人跑出很远后才停下来,“看样子应该不会被抓住了,前面有片林子,老大,要不要在那里将就过了夜再走?”陆忠开口问道。“也好,天色太晚,赶夜路不安全,先过了夜再走吧。”

第十六章:买宅子

“人人尽说江南好,游人只合江南老,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

江南一直是富庶的鱼米之乡,百姓比大历其他地方的人过得更好。

在林子里歇了一夜,清晨树木草植上露水晶莹,三人肚子都饿了,又没有带什么吃的,谁知听到陆忠一声惊讶的道:“老大,前面有人家!”站在树上的陆忠看着不远处的村落,“昨夜天黑竟没看到前面有人家,早知道就去村子里过夜,也比在外面风餐露宿的强啊!”

没有理会陆忠的话,二丫倒是觉得没人的地方更安生,何况身上揣着大笔的钱,在村子里反而不安全。

“走吧,先去村子里看看,找点吃的垫垫肚子。”二丫和三妞牵着玲儿,陆忠走在前面探路。从陵源村出来的时候也是这样,三姐妹走在一起,黑虎跟在旁边,这时候格外想念黑虎,它在哪里呢?会不会挨饿,被欺负……二丫心里急,可是眼下也只能边走便找。

从树林走出不远,俩丫头突然乐起来,“姐,你看好多桃子!”

眼前一大片桃林,像少女粉白脸蛋打着腮红一样的桃子讨人喜爱的挂在枝头,察觉袖子被人扯了扯,二丫低头见玲儿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她,“姐姐,姐姐……”

二丫失笑,见前面有个茅屋,应该是看管桃林的。陆忠刚要摘桃子,便听到二丫呵斥声:“没经过主人允许就是偷!”

陆忠见二丫严厉的样子,两个小姑娘都没有动手摘桃子,讪讪地收回了手,“我只是想着老大饿了嘛。”说完跟在二丫身后往茅草屋走。

三间茅草屋外面,围了一圈矮矮的栅栏,栅栏上晾满了许多二丫不认识的草叶草根,院子里弥漫着淡淡的中药味。

二丫站在院子外看了看,大门紧闭好像没人,但还是开口道:“有人在吗?”

突然屋子里传来脚步声,原来是有人的。门打开,只见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快步走出来,不错,是快步。二丫猜想这老人家怕不是杖朝之年也是古稀了,这身子看起来很硬朗。

“几位公子小姐是有何事?”老人家朗朗开口,陆忠见老者面善,笑道:“我们几个是过路的,肚子饿了想讨你两个桃子吃。”

老人家看着陆忠,眼神微妙,却转头对二丫道:“这桃子我看顾了好些年才长得如此好,寻常人我可不愿意给,如今这位小姐看着是位善人,便摘来吃吧。”

老人家说完又要进屋子,陆忠却大声道:“你这么多桃子,不给别人吃,你一个人吃的完吗?”

老人家笑笑:“年轻人,脑子是个好东西要时常带着,桃子晒干了是桃肉脯,酿成酒是果酒,什么东西都不止一种出路。”说完背着手晃悠悠的进了屋子关上了门。

二丫顿时觉得奇怪,这人刚出来的时候健朗的很,回去却颤悠悠的,倒是蹊跷,而且这老者的“犀利”的言辞让她想起了那个老头,忽悠她拜他为师后就跑得无影无踪的老头。可是这两人长得完全不像啊。

“老人家,我想问一下,这里去临安还有多远啊?”

“不远了,往西走不过十多里地了。”老人家沉闷的声音传到耳中,二丫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这时候陆忠拿着几个擦干净的桃子走过来,“老大,吃桃子,干净了的。”

二丫接过桃子,带着几人往西边走,陆忠走在最后,俩丫头走在中间,可是没走多久,陆忠和二丫几乎同时惊讶的发现,前面哪里有什么村落,可是在树上陆忠亲眼看到前面是村落!

“不好!”二丫惊叫一声,转头往老人家的茅屋跑去,陆忠也跟着,三妞牵着玲儿,几人匆匆往回走,都再次回到昨晚过夜的地方了,都没有看到那片桃林和那座茅屋。

“老大……这,这是怎么回事?”陆忠声音发颤,看着也呆愣住的二丫。三妞也恐惧的看着二丫,玲儿还在四处张望,在看刚才挂满果子的桃林。

“小忠子,你把没吃完的桃子拿出来。”

听到二丫的话,陆忠一脸惊悚的尖叫一声,手上竟然是鲜血淋漓的鸡肝鸭肺,上面还有几根鸡毛。

二丫三妞顿时一阵干呕,玲儿什么也不知道的看着几人乐呵呵的发笑。二丫只感叹到自己没吃多少,见俩丫头没什么异常才放下心来。

“这也太蹊跷了,难道是幻术?”陆忠平静的声音突然拔高道。

“幻术?”二丫疑惑的看着陆忠。

陆忠这才徐徐道来,“这事还是在船上的时候,船老大有一次去接几个夜客,结果我就听见他们在厢房里说过,有一种上古传下来的奇门遁术能迷人眼,致幻像,就是叫幻术。”

二丫沉思着,突然道:“你觉得那老头是人是鬼?”

陆忠回忆了一下道:“不确定。”

“他为何要这么做呢?”二丫沉吟片刻道:“罢了,先赶路。”说完话就要走,却看到玲儿站在那里没动,蹲下问道:“玲儿怎么了?”

“妹妹她是不想走了,她说每日都在赶路,想回家。”三妞开口道。

玲儿点头附和,“姐姐,我们回家了好不好,玲儿不想走路了……”说着眼泪就一颗一颗的往下掉,砸的二丫心疼,二丫没有想到,三妞和玲儿都还小,一般这个年纪的孩子都待在父母身边过着安生的日子,这俩丫头却一路跟着她从陵源村颠沛流离的一路奔波。

“玲儿乖,玲儿不哭,咱们去了临安就有家了好不好?”二丫拍着玲儿的背哄道。

“姐姐不许骗人。”玲儿止了哭声仰头看着二丫,一脸的认真。

二丫看着这个五岁大的小女娃忍不住笑出声,陆忠低身道:“哥哥抱你走,好不好啊?”

谁知玲儿白了陆忠一眼,大步往前走去,她才不要人抱呢。二丫心想,顺着河流走,肯定能到临安,现在宫珏翌的船一定已经走远了,不用担心那个瘟神了。

大船天明前便走了,二丫回到那边已经看不见船了,到了那边,二丫就不担心了,陆忠认识路。岸边有几颗看着正常的的桃树,陆忠摘了几个,二丫三妞却怎么也不敢吃了,陆忠揣了两个在包袱里,想着待会儿拿出来还是桃子就说明能吃。

走了一个时辰多,前面已经渐渐有人家,宽阔的河流水势湍急,三妞牵着玲儿两人笑呵呵的看着前面的水上人家,一脸新奇。

临安城水路极多,大多数人就临水而居,哪怕是大户人家屋子建得讲究,也会选一块临水的地,得一个好风水。

陆忠见前面有饭馆酒肆,欢喜地对二丫说道:“老大,咱们去吃点东西吧!”话头刚落,就见玲儿突然捂着肚子蹲在地上,“肚肚疼,疼……”玲儿带着哭腔的声音微弱,二丫知道遭了,怕是因为吃了那桃子的缘故,忙道:“陆忠抱玲儿,我去问问哪里有医馆!”

几人也只有玲儿一个人闹了肚子,晚上三妞才觉得肚子有些不舒服,不过不严重,二丫找客栈小二寻了些干茶叶,让三妞嚼了吞下,后半夜便好了。

屋子里弥漫着浓浓的中药味,这是医馆大夫给玲儿抓的药,陆忠去找客栈灶房借了个火炉子,买了一口砂锅。锅里“咕噜咕噜”冒着跑,玲儿已经喝了一剂药睡下了,小脸红彤彤的,二丫到隔壁敲门,陆忠打开门,“老大有什么事吗?”

“明儿你替我去外面逛逛,看看宅子。”二丫说明来意,陆忠点头,“行,只是老大看宅子做什么?”

“我想好了,准备在临安买个宅子,把俩丫头的生活安定下来,以后在这里常住了。”

陆忠一脸惊讶,点头答应。

第十七章:夜探

待事情都处理完,二丫只觉得一身疲惫,那老头没有找到,黑虎也没有找到,疲倦的二丫躺在床上,想着如果明日一切都能好起来该多好啊……

半夜响起雷鸣,瓢泼大雨如期而至,疾风骤雨,席卷着临安这座城。熟睡的人没有知觉,依旧酣梦。

已在临安城待了三天,玲儿的病也好起来了,偶尔闹着不吃药,可二丫一拿出酸酸甜甜的蜜饯果脯,她就乖乖地喝药了。

中午,二丫在客栈点了饭菜,三姐儿在屋子里吃饭,二丫正想着陆忠怎么还不回来,就听见陆忠急促的声音:“老大,快开门!”

二丫被他吓了一跳,开门见陆忠满头大汗,气喘吁吁的跑过来,二丫让他进屋说。

关上屋子,陆忠拿了一张告示出来,二丫打开一看,原来是有人要卖宅子。

“就这个你激动成这样?”二丫看着告示问道。

“哎呀,老大你继续往下看。”

二丫往下看,果然一脸不可思议,“是什么宅子四百多亩,我住过的陵源村才几百亩呢!”

“老大,我看过了,好像是那宅子主家遇到事了,所以急着要卖,至于是谁住的还不知道,不过这宅子明码实价要五千两银子,一时没人想买。”

“五千两的确有点贵,这价是要砍砍。”二丫卷起告示,就听陆忠道:“老大,这三天我走遍了临安城,这里的宅子都很漂亮,可是最后看到这宅子才叫涨了见识,从城心河一直到明河边上,这宅子占地简直是太大了!”他说着就竖起大拇指,“听说里面亭台楼阁,舞榭歌台,花园果圃应有尽有,屋宇轩昂,气势宏博,倒像是一座庄园。”

听陆忠说完,二丫抱手看着他,“陆忠,你在临安城溜达了几遍怎么回来词珠话炮的?”这小子没读过书,怎么说起话来头头是道,妙语连珠,听得二丫想笑。

“老大,这些都是跟别人学的,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买宅子的事!”陆忠恨铁不成钢的看着二丫,二丫终于没有再笑他。

“想办法把主家约出来,我们当面谈谈买房子的事。”二丫若有所思道。

陆忠“嗳”的应了一声跑出去。二丫忙将他叫住,“不急着一时半刻,坐下来吃了饭再走!”

陆忠傻乎乎的挠挠头,“那行,我到楼下去吃就行,哪能和老大坐一起吃饭。”

“少废话,给我过来,坐下吃饭。”二丫笑怒道。陆忠只好走过来,玲儿看着他“咯咯咯”的笑起来,三妞依然文静的坐着,没说话。

“主子,有关于明河船着火,河道总督失察一事属下已经调查清楚,主子要不……”

“乌纱帽撤了,先关起来彻查,其他的别来烦我!”宫珏翌脸色阴沉,烦躁异常。

他此次出来微服私访,带着四王爷原因众多,他一向奉行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同样兵行险招,看着四王爷好,要想知道四王爷是否有异心,将他放在眼皮子下是最好的。

可是宫玄迟有能耐啊,在他眼皮子下骗他,让他以为……想到就生气,宫珏翌感觉自己好像被当猴耍了,看来这四王爷绝非表面所见这般。

大历国是这片大陆上三大国之一,大历与另外两国,楚国,东月形成三国鼎立的景象。大历开国到宫珏翌这一代已是第四任君主。

宫珏翌继承大统不过四年,却十分有手段,内政修明,十分重视边疆和睦,官员政绩,这几年下来,边疆平静,大把的官员被整治,也少了太多的贪官污吏。如今才有了这太平景象。

宫玄迟不知道自己让宫珏翌恨得咬牙切齿,正拿着本兵法的书看着。今儿依旧是一袭大红锦服,斜躺在软床上,床两边各一个鎏金烛台。

门一声轻响,惊雷走进来,站在一旁回禀着什么,宫玄迟随意的应了两声。

过了片刻又听惊雷道:“今儿听二月说好像见过陆姑娘,就是和您给的那张画纸有九分相像,住在城东的贵福客栈。”

烛光有些暗淡,惊雷上前挑了挑烛芯,宫玄迟把书搁在一旁,“打水来。”

见宫玄迟还是这副样子,惊雷不知主子心思,忙退下去打水去了。

驿道上一匹马如风般飞驰,往临安城去,最后在龙跃客栈前停下来。

“公子,这是宫里的加急信。”那从马上下来的人对穿风恭敬道。穿风点头,那人转身离开。

“主子,这是宫里那位来的信。”穿风把信递给宫珏翌后便隐到暗处。

拆开信封,宫珏翌匆匆看完,将信纸烧了。宫里那个女人三天两头就八百里加急催他回宫,是不是让她太闲了!宫珏翌揉揉眉心,一副倦怠的模样,别以为他不知道,那女人在想什么。

看见案几上还有堆积的各地官员的密报,宫珏翌抖抖衣袖,坐下继续翻阅。只看了几本,就觉得心烦意乱,忽的想起那日在船上那个姑娘,那双温柔有坚强的眸子,那双眸子笑起来会弯成一道月牙,生气的时候好像会说话,发怒都那么可爱。

宫珏翌发现自己竟然在想那个女子,摇摇头,当初自己在意陆鸣凤,不过是因为以为宫玄迟在意她,所以他想抢过来,谁知宫玄迟是故意做给他看的。

就在宫珏翌胡思乱想的时候,贵福客栈的一个客房的窗户吱呀一声轻响,宫玄迟站在床榻前,屋子里呼吸声均匀告诉他,主人正在熟睡。

手头宽裕之后,二丫就让青禾玲儿俩丫头另外住了一间房,这几日难得无事,便睡得也格外香甜。

宫玄迟走近床榻,见女子侧躺着,熟睡的容颜恬静,长发随意的散落着,被子被踢到一边,露出半截身子,颈间的衣衫微微敞开,露出白嫩粉润的肌肤,樱唇自然的轻微上翘,像在撒娇,看得宫玄迟忍不住勾起嘴角,平日里事事好强的姑娘睡着了竟是这样子,叫人忍不住喜爱。

他站了很久,终于还是上前在女子的额头上轻轻一吻,转身离开了。

天见亮的时候二丫就起床梳妆打扮,今儿难得这么仔细是因为陆忠已经联系到宅子的主家了,今儿要谈生意,她还有别的“绝招”要准备,自然得好好打扮一番。

第十八章:买定离手

找了一辆青帷马车,二丫提裙上去,陆忠坐在门口和车夫一起。今天玲儿交给三妞了,三妞已经十岁了,现在能照顾妹妹了,二丫也能放心很多了。

马车不是船,不能直接从城心河走,所以要绕很远,等到了约定的地点已经快午时了。

马车“吁”的一声停在两座威武大气的石狮子前,陆忠先一步下去摆好了小梯,二丫撩开车帘,轻轻提了提裙边下了马车。

陆忠上前敲门,在三间厚重的棕色木门前,陆忠显得身材矮小。门上挂这着个不起眼的牌匾“梁府”。二丫想,为何这么气派的大门,却挂个小家子气的门匾呢?

不多时,侧门发出一声沉重的“吱呀”声,一个老伯探头出来看了看,见门前停着辆马车,门前站着几个人,想到今日主家说了有客,便出来问道:“请问可是我们梁府今日的客?”

二丫礼貌的笑道:“是的,我和贵府主家约了今天要谈点事。”

老者见二丫穿着不凡,气质卓然,回笑道:“贵客里面请。”

刚进大门,二丫便开始喜欢上这里了。绕过影壁往右走,地上鹅卵石铺的路,三步一朵莲花图样,二丫看着墙,突然发现这墙竟然是双层的,二丫估计把她和陆忠叠起来也没有这墙高。这不是传统的宅院,过了影壁就是一个偌大的院子,园中错落有致的栽满了海棠花。

不过也不奇怪,江南富庶,像这样的大户人家容易被贼人盯上,把围墙修高一点也是常有的事。

高高的围墙把大宅子与外界隔离开,二丫从围墙开始已经喜欢上这座宅子了,继续往前走,老伯停下来,转身对二丫道:“就送你们到这里了,从这里过去,老夫人在对面的亭子里喝茶。”

二丫点点头,往前走,竟然是特别大的湖,湖上芙蕖葳蕤,荷花开得正盛,从朵朵荷叶中探出繁星般的粉白花朵,

夏日热风在这里好似都清凉下来,从荷塘吹来的风让二丫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口气,荷花没有什么香味,可是与身具有的清香让人觉得心神怡悦。荷塘中一条竹子搭的长桥,蜿蜿蜒蜒到荷塘深处。不禁让人想起“曲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

“你在这边等我。”二丫转身对跟来的陆忠道。

陆忠张嘴想说什么,二丫却已经踏上木桥,陆忠又担心的看了一眼二丫,闭上嘴。

二丫想连带路的老伯都不能过去,想来主人是喜静吧,如果她还要带人过去,岂不是坏了规矩?所以二丫把陆忠留在了对岸。

二丫今儿穿了件鹅黄色对襟绣连理枝的襦裙,从荷塘深处徐徐走来,仿若步步生莲,百合髻上两支白玉镶珠玲珑簪在移步间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音,清风起,裙袂飞舞,颇有凌尘脱俗之姿。

宫玄迟心道:“真没想到这个举止乖张丫头也有这样温柔娴静的时候。”这样的二丫少了平日里的活力,多了几分大家闺秀的优雅与女人的妩媚。

二丫不知道自己今日的举止打扮都落在了坐在亭子二楼的男子眼中。

亭子四周有一层薄薄的纱帘,想来是为了防蚊虫吧,纱帘随着风摆动,隐约透着檀香的味道。里面坐着个老妇人,二丫猜想就是老伯口中的夫人吧。

“老夫人你好,我是和您约好今天见面的陆鸣凤,您方便见个面吗?”

“进来坐吧。”一声略带疲惫的声音响起,二丫轻轻撩帘走进去。进去二丫便一眼看到桌上的地契,这地契就这样大方的放在桌上,老夫人就这么肯定这生意能做成吗?

压下心中的疑惑,二丫敛了裙子坐下,老夫人递了一杯茶给她,二丫觉得气氛莫名有些诡异。

“老夫人,我想问问你这宅子能不能便宜些啊?”

那老太太看着荷塘久久没有回神,半晌轻叹了一口气,“我原还不舍这住了几十年的地方,如今能卖给你也就罢了,你说吧,你能给多少银子。”

从已经爬上褶皱的五官可以看出,这老太太年轻时定然也是个美人,她端起茶吹开一层雾气,呷了一口悠悠道:“丫头,你就别和我绕圈子了,你能给多少银子?”

二丫想了想,这老夫人一看就是个睿智的人,和她绕圈子必然惹其不快。不若直接言明自己的意思,或许谈妥的机会更大。这就叫因人议事,不一样的人用不同的方法沟通或许能取得更好的效果。

“老夫人,我就实话实说吧,我能拿出来的就只有五百两银子,但是……”老太太眼神突然一闪,这丫头是谁给她的勇气,一千两都没有就敢来找她谈五千两的生意!不过她很快平复下来,继续听二丫说话,“我准备在临安城开大酒楼,如果您愿意,我可以把欠你的钱算作是其中的份子钱,每个月按照你的钱占的多少分给您相应的利润钱。”

老太太看着二丫笑了笑,“罢了,你的意思我听得半懂,不过我不要你的什么利润钱,既然你要开酒楼,那不如就等你赚了钱再还给我吧,我如今要离开这里,之所以开了五千两的高价,就是为了找一个诚信要买房子的人,如今只有你上门来,可见你就是这宅子的有缘人,这房子我就卖给你吧。”

二丫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没想到这老太太这么好说话,竟然给了这么大一个便宜,心下欣喜若狂,忙点头答应。

老太太说了,再过三日她便要离开了,这宅子里的东西很快就会腾出去,三后二丫就能搬进去了,二丫到了谢离开了梁府。

回客栈的马车上,二丫不禁疑惑这梁府人家究竟是做什么的,竟然一点消息也大厅不出来。

二丫走后,亭子上跃下一人,红衣艳,却不及男子美貌惊艳。

“这是给你的银票,至于你儿子,很快就能从大牢里出来了,不过以后你们最好走得远远的,你们若是被抓住了,认出来了,河道总督失察一事怕是不能善了了!”宫玄迟在人前还是那么冰冷,即使在这炙热夏日,话语都有三分寒气。

你们王爷去了哪儿,怎么还不回来?胧月客栈的天字一号间里,宫珏翌一把将手中把玩着的鼻烟壶掷在地上,他让人叫宫玄迟过来,过了一个多时辰才来回禀宫玄迟不在,“大哥再生什么气啊?”

正气得想要撕碎宫玄迟的时候,一道慵懒的声音响起,宫珏翌目光凌厉的扫了他一眼,“你做什么去了,私自出去一个多时辰!”

“大哥别气,我这是待在这里快闷坏了,想着去青楼看看,万一这些青楼有什么不妥之处,四弟好来禀告,也算为大哥分忧了。”

听到宫玄迟的话,宫珏翌眸光微闪,不满之意溢于言表。空气剑拔弩张,却在宫珏翌一声爽朗的笑声中被打破。“我说四弟因为什么,这事儿给大哥说一声,什么样的美姬佳人没有,何苦去那种肮脏之地。”

第十九章:回宫

“大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宫玄迟把话题带回重点。

宫珏翌从桌上拿起一封信递给宫玄迟,这是今早皇额娘派人加急送来的,这两日我就已经收到两封,说是身上病痛难忍,觉得自己熬不过了,想让我们快些回宫。

宫玄迟一脸无所谓道:“大哥,皇太后又不是第一次使这种法子了。”

宫珏翌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上次围场秋猎,皇太后就说自己病重,不能去围场,可是立马又要求带着华嫔一同去,华嫔是太后娘家慕容氏出来的女儿,而皇太后与宫珏翌又非亲生母子,这其中的意味就难以言说了。

后来华嫔节节高升,如今已是华妃,不知这皇太后又在图什么了。

宫珏翌和宫玄迟都想到了同一个点子上,如今中宫无主,谁不想坐上那个位置?只是这事与宫玄迟无关,宫玄迟站起身对宫珏翌拱手道:“大哥,我性子懒散你是自小就知道的,我也不愿意这么早回宫,还没玩够呢,四弟有些疲乏,先告退了。”

宫珏翌没有说话,眉间微皱,走到案几前坐下,神情莫测。

九月的尾巴上,这日万里无云,阳光很好,街上行人行色匆匆,希望走快点,能够少在毒辣的太阳下待一会儿,而朱雀街却围了不少人,原来是城中占地极广的梁府迎来了它的新主人。

几辆拉满货的马车跟在一辆青帷马车后往朱雀街驶来,缓缓停在了街正中的大宅子前,擦得发亮的大门上挂着红绸,门上挂着气派的门匾,上面赫然是两个大字——陆府。

二丫从马车上走下来,陆忠忙着招呼几个汉子把马车上的东西搬进去。三妞牵着玲儿从小梯子下来,玲儿看着这大宅子欢喜坏了,拉着三妞的衣袖笑得眉眼弯弯。

今儿几个丫头都穿得喜庆,三妞梳着个双丫髻,带着二丫给她买的镶白玉的对簪,一件粉色的茉莉扶苏罩衫,里面一条鹅黄色百褶素裙。玲儿一件雨过天青色交领百蝶戏花襦裙,头发一左一右扎成两束,带着两个粉色绣花发带,胖嘟嘟的脸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

三妞性子恬淡,对什么都不热心,牵着欢喜的玲儿跟在陆忠身后走进宅子。身后人群议论纷纷,这是哪家的大户小姐,竟然这么气派。

为了今天搬家,二丫花了不少银子置办这些新物什。被褥,茶具,餐具,还有很多多东西,整整装了三大马车。

二丫进门,见那日开门的老头还在,老头见二丫看过来,上前跪下道:“陆姑娘,老奴恳请留下来继续看门。”

二丫疑惑不解,“怎么你没有跟着走?”

“陆姑娘,我年纪大了,在这里守门守了大半辈子了,主家这次要走很远的地方去,钱福腿脚不好,也不好再跟着,主家给了恩典还了老奴卖身契,这个还请陆姑娘收下!”

老头说着颤抖着举起手,把手中的一张看起来就很有年头的泛黄的纸契呈给二丫。

“快起来,老人家。”二丫手足无措,这样一个古稀之年的老人给她跪下,她觉得难以承受。

“求陆姑娘收留!”钱福说完在地上磕起头来,二丫急了,一边拉住钱福,一边道:“我答应你,快起来说话。”

不是二丫狠心,而是她担心因为她的仁慈,留下祸患,不过这钱福已是大把年纪了,看起来也是个老实人,收下他也可以,反正他也守了这么多年的门,二丫也缺一个守门的。

二丫答应后又忙着去看看搬东西搬得怎样了。

二丫转身刚走两步,却听见一声“嘭”,回头就看见钱福两手伏地,重重对她的磕了一个头。

这一刻,二丫心中不禁动容,心中有些震惊。她几步走回去,把钱福拉起来,“你这是做什么,你年纪大了,我还想要你帮我多看几年大门呢,你要是把头磕坏了怎么办?”

钱福听着二丫的责备,擦去脸上的浊泪笑道:“老奴哪有那么娇气,做了一辈子的粗活儿,结实着呢。”

钱福又将那张泛黄的卖身契递给二丫,二丫微笑着推了回去,“福爷爷,你如今年岁也大了,以后你在这里做事,可是不是奴才。”

钱福明白,再听到二丫的称呼,忍不住又抹了把泪,他以为今日会被赶出去,没想到这新主子是个这般心善的,对他竟这样优厚。见二丫走远了,钱福看着手中的卖身契,笑声中带着哭腔。

陆府右对面的酒楼上,玄衣公子摇扇临窗而望,雅间里冰盆正忙着融化,公子看着楼下风景,朗声笑道:“这丫头是个有趣的,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对付那个老太婆。”

“主子,那不是四王爷身边的惊雷吗?”惊风声音一落,宫珏翌眼神就落在人群里一个寻常布衣打扮的男子身上,宫珏翌凤眸微眯,折扇“啪”的一声收起。

看来他又错了,有人是欲擒故纵,一直打猎的猎人却被雁啄伤了眼睛!男子转身出了酒楼,淹没?在人群中。

“王爷,王爷……”惊雷回来就见宫玄迟靠着窗,长腿微曲,手上提着酒坛子,看着外面出神,忍不住出声提醒道。

窗外明河奔腾不息,男子容颜如画,眸光微凝,闻声瞬间清醒了,他怎么又想那丫头了,他知道情深不寿,本来想着这辈子就做个凉薄之人,偏偏总是被那丫头吸引视线,忍不住想要把她放在自己的羽翼之下。

“属下去看了,今儿可热闹了,陆姑娘高兴得合不拢嘴!”惊雷满脸认真道。

闻言宫玄迟嘴角不禁上扬,这时候却听一道声音在门外响起。

“四公子,我们公子过来了。”是惊风的声音,宫玄迟正了正脸色,点头示意开门。

“四弟忙什么呢,大白天关门谢客的。”门打开,宫珏翌大步走进来,宫玄迟敏锐感觉到这人身上的戾气,满心诧异,这温文尔雅的大哥怎么今儿一副修罗像?

“大哥见笑,四弟一向都是这样的,不喜欢太热闹,一个人待着自在啊。”

“四弟这话错了,你如今二十有二,也到了该成家的年纪了,我寻思着回宫就给你色一门好亲事。”

宫玄迟眼皮微挑,“大哥尚未成亲,四弟怎么能成亲。”

也对,身为皇帝,除了皇后,别的都是妾,哪怕位极皇贵妃,也始终是妾!

宫珏翌大笑几声,“四弟说的对,大哥自然应当比你更早成亲,所以我的确准备成亲了。”

宫珏翌的话一说完,宫玄迟就知道不好,果然就听到宫珏翌一字一顿道:“我准备娶陆鸣凤为妻!”

“大哥,你是大历君主,怎么能取个庶民为妻,皇后可是一过之母,还望皇上深思!”从“大哥”到“皇上”,宫玄迟称呼的变化让宫珏翌眸光冷冽,他这是提醒自己,让他记得还是一国之君吗?

宫珏翌神色缓和下来,竟然再不见之前凌厉的神色,看着宫玄迟笑道:“四弟怎么这么紧张,别急,听我说。”宫珏翌端起惊风递的茶呷了一口,“我自然不会就这么把陆鸣凤娶回去,我要带她回宫,等她能适应宫里的生活了,我再娶她。”

“就以她一个庶民身份进宫?”宫玄迟反问道。

“自然不是,纳兰将军不是膝下无子嗣多年,如今年过半百,有个女儿也是他的福气。”

宫玄迟明白了,宫珏翌是把一切都安排好了,他要带那丫头回宫是认真的!

想到那丫头要和别的男人朝夕相对,柔情蜜蜜,或者有一天变成宫里那些怨妇的模样,宫玄迟想想就觉得心一阵刀割一样难以忍受。

第二十章:买奴

宫珏翌已经决定,一个月后回宫。看着走远的宫珏翌,宫玄迟半晌才回过神。

不可思议,宫珏翌是为何突然这样坚决要娶陆凤鸣为妻!皇后,这个位置那丫头想坐吗?宫玄迟不敢确定。

陆府外人群散去,临安城里突然多出来一个陆府并没有掀起什么风波。

从荷塘长桥通过到对岸,黑白两色的鹅卵石铺成的孔雀图纹映入眼帘。一条一条青石小路从鹅卵石图纹中的孔雀头顶延伸到不同方向。

一座座小院落错落有致的分散在主院周围,主院很大,上面书着“桐华院”这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

二丫自然是要住主院的,看着这几个大字,二丫觉得真是缘分,凤鸣凤鸣,凤栖梧桐,入主荣华,不正是应了桐华院三个字吗?

玲儿小嘴嘟囔着什么,三妞低头问,玲儿才大声道:“这里真好看!”

二丫蹲下揉揉玲儿胖胖的脸蛋,“以后这里就是玲儿的家了,玲儿高兴吗?”小女娃小鸡啄米一样点着脑袋。二丫抱起她往紧邻主院的左边一个小院子走去,“芳华阁,好名字啊。”

二丫看了看,两个院子挨得很近,让三妞和玲儿两姐妹住这个院子正好。由于主家刚搬走不久,院子里都还干净着,二丫便让人把东西搬到这两个院子里。

现在还没有丫鬟仆子,所以忙了许久,二丫只把芳华阁收拾了出来。三妞很勤快,玲儿还小,就抱个枕头什么的,大家一起也不那么累,陆忠是男子,自然不能进女子闺房。

忙得一头大汗,二丫喘了口气,让俩丫头在院子里玩一会儿就进去睡午觉,叮嘱不许去荷塘,那长桥没有栏杆,二丫担心妹妹们掉进水里。嘱咐完就带着陆忠出门去。

“福爷爷,我这会儿要出门,你在府上多看着点,俩丫头在芳华阁歇着了,您注意点动静啊。”

钱福自然连连应声,看着二丫风风火火的出门去,不知什么事这么急。

从朱雀街出来,陆忠带路往西市走,这临安城的路,陆忠差不多都找得到了,二丫想去看看,买几个手脚利索的丫鬟仆子回去,毕竟俩丫头还要人照顾,虽说三妞已经十岁了,也到了懂事的年纪,可是在二丫心里她和玲儿一样,都是小孩子。

二丫昨儿已经送了信去安北镇,让福兴楼的吴掌柜准备到临安城来,开几家分店。那么这之后的日子,二丫一定很忙,所以要趁现在把俩丫头的问题解决了。

西市上没什么人,这会儿申时初,日头正毒辣,陆忠带着二丫往里走,类似于几个胡同打通了连在一起,走进去发现这西市还挺大,里面渐渐有人了,都是些穿着粗布衫下等人打扮的人。二丫猜想应该是一些人家的下人。

那些人大多站在地上巨大的铁笼子前跟老板讨价还价,二丫仔细一看,那些大铁笼子里都是些衣服破烂,浑身恶臭的老人或者是小孩。

二丫被眼前场景震惊了,那些人被关在笼子里,好像货物一样被买卖被随意打骂,活得比狗还不如,二丫抬头看着陆忠,“官府就不管管吗?”

“管什么,这些都是自己签了卖身契的,要不是家穷揭不开锅,就是家里有人等着下葬没人埋,人家给了钱,他们也只能拿自己还了。”

陆忠继续往前走,“那他们会被买去做什么呢?”,“这个我就不清楚了。”

二丫回头看看那些人,觉得生活真是残酷,或许这就是命吧,有些人刚生出来就得千万宠爱,有些人则是一生困于穷苦之中,二丫可怜他们,可是她也帮不上什么忙。

“老大,就是这里了。”陆忠在一道扯着布帘子的门前停下,二丫回过神,看向陆忠的方向。这里比起前面他们走过来的地方,算是整洁了。

跟着陆忠迈进屋子,二丫就看见一个中年络腮胡子的男人走出来,问道:“这位小姐可是要买奴隶?”

显然这人应该是老板,看了一眼两人,很有眼力见的对着二丫开口。

二丫点头,老板又问道:“姑娘买来做什么的,是要身强力壮的还是要能烧水做饭,洗衣铺床的?”

这老板说话不拘一格,二丫笑道:“要忠心的,我买来伺候家里的小姐们的,所以要挑两个年轻姑娘,还要选五个身强力壮的青年用来看家护院。”

二丫说完,那老板一拍大腿,豪迈的笑了两声,“这位小姐运气可真是好,这里刚好有几个从京城送过来的,可是大户人家出来的,”老板扫了一眼周围,低声道:“可是长公主府上出来的,都是顶顶好的,懂礼数,不用你在费心调教。”

“公主府?”二丫还没见过那种大人物呢,乍一听觉得奇怪,“公主府的奴才怎能会落到你们手上?”

“叫我嘴贱!”那老板突然狠狠拍了自己的嘴几下,一脸懊悔,“这位小姐,像这种皇家国戚我可得罪不起,我说了您可别传出去。”

二丫见他肯说,点头答应。老板这才小声道:“我有个哥们儿是在京城干这行的,收到公主府发买的这几个奴才,也不敢放在京城卖,就让我带到临安城来,听他说这几个人是得罪了驸马,这才被发买出来。”

二丫听完也明白了,伺候过皇亲国戚的奴才,二丫心里有些矛盾。

如今三妞已经十岁,再过几年就及笄了,以后成亲,二丫不会让她嫁去农家,也没有想过要去什么高门大户,找个门当户对的人家到也不错,可是三姐儿自小就没有长辈教导,对于礼仪等事是一窍不通,如果可以,找个教养嬷嬷倒还能补救几分,不至于叫人看清了去。临安距离京城隔着千里远,倒是不担心被人知道,公主府会报复。

“让我见见那几个丫鬟婆子吧,我可以考虑一下。”

老板连忙满脸堆笑,进去带了几个人出来,这些人双腿戴着拇指粗的铁链,走路的时候铁链在地上碰撞,发出铁器独有的声音。

三个头发凌乱,看起来应该只有十五六岁的姑娘走在两个面无表情,约莫四十岁的妇女身后。

“抬起头来,让这位小姐看仔细。”老板一声大喝,让三个姑娘吓了一跳,忙抬起头,那两个妇人倒是不慌不慢的,抬头看着二丫。

二丫在那两个姑娘眼中看到了惊恐的神色,想来应该是遭受过不少折磨吧。三个少女高矮差不多,只是其中一个看着五官端正,,生得倒是俏丽,另外两个则是资质平平,两个妇人站在那里,不卑不亢,看着倒是有几分风骨。

第二十一章:安排

“你之前在主家那儿都做些什么事务?”二丫看着站在第一个的妇人问道。

“回小姐,老奴之前是夫人的副管家。”妇人脸微圆,可是眉间的皱纹让人不难看出这是个严厉的人。

二丫点头,看向第二个妇人,“你呢?”

妇人看起来比第一个妇人年轻,长着一张椭圆脸,看着二丫屈身微微一福行礼道:“回小姐,老奴是夫人的陪嫁,是夫人身边的一等丫鬟,协助夫人管理过府内庶务。”

二丫点头看向三个年轻姑娘,几个姑娘自觉上前回话。

二丫搞清楚了,这儿就有公主府的副管家,公主的陪嫁,三个二等婢女。

这样的身份都被驸马发卖了,看来是得罪驸马不轻啊,身为公主,自己的贴身丫鬟被发卖不知她是否知道。

二丫打量着几人,“这几个我都要了。”

老板听了脸都笑皱了,这可是大生意啊,“好嘞好嘞,这几个人给六十两银子就带走。”

二丫没说话,让他带五个壮年上来,老板笑呵呵的应声去办了。

不多时,老板带着八个壮年过来,依旧戴着清一色的脚链,身上有伤痕,应该是被打的。

“小姐,这儿几个您随便挑。”

陆忠见这几人长得魁梧,连忙站上前去,“老大你别离他们太近,小心点。”

那些人听到陆忠说的话,眼中流露出悲凉的神色。二丫拉开挡在身前的陆忠,“你们先自报家门吧。”

二丫声音清脆悦耳,说完便听到有个汉子道:“我们是京城镇安侯的家丁,镇安侯下狱后,我们便被发卖了出来。”

“那行,这五个人我带走。”

二丫对老板示意,老板把卖身契拿过来,准备签字画押,突然,被选中的一个汉子道:“小姐,你把剩下的三个兄弟一起买了吧,我们八个……”

那汉子还没有说完,一旁的汉子扯着他的衣服,道:“咱么以后有缘还做兄弟,你别把小姐得罪了,连累你们五个都走不了。”

二丫在一旁静静看着,看来这几人感情还挺好。

听了那汉子的话,刚刚开口的人欲言又止,带着希望的神色看着二丫,终于,二丫挥手道:“这八个我都要了!”

老板喜不自胜,摆好印泥,准备写字据。“这位小姐,一共一百二十六两银子。”

“一百两。”

“这……小姐您也不是缺钱的人不是,这样,你再加点,也不能让我亏本啊!”

二丫拿出一百两银子,“不要?”

“这,这……”

“不要就罢了。”二丫说着就要走了。

果然,那老板急忙道:“别,一百两就一百两!”

晚霞映照着天穹,像谁家姑娘的胭脂落进了寒潭,蓝色的天幕晕染出粉红的色彩。青帷马车在青石板铺的路上行驶着,往最繁华的朱雀街而去。

陆忠上前敲门,钱福开门看见自家小姐带着一堆人回来,看得一脸惊讶。

“福爷爷,这八个……呃,”二丫转头看着身后的几人,“我不知道你们名字,不过既然以后你们要帮我做事,那我就给你们重新取个名字,陆勇,陆诚,陆贵,陆和,陆福,陆吉,陆风,陆雨。”从左往右八个汉子一次应声。“希望你们明白我给你们取的名字的含义”

二丫看着钱福,“福爷爷,这几个人先归您管着,八个人,轮流两班,每隔一个时辰要对府里巡逻一遍。”

“嗳,好,老奴就安排他们在前院住下。”

剩下的五人,二丫干脆一并给她们取了名字。

二丫看过一本写中药的书,觉得有几味药名字很好听,便以药草之名她们取了名字。

三个少女分别叫玉竹,芷兰,沉香,至于那两个嬷嬷,二丫想了想,人家都上了年纪,还要改名也不好,便问了两人的姓氏,圆脸严厉的那个姓冯,椭圆脸温和的那个姓林,便直接称了冯嬷嬷,林嬷嬷。

让钱福认了个脸,二丫就带着人往后院去了。

两个嬷嬷刚看见门匾上写着陆府二字,好奇这陆府是什么人家,出手这么阔绰,一路上打量着这府邸。

越看心中越是惊艳,这里虽说不及公主府气派,可是却胜在别出心裁。

比如那个极大的荷塘,夏日里走进院子里,走不了多久就能看见这一池接天莲叶,点缀着粉粉白白的荷花,当真能消解七分暑气,湖心的亭子是两层的,站在二楼能看到很远之外,品茶观景都是个不错的地方。

用了一盏茶的功夫才走出荷塘,总算到了后院,院墙外多种着湘妃竹,主院桐华院门口两棵巨大的梧桐树,在夕阳中撒下一地碎金,夏蝉叫得热闹。

带人进了主院,二丫这才停步,看着一脸茫然不知措的三个少女,二丫缓了缓脸色,笑道:“你们三个把屋子收拾出来吧,被褥之内都在院子里这几口大箱子里,你们自己看着把东西都摆好,一个时辰后我过来看看。”说完又看着两个嬷嬷道:“冯嬷嬷和林嬷嬷跟我来。”

从桐华院出来,二丫带着几人去了芳华阁。

芳华阁

“姐姐,你说我们和大姐姐三个会一直在一起吗?”玲儿蹲在地上拿着小木棍在泥土上划拉着。

“傻妹妹,以后二姐姐会嫁人,玲儿长大也会嫁人,也许再过几年我们就要在不同的地方生活了。”三妞声音温柔,低头做着女工,鹅蛋脸,柳叶眉,樱桃红唇,一个转眸都有着别样的风情,可是三妞才十岁啊。小小年纪,已经有了倾城之姿。

二丫站在门口,刚刚听到了三妞的话,心中不禁触动,三妞似乎比自己想得的更成熟。

不过她说得没错,以后三妞和玲儿都会嫁人,离开她。那她呢,也会嫁为人妻,相夫教子吗?想到那个嚣张的男子,无比霸道,他对她说过,要娶她。

诶,自己想些什么啊!二丫忍不住掐了自己一把,疼得她倒抽了一口气。怎么想起那男人来,自己才不要嫁给他,他瞒着他关三妞和玲儿的事,她还记着呢!

“姐姐!”一道奶糯的声音把出神的二丫惊醒,见玲儿欢喜的看着她笑着,二丫带着两个嬷嬷走进去。

玲儿见还有两个老太婆,往三妞背后躲去,二丫不知这小丫头什么时候这么怕生了,上前佯装愠怒道:“玲儿你这是什么样子,快过来!”

玲儿黑溜溜的眼睛看了冯嬷嬷和林嬷嬷两人一眼,跑到二丫身前站定。三妞也走过来,“姐,这两位是?”

三妞穿着件淡紫色百花曳地裙,嘴角弯起,笑容甜美。

“这是冯嬷嬷,以后就是咱们的管家,这是林嬷嬷,以后负责你们俩的日常起居,待会儿还有两个丫鬟过来,以后你们就要在家里读书习字了,三妞要跟着林嬷嬷学着大家族的礼仪,以后用得上。”二丫眼神带着期盼。

她希望这两个丫头能有好的生活,可她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第二十二章:熟人拜访

“姐,好好的怎么突然让我们学这些了?”三妞心里隐隐觉得不对劲,她的三姐平日里一向不重这些繁文缛节,如今突然让她们学,让她心中有些不安。

“傻丫头,你迟早是要嫁人的,姐不会让你们嫁差了去,如果你们以后心里有如意郎君,也要跟我说,绝不许瞒我,学这些礼仪对你不会有坏处。”二丫语重心长,总觉得害怕自己万一有天不能护着这两丫头,可是这种感觉从何而来呢?

玲儿听得半懂,也不说话,她才不想离开姐姐呢,长大了就要待在姐姐身边保护她们。

林嬷嬷待几人不再说话,上前给三妞和玲儿行礼,“三小姐安,四小姐安。”两人不知该怎么回礼,倒是玲儿俏皮道:“安,嬷嬷也安!”

孩童天真无邪的话逗得众人大笑。

二丫把林嬷嬷留在了芳华阁,把三妞带到一边耳语了几句。三妞点头示意明白,转身回了院子。

冯嬷嬷跟在二丫身后去了正院。刚刚听到小姐说自己是管家,心中惊讶自己刚来这里就被委以重任。

不过二丫当然不会这么快就把家里的东西都交给冯嬷嬷打理,先试用一段时间再说吧。

桐华阁

院子里的小火炉子上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一个身肢苗条,穿着脏布衣服的,脸有些圆,长相中规中矩的少女在扫院子,这姑娘就是芷兰。

“玉竹,小姐应该快回来了,把茶先泡好,待会儿小姐回来就能有热茶喝了。”

“嗳,我知道了。”屋子里两个少女说完话又开始擦拭桌子凳子。

玉竹就是那个长相颇美的姑娘,她泡茶手艺是几人中最好的,此时正忙着去院子里看水烧开没有。

沉香长相居中,身材微胖,此刻正在内室查看屋子收拾好没有。天青色床帘,富贵花开的胭脂色被褥,福字月圆条枕,都正合时宜。

玉竹走出院子就看见二丫走进来,“小姐,屋子都收拾好了,奴婢这就泡茶去。”

二丫点头,带着冯嬷嬷进了屋。

“冯嬷嬷,以后这家里的庶务由你辅助我管理,我对下人要求不高,但是必须忠诚。”

“小姐放心,老奴虽然没有正经的读过书,可是也明白,以忠事主的意思。”

冯嬷嬷语气决然,二丫满意的点头,“好,不管以前你是给谁家当差的,既然进了我陆府,只要你们忠心,我陆凤鸣绝不会亏待你们。”

听着这番话,冯嬷嬷眼神发亮,她没有想到,有生之年还有一个主子会这样和她说话。

她和林嬷嬷看着公主长大的,谁知有了驸马之后,便听信奸人之话,以为她贪污了公主府的银子,便由着驸马爷发卖了她,却不知那驸马……唉,不想也罢,如今跟着新主子,便不去想那些旧事了。

“老大,老大!”院子外响起陆忠的声音,陆忠是男子,不好进来,二丫让芷兰叫他进来。这大白天的,而且她向来不在乎这些繁文缛节,让他进来也无妨。

陆忠大步跑进来,“小姐,有人上门拜访!”

“拜访?”二丫疑惑的看着陆忠,这临安城里她还不认识谁呢,怎么会有人来拜访。“谁来拜访?”

陆忠喘了口气,“是那个,就是那天在船上绑了我和两位小姐的人!”他还想占老大的便宜,当真是可恶的很。

陆忠一说,二丫就明白了,是宫珏翌。“跟他说,我一个姑娘不好和他见面,也没有见面的必要,有什么事告诉你就行了。”二丫本来想让陆忠叫他滚,陆忠一定很乐意这样,可是得罪人不是一个很好的选择,二丫也只得按捺住想大骂他的冲动。

陆忠点头又跑出去了。

“小姐,老奴有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冯嬷嬷开口道。

“说吧,无妨。”

“您还是未出阁的姑娘,怎么能让外男随意进出您住的地方?”冯嬷嬷在京城接触的都是名门闺秀,举止容仪都讲究至极,还从未见过这种场景。

二丫笑笑,“我正想和你说,我们这里不比京城的名门大户,我只是个立了女户的姑娘,家里没有父兄,对于这些闺阁礼仪,于我是用不上大的,所以嬷嬷也要学着习惯。”

冯嬷嬷从二丫的话里听到太多信息,一个立了女户的女子这么大的家业就她一个人撑起来?看来自家小姐绝不是寻常女子。

“是,老奴多嘴了。”

说话间,玉竹,沉香,白芷都收拾好了站在堂屋中。

“小姐,婢子们已经把主院收拾好了。”玉竹上前一步行礼开口道。

二丫点头,看了看周围,堂屋里两侧的木架上,一些花瓶之类的摆饰放得错落有致,布置也恰到好处,不愧是公主府出来的,不用教就能把事情办妥。

“冯嬷嬷,待会儿你带芷兰和沉香去芳华阁,以后芷兰和沉香就分别伺候三小姐和四小姐了。”

“是,奴婢明白。”冯嬷嬷点头,看了一眼表情有些失落的芷兰和沉香。心中忍不住骂这俩人蠢,在小姐心里三小姐和四小姐是极其重要的,打她进府见二丫对两小姐说话神情举止就知道了,能去芳华阁伺候那是何等的好事,偏这两人还不知足。

二丫显然也看到了,却没有理会,转头看着玉竹道:“以后你就在桐华院当差,万事多听听冯嬷嬷的。”

冯嬷嬷闻言脸上不禁浮上喜色,看来小姐对她很重视。

这时天上响起闷雷声,二丫摆手让几人下去,又吩咐让传话叫陆忠去万福楼订几桌菜,让人送府里来,今儿要好好庆祝一下。

玉竹去前院了,冯嬷嬷也忙着把院子里的贵重东西记载入册。其实府里也没什么贵重东西,毕竟比不得世家显贵家底子厚。

二丫在院子里看了看,天上黑云密布,伴随着闷雷的是一道道划破苍穹的闪电。不知道那混蛋回去了没有,看样子要下一场大雨了。

院子里还是有些空,二丫想明日叫人种点茉莉花,母亲还在的时候最喜欢茉莉花,爹上山见了茉莉花也会给娘带两株回来,那会儿屋后种了不少茉莉,可惜都被二婶子陆林氏毁了。

夏季的暴雨总是来得很快,不多时大颗大颗的雨珠子就噼里啪啦的四处砸得响。刮风下雨,二丫觉得有些凉意,想进内室找件外衫。

刚进内室,一道人影突然把二丫扑倒在软床上,那人浑身湿淋淋的,二丫被吓了一跳,手握成拳打身上的人,却听一道熟悉的声音:“好狠心的丫头,竟然让未婚夫婿在外面淋雨。”

第二十三章:霸道的男人

熟悉的声音响起,二丫瞬间知道是谁袭击了自己。听到男人的话,她张嘴往宫珏翌肩上狠狠咬去。宫珏翌吃痛闷哼一声。

“臭流氓,你怎么跑这里来了?”

“趁没人就进来了,谁让你把我关在外面淋雨的,我再不到这里躲躲雨就会被淋死了。”宫珏翌语气埋怨,竟然带着点撒娇的意味。

二丫忍不住打了个冷颤,这男人身上真的好冰啊,应该没有淋多久啊,怎么会这么凉啊,不会真淋坏了吧?忽然反应过来,这男人还抱着她呢。

“你起来,男女授受不亲。”

“可没人说即将成为夫妻的人不可以抱。”男人耍赖不起身,长臂紧紧搂着二丫。

“那你总要把湿衣服脱下来吧。”话说完二丫就后悔了。

“不了,就这样吧,脱光了你就不让我抱了。”宫珏翌说得委屈,好像二丫应该让他抱的。

“宫珏翌,你能不能别总是胡说八道,什么叫我们会成为夫妻,你说话能不能负点责任!”二丫说着忽然激动起来,她真的受够这男人了。先是差点夺了她的清白之身,后来又总是与她纠缠不清。

“凤鸣……”他抱住她的手一紧,喉结动了动,二丫隔着昏暗的光线都能感觉到一道灼灼的眼神落在身上,她有点害怕,想到那晚他疯狂的样子,微微偏过头去。

“凤鸣,我是认真的,做我的妻子好不好?”他说得很真诚,顿了顿道:“我以为自己能忘记你,可是你从船上走后,我总是想起你,你总是在我脑海里挥之不去,你的笑颜,怒容,撒娇,每一个样子我都很喜欢。”

“你……真的认真的吗?”二丫听着宫珏翌说的话,只觉得脸红心跳,不知道能说什么。第一次有男子对她说这样温情小意的情话,二丫不禁心跳加速,感觉好像不排斥这个男人了。

“不是认真的为何要在你落水时不顾一切的救你,不是认真的为何要四处打听你的去向,不是认真的为何要淋雨等你,不是认真的为何要对你说这番话?”他身子渐热,看着近在咫尺的精致的面孔,宫珏翌不自主的咽了一口唾沫。

“傻丫头,还记得吗,在船上的时候,我就说过要娶你,你只能嫁我,往后余生我陪你。”

二丫眼眶一热,眼中已然溢满泪,这么多年,她要一个人支撑一个家,她有的就只有黑虎和两个年幼的妹妹,为了活下去,草根都扒出来吃,有吃的要先省给两个妹妹吃,所有的苦累都要她一个人承担。谁都忘了,她也只是个女孩。

少女心事,她也有夜深人静的时候,幻想有一个人能披星戴月的护在她身旁,敛她一世风雨。

不得不说,宫珏翌的霸道,张狂,无赖,温柔让她动心了。

两人都没有说话,宫珏翌突然起身褪去外衣,又抱住二丫盖上一旁的被褥。

二丫眼神疑惑,未等二丫问出口,宫珏翌笑着往她身上靠了靠,“怕你被湿衣服冷着了,乖,让我休息一下。”

二丫不知为何有些心疼一脸疲惫的宫珏翌,真的没有再开口说话,安静的任由宫玄迟抱着。

“小姐,小姐,该用晚膳了。”玉竹的声音在门口响起,怕是没找到二丫,所以正准备往内室来。

“玉竹,我乏了,晚些再用膳,你让大家先吃着吧,不用管我,我歇会儿。”二丫的声音传出去,玉竹脆生生的应了一声便走了。

“你看着我做什么。”二丫转头便看见宫珏翌正看着她,乖乖的躺回去。两人亲密的紧挨着,宫珏翌身上的温度微微湿润的里衣传到二丫这里,二丫觉得这种感觉好新奇啊。

“我看看我将来的妻子,有哪里不对吗?”宫玄迟撑起身子垂首俯视着二丫,“凤鸣,嫁给我好不好?”

这一句话来得突然,猝不及防的心房被攻陷,二丫看着宫珏翌,“你会一辈子对我好吗?”

“此生不负你。”宫珏翌低沉的声音充满磁性,两道目光相对,霎时如惊鸿而过,二丫身子向上一伸,轻轻吻上宫珏翌的微凉的薄唇,二丫本欲一触即可,谁知宫珏翌突然捧着她的头,长舌撬开贝齿,唇齿间辗转留恋。

宫珏翌克制住想要了身下这丫头的冲动,平复了心情看着二丫,“敢随意放火,小心玩火自焚。”

二丫环住宫珏翌的脖子,“我知道你舍不得的。”

宫珏翌凤眸微动,看着二丫,他会不会伤害她呢?她和宫里的女人不一样,她心思单纯,真的要用她来和太后一众抗衡吗?

宫珏翌发现自己犹豫了,可是转瞬间就释怀了,她那么聪明,再加上他护着她,相信陆鸣凤不会让他失望的。

“在想什么呢?”见宫珏翌出神,二丫用手挠他痒痒。

“坏丫头,看我怎么收拾你。”宫珏翌也孩子气的回击,两人在屋子里玩闹着,仆人们都不在,倒也不担心被听到。

突然二丫脸色严肃道:“宫珏翌,你那日在船上为何要绑着我两个妹妹?”

宫珏翌苦笑一声,“我说我没让人绑她俩你信不信?”伸手捏了捏二丫水灵灵的粉嫩的脸蛋,“我只是让属下把她们看着点,那俩丫头可能折腾了,非得要来找你,谁知就被捆起来了,那件事是我不好,对两个小姨子没照顾好,我真诚道歉好不好。”

二丫听了也不再生气了,“好了,原谅你了。”说着杏眸眨了眨,“可是我还不知道你是哪里的人,家中做什么的。”

宫珏翌眼神有些由矛盾,可立刻恢复平常模样笑道:“傻丫头,我是京城人士,家里人都在京城,我想半个月后带你去京城好不好?”

“你家里人会喜欢我吗,我不过是个没爹没娘,还有两个妹妹的农女,他们会不会嫌弃我。”

二丫心里顿时慌了,第一次发现身世带给她的窘迫。

谁知宫珏翌云淡风轻道:“好了,不怕,不管如何还有我在。”

说话间,二丫肚子“咕噜”响起来,宫珏翌抱起二丫一个飞身落到地上,伸出一只手拉过地上的衣服,推开窗一跃,就带着二丫飞出很远了。

“去哪儿啊?”二丫搂紧宫珏翌的脖子,感觉飞在空中的感觉好新奇,抱着宫珏翌也不觉得恐怖了,发现这个男人还真是厉害,心里不禁崇拜又骄傲。

“带我的傻丫头去吃东西。”

原来他也听到了,他的关心,她很喜欢。

第二十四章:入住陆府

夏日雷雨来的快,停得也快,宫珏翌抱二丫出去的时候已经停雨了。雨后湿润微凉的空气,扑在脸上很舒服,二丫很喜欢这种下过雨后温凉的感觉。

不知名的巷子口,有一股香气飘荡,宫珏翌把二丫放下来,牵着她的手往香味的传来的地方走去。

一个简陋的面摊前,一个约莫二十五六的削瘦男子抬头看了眼来的两人,目光扫至宫珏翌的时候,眸光一滞。

“两碗牛肉面。”

“今儿你怎么带了个姑娘来?”面摊老板好像和宫珏翌相识,随意问道。

“月觞,找时间再和你说。”

听到宫珏翌的话,叫月觞的男子果然没有再问。二丫听他俩说话应该是相识之人。

“你俩认识啊?”二丫趴在桌上托着脸好奇道。

宫珏翌弹了一下她额头,“以前认识的。”

面很快就端上来了,香葱配着红油牛肉,真的特别香,二丫顾不得其他不客气的吃起来。

“宫珏翌,你为什么会喜欢我呢?”

华灯初上,万家灯火的临安城与白日相比似另一般光景。

夜景繁华,热闹十足,宫珏翌拉过二丫的手攥在手中,听着女孩的话不由笑了,“喜欢你需要理由吗?”他俯首蜻蜓点水的在二丫额头上轻吻,“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莫名心安,两人不再说话,少女脸颊染上红晕,杏眼桃腮,缘是芳心动。

陆府

“冯嬷嬷,玉竹吃饭前过来看的时候,小姐还在内室呢,奴婢绝没有说谎。”玉竹一张清秀的脸上神色焦急,见冯嬷嬷没有说话,她以为冯嬷嬷不相信她,忙补充道:“小姐还跟奴婢说她乏了,想歇歇,奴婢这才没有在这里守着。”她说着眼中已然浮起雾气,似乎一眨眼睛,泪水就会掉下来。

冯嬷嬷终于开口道:“屋子里很平整,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唯独内室那扇窗户,刚刚在下雨,小姐怎么会把开窗?”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呢?”一道悦耳的声音响起,终于在几人开展侦探大会之前,二丫赶了回来。

冯嬷嬷上前看了看,幸好主子无恙,她们看守失责,若主子出了事,可就是万死难辞其咎了。

“主子您没事就好,奴婢们回来见您不在,担心您出事。”玉竹上前转哭为笑道。

“老大,你没事就好,找不到你可急死我们了。”陆忠见了二丫,愁容消散。

二丫没想到她就出去一会儿,家里竟然闹成了这样,不禁哑然失笑道:“好了,你们也别担心了,我这不是好好的吗?”二丫还没说完,见几人目光齐齐看向她身后,吓了她一跳,往后看,竟是刚刚送她回府就离开了的宫珏翌。

“你怎么回来了?”二丫疑惑道。

“我不想住客栈了,能在你这里找个院子住吗?”宫珏翌笑容温柔,仪表堂堂。

玉竹看得挪不开眼,这世间竟有如此俊朗非凡的男子。冯嬷嬷见两人认识,没有多问。

宫珏翌是男子,自然不能住在主院,主院右边的紫华阁收拾出来了,可以住人,当晚宫珏翌便住在紫华阁。

一夜无事。

第二日清晨,陆忠匆匆来到桐华院说有事禀告,二丫刚起床,好奇这会儿不过辰时,陆忠有什么要紧是要说,不过还是让玉竹快速的给她整理好妆容就去了堂屋。

“老大,又有人来了!”

陆忠一张嘴就直愣愣的来了这句摸不着头脑的话,二丫喝了口茶,“什么事你好好说。”

陆忠深吸了一口气道:“是个男人,在船上的时候我见过他,他居然……居然带着人要住我们府上来。”

二丫没听明白是谁,见陆忠也说不清楚,让他带人进来。

不多时,一个风度翩翩的高大男子走进屋来,身后还有七八人,带着包袱。

“宫玄迟,你这是做什么?”见他这副阵仗,二丫惊愕道。

宫玄迟两片薄削的唇微动:“我大哥要住这里来,我身为弟弟,自然要跟随大哥了,所以……陆姑娘,叨扰了。”

二丫一时不知怎么说,让他滚?可是会不会太不给宫珏翌面子?

让他留下来,会不会不好呢?

一时二丫也不知怎么办,刚想遣人去叫宫珏翌,就听见一声轻咳,宫珏翌已经走了进来。

“咦,四弟怎么也来了?”宫珏翌好似很是茫然道。

“身为弟弟,自然应当追随兄长。”宫玄迟长话短说。

宫珏翌似乎不想多说,往一边的黄花梨木的椅子上一做,端起茶就喝。

二丫再次惊愕:这茶是她刚才喝的那杯……

宫珏翌怎会不知这茶是二丫喝过的,却装作毫不知情的一脸享受。

这时候冯嬷嬷走进来对二丫道:“小姐,沉香在小厨房做了早膳,二位小姐都在用了,老奴让她们端进来吧。”

二丫点头,天大地大没有吃饭事大,她也饿了,让她吃饱了再说,宫珏翌不是说过吗,呃……万事有他在,那是他弟弟,由他管正好。

沉香端着红漆托盘进来,早餐做得不多,胜在很精致。

一碟水晶虾饺,一盘如意卷,一钵鲫鱼粥,还有一碟看着就清凉可口的薄荷糕,通体碧绿的糕体上撒了一层糖霜,看着冰凉软糯,看得二丫食指大动。

“给沉香加例银。”二丫说完就迫不及待的拿起筷子尝了起来。

长这么大,还没有吃过这么精致的早餐呢,往日里漂泊奔波,没有一日正经的吃过早饭。

宫珏翌很自然的坐在二丫身旁,拿起筷子开始吃。冯嬷嬷刚想要站出来喝止,可是见自家主子都没有说什么,便把爬到喉咙口的话有咽了回去。

宫玄迟见两人坐在一起毫无违和感的用早膳,觉得刺眼极了,又不知能说什么,转身出了屋子。

难道短短一日,这丫头就被他大哥哄到手了?

心里气闷,宫珏翌便往荷塘去了。

“呀,老夫来的正好啊,老远就问到香味了。”不知何时,一道苍老带着笑意的声音传进屋子里。

二丫被这突然出现的人吓了一跳,定睛一看竟然是那也在安北镇鬼市上遇到的老头。

自从上次她落水后就没有再见过他,那老头哄她做了他徒弟,结果把她害死,二丫想想就气得牙痒痒。这老头很有些功夫,她亲眼见过他在鬼市上逗得宫玄迟等一众人团团转,像戏猴一样。

至于他怎么进来的,为什么躲过了众多家丁的巡视,二丫就不想问了,就凭他的功夫,想要甩开那些人简直易如反掌。

“臭老头,有话就说。”

二丫继续埋头吃早餐,老头伸手想去端那碟水晶饺,宫珏翌眼疾手快,先一步抢了过去,老头没抢到,生气道:“你一个小伙子和老年人抢吃的,你太没有风度了!”

第二十五章:母亲的信

看着两人大有一言不合就动手的意思,二丫白了两人一眼,“要打出去打,我这里的东西打烂了要赔的。”

宫珏翌见二丫不喜,坐下来也不理会老头。看这老头似乎有些眼熟,有想不起在哪里见过,“要吃自己买去,不请自来没你吃的。”

老头把胡子拂了拂,一屁股坐在绣凳上,“我说臭丫头,我可是来帮你的,你再这样我可就走喽!”说着从怀里拿出一封信,拿在手中打圈。

二丫抬头,杏花眸子微眯,咽下口中吃食,“这是什么?”

老头眼睛瞟了瞟桌上的饭菜,二丫看了一眼冯嬷嬷,冯嬷嬷连忙去拿碗筷了。

老头又看了一眼宫珏翌,二丫示意去东厢房说话,老头点头。

东厢房里,二丫漂亮得杏花水眸中已然是惊骇的神色。

“我母亲没有再说什么?”

“这信她何时给你的?”

“你如何知道我的身份?”

见二丫惊讶的神色,老头得意的拍拍白袍子,他第一次鬼市见到她,就知道她的身份了,因为没有楚国长公主血脉的人不可能让灵宗石发光,可是当时他必须要得到鬼市上拍卖的那颗药丸,所以没有带她回去。

“小丫头,你不必问太多,楚国是三大国中最大的,自然有它过人的本事,在鬼市我也跟你隐晦的提过。当初你母亲长公主十四岁是流落宫外,长公主母亲早逝,中宫执掌凤印的是继后,而且继后是最不希望长公主回去的人,自然对公主不重视,你母亲应该也是不想回去过以前那种日子了,才会屈尊待在你说的那个陵源村。”老头说着突然垮下脸,“这会儿吃的怕都被那小子吃光了吧!”

屋里宫珏翌突然听到这一句话差点把耳朵震聋,他是有内功之人,隔着一个房间也能打听别人的对话,可是他刚听了半晌,竟然什么也没听到,这突然被人吼一句,简直要命!

他不知道那老头究竟是什么来头,竟然能干扰他,不禁想到安北镇那晚,宫玄迟被一个老头搅了场子,他那颗秘药珍宝也被抢了。能厉害到宫珏翌都打不过,会不会是这老头?

“凤鸣……”见二丫和那老头走进屋来,凤鸣好像有些心不在焉,没听到宫珏翌叫她,转头对玉竹吩咐再上一份早餐给那老头,便进了内室。

宫珏翌起身要跟进去,冯嬷嬷这次没有退让,张臂挡在他面前,面色不虞道:“公子还请自重,女子闺房,外男不得踏步!”

宫珏翌不想和这老婆子多费口舌,转身出了院子。二丫拿出那封信,坐在妆台前再次仔细的看起来,她母亲竟然是楚国长公主,简直不可思议,可是为何母亲愿意放弃皇宫锦衣玉食的生活,跟着他爹过穷苦得吃了上顿没有下顿的日子呢?

信上面,开头写着吾女陆凤鸣亲启,母亲怎么会知道拿到信的是她呢,为何不是陆青禾或者陆百玲呢?难道这也有什么讲究?

母亲何时把信交给那老头的呢?她待在母亲身边长到五岁,没有见母亲与外界有过什么交流。心中写道,若身处困境,可以去楚国,但必须让灵墟真人带她回去。

母亲究竟何意,二丫不明白,灵墟真人是谁,母亲也没有说,此次那老头问她愿意回去否,她还不知道,宫珏翌说半月之后带她去京城,三妞和玲儿她不打算带走,可是二丫也没有想过要让两个妹妹去楚国,毕竟在她没有本事保护她们之前,她不能让她们置身于险地。

“叮”一声清脆的金属落地声在随着信封掉在地上,二丫惊讶,信封里怎么还有东西?

低头捡起信封,里面竟然是一条项链,一根编织的黑色绳子上坠着一颗不完整的彩色石头,二丫见这彩色石头分外眼熟,是那根她之前常戴的,母亲给她的簪子。

那簪子上面也有半颗这样的彩色石头,装簪子的妆奁盒就在妆台上,二丫取过雕刻着梅花的镂空小木盒,取出簪子,拿到项链前对比了一下,两颗石头刚接近就散发出明亮的彩色光芒,二丫心一横,把簪子上的石头扯下来,往项链上那半颗彩石靠近,两颗石头突然吸在一起,竟然合二为一了!

二丫惊愕的看着被眼前奇怪的景象,两颗石头变成了一颗,上面出现了一个图腾的符文,二丫觉得这石头定然不简单,母亲给她自有深意,于是解开衣服,将它戴在脖颈间。

信还未看完,突然听到窗外有打斗声,二丫收起信,推开窗就见那老头和宫珏翌打在一起。二丫目光一寒,老头知道这件事,不至于会偷偷跑到窗边来偷看,那就是宫珏翌无疑了。

二丫一把推开窗,跳了出去。

“你们在做什么?”

老头听见二丫的声音,转头看了一眼宫珏翌,“这小子竟然偷偷摸摸跑到屋后,想偷看你在做什么,当真卑鄙。”

“胡说八道,我看凤鸣魂不守舍,所以过来看看。”宫珏翌语气淡定,面色坦然。

她看了两人一眼,转身往回走。看样子宫珏翌应该没有看到她在做什么了,那便好。

刚进屋子,窗外雷鸣大作,天色暗沉,树木被狂风吹的飒飒作响。看来一场暴风雨将至。二丫突然想到黑虎究竟去了哪里,它是否安好,这样下大雨的天气,它会不会淋雨。

正想着,老头进屋来,“小丫头,为师要走了,你自己保重,也不用想我,说不定什么时候我又来了,你既然决定不回去,最好赶快扩充自己的实力,凭你现在这个样子,是护不住那两个丫头的,要不你还是让我把她俩带走吧。”

二丫知道,点点头,“两个妹妹我会照顾的,不过我想问问你,你那日说的什么楚国密地,和黑虎有关,你说黑虎灵智很高,可是它走丢了,你既然知道它,能不能帮我找找?”

老头摸了一下胡子,低声沉吟片刻,“我有它消息就通知你,别的我就帮不上忙了,反正那狗是不容易死的,贼精着,你也别太担心。”

老头说完,人影一晃,便不见了。果然高人。

二丫本来还想问那日临安城外种桃子捉弄她们的老头是不是他,可老头跑得太快了,她也只能做罢。

“凤鸣,你怎么样?”宫珏翌迈步进来,急切的问道,“刚见你好像不舒服。”

听见宫珏翌的关心,二丫笑得眉眼弯起,好似刚才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

第二十六章:连夜暴雨

两人都心照不宣的揭过刚才的事不提,二丫不想多说,转身准备进内室,“我有点累了,招待不周,多担待。”

宫珏翌点头,没有理会二丫的疏远,转身出门。他有要事要去办,男子长生玉立,石青色锦袍迎风起舞。

女人,只要多哄哄,没什么是过不去的,这是宫珏翌女人经中的一条。

荷塘里,一艘小木船随意的漂在水面上,一红衣男子翘着二郎腿躺在船上,男子俊朗的脸庞仰望这天穹,剑眉入鬓,紧抿的唇宣示主人的心情并不美好。

夏末,阳光不再那么炙热,最近连着几场暴雨,下得淋漓透彻,入秋后怕就会冷下来了。

这世上,很多事情都是不遂人愿的,母妃很早就弃他西去,他要长大,想要活下去,从小就见识了前朝后宫的尔虞我诈,从后宫妃嫔的阴私手段到前朝臣子的毒恶筹谋,他见得太多了。哪怕已经坐上宣德殿大座的宫珏翌,如今依旧爱和他争高低,他喜欢的他就要得到,好像他喜欢的都是好的。他怎可能会相信宫珏翌真会对陆鸣凤动心,凉薄之人,何来心动?

“主子,属下有要事禀告。”岸边惊雷的声音传进耳中,宫玄迟脚下一点,往岸边飞去。

“何事?”

“……”惊雷附耳说了几句话,宫玄迟随即离开。

桐华院书房里,一个女子伏案疾书,雪白的宣纸上写满尚且还算端正的梅花小篆,女子将写好的信放在蜡烛边烘干,装进信封里。

二丫站起身伸了个懒腰,现在最重要的事,就是在去京城之前把福兴楼开到临安城来,这样既扩大了生意,有便于她管理,还有就是把酒楼交到三妞手里,如今三妞十岁,大户人家的姑娘有的九岁就开始学着管家了,三妞现在开始管,也不算多早,毕竟她去了京城,这里总要有个可靠的人打理。

“小姐,外面天黑了,您披件衣服,别凉着了。”

冯嬷嬷手上拿着件轻软的细纱绣花披风,见二丫点头,忙给她披上。

“这会儿什么时辰了,怎么就天黑了。”没有记错的话,写信那会儿不过未时,在书房里竟不知何时天黑了。

“小姐,这几日总是在打雷下雨,天色也阴沉沉的,今儿应该又是一场大雨。”冯嬷嬷站在书桌旁轻声道。

二丫心道大大小小的雨快下了半个月了,怎么还不停雨,这样下去怕是会有水患。不过这和她也没有关系,天塌下来也还有皇上和百官担着呢。

二丫从绣着如意纹的袖口中取出老头给她的那封信,今天看信时被宫珏翌打断,这会儿没人,拿出来看看。

信摊开,二丫看了一眼冯嬷嬷,见她低眉垂首,丝毫没有看过来,不禁称赞,还算守规矩,便没有叫她出去。

今儿看到一半了,看看母亲还说了些什么。往下看去,信上熟悉的秀美梅花小篆写的事,让二丫越来越惊讶。

她母亲当初从楚国逃出来,将身上戴的玉珮埋在了陵源村西头的几颗大桑葚树下,让她务必取来,这一下子让二丫犯愁了,临安距陵源村几百里,她好不容易才走到了临安,又让她回去,想想就不情愿。

就在这时,一道惊雷闪过,两扇窗户突然大力撞击在墙上,惊得埋头看信的二丫乍然坐起来,看着被风刮开的窗户外雷鸣电闪,狂风骤雨,心中莫名慌张,收好信,站起身往外走。

冯嬷嬷忙去把窗户用栓子关好,跟在二丫身后。

“小姐您去哪儿,这么大的雨。”冯嬷嬷语气有点焦急,见二丫似乎想往外走,这么大的风雨如何使得!

“我去看看三小姐和四小姐,那俩丫头最怕打雷下雨了。”二丫提裙想往芳华阁去,这几日她忙起来就忽略俩丫头了,心下愧疚,走得急切。

二丫还没走出去,一股风猛地把院子里的花盆吹落地,院子里响起“噼里啪啦”的碎裂声。

“怎么了?”玉竹从婢女住的西侧间穿着一袭雪白的亵衣匆匆跑出来。

“主子还没歇下,你倒是歇下了。”冯嬷嬷眼神凌厉,带着一种常年居于上位者的气势,毕竟做公主府的副管家,没有点气魄也轮不到她。

玉竹腿上一软跪在地上,“小姐恕罪,玉竹见小姐无事,有些犯困就去歇下了,玉竹不敢了!”

说着一张俏脸泫然欲泣,似乎受了多大的委屈,二丫本不是喜欢刁难下人的主子,何况她还想着快些去看看三妞和玲儿,可见玉竹这样子,心中也恼了。

“冯嬷嬷。”少女声音带着些许不不耐,“你好好教教她什么叫规矩!”冯嬷嬷见小姐没有怨她发声,冯嬷嬷点头应是见,见小姐执意要出去,让玉竹先跪在原地等她们回来,转身拿伞陪着二丫冲进雨中。

二丫很满意冯嬷嬷,她要的就是能陪主子共同进退,不惧风雨的忠仆,而不是只知道一味的阻止主子做事的奴才。

风急雨骤,两人相携到了芳华阁外,芷兰正出来看雨势,见自家小姐在雨中往这边跑,心中惊讶,这是怎么回事,这样的天气,小姐还亲自过来。

“芷兰,快些让小姐进去,小姐衣服都打湿了!”冯嬷嬷语气焦急,护着二丫到了檐下,却不顾自己湿透的衣服,忙这给二丫脱下湿衣服。

“是,奴婢这就去生个炉子,给小姐烤衣服。”

说话间,又一道闪电伴随着响亮的雷声划过漆黑的天际。

沉香听到动静跑出来,见狼狈的小姐和冯嬷嬷站在门外。

“小姐没事吧,这么大雨怎么还过来了,奴婢去给您熬一碗姜汤。”沉香厨艺了得,做这些最是精通,在公主府也常做这些活儿。

二丫顾不上这些,忙问道:“两个小姐可好,我去看看!”说着掀开珠帘匆匆进了内室。

粉红色的床帐纱帘安静的垂洒在床侧,窗户虽然栓上了,可还是有丝丝风涌进屋,三妞和玲儿都是一同睡的,这会儿听着外面的雷声,还有投在窗户纸上的刺眼的闪电,三妞捂住玲儿的耳朵,强装镇定道:“四妹莫怕,躲在这里雷公公看不到,不会打我们的。”

二丫进屋就听到这句稚气的话,看过去,果然见俩丫头抱在一起躲在床角,粉色的纱帘在跳跃的烛光下映得满屋粉红,比起外面雷鸣电闪的坏天气,这里显得温馨极了。二丫第一次庆幸自己花了大价钱给俩丫头布置闺房。

“姐姐,你怎么来了?”三妞没有再像以前一样扑进二丫的怀里,坐在床上看着她淡淡问道。玲儿笑得憨憨的,看着二丫甜甜的唤了一声“姐姐!”

二丫感觉到了三妞的疏远,心中有些失落。

“我见打雷厉害,担心你俩害怕,过来看看。”二丫说完低头看着玲儿,“玲儿怕不怕啊?”

“有姐姐在,玲儿不怕。”玲儿充满童真的奶语微微治愈了二丫的心。

“姐姐今晚过来陪你们睡,好不好?”

以往贫穷的时候,三姐妹几乎都是一起睡的,虽然拥挤些,可是格外温暖。

第二十七章:洪灾

三妞躺下不再说话,玲儿欢喜的应道:“好,姐姐我们一起睡!”

窗外雷鸣不断,似乎有树枝被风刮断,落在地上又砸的四处作响。

玲儿窝在二丫怀中,也不怕了,不一会儿就沉沉的睡着了。

二丫本想跟三妞说几句话,见玲儿睡着了,便歇了心思,一会儿就睡着了。

“我告诉你,我要把你丢进豺狼虎豹的嘴里,我要在你身上涂满毒药,把这些畜牲都杀死,谁也不能阻止我,哈哈哈哈哈哈……”

“别,我求你了,我不想死,你放过我吧,我不……”

伴随一道落在窗上的闪电,二丫突然从床上起身,一脸慌乱,心跳急促。原来是梦,梦到宫珏翌对她说要把她扔去喂养猛兽,他怎会这样呢,昨日还和她柔情蜜蜜,他不会的吧!

二丫安慰自己重新躺回床上,才发现后背已然一身冷汗。

看了眼熟睡的玲儿和三妞,二丫稍稍安心,闭上眼想要入睡,可是外面风大雨急,扰的她不得安睡。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她才浅浅的睡下了。

第二日,二丫被门外的喧闹声吵醒,刚睁眼,冯嬷嬷的呵斥声便传入耳中。

“混账,你急什么,遇事只知道着急,顶什么用!”她顿了顿,“陆忠,你快些把府中的人都叫到芳华阁来,叮嘱钱福把大门栓紧牢了!”

闻言二丫心里打了个突,出了什么事,她刚下床,沉香便进了门来,一脸的焦急,“小姐您可醒了,外面……”

她还没有说完,二丫已经从她身旁越过去了外面。

刚进堂屋,二丫就觉得脚下一湿,低头看去,昏暗的堂屋里,淹到脚背的水在烛光下折射着昏黄的光泽。

二丫知道怕是坏了,这连日大雨,没有水患是运气好,遭水患也不是什么意外。

沉香见小姐穿了件中衣就出去了,忙拿了件刚给三小姐备的入秋穿的披风跟出来,虽说三小姐也才十岁,可身量高挑,长得快,也就比十五岁的二丫矮一个头而已,小姐披上三小姐的衣服还勉强能穿。

檐下已经站了好几人,玉竹站在冯嬷嬷身后,林嬷嬷站在冯嬷嬷身旁,她面色有些不安,二丫见了她,心中微动,昨夜过来就没看见她,这会儿倒是出来了。

冯嬷嬷面色平静,看着外面若有所思。

院子里积水应该能漫到脚脖子了,二丫盘算了一下,这朱雀街算临安城地势较高的地方,如今处在朱雀街正中央的陆府都成了这样,那外面呢?地势稍低的地方怕水都能没过小腿了吧!

一盏茶的功夫,陆忠带着那八个家丁走进来,后面跟着一瘸一拐的钱福。

“钱福这是怎么了?”听到二丫的声音,门口的几人好似松了口气,转身让开。

“回小姐,老奴无妨,就是被水里的木头扎破了脚,不碍事。”钱福摆手解释道。

钱福话音刚落,陆忠就急了,“老大,明河决堤了,上游水势太大,水止不住的往城里涌,地势低的地方,房子都淹了一般了,我怕会有不少难民往我们这些地势高的地方逃!”

陆忠话一出,二丫总算明白为何冯嬷嬷要安排关紧大门,一旦真的难民涌入,后果将不堪设想。二丫不禁对冯嬷嬷的见事应变感到佩服,果然是个可用之人。

“城心河有无变故?”城心河是明河一条小支流,陆府正好被这一大一小的两条河包围,如果城心河也决堤,无疑是雪上加霜。

“我只听到说明河垮了,城心河地势比明河高,应该不会这么快吧!”

陆忠的分析正是二丫心中所想的,二丫转头看着冯嬷嬷,“府中存粮可有?”

冯嬷嬷从容道:“回小姐,府中有五百斤大米,四十斤猪肉,八十斤水果,八十斤各类蔬菜,除了肉,都是前几日下雨时备下的。”

二丫满意的点点头,不错,这些存粮够府上节俭着用两个月了。

冯嬷嬷心中也暗暗佩服这不过十五岁自家小姐,公主十五岁的时候,诸多事都依赖于身边人的出谋划策,比起眼前处事不惊,镇定自若的小姐,真不止逊色三分了。

陆忠带着一众人等等候二丫的吩咐,二丫只说了一句:“挖坑!”

“……”

由陆忠带领,八个汉子穿着斗笠拿着各式各样的工具开始在二丫指定的位置挖坑,然后把挖出来的土围着桐华院的芳华阁垒了半人高。又从两个院子外铺好的鹅卵石路上凿出两条通往荷塘的倾斜的深沟,眼看里面的水又快漫出来,陆忠忙按照二丫说的方式,在两个院门口的土拦坝上开了两个口,一瞬间水就顺着那个口往深沟里涌去。

二丫吩咐陆忠把大门守着,一旦发现有难民的动静就来禀告,万不可随意开门。

院子里几个丫鬟也没有闲着,在院子里把水往外排。冯嬷嬷随着二丫进了屋,林嬷嬷本想跟着,却被二丫叫去院子里帮忙,被落了面子,林嬷嬷一张胖脸黑沉着往沉香几人的方向走去。

她算是看出来了,小姐就是偏心,有什么好差事都先紧着冯嬷嬷,心下不由怨怼。

不一会儿,院子里的水真排出去了,陆忠忍不住对二丫佩服起来。

天色已经大亮,城外的驿道上,四匹棕色的骏马奋力飞奔,已经赶了一夜的路,马儿也显出力不从心,马鞭却依旧毫不留情的打下来,它们只能使出全力,奋力向前。

安北镇一带水患严重,灾民遍地,昨夜宫珏翌和宫玄迟先后赶去查看,房屋摧毁严重,土地积水成河,流民遍地,原来是在他们来之前,已经爆发过一场山洪。安北镇一带属于青平郡,青平郡多山,土质松软,加上连日暴雨的冲击,最后酿成了悲剧。

官员都束手无策,宫珏翌只能先让他们安抚百姓,不要让流民四起。再往别处看了看,俱是此景,有的更甚。

陆府前,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戛然而止,几人翻身下马,好不在意的踩在积到小腿中央的水中。

朱雀街已经开始不断积聚流民,这里的情况已经算好的了,惊风上前敲门,半晌无人开门,也里面也没有什么响应,宫珏翌和宫玄迟心中俱是惊疑,惊风上前推门,门被栓得死死的。

“钱福,开门!”惊雷回忆起看门老头的名字喊道。恐怕是以为他们是灾民,所以不肯开门,若他能叫出他的名字,那老头应该就会开门了。

果然,门缝处一个苍老混浊的眼珠朝外面看了看,门“吱呀”一声开了。

第二十八章:灾民

钱福见是小姐的客人,忙往外张望了一下,快速打开门让几人进去,待几人进了府,他立刻关上门。

“还请几位再等等,容老奴去向小姐禀告一声再请几位进去。”宫珏翌不是不懂礼数的人,闻言让众人先在原地等着。

荷塘中的长桥已经被淹没了,要去对岸的后院只能划船过去。

听到宫珏翌几人来了,二丫点头让他们过来。

钱福惊讶的看着已经没有积水的桐华阁,他再次觉得自家小姐绝非凡俗女子。

宫珏翌几人刚到后院,也惊讶于这外面围着的奇怪泥坎儿,看了几眼,宫珏翌明白这是做什么用的了,不禁暗暗称妙。

几人匆匆进了院子,冯嬷嬷带着几人进了堂屋。

“你们去哪儿了,外面情形如何?”见几人风尘仆仆的模样,二丫忙打听外面如何了。

她前几日便写了信让福兴楼掌柜到临安来,如今也没有消息,由不得她不担心啊。

“很不好,水患来势汹汹,各地都措手不及,尤其以青平郡一带受灾严重。”宫珏翌沉默几秒道。

闻言二丫心中咯噔一声,她大部分身家可都在福兴楼身上了,这处宅子也还欠着钱呢。

二丫出神间,宫珏翌已经带着宫玄迟一众人去了紫华阁。二丫张嘴想说什么,却还是什么都没说。

紫华阁

紫华阁里几人面色都很沉重,终于宫玄迟开口道:“如今青平郡受灾严重,连带青平郡周围几个郡有不同程度的受灾,当务之急是先回京城,九弟监国,此刻肯定也不知如何是好。”

“我想在青平郡直接指挥救灾。”宫珏翌有些犹豫道。

宫玄迟看出他的犹豫,“皇上,如今朝中定然人心惶惶,还请皇上回朝主持政务!”宫玄迟就是想告诉他,身为君王,就要有君王的觉悟,这时候还为儿女情长牵绊,就不配为一国之君!

果然,宫珏翌脸色一变,眼中乍然升起怒气,却隐而不发。

僵持半晌,宫珏翌终于开口道:“罢了,我今晚连夜回京,你留在这里,护送陆鸣凤进京!”

话未落,外面闹声喧天,几人面色都不好,怕是不对劲。

“小姐,小姐,不好了,有流民喊这些富户人家放粮救民,不然就要冲进来杀了我们!”钱福声音发颤,又因跑得太急,气喘吁吁道。

坐在主位上的二丫腾的站起来,“冯嬷嬷,陆忠,还有陆氏八兄弟都跟我走!”

“小姐,那我们呢?”玉竹以为小姐要丢下他们逃跑,不安的问道。

“你们自然是在这里照顾好两位小姐!”二丫对这个玉竹是越来越不满意,却也没和她计较,带着几人往前院去。

陆氏八兄弟就是二丫从奴隶市场买回来的那八个壮汉,他们关系好要,府中便这样称呼他们了。

“开门,开门!”

“再不开门我们可不客气了!”

“对!开门!”

还未走近,外面拍门声和叫闹声已经传入耳中,走在前面的二丫眉头微皱,水患不过爆发一日,这些人就开始打家夺舍了吗?

“怎么回事儿?”一道磁性男子声音响起,宫珏翌快步走到二丫身边,微不可察的捏了捏二丫的手,软若无骨的手冰凉,在碰到他的手时反射性的收了回去。

“大哥,灾民暴动往往不可收拾,你注意安全。”宫玄迟语气如往常一样,好像刚才紫华阁什么都没有发生。

宫珏翌扫了一眼惊风,惊风立刻俯身待命。

“你带着三个影卫去外面查探一下,拿上这块令符,让官府开仓放粮救济灾民!”

二丫闻言看向宫珏翌,眼中疑惑神色俱显。宫珏翌没有解释,让影卫去准备马匹,一个时辰后出发。

“凤鸣……”宫珏翌看着二丫,眼中俱是不舍和柔情,看了眼周围的人,欲言又止。

“你们都先退下。”二丫话一出,众人都知趣的回避。

“凤鸣,我有要事必须现在走,我很想带你一起走,可是我知道你现在一定不会跟我走,你能不能答应我,十日之后随我四弟一起进京。”

二丫没有回答,她现在很迟疑到底要不要去京城,甚至有些模糊自己对宫珏翌的感觉。她不得不承认自己是个戒备心很重的人,自从那日发现宫珏翌偷偷跑到屋后偷看……她就在怀疑宫珏翌的用心。

“我不能立刻答应你,我还有生意要处理,这次水患把我的计划打乱了,我不知道何时能把这些事稳定下来,所以我不能答应你。”

“是开酒楼的事吗?把酒楼开到京城去不就好了吗,京城比临安大很多,在那里我也能帮你,不管如何,在京城做生意肯定比这些地方更好不是吗?”

“好。”

宫珏翌没有想到二丫突然答应得这么爽快,俊朗的脸庞浮起笑容,可是心中却越发觉得看不懂这眼前的女子了,一时间两人不知能说什么,便沉默着,外面灾民依旧在想办法让这些富户开门,男人的叫骂声,妇女儿童的哭闹声不绝于耳。

“主子!”

惊雷离开一柱香后返回了陆府,看着宫珏翌,眼中带着愧疚的神色。

“出了什么事?”

“官府说没粮,他们也实在没办法,属下也不知怎么办了。”

“怎么可能没粮?!这几年的粮食收产都很好,朕……”宫珏翌一时怒上心头,差点说漏嘴,忙止住了话头,可二丫却一字不漏的听进了耳朵。

见宫珏翌似乎有什么不想她听到,她转身往冯嬷嬷一众人处走去,“钱福。”

“嗳,小姐有事请吩咐!”钱福瘸着腿站出来应声道。

“大门万万不能开,倘若我们真开了门,局势就不能控制了。”

二丫话音刚落,便听到一声巨响,不远处传来妇人孩子还有男人夹杂在一起的哀呼声,惊叫声夹杂在一起,大门处聚集的灾民好像在往东跑。

“小姐,这声音……好像是旁边李府那边的动静,该不会是灾民冲进去了吧!”

冯嬷嬷和二丫同时想到了一处,“快去拿些家伙,把门封死!”冯嬷嬷说完看向二丫,“小姐,您还是去后院吧,好歹还有个荷塘,倘若那些人真冲了进来,也没有那么容易去到后院。”

隔壁李府吵闹声越来越大,李府当家人是临安知府大人,二丫刚从宫珏翌的属下那儿听到官府拒发粮食救灾,这会儿灾民就涌进家中,不知是否有缘故。

第二十九章:半夜离开

二丫已经能肯定,宫珏翌绝非表面那样简单,他看起来身份不凡,如果他对自己不是真心的,那么有什么理由让他费尽心机接近自己呢?

见刚刚在说话的宫珏翌主仆没有了身影,二丫漠然转身往后院去。

她这人太敏感,别人若有一丝想要算计她的意思,她就能感觉到,但愿是自己感觉错了吧!

中午,照旧是沉香负责主子的饭食,芷兰负责下人的饭食,今时不同往日,所有饭菜一律精简了下来。

二丫陪着三妞和玲儿吃过午饭便回了屋,一个时辰后突然召集所有丫鬟嬷嬷到桐华院来。

冯嬷嬷站在第一个,沉香和芷兰不知小姐这是怎么了,眼神好奇,却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

二丫坐在堂屋主位上,没有说话,不多时,玉竹搀着林嬷嬷笑说着什么走进屋,玉竹瞟见主位上的少女眉眼肃然,面色不好,忙收了笑意,和林嬷嬷并排站在沉香芷兰身后。

林嬷嬷也摆正了姿态,看着脚尖不说话了。

“您两位是不是觉得出了公主府,别人使唤不动你们了?”女子语气冰冷,带着寒意。

两人闻言跪在地上,“奴婢没有!”

“冯嬷嬷,你来教教她们规矩,也让大家长长记性!”

冯嬷嬷应声而出,微微笑道:“老奴遵命!”

冯嬷嬷在公主府就是个极其严厉,下手狠辣的主,见小姐让冯嬷嬷惩罚她们,两人这才完全收起那种从眼中流露出的轻慢之色。

“求小姐饶了奴婢们吧!”玉竹俏脸望着二丫,水灵灵的大眼中满是祈求。

“饶了你们?昨夜暴风雨来的时候,你们俩做什么去了!?把主子视为无物,你们是不是以为我在奴隶市场买下你们是接你们回来做小姐的?”

二丫站起身,平静道:“我从来不是么好人,你们敢三番两次挑衅我的容忍度,我就成全你们。”

冯嬷嬷见二丫示意她来,几步上前,让芷兰去拿根粗实的木棍来,林嬷嬷见躲不过了,突然站起身,“你以为你是谁,我可是公主府出来的,我也是宫里当过差的,你一个暴发户出身的小丫头片子,还敢打我?”

“啪!”一个巴掌在林嬷嬷脸上发出响亮的声音。

林嬷嬷不可置信的看着冯嬷嬷,语无伦次道,“你……你竟然敢打我!”

大户人家讲究打人不打脸,要带在身边的人,脸上有伤,主人脸上也过不去。所以除非故意羞辱,一般是不会打脸的。

“打你又如何,打的就是你这个奴大欺主刁奴!”冯嬷嬷语气上扬,气势十足。

“小姐,您看?”冯嬷嬷上前询问二丫的意思,二丫淡淡站起身:“林嬷嬷,玉竹,我之前不和你们计较,是给你们脸面,如今你们却欺到主子头上了!”

她冷笑的看着地上的两人,“别忘了,你们的卖身契在我手上,这里不是公主府,也不是皇宫,你们不知道收敛一点,别怪我不给脸面!”

说完,芷兰已经拿了一根手臂粗的木棍上来,冯嬷嬷接过,慢慢走近林嬷嬷和玉竹。

“冯嬷嬷,别打死了,留口气就行。”二丫说完起身进屋。

堂屋里想起一阵哀嚎声。

调教丫鬟,冯嬷嬷比她更擅长,今夜她有事要去做,走之前必须这这两个不安分的奴才敲打一下,免得她前脚走,后院就着火了。

母亲说的玉佩还在陵源村里,那几棵桑椹树长了几百年,须根盘根错节,应该不会那么容易冲走,她要趁这会儿树可能还在,回去把玉佩取了。

天刚黑的时候又下了一场雨,比起前几日的暴雨,这已经是小巫见大巫了。

子夜时分,雨势很小了,一匹棕色的大马在驿道上奔腾,马背上一道娇小的身影。

这马是二丫第一次骑,没有想到坐在马背上居然这么高,她只是学着别人骑马的样子,可是马跑起来抖得心肝都要颠出来了,她敢保证,只要一松开缰绳,她就会被马摔在地上。

她尽量伏低身子,趴在马背上,这样至少能让她不用摔下来。可是马蹄踩在地上溅起的脏水打湿了二丫的衣服,脸上也满是污泥。

子时出发,这会应该跑了有二三十里地了,二丫渐渐能够抓紧缰绳不怕摔下去了。

更深露重,城外乌鸦啄尸,“呱,呱,呱”,树木东歪西倒,田中快成熟的水稻被泥水淹没,不知何处散发着腐肉的恶臭味,在雨绵绵的黑夜里,一切都让人觉得诡异。

二丫没有见过这种场景,不由觉得这个国家让她深深的不安,百姓正在水深火热之中,朝廷却没有任何救济,这大历君主怕是被盛世冲昏了脑袋,变成了昏君了?

马往穿过树林,惊飞一群乌鸦,树林里恶臭更甚,二丫怀疑溅在脸上的水会不会就是泡着淹死的那些人尸体的水,心中不由作呕。

刚穿出黑黝黝的树林,突然身后想起马蹄声,二丫立刻警惕起来,这半夜三更的,谁会骑马跑去横尸遍野的山林野地里呢,十有八九不是好人。

二丫把马勒住,骑到灌木丛后隐蔽起来。不多时,马蹄声已经到树林外,马上的人手持火把,放慢速度进了林子。

“怎么会死这么多人,主子……”

“别说话!”

为首的两人赫然是惊风和宫珏翌,二丫捂住嘴不敢出省声,他该不是发现自己偷了他的马,跑来追她回去的吧!

“咔擦”一声树枝折断的声音响起,二丫看了一眼马蹄,心道遭了,与其被发现抓回去,还不如让马跑快些,让他们追不上。

“驾!”

宫珏翌几人听到树枝折断的声音就知道有人,又听到女子的一声轻喝,忙打马追上去。

“陆凤鸣,你给我站住!”宫珏翌的声音隐隐带着怒气,二丫回头看了一眼,宫珏翌正加快速度往她这里来,同样是骑马,为何他的脸上就没有溅上污泥呢?

“吁!”还没有等二丫有反应,宫珏翌已经坐在了二丫身后,缰绳被他抢到手中,马头一转,往回跑去。

“你干什么!”玉佩还没有拿到,二丫不甘心跑这么远又被抓回去,恼怒道。

宫珏翌不说话,驾马快速往回走,“主子小心,属下走前面。”

宫珏翌点头,一行人五匹马往临安方向赶去。

第三十章:玲儿失踪

男子脸上怒色未消,一直保持着沉默,这种沉默让二丫心里莫名慌张。

二丫尽力将背往前倾,不想贴在宫珏翌怀里,可是马颠得厉害,即使她已经把身体往前倾得很厉害了,还是不断贴着背后男人的胸膛。

“我劝你安静点,别动。”宫珏翌看了眼怀里的女子,凤眸微眯,露出危险的神色。

“呃……”感觉自己这样趴着好像有点让人浮想联翩,而且一直摩擦着宫珏翌身体,她能感觉到男子粗重的喘气声,听到宫珏翌的话,她用力支起上半身。

她已经不再动了,可是马在跑,宫珏翌的呼吸声在她耳边越来越重。

快了,快到了,二丫按捺住紧张,眼见临安城的城门已经出现在前面,总算松了一口气。

宫珏翌低头看了一眼面前的女子,这个胆大包天的女子竟然敢在流民四起,洪灾泛滥之际,偷了他的马往外跑,当真是不想要命了?想着就愈发生气。

一行人没有直接往朱雀街去,而是走小胡同,朱雀街一带流民遍地,都是遭了灾,走投无路的人,他们最好不要和那些流民杠上,可是小胡同的水积得很深,最深的地方都快到马肚子了,二丫看着混浊的泥水有些恶心,不禁往身后男人靠近。

“我说了,别动!”

二丫忙往前坐正了身体,宫珏翌身体好烫,他该不是生病了吧!

突然,二丫感觉到自己被人抱着一个旋转腾起,转眼落在地上,原来已经到了陆府。

紧接着二丫感觉自己被抱着飞速移动,直到从桐华院屋后的窗户翻进了内室。这会儿天未亮,一路上都没有遇到人,就算遇到了,估计陆氏八兄弟也抓不到速度这么快的宫珏翌。

“那啥,我不怪你了,既然我都回来了,你可以走了。”她偷偷瞟了一眼站在身前的男人,感觉他有些不对劲。

不管那么多,先出去叫冯嬷嬷进来,她每夜都歇在外间的。

“唔……”

还没有等她走出去,便感觉到自己被抱起扔在了床上,抬头间,男子脱去衣衫扑下来,他撑着手臂将她圈进怀里,眼中似乎有熊熊烈火,突然低头狂热的吻上她的唇。

天青色纱帘被他一把拉下来,“嗤”的一声,锦缎的裙子被撕成了两半,她眼中俱是慌张,宫珏翌从来没有这样凶的对过她,她心中的不安愈来愈烈。

“混蛋,你走开!”她伸手使劲推趴在身上的男人,可是他却纹丝不动,一边啃咬着她的嘴,一边将她剥得精光。

从来没有这样坦胸露腹出现在别人面前的二丫双颊绯红,拼命挣扎却换不来男子一丝爱惜。

他手下力道渐重,带着惩罚的意味蹂躏着身下这副娇弱如同待放花蕾的身体。

这副酮体美得让他窒息,手往下移,女子发出一声又软又酥的娇吟,这一声让他身体一震。

“宫珏翌,我恨你!”

“恨我?好啊,如果能以这种方式让你永远记住我。”

她只觉得一个巨物滑腻的刺进身体,贝齿紧咬,唇齿间溢出似娇似媚的闷哼。

纱帘随着床榻轻轻摇晃起来。

半个时辰后,宫珏翌捡起衣服穿上,嘴边挂着一抹餍足的笑意,“你好好休息,过几日我就让人来接你进京成亲。”

窗户一声轻响,她从床上坐起来,看了一眼窗外,冷笑几声,“好啊,成亲。”

看了一眼凌乱的床榻,想到那个男人对她做的事,愤怒大于羞怯,刚欲起身,只觉身下一阵隐痛,眼泪便扑漱扑漱掉下来。抹了一把眼泪,把地上凌乱的衣物收起来藏在柜子里锁住,换上一条鹅黄色的裙子。

忍着痛意收拾完,站在床前看着被天青色纱帘笼罩的床榻,一声鸡鸣响起,屋外传来脚步声,门被推开,冯嬷嬷走进来,见二丫一动不动站在床前,吓了一跳,忙点了灯。

“小姐,你怎么了?”

冯嬷嬷今日不知为何睡得特别沉,而二丫知道,她换了冯嬷嬷的放在香篆里的香,所以冯嬷嬷才没有察觉她半夜离开了,所以屋里动静这么大她也没有进来,一种搬着石头砸自己脚的悔意漫上心头。

“小姐……”

“呜……”

冯嬷嬷还没有反应过来,二丫抱着冯嬷嬷,像个孩子般哭了起来。

冯嬷嬷迟疑了一下,伸出手拍了拍二丫的肩膀,她不知道小姐经历了什么,可是能让一向刚强要面子的小姐不顾形象的哭成这副模样,定然是心中难过至极吧。

她不知道能做什么,就抱着二丫,不说话,轻轻拍着她肩膀。

“怎么了?”又一道脚步声响起,沉香揉着惺忪的眼跑进来。如今玉竹受伤不能在主院伺候,冯嬷嬷便让她先过来顶一下。

“小姐这是……”

沉香见小姐扑在冯嬷嬷怀里抹眼泪,不知发生了什么,二丫见沉香进来了,也止了哭声。

“没什么事,你先出去吧。”冯嬷嬷转头对沉香轻声道。

沉香低声应了,出门前疑惑的看了一眼二丫,缓缓掩上门。

“小姐,你怎么了,你若是信任老奴,可以给老奴说说。”冯嬷嬷本不是个喜欢僭越的人,只是见二丫这个样子不由心疼。

二丫摇摇头,“冯嬷嬷,我自是信得过你,就是想到一些伤心事,才如此失态。”

突然一阵脚步声响起,沉香再次推开门进来,“小姐,不好了!”

“什么事,你慢慢说。”

沉香是众丫鬟里比较稳重的了,见她这副神色,二丫也恢复了平静。

“四小姐,四小姐她不见了!”

芷兰的话,如同一道惊雷在二丫头顶炸开。

“怎么可能,昨夜两个小姐不是一起入睡的吗,三小姐呢?”二丫站起身往芳华阁去,她要亲自过去看看。

“两位小姐是一起就寝的,可是刚刚奴婢去唤两位小姐起床的时候,就发现床上只有三小姐一人。”芷兰跟在二丫身后禀告道,这会她也吓懵了,这四小姐好端端的不见了,她绝对难逃其咎。

芳华阁里,三妞坐在门口,见二丫过来,站起身,眼神空洞道:“四妹不见了,她就睡在我身旁,我竟然不知她何时不见了。”

二丫往内室去,粉红色的床帘安静的垂着,绣着百蝶戏花的鹅黄色被褥都没有任何异常,她检查了房间里所有的地方,也没有异常……等等,窗外……

少女往窗下仔细看了几眼,“不对,这里的花草被人踩过。”丫鬟不可能会去踩这些花草,而且要很仔细才能看到有几根明显被人踩断的花茎。

“让陆氏八兄弟到前院来!”二丫能肯定的是,玲儿被人带走了,而且这人功夫定然很高,才能在不惊动所有人的情况下,带走玲儿。

第三十一章:贪官死

不知何时,朱雀街外积水下降了许多,流民攻不下陆府,有些已经散去了,宫珏翌一行人从陆府离开后,骑马出了城,直奔京城而去。

二丫听到钱福来禀告府前流民已散去大半,有些惊讶,这些人怎么会这么轻易地离开,让陆忠乔装一下出去打听。

陆氏八兄弟在二丫就身后站成一排,齐刷刷的八个壮汉,看着让人不敢靠近。

不多时,陆忠跑回来道:“老大,听说临安知府被皇上派的人砍了脑袋,灾民纷纷跑去看热闹,拍手叫好呢!”

陆忠早就听说这临安知府贪墨粮食,饿死了不少流民,如今那贪官被砍了脑袋,他也跟着高兴。

见老大沉着脸,一点也没有高兴的意思,陆忠突然反应过来,四小姐还生死不明,没有找回来,他忙收了笑容,忍不住扇了自己几巴掌。

“陆忠,你就在府上等我回来,府里不能没有男丁,否则让流民知道,怕会出事!”

陆忠点头答应,不敢再开口。钱福带着人把钉死的门用家伙撬开,小姐总不可能和他们一样翻墙出去吧。

脖颈间一阵暖意,二丫低头发现母亲给她的那条项链的彩色石头发着微弱的光。

“姐,等等我。”

正疑惑间,三妞的声音由远及近响起,抬眸见她提着裙边跑过来。

“一定要把四妹平安带回来。”她跑过来抱住二丫,声音哽咽道。

“姐姐明白,你在家好好的待着,不要让我担心。”

二丫摸了摸三妞的黑发,见她眼中泪水盈盈,转身带着陆氏八兄弟一行人出门去。

敢动她妹妹,她陆凤鸣非要扒了他的皮不可!

冯嬷嬷带着众丫鬟站在门口,见门再次合上,才转身跟在三妞身后回了内院。

流民散去的朱雀街上,出现了诡异的一幕。

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一袭青墨色的长裙,带着八个魁梧的壮汉走在大街上,明明看着娇弱的女子却带着厚重的煞气,身后大汉手上都拿着一把铁棒,头上带着红巾,让人不敢多看两眼,怕下一秒就被他们用铁棒敲破自己的头。

二丫一直在仔细看着彩石的亮光,刚才三妞过来的时候,石头就在发光,三妞抱着自己的时候,彩石异常的明亮,那对于玲儿应该也是这样的。

平日里石头都被她贴身的藏着,今日她无暇顾及,才发现这个玄机。

走到城中,二丫发现有两个方向,石头都会发光,一个是陆府的方向,一个是城外马鞍山方向。只是马鞍山方向的光特别弱,很可能是距离太远的缘故,不管如何,只要玲儿有可能在的地方,二丫都要去找一找。

二丫担心时间久了,玲儿会有危险,带着八个壮汉往马鞍山方向跑。

没跑多远,她突然停下来,裙子太碍事了,地上的积水顺着打湿的裙摆往上漫延,裙子沉重的拖在身上,十分不舒服,二丫弯腰将裙子前面撕开,撩起来绑在腰间,里裤已经被打湿,颜色莫辨。

此刻顾不得别人会不会笑话自己了,二丫就这样带着人又开始跑起来。这会儿想找马是极其不现实的,外面能吃的活物估计都被这些灾民充饥吃掉了。

跑了一个时辰,二丫实在跑不动了,停下来歇息了一会儿,又继续往前跑,她们已经顺着官道跑出城外好一段距离了,被雨水泡得松软的道路很难走,再往前就只有小路能走了。

大家的鞋子都是湿的,踩着小腿高的水,走得十分艰难,路窄又滑,陆氏八兄弟还好,可是二丫连着两次差点滑倒。

稳了稳心神,继续往马鞍山去,彩石越发明亮,二丫已经有八九分把握,玲儿就在这山上!

“小姐,要不要歇歇再走,这山上被雨水泡过,怕贸然上去会有危险,咱们歇歇再走也能稳妥些。”

说话的壮汉就是那日奴隶市场上开口求二丫把他们全买下来的那人。二丫记得给他取了名叫陆勇。

她觉得这话没错,自己这会儿也腿肚子发软,便允了休息半柱香的时间。

“起来,咱们跟着小姐走!”

半柱香后,陆勇站起身带着有些疲倦的汉子们继续走,二丫走在前面,大伙儿紧跟其后。

可能是山洪把部分山体冲垮,顺带着山上的泥石流下来,大大小小的岩石块堆成一道斜沟,山上积水顺着那条沟汇成条小溪流,几人攀着突出来的岩石块往山上爬。

丛山峻岭深处又开始汇聚黑云,二丫望了一眼天气,加快了速度。往山上爬了五六十米,出现一段较平缓的山路,树木横插竖倒在路上。

这里已经没有人烟了,深山老林无人居住,二丫好奇究竟是谁,竟会把玲儿带来这里?

越往山里走,空气越湿冷,并且弥漫着若有若无的腐臭味。这里没有积水,可是一脚踩下去,脚踝都陷了下去。

几人都不得不放慢速度,一则是因为没有人迹的森林里,容易有猛兽,二则是路途艰难,力不从心了。

“呱”,寂静的没有一丝生气的树林里突然一声鸟鸣,不知从何处飞来一只乌鸦,扑棱着翅膀从树林上端掠过。

几人俱是深吸了一口气,仰头四周看,见只是一只乌鸦,才放下心来。

“不对,乌鸦是一群一群的,怎么可能偌大的森林里只有一只乌鸦。”女子声音清脆,若有所思道。

几个汉子闻言纷纷往树林上方看,死气沉沉的林子里除了那只乌鸦飞过,再没有别的东西。

约莫巳时,天光从树木枝叶间照进林子里,头有些晕,“小姐,咱们快走吧,我总觉得这地方有些蹊跷。”

二丫也察觉到了,点头不多说,带着队伍往前走,彩石依旧发着光,走这么久了,昨夜有没有休息好的二丫已经体力不支了,她看了一眼周围,感觉四周重影叠在一起。

指甲掐进手心的疼痛感让她暂时恢复了神志,总算转出了林子,前面竟然是一个斜切的断面山壁,再往前已经没有路了。

“小姐,这还要怎么走啊?”陆勇看着眼前被山洪冲洗得光秃秃的斜坡断面,心中不由唏嘘,这要是摔下去,绝对有去无回。

“走这边。”她指着面前斜伸上去的一节山坡,山坡下面就是万丈深渊,寸草不生的岩壁上十分光滑,要从这节没有路的坡爬上去简直难于上青天。

几个大汉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再如何胆大也不由驻足,不敢上前。

“陆和陆勇,你们分成两队,陆和你带一半的人先下山,至于陆勇……”她转身看着陆勇,“你愿不愿意留下来帮我,我不强求。”

陆勇眼中闪过一抹挣扎之色,片刻后决然道:“帮!奴才的命都是小姐的,小姐尽管吩咐!”

“好,陆勇你选几个愿意留下来的兄弟在这里等我,我一个人上去,如果天黑之前我没有回来,你就下山和陆和他们汇合。”二丫走到陆和面前,面色肃然郑重道:“如果天黑后,陆勇他们没有下来,你就立刻回临安,让人写信去给……宫珏翌,冯嬷嬷知道他的在哪里。”

第三十二章:深渊

尽管很不想提到宫珏翌,也不想要她帮忙,只是她不想连累这些愿意为她卖命的汉子,宫珏翌临走前留了一张写着在京城能找到他的地址,二丫交给了冯嬷嬷。

说完让陆和先下山,叮嘱他注意隐蔽,毕竟在山里倘若遇到什么不测,在这个当口上怕也没人会关心你是怎么死的。

陆和几人的身影消失在树林里,二丫也准备行动。

“小姐,您一个弱女子上去,万一有什么事怎么好应对,奴才和您一起上去吧,也好有个照应。”陆勇不忍心让一个姑娘家只身涉险,思虑再三还是开口道。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这条路不好走,我身子轻巧要容易一些,你们愿意为我置生死于不顾,我也不愿意连累你们。”

二丫语气坚决,说完揉了揉腿肚子,深吸一口气开始攀着斜坡往上爬。

手一摸到山坡表面的青苔,二丫心中就止不住打了个鼓。五指抓进松软的土中,指腹下好像有什么在蠕动,一种湿黏的恶心感让人不适。

二丫虽与大汉们相比很娇小,可是也算是女子中高挑的,她有些担心这泥土不稳,她抓上去不能承重,顺着山体滑下去就完了。

看着一个姑娘悬挂在绝壁陡坡上,下面等着的人也是不由捏了一把汗。

“啊!”一声尖叫,几人俱是心神一震,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二丫原本抓住的那地方,山皮剥落往上下掉,她看了一眼飞快把手搭在另一只手,立刻再抓住一个着力点,往后看了一眼,脚下万丈深渊,一个不小心就是粉身碎骨。

那块山坡掉落了许久才在上下水涧砸出一声巨响。声音在山谷间回荡。

不敢再往下看,二丫用脚尖死死蹬住山体,往上用力爬。

陆勇几人渐渐看不见二丫的身影了,在原地休息,祈祷小姐能平安回来。

仅管一身的酸疼和疲惫让二丫觉得快坚持不下去了,可是脖子间越来越亮的彩石告诉她,决不能放弃,玲儿一定在等着她去救她。

临安城里,官府开始设粥棚救济灾民,堤坝也开始了抢修,流民都往府衙汇聚,临安城内灾情有所缓和。

陆府门口,一个衣服脏得看不出颜色的男子使劲的拍着门。

钱福从门缝看了一眼,见此人没有理会。

又过了一会儿,敲门声有节奏的响起,钱福见还是那个男子,周围又没有别的人,只有零星几个流民蹲在路边。

“你是谁,拍门做什么?”钱福试探的问道。

“我是从安北镇来的,是福兴楼的掌柜,陆姑娘写信让我来这里的。”

钱福听了不知真假,略微思索道:“你且先在这里等等,我去问问。”

钱福匆匆到后院,小姐不在府上,大大小小的事都是冯嬷嬷做主。

冯嬷嬷正在桐华院和沉香一起给小姐们做秋衣,这些是之前就备上的了,在公主府,冯嬷嬷是不做这些的,只是冯嬷嬷曾经也是宫里挑出来给公主的,绣活儿了得,只是无人知晓。

幽致的兰花在浅紫色锦缎上浅浅盛开,几只白色蝴蝶活灵活现,一副灵蝶戏花图好像就在眼前,沉香不由看愣了,满脸羡慕钦佩的看着冯嬷嬷,“嬷嬷什么时候也教教沉香吧,沉香若能学得这一手绝活,就死而无憾了!”

听着沉香的趣话儿,冯嬷嬷笑笑,心里却想着小姐这会儿怎样来。

钱福画船来到后院,一瘸一拐的跑到桐华院,院门开着,冯嬷嬷和沉香正在檐下坐着。

“冯嬷嬷,冯嬷嬷!”钱福唤了低头的冯嬷嬷,她抬头见是钱福,问道:“前院可是有什么事,你这么急匆匆的过来?”

钱福点头,“有个自称是安北镇福兴楼掌柜的在门外,说是小姐写信让他来的,我不知道他说的是不是真的,这会儿还把他关在门外。”

冯嬷嬷一听,小姐之前是交代过这事儿,“你让陆忠一起去看看,万一是流民使诈,就赶紧关门!”

钱福应声去了。

陆忠跟在钱福身后,小心谨慎的开了门,门外中年男子咧嘴笑笑,“我想见见陆姑娘,不知……”

见他说话文质彬彬,几人心中已经有几分相信了。

开门让他进来之后,大门又恢复到紧闭的状态。

“你说是陆姑娘让你来的,可有何凭证?”陆忠看着中年男子道。

“我有陆姑娘写的信,还有……”他看了一眼面前的老头和陆忠,没有继续说下去。

“行,你跟我到后院去。”陆忠带着中年男子往后院去,钱福继续看着大门。

福兴楼掌柜姓罗,半月前收到东家陆姑娘的信便往临安赶,谁知路途走到一半,便水患泛滥,流民四起,他只庆幸自己离开安北镇早,没有被大水淹死。

可是带着大量的银票,他不敢在被流民包围的陆门口出现,所以便拖到了现在。

冯嬷嬷见人来了,面色冰冷的看着来人。

“你说小姐让你来的,可有凭证?”冯嬷嬷先声制人道。

罗掌柜是个生意人,很少见过气势这般凌厉的妇人。忙从怀里贴身处摸出一个油纸信封,“这里有小姐写的亲笔信。”

沉香接过信封递给冯嬷嬷。冯嬷嬷仔细看了看,的确是小姐的字迹。

让他先在前院客房住下。

“大哥,小姐这么久了还没有回来,该不是出什么事了吧!”见天色已经不早了,有个汉子开口道。

“别胡说,再等等。”陆勇说完也看了一眼天色,应该是申时末了,乌云已经汇到天中央,看来不多时又会下雨。

二丫爬上去之后,突然倒在地上,深深吸了几口气,只觉得胸口发闷,手上捏着铁棒,撑着爬起来。

眼前出现与下面不同的场景。半人高的草丛里夹杂着茂盛的藤蔓藤蔓往前不断生长,看不到尽头。

如今夏秋交汇之际,蛇虫活动十分频繁,二丫每一脚踩下去都觉得头皮发麻,可是彩石告诉她,玲儿就在这周围。

长痛不如短痛,二丫干脆快速往前跑,很快就穿出了草丛,这里的树木好像没有被水患影响,长得出奇的好,林子茂密,二丫正在疑惑要不要进去的时候,突然听到草丛里有动静。

“呼,呼,呼。”在这个没有人烟的地方,草丛深处喘气的声音格外清晰。

“谁?谁在那里?”二丫拿着铁棍靠近出声的地方,拨开茂密的草丛,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玲儿!”

二丫见玲儿被绑着,嘴被布堵着,正拼命的想挣扎开。

飞快给玲儿解开绳子,二丫来不及查看玲儿的情况,把她拉到身后,用铁棒指着前面,警惕地往四周转了一圈,确定暂时没有危险。

她抱着玲儿往来的方向跑去,不管脚下踩到了什么都没有停下,玲儿被地上的藤蔓绊倒,二丫把她拉起,突然灵机一动,用力扯地上的藤条。

这些长了有些年头的藤蔓很结实,抓着这个下去会容易得多。玲儿已经被吓傻了,见姐姐在费劲儿的拉藤蔓,小小的人抹了一把眼泪,也去帮忙。

二丫把藤一根蔓绑在身上,又拿了一根绑在玲儿身上,她先看了一眼落脚的地方,攀着壁沿往下退。

“玲儿,快过来,别怕,往下退,姐姐扶着你。”二丫唤了一声玲儿,看了一眼下面的深渊,眼泪又漫出来,却也听话的往二丫那里走,姐姐在,一定不会掉下去的。

这时候,草丛深处出现婆娑声,好像有什么正快速穿过草丛往这边来。

玲儿学着二丫的样子往下退,“来了还想走?岂不是让我白忙活了!”

第三十三章:落困

崖壁上,一个披着黑色披风,带着面具的男子俯视着挂在崖壁上的两姐妹。

“你是谁,为何要抓走我妹妹?”看来者不善,二丫已经明白,今儿想走很难了,看天色已经快天黑了,似乎又要下雨,心下忽生一计。

“抓她?不,我是为了你,把你的项链给我!”

闻言,二丫低头看着脖颈间的彩石。

“你要这块破石头做什么?”少女声音有些颤抖,好像在忍受着什么。

的确,二丫已经精疲力尽,可是要小心的往后退,不让男人发现,她要聚集精神,感受脚下的情况,男人仰头大笑:“废话少说,快给我,不然我就砍断藤蔓,要不要试一下?!”

黑衣男子说着从袖口摸出一把反射着银光的短刀。

不行,二丫心一横,不能把妹妹拖着一起死,只能放手一搏了,能不能成就看陆勇了。

“陆勇!快!”伴随着一道震耳的声音,二丫一只手抓着藤蔓下滑,一只手扯住玲儿,两人飞快往下。

黑衣人没想到她竟然还敢跑,一道银光闪过,藤蔓被割断。

陆勇乍然听到这叫声,猛地立起身往陡坡上看去,两道身影快速的往下滑,他反应过来的一瞬间,一个东西直奔他而来,本能的伸手一接,就被一股冲力往后撞倒。

“姐姐!”玲儿从地上爬起来,身上还缠着藤蔓,其余几个人见了,忙上去帮忙,把玲儿往后拉,有人去把陆勇扶起来。

玲儿亲眼看到姐姐把她丢上来,自己却落下去了。

巨大的山谷里,除了刚才那道女子的喊叫,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再次恢复了寂静。

五岁的玲儿眼睛红红的站在那里一言不发。

“四小姐,天快黑了,眼见又要下雨了,咱们还是先下山,到了山下再找人一起寻找小姐,好不好啊?”

玲儿不说话,陆勇带头往来时的方向原路返回。

山脚下的四人见天色将黑,山上却还没有人下来。

“再等一柱香的时间,他们再不回来,我们就按计划行事。”陆和站在一块大石上眺望远处,却迟迟不见陆勇他们的身影。

小姐该不会真的出事了吧?一个念头闪过陆和的心头。

往日这时候本该华灯初上的临安,如今却异常的冷清,夜幕降临,整个城陷入了黑暗之中。临安城积水已经消退,大街小巷里都歇着流民。

一行人风尘仆仆的从城外驿道分岔口穿出来,快马加鞭往城里赶。

为了防止流民继续涌入,临安城门已经关了,守城门的军士见有人来,站在城墙上喊道明日才开城门。

城下一人驾着马往前走了几步,举起一块令牌给那人看,火把的光芒让人勉强看清楚,那军士连忙吩咐开门。

城门开,几人拍马而去。

敲门声响起,钱福纳闷今儿怎么上门的人这么多,再一想,会不会是小姐回来了?

几步上前,打开门,却是宫玄迟几人。钱福知道这些人是小姐允了住府上的,便开门让他们进去。

“福爷爷,可是老大回来了?”门房里的陆忠也跑了出来,却见是宫玄迟几人。

宫玄迟闻声看向陆忠,“你家小姐这会儿不在府中吗?”

陆忠知道他是有钱人家的子弟,兴许能帮上小姐,便一五一十的把来龙去脉说给宫珏翌听。

宫珏翌听了,剑眉皱在一起,他奉命去给宫珏翌办事,没想到短短一日竟发生了这么多事!

“主子,您这都一夜没有休息了,还是休息一下再走吧,再说这天又要下雨了。”惊雷见宫珏翌又要走,连忙上前拦着。

自家主子这么奔波劳累了一夜,从昨晚起就没有吃过东西,哪怕是铁打的身子,这样下去怎么熬得住?

“让开。”宫珏翌淡淡道。

惊雷不知怎么说了,张了张嘴,就是站在原地不动。

“你敢拦我?”他看了一眼惊雷,眼中流露出不爽。

“……”惊雷哪里敢,见自家爷都这样了,赶紧让开,跟在身后匆匆出去。

见刚进门的几人又匆匆离开,钱福又上前关好门。

“差爷,小人是真的有急事,现在一定要进城,还请您多多通融!”

刚走到城门处,就听到城门口有人叫开门。

“你是什么人,胆敢私闯城门!”一个当差的军士不客气的开口骂道。

这时候进城的不是流民就是匪寇,这些年他见得多了。

宫玄迟看了一眼惊雷,惊雷上前道:“开城门。”

见有是刚才进城的几人,那军士眼带疑惑,却也不敢迟疑,忙去开城门。

惊雷率先出去,堵住那人。

“你是什么人?”

“小人是城心陆府的下人陆雨,主子出了事,小人要回去说一声。”

那汉子说完就要往城里去,却被人提了衣领抓上马。

“带我们去找你主子,立刻!”冰寒的语气好像是从十八层地府传来,陆雨不禁打了个冷颤,抬头却看到宫玄迟,这人不就是最近常住府上的那位公子吗?

心下猜测这些人应该是去救小姐的,不再多嘴,给一行人指路。

天上开始飘雨,没有月色的夜晚伸手不见五指。

宫玄迟拍马急奔往前,他不是因为她陆凤鸣有多重要,而是因为当今皇上钟意她,他的职责是保护她,自己怎么会对她有意!他忍不住自嘲一声,不再想她。

山涧的崖壁上横长出一颗巨松。可能是因为扎根于岩石,所以没有被冲走。

二丫往下掉的时候,突觉背后巨疼,下意识往背后摸去,结果本能的抓住了那根挂住她的松树。

身上的巨疼反而让她分外清醒,强烈的求生欲让她奇迹般的抓住了那根松树,她发现松树根部竟然有个岩洞,她第一次对这个世界有神明产生了共鸣。

一定是有神仙,她才能在这种情况下捡回一条命。在把玲儿抛给陆勇的一瞬间,她已经用尽了浑身的力气,可是恐惧和疼痛竟然给了她一丝力量。

想要活下去的欲望强撑着她艰难的爬到岩洞里,看了一眼四周,布满青苔的岩洞口在松树的掩护下几乎看不见了,仅能容下两人的岩洞只是一个被松树根常年盘踞,渐渐形成的,岩洞往里走最多有七八米,里面越来越窄,越来越矮。

天色已经黑下来,四周的寂静让她心里恐惧肆意横生。

这时候连乌鸦叫声都没有了,外面响起淅淅沥沥的雨点声,毫无力气的躺在湿软的青苔上,她已经没有心思计较会不会有虫爬到身上了。

一股困意漫上心头,可是她害怕自己一旦睡过去,就会错过可能活下去的机会。

她相信,哪怕他们以为她死了,也会来寻找她的尸体,只要他们来找,她就还有活下去的希望。

第三十四章:温暖

一阵酸楚涌上心头,鼻尖发酸,好绝望,谁能来救救她,眼前一片漆黑,她总觉得听到什么悉悉索索的声音。

这种声音让人莫名浑身起鸡皮疙瘩。此刻的二丫已经被恐惧包围。

她想挣扎起身,可是浑身无力,一股血腥味弥漫在岩洞里,二丫感受到了背后粘腻的液体带着温凉的触感,可能刚才在树上刮伤了吧,她尽力安慰自己,会有人来的,快了,会有人来的……

夜黑风高,阴雨绵绵,快入秋的夜晚有些凉,在阴冷的岩洞里,受了伤的二丫已经开始感受到彻骨的凉意漫上全身。

认真的听了听四周的动静,她努力坐起身,不能躺着,不小心睡着了,怕这辈子都醒不了了。

“天黑宝宝回家,娘亲拍着觉觉,月儿弯弯睡着,虫子鸟儿歇了……”

少女微弱的声音在岩洞间回转,如同雏鸟轻鸣,似乎来一阵风就能把这微弱的声音吹断。

这是小时候娘亲常用来哄她睡觉的歌谣,唱着这首歌,好像娘亲陪在自己身边。

山下,陆勇和陆和两队人汇合后,就派了人回去报信。留了三个人来保护玲儿,其余人准备去寻找小姐。

远处响起一阵马蹄声,山脚下的几人俱是竖着耳朵警惕起来。

不多时,一队人马奔到面前,为首的男子勒住马,微仰着头看着几人,带着从骨子里散发的贵气,赫然是连夜赶来的宫玄迟几人。

“你们小姐在哪里?”男子冷冷问道。

“小人不知,小姐从崖壁上摔下去了,不见踪迹。”陆勇站出来,低头不敢直视这个气势冷然的男子。

“在哪里掉下去的?”他看了一眼周围,夜色太深,看不清周遭是什么情形,可是现在在下雨,这是目前最不好的情况。

“在前面山上的一个崖壁上,小姐找到了四小姐,把四小姐丢上来了,自己却掉下去了。”

“带我去,剩下的人打火把,沿着山脚仔细找,一点痕迹都不能错过!”

打火把?在下雨啊,这火把怎么打?几人不解。

惊雷从马背上拿下一些干木头,捣鼓了一下,火折子一靠近,火把就腾腾烧起来。

人手一个火把,在雨还没有下大之前,沿着山脚去找人,宫玄迟跟着陆勇上山,“主子,我跟着你吧,入夜了,这深山里面怕不安生。”

“不必,你带着他们仔细的找,一有情况发信号通知我。”

宫玄迟说完头也不回的往山上去。

陆勇在前面带路,绣着如意祥云的黑色靴陷进稀软的泥,越往前走路越陡,越难走。

终于,陆勇惊喜道:“就是这儿了,”说着语气又低沉下来,“小姐就是从这里掉下去的。”

宫玄迟站在那块支出去的一角山崖往上看,这是覆着一层薄土的陡壁,一块明显是山皮脱落后留下的新鲜印记十分惹眼。

这丫头胆子未免太大了,这么险的地势,她竟然敢上去。

山皮未脱落的地方,在火光下有明显的攀爬过的印记。

“你在这里等我。”

眨眼间,宫玄迟已经蹬着山壁快速的往上走,松软的地方泥土纷纷下落。

陆勇看得目瞪口呆,这是什么功夫?

宫玄迟脚下一跃,平稳的站在崖壁上,低眸便看见地上两根被砍断的藤蔓,凤眸紧紧看着这两个齐刷刷的切口,他似乎隐约能想象出当时的场景。

一定是有人想砍断藤蔓害死那丫头,看来陆府四小姐被绑十有八九是冲着她来的。

究竟是谁?他身上自然的散发出危险的气息,四周查探了一下,没有任何可疑踪迹。

“爷,您可回来了,小姐还……”

“吁”一声轻响,天上升起一朵紫色的烟火,随即,宫珏翌也放了一朵金色的烟火。

一盏茶的功夫,惊雷出现在宫珏翌面前,“主子,山下找遍了,没有任何痕迹。”

怎么可能没有任何痕迹,好好的一个人掉了下去,怎么会没有痕迹?

“主子……”惊雷忙跟上已经往山下走的宫珏翌。

半山腰上的岩洞里,隐隐映出火光,二丫感觉到有人来了,拼命爬到洞口,有人在叫她,她听到了,她想往山下喊,几声告诉他们自己在这里。

“我在……”一用力就感觉到身上撕裂般的疼痛,痛得她倒吸了几口冷气,不行,决不能放弃,否则真要死在这里。

“啊!我在这里!”她用尽力气想引起山下人的注意,“我在这里!”

嗓子已经发不出声音,粘着泥土染着血的衣服破烂不堪,大喊出那一声后,整个身躯颓然倒下,没有人听到,怎么可能?

绝望的感觉让她窒息,他们听不到,就不可能找到她,岩洞口巨大的松树救了她,也成了斩断她最后一点活路的利刃。

她已经没有力气了,找不到她的原因可以有很多,最后大家可能会以为她的尸体被山上的野兽叼走吃了,她没有力气挣扎了。

伸手摸着脖颈间温热的彩石,她唯一庆幸的就是玲儿平安了,她也不白死,家里还有银票,也够俩丫头长大,嫁个普通人家。

她相信冯嬷嬷不会亏待她的两个妹妹。

闭上眼,心上浮现出这短短十五年中的各种场景,往事历历在目,才惊觉时光匆匆,好多东西没来的及抓住,已经从指尖流逝,这一刻她脑海中浮现出很多人的面孔。

娘亲,父亲,三妞,玲儿,忠诚的黑虎,鬼市上的老头,突然闯进她生活里的宫玄迟,霸道张狂要娶她的宫珏翌,还有一路上陪着她的那些人,甚至还有曾经让她恨极了的陆家祖屋的人……眼泪从眼角无声滑落,是温热的。

可能是老天爷让她精彩过一次了,该收场了吗?

“娘亲,是你来接我了吗?你也知道女儿害怕,来陪我吗?娘亲,再给女儿唱一次那首歌谣哄我睡觉好不好?”

长长的睫毛在黑夜里眨了眨,她看到娘亲穿着那条她常穿的藕色布裙缓缓向她走来,“鸣儿,莫怕,娘在。”

“天黑宝宝回家,娘亲拍着觉觉,月儿弯弯睡着,虫儿鸟鸣歇了……”

在最冷的时刻,她忽然感觉到一种温暖从身体里散发出来,好像骨头在燃烧,将她冷到僵硬的身体温暖着。身上被什么缠着,有些冰凉,又好像有些温暖,意识模糊。

“主子!”惊雷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内心的震惊了,金尊玉贵的四王爷竟然从陆小姐跳下去的地方纵身跳了下去!

下面是万丈深渊啊,惊雷急得没有了办法,宫玄迟的身影消失在黑暗里,再次跟着上山的陆勇等人张大嘴说不出话来。

跳了?他回头看着看了同样一脸凌乱的众人,是的,宫玄迟跳下去了。

第三十五章:跳崖险遇

岩洞口,松树剧烈的抖动,宫珏翌大掌紧紧抓住一根枝桠,用手臂力量将自己支起,缓慢挪动着手往岩洞的方向移动。

常年裸露在外面的枝干上长满了青苔,青苔上沾了雨水,特别滑。宫珏翌臂力惊人,就这样艰难的挪到了岩洞口,一手撑着洞口,一手杵在树干上,身体上倾,转眼就爬了上去。

“陆鸣凤!”

岩洞里躺着一个人,在夜色里看上去已经没有任何生气了。

“陆鸣凤,你给我醒醒!”宫玄迟手探上少女脖颈间,还有脉象,目光落在那颗发着微光的彩石上,心中升起一抹疑惑。

“快醒醒,醒醒!”少女身体被摇动得厉害,宫珏翌感觉到一股湿热的暖流淌过手背,血腥味很浓厚。

她受了伤!

将少女平坦着放好,顾不得太多,剥开外面的脏衣服,看到背后雪白的亵衣上刺眼的鲜红,两指宽的血洞正往外渗着血水。

想到树干上有个尖尖的木桩,应该是这丫头掉下来的时候撞断的,晚上也没看清是不是有血迹。

“嘶”,袖子被撕下一大块布。

简单的包扎好,宫玄迟摸摸了口袋,信号蛋没了。

遭了,可能的跳下来的时候掉了。没有信号弹就不能和惊雷几人取得联系。

因为崖壁是往前倾斜的,从上面看,这里就是一个死角,从下面看,松树把这里遮完了,根本看不到,倘若不是他有内力,听到了这丫头唱歌,他也不会想到这里有个岩洞。

下面是深涧,前面是绝路,该怎么办。

转身查看二丫的伤情,却突然摸到冰凉的鳞状物,宫玄迟手下一顿,不敢再动。

黑漆漆的山洞,看不清到底是什么,不过这春秋交汇之际,山上多蛇虫,人身上有温度,最是易召这种东西。

在寂静的岩洞里,“嘶嘶”声格外刺耳,宫玄迟一动不动立在一旁,听到声音在靠近自己,他不禁苦笑,恐怕自己和这丫头都被当成了猎物。

计算好时间,借着那块彩石的微光,宫玄迟大掌突然抓向那蛇头下三寸左右的地方,冰凉的触感在握在手中的一瞬间,被用力的甩出了洞外。

宫玄迟没有想到的是,在将蛇扔出去的一瞬间,蛇尾竟然还勾着另一条蛇。

倒吸了一口气,电闪雷鸣间,那蛇发狂般往地上少女的肚子一口咬去。一把短刀握在手中,他抓起蛇,刀光一闪,蛇断成了两节,落在地上,还在蠕动,在地上发出沙沙声。

宫珏翌把少女抱在怀中,手碰到她后背伤处,沾了一手的血。

掀开衣服,隐约看到肚子上两个小孔,是蛇咬的,怕有毒,他低头覆唇上去,使劲将伤口里的血吸出来。

甜腻的血腥味在口中散开,他往外吐出血水,又埋头吸起来,连连吸了几口,心想应该差不多了。

抱着少女静静的倚着洞口,一阵头晕,他伸手揉揉额角,感觉有点天旋地转。

这是什么蛇,竟如此之毒。

“哗哗哗”雨声骤大,噼里啪啦的砸下来,不行,不能等下去了,宫玄迟走到岩洞口,下面是深涧,他之前就下去看过。

看这丫头的情况,与其在这里等死,不如跳进水里,或许还能有一线生机。

将外衫脱下往二丫身上裹,抱着她往洞口去,脚下一跃……

燕京城,皇宫门口几十个清一色的黑甲金盔的长卫军立在两侧,面色严肃,眼神警惕,宫门大开,六七人策马而入。

翊华宫

“娘娘,皇上已经进宫了,这会儿往雍政殿去了。”穿着一件青色绣花比甲的宫女芸茭低声道。

“嗯。”坐在铜镜前的女子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声音透着莫名的失落。

菱茭察觉到女子的情绪,端过放一旁的红漆木托盘,“娘娘,您看司制房和司绣房为您精心打造的珠钗环珮和秋装,这裙子是皇上年前赏的云锦,这么稀罕的料子,统共不过十二匹,除了太后那儿,就赏了咱们翊华宫四匹,可见皇上是真心疼爱娘娘的。”

闻言,一双似含情的桃花眼扫了一眼托盘,里面一双景泰蓝红珊瑚耳环,羊脂玉镂空玉佩,宝蓝点翠环钗,旁边放着折叠整齐的玫红色桃花云雾纹百褶裙,裙边袖口都绣着繁复精致的花纹。

“拿下去收着吧。”女子面色淡淡,总不过就是这些物什。

“娘娘,奴婢为您梳妆吧,皇上晚些时候定然会来看娘娘的。”菱茭见娘娘神色不虞,只管捡了好听的来说。

果然,闻言女子抬头,面色总是露出些许笑意,眼中惆怅尽去,恢复了寻常模样。

“给本宫梳妆吧。”女子看着铜镜,眼中有着一种志在必得的野心。铜镜里的人一张鹅蛋脸,小巧琼鼻,菱形小嘴不点而朱,长眉入鬓,肤白甚雪,不笑时容光冷艳,含笑时如春风过境,叫人不由着迷。

她就不信,凭着她的本领,还抓不住一个男人的心。

这一袭玫红色金丝掐边海棠纹轻纱华丽宫服,风髻云鬓,眉间一朵艳丽正红花钿,柔媚天成,端坐在那里就让人不禁心旌摇曳的女子正是偌大后宫中,唯一一个妃级嫔妃慕容华清——华妃。

绾青丝,画黛眉,女子如画中人,美不胜收。

“娘娘,听说近来南边一带水患严重,皇上定然忧心此事。”菱茭给女子插上最后一根镂空流苏簪轻声道。

“自然,否则皇上也不会这么急着赶回来。”

慕容华清不担心皇上会不来她宫里,她爹可是前朝重臣,当今赫赫有名的户部尚书慕容宏成,如今皇上需要安抚臣心,取得君臣一心,才好克服水患大难。

想到这里,慕容华清妍丽的面颊扬起一抹娇羞的笑容,到底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妇,春心满怀。

“娘娘,太后召您今儿过去用午膳。”门外一个紫色比甲的丫鬟轻步过来道。她和菱茭同为慕容华清入宫时的陪嫁宫女,名唤合欢。

慕容华清闻声柔柔的笑了,皇帝肯定会去太后的凤翔宫用午膳,姑姑果然是向着她的。

已是巳时,该去凤翔宫了。

第三十六章:浮世清浅

冰凉的水,窒息的感觉……浑身的痛觉,二丫蓦地睁眼,张嘴便呛了一口水,手被攥着,是一个男子的大手,他在往自己靠近,环着她的腰,再然后……他的唇贴上来,视线被他的脸遮挡了。

一口气渡到嘴里,她感觉自己被往上带,她差点以为自己掉进忘川河了,没想到自己竟然还活着。

宫玄迟水性极好,带着二丫冒出水面,抹去脸上的水,就看见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望着自己,四目相对,好像有一种莫名的情愫。

夜色已经淡了,天色渐明,宫玄迟没有说话,抱着她往河岸游去,躺在宫玄迟怀里的二丫怎么也想不到,宫玄迟是怎样救了她。

心里有些感动,伸手攀着男子的脖子,闭着眼不敢看他。

惊雷几人远远看见有人过来,待那人走近,才看见是自家主子抱着陆姑娘一身湿漉漉的走过来。

几人见状大松了一口气。

天明时分住了雨,回到陆府的时候已经是卯时了,冯嬷嬷先见有人送四小姐回来,却没见小姐的身影,心中正着急。

听到小姐也回来,她忙出来迎,却看见宫玄迟怀里抱着浑身血迹的小姐,眼眶蓦地湿润了,跟在宫玄迟身后进了内室,这时候顾不上什么男女大防了。

宫玄迟刚将二丫放在被褥上,就看到陆忠把一个老头带进来,“你快些,老大受了重伤,你别磨蹭了!”

老头走进来的一瞬间,宫珏翌的眸子就微沉下来,这老头,他认识啊,不就是安北镇鬼市上搅场子的那人吗?

老头也看到了宫珏翌,淡然撇撇嘴,走到床前,心道这丫头怎么伤得这么重!看了一眼宫珏翌,“闲杂人先出去,别干扰老夫就诊。”

冯嬷嬷带着一众丫鬟退到屏风外,宫玄迟略微迟疑了一下,还是转身退了出去。

老头从袖子里摸出一个白瓷瓶,取出一粒近乎透明的药丸,往二丫嘴里喂去。

“你们可以给她换件衣服了,这衣服又脏又臭,不利于她好起来。”说着嫌弃的看了一眼二丫。

冯嬷嬷闻言过去,沉香打来热水,给小姐清理伤口的时候,两人都不忍心下手,小姐这是经历了些什么啊,怎么伤得这么重!

冯嬷嬷们这般想也不是没有缘由的。

那夜宫珏翌夺了二丫的清白,宫珏翌是个经过人事的人,十分能折腾,二丫却未经人事,身上被折腾得青一块紫一块,骨头差点散架。

冯嬷嬷几人不知情,自然以为是昨晚出去受的伤。

换好衣服,老头给了一瓶药散,让两人给那丫头敷上。除了背上的伤很重不管,别的都是皮外伤,他看了一眼天青色床帘,眼中疑惑,他刚才就发现这丫头的宫砂痣没有了,难道……

还有她脖子上那条项链,她带着这条项链,就说明长公主属意于她。

他想到某种可能,心上骤然生出一丝担忧,不行,他必须立刻回去一趟。

这老头总是来无影去无踪,陆府没有人知道他到底什么身份。宫玄迟本要找他算账,可是人都没有找到。

燕京城皇宫,凤翔宫里,宫珏翌和当今太后正说着话。

端庄的髻上一律景泰蓝的头饰,精致华贵,已生华发的太后穿着件明黄色百福寿隆锦裙,看着既不失太后的威严,又带着皇室女人的贵气。

“皇帝私访近三个月,哀家也甚是担心,近日南边水患,皇帝忧心,也要保重身体。”

“儿臣明白,皇额娘身体如何了,可有起色,张太医可说还有救吗?”

宫珏翌眼神关心的看着脸色红润的太后,话一出,太后面部微抽,含笑道:“皇帝不用担心,没有看到你子嗣绵延,哀家不能倒下,张太医说了无妨,用了他开的药,身子轻快多了。”

太后说着捂嘴轻咳,摇得鬓上凤钗流苏叮铃作响,贴身宫婢毓秀上前为她轻拍后背,“太后。”一杯茶递到身前,她接过抿了两口。

她知道这个好儿子在说什么,怪她催他回来的事,不是亲生的果然是不贴心的。掩下眼中神情,皇帝坐在那里也没有动,气氛莫名有些冷凝,刚好有婢女进来禀报,华妃来了。

宫珏翌知道这老太婆一把年纪还心眼多,尊她为太后,不代表她就能随意干涉他的事了。

珠帘轻响,女子步步生莲,纤纤细腰用一条天蓝色花开并蒂镶珠腰封束着,玫色轻纱衬着雪白细腻的肌肤,眉间花钿动人,走动时鬓间珠钗步摇发出清脆悦耳声,别有一番妩媚风情。

“臣妾请皇上安,请太后安。”声音宛如莺啼,慕容华清优雅的行礼。

“清儿来了,赐座。”太后见慕容华清过来,正好解了她的难堪,心下不由多了几分对她的欢喜。

慕容华清若娇似嗔含情眸看向坐在一旁的宫珏翌,宫珏翌一袭玄色描金龙纹锦缎常服,脚下一双黑色如意云纹靴,还是那样俊美无边,风流倜傥,看得她面色一红,更显娇媚。

“华妃来了,坐吧。”宫珏翌温柔道,慕容华清心下一喜,轻声应是。

“臣妾许久未见皇上,皇上身子可安?”

“华妃不必担心,朕康健着。”

用过午膳,慕容华清和宫珏翌一同出了凤翔宫,刚出宫门,一群珠围翠绕,环肥燕瘦的女人袅袅婷婷的走过来。

“皇上!”一个青色罗裳,上着粉色马甲的女子欢喜的喊道。

宫珏翌看过去,却是那位去年新进宫的阮嫔,她是言官谭御史的女儿,往日他常去她的云翠宫,也因此这位阮嫔对他颇为随性。

“放肆,御前失仪,成何体统!”果然,华妃见了阮嫔的做派,出声喝道。

宫珏翌还要去忙政务,一群后宫女人扰得他头疼,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阮嫔,温声道:“无妨,阮嫔向来是这样的性子,朕很喜欢,”他拉过阮嫔,“走,朕很久没有喝过爱嫔泡的茶了。”

阮嫔一脸天真的笑容,看得慕容华清咬牙切齿。

“恭送皇上!”答应嫔妃跪在地上,心思各异。

一连躺了十几日的二丫百无聊赖的看着窗外,背上的伤口已经结疤,隐隐发痒。

前段日子昏睡了好几日,醒来知道回到了家里,不由觉得劫后余生,看什么都觉得甚是欢喜。府上已经恢复了正常生活,水患消退,流民散去,天气好转,今儿是个明媚的天气,一切都显的很美好。

雕花窗外鸟儿清脆婉转的啼鸣,阳光透过树木枝叶青翠的脉络投下剪影,风来影动,浮世清浅。

静谧的时光被一道声音打破。

陆忠欢喜的在门口道:“冯嬷嬷,老大可醒了?”

冯嬷嬷放下手中的绣活儿,“怎么这样大呼小叫的,小姐在屋里歇着呢。”

“今儿酒楼开张,来给老大报个喜儿!”陆忠挠头憨笑两声,自知失礼。

“嬷嬷,让他进来吧。”

第三十七章:生意

“嗳。”冯嬷嬷闻声让陆忠进去,陆忠站在绣着美人图的屏风外语气欢喜道:“老大,那罗掌柜是个会做生意的,今儿酒楼一开门,就来了好几个大户人家,咱们福兴酒楼门槛都要被踩烂了!”

虽然陆忠说的有些夸张,可二丫听着也觉得欢喜。

“今晚在酒楼开几桌,让大伙儿也乐乐吧。”二丫不是个木讷的人,知道收买人心。

这种时候给底下人一点甜头,他们才能更卖力的干活儿。

“好,我这就去给罗掌柜说,老大你好好歇着。”

陆忠一脸喜色,说完转头跑了。

到底只是十五六岁的少年,心性还是不够沉稳。

“小姐,药熬好了,趁热喝了吧。”

“还是城西那家回春堂开的药吗?”

二丫接过药,用勺子搅了搅,温温的正合适。捏着鼻子灌了下去,好苦。

“小姐,蜜饯。”冯嬷嬷递过一碟果脯,“这药是给小姐调理身子的,回春堂大夫最擅长这个,就一直在他家抓的药。”

“嗯。”二丫取了一块酸梅干,口中苦涩总算被冲淡了些。

“那俩丫头今日如何了?”

“小姐,两位小姐跟着女先生学得很好,芷兰说昨儿三小姐作了一首咏菊的诗,女先生连连赞好,四小姐还小,对这些似乎不怎么感兴趣。”

冯嬷嬷口中说的女先生是二丫拜托宫玄迟帮忙找来教授三妞和玲儿诗书的,听说是来自京城,二丫心里相信宫玄迟的眼光。

他已经救过自己两次了,不管如何,救命之恩她铭记于心。

“小姐,老奴伺候你歇下吧。”

二丫看了一眼窗外,这会儿不过未时,她这几日都躺腻了,遂道:“嬷嬷扶我出去走走。”

“小姐你的伤……”

“无妨,已经大好了,日日都躺在床上,人都颓了。”

冯嬷嬷也不再劝,给小姐穿好衣服,又从柜子里取了件藕粉色的薄披风,沉香进来帮忙,扶着二丫去了园子里。

买了这处宅子之后,二丫还没有仔细的逛过,今日风和日丽,秋高气爽,她也难得有如此好心情,便由沉香和冯嬷嬷一左一右扶着出了桐华院,站在地上,一种久违的踏实感让她莫名心安,推开两人要扶她的手,“我能自己走,不要扶,我要自己走。”

冯嬷嬷和沉香只好紧跟左右,由她自己走着。

微风过,桐华院门口两棵梧桐树下落叶纷飞,伸手接过一片,掌形的叶隔着光,脉络分明,刚来的时候,叶儿正绿呢。

“睡起秋色无觅处,满街梧桐月明中。”朱唇轻启,少女鹅黄色的罗裙站在纷飞的落叶中,小巧的下巴微微扬起,杏眸里似有星火跃动,裙袂轻飞,单薄的身子有几分孤单的立在风中,带着几分大病初愈后的娇弱美。

“小姐,入秋了,您身子未好透,别凉着。”冯嬷嬷给她披上藕粉色绣着远山的披风,语气轻柔。

二丫回过神,对着冯嬷嬷柔柔一笑,竟有一种倾倒众生的美,让人不敢惊扰。

宫玄迟站在桐华院转角处,不知不觉看痴了,昨日宫珏翌来信催促送这丫头回京,她和他……宫玄迟嘴角苦笑,摒弃掉脑中的念头。

“陆姑娘。”宫玄迟走过去,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我大哥来信,让你择日进京。”

本来心情甚好的二丫脸色微沉,只淡淡道:“那就择日再说吧,怎么也要等到我养好伤才能上路吧。”

二丫看着宫玄迟,不知为何有些反感他对自己提起宫珏翌,她尽量控制自己的语气,保持着平和的语气。

“陆姑娘……”

“我乏了,有什么改日再说吧。”二丫转身进了院子,陆姑娘?当真是客气又不失礼貌的称呼。

宫玄迟话头被打断,有些尴尬的立在原地,看着她缓步进了桐华院。

晚些时候,陆忠匆匆跑来,说有要事禀告。

二丫想着总不过是关于酒楼的事,漫不经心的到了堂屋坐下,却听陆忠道:“咱们酒楼来了一桌客人,说咱们福兴楼多收了他们银子,要把咱们福兴楼砸了!”

二丫一听,原来是来砸场子的,小心的站起身,“把马车套好。”

陆忠见老大要亲自过去,忙去了马厩套马车。

穿过翻修过的长桥,钱福见自家小姐竟然出来了,惊喜道:“小姐的伤可好了,太好了!”说着看了一眼她身旁的沉香,“小姐这是要出门?”

看着钱福笑皱的脸,二丫也笑道:“大好了,福爷爷,我出门办点事。”

“见过小姐。”正在巡逻的陆勇带人走过来。

“陆勇,你跟陆和他们换个班,带着人跟我出去一下。”

小姐亲口吩咐了,陆勇立刻答应了,马车停在府门外,沉香扶着二丫上了马车。

福兴楼开在城心最繁华的百盛街,距离朱雀街很近,穿过几条街就到了。

马车缓缓停下,帘子外陆忠声音传进来,“小姐,到了。”

沉香小心的扶着二丫下了马车,二楼一间雅间里正热闹着。酒楼里人满为患,果然如陆忠所说,生意很好。

“让你们东家出来说话,敢讹大爷我的银子,我看你们是不想做生意了!”

一道男子的骂声传到二丫耳朵里,她微微皱了皱眉,刚走过去,罗掌柜便看到了二丫,他顿时松了口气,迎向几人。

“东家您可来了,你看这,这些人……”

“你先下去,安抚一下受惊的客人,今日咱们福兴楼开业,全部有优惠,饭菜一律只给原价的八成。”

罗掌柜听了,细细一想,觉得东家做事真是周到,这样一来,那些人定然不好再怪罪福兴楼扰了兴,还能给福兴楼赚好名声。

罗掌柜应声去了,二丫缓步走向闹事的雅间,红色漆木圆桌上,饭菜动得差不动了,一个灰衣男子看了眼进来的少女,止住了骂声,打量着少女。

“是你!?”一道妇人诧异的声音响起,二丫转头看着发声的妇人,原来是熟人,她们竟然没有在山洪里淹死?

圆桌旁坐着的一个打扮寻常的妇人夫人身边有个十岁左右的小姑娘,主位上坐着一个约莫五六十旬的老妇人。

年轻妇人正是陆家祖屋的大房媳妇陆李氏,那老夫人就是她的亲奶奶陆洪氏。站着骂人的那个三十左右的男人她不认识,但是那男人身旁坐着的就是她大叔和二叔,那小姑娘不就是大房家的堂妹陆春荷吗?

第三十八章:打脸

几条视线齐齐落在门口少女身上,二丫有趣的看着面色各异的老熟人。

少女一袭鹅黄色罗裙,着一件藕粉色披风。堕马髻上插了根翠玉虫草头簪子,低调不张扬,只是大病了一场,脸色有些苍白,看起来消瘦了不少。

“二丫子,你这样子,该不是给酒楼东家做妾了吧,哎呀,你可能耐了!”

大婶子人丑话直,一张嘴话就蹦出来。

“你不是清高吗,还不是做妾,我呸!”

陆洪氏见了当初在陵源村穿得浑身破烂的二丫如今一身好料子,是她都穿不起的,心下也和陆李氏想得一样,那掌柜对她那番客气,怕就是东家的小妾。

二丫笑意绵绵的看着几人,身后的陆勇都忍不住想上前收拾陆洪氏了,这嘴真是欠抽,敢骂小姐,她也配?

不过转眼见小姐一脸淡然,随即就按捺下这种冲动的念头。

“大堂姐穿得真是阔绰,看来大堂姐现在是吃香的喝辣的了。”女孩娇柔的声音,听着阴阳怪气的语调,二丫噙笑看了她一眼,这女孩长得面色泛黄,五官尚可,着一件成色很新天青色罗裙。

陆春荷,小小年纪,这脑子和她娘的猪脑子有异曲同工之妙。陆春荷比三妞大三个月,如今也不过十岁,心思却比三妞多得多了。

大堂姐?二丫心中笑笑,这陆家祖屋的人真是一副嘴脸,她大姐是年幼时夭折的,不管如何都有这么一个人存在过,她们却不把她当回事。

“几个月不见,春荷你长得越发出挑了,倒和你娘那副模样越发相似了,你这身量,看起来长高了不少,怕是顿顿离不得鱼肉吧……”看着穿着不同往日的陆春荷开口道。

“呸,我和我娘长的才不一样呢……”陆春荷一听二丫说她长得像她娘,立刻就急眼了,她娘长的也够寒惨了,要和她张一样,简直让她难以接受。

这话一出口,陆李氏就瞪过去,这死丫头还嫌她亲娘长得不好看?她不过就是长的胖点,脸黄点,眼睛小了点……好像也没有什么多差了吧!

陆春荷见她娘那副样子,忙住了嘴,她长的像她爹,这是她最骄傲的事了,她虽然比不上二丫三姐妹长相那么美,可也算清秀了。

陆洪氏这人虽然不怎么样,可是她的四个儿子长相都很好,二丫猜想可能是和已故爷爷的长相有关吧。

“你就是四弟的二女儿?”那个二丫不认识的男人,就是站着骂人的那人看着二丫,有些不相信的问道。

听他的称呼,二丫猜想应该就是那个给安北镇一户人家做了上门女婿的三叔了,遂笑道:“三叔好眼力,小女子正是陆凤鸣。”

“你奶说你偷偷带着几个妹妹从村子里跑了,害得她丢了不少银子,你简直是无法无天!”陆三叔指着二丫骂道。

二丫知道,当初陆洪氏要买了三妞给镇上一户大户人家做妾,来抢人没抢成,后来她又连夜跑了,怕是收了人家的钱,有没有办成事,被人刁难了。

“三叔这话好笑,什么叫凤鸣偷偷跑了,陆洪氏丢了银子和我又有什么关联?”平静的语气,淡定的面容,凌人的气势,陆三叔差点被她镇住。

“你是老陆家的人,敢偷偷跑了,就该打断你的腿!”他不想和这个伶牙俐齿的小姑娘多费口舌,说着就抓起桌上的一个白釉彩绘瓷碗向二丫掷去,二丫侧身躲开,背上的伤口一扯,疼得她嘴角抽了抽。

“大胆,敢打我们东家,你是活腻了!”陆勇常年做侍卫,还是有几招三脚猫功夫的,见那人敢打小姐,怒声上前,抓住陆三叔的手往后拧,疼得陆三叔呲牙咧嘴。

“疼疼疼,快放开!”陆三叔连连叫疼,陆勇却没有要松开的意思,他急吼道:“还不放开我,你知道我是谁吗,我可是临安通判的侄女婿!”

侄女婿?二丫闻言秀眉一挑,通判大人的侄女婿,看来这位三婶就是通判大人的侄女了?

临安知府被砍了脑袋,现在新官还没有来上任,如今的临安城就是这位通判大人代为管理。

任凭陆三叔如何叫喊,陆勇都无动于衷。

“死丫头!还不叫这人放开你三叔!”陆洪氏见自己如今依靠的三儿子被人欺负,眼带怒火的看着二丫,见二丫神情自若的扫了她一眼,不为所动,她只觉胸口气闷得想吐血,“看我不打死你!”

说着就撸起袖子往二丫面前冲,还没有走到二丫跟前,突然四个大汉站出来,把二丫牢牢保护在身后。

她猛地一个趔趄险些栽倒,陆春荷忙过来扶她,“你,你这个小娼妇,和你那个不要脸的娘一个样,不要脸,小娼妇……”

陆洪氏动不了二丫,嘴上也不饶人,嘴里尽吐些脏字儿。

“啪!”一声脆响,屋里的几人都傻了眼,这二丫子竟然敢打她奶!

“你敢打我!”陆洪氏同样一脸不可置信,这大历做重孝道,可她孙女竟然敢打她,简直没王法!当初她打陆李氏,没想到如今又打她!

“打你,很奇怪吗?”二丫看着陆洪氏浅浅笑道,“我娘不是你能侮辱的,骂我就罢了,敢带着我娘一起骂,就没有你好果子吃!”没有理会几人一脸的震惊,顿了顿道:“陆勇,把这几个人给我打出去,敢在我福兴楼闹事,就是这个下场!待会儿带上兄弟,去林通判府上找主事儿的把今日的饭菜钱结了!”

二丫说完已经转身,款款离开。陆忠得了令,带着几个兄弟把这几人打出了酒楼。

“奶,您没事吧!”陆春荷机灵,没等棍棒招呼到身上就自己跑了。陆洪氏不服气,死活不走,结果被连连打了几棍子。

陆三叔,陆大叔和陆二叔被跟来的小厮扶了起来,陆洪氏让陆春荷给扶了起来,瞪着福兴酒楼的招牌,狠狠的啐了一口。

一辆马车从远处驶过来,在福兴楼门前停下,布帘子掀开,先走下来一个穿青布裙丫鬟,那丫鬟扶着个紫衣女子从马车里下来。

女子年纪约莫二十六七,作妇人妆扮,发髻上一支金钗做工精致,夺人眼目。

“这是怎么回事儿!?还不快扶姑爷起来!”少妇娇喝道,跟来的随从立刻上前把陆三叔扶起来。

第三十九章:三婶

陆三叔被扶起来,拍去身上的灰尘,见自家夫人面色不虞,赔笑道:“娇娇你怎么来了?”被称作娇娇的少妇脂粉味略重,一张长脸不笑时有些呆板,这正是陆三叔的媳妇李宝娇。

“我不来,你在外面干些什么事我也知道,你也不嫌丢人!”少妇埋怨中带着些嫌弃的白了一眼陆三叔,似又不解气的揪着陆三叔的耳朵,“你可别忘了我们是怎么才住进我舅家的,舅娘本来就看我们不顺眼,你还敢在外面惹事,让人抓小辫子!”

让少妇一说,陆三叔脸色一白,他怎么忘了,那个通判夫人的厉害了。这次水患来势匆匆,他娘拖家带口的找上门来,他本就是入赘何家的,碍于面子不好拒绝,只好带着他们一起投奔临安城里的舅舅。

通判夫人是大家闺秀,最终规矩,因此很是不满他们。

“娇娇,不是我们不懂规矩,实是这福兴楼欺人太甚,我那个四弟的遗孤,做了这家酒楼东家的小妾,竟然叫人把我们打了出来!”陆三叔挑着能说的,三言两语把事情说了。

“你四弟的遗孤?”少妇眉间微皱,“就是你娘说的那个带着两个妹妹跑路了的陆二丫?”说到后面,少妇语气上扬,面色已经不好看。

陆洪氏投奔了三儿子之后,见了有钱的三儿媳,就成天的诉苦,尤其是二丫跑了的事,每每想到这事儿,她就气得牙痒痒,因为这件事,得罪了人家,还把装到口袋里的银子又还了回去,想想就呕血,说起来也添油加醋,扇风点火。

“就是那个死丫头,仗着有了靠山,今日连咱娘都敢打!”

“咱娘?”少妇眼神微妙的看着陆三叔,嘴角带笑。

“不不,是我娘,娇娇你累不累啊,为夫送你回府歇着吧!”陆三叔自知失言,立马上前低声哄道。

少妇低眸扫了陆三叔一眼,陆春荷上前激动道:“三婶,你可要管管,那个陆二丫仗势欺人,三叔都被打了几棒子呢!”

陆春荷是个有几分小聪明的,知道说陆三叔被打,这位三婶才可能在意,若说旁人,她定不会多管。

少妇看着陆春荷冷声道:“春荷你还小,这些事就别管了,小姑娘别总是心思太重。”

陆春荷没有想到得到这个回答,三叔被打她也不关心?

“行了,没事就回府吧,别的事从长计议。”

陆洪氏缓过气正准备开口叫苦,便听少妇开口,她也只得咽下想说的话。

刚回到林府,大门处守门的下人便拦下几人,李宝娇面色一沉,“我是我舅舅的亲侄女,你敢拦我?!”

门房没有瑟缩,只是本分道:“夫人有令,但凡有人来,都必须先行禀报才能进去。”

没有等李宝娇再次发怒,一阵珠钗环佩的清脆响声响起,转头一看,林夫人已经在一群丫鬟婆子的簇拥下走了过来。一袭深青色富贵芙蓉纹裳,头上两只赤金镙丝花簪,贵气大方,更别说手上脖颈间的饰品,足一样就能晃花别人的眼。果然是临安方家出来的女儿,出手不凡。

“今儿什么日子,怎么都堵在这大门口做什么!”林夫人眼神不善,看着几人带着审视。

“舅娘,是侄女儿啊。”

“我知道你是谁,你就是我相公的侄女嘛,我只想说,不管是谁,进了我林府的大门,就要守规矩!”说着,林夫人目光放在陆洪氏几人身上,“乡下来的,就更应该守本分,别再我林府叫叫嚷嚷的,否则……就滚!”

“诶,我说亲家兄弟媳妇……”

“你什么身份,和我们攀亲家?!”没有等陆洪氏说完,林夫人怒声打断她的话。在她眼里,这些人就是没有见识的泥腿子,不配住在林府!

有一次被噎,陆洪氏已经是一副吃了死耗子的样子,脸涨得通红。

“夫人,茶会时间快到了,马车备好了。”一个小丫鬟上前禀告,林夫人扫了一眼这几人,转身上了马车。

几人站在原地,尴尬异常。

“咳,先进府吧,有什么进去再说。”终于,还是李宝娇轻咳一声开口道。

“对对,先进去,先进去。”陆洪氏连连附和道。

几人这才进了府吗,脸上却怎么也有些烧,到底被人家堵在门口羞辱的感觉不好受啊。

林通判是京城林家大族一个分支的后人,名叫林知儒,祖上分家后,就到了临安扎根,本来林家只是个破落户,只是后来林知儒考取功名做了官,才娶了临安有名的富商之女做了妻子,就是如今的林夫人。林夫人出身商户,纵然是家财万贯,也不过是商人之女,能嫁给为官的林知儒,也不是为一个好选择。

林府上下,如今的吃穿用度都是靠着林夫人的嫁妆支出。是以林通判也对自己的妇人敬服有加。

林夫人无子,膝下只有一个女儿,芳龄十三,取名林贵珠,自幼便宠溺有加。

这不,几人进府刚刚踏进花园,就碰见了迎面而来的林府独女林贵珠。

林贵珠不过十三岁,身上绫罗绸缎,穿着不凡。她身段苗条,长相算是清秀,见了走来的几人,怒气冲冲道:“乡下大婶,麻烦你管好你儿子,倘若下次再在后院看到他,我就让人打断他的腿!”说完扫了一眼李宝娇,“我说表姐也是,既然带了人进府,就应该好好约束着,别让主家亲自动手,这样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妹妹可是意有所指,不妨说出来,姐姐一定教训他们!”李宝娇虽也不满林贵珠的刁蛮,可还是卑躬屈膝的问道。

“呵!去问问她那个好儿子吧!”

林贵珠说完带着丫鬟优雅而高傲的走了。

呸!两娘母一个德行!陆洪氏见林贵珠走远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她也不敢高声,毕竟这是别人家,而且这家子太有钱了,她也不敢得罪。

李宝娇嫌弃的看了陆洪氏一眼,踢了陆三叔一脚,“让你娘他们注意一点,这是在别人府上,不是你们那个乡下!”

“小姐,有人打上府了!”

林贵珠刚走到二门处,就有个婆子急匆匆过来禀报。

今日林通判还在官府办公没回来,夫人又去了茶会,府上能主事儿的就只有这位小姐了。

本来大家闺秀一般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除非有宴会或者别的女子活动,是不能抛头露面出门的。只是林贵珠自幼便被千娇万惯,从来不拘这些规矩,遂跟着婆子去了大门口。

“你们堵在我府上做什么!”少女声音稚嫩却不失气势,先声制人道。

门口几个大汉见一个打扮富贵的少女站出来,心道应该就是这府上的主子。

“我们是福兴楼的伙计,你们府上有人在我们福兴楼吃霸王餐不给银子,我们也只好找上门了!”

“霸王餐?”林贵珠嗤笑,“我们林府何时竟给不起一顿饭钱了?”

“确实是你们林府的人,有个人还自称是林通判大人的侄女婿。”

林贵珠一听明白了,十有八九是表姐带来的那一家人在外面惹的祸,按捺住脾气,问道:“他们欠了多少钱?”

“三百两银子。”

“三百两?”纵使林贵珠是在金银堆里出生,也没听说过一顿饭要用三百两银子,“什么饭菜一顿要三百两?”

“那个自称是通判大人侄女婿的男人砸碎了我们福兴楼的珍品藏碗,还打伤了我们东家,那碗值两百多两银子呢!”那汉子按照二丫教的说了,站在原地不卑不亢。

打伤了酒楼东家?林贵珠不笨,一下子就抓住了重点,难怪会狮子大开口。

“这样吧,我林府上的”客人打伤了贵酒楼的东家,我们自然是不占理的,你把你们东家的地址留一个,明日我们林府定然亲自上门给个交代。”

林贵珠略微思量道,三百两不是个小数目,事情虽是表姐带来的一家子惹出来的,可是真要闹大了,还是丢林府的脸面,不如看情况行事,和一个下人谈价是不现实的,明日找东家面谈,或许还能解决,倘若真不行,就把那家人顶出去,这倒不失为一个缓兵之计。

那汉子听这姑娘都这般说了,便答应下来回去复命了。

第四十章:东家

燕京城

“皇上,夜深了,今儿可是要翻牌子?”近身大太监端了一个紫檀托盘进来,低声提醒伏案读奏折的宫珏翌。

宫珏翌放下折子,端起刚刚温和的碧螺春抿了一口,“去华妃的翊华宫吧。”

闻言李德全大松了一口气,他今儿收了华妃娘娘不少好东西,今儿若能让皇帝去翊华宫,也能让他好交代。

“嗻,奴才这就去办!”

翊华宫

“娘娘,奴婢伺候您更衣吧!”菱茭看着时辰,上前挑了挑灯芯。

“罢了,去打热水吧。”慕容华清一袭玫瑰色薄纱,青丝随意的披在背后,两鬓钱垂着几缕耳发,烛光下白皙甚雪的肌肤透着红晕,散发着莫名的妩媚。

菱茭应声出去,刚掀开珠帘,就听到外面传道:“皇上驾到!”

慕容华清心中一喜,皇上这几日夜夜歇在阮嫔的云翠宫,眼见阮嫔一人占尽春色,惹得后宫嫔妃人人都急红了眼。她也是心有不甘,便给皇帝身边的太监使了些恩惠,这么快就有了回应。

“华妃在做什么?”正想着,宫珏翌大步流星的进屋。

“皇上来了?臣妾正想您了!”

慕容华清说着往前迎去,烛光下,女子的面孔如同娇艳的花朵,果然少妇就是不一样,和未经人事的小姑娘一比,风韵究竟是不同的。

“皇上最近夜夜歇在云翠宫,怕是忘了臣妾了吧!”说着慕容华清就往宫珏翌身上蹭了蹭,娇声不满道。

“胡说,朕这不就来陪你了吗?”宫珏翌嘴角一抹坏笑,扳起慕容华清的俏脸,噙笑道:“今儿爱妃不用独守空房了。”

慕容华清闻言脸色微变,独守空房?

她早就习惯了,十五岁进宫,熬到如今,有几日是没有独守空房的?目光短暂的一凝,又恢复了风情万种。

搂着宫珏翌的脖子,任由他带着往床榻去。

入秋已久,晨露愈重,早晨二丫起床已然感到深秋的寒意。

“小姐,两位小姐过来了。”冯嬷嬷从屏风外走进来轻声道。

“今日怎么这么早,女先生今日不讲课吗?”二丫由沉香服侍着穿上衣服,坐在妆台前梳妆。

“今日女先生给俩丫头放假了,两位小姐起床就过来了。”

“也好,待会儿就一起用早膳了。”二丫应了一声,顿了顿道:“沉香你先去布膳,冯嬷嬷留下。”

沉香知道小姐这是有话要冯嬷嬷说,乖巧应声退下了。

“冯嬷嬷,你觉得林嬷嬷和玉竹两人还能用吗?”二丫开门见山道。

“依老奴看,玉竹不过是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心气儿高,如今也狠狠敲打过了,也该长了记性了……至于林嬷嬷,这个年纪还行事这般不端,老奴觉得怕是心性就如此。”

听了冯嬷嬷的分析,二丫觉得有道理,“今日玉竹表现如何?”

“自打挨了重罚,如今三更天睡下,五更天便起了,府里粗活大多都是她做。”

“那即日起,把玉竹调到芳华阁去,你多看着点,倘若她行事依旧,就把她发买了。”二丫扶了扶髻上的青玉簪,“至于林嬷嬷,就做些洒扫事务,再犯事儿,就发买吧。”

堂屋里,三妞端坐着,一袭烟青色锦缎绣花裙,头发梳成双丫髻,戴着白玉攒珠对簪,几个月来,三妞个子长高了不少,如今跟着女先生学规矩诗歌,看着也越发有大家闺秀的风范了,二丫看得暗暗满意,再看一旁坐在梨木圈椅上的玲儿,小脚悬着一晃一晃的,漂亮的眸子四处张望,带着点痞气。

“姐姐!”玲儿跳下板凳,往二丫跑去,五岁的小姑娘,头发用两根绣花红锦带分成两束扎在两边,跑起来粉红色的裙子往后扬起,看着莫名想笑。

“你这小丫头,跑什么,学学你三姐,总这么没规矩!”二丫抱着玲儿佯装生气道。

自从玲儿被绑走一事之后,玲儿越发爱黏着二丫。二丫也很宠她,家里就这么一个小孩子了,自己的亲妹妹,还是最年幼的一个,自然更加宠爱一些。

玲儿做了一个鬼脸,“三姐姐都要做大姑娘了,玲儿还只是个小孩子嘛!”

“好了,快过来吃早膳了。”

沉香早已布好膳,一桌子七八样精致的点心吃食,还有一大碗冒着肉香的芋子瘦肉稀饭。

正吃着饭,就听见宫玄迟来了,这几日他每日都这个时候过来蹭吃的,几个丫鬟也习惯了,只是他没有想到今儿这么多人,还好都是些小姑娘,宫玄迟还是大方坐下,如往常一样坐下用早膳。

三妞一直是寝不言食不语,玲儿和宫玄迟和认识,嘴里叽叽喳喳的讲个不听,终于二丫忍不住道:“玲儿,看看你三姐,这才是大家闺秀该有的样子,吃饭不许说话。”

玲儿抬头看了一眼三妞,“玲儿不想做大家闺秀,玲儿想做女将军。”

二丫闻言一愣,玲儿竟然想做女将军,饶是她胆大,也被吓了一跳,她从来没有想过她的妹妹竟然会有这种想法。

“谁教你的这些什么女将军?”

“先生说的,花木兰替父从军,是个大英雄,穆桂英挂帅,她们厉害啊,玲儿也要这样!”玲儿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姐姐的语气带怒,自顾自的说着。

“你敢……”

“玲儿要不要和哥哥学武功啊,哥哥教你武功好不好?”没等二丫出口呵斥,宫玄迟抢先道。

“真的吗,好啊好啊!”

玲儿放下筷子就要让宫玄迟教她去,宫玄迟点头答应。

看着这一大一小欢喜的走出去了,二丫凌乱了。这里她说话已经不管用了吗!?什么时候玲儿和宫玄迟玩得这么好了?

还没等她想明白,陆忠来禀告,有人上门了。

结果一张帖子,林府拜帖?还真快。

陆府门口,两辆华丽的马车稳稳停着。七八个丫鬟婆子从两辆马车上下来,接着又一阵马蹄从转弯处响起,一辆普通的青帷马车赶上来,看来是一起的,只是跑慢了没跟上。

第四十一章:宅子是我的

二丫让沉香出去迎一迎,以示尊重,毕竟别人也是正儿八经的递了请帖的。

沉香走到大门处,已经看到一个青衣丫鬟扶着一个贵妇上了台阶,笑着迎出去道:“欢迎夫人小姐们上门拜访,我家小姐让奴婢带各位贵人进府,来晚了还请不要怪罪!”沉香到底书公主府出来的,说话做事面面俱到,纵是林夫人这样心气儿高的人也不免高看了陆府一眼。

本来昨夜林夫人知晓这事后,没有打算亲自登门拜访,只是后来想到那李宝娇好歹是自己夫君的侄女儿,闹大了脸上不好看,所以今日带了人上门拜访。

这陆府她之前就有听说过,一夜之间让梁府变为陆府,这人定是有几分本事的。毕竟那梁府主家是河道总督,也是个有几分手段的人,只是听自家夫君隐晦提过,那河道总督被摘了乌纱帽流放了,这宅子便成了陆府了。

陆洪氏和陆李氏两人跟在李宝娇身后,陆春荷扶着陆洪氏,走在最后面。

陆春荷见这府上亭台楼阁,花木鸟鱼都格外新奇,这府邸比林府更好看几分,走在湖里的长桥上时,不止陆春荷,几乎所有人都不惊咂舌,这么大的人工湖,需要很大的手笔,林府很大,可是也没有这样的湖。湖上近岸的地方还有枯荷立水中,别有几分雅致,河岸边的灌木丛将湖与后院隔开了来,别有洞天。

穿过湖,总算来到桐华院,四周一处一处院落各有风格,都雕花镌木,看着贵气精致。

“小姐,林府的夫人小姐们到了。”

沉香在门外扬声喊道。

“请!”冯嬷嬷的声音传出来,林夫人心想这不过一个小姐,规矩却是挺多的。

进院子,沉香带路,几人跟着进了堂屋。主位上坐着个十五六岁的妙龄少女,一身鹅黄色绣兰花勾边的锦缎衣裳,悠闲的喝着茶,见一行人进来,从容笑道:“不知贵客今日要来,失礼了。”

“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怎能坐在主位上?!”一道娇喝声响起,二丫看向林贵珠,笑而不语。

“珠儿,不得无理。”林夫人轻声道。

“可是,她一个姑娘家怎么能坐主位上呢?”林贵珠还是不甘心的问了一句。

“她是给人做了妾的,什么姑娘家,我呸!”陆洪氏还是一副蛮气无理的样子,见了二丫,忍不住开口,却看见林夫人眼刀子飞过来,这才歇了话头。

“让姑娘见笑了,这是家中客人,不识礼数。”

林夫人这是看出来了,这姑娘不动声色就让她代为处理了这些多嘴多舌的人,真是个有心思的。

“各位坐吧,沉香上茶。”二丫客气的笑笑,精致的五官散发着一种迷人的光芒。陆春荷羡慕的看着这张脸,这身衣服,倘若这张脸是她的该多好啊,想想就美。

林夫人带着林贵珠坐下了,陆洪氏也自己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沉香只给林夫人和林贵珠倒了茶,没有理会对面的陆洪氏几人。

气氛登时有些尴尬,林夫人却也没有开口,李宝娇脸色登时不好起来。

李宝娇纵然是家道中落,可是也是家中唯一一个女儿,在家中时虽比不上林贵珠那般精贵,却也是宠爱有加的。见上门做客却被人这般冷落,面上也泛红了。

“各位不妨直说为何今日突然来我陆府拜访吧。”二丫实在不能再和这些人虚以委蛇了,简直憋闷,直接开门见山道。

“既然姑娘是个爽快人,那我也不能兜圈子了。”林夫人说着顿了顿,“听说我侄女婿在福兴楼打伤了姑娘,不知姑娘能不能高抬贵手……”

“什么叫高抬贵手,他打别人的时候又何曾高抬贵手过,打伤了我也就罢了,他还摔碎了我福兴楼的珍品藏碗,这个就不能了了。”

二丫知道这些人过来是为何,可是她就是想收拾收拾有些人,当初欺负她们的时候别提多痛快,如今也让他们尝被欺负的滋味!

三百两虽算不算多,可是也不是一笔小数目了,纵然是林夫人这样的有钱人也不愿莫名其妙丢了三百两。

“那三百两……姑娘就别狮子大开口了,咱们说实诚一点吧。”林夫人这会儿脾气温和,看着不似在林府那般尖锐刻薄。

“跟她有什么可说的!她一个妾能做什么主!”陆李氏见二丫高傲的样子,这一身富贵样,心里发酸的很。凭什么她的春荷就命苦如此,这个贱命一条的孤女却有如此好命!

这次林夫人没有再喝止陆李氏的失礼,轻笑着看着二丫,“哦?姑娘难道已经嫁过人了吗?”

这话问得可笑,虽问得客气,可是这句话直接表明了她的态度,对一个姑娘问她是否做妾,既是对她的侮辱,也是对她的挑衅。

“夫人说笑了,我不曾嫁人,这处宅子是我个人的,与旁人无关。”二丫语气已经不再那么温和。

“堂姐是说……这么大的宅子是你的?!”陆春荷反应最快,欣喜震惊的看着二丫。

“她的?她拿什么买,就凭她那样!”陆洪氏嗤笑着看着二丫,见二丫那副坦然从容的样子,她心中有些打鼓,这死丫头该不会真的发了吧!

“姐姐!”一道小小的身影冲进来,满头大汗,笑得正欢快,“慢些跑,不追你了!”宫玄迟带着笑意的的声音紧跟其后,玲儿径直跑到二丫膝前仰头笑得眉眼弯弯,见姐姐神色不对,才看到这满屋坐着的人。

宫玄迟倒是不慌不忙的站在那里,笑意绵绵的看着二丫和玲儿,在坐几人感觉自己被忽略了,一头黑线。

“看吧,奸夫……男人都来了,她哪里能买得起这种大宅子!?”陆洪氏见突然出现一个贵气十足的男人,心里就乐了,这正抓着,她还想一个孤女怎么会有那么多银子呢!

宫珏翌闻言转身看着陆洪氏,目光冷冽,没有开口说话,却叫陆洪氏不禁腿软,宫玄迟这才转回去看二丫,眼神温柔,一旁的陆春荷却移不开眼了,这男子美如谪仙,太好看了!

“三百两,一分不能少,不然就把自称是通判大人的侄女婿的男人送到官府去,偌大的通判府竟然还有人吃霸王餐,简直可笑!”二丫面色彻底冷下来,低笑了两声,“至于这个宅子……陆洪氏你是眼瞎吗,还是陆李氏眼瞎?没见门口挂着陆府的门匾吗?我陆鸣凤还不屑靠男人发财,送客!”

第四十二章:喜脉

闻言,众人面色俱惊。

一个姑娘竟然有这样的能耐?一个孤女竟有这样的能耐?

林夫人脸上已不好看,沉着脸对李宝娇几人道:“这事,是你那个好上门夫婿惹出来的,你就自己解决吧!”

说着就带着丫鬟要离开,林贵珠却不想走,回头看了一眼二丫,被林夫人拉走了。

堂屋了就只剩下李宝娇和陆洪氏几人,陆春荷见林夫人走了,戚上前去,“堂姐,咱们是一家人不是,妹妹看这屋子,真是漂亮得紧!”

这副嘴脸也是……没啥了。

“对对,一家人,谈什么银子啊,是吧!二侄女儿!”陆三叔见状过来点头附和,一副说的很对的样子。

“一家人,什么一家人!”少女杏花眸子好看极了,低低一扫淡笑道:“我是官府做主,由村长主事立了女户的,谁和你们是亲戚了?”

“你跟你娘……”陆洪氏话说到一半就闭了嘴,她被打怕了,不敢再提二丫她娘,“我怎么说也是你亲奶奶,你总不能放着我们不管吧!”

二丫第一次有种无言以对的感觉,这些经过事的老妖怪是没有面脸可说的。

“鸣凤。”

“姐姐。”

站在主位上的人突然倒下,宫玄迟先一步抱住少女,“惊雷!快找大夫!”

宫玄迟把二丫抱进内室,陆洪氏几人站在堂中,冯嬷嬷面色焦急,“我家小姐身子不适,还请你们先回吧!”

不多时,惊雷风风火火的提了个蓝色布衣老头进来,到内室才停下,“主子,回春堂的大夫。”

老大夫落地深深吸了几口气,惊魂未定的样子打量了一眼四周,面前的榻上躺着个女子,榻便站着个玉树临风的贵气男子。

“还愣着做什么,快救人要紧!”惊雷出声提醒道。

老大夫这才上前,取出一张绢布搭在女子手腕上,坐在绣墩上的老大夫面色肃然,神情不定。

一盏茶后,老大夫站起身,不知公子是这位夫人的什么人?

“哪来的那么多废话,赶紧说这位姑娘怎么了!”惊雷不满老大夫的啰嗦,看自家主子面色不好,出声道。

“这是怎么了?”

未待老大夫开口,一道弱弱的声音响起。

“小姐醒了?”冯嬷嬷上前扶起小姐,“小姐可有哪里不舒服?”

二丫摇摇头,“你们都出去,我有话要问问老大夫。”

宫玄迟本想开口留下,可是不知以合种身份,薄唇微动,终究还是什么也没说,带着惊雷几人出了房间。

“大夫,你有话就说吧。”见几人走没影了,二丫轻声开口道。

“这……”老大夫见眼前这女子不过是个姑娘打扮,有些欲言又止。

“您有什么但说无妨。”

老大夫拍了拍手,这才道:“姑娘……姑娘这是有喜了!”

有喜了?她有喜了?这次月事迟迟未来,她心中已隐隐不安,脑中浮现出那夜……伏在自己身上的男子,没有红烛,没有嫁衣,那个男人就那样要了自己,还是用那种很粗鲁的方式……一种恨意漫上心头,不知何时唇上鲜血淋漓,不知何时掌心被抓破,不知何时,老大夫离开了。

“小姐,小姐你怎么了?!”冯嬷嬷和沉香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有人摇着她的肩膀,有人叫着她的名字,有人使劲掰开她的紧握的手……一切都在她眼前,可是她不想看,不想听,被掰开的手指又紧紧握起,床上坐着的人好像成了石像,不管外面如何,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你们都出去。”男子声音低沉,带着不可抗拒的威严。

冯嬷嬷几人见也没办法了,带着人退了出去。

“嬷嬷,你说小姐这是怎么了,嘴唇都咬出血了,把手也抓坏了,有什么事要和自己过不去啊!”

“小姐定是有心事吧,咱们能做的就是陪着小姐了。”冯嬷嬷目光闪动,好似心有所想。

“鸣凤,鸣凤……”

一个大手包裹住握紧的秀拳,低声叫着她的名字,手指被大力掰开,却再次不甘心的想握紧,指甲掐进大掌里,男子没有吭声,

坐在身后,长臂环住女子的腰,手上微微一紧,将女子收入怀中。

“鸣凤乖,鸣凤乖……”男子声音醇厚好听,“天黑宝宝回家,娘亲拍着觉觉,月儿弯弯睡着,虫子鸟儿歇了……”

熟悉的歌谣,女子长长的睫毛眨了眨,紧咬的唇渐渐松开,躺在宫玄迟怀里的二丫心思难辨,她也不知道该怎能办了。

她竟然怀里宫珏翌的孩子!

这个孩子要不要,她不知道,只觉得手足无措,像只初经世事的小兽,惊恐不安。

二丫渐渐平静下来,不知何时睡着了过去。

睡着了就好了,什么烦心事都抛开了,无论外面是否风雨交加,梦里总算安稳无波。

“小姐她……”冯嬷嬷见宫玄迟出来,总算松了口气,轻声问道。

“嘘!”宫玄迟示意冯嬷嬷别说话,“睡着了,给她熬点粥,醒了让她喝一点。”说完大步离开。

“主子,御信!”

宫玄迟接过看了,就着烛火烧掉了信。

宫珏翌又来信催他送陆鸣凤进京了。可是陆鸣凤如今这个样子……想到这里他心口有些发疼,他不知道要不要立刻送她回去呢?

“冯嬷嬷……”少女的声音从内室传来,冯嬷嬷忙进了屋,“小姐可是饿了?”

“什么时辰了?”

“刚过未时。”

“让陆忠被马车,我要出府一趟。”

冯嬷嬷本想劝,却也没开口,小姐向来是个有主意的,她做事定有她的想法。

城西回春堂,青帷马车缓缓停下。

“你们回春堂老大夫在何处,我们小姐想见一面。”陆忠上前询问道。

“是谁找老夫?”门帘子里走出来一个老头,正是今去过陆府的那位老大夫。

“是我,老大夫,有几句话想和你单独单独说。”二丫上前客气道。

老大夫见是陆府那位小姐,大致猜测到可能是和她有孕一事有关。点头去了内堂。

“小姐有何事可以说了。”

“大夫,关于我……怀孕的事,还请您保密,此事万不可泄露!”二丫眼神灼灼,面色肃然的看着老大夫。

老大夫点头,“从医多年,这点医德还是有的,小姐你请放心,老夫绝不会外泄此事。”

听到老大夫这么说了,二丫心中也放心了许多,她担心宫玄迟会去打听,以防万一,还是先下手为强。

放下心中这块大石,二丫忍不住问了一些关于孕妇注意的事,这才让陆忠驾车回府。回过神来,不禁觉得自己鬼迷心窍了。

“吁!”

马车骤然停下,二丫险些摔在地上,“老大,有人倒在马车前了!”

第四十三章:奚落

“谁倒在地上了?”二丫掀开车帘,下了马车。

“打死你这个猪狗不如的老头,当初要不是你,二丫子敢和我老陆家分家!?你这个祸事精!”陆洪氏想到倘若没分家,那么大的宅子可不就是她的了?她哪里还用住在别人府上受气,早享福去了!

咒骂声不堪入耳,一个老妇人拿着一根木棒往地上一个老衣衫褴褛,骨瘦如柴的中年男人身上招呼,那男人没躺在地上已经没有动静,老妇人却依旧没有住手。

二丫见了那老妇人,眸光一紧,又是这陆洪氏!

“陆忠,让她住手!”

陆忠上前,一把抓住老妇人的膀子,陆洪氏抬头见有人阻拦她,膀子一震,差点将陆忠甩到地上。

这倒也不怪陆忠,他只是个十七岁的瘦弱少年,哪有一个常年下地膀大腰圆的老太婆力气大。今日二丫出门没有带随从,只有陆忠一人。

无奈,二丫弯腰准备拉开那男人,男人头一转,一张熟悉的面孔出现在二丫眼前。这中年男人竟然是陵源村村长李福!

二丫没有想到再次见到他,竟然是这副模样。水患把陵源村冲毁了,村民四散流离,村子都没有了,谁又还会在意村长呢?

“陆忠,帮我把他送去回春堂。”

陆洪氏也看到了二丫,不却还是管不顾的抄起木棍想打李福。

李福额头一道血印子,头上的血顺着鬓角往下流,抬头看到了二丫,嘴角扯了扯,似是笑了笑,眨眼昏睡过去。

陆洪氏要打李福,李福就在二丫身边,这一棍子下去怕会殃及到一旁的二丫身上,二丫蓦然起身,抓住陆洪氏的老脸,使劲的扯着,陆洪氏脸上吃痛,松了棍子捂脸。

二丫真的是厌极了这张老脸,她真是想把这张脸撕下来,心里这般想着,手上力气越大,陆洪氏吃痛得嗷嗷叫,反应过来要去扭打她,这时候陆忠已经把李福拖上了马车,二丫挣脱开跳上马车,马车扬尘而去。

刚刚那一闹腾,二丫感觉胃中一阵翻滚,小腹微微有些不舒服。

抬手摸了摸肚子,有些担心,又忍不住好奇,这肚子里竟然揣了个娃娃,这种感觉有些奇妙。

马车在回春堂门前停下,陆忠招呼伙计来帮个忙,将李福抬进了药房。

二丫和陆忠守在一旁,老大夫给李福包扎,开了几剂药,李福头被打伤了,还吃不饱饭几个月了,人瘦得不像样子,颚骨突出,双眼混浊无神,想到当初这个中年男人多次帮助她,如今他落到这个地步她却没有及时帮上他,愧疚感难以消除。

“李叔,跟二丫回家吧。”

李福混浊的眼珠看着眼前的少女,几个月不见,这丫头长高了,脸圆了一些了,脸也长开了,看着是个大姑娘了,他艰难的点点头,由陆忠和二丫一左一右扶着上了马车。

宣政殿

“惊风!”一道男子的怒喝声,暗处走出来一个男子。

“属下在!”男子伏地道。

宫珏翌修长的手指敲着紫檀木镌刻这金龙纹的桌子,“这个盒子,快马加鞭送去临安城,给四王爷。”

惊风知道主子正在气头上,不敢多言,转身离开。

今日太后又在提子嗣的事,竟然想让他选秀,他怎会不知道太后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她就是想让自己的侄女诞下长子嫡孙,好有借口往上爬。

她竟然还借此打杀了四五个低阶嫔妃。阮嫔一直是他最宠爱的贵嫔,竟然也被打了几巴掌,太后打的不是阮嫔,而是他!

阮嫔一个人已经没办法和太后华妃抗衡,他必须找个机智的女人给太后和华妃找点事做,并且这个女人不能有强劲的母家背景,否则只会促成下一个华妃的出现,前朝的事已经让他很忙了,后宫还跑来给他添堵,想到这里就越发觉得美貌和智慧并存的陆鸣凤是个很好的出路。

如今送去临安城的信迟迟没有反应,宫玄迟究竟在等什么!他等不了了,他要让惊风尽快把陆鸣凤带回来。

这般想着,心中似乎轻快了不少。只要陆鸣凤帮他把后宫的事搞定,他就能专心把前朝的事理顺,太后在前朝的母系势力太大,他要腾出手来好好修枝截截桠了。

马车刚回到陆府,二丫让陆勇过去帮忙,把前院的一处客房腾出来,让李福先安置下来,吩咐沉香过来先负责照顾李福,便回到了桐华院。

现在她发现府上的人手根本就不够,立刻去买奴仆又有不靠谱,想到宫玄迟说的择日进京,还有怀中揣着个娃娃,陆洪氏这些麻烦,乱七八糟一大堆事,她真是觉得头疼欲裂。

站起身一把扑在柔软的被褥里,“呜哇呜哇”一阵乱七八糟的大吼,心里才好受了些。冯嬷嬷站在屏风外,不知自家小姐这是怎么了,又不好上前问,就静静守在外面。

二丫仰面躺在床上,青色的绣花轻纱窗帘微微的飘动,窗框上雕刻的芙蓉花枝叶栩栩如生,可见脉络间细细的纹路,彩绘后更是别有韵味。

快入冬了,窗外安静极了,连一丝鸟鸣都听不见。这种安静太萧瑟了,让人莫名有些孤独。

“冯嬷嬷,两位小姐呢?”二丫躺在床上问道。

“三小姐跟着女先生上课去了,四小姐……让宫公子带去练武了。”冯嬷嬷知道小姐反对四小姐舞刀弄剑,怕说出来让小姐生气,却又不敢隐瞒。

只是二丫出奇的平静,淡淡应了一声,没有再开口说话。

玲儿这么喜欢武功,那就让她学着玩玩吧,反正玲儿也不过才五岁,孩童天性,她也不想摧折过甚。

抚摸着小腹,她好像听到还有一个心跳和她的在一起跳动,嘴角不自觉的扬起,这孩子如果生出来是什么样子呢,他爹长的俊美无双,她也长得不赖,不知道这孩子会是什么样子啊……

这孩子究竟要不要呢,她心里也不知道,毕竟她也只是个无父母倚仗的孤女,和宫珏翌名不正言不顺,她以何种身份生下这个孩子,若以后这个孩子问起父亲是谁,她又该怎么说呢?可是心里好像有一道声音在说:生下吧,这是你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啊。

不知不觉就睡过去了,连冯嬷嬷唤她都没有听到,一觉睡到了天明,用竹盐漱了口,二丫看了一眼天气,今日大雾,冷风刺脸,她都开始穿袄子了。

没有让人跟着,二丫想去城中随意逛逛。

第四十四章:医书

天冷了,临安城里却依旧热闹,一个用发带束起三千青丝的粉衣少女走在路上,透出一种青春活泼的气息,青石板路两旁,商贩们的叫卖声此起彼伏,路旁的铺面密集,各种铺子都有,少女在书铺前停下,看了一眼“饮书斋”三个大字,抬步走进去。

书铺里坐着个头发半白的老头,见走进一个姑娘,站起身,“姑娘需要些什么书啊?”

“伯伯,医书有吗?”

“有几本,不多,在这边。”书铺转角有个不起眼的架子,上面有几本医书。

老头带她过去后就回去坐着了,二丫翻起古旧的书,书页间有一种积淀很久的年代感。

翻翻找找了几本,站在那里有点难受,二丫找了个角落盘腿坐下看,不知不觉就看入神了,忘了时辰,反应过来已经过了大半日,连午膳都没有吃,最后选了两本书准备买走,就听见门口有年轻女子的声音,好像在哪里听过。

“老板,我家小姐要的那本列国游记你找到了吗?”

二丫走出去就看见一个穿绯色锦裙的富家小姐模样的姑娘站在门口,身旁一个头戴珠花的青衣婢女。

那女子察觉到有人看她,往二丫方向望过来,见是认识的那位陆府当家小姐,嘴角眉梢扬起笑意,她这反应让二丫有些不理解,那日这姑娘和林夫人一起来了府上,好像是林通判的独女,她略有耳闻。她们那日见面似乎并不愉快。

“陆姑娘,你好,我叫林贵珠,认识一下吧!”

二丫没有想到这林府小姐竟然这么坦然,落落大方,倒是让她另眼相看,既然人家都这么坦率,她也不能显得小家子气,笑道:“你好,我叫陆鸣凤。”

说完,那林府小姐就走近了,“鸣凤,我觉得你好厉害,比那些深闺女子强太多了!”她表情自然,全然没有做作的痕迹,可见心性就是个坦率的。

“贵珠小姐过奖了,不过是生活所迫,不得已才只能如此。”

林贵珠见二丫对她很疏远,率真的笑笑,“我知道我家的客人给你带来了不少麻烦,不过你别担心,他们欠你的钱我们林府会还给你的,我是真的很佩服你,我们能交个朋友吗?”

看着这少女明媚的笑容,二丫也觉得这姑娘与旁人不同,有几分寻常女子没有的英气,有种坦然磊落的气质,让她莫名有些好感。

“行,珠儿小姐,我们算朋友了!”

“你叫我珠儿就行,别加什么小姐的,听着生疏,对了,你来饮书斋做什么呢?”林贵珠说着看了一眼二丫手上的几本书。

“过来找几本书,闲暇无事,随便看看。”

“原鸣凤喜欢研究医术啊,我父亲书房了里有几本偶然得到的医书孤本,他又不看,你若有兴趣,改日我找出来给你。”

二丫听到眼神不禁一亮,如今她有了身孕,不管这个孩子要不要,她都要事事注意,与其靠别人,倒不如靠自己,研究医书的意义就在于此,若有孤本必然是可遇不可求,当下欣然答应,对林贵珠的印象又好了几分。

林贵珠和二丫谈着谈着,就说起书籍的事,今日林贵珠想找的一本列国游记老板拿过来,二丫觉得有趣,林贵珠递给她,她拿着书翻了翻,讲的列国的奇闻异事,人文景观。

“珠儿喜欢看这些奇书啊?”

女子看这些书,大多数人都会觉得不入流,偏这位林小姐倒是与众不同。

“我就想有一天能周游列国,领略各国风景,这才不枉来人世走一遭。”

二丫觉得林贵珠的想法新奇,不由和她谈论着,“珠儿你是家中独女,你若走了,你母亲会怎么想呢?”

“母亲不会拘着我的,我只是个女儿家,世事本就对女子的束缚太多,何故再给自己画地为牢呢?”林贵珠眼中带着期待的神色,“你要是去看过书上写的泽国东泊,山国千越,还有草原上跳舞唱歌吃烤肉的豪迈民族,还有很多有趣的地方,你也一定会和我一样,想要出去走走的,鸣凤你是个奇女子,我敬佩你。”

闻言二丫不禁露出璀璨的笑颜,林贵珠才是她见过的一个奇女子,她想法大胆,天真率性,女子的婉约中带着英气,听她说的那些也是真的有趣,不禁和她亲近了几分。

“珠儿,我也敬佩你这个英气的女子,不过天色已经不早了,你快些回府吧,找时间来陆府找我,我们再畅聊。”

看了眼天色,二丫和林贵珠走出书铺,林贵珠拉着二丫的手,“这张手帕送给你,听说闺阁女子以帕子互换作为交好的信物,能认识你我觉得很幸运,我的唯一的手帕之交!”

二丫动容,摸出冯嬷嬷给她准备的手帕,和林贵珠互换,两人这才笑着分别。

回到府上,天色已经黑了,一天都没有吃什么东西的二丫肚子已经咕咕作响了,钱福见自家小姐回来,上前请安,“小姐您可回来了,这一日未见您,两位小姐都急着找您呢!”

二丫点头往后院赶,桐华院灯火通明,冯嬷嬷焦急的站在门口,“嬷嬷吩咐人出去找姐姐吧,这天都黑了,怎么还不回来!”三妞也没有平日里的淡定,着急道。

“急什么,我这不就回来了吗?”二丫走上前摸摸三妞日渐长开的俏脸,蹲下抱抱玲儿,“怎么了,急着找姐姐做什么?”

“好意思说,你一天都没有回来,我们不担心吗?”

听着稚嫩未脱奶气的声音,二丫不禁怔愣,这是一个五岁的小女娃说的话吗,一个五岁的小女娃竟然教训十五岁的姐姐?!

少女嘴角莞尔一笑,“小家伙,管起你姐姐来了,谁教你的,小人精?”

“玲儿不管,反正玲儿有按时吃饭的,没有一天离家不回的。”玲儿肉嘟嘟的苹果脸佯装生气的拉着,二丫是真的拿她没辙了,忙求饶道:“好好好,姐姐的错,以后不会了,好不好?”

看着玲儿一副小人精的样子,二丫不由幻想肚子里这个小宝贝长什么样子,什么脾气呢?

想到别的事,二丫扬起的嘴角又落了下来,玲儿没心没肺的笑颜,两颗酒窝可爱的浮现出来,莫名的治愈人心。

冯嬷嬷摆好了饭菜,沉香去照顾李福,今日的饭菜是芷兰准备的,风格与沉香的有些不同,却也美味,俩丫头都没用晚饭,便坐在一起,三姐妹欢快的吃了饭,玩闹一会儿才各自回房去了。

如今天冷了,没几日就要入冬了,天色也黑的早,约莫酉时末,冯嬷嬷就伺候着二丫洗漱好了,门窗紧闭,屋里还算暖和,不过照这样子下去,冬日里怕是要烧炭了,否则会冻坏的。

二丫让冯嬷嬷先去歇下了,如今天冷了,她也没有让人值夜了,让她们回了屋子睡觉。

端过一柄朱雀纹长颈烛台,挑了挑灯芯,烛光骤然亮了起来,就着烛光,她拿出今日买的几本古书,椅靠在铺着厚垫子的矮榻上,细细看起来。寂静的夜里,除了翻书的“沙沙”声,万物俱籁。

“吱吱吱”一阵轻响打破了这片宁静。

第四十五章:身份

二丫登时警觉起来,她没有忘记玲儿在家中被绑走的事,竖着耳朵听动静,窗户突然被推开,一个男人突然跳进来,竟然是一日未见的宫玄迟。

听说她几乎每日都会教玲儿功夫,玲儿学得特别起劲儿,只是除此之外就没有别的消息了,他平日里忙些什么,没人知道,今日突然跑来,也不知有何贵干。

想到前几日他抱着她,温柔的唤她的名字,心中微动,面颊浮上绯色。

“宫玄迟,你大半夜跑到女子闺房做什么?!”

“别说话,我有事跟你说。”他转身关好窗户,低声说道。

少女只穿了件雪白的中衣,面如桃花,目似青莲,在跃动的烛光下好似朦胧着一层轻纱,别有几分生动妩媚。

宫玄迟喉结滚动,悄悄咽下一口唾沫。

“这是我大哥给你的,你自己打开看看。”

他从衣袖里取出一个精致的雕龙刻凤长匣子,二丫一见这匣子就警觉不对劲,寻常人家,纵是王公贵族也不能在匣子上镌刻这些花纹的,除非皇帝御用。

接过匣子,二丫看了一眼宫玄迟,犹豫了一下,打开了匣子。

匣子里一卷明黄色的锦帛分外刺眼,二丫眉间微皱,看着这卷锦帛,心中已然是惊涛骇浪,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她听说书人讲过,皇帝下旨用的圣旨就是这样的……

皇帝?难道宫玄迟的大哥是皇帝?

打开布轴,凌厉刚劲的字迹呈现在眼前。

半晌,二丫才从读完布卷的内容中回过神来,“你大哥这意思是我不得反抗了?!”

她嘴角挂着一抹讽刺的笑容,她竟然这么好命,让皇帝看上了,还怀了皇帝的孩子,凤女龙孙何等尊贵!

当初对宫珏翌,她承认有些心动,有那么一段时间,那个男子让她快乐过,只是,他用那种方法夺走她的清白的时候,心就冷了,何况她已察觉宫珏翌别有用心,只是不知他图她什么。

宫玄迟见她目色清冷,心中微动,“倘若你不愿意……”

“为何要不愿意,当今圣上屈尊降贵的要我一个平民女子,我还要自命清高,岂不是不识抬举!”

宫玄迟本想说……你若不愿意,我就带你走,可是面前少女却决绝的说了这般话,他还能如何?她对他完全没有心思,又怎会放着宫中的荣华富贵跟他走呢?

“那你好好收拾东西,过几日可能我们就要动身进京了。”话毕,男人背影已经消失在窗口。

少女站在窗前呆愣了半晌,冷笑了几声,心中说不清是何感受,她竟然和皇帝这样的男人搅在了一起。

宫珏翌竟然以皇帝的身份威胁她,她若不进宫……呵,他就要杀了她的家人吗?

在别人看来,这或许的泼天的富贵,可是于她,却并不在意这种富贵。她想过的只是一种淡泊,与世无争的无忧生活,而不是要去宫里尔虞我诈,勾心斗角,可是,母亲是楚国长公主的身份,注定她不能过上这样的生活吧。

陆鸣凤,陆鸣凤……母亲为何要给她取这个名字,是希望她做一只长鸣天下的凤凰吗?

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今夜有月色,院子里的湘妃竹被风吹动,摇曳的影子拓印在窗户纸上,沙沙声催人入梦。

昏暗的房间里,彩石发出微弱的光芒,远在楚国国都坤城的皇宫里,一个老者盘腿坐在巨大的鎏金九龙盘前,一道光芒闪过,老者站起身,捋着花白的胡子,若有所思,“这丫头怎会失了清白?”转头又看了一眼九龙盘,要知道楚妤的身份特殊,她离宫后,一众人都在找她,可是当初她却拒绝和他回宫,还留下一封信给他,让他代为转交。

原来,楚妤是楚国禁地的天选圣女,每十五年就要进行一次献祭典礼,典礼必须有天选圣女的鲜血为引,开启禁地,禁地是为楚皇服务的,对于楚国的国运宏昌十分重要,所以一直为楚国所重视。

如今距离楚妤离宫已经有十五年,也快到祭献的时间了,楚皇多年来病痛缠身,朝政也让皇后插手,有时连奏折都是皇后代为批阅,可是圣女必须为完璧之身,否则她的血也没有作用了。

只是如今楚妤选的圣女,已非处子之身,除非……让她尽快诞下女婴,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灵墟真人,陛下今日又咳血了,皇后召您过去。”一个宫侍匆匆踏着小碎步在金色花鸟屏风外禀告道。

老头看了一眼九龙盘,“知道了。”

楚后?他怎么差点忘了她有多想要了那丫头的命了,不行,他要尽快去临安,之前那丫头坠崖,十有八九是楚后的手笔。如今那颗在鬼市上抢的那颗续命丸已经快保不住皇帝了,行动要快了。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他怎么偏偏忘了这一茬!

“小姐可是起身了?”冯嬷嬷的声音从门外响起,接着门被推开,冯嬷嬷快速关上门,却还是没有阻止冷风灌进来,“小姐,今儿外面冷的紧,小姐就在屋子里用早膳吧,老奴让沉香把饭菜端进来。”

“福叔好了吗,沉香怎么回来了?”二丫抱着鹅黄色的软被,坐在床上不愿起来。

“好多了,说不习惯别人伺候,让沉香回来了,林嬷嬷几人管着会按时给他煎药的。”冯嬷嬷把锦帕浸入热水,“小姐就别担心了,老奴伺候您梳洗吧。”

二丫听了冯嬷嬷的话,放下心来,接过热帕子,敷了敷脸,热气裹着脸颊,忍不住喟叹了一声。

“小姐,您吩咐的碳给芳华阁都分过去了,咱们院子里也马上就要用上了,就是不知道紫华阁那边要不要配点过去?”

“今儿是什么日子了?”

“刚进腊月,今儿是腊月第一天。”

二丫应了一声,这才缓声道:“紫华院那边你看着送点过去吧,前院的富叔和福爷爷那里都分点,年纪大了畏寒。”

毕竟宫玄迟也救过她,不能因为他大哥的缘故对他太刻薄了。冯嬷嬷都应下了,心中也感动小姐能慈待下人。

“小姐今儿穿哪件,这三件都是老奴和沉香给您新做的,这件粉霞兔绒披风用的白色兔毛蒸了纳成领子的,夹了新棉花,这件深蓝色的用的鸭绒夹在里面,轻巧暖和,是按照您的吩咐做的,绣了白梅倒是雅致,这件杏色夹的棉花,绣了薄荷草,都是小姐喜欢的样式。”

冯嬷嬷说的细致,二丫平日里没有在意那么多,听她这一说才发现这些衣服袄裙做得都很别致精心,心下欣慰。

“就要那件深蓝色吧。”

用鸭绒填充在衣服里是她偶然看见鸭子大冬天在池塘里游,却不怕冷,便叫冯嬷嬷找了鸭绒做衣服试一试,没想到做的这么快。

“鸭绒有点腥,老奴用干桂花和着一起蒸,倒是有一股清香了,小姐看用得惯吗?”

二丫凑近嗅了嗅,果然,一缕淡淡的清香,是桂花的味道。

“挺好闻的,就这个吧,冬日里哪有那么多花能选啊。”二丫笑着穿上衣服,果然轻巧又暖和,心中倒是有些想法。

“小姐今日戴哪只钗呢,这支梅花钗正配小姐今日的衣服。”

冯嬷嬷拿起一根镂空梅花簪子,往少女鬓发上比划了一下,果然美极了,少女一张鹅蛋脸,五官小巧精致,那张眼睛好像会说话一样,水灵灵的十分好看。

二丫点头,打扮好了,就听门响,一阵冷风灌进来,冯嬷嬷忙去关门,沉香端着早饭走进屋里,“估摸这几日怕是要下雪了,小姐可要注意保暖,出门带上汤婆子,别着凉了。”

冯嬷嬷帮着一起把早点摆好,二丫看了一眼,今日有生煎包,煎得金黄的底,皮面上是白芝麻和葱和着热气香喷喷的,这种时候真是感觉分外幸福啊,满足之意溢于言表,一口咬下去,肉馅里葱香浓郁,二丫食指大动,幸福得眯起眼。

“老大,有人上门拜访。”陆忠跑得急,喘着气站在门外道。

“谁来了?”二丫刚喝了一口肉粥,急急吞下问道。

“是林通判府上的小姐,说和您是手帕之交,特来拜访。”

第四十六章:闺中友人

林贵珠穿着件天青色素袄,外面罩了件月牙色的织锦披风,帽子上纳了一圈毛茸茸的黑色貂绒。

寒风猎猎,饶是林贵珠穿得这么厚,站了一小片刻,也忍不住跺了跺脚,身旁一个青色袄裙的丫鬟笑道:“今日夫人让您带汤婆子也是有道理的。”

林贵珠待下人也是和蔼,扬唇笑道:“抱着汤婆子到别人家里总归不好,你也别事事都听母亲的。”

想到今日母亲不愿她出门的样子,林贵珠忍不住笑出声,不管母亲在外面如何强硬,对她总是温和宠溺的。

哪怕她说要去陆府拜访陆姑娘,娘也没有阻止,只叮嘱了早些回去。想到母亲,林贵珠心中温暖起来,好像寒意也消减不少。

远远看见一道淡紫色身影,待那人走近,她才认出是陆鸣凤身边的贴身丫鬟,那丫鬟走到跟前行了个礼,“奴婢沉香见过林小姐,我家小姐让奴婢带您过去。”

林贵珠点头,跟着沉香去了后院。

来过一次,她也不眼生了,跟着丫鬟径直进了内室,这里没有她的住处精美,看着却格外舒心。

二丫见了林贵珠,欢喜的拉她在绣凳上坐下,“珠儿吃过早饭了吗?今日府里的沉香丫头做了生煎包,配着瘦肉粥特别好吃。”

林贵珠进屋子就闻到了一股诱人的香气,她今日本来是吃过早餐的,只是问到这味道又不免想再吃些,遂也笑道:“我可不是贪吃,见你一个人吃无趣才陪你吃的啊。”

“快,加副碗筷。”说完看着林贵珠,两人相视而笑,倒是相看两顺眼,难得遇到一个脾气相投,看得顺眼的同龄人,虽然林贵珠比她小两岁,但能结为友人,的确是人生一件幸事。

冯嬷嬷摆上碗筷,两个人就津津有味的抢着吃,别有一番趣味。

“没想到你竟然在寝屋里吃饭,在我院子里,虽然没有多少规矩,可是我娘还是不许我胡来,真是羡慕你啊!”林贵珠放下筷子,擦了擦嘴,看着陆鸣凤还在吃,不禁羡慕道。

“哪来的那么多规矩,我一个没父没母的孤女,也不怕给谁丢人,全凭自己怎么开心怎么来。”二丫也放了筷子,冯嬷嬷端上茶,两人都用清茶漱了口,沉香把碗碟都收了下去。

“对了鸣凤,上次说了给你带的医书,我给你拿来了,阿清把东西拿过来。”

那个青衣丫鬟闻言抱上来一个红漆雕花的木盒子上来,打开木盒子,原来里面是两本泛旧的书籍,还有三瓶琉璃瓶装的类似果汁一样的粉色汁。

“这个呢是给你带的书,这个是我外祖家送的西域酒,好像叫什么蜜桃果酒,我外祖家做生意走南闯北的,觅了不少新奇玩意,这酒我得了三瓶,今儿带来和你一起尝尝,不过不是这会儿,晚些时候再拿出来。”

二丫不知这姑娘搞什么鬼,却也依着她,“行,听你的。”

“鸣凤你会做女工吗,我娘说是个姑娘就会。”

“这个我还真不会。”

“哈哈,原来你也不会,我娘还骗我,为此我还和她闹了起来,我也不喜做女工,什么《女诫》、《内训》,都是束缚女子的,我就不爱看!”

看着林贵珠天真的模样,二丫有些感叹,这世间竟然还有这样的女子,与众不同,思想新奇。

“对对对,珠儿就爱看列国游记,学侠客游四方。”

听到二丫的打趣话,贵珠嗔笑起来,“鸣凤你取笑我!”说着作势要动手。

两人笑闹一团,当真是少女无忧,笑声沁怀。

“小姐,四小姐过来了。”

沉香声音响起,两人才没有打闹了,布帘子掀开,小小的人影想跑进来,却被人提住了,二丫惊讶的往外看了一眼,是谁敢捋这小老虎的胡子,却看见一个男人站在门口,“师傅做什么呢!”

果然,被提回去的小老虎呲牙了,“你一身寒气,想让你姐也受寒气吗?”

“沉香姐姐,帮我把披风拿着一下好不好,谢谢。”说完,小家伙就蹦蹦跳跳跑进来了,二丫以为宫玄迟也会进来,半晌也没有他的动静,猜想应该是走了吧。

“姐姐,外面开始下雪了!”

玲儿粉嘟嘟的小脸可爱的仰着,这时才看见一旁的林贵珠,“这位漂亮姐姐是谁啊?”

二丫看向林贵珠,果然,林贵珠一脸的笑意,脸都要笑皱了,心中感叹这小丫头说话真是讨喜!

“小精灵鬼,这是你珠儿姐姐,是姐姐的好朋友。”

“珠儿姐姐好!”玲儿大声道。

林贵珠见了玲儿,喜欢得不得了,取下手腕上的一个铃铛镯子,“小丫头嘴真甜,姐姐送你的见面礼。”说着,把镯子给玲儿戴上,调好了大小,轻轻捏了捏肉嘟嘟的小脸。

玲儿虽然也喜欢漂亮镯子,却也知道不能随便收别人的礼,转头水汪汪的眼睛看着二丫,“收下吧,你珠儿姐姐稀罕你这小家伙呢!”

“多谢珠儿姐姐!”玲儿乖巧的行了个礼,退到二丫身边,“今早做什么去了,你刚刚叫谁师傅呢?”

二丫明知故问的看着玲儿,有些好奇这一大一小平日里都怎么相处的,玲儿看了一眼自家姐姐,“就是叫我练武功的那个哥哥啊,他教我,我就叫他师傅呗,姐姐笨笨!”

感觉自己被嫌弃,二丫不禁一头黑线,她怎么总是被这个小丫头嫌弃啊!

“咦,下雪了。”沉香喃喃的声音在门外想起。

玲儿欢喜道:“姐姐,今天玲儿过来的时候,外面就飞雪了,没多久就能堆雪人了!”

堆雪人,以前二丫带着两个妹妹在陵源村的时候就玩过,陵源村多山,年年下雪,十一月就下雪了,如今临安十二月才下雪,倒是晚了些。

“鸣凤,你这裙子看着新奇,和一般的裙子似乎不同。”林贵珠见二丫这裙子好似很轻巧,不禁出口问道。

“这裙子?”二丫没想到林贵珠会对这衣服感兴趣,“这裙子没有用棉花,用的鸭绒,所以轻巧不少,穿着也暖和。”

“鸣凤你的心思好巧啊,从来没有听过鸭毛都能加到裙子里!”

“用最里面一层绒,柔软轻巧。”

玲儿对这些不感兴趣,扯着二丫的裙角,“姐姐,我们去外面看雪嘛,好不好啊!”

见玲儿的样子,二丫和林贵珠都歇了话头,宠着这小丫头,准备陪她出去。

让冯嬷嬷准备了三个汤婆子,三个汤婆子外面分别是蓝色锦布绣白玉兰花纹,粉色锦布绣牵牛纹,草青色绣鸢尾花纹的夹了棉花的套袋裹着,这样暖和不烫手,看着也赏心悦目。

玲儿拿了粉色的,林贵珠拿了蓝色的,二丫拿的草青色,林贵珠站在二丫身旁,玲儿站在二丫身边,三人并肩行走,沉香和冯嬷嬷一人一把伞,给三人打着伞。

雪不大,星星点点的坠落,院门口的梧桐早已经秃着枝桠,覆着一层薄雪,在这个季节显得冷清萧瑟。

“姐姐,花园里的梅花打骨朵儿了,去看看嘛!”玲儿伸手拉着二丫就走,二丫哑然失笑,这孩子脾气真是扭,说什么就要什么,转头示意林贵珠跟上。

二丫很少来花园,陆府结构独特,花园靠近外面的明河,穿过座座院落才能到,这里倒是少了几分人工的做作,多了几分自然的生机。

一路上有不少湘妃竹,雪压竹枝,翠色凝烟,有种说不出的雅致。

不多时,一片梅林出现在眼前,白梅素雪,打着骨朵儿的梅花在冰雪间傲然不惧,似乎要用尽力气开出绚烂的生命之花。二丫摸摸肚子,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感觉肚子动了一下。

第四十七章:第一场雪

肚子里这个宝宝也知道外面的风景吗?她今日很开心,宝宝也能感觉到吗?摸着肚子,二丫心中感觉暖暖的,如果这个孩子的父亲是她的良人该多好啊,可是直觉告诉她,宫珏翌对她是另有企图的。即使他对她也用了心,她也无法容忍有杂质的感情,哪怕他是皇上。

想到那个男子,二丫胸口有些不适,摒弃那些念头,才微微好些。

“这里是师傅教玲儿练武功的地方。”玲儿指着前面一片空地兴奋道:“师傅武功好厉害的,以后玲儿也会那么厉害的!”

师傅……想到了那个高大俊朗的男子,二丫愣了愣。

“玲儿妹妹喜欢练武啊?”林贵珠看着小姑娘的眸子笑道。

“玲儿要学武功,保护姐姐,不让坏人欺负姐姐!”小小的人目光炯然。

“听说有个武功宗派,名叫灵月宗,玲儿以后厉害的话,说不定能被选为灵月宗弟子呢!”

“你们在说什么呢?”二丫见一大一小两个姑娘在嘀咕什么,开口问道。

“鸣凤听说过灵月宗吗,是齐瀚山的一个宗派,那个门派非常厉害,有一套不外传的武功,成为灵月宗的弟子是众多爱武之人的追求,玲儿喜欢武功,倒不如送她去试试,也成全这丫头痴武的心思。”林贵珠笑着,和玲儿交换了一个眼神。

“姐姐,珠儿姐姐说的是真的吗?”

闻言林贵珠无言了,这小丫头还怀疑她的话?!亏自己还帮她呢。

“没听说过,也许是吧。”二丫情绪突然低沉,她不想让俩个丫头舞刀弄剑,她只想护着她们平安长大,将来能有个幸福的归宿。

玲儿察觉姐姐心情不好,低头不再说话看,找时间让师傅帮她查一下。

“好啦,不说这个了,鸣凤还怕你妹妹跑掉了啊,人家灵月宗是有女弟子的……”贵珠察觉自己失言了,立刻住了嘴,她怎么又说到这上面去了,“鸣凤,你听说过泽国东泊吗?”

二丫平静下来,她太过担心了,听到林贵珠的话也有些好奇,“泽国东泊?”二丫摇头。

“就是一个坐落在大历西北的一个小国家,和大历之间隔着楚国。”林贵珠眸光明亮,“东泊被称为泽国,是因为东泊的湖泊甚多,那里的百姓多生活在水上,书上说,有的人一辈子都不能上岸呢。”

“那他们吃什么呢?”一辈子不能上岸,二丫好奇他们怎么生活的。

见好友的心思终于被成功转移了,林贵珠故弄玄虚的笑道:“这个嘛,以后去看看就知道了呗!”

去看看?二丫被这个大胆的想法吓了一跳,她没有想过这辈子要去到大历以外的地方。

“其实比起东泊,我更好奇楚国以北的北越,那里有青稞酒,香喷喷的篝火烤肉,听说那里民风豪迈,不知道书上说的是不是真的。”

一路上,林贵珠欢喜的说着书上的见闻,少女清秀的面孔散发的一种活力明丽,让人不禁着迷,二丫发现有这么一个有趣的朋友是件十分幸运的事,时不时搭问几句,认真的听着那些奇闻异事,抚摸着肚子,享受这种安静远离世俗的时光。

边走边说,不知不觉已经走到梅林深处,汤婆子没有那么暖和了,玲儿听得认真,时不时眨眨眼。

“小姐,这雪越发大了,要不先躲躲吧,别凉着。”冯嬷嬷见雪势越发大了,出声提醒道。

漫天雪花,欲将天地淹没。

“白雪却嫌春色晚,故穿庭树作飞花,真是美,腊梅白雪,谁解君意?”见到绝美中带着凄冷的雪景,林贵珠歇了话头,不禁感叹。

“问道梅花拆晓风,雪堆遍满四山中。”二丫喃喃道,两个友人相视一笑,突生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

“我们到那边的亭子对诗吧,这样的雪中美景,不可辜负。”

“走吧,让我也见识见识珠儿的厉害。”

几人说着往前面不远处的一座亭子走去。

亭子许久没有人坐,覆了尘,沉香拿了帕子擦干净,这才能坐人。

“冯嬷嬷,姐姐在那边吗?”一道清脆悦耳的声音传来,二丫几人看过去,见三妞正往这边来,今日双丫髻上戴的那对赤金镶红宝石的对簪,这是之前在安北镇,二丫买来作生辰礼送给她的,看着喜庆。

“小姐在亭子里,今日来了客人。”冯嬷嬷客气的迎着三妞进了亭子。

“今日没有上课吗,怎的这么早?”

二丫见三妞一举一动十分得体,心中不禁对那位女先生佩服。

“女先生临时有事,便提前下了学,我见雪大,想来看看院子里的梅花开没有,远远便见了冯嬷嬷在外面站着。”三妞轻声解释,这三姐妹都是鹅蛋脸,五官有些肖似,只是玲儿有酒窝,看着十分甜美。

“鸣凤,这是你的三妹妹吗?”林贵珠见了三妞,开朗的问道。

“是舍妹陆青禾,家中排行老三。”

三妞见了林贵珠,两人互相见了礼,算是见过。

几人笑着坐下,陆忠知道小姐们在园子里,带人搬了几个炉子过来,倒是暖和了不少。

“沉香呢?”二丫见好一会儿没见沉香的影子,好奇这丫头干什么去了。

“主子,奴婢在这儿呢!”一道少女的声音响起,沉香从亭子不远处的假山后绕过来,“奴婢见小姐们逛了大半日了,做了些点心,小姐们垫垫肚子。”

“沉香姐姐真好!”玲儿格外喜欢沉香,二丫猜想这丫头怕是看上人家的厨艺了吧!

“姐姐素来就是个体贴人,难怪这么讨主子们欢心呢。”芷兰笑着帮忙接过食盒,糕点香甜的味道散发出来,让人胃口大开。

走了半日了,冬日里穿得再厚都抵不住寒意,能有刚出锅的糕点真是不错。

林贵珠羡慕道:“凤鸣你的丫头真是体贴,小心我抢了去!”

“你林大小姐有什么没有的,还要抢我的丫鬟,也忒坏了!”

听陆鸣凤说起这个,林贵珠咬了一口桃酥玲珑糕,神情呆滞片刻,“我外祖家是有钱,可肮脏事也不少,好在我们林府不是特别富,我父亲倒是个专一的,这么多年没有纳过妾。”

二丫竟不知这林通判是个这般钟情的男子,心下也赞叹,可是林贵珠神色淡淡,不知在想些什么。

“你不是要对诗吗,我这三妹可是跟着女先生学过的,比我这个半吊子强多了,你和她对吧,我在旁边凑个热闹。”

“别,我和你也差不多的,就不出丑了,这样静静看一会儿雪景倒也是件美事儿。”林贵珠看着外面雪景,难得有些心事重重。

第四十八章:情愫

二丫见她那副模样,也不好多问,静静的陪坐着。

“姐姐你看!”玲儿奶声奶气的喊着。

二丫抬头望去,见玲儿身体灵活的上了树,掰下一根桠枝,拿着桠枝回到二丫面前邀功道:“姐姐你看,这枝花都开了。”

果然,一根褐色桠枝上,雪融化后露出里面鹅黄色的花朵,花朵绽放着,凝着冰露。

“我的呢,你心里就只有二姐姐,没有三姐姐吗?”见玲儿的模样,三妞佯装吃醋。

“这个给三姐姐!”玲儿伸手折了一小枝给三妞,目光狡黠。

“小姐,午膳可要在这里用?”冯嬷嬷几步上前,轻声询问。

这么快就要用午膳了吗,转头看林贵珠,“珠儿想在这里用午膳还是回屋子用呢?”

林贵珠已经恢复了常态,欢喜的道:“就在这儿吧,大家一起也热闹。”

不多时,沉香和芷兰把午膳布上桌,看得出来林贵珠有心事,草草的吃了一点就歇了筷子。

“玲儿三妞,你俩吃好了就会去午憩一会儿。”见俩丫头吃得差不多了,二丫开口道。

待玲儿三妞都回去了,林贵珠突然站起身,眼眸通红,“鸣凤,我知道这个样子很失态,只是感觉和你在一起,就忍不住想起那些心事。”抹了一把眼泪,“我走走,平复一下心情。”

“你能在我面前这样,说明是真的把我当作了你的好友,你信任的人啊。”二丫抱住眼前这个姑娘,低声道:“如果你愿意,你可以跟我说说你的心事。”

“我……”林贵珠低垂着脑袋,头上的流苏簪轻响,“我父亲,他待我母亲其实并不是面上那般专一。”

想到母亲偷偷垂泪的样子,林贵珠只觉得心痛无比,世上男子都一个样子吗,那日她亲眼见父亲的车驾去了一个小巷,一个年轻妇人扑进她的父亲怀中……她不敢跟母亲说,她怕母亲在伤感父亲每日晚归之外,遭受这样的打击。

听到林贵珠娓娓道来前因后果,二丫也皱起眉头。

林通判竟然还有这样的爱好,这不是养外室吗?

“好了,抱抱,不哭了。”二丫拍拍林贵珠的背安抚道。

“我真不知道怎么办了,鸣凤,你能不能帮我像个办法。”林贵珠抽泣的声音听着让人不由揪心。

二丫沉默了片刻,按理说这是林通判的家事,她只是一个外人,擅自干扰别人的家事是不占理的,而且她也不是个爱管闲事的人,可是……林贵珠对她如此信任,而且也把她当真心朋友,真要她袖手旁观,自己心里也过不去。

“好,我帮你想想办法,你别急。”二丫轻声劝导,见林贵珠一脸倦容,心中也发闷,“去我院子里歇歇吧,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林贵珠点头答应了,有个人让她放心的吐露心事,感觉心中大石总算落下了,绷了许久的弦一松,瞬间就感觉分外疲惫。

回到桐华院,二丫让沉香带林贵珠在她的床榻去休息,一个人坐在堂屋里出神。

她要怎么才能帮到林贵珠呢?揉揉犯疼的眉心,见外面风雪愈加大了,又想到宫玄迟说这几日可能会起身出发去京城,一时有些心烦意乱。

取过伞,只身走了出去。

“小姐您……”冯嬷嬷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二丫挥挥手,“别跟着我,我自己走走。”

不知为何,心底有种躁意,难道这是孕妇的通病吗?

往外面的荷塘走去,大雪中少女身姿袅娜,撑着油纸伞在风雪里往往长桥走去,新月眉微皱,樱唇紧闭,湖心亭上积了厚厚的雪,二丫深吸一口气,掀开围着的纱帘走进亭子。

“这么大的雪,陆小姐怎么出来了?”男子声音醇厚低沉,却十分好听。

二丫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宫玄迟,心跳蓦地加快,自己怎么会被他吓着了。

出来透透气,屋子里太闷了。

“透气怎么连披风都不带着?”宫玄迟自己都没有发现,说话间他眉头紧皱,目光中带着自己都看不懂的情愫。

“走的急……忘了。”

“嗯。”察觉自己关心得太多了,宫玄迟没有再说话,圆桌上一壶茶正用袖珍火炉温着,清香飘逸出来。

一杯热茶放在少女面前,男人转脸不看她,自顾自的喝茶。

“……”

这男人几个意思呢,真搞不懂,还有,“你今日怎么走到门口又不进来呢?”心里想着,就说出口了。

宫玄迟转头,四目相对,二丫嘴角扬起,莞尔一笑,“没什么,我就随意问问。”

“哦……那个,我想起还有点事,先回去了。”

感觉在这个男人面前有点压力,还不如回去好些,不等宫玄迟说话,就往外走。

“啊!”手被人抓住,一个大力拉回去,撞进一个厚实的胸膛,二丫脸蓦地一红,“你忘了打伞,大氅太厚了,帮我带回去吧。”

带着某男余温的大氅包裹着少女全身,心底涌起一股暖流,“谢……谢。”

不知道说什么了,二丫接过伞木然的走出去。

风雪中,娇弱的背影渐行渐远,男人还看着不移眼。宫珏翌真的会娶她为妻吗?惊雷得到的消息……会是真的吗?呵!何时,他堂堂四王爷要为一个平民女子费心思了?可是她真的是个平民女子吗……

回到桐华院,冯嬷嬷好奇自家小姐怎么披了件男人的大氅,却没有多言,取下大氅,把预先备好的汤婆子塞给她,“快暖暖,外面雪这么大!”

“嗯。”她淡淡应了一声,进了屋。林贵珠还没有起,二丫没有叫醒她,林府丫鬟阿清在一边静静守着。

独自坐在一旁,随意的翻看着林贵珠今日给她带的医书。

不知不觉就到了申时,天色已晚,火炉里又添了些炭火,外面已是银装素裹,屋子里却暖意融融。

“鸣凤,我睡了多久了?”屋子里传来一道睡意迷蒙的声音,二丫放下书,让冯嬷嬷好生收着,走进内室,林贵珠伸着懒腰,见二丫走进来,扬起一抹笑容。

“外面是不是很晚了,感觉好久没有睡得这么饱了。”

“申时了,睡得好就行,起了就准备吃晚饭了。”

林贵珠也不把自己当外人,笑着应了一声。在陆府,她觉得真的很自在舒心。

穿好衣服到了堂屋,林贵珠突然道:“若今晚我们吃烤肉吧,这大雪天,围坐火堆旁,吃烤肉,说说话不是正好?”

闻言,二丫也不由动心,见外面也住了雪,遂答应下来,让人在院子里生了火,陆忠去找了家伙来。

很快,火生了起来,陆忠在一旁打下手,他说跟着船老大那会儿,临时靠岸,大家就在岸边烤鱼吃,美味得很!

听他说着,二丫和林贵珠都不由咽了口唾沫,沉香去准备了食材,鸡鸭鱼肉都有,陆忠还特意跑去福兴楼要了一大块牛腱子肉,沉香把肉切成片,用花椒辣椒粉末和着些许盐裹着,用细棒串着刷上油放在火上烤,油滴在火堆上发出“嗤嗤”的响声。

很快肉香就出来了,沉香本想把鸭子切块,却被林贵珠拦住了,“别,就烤整只的,烤全鸭,鸡和鱼也一样,用佐料先码一会儿,入味了就架在火上烤。”

见林贵珠一副嘴馋的模样,二丫不禁发笑,转身对冯嬷嬷道:“快去叫三小姐四小姐一起来尝尝鲜,玲儿那丫头定然高兴得很!”

冯嬷嬷应声而去。

“真好,三小姐和四小姐有你这样的姐姐真好,如果我也有个护着我的姐姐该多好!”

“臭丫头,我对你不好吗?”二丫笑着打趣道。

“好!鸣凤对珠儿可好了!”林贵珠趁势挽着二丫的手臂,撒娇道。

见她这样子,二丫忍俊不禁,“一会儿不开心,一会儿欢喜,说的就是你这样的小女儿吧!”

“唉,不开心的总会过去的,难不成因为那些不开心的事就要把自己的心禁锢吗?”

林贵珠看得很开,恢复了活泼开朗,英气的模样。

“你晚回府,你娘不会着急吗?”见天色已黑,二丫有些担心。

“不担心,我让另一个丫鬟回去给母亲报信了,今晚不回去了!鸣凤不会撵我走吧?”

见她这样欢喜,二丫哪里会撵她走,今日因为林贵珠,她也很开心,果真是人生难得一知己,得之甚喜。

“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林贵珠转头对阿清道:“阿清,快拿两瓶酒出来!”

“还有要喝酒吗?”

“这种时候,无酒不欢,大口吃肉大口喝酒,才是人生一件乐事嘛!”

……这丫头也太豪迈了吧,不过这性子,她喜欢!

“好好好,依着你。”

第四十九章:醉酒

“吃烤肉了!”

玲儿的声音总是先发制人,人还没有到,就先闻其声。

夜色里,三个人影渐近,玲儿跑着到了火堆前,三妞迈着标准闺阁女子的步伐走过来。

“好香啊,姐姐不早些说,我和三姐姐都用过晚饭了,肚肚都快没有空了!”

“没事,你可以看着我们吃嘛!”二丫揪揪玲儿的小鼻子笑得欢快。

“哼!”玲儿掐着腰,活脱脱一个小大人的模样,“小心长成胖子,像陆勇叔叔那样的胖子哦!”

陆勇叔叔?这小势利眼儿,好看的就叫哥哥,不入眼的就叫叔叔,二丫是拿这小鬼无法了。

沉香很快就烤好了一堆肉串,撒了些葱,烤肉加葱真是绝配,带着炭火味的牛肉香气在和葱一起的瞬间,滋出诱人的香气。

几人对于这样的香气都没有抵抗力,迫不及待尝起这世间美味,阿清把果酒拿出来,拔了塞子,一股醇厚的果味混着酒香弥漫在空气里,还没入喉,已有三分醉了。

“冯嬷嬷,能拿几个大碗吗?”

林贵珠真不像一个闺阁女子,她做的事都那么新奇。

冯嬷嬷见自家小姐没有异言,照办去了。

很快,两个大碗斟满果酒,玲儿还小,二丫不让她喝,三妞想着明日还要去女先生那里,也没有喝。

于是就二丫和林贵珠两人对饮。

俩丫头吃过饭了,三妞吃了些就没再吃了,玲儿本还想玩一会儿,不过二丫见天色很晚了,让三妞把她带回去睡觉,玲儿气呼呼的跟着走了。

“鸣凤,能交到你这个朋友,我真的很开心,来!敬我们情谊不散,永远做好朋友!”林贵珠端起大碗对二丫拱手道。

喝酒……想到肚子里还有个宝宝,二丫有点犹豫,不过一瞬间就释然了,端起酒碗,仰头灌下去。

何苦为了这些事糟心,今日不管了,难得畅怀一次,尽兴才好!

酒入喉微辣,酸酸甜甜的味道很好喝,烤鸭已经端上来,两个姑娘豪气的撕着鸭肉,真的是在大口喝酒大口吃肉,笑着笑着眼中就雾蒙蒙了,二丫忙再斟满一碗,仰头喝下,才把涌上的泪意驱散了。

谁没有几件伤心的事呢?不是不说,而是说不出口,有些事扎在心口上,只有酒意能暂时麻痹这样的疼痛。

不知不觉,酒瓶就空了,两人大笑,这酒喝的时候只觉得酸甜可口,后劲儿却大,两个醉鬼勾肩搭背的笑着,“对酒当歌,人生几何!”

两人的脸都有些泛红,吃得酒足饭饱,林贵珠已经有些晕了,二丫安排了西厢房给她住,清儿进去收拾,又叫冯嬷嬷和沉香两人扶着林贵珠回屋子休息。陆忠早就回了前院,偌大的院子里,就剩下她一人。

摇摇晃晃的要进屋的,却突然被人抱起,二丫一时搞不清状况,只觉得头昏,脑仁发疼。

背后触到柔软的被褥,二丫心想应该可以睡了,今晚就邋遢一回吧,她实在不想动了。

“你不知道自己现在什么身份吗,喝这么多酒!”

男子的不满声想起,二丫嘟囔了一声,虚着眼睛看了一眼,“宫珏翌,你这混蛋还敢来啊?!”

声音软弱无力,虚浮飘渺。

“你这个禽兽!禽兽!”软软的声音带着点怒意,“亏我还差点对你动心,你这个死鬼!”

“嘿嘿嘿……”少女翻了个身,感觉背后有人挨着自己,伸手在空中乱拍,“你等着!我定要你后宫着火,你不是要娶我吗,我就要让你知道代价!还有……你的儿子,你别想,……我生下来也不会给你,不会给你,你个禽兽……”

宫珏翌凤眸骤冷,儿子?宫珏翌对她做了什么!

没有想到自己比想象得更生气,指节见咔咔作响,转身掩门离开。

冯嬷嬷几人好奇小姐什么时候回了房间,打水给她清理了一下。

“主子,那大夫说的是……是陆姑娘身子有旧疾,并未提及有身孕啊!”

惊雷见主子一脸怒容,目色冷厉,忙跪地回禀。

宫玄迟挥了挥手,惊雷立刻退下了。

这丫头,怎么这么不小心,如果宫珏翌真的是“娶”她,她就只是个棋子,倘若让宫珏翌知道陆鸣凤怀有龙嗣……不行,宫珏翌十有八九会让她生下这个孩子,最后她没有用了,会被弃之如敝履。

“影七!”

一道人影应声而出,这是宫玄迟的秘密影卫,是他暗中培植的一股势力。

“准备一下,两日后准备回京城。”

玄衣男子点头,随即隐入黑暗中。

一夜无梦,醒来已是日上三竿。冯嬷嬷一如既往打水给她梳洗,沉香端了解酒茶给她。

“林小姐那里起了吗?”

“回小姐,还没有。”

“待会儿也送些解酒汤过去吧。”

沉香应声,“煮了多的,奴婢待会儿就送过去。”

昨夜喝多了,头有点疼,没什么精神,让冯嬷嬷随意的帮她把头发束在脑后。

不多时,陆忠来禀告,福兴楼罗掌柜来了,说是送账本来了。二丫点头,让他把人带进来。

罗掌柜一脸喜庆的走进桐华院堂屋,亮堂宽敞的堂屋里,高位上坐着个杏色袄裙的女子,面色不是很好,俏丽的脸庞透着一种病态美。

“罗掌柜请坐。”二丫见人进来了,柔声招呼。

“东家,我今儿就是来给您送账本的,向您禀告这半个月福兴楼的盈利。”罗掌柜把账本递给二丫身边的冯嬷嬷,冯嬷嬷接过给二丫。

“咱们福兴楼在城里连开了三家,铺面位置好,咱们又是有底子的,做起来很顺利,总盈利就有这么多。”罗掌柜比了个手势,“四千两!”

这么多?这生意真是不错,看得出来,这罗掌柜是用了心的。

“不错,我没有看错人,罗掌柜你好好干,如果酒楼一直这么好,年底结账的时候,取五百两作为给你的奖励。”

罗掌柜的月银工钱是五十两,这对于他们平民而言,已经是个不小的数字了,如今东家竟然许诺这么大的奖励,罗掌柜更有干劲儿了,“那另外两个分店掌柜……”罗掌柜试探道。

“各一百两。”二丫不是个小气的人,这样能让他们更加卖力的去做事,几百两也不过是小钱。

罗掌柜走后,宫玄迟又来了,高大的男子逆着光走过来,在她一丈远的地方停下,“陆姑娘,我来是想告诉你,两日后就动身进京了。”

说完宫玄迟就转身欲走,“你很忙吗,坐会儿吗?”

“忙着准备回京事宜。”说完扬长而去。

第五十章:邀约

二丫看着离开的背影,嘴动了动,没有说话。

“小姐,林小姐过来了,要这会儿用早饭吗?”沉香进门,见布帘子没有放下来,转身放下布帘子,挡住了冷风。

“嗯。”

二丫淡淡应了一声。“昨夜又下了大雪吗,院子里怎么又堆上雪了呢?”见宫玄迟走过的地方,都有深深的脚印了,心情有些不好。

“林嬷嬷今日起晚了,奴婢这就去叫她过来把院子里的雪扫了。”

林贵珠打着哈欠走进来,“今早吃什么啊,感觉又饿了。”

见了一桌子早点,也顾不得形象,坐在二丫对面,端起撒了葱花的肉粥喝了一口,真香!

二丫习惯她这个性了,打趣了她几句,便专心吃起早饭。

吃过了早饭,林贵珠和她道别离开,约定明日去城心河的九桥游玩看夜景。二丫没有去过,想着两日后就要离开,便答应了。

送走了林贵珠,二丫想起李福,便去了前院。

李福回来休养了好几日,身子已见大好。屋子里燃着炭火,把披风取下来递给沉香,李福见了她,想要下床来。

“福叔,你和我客气啥,别下来了,我就是过来看看你!”二丫急急扶住他。

李福点头笑笑,“二丫头,你是这里的主家吗?”那日就见她坐着马车,身边还有长随,今日又是有丫鬟服侍着,心下也有几分猜测,却和陆洪氏一群人不一样,他是为这个打小就苦命的孩子真心感到高兴。

二丫看出李福脸上发自真心的笑容,点点头道:“是的,福叔你就在这里好好休养,不用担心其他的。”

“二丫头,无事一直住这里,我心里也过不去,陵源村也没有了,回不去了,不如我写个卖身契,以后就在这府上做个下人,也算有名有份了。”李福想到陵源村没有了,家人也……一时老泪纵横,哽咽出声。

“福叔,您别难过,别说卖身契了,您是二丫的大恩人,二丫怎么会不管你呢,福叔可还有家人,可以一同接上府住着,如今这陆府宽敞,后花园还有一大片地,您若是怕闲着,可以在那里开垦,也当消遣日子。”

李福摇头,粗糙干皮的手抹了一把老泪,“山上的洪水带着泥冲下来,叔那日出了门,回去屋子什么都没有了,全部盖在泥下了,跑得快的村民捡回了一条命,年老跑不动的,大多都死在那里了……可怜我那一家子,没有跟着我过上好日子,你当初给我的那五十两,如今也埋在了地下!”

听其语,闻者也伤悲。

二丫没有想到李福竟然还把钱留着没用,家里又受此重创,心下也难过。本想问问她之前住的屋子怎么样了,桑葚树下还埋着玉佩,可是见他如此悲痛,也不想再提及惹他难过。

“福叔,既然你如今已无家人,亦无去处,你就安安心心待在二丫这里,你是对二丫有大恩的人,以后若不嫌弃,就把二丫当亲闺女,二丫给你养老好不好?”

李福没有想到二丫如此重情重义,一时呆愣了,反应过来重重点头道:“好,以后福叔能帮上你的,你就只管开口,福叔把你当闺女,你当福叔是爹,有什么难处,福叔定然帮你!”

“福叔,过几日我可能要去京城了,两个丫头您就帮忙看着些。”

此次即将远赴京城,二丫最放不下的就是玲儿和三妞,冯嬷嬷再能干也只一个人,李福是个好人,明事理,有他帮衬着,她也放心些。

出了前院,二丫带着沉香出了门,往回春堂去。回春堂的老大夫这会儿正忙着,好几个人等着要看病,她就坐在一边,等老大夫忙完了再说。

半个时辰过去了,老大夫总算得了些空。

“陆小姐怎么来了,可是看病?”老大夫姓林,五六十岁的样子,相貌平平,医术却是临安城数一数二的。

“我不是看病的,是有几味药想买。”

“哦,什么药啊?”

二丫报出几位中药名,老大夫眼神讶异的看着她,“我说你一个姑娘家,拿这些奇怪的药做什么?”

“老大夫,我是用来防身所用,您就给我一些吧!”二丫看着老大夫低声央求道。

“罢了罢了,不过不能给多了,这东西会要命的。”老大夫犹豫片刻,还是点头答应了。

“对了,可有人向您打听过我的事?”二丫见老大夫转身去拿药,想起那件事,心中担心。

“倒是有一个年轻男子来问过。”

“那你可给他说了?!”二丫一听急了,万一被人知道了,怕是不好办了!

“我答应了你不说,自然就不会说,我只说了是你的旧疾,吃几副药就好了。”

闻言,二丫总算放下心了。

林府门口,小厮见林贵珠回来了,面色怪异好像想说什么,又不能张口。

林贵珠按捺下心头疑惑,往内院去,今日回来,自然要先去主院给母亲请安。

未至主院,已经能听到妇人的哀嚎声,林贵珠当下心一凉,急急赶去。

“你这个负心汉,竟然偷偷在外面养了这么个狐狸精,还让她怀了孩子!”这声妇人的悲哭怨诉的声音竟是一向心气儿高的林夫人发出的,林贵珠听出是自己娘的声音,几步进了院子,就见林夫人瘫坐在地上,一脸泪痕。

“爹,你这是做什么!”林贵珠转头看向那个站在一旁,护着个玫红色妖袄裙的娆妇人的男子。

“珠儿,你回来了正好,快劝劝你母亲,我不就带了个人回来吗?她至于要死要活的吗!”

林知儒见女儿回来了,反而更是不满林方氏的行为。

“带个人回来?这是什么人?父亲养的外室吗?”林贵珠高声诘问。

“这以后就是林府姨娘了,什么外室,你姨娘肚子里怀了你弟弟,你少跟着胡闹!”林知儒见女儿这般倔强,还反过来质问自己,当下也没有了好脾气。

“老爷,这就是夫人给你生的女儿啊,怎么这般没有规矩!”一道娇娇媚媚的声音让林贵珠浑身起鸡皮疙瘩。那女人依偎在林知儒怀中,一脸娇意。

“你个贱妇,你敢指责我的女儿,我要打死你!”林夫人见这个女人敢诋毁自己的宝贝女儿,腾的站起身,抓起角落里的鸡毛掸子就要往那女人身上招呼。

“啪!”一道响亮的声音,林知儒站在林夫人面前,一脸怒色,“给你脸了是吧?敢在我面前动手打人了,你过门多年一直生不出儿子,我都忍了,如今悠儿怀孕了,我才把她带回来,你敢动她试试!”

看见父母这般剑拔弩张,林贵珠只觉得心疼如绞,站在母亲面前,不许父亲再打她,“父亲,不管如何,娘嫁给你,没有一日是不尽心的,你竟然为了这样一个卑贱的女人动手打了娘,你对得起这个家吗?不管如何,娘是林府明媒正娶的正室夫人,这个女人能不能进府还要娘点头才行,否则……父亲就是宠妾灭妻,会为世人诟病!”

说完这些话,林贵珠感觉字字滴血,心口发疼,护着林夫人进了内室,林知儒被女儿说愣了,气的咬牙切齿,一挥袖子带着那外室离开了。

第五十一章:求助

想到林贵珠给玲儿送过见面礼,礼尚往来,二丫也去了城东尚宝阁里买了一套首饰准备送给林贵珠。

回去的时候路过林府,门口的奴才议论纷纷,二丫好奇这林府下人怎么这么没有规矩,却听见嘀咕声传入耳中。

“你说这个外室和正室谁能赢啊?”

“那谁说得准啊,听说老爷今儿是对夫人动了手的,好在小姐回来早,不然谁知道会发生什么呢!”

外室?正室?这一连串的字眼让二丫心头一跳,想到昨日林贵珠说的话,心中隐约猜到是怎么回事儿了。

这事儿好像闹到明面上来了,她答应了要帮林贵珠想办法的。

想到这里,二丫让沉香去传话。

“麻烦通传一声,陆府小姐拜访林小姐。”

这府里没有别的林小姐,仅通判大人独女林贵珠,是府上唯一的小姐。

两个守门的奴才听了沉香的话,扫了一眼站在台阶前的二丫。

“你们有帖子吗?”语气还算客气。

“把这个给你家小姐一看,她便知道我是谁了。”二丫不想多废话,抽出那张林贵珠送她的手帕递给那下人。

下人哪里敢碰这些闺阁小姐的贴身物件,没有接,跑进去通报了。

不多时,一个丫鬟跟在报信儿的那奴才身后走了出来,正是林贵珠的贴身侍婢阿清。

阿清神色不好,见了二丫行了礼,领着二丫进了府。

“娘,你别难过了,父亲也是一时被那男人迷了心窍,才会对你动手的。”林贵珠不知道怎么安慰林夫人,林夫人坐在床榻边,以泪洗面。

已经哭了一柱香的时间了,林夫人双眼通红,林贵珠就伏在她膝上不停劝慰,可是无论怎么说,林府人还是止不住的抹眼泪。

“你父亲领个女人回来糟蹋咱们娘俩!”林夫人深深抽泣了一下,“对我也就罢了,我决不允许有人这样欺负我的女儿!”

想到那女人还没有进府就如此嚣张跋扈,连她女儿都敢指摘,又止不住哽咽起来,“你父亲这是要逼死我,逼死了我,就能取那个狐狸精进门了。”林夫人语气突然平静下来,说这句的时候有些阴恻恻的,林贵珠心中一痛,抱着林夫人也哭了起来,“娘……女儿不许你说这种话,纵然父亲不要你了,你还有女儿啊!”

两母女抱着哭作一团。二丫进来的时候就见了这一幕,不禁心下动容。

“小姐……陆姑娘来了。”阿清声音也有些哽咽道,她和林贵珠自小一起长大,林贵珠待她也是极好的,见往日里活泼快乐的小姐哭成这样子,也鼻子发酸。

林贵珠闻声抬起头,见二丫站在身后,好像一时找到了主心骨,拉住二丫的手哭道:“鸣凤,你说了帮我想办法的,求你帮帮我吧!”

林夫人见有外人来,尽力平复了情绪,没有再哭了。

“珠儿,你和陆姑娘有话说就去说吧,不用管娘。”

林贵珠看了一眼林夫人,叮嘱林夫人身边的丫鬟婆子看着点,和二丫去了外间。

“珠儿,你给我细细说来,我才能想好对策。”二丫面色肃然,抓着林贵珠的肩膀郑重说道。

林贵珠擦干眼泪和二丫详细的说了情况。二丫沉默了一会儿,“你别急,这女人也是有弱点的,只要能攻击到她的弱点,她自然会知难而退,不过……”她犹豫了片刻,“如果那女人真的怀了你父亲的孩子,你也要这么做吗?”

她如今也是怀了孩子的人,想到要对一个孕妇下手,心中有些犹豫。

“不管是谁,我也不允许她伤害我母亲,不管……”

“不行!”不知何时,林夫人站在屏风处听见了她们的谈话,林夫人走出来,眼眸还是红的,看着林贵珠道:“你父亲就是为了要个儿子,不然也不会变成这样的,不管那个女人如何,倘若真的怀了你父亲的孩子,你就不能对她动手。”

林夫人语气决绝,二丫忍不住叹了口气,嫁为人妇之后,连最后一丝原则都要为了男人而放弃吗?

林贵珠还想说什么,林夫人却转头看向二丫,“陆小姐,今日让你见笑了,府上客人欠你的三百两我这就让人去取。”

林夫人说完就叫了贴身丫鬟,拿了三百两银票给她。

二丫知道这是客气的逐客,当下也不多留,让沉香把给林贵珠的礼物拿出来,把礼物拿给林贵珠就告辞了。

走到二门处,却见一个男子走进来,心中惊讶这陆府没有公子哪里来的男子,这般堂而皇之的进了后院,没看见这里还有女眷吗?也不怕冲撞了别人。

走近才看清竟然是陆李氏的大儿子,陆鸿。

二丫很少见过这个堂哥,陆鸿在镇子上的私塾读书,老陆家可还指望着他考取功名呢,若不是他长得很有特色,二丫也快记不住他长什么样子了,陆鸿嘴角有一颗肉痣,看着十分显眼,如果没有这颗痣或许还算人模狗样,有了这颗痣加上他眼神中透着股不利落,就显得他整个人有些猥琐了。

那男子没有理她,自顾自的进了后院。陆鸿已经十七岁了,都到了成亲的年纪了,听说也还没有成亲。可是一个成年男子还不顾礼法的往人家后院跑,到底行为轻浮了。

二丫刚走没有多久,林府就又闹腾起来了。

林府大门口的动静引了不少人旁观驻足。

“滚滚滚,我们林府不欢迎你!”阿清解气的一脚踹在陆鸿屁股上,陆鸿一个趔趄差点摔个狗吃屎。

“以后,你们要是再敢踏进林府,我就见一次打一次!”林贵珠站在门口,一脸泼样。她忍这家人很久了,今日还敢来触她霉头,她娘都发话了,她也打的痛快。

林夫人一直就看不惯这家人的做派,今日陆鸿又私闯后院,她也不想忍了,反正自己一直敬爱有加的丈夫如今也和她闹翻了,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也别怪她不讲情面了。

“死丫头,你敢撵我们出来!果然是个生不出带把儿的贱妇生的女儿!”陆洪氏一如既往的有种悍妇气质,掐着腰,“难怪你爹要找外室,你们娘俩儿就不是个东西,活该,我呸!”

李宝娇本来还想求求林夫人,结果一听陆洪氏这嘴里一骨碌吐了这么些话,只觉得头顶发疼,这下是不可能再回去了!

心中一时气血上涌,一巴掌打在陆洪氏头上,“啊!陆李氏!”

陆李氏就站在陆洪氏身后,陆洪氏以为是陆李氏打了她,反手就是几耳光,陆李氏见自己被李宝娇拖累,也顾不得别的,不甘心的揪着李宝娇的头发倒在了地上,三个女人扭打在一起,场面不堪入目。

林贵珠冷笑了几声吩咐关门。

陆春荷目瞪口呆的看着地上这三个狗咬狗的女人,她简直觉得脸都烧起来了。陆家三兄弟站在那里,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还是陆三叔看不下去了,去拉李宝娇,另外两兄弟才反应过来,扶媳妇的扶媳妇,没媳妇的就扶娘。

围观的人群不由嗤笑,这一家人真是够了。

第五十二章:进府

见围观的人越来越多,饶是脸皮厚的陆洪氏几人也忍不住臊红了脸,几人忙钻进了一旁的巷子里。

见没有什么人了,陆李氏揪着陆鸿的耳朵,“我教你的都忘了?!你要是能把林贵珠那小蹄子搞到手,林府都是你的,你说你怎么这么不中用,害得我们都被赶了出来!”陆李氏连连叹了几口气,恨铁不成钢的瞪了陆鸿一眼。

“娘,这事儿你怨不得我,要是你和我爹有点能耐,我何苦要去热脸贴人家冷屁股!”

陆李氏气得肝疼,瞪了陆鸿一眼,在一旁坐下来,她怎么就生了这么一对不中用的儿女,想着就推搡了陆春荷一把,“你看看人家鸣凤,再看看你自己,真是命有贵贱,你就活该是条贱命!”

陆春荷见自个儿娘把气撒在自己身上,心中不平却也不敢还嘴。

陆昌自打他娘那事儿以后就郁郁寡欢,整日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不出来,这会被赶出来,也是瑟缩在墙角,陆二叔就这么一个儿子,见他一副不成事的样子,气狠狠地踹了陆昌一脚。

陆昌吃疼,闷哼一声,从地上爬起来,仍然蹲在墙角,像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

“行了,现在还是想想该去哪里的好!”被连累着赶出来的李宝娇这会儿极度暴躁,想到好不容易过上几天有人伺候的生活,又被赶了出来,还丢了那么大的面子,心里一股无名业火就直往上冒。

这么多人住客栈是不可能的,他们在林府的一切吃穿用度都是林府给的,又这么匆忙的被赶出来,身上也什么都没有。

几人面面相觑,谁也想不出个辙来。

二丫回到府上已经是申时末了,冯嬷嬷和沉香在院子里做针活儿,见二丫回来了,沉香便去做饭了。

吃过晚饭,冯嬷嬷伺候着洗漱好了,二丫就让她们去歇下了。冯嬷嬷去把窗户上了栓,“今夜可能又会下雪,晚上小姐可别踢被子了。”

二丫笑笑,“嬷嬷放心,不会的。”

照旧拿着医书躺在床边看,外面树枝被风刮动,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蜡烛跃动得厉害,看书都不能静心了。

站起身,把蜡烛挪了挪,要好了些。又坐下来看了一会儿书,渐渐感觉眼皮子沉重,有些困了,却听到房顶一声瓦片碰撞的声音,二丫登时竖起耳朵,直觉屋顶有东西。

这大半夜了,外面冰天雪地,寒气嗖嗖的,会有什么东西这个时候跑出来。过了一会儿,四周又安静了下来,那声动静像湖泊里投了一块小石子,转瞬被淹没了。

“吱呀”一声木门沉重的响声让二丫吓得心神一跳,门被推开,冯嬷嬷走进来,“冯嬷嬷你怎么还没有睡?”

“老奴想起小姐屋子里炭火忘了加,怕晚上熄了火,让您着凉。”冯嬷嬷说着就往炉子里加碳,弄完了准备离开,二丫想叫她就在屋子里睡,她有点害怕,可是想着大冬天还让她睡地上,心中不忍,还是没有开口。

二丫一晚上都没有睡好,浅眠间也能听到外面风雪的呼呼声。醒来觉得精神不佳,沉香做了早饭,她草草吃了几口,又躺回去睡了个回笼觉。白日里总算能睡安稳些了。

一觉醒来已经是巳时了,想到和林贵珠约好了去游湖,中午一起吃饭的,这时候差不多该出门了。林府虽发生了那样的事,可是林贵珠没有取消约定,那她便是要去的。

让沉香给她梳妆,穿了件杏色的袄裙,罩了件墨蓝色披风,带着沉香就出了门。

她到的时候,林贵珠已经在约定的地方等着了,林贵珠眼眶浮肿,难得的涂了些粉,却显得欲盖弥彰。

见了好友来,林贵珠强颜欢笑,挽着二丫的手臂,“走吧,我正有事跟你说呢。”我,

两人遂并肩往柳岸堤边停着的画舫走去,几个丫鬟服侍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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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府门口,陆洪氏几人已经游荡了好些时候了,李宝娇终于沉不住气,“昨夜已经在外面风吹露宿一夜了,半夜还去跟那几个老乞丐抢稻草,今夜还想试一次啊!”说着用手肘顶了一下陆李氏,“我说大嫂,你好歹也是陆府小姐的大婶子,你去说说,她定然会给你几分面子。”

李宝娇是个聪明的,知道陆洪氏把这陆府小姐得罪不浅,让陆洪氏去怕是会被打出来,找陆李氏机会还大一些。

“我!?”陆李氏也是怕了二丫的脾气,一听李宝娇让自己去上门,心中有些打鼓。

“大嫂,快点,你又没有得罪过陆小姐,她必不会为难你!”说着李宝娇就把陆李氏推了出去,行人纷纷诧异的看着这几个人,陆李氏心下一横,豁出去了,往陆府门口走去。

“这位夫人找谁?”钱福认出来是那日来过陆府的妇人,还是保持客气的问了一句。

陆李氏扯了扯衣服,轻咳了一声,

“你们小姐在哪里,我找她有事。”

“我们小姐今日不在府中。”

陆洪氏一听,心中欢喜,没在就好,那丫头谁都敢打的。脑子一转,“你们三小姐也行,我有重要的事要说。”

在陆李氏印象里,三妞一直是个唯唯诺诺的人,脾气也温和,何况她们和三妞也没有什么过节,今日陆二丫不在府上,那她身为三小姐自然能说上几句话。

钱福让陆忠去通传一下,看三小姐愿不愿意出来见一面。

不多时,三妞就出来了。陆李氏一脸谄笑的凑上前去,“三妞啊,我是大婶啊!”

三妞看了一眼面前浑身灰,有些狼狈的妇人,的确是她大婶陆李氏。

“大婶可是有事?”三妞是个观念很传统的姑娘,何况自己和他们也没有什么过节,也温声问了一句。

见三妞这态度,陆李氏心中直呼有机会啊!

“是这样的啊,大婶……”陆李氏转头向躲在墙角的几人招手,陆洪氏几人也跑了过来。

陆李氏笑了笑,“你看你奶,你婶子还有你亲叔如今都没有地方去了,陆府这么大,能不能让我们暂住几日啊?”

三妞见这么多人,心下也没有了主意,往后退了一步,“我姐姐不在家,我也……”

“哎呀,三侄女儿,我可是你亲叔叔啊,当初你爹在的时候,我们几兄弟感情可好了,虽说如今你爹没了,可是你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爹的这些亲人流露街头吧!”陆三叔最是个脑子灵活的,见三妞要拒绝,上前一步悲诉道,好像下一秒就要声泪俱下。

“对啊,这天寒地冻的,你奶昨日已经在外面住了一夜了,我们就算了,你奶她年纪大了受不住啊,你就忍心吗?”李宝娇看出这姑娘眼中有些动摇了,上前加了把火。

三妞本来不知道怎么办的,见眼前几人实在可怜,想着反正这院子也大,这些人又是她们唯一的亲人了,姐姐应该也不会怪她的,勉强点了头,让芷兰去收拾了一个院子给她们住,几个叔叔住前院。

见计策得逞了,几人心下欢喜,毕竟住能住在陆府也是件天大的好事啊,昨夜差点没有被冷死,看样子又要下雪,今夜怕是更冷了。

陆忠隐约知道老大好像和这些人有嫌隙,怎么三小姐还把他们领进家门了,不行,这事儿必须给老大禀报一下。

想着就出了门。

第五十三:游湖

画舫是林贵珠提前订下来的,林府有钱,又只有林贵珠一位小主子,出门游玩,林夫人拨了一大笔银子给她,林贵珠出手也阔气,包下一艘大画舫,里面的糕点酒水都准备着,供她们玩累了垫肚子。

这是二丫第一次游湖,也是第一次坐画舫,比起之前从陵源镇来临安的那艘船,这画舫真是美极了。

处处无一不是精雕细琢,雕花刻草再涂上颜料,花鸟虫鱼都鲜活了起来,船上围了淡粉色的纱帘,这种布料不是一般人是用不起的,这些用来给大户人家女眷游玩聚会的画舫当真不一般。

当然,也有些风流倜傥的贵家公子会乘这种画舫,只是大多数是女子使用的。

“挺漂亮的,多谢珠儿的盛情邀请,不然我哪里知道临安城里还有这等地方。”

林贵珠勉强笑笑,“鸣凤你喜欢就好。”顿了顿话语,“鸣凤,昨日我母亲……她只是不喜欢丢了面子,让人知道了家中丑事,我母亲一直是个有傲气的女人,她说的话你不要介意。”

二丫并没有把这事儿放在心上,毕竟管别人家事始终是不好的,之前也只是碍于林贵珠的苦苦相求,如今不用管了倒是轻松多了。

“好啦,这个你就不要担心了,我们可是手帕之交,怎会与你计较这些呢?”

听到陆鸣凤这般说了,林贵珠才放下这茬儿,温温道:“昨日你走后,我母亲把父亲那几个亲戚都赶出府了,父亲昨夜没有回府,不知道他知晓了这事儿会不会责怪母亲。”她眼神有些忧伤,面色沉沉,一副精神不济的样子。

二丫知道林贵珠口中的那些亲戚就是陆洪氏一家人,也不是特别意外,毕竟没有谁会喜欢不懂规矩的客人,昨日见陆鸿直直往内院跑,就知道他迟早坏事。

“林府如今的开支都要靠林夫人,相信林大人再怎么生气也不会对林夫人怎么样的。”

惊讶于林夫人居然抱着玉瓦俱碎决心,赶走了陆洪氏他们,可是她想,林大人现在还碎不起吧,毕竟临安方家也是有名的富户豪族,是林大人现在的财源后盾,林大人应该不会是个傻子,亲手断掉自己的财路。

林贵珠苦笑,如今她的爹娘之间要靠利益关系来支撑了吗,“也许吧,我只希望这只是一场噩梦,我不想看到我娘伤心的样子,可是我什么也做不了,即使杀了那个女人,我爹的心……还会在我娘那里吗?”

天上银花飘扬,暗沉的天穹开始静静的飞雪,林贵珠仰头深吸了一口气,“为什么男人可以三妻四妾,女子就必须遵守三从四德,女子为男子尽心尽力奉献一生,男子却还会负了女子?”

二丫也没有经历过婚姻,她也只是个情窦初开的少女,而且……心动的那个人竟是大历最尊贵的男人。她也不知道怎么安慰林贵珠,“珠儿,也许正如你娘说的一样,你爹只是想要一个儿子,待他遂愿后应该就会对你娘回心转意了。”

“或许吧,不想这些了,今日既然是邀你出来游湖的,咱们就好好玩。”林贵珠站起身,“鸣凤,你昨儿送我的那套首饰好漂亮,谢谢你啊!”

“跟我还说谢?”二丫笑了笑,那套首饰她可是用心挑了的,能不好看吗。“快给我说说你那日说的九桥是怎样的,真的很美吗?”

在临安城,她还没有好好逛过,她早有耳闻,听说过这九桥的美名,却没有真的来玩过。

“这九桥啊,就是临安城夜晚最热闹的一个地儿,在城心河下游,靠近苏州,晚上带你去看看就知道啦,咱们先吃午饭嘛!”

林贵珠故意给二丫留下神秘的印象,想给她一个惊喜。

“对了珠儿,我明日要离开临安去京城,如果可以,我想请你帮我照看一下陆府。”二丫没有再追问,转移了话题。

林贵珠惊讶地看了二丫一眼,“京城?你去京城做什么?”

京城距此地千里远,前路遥遥,这一路上不知道会遇到多少的事,二丫给她的印象是很刚强果敢,可是没想到她竟然会有勇气去那么远的地方。

“又要事要去处理一下,若是顺利应该很快就能回来。”

见二丫似乎不愿意说,林贵珠也知趣的没有追问,“好吧,看在鸣凤你对我这么好的份儿上,就帮你这个忙啦,以后谁要是敢得罪陆府,就是得罪我林贵珠,我非要扒他一层皮不可!”

二丫见她这副样子,不禁笑出了声。不管如何,有林贵珠这声承诺,她也能放心的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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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啧啧啧,你说这二丫子是发什么财了,这房子这么宽敞亮堂,能值不少钱呐!”陆洪氏看着这院子,发出一声惊叹。

陆李氏见这老太太满眼冒光的样子,心中有些不爽,“娘你可别犯糊涂,咱们能住进来已经很不容易了,你可别揣东西,叫二丫知道了怕是会赶咱们走的。”

陆李氏在二丫手下吃了几次暗亏,已经学乖了,出声提醒。

“唉,这大堂姐真是有本事,有一天我要是能有处这么漂亮的宅子该多好。”陆春荷一脸希冀,眼神游离出神道。

“哎哟,我说春荷侄女儿,没有做凤凰的命就别成天做白日梦了。”一道阴阳怪气的声音传过来,门口李宝娇端着盆热水睨了一眼陆春荷,不屑之情溢于言表。

陆春荷见是这位三婶,本到了嘴边的话生生咽了下去,捏着拳头暗自下决心一定要过得比陆鸣凤好,狠狠打这群看不起她的人的狗脸。

陆洪氏本想开口说什么,门口的帘子被掀开,一个丫鬟模样的少女站在门口,这正是今日见过的芷兰。

芷兰手上抱着一个铁盆,见了几人微微行礼,“这是我家小姐叫送过来的碳。”说完放下盆子就走了。

还有碳?果然,这三妞比她那个软硬不吃的姐姐强太多了,几人纷纷感叹。

这会儿约莫申时末,天幕低垂,雪势越发大了,九桥盛景却刚刚展开。

靠近九桥的时候,远远就能看到灯火亮透两岸河堤,雕栏红柱间是跃动的烛光,檐角下各角一柄八宝烛勾,将八个灯笼围成圆圈悬在梁下,横跨城心河的大桥上层层屋宇立于河上,彩灯明烛,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立于画舫上也能隐约听到船家的吆喝声,两岸角楼上笙歌欢笛声,姑娘的吴侬软语,菱歌泛夜,正是江南好风景啊。

“怎么样,惊喜吧,九桥的美无人能用言语说出的。”林贵珠笑靥如花,灯光下平添几分姿色,比在白日里多了几分女子的柔媚。

二丫没有回答她,隐约中透过喧闹的夜景和纷纷大雪的笛声越来越近,曲子好熟悉,她好像在哪里听过,悠扬的笛声显得和这九桥盛景格格不入,却在这另类中,巧妙的为九桥增添了几分神秘美好的色彩。

第五十四章:出事

“鸣凤,你怎么了?”见陆鸣凤倚在雕栏旁出神的望着那灯火通明处,林贵珠用手顶了顶她。

“啊,我在想事情,没听到你说什么,怎么了?”回过神来,二丫笑着看了一眼林贵珠,傻傻的样子有些可爱。

林贵珠见她那副模样觉得好笑,毫不客气的笑出声来。

“对了,珠儿知道这九桥有什么好玩的吗?”二丫想隐晦的打探一下林贵珠知不知道这笛声。

“这九桥呢,夜景最美,也有贵家公子喜欢在这些烟花角楼留连,也有只是想来喝酒凑个气氛的,就在桥上的歌楼舞馆邀朋引伴的图个乐景,旁的就都是次要的了。”

林贵珠的话里,二丫没有听到最想听到的,心下却想过去看看。

这个主意正合林贵珠之意,不过她话锋一转,“画舫要在前边的小渡口停下,步行从岸边过去,画舫过不去。”

这夜景这么美,步行也是一种享受啊,二丫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到了渡口,两个姑娘下了船,身后跟着两个丫鬟,步行在繁华的灯火明楼间。

人群里也不乏二丫林贵珠这样年轻的小姐,却也不多,更多的是公子哥儿们。

不远处有人群围满,两人都好奇,便上前去看,“过九桥,喝九酒,各位小姐嫁得如意郎君心美满,公子娶得佳人添风流。”未近,已有吆喝声传出来,随即一碎碗的声音响起,两人都吓了一跳。

挤进去一看,是个中年男人站在长桌前,桌旁碎碗片堆成小山。

“原来是喝九酒,我听说过,就是买一碗酒喝了再去走九桥,喻意吉祥美好,长长久久。”林贵珠恍然大悟的对二丫说道。

二丫不喜欢喝酒,怕林贵珠这丫头又要上前买酒喝,拉着她就跑了。

“做什么,咱们也买……”

果然,林贵珠没有得逞,一脸失望的被二丫拉着跑了,不满的嘟囔着。

跑过了酒摊,两人这才放慢了脚步散步在热闹的九桥岸边,越往前走,笛声越发清晰,好像就在自己身旁。

“小姐,小姐等等奴婢们。”沉香上气不接下气的在身后喊道。

沉香微胖,没有二丫那么利索,就落在身后了,那样子着实有些可爱,二丫忍不住笑出声。

等几个丫鬟都到了,二丫才继续往笛声传来的方向走去,原来是一个老头在吹笛子,那声音节奏很是熟悉,老头临河而立,颇有几分仙气。

“老先生,打扰一下,我想问问您这是什么曲子啊?”心中疑惑,二丫上前开口问道。

那老头见自己吹曲子被打断了,也不恼,笑道:“这是我意外得到的一张曲谱,我给它取名叫《求凤》,小姐可是觉得有什么问题。”

二丫没有想到不是老者自己作的谱,那肯定问不出什么,有些失望的摇头“没有什么,老先生您弹奏得很好听,打扰了。”说完拉着林贵珠走了。

“老大!”一道男子声音响起,陆忠一脸欣喜的看着她跑过去,他找了半天,总算找到人了。

在这里看见陆忠,二丫心中疑惑,“这么了,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陆忠吐了一口气,“小姐,您的那几个亲戚上门来了,三小姐已经把人留下来了,小姐您看……”

二丫一听,血就上涌,“什么!?”她好不容易挣回来的家业,怎么能让欺辱过她们的陆洪氏几人住进来!

也游了一会儿船了,二丫不放心,当下就要赶回去。

“一起走吧,反正你走了,我也没有什么好玩的,我陪你一起回去。”

回去得急,二丫担心陆洪氏几人趁她不在会乱来,直接在路边跑过去,连画舫也没有坐。

好在林贵珠也是个随性的,跟着二丫没有多说。

“鸣凤你急就坐我的马车回去吧,我的马车跑得快。”林贵珠见二丫好像特别急,便主动让了马车给陆凤鸣。

二丫本想要拒绝,也没有多远了,可是见林贵珠那样子,也没有拒绝,毕竟也不是生分的人。

陆忠快马加鞭驾着马车往前跑,林贵珠坐的二丫那辆青帷马车在后面越跟越远。

天上下着雪,这会儿差不多亥时初,路上已经没有人了,与热闹的九桥夜景形成了巨大的反差。

冷清的街道上堆了厚厚的雪,马开始跑得有些吃力,“小姐,这雪堆得可真厚。”

转角时,车帘被风掀起,二丫见一行黑衣黑靴的戴笠人从马车边走过,还往车里瞟了一眼,好在车帘很快就落下来遮住了那群人的视线,二丫被那冰冷的目光惊了一下。

“小姐,这大半夜的穿成这样,感觉不是什么好人啊,真吓人。”沉香连忙去把车帘压紧,不让它被风掀起来。

再往前就是林府了,林贵珠却还没有到,二丫有些担心,想着可能是她的马车太慢了,先回去看看,待会儿叫人过来问问她回来没有。

马车跑了好一会儿,总算回到陆府了,让陆忠去还马车,顺便问问林贵珠回府没有。

踏进后院,桐华院还留着灯,远远就能看见院门口挂的灯笼。

二丫直直往芳华阁去,芳华阁已经熄了灯,沉香上前点了灯,芷兰听见动静已经跑了出来。

“小姐,怎么这么晚还过来呢?”芷兰上前将二丫迎进屋。

“三小姐呢?”

“姐姐找我何事?”三妞也醒了,从内室走出来,便听见姐姐在问她。

二丫看了一眼穿着白色中衣的三妞,“你怎么会让陆洪氏她们住进来,你是不是忘了她们当初想要卖了你的事?”

三妞漂亮的眸子眨了眨,“姐,我只是想着到底是一家人,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筋,如今她们没有地方去,你也不忍心他们冷死街头吧。”

听到这话,二丫觉得无话可说,她这三妹妹的脑子和她构造不同啊,想到玲儿还在睡觉,低声道:“行,姐姐相信你是个善良的姑娘,不过善良不是随意泛滥的,就让陆洪氏她们给你上一课。”

见家中好好的,二丫提着的心才放下来。

三妞听见这话,心中有些委屈,眼里就蓄了泪水,“姐……”

“好了,天寒地冻的,快些回去歇着。”

说完带着沉香,踏出门槛走了。

陆忠还马车去了,二丫回屋子,冯嬷嬷已经打好了水,给她洗漱,微烫的水洗去在风雪里带的寒气,身子也暖和多了。

“小姐,老奴把碳都烧好了,您快去歇着吧,这会儿都亥时过了。”

二丫点头,却听到外面一阵慌乱的脚步声,接着冯嬷嬷开门查看,“谁这么没有规矩!”

“老大,不好了,出事了!”

陆忠声音夹杂着粗喘,一听就知道是跑得多急。

二丫闻声心头一跳,立起身往外走。

“怎么了,你快些说清楚!”

“是林小姐,林小姐她……她出事了!”陆忠喘了一口气,“老大让我去还马车,可是我到了林府,林夫人派出来等林小姐的人却说林小姐还没回来,我当时就觉得不对劲,林府派了几个家丁婆子跟我一起往回找……”

“如何了?”二丫瞬间就想到了那几个阴恻恻的黑衣人,心中不祥感愈强。

“我们回去在一个巷子口找到了被砍破了的马车,还,还有浑身是血的阿清姑娘,却独独没有见到林小姐,结果……结果看见巷子里一群乞丐围着林小姐,林小姐赤身躺在雪地里。”回想到那场景,陆忠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只觉头顶“轰”的一声,少女脸色阴沉,当下什么也不顾就往外跑,她直觉此事与自己脱不了关系。

“陆忠驾车!”

第五十五章:清白

风雪紧,寒风急。

被抬回来的林贵珠双眼空洞无神,面目还有些扭曲,带着极致无助与恐惧的表情,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林夫人坐在一旁,什么也没说,就静静的擦眼泪。屋里燃着炭火,却驱不走入骨三分的寒意。

众丫鬟婆子大气不敢出,深知这个时候要提着脑袋办事,不能触了主子的霉头。

“夫人,陆府小姐过来了。”

声音响起,众人心想是谁这个节骨眼上还这么没有眼色,那传话的婆子也怕挨罚,双腿颤颤发抖。

林夫人本不想让陆鸣凤进来,毕竟这事关林贵珠的名誉,越少人知道越好,可是今夜自己的女儿就是和她一起出去才出了事,而且相信她也得到信儿了,也没必要瞒她。

“请。”毫无感情的回了一句。

二丫没有想到再次见到林贵珠,竟然是这样子的。

林贵珠是个活泼开朗的女孩子,如今死气沉沉的躺在床上,她唤了她几声也没有反应。

“不用叫了,她这会儿什么也听不进去。”林夫人语气低沉,让人觉得有些诡异。

二丫心有愧疚,觉得有些对不起林贵珠和林夫人,满带歉意道:“林夫人,对不起,我真的没有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

“你没想到?那为什么你没事,我的珠儿却变成了这样!”

“我真的没有想到,早知道我就不和珠儿换马车了,也许那样她就不会出事了!”二丫到底只是个少女,平日里再刚强有能耐,也没有见过这样的事,林夫人咄咄逼人的模样让她有些慌神。

“你和我的珠儿换了马车?!你没事,珠儿却出事了,你还敢说不知道!你该不是和那伙人一起的吧!”林夫人声色俱厉,面目扭曲。

二丫被林夫人逼到墙角,退无可退了,“不不,林夫人你冷静一下,我为什么要害珠儿,我和她是手帕之交,怎么会害她呢?”

这时门被大力推开,林大人一脸怒容走进来,在昏暗的烛光下,瞥见了角落里的林夫人,几步上前抓住林夫人就往地上推,林夫人没有站稳,被拽倒在地上。

“你都做了什么,你把女儿教成了什么样子!”林大人显然是知道了什么,也误会了什么。

林夫人猝不及防被推倒在地,想要站起身,却被林大人一脚踹在地上。林夫人挣扎不开,只觉得身上火辣辣的疼。

二丫没有想到会亲眼看到林大人如此暴虐的对待林夫人,回过神来跑过去挡在林夫人身前。

刚才进来火气冲上头,竟没有看见还有个姑娘。林大人没有见过二丫,不知道她是谁,但也没有再动手。

“你是谁,跑到我家来做什么!”

“我是朱雀街陆府当家人,和令媛是至交好友。”二丫恢复了镇定,看着林大人肃然道:“今夜这事儿不怪林夫人,还请林大人念在夫妻之情,加上令媛受此打击尚未清醒的份儿上,不要再添新痛了。”

林大人闷闷应了一声,这才去了榻前看望林贵珠。

林贵珠依旧躺在床上,除了偶尔眨眨眼睛,没有任何反应。

“叫大夫好好给她看看,好了再来通知我。”林大人见女儿跟个活死人一样不理他,挥了挥袖子出了门。

二丫见林大人这副样子,不禁心疼林贵珠。“林大人慢步,您到底是珠儿的亲生父亲,就这样一走了之会不会有些绝情,这个时候珠儿最需要的就是亲人的安慰了,还请你三思。”

林大人转身看了一眼二丫,“这件事我会调查清楚,其他事你一个外人别管太多!”说完就大步走了。

原本想着只有这么一个女儿,说不定以后嫁入高门还能给自己的仕途添些助力,如今她清白被毁,只能带给自己耻辱和嘲笑。

不过这件事他会调查清楚,毕竟于私林贵珠还是他的女儿,于公他还是临安通判。

二丫见林大人走远,准备和林贵珠说几句话,结果林夫人被丫鬟扶着走出来,“陆小姐,还请您把这件事保密,如果没重要的事,请你回去吧!”

事已至此,二丫也觉得没有必要在再待下去了,转身离开了林府。

陆忠在外面等得打瞌睡,见老大回来了,振作了精神问道:“小姐没事吧,您都进去好久了,子时都过了,咱们回府吧。”

二丫点头上了马车。“陆忠,那些乞丐抓住没有?”

“有些跑了,只抓住了几个。”陆忠驾的是林府的马车,因为这么晚了,陆府的马车已经被砍烂了,只能明日再还了。

林夫人的话在她脑海里浮现,马车……马车,难道那些人是冲她去的吗,前后连起来看,十有八九正如她所想,如果今日没有换马车,那么出事的很可能就是自己!

她这几日已经有所察觉,身边好像总是有人鬼鬼祟祟的盯梢。

如果说真是冲她而来,那么林贵珠就是遭了无妄之灾,都是自己害了她。她一定要找出是谁,否则自己一辈子都是个罪人。

马车有条不紊的回了陆府。

@@@@@@

“主子,头子抓住了!”紫华阁漆黑一片,黯淡的天光映着白雪反射出微微光亮。惊风提了个人扔在地上。

“检查过了吗?”宫玄迟目光冷峻,在凄冷的夜色里像是个暗夜修罗。

“属下检查了,是死士,不过被属下及时剔了毒包。”

真是有意思,能出动死士来害那丫头,不过……幸好今晚不是她,仅管他随时都在暗中保护她,可是今夜不同,他没有十分的把握能带着二丫全身而退。

地上乔装成乞丐的死士伏倒在地,仰起头,露出披头散发脏兮兮的脸,“你是谁?抓我做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

宫玄迟冷笑几声,黑色靴子重重踏上那人的手上,那男人痛苦的哼了一声,“要杀要剐痛快点,我什么也不知道,你就是把我杀了我也不知道!”

果然有死士的素养,宫玄迟没有理会他,脚下用力,将那只手踩在脚下碾压,男子发出凄厉的叫声,却还是什么也不说,惊雷怕惊动别人,拿布将他的嘴堵了。

“给他试一试秘药的功效。”

惊雷一听来了兴致,自家主子向来就惯会使这些折磨人的手段。应声将袖子里的小瓷瓶拿出来,抓起那男子的下颚,一用力便喂进去一颗药。

“你们对我做了什么?”莫名的恐惧笼罩了全身,男子不禁开口,一脸惊恐。

“别急,很快你就知道了。”宫玄迟神色淡淡,“让他把知道的都说出来,我要知道谁是他们的头子!”说完就进了屋子。

半个时辰后,惊雷欢喜的跑进来,“主子,他说了。”见宫玄迟的神情,戚上前耳语道:“好像是楚王宫里的人,别的他只说不知道,属下见不像作假。”

“嗯,顺藤摸瓜,必须查下去!”

楚皇宫的人竟然把手伸这么长,跑到大历来对付那丫头,难道她不仅仅是村姑那么简单?她和楚王宫究竟有什么联系,之前就听说过灵墟真人曾经来了大历,在临安出现过,若要说只凭那副画像,他也猜不准。

只是鬼市那晚,来抢丹药的老头功夫之高,倒是让他怀疑就是灵墟真人,而那夜他就是在鬼市不远处救了陆鸣凤,说不定两人有联系。

第五十六章:节外生枝

翌日清晨,沉香进来说宫玄迟来了。二丫想到今日就是说好了出发进京之日,猜想应该是来催她走的。

“陆小姐,今日咱们该出发了。”宫玄迟开门见山,没有多余的客套。

“不行,今日不行。”二丫摇头拒绝。

宫玄迟能猜到她在担心什么,可是再不进京,宫珏翌怕是会发怒了,下了明令要在年底之前把她送进宫的,如今腊月都快过去一半了,回去要过明河,明河再过些日子就要结冰了,再不走就难走了。

“明日可以吗,就推迟一日。”二丫坚定道。

宫玄迟犹豫了一下,还是答应了。“说了明日便不能再改了,否则我绑也要把你绑回去。”

宫玄迟走后不久,二丫派去盯着林府动静的陆忠跑回来,说林府好像又出事了。没有多问,二丫急急往林府去。

陆忠有些犹豫,“老大,要不你还是别去了吧,听说林府怕是要挂白事了。”

白事?她瞪了陆忠一眼,“怎么了,你说清楚行不!”

陆忠委屈的看了老大一眼,“这不是还没有来得及说嘛,就是听说林夫人拿刀砍了林大人那个外室,都快死了。”

原来是这事儿,二丫差点以为是林夫人或者林贵珠出了事,没想到竟然是那个把林府搅得天翻地覆的外室。

真是因果报应,林夫人的傲气她也略有见识,不过她没想到一个内宅妇人竟有这种勇气。

马车行驶到林府门口停下,府门虚掩着,陆忠上前叫了几次门也无人回应,这偌大的林府竟然连守门的也不知去了哪里。二丫顾不得太多,带着陆忠进了林府。

林府花园处热闹非凡,吵闹谩骂声不绝于耳,“哈哈哈,哪怕我死了也决不能看着想害我女儿的人好过!”一道疯魔般的笑声传过来,赫然是林夫人的声音,紧接着林大人的怒喝声响起,“倘若悠儿肚子里的孩子有事,我定要你陪葬!”过了一会儿吵闹声歇了,好像林大人已经走了,林夫人失了心一般癫狂的笑着。

二丫拉着陆忠在一旁躲着那些看热闹的家丁,待人群都散了,二丫才走出来。

正在犹豫要不要过去见见林夫人,结果就听见一道女子的尖叫声,“夫人,夫人!”

听到这声惊叫,二丫来不及多想,跑过去,就见林夫人缓缓倒下,一旁的丫鬟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还没有回过神,呆立一旁。

林夫人脖颈间那道刺目的鲜红渐渐扩大,温热的鲜血涓涓外流,妇人脸上带着一抹释然的诡异的笑容,解脱了一般闭着眼。

“快叫大夫啊!”尽管看样子人是救不回来了,二丫还是不想错过一丝机会,毕竟如今林贵珠也只有她的母亲还待她真心了。

丫鬟回过神,匆忙跑出去。二丫蹲下想拿手帕给林夫人包一下伤口,却见她突然睁眼笑了笑,“不必忙活了,我也是活厌了,以后我的珠儿,还请你帮我多多照顾,告诉她……她的娘亲很爱她……”说完便咽了气。

木然起身,陆忠见林夫人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也猜到怕是去了。

“老大,我们现在走吗?”

二丫摇头,林贵珠如今痛上加痛,怕心结难解,她想去和她说说话。

这时却听到有家丁匆匆跑进来,陆忠上前问了句怎么回事儿,那小厮一脸急色,以为陆忠也是林府的家丁,只道是方家来人了,说完就匆匆跑去禀告林大人。丝毫没有注意到花园池塘另一边的林夫人。

二丫给陆忠使了个眼色,方家来了,这事儿怕是更麻烦,可是现在出门一定会被发现,怎么办啊?

二丫正着急间,忽然瞟到一旁的城墙,对陆忠使了个眼神,陆忠心领神会。

陆忠往前一个冲力,蹬着墙壁勉强爬上了墙头,伸手来拉二丫,二丫没有陆忠那么灵活,墙头只有鞋底三分之一宽,没有站稳,直直往地上扑去。天哪!会不会毁容啊,二丫的心简直要吓得扑出来了,然而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如期而至,一缕梅香在鼻尖萦绕,转而便是柔软的衣服贴在了脸上。

“怎么?见自己没有摔死感到震惊吗?”男子冷漠的嘲讽传入耳中,二丫瞬间回过神,天哪!有事宫玄迟救了自己,真是丢脸丢尽了,这人情也怕是还不清了。

“呃……一时失手,那个……多谢搭救。”说完,某姑娘兔子般跑了。

在林府发生的种种让人惊魂不定,林府如今血腥味味深重,让人不敢靠近。

回到府上,二丫写了一封信,让陆忠打听到林贵珠的消息后拿给她,另外又取了一个信封,装上当初买宅子没有付完的银票,让钱福留着,那主家说过一年后会回来自取,留在钱福那里,到时候若她不在,钱福也能做主。

安排好这些事,二丫开始收拾明日离开要带走的行李。窗户响动,她登时警觉起来,往后退了两步,就见神棍一样的老头站在了身前。

“臭老头,你要吓死人啊!”

那老头自顾自的站在桌前倒了杯水喝下,舒服的叹了口气,“这大历当真冷死人了。”见了眼前少女的表情,这才正了面色,“你这丫头最近没有什么事吧?”

二丫摇头,这话问的奇怪,难道这老头觉得她会出什么事吗。

遂问道:“你究竟是谁,我母亲和你又是什么关系,你此话又是何意?”

“实话跟你说了吧,我就是崇武之人口中所称的灵墟真人,你母亲是我们必须要保护的人,如今楚国有人想要害你,你事事务必要小心。”灵墟真人不想再瞒着眼前这少女了,便告诉了她大概的事情。

有人要害她,还是楚国人,难道是和母亲有关?

“是谁要害我,你能明说吗?”那人在暗处,她若什么也不知,便如瞎子般,找不到方向。

“是楚皇后。”说着老头让她伸出手,二丫本有些犹豫,可还是伸出手腕,他摸了一摸,面色不明,“你有身孕了?”

二丫脸色一红,点了点头。

“这事务必慎重,你一定要让这孩子平安出生!”这可是楚国的希望啊,老头言语有些激动,目中带着殷切的希望。

“我若不呢?”她不知道这老头究竟想干什么,凭什么一定要她生下这孩子。

“不,你不会,如果你想保护你的妹妹们,你就会乖乖生下这个孩子的,而且最好祈祷这是个女孩。”老头语气严肃,“要知道最想让你失去清白,生不下孩子的就是楚后了,决定权在你手中,全看你如何选择。”

老头说完就没影子了,他相信这丫头不是个傻子,她明白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那老头走后,二丫陷入了矛盾之中。

对,她不是很喜欢这个孩子,也一度想要把它堕掉,可是如今老头说的话,表明了她若不要这个孩子,只会让藏在暗处的敌人痛快,而且事关两个妹妹的安危,那她不得不谨慎对待。

这个孩子竟然就是对付敌人的武器?!

林贵珠的清白被毁,应该就是楚皇后的手笔,不然那老头也不会跑来跟她说那番话。

如果真的是楚皇后做的……她便是拼了一条命,也要和她较量一番!

第五十七章:学武

再次得知林贵珠的事,是在离开临安半月之后。

“小姐,宫公子让奴婢把这封信交给你,说是林小姐给您的信。”

坐马车坐得想吐,她发现如今不适感愈发强烈了,医书上说是孕妇的一种反应。

接过沉香手中的信,宫玄迟怎么会拿到林贵珠的信,心中疑惑,展开信读起来。

信中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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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冲突

听到惊雷禀告陆鸣凤把他送去的吃食都吃完了,宫玄迟嘴角不禁扬起一抹笑容。

休息时间一过,一队人马又出发了。夜晚寒风猎猎,似有鬼哭狼嚎,地上雪有成年人膝盖那么高,有些已经被压成实冰了,傍晚时分,宫玄迟让队伍停了下来,吩咐就地过夜,众人开始忙碌起来,虽只住一夜,可安营扎寨却是少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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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生病惹温情

亥时,二丫还没有睡下,倚着车壁看医书,听到外面似乎有动静,好像随行的医士被提了出去,又隐约听到惊雷的声音。该不是出什么事了吧?

“小姐,小姐您去哪儿,外面下着雪呢!”沉香见自家小姐穿着件袄裙就跑了出去,拿着披风追出去。

风雪渐急,宫玄迟马车前围了不少人,惊雷催促着让人把碳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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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进京

醒来感觉浑身暖和,好久没有睡得这么踏实的二丫伸了个懒腰,嗅到一阵熟悉的梅香萦绕鼻端,她猛地回过神来,昨夜……她不是在照顾宫玄迟吗,这是怎么回事?

“醒了?”醇厚磁性的声音响起,二丫惊讶转头,两唇触碰,暧昧的气氛骤起,“我怎么睡在这里?”

宫玄迟见她这副样子很是可爱,遂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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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认父

醒来觉得一身轻快,二丫转头便看见一张俊脸近在咫尺。男子呼吸均匀,温热的气息喷在她脖颈间痒痒的,忍不住伸手想推开他,却又在触到男子的一瞬间停了下来,宫玄迟也一定很累了,就让他多睡一会儿吧,反正他们可什么也没干啊。

这般想着,便也闭上了眸子,身旁男子呼吸声清晰可闻,二丫莫名觉得安心,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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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2 进宫

如今二丫已经挂上了将军府女儿的名头,自然要把功夫做足了,郭夫人准备三日后宴请宾客,公布陆鸣凤——不,是郭鸣凤的身份。

郭夫人说已经给她备下了一处院子,如果她愿意,可以就住在将军府,看了一眼宫玄迟,见他面无表情,心中略微有些失落,“嗯,知道了母亲。”

“既然你已经入了郭府宗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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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3 决定

马车直接驶回了靖亲王府,二丫本以为宫玄迟会让她去将军府住,结果却是带她回了靖亲王府,心中不知为何有些窃喜。

“怎么,不愿意住这里?”见这丫头呆愣着不下车,宫玄迟沉声问道。

“我住厢房就行。”几乎同时说出口,二丫担心宫玄迟改变主意,一脸讨好的看着他。

“要下雪了,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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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4 宴客

走到护国将军府的时候,腿脚已经冻的僵硬了,门房见了,忙将她迎进府,昨儿可是得了夫人的明令,以后这就是府上的小姐了,那就是主子。

领着小姐去了夫人给她准备的院子,早有人去主院传话,没多久郭夫人便过来了。

“这是怎么回事儿?”她记得昨日靖亲王说了鸣凤住在王府,怎么突然回来,还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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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5 打听消息

李惠如身为户部尚书府嫡女,一向和这位仗着自己的姑姑是太后就飞扬跋扈的纳兰府三小姐不对付,当下便要以牙还牙,却看见绯衣女子身后一青衣女子走过来,这女子秀眉斜飞入鬓,带着几分凌厉的气势,身后跟着三个丫鬟。

“郡主,您快看,堂堂尚书府的小姐竟然也要巴结人家,也不知道郭小姐人家乐不乐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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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6 召见

“小姐乏了在休息,吩咐了不得打扰。”门口沉香的声音响起,是她派去给郭夫人传口信的丫鬟回来了。

很快门外又安静下来,两个时辰后,二丫伸展了一下胳膊,总算大功告成了,收拾了东西,让沉香进来。

屋子里混合着各种草药的香气,沉香一进屋就闻到了,虽好奇,却也没有多问。这会儿已经酉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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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7 参见太后

虽然太后睡着了没注意她,可却是必须要行礼的,太后不同于华妃,她心中明白,跪下行礼,“臣女参见太后娘娘,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少女声音响亮,震得大殿都有回音了,可太后却依旧一动不动,二丫心中暗想,该不是死了吧!

她又不傻,用脚趾头都能想到这是太后故意刁难她,心中明白归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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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8 长央宫

脚步声在门外顿了片刻,“吱呀”一声门响,门外天光顺着门缝斜斜劈落在玉石地板上。

宫珏翌扫视了一圈周围,才看向榻上的少女。

“你出去,我已经让人给你安排了宫殿给你,过几日就封你为嫔。”宫珏翌语气毫无感情,身上总有一种让人觉得胆寒的煞气,记得在临安城时,他看上去那么的温文如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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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9 受伤

男子走进来,终于得见美人。

见宫玄迟进来了,华妃手抱琵琶倚在床边,玉指纤纤拨弄琴弦,泠泠乐声在指尖如潺潺小溪流出殿宇,又好似春夜急雨,大珠小珠落玉盘。不得不说,慕容华清弹的一手好琵琶。

雪白莲足一伸,顶住男子的胸脯,女子往后一退,避开男人伸来的手,赤足踩在地上,抱着琵琶嬉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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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0 内疚

“我该走了,你在宫中还是要小心谨慎。”宫玄迟强撑着起身。

“你中了毒镖,能走吗?”二丫见宫玄迟脸色苍白,俊朗的脸庞隐隐带着痛苦的神色。不知为何,心里针扎一般难受,他又被自己牵连了。

“你要小心宫珏翌,在临安时我已经得到消息,宫珏翌现在性情大变。”宫玄迟刚要走,却被身后少女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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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1 德嫔

慕容华清步履优雅的走到宫珏翌身前,“皇上,今日私闯翊华宫的就是将军府小姐!”

宫珏翌剑眉微蹙,“有何凭证?”

“臣妾知道她身上有伤,是今夜的新伤。”慕容华清胸有成竹的指着身后被捆着的少女道。

宫珏翌看了一眼被绑着的二丫,“哪里有?”

“臣妾不敢私自搜查,特地将她带来,皇上你看……”

“你没有搜,又如何得知她身上有伤?”宫珏翌一拍案几,腾的站起来,“华妃你是闲得无事做了是吧,明日起日日到佛恩殿抄经祈福,没我允许不能停!”

“皇上!”慕容华清脸色大变,颓然跪在地上,“臣妾字字都是真话,还请皇上明察!”

“把她带下去!”宫珏翌脾气暴躁,不容置疑的一挥手,慕容华清被丫鬟扶下去。

二丫躺在地上目睹全过程,宫珏翌的样子让人不敢靠近,有人上来给她松绑。

揉了揉被捆的地方,她站起身,“臣女多谢皇上信任。”

“无事就回去吧。”宫珏翌声音有沧桑,背对着她不知在想什么。

“臣女告退。”

慕容华清本想借机打压二丫,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弄巧成拙,看来她对于宫珏翌的性情突变也没有适应。

看了一眼宫珏翌,二丫转身出了殿门。

冷风吹过来,她才发现外面好冷,紧了紧披风。

@@@@@@

“主子,这是倒爪勾,取出来恐怕要有点疼,而且周围的肉也要被拉出来。”惊雷看着血淋淋的伤口,有些下不了手,要知道影二当初就是因为中了倒爪勾没有救回来。

宫玄迟赤裸上身弓着背,额头上已然是豆大的汗珠,他如何不知这个会有多疼,甚至因为太疼而无法挺过来的人也不胜其数。影二当初也是个铁汉子,跟他进宫结果中了倒爪勾,没有解药是其一,主要是在取倒爪勾的时候,明明很小的伤口直接像花朵一样漫延成一个血窟窿,背上一大块肉都被拉了出来,这就是倒爪勾的阴毒之处。

“动作要快!”宫玄迟握掌成拳低吼道。

惊雷没有再迟疑,将白玉碗中的白酒泼在伤口上,短刀过火一烧,从倒爪勾中间位置剜进肉中,宫玄迟身上肌肉青筋拱起,汗水顺着肌肤纹路间流淌下去。

一阵撕裂的巨痛从背上漫延四肢,宫玄迟闷哼一声,紧咬牙齿,觉得背上火辣辣的疼,这种疼好像在被蛆虫啃噬不得消停,饶是宫玄迟做好了心理准备,却也有种生不如死的感觉。

惊雷皱眉看着自家主子背上碗大的血窟窿,深可见骨,忙开始撒药粉止血,用干净的白布一层一层的裹,血还是打湿了背后的布。

宫玄迟弓着背一动不动,惊雷知道他一定在忍受蚀骨之疼,坐在一旁守着。

主子究竟图什么,今夜若是不进宫就不会出这事儿,那陆姑娘摆明了是皇帝的女人,自家主子又是何必呢!他是个孤儿,是宫玄迟救了他,他们几乎是一同长大的,他从未见过主子对谁这么上心过,可主子却一边装作不在意,一边护之若犊。

摇了摇头,见宫玄迟依旧没有动,汗水从额头,高挺的鼻梁,泛青的眼皮上滴下来,似乎还在忍受那种疼痛。

靖亲王府似乎一片宁静,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一样。临近天明,王府外守了大半夜的黑衣人消失在黑暗处。

“一片平静?”宫珏翌转身看着地上的暗卫,“没有大夫进出?”

靖亲王府没有府医,这事他很早就知道,倘若今夜刺客就是他的好四弟,那么他一定中了毒镖,如果不是他……不,十有八九是他,除了他没有谁能熟悉皇宫内院的布局又能在惊风一众人的追踪下还能跑的掉。还有陆鸣凤,今夜华妃一口咬定她身上有伤,那就说明她出现过在翊华宫,而且惊雷说是在长央宫附近跟丢了人,而且长央宫丫鬟的反应异常。

“嗯……”宫珏翌背手在桌前踱步,他大概能猜到怎么回事了。他一直知道宫玄迟对陆鸣凤不一般,如今看来,何止是不一般啊,“呵呵呵,好,好啊!”

回到长央宫就歇下来的二丫还睁着眼看着床帐顶,翻来覆去睡不着,脑海中总是浮现出那个男人的身影,他今夜受伤了,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今夜若是没有他,自己就中了慕容华清的计了,到时候怕有的是罪受。

天明时,二丫稍稍闭目养了一会儿神,就有宫婢鱼贯而入,托盘上紫色绣繁复花纹的衣裙好似不一般。

“恭喜主子,今日是您的大喜日子!”为首大宫女带着一众宫婢跪下贺喜。

二丫听了淡淡笑了笑,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难过,不过的确是高兴不起来。

换上封嫔礼服,宫珏翌身边的大太监就带人过来了,他手捧明黄色圣旨,高声念道:“护国大将军之女郭氏鸣凤听旨!”

二丫跪地,身后哗啦啦跪了一地人,“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郭氏鸣凤性行淑佳,德貌俱美……特封为德嫔。”一大段冗长的话总算念完了,二丫叩拜后接旨起身,身边一众贺喜声响起。

送走了李公公,二丫淡淡笑了笑,转身回了长央宫。如今她已经是德嫔,自然是要去给太后请安的,请安怎么能不准备一下呢?

“娘娘小心。”

御花园的梅树下,一个穿紫色水獭皮毛披风身形娇小的女子仰头看着树上千簇万簇开得正热烈的红梅,“无妨,前些日子见白梅都开了,这红梅却还打着骨朵,今儿总算开了。”

“那是阮嫔娘娘。”二丫身旁的宫婢低声提醒道。

“哦?”原来这就是那位宫中盛宠的阮嫔娘娘,听说她已经有身孕了,看来应该只比自己肚子里这个小一个多月。

冬日里穿的厚,看不出肚子大小,远远看去依旧是少女模样。

“娘娘,咱们该去给太后请安了。”阮嫔身旁的丫鬟提醒道。

阮嫔收了性子,接过宫婢手中的汤婆子,淡淡应了一声。

“妹妹见过阮嫔姐姐。”二丫上前欠身行了半礼,算是打个招呼。

见这张绝美的脸似乎十分眼生,阮嫔也猜到是宫中新封的德嫔。

“妹妹可就是德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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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2 有鬼

“正是妹妹。”她温温答道。

“妹妹好个标致人儿,难怪能得皇上欢心,换作是姐姐,也不由喜欢。”阮嫔看起来小鸟依人,属于温柔型的美人儿,说话也轻声细语,叫人心底一软。

头上

她看了一眼阮嫔的肚子,面上挂着得体的笑容,“姐姐有喜已经几个月了?”

说到她怀孕的事,阮嫔掩嘴笑道:“近三个月了,如今也开始有些显怀了,不知道是个皇子还是公主。”

“定然是个皇子,不过是皇子还是公主也不重要,皇上待姐姐如珠似玉,只要是姐姐生的,想必皇上都会喜欢!”

闻言阮嫔笑得花枝乱颤,捏着帕子的手忍不住轻推了二丫一下,“德嫔你这小嘴惯会讨喜,抹了蜜吗?”

“妹妹说的可是实话。”二丫故作无辜,惹得阮嫔又笑了起来。

两人就这般说笑并肩走着,不一会儿就到了凤翔宫。

凤翔宫里,热闹的说话声透过菱花窗传到刚要进门的两人耳中,门口的宫婢进去传话,不一会儿就出来领了两人进去。

“臣妾给太后请安,祝太后万福金安!”两道声音齐齐响起,已经到了的一众后宫妃嫔目光落在两人身上,今日独独少了最耀眼的华妃娘娘。

太后枕着大红福字枕,情绪不高,众嫔妃围着说了一会儿话,渐渐就不知道说什么了,气氛有些冷。

“阮嫔可要好好养胎,切不可有任何闪失。”太后目光看向阮嫔,阮嫔走到太后面前欠身福礼,“臣妾谨记太后教诲。”

“你们都跪安吧,德嫔留下。”太后一脸倦意,众贵人嫔妃退下,大殿里静得针落可闻。

“德嫔。”太后一字一顿,似乎颇有深意。

“臣妾在。”

“你可知哀家留你做什么?”

“臣妾愚昧,不知太后所谓何事,还请太后娘娘能一点迷津。”

太后冷笑几声,“你不懂?哀家看你明白着,连华妃与皇上的感情你都能挑拨,还有你不知道的?”

“太后谬赞,这都是皇上公正不徇私,臣妾不敢当。”二丫一副谦虚的样子,恭敬又理直气壮。

“放肆!”太后被二丫的话一哽,心中怒火腾起,“你敢悖逆哀家,言语不逊,当真是有失妇德!”

“太后息怒,臣妾不知哪句话悖逆了太后,又哪里失了妇德。”少女背挺得笔直,一副不服气的样子。

“掌嘴!给我狠狠掌这张好生厉害的嘴!”太后厉声指着少女,竟然有人敢对她如此放肆,简直是目中无人。

太后身边的一个嬷嬷立刻上前来,门口两个婆子也进来帮忙见二丫按在地上。

她没有反抗,手指间已经有一个白珠样子的东西往太后飞去。

啪!

一声脆响,二丫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一掌又一掌重重的巴掌落在脸上,口中渐渐有了血腥味。

“太后娘娘,大长公主携长宁郡主求见!”

大长公主?太后略一愣,大长公主平日里都闭门不出,今日怎么进宫来。还带着长宁郡主。“宣。”

“儿臣给母后请安。”

“长宁给皇外祖母请安。”

太后挥手示意平身,两人落座,见地上跪着个娘娘打扮的少女。

“母后,这是怎么了,谁惹您生气了?”

“是嫔妃不懂事,哀家教她一点礼仪!”看了一眼少女,太后轻咳一声,“今日大长公主来了,你就先回去吧,望你能记住今日的教训!”

二丫跪安离开,脸上火辣辣的疼,心中却没有多难过,她还要感谢一下太后这般教训。不过今日大长公主来做什么?

路过御花园时,刚好又碰到阮嫔,二丫带着白兔毛镶领的斗篷帽子,尽量把红着的脸往帽子里藏。

“妹妹这脸?”

二丫知道还是逃不过阮嫔的眼睛,而且……怎么感觉阮嫔是在这里等她呢?

“无妨,妹妹嘴笨,惹太后生气了。”

“怎么伤成了这样?”阮嫔走近一步,伸手在二丫脸上疼惜的抚摸了一下,“我这里刚好有一些西域进贡的玉凝露,搽一点不会留下疤痕。”

阮嫔说完,她身后的婢女上前一步,拿着一个雕花镂空的饼形玉盒。

“这样的好东西,多谢姐姐忍痛割爱了。”二丫接过圆盒,头上一串玉穗子叮铃作响,阮嫔伸手帮她扶了扶簪子,两人看起来当真是姐妹情深的样子。

“不过是些玩意儿,能帮德妃妹妹保护这张倾城的脸是它的福气,不过姐姐提醒妹妹一句,如今你得罪了华妃,事事都要小心些太后。”

二丫微笑道:“妹妹记住了,多谢阮嫔姐姐提醒。”

“天寒地冻的,妹妹还是快些回去敷一敷脸,别真伤着了,改日有时间,妹妹可要来云翠宫坐坐。”

“妹妹有空一定来叨扰。”

两人这才各自转身离开。二丫手中玉盒温热,她回头看了一眼渐行渐远的淡紫色身影,嘴角一抹戏谑的笑意。

长央宫殿中金丝银碳燃烧散发着热气,屋子里暖融融的,婢女为她脱下被雪水浸湿的绣鞋,还有封嫔礼服,层层脱下这些沉重的穿戴,二丫总算吐了口气。

“娘娘,奴婢为您上药吧。”婢女取过那个玉盒准备为二丫上药。

“不必了,你先下去,我……本宫可以自己来。”

二丫摆摆手让她下去,宫婢不敢多言,躬身退出大殿。

坐在妆台前,取过那把小巧的青铜雕花圆柄镜,对着光看了看,不错,这样子没有一段日子好不起来了,那就意味着她可以有借口不侍寝了。想到这里,似乎嘴角红肿的伤都不疼了,呲牙咧嘴的笑了笑,又不禁想起那个男人。

不知道他的伤怎么样了,昨夜他怎么刚好也在翊华宫,他是大历亲王,按理说深夜是不能进出皇宫内苑的,结果昨晚他竟然出现在了翊华宫,而且那副打扮……也不像是做正经事的人。

宫玄迟不知道此时那丫头心里竟然在这般诽谤罪他,朝堂上气氛紧张。宫珏翌说了昨夜皇宫闹刺客的事之后,众人便大气不敢出,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只是皇上这表情摆明了不高兴,大家都不免觉得脖子凉飕飕的,当下小心伺候。

“四弟对于此事可有什么看法?”宫珏翌的凤眼微眯,看着宫玄迟的眼神,似乎是要将他看透一般凌厉。

宫玄迟知晓皇上为何如此模样,如果是他,他也会怀疑到自己头上,毕竟只要细细一想就能推测出大致的方向。

他昨晚早就清楚了,只要自己一动手,宫珏翌一定会怀疑自己。只是当时脑子里全是那丫头的样子,当下也来不及多想,不过即使宫珏翌会怀疑他,他也不会犹豫,也许……

“臣弟不知道昨夜发生了什么,不敢妄言揣测。”宫玄迟向左一步站在殿中央回禀道。

宫珏翌笑笑,“不必紧张,朕也只是随便问问,不过那刺客后背中了毒镖,怕是此刻身上有伤,也跑不了多远。”他看着宫玄迟,意味深远。

“皇上,臣有话说。”

“讲。”

一个年过半百红色朝服的老头站出来,看了众人一眼,“皇宫内苑竟然闯进了刺客,此事不可小看,事关皇上龙体安危,也就事关大历国运,而能在层层追踪下逃出宫外,说明是熟悉皇宫内苑的人,为了排除嫌疑,老臣愿意第一个脱衣证清白。”

说话的正是大历赫赫有名的护国大将军,他也是两朝元老了,说话十分有分量,这话一出,朝堂上一片议论纷纷。

只见郭将军开始解衣,袒露出后背,郭将军后背上伤痕遍布,可都是旧伤了,文臣本来觉得当众解衣有失颜面,刚想要出口呵斥,却见郭将军背后征战留下的伤痕触目惊心,当下便哑了言。

“既然护国将军身先士卒,不拘小节,那老臣也不能落了后!”

宫珏翌没想到总是和他唱反调的兵部尚书慕容林竟然会如此配合。

见朝中两个元老级人物都不拘小节脱衣以示清白,众人也不好再推脱,遂也纷纷脱衣以证明清白。

宫玄迟站在原地,面上风轻云淡,似乎并没有什么情绪,目光平静,想到背上的上决计不可让宫珏翌看到,否则这件事就坐实了。

“靖亲王怎么还不动?”慕容林见宫玄迟站在原地久久不动,众大臣的目光也纷纷落在他身上。

宫玄迟玄色金丝绣蟠龙的朝服包裹这他高大的身躯,俊朗的面庞似乎隐隐带着苍白的神色。

得的呃呃呃嘚嘚嘚嘚嘚嘚嘚嘚嘚的得的呃呃呃嘚嘚嘚呃呃嗯呢么得的呃呃呃嘚嘚嘚得的呃呃呃嘚嘚嘚得的呃呃呃嘚嘚嘚嘚嘚嘚得的呃呃呃嘚嘚嘚的呃呃呃得的呃呃呃嘚嘚嘚得的呃呃呃嘚嘚嘚嘚嘚嘚呃呃呃得的呃呃呃嘚嘚嘚得的呃呃呃嘚嘚嘚嘚嘚嘚嘚嘚嘚的得的呃呃呃嘚嘚嘚得的呃呃呃嘚嘚嘚嘚嘚嘚嘚嘚嘚的得的呃呃呃嘚嘚嘚嘚嘚嘚嘚嘚嘚的得的呃呃呃嘚嘚嘚得的呃呃呃嘚嘚嘚嘚嘚嘚嘚嘚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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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3 相国寺

“有鬼,快来人,快……”太后断断续续的声音传出,宫婢们纷纷涌进殿中。

大长公主与长宁郡主站在太后对面,试图想要扶住太后,可太后目光直直盯着她身后,眼中俱是惊骇。

“别过来,叶氏你要找人报仇别来找我,我没有害你,没有……”太后语无伦次,看着大长公主急急往后退,一边使劲往前扑打。似乎她身上有什么让太后

宫婢们不知太后究竟怎么了,刚才还平静的在和大长公主说话,这会儿突然状似疯魔,竟如此失常。

“快扶着太后!”大长公主吩咐道。只要她一靠近太后,太后就往后躲,好像她身后有什么让太后恐惧的东西,叶氏?难道太后看到她的母妃了?心中疑惑太后该不是魔怔了吧,刚才还好好的啊。

朝堂上,众大臣已经穿好衣服分文武整齐的站成了两列。宫珏翌没有再追说刺客一事。朝堂向来波诡云谲,此时气氛有些微妙,众人心照不宣的揭过此事不提。

殿外惊雷见自家主子被惊风连击了三掌,心中大急,主子昨夜受了那么重的伤,怎么经得起如此重的掌击。不过好在勉强过了这关,只是宫珏翌这个心机深沉又多疑的人怕不会这么轻易的相信。

朝会很快就结束了,大历近来没有发生什么大事,不过边疆传来消息,说楚国最近有些不安分,频频有边疆矛盾发生。不过楚国与大历多年一直井水不犯河水,不知此为何意。

宫玄迟退出宣德殿时,隐隐感觉到一道探究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他就知道宫珏翌绝没有这么容易相信的。

上马时,宫玄迟动作一顿,在殿前时强忍着还好,这会儿背上撕裂般的疼痛阵阵袭来,惊风果然不亏是他皇上身边的得力人,下手真狠!不过他现在不能表现出受伤的样子,否则宫珏翌更加起疑心。

咬牙上了马,宫玄迟带着惊雷策马出了皇宫,直奔靖亲王府。

宫珏翌退了朝,刚一出宣德殿,李公公便上前禀告皇太后那里出了点事。

凤翔宫中,一众宫女伏跪在地,殿中一种紧张的气氛在漫延。

“怎么回事儿?”

宫珏翌一边走进殿门,一边开口问李公公。

“奴才只听凤翔宫的掌事宫女来说太后娘娘受惊了,奴才这才来通报皇上的。”

李公公低眉顺眼说着,就见殿里走出来两个女子。正是大长公主与长宁郡主。

“参见皇上。”大长公主虽与皇帝不是亲生兄妹,可是关系也不错。

“长宁参见皇上。”

“不必拘礼,太后如何了?”宫珏翌摆摆手迈步走过去。太后躺在床上,已经恢复了平静,只是像丢了魂一样,表情惊恐。

“母后。”宫珏翌坐在榻旁,太后听见声音,转头看着他。

“叶氏回来过。”太后张嘴就说了这么一句,一脸的认真。

大长公主神色莫名,心下不免琢磨太后究竟想说什么,难道她曾经真的对母妃做过什么吗?

“母后,儿臣在这里,这里没有什么叶氏,母后不必惊慌。”宫珏翌缓声道。

“不,她刚在真的在那里,哀家亲眼看到的!”太后情绪有些激动,她真的看到了,为什么他们都不相信她呢,她害过的人从来没有敢来找她的,今日竟然看见了叶氏,她和她们不一样,她生前深受先帝喜爱,曾经让她恨之入骨。“她刚才就站在玉妍身后,没有眼睛,看着哀家笑,哀家退一步,她就追一步!”

太后说着一把抓紧宫珏翌的手,手下死死的用力宫珏翌皱眉,手下用力挣开,“母后是犯糊涂了。”

大长公主宫玉妍只觉得背后一凉,纵然太后口中的人是她的生母,可想来还是有些吓人。

“太医可看过了?”宫珏翌声音一落,跪在一旁的太医忙上前匍匐在地。

“微臣在。”

“太后这是何缘故?”

“微臣摸过太后娘娘的脉象,乃是心神不宁,精神疲劳所致,微臣已经为太后娘开了一剂安神药方。”回话的正是太医院院判张大人。

宫珏翌淡淡扫了大殿四周一眼,目光落在地上跪着的宫女身上,“今日都有谁来过凤翔宫?”

“回皇上,今日后宫妃嫔按例来请了安,太后娘娘独独留了德嫔说话,结果德嫔说话冲撞了太后娘娘,太后……生气掌了德嫔的嘴,德嫔走后,太后娘娘就开始神思混乱了……”毓秀将今天的事一五一十的说了,心中忐忑不安的跪在地上。

“德嫔?”宫珏翌嘴角弯起一抹笑意,他今日刚封的德嫔,真是好大的本事,第一天就能闹出这些事来。

“扶哀家起来。”太后渐渐平静,毓秀扶她起来,“皇上,哀家决定三日后去相国寺祈福。”

她越是到了这个年纪,对那些鬼怪之事就越发有种恐惧感,想到今天所见,她决定去寺庙这种佛门清净之地去待几日,去去身上的晦气。

宫珏翌没有多言,太后要去他拦着做什么,“母后若是想去便叫内务府准备一下,如今天寒,母后要多多保重身体才是。”

太后神色有些困倦,昨夜没有休息好,今日又遭受了这番惊吓,精神更是不佳。

宫珏翌叮嘱了几句就离开了凤翔宫。今日这事儿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外面冰天雪地,宫珏翌让人摆驾去了长央宫。

今日说起来也是陆鸣凤嫁入皇家的日子,以后就正式挂上了他宫珏翌的名头,他要她也是天经地义。

长央宫中烛光摇曳,青天白日,殿内却有些阴森森的,四周帘幕垂下,诺大的宫殿中却没有宫婢,一个少女坐在妆台前细细的梳着头发,场面有些诡异。

宫珏翌走进殿内,惊风隐入暗处。

“德嫔?”宫珏翌试探的问道。这丫头搞什么鬼,遣走了所有丫鬟,自己一个人坐在这里。

少女没有回头,雪白中衣在昏暗的烛光下有些森然冷意。

“陆鸣凤!”宫珏翌有些生气低沉的喊了一声。

少女梳头的动作一顿,缓缓转身,一张惨白没有血色,嘴角上还有血迹的脸突然出现在面前,绝美的面庞有些凄冷的寒意,饶是宫珏翌胆子大也不由吓了一跳。

看清楚的确是陆鸣凤之后,宫珏翌让人去把殿中的帘子收起来。

“不要收起来,刚刚有个姐姐来这里给鸣儿梳头发呢!”少女突然不喜的瞪着他,薄唇微微蠕动,低声喃喃道。

“陆鸣凤,你这是做什么,大白天的,这殿里就只有你一个人,哪里来的什么人!?”今日不仅太后精神恍惚,怎么连她也这样了。

察觉到陆鸣凤的反常,宫珏翌想起了在凤翔宫里那宫婢说的,陆鸣凤走了之后太后就不正常了,结果她自己在长央宫也不正常了。

殿里的帘子都拉了起来,大殿中亮堂了起来,二丫见差不多了,突然惊叫一声,“你们这是做什么?”说着捂住眼睛,好似十分惊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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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4 连环计

见了皇上,那宫婢跪在地上,一脸惶恐,“今日娘娘知晓德嫔受了罚,为了给德嫔送药,冒着风雪在御花园等德嫔,结果回去身子就有些不适。”

又是德嫔?宫珏翌突然一瞬间散发出凌厉的气势,“朕去云翠宫看看。”

他要陆鸣凤进宫不是为了让她给自己找麻烦的,他要得是让她帮他,不是把这潭浑水越搅越浑。

云翠宫

“娘娘,蜜饯。”地上一个跪着的宫婢双手举着一个精致的果盘,上面各色各样的果脯。

临窗的美人榻上,阮嫔柳眉微蹙,青葱般的玉指轻轻掂了一个酸乌梅,檀口微张,美眸轻轻眯了起来。这入口几分酸甜总算压制住了安胎药的苦味。

窗外白雪皑皑,万物静籁,漱漱雪声独自回响。

摸着自己的肚子,阮嫔温婉可人的小脸上挂着几分势在必得的笑容。

“皇上驾到!”

太监声音还没落下,男子高大的身影便进了殿中。

“皇上。”阮嫔迎过去,柔柔唤了一声,准备跪下行礼。

“你怀有身孕,不必拘礼。”宫珏翌对阮嫔,虽说是利用,可是还是有几分怜惜。

阮嫔笑意温和,自然的依偎在宫珏翌身旁,“皇上怎么突然来了,外面这么冷。”

男人果然没有不喜欢温柔小意的,在阮嫔这样的女人面前,百炼钢也能化为绕指柔。

“今日路过御花园,听到你的婢子说你身子不适,朕放心不下,便过来了。”宫珏翌握着女子软若无骨的手细细磨砂,肤若雪脂,摸着很是舒服。

阮嫔一脸娇羞,看着更是惹人怜爱,“皇上,不过就是咱们的孩子有些闹腾,想闻闻梅花的味道,所以丫鬟出去折梅,不成想……竟然把皇上惹来了。”她略略思量,好似挣扎了一番才开口道:“皇上若有空,便去看看德嫔妹妹吧,妹妹她初来乍到,今日又受了伤,怕是心情难过。”

“如今你已经有了身孕,就不要操心这些了。”宫珏翌从罗汉榻上站起来,看了一眼菱花窗外,“你好生养着就行,朕有空就来看你。”

“皇上……”

“娘娘,您的燕窝奶羹好了。”一个青衣宫婢走进来,阮嫔止了声音,心中有些气闷。

看起来德嫔在皇上心中还是有些份量,不过……为什么她看不懂皇上对德嫔的态度呢?

搽去嘴角的血渍,二丫疼得呲牙咧嘴冷抽了一口气,老妖婆下手也太狠了!

想到刚才吓唬宫珏翌的样子就想笑,她第一次发现这胭脂粉黛这么好用,往脸上涂涂抹抹,自己想着都觉得有些恐怖。

摸了摸隆起的小腹,二丫心中有些焦虑,再过段时间,这肚子就藏不住了,冬天一过,到了穿春衫的时候更是难藏了,所以她一定要在这几个月把事情解决了,远离这个地方。

因为进宫,所以没有带着沉香,在长央宫,她谁也靠不上,只有她自己。

大约午时,宫婢开始布午膳,桌上摆了一桌子菜,不过比起昨日,似乎……差了太多了。一盘青菜,边角都炒糊了,一碟花生是回的,一条清蒸鲫鱼,腥味难忍……

皱了皱眉,看向布菜的婢女,二丫蹙着眉头,“这菜怎么回事儿?”

被问话的婢女从容的看着她,“娘娘,今日太后受了惊,御膳房忙着为凤翔宫做静心膳食,何况还有翊华宫的华妃娘娘,云翠宫的阮嫔娘娘,哪里能紧得上咱们长央宫呢!”

二丫噙笑的看着眼前阴阳怪气,态度轻慢的婢女。

“本宫记得你叫杏烟是吧?”

“奴婢正是杏烟。”

“来,看看这镯子成色如何。”手上拿着一个成色上好的羊脂玉镯子,“你看喜欢吗,这是皇上赐给本宫的,就赏你了。”

她不知这位德嫔什么意思,不过看着那成色一等的羊脂玉镯,她慢慢走近,“主子的玉自然是好的。”

二丫伸手将玉镯递给她,杏烟看着玉镯,忍不往手上戴,突然,脖颈间一道凉意,眸中泛过银色光芒。

“主……娘娘……”脖颈间的短刀贴着她的肌肤,只要握刀的人一个用力,她的脖子便保不住了,杏烟拿着玉镯的手一抖,玉镯落在地上,一声清脆的声音后裂成两半。

“别动,否则……我可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二丫声音冷漠,面上没有丝毫表情,察觉到杏烟想要挣脱,手下一个用力,挣扎的人立刻没有再敢动。“你是谁的人本宫心里清楚,只是你别忘了你在哪里,长央宫住着的是德嫔,纵然是太后皇上冷淡本宫,也不是你一个婢子敢欺负的。”

宫殿里的炭火不知何时熄灭了,德嫔不喜别人打扰,宫婢都待在外面,没有命令不敢进来。

森冷的寒气漫上全身,婢女杏烟不禁打了个冷战,背后已然湿透。“奴婢知罪,还请娘娘饶过一回,奴婢下次不敢了!”

二丫冷笑,刀锋再次紧逼婢女脖颈,“你摔坏了本宫的玉镯,这事?”

闻言,杏烟看了一眼地上的玉镯,慌忙道:“求娘娘饶过奴婢,奴婢以后一定为娘娘做牛做马报答!”这个时候,没有什么比保命重要了,杏烟心里也明白。

行,本宫不要你做牛做马,只要你帮我做一件事,做得好,这件事就罢了,若是做的不好……呵,本宫亲自要了你的命!

脖颈间的痛意愈发明显,杏烟不敢不答应,这位德嫔像个疯子,她毫不怀疑,只要她拒绝,自己今日就不可能活着走出殿门。遂颤抖着微微点头,直到短刀挪开,才大口吸了一口气。

拿出今日阮嫔给她的那盒玉凝露,杏烟接过,她招手示意杏烟凑过来听,杏烟附耳上前。

二丫轻声耳语几句,杏烟点头,“娘娘,奴婢重新为您去御膳房取午膳。”说完躬身退出了大殿。

看着离开的杏烟,二丫苦笑,不是她狠心,如今她也快为人母,在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后宫,她必须奋起反抗。

脖颈间的彩石散发着幽幽彩光,抚摸上去是温热的,想起临安城时……想来玲儿应该已经去了灵月宗了吧,不知道现在如何了,三妞如今又如何了呢,李福他们在陆府过得好吗,很久没有收到临安来的信了,不知道林贵珠现今如何了。

想到林贵珠,二丫不禁叹了一口气,多好的姑娘就因为她被毁了,楚皇后?呵!不知道她最大的缺点就是护短,有仇必报吗?她定要亲自为林贵珠报仇的。坐在桌前,抬笔想要写封信,可是想到眼下她的处境,稍不小心就会落人陷阱,犹豫了一下还是放下了笔。

不多时,另一个婢女提了红木食盒进来,这次的膳食果然好太多了,一一试过毒,二丫这才开始吃东西。

用过午膳,外面又开始下雪,这样的场景在进京后,二丫已经习惯了。

“今儿什么日子了?”坐在临窗的围椅上,二丫捧着医书淡淡问收碗盘的婢女。

“回娘娘,今日冬月二十二了。”

这么快,离开临安已经快一个月了,果然岁月不待人啊。

婢女退出大殿,她目光看向青铜仙鹤的烛台,缕缕青烟盘旋在梁间,烛光跃动,殿中有些阴暗,临窗才能得几分光明。她在等,等一个契机,等一个出路。

殿里炭火已经燃起来,暖意从炉中传出来。突然有婢女进来传话,护国将军夫人来了。郭夫人怎么来了,不过二丫心里也莫名几分欢喜,可能是因为郭夫人在将军府是曾让她再次重温过母亲的关怀和温暖吧。

起身想去迎接,郭夫人已经进了大殿,见了眼前依旧少女容颜却作妇人妆的鸣凤,郭夫人眼眶有些湿润。

“鸣凤……臣妇拜见德嫔娘娘!”察觉到自己失态,郭夫人连忙改口,尽管眼前少女要唤她为母亲,可是嫁入皇家便是皇家人,是入了皇室玉碟的人,便是至亲,她也要尊称一句德嫔娘娘。

二丫听到这称呼,略一皱眉,“母亲,这里没有外人,不讲这些虚礼。”说着将郭夫人扶起来。

“嗳!”郭夫人应了一声,就着二丫的胳膊站了起来,“鸣凤,你这脸是怎么了?!”

起身才看见眼前少女的嘴角红肿,脸上还有没有消散的掌印。

听到郭夫人问起,二丫顿时想起自己脸上还有伤,她不想郭夫人搅进来,毕竟她对自己那么好,万一与皇太后对上,定会吃亏。当下轻轻笑道:“今日皇上封了女儿为德嫔,女儿一时高兴,没看到路摔了一跤。”

郭夫人又不傻,怎么会相信这个牵强的理由,沉下脸问道:“你是不是连我也要瞒,你这不是伤母亲的心吗?”她今日本来是进宫贺喜的,谁曾想自己刚认的女儿竟然被人欺负了,心下怒火腾起。

见郭夫人的样子,二丫心中一暖,亲昵的挽着郭夫人的胳膊,“母亲不必为女儿忧心,女儿做错了事,自然要受罚,否则不是国无国法,家没家规了?”

见二丫笑得真心,郭夫人也明白,这事怕不简单,既然她不愿意说,那便罢了。也不说这些不开心的事了。

“可有捈过药了?”拿出帕子轻轻擦拭二丫的嘴角,二丫不由“呲”了一声,不碰还好,一碰就疼。

她摇了摇头,“母亲不要担心了,不过是些小伤,很快就会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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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5 妇人心

郭夫人斜瞪了二丫一眼,“不行,必须捈药,留下疤痕就不好看了!”

二丫忍不住笑出声,郭夫人有时候真的好可爱啊,可是一笑就扯着嘴角发疼,忙止住了笑意,“好好好,女儿知道了,待会儿母亲走了女儿就擦药。”

郭夫人这才作罢。她也略微知道一些皇帝让将军认女的事,只是当时以为是皇帝的恩赐,如今看来没有这么简单。

“鸣凤,如今你已经入宫为嫔,很多事母亲帮不上你的忙,皇家不比寻常人家,你受了委屈娘家也不能出头,不过但凡将军府能庇佑你,就绝不会弃你不顾。”

郭夫人一字一句说的认真,二丫听着也很认真,不管以后这句话会不会实现,郭夫人待她……也是真的很好。

郭夫人微微有些胖的脸上挂着亲切的笑容,只是眸光在触及二丫脸上的伤时,目光陡然变冷。

“母亲,女儿会谨记您的话,女儿不能侍奉膝下,母亲也要保重身体,谢谢母亲愿意待鸣凤这般好。”二丫拉着郭夫人的手,眼眶有些湿润。她开始有些犹豫自己的计划会不会殃及将军府,毕竟她也是将军府摆在明面上的小姐。

“傻孩子,你虽不是母亲肚子里钻出来的,却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叫我母亲的,在我心里,你就是我的孩子。”郭夫人摸了摸二丫的头,眼中俱是慈爱。

本来她以为自己已经到了心肠冷硬不再会为这些事动感情的人,可是还是不争气的红了眼睛。“母亲!”将头放在郭夫人膝上,二丫止不住哽咽,从来都只是她对别人说,为他们撑起一片天,如今有个人待她如己出,告诉她,将军府会是她的依靠,她还是不禁动了心,有个能庇佑自己的港湾真好,有个“母亲”也真好。

见少女脸上泪痕,郭夫人心中不由软作一团,心疼的给她抹眼泪,“怎么还哭起来了?你这傻孩子!”

二丫忍不住又噗嗤一笑,“母亲,女儿才不傻呢,女儿知道谁对她好。”说着就垂头拱进郭夫人怀里,像个孩子一样在母亲膝头玩闹。

就在这时,一个婢女急急走进来,跪下禀告道:“娘娘,太后有请。”

太后有请?二丫眼中闪过一抹诧异,难道是药力不够?太后那老妖婆这么快就缓过来了?

她不出长央殿都能猜出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因为那种药一旦沾上,而且太医也看不出来,十之八九是说太后精神不佳,不过……她刚好要借太后出一趟宫。

凤翔宫中,一个年轻美妇人正哭哭啼啼的坐在绣凳上,太后面色不好,因为这美妇人正是前几日被罚的华妃慕容华清。

“行了,太医都说了你脸上长的东西能消退的,你也别哭哭啼啼的,成什么样子!至于是不是德嫔做的手脚,哀家自然会为你查清楚!”

太后今日就没有安生过,心中隐隐有股怒火,说话也没有了好脾气。

慕容华清听了总算放下心,“姑姑最疼华清了。”摸了一把眼泪,碰到脸上长的红色的凸起,疼得“呲”了一声,凸起的皮下隐约可见黄色的脓水,她今日只是照常的搽了皇上赐的玉凝露,往常重来没有发生过这种事,没想到今日竟然满脸冒出了这种泛红的脓疱,第一反应就是有人对她的玉凝露动了手脚,当下便派人去云翠宫询问宫中拥有玉凝露的阮嫔。

玉凝露是个稀罕物,受了伤擦了就不会留疤,寻常捈则有养颜美容的功效,西域进贡三瓶玉凝露,一瓶赏了阮嫔,一瓶给了她,还有一瓶在太后那里,她派人去问阮嫔是否有过这样的反应,没想到阮嫔说玉凝露送给了德嫔,她当下就觉得不对,凭着女人的直觉,她怀疑这事就是德嫔干的。

如今能处置德嫔的除了皇上就只有皇太后了,华妃何其聪慧,知道上次在宫珏翌那里吃了哑巴亏,这次直接来找皇太后做主。

“啊!”

郭夫人刚要踏出长央宫宫门,一个莽撞的宫女竟然直直的和郭夫人撞上了,当下发出一声惊叫。

二丫抬头见是杏烟,杏烟一脸慌张,二丫沉脸道:“你这是做什么,慌慌张张的!”

杏烟连忙对郭夫人赔罪,她今天竟然背着华妃偷偷换了她的玉凝露,她心中很是恐惧,担心被华妃知道了。

二丫一想就明白了,让杏烟先回去,郭夫人也要去给太后请安,便和郭夫人相携去了皇太后的凤翔宫。

华妃已经恢复了往日的高贵雍容,面上一张白纱遮住了半张俏脸,看着走进来的二丫,美眸中透着一股恨意。

“臣妾拜见太后娘娘。”

“臣妇拜见太后娘娘。”

郭夫人是护国将军夫人,太后还是要给几分面子。

“平身吧。”太后神色淡淡,示意婢女给郭夫人赐座。

二丫没有想到太后只召了她一人过来,转眸看到端坐着的华妃,她心中也有几分了然,看杏烟刚才的神色,事情应该成了。

“德嫔,哀家召你过来是有事要问你。”

“太后娘娘请问。”

尽管被太后晾在原地,二丫神色依旧没有多大的变化。

“咳咳,听闻阮嫔将她的玉凝露赠送给你了,那玉凝露现在何处?”

太后神色苍白,眼中红血丝有些重,忍不住咳了几声。

二丫谦恭道:“回太后娘娘,臣妾不知阮嫔何时赠送过玉凝露给臣妾,今日回去倒是在御花园碰见过阮嫔。”

“可是阮嫔明明说了是把玉凝露给了你!”华妃闻言气闷,忍不住出声质问。

眼前的少女脸上还有今日被掌嘴的血印,嘴角红肿着。她对着华妃微微欠身行礼,“华妃姐姐,倘若玉凝露在妹妹身上,妹妹为何不用呢,妹妹也听说过玉凝露的功效,那可是难得稀罕物什,试问换作是华妃姐姐会轻易送人吗?”

一句话问得华妃哑口无言,对啊,玉凝露这么稀罕,阮嫔怎么会舍得送人。

“可是阮嫔亲自说了送给你了。”心里怎么也不愿意承认德嫔的话有道理,华妃忍不住出声牵强的辩解。

少女莞尔一笑,“阮嫔如此大方,待会儿妹妹便去云翠宫向阮嫔讨玉凝露去,如今可有华妃姐姐作证,由不得阮嫔耍赖不给了。”

听到二丫的话,华妃心中有些动摇,郭夫人静静坐在一旁,看样子鸣凤丫头有办法自己辩清。

谁知太后一脸怒容,看着二丫的眼神好似想要将她剁碎一样,“一派胡言!阮嫔入宫已久,岂会撒谎,哀家看你是满嘴胡诌,今早的教训是不够吧!”不等二丫开口,太后一挥手,“哀家就赐你海棠红!”

海棠红是宫中一道责罚,就是用扁木板重打犯错的妃嫔及婢女的嘴,直到受罚的人嘴被打成了海棠一样红,此时的嘴一般就是被彻底打坏了,这样的重刑一般是用于犯了罪不至死又不可饶恕的人身上的。

闻言,三个宫婢上前,一个手持掌宽的扁木,另外两个反手押住她跪在地上。

“打!”

太后一声令下,持扁木的宫女一步上前,扁木重重打在二丫已经红肿的嘴上,伤口处叠加的疼痛阵阵袭来,扁木板拍打的声音在宫殿回响,二丫挣脱不开,却听到一道求饶声。

这声音不是她的,而是一同前来的郭夫人的。

“求太后饶命,太后息怒!”郭夫人跪在地上向太后求情,“她还不懂事,得罪太后不是本意,还请太后能念在护国将军府多年为国尽心尽力的份儿上饶过她一回吧!”

太后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郭夫人,沉声怒道:“正是因为德嫔出自护国将军府,哀家才要帮将军府好好教教她规矩,免得丢了护国将军府的名声!”

二丫只觉得嘴已经没有了知觉,身后两个宫婢力气甚大,她胳膊也被拉的生疼。美眸看向太后,凌厉的气势迸发出来,可怜郭夫人以为太后会卖护国将军府几分面子,不顾颜面的向太后磕头为她求饶。

见太后无动于衷,郭夫人突然扑向被打的二丫,木板子重重落在郭夫人背上,郭夫人疼得不由闷哼。这么重的力量打在少女唇上该有多疼啊,郭夫人不禁心疼。

“郭夫人,请你不要阻拦哀家管理后宫!”太后没有想到郭夫人竟然如此不识好歹,敢阻拦她。

“郭夫人,这嫁入了皇家就是皇家的女人了,不再是你护国将军府能管的了!”华妃这时候还不忘落井下石,“难道你们护国将军府觉得自己功高盖主吗?!”

太后神色更是难看,“你不让开就怨不得哀家了!”

郭夫人哪里不知道,护国将军府不是兵部尚书慕容大人一派的,政敌之争,太后自然不会对她们手软,不过即使知道会被牵连,郭夫人还是不忍心让眼前少女受到如此刁难欺负。

“打,给哀家狠狠打!”见郭夫人不识抬举,太后直接让人一起打了。

“母亲……母亲不要管女儿了,女儿能挺住的!”二丫听到木板落在郭夫人背上发出的闷响,心中不忍,用力想要推开郭夫人。

少女嘴角的血涓涓流下,衣襟前被血染红,她甚至感觉牙都被打松了,眼泪本能的流下来,原本绝代风华的面庞上血泪交织,郭夫人闷声不答,死死的将她护在身下。

“皇上驾到!”熟悉的太监声音响起,几道脚步声匆匆入殿。

一袭紫金绣龙纹常服的宫珏翌大步跨进凤翔宫,身后跟着一个年过半百已生华发的中年男人,赫然是护国大将军。

“住手!”宫珏翌没想到竟然会看到这副场景,当下怒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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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6 阴私手段

护国大将军求他过来看看,他原不知为何,原来是太后的手笔!

今日护国将军夫妇一同入宫,在郭夫人磕头求太后的时候,郭夫人带进来的婢女便悄悄去搬救兵了。

郭将军虽然只是一介武夫,可是对郭夫人还是爱护有加,是个宠媳妇的,见自己的夫人被人欺辱,哪里会管你是谁,身份多了不起,当下大步上前一脚踹开了几个丫鬟,将郭夫人护在身后。

皇帝的怒喝声吓的几人不由打了个冷战,太后见皇上如此动怒,也不好再乱来,强装镇定,“皇帝来了,哀家正在教训这个不服管教的德嫔,谁知郭夫人竟然不识好歹敢拦着哀家……”

太后剩下没有说的话不言而喻,华妃上前福礼,娇声道:“护国大将军是觉得功高盖主吧,所以郭夫人敢凤前失仪,出言顶撞太后娘娘!”

闻言,宫珏翌眸光冰寒的看向自以为是的华妃,华妃脸上带着面纱,面纱下嘴还不停的噼啪噼啪说着话,丝毫没有注意到宫珏翌的神色。

“还请皇上为老臣做主,不知道老臣的女儿妻子犯了什么罪,要被如此毒打?!”郭将军见自己的夫人都站不起身了,心中怒火横生。

太后见护国大将军一根筋的要打破沙锅问到底,面色不虞,见皇上也不开口,心中又气又急,她何时受过如此的窘迫,“哀家要处置后宫妃嫔,护国将军你作为臣子,无权过问。”

“哦?那不知朕有没有权利过问?”宫珏翌看了一眼脸上俱是血水的少女,伤得真是不轻,太后是不是太嚣张了!作为一国之主的霸气便突显出来了,直直的对太后问道。

华妃见情况不对,怕宫珏翌又偏袒德嫔,心中一急,一脸委屈的跪下,“皇上,太后也是为了臣妾,德嫔她想害臣妾,皇上……您看臣妾的脸。”华妃说着就去揭面纱,一张长满红色脓包的脸映入眼帘,宫珏翌皱眉,“到底怎么回事儿!”

华妃一听,忙将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就是说这只是你猜测的?”

宫珏翌一巴掌挥过去,华妃捂着脸跌倒在地,面色痛苦的看着宫珏翌,“皇上,臣妾……”突然摸到脸上有温热黏滑的液体流下,翻来手心一看,竟然是一手的夹杂着黄色脓液的血水,华妃当下惊叫一声,“我的脸……我的脸啊,救救我的脸,皇上,救救臣妾吧!”

她伸手抓住宫珏翌的衣袂,眼神慌张。宫珏翌一脸嫌恶的退后一步,“传太医!”

华妃被宫婢扶到一旁,太后坐在金凤宝座上不动声色。

“这件事不知道母后可有什么说法?”

见宫珏翌不依不饶,太后也知道怕是难以瞒混过关了。

“哀家也只是为了主持后宫公正,德嫔不懂规矩,妒忌心生了歹毒,对华妃下毒,哀家能不管吗?”

宫珏翌冷笑,“此时事关阮嫔,为何母后不把阮嫔召来问清楚,就直接私下用刑?”他反问道。

说着,宫珏翌便差人去请阮嫔过来。

云翠宫里,正在逗趣前几日皇上送来的八哥,听到宫婢禀告外面探听到的消息,心下一惊,怎么出事的是华妃!?

难怪刚才华妃的宫女跑来询问玉凝露,说话奇奇怪怪。可她清楚记得里面的药要长时间使用才能出效果,怎么会这么快发作,隐隐觉得此事不对劲,可眼下最要紧的是怎么撇清自己。

她明明把玉凝露送给了德嫔,用了玉凝露的竟然是华妃,此时绝对不简单,看来她是小看了德嫔。

放下投喂八个的吃食,阮嫔走到罗汉榻旁坐下,紧紧绞着手帕。如今华妃受了伤,这事不管如何都会牵扯到自己的头上,华妃是慕容家的女儿,与自己本来就不和,如今又因为自己出了事,怕是会给母家惹麻烦。

正想着怎么办的时候,外面宫珏翌派来的人就已经到了。

知晓是皇上宣自己去凤翔宫,阮嫔当下起身,穿上那件紫色披风跟着去了凤翔宫。

这时候已经申时了,后宫各宫都开始准备用晚膳了,路上可见提着红漆食盒的宫女匆匆行礼后离开。

很快轿辇就停下了,婢女扶她下了轿辇,早有宫婢进去通报,阮嫔跟着进了殿内。

殿内站了不少人,阮嫔一眼就看见了俊朗容颜略,面色有些阴沉的宫珏翌,上前柔柔行礼,这才又转身对太后几人行礼。余光瞥见地上的德嫔和一个妇人,是郭夫人,郭夫人身前站着一个中年男人,是护国大将军。

默默将目中所见敛下,心中暗暗思量。

“阮嫔,朕问你,你可是把玉凝露赠送给了德嫔?”

“玉凝露?臣妾为何会把玉凝露赠送于人啊,那可是皇上赐给臣妾的,臣妾可舍不得送人呢。”阮嫔面上挂着淡淡柔婉的笑容。

这下好玩了,一个说送了,一个说没送,这可如何是好。

“阮嫔,本宫派人过来,是你亲口说的,玉凝露赠送给了德嫔,为何此又说辞不一!”

华妃是真的急了,顾不上捂着脸指着阮嫔厉声问道。

阮嫔好似被吓了一跳,往宫珏翌身旁挪了几步,捂着肚子,面色有些难受的看着宫珏翌,“皇上,华妃姐姐说什么呢,臣妾怎么听不懂呢?”

华妃的脸简直不堪入目,阮嫔只可惜玉凝露没有用在德嫔脸上,不过……地上德嫔一脸的血,也好不到哪里去啊。

心中窃喜,这两个女人长得都比她好看,如今不费吹灰之力便毁了她们的脸,心中甚是畅快。

这时太医来了,宫珏翌让他们先给华妃看看,瞟了一眼地上的少女,“给郭夫人和德嫔也看看。”

擦干净嘴角,总算露出几分干净的容颜。“德嫔娘娘。”太医看着本来冰肌玉骨绝色倾城的少女脸上伤成了这样,心中不由唏嘘。让宫婢按照他说的为德嫔清理伤口,他虽是太医,可男女有别。

张院判正在给华妃看脸,不时摇摇头,“娘娘这长的脓疮本来仔细养几日便会消退,如今伤口破了皮,怕是……”

“怕是怎么你快说啊!”见张院判一脸的凝重,华妃激动的摇着张院判的手臂,宫珏翌冷冷的看着她,反应过来她忙放开张院判。

“玉凝露里面被人加了会腐蚀伤口的散骨毒,寻常人不小心碰了就会长娘娘脸上这种脓包,若是破皮的……就,就会顺着伤口腐烂,没有解药极不容易好起来。”张院判斟酌字句道。

腐烂?好不起来了?这几个字在慕容华清脑袋中炸开了,她的脸一直是她引以为傲的资本,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夺去她的美貌!不对,还有解药,她要解药。

“妹妹,阮嫔妹妹,姐姐求求你,求你,把解药给我吧,求求你了……”华妃声音带着哽绝望的哽咽。

阮嫔被华妃突然拽住,急急往宫珏翌身旁躲,“不知道华妃娘娘在说什么,皇上臣妾怕。”阮嫔本来就生的瘦弱,一颦一蹙都惹人怜爱,比起一脸丑陋疯狂的要追着阮嫔的华妃,此刻阮嫔明显的出挑太多了。

“华妃,你看看你,成何体统,你还是慕容府出来的,竟然如此没有规矩!”宫珏翌沉声喝止了慕容华清,眼中的不虞溢于言表。

慕容华清跌坐在地,眼神恍惚,突然晕倒过去。这下子凤翔宫里开始忙碌起来,宫中位分最高的华妃晕倒了,自然是要先送回翊华宫。

太后脸色像开了染房一样,有趣儿的紧,听到宫珏翌说慕容府的女儿没有规矩,这不就是也在骂她吗?脸上也挂不住,老脸涨成猪肝色,却又不能发作。都怪自己今日一时冲动,留下把柄,否则哪里会落到如此尴尬的地步。

护国大将军现在原地看这几人表演,太医给郭夫人开了几剂活血化瘀的药,二丫嘴上的伤十分严重,需要敷药,郭夫人忍痛亲自为她敷好药。

这件事情还没有查清楚,阮嫔一脸无辜的样子真是让人不敢相信她会是其中的始作俑者。

“阮嫔,你说你的玉凝露没有送人,那么就拿出来给大家看看,以证清白吧!”太后心知不能在让他们掌握主动权,当下对着阮嫔发问。

阮嫔欠身答道:“臣妾这就遣人回云翠宫拿玉凝露。”说话时,她低垂的眸子闪过一抹狡黠的神色。

“毓秀,你跟着去。”太后不相信阮嫔,担心她耍花招,差了心腹跟着阮嫔的婢女一同去云翠宫。

毓秀应了一声,躬身退出大殿。

太后目光落在郭将军几人身上,“今日这是天家事,还请护国大将军带着郭夫人回去吧。”她说话语气冷漠,带着常年位居高位的压迫感。

只是她打错了算盘,护国大将军是在战场厮杀过的人,不惧淋漓鲜血,不畏生死,在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人又怎会惧怕太后的天威,他上前一步对着宫珏翌跪下厚实挺直的背影有些苍桑,“皇上,老臣深知此事乃是天家事,老臣本不该掺合,可是您也看到了,老臣的妻女被打成这样,老臣心中不平,定要等到水落石出,否则老臣寝食难安!”

宫珏翌点头,“将军为国厮杀护国平安,是大功臣,朕也十分佩服,如今你要留下来,朕也明白,罢了,朕一定查到底,绝不姑息任何人,郭将军你愿意就留下来。”

太后只觉得全身的血涌上脑袋,脑袋胀得发疼,皇帝处处与她对着干,这是想气死她吗?

二丫已经敷好了药,嘴唇已经被打得开裂,动一下就疼,可是她能感觉到这种疼痛在迅速消退,脖颈间彩石异于平常的发热让她有些诧异,看了一眼脖颈间的血,低头若有所思。

看了一眼小鸟依人的阮嫔,二丫心中冷笑,今日若不是她多长了一个心眼,目光落在手腕处的几颗红脓包处,那么今日她的脸恐怕就已经溃烂了,后宫妇长着一副温柔恬婉的面孔,背后尽使的阴私手段叫人胆寒,她已经不再相信谁会无缘无故对自己好了,正如当初的宫珏翌……近日的阮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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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7 心慌

一柱香的时间后,跟着阮嫔的婢子去云翠宫毓秀回来了。

“太后娘娘,奴婢并未找到阮嫔娘娘的玉凝露。”

“怎么可能,明明就在妆台上的。”阮嫔故作惊讶的看向贴身丫鬟秋水,“秋水,我的玉凝露呢!?”

秋水闻言一惊,跪倒在地,声音颤抖道:“娘娘,奴婢也不知道,来凤翔宫之前,奴婢还看见了在妆台上啊!”

殿中几人面色各异,“这事儿太后做主查清楚,朕乏了。”宫珏翌说完又对护国大将军道:“郭将军,朕知道你护妻心切,不过此事急不得,天色也不早了,你且先回府,一旦查出真相,朕一定还你一个公道。”

郭将军闻言也不好再待下去,看天色已经很晚了,最后还是决定先带郭夫人回府,二丫受了伤被送回长央宫了。

宫珏翌见这群女人像戏子一样,心中烦躁,不想再待下去,一挥袖子离开了凤翔宫。

“好啊,既然你说来凤翔宫之前玉凝露还在,那么定然是你宫里出了手脚不干净的人,”皇上一走,太后就没什么顾虑了,她顿了顿,“来人,把云翠宫的下人全部带去慎思巷,哀家不管用什么法子,必须尽快查出是谁拿了玉凝露!”

一听这话,包括阮嫔在内的云翠宫人都心生恐惧,阮嫔是担心她的贴身丫鬟会吐出她来,丫鬟奴才们想到慎思巷的折磨人的手段,背后直冒冷汗。

慎思巷是专门对宫中犯事的人修建的地狱,无论是主子还是奴才,进了慎思巷就没有什么说法了,直接用重刑,各种骇人听闻的折磨人的手段都往你身上招呼,进去了的人没有几个能活着出来。

秋水已经浑身发抖,冷汗淋漓,“娘娘救命啊,娘娘,求娘娘开恩呐!”

太后厌烦的瞥了一眼被拖出去的秋水,“阮嫔,你如今还有身孕,且先回去吧,这几日就好好待在云翠宫,无令不得出!”

阮嫔心事重重,没有再敢开口,跪安后退出了凤翔宫。

回到云翠宫时,平日里伺候她的下人都已经被带走了,宫殿中空荡荡的,腹下一阵疼痛,她忙扶着桌角坐了下去,匆忙倒了杯茶,入口却是冰凉的苦涩。

宫中生存,向来是一步错,步步错,今日这事一旦被查出来,如果皇上不护着她,太后定然会收拾她。不过……摸了摸肚子,孩子啊孩子,你一定要争气,一定要是个皇子,否则娘就死定了。今日皇上对她的态度,着实让她心惊。

正这时,两个青衣宫婢一前一后的走进宫,对她福礼道:“老奴拜过阮嫔娘娘!”

两人只是欠身,并不跪下,说着又补充道:“老奴是太后娘娘派来暂时伺候娘娘的,娘娘的日常起居都由老奴两人侍候。”

说完便静静立在阮嫔身侧,见这阵仗,阮嫔心中不免气闷,她是有身孕的九嫔之首,往常身边何时有只留两人伺候的道理!

何况看这两个老嬷嬷,说的好听是伺候她的,摆明了是来监视她的,胸腔一股气上不来下不去,堵在那里难受的很,小腹又有些隐疼,看样子已经辰时了,也没有胃口用晚膳,直接进了内殿歇下了。

两个老嬷嬷是宫里的老人,太后派她俩来是为了什么他们心知肚明,见这位阮嫔主子不愿用晚膳也没有多说,撤了晚膳便继续守着。

长央宫,昏黄的烛光摇曳,殿中燃着炭火,茉莉檀香淡淡萦绕,似断非断的青烟袅袅的浮在梁间。

“你怕了?”二丫嘴角的血已经擦干净了,坐在榻上,手上拿着一柄青铜小镜,脸上敷过药,肿消了很多,只是这触目惊心的裂口还是那么的恐怖。

“奴婢……”杏烟目光有些害怕的神色,“奴婢还有家人在宫外,奴婢不怕,奴婢只是担心华妃娘娘会报复奴婢的家人!”

今日这事,只要静下来捋一捋就能清楚怎么回事儿。华妃肯定能想到,最大的可能就是有人偷偷换了她的玉凝露,而且整件事情就在玉凝露这个点子上,阮嫔拿不出玉凝露,相对于阮嫔送或是没有送玉凝露给德嫔,她更相信前者。所以,她一定会以为是德嫔在害她,那么……能轻易出入翊华宫的杏烟就是最大嫌疑人。

二丫听到杏烟的话,眉头一挑,原来她是担心这个,那倒无妨。“这个你不必担心,明日本宫会去安排一下,保证你的家人的安全。”

杏烟一脸泪的对着二丫磕了个头,“多谢娘娘的庇护!”

“行了,本宫也乏了,你且先下去吧。”

杏烟听了躬身退出了大殿。

二丫看着菱花窗,檐下的灯笼被风吹动,烛火惊慌的四处跳动,在窗户纸上投下闪闪烁烁的光影。

嘴还疼得紧,这才是她刚进宫没有多久,就成了这样子,她还真是不适合在皇宫生活,离开才是一条明路,可是今天这一切是谁赐予的呢?她心疼的冷笑几声,那个当初对她假意柔情的男人,当真可笑,她肚子里还有他的孽种!

既然这场戏都开始了,那么,总要唱完才好,不是吗?

今日只是一个开胃菜,太后,我陆鸣凤不想你活太久了,着实有些碍眼。

躺在榻上,闭眼忍着痛睡下了。

宫珏翌现在西城门的角楼上,看着远处的万家灯火,心中思绪万千。

鹿皮靴上绣着的金龙栩栩如生,缓慢的踱步在城楼边,脑海中浮现出那个女人尚且青稚的脸庞,那张血泪交织的脸,那张仰头笑得欢喜的脸,那双坚强狡黠的眸子,漂亮又倔强。

当初第一次相见是在从安北镇到临安的船上,那时候她眉间没有深沉的,若有若无的愁绪,她高兴的时候笑得很甜,生气的时候像一只小老虎,活的多肆意啊。

也许,如果自己没有掺合她的生活,她能够凭借自己的聪慧过上美好幸福的生活,只是……身为一个君王,他也是一个猎人,她聪明,正好可以做他的棋子,他怎么会放弃呢?

没有那么多的如果,历代君王,谁又能放纵情深,虽然那时候他真的为她动心了,可是那只是错觉,也只能是错觉,宫珏翌握掌成拳,指节咔咔作响。

凉薄之人,何来情深,就像先帝亲自逼死他的婉儿一样,先帝凉薄,也叫他凉薄,世世代代,这就是帝王的悲凉。

“皇上,天色已经晚了。”

李公公轻声提醒惊醒了宫珏翌,宫珏翌转身,神色淡淡,“回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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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亲王府,密室里,宫玄迟盘坐在蒲团上,上身赤裸,凤眸紧闭。

惊雷隐在暗处,王爷在运功疗伤,他只能静静的守在一旁。

一个时辰后,宫玄迟睁开眼,“惊雷,什么时辰?”

“回主子,已经丑时了,再过一会儿该上朝了。”

宫玄迟随意应了一声,站起身,背上的伤已经不那么疼了,这几日因为伤势,每日都要用寒冰水泡澡,这一泡就是一个时辰,还要一个时辰运功疗伤,每日几乎不能怎么休息。

“这几日那丫头可还好?”本想倚在榻上小憩一会儿,宫玄迟突然想到这几日没有那丫头的消息了,心中不由担心。

惊雷沉声几秒,“主子……德嫔她,还好。”

“说实话!”宫玄迟一听便知道惊雷在说谎,遂厉声道。

见主子动怒,惊雷也不敢瞒,怕他动气伤了身体,忙伏地将二丫在宫中的事情都一五一十的禀报了。

“你说太后昨日赐了她海棠红?”宫玄迟眸光顿时冷厉,身上一种煞气笼罩全身。

“听说是华妃的脸毁了,便牵扯到了德嫔身上,德嫔出声呛了太后,所以太后就赐了德嫔海棠红,好在护国大将军和皇上及时赶到……”惊雷尽量简洁的说清楚,便见自家主子一脸阴沉,似乎暴风雨快来了。

“叫影七过来。”宫珏翌站起身,走到红木书案前坐下,磨了墨似乎要写什么,惊雷应声出去,不多时,一身黑衣的影七便到了。

“主子!”

“本王有事要你去办。”宫玄迟修长的手指微动,信封便飞在影七手上,影七带着信隐入暗处。

“啊,死人了!”

一道女子的惊叫声,将三千宫阙的清净打破。

灯火渐起,二丫警觉的睁眼,听声音是从不远处传来的,看来是长央宫。

“怎么会回事儿?”

长央宫下人住的厢房里,一个宫女打扮的女子吊在梁上,已经气绝而亡。

“回娘娘,是……是杏烟,杏烟她悬梁自尽了!”一个青衣宫婢跪在地上一脸惊恐道。

二丫踏过门槛便看见了穿着整齐的杏烟吊在一根白绫上。

杏烟是大丫鬟,不用和低等丫鬟一起挤通铺,二丫扫视了一眼四周,“何时发现的?”

跪在地上的青衣丫鬟浑身战栗,“奴婢,奴婢起夜,见杏烟姐姐屋里还点着灯,便进来看……没,没想到竟然看到她,她就那样吊在梁上,已经死了!”

长央宫的丫鬟都被惊动了,纷纷跑过来,见了被悬挂在梁上的人,尖叫声,抽气声,低声议论声响起,二丫回眸冷冷一扫,众人顿时噤声了。

“谁也不许动她。”二丫看着梁上女尸,只这么说了一句,青衣丫鬟顿时哭了起来,“杏烟姐姐都去了,为何还要让她受此之苦啊,求娘娘开恩,让杏烟姐姐安心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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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8 暗夜修罗

“安心去了?”二丫定然的看着眼前的青衣宫婢,“杏烟之死如此蹊跷,本宫定要查清楚,不知你是哪个宫的,叫什么?”

青衣宫婢头死死的埋着,翁声道:“奴婢是长央宫的洒扫丫头,名唤青麦。”

“怎么回事儿?”一个绯衣宫婢走进来,见了二丫,欠身行礼,“凤翔宫紫鸢见过德嫔娘娘。”

“此事惊扰了太后,本宫心中也是愧疚。”

“太后没有怪罪,只是让奴婢过来看看,太后近日总是吃不香睡不好,今夜又被这里的动静惊扰了,特地派奴婢过来看看。”

紫鸢说着走进屋里,饶是她见多了宫中红颜枯骨,还是不由抽了一口气,看着梁上的宫婢,“怎么不把她放下来,这挂在梁上成什么样子?”

这话是对着丫鬟说的,却有落主子脸面的嫌疑。

“放下来?”二丫淡淡一笑,“你可知她是如何死的,此次华妃和阮嫔的清白都与杏烟有关,她就这样死了,怕是没有那么简单。”

“哦?这么说娘娘是知道什么了?”紫鸢偏头转眸看着德嫔。

“你难道就没有发现杏烟吊在梁上丝毫没有挣扎过的迹象吗?”

闻言众人看过去,的确,杏烟挂在梁上,四周没有一点挣扎过的迹象,“按理说,一个将死之人,在死亡来临前,定然会痛苦,然后本能的挣扎,可是,你看看,杏烟的衣服平整,板凳放在脚下没有丝毫挪动,发髻整齐,你觉得这是个将死之人的正常反应吗?”

青麦现在后面,慢慢的挪着步子,想往殿外去。

“站住,你要去哪里?”就在青麦想要偷偷溜出去的时候,一道冷漠的声音传来。

“奴婢……奴婢内急,想去恭房。”

“大胆,主子娘娘还在,你竟然就这样子随意的来去自如?”紫鸢抢先开口呵斥,俨然一副生气的样子。

青麦被呵斥得一声不吭,“你既然内急,那么奴婢陪着你一起去,万一你跑了,今夜这事儿的证人就没有了!”

这下青麦才点头,走在前面,紫鸢对着二丫欠身道:“奴婢去去就回。”

青麦没有再回来,回来的时候只有紫鸢,她直直走到二丫身前,“德嫔娘娘,青麦在恭房畏罪自杀了,她说了,杏烟是她杀的,好了,此事既然已经了结了,奴婢就先回凤翔宫了。”

“站住!”二丫总算想明白了,今夜这事定然是慕容华清做的,紫鸢恐怕也是太后派来为华妃圆场的。

“不知娘娘还有何吩咐?”

“你不觉得青麦死了,你该给本宫一个交代吗?”女子站在原地,不动声色,却迸发出凌厉的气势。

“奴婢不知娘娘说的什么。”紫鸢脚步一顿,“太后娘娘还等着奴婢回禀消息。”

“你不知?”二丫缓步走到紫鸢身前,突然出手捏住紫鸢的喉咙,脖颈间彩石滚烫异常。

紫鸢感觉自己被提离地面,捏住自己脖子的手力大无比。

“娘娘……饶,饶命!”喉咙口艰难的吐出几个字,紫鸢眼珠上翻,几近断气。

“饶你?”二丫眸中带笑,一脸的天真,“你要知道,她们一死,我就难逃罪责,你们有谁饶过我吗?!”

“嘭”一声闷响,紫鸢被摔在地上,丫鬟们纷纷后退,没有一人敢上前去扶地上的紫鸢,“你……你要做什么,我可是太后的人!”

紫鸢挣扎着往后退,身前的女子如同暗夜修罗,一步一步靠近她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将她生生拉了起来。

“德,德嫔娘娘,您放过奴婢吧!”紫鸢挣扎着往后退。

“你怕什么?”

女子笑魇如花,樱唇不染而朱,在摇曳的烛光下显得诡异妖媚。

脖颈间一阵刺痛,二丫只觉得一道力量灌入全身,似乎要将她的肉体涨破,她面目都扭曲了,众宫婢见了吓得尖叫后退。

“娘娘中邪了。”

后宫灯火通明,无人再能安眠。

“怎么回事儿,大半夜的惊叫!”

各宫的主子婢女都纷纷赶来,第一个赶来的就是太后。

毓秀出声呵斥那些惊慌失措的宫女,便见德嫔一脸温婉的笑容走出来,“不知太后远来,臣妾有失远迎。”

雪光照应,女子手上一把明晃晃的短刀甚是耀眼,“你做什么,太后面前竟然敢持兵器!”

毓秀见德嫔似乎与往日不同,又见她笑容妖媚,手拿短刀,不由挡在太后面前,担心德嫔会做出伤害到太后的事。

“德嫔,你这是疯魔了吗?”太后见德嫔拿着短刀步步往她走开,也无法再强装镇定了。

二丫仰面笑了,“难道太后没有听到吗,这些丫鬟都失心疯了,竟然说本宫中邪了。”

刀光闪过,一道血喷薄而出,直接溅在毓秀脸上,血腥味漫延在冰寒的空气里。

“你……”太后见那婢女几乎没有来得及发出声音就死在德嫔的刀下,心中惊骇万分。

“太后别怕,像这等诬陷主子,狂妄自大,疯言疯语的丫鬟,便是杀了,又何妨!”

她笑着一步一步走近太后,却突然转身,刀光连连闪晃,几个活生生的人竟然就这样被这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笑容天真的女子割断了喉咙。

“你!你!来人啊!”毓秀忍不住大声的呼救,宫殿外响起零碎的脚步声。

“发生什么了?”进来的是华妃身边的菱茭,见到横七竖八的死人,雪地被鲜血染红,血腥气直涌鼻腔。

“快来人将德嫔抓起来,德嫔疯魔了!”毓秀顾不上那么多,忙着叫人进来。

“快来……”还想呼叫的时候,却瞥见一道冰寒的目光扫过来,她顿时住了口,“难道毓秀姑姑也疯魔了,想下去陪她们?”

“德嫔你太大胆了!这是宫中,你竟然就这样目无法纪,杀了这么多人!”

“啊!”一道惊呼,华妃差点直接摔进雪中,好在身边丫鬟扶着,她昏迷刚醒来不久,便听到长央宫里的消息,她怎么舍得错过这么大的热闹,便连忙赶过来了,结果刚进长央宫竟然就看到了这样的场面,地上还有太后身边的一等丫鬟紫鸢的尸体,看来这里发生了什么大事。

“华妃来了,德嫔她举动异常,你要小心。”太后见了自己的侄女,心中总算有点底气了。

“臣妾见过太后娘娘,见过华妃娘娘!”不知何时,德嫔短刀已经收了起来,笑意盈盈的走过去,欠身行礼,似乎这一地的血泊和尸体不存在,与她无关。

“太后娘娘,华妃,外面天冷,有什么先到屋里坐吧。”

太后和华妃面色青紫,不知德嫔的在卖什么药,站在原地不动,已经有不少的丫鬟婆子聚过来。

“太后这么不给臣妾面子吗?”女子声音清脆,步步靠近太后。

不知为何,太后对面前这个德嫔,心中莫名恐惧,见她一脸笑容走过来,下意识道:“别,外面天冷,哀家进屋。”

太后都发话了,华妃摸了摸面纱,跟在太后身后走。

“啊!”太后和走在前面的丫鬟俱是惊叫着恐慌的跑出来,结果和华妃几人撞个满怀,“怎么了,什么事情这么慌张。”

华妃说着带人走进厢房,当头便看见一个人影吊在梁上,顿时吓的脚软。

她今夜派了安插在长央宫的眼线处理了杏烟,为何这杏烟还挂在上面啊,不敢多想,慕容华清也急急的跑到太后身边,“太后,那……太后,怎么办,这里面也有死人啊!”

太后强作镇定,“来人,把这些尸体都拖出去。”

“太后,着什么急啊。”

“德嫔你……”

“皇上驾到!”

皇上一身朝服,身后跟着一众人走过来,太后见了宫珏翌,仿佛见了主心骨,“皇帝,你可来了!”

“这,这里都发生什么了?”宫珏翌入眼便是满目赤红,心中也惊讶刚才发生了什么。

“回皇上,臣妾亲自处置了几个疯魔的宫婢。”二丫见是宫珏翌来了,抢在太后和华妃前面欠身回禀道。

宫珏翌看向眼前一脸云淡风轻的少女,她垂着头,似乎在隐忍着什么,“你在笑?”

宫珏翌淡漠如水的声音入耳,少女的肩膀微微抖动,“你抬起头来。”

少女溢满笑容的脸扬起,还是那张绝美倾城的脸,还是那副天真可爱的笑容,只是……为何他觉得少了什么呢?

“皇上?”二丫伸出几根葱葱玉指在宫珏翌面前晃了晃,“皇上想什么呢?”

宫珏翌猛然回神,“你说她们是疯魔了,你杀了她们?”

“回皇上,是的,臣妾怕疯奴伤着太后皇上,便私下处置了她们,还有,臣妾宫中吊死了一个丫鬟。”

眼前少女说得轻描淡写,可却让众人不禁胆寒。这样一个少女,竟然杀了这么多人。

“哦?那她们都跑来做什么?”宫珏翌淡淡看了一眼太后和华妃几人。

“那这可得问太后娘娘和华妃娘娘为何大半夜不睡觉跑来我长央宫呢?”

“明明是你……”

“哎,本宫头好疼,皇上,臣妾身子不适,怕是出来冻坏了,臣妾先回寝殿了。”

华妃死死瞪着二丫,她敢打断自己说话,还这样无理,当着皇上的面胡说八道,看皇上怎么收拾她!

可是宫珏翌竟然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点头应允了。

长央宫的宫女都在地上躺着了,诺大的宫殿已经没有了宫婢,宫珏翌看着独身一人往漆黑的宫殿走去的少女,心中竟然不禁泛起几分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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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9 质问

“皇上,你怎么能让她就这么走了呢?!”

慕容华清不可置信的对宫珏翌道。

“来人,把院子里的尸体都拖下去,所有人回去,今日这事不得传扬,违者斩首。”

“皇上!”

“到底你是皇帝还是朕是皇帝?

见宫珏翌发火了,华妃也不敢再说了,太后今日被吓坏了,脑中全是德嫔手起刀落,杀人后诡异的笑容。

“太后娘娘,奴婢扶你回宫吧。”毓秀已经擦干血渍,见皇帝也不追究了,准备扶着太后回凤翔宫。

宫珏翌看了一眼天色,快要到上朝的时间了,可是今夜这事……若是就这样饶过陆鸣凤,怕是后宫怨怼颇多,何况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此事一旦传出去,堂堂九嫔之一的德嫔竟然是个杀人不眨眼的狂魔,恐怕也为世间所不容。

朝堂上,宫珏翌一脸帝王的霸道,高坐于金龙宝座上,大殿两侧粗大的鎏金雕龙柱映衬着肃穆的气氛,大殿中除了正在禀告边疆事宜的护国大将军之外,俱是鸦雀无声,针落可闻。

今日皇帝脸色不好,上来就沉着一张脸,众官不敢放肆,比起往日是更加谨慎小心。

“皇上,微臣认为此次楚国多次来犯,实在是有挑衅无礼的嫌疑,恳请皇上早做预防,部署警备。”

文臣这边无人开口,都闷着不说话,突然走出一个青年男人,双手执笏,“微臣觉得护国大将军是太过忧虑了,我们大历与楚国早已经签订过和平条约,百年永不交兵,若是我大历先一步派兵去边疆,”说着他转头看了一眼郭将军,“那岂不是说我大历先毁约,给了楚国出兵的理由了?!”

郭将军不服,这唐大人是大长公主驸马,不过是仗着大长公主的名号在外面耀武扬威,实则却是草包一枚,心无鸿鹄却痴想上青天,是与慕容尚书一壑的鼠狼之辈。

“唐大人这话本官不服,你只是一介文臣,哪里懂得先发制人的道理,楚国一直虎视眈眈,有广括疆土的野心,倘若我大历迟迟按兵不动,随意由楚国欺辱,那么他们势必会变本加厉,以为我大历已经外强内空了,到时候全面发兵,怕是代价惨重!”郭将军说完,便见刑部尚书慕容宏成一脸隐晦的笑容站出来。

“本官倒是认为唐大人说得对,毕竟如今我大历刚刚历经了水灾,安抚灾民已经亏空国库,倘若还要与强大的楚国交战……怕是会让我大历元气大损。”

不管如何,不能否认慕容宏成的话全然错误,只是他支持唐大人的立场,恐怕也是因为和大长公主府关系微妙吧。

郭将军见没有人出来支持自己的立场,有些孤立无援,却见靖亲王上前一步道:“皇上,臣弟觉得护国大将军和慕容大人的话各有优缺。”

“哦?靖亲王说来听听。”宫珏翌美眸似笑非笑,饶有兴趣的看着宫玄迟。

“臣弟觉得,如果贸然出兵,只怕楚国会有借口出兵攻打我们,如果不出兵吧,楚国又多番挑衅,我们丝毫不反击,又会显得懦弱无能,所以这件事,我们只能采取中庸之道。”

宫玄迟说话时,颇有一种胸有成竹,器宇轩昂的气势,百官都在黯然失色。

“中庸之道,靖亲王你详细说说是怎样的中庸之道?”

“如今已经是寒月里二十六日了,再过几日便是除夕,这年一过,按照惯例,我们和楚国必然会互相派遣使者往来,而且据可靠消息,今年楚国会派遣楚皇室的五公主和二皇子前来。”

有些聪明的人已经猜到宫玄迟想说什么了,只是聪明人太少了,大多数人都不明白这和使者有什么关系。

“靖亲王是说楚皇宫派遣二皇子和五公主前来很可能是为了边境的事?”郭将军不愧是久经沙场,饱读兵书之辈,他一听宫玄迟的话,就敏锐的猜出他想要说什么。

“的确,往年一般是派遣官员互相往来,今年却不同,而且刚好又遇边境动荡,来意便很清楚了,我们只用再等等,等到使者一来,很多事情就迎刃而解了。”

宫玄迟一脸赞同的和护国大将军相视一笑,果然是一起打过仗的人,英雄惜英雄,惺惺相惜,也比寻常人多一些默契。

“好,那就依靖亲王所言,此事先压下来,边境加强守备便可。”宫珏翌也不想多说,心里乱糟糟的,脑中不停浮现出少女现在血泊中的样子,那抹笑容像是在暗夜里浸了鲜血的曼珠沙华,致命又妖媚。

可是他莫名心慌,按理说她已经达到了他理想的狠辣,只是为何心里又好像丢了什么一样。

心下烦躁,见众朝臣都没有话说了,宫珏翌站起身,绣了龙鳞的锦服宽袖一挥,“既然也没有什么要事了,便退朝吧!”

说完不顾百官目光,未等到跪安便径直离开了,留下一众大臣面面相觑。

菱花镜前的少女摸着面庞,一脸的惊讶,真是没有想到,昨日受的伤,今日就好得差不多了,难道……伸手摸出脖颈间比以往似乎通透了一些的彩石,她眼中露出一丝难以描述的笑容。

昨日杀了那么多的人,相信太后华妃那些女人一时半会儿不敢动她了,只是,宫珏翌真的就这样放过自己了吗?

“嘭”门被大力推开,宫珏翌直直走进来,见妆台前少女正在对镜照看,“怎么,这会儿还有心情看自己的容貌?”

她转身看着一步步走过来,满脸阴霾的男人,噙笑道:“臣妾恭迎皇上。”

“陆鸣凤,你胆子是不是太大了一些!”

宫珏翌见眼前少女丝毫没有悔过自新之意,心下越发的气怒。

“宫珏翌,不知道你想说什么呢?”

二丫丝毫不给他面子,分寸不让的回问道。

“你怎么变成这副样子了,杀人不眨眼,目无法纪,冷血无情。”宫珏翌淡淡数落着二丫如今的恶行。

“那么你觉得这事究竟怪谁呢?我的夫君大人。”她杏眸微微弯着,笑意盈盈,却又转瞬面寒如冰,“我陆鸣凤从来没有求过你宫珏翌让我进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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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0 出宫

“陆鸣凤,你要记住,你是朕的女人了,要知道自己的本分!”宫珏翌咬牙切齿,四目相对,颇有几分电花火石,硝烟四起的意味。

宫珏翌今日戴着一顶虎皮纳狐狸毛的平顶帽子,脖颈间围了一条同色的毛皮围领,俊朗星眸中透着阵阵寒意,看来眼前少女把他激怒了。

“我知道你为何要我进宫,我可以答应你,不过我有个要求。”

她看着眼前男子,朱唇微启,宫珏翌却是不屑一笑,“你和朕谈条件?你以为这是做交易吗!”

“不错,这就是一场交易,不过我绝对不做亏本的买卖,倘若你愿意,我可以帮你,否则就对不起了,臣妾恕难从命!”

少女嘴角还挂着浅浅笑意,语气决然,丝毫没有要让步的意思。

宫珏翌定定的看着她,一步一步靠近,长臂一揽,温香软玉入怀,纤纤细腰盈盈一握,“你以什么身份和朕谈条件呢?”宫珏翌声音有些暗沉嘶哑,语气中带着丝丝威胁。

“我永远都只是陆鸣凤!”

一片沉默。

“说说你的交易。”

“一,此次这件事,我要你息事宁人二,太后明日去相国寺,我也要去,三,太后和华妃一旦倒了,我要离开皇宫,你不得干涉!”

宫珏翌好像听到了什么特别好笑的事,薄唇一勾,“那你能为朕做什么呢?我为何要答应你。”

“因为我能帮你解决掉挡路石。”两人近在咫尺,针锋对麦芒,谁也没有要让谁的意思。

“好,那朕就拭目以待。”

感觉到男子的手臂放松了,二丫往后退了一步拉开两人的距离。

宫珏翌转身离开了宫殿,二丫眼中闪过一抹嘲讽,看了一眼带着护甲的手,她莞尔一笑,这双手到底也是沾了血了,从此以后,佛挡杀佛,魔阻弑魔!

远在千里之外的青崖峰上,一雪衣女童手握木剑,一招一式已有几分凌厉的味道。

“玲儿,来喝点水。”不远处的青瓦石亭中,一玄衣少年对着女童温声道。

“来了。”女童收了剑小跑着到了石亭,“师傅今日应该回来了,我要多加练习,师傅才肯教我下一个招式。”

少年嘴角挽起一抹笑容,“别太累着了,师傅不是说了吗,要论剑法,你是他见过的最厉害的了,前几日手上都磨起血泡了,这才消了,别又伤着了。”

少年正是跟随玲儿一同上灵月宗的陆忠,玲儿如今已经是弦清长老的座下唯一女弟子,当日就是这么一个小女童,竟然能有走过炼骨池的勇气和能耐,着实轰动了灵月宗,最后竟然是灵月宗最有威严的弦清长老收了她。

弦清长老的两个绝技,一则是剑法,二则是弦杀。灵月宗有各个派别,各类武功都有擅长精绝者,不过撑起整个灵月宗的却是剑法,弦清长老便是灵月宗一位了不起的人物。至于弦杀,便是用琴音便能杀人的一种功法,是弦清长老独创的一种绝技,从武之人都艳羡不已,只是弦清长老从来不外传。

“忠哥哥,你别说了,我一定要早日得到师傅的真传,回去保护姐姐。”说着,小丫头把头搁在手臂上,趴在桌上看着青崖峰远处升起的云烟。

“不知道姐姐她们怎么样了,大姐姐去了京城,二姐姐还在临安,玲儿真的好想她们啊。”

“好了,别难过了,以后玲儿可是能保护姐姐的女侠,那多威风凛凛啊,你想想看,骑在高头大马上,做一个腰佩长剑,手刃仇敌的盖世女英雄,那感觉……”

“真的吗,想想好像还真不赖。”

此刻在远在京城大历皇宫的二丫一定不知道,她心心念念牵挂着的四妹正想着她,因为她要准备明日去相国寺的东西。

第二日很快就到了,今日没做下雪了,冬月已经接近尾声了,看来也没有多少下雪的日子了。

“小姐。”

骤闻这一声,二丫差点被吓着,多熟悉的声音啊,转头便看见沉香挎着包袱站在宫殿门口。

背后领路的丫头见任务完成了,避之不及的拔腿便离开了。

“你怎么来了?”见是沉香,二丫眼中惊讶带着疑惑,不用问,没有宫珏翌的允许,沉香不可能入宫来,只是……如今她不想连累这些人,哪怕沉香只是一个丫鬟,可是念在临安的情分,她也不愿意因为自己做的事牵连到沉香。

“是靖亲王送奴婢入宫的。”

靖亲王?宫玄迟为何要送她进宫呢?不管如何,她不会留下沉香。

“好吧,你收拾一下,包袱带着,待会儿跟我一起出宫。”

沉香只是个下人,也懂得安分守己,闻言没有多问,应了一声见这么大的宫殿竟然没有人伺候,按捺下心中疑惑,开始打水伺候二丫梳洗。

“沉香,你要记住这是在宫里,不可再唤我小姐,要叫德嫔娘娘。”

“奴婢谨记。”

很快有轿辇停在长央宫外,等候住在长央宫的这位德嫔娘娘上轿。

沉香扶着二丫缓步走出宫门,等候的宫婢低眉顺眼,不敢多看这位德嫔一眼,昨夜那件事情,虽说宫珏翌下了封口令,可还是有不少人知晓,如今这位德嫔性情乖张,脾气暴虐的名声是在宫中打响了。

华妃和太后的轿辇也已经在内宫门外等着了,今日太后要出宫,皇帝特许了走御用道,坐马车出宫。

几辆宽敞华丽的彩锦缎帷马车停候等待,为首的马车厢饰以凤头,比起另外几辆马车,更是宽大华丽几分。

“华妃跟着哀家,你们也上马车吧。”太后见人到齐了,由华妃扶着上了马车,华妃脸上的伤还没有好,带着面纱,只露出美眸,倒是不影响风情。

出乎意料的是阮嫔竟然也来了,看来因为昨夜的事,华妃的被人害了也只能就此作罢了,找不出罪魁祸首,阮嫔也就被解了足禁。

华妃和阮嫔不等和德嫔打个照面便上了马车。

二丫没有介意,浅浅一笑上了马车,沉香跟在身后也一同上了马车。

相国寺在城外,从皇宫出发,大概也要两个时辰才能到,马车里早已经备了小火炉,车厢一律裹了厚厚的棉,倒是不觉得冷。

“小姐……娘娘,奴婢给你盖件披风,今儿起得早,娘娘可以小憩一会儿,免得待会儿劳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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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1 上香

嗯。”她淡淡应了一声,倚在马车厢上闭目养神。

马车出了皇宫,渐渐入了市井,人来人往的喧闹声在马车行驶中闪过耳边,空气中隐约有腊肉的气味,看来年关渐近,京城里真是热闹。

微微掀开车帘,青石路上车水马龙,路两侧行人络绎不绝,卖糖人的老伯,卖年画的青年人,围着卖布偶小摊的孩子,插在软木桩上红彤彤的糖葫芦,穿着朴素的沽酒女……

收回视线,少女微不可察的叹了一口气,这世间的繁华都与她没有关系,至少现在是。

渐渐喧闹声没有了,可知已经出了京城,马车有些颠簸。

约莫一个时辰后,马车缓缓停下,沉香扶着二丫下了马车。

相国寺除去朝廷拨款修缮的一部分,其余的地方已经历经三百年,见证过朝代更替。

恢宏的相国寺建于半山腰,主持已经带着一众僧人在庙前的长阶下等候,“阿弥陀佛,老衲恭迎太后大驾光临。”

那主持身披袈裟,一手持佛珠,一手做十,微微躬身道。

“主持免礼,哀家今日特地前来为乞求国泰平安,百姓安居乐业,不用理会这些俗礼。”

那主持面带微笑点点头,“寺中已经为太后和各位娘娘都准备好了香烛,各位请随老衲入寺吧。”

太后点头率领众嫔妃跟在主持身后慢步上了台阶,两侧俱是相国寺的僧人。长阶约五六百梯,要保持优雅的走上去也耗费了半柱香的时间。

相国寺是国寺,寺庙中俱是清一色金身塑像,看上去也有些年头了。

步入寺中,隐约可以闻见空气中的檀香味,加上木鱼声声,莫名叫人心中安宁。倒是不枉主殿上挂的“佛家净土”四个大字。

殿中的主位佛像下整齐的摆放着拜祭用的蒲团,都是崭新的,应该是为了迎接太后的到来特意准备的。

既然是祈福,那自然是要跪拜诵经才能表现心诚,太后跪在首位,结过一串佛珠,手敲木鱼,口中念念有词,倒是有模有样的诵起佛经来,华妃和几个跟随来的妃嫔也照着样子做。

二丫是新晋嫔主,加上前夜发生的事,华妃和阮嫔都没有敢和她交谈,至于低位的贵人答应便更是不敢随意攀交这位身份尴尬的主儿了。

因为不受待见,二丫的蒲团摆在较偏的角落里,大殿里响起整齐的木鱼声,主持在一旁跪着诵经,除此之外别无杂声。

她看了一眼佛像,心中不禁冷笑,这世间当真有佛么?不管世人信不信,她是不信的,从小到大,她也没有受过佛恩,一直是自己苦苦挣扎才能活到今日。

佛?她还真没有想过要靠他。

看了看时辰,差不多了,见没人注意,她悄悄往门外挪动,趁机跑出了大殿。

山上似乎比山下更冷几分,积雪深沉,苍松点翠,平日里也会有世家女眷前来拜佛,只是今日太后凤驾前来,今日便封了寺庙,拒绝世家香客。

不过皇亲国戚则不同了,譬如宫玄迟大摇大摆的到了相国寺也无人敢拦,不过他没有明目张胆的,而是早先在相国寺后面的竹林等候了。

二丫没有惊动任何人,悄悄到了大殿外,便看见拐角处一个玄衣男人抱臂等候,赫然是时常跟在宫玄迟身边的惊雷,二丫心下了然,看了一眼周围,快步走过去。

“我在家主子在等你了。”惊雷见了二丫,开门见山的说了一句,转身就走,二丫没有管他什么态度,跟在惊雷身后走。

不多时,入了竹林,同样玄衣锦袍的男人负手而立,听见声响转过身来,“你来了。”

“嗯。”

惊雷识趣的开启隐身模式。

“说吧,怎么突然传信约我出来。”宫玄迟面色有些不好看,却不影响俊朗的风姿,依旧是玉树临风风流倜傥的翩翩佳公子。

说到这里,二丫笑笑,“没事我自然不会约你出来,我找你是因为……”

闻言宫玄迟眸下一暗,什么时候她说话的语气竟然是这样的冷硬了,像是毫无感情的陌生人对话。

少女眉目依旧,卓然天成的灼灼天姿,只是目光中多了一些他极其熟悉有分外陌生的神色。

“你想要我帮你吗?”宫玄迟淡淡开口,似乎也是波澜不惊,心中却波涛暗涌。

“不错,我希望你能帮我,毕竟我们也是相识一场也算是朋友吧。”

怎么,这丫头竟然开始打温情牌了。什么时侯她也要用这种卖人情的当时来乞求他的帮助了。

前夜发生在长央宫的事他自然也略有耳闻,只是他怎么也无法把这样一个看上去人畜无害,绝色倾城的少女与下手狠辣的杀人不眨眼的女子混为一谈。

“我实话跟你说吧,我如今已经怀有身孕。”

二丫看着眼前男子的眸子,心中浮上莫名的滋味,说不清道不明究竟是什么。

“怀有身孕?你如今已经是德嫔,怀有身孕有什么奇怪的。”宫玄迟故作不知道,看着少女温温笑道。

他不知道能说什么,她怀孕了他早就知晓,可是他不能说,想到某些事情,他眸光黯淡,她是宫珏翌的女人,当今圣上的女人,他不能对她存有幻想了。

其实不是突然想写这本书的,很早之前就有写这本书的想法,只是因为很多原因,直到今天才开始动笔写。

这是我个人的一本青春自传,寒浦只想用最真实的语言来写这部书,《青梅煮酒,余生尽欢》这本书,记录寒浦的小段人生,希望到头发花白的年纪,或许开始忘事了,能在这本书中,找回一段关于青春的回忆。

其实在看到乔一写的《我不喜欢这世界,我最喜欢你》那本书时,就有想写下这本书的冲动,如今总算动笔了。

记忆的老墙上,时光可能剥落,不褪色的是用笔,一笔一划记下的点点滴滴。

——寒浦,也一样大家能够喜欢这本书谢谢大家的支持,爱你们的寒浦,新书很快就会发出,谢谢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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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2 再见黑虎

二丫说完转身欲走,却被宫玄迟一把抓住手腕,“你告诉我前夜究竟怎么回事儿?”

一个娇滴滴的姑娘竟然会变得如此嗜血,他是怎么也不会相信的,不过她毫无征兆的杀了长仰宫里的所有丫鬟,可见此事不一般,毕竟明眼人都知道,长央宫里的婢子分别是宫中三个最有地位的女人安插的眼线,她倒是好,一鼓作气杀完了,可是她到底是个少女,宫玄迟看不清究竟是为何了。

二丫转头看着宫玄迟,目光落在被抓住的手腕上。“靖亲王,请你注意一下,毕竟我如今已经是德嫔了。”

宫玄迟才放开手,凝视着少女。

“我出来很久了,该回去了。”二丫对此事闭口不谈,不想多说,退开几步,转身离去。

宫玄迟也没有追上去揪着问,他从来不是一个喜欢强求的人,只是刚才一时心急口快失了分寸。

悄无声息的回到大殿时,所有人都还在诵经,沉香瞟见她回来了,心中总算松了一口气。

又跪了半个时辰,就要在众人都快坚持不下去的时候,太后总算第一个站起身来,由两个奴婢扶着才站稳道:“好了,诵经完了,哀家回禅房歇息,你们也去为你们准备好的禅房歇息吧。”

众人又跪下恭送太后,这番折腾下来,大多数都是弱质女流,身体已然疲惫至极,由着也已经十分疲惫的婢女扶着离开了大殿。

二丫中途离开了一会儿,所以倒没有多累,不过还是做样子的回了禅房。

因为庙中禅房不够,所以多是两个主子一间屋,不过好在宫中只有两个嫔主,二丫可以一个人住一间禅房。

沉香认真的铺床理被,二丫看了她一眼推门出去,“娘娘,把手绒套带上吧。”

说着拿了一只绣着兰花的白狐皮毛绒套拿出来,和二丫身上这件白色织锦回纹披风正配。

二丫点了头,接过绒套转身出门,“我就在外面走走,你不必担心。”

寒鸦枯枝,除了松柏竹梅未凋,万物都凋失了色彩,山前的天地间只有些许青色。

不想待在屋子里,二丫便到了这后山来。后山少人来往,遍地积雪无人扫,不过倒是有一条石子路雪积的薄,看样子可能是寺庙中僧人打樵走的路,寒风灌入衣襟,不知觉的摸上脖颈间的彩石,又想起了娘亲。

玉佩还在陵源村,她现在不知如何去找了,且不说时间过了这么久了,单单水患一事,就不能确定玉佩还在不在那桑葚树下埋着,只是娘亲为何要她一定拿到那枚玉佩呢?

还有,那剩下没有读完的信还在临安,必须找个机会把信拿到,如今临安城里的陆府只有三妞一个主子了,不知道她能不能镇住府中上下。

脑中又闪过前夜的事,她那时候的确是动了杀人的心思了,只是为何会如此偏激,竟然杀了那么多人,二丫心中不明白,就说紫鸢,她当时竟然把她提起来了,想想就觉得离奇,不过杀了就杀了,宫中向来是你死我活尔虞我诈,如此一来也能震慑一下那些蠢蠢欲动想要动她的人,倒也是值了。

看向彩石,二丫眸光微动,难道是因为母亲留给她的这颗石子?

可是以前也没有发生过这种事啊,难道是因为她做了什么,引起了这颗石子的异常反应?

如此想着,二丫开始在脑海中仔细搜索最近她做过的什么异于平常的事。

脑中突然闪过太后赐她海棠红的事,当时嘴角的血顺着脖子把胸前衣襟都打湿了,当时她也隐约感觉到了这彩石似乎异于平常,只是当时情况不允许她多想。

“咔咔咔”一阵树枝摩擦地面的声响,二丫寻声望向远处,便看见一个黑影在地上快速向她移动,转瞬便到了眼前,二丫本能的往后退,心中惊骇万分,却突然被扑倒在地,随即而来的是黑物不断拱她肚子的感觉。

二丫心下一惊,低头看去,竟然是一只黑狗,等等,黑狗?

“黑虎!?”她一把抱住一边用头亲昵的拱着她,一边发出欢喜嘘嘘声的黑狗,心中大喜,没想到找了这么久,竟然会因缘巧合的在这里找到了这家伙。

黑虎听到主人叫它,抬头望着二丫,狗眼泪汪汪的,二丫温柔的伸手揉揉黑虎的狗脑袋,没想到离开这么久,它竟然还长胖了,毛皮也更加顺滑了,看上去过得不赖。

“这么久了,你跑哪了去了?”二丫又气又急的捏了捏黑虎的耳朵。

黑虎突然咬着二丫的裙摆,拉着她往山上跑。

“黑虎你做什么?”

闻声黑狗放开二丫的衣摆,眼上两个雪白小点对着二丫,示意让她跟着它走。

二丫明白,跟在黑虎身后慢跑进了山。

雪地上的梅花脚印隐约可见,黑虎带着她往密林深处去,刚才看久了雪景,二丫眼睛有些不舒服,如今走进了林子,天光黯淡下来总算缓和了一些。

黑虎还在前面带路,二丫跟在它身后,走了好一会儿,到了一个山谷处,黑虎突然停下来,对着山下长嚎一声。二丫走到黑虎身边,见它看着斜坡下,渐渐涌出一群灰白狗一样的动物,二丫直觉不对,定睛一看,天哪,至少百来头狼出现在面前。

黑虎又嚎了一声,语调与第一次不同。那狼群便全部匍匐下来,二丫惊讶的看着黑虎,好呀,这家伙竟然占山为王,以狗身做狼王了?

黑虎向狼群走去,二丫的心不禁悬起,狼群让开一条道,黑狗回头看了二丫一眼,她似乎明白它的意思,提了裙摆往坡下走,来到了黑虎身边,狼群都没有靠近,似乎十分敬畏的缩在原地,一路上对着二丫行注目礼。

前面是另一片林子,雪烟弥漫在林间,模糊中,二丫只能紧紧跟在黑虎身边才能勉强走稳路。

绕了一会儿,黑虎突然停下来,转头看着二丫,用鼻子指了指身后的一个山洞,二丫疑惑不解,却还是缓步靠近山洞,脖颈间的彩石突然发出异样的光芒,她心中惊疑不定,眼前的山洞内壁竟然突然往两侧让开,留出一个可供一人走过的小门,二丫回头看了一眼黑虎,见它静静的坐在洞门口,俨然在放哨。

看了一眼小门,黑虎带自己过来定然不会是巧合,那么就说明里面有什么,是黑虎想让她看到或者知道。

不再多想,二丫躬身进了门,里面是一个可供十余人坐下的石室,隐约有风拂过,看来还有路,石室一面布满青苔,却隐约可见一个道家阴阳太极图,图上四个方向分别一只神兽图案,图中央有一个凹槽,被青苔遮掩得差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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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3 意外收获

二丫从发髻上拔下一只金簪,用尖的一端开始顺着凹槽的地方将青苔清理了,渐渐的,可以看见由凹槽开始延伸出细细密密的纹路分别指向四个神兽的方向,看起来应该是一个古老的图腾。

不过似乎又有些不对,盯着图纹看了一会儿,二丫突然觉得那些分别指向四个神兽的细密纹路带着暗红的色迹,看起来竟然像是干涸的血。

一个大胆的想法出现在二丫脑海中,神不知鬼不觉的,她突然用嘴咬破指头,鲜血瞬间便溢出来,二丫把手放进凹槽,血渐渐的顺着细纹流向四个方向。

可是手指的伤口很小,没有流出多少血,心下一横,狠狠一口再次将伤口咬开,紧紧的捏着手指,使劲的挤着血。

血顺着细纹将神兽的图纹渲染得火红,整个图腾萦绕着淡淡金色的光晕,便没有了动静,脖颈间的彩石滚烫异常,二丫脑中灵光一闪,突然明白了。

她伸手扯下项链,彩石落入手心,将彩石径直贴入凹槽,金光更甚,甚至有些刺眼,二丫面前的图腾以凹槽为对称中心,往两边移动,里面竟然还有一个内室。

看来这里不简单,应该不是相国寺人留下的,因为相国寺是佛寺,这个图腾却是以道家的阴阳太极图和四像为元素组成,而且看样子,这处密室似乎比相国寺的时间更久了。

按捺下心中疑惑,二丫走进内室,不知何处传来潺潺水声,这寒冬腊月,京城四处万里冰封,怎么这里还有活水。

“呲”的一声,四周竟然燃起火光,原来是每隔一米便有一个火烛,二丫心中突然警惕,她发现这里好像是早就做好准备在等她来,就像是个约定,这里的一切都已经准备好了,就等她来开启。

火烛一个接一个燃起,像一条火龙一样延伸出去,说这里是和内室,倒不如说是个别有洞天的洞中洞。

洞顶密布的钟乳石尖上汇集的水珠低落下来,随即发出一声水珠相碰的“嘀嗒”声,映着火光可见山洞中央有一个寒潭,二丫杏眸微眯,因为在她身前不远处,就是从水中冒出来的石墩。

石墩出水约莫半丈高,一个接一个连接到了寒潭中央的巨大石柱上,石墩和石柱呈一个水平面。

怪事了,这都是些什么啊,不过都走到这里来了,就没有退回去的道理,看了一眼深不见底的潭水,二丫心里有点打鼓这掉下去还能活着起来吗!

深墨色的水面十分平静,她一步一步小心的踏上石墩。每走一步都好像如履薄冰,直到踏上潭水中央最大的一个石柱,她才松了一口气,多怕刚才一个不小心就掉水里。

石柱的圆形切面上竟然还是外面门上那个图腾,二丫不禁觉得手疼,不会还要放血吧!

这一直放血谁能受得了啊,看了一眼彩石,她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将彩石叩入凹槽,她脚下的地突然动了,将她往后送,另外三个方向也一样,她动也不敢动,定定站着,怕一动便要落下去了。

站了一会儿见没有动静,她这才敢直起腰身缓慢的靠近中间留出来一个正方形的空间,下面端正的放着一个石盒,上面雕刻这繁复精美的花纹,反正她是看不懂的,仔细研究了一会儿,她用金簪顶了顶石盒,见没有反应才敢伸手取出石盒。

入手沉重冰凉的触感让她冷不丁的打了个寒颤,这个精致的盒子上面像是一个玉佩形状的烙印,玉佩?娘亲留的信上便有提到了留在陵源村的玉佩,可是她没做拿到啊,只能干看着着急。

突然身后响起一阵呜咽声,二丫转身,见黑虎站在岸边,不知何时进来的。

“黑虎?”二丫疑惑的唤了它一声。

“嗷呜。”黑虎用力刨着地上,可是都是坚硬的石头,黑虎究竟想说什么?

她抱起石盒往黑虎的方向去,站在地上,黑虎突然把她往外拉,走到外面,才惊觉里面刚才站立的石墩石柱全部沉入水中,原本风平浪静的寒潭突然猛烈的摇荡起来,震得整个石室都在摇晃。

黑虎坐在她腿边,和她一起看着里面的场景,二丫回过神却觉的好奇怪,黑虎究竟是什么来历,为何她感觉黑虎知道的比她还多呢?

那种震动已经消失,转眼石室又平静下来,里面刚才明明是寒潭的地方竟然变成了一块平地。

看了一眼平地,二丫心有余悸,幸亏黑虎来得即使,否则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估摸出来已经快一个时辰了,再不回去怕会有麻烦,可是她又想带走黑虎,一时不知怎么办了。

看着坐在地上的黑虎,二丫伸手摸了摸它的脑袋,“黑虎,你要跟我回去吗?”

“嗷呜。”

黑虎低低的嚎了一声,似乎说着什么,站起身退了一步,二丫心中有些失落,她看出黑虎不想走,不过转瞬间又释怀了,黑虎在这里过得很好,她带它回去又要把它安置在哪里呢?

在人多的地方,黑虎也许并不喜欢,二丫带着黑虎出了山洞,她一离开,石门便自己合上了,她对于这种奇门遁术的东西也不甚了解,只是感叹神奇以外也下定决心找时间了解一下这方面的知识。

黑虎一直将她送到了相遇的地方,伸头亲昵的拱了拱她的手臂,二丫有些舍不得,挠了挠黑狗的颈窝,转身离开。

直到她走远,黑虎还驻足凝望,久久才往回走。

二丫抱着石盒太显眼了,虽然盒子不大,她拿出一张手帕,将石盒包裹起来,用腰封将它绑在腰上面,用披风一遮,倒是不那么显眼了。

快到禅房时,便看见一个穿着黑色毛领浅灰锦缎披风的男子从禅房的右拐角走过来,身后跟着两个面色冷然的侍卫。

二丫不认识他,心中想着这是哪家的公子,竟然能在这时候到相国寺来,一边想着,一边想侧身进院门避开生人,结果却听见一道冰冷的声音响起,“不知姑娘是不是临安陆鸣凤?”

二丫脚下一顿,转身看去,这人……好像有些眼熟,可是有记不起究竟是谁了。

“在下月觞,曾与姑娘有过一面之缘,不知姑娘还记得否?”

月觞?一段记忆突然涌入脑海,原来是他,那位曾经给她和宫珏翌煮过面的青年人,是宫珏翌的旧相识。

“月觞公子,你如何知晓本宫的闺名,这样直呼一个嫁人女子,是不是有些唐突了?”

男子面上波澜不惊,显然是知晓二丫的身份,故意如此称呼的,只见他转了笑脸,“是在下孟浪了,还请娘娘莫要见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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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4 月觞公子

二丫面上挂着浅浅笑意,客气又不失距离,“罢了,月觞公子若是无事,本宫便回去了。”

说着便要告辞,却又听见他出声道:“姑娘这是有好事临近,眉目有喜气。”

月觞盯着少女的肚子,眼中别有意味,饶是二丫心胸宽广也不禁生了怒气,心中又有些担心被他看出什么来,当下退后一步,“本宫倒不知道月觞公子还有做半仙的资质,只是本宫如今已为人妇,不宜久留,告辞。”

二丫说着便转身进了院子,将门一把关上,门外触了霉头的男子面上淡淡,似乎毫不在意,嘴角一勾,“有意思。”

“公子,我们该走了。”随从轻声提醒,月觞收回视线,大步离开。

沉香已经快等不及了,主子出去那么就还没有回来,她心中七上八下的跳得厉害,这是终于见一个婀娜少女进屋来,这才放下提着的心来。

“小姐,你可吓死奴婢了,不是说只是在外面走走吗,怎么去了那么久。”沉香抚着胸口,眼中又是担心又是焦灼,看得二丫难得会心一笑,“担心什么,难道我这么大个人还会丢了不成?”

沉香见她还能开玩笑,看来应该没发生什么事,替她取下披风拿去挂着,二丫趁机将石盒塞到床下面,用手往里面推了推。

“咦?主子你的绒套呢?”沉香转身惊诧的问道。

二丫闻声心中一个激灵,完了,她好像把绒套落在山洞里了,别让人看见认出来了,不过转念一想,那山洞应该只有自己能进去,谁能看到呢?

这下总算放下心来,随意编了个借口便将沉香糊弄过去了。

沉香也知趣的没有再问,出门给二丫拿了个汤婆子进来,“主子你暖暖身子吧,外面这么冷,可别冻坏了。”

二丫点头接过杏黄色的绒毛套子包着的汤婆子,果然暖和多了。

过了一会儿,有两个僧人来敲门,沉香去院子里开门,原来是送膳食,一应是精致的素斋,沉香行礼接过,进了屋子。

“主子,吃饭了。”二丫看了一眼菜肴,肚子也饿了,虽然都是素菜,倒是吃的格外的香。

“沉香,什么时候你给我做点肉粥呗!”二丫说得含糊不清,只是突然想到在临安城时,每日必不可少的肉粥,嘴上不禁犯馋。

“主子想吃,奴婢随时去做,只是……这寺庙里哪里去找荤腥呢。”沉香柔声的应道。

二丫没有再开口说这个,她刚才是忘了沉香要回临安的,随即低头认真吃饭,不再言语。

相国寺不比皇宫,入夜后便寒意森森,没有地龙,就靠着一个炭炉取暖,着实有些不够,也许是因为她不受太后待见,连被子都薄得紧。

火炉烤了半天也不见暖和,她站起身,吩咐沉香就在屋子里等着,转身穿了披风出门去。

毓秀自打上次因为她的事挨了重罚之后,就越发憎恶她了,远远见她来了,也视而不见想要转身避开,二丫冷笑,“你还记得紫鸢吗?”

果然,闻言毓秀脚下一顿,身子突然有些僵硬,紫鸢?不就是这个女人杀的吗?想到紫鸢的死状,毓秀立马收起了一副不乐意的脸。

“不知是德嫔娘娘,奴婢失礼了,德嫔娘娘是来看,看太后的吧,奴婢这就去通传。”

二丫见毓秀总算摆正了态度,满意的点点头,这人啊,就是欠!

毓秀速度很快,眨眼间便出来了,“太后请您进去。”

太后住的地方果然不同,一进屋便是暖烘烘的,身上的寒气顷刻间便散去了,太后已经上了榻,床边木几上还放着洗漱用的物件儿,看来是准备歇下了。

“臣妾拜见太后娘娘!”

“不必了,免礼!”太后眼中有些闪躲,似乎不愿意看到她。不过也是,换做谁也不愿意和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冷血动物独处一室吧。

二丫自嘲的笑笑,“臣妾不是故意来打扰太后娘娘的,只是臣妾那里实在是冷得紧,担心太后您这里也一样,便来看看。”

面前少女哪里有一点担心的神色,分明就是猫哭耗子假慈悲,不过太后这几日也是心绪不宁,没有心思斥责她。

“德嫔那里冷,就让人多加几个炭炉吧。”

“太后亲自开口了,臣妾也不便打扰了,太后注意身子。”二丫见目的达到也不再多待,当下便迈步要走。

“你别太嚣张,本宫不处置你不代表你就可以随意放肆了。”

太后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二丫头也没回的走了出去。

沉香见有人抬了东西过来,原来是炭炉,心下欢喜的迎了她们进去,便见自家主子回来了。

“主子,太后娘娘命人送了炭炉来,太后待您真好。”

二丫笑而不语,沉香什么都不知道,也正常。

炉子都燃起碳,总算暖和了。

沉香起身出去打热水了,估计要好一会儿才会回来。

待没有人了,二丫才猫腰将床下的石盒拿出来。桌上燃着油灯,炭炉里燃的是从皇宫带来的一等银骨碳,暖和又没有丝毫声响。二丫就着光打量起石盒来。

石盒在昏黄的光晕下显得十分冰冷,少女青葱玉指抚过石盒,仔细的磨砂着。

这石盒顶部的雕刻比起其他地方更深一些,像是生生从上面扣去了一部分留下来的。

除去顶部一个圆形玉佩的图纹以外,其余三个面都是在山洞里的墙上的图腾上三种神兽。

石盒没有二丫以为的钥匙孔,只是顶部与其余四面有道细微的缝隙,她猜想应该是找到和顶部契合的玉佩之后,盒子才会打开,强行打开怕会破坏里面盛放的东西。

琢磨了一会儿,二丫还是将石盒细心收起来,这东西等到她拿到玉佩了再拿出来了。

对了,今夜那个月觞公子什么来头,竟然敢在太后凤仪亲临的当头堂而皇之的进了相国寺,他的身份绝对不简单,可是这和二丫脑海中那个在深巷里卖面的青年完全不符合啊,除非月觞是故意乔装成卖面青年的,否则根本说不通。

突然一阵细微的声响,二丫面前出现两个人,一个头发高高束起的女子和一个面容线条冷硬的男子,看上去应该都是二十出头的样子,全作黑衣锦服打扮。

两人见了二丫,动作整齐的单膝跪地,“天罡见过主子!”

“梅煞见过主子!”

原来是宫玄迟派来的,二丫这才略微放下警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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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5 纨绔王爷

看着两人,莫名觉得还挺酷的,宫玄迟还算仗义嘛,没有随意送两个人来搪塞她。

“起身吧,相信你们主子也跟你们交代了跟着我是做什么的。”

“时刻保护主子,听从主子号令!”

二丫满意的点点头,看向冷酷帅气的女子,“你叫梅煞?你擅长什么?”

“回主子,属下擅长暗器。”女子冷冷答道。

暗器?不错,这个她用得上,二丫眨了眨眼睛,“露一手给我看看。”

梅煞点头,看上去丝毫没有动,指尖微动,二丫身后的墙上便深深扎了几根银针,天哪,反应过来,二丫只庆幸这不是敌人,不然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果然厉害!

看向天罡,她满眼期待的笑着,“天罡是吧,你擅长什么呢?”

天罡脸色微红,“属下……属下擅长医术和剑法。”

医术和剑法,他是怎么把这两种东西一起学好的?二丫看向天罡,面色复杂,真是苦了这小伙子,都是些鬼马人才啊!

不过二丫对这两人相当满意,可以看出来宫玄迟是用心挑的人,这两人擅长的东西可以让她在后宫里面如虎添翼,办起事来更加容易了。

“好,你们既然也叫我主子了,以后你们尽心为我办事,我自然也不会亏待你们。”

“属下谨记。”

两人同时抱手跪地应道。

“不过你们不能就这么跟着我进宫啊。”二丫想到如何将他们带进宫,顿时有些头大,却见梅煞低眉回禀道:“主子不必担心,进宫的事都已经安排好了。”

安排好了?宫玄迟这么贴心吗?二丫忍不住想笑,“那就好,既然你们前主子都安排好了,那你们就按照计划去做吧。”

两人点头明白,眨眼间消失了。这时门被推开,沉香端着盆子进来,热水是刚烧好的,还暖和着。

沉香不知为何窗户开着,放下盆子去关窗户,这窗户她记得关了啊,可能是记错了,转身伺候二丫洗漱。

洗漱完,二丫躺在床上出神,明日一过就要回宫了,她要好好想想自己的计划有没有疏漏,太后这么欠,她必须要好好收拾她一下,至于她的命要留多久,就要看自己的心情喽!

半夜里被隔壁的动静吵醒了,二丫皱眉起身,沉香听见声响起身点灯,“怎么回事儿?”

“主子您等等,奴婢去看看。”

沉香简单的穿好衣服掩门走了出去,不多时又走了回来。

“是阮嫔娘娘那边,说是阮嫔娘娘肚子不适,这才大半夜惊起来,已经有太医过去了。”关好门,“主子歇吧,别凉着了。”

二丫点头,心想阮嫔是真的身子不适还是别的原因,今儿诵经回去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吗?

罢了,管她的了,睡醒了再说。

此刻的留月楼上,莺歌燕舞,琵琶月琴,美人如云。

“主子。”

一个雅间里,俊美无双的男子嘴角带着邪魅的笑容,怀中美人左拥右抱,衣襟微微敞开,若隐若现里面结实性感的胸肌。

见男子出现,手一挥,几个美人知趣的退出去了。

“天罡梅煞都已经送过去了,陆姑娘很满意。”

男子这才收起了纨绔的神色,“她喜欢就好。”顿了顿看向惊雷,“宫珏翌那边知道了吗。”

惊雷知道宫玄迟在说什么,恭敬回禀道:“最近王爷留恋于烟花柳巷的事早已经传出去了。”

宫玄迟点头,那便好。他竟然想要将唐婉儿许配给他,这事要不是他早一步知道,怕是圣旨都已经到了靖亲王府了。

唐婉儿是大长公主的女儿,与他算是表侄关系,撇开这辈分差别来说,唐婉儿他也万万娶不得的。唐婉儿是长宁郡主,深受大长公主的疼爱,能嫁的贵胄子弟数不胜数,宫珏翌却有意把她许配给自己,心思可想而知。

大长公主府如今不过是个空壳子,大长公主的生母叶氏皇太后早就没了,母家也没落了,如今也就是驸马唐大人在朝中爱掀点小风小浪。

宫珏翌对这个名义上的嫡妹大长公主十分厚待,把唐婉儿嫁过来相当于就是在靖亲王府,在他宫玄迟身边安插了一双眼睛,时刻紧紧盯着他。

他就知道,那晚夜探皇宫的事,宫珏翌绝对不会轻易相信,果然不出他所料,还好,这几日他荒废留恋青楼的事传到了宫珏翌的耳朵里,不管如何能拖一时是一时。

看时间已经寅时了,宫玄迟起身,惊雷上前扶起他往留月楼外走,身后还跟着个美娇娘,这留月楼的头牌姑娘伶清,一夜千金,这几日却屡屡被靖亲王召唤,可谓一时风头无两。

宫玄迟脚步虚浮的由惊雷扶着走出留月楼阁,另一只手还留恋的往身旁的伶清身上摸去,口中念叨着不着调的俗词艳曲。当真是和纨绔子弟,这惹人脸红的一幕直到两人上了马车才消停了。

马车扬长而去,靖亲王行事荒唐,沉迷酒色的名声却是被传得越发火热了。

回京城的那日,二丫便听到似乎四处都在说靖亲王如何如何的荒唐,刚开始也差点相信了,不过她可不傻,转眼就想到那个睿智聪明的男人怎么可能真的会毁掉自己,估计又是为了达到某个目的。

不得不说二丫真的挺了解宫玄迟这男人了,事情被她猜的八九不离十。

二丫没有让沉香回来,让她去了护国将军府,她写了信让郭夫人安排送沉香会临安。

回到长央宫的时候,竟然看见宫珏翌的轿辇停在宫门口,几个太监低眉顺眼的站立一旁,见了二丫后行礼道:“见过德嫔娘娘。”

“嗯。”二丫直接进了长央宫,走到大殿里,便看见空荡荡的殿中高位上坐着个明黄色常服的男人,正是宫珏翌。

“臣妾给皇上请安!”

宫珏翌没有答话让她起身,却是站起来向她走去。

“你的丫鬟呢?怎么只有一个人。”

闻言二丫不动声色的深吸了一口气,“臣妾不喜她服侍,打发了。”

见宫珏翌似乎十分不满,二丫斜看了宫珏翌一眼,“怎么,臣妾连处置一个婢子的权利都没有?”

宫珏翌这才缓了脸色,“你不喜欢杀了便是,反正你也杀了不少了。”

“皇上,有事就直接说吧,拐弯抹角不嫌累?”二丫语气有些不耐,自顾自的提起茶壶倒了一杯茶,不顾形象的仰头灌下。

即使她语气十分不敬,宫珏翌也没有动怒,“朕过来就是想告诉你,你处理慕容俩姑侄可以,只是不要动阮嫔,朕要她平安诞下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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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6 警告

“这是皇上对臣妾的警告吗?”二丫突然觉得咽下的茶苦涩不堪,猛地将紫砂壶连带杯子都扔了出去,价值不菲的茶具在地上发出连连几声脆响彻底毁了。

宫珏深色的眸子看向少女,“怎么,你有意见?”

“臣妾不敢,臣妾遵命。”

二丫不知道自己怎么突然发起脾气了,孕妇当真是喜怒无常。只是听到让阮嫔平安诞下龙子的时候,心里很不是滋味。

“你明白就好。”宫珏翌说完从她身边擦身而过,大步流星出了长央宫。

“王爷,王爷好坏啊,呵呵……啊……”靖亲王府一片乌烟瘴气,时不时传来女子娇媚的喊叫声,让人浮想联翩。

宫珏翌派来的李公公进王府便见到这副场景,脸上不禁浮上几分尴尬的神色。

“靖亲王何在,咱家奉皇上口谕前来,还不快快让你家王爷出来听旨!”李公公面上过不去,几分不虞的对着管家道。

年过半百的管家点头哈腰的满口应着,往宫玄迟寝殿去。

不多时,靖亲王没有出来,一道不满的声音却传了出来,“滚!打扰本王的好事,本王要杀了你,什么李公公?不过是个阉人,滚!都给本王滚!”

夹杂着醉意的声音传到李公公耳中,气得他差点当场炸毛,他可是皇帝身边的大红人,得罪他相当于就是间接得罪了皇上,当朝还没有几个人敢对他如此放肆羞辱,当下气冲冲的带人回了皇宫。

“皇上,那靖亲王成日醉生梦死,连奴才带着皇上您的口谕上门都不待见,还满嘴谩骂,不知道的以为是对皇上不满呢!”李公公现在何止是想添油加醋,他简直想架起火把宫玄迟烤了,不,是油炸!

宫珏翌放下手中的奏折,皱眉道:“你说他听到是朕派你去的都不出来?”

“是啊,何止是不出来,他还谩骂奴才,奴才是皇上您的奴才,都说打狗还要看主人呢,靖亲王对您当真是放肆。”

李公公现在是见缝插针,一个落井下石的机会也不愿意放过,宫珏翌冷冷瞥了他一眼,李公公登时便知趣的闭了嘴。知道适可而止是保命的一个重要准则,否则自己何时死的都不知道。

宫珏翌不喜欢别人主观的在他面前说人长短,这点李公公也知道,今儿也是被气急了才差点失了分寸,当下收敛了,不敢再开口。

连连几日了,宫玄迟都称病不上朝,今日又出口羞辱他的近身太监,如此大胆的行为究竟是想做什么?难不成真如外界传言那样……靖亲王沉迷酒色不思进取?

“罢了,你先退下。”宫珏翌觉得头痛,挥手让李公公退下,端起热茶喝了一口。

近来不知为何,头疼病犯的越来越频繁了,吃了医正开的药也没有什么起色。

“太后……”毓秀见太后回来就倚在凤椅上,枕在大红福字靠背睡着了,试探的唤了她一声。

太后眉目不动,似乎已经熟睡了,可这天还冷着呢,这样睡了怕是会病了。

毓秀招手让宫女进来搭把手,把太后扶到床上去。

“啊!”

刚刚将太后放平,一个宫女便惊叫出声,又连忙捂住嘴,“太后,太后她……”

毓秀顺着宫女的视线看过去,目光落在一张带血的脸上,顿时吓了一跳,连忙往后退了一步。

太后的嘴角,眼角都有血流出来,看着瘆人。

毓秀害怕,可还是大着胆子捂着脸往前一步,伸手在太后鼻下探了一探,气若游丝的鼻息扫过手心,她这才感觉自己的心又跳起来了,忙喊道:“快传太医!”

不多时,太医便被凤翔宫的太监提了进来,还没站稳便看见明黄色的凤榻上,太后的惨不忍睹的样子,倒吸了一口气,入口全是血腥气,他忙拿出锦帛隔着太后的手腕细细的把脉。

半晌,太医站起身,“太后这是气血上涌,大补过甚了,又加上前几日本就身子亏得紧,这一亏一盈,伤了根本导致的,性命无虞。”

毓秀半懂不懂的点点头,听到太后性命无忧便放下心来,毕竟万一太后就这样没了,她们必然逃不了陪葬的命运。

“可是太后为何还没有醒呢?”看了一眼躺在床榻上一动不动的太后,毓秀心中不安的问道。

“不急,待我为太后开一剂药,晚些时候自然会醒的。”

毓秀这才心绪不宁的将太医送出去了,派了一个宫女过去拿药。

凤翔宫的事很快就传到各宫处,各宫小主登时便做足了架势,带着自己的人马往凤翔宫去“侍疾”。

“妹妹见过华妃姐姐!”前不久差点一蹶不振的阮嫔一身天蓝色锦服袄裙,对着迎面在凤翔宫碰上的华妃慕容华清欠身行礼。

“嗯。”华妃瞥了一眼阮嫔的肚子,面色冷淡的先一步进了凤翔宫,阮嫔跟在她身后,最后面的是一些位分低的小主。

华妃脸上的伤还没有好全,如今也只能戴着面纱见人,对着阮嫔自然是没有好脸色,由着菱茭扶着,款款迈步。

美眸低垂,似乎在想着什么。

“哎呀!”

华妃一声惊叫,阮嫔猝不及防的撞上去。

“娘娘!”刚被调去云翠宫的小丫鬟见阮嫔立马就要摔在地上了,不由惊呼,却又够不到阮嫔,华妃也摔了下去,场面乱作一团。

“这是怎么回事儿!”

一道震怒的男子声音响起,众人看去,便见天子仪杖已经到了面前,宫珏翌沉声怒喝,一脸铁青。

宫女们忙上前去扶地上的两个主子,阮嫔捂着肚子却如何也不起来。

“皇上,皇上!救救臣妾,救救咱们的孩子啊!”

阮嫔的声音凄凄切切,悲悲惨惨,让人听了不禁提心吊胆,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

见阮嫔如此模样,宫珏翌也以为阮嫔的肚子怎么了,忙上前亲自搀扶,“快把阮嫔扶进去,传太医过来!”

华妃见状也急了,真是瞌睡遇见了枕头,好巧!她怎么也没有想到不过是想拿阮嫔出出气,就刚好遇见了皇上,阮嫔那小蹄子还一副要死要活的样子,完了完了!

宫珏翌将阮嫔拦腰抱起,已经近四个多月的身孕,原本娇小的阮嫔也沉了不少,不过抱起她,对宫珏翌来说还不成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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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7 小产先兆

太后如今还没有醒来,太医已经为阮嫔看诊去了,华妃没有在宫珏翌面前多转,因为她能感觉到他身上暴怒的气息,便借口去太后榻前伺候溜了。

“皇上。”张院正提着药盒走出来,“微臣已经为阮嫔娘娘开了药,也施针了。”

“阮嫔的肚子无妨吧?”

“这……”张院正知道皇上对于阮嫔这胎很重视,当下欲言又止,低头不敢回话。

“有什么直说,朕不会怪罪于你。”宫珏翌一脸不耐。

“微臣不敢隐瞒皇上,阮嫔受惊,有些见红,只怕是小产先兆,微臣加大了安胎药的剂量,这几日一定要仔细将养着……否则,微臣也无能为力。”

张院正说完,宫珏翌便陷入沉思,华妃真是好样的,敢动皇长子!

待张院正离开后,宫珏翌才迈步进了暂时安置阮嫔的偏殿。

阮嫔眉间几缕碎发,带着点点痛苦的神色,瞌眼侧躺着。

屏退宫婢,宫珏翌坐在榻边,“皇上……翌君……救救臣妾……孩子!”床上美人蓦地睁眼,似乎梦魇了。

“不怕不怕,朕在!”宫珏翌将一脸惊慌的阮嫔搂进怀中,拍着她的背轻声安慰。

“皇上,臣妾好怕,皇上,您要为臣妾做主啊。”阮嫔一脸泫然欲泣,用衣袖轻轻的擦了擦眼角,我见犹怜的模样成功的勾起了宫珏翌的怜惜。

“朕刚才都看见了,爱嫔放心,朕一定会主持公道,你不必害怕。”说着抚摸着阮嫔脸颊,顺手将她鬓角的碎发理了理,倒是别有几分温情小意。

宫珏翌眸光不禁温柔下来,不得不说,阮嫔和当初那个人真的有几分相似之处,倘若当初先帝没有杀了她……现在陪着他的应该就是她了吧。

摇头抛去脑中杂念,阮嫔还沉溺在宫珏翌的温柔中,见男子没了动作,心中失落,“皇上,那日她刁难臣妾便也罢了,如今怕是怀恨在心,只是……她有什么怒气冲臣妾来便是了,臣妾的孩子到底是无辜的,这可是皇上的龙嗣,她也下的了手!”

阮嫔说着又悲悲戚戚的哭了起来,梨花带泪惹人怜。

“爱嫔放心,朕不会让咱们的孩子有事的,这几日你就安心养胎,切莫为那些琐事烦心,伤了孩子得不偿失。”

“嗯。”阮嫔柔声应了,宫珏翌起身,吩咐宫婢好生照料便出了偏殿。

凤翔宫正殿。

慕容华清捏着手帕,小心的喂太后喝药,屏风外跪了一地后宫女人。

她们是没有资格亲自上前伺候太后的,只能跪在地上作伤心状。

“华妃!”宫珏翌大步流星走进来,目色深沉,见跪坐在太后榻边喂药的华妃,登时更加生气,走过去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提了起来。

“啊!皇上!”华妃没有想到宫珏翌这么生气,心中又气又急,手腕又被捏得生疼,忙忙痛呼一声稳住身子。

尽管她尽量想保持身体的平衡了,可手中的药碗还是不受控制的掉了下去,药撒了一地,苦涩的药味弥漫着整个寝殿。

“你都做了什么!别以为仗着是慕容氏出身,朕就不敢动你!”

慕容华清当场一脸惊惧,“臣妾惶恐,臣妾做了什么,让皇上如此震怒?”

宫珏翌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慕容华清,“到这个时候你还不承认?”说着一把推开她,慕容华清跌坐在地上,“你明知道阮嫔怀有身孕还推她,当真是蛇蝎心肠!”

“臣妾没有,皇上明鉴啊!”慕容华清的瓜子脸上立刻珠泪涟涟,看着宫珏翌,一脸的心痛,“臣妾哪里推她了?”

说着拿帕子掩面而泣,“皇上就是偏心,不分青红皂白便斥责臣妾,既然皇上觉得臣妾蛇蝎心肠,臣妾不如以死明志!”说着站起身便往殿中鎏金石柱上撞去。

慕容华清到底出自慕容府,宫珏翌现在还不能动她,当下冲上去抱住她,“你这又要做什么,朕,朕……也只是来问问你!”宫珏翌心中恼怒异常,若不是顾着慕容府的势力,他何必要顾忌这么多?

“皇上,咳咳……”慕容华清低眸,“皇上也只是见着臣妾与阮嫔妹妹一同摔在地上,哪里看到了谁推了谁?”

闻言宫珏翌也疑惑了,他当时只顾着看阮嫔肚子有没有事,便直接以为是华妃推了阮嫔,听华妃这么说,难道另有隐情?

“既然你说冤枉了,那便把事情一五一十给朕说清楚。”宫珏翌一时也不知怎么说了,还是等把事情搞清楚再做决断吧。

“臣妾遵旨。”华妃盈盈行了一个礼,提起茶壶斟了一杯茶奉给宫珏翌,“今儿刚从相国寺回来,臣妾得知太后凤体欠安忙赶过来看看。”

“结果还没有进凤翔宫便碰见了阮嫔,阮嫔先是笑了臣妾的脸几句,臣妾顾忌到太后,又加上阮嫔怀有身孕,想着不和她计较,便先一步进了凤翔宫,谁知妹妹她……她竟然绊了臣妾,臣妾本想避开,结果……,”

“结果就是朕看到的一幕?”宫珏翌接过话头冷冷道。

“嗯。”慕容华清低声答道。

“荒唐!阮嫔向来是和善有加,你竟然如此攀污她,来人!”

见宫珏翌丝毫不相信,慕容华清心中慌了,不应该啊,她已经表现得这么悲伤了,他怎么还不相信呢?

“皇上,我们娘娘说的都是实话,当时那里还有那么多人,都是有目共睹的,您一问便知啊!”菱茭哭着跪上前,主仆俩哭作一团。

“咳咳……皇帝!”床榻上的太后不知何时睁了眼,偏头看着宫珏翌。

“儿臣在。”宫珏翌顾不上慕容华清,几步上前,躬身看向太后。

“清儿做了什么,你要如此对她?”

太后说着又急促的咳了起来。

“母后,华妃她太失德了,竟然对怀有身孕的阮嫔下毒手!”宫珏翌怒气冲冲的看了一眼慕容华清。

“皇帝,清儿不是那样的人,定然是丫鬟照料不经心才……咳咳咳……”太后一副俨然要断气了的样子,抓住宫珏翌的手“答应哀家,此事不要追究了!”

一句话没说完有咳了起来,宫珏翌递了一张手帕过去,转眼便是一口血痰,看的众人触目惊心。

太后还目光紧紧看着他,宫珏翌担心太后被气死了,到时候他还要被扣一个不孝的帽子,所谓百善孝为先,当下也只能点头答应了。这当头便听见外面传话,“德嫔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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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8 临近新年

德嫔来了?这会儿才来,倒真是时候!

大殿中气氛玄妙,只见德嫔只身一人走进来,众小主或多或少知道那夜德嫔亲手杀完了长央宫婢女的事,对于她一人进来倒也不惊讶。

“臣妾拜见皇上。”她刚走进来便看见正要出去的宫珏翌,欠身行礼。

宫珏翌一点也不想看见她,不知为何,对她,有种莫名的怒气。

“免了!”说着直接走出去,却不小心撞到她,二丫也只觉得一阵晃动,当下跌倒在地。

宫珏翌闻声回头看过去,见她捂着肚子,好似摔重了。

“不过摔了一下,你这样是做什么?”宫珏翌皱眉看着地上的女子,目光带着烦躁。

二丫扶了扶鬓发上的簪子,“臣妾失礼了。”

说着站起身,她现在还不能让他知道她怀有身孕,当下敛眉垂目一脸恭敬的行礼送宫珏翌离开。

宫珏翌心中有些疑惑却没有多说,转身出了凤翔宫。

略着粉黛的鹅蛋脸微微发红,她低低的笑了一声,看了一眼身影隐入宫墙中的男子转身进了寝殿。

“臣妾拜见太后,华妃娘娘。”行礼之后,半晌没有听到回应,抬头便看见华妃一脸怨毒的看着自己,二丫不知这一脸怨毒从何而来,只觉得慕容华清这张面纱看着很是顺眼。

慕容华清没有想到德嫔竟然不经她吩咐便自行起身,又加上刚才被宫珏翌羞恼,心下也没有了好脾气,“德嫔的教养到底还是欠缺了一些!”

“娘娘过奖了,不敢和娘娘相比。”

她还是一脸的恭敬,让慕容华清挑不出错处,心下火气越发燎人,“嘭”的一声放了茶盏,“太后,臣妾身子不适,先回去了!”

太后心力疲乏,没有精神理会慕容华清耍小脾气,任由她去了。

“恭送华妃娘娘!”

待慕容华清走了,二丫自己找了个绣墩坐了,太后神色疲乏的看着她,“你来怕不是单纯想看哀家吧。”

“太后果然是个明白人。”二丫看了一眼现在一旁的毓秀,从袖子中拿了一个绣得精致的香囊出来,“这是臣妾特意为太后求的平安符,望太后早日康复。”

“太后您闻闻,是不是很香?”她拿起香囊凑近太后的鼻子,一股香气溢进太后的鼻腔中,太后登时觉得神清气爽了不少,抢过香囊狠狠的吸了几口气,“不错,有梅花木皮的香气,你费心了。”

太后顾不上别的,只觉得闻着这味道十分舒服,拿着香囊便不肯再松手。

“还请太后好生歇息,臣妾告退。”余光睨了一眼状似神志不清太后,二丫转身告退。

回到长央宫不久,便有内务府的大总管带了十来个人来。

“德嫔娘娘,奴才奉皇上旨意特地挑选了这些个人来长央宫服侍,娘娘可以挑几个顺眼的就在身边。”

二丫抬头看了一眼站成一排,清一色穿藕粉色宫婢装的八个婢子,八个太监……末尾那个是天罡?看样子他不是太监啊,这该不会为了进宫,宫玄迟让他挥刀自宫了吧?

“德嫔娘娘?”

总管见她只是呆愣着不说话,出声提醒了一句。

“娘娘快些选吧,待会儿奴才还要去云翠宫送人呢,那边的阮嫔娘娘还等着呢。”

回过神来,二丫点头应了,指了几个顺眼的留在身边,总管也没有多说,吩咐好好伺候,便放了芳牌,“打今儿起,你们就是长央宫的人了,可要好好伺候!”

宫婢太监们恭敬的行礼,算是进了长央宫了。

出了天罡梅煞,那几个眼见自己被挑中了的少女吓的魂儿都没有了,看着眼前少女如同见鬼一般,不敢靠近。

“奴才见过主子!”

“奴婢见过主子!”

天罡梅煞率先跪下行礼,一旁的两人才颤抖着跟着跪下行礼。

“嗯,醒了,你们两个不必如此害怕,本宫不会滥杀无辜,杀的都是当死之人,只要你们不要背叛本宫,本宫保证留你们一条命。”二丫缓缓开口,莫名的威慑力镇住两人不好开口,只能连连点头。

二丫挥手让两人先下去,让梅煞扶着进了殿内。

“主子……”

梅煞察觉到少女捏了捏自己的手,立刻住了口,警觉的扫视了四周一圈,“谁?出来!”

果然,殿门随着一道人影的出现被莫名力量关上,一个灰袍老者出现在面前五步远的地方。

“这丫头还不错,只是你又是如何得知我在这里的?”

出现的人正是消失了许久,来去没有踪迹的灵墟真人。

“我知道你在这里很容易,因为我的茶壶被你动过。”

灵墟真人看向一旁的桌子,她没有走近如何知道茶壶动过,算了,正事要紧。

“行行行,你厉害。”老头看向梅煞,“你个小姑娘先到一边去,我和你家主子有话要说。”

说完就等着梅煞离开,只是半晌梅煞也没有要走的意思,“嗳,我说你,你怎么这么不听话呢?”

“行了,她是自己人,你有话就说,不必让她回避。”

老头气呼呼的看了一眼梅煞,走到绣墩旁坐下,“你知道我来你这里多不容易吗,还这副态度,真是好心没有好报!”

说着有倒了一杯水来喝,大历皇宫不必寻常地方,以前他要找这丫头容易得多,如今倒是费了不少力气才避开众多侍卫到了这里,可累死人了。

“今儿什么日子你知道的吧。”放下茶盏,老头故作玄虚瞥了一眼二丫。

今儿冬月二十八,临近新年了,这个二丫知道,只是不知道这老头葫芦里究竟在卖什么药。

“实话告诉你,楚国使者已经到了大历了,五日后便会来大历京都,届时你可要准备好。”

“我准备好?”二丫疑惑,这关她什么事啊。

“不,你的身份已经暴露了,此次他们来还有一个目的就是你。”

老头正了脸色,“我给你说过,你母亲是楚国长公主,如今楚皇也就是你的皇外祖危在旦夕,倘若你们回去,楚皇或许还有活命的机会,否则……必死无疑。”

“所以他们希望……”

“对,她们希望你死,楚皇后如今已经有把持朝政的势头,倘若楚皇一死,嫡嗣又尚且年弱,若是让幼帝登基,无异于扶持了一个傀儡皇帝,大楚将会陷入危机之中。”灵墟真人站起身,“所以你一定要小心,万万不能被他们抓住了。”

二丫明白,虽然这事儿她没有义务去做,只是当初她已经下定决心要为林贵珠报仇的,还有那些人要害她和她重要的人,那么她自然不会袖手旁观。

“我明白了,你放心,我会谨慎戒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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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9 郭夫人入宫

转眼间便是大年三十,难得清净了几天,又到了热闹的时候。

大年三十,郭夫人进宫来了。

二丫听到郭夫人来了,心中自然是欢喜的,郭夫人待她可以说视如己出了。

“鸣儿。”门口便听见郭夫人轻柔的声音传来。

“嗳。”二丫欣喜的迎上去。

“母亲怎么来了,也不叫人准备汤婆子,梅儿快拿个汤婆子来。”二丫握着郭夫人的手,触感冰凉,心下不禁埋怨丫鬟不懂事,对着改名叫梅儿的梅煞吩咐了一声,梅儿连忙拿来了汤婆子。

“这是娘娘殿中常备着的。”梅儿说完便退下了。

“这不是年关了吗,明日又是团年了,你如今已为德嫔,自然不能和我们一起过年,母亲这便想着来看看你。”郭夫人抱着汤婆子,笑得温柔。

二丫心中暖流淌过,郭夫人还想着她呢,想到上次郭夫人受她牵连被太后打的事情,心中更加惭愧。

“母亲,你的伤可好了吗?”说着试探的摸了摸郭夫人的背,就是这张不算胖的背,也为她遮挡了风雨,不知为何,眼眶竟然有些发酸。

“鸣儿来,那伤早好了,不必为母亲担心,来,你看看,这是你父亲在外面为你准备的好东西,药丸什么的你都用得上,这个肚兜……母亲闲来无事为你做的,你看看颜色花纹喜欢吗?”

郭夫人如数家珍的将丫鬟手里的沉香木盒子打开,各种各样的物什都有,还有两条绣着芙蓉花的肚兜,看着针脚细密精致,是用了心来做的。

“母亲,女儿很喜欢。”搂着郭夫人,二丫亲昵的撒娇,看样子郭夫人对有些事并不知晓,否则也不会是这个反应吧。

不知道也好,二丫就是不想要她知道,知道了只会徒增担忧,郭夫人也帮不上忙,最重要的是她不想再牵连这些对她善意的人了。

“母亲,今日中午留下来用午膳吧。”二丫就是觉得好久没有家人陪伴了,在她心里,郭夫人……也算半个娘了,虽说没有生养她,只是待她的那份恩情却是不薄的。

“好,待会儿去拜见了太后就回来陪鸣儿用午膳。”郭夫人好笑的杵了杵二丫的眉心,一脸柔和。

太后如今病着,神志半清醒不清醒的,皇帝对太后早已经离心,听到太后的状况也只是让太医例行开药,别的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有多管。

他巴不得这老妖婆早死早痛快,只是不能由他动手,否则便会让世人诟病。

郭夫人虽说只是三品淑人,却到底也是命妇,入宫自然是要去凤翔宫拜见这个大历名分上最尊贵的太后的。

郭夫人和德嫔一同拜见了太后,请了安,见太后还是和往日一样病恹恹的,看了一眼太后随时放在床头的香囊,二丫微不可察的抽动了嘴角。

如今太后有心想折腾,精力也不允许她这么做了,两人没有久留便回了长央宫。

“鸣儿,话说长央宫是宫中重要的殿宇之一,只是为何母亲觉得这里冷清得紧呢?”郭夫人扫视了一眼长央殿四周,压低声音,“这在前朝可是皇后才能住的地方啊,当初皇上让你住进这里的时候母亲还在想……皇上该不是属意于你。”

尽管郭夫人声音压的很低,还是让人听得心惊胆战,毕竟如今后宫无主,妄议皇后人选到底是太大胆了,倘若传出去,掉脑袋也不是不可能。

“母亲……别瞎想,女儿对那个位置没有心思。”二丫不想瞒着郭夫人,如实说了心里内心所想。

郭夫人定定的看了二丫片刻,“鸣儿说的可是真心话?”

二丫看着郭夫人认真的点了点头。

“糊涂,倘若你对那个位置没有想法,当初就不该招惹太后,你可以知道如今太后和华妃等慕容氏一派视你为眼中钉,在他们眼中你可就是宫珏……皇上一派的啊!”

郭夫人忍不住加重了语气,一副语重心长,忧心忡忡的样子。

二丫哑然失笑的看了一眼郭夫人,娇嗔道:“母亲~”

“母亲也知道这些,想必也能看出来,女儿心不在大历皇宫……唔……”

郭夫人忙捂住二丫的嘴,警惕的看了一眼殿外,还好没人听见。

“傻丫头,这样的话也是能说的吗?!”郭夫人狠狠瞪了一眼二丫,“这样大不敬的话可别胡说,要让人传出去可是掉脑袋的,如今你已经是后宫中人了,还能改吗?”

二丫被问得哑口无言,对啊,这个既定的事实是改变不了了。

“母亲,女儿知道了,以后会注意的。”

察觉到少女情绪黯然低落了,郭夫人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背,“傻丫头,如果你真的不喜欢这样的生活,母亲也帮不了你,你只能想办法,不过母亲知道一个道理,不会飞翔的鹰是离开不了深渊的。”

听到这话,二丫突然抬头定睛看着郭夫人,不会飞翔的鹰是离开不了深渊的。郭夫人是说不够强大是无法改变现状的,她最近一直都对报复宫珏翌的想法耿耿于怀,原来还有一件最重要的事却忽略了。

当真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感觉眼前迷雾豁然开朗,二丫看向郭夫人,眸中多了几分活力。

“母亲,咱们用饭了吧,肚子都饿了。”

郭夫人也看出来少女的细微变化,心中欣慰的松了一口气。

用过午膳,宫婢正在收桌子,便听见外面太监的尖细声音,“华妃驾到!”

郭夫人和二丫都起身,片刻时间,华妃便由常在身边服侍的菱茭扶着,迈着款款莲步走进来。

“臣妇拜见华妃娘娘。”

“妾身拜见华妃娘娘。”

华妃径直走到高出主位前停下,缓缓转身优雅坐下,这才淡淡道:“平身!”

好大的气派!因为太后近来病了,后宫事宜全部交给她处理了,难怪如今手掌后宫大权,自然是要来耀武扬威一下。

“妾身不知华妃娘娘屈尊降贵来长央宫有何要事?”二丫躬身得体的问道。

她不能和刚进宫那会儿一样横冲直撞了,如今吃了几次苦头还不长记性,才叫人笑话,何况郭夫人在,倘若她又惹怒华妃,郭夫人怕又会因为她受罪了。

“听闻护国大将军夫人进宫了,既然你不来我翊华宫,本宫自然要亲自来看看夫人。”

华妃带着面纱,看不真切表情,可那双眼睛中带着的怒意不言而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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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0 刁难

郭夫人闻言深知这位华妃怕是来者不善啊。当下姿态越发恭敬,算是放低姿态了。

“是臣妇失礼了,怎么能让华妃娘娘亲自跑一趟。”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华妃是有意刁难,只是无人敢多说。

“哪里?您是护国大将军的夫人,自然有自己的架子,不来拜见本宫也是情有可原。”华妃一双美眸紧紧盯着郭夫人,第一次发现太后病了能好,大权在握的感觉真是极好的!

“都是臣妾的错,臣妾许久未见母亲,心中挂念,便忘了时辰,实在是罪过。”二丫见情况不对,担心华妃不顾面子直接发难,连忙出声。

华妃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一下站在下面的少女。那张脸还是长得那么美,美到她想用尖利的指甲刮花它!

“娘娘!”几声焦急的声音响起,惊得华妃立马回了身,自己怎么……怎么真的动手了?

面前惊恐的德嫔跪在地上,一脸哀戚。几个宫婢已经跑上来准备等她下一步动作好阻止她了。

刚才怎么鬼迷心窍了,她太冲动了,想到这世上竟然还有比她长得还年轻,还貌美的脸,她心里就气的牙痒痒。

“本宫这是怎么了,一时头晕了。德嫔没事吧?”华妃自圆其说的将二丫扶起来,一脸温柔的笑意。

看着如同变脸一般的华妃,二丫心中冷笑,谁还没有点变脸的本事真是无法在后宫生存下去呢!

“哟,真是好热闹!”一道娇笑声响起,殿外款款走进一个着粉色披风的贵妇人,正是怀有身孕的阮嫔。

今儿什么日子,竟然把这两位不得了的女人都招来了长央宫?

郭夫人上前行了礼,阮嫔又对华妃行了礼。

“阮嫔你如今不好好养胎,又来这里做什么,到时候肚中龙嗣有个好歹找谁去?”华妃想到上次偷鸡不成蚀把米的事,心中气闷,见了阮嫔过来,不由想要冷冷刺她几句。

阮嫔一脸云淡风轻,看不出喜怒。

“华妃娘娘不必忧心,皇上的子嗣有神灵庇佑,不会有事的。”

华妃并不接话,她恨得很,这个阮嫔就是仗着肚子和皇上的宠爱,对她放肆至极,她真是想把后宫一干女人都杀了才好!

“不知阮嫔是有何大事,怀有龙嗣还要亲自来长央宫。”

这两个女人都按着事情不说,只东拉西扯,她心里隐隐有不好的预感。

“也没有什么大事,不过是在屋子里闷了太久,想出来透透气,听闻华妃娘娘也来了长央宫,便也巴巴的来凑个热闹。”

“凑热闹?本宫还有什么热闹是你想凑的,是本宫的脸还是德嫔那里有什么趣事儿!?”

阮嫔的话本没有什么错处,只是华妃心中有意和她过不去,抓住话头便不依不饶的闹了起来。

“华妃娘娘息怒,妾身哪里有担心看您的笑话啊,要说华妃您天姿卓绝,哪怕脸上有伤还是如此倾城绝色。”阮嫔掩面笑道,眸中几分讥笑却叫人看的真真切切。

“你……”华妃看着阮嫔,恨不得冲下去把她撕了,可是理智告诉她不可以,她怀有身孕,众目睽睽,倘若她受激动了手,这女人又赖上她可就不好了。

深吸了几口气,按捺下心中烦躁的心虚,华妃强扯着一张笑脸,“那自然是,否则本宫又怎么会和你一同进宫,却做了四妃之一呢。”

她说着掩嘴而笑,得意的模样张扬的挂在脸上。

阮嫔被这么一堵,来看热闹的心思也淡了,腹下隐隐疼痛,让丫鬟扶着坐下,“姐姐自然是厉害的,只是多年无出,着实让皇上微微失望了,否则如今又怎么还是妃位呢。”

“放肆!本宫与皇上岂是你能随意议论的?”华妃看着阮嫔的眸子充满杀意,沉脸道。

阮嫔突然捂着肚子蹙眉,一脸痛苦,“华妃你别吓唬妾身,妾身肚子里还有皇上的长子呢!”

眨眼间,阮嫔脸上便是细细密密的冷汗,上次便被阮嫔卖过一次的二丫心中察觉不对,“快把你家娘娘送回云翠宫好生将养着,有个好歹拿你们试问!”

丫鬟听到这一声不敢动,只是眼见自家主子情况的确不对,这才上前扶着阮嫔回去了。

华妃本来是来出气的,没想到却被阮嫔搅了局,心中气闷得很!

看到一旁的花瓶,眼眸一转,这花瓶一看就特别珍贵,长袖一扫,花瓶“碰”的一声落在地上碎裂了。

“华妃娘娘这是做什么,这里是妾身的长央宫,不是翊华宫。”饶是一开始准备息事宁人的二丫也不由心中不悦。

“本宫不小心摔碎了一个花瓶而已,罢了,本宫乏了,菱茭!”

“奴婢在!”

“摆驾回宫。”

待华妃走出去,二丫轻轻捏了捏一直拉着自己的手,郭夫人担心她逞一时口舌之快,一直在安抚她,她心中也明白,不能学华妃这脾气,华妃这人便是得理不饶人,看来是这后宫太清静,没有让她学乖。

之前华妃还如同昨日送来的丫鬟一样避她如毒蛇,今日却上门来找麻烦,这人就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母亲不必担心,天色已经不早了,母亲快些回府吧。”

郭夫人点点头,也是,这时候也该走了,心下又有些放不下,看着二丫的眸光带着担忧,“你在宫里还是要小心。”

“女儿明白。”

郭夫人走后不久,从内务府来的四个婢女走进来,“拜见娘娘!”

“德嫔娘娘,这是给长央宫的,各宫小主都有的年节物件儿。”

二丫看过去,四个托盘上各种各样的东西摆放整齐。

第一个盘子上,用黄绸布盖着,揭开竟然是一颗紫色珊瑚树,看着好看得很,精致讨人喜。

第二个盘子上是精致的珠钗环佩,一应是以梅花为主题的样式,二丫很满意。

第三个盘子上是几个锦囊装的金叶子,一般用来打赏下人的,一旁还有一套新的茶盏,是紫砂的,只是与之前那个样式不同了。

第四个盘子上是四卷上好的布料,花纹清淡不浮夸,又不会显得太素净,看来内务府已经摸透她的喜好了。

梅儿上前领着几人把东西放在西侧间,打赏了几个金叶子,打发回去了。

“娘娘,这些个东西?”

“后日宫宴上能用,先收着,至于衣服料子,送两匹加上之前皇上赏的,拿六匹送去护国将军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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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1 求封

“奴婢这就去办。”

梅煞走远了,二丫坐在桌前,自己磨起墨来,今日大年三十,晚上定然是要各宫聚在一起的,各大臣不会进宫来,但家宴是少不了的。

细细的写画一会儿,二丫抬起头看了一眼自己写的东西,不错,就是这样,明日大年初一,朝堂休沐,宫珏翌也清闲着,她要赶紧把这事儿办妥了。

“梅儿,随我去宣德殿。”

宫珏翌近来身上抱恙,一直精神不佳,这么久没有召寝过嫔妃,夜夜宿在自己的寝宫。

李公公也知道皇上心绪不好,不敢聒噪,小心翼翼的服侍在一旁。

“皇上,御膳房送来的燕窝粥温了,这会儿要用些吗?”

宫珏翌拿着紫毫笔的手一顿,今儿中午没有什么胃口,御膳房特地做了他喜欢的燕窝粥来,这会儿听到还真有些饿了。

见主子点头,李公公立刻双手将红木托盘里的玉碗端过,呈给宫珏翌。

燕窝粥炖得不浓不淡刚刚合适,宫珏翌顿觉得胃口大开,让人去厨房拿两只八宝酥鸭,几碗碳烤炙肉过来,再加一碗炖鸽子汤。李公公见皇上总算欢喜了,心中也跟着高兴起来。

吃食很快便送过来了,宫珏翌让李公公拿了些分去,众人得了赏面上也浮起喜色,一扫之前的满脸苦色。

“不错,今日的八宝鸭味道很好,赏!”

宫珏翌不知为何,心情突然轻扬起来,这时见李公公走过来道:“德嫔娘娘求见。”

宫珏翌乍一听呆愣了片刻,她来做什么?

“宣。”

帘子撩开,二丫快步走了进来,“臣妾参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放下筷子,宫珏翌也没有赏脸色,“罢了,何事啊?”

见宫珏翌似乎面色似乎不错,心情应该也不错,二丫扬起笑脸,“皇上怎么知道臣妾有事呢?”

宫珏翌接过李公公递过来的青花瓷茶盏,没有回应。

“臣妾……臣妾确实有一件事想要来求求皇上。”二丫面色一红,羞涩不好开口的样子,宫珏翌余光瞥了二丫一眼,放下茶盏,“什么事?”

他还真不知道这个陆鸣凤有什么来求他,之前还对他一副恨之入骨,恨不得把他扒皮吃肉的样子。

“年关将近,臣妾知道皇上每年必然会对前朝后宫都进行赏赐,或名利或钱财,臣妾就是想来讨个赏。”

“讨赏?”宫珏翌一脸忍不住想笑的看着二丫,“你知道你进宫给我惹了多少祸事吗?还讨赏,你这脑子什么做的呢?”

二丫没做理会宫珏翌脸上的讽刺,“我知道,你不就是想让我帮你对付太后吗?只是你应该没有忘记为何要让我住在长央宫吧。”

原她不知道长央宫究竟算什么,今日郭夫人倒是给她提了个醒。

没错,当初让陆鸣凤住在长央宫是有另一层意思的。

“你想要什么?”

“封我为妃。”

二丫一字一顿的说着,目光严肃的落在宫珏翌身上,宫珏翌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她竟然开口就要……封妃?

“你不觉得自己胃口太大了吗?”

“大吗?我没有说要皇后之位呢!”

“放肆!”宫珏翌的好心情都被眼前一脸倔强的少女消磨了,听到这么嚣张的话,忍不住被激怒了。

“你凭什么?”

“凭什么我已经说过一次了,至于一个妃位……”少女凑近他的耳边,压低声音道:“我相信你给的起。”

宫珏翌不置可否的笑笑,他当然给的起,只是要看他愿不愿意负担给了以后带来的后果而已。

“陆鸣凤。”他一把揽过面前少女的水蛇腰肢,面上挂着淡淡的笑,“你太张狂了,是不是仗着朕曾经说的喜欢你?”

闻言,二丫脑中浮现出当初他牵她的手,说他喜欢她的时候,她那时候的确动心了,结果呢……真是可笑!

“对啊,我还记着呢,你说我是你的傻丫头。”她伸出纤长的玉指轻轻在宫珏翌胸前划了划,“你说过的,不是吗?”

有意思,宫珏翌俯首看着眼前俨然一个被宠坏的小丫头般的少女,“是啊,朕还亲自夺了你的清白身子!”

二丫的手不禁捏紧了,脸上的笑容差些分崩离析,好在及时稳住心神才没有让宫珏翌看出她的端倪来。

“阿翌!”少女低头一脸娇羞,伸手捶了捶男人厚实的胸膛,宫珏翌突然送来她,恢复了一脸淡然,“你回去吧,朕知道该怎么办了。”

这个女人和后宫的女人有什么多大的区别,可笑!当初看上她就是因为她不仅有一副漂亮的皮囊,还有一颗七窍玲珑心。

那时候她和那个烙印在他心里的那个女孩的确有几分相似,让他险些再次沉沦,不过宫玄迟的存在,不断提醒他……罢了,想这些做什么,太在乎女人终会误国!

未时末,曾经征战边疆赢得赫赫名声的靖亲王醉醺醺的进了宫。

……

“四弟啊,你,这是在玩哪一出啊?”

宫珏翌坐在金龙宝座上,好整以暇的看着地上无状的男子。

“你都二十出头的人了,做事却如此荒唐,朕可记得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宫珏翌的语气陡然低沉下来,脸色阴沉的可怕。

宫玄迟颓然的坐在地上,一袭绛红色袍服散落开,“皇兄,你拦着我做什么?那日我梦见母妃……她入宫多年,还是落得这个下场……功名又有何用!”

李公公听见这话,带着一众大大小小的太监侍女都退出了大殿。

宫珏翌凤眸微眯,仔细的打量着坐在玉石地板上仿佛在讲梦话的宫玄迟,这是真的醉了?

宫玄迟的母妃死状惨烈,这事是宫中秘闻,也是宫玄迟的一个心伤,从来不在人前提起,记得少年时,宫玄迟还只是皇子,八皇弟故意在他面前说起,宫玄迟狠狠的把他扁了一顿,为此还被父皇狠狠责罚了……他竟然说起他的母妃……

“四弟?四弟!”

宫珏翌出神间,宫玄迟不知怎么的突然仰面倒在地上,“来人,快来人!”

李公公急跑进来,“皇上,奴才在!”

宫珏翌担心宫玄迟有个什么好歹,让人以为是他这个做皇帝的兄长对他做了什么,急忙让李公公去传太医。

太医赶过来的时候,宫玄迟已经被安置在偏殿,榻上男子美如玉,凤眸紧闭,一动不动的仰面躺着。

“皇上,靖亲王无妨,只是……酒喝多了些。”张院正有些不好意思说出口,不过是醉酒过度,闹的他以为是只剩一口气了。

“待微臣开一剂解酒汤便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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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2 临安城

宫珏翌从地上的宫玄迟身上看到了一种颓败的气息,心中暗暗稳定下来,看来……他是真的对名利没有什么心思了?

“四弟啊,你也二十有二了,别的王爷在你这个年纪都已经成家立业了,你府上却只有几个通房丫头,实在不像话,再有半月便是四弟你的生辰了,当时候为你办一个选妃大典。”

“皇兄,臣弟这辈子就是个碌碌无为的人,何苦去祸害人家好生生的清白姑娘?”

“四弟此话差异,不谈是谁家姑娘,能嫁进皇室,嫁到靖亲王府做王妃,那都是几世修来的福分。”

宫玄迟听言垂头眸中复杂神色闪过,抬头间又消失得干干净净,选妃好过宫珏翌直接赐婚,这也是他最大的让步了。

“臣遵命。”

见心气如此之高的靖亲王,他的好四弟总算妥协了,宫珏翌心里闪过一抹快感,既然他已经如此“堕落”了,他也不会把侄女长宁郡主嫁给他了,因为此事……不简单啊。

从宣政殿走出来,冬日的风迎面刮过来,冰凉刺骨中带着刻薄。

“主子,咱们回吧。”惊雷说完,宫玄迟看了一眼天色,没有多说,负手走在前面。

“靖亲王稍等!”

宫玄迟脚步一顿,回头见一个熟眼人站在身后。是皇上身边的惊风。

“主子说,晚上的家宴……”

“不必了,请代为本王传话,晚上我就不进宫了,也何况本王这个

样子,也不想进宫坏了皇上的兴致。”没等惊风说完,宫玄迟打断他的话道。

见两人扬长而去,惊风回去禀告。天上又开始飘雪了,今夜应该又是个雪夜了。

见自家主子心情不好,面色透着些惨白,惊雷心里也不好受,默默的跟在身后。

“主子,司制房送来的新装。”

梅儿端着一个红托盘走进来,见少女坐在床边,呆呆的看着雕花窗外。

梅儿知道,眼前少女虽然看上去人畜无害,可是也是有手段有城府的,单凭主子待她如此上心便可知。

悄声掩门而出,想着晚些时候再进去提醒她。

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

远在临安的陆府,此刻也热闹非凡。

“玉竹,新衣服是鼎千阁刚送过来的,让小姐明日一定穿上。”冯嬷嬷满脸喜气的迎着两个抬着半人高的木箱子进了后院。

府上开始挂红灯笼了,何处已经在打扫灰尘了,下人们各自忙碌着,好不热闹。

“哟,冯管家,刚才我看见两个人抬了个木箱子进来,是什么啊?”

一道听起来不怎么好听的粗声粗气的声音传出来,抬头便看见陆洪氏那张不讨人喜的老脸正腆着笑脸看着她。

“陆洪氏,那是京城里送来的新年贺礼,怎么,你有事?”

冯嬷嬷如今是管着这陆府的一把手,陆洪氏一家都靠着陆府过活,冯嬷嬷她是不敢得罪的。

“嗳,老姐姐你这说的什么话?”陆洪氏说着往四周瞧了一眼,“你可知道我那宝贝孙女如今去京城做什么了?”

“这个我一个下人如何知道,莫非你知道?”冯嬷嬷面色穆然,有几分铁面阎王的味道。

“主子的事我不会去故意探听,主子愿意说一定会说,你住在陆府,吃喝用度都是主子的,希望你记住要安分守己。”

陆洪氏脸色一冷,这个冯嬷嬷果然不是个好相与的,棕黄色瞳孔滴溜溜一转,“哎哟,老姐姐,你别黑着一张脸嘛,这大过年的,我一个一脚都踏进棺材的老婆子了,还能存什么异心,你说是不是。”

见陆洪氏啰哩啰嗦说不说个正经事来,冯嬷嬷转身要走,手臂却被人拉住,“老姐姐,我到底是二丫子的亲奶奶,怎么会害她,以前二丫子那个样子也是因为一些小矛盾,误会,都是误会,你……”

“若是你没有事,我还要去忙着看看今晚的年夜饭。”

冯嬷嬷不想听这么个糟老婆子嘀嘀咕咕,总之之前小姐不喜欢她,她就定然不是个好人。

见冯嬷嬷还是冷脸不给面子就走了,陆洪氏暗暗啐了一口,心道这个老太婆算什么东西,这里不管怎么是陆府,她也是有一分的。

“奶?”正发神间,一个穿蓝衣的束发少年走过来,少年高陆洪氏一个头,脸上一颗痣看着丑陋无比,三角眼随时都在滴溜溜的转,一脸的贼眉鼠眼。

“哎哟,你个兔崽子,走路没声儿,想吓死人啊!”陆洪氏被这么突然一吓,腿一抬便往大孙子陆鸿的屁股上踹去。

“啊呀!奶你干什么啊!”陆鸿见自己的奶奶不分青红皂白就要打人,自己倒底都已经十七岁了,还是要几分面子的。

“打的就是你这个死崽子,在陵源村全家供你读书你不好好读书,现在到了临安城,吃着别人家里的饭食,受着窝囊气,好歹还能沾光去学堂,你现在读出个什么名堂了?!”

陆洪氏一心想着子孙能够争点气,让她享受就好富贵日子,结果倒好,还是巴着那个死鬼四儿子的福气才住进了陆府,可是连奴才都敢给她脸色看,心中气恼,便停不下手来。

一阵脚步声传来,便见陆李氏和李宝娇带着陆春荷赶过来,“娘!你这是做什么!快些住手!”

陆李氏见自己的宝贝儿子被打了,心里不喜,气急的喊道。

陆春荷见这个整天就知道偷鸡摸狗,不务正业的哥哥被打,只觉得心里痛快,“哎,奶奶,可别打坏了,到时候哥哥出去,那些狐朋狗友又要笑话他了!”

陆洪氏闻言手下更重了,手脚并用的往陆鸿身上招呼,“好歹你太爷爷当初也是个秀才,怎么就出了你这个无用的子孙!”

“可别打了!娘,这要是打坏了,开年的春场去不了,可就坏事了!”

被陆李氏这么一喊,陆洪氏突然停下手,对啊!她怎么糊涂了,忙弯腰将陆鸿拖起来,乡间农妇力气大,陆鸿又是个文弱的,竟然被这么轻松的提了起来。

“对啊,奶,开年的春场临近了,你怎么能下死手打孙儿呢,以后孙儿还如何光宗耀祖呢?”陆鸿见自个儿奶奶总算想起了自己的好处,得意的埋怨道。

见陆鸿这副仿佛已经中了状元的样子,陆春荷不屑的轻笑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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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3 变脸

她这哥哥能成什么事啊,好不容易得了个童生的名头还是家里给了钱才得的。

“我说妹妹,你这是什么表情,找打?”陆鸿转眼便看见自己的妹妹一脸的不屑,本来就窝了一肚子火没处发,当下便气头上来,冲上前去。

“你敢打我?”见一张大掌就要落下来了,陆春荷扬手去拍,将陆鸿的手狠狠拍开,“你敢打我试试,倘若以后我嫁了高门,你就等着受罪吧!”

陆鸿看着尚且有几分姿色的妹妹,当下压住心头怒气,“哼,但愿你美梦成真,就怕你……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陆鸿说完抬脚从陆春荷身边擦身而过。

“我说你着死丫头尽说些什么呢!有这个时间还不如去看看你二堂妹那里有没有好处可以捞点!”

陆李氏见不得谁这么奚落自己的宝贝儿子,伸手使劲的杵了杵陆春荷的脑门,往着陆鸿的方向走了。

陆洪氏和李宝娇两人看了一眼陆春荷,陆洪氏心里刚刚平复下来,抹了抹胸口走了,李宝娇轻蔑的笑了几声也走了。

陆春荷心里像是万千蚂蚁在咬噬自己一般,不是个滋味。

握手成拳,往芳华阁去。

“娘,儿子都快十八岁了还没有个媳妇,你这不是叫儿子让人笑话吗?”陆鸿坐在凳子上,倒了杯水灌了一口,陆李氏便到了,想到心中藏了几天的事,便拉着陆李氏的胳膊央求道。

“你急什么,如今你什么也没有,能去到娶到什么人家的姑娘?”陆李氏也自己倒了一杯水,“你如今最重要的事是考取功名,你可知道……”

陆李氏如今已经学乖了,看了一眼门外没有人,这才低声道:“你可知道你那个鸣凤堂妹如今去了京城做什么?”

见陆李氏一脸的故作高深,陆鸿杯子重重一放,“我管她做什么,我要成亲。”

“啪!”

一声拍击桌子的声音突然响起,陆鸿吓了一跳,“娘……”

陆李氏刚离开陵源村时不知道这权贵有多少好处,好在那日在茶馆听戏的时候遇见了那个贵人,与她交谈许久之后她才知道,她那个侄女儿竟然这么厉害!

可是她这个儿子怎么这么不开窍啊,真是急死人了!

“你懂什么,成亲成亲!你想和谁成亲?”

“就是那个玉竹……”

说到这里,陆鸿中气不足,声音也渐渐低了下来。

“玉竹?”陆李氏不可置信的偏头看着陆鸿的脸,“你想娶一个丫鬟?”

“我真是生了个好儿子!你知道你堂妹是做什么的吗?你竟然这么有抱负,想娶个下人为妻!”

听着自个儿娘不听提起陆鸣凤,陆鸿再蠢也知道看来母亲是有大事想说了。

“玉竹她长得如此貌美,又心底善良,是个好姑娘,儿子可以不娶她为妻,可是纳为妾总算可以的吧!”忍不住辩解几句,这才又道:“母亲说鸣凤堂妹她怎么了?”

听到说只是为妾,陆李氏总算心里好受了一点,只是一边打定主意要找机会好好收拾一下那个小蹄子,一边放缓了脸色。

“我也是机缘巧合才得知,陆鸣凤那个死丫头竟然进了宫,如今已经是宫里的德嫔了!”

陆李氏说得恶狠狠的,仿佛别人做了德妃碍着她什么事了。

“什么?”陆鸿听到过有关皇室的名字都是在话本子或者是戏台子上,如今乍一听自己的亲戚竟然进了宫,还是宫里一个主子了,竟然一时恍恍惚惚,仿佛在做梦。

这不是因为高兴,也不是难过这是一个平民对于皇室发自骨子的敬畏,就像信众敬畏神灵一样。

当初陆李氏也是这个反应,尽管如此,陆李氏还是嫌弃的拍了陆鸿脑门一巴掌,“你个没出息的!”

“娘!娘!”陆鸿惊叫两声,这才恍然回过神来。“你说陆鸣凤如今是宫里的德嫔?这不是做梦吧,我们陆家还有这种人?”

“都没错,千真万确,是我亲耳听到的!”陆李氏得意的喝了一口水,“所以你明白为娘的意思了吧?”

“娘,你是说……”陆鸿犹豫了一下,“凭借着陆鸣凤,不,是德嫔,凭借着我是她亲堂哥的名头升官发财?”

陆李氏欣慰的看了陆鸿一样,“儿啊,你总算开窍了!”

@@@@@

“芷兰!过来帮我把这个墨帖烘干一下。”

“嗳,来了!”

宛如莺啼的少女声音响起,另一道女声应和了一声急忙走了过来。

“小姐,这都年三十了,你还要给薛公子写信啊。”

“小蹄子,瞎说什么呢!”听出婢女话语中的打趣儿,一个约莫十岁的粉衣少女轻斥了一声。

“你不懂,这叫礼尚往来,不过是送点小礼物而已,无妨的。”

说话的正是独自留在临安的陆府三小姐陆青禾。

不过十岁的小丫头,身形却比同龄人拔高许多,又因为养的好,面如满月,檀口朱润,眼角眉梢竟然隐隐含了几分春色。

“还有这个一同烘干了去,是要寄给姐姐的信。”

芷兰眼角余光瞟了瞟陆青禾,没有多说按着吩咐去做了。

“小姐别忘了早点梳妆打扮一下,薛公子说了晚点会亲自送年礼过来,晚上还要守年夜。”

芷兰忍不住提醒道。

“你这左一句薛工资,右一句薛公子,你是不是对他有意思,虽说你做不了正房,要不然你愿意也可以做个妾室呢?”

芷兰立刻跪倒在地,“奴婢不敢,小姐恕罪,奴婢从来没有这样的心思,求小姐饶恕奴婢!”她也不知道这个一向温柔和善的三小姐怎么突然变脸了,被吓了一跳。

“你要记住自己的本分,不要总是吃里扒外,否则我就去禀了冯嬷嬷,把你发卖出去!”

陆青禾语气十分凌厉,没有丝毫平日里的温和,突然门外响起脚步声,她总算又恢复了平日里的和善模样。

“小姐,落梅阁的堂小姐来了。”

“让她进来吧。”

芷兰偷偷看着陆青禾变脸一般的变化,心中疑窦横生。

陆春荷仰着小脸,一脸委屈的走进来,“妹妹,你怎么闷在屋子里也不出去走走?”

“出去做什么,怪冷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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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4 沉香归来

“哎,妹妹看我这臭嘴怎么尽说些妹妹不喜欢的话呢!”陆春荷说着照着自己的嘴拍了几下。

“我上次已经说过,你没有事就别总是往我这里跑。”

陆春荷知道上次因为自己戴走了她的红宝石对簪,她便厌恶上自己了,只是自己当时也只是一时爱美心切,没有想到会把她的簪子弄坏啊。

这个陆青禾什么都有,还这么小肚鸡肠的,真是讨人厌!

“时候不早了,待会儿晚上还有团圆饭,虽然如今我四房三姐妹只有我一个人留在了临安,这团圆饭是礼数,还是要吃的。”

陆春荷明白陆青禾是什么意思,就是让他们晚上去一同吃饭的。

“自然要去的,我们可是真真的一家人呐!”陆春荷双手垂在身前,自从陆鸣凤和陆白玲都离开临安之后,这个陆青禾越来越不好伺候了,陆春荷只能陪着笑脸,心想这哪里是当初那个柔柔弱弱的十岁小姑娘了。

她这般想着却忘了自己也只是个十岁小姑娘。

“饭菜准备的如何了?”冯嬷嬷提着裙角跨进厨房,厨房很大,李嬷嬷在灶膛前烧火,两个新招来的厨娘正在忙碌,清洗刚刚宰杀好的鸡鸭鱼肉。

“冯管家莫急,还要一些时辰,不过也快了。”一个唐姓的中年厨娘回声道。

“好,你们可要赶紧些,这会儿都快申时了,你们半个时辰之内必须做好送到花厅去。”

几人都知道这个冯管家是个厉害的,只能答应下来,不敢反驳时间紧。

“冯管家!”

刚刚走出厨房,便听到一道洪亮的男声,转头便看见陆勇迈着大步走过来,“冯管家,福兴楼的罗掌柜和李福都来问今晚守夜要不要留几个人下来。”

冯嬷嬷想了想,“钱福是不用走的,前院有钱福加上你们八个也就够了,不必再留人了,让他们都回去跟家人团圆吧。”

陆勇憨憨的一笑,“嘚,我这就去说,哦,还有就是李福叔要回陵源村一趟,让小的传句话,三天就回来。”

陵源村重新建好了,当初陵源村的人总归放不下故土,还是把陵源村重建起来了,李福当初也是村长,如今回去却推掉了村长的事,从当初的屋子土基处又修了新屋子,却不回去住,这恐怕也是李福心里的一个执念吧,这般想着便以为自己的家人还在,在等着他回去。

冯嬷嬷自然是答应的,虽说如今李福自己要求去酒楼帮忙,可是主子小姐吩咐了的,李福是她的义父,要把他当主子一样。

冯嬷嬷叹了一口气,便准备到前院去。

“呀!是沉香姑娘,你怎么回来了?小姐呢?”

刚刚跨出后院门,便听到门房处钱福颤声问话。

冯嬷嬷心里一动,这是沉香回来了?

“钱福爷爷,小姐她……”

“沉香!小姐呢?”冯嬷嬷疾步走过来,见沉香站在角门处正说话,身后却没有别人了,送她回来的马车竟然掉头便走了,冯嬷嬷心下一急,连忙问道。

沉香见了熟眼人,心中也欢喜起来,竟然在大年三十赶回来了,靖亲王果然不同凡响,他府上的千里驹跑得真是快!

“冯嬷嬷,此时说来话长,这里不方便说,待会儿沉香定然仔仔细细的一五一十说给嬷嬷听。”

见沉香是笑着的,冯嬷嬷悬着的一颗心才放下一半,这才察觉自己太心急了,这门口的,难免传出去,这才点头让她先进去。

“我就问一句,小姐她还好吧?”

钱福放心不下,见沉香又不肯说,急忙的跟上去问了一句。

见钱福颤巍巍的样子,沉香心知钱福待小姐也是真心的,心中一暖,“福爷爷,小姐无妨,如今好得很,不必担心。”

钱福听了,这才欣慰的点了点头,自说自话的转身回到门房处。“好得很便好,便好……”

“冯嬷嬷,福爷爷她……”

“别担心,按照小姐之前的吩咐,过了年就让钱福安心养老了。”

冯嬷嬷看出沉香心里的担忧,她又何尝不担心,好在小姐之前便将这些安排好了。

“可是福爷爷他在临安城无亲无故啊!”沉香脚步一顿,“他能去哪里呢?”

冯嬷嬷眼角泛着皱纹的笑容拍了拍沉香的额头,“你觉得咱们小姐这么狠心,让钱福这么大把年纪还把他赶出府吗?”

“那小姐的意思是?”

“对,小姐的意思就是咱们陆府给他养老善终。”

沉香不禁笑了,“咱们小姐心眼儿就是好。”

冯嬷嬷也道:“小姐这人,平日里看上去有些冷面孔,心底却是热的。”

两人一同到了后院桐华阁,如今虽然桐华阁主子不在,奴婢们却还是住在桐华院没有搬走。

“好了,这里不会隔墙有耳了,你快写把小姐的事说清楚。”

沉香不急不慢的取下包袱,打开拿出一叠信封来,“小姐让带回来的信,是靖亲王快马追上来给奴婢的,里面有给嬷嬷的信。”

冯嬷嬷心中惊讶,可是好歹曾经是宫里出来的,只是心里好奇这靖亲王和自家小姐如何有牵连了,虽然在宫里不怎么见过那位王爷,可也有耳闻,说这位王爷不好相处,心狠手辣……各种说法都有。

沉香把给冯嬷嬷的信递给她,冯嬷嬷走到油灯旁就着光读起来。

芳华阁里,陆春荷站在一旁,陆青禾正在梳妆。

见着这陆青禾的新衣一连好几套都是崭新的,她身上这个还是刚刚进了陆府,那时候陆青禾觉得她们可怜,赏的新衣服,虽然也是锦缎,可是又怎么比得上陆青禾身上穿的名贵。

陆青禾丝毫没有察觉到背后一道四处打量带着贪婪的目光,芷兰帮她打扮。

虽说她不过十岁,却扎着双丫髻,头上的饰物也挑选耀眼的,看着就贵重的,远远看去到像个十五六岁的少女。

“妹妹,你这件衣服真是好看,就是妹妹皮肤白皙,穿着太艳俗了一些,你看姐姐这粗糙的黄皮子,倒是挺适合的。”

听到陆春荷自己贬低自己,陆青禾只是淡淡一笑,“嗯,姐姐你的确是姿色不足,就适合穿你以前的衣服,就是你身上这件衣服也不太适合你。”

“什么!我……妹妹,我说你何必说话这么难听呢?”

陆春荷被怼得胸口压着闷气,觉得气血上涌。

“我有哪里说错了吗?”陆青禾看着眼前事事都爱与她比的堂姐,心中着实不喜,手中拿着花簪偏头问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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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5 家宴

姐姐身体不舒服,先回去了,晚上吃饭的时候见。”

陆春荷心中不顺,也不想在这芳华阁受窝囊气,转身便跑了出去。

“小姐你看她,越来越没有规矩了。”芷兰在一旁嘀咕道。

“她这是心气太高,以为自己是个东西了。”陆青禾对着镜子比照了一下芷兰给她戴的珠花,对陆春荷不甚在意。

回到落梅阁,陆春荷便趴在床边哀哀戚戚的哭了起来。

陆李氏刚刚把陆鸿催去了前院帮忙,转身回了院子,隐约听到有哭声,心里不喜的想这是谁,大过年的晦不晦气啊!

寻声走近发现是二女儿住的屋子里传来的,掀了帘子走进去,便看见陆春荷哭得正伤心。

“我说哪个小蹄子大过年的还哭哭啼啼,你又闹的哪一出啊?”陆李氏走过去,瞟了一眼陆春荷,坐在床边。

“嘤嘤嘤……”陆春荷丝毫没有要停下来嗯意思,“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你苦?你有我苦吗?”陆李氏摸了摸陆春荷头上的银簪子,“你哭就有用了吗?你可知道你鸣凤堂姐当初是个连你都不如的村姑,大雪天出去寻吃食差点死在外面,带着两个妹妹被你奶奶赶出去,还差点被你奶卖了!都以为她这辈子是翻不了身了,结果呢?”

陆春荷听着不禁止了哭声,“谁知道啊,她就是命好!”

“什么命好,她是傍上靠山了!”陆春荷到底是从她肚子里掉的一块肉,是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骨血,陆李氏到底还是不忍心真的不管她了。

“春荷啊,娘可告诉你,如今要学聪明点,眼界放高点!”

“娘,你是说……”

“你还记得你二婶吧?”陆李氏眼神游离,“你二婶被人当着你二叔的面脏了身子,虽不是她的错,最后还是落得个不得好死的结果。”

陆春荷抬头,在陆府被养了几个月,吃得饱穿的暖,脸色也红润的很,长得虽不如四房几个女儿有姿色,却也算清秀了。

“娘想说什么?”

“傻姑娘,以前是在乡下,娘也是到了临安城吃了不少苦头才明白,女子必须要嫁一个能护住自己的夫婿才好,否则就如同你那个二婶一样,凄惨得很!”

陆李氏说着也觉得心有余戚,陆林氏的死可以说是悲惨,不得善终。

陆春荷看着自个儿的娘,“可是怎么才能嫁一个护得住自己的夫婿啊,我们如今在陆府也去靠着别人才能得个好啊!”

“你过来……”陆李氏让陆春荷凑近了,在她耳边絮絮叨叨的说了好些话。

“娘,我知道了!”

“大房娘子可在?”门外传来一道女子的声音,陆李氏两人站起身往外走。

“你是……沉香?”

“奴婢正是沉香,三小姐让奴婢来传话,让你们去前面花厅用膳。”

陆李氏看着沉香,心中飞快的盘算着。

“好,麻烦沉香姑娘了,我这就叫上他们一起过去!”

待沉香走远了,过了院角,陆春荷才抱怨道:“娘,你干嘛对着一个下人这么热络。”

陆李氏没有多解释,轻轻掐了陆春荷胳膊一下,“你现在不懂,以后就知道了。”

落梅阁旁边还有个小偏院,与落梅阁有一道月亮门连通的。

李宝娇向来就是个独住惯了的,陆家大房二房还有陆洪氏都住在这边大院子,独立的小院子便让李宝娇占了去。

“我不管!明儿我便要去女儿接回来了!”

陆三叔急忙抓住李宝娇的胳膊,“你傻啊,人家看上咱们的女儿是咱们月儿的福分,你接她回来做什么?”

李宝娇和陆三叔成亲多年,膝下就只有一个女儿,缘是李宝娇从小娇养着身子弱,生李璧月的时候伤了底子,所以难以再有身孕。

李璧月生来体弱,结果十岁那年去庙里上香时机缘巧合让齐太奶奶看上了,本来李宝娇是不愿意的,结果庙中僧人说这齐太奶奶是李璧月的贵人,若能让齐太奶奶养到及笄,便能保平安。

齐家也是为官人家,齐太奶奶常年吃斋念佛,齐家子嗣兴旺,就是没有小姐,所以对李璧月也是十分喜欢,吃穿用度都赶上人家嫡小姐了。

这样一过便是五年了,李宝娇也常去齐府看女儿,见齐太奶奶待自己的女儿的确是好的,这才放下心来。

“什么福气!谁能比得上自己的亲娘好!我月儿马上及笄了,也该接回来了。”

李宝娇是个有体己钱的人,陆三叔很多都要靠着她,再加上李宝娇算是有姿色有手段,陆三叔也就成了个惧内的。

“我说娘子。”陆三叔走到李宝娇身边,“娘子气什么,我们身上银子有限,咱们……这样过着不是也挺好吗?”

说着手便往李宝娇身上摸去,李宝娇还气着,把脸往偏向床脚,“瞎摸什么……嗯。”

陆三叔见自家娘子面色缓下来了,心想有门路,又道:“你想想,她回来了现在也不是这府上正经小姐,何况你说就这么个小院子,她一个姑娘家,和我们住着也尴尬啊,再等等,一定找机会把她接回来。”

李宝娇被陆三叔挑逗得满脸通红,娇嗔的往一旁躲,“你就是个泼皮!”

“娘子,泼皮你也喜欢啊,娘子……”陆三叔说着便要剥李宝娇的衣服,李宝娇虽然生育过孩子,身子却还是紧致挺拔,算是个半老徐娘风韵犹存。

不多时,老旧的架子床便吱呀摇晃起来,女子的呻吟声在屋子里响起,外面冰天雪地,屋子里却春光旖旎。

@@@@@

“娘娘,凤翔宫那边过来催了,家宴就要开始了,娘娘该过去了。”

二丫听了应了一声,站起身让梅儿帮她穿戴。

“皇上,臣妾见过皇上!”

二丫刚踏进凤翔宫便听见女子娇滴滴的声音,心下便知道是谁了,除了阮嫔,还有谁能这么小鸟依人,说句话都能把人暖化了。

太后还是不能下床,只能让宫女端了送到寝殿里,皇帝宫珏翌坐在高位处,华妃就坐在次第的座位上。

“臣妾见过皇上,见过华妃娘娘。”

二丫福礼站定,“赐座。”

华妃如今代为执掌后宫,果然是一脸傲气,微微仰着头斜斜睨了一眼她,娇声吩咐道。

“谢娘娘!”

二丫也很给面子,一脸恭敬,她没有学阮嫔在皇上面上献媚这点倒是让华妃看着舒心了,看向她的眼神也柔和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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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6 笑话

落座一会儿,便有宫婢上来布菜。

二丫胃口不是很好,拣了几个作清口的酸果脯吃,有道羊肉汤,羊肉的膻味让她有些不舒服,胸口翻滚,险些吐出来,强忍着才好了些,又吃了些精巧的糕点才压下心头不适。

“今儿大年三十,你们不要太拘束,皇上也不喜欢吃个团圆饭像是上朝一样。”华妃雍容华贵的坐在席位上柔声道。

“今日是年三十,良辰吉日,臣妾敬皇上和华妃一杯,愿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阮嫔脆生生的声音响起,只见她站起身,双手持杯,对着皇上和华妃行了一个礼,众人也站起身,“愿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宫珏翌听着也热闹,端起酒杯,和华妃一起敬了众人一杯。

“妹妹果然好词彩,妙语连珠的哄的皇上高兴,待会儿本宫把近来新得的南海明珠赏给你吧。”

华妃虽然还带着面纱,可却没有阻挡她身上那股傲气散发,她坐在皇帝旁边,俨然已经是中宫之后,满面荣光。

“臣妾谢华妃娘娘!”阮嫔礼仪得体的道谢。

下面席位各主都心思各异,却又相同的猜测这华妃该不会就是将来的中宫了吧,可是长央宫住的那位……

“既然华妃赏了阮嫔,那朕便赏德嫔吧,赏北海鲛人织锦一匹吧!”

宫珏翌面色淡然,冒不失的说出这么一句,华妃带笑的脸一僵,又低头借喝水掩饰过去了。

她可不能表现出自己不高兴的样子,否则只会让皇上觉得自己小肚鸡肠。

“对对,今日在座的姐妹们都该赏,皇上别担心,各位妹妹们的年礼臣妾早已经备下了,待会儿便让人送到各宫去。”

“华妃还是这么贤惠,有你办这些事,朕便放心了。”

宫珏翌咽下口中食物,俊朗的面庞挂着不咸不淡的笑容,星眸中却隐约三分寒意。

只是家宴,宫中也不兴守年,宴会一散,各宫小主都各回各宫了。

“主子,要洗漱了吗?”梅儿轻声问了一句,还没有等到少女的回答,便见她突然捂着胸口一阵呕吐。

“主子!”梅儿连忙从一旁拿过痰盂来,“主子要不要叫太医?”

“别,没事的。”二丫抓住梅儿,不让她去。

“你去打些水吧,我洗漱一下。”

梅儿应声出了殿门,见她走远了,二丫突然拿了一个小瓷瓶,倒出一粒豌豆大小的药丸仰头吃了下去。

这是她制的缓解孕吐的药,这两日偷懒没有吃,便这般吐的厉害。

“今晚必须子时才能回去睡觉,小姐都吩咐了,要为陆府上下祈福。”冯嬷嬷对着陆洪氏带来的一家人吩咐了一句,转身出了花厅。

“守年有什么可守的,怪折腾人的。”

陆春荷坐在陆李氏身旁,心中不悦道。

“行了,年年都要守的,你有什么不高兴的!”陆李氏轻声呵斥了一句。

冯嬷嬷心里还想着沉香给她说的那事儿,还有自家小姐给她的信,德嫔?自家小姐怎么就突然进了宫,还做了德嫔娘娘!

一边想着一边往前走,“冯管家?”

一听就知道又是陆李氏,冯嬷嬷停下来,“大房娘子有何指教?”

“哎哟,谈不上什么指教,只是觉得里面太闷了,出来走走。”

“冯管家,冯管家。”

“三房娘子也觉得闷?”

这还真是巧,陆李氏前脚刚出来,李宝娇后脚便跟过来,真是形影不离,陆李氏不悦的暼了陆林氏一眼。

“冯管家,我听说鸣凤丫头带走的那个丫鬟回来了,鸣凤却没有回来,这是怎么回事儿啊?”

李宝娇倒是不遮不掩直接说了,这个问题刚刚好也是陆李氏想问的。

冯嬷嬷是见多了女人们腌臜勾绕的心肠,眼眸下闪过一抹计量,抬首笑笑,“小姐的事自有分寸,什么时候也能让外人知晓了?”

“外人?”这妯娌两个难得的这么心有灵犀,异口同声道。

“小姐是自立门户出来的,让你们吃喝陆府的,也是念在先去的老爷和你们夫婿那微弱的兄弟手足之情,你们也别太把自己当回事儿。”

冯嬷嬷这句话简直像是把尖利的刀子,直直往这妯娌两胸口插去,两人看着冯嬷嬷竟然说不出话来。

“笑话!”陆春荷不知何时站在门口,“我二堂妹怎么也是陆家的人,什么叫外人?”

陆春荷走到陆李氏身旁,眼中隐约几分光芒,像是漩涡一样不断让人陷进去,冯嬷嬷回过神,心道奇怪,这个堂小姐平日里最是怕她,今日竟然敢呵斥她了!

“对,她爹都是陆家的人,何况她呢!”陆李氏连忙出声应和。

李宝娇不知道这母女两个什么时候感情这么好了,站在统一战线上了。

往常这母女两个说话夹枪带棒,冷嘲热讽的,今儿是北风刮错了?

冯嬷嬷看着陆春荷,面上只是笑着不说话,陆春荷以为她是怯了,愈发的不将她放在眼里。

“你以为揽了个管家名头就不得了了?平日里不把我们这些主子放在眼里,猖狂得很!”

李宝娇听着这话极度舒适,也笑着道:“我说冯嬷嬷我们不就是打听个消息,也是关心鸣凤丫头,你怎么这么迂腐呢?”

李宝娇今儿翻了件八成新的深紫色锦缎芙蓉纹的交领袄裙穿着,这是她所剩不多的新衣服之一了,领边用鹅黄色线绣的花枝骨朵儿,在深紫色的底子下衬得格外生动,连带着李宝娇看上去也明艳了几分。

“吵嚷什么?”陆青禾在门后听了许久了,这会儿才站出来,“我倒是真的不知道什么时候两位婶婶也成了我们陆府的主子了?”

“哦,不对,还有春荷姐姐,是不是想做陆府的主子?”

谁也没有想到不过出来说了一会儿话,把这个陆府的正牌主子招来了,陆春荷心中懊恼,却又不能发作,只能赔笑道:“妹妹多心了,这陆府的主子如今也只有你,我们适才说的是鸣凤堂姐,她本就是主子嘛!”

“春荷姐姐如今越发能说会道了,这伶牙俐齿的果然是大婶教得好!”陆青禾看着几人,眼中神色莫名。

“妹妹谬赞了。”陆春荷隐下心头的怒火,一脸温和道。

“小姐,薛公子亲自送了年礼过来。”

陆勇走过来对陆青禾躬身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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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7 薛公子

怎么这会儿来,天色都将黑了,府上又都是女眷,当然除了陆家三个叔叔和陆昌陆鸿两个堂哥外。

这薛公子是那日去游湖时遇见的,是个十六七岁的公子哥儿,家里是做盐商生意的,江南三分之二的盐商都是他们家的,薛府在江南也是巨富人家。薛府在玄武街,占了半条街,有两个陆府那么大,距离陆府也不是很远。

薛公子年十六七,长得一表人才却尚未成亲,为人颇为祥和亲近,在家中排行第二,名叫薛文杰,有个哥哥,却是个常年卧病在床的,理不得事,众所周知这位薛二公子便是将来薛府的继承人。

听到薛公子亲自来了,陆春荷眸光闪烁,“人家都亲自来了,还不快请!”

这薛公子是来过陆府几次的,就是陆鸿也因此和他打过几次照面,喝过几次茶,算是相熟的人了。

李宝娇脑中响起那个十六七岁的少年郎,不禁觉得若是能说与自家月儿做亲倒是极好的。

陆春荷走在前面就要去门口迎接薛文杰。陆青禾面上微不可察的浮出几分嘲讽,由着陆春荷去了。

李宝娇回过神来,也跟在陆春荷身后往外去,陆李氏像是响起了什么,转头便进了屋里。

陆青禾是主子,自然是要去前厅的,不管如何,人家是来送年礼的,伸手还不打笑面人,有怎么能冷着人家,赏脸色呢。

只是……若是让她们闹一闹也不是不行,她这个春荷姐姐不过十岁,便开始想着男人了,莫不是太早了些!

陆青禾掩口笑起来,这才慢着步子往前厅去。

“春荷妹妹进来愈发美丽动人了。”

还未走近便听到一道温柔的男子声音,只听这声音便能猜出这声音的主人应该是个温柔多情的男子。

“薛哥哥,你夸人怎么这样直白,羞臊人!”陆春荷娇声笑骂道。

陆青禾现在门口没有立时过去,只是发现一同跟过来的李宝娇没有和陆春荷一同待在前厅,留这么个姑娘家和外男共处一室是容易让人诟病的。

“春荷妹妹,青禾人呢?怎么半晌也不见她?”

陆春荷真一脸娇羞的捏着帕子,垂着头,碎发微微落,将她清秀的脸庞衬出几分妩媚来。

“薛哥哥莫急,妹妹我也许久没有见过你了,心里……想念……”剩下没有说出来的话已经不言而喻。

薛文杰五官生得很好,硬朗阳光,身上自成一股儒家的气息。头上用蓝色布条将头发绑在头顶,一袭蓝色竹纹衣衫是用蜀锦做的料子,蜀锦名贵万分,千金难求,可见薛府的财力。

可薛文杰看上去却不显山不露水的,若是无人说起,谁又能知道这是江南盐商巨贾薛家的公子呢?

“有失远迎有失远迎,薛公子今日怎么亲自过来了?”陆青禾端着大家闺秀的标准礼仪往厅中走去,面上得体的笑容却叫人失魂。

“真是不好意思,今日有事耽误了,年礼只得这会儿送过来,还请妹妹不要怪罪。”

薛文杰面上也挂着笑容,让人犹如沐着三月春风,心中清新舒适。

“那日不过是玩笑话,薛公子怎么还真的送了年礼来?”陆青禾想到那日说笑,陆春荷便嚷着要薛文杰送年礼来,便能饶了他的过失,本是说笑,他却痴傻的当真了。

“妹妹言重了,你我本是好友,送年礼也不是什么越矩之事。”

薛文杰一身正气,似乎没有因为傍晚来访而觉得有失妥当。

“妹妹,人家薛哥哥跑来送年礼,你也给副好脸色吧!”

闻言陆青禾看向陆春荷,“春荷姐姐你说的什么话,我何时耍了脸色给谁看,有是这里的主子?有你插话的份儿?”

陆青禾当场发作,让陆春荷一脸尴尬的不知道说什么了,她没有想到这个堂妹竟然如此不给她面子,当着外人的面就这么落她的脸。

“哎,既然礼也送过来了,我也就回去了,两位妹妹新年快乐!”薛文杰察觉到空气里硝烟的气味,识趣的提出告辞。

“也好,入夜了,留外男实属不合规矩,那就……”

“文杰兄远道而来喝杯茶再走吧。”

陆青禾的话被一道男子的声音打断,她皱眉看过去,竟然是陆鸿。

陆鸿今日穿了件新衣服,看上去人模狗样,正端着一副主家的姿态走到正位前坐下。

“文杰兄坐,春荷,快些去泡茶。”

薛文杰看了一眼陆青禾,有些搞不清楚状况,这里究竟听谁的?

可是陆鸿一而再的让他坐下喝茶,他也不好再推脱,只好坐下,“青禾妹妹……”

“我有些乏了,还请大堂哥代我招待一下薛公子。”

陆青禾说完便掀开帘子往后院去了。

薛文杰坐在那里有些尴尬,陆鸿却毫无察觉的笑道:“文杰兄,别介意我这堂妹就是这个脾气,和我那春荷妹子不同,我那春荷妹子性格温和,最适合做掌家主母的,别看她年纪小……”

薛文杰不知道这陆鸿怎么把话扯到他妹子身上去了,还什么掌家主母,这是要说亲吗?

本来谈论未出阁女儿家便是极不妥的事,他还这么明目张胆的说起,薛文杰也不好接话,毕竟人家是主家。

“贵客来了,怎么茶也不泡一壶?”

妇人声音响起,薛文杰看过去,是个紫衣美貌的妇人,看样子应该也是这屋里的主子。不过她来了倒是解了他的尴尬。

“这位是?”

薛文杰看向陆鸿,陆鸿心道这个三婶来搅什么局,面前却笑道:“这是我三婶李氏。”

李氏?这嫁进了陆家还称李氏?寻思一下不对,看来是这陆三叔倒插门,入赘过去的吧。

“陆三婶妆安!”

得体的见了礼,李宝娇也回了礼,在下首位置坐下。

“薛哥儿可曾吃过了年夜饭?”

李宝娇柔声问道,眼中悠悠笑意,倒像是母亲问儿子,可却让薛文杰不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吃过了,这才过来送礼的。”

“茶来了。”陆春荷端着托盘走过来,瞟见三婶李宝娇也在,面上笑容险些崩了,却还是笑着走过去。

“薛公子,请用茶,泡的是茉莉花茶,不知道薛哥哥喜欢不喜欢。”柔声细语,当真是个江南吴侬软语的俏娘子般作态。

李宝娇轻声嗤笑,一脸的轻蔑,换作她的月儿定然不会如此姿态,她的月儿可是真的大家闺秀,虽说没有在她身边长大,可也是千娇万惯长大的,受尽了宠爱,岂是这个陆春荷能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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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8 红梅林

“这茶很香,春荷妹妹泡茶手艺真好。”薛文杰柔声笑道。

“薛公子过奖了,不过是闺阁女子都会的茶艺,春荷献丑了。”

陆鸿偷偷看了一眼自家妹子和端坐的薛文杰,“妹妹快去坐着吧。”

陆春荷乖巧的应了一声,走到李宝娇对面坐下。

外面天色已经完全黑了,这几日没有下雪了,积雪堆在路旁,有消融之势。

陆青禾走在长桥上,抱着汤婆子,心中不知在想着什么,垂头缓慢的走着。

二姐三妹离开也很久了,记得去年的时候……

天很冷,一身补丁的灰袄子的二姐就用烧过的碳燃着放在院子里,黑虎趴在她和四妹身边,一个粗糙的小方桌四个矮脚小木凳,妹妹傻乎乎的,肚子饿了也不哭不闹,只是眼巴巴的看着灶屋方向。

那天她们哈着热气,看着竟然有一盆鸡汤,那时候二姐大病一场刚好,她上山找吃的,结果掉雪水里。

是黑虎咬着她的衣服把她拉起来。原以为她们已经穷途末路了,没想到竟然还有荤腥,还有她们喜欢的锅贴,把她们两个乐坏了。

黑虎就乖乖待在她们身边,不争不抢,只吃主人扔给它的骨头,那时候她们是一家四口。

看了一眼除了装扮喜庆,满眼冷清的陆府,陆青禾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她突然觉得,哪怕苦点累点,之前一家人聚在一起,欢声笑语,多好啊。

“小姐,外面冷咱们还是回屋子吧?”芷兰见小姐呆呆站着没有反应,出声试探的唤了她一声。

“去花园走走吧,这会儿回去也无事可做。”

陆青禾心绪低落,突然想去散散步,便想着花园的红梅应该还开着,过去走走。

芷兰知道现在主子心情不好,何况如今的三小姐与以往已经不同,她不敢惹她生气,只能低头跟在她身后。

“薛公子,你如今年岁几何啊?”李宝娇看着薛文杰,心里愈发打定了要把自己的女儿接过来的心思。

“我?”薛文杰有些诧异,怎么平白无故的问他这个,“我如今将满十七。”

也就是十六岁了,比陆鸿小一岁,正是男儿的好年岁啊,她的月儿如今也就芳龄十五,和这少年郎正配。

“三婶?”

陆鸿不知道自己这三婶在欢喜什么,一脸喜气,这是在想什么呢。

“叫我做什么?”回过神来的李宝娇看着陆鸿问道,倒是几分憨气。

“三婶你无事还是回去陪着三叔吧,他们喝多了酒,怕是也要人照顾的。”陆春荷一直对这个“狗眼看人低”三婶不喜欢,只觉得她碍眼得很。

“哪里有你一个死丫头说话的份?他们几个男人喝醉了自然还有下人在!”李宝娇见陆春荷敢对她指手画脚,吆三呵五的,心里登时便火起来。

“我……我,三婶你太欺负人了,我就是说句话了,你怎么能骂我。”陆春荷一脸委屈,眼眶就红了,泫然欲泣。

薛文杰看着这两人,觉得有些搞笑,大年三十的,一大一小也能闹起来,看来和青禾妹妹是不一样的,青禾妹妹教养可比她们好。

“哎,春荷丫头,你闹什么呢,我也就是说不必担心,你三叔和你爹他们那边有人照看着,你别着急。”

李宝娇察觉到在外人面前太失态了,立刻换了一副嘴脸,全不似刚才那个泼皮样子。

这样一来倒显得是陆春荷不对,陆春荷也不愿意在薛文杰面前丢了脸面,当下哽咽一声,“三婶做事总是这么急,你慢慢和侄女儿说,侄女儿也不至于误会啊。”

李宝娇瞪了陆春荷一眼,面上不显,心想这丫头说话真是厉害,只作大度的样子,没有再开口。

后院这边,往日里花园一般不留灯的,只是过年这几日想着把府上弄热闹些,便连花园里也挂了红灯笼,看上去少了几分冷清,多了几分热闹。

红梅比白梅开得晚了许多,如今还不断盛放着,人家都说月下赏花,灯下观美人别有趣味。

在灯笼散发的朦胧光晕下,红梅笼烟,将融未融的雪隐在花枝间,红梅白雪知,倒像是红颜与知己,相依相知。

不知不觉便看痴了,却突然被一道隐约的说话声惊回神。

什么声音?陆青禾看向红梅林子深处,似乎有人在那里,回头看了一眼芷兰,她迈步走进去,花枝间果然有人站在林中。

“求求天上的太上老君,信女在此许愿,愿得良人,让信女与陆鸿哥哥相守一生,将来荣华一声。”

走近,人影才清晰了起来。

“玉竹!”

那人闻声一惊,往后急急一退,险些摔倒。

“三小姐,我,我……”

玉竹好看的丹凤眼低低一垂,突然恢复镇定,“小姐,奴婢只是见这红梅开的美,想着来看看,小姐也是来赏梅的吧。”

玉竹小巧的鼻尖被冻工科男,眼眸间神色闪躲。

“赏梅?今日腊月三十,大家都在前面忍着困意守年,你倒好,跑来这里偷懒!”

听到小姐只是骂她偷懒,玉竹心里反而高兴起来,心头的担忧总算消了几分,立刻垂首道:“奴婢知错了,奴婢这就去前面伺候主子们,不,是客人们。”

陆青禾笑了笑点头,玉竹得了允许连忙远远去了。

“小姐,她……”

“你休要多说。”

芷兰见陆青禾似乎另有打算,没有再开口,只是脑子里想着刚才玉竹说的话心里有些打鼓,这玉竹胆子也忒大了。

又待了一会儿,却看见大堂哥陆鸿急匆匆的走过来,还时不时的看了眼周围,却突然撞见陆青禾主仆两人站在前面,立刻住了脚步。

“三堂妹,你怎么在这里?”

陆鸿有些惊讶,这个堂妹平日里不怎么来花园的,别说她了,平日里花园一直少有人走动。

“薛公子走了?”陆青禾没有理会他,却又问了一句。

“薛公子已经走了,堂妹一直在这里吗,可有人来?”

陆鸿左右看了几眼,见的确没有人啊。

“人?有什么人来,我也是今晚吃了一盅酒,心头有些闷,出来走走。”

“哦,这样啊,冬夜天凉,堂妹还是早些回去歇着吧。”陆鸿看着陆青禾勉强的笑了笑,转身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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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9 德妃娘娘

“小姐,咱们也回去了吗?”

“嗯。”

陆青禾低声答应,主仆俩一前一后的离开了花园。

“子时了,可以睡了。”看着月上中天,芷兰出声提醒了陆青禾一句。

打从花园回来,虽然说是守年,厨房也送了不少糕点和冷吃的辣食过来,这些在平日里都是陆青禾爱吃的,可是今夜竟然一点没有动。

芷兰走到书桌边,挑了挑灯芯,光亮了些,“小姐已经写了一个时辰了,该歇歇了。”

“你若是困了便先去歇着吧。”

“奴婢不敢。”

见陆青禾神色不好,沉香连忙低眉垂首道。

“啪”的一声脆响,陆青禾搁了笔站起身,“打水吧,洗了好歇下了。”

沉香转身出去打水。

看着沉香的背影,陆青禾若有所思,陆鸿和玉竹?

这两人何时好上了,她平日里竟然一点也没有看出来。

收了桌上一沓写过的宣纸,仔细放在了桌子上的木盒里。

“娘子又怎么了,不开心?”

陆三叔坐在矮凳上,将手浸在盆里的热水里,转头看着自己的媳妇,“怎么了,听说你去了前厅,怎么谁惹你不高兴了?”

“三郎,你是不知道,大房的春荷丫头当着人的面也敢给我耍脸子了。”

想到今晚陆春荷那个黄毛丫头也敢顶撞她,心里就不痛快。

“你和一个小丫头计较什么。”陆三叔用帕子擦干手,在火炉子旁烤暖和了。

“什么小丫头,我看她心思多着呢,她不过十岁,竟然对那个薛公子动了心思,真是不知天高地厚,要说还是我家月儿和薛公子比较配。”

“什么?你等等,月儿和薛公子?”陆三叔二丈和尚摸不着脑袋,这都谁和谁啊。

“唉呀,就是那个江南盐商世家薛家的二公子,我觉得咱们月儿若是能嫁进薛家,倒是美事一桩。”

李宝娇想着女儿以后都可以睡金床,金砖铺地都可以,眼睛都笑得眯着了。

“美,想得美。”陆三叔冷哼一声,“你也是真敢想,薛家是什么身份,你想和他们家做亲,是不是太不切实际了?”

“诶,我说你是不是缺心眼,咱们闺女长得花容月貌,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性格也是好的,哪里配不上他薛二公子了?”

李宝娇一听陆三叔说自己的宝贝女儿配不上薛二公子,心里便不喜了,扬声问道。

陆三叔见她这样子,知道说什么也没有用,她也听不进去,只得点头哄道:“对对,咱们女儿最好了,样样都好,配得上,配得上!”

李宝娇见陆三叔服软了,这才作罢。

“不管,明日我便要写信去安北镇,让齐家把我女儿送过来。”

“好,好,都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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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历皇宫,宣德殿。

“什么时辰了?”

“回皇上,子时一刻了。”

宫珏翌在家宴结束后便回了宣德殿,此时还拿着折子,心思却不知道飘忽到哪里去了。

“磨墨,朕要拟旨。”

一刻钟后,宫珏翌放下紫毫笔,看了一眼明黄色布帛上的字,满意的点了点头,不错,“明日把这道圣旨送到长央宫去。”

李公公垂头将圣旨收在密盒里,这才退到一旁站定。

天色将明,已经有宫人在忙碌了,梅儿将温度刚好的热水装在盆里端着走进大殿,身后跟着个拿洗漱用具的一等丫鬟。

“主子,洗漱吧。”

二丫坐在绣凳上,接过拧干了的帕子擦脸,热水的水汽氤氲在脸上,她深吸一口气,真舒服。

搁了帕子,结过竹枝青盐漱了口,这才移步到圆桌前,宫女开始布菜,今儿大年初一,有元宵,御膳房做了两种口味的,一种是花生芝麻味,一种是鹿茸鸡腿肉馅的,味道鲜美,二丫多吃了几个,又才用了半碗肉羹,没有沉香做得鲜。

用过早膳便有宫婢端了新鲜的青菜进来,二丫不知这是做什么,疑惑间便听宫婢道:“按照惯例,各宫娘娘扶青,来年风调雨顺,受自然之神的眷顾。”

原来是喻意吉祥的,二丫没有意见,按照宫女说的做了,那宫婢便将青菜端走了。

“圣旨到!”

太监的声音在清晨有些刺耳,二丫心中已经猜到是为了何事来的,缓缓站起身走出殿外。

李公公一脸笑,讨喜又不媚主,不愧是皇上身边的大太监。

“长央宫德嫔听旨!”

二丫轻轻提了提裙子,规规矩矩的跪下,身后长央宫的所有太监宫女都跟着跪下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圣旨诏书无非就是那几句用惯了的好话,二丫只听一个重点的就是,皇上宫珏翌已经下旨封她为——德妃!

“臣妾接旨!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德妃娘娘请起吧。”

李公公想着虚扶二丫一把,二丫接过明黄色圣旨站起身,嘴上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除去还有点伤口刚好泛红的印记,倒是依旧绝色无双。

看着眼前这位主儿,李公公也不敢怠慢,这位主儿可是他见过的唯一一位晋升速度这么快的后宫女人,何况他还没有见皇上留宿过长央宫呢,这么看来眼前的德嫔,不,德妃娘娘定然不简单。

“梅儿。”二丫微微侧头唤了一声。

梅儿立刻明白,拿出一个荷包塞到李公公手中,公公辛苦了。

李公公微不可察的颠了颠荷包的分量,脸上笑容愈发明亮。

“多谢娘娘!皇上那边还等着奴才回去回话,便不多留了。”

笑着送走了李公公,二丫这才转身,几个一等丫鬟手上是刚才从内务府太监手上接过来的德妃宫装和一应品级晋升后得到的封赏。

“恭喜娘娘!贺喜娘娘!”

宫女太监们真心欢喜,所谓水涨船高,如今的自家主子从德嫔晋升德妃,他们的身份也跟着上升了,当下又跪下贺喜道。

“本宫如今荣升妃位,阖宫都赏!”

又是一阵道谢声,二丫没有理会,抱着圣旨径直进了大殿。

“啊!”一阵脆响,又是几个名贵的瓷器落地牺牲了,华妃双眸通红,两双手紧紧的握在一起,护甲刺进肉中也全然不知,“凭什么,她来了没有一个月!竟然和本宫平起平坐了!”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才多久呢?这女人竟然就爬到了和她一样的位置,她太小看她了,以为皇上没有在她宫里去过,哪怕她长了一张倾城的脸也无济于事,没想到皇上转眼便封了她为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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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 楚国来使

“今天日子真是好。”二丫坐在妆台前,正拿着一柄小铜镜细细端详嘴角的伤疤,似有意无意的说了一句。

“今日的确是个好日子,我的娘娘。”梅儿意味深长道。

“你来替本宫把这药抹上吧。”二丫举着一个精致的圆形小玉盒,这是宫玄迟特地送进来的药,他说是治愈伤疤有奇效,果然没有骗她。

梅儿点头,放下手中的花瓶走过去,看了一眼盒子里透明的淡紫色凝胶,用食指轻轻剜了些许,仔细的涂在那张朱唇左下处,那里一道大拇指大小的伤疤十分鲜艳,带着粉红色的嫩肉颜色,让一张绝美的面容失了和谐。

“主子这伤最多三日便能消去印记了。”

“嗯,也是时候动手了。”

“公子传过话,明日楚国还有各国使者进宫。”

凤翔宫里,太后面色红润,倘若不是因为站不起身了,下不了床,任谁也不会相信太后是中了毒。

屋子里弥漫的淡淡檀香和着药的苦味,地上摔碎的瓷碗和床榻上年纪不过四十多的妇人狰狞的面孔,而上跪着的一众人等,都张扬着紧张的气氛。

“滚!都滚出去,太医院养你们一群废物!”太后说完便急急的喘了两口气。

地上跪着五六个着深蓝色太医服的太医,为首的是年近五旬的太医院张院判,“太后娘娘喜怒,您的脉搏着实摸不出什么问题,身上也没有什么病痛,可是独独腿上无力,这实在是找不到病因啊!”

“你们都是废物!这世上从来没有空穴来风,你们就是没有本事,所以就推诿……咳咳……噗!”

“太后!”毓秀惊恐的看着地上一摊鲜红的血迹,忙扶住太后的背,“你们简直放肆,竟然把太后气吐血了!”

张院判顾不得太多,连忙跪走到床边,“太后,微臣失礼了。”

言罢伸手搭在太后脉搏上,面上惊然失色,“你们退后!”

毓秀见张院判的样子,不似开玩笑,站起身往后退,围着的宫婢全部往后退去。

“院判大人,这是?”

张院判没有回答出声的太医的话,只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还好不是。”张太医翻看了一下太后的眼睛,总算放下心来,长吁一口气,“你们立刻为太后熏艾,我立马再去开一个方子来。”

几个小太医依照他的吩咐上前开始准备,张院判走到殿门处回头看了一眼,他怎么敢说这可能是疫症,不过太后的症状只应了一半,那么有一半的可能不是。

借口开药回了太医院,收拾了一下,张院判直接去了宣政殿。

“明日各国来使就要进宫了,都准备好了吗?”

几案前,宫珏翌埋首低声问道。

“回皇上,内务府都已经准备好了。”李公公只是内宫太监,只负责内务府这一片事宜,至于礼部是否准备好了要皇上才知道。

“嗯,那便好。”

这是门外的小太监走进来,“皇上,德妃娘娘求见。”

德妃,对啊,他昨日拟的旨意,今日李公公去宣的旨。

“宣吧。”

不多时,一个紫色华服宫装,眉间一朵红色花钿,身上还穿着一件同色领上纳了狐狸毛的披风,虽然依稀可以看出少女婀娜的身姿,可是宫珏翌忍不住皱了眉头。

“臣妾拜见皇上,皇上万安!”

宫珏翌的目光还停留在二丫身上,他跟少这么认真的看过她,以至于这么久竟然没有发现……

“皇上,臣妾今日特来些您圣恩,皇上?”

回过神来才发现陆鸣凤在给他讲话,“嗯。”

察觉到宫珏翌走神,二丫心道什么事能让他走神。

“你今日来就为了这事儿?”

宫珏翌漫不经心的摆摆手,似乎对此并不在意。

二丫淡淡笑道:“如今身在后宫,事事都应当合乎礼数。”

宫珏翌没有开口,拿着一本书翻翻看看,可二丫却觉得他并不是真的看书,而是故意晾着她。

二丫呆呆站在一边,李公公已经退到门外去了,两人便这般不尴不尬的僵持着。

“咳!”宫珏翌突然咳嗽一声,“倒杯茶。”

这会儿又没有近侍,二丫暗暗瞪了他一眼,给他倒了一杯茶,重重的放在一旁。

宫珏翌偏头看了二丫一眼,眼神中带着几分耐人寻味的意思,又转回去认真喝茶。

“不行,现在德妃娘娘在里面,你且稍等一会儿。”

李公公的声音传了进来,接着便是另一道声音,“不行啊,求公公通融一下,去禀告皇上一声,倘若是皇上不见……”

宫珏翌听出来是太医院张院判的声音,张院判一向稳重,这会儿听到李公公说了德妃在还要让他进来,看来是真的有事。

“让他进来。”

宫珏翌的声音传出去,外面顿时噤声,只听李公公扬声道:“奴才遵命!”

“张院判,请吧。”

二丫正了脸色,知道这会儿已经不宜多留,对着宫珏翌欠身道:“皇上既然有事,臣妾先行告退。”

宫珏翌点头,“你先回去吧,今晚朕来你宫里。”

二丫一听,如同头顶一声霹雳,转瞬收回惊讶的神色,僵硬的表情又恢复了笑容,“臣妾这便回去准备,迎接皇上的到来。”

张院判步履匆忙的走进来,险些和二丫撞上,好在他及时止住了步子才没有真的撞上。

“微臣失礼,德妃娘娘宽恕!”

张院判担心惹怒二丫,连忙跪下谢罪。

“行了,没事便好。”

二丫说完转身出了宣德殿。

张院判爬起身,躬身往宫珏翌去。

“皇上,微臣有要事要禀告。”

宫珏翌点头,“有何事你且说。”

“禀皇上,是关于凤翔宫皇太后的事,今日微臣去凤翔宫给太后把脉……”

门口处,二丫将张院判所说的话尽收耳中,嘴角勾起一抹笑容,款款走远。

“啪!”

书重重拍在案几上,发出一声响亮的声音,只见宫珏翌面色几变。

“这件事必须立刻处理,务必要瞒住,今日在凤翔宫的一应人等不得踏出凤翔宫一步,否则就处死吧。”

宫珏翌沉思几分钟抬起头,眸中几分狠厉,“倘若此事坐实了,你知道该怎么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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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 投诚

张院判抬头,心中慌张万分,他似乎明白了皇上说的“怎么办”是什么意思,“皇上是指?”

以防万一,张院判还是出声问了一句。

宫珏翌重新坐定,“疫症一旦爆发,天下必将大乱,为免百姓于水火……张院判觉得应该如何处置呢?”

张院判这才肯定了心中的猜测,背上都开始有些战栗,手心已然冷汗淋漓。

“微臣明白,微臣这便去凤翔宫守着,一旦确定是疫症,立刻按照皇上的意思处置。”

宫珏翌满意的点点头,张院判不愧是他的心腹,他能深得他的信任也是因为……察言观色的功夫,张院判已经深谙。

明日便是各国来使的日子,倘若此事是真的,一旦泄露出去,后果将不敢想象。尤其是楚国,此次来使,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何况近来边疆摩擦,两国关系已经十分敏感,签订的百年不交战条约断与不断就在一念之间。

可是大历刚刚经历了一场水患,加上江南一带受灾严重,大历相当于伤了元气,此时倘若与楚国开战只怕会吃亏。

所以此事必须保密,只有死人才能保密,宫珏翌若有所思,站起身负手来回踱步。

一顶轿辇在长央宫停下,二丫扶着梅儿的手下了轿,便看见有四五个太监进进出出,刚好两个太监抬着水进去,见了她连忙停下来,“奴才见过德妃娘娘!”

“你们这是干什么呢?”

“会娘娘,大总管我们过来打扫一下。”

二丫嘴角噙笑,“往日里不来打扰,今日却记得了?”

“总管说是您如今荣升妃位,偏殿也该打扫出来供您使用。”

“啪!”

脆生生的声音响起,回话太监还呆愣在原地,便见一旁的阮嫔挥了挥手,“简直是放肆,今儿什么日子?大年初一!你们这是要咒谁呢?”

二丫看着突然到又突然动手打人的阮嫔,眸中笑意愈盛,“妹妹这是做什么,打他们让下人来就行了,你动手做什么,平白脏了手。”

阮嫔放下手,头上都是以紫宝石为主的簪子步摇,衣饰打扮竟然与二丫的有几分相似。

今日是她受封的日子,阖宫上下都知道的,阮嫔倒是好,先是看似为她着想,实则喧宾夺主的做派,接着又不知避讳的穿与新妃同色衣服,二丫含笑的眸子转眼变得冰冷。

“德嫔……德妃娘娘,妾身阮嫔先行礼了。”阮嫔笑盈盈的欠身行礼,亲近的挽着二丫的手臂。

二丫心里就纳闷儿了,这人太能装了,心里虽然不喜欢阮嫔如今怀有身孕却还还满心算计,可面上带笑,没有耍脸色。

“如今我比你先一步升了妃位,阮嫔你也只能委屈些了。”

阮嫔向来是和玲珑心窍的,当下退后一步,面上笑得柔和,“妹妹知晓,德妃姐姐不必担心妹妹。”

二丫看着阮嫔,心中冷笑,纵使她面上挂着笑,谁知道她的心里在想什么,她的牙又咬的有多紧呢?

“妹妹这般想着便好,姐姐我还担心你……”

“哪里,没有的事儿。”阮嫔毫不在意的挥挥手,“如今姐姐位列四妃,做阮嫔的姐姐是阮嫔的福分。”

两人虚以委蛇的东拉西扯了半天,二丫觉得有些无聊,一时有一搭没一搭的,气氛开始有些冷了。

“德妃姐姐,妹妹这身衣服好看吗,这可是今儿华妃姐姐特意送给妹妹的,叮嘱了是新年的礼物,让妹妹我今日要穿的。”

阮嫔突然冷不丁的冒出一句,二丫登时就提了精神。

目光落在阮嫔的衣服上,又听到阮嫔的话,心中顿时明白了,她就说这阮嫔怎么会这么缺心眼来撞她的不痛快,原来是华妃的手笔。

“咦,莫非德妃姐姐的衣服也是华妃姐姐送来的?”阮嫔戴着护甲的手摸着二丫衣袖上的花纹问道。

“这是内务府送来的,并非华妃送来的。”

阮嫔顿时掩口笑道:“德妃姐姐,对不住,妹妹回去便再也不穿这衣服了。”

二丫只是笑笑,“不过是衣物罢了,身外之物罢了。”

阮嫔有赔笑说了一会儿话,二丫让人上了一些点心,阮嫔坐了一会儿,起身道:“德妃姐姐,如今妹妹怀有身孕,坐了一会儿便乏了,今日先回去了。”

二丫没有多留,笑着让梅儿送了送阮嫔。

看着阮嫔走远了,二丫笑了,这阮嫔啊今日到底还是来投诚了,只是……阮嫔是不是觉得她傻?

在她面前也耍这样拙劣的演技,以为她看不出来,她这是想要让她与华妃两个互相争斗,阮嫔好坐山观虎斗。

临安城里,大年初一,四处鞭炮声响得热闹,孩童欢快的在街头巷尾玩闹奔跑,酒楼里都是香肠腊肉的香味,还有上好的酒香,处处都是新年欢快的气息。

临安陆府,冯嬷嬷正张罗着让陆勇带着几个人在门口散发米,周围的穷苦人家都来接受陆家的恩施,纷纷跪下叩谢。

这都是些受了荒的穷人,冯嬷嬷不是什么大善人,只是想着如今陆府在临安城也根基尚薄,倘若再遇到去年水患,流民乱寇四处祸害,运气不济,又加上相邻不亲,怕是会遭灾不浅。

“冯管家,今日已经送了十来袋米了,还要再送吗?”

陆勇进来回禀冯嬷嬷道。

冯嬷嬷寻思了一下,点头道:“送,自然是要送的,只是该走的章程你别忘了。”

陆勇点头,“不会忘,冯管家您亲自吩咐的事,小的定然给您办的漂漂亮亮的,让大家都知道咱们陆府的慈善。”

冯嬷嬷满意的点点头,让陆勇办事去了。

芳华阁里,陆青禾今日穿了件桃红色绣水莲花的袄裙,看上去颇为喜庆,芷兰抚平刚才她坐了留下的褶皱,笑道:“小姐如今又长了一个年岁,如今是越发漂亮了,只是不知道以后能娶咱们小姐的姑爷是谁呢?”

听到芷兰的打趣,陆青禾没有呵斥她,只是最近芷兰总是提到男女嫁娶之事,便道:“莫非是你这个小蹄子想嫁人了,还成天打趣我。”

芷兰脸色一红,羞怯的低下头,“小姐说的什么话,奴婢要伺候小姐一辈子的,才不要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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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2 女人的剽悍

陆青禾笑笑,“好了,大年初一,说点别的高兴的事吧。”

芷兰这才收起脸上的少女怀春的表情,在首饰盒子里选了一支粉红的梳簪,“小姐,冯嬷嬷真是贴心,送的首饰也是与衣服相配的。”

“冯嬷嬷自然是尽心的,她可是姐姐亲自选的人,若是靠不住,姐姐未必会选她。”

梳洗打扮一番,陆春荷便到了,人还未走到跟前便听到她的声音了。

“妹妹,你好了吗,待会儿薛公子他们该等急了。”

今日受薛公子邀请出去玩,当然不会只有薛公子,还有临安城里的大户小姐们。

陆青禾慢悠悠的起身,让芷兰帮她穿了披风,芷兰问要不要带上汤婆子,陆青禾想了想,今日出去玩,不知道要待多久,到时候汤婆子凉了反而碍手,便没有,芷兰将厨房特意准备的吉祥如意小福饼带上了,想着马车上可以吃。

“妹妹今儿这衣服真好看,像只粉色的蝴蝶,你头上这是簪子也好看,妹妹这日子可真好。”

陆春荷本是要说一些讨好的话,结果说着说着便有些酸溜溜的味道了。

陆青禾瞥了她一眼,昨日她和她哥哥陆鸿两人的做派便让她有些讨厌了,今儿大年初一她还要来阴阳怪气的说话,这份讨厌愈发浓烈了。

“春荷姐姐你若是不想出去玩便回去好好待着吧,帮着大婶子做点绣活儿……”

“哎呀,你别拦着我,我真要急了!”

陆青禾的话还没有说完,便看见陆三叔和三婶李宝娇两人在二门处拉拉扯扯的,不知道这是在做什么。

“三叔三婶,你们这是做什么呢?”

李宝娇见有人来了,一巴掌拍开陆三叔的手,见陆三叔耷拉着一张脸,心里顿觉快意。

“三妞啊,没什么,我就是和你三叔商量着,近日把你堂妹接过来,她一个人孤苦伶仃的待在安北镇,三婶我不放心啊。”

李宝娇一脸的痛心,似乎是李璧月在安北镇窑子里受人折磨似的。

陆青禾脸上笑容渐渐没了,这三婶是觉得她姐姐打下来的陆府是开慈善堂的吗?这又要去接人进陆府,白吃白喝的,倘若不是这会儿刚好碰上了,怕是她要把人接进来了才会说的。

“三婶说的可是璧月姐姐?”陆春荷看着李宝娇笑问道,“璧月姐姐大我五岁,如今也当是及笄了,这说不定哪天便要许人了,你何故这般挪动她。”

一听这话,李宝娇就不乐意了,脸色立刻摆了起来,“我说你个小蹄子说什么呢!我女儿嫁不嫁轮得上你开口吗,何况就算我女儿要嫁人也定然比你这个乡下村姑嫁的好!”

陆春荷没想到自己不过就说了一句,便让这李宝娇这般糟践,心头又是委屈有事恼怒,还有自卑心作怪,立刻便反唇回击道:“再好也不是三婶你亲自养大的,指不定跟人家齐府更亲近,或者说不定人家已经傍上了齐府哪位公子呢,人家齐府出了两个翰林,可有得三婶巴结了。”

“你个死丫头,你说什么呢!”李宝娇听得火冒三丈,陆春荷专挑她痛处戳,真是气死人了。

陆春荷说完便要拉着陆青禾走,李宝娇哪里肯让她走,伸手便抓住陆春荷的肩膀往后一拉,“你说什么?你有本事再说一遍!”

李宝娇正在气头上,手上的劲儿比平日里大了许多,竟然将陆春荷就这样拉倒在了地上。

“你个泼妇!我说你女儿定然是被破了身子,没人要的肮脏货!”

陆春荷也使出了她母亲陆李氏亲传的“泼妇功”,和李宝娇闹了起来。

李宝娇听得肺都要气炸了,蹲下去便往陆春荷脸上打,“打你个小蹄子,没有教养的东西,你娘不教你,我来!”

陆春荷脸上被连连打了三巴掌,也顾不得什么长辈不长辈的,伸手便开始还击。

陆三叔在一旁看傻了,这女人无论大小,在一起总能生事儿。见自个儿媳妇也挨了一下子,陆三叔连忙喊住要走的陆青禾,“侄女儿诶,你快写把她们俩拉开吧,这样打下去像什么啊,大年初一的闹成这样!”

陆青禾本来是要准备走了的,被陆三叔拉住,这才转身看了一眼还在地上扭打的两人,笑道:“我去前面叫人来,我可拉不动,她俩心头有气,且先让她们打一打,待会儿才好拉开。”

陆青禾一本正经的样子似乎并不是在说笑,可陆三叔却觉得这个女孩儿脸上挂着嘲笑。

“别啊,你不是还有这个婢女吗,你让她去吧,三叔是个男人,不好动手。”

陆青禾回头看了一眼芷兰,“你拉得动她们吗?”

芷兰看出来小姐不想管,忙摇头道:“奴婢昨儿把手伤着了,怕是没有力气……”

陆三叔见状,也不知道怎么办了,只得开口大喊,“李宝娇,你给我起来,你看看你像什么样子的!”

陆春荷抓着李宝娇的领子不放,李宝娇拉着陆春荷的头发不放,两人以一种诡异的姿势躺在地上,陆青禾只是笑笑,“我还有约,再不走就迟。”

陆青禾说完便走了,地上的陆春荷一听这话,急得要起身,无奈被李宝娇死死的攥住走不开。

“三婶,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你先放开我!”

陆春荷力气自然没有李宝娇的力气大,几番挣脱不成只好服软认错。

李宝娇见陆春荷总算认错了,心头这才舒服的吐了一口气,“我可告诉你,以后嘴巴放干净点,否则我不介意从新教你做人!”

虽然陆春荷心里还很气,嘴上服个软不代表她就真的服软了,只是想着再不走。就赶不上和陆青禾一起出去玩了,好不容易能见一见薛文杰,这个大好机会她可不能错过。

临安城的城心河白日里热闹非凡,白日里多是游玩赏景的人,晚上便是能艳比秦淮的风流快活之地,两岸房屋临河而建,像有名的醉金楼便在岸边,晚上河边能停七八条船。

水波浩荡,烟气飘逸,画舫上已经聚了不少人了,男男女女,公子哥比小姐们少,画舫很大,停在岸边,似乎在等人。

薛文杰站在船头看向远处,心道怎么还没来,这时便见一辆青帷马车驶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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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3 幺蛾子

马车在岸边停下来,走下来一个桃红色衣裙的少女,薛文杰眼睛一亮,跳下船迎了过去。

“青禾妹妹总算来了,我等了半晌,还以为你不来了。”薛文杰的声音如同清风般让人听着舒服。

陆青禾还没有答话,便听见身后一道娇声响起,“文杰哥哥只知道青禾妹妹,怎么没有响起你的春荷妹妹呢?”

听到这声音,陆青禾止不住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薛文杰身上颇有一种文人儒气,听到这番儿女打趣的话只是笑笑,“春荷妹妹也来了,别见怪,我只是以……无妨,来了便先上船吧。”

他们都是闺阁女儿,本来与外男接触是不合礼数的,只是若是做吟诗作赋的风雅趣事便另当别论,何况在城心河这里,从来不乏少男少女有船赏景,吟诗作赋,倒也是常事。

船上有服侍的丫头,伸手搭把手,扶着几个姑娘上了船。

船上小姐公子们谈笑正欢,见今日的主家带着人过来,都停止了说笑看着几人。

“各位,这是朱雀街陆府的两位小姐。”薛文杰微微躬身,对几位小姐笑着介绍道。

“哦,这便是你说的那位陆小姐?”一个杏色衣服圆脸的少女出声,看着面前两个女孩道。

“对,我就是陆府的陆春荷。”陆春荷见这少女看上去比她大四五岁的样子,明朗健谈,便开口介绍自己。

这杏衣少女却是薛府的四小姐,是薛文杰的嫡亲妹妹,薛文杰的母亲是薛府正妻,薛府的当家人薛林虽然在生意场上是个厉害的人,可是内府女人却是乱的很,就小妾便是十来二十个。

薛府庶出姑娘公子便是有六七个,嫡出的正房孩子却只有两个,一个便是二公子薛文杰,第二个便是刚才开口的三小姐薛玉玲。

薛玉玲看向陆春荷,面色有些僵硬,她刚才并非是对这位陆春荷说的,结果她迫不及待的便要把自己放在台面上。

纵使心中不悦这个陆春荷的做派,可是她也算今日的东家,自然是不能耍脾气的,便压下心头的不悦,面上又挂上笑容。

“陆府陆青禾,见过这位姐姐,不知姐姐贵姓?”

陆青禾将陆春荷太没有礼数,惹得场面有些尴尬,当下从容的开口。

听得这一声少女的声音,公子小姐们的目光落在这个看上去十二三岁的少女身上,陆府是新来临安的,他们都不熟,自然也不知晓陆青禾几人的年岁。

“我是玄武街薛府薛玉玲,家中排行第三,你叫我玉玲便行。”

薛玉玲不知何故,就是对这位陆青禾看得对眼,颇为喜欢,当下开口介绍了自己。

“真是巧了,我在家中也是排行第三。”

“真是缘分,妹妹你来,我们说说话……”

薛玉玲眸中带笑,说着便亲切的拉过陆青禾,带着她和一群少女小姐们谈笑去了,陆春荷竟然就这样被晾在原地,不尴不尬的一脸僵硬。

薛文杰看出来自己的妹妹对这位陆府堂小姐不喜欢,只好笑道:“春荷妹妹,这边有点心果脯,春荷妹妹可以品一品,今日特意拿出了我们府上珍藏的好茶,你试试?”

陆春荷面色不好,凭什么她陆青禾便能受这这临安贵女公子们的青睐,她不过说了一句话便让那个什么薛三小姐不喜了,她陆青禾只一句话却让她喜欢了,凭什么?

这番听到薛文杰说品茶,她心头的怒火立刻压制下来,面上换了一张委屈的表情,低低的答应了一声,十足的可怜,倒是让薛文杰有些于心不忍起来。

“薛哥哥,妹妹怎么能……怎么能出了门便不管我了,虽然她在家中便嫉妒我比她有才有德,可是……”

陆春荷声音带着哭腔,坐在凳子上,垂眸落泪,手上手帕捏得紧紧的。

薛文杰是家中嫡子,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清秀小美人跟前垂泪,他也是个男人,心中不免有些怜花惜玉。

“你别难过,青禾妹妹年纪小,可能没有想到那么多。”

薛文杰双手垂在身侧拉着衣服,躬身安慰。

“她没有想那么多,薛哥哥是说没妹妹我想多了吗?”

说着有开始落泪,哭哭啼啼的样子虽然让薛文杰怜香惜玉了,可是却让躲在暗处偷偷看薛文杰的小姐们心生厌恶,不禁觉得这个见陆春荷少女太做作了,转头便往陆青禾和薛玉玲的方向去。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春荷妹妹你别多想。”

薛文杰原本想要安慰一下陆春荷,谁曾想竟然将她越发的惹着了,当下手足无措的不知道说什么了。

“薛哥哥,你别说了,我只是个寄居陆府的无名无份的小姐,谁又会在乎我的心情,呜呜……”

“什么小姐,春荷姐姐你这是做什么,哭哭啼啼的,今儿大年初一,你怎么一点也不知道忌讳,刚出门便……”

陆春荷闻声抬头便看见陆青禾站在身前,只有她一个人,难怪敢这么大声的开口呵斥她。

“妹妹,姐姐怎么了,让你这般厌恶,在外面也不给我留个体面?”

听到陆青禾似乎要说她今日出门前和李宝娇闹起来的事,陆春荷连忙说话将她的话岔开。

陆青禾着实不喜欢陆春荷这副装模作样的嘴角,脸上笑容也挂不住了,沉着脸便要开口,又听到陆春荷哭诉道:“妹妹,好了,咱们不说了,姐姐我不会怪你的,没事的,我们是实打实的姐妹,是有血缘的,好了……”

陆青禾一脸不可置信,不知道这陆春荷究竟在说什么,自导自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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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4 公主

薛文杰面色泛红,看起来是因为刚才的事有些不好意思。

“好了哥,你别太在意了,这是别人家的事,你别老跟着掺合。”

薛玉玲斜睨了薛文杰一眼,转身回到了一堆贵女圈中,薛文杰还呆呆站在原地。

“妹妹,你等等姐姐啊!”陆春荷在后面小跑着,却追不上正生气的陆青禾。

她今日是跟着陆青禾一起出来的,如果陆青禾丢下她不管,那可麻烦了,陆府在朱雀街,这里回去靠双脚走路不知道要走多久。

“走!”陆青禾对着车帘外气呼呼的吩咐一声道。

赶马车的是陆氏八兄弟之一的陆风,他一直都是很老实的人,听到三小姐说走,又见寄居府上的堂小姐追过来,一时不知该怎么做了。

“陆风你别听她的。”陆春荷追上来,提着裙子爬上马车。

陆青禾见陆春荷还是追了上来,又听见她对陆风说的话,心中怒火愈盛,“陆风,你究竟是陆府的下人还是她陆春荷的下人,你下次再这样我就让冯嬷嬷把你发买了!”

陆风闻声告罪求饶,陆青禾只闷闷的喊了声回府,他这才打马回陆府了。

陆青禾看着车帘,丝毫不想理会陆春荷,陆春荷刚才对薛文杰说的话她还清晰的记得,此刻越想越不开心。

陆春荷也没敢开口,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才抬头瞅了一眼陆春荷,“妹妹?”说着又伸手拉了拉陆春荷的衣袖,“妹妹,你给我说一句话吧!”

“说什么话?”陆青禾显然还在气头上,“你不是觉得我们陆府苛待你了吗?那好,你别回去了吧。”

这话一出来,陆春荷脸色一变,又是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妹妹,姐姐不是说陆府待我不好,我是想起了在林府的日子,被林夫人欺负的日子……”

林府?陆青禾知道当初林府将陆春荷一家人还有三叔三婶和奶奶都赶了出来,只是这件事儿都过去多久了,这会儿还说,未免让人觉得有些不可信,何况陆青禾也没有听说过林府对她们有多差,当初林夫人还替他们还了欠福兴楼的酒饭钱呢。

这般想着,陆青禾更加不相信陆春荷说的话了,“林府又何时苛待过你,你别整天做错了事就怪罪到别人身上。”

见陆青禾不信,陆春荷发现哭这招在她身上不灵了,看来只有男人才会傻乎乎的。只怕现在说什么她也不会相信,寻思一番,陆春荷干脆不开口了,只是一个人像霜打了的茄子一样,耷拉着脑袋不说话了。

见她不说话了,那样子又着实又几分可怜劲儿,陆青禾反而心中有几分动容,只是心头怒气未消,也拉不下面子和她说话。

回到陆府,陆青禾径直回了芳华阁,连话也没有和她说一句。

冯嬷嬷碰见陆青禾,发现陆春荷走在后面,心想今日怎么回得这么早,不是说了是出去玩了吗,看上去却好像不高兴一样,本想问两句,只是陆青禾走得太急了,她还没有开口,人都已经走了。

冯嬷嬷寻思着晚上找芷兰问一句看看,别是出了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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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外,一队人马奇装异服,不像是本地人,前面是大历的军士开路,浩浩荡荡的进了京城,往驿站去了。

宫珏翌早已经得到消息,不知在盘算着什么,一直在书房里来回踱步。

不错,是楚国来使已经进京了,明日才会来朝见,只是此次来使很特殊,是楚国的若玉公主和四皇子。

他们的来意宫珏翌能够洞悉一半,只是楚国的那个妖后为何会拍他们的两个皇室宗亲来大历,绝非表面这么简单,尽管宫珏翌也是个老谋深算的狐狸,可是和楚后对上,却得不到多少便宜。

他已经说过,正月十五那日要为靖亲王办选妃大典,倘若是楚国有联姻之意,何尝不能把若玉公主许给宫玄迟呢?

想着想着,宫珏翌嘴角不禁翘起,反正这个若玉公主也只是个庶出的公主,不是楚皇后的嫡出公主,不然楚后又怎么会把她送来大历呢?所以,若是把这个公主给了宫玄迟,既可以免去日后他结亲于权贵之家,形成一个新势力,增大他的力量,还不如……把若玉公主赐婚于他,不是吗?

宫珏翌的算盘打得响亮,宫玄迟却也不是个傻的,他自然也知道此次的重宾来使,楚国的若玉公主和四皇子。

自古但凡是让公主出使,大多都是为了联姻,这是摆在明面上不变的规矩,只他早有听闻,这个若玉公主自小丧母,便养在楚后身边,与楚后没有女儿,便待她视如己出,只是前面还母女情深,这厢便要将她送来大历联姻,真是可笑啊。

不对,宫玄迟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按理说楚国如今兵强马壮,盟国众多,然而如今的大历却元气大损尚未恢复,送公主和亲一般是处于下风的国家所为,楚国如今很明显的站在上风,和亲又是为了哪般?

宫玄迟端起茶抿了一口,“惊雷,我让你调查灵墟真人的事可有眉目了?”

惊雷从暗处现了身,跪伏在地上,“回主子,今日京城没有见到过灵墟真人的踪迹,有探子来报,大约七天前曾见到过他。”

宫玄迟沉吟片刻,“那丫头的身世呢?”

惊雷想起来宫玄迟一直让他收集陆鸣凤的身世情况,又道:“回主子,五日前属下派人去了陆姑娘自小生活的陵源村,只要得到了确认便可以知道陆姑娘的真实身世了。”

宫玄迟点头,五天,应该也快了吧,只要找到了人,一切都会迎刃而解。

惊雷见宫玄迟没有什么吩咐了,便自动隐入暗处。

大约一个时辰后,惊雷突然递了一封信给宫玄迟,“主子,派去的人回来了,这是您要的消息,属下已经确认,陆姑娘的确身份不简单。”

惊雷没有再说多的话,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他们做暗卫的早已经铭记于心,当下又隐入暗处。

宫玄迟修长的手指行云流水的拆开信封取出信纸,目光落于纸上,凤眸微眯,眸中深意愈加深沉。

待将信纸烧为灰烬后,宫玄迟缓缓起身,“惊雷!”

惊雷闻声出,“属下在。”

“立刻召回梅煞天罡,说我有事嘱咐。”

惊雷转眼便离开了,宫玄迟大掌用力握着,眸中泛着担忧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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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5深夜动静

梅煞天罡回来时,宫玄迟刚好写完一封信,正将信装进信封里。

“梅煞拜见主子!”

“天罡拜见主子!”

梅煞天罡虽说如今在二丫身边伺候,只是真正的主子却还是宫玄迟。

宫玄迟点头,“你们也知道了明日各国来使会进京朝贺吧。”

顿了顿,宫玄迟又道:“梅煞,你如今能在德妃身前贴身照顾,对吧?”

“回主子,是!”

“嗯,从你回去开始,不得离开德妃半步,哪怕上恭房也要紧随其后,事事警惕,尤其是夜晚的声响,不得放过一丝一毫有人来的踪迹。”

梅煞单膝下跪,“属下遵命!”

宫玄迟这才看向天罡,“天罡,你和梅煞同为天字级别的暗卫,我相信江湖上没有几个是你们的对手,梅煞负责近身保护德妃,你则要在外圈保护德妃的安全。”

天罡见主子这般认真,也一脸严肃的回道:“属下遵命!”

“近日,一定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势必要保护好德妃的安全,写封信交给德妃,你们可明白怎么做?”

“属下明白!”

天罡梅煞异口同声道。

事实证明,宫玄迟的担心的嘱咐并不是心血来潮毫无依据的。

梅煞和天罡回到长央宫的当天夜里,便发生了一件事。

戌时,太监的声音响起,“皇上驾到!”

长央宫的宫女太监们都欢喜的跪地迎接,二丫也走出殿门迎接宫珏翌的到来。

“臣妾恭迎皇上圣临!”

“爱妃免礼。”宫珏翌虚扶了她一把,二丫站起身,看着一身月牙色锦袍常服的宫珏翌,“想来皇上应该还没有用晚膳吧,臣妾这里刚刚布好饭食。”

宫珏翌剑眉微微一挑,“哦?看来朕来的正是时候啊。”

两人说着进了大殿,只看着背影,宫人们都觉得这就是一对恩恩爱爱的小夫妻,就连宫珏翌也有些错觉,这陆鸣凤今日难得的温顺,倒是让他心情大好。

二丫伺候着宫珏翌落了座,站在宫珏翌身旁要为他布菜,却见宫珏翌伸手将她拉到身旁的凳子上坐下,“今日你陪着朕一起用膳吧,这些事让丫鬟来做便是。”

二丫也难得见宫珏翌这般的温柔,乖顺的坐下,宫人开始布菜,二丫伸筷子夹了一块鱼放进宫珏翌的碗中,却注意到伺候的宫婢们面色各异,似乎觉得她刚才的举动不妥。

“娘娘,皇上用膳,您不能用您的筷子为皇上布膳。”

梅儿一脸胆怯,吞吞吐吐的对着二丫解释道。

二丫也是一脸茫然,这皇宫里的阴私手段她是见识了不少,却还是第一次陪宫珏翌用膳也是第一次听说这个规矩,她往日里和妹妹们吃饭,从来没有这些规矩,担心宫珏翌变脸,她当下连忙伸筷子将宫珏翌碗中的鱼肉夹回来。

宫珏翌没有如她所想的变脸,只是笑着用手抓住二丫用筷子夹着鱼肉的手,头凑过去,一口咬住鱼肉,眸光却一直落在二丫脸上,二丫手一颤,险些拿不住筷子。

“爱妃夹的鱼肉似乎也非同一般的鲜美。”宫珏翌目光柔和的看着二丫,笑容别有意味。

“皇……皇上过奖了。”

宫珏翌见二丫一副羞怯的样子,突然想起初见她的时候,那时候她落了水,他救起她,后却忍不住险些要了她的时候,她也是一样一副表情,只是少了怒气。

“爱妃尝尝这个。”宫珏翌夹了一块糖醋排骨,亲昵的喂到二丫嘴边,二丫看了一眼嘴边的排骨,一边斜着眼睛看宫珏翌,见他一脸温柔,这才缓缓张嘴。

两人就这样难得的和睦的用了晚膳,宫婢们打水开始为他们洗漱。

宫珏翌见眼前少女肤色面容如同粉皮一般白皙甚雪,两颊恰到好处的红润,穿着雪白中衣却难掩绝色,目光落在少女嘴角出,眼中一暗,“伤已经好透了?”

“回皇上,妾身已经好了。”

宫珏翌伸手将她揽入怀中,低声道:“夜已深了,咱们也安置了吧。”

少女的腰肢软若青柳,正是女子最好的年纪,一切都如此鲜嫩美好。宫珏翌心中不由一动,便想要吻上少女的唇。

“皇上,臣妾早有耳闻,您的棋下的极好,臣妾倒是想要见识一下皇上的厉害。”

正在宫珏翌动情时分,二丫突然开口道。

宫珏翌手下动作一顿,心神渐渐清醒,见少女仰头满脸希望的看着他,遂笑道:“来人,把朕的冷暖玉棋子拿来。”

门外李公公应声离开。

“爱妃,待会儿输了可别哭哦。”

“皇上心里,臣妾就这么小气吗?”

棋子还没有拿来,二丫便缠着宫珏翌说起棋道来。

过了半柱香的时间,李公公才拿着冷暖玉棋子进来,在罗汉榻上摆好才退了出去。

宫珏翌将二丫拦腰抱起放在罗汉榻上,再自己坐到另一边,“先说好了,咱们玩一局,若是爱妃输了,便要服从惩罚。”

“皇上要如何惩罚妾身?”

“乖乖侍寝。”宫珏翌将头伸到二丫面前,低声暧昧的说道。

二丫柔柔笑道:“愿赌服输,不过若是妾身赢了,这副冷暖玉棋子便要归臣妾了。”

看着眼前少女狡黠的眸子,宫珏翌不禁失笑,“爱妃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知道选朕最喜欢的冷暖玉棋子,好,愿赌服输。”

二丫余光落在宫珏翌身后的鎏金香炉上,袅袅青烟徐徐的上升,“臣妾先走。”说着便拿出一颗白色棋子放在棋盘上。

屋外一道微弱的鸟鸣声响起,梅儿悄悄退出殿外,便见一身太监服的天罡对着她比了一个四的手势,她瞬间明白了,又转身回了殿内。

不多时,屋顶上突然传来一阵打斗声,宫珏翌本来已经有些犯困了,不知为何,眼皮子都在打架了,突然听到刀剑碰撞的声音,立刻强制自己打起精神,站起身大步走出去。

“皇上,有刺客!”

“有刺客,护驾!”

四周响起喧闹的声音,夜晚巡逻的太监也听到声响,都群呼救驾。

屋顶上,惊风已经带着几个暗卫和四个黑衣人打了起来,两方势力不分上下,打得不可开交。

周围火光渐起,几个黑衣人见大势已去,逃脱无望,担心落到惊风几人手中,突然表情一变,面露痛苦,转眼便断了气。

“这……”

“别忙活了,都已经死透了。”

惊风下去禀告宫珏翌,宫珏翌只披了一件披风,眉头深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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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6 一伙人

是谁敢在皇宫禁苑这般大胆放肆,半夜来皇宫行刺?

宫珏翌知道近来各国来朝,外面必定不太平,只是没有料到如今皇宫里也开始不太平起来。

惊风没有抓到活口,自知犯错,没有等宫珏翌开口,

已经自己去领罚了,宫珏翌转身回到长央宫。

“皇上,外面怎么回事儿,我听到有人打斗,要紧吗?”二丫见宫珏翌回来,连忙上前问候,一边替他将披风又拉紧了紧。

宫珏翌面上毫无表情,看不出喜怒,他摇头道:“无妨,没有什么事。”说着一边穿衣服,二丫上前替他穿了起来。

“皇上可是乏了,要安置吗?”

“不了,朕要会宣德殿,你自己早些安置吧,冷暖玉棋子就留给你了。”

他说完就上了龙辇,身后跟着一群人,离开了长央宫。

二丫心有余悸的看了一眼大殿上方,转眼视线落在罗汉榻旁的鎏金香炉上,找了个由头将宫婢们都支了出去,梅儿杵在原地不动。

“你怎么不出去?”二丫疑惑的看着梅儿,往日里她虽说也是贴身照顾,却不似今日这般叫出去也不出去。

“主子,奴婢知道您要做什么,您不必赶走出去,奴婢来。”

梅儿说着便走到鎏金香炉便,轻车熟路的将香炉里的灰倒在随身的一个小袋子里,袋子约莫手掌大小,袋口有一根细绳子,一拉紧便能将袋口封紧。

还没有等二丫开口,便转身出了大殿。

待梅儿回来,便见二丫坐在矮榻上,梅儿说着要去打水为她梳洗,便听她缓缓的开口道:“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梅儿却开口道:“主子,你既然留我在身边,那么就不要疑心我,我不会害你。”

她的话正好一语说中二丫心中的担忧,放在从前,也许她会轻易的相信梅儿,可是自从进了大历皇宫,她已经不敢随意相信他人了,哪怕她对于宫玄迟的心思没有怀疑。

“我只是不喜欢事事都告知别人。”二丫开口想要掩饰住自己瞒她的意思。

梅儿没有再开口,转身出去打水。

靖亲王府中,宫玄迟已经得到消息,此时正一身雪白中衣盘腿坐在床榻中央,刀削英朗的五官透着凌厉的味道,双眸紧闭,心中暗暗琢磨。

按照天罡递回来的消息,今夜的人又是死士,派他们来的人不计成本的让他们提着性命夜探皇宫,定然是有什么极其重要的,比一连折损四个死士的代价更加重要的东西让那个背后主子一定要得到。

是楚后的人,这是他第一反应。只是如今若玉公主和楚四皇子刚到京城,死士便能直接摸到长央宫去,到底是冲着宫珏翌还是那个丫头呢?

凭借他对于这些事情的直觉,他能够有八分把握知道,这批死士和之前在临安城伤害林贵珠的人是一伙人。

林贵珠那夜因为和陆鸣凤换了马车而无辜被牵连到,结果自己被乔装打扮后的死士丢了清白,这件事因为死无对证,也无迹可寻,竟然成了一桩无头案件,至今林通判依旧没有查出来究竟谁是幕后主手。

宫玄迟只觉得庆幸今夜安排了天罡梅煞仔细一点,倘若是宫珏翌没有在长央宫,今夜指不定会发生一些什么他不想看到的事。

与那丫头的安危比起来,别的事似乎都不那么重要了。

十五日后便是宫珏翌为他准备的选妃大典,宫玄迟想到这里,突然觉得心情沉重起来。

虽然他能够肯定,宫珏翌一定会利用此事打击他,只是他心里竟然还有侥幸希望……希望那丫头,能穿上凤冠霞帔嫁他为妻。

察觉到自己的想法,宫玄迟猛地打断这个念头,不断的告诉自己,不要多想,她已经是德妃了,不管如何,现在不能动这个念头,因为还没有到时候,一切都还不到时机,小不忍则乱大谋。

可是另一道声音又一直在说,不行,你对她是喜欢的,你喜欢她的笑容啊,你喜欢她的会说话的眼睛啊,你喜欢她柔中带刚的性格啊,你怎么能够放弃她?

可是他要怎么办,想要得到她,去谋朝串位吗?把他隐藏了这么多年的真是实力摆在明面上,让人知道他的狼子野心?

矛盾丛丛的心思让宫玄迟空前的觉得烦恼至极,像是两个仙人在他的身体里打架,让他坐也坐不得,睡也睡不得,吃饭不香,走路失神。

只是他心里明白,自己是靖亲王,是宫玄迟,是大历最尊贵的亲王,他还记得他的母妃因为生下他,而被迫去母留子,在未及月子的时候便被灌下鹤顶红,只能托付贴身宫女将他照顾长大,告诉了他实情,让他知道了宫中的艰难,宫中那些对着他笑背着他就下药的嫔妃庶母们真实的嘴脸,还有身为嫡母,却一心想要将他杀死的皇后,如今的太后。

虽然如今皇太后已经怪病缠身,卧床不起,可是对于她的恨意,他从未消减半分。

他总有一日,一定要亲自要了那老妖婆的命来,让她知道,此生毒害他人,一生费尽心机,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此时被他心心念念的二丫却是丝毫不知情的,她正躺在床榻上,天青色的纱帘垂落在床榻周围,床前锦绣屏风在外面留着的一盏灯火的照映下透出繁复的花纹。

二丫已经翻来覆去半个时辰了,也不能入睡,心中不知为何觉得特别压抑,想要去草原上深深呼吸一口气,想象着林贵珠曾经给她说过的,草原上的美丽风景。

林贵珠那张向往着自由生活的面孔至今还历历在目,只是时过境迁,转眼间她们的身份都已经不同了。

她从林家一个千娇百宠,自幼便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林家嫡长女,也是唯一的独苗,家庭和睦幸福,无忧无虑,到如今名节被毁,寄人篱下,母亡父弃的结局,也真是凄凄惨惨戚戚。

而二丫从当初陵源村一个身世悲苦,无依无靠,还有两个年幼的妹妹要靠他养活的孤女到开始赚了第一桶金,举家迁移到了临安城,坐拥两家日入斗金的酒楼的豪女,立了女户,独立自主,如今却又身陷深宫,过着身不由己的生活,当真也如戏剧一般,可笑又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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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7 钟意

她与林贵珠的身世竟然还有几分令人的相似,说起来真是可笑啊。

撇开这些事,如今她被封为德妃,宫珏翌却还不知道她怀有身孕的事,今夜她担惊受怕,就怕宫珏翌不受药力影响,一定要与她行夫妻之事可如何是好。

今夜算她运气好,万一改日被召幸于他的寝宫又当如何,这样下去,躲得过初一,躲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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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8 九桥吹笛人

进入宣德殿大殿时,除去一些低位分的贵人答应,就只有阮嫔已经到了,碧色宫装的婢女们正进进出出的布置,送酒送水。

两侧的席位,一边是今日来朝的各国使者之位,一侧也是大历官员和后宫妃嫔的位置。

席位一直从巨大的宫殿绵延大殿外的台阶上,阶上铺的正红色地毯衬着金碧辉煌的大殿,透着一种震慑人心的气势。

后宫之中,只有华妃和德妃的位分最高,只是华妃封妃已久,资历更高,所以席位在德妃之上,德妃之下便是阮嫔的席位,二丫走进大殿,在席的后宫女人们都看直了眼。

只见一个年纪约莫十五六的少女,一袭深紫色的华丽宫装,后摆逶迤垂地,梳着漂亮的飞天髻,头上一个紫金镶白玉的头冠,发髻两侧各自一根紫金流苏簪,随着她走动时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深紫色的华服上,是繁复又不浮夸的浅色花纹,没有多余的累赘绣花,没有大红大绿的夸张色调,她就是这样站在那里,便让人觉得贵气十足,倾城倾国。

眉心一朵花钿,唇脂选的朱红色的,看上去美而不媚,艳而不妖,娇挺的鼻子,脉脉含情如同在说话的秋水杏眸,两颊淡淡的粉红,让人觉得这就是九天玄女落了凡间,一不小心便惊艳了世间。

最先回过神来的是阮嫔,她轻咳了几声,众人这才反应过来,纷纷起身行礼,“参见德妃娘娘!”

“免礼!”她朱唇轻启,淡然的走过她们身前,走到前面的席位上,优雅的坐下,婢女们忙为她摆弄好裙摆。

午时正开席,这会儿已经大臣和宾客已经陆续到场了,最先到的使者毫无疑问是楚国来的若玉公主和四皇子。

若玉公主在宫人的引领下进入大殿的时候,二丫都惊艳了,若玉公主也是深紫色的衣服,里面是白色轻纱的紧身衫裙,在袖口衣领和裙摆处都露出一截来,一眼看去便知道这位若玉公主是个难得的美人,量身而制的衣裙在该紧便紧,该松便松,松紧得宜,把她凹凸有致的火辣身材包裹得性感至极,别有风韵。

若玉公主完美的彰显了楚国人的容貌特点,五官深邃,鼻梁高挺,眼睛深邃而有神,鬓角两缕碎发将她立体的五官和稍微有些强硬的五官修饰了一番,多了几分柔软的味道。

细看之下,二丫发现自己的母亲也有和这位若玉公主相似的高挺好看的鼻子。不过她的鼻子中和了父亲和母亲两人的特点,倒不是那么像母亲了,眼睛倒是和她母亲有些相似。

不过想来也是,母亲可是正儿八经的楚国皇室中人,听灵墟长老说来,她母亲的身份应该比这位若玉公主更加尊贵。

虽然她和二丫的衣服是同色调的,可两人的风格却是大有不同。一个是妖娆火辣,高贵英气的楚国若玉若玉公主,一个是雍容华贵,气质卓绝如同深谷幽兰的大历后妃。

楚国四皇子和若玉公主的席位便在二丫的对面,两人这么一坐,竟然有几分庭抗礼的意思。

二丫在低头饮茶的时候,便察觉到对面一道犀利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上下打量,她并没有不悦,只是端起杯子抬头对着对面的若玉公主和楚四皇子微微抬手,扬唇一笑,掩袖饮下。

若玉公主心中有些诧异,她没有想到对面那位同样貌美的女人竟然察觉了她的目光,还没有生气,反而如此落落大方,倒显得自己失礼了,便端起杯子回之一笑,豪爽的一饮而下。

二丫也对若玉公主坦荡的做派不禁有了几分好感,看起来,这位若玉公主并非蛮横骄纵之辈。

楚四皇子也没有端架子,同样的回饮了一杯,只是心中好奇对面女人的身份,能和他们的席位对立,说明身份不低,只是他除了华妃以外,并不知道还有谁的身份足以与他们并立了。

看这少女,似乎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细细回想半晌,才想起这不就是画像上那个少女吗?楚后给他的那张画像,虽然没有画出她十分之七八的风神,可还是有几分想像的。

想到这里,他便又想起昨夜折损的四个死士,心中不由对二丫有些难以言说的情感,说是不喜有些不妥,说是喜欢,也是不妥,说是惊讶倒是有几分。

几人暗中的互动,却是一丝不少的落入了阮嫔的眼中,阮嫔今日穿得低调,穿着嫔位宫服,头上简单的几只玉簪,妆容也是淡淡的,显得面色有些苍白,在美人如云的各宫小主间也不显眼了。

二丫倒是有些诧异今儿这么重要的场合,一向善于经营的阮嫔竟然这么低调,连打扮也这么随意,还不及平日里风华。

“妹妹今日看上去有些憔悴,可是身上不爽快?”

阮嫔本在低头看着手腕上的玉镯出神,被这突然响起的一道声音惊回神,乍然抬起头,见德妃正带着打量的神色看着她,眼神有片刻的慌乱,“我……回德妃,妾身昨夜没有睡好,今日难免有些疲乏。”

“身子不舒服,便要让太医来看看,太医一日来四五次也是可以的,毕竟你肚子里的可是我们皇上的龙长子。”二丫看着阮嫔,话语轻柔道。

所谓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这话进了阮嫔耳朵却变了味道,阮嫔总觉得德妃话中有话,似乎在提醒警告她什么,心中不由慌乱。

“妾身谨记德妃的话。”

二丫也看出来阮嫔今日对她疏远有加,似乎对她戒心十分中,当下也不再说话,端坐着养神。

渐渐的,所有今日该到场的人,都已经到场了,唯独是华妃和皇上还没有到场。

过了半柱香的时间,才听太监高声喊道:“皇上驾到!华妃驾到!”

声音刚落,便见一袭明黄色龙袍和一袭玫红色华丽宫装的华妃一前一后的进了大殿。

二丫看过去,目光却不禁落在一道略有些眼熟的身影上,这人不就是……那晚和林贵珠去九桥游玩时,在桥头吹笛子的老翁?

当时见他似乎比现在年老几分,脸上还有皱纹,可是二丫保证自己绝对没有认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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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9 合舞一曲

她绝对没有认错人,虽然有时候她也会犯糊涂,也对于自己识人辨物的本事还是有自信的。

二丫不清楚那人是什么身份,刚才太监报名头时她有些走神,没有听到那人是何来头,为何那夜会在九桥上吹笛子?为何他吹得曲子她那么耳熟?为何那夜他要乔装成年老的样子?

种种疑问还没有得到解释时,便听到宫珏翌开口说话。

“今日欢迎各位来使到我大历来,作为东道主,朕先敬各位一杯。”

宫珏翌双手执一晶莹剔透的琉璃龙凤杯,仰头饮下。

在座所有人都站起身,双手执杯,深深鞠了一躬,作为对大历君主的尊敬,然后饮下杯中酒水。

“上歌舞。”

太监一声吩咐,大殿两侧的屏风后徐徐走出两列红衣舞服的舞女。

两旁的乐师开始奏乐,编钟和古筝的声音配合着舞蹈,竟然十分和谐。

美酒佳肴和美人,琼楼殿宇,金碧辉煌,真是恨不得醉死一回,也不枉此生。

二丫不禁感叹这皇家的奢侈和享乐,可是美好的气氛却被一道略显得嚣张的话打破了。

“这算什么舞?无盐无味,实在是枯燥乏味得紧,还不如安静些,让我等静心的品尝美食。”

众人抬眼望去,见一袭紫色衣裙的少女正垂头用着小刀切着烤羊肉,一脸的不屑,似乎全然不知自己的失礼。众人不禁诧异这位若玉公主当真有些跋扈,不知所谓,胆大包天。

宫珏翌坐在高位上,并没有因为若玉公主的无礼而发怒,只是笑着道:“看来今日这舞让尊贵的若玉公主不甚满意,好了,你们都别跳了,退下。”

宫珏翌说完又看向若玉公主,“既然这歌舞让若玉公主不满意,不知依公主所见,何种歌舞才能如你的眼呢?”

就在众人凝神屏气之时,若玉公主缓缓道:“能入我眼的歌舞还真是少,既然大历圣主您都开口问了,那么若玉便献丑亲自为你们舞一曲吧。”

“若玉,不可胡闹。”楚四皇子见若玉公主越说越不像话,开口轻声斥责道。

“大历圣主,若玉她不懂事,还请您不要见怪,多多宽恕!”

二丫听了不禁冷笑,这位楚四皇子有趣,口口声声说若玉公主不懂事,却又要等她把话都说完了才开口请罪,这不是明白着让若玉公主胡闹吗?

宫珏翌点头,“无妨,既然若玉公主也不拘小节,愿意为我们这些粗人献舞一曲,那便去吧,也算不上什么胡闹,宾客俱欢不是皆大欢喜?”

这些人真是,说话都是一套一套的,让人觉得费神。

闻言,若玉公主一脸笑容,走出自己的席位,欢喜的微微屈身行了一个礼,“多谢大历圣主。”

说完突然转身看向二丫,二丫见她看过来,心中不由一跳,大感不妙。

果然,便听若玉公主一脸天真的对宫珏翌道:“既然大历圣主您已经准了若玉献舞一曲,若玉还有个请求,就是让这位小主和若玉一起合舞一曲可否?”

宫珏翌也看向二丫,今日的她真的很美,随意的坐在那里,便让人惊为天人,美得让人觉得用时间赞美的词来形容她都是对她的一种俗化,一种亵渎。

二丫怎么也不会忘记自己如今还是双身子,她怎么可能与若玉公主共舞一曲,她不觉得哪里招惹了这个若玉公主啊,刚才还好好的算打了招呼,怎么这会儿就让她为难了。

见宫珏翌看过来,二丫对他眨了眨眸子,意思希望宫珏翌帮她推辞了,且不说她如今是双身子,就算不是双身子,她也不会跳舞啊。

宫珏翌很快便移开了目光,对着若玉公主点头道:“好,德妃也是个多才多艺的人,你们俩可以合作一下。”

“不可!”

大殿内两道声音同时响起,一道有些激动,一道比较平静。

这和二丫同时开口的竟然是坐在接近大殿门口的一个墨青色朝服的年轻男人,二丫看过去,见这人十分眼熟,正是前不久在相国寺才见过的月觞。

宫珏翌目光落在月觞身上,神色有些阴沉,可是也就是一瞬间,又恢复了平淡不惊的神色。

“哦?林学士有何意见?”

月觞走出席位,跪下道:“回皇上,微臣只是觉得德妃娘娘这身衣服不适合跳舞,容易跌倒,而且大历也没有女儿家长袖善舞的做法。”

月觞早就看到了坐在前面的二丫,自从那日在相国寺见过,他便猜想到,德妃看起来是有身孕的,刚才也是情急之下才慌乱出口。

二丫听到月觞这句话,心中有些不相信,这里有是不是有些牵强了,何况后妃的事何时要他一个翰林学士来开口了?

皇上还在高位,便是皇上不在,也轮不到他一个外男来指点开口。

场面莫名有些尴尬,一时没人开口,大殿中气氛微妙。

“皇上,恕妾身多嘴,您看若玉公主和德妃姐姐的衣服竟然是同色的,若玉公主对德妃也是一见如故,这还没有说上几句话便要邀德妃同舞,这便说明两人有缘分啊!”

宫珏翌看向突然开口的阮嫔,不知道阮嫔这是想要说什么,“那阮嫔你的意思是?”

阮嫔柔柔一笑,“妾身蠢笨,不及若玉公主和德妃聪慧,只是也觉得林学士的考虑并不是没有道理,倘若是若玉公主亲自舞一曲,由德妃姐姐亲自唱一曲,岂不是两相妥当?”

若玉公主没有想到自己不过一时兴起,提出了一个想法,竟然惹得这么多人指点议论,听了阮嫔一席话,当下也道:“这位阮嫔说得有理,是若玉思虑不周。”说着又看向二丫,“不知道德妃意下如何?”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再推脱便没有道理了,还好二丫也喜欢将诗词当成曲子来唱,纵使她唱得不好,也没有人敢笑话她。

当下心中暗暗琢磨怎么唱,唱什么。

阮嫔已经坐下,玉指端着盛着琥珀色果酒的琉璃杯轻轻摇晃着。

二丫没有想到这当口竟然是阮嫔为她解了围,对她点头示意感谢,阮嫔只是微微一笑,再无反应。

“既然若玉公主要与你合作舞一曲,德妃你便快去准备一下吧。”

华妃见差不多了,便开口提醒道。

二丫闻声答应了一声,转身下去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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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0 凤求凰

若玉公主见德妃也去准备了,便唤来贴身女使,对她轻声嘱咐了几句,女使便点头退到一旁。

灯光忽明忽暗起来,一瞬间竟然都熄了。

惊风等一众早先安排的暗卫一下子提高了警惕,全神贯注的注意着周围的动静,生怕有个什么意外。

突然一阵轻灵的萧声响起,悠扬的飘荡在大殿之中,将原本有些紧张的气氛冲淡了一些,渐渐又烛火亮起。

那一豆光火,和着悠扬的箫声,颇有几分“江枫渔火对愁眠”的意境,江心之中,灯火渐明,之前的萧瑟凄清一扫而光,转眼间便见一白衣女子长袖善舞,柔软的腰肢如同杨柳般往后弯成月牙弧形。

乐声突然微微上扬又沉下去,一道清澈的声音在大殿中响起:

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

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

今日斗酒会,明旦沟水头。

躞蹀御沟上,沟水东西流。

凄凄复凄凄,嫁娶不须啼。

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

竹竿何袅袅,鱼尾何簁簁!

男儿重意气,何用钱刀为!

声音清澈而带着淡淡不为人说的忧伤,殿中的烛火熄灭了一半,不太亮的大殿,众人都平神静气的将心神沉溺在这歌声和飞扬的云袖间。

宫玄迟看着大殿中用半透明苏绣屏风挡着的少女身影,屏风后面有几盏灯笼,将少女的身影投影在屏风上,少女双手作手指舞伴随着若玉公主的舞姿,竟然别有一番生动趣味。

这首词唱完了一遍之后,二丫腹下突然一阵疼痛,歌声戛然而止,只见屏风上的影子缓缓蜷缩在地下。

原本都沉迷在灵动的歌声和优雅的舞姿中的众人都回过神来。

宫玄迟双手紧紧的捏着,紧张的看向屏风处,鬼知道他费了多大的劲才忍住了没有上前将她抱起来的冲动。

“来人,看看德妃怎么了。”

宫珏翌最先开口,对李公公吩咐了一声,李公公带着两个丫鬟走上前去,

一同过去的还有德妃的贴身宫婢梅儿。

“德妃娘娘,您是身体不适吗?”

李公公躬身恭敬的问道。

“本宫只是突然有些不舒服,扶我过去休息一会儿便可以缓解了。”

二丫知道应该是怀孕的问题,总觉得胎相不好,可是又不能找大夫来看。只是这样的腹痛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每次都是疼一会儿便好了。

梅儿听了,连忙弯腰将她扶了起来,回了席位上坐下。

因为德妃的缘故,若玉公主的舞不得不被中断,此时正站在原地,有些难堪,本来可以就这么算了,只是又不甘心就这么回去,那算什么事儿啊。

“既然德妃身体不适,小王愿意为若玉公主奏埙一曲,不知若玉公主意下如何?”

若玉公主看向出声处,只见只见一个丰神俊朗,有些邪魅又带着痞气的男子坐在那里正看着她,应该是喝过几旬酒了,此时脸上微微泛红,让他又平白多了几分风流的姿态。

被他这么盯着看了一会儿,她的脸竟然也开始发烫,红了起来,像煮熟了的小龙虾,烫得让她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一向荣宠备至的若玉公主何时有过这样的窘态,当下移开视线,不再看他。

自称小王,看来此人应该是个王爷,只是大历能自称小王的人只有四王爷和八王爷。

八王爷封地远在南方,听说此爱也称病并没有回京,那位四王爷早些年曾经在边疆征战,立下赫赫战功,威望一时无两,只是后来被战乱停了,便回了京城,听说被特许住在京城王府。

明年上说是特许住在京城,谁知道是不是大历皇帝因为害怕让他回了封地,如同放虎归山,担心他揭竿而起还是真的是特别恩赐呢?

当下强装镇定道:“若是靖亲王愿意赏脸,若玉自然是欢喜的。”

宫玄迟自然不知道就在等她回答的短短一瞬间,这位若玉公主脑中已经转了这么多念头了,听到若玉公主的回话,笑道:“拿本王的埙来。”

宫玄迟脚下一动,绣花软垫便落在了身前不远处,轻飘飘的落座在软垫上,清逸乌黑的发丝在空中飘扬起来。

这个举动再次让若玉公主不禁为之沉迷了几分,竟然有心动的感觉,难道这就是一见钟情吗?

悠扬的埙声响起,若玉公主也回过神来,云袖飞舞,脚下轻点,开始翩翩起舞。

二丫听到这埙声,却突然心头一跳,这……这竟然是那夜在九桥听过的调子,就是今日也来了的那个白发男人吹过的曲子,再一听,调子几乎一模一样。

略微有些低沉的埙声却格外的牵动众人的心弦,不知不觉被引领进了沉没已久的心事中去。

“好!四皇弟这手《凤求凰》用埙来吹奏,真是别有一番味道,妙啊!”

宫珏翌拍手称赞的声音响起,众人这才回神。

“皇上谬赞,不过是些娱乐人心的小伎俩而已,不足挂齿。”宫玄迟淡漠道。

二丫这才知道,这竟然是《凤求凰》,这首曲子的原词她看过,只是没有听过曲子,今日一听才得知。

这么说来,那个男人也吹的《凤求凰》?到底还在哪里听过呢?不知道会这首曲子的人有多少,母亲和那个白发男人是否真的有瓜葛呢?

这没有无厘头的事,二丫却始终觉得其中定有牵连,打定了主意一定要把它们弄清楚。

“若玉多谢靖亲王,看来大历皇室能文能武者众多,若玉敬佩!”若玉公主略微屈身行礼道。

此话让大历中人不禁觉得自豪,可是宫珏翌的笑容却有些僵硬,这个若玉公主说话八面玲珑,可所做表现可是在打探大历实力?

“若玉公主过奖,你的舞姿也是极好的,小王还担心埙声低陋,配不上你的舞姿。”

“恕若玉多问一句,不知道靖亲王为何会选曲《凤求凰》,可是心有佳人?”

靖亲王如今年纪双十有二,却尚未婚娶,却从来无人敢向他提及他的婚事,当然,皇上例外。没想到这位若玉公主竟然这么直白的问出口了,一个云英未嫁,一个英年未娶,倒是突然多了几分暧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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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 阁下稍等

若玉公主这番话还真是直白,目的明确,虽然她也发觉气氛有些微妙,可是却直接忽视了,紧盯着宫玄迟,要他说话。

宫珏翌倒是看出来这若玉公主怕是对他的这个四弟有意思,刚好正和他意。

“若玉公主说笑了,我这四弟如今尚未婚娶,又怎会又什么心上人呢?”

“诚如皇上所说,小王并没有什么心上人。”宫玄迟见宫珏翌抢先一步替他说了,这下也应声说道。

只是这话落进二丫耳中,却有那么几分不是滋味,她早就应该想到,他怎么会对她……罢了,不想也罢。

“若玉,你还要胡闹?”楚四皇子好像隐身了很久,这会儿才现身一般,总能在最合适的时候开口。

若玉公主撒娇一般回头对着楚四皇子道:“皇兄,妹妹知错了,这就回来。”说着款款回到了席位上。

“这楚国果然是人才济济,就凭若玉公主您这一舞便能看出楚国儿女们的好才情啊!”

“噗!”

慕容宏成正说着话,却听见有人笑出了声,心下几分不悦的看向出声的地方。

月觞正低头晃着琉璃杯中的酒液,尽力平复了脸上的笑容,似乎想说我刚才不是故意的,你别追问我为什么笑。

可是慕容宏成丢了脸,不愿意依着月觞的意思息事宁人。

“林学士这是得了什么趣事儿,竟然忍不住大殿之上便笑出声来?”慕容宏成说着微微仰着略微发福的身躯往四周看了一圈,“要不你说来大家听听,也好逗个趣儿?”

按理说翰林学士也不算什么芝麻官,照平日里慕容宏成也不会这么咄咄逼人,只是这个林学士家中根基浅薄,他不怕罢了,否则若是搁在各个大家族之间,势力盘根错节,他又怎么敢这般欺人。

“慕容尚书这是怎么了?难不成我想起那个红旦唱的趣儿乐呵乐呵也要跟你说说?”月觞抬头,面上挂着不羁的笑容,眼中神色却是冷淡得很。

他怎么可能跟这个慕容宏成说,是因为你夸别人让他听着觉得像是在骂人呢?

慕容宏成没想到一个区区学士,竟然敢这么落他的面子,心头本就酝酿的火气更加旺盛了几分,本想着他委屈着说些赔笑话便罢了,这会儿却觉得非得要他给自己磕个头,这事儿才能罢了!

“那也无妨啊,既然是能入得了你林学士的耳朵的曲儿,说出来又能有多污糟呢?”

他手上还举着本来要敬若玉公主和楚四皇子的酒,此时一气,仰头便把酒喝了下去,心头火气却更大了。

想他堂堂刑部尚书,姐姐是当今皇太后,女儿是华妃,家族势力怕你当今圣上都害怕,可以说他要翻天都行,皇上都要看他几分脸色,今儿却被一个小小的学士卸了门面,说出去岂不叫人笑话?

“慕容尚书,不过小辈儿一句玩笑话,你我都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何必要与他们争执呢?”郭将军见情况不妙,心想说几句话消减一下这两人的怒火。

可是慕容宏成见说话的人是郭将军,他的女儿不就是和他女儿争宠的德妃吗?

别人说话还好,可他对这个郭将军一向政见不合,如今更是针锋相对不得清闲了,又怎会听得进去他说的话呢?

“哼,就是他年纪小,不懂做人,所以老夫要教教他什么叫做人!”慕容宏成冷哼一声,眼睛斜瞪着月觞道。

郭将军也没有想到自己劝架却把人家劝得越打越凶,心知自己没有这个劝人的天分,便不再开口,坐回去低头喝酒。

月觞本来没有不打算和慕容宏成闹的,只是见他得理不饶人,也不介意与他说说聊斋。

“正如郭将军所言,慕容大人您如今都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怎么能听得晚辈们听得俗词艳曲呢?”月觞抬头,星目闪亮的看着慕容宏成,眼神中的戏谑神情清晰的落入慕容宏成的眼中。

在场的人都憋不住笑意,只能低低的发笑,这种行为反而让慕容宏成感觉自己的尊严被践踏了。

这个林学士不就是明里暗里嘲笑他如今年岁已高,该告老还乡了吗?

他知道一个林学士向来总喜欢与他作对,是忠心于皇帝的纯臣,所以皇上装聋作哑的不开口。

“真是可笑,你,你竟然这般当众侮辱朝中重臣,你好大的胆子!”

既然说别的总是吃亏,那身份来压他,他总没有办法了吧。

“慕容爱卿,朕记得昨日你还说有要事处理不完,这会儿也没有什么大事了,你且先回去忙公务吧。”

慕容宏成惊讶的看向宫珏翌,没想到他开口的第一句话就表明了立场,站在自己的对立面。

心知胳膊拗不过大腿,见宫珏翌神色不好,也不敢再放肆,否则只怕会引来雷霆大怒,虽说他慕容府权势熏天,可是还不敢堂而皇之的与皇帝对着干。

“回皇上,的确是要务繁忙,尚未处理,多谢皇上提醒,老臣告退!”

慕容宏成一脸不甘心的叩拜后退出了大殿,宫珏翌的脸色才缓和了几分。

又过了半个时辰,众嫔妃也该退席了,从华妃开始,所有妃嫔站起身,对皇上行礼后按照礼数规矩的退出了大殿。

刚才那张闹剧总算谢了幕。一众妃嫔退出大殿后便各自为政,成群的或者各自走自己的路,没有再排成一列了。

只是二丫走到宫门外的转角处,余光看了一眼华妃和阮嫔几人走在前面,大多数人都有了,她却走得极慢,见差不多了,才往反方向走。

梅儿不知道她在做什么,也没有多问,只是安静的跟在她身后。

“你知道我要做什么吗?”

梅儿没有想到她会问自己,抬头看着二丫摇了摇头。

“这里是他们离开的必经之地。”

梅儿吃了一惊,“主子是想……”

二丫看着她,会心一笑。

站了一会儿,觉得腿肚子有些涨,便找了个水榭亭子坐着等。

约莫又过了半个时辰,隔着垂花吊草的帘子,可以看见外面有太监领着各种服装的人走过。二丫猜想应该是宫宴彻底结束了。

等了半晌,见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才见一个白发男人出现,他身前还是跟着一个小太监,只是不知为何,走过水榭外面时,他往这边看了一眼。

梅儿得到二丫的示意,走出亭子跟了上去。

“阁下稍等。”

声音极轻,可有内功的人却听得清清楚楚,只见那男人停下脚步,对着小太监说了几句话,那小太监便原路返回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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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2 山参

白发男子进了亭子,只见大殿上见过的那个紫衣美人正在斟茶,桌上摆了两个杯子,似乎是知道他一定会来。

“你找我?”他开门见山的问道。

二丫并没有立刻回答他的话,轻轻招手,“来都来了,不坐下喝杯热茶吗?”

白发男子不为所动,站在那里看着她。

“难道你还害怕我给你下毒吗?”二丫扬起头,嘴角噙笑的看着他。

这一眼,他却突然觉得好眼熟,像是很久以前见过,又像是新近见过。

“你是谁?”

“你不必担心,不错,你的确是见过我的,只是不知道你是不是也见过另一个人。”

白发男子见她突然又不说话了,这才坐下来,“你指的是谁?”

“一个月前,九桥吹笛的人是不是你?”

二丫不答反问,目光直逼男人的眼睛。男人也就四十左右的年纪,只是不知为何竟然就白发苍苍了。

他见她问得直白,犹豫了片刻,却还是笑道:“不错,一个月前我的确是去过九桥,莫非……你就是那个问我曲子的姑娘?”

不是他记性好,而是因为二丫是唯一一个问过她曲子名字的人,所以形象要深刻一些,只是他当时也只是感怀故人,因此才吹奏了一曲。并没有多想那姑娘的身份。

二丫见他也想起来了,也不遮掩,“是,我就是那夜问你曲子的人,那你也还回答我一个问题了。”

“你请问。”

“你认不认识楚国的前长公主楚妤?”

此话一出,两人间的气氛陡然紧张起来,很明显,这个男人对这个名字十分敏感,以至于只是听到了便这般反应。

“不认识。”

“你撒谎!”

二丫没有想到他竟然这么直接的便否认了,当下激动的站起来,“你为什么要说谎,你一定认识她对不对,你能不能告诉我,你究竟和她什么关系?”

“我不知道德妃你说的是什么,什么楚妤,是男是女?”

原来他知道她是德妃,却装作不认识,看来此人心里深沉。

“我对你绝对没有敌意,请你告诉我好不好!”

白发男子不再言语,站起身便要走。

“你想知道的,恕我不能奉告。”

“你知道我为何要问你那首曲子吗?”见他已经快走远了,二丫突然话语一转道,“你知道吗,我曾经听到过我母亲也弹奏过这首曲子!”

二丫当然没有听过她母亲弹奏过这首曲子,嫁给了一个农夫,还奢求什么琴棋书画,不过是情急之下想起她的母亲曾经哼唱过这首曲子,当时她听不懂母亲唱的什么,只是清晰的记得这个调子。

白发男子脚步一顿,“你说的是真的?”他目光灼灼的看着二丫,似乎想要把她心中所想都看穿。

“弦清长老!”小太监的声音响起,看来是回来了。

二丫看着白发男子郑重的点了点头,“句句属实。”

白发男子看了她一眼,的确和妤儿长的有几分相似,听到外面脚步愈来愈近,转身道:“灵月宗弦清长老,他日你若有难,可以来找我。”

说完人便大步离开了。

二丫刚才也听到了,太监叫他弦清长老,看来是没错的。他竟然只是听她提及母亲曾弹奏过这首曲子,便让她有难去找他,看来他和母亲的关系绝对不简单。

不对,二丫一个机灵,会弹奏这首曲子的女人,天下绝不会只有她母亲,他应该是听到了楚妤的名号,后又听到她说那是她的母亲,所以……母亲和他定然有故事,不过如今可以多一个助力,何乐而不为呢?

有听闻脚步声往这边来,二丫对着梅儿使了一个颜色,梅儿心领神会,抱着她的腰身,脚下几个轻点,便平稳的落在了地面上,原来这是一个两层的亭子。

第二层就是刚才二丫待的那里,刚好和上面的地面相连接,这会儿梅儿将她带到了第一层,刚好躲开了来人,又不让人察觉。

回到长央宫时已经末时三刻了,二丫刚坐下一会儿便婢女来报,阮嫔来了。

让丫鬟去迎,还没走出殿门,便见她走进来了。

她走进大殿,见德妃正坐在临窗的罗汉榻上闭目养神,欠身行礼道:“不知德妃姐姐在歇息,贸然来打扰了,妹妹真是该罚!”

说着接着余光瞟了一眼华服盛装的德妃。她既已经这般赔罪了,二丫自然不好再装下去,将她晾在一旁了。

这才见她睁开漂亮的杏眸,略有些疲惫的看了阮嫔一眼。

“这才散了宴会,怎么就来本宫这里了?”

二丫说得轻飘飘的,柔软的话语中却有几分细细才可品味的锋利。

“说来怕姐姐见怪,妹妹一回到宫中,便觉得肚子闹腾得很,一到了姐姐长央宫他便不闹腾了,想来肚子里的孩子是喜欢姐姐多过妹妹这个母亲了。”

又是拿孩子说事,虽然今日阮嫔为她解了围,可是不代表她就愿意冰释前嫌,不计较她之前当面和她称姐道妹,转头便捅她刀子的事。

这宫中的人,尤其是女人,向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阮嫔这话却让她警惕起来。

“前几日听闻妹妹你胎相不稳,怎么不好好卧床休息,还四处跑动,倘若这皇上对你唯一的恩赐都没有了,妹妹可找不到地方哭诉啊!”

阮嫔听到这话心口一跳,偷偷的打量了德妃一眼,难不成她是知道了什么吗?

“姐姐教训的是,妹妹初次怀胎,没有什么经验,着实让姐姐担心了。”

二丫低头把玩着精致的护甲,上面镶的紫玉她极其喜欢,摸着也十分舒服。

“昨日本宫新得的几根上好的百年山参,梅儿,去取了来。”

“姐姐不必费心了,妹妹哪里受得起这样的好东西……”阮嫔立刻一脸不好意思的笑容,对着二丫越发亲近。

“不是,本宫是想着妹妹喜欢走动,正好翊华宫和云翠宫挨着的,待会儿帮本宫送几根山参给华妃。”

德妃的话不痛不痒,却让阮嫔面色顿时有些难看了,她和华妃本就因为上次玉凝露的事闹得有些不痛快,这时她又明摆着和德妃是一条船上的,德妃这么做是拿她的手去逮蛇了,她心里怎么会好受?

她一直称着姐姐妹妹的,德妃却一直自称本宫,对她更是没有亲近之意,她热脸贴人冷屁股听了半天也算看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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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3 挨打

“娘娘,山参拿来了。”

阮嫔转头就看见德妃身边的贴身侍女端着个红漆托盘,上面盖了张明黄色的布绸子。

“给阮嫔吧。”

梅儿便将东西给了阮嫔身边的贴身丫鬟。

阮嫔看着德妃露出一脸的疲惫之态,心中明白这是下逐客令了。

“既然姐姐也乏了,妹妹这就回去了,不打搅姐姐休息了。”

说着便欠身行礼告辞了。

二丫只是淡淡的应了一声,连眼睛都懒得睁。

待阮嫔离开了长央宫,二丫才睁开眼睛站起身来,望了一眼殿门处,“梅儿,让天罡去藏书库把记载了《凤求凰》的书找回来。”

梅儿应声出去,对天罡吩咐了几句,天罡转身便出了长央宫。

今日宫玄迟也吹奏了这首《凤求凰》可是他说了自己没有钟意的女子,心里莫名有些空落落的,却见一个宫婢走进来,递了什么东西给梅儿,又转身出去了。

“主子,有您的信。”

二丫接过梅儿递过来的信封,上面用梅花小楷十分熟悉,“二姐亲启”几个字,看来应该是三妹陆青禾写的信了。

打开信封,熟悉的字映入眼帘……半晌,二丫揭开灯笼的罩子,用火将信烧了。

信中陆青禾将在她离开后,临安发生的事挑了些重点的写下来,信中提到陵源村重建的事,让二丫心中有些想法。

陵源村重建了,不知道……罢了,找个机会让人去一看便知道了,倘若玉佩还在,便将它取回来。

信中还提到了江南盐商富户薛家的事,这薛家公子常去府上喝茶闲玩,不知意欲何为,该不会是看上了她那个才十岁的三妹吧?二丫只是想想都觉得有些可笑这怎么可能。

府上还住着陆家大房二房和三房的人,她也不由多了几分心思。

信的末尾显然是最后加上去的一段话,应该是后来发生的事,陆青禾这丫头才额外加上的。

说是三婶李宝娇要将她的女儿李璧月接到临安来。

李宝娇有这么个女儿她是知道的,只是从未见过,只是在陆家祖屋时听到陆洪氏她们提过。

李璧月养在齐家十五年都好好的,怎么这个李宝娇突然要把她接来,李宝娇也是脸皮厚,自己住在别人家,像个寄生虫一样的,还要把女儿接过来,拖家带口的吃喝她们家的,二丫觉得这种人真的有些搞笑了。

这陆家四房人,除了她们四房的,其他三房人还真不是个东西!

只是当初也是三妹陆青禾让他们进了陆府,二丫就是想看看这丫头会怎么办,看着一群吸血鬼,想起当初是自己惹上的,吃过苦头才会长记性。

只是如今四妹玲儿远在灵月宗,只有宫玄迟知道她的消息,三妹陆青禾一个人留在临安也不是个办法。

二丫想着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找个机会将陆青禾接到京城来。

还有玲儿如今怎样了她也不知道,对了,那个白头发的男人,弦清长老也是灵月宗的,不知道他会不会有玲儿的消息。

这边二丫正担心着两个妹妹的事,那边翊华宫却闹起来了。

“本宫这里什么没有,要你个贱人来笑话!”

视线从暴怒的华妃身上移到大殿下面跪坐着的阮嫔身上。阮嫔的脸上,五个手指印子还清晰可见。

阮嫔正红着眼睛,一脸的怒气,“你别欺人太甚,仗着如今有了执掌后宫的凤印就自鸣得意!别忘了你还不是皇后呢!”

慕容华清听着这话更是生气,作势一巴掌又要打下去,却听阮嫔怒喝道:“你再打我试试!且不说如今我还怀有龙嗣,便是没有,我也是出自名门正家,清清白白,容不得你如此作贱!”

这两人往日里,本就不和,今日华妃见阮嫔公然为德妃说话,心想这两人定然是结了盟了,心下对阮嫔本就已经忍耐到极限了,又见她亲自来送东西给她,说是百年山参,那么小的山参,当她瞎吗?

她是慕容府嫡女,也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怎么能容忍这种羞辱,对阮嫔最后一丝忍耐也到了极限,这不就动上手了吗。

“你就打听主意觉得本宫不敢打你,所以才这么猖狂吧!”

华妃的手顿在空中,收也不是,放也不是,只觉得如鲠在喉,恨不得把阮嫔那张欲语还休的脸打破了去!

“皇上驾到!”

这当头,太监的声音突然响起,吓得华妃当下便收回了手,一副难受的样子坐到了一边去。

宫珏翌大步走进来,便看见坐在地上的两人。

“你们这是在过家家吗?”

宫珏翌自带帝王不怒而威的气势,直接走到高位前坐下。

华妃见了宫珏翌,脸上难受的样子更深了几分,好像刚才打人的是阮嫔,挨打的人成了她了。

“皇上,皇上,阮嫔她……她目无尊上,竟然动手打了臣妾,求皇上……”

“华妃你血口喷人,恶人先告状!”说着语气一转,变成委屈极了的声调,“皇上您看看,妾身脸上的巴掌印,究竟孰是孰非,皇上您可要看清楚了!”

宫珏翌目光落在阮嫔脸上,果然见五根手指印清晰可见,显然是刚才被打了。

“谁打的阮嫔,站出来。”

宫珏翌脸上表情没有变,眸光却凌厉起来,看着华妃道。

华妃哪里想到皇上这也不问问她,直接就发怒了,纵然她平日里要风得风的,这会儿对着龙颜大怒的宫珏翌也不敢放肆了。

“回皇上,是臣妾动手打的阮嫔。”华妃手上拿着一张粉色的手帕擦了擦眼角,一副伤心的样子。

“今日不知为何,阮嫔妹妹她竟然跑来臣妾这里……这里哭闹,说皇上您,您封了德妃妹妹为妃,都没有封她,还说……说是臣妾在皇上面前说了她的坏话,什么也不顾便要对臣妾喊打喊杀。”

阮嫔没想到不过几日没有和华妃过招,华妃这嘴便越发能伶牙俐齿了。

“华妃姐姐的嘴好生厉害,不过几句话便能颠倒黑白了,皇上是真命天子,怎么会因为你这几句话便看不清真相了!”

宫珏翌见这两人针锋相对,势必要你死我活的样子不禁头疼,果然后院不平,又安能平天下。

不过阮嫔说对了,他的确不瞎,还不至于被华妃几句话便忽悠过去了。

“华妃,你还要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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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4 分权

华妃抬头便见皇上一双眸子正凌厉的看着她,心中顿时慌乱。

“皇上!臣妾不知道皇上说的什么,臣妾装什么了?”

宫珏翌站起身,“既然你如此不识好歹,好,自明日起,德妃主理后宫,华妃从旁辅助!”

没有理会华妃一脸惊诧的表情,宫珏翌走下台阶,“扶阮嫔回宫养胎,着太医去云翠宫。”

说完便大步离开了翊华宫,真是没有想到不过是忙里偷闲去御花园透一口气,也能让人拉去翊华宫当个判官,心中着实不爽。

阮嫔是个聪明人,这个时候也知道中了德妃的计了,都怪她低估了华妃的脾气,以为她怎么也不会和她直接撕破脸皮,结果却还不如才进宫不久的德妃,她心里倒是了解华妃这脾性。

这下可好了,好处没有得到一个,反而让皇上厌烦了。

“贱人,都是你害的!”见人已经走远,阮嫔也被扶着出了翊华宫,华妃气急败坏的抓着个花瓶就往地上摔,心中气怒难平。

见华妃这个样子,一向总爱往跟前凑的菱茭也垂头大气不敢出,一声不吭。

华妃只得气闷的坐在椅子上,半晌也想不过来,又动手摔坏了一套上好的瓷盏,这才作罢。

李公公奉皇上口谕送来凤印的时候,二丫正在看医书,刚才写了一封信,好不容易得了一会儿空闲,李公公便来了。

她没有想到这阮嫔这么给力,比她想象的更加厉害啊,竟然就凭着送点东西去翊华宫,便能将华妃执掌后宫的凤印给送没了。

听着李公公将宫珏翌吩咐的事都说完,她这才微微笑道:“劳烦李公公代为转告,臣妾定然不负皇上所望。”

说完又让梅儿拿了荷包来,亲自赏了李公公。

“主子,这可是凤印!”梅儿没有想到眼前这个还没有十六岁的少女竟然能有如此本事,别人拼死拼活的得到的权利,她略施小计便可收入囊中。

“凤印又如何,不过是太后病着,中宫尚无主,我只是代为执掌,终归不是自己的。”

还没有说完,便又觉得腹下一阵疼痛,两道娥眉都蹙了起来。

“主子您怎么了?”梅儿见状不对,忙将她扶住。

二丫额头上很快冒出细细密密的汉,“不知为何,最近小腹总是这般时不时的发痛。”

“天罡!”

天罡就守在殿外,一听到梅儿的喊声,立刻便进了大殿。

“快帮主子看看可是有何病症,说是近来小腹时常疼痛。”

天罡点头上前,见德妃面色苍白,他自然也是知道她怀有身孕的事,听见这个症状心中有些担忧,转眼间变变戏法一样的拿出一个羊皮卷来,打开里面是各种大小长短不同的银针。

快速抽出一张手帕,搭在她的手腕上,这才摸了一下,眉头便皱了起来。

“娘娘近来可是觉得身上疲乏,暗带增多,夜里盗汗厉害,时常口渴?”

二丫不想天罡这么神气,竟然仅仅凭借把脉便将她的症状悉数说了出来,虽然有些羞辱启齿,却还是点头道:“的确。”

“主子你胎相不好,而且对于饮食没有忌口,近来寒凉之物用得太多,流产倒还不知足,只是有这个危险,便是不流产只怕到时候也会难产。”

一听难产这两个字,二丫身上汗毛都竖起来了,当初她母亲也是在生四妹的时候难产,加上条件不好和陆家祖屋的自私刻薄,她母亲就生生没了。

“可还有法子?”二丫紧张的看着天罡,生怕他张口说无能为力。她也是没有办法,为了不被发现,对于

“天罡先为主子开药方调理试试吧,无事便多卧床休息,近日主子你的过口吃食样样都让天罡看过再吃吧。”

二丫知道,天罡医术好,她虽平日里也看些医书,哪里又能赶得上天罡。只答应着,打定主意要注意一点了。

带天罡出去了,梅儿便将她扶到床上躺着,怕她累着。

“梅儿,早先天罡送来的书呢?”

二丫挪了挪枕头,垫了两个绣花软枕问道。

梅儿这才想起回来时主子让她去找人拿的《凤求凰》的书,这便起身去桌子上取了过来给她。

“主子,就是这个。”

二丫点头接过。

“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

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

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

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

何日见许兮,慰我彷徨。

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

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

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

时未遇兮无所将,何悟今兮升斯堂!

有艳淑女在闺房,室迩人遐毒我肠。

何缘交颈为鸳鸯,胡颉颃兮共翱翔!

凰兮凰兮从我栖,得托孳尾永为妃。

交情通意心和谐,中夜相从知者谁?

双翼俱起翻高飞,无感我思使余

悲。”

这便是《凤求凰》?今日宫玄迟吹奏时的神情还仿若在眼前,他说没有心上人的那句话也清晰可闻,不知为何心口骤然疼了起来,竟像是刀剜一般。

她唱《白头吟》,他奏《凤求凰》,他想说什么?求而不得,他会放弃吧。

在临安城,他风雪中揽她入怀,在马鞍山,他舍命救她,记得最虚弱的时候,是他守在她身边,然后又静静离开,从来不提及半分自己对她的恩情。

不知何时,她竟然对他……动情了?

所以听到他说没有心上人时,心仿佛被高高抛起,又重重落下,摔得生疼。

当初宫珏翌在临安待她柔情似水,她从未看到过他身旁站着的他,可是结局如何呢?宫珏翌就是想要利用她,就像他利用后宫里所有女人一样,没有任何差别!

她绝不会对这样的男人动心,所以她开始贪恋宫玄迟给她的安心和守护,喜欢被他下意识搂在怀里的那种温暖,还有……他身上淡淡草药味和梅花的味道。

“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何日见许兮,慰我彷徨。”

梅儿不知为何,主子半晌也只是念叨这么一句,心中疑惑,却是暗暗记在心里了。

此时已经太阳落山了,如今已经开春,冬雪消融,却似乎更加冷上几分了。

靖亲王府,宫玄迟如同往常一般,接收到了今日天罡递出来的消息。

他看着上面一句话,突然愣住了,“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何日见许兮,慰我彷徨”,她说这句话是何意,难道是明白了自己的心思?

宫玄迟眸光突然变的温暖,想着那丫头,不禁想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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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5 李璧月

“梅儿,给我梳妆。”

“主子,已经申时过了,还要出门吗?”

“你不必多问。”

梅儿听了只好闭嘴不再开口,只专心为她梳妆。

宣德殿里,宫珏翌刚刚才理清了一头乱七八糟的事,好不容易得了空闲正养神,便听见德妃来了。

虽然觉得女人都太麻烦,可是他还是让人请了。

“有什么事直说,可别和我兜圈子,我今儿因着前朝后宫的事真是没有个清闲。”

二丫刚走进去便听到这么一句无头无脑的话,立时站住了,见宫珏翌正站在桌旁,看着一幅画。

“臣妾参见皇上。”

礼数到了,这才对他开口道:“臣妾思来想去了很久,总觉得把家人放在临安不方便,太远了不方便照顾,所以……”

“你想接他们到燕京来?”

宫珏翌斜眯着眼睛收了画卷道。

“正是。”

“那行吧,你要接便接。”反正如今也不怕她跑了,接过来放在眼皮底下倒也是不错的。

“嗯,既然皇上金尊玉口都应承了,臣妾便放心了,臣妾告退。”

说完便抬腿往外走。

宫珏翌哪里想到她这么不懂得讨好他,让她走便走了,一点也不含糊的。

可是开口让她回来又有失他天子的脸面,便只是看着她的背影心中暗暗气恼。

转眼间便到了正月初八这日,临安城里热闹极了。

码头上,李宝娇正捏着手帕等的焦急。

“船来了,娘子你别急。”

见李宝娇望眼欲穿的样子,陆三叔拍了拍她的肩安慰道。

果然,往前面一看,面前的这艘商船后面远远的便是一条客船,一看就知道是从安北镇过来的,之前李宝娇她们也都是搭乘的这条船。

今儿除了三房夫妻两个,还有陆春荷也来了,只是这时候她心里正埋怨着她母亲陆李氏,不知道她为什么一定要自己过来,凭什么她李璧月一来,她就要做小伏低的来接她。

在齐家做了这么多年的小姐就真把自己当回事儿了。船转眼便靠了岸,李宝娇望眼欲穿的盼了大半晌,这会儿见她的宝贝女儿总算来了,心都要按不住跳出来了。

急巴巴的望着下船的地方,这时候总算听到一声少女娇憨的声音,“母亲!”

“哎哟,我的心肝儿啊,你可算到了!”

只见一个杏色袄裙,外面一件上好的月牙色锦缎披风,帽子上也是纳了一圈雪白雪白的兔毛,衬得人也灵透了几分。

“你母亲她已经等了半晌了,就盼着你来,真是个急性子。”

陆三叔指了指李宝娇笑道。

李璧月倒是生的一副好模样,弯弯的柳叶眉,小巧的琼鼻,双目微圆有些憨憨的,倒是与李宝娇和陆三叔都不像,嘴唇上薄下厚,唇角微微上翘,便是不笑也有几分笑意,真是讨人喜欢。

虽说不曾养在生母李宝娇身旁,可两人还是亲切的,只是李璧月亲切之中有些淡淡的疏离,想来也是因为不曾自小养在身边的缘故。

“让父亲母亲受累了。”

“不累不累,我的月儿定是坐船累了,脸色都有些不好了。”

李宝娇见李璧月脸色有些苍白,心头立刻便着急上火了。

“好了,有什么话回去再说,这会儿也该回去吃午饭了不是?”

陆三叔看这情况没有一两个时辰,这母女俩是说不完话的,准确说是李宝娇说不完话的,便开口提意回去再说。

李宝娇这才想起快午时了,笑道:“对,我这么忘了,看母亲这脑袋,走吧走吧。”

“小姐,这些东西……”

李璧月身后一个丫鬟打扮的十四五岁少女有些为难的看了一眼地上的箱笼,这搬下来的至少四五个大箱子,就她和跟过来伺候小姐的张嬷嬷两个人自然是搬不走的。

李宝娇这才注意到李璧月身后跟着两个仆人打扮的一老一少。

四五十岁年纪的妇人,旁边还有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女。

“这两人?”

“哦,母亲,这是齐祖母派来伺候女儿的春笙和张嬷嬷,这里还有一些东西是齐祖母让我带的一些盘缠和傍身的细软。”

李宝娇目光落在李璧月身后的五个箱子上,不禁欢喜道:“看来你齐祖母待你是极好的。”

这齐家老太太也是个出身书香门第的高门贵女,只是家道中落才嫁入齐府,甘于待在安北镇这种小地方,是图个清净,原也是在京城长大的有些眼见的人。

只是不知为何会好端端的看上了这无权无势李家的李璧月,李家是小门小户,在李宝娇的父母尚在时也只是有些小钱,也就放在陵源村算是个富户而已,能让齐老太太看上带回去养着,这是多大的恩荣啊。

陆春荷之前等的不耐烦了,站得腿软,不想跟过去凑热闹的,只是远远看见一个一身浅色衣服的少女,身后还跟着两个人,地上竟然还有四五个箱子,不禁好奇这李璧月究竟是个什么人物,竟然让齐家老太太对她如此上心。

“可是璧月姐姐?”

闻声,李璧月抬眸看去,一个比她矮半个头的少女站在身前不远处,正笑着走过来,身上穿着一件浅蓝色袄裙,说不上绝色倾城,也是清秀可人。

“正是,不知你是……”

“堂姐,我是你的春荷堂妹。”

“哦!对,这是你大房大婶的女儿,年岁比你小五岁,是得叫你姐姐。”李宝娇见陆春荷过来,也没有和以往一样落她面子,只不痛不痒的介绍了几句。

“原来是春荷妹妹,想是没有见过,所以面生得很,以后常见了便好了。”

李璧月说着,亲切的拉过陆春荷的手,“这是安北镇鼎千阁新出的簪子,早先便听母亲来信提起过你,果然是个灵气聪慧的人儿。”

看着李璧月从丫鬟手上接过一个做工精致的长方形深棕色镌刻着花纹的盒子,拉着她的手放在她手里,一听是鼎千阁的簪子,心中也不禁欢喜,她早听说过鼎千阁的名声,是个非常有名气的珠宝铺子,在燕京城里也是数一数二的。

只是鼎千阁的首饰一向十分名贵,若非家有万贯,是穿戴不起的。

“既然是姐姐送的礼,妹妹便收下了,多谢姐姐。”陆春荷脸上浮起天真可爱的笑容,对着李璧月欠身行礼。

李宝娇却一脸茫然,她何时写信说过陆春荷是个灵气,还聪慧的人?哪次提起不是骂她狗血淋头,她怎么会夸她,只不过饶是她作为一个听客,都觉得李璧月这番话说得十分漂亮,可见女儿是个玲珑剔透的人儿,心下对这个女儿又多了几分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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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6 做人

李璧月是齐老太太亲自教养出来的,倒是有几分看人辨物的真本事,这下只悄悄的打量了陆春荷几眼,心中也对她有了几分认识了。

“我既然当你这一声姐姐,送你一点礼物也不过是些心意而已。”

李璧月觉得这陆春荷似乎并不是母亲信中所说那般的蛮横无理,只是她也深知有句话叫“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所以她并没有就草率的判断陆春荷的为人。

时候也差不多了,陆三叔让两个马夫一起帮着把东西都抬上了马车,几人这才少上了马车。

两辆马车,一辆小的放了东西,也只能容下陆春荷一个人了,李宝娇一家三口自然是坐的大马车了。

刚回到陆府,陆青禾作为主家,自然还是要出来打个招呼的,陆李氏也知道这齐家虽在安北镇,可是却是个大户,对李璧月也是客客气气的。

这不,马车一来,就看见陆李氏热情的招呼起来了。

都下了马车,陆青禾让陆勇带人把行礼帮着搬了进去。

“不知这可是四房的青禾妹妹?”

李璧月走到陆青禾跟前来,只觉得这个少女长得真是粉雕玉琢,十分的好看,和陆春荷一般的高矮,心道应该就是了。

陆家的孙子辈也只有两个妹妹十岁左右,家里的关系早在来临安时她便让人打听得一清二楚。

“妹妹正是,璧月姐姐妆安。”

“青禾妹妹同安。”

“先进屋说话吧。”

陆青禾虽然只有十岁,却也是在女先生那里上过课的人,对于人情世故还是比寻常同龄的孩子更加通达,毕竟偌大的陆府,如今也只有她一个人,她若还蠢笨不堪,便不行了。

李璧月没有热切的上前和陆青禾说话,只是按着女儿家的本分,一步都是规矩的走在身后。

这样知礼反懂规矩的表姐,反而让陆青禾有了几分喜欢。

她之前便已经吃过陆春荷的苦头了,虽然陆春荷对她一直是巴结讨好,可是却是个不懂分寸,不知礼仪的,还打坏过她最宝贝的二姐送的生辰礼物,这件事让她一直耿耿于怀。

何况前几日还在薛公子面前那副作态,让她对陆春荷是真的没有什么喜欢了。

“今日知道堂姐要来,妹妹特意让人去福兴楼做了两桌席面来,咱们一屋子的姐姐妹妹在一起,也凑个热闹。”

福兴楼?李璧月是知道的,在安北镇也有一家福兴楼,原本水患之后重新修缮的,水患之前她家也是在福兴楼宴客的,听说在福兴楼吃一顿饭,至少要好几两银子。

若不是此次特意派人去打探过,她还不知道福兴楼的幕后东家竟然是表姐陆凤鸣的,心中不禁敬佩。

“多谢妹妹的款待。”

说着便到了饭厅,冯嬷嬷正安排人布菜,已经差不多了,众人便落座了。

“璧月快去给你外祖母请安。”

李宝娇见陆洪氏坐在一桌的高位前,似乎是因为等得久了,面色有些不好看,这才让李璧月过来打招呼。

因为陆三叔本就是上门女婿,李家就只有李宝娇一根独苗,所以她生的孩子便要跟着李家姓的,这祖母也就成了外祖母。

陆洪氏本就和这个打小养在别人家的孩子不亲近,只是漫不经心的答应了一声,旁的话一句也没有。

李璧月知道这陆家老太太是极其不好伺候的,听说也是刁蛮泼妇,大街上也能和人打架的,愿以为只是传言,如今一见,似乎有那么几分意思。

陆洪氏和齐家老太太完全没得比,陆家这位就是个大字不识的泼皮货,齐家老太太却是个识文读字的书香人,可是纵使李璧月多么恼恨也是无济于事的。

陆家孙子辈的不拘男女,都在一桌上用饭,反正也没有什么外男,陆洪氏他们又是另一桌。

陆青禾也是打量过这个李璧月的,生的一副中规中矩的模样,却也算是个中等的美人了,教养却是个好的,席间不言不语,笑不露齿的。

原本她带来的那个婢女是要为她布菜的,可她见几个妹妹兄弟都没有,便让她下去了,想来也是不想太另类了,在姐妹兄弟间搞特殊。

这一点陆青禾是看到了,觉得她真不愧是书香门第教养出来的,真是让她都有些拍马莫及。

用过饭,有丫鬟上来送茶水洗漱,李璧月轻声唤了她那丫头到跟前来,“春笙,去把东西拿过来。”

这个丫鬟长得倒还端正,似乎和李璧月年纪差不多,规规矩矩的样子颇讨人喜欢。

转眼便抱了一摞盒子过来,拿出第一个送给了陆昌,这是个十二岁的少年,一向沉默少语,平日里也都躲在屋子里不出来。

“昌弟,这是一套文房四宝,送给你。”

“多谢璧月姐姐。”陆昌瘦弱的身体微微躬着,抬手做了一个揖。

李璧月有拿着一个差不多大的盒子递给陆鸿,“大表哥,这是一套经史子集,知道大表哥是个读书人,只能祝大表哥早日登科及第。”

陆鸿听李璧月这番奉承,心里是舒舒服服的,接过盒子笑道:“表妹真是个蕙质兰心的,大堂哥借你吉言。”

这番说笑过后,李璧月又拿过一个稍微大些的盒子,“青禾妹妹,咱们虽然是第一次相见,不过却是实打实的姐妹,这里是在鼎千阁选的一些珠钗,希望妹妹喜欢。”

陆青禾不管多老练,也不过是个小女孩,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听到是珠钗,心里也欢喜。

“既然是姐姐送的,必然是个好物件儿,妹妹也没有什么相送。”陆青禾说着转头看向芷兰,“你去把我妆台上的桃花盒子拿过来。”

芷兰应声去了,陆青禾这才转头对李璧月笑道:“前几日也是在鼎千阁,逛见一条漂亮的璎珞,看着十分别致,这边让她取来,这作妹妹的回礼了。”

李璧月也注意到陆春荷和陆鸿两兄妹的表情变化,想来是觉得自己没有什么东西拿得出手作回礼,脸上有些挂不住。

“都是自家姐妹兄弟的,说什么回礼不回礼的话,不过是姐姐的一番心意,轻重也就那么一点事儿。”

陆鸿面色这才好些,“妹妹来得匆忙,大表哥也没有什么好玩意相送,倒是让妹妹破费了。”

李璧月圆圆的脸上带着些憨笑,“来日方长,以后妹妹要麻烦表哥的地方多着呢,表哥不必挂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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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7 送礼

听着李璧月这一番体面话说得漂亮,陆青禾对她开始有几分敬意了。

这个表姐从血脉上来说是堂亲,原和她们是直亲,因为陆三叔是上门女婿,所以称呼也就隔了一辈,可她却能把关系搞得融洽,才来便能如鱼得水的应付这些复杂的关系。

看来生活环境真的是能决定一个人的品性,就像陆春荷和李璧月之间的不同,就是生活环境。

陆春荷自小长在农家,看惯了陆李氏陆洪氏那些人的泼劲儿和粗陋的秉性,所以性子也有些泼,便是装得再乖巧,也难以掩饰骨子里的那种浅薄。

李璧月因为自小生长于书香大家,说话做事不用做作,便是让人喜欢,做事说话清爽得体,从里到外都是自然流露的娴静和得体。

“妹妹也没有什么东西好送给姐姐的,前几日新绣的几张手帕,按着春夏秋冬是个节令来绣的,希望姐姐喜欢。”

陆春荷这话一出,便见李璧月欢喜道:“妹妹正是个贴心人,刚好姐姐缺几张像样的手帕,不怕你笑话,我琴棋书画倒是拿手,偏偏这女工是一塌糊涂的。”

啧啧啧,陆青禾心中赞叹,这人说话可真是滴水不漏的,总能把人哄的高高兴兴的。

李宝娇心里对这个女儿也是喜欢得紧,见状将李璧月拉到身前,“你如今都快到出阁的年纪了,怎么女工还不重视,以后如何为你的未来夫婿做衣服?”

李璧月知道这是母亲在打趣她,只羞涩的垂头,“母亲,你怎么说这些话,女儿才来,母亲便要赶女儿走吗?”

“璧月侄女儿,你母亲哪里舍得啊,你没有来的时候,她就忙上忙下为你打点了,生怕你在陆府住得不舒心呢!”

陆李氏,李璧月在门口便和她见过了,这厢她开口,虽然没有说什么难听的话,可他们都作为客人,这样说话难免说者无心,听者无意。

何况她并不认为陆李氏这话是无心说的,陆李氏这人一看着就有些奸滑的样子,头发梳地整整齐齐的,眼神里的算计却无时不有。

“大婶娘说的是,不过如今陆府就青禾妹妹一个人当家,母亲她多受累一点也是应该的。”

陆李氏没想到这个李璧月的嘴这么伶俐,见没有讨着便宜也不说了。

李璧月又才拿了一个用锦缎包裹的盒子给陆洪氏。

“这是几根五十多年的山参,外祖母拿来做点汤羹是极好的。”

五十年的山参,寻常人家哪里的吃的到,还是几根!便是十年的山参也是难得的,陆洪氏一张老脸这才挂起了笑意。

“还是你这个孩子懂事,是个孝顺的。”

陆洪氏这一句话便打死了一棒子人,陆春荷一干人脸色都不好看了,这话是说她们不孝顺了。

“奶说的是,给了东西才叫孝顺。”

陆春荷气不过,把头偏到一遍,语气有些冲。

“你这孩子怎么跟你奶说话的!”

一向不喜欢开口的陆大叔见陆春荷这个样子,立刻站起来要骂人了。

陆李氏瞪了陆大叔一眼,将他拉回去坐下,“小孩子说话你还当真啊!别跟着瞎闹腾。”

“行了,我也吃饱了,先回去歇一会儿。”陆洪氏没有揪着陆春荷不放,站起身拿着东西回去了。

李璧月坐在一旁见这一家子唱戏一般,心中不由想起齐家的好来了。

纵然齐家也不免有争闹的时候,却也没见过大人没有大人的样子,小孩子没有小孩子的样子,家教家规就全然不提了。

可是再不喜欢这家人,该有的礼数却还是不能少的,便把剩下的几个看着挺别致的礼盒分别给了陆李氏。

“都是些胭脂水粉,大婶子不要嫌弃粗陋才好。”

见自己也有份,陆李氏心里也舒坦了些,勉强笑道:“璧月侄女儿有心了。”

“小姐。”

芷兰回来了,手上端着一个刻着桃花的扁平盒子。

“给璧月姐姐吧。”

陆青禾笑着看向李璧月,李璧月也回之一笑。

“春笙。”

那个丫鬟便走过来,从芷兰手上把木盒接了过去。

这边说完话,李宝娇便带着李璧月去了落梅阁的院子,陆青禾也觉得有些午困回了芳华阁。

陆春荷和陆李氏也准备回去,却见陆鸿往外跑,陆李氏呵住他,几步上前揪着他的耳朵往回走,“一不注意就往外跑,你说说外面有什么?”

陆鸿吃疼“哎哟”喊了几声,“娘,你先松手,疼啊!”

“亏你还知道疼,我看你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陆鸿有些心虚的垂着头,“知道了,这就回去看书写字。”

陆李氏这才作罢,拉着陆春荷道:“怎么刚才没见那李璧月送东西给你?”

“来的时候已经给了,是鼎千阁的簪子。”

“那个李璧月真是福气好,被抱去齐家这么些年,吃的是山珍海味,穿的是绫罗绸缎,你看看人家一开口就让人听着舒服,诶,你瞧见她今儿穿的那一身衣服没有,就看上面那一圈极好的兔毛……”

听着陆李氏絮絮叨叨的唐僧念经,陆春荷觉得头都大了。

“娘,你有完没完啊!”

陆春荷说完跺了跺脚便跑了。

陆李氏见陆春荷这个样子,只气得胸口发疼,气声道:“我怎么生了这么个小犊子!”

这边李宝娇母女俩却是热切的说着话,真是慈母孝女。

“月儿,你哪里来的那么多钱财,一回来就这么大手大脚的送了这么多东西出去?”

李璧月刚才便看出来她母亲心里的担忧了,只是离开齐家时,齐老太太舍不得她,担心她到了临安过得不好,便硬塞了不少银子银票给她傍身,所以她自然是不缺钱的。

只是这件事儿她不想说给她母亲听,便道:“那些东西也就是在齐府的时候攒下来的,都是年节里姐妹兄长送的,如今正好用来做人情。”

“这齐家待你真是好。”

“齐祖母是真心疼女儿的,这些东西于齐家也不过是九牛一毛,母亲不要挂心了。”

听她这么说,李宝娇也没有再问了,只道齐家真是有钱。

见自己母亲不再开口,李璧月虽觉得清净了,可也看出母亲有些不高兴。

“母亲,女儿也给你准备了礼物,回去再给你。”

李宝娇见女儿这么懂事贴心,脸上又浮上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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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8 京城来信

陆青禾回到芳华阁,刚准备睡一会儿午觉,便见守在外面的沉香进来,手上拿着一封信。

“小姐,这是京城来的信。”

陆青禾接过信,见是二姐送来的,忙拆开了看。

如以往一样,二姐的信还是十分简洁,二姐这次写信,就是为了让她……进京?

怎么这么突然,陆青禾有些想不明白,之前二姐明明是不情愿她们到燕京去,如今却又突然写信让她去。

临安陆府她住得很舒心,这时候二姐突然写信让她去燕京,她心中有些不愿意,便提笔写了一封回信,想着倘若没有什么定要进京不可的事,她便可以继续就在临安城了。

燕京大历皇宫里,长央宫的宫女们正清闲的在宫苑里给花松土施肥。

“今儿天气真是好,娘娘也难得出来晒晒太阳了。”

可不是,这长央宫偏阴,平日里也没有这么好的阳光,二丫也是个不喜欢四处闲晃的,索性常日里都只是待在宫里,见殿门都不出的,今日见阳光正好,这才出来坐一坐。

宫人们搬的一张竹榻,因为躺着有些硌被,梅儿进去拿了一张被子垫了,加了一个软枕,躺着晒太阳,舒服得眯眼睛。不知何时竟然睡着了。

醒来时,二丫才发现自己已经到了床上,外面天色已经黑了,她喊了梅儿一声,梅儿从外面走进来,“主子,有何事?”

“我怎么回来的?”

梅儿犹豫了一下,“是皇上来过,见主子你睡在外面怕着凉,就把主子抱回来了。”

二丫听到是宫珏翌抱自己回来的,一时不知如何开口,她着不着凉与他无关,宫中太医院太医多得是,她和他不过是合作关系,最好不要有任何动情的存在。

不过也难怪她有反感,在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之后,她对于和宫珏翌只见那一点点暧昧已经不存在希望了,只希望他能和自己好好合作,所有事一结束她便要离开。

此刻宫珏翌已经去了翊华宫,因为一些事,最近对华妃有些冷落,再者后宫之中,能服侍的妃嫔不多,要不就是他看不上眼,要不就是怀孕还不能碰,算起来倒只有翊华宫可以去。

翊华宫布置华贵,华灯初上的时候,翊华宫的灯笼却挂了满殿,把黑夜照成了白昼,寝殿里还有十盏左右的走马灯,当真是奢侈。

没有让宫女太监通报,宫珏翌直接走了进去,殿中十分亮堂,虽觉得有些铺张,却不能否认这种铺张让这座宫殿十分漂亮。

看到这里,宫珏翌忽然想起长央宫,长央宫总是冷冷清清的,本是最华贵漂亮的殿宇,生生被那丫头弄得鬼屋一般,白日里去还好,若是入夜去了,难免会被那一两盏白惨惨的灯吓着。

想到这里,宫珏翌不禁失笑。

“可是皇上来了?”

一道娇媚的声音传来,宫珏翌止住笑声,抬腿往床榻走去。

床榻前一层层的玫红色的轻纱随风摆动,走马灯的投影落在四处,颇有几分迷离。

床榻上,一个赤裸着美背的女子正趴在,双手作枕垫在下颚,微微偏着头对宫珏翌轻笑。

宫珏翌见她身后一个婢女正在为她在背上涂抹着什么,散发着淡淡香气,闻着十分舒服。

“奴婢参见皇上。”

“嗯。”宫珏翌淡淡的应了一声,在床前的绣凳上坐下。

“行了,下去吧。”

华妃声音有些慵懒,宫女收起一个瓷盒,低眉敛目的离开了。

“皇上怎么今儿想起臣妾了?”

没有像以前一样殷勤的迎上去伺候宫珏翌,华妃今日似乎对他淡淡的,一件正红色的绣着双鲤戏莲图纹的肚兜后面,春光若隐若现。

“若是你不便侍寝,朕便先回去了。”

“皇上!你就是不肯哄哄臣妾!”

见宫珏翌作势欲走,华妃当下便急了,娇嗔的喊道。

宫珏翌这才驻足,转身戏谑的看着华妃,“朕以为你……”

“讨厌!再不来夜可就深了。”

慕容华清娇羞的转过身去,只留了一张漂亮的背对着宫珏翌。

依着慕容华清对宫珏翌的了解,他一定不会走的,果然,只等了片刻,便有一双大手从身后摸到胸前来,一双不安分的手在红豆上挑逗的拨弄,不一会儿便弄得她浑身燥热起来。

身后一具滚烫的身子贴着自己,上下其手,她甚至能从他的手下感觉到自己柔软的双峰,粗喘声响起,身后那人终于忍不住,翻身骑到她身上……

分开的双腿和男人的起伏……一室的娇吟声和男人的粗喘声,真是让人面红耳赤。

京城中有名的酒肆歌楼此时却热闹非常,人来人往,红灯笼粉灯笼,挂得一座楼光彩迷离,好比这里的公子哥儿们眼中的色彩。

一间包厢里,粉面玉冠的年轻公子刚坐下,一堆女人便奔着要来伺候,这公子却挥挥手,“都下去,那个会弹琵琶的留下,就在门口弹。”

抱琵琶的姑娘驻足,回眸一笑,垂头娇声喊道:“爷!”

“快去。”

公子不解风情,只让她在门口弹,她也只能依着吩咐走到门口去了。

这公子不是别人,正是月觞。

这里是京城有名的风月场所,月华楼,美酒美人都是有的。

“既然来了,就出来吧。”

屋子里突然就冒出个人来,那人双手作揖笑道:“月公子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敏锐机智。”

月觞修长的手指掠过垂下的耳发,轻笑道:“不是我敏锐,是因为我知道你家主子定然会来找我要答案。”

他说得从容,面色不变的看了他一眼,手指一弹,一个小巧的酒杯就向他飞来,惊风往后略一退,接住了酒杯。

“看来你家主子对你不错,如今接个酒杯都要费些力气了。”

月觞不羁的笑声让惊风有些面热,他武功本就没有月觞好,他出招,有几人能从容接下来?

“月公子说笑了,今日还有正事,不然一定陪公子畅饮。”

“你家主子呢?难不成又去逛窑子了?”

“主子今日有事。”

“嗯,也是。”

月觞点头,不知道什么意思,只见他笑容有些难以描述,惊风的脸忍不住抽了抽。

“我家主子让我问月公子,今日大殿上为何……”

“为何帮密你们的德妃说话?”

惊风见他明白,便沉默了。

“你家的德妃如今已经……”月觞说到这里,仰头对着惊风勾了勾手,惊风走过来,他才拉着他的手写了两个字,惊风面色一变,“当真?”

月觞见他不相信,只嘴角一勾,“你觉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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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9 我们有孩子

惊风回去时,宫珏翌还在温柔乡里。

几番风雨过后,华妃正柔柔的趴在宫珏翌的怀中,双颊还有些潮红。

感觉到一双软若无骨的手在胸前画着圈,宫珏翌伸手一把抓住,“爱妃别闹。”

却听华妃有些委屈的看着他,一双漂亮的桃花眼泪蒙蒙的。

“这是怎么了?”

宫珏翌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轻轻揉了揉。

“皇上,你什么时候给臣妾一个孩子,我们的孩子嘛。”

闻声,宫珏翌带笑的脸瞬间沉了下去,推开慕容华清,站起身。

“你别总是想要太多东西。”

这时候宫女端着一碗棕色的药汁进来,宫珏翌看了一眼慕容华清,“伺候娘娘把药喝了。”

宫珏翌说完便走出宫殿,李公公跟在他身后一同走了。

慕容华清眼泪不断的落下来,心口疼的她快要发疯了,一双红彤彤的眸子看向那个药碗,端过来一口气全喝了下去,将碗摔在地上,转过身去。地上垫了厚厚的毯子,碗没有摔坏。

见她已经喝了避子药,宫女这才收了碗退了出去。

宫女转身刚走,慕容华清便端过痰盂“哇”的一口全吐了出来,狠狠的看着门口处,“你不让我怀,我偏要怀!”

回到宣德殿,宫珏翌刚坐下,便见惊风出现。

“主子!”

“问到了?”

惊风点头,“月觞公子说……”

“说什么?”宫珏翌拿起今日兵部送来的一把短弩把玩着,却见惊风犹豫着不开口。

“吞吞吐吐的做什么,有什么就说。”

“是,是说德妃娘娘怀孕了。”

什么!宫珏翌只觉得如同晴天霹雳,一时不知是喜是怒。

陆鸣凤怎么能怀孕,自从她入宫以来,便从没有碰过她,如果怀的是他的孩子,那么一定是在临安时有的。

他怎么也想不到竟然可以一发即中,后宫那么多女人,也没有一个能这样的。

“主子你去哪里?”

惊风见宫珏翌站起身便往外走,急声问道。

“去长央宫。”

很快,大小太医都来到长央宫。

长央宫里,宫珏翌抓着二丫的手,“你快说,是不是那日有的!”

二丫用力也挣脱不开,有些生气的瞪着宫珏翌,“你是怎么知道的?”

这件事她没有告诉过任何人只有沉香和临安的几个贴身伺候的人才知道,梅儿必然不会说出去的,她对她还是有信心的,那么宫珏翌怎么会知道?

“你快说啊!”

“皇上,太医来了。”

李公公走进来禀告道。

“让他们进来。”

宫珏翌这才放开二丫,二丫坐在地上揉了揉手腕,梅儿已经拿了披风过来,让她穿上。

本来已经准备洗漱睡觉了,谁知宫珏翌发疯一般的走进来,抓着她的手便不放,非要她回答是不是怀孕了。

她能说什么,又该说什么呢?她本想着宫中事情一结束,便要离开,孩子的事最好无人知晓,这样才能免除不需要的麻烦,譬如宫珏翌刚才丧心病狂的追问。

太医走进来,二丫已经被扶起来,坐在垫了软垫的椅子上。

“今日德妃身体不适,张院判快些为她把把脉,找出病因才好。”

宫珏翌话里有话,张院判是宫珏翌的心腹,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自从那日在凤翔宫闹出了笑话,张院判做事不敢再马虎,生怕被皇上抓住错处,脑袋就就留不住了。

取出绣帕搭在少女皓腕上,屏神凝气的静思半晌,张院判才站起身,“恭喜皇上,贺喜皇上,德妃娘娘怀孕了,已经……三个多月了。”

张院判说到后面有些犹豫,德妃进宫一月多,怎么就有三个多月的身孕了,看样子比阮嫔的还要早一个月的样子。

宫珏翌算了一下,差不多就是那个时候怀上的。

“无妨,这个孩子是朕微服私访的时候有的,三个月也不奇怪。”

张院判不敢多言,却又不敢隐瞒,“娘娘虽然已经过了三个月,可是胎相很不好,只怕不尽快调理过来,生产时会有些困难。”

“那就开药,调理。”

宫珏翌看着二丫一脸的无奈,竟然又有些高兴,不由猜想,这个孩子会长得更像他还是她呢?

太医走后,宫珏翌坐在二丫身旁,没有要走的意思。

“夜已经深了,皇上也早些休息吧。”

二丫说完便要走,却被宫珏翌拉住,“把他生下来好不好,这是我们的孩子。”

二丫回头,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他,“生下来?”她轻笑了几声,“凭我的出身,何德何能有资格生下你的孩子?”

她目光有些冷,“他能不能好好活着,全看他的命,我不会伤害自己的孩子。”

宫珏翌现在原地,心中浮上几分懊恼,还有对她的几分愧疚。如果他没有利用她,也许她就愿意心甘情愿的待在自己身边,为他生儿育女了吧,可是,有些事,从一开始便注定了结局。

二丫不知为何自己对宫珏翌恨不起来,可是也喜欢不起来,只是觉得想离他远远的就好。可能就是因为没有多爱过他,所以对他也没有什么恨意,哪怕他三宫六院,后妃无数。

只是他求她生下这个孩子的样子有些可笑,他缺女人给他生孩子吗?不,后宫女人无数,他想要谁给他生孩子,别人都求之不得,视之为恩宠,如今阮嫔肚子里便有一个了,她这个于他而言,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

二丫自嘲的笑笑,知道宫珏翌已经离开了,叫梅儿进来,吹了灯烛,这才歇下了。

一夜无梦。可有些人却彻夜难眠了。

菱茭本是不愿意大半夜打搅自家娘娘美梦,可是长央宫的眼线所说事关皇子龙嗣,她这才进去同禀了。

“大半夜的做什么,若不是什么要紧事,本宫就打死你。”

华妃揉了揉眼睛,便听到菱茭凑过来小声的说了几句话,她的睡意立刻被冲淡了。

“此事可当真?”

“听说应该是没有错的,张院判亲自把的脉。”

华妃只觉得心血翻滚,莫名的怒不可遏,手掌捏成拳头打在床榻上,“我求苦苦求他,他却死活不肯,转眼便让长央宫的那个贱人怀上了!凭什么!”

“娘娘,当心身子,您如今正是最好年华,怀上龙嗣不过是时间问题,娘娘不要太过忧心,伤了身子反而不好了。”

菱茭跪地安慰道,华妃听了,这才作罢,只是红着的眼睛却说明了她的不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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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0 百花宴(上)

宫珏翌本就没有打算把二丫怀孕的事瞒住,不过一日,这件事便传到了各处。

因为太后如今只能神志迷蒙,且只能躺卧在床,宫珏翌便“贴心”的下令,免了一律的晨昏定省,让太后安心养病。

这样一来,往日里时常往凤翔宫跑的华妃也少了次数,渐渐的也不怎么走动了。

眼看着天气一日一日的暖和起来了,十二这日,春和景明,华妃突然心思想开一场百花宴,说是正好借着如今大好春光,也让那些朝臣的家眷进宫过过眼。

二丫心里却觉得奇怪,如今虽然天气日渐暖和,可是却没有到百花盛开的时节,春寒料峭,乍暖还寒,冰雪消融之际,华妃便急着要办宴会了。

俗话说事出反常必有妖,二丫察觉不对劲,便叮嘱天罡每日里注意华妃的动向,事事都要上报。

因为如今阖宫都已经知道长央宫的德妃肚子里有了龙嗣,而且还是嫡长子,所以长央宫也比往日里热闹了许多,只是树大招风,二丫觉得后宫女人着实有些麻烦,便只让人请安以后便回去了。

对于她怀孕的事,是谁泄露出去的,如今她还没有思绪,因为她怎么也想不到,这个月觞竟然仅凭那日一面之缘便知晓了她有身孕的事。

不过如今也是有好处的,至少她不必再遮着挡着,怕人知道她怀孕的事,吃颗酸杏子也要偷偷的了。

“主子,近日内务府送了不少好东西来。”

二丫点头,梅儿这才又低声道:“都是吃了让肚中胎儿大补的东西,只怕内务府的人不尽人意了。”

这是不出她所料,能动手的必然是华妃或者阮嫔,不过华妃的可能性更大,因为她……更加着急吧。

她怕她抢了她的位置,怕她生下皇长子,怕她威胁到她,而阮嫔如今安心养胎,就怕有人把主意打到她的头上,如今蜗居不出,日日之外云翠宫走动。

初十这日,京城中的贵妇们都拿着帖子进宫来,带着差不多到了婚配年纪的儿女。

此次进宫,郭夫人也是在列的,当然,长宁郡主和慕容府的更是少不了了。

难得的好天气,阳光下积雪正在融化,御花园里宫人正忙着把积雪清理出去,却还是没逃的掉掌事女官的责骂。

“都说了今日华妃娘娘的百花宴要在御花园开,你们这些个惫懒货色,早早的不起来,等到这会儿太阳都起来了,才来扫,一地的水渍……赶紧这边还有……”

训人的是华妃身旁的得力助手菱茭,被训的宫人不敢说话,只能默默低头,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不一会儿,就开始有各家家眷进宫了,御花园总算也布置得差不多了。

皇宫中有专门的花匠,这时候特意培养的各种花卉便派上用场了。

宫女太监进进出出,手上捧着各种名贵的花卉,小心翼翼又急急忙忙。

因为华妃在宫中到底还是有威望的,而且今日这百花宴是她办的,她们也就是华妃请的宾客,所以自然要去翊华宫请安的。

华妃今日一袭芙蓉花开水红色烟罗春衫,脸上打了稍微有些厚的脂粉,遮住了因为玉凝露留下来的伤疤。

华妃端庄的坐在高位上,请安也请过了,先留她们说一会儿话,等菱茭回来再让她们过去。

公子哥儿们自然是进不了后宫这种女眷所居之地的,在场的都是女眷。

“娘娘今日的气色很好,真是让臣妇羡慕。”

华妃笑着看过去,是她的母亲,慕容府当家夫人,也对,若非不是关系好的,谁敢直接对皇上的女人评头论足,那可是杀头的大罪,不过慕容府当家夫人和她是亲生母女,自然和别人是不同的。

“华妃娘娘是您的亲女,慕容夫人您也是天人之姿,话费吗娘娘这叫青出于蓝。”

一个依附于慕容家的官员家大娘子欢喜的说道。

这话虽然是拍马屁,可是一举两得,即是夸了慕容夫人,又夸了华妃娘娘,说得两边高兴,还真是厉害。

“唐夫人真是好精巧的嘴,越发能说会道,不过也说的都是实话啊。”

礼部尚书李大人的夫人,也就是李惠如的母亲,和慕容府一向是不对付的,她说不得慕容夫人,但这个唐夫人却是说得的。

唐夫人被说,脸色顿时有些难看,“那可不是,我说的都是实话,总比有些人的好,家里儿女没一个成器的,没有儿女拿来让人夸。”

这话是直戳李夫人的心窝子了,她的女儿倒还好,可是儿子却总是沉迷酒色,时常在青楼之地流连,他老子打了不知多少次,可就是改不了。

唐夫人显然是得到了消息,故意说出来笑话她的,李夫人虽然没有女儿在宫中,可是她的丈夫是礼部尚书,她也不是个软柿子。

“唐夫人这话说得好笑,可我近日也听得了个趣事儿,有家人的儿子正房娘子还没有娶,庶长子倒是让小妾生出来了。”

谁家还没有点龌蹉事儿,唐夫人最恨的也就是这个,见李夫人把她儿子的事抖出来了,心中恨得紧,嘴上却依旧不让人,丝毫不愿吃亏。

众官夫人都暗中忍着笑,看着两个尚书别派间的明争暗斗,隔岸观火,反正也烧不到自己身上。

“德妃娘娘驾到!”

大殿中立刻停止了互相出卖的戏码,李夫人有些气呼呼的端起茶喝了一口,唐夫人也坐端正,眼睛却还瞪着李夫人。

“原来众夫人都来了,倒是我来晚了。”

二丫面上带笑,对着李夫人说笑道。

李夫人见德妃对自己面带善意,心知对方是对自己示好,而且之前就听自己的女儿说过,这将军府出来的德妃是个好相与的,心中也对她多了几分亲近之意。

“臣妇参见德妃娘娘,请德妃娘娘安!”

态度十足的恭敬,和刚才判若两人。

尽管知道这华妃和德妃是两派,可是她们是臣,该有的礼数必须有的。

“臣女请德妃娘娘安!”

李惠如也站出来行礼,这下别的管家女眷都起身,不管态度如何,都规规矩矩的行了礼。

“免礼吧。”

这时候华妃还看着二丫,眼神中有几分难以看清楚的恨意。

“听闻德妃已经怀有身孕,还是多保重的好,快来人,给德妃搬个软凳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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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1 百花宴(下)

宫中的事一向变化无常,有个什么风吹草动,宫外的权贵都聚精会神的注意着,德妃怀孕的事,像慕容府和李尚书府都第一时间知道了,只是华妃这么一说,她们才好开口。

二丫看着华妃,朱唇扬起,一抹嫣然的笑容甜美动人,“多谢华妃姐姐体恤。”

梅儿扶着她落座,二丫抬头便看见了对面的郭夫人,见她正好也在看着自己,她便抬头对她软软一笑。

郭夫人也点头,眼神有些担心的看着她的肚子。

二丫知道她一定是担心她肚子,便会意一笑,示意郭夫人不要担心。

“德妃娘娘真是福德深厚,短短时间便怀有龙嗣,真是上天庇佑。”

李夫人看着她,一脸笑意。

华妃听着这话却心里不舒服了,她德妃福德深厚,短短时间就能怀孕了,那不是说自己就无德无福吗?

这简直就是在打她的脸!

“话说,人的福气都是天定的,若是这人没福气,便是给了她福惠,她也接不住啊。”

二丫就知道,华妃怎么会忍气吞声,不开口呢?

“德妃娘娘是有福的人,上天给她福惠,她自然是能接住的。”

李夫人说完便没有再开口,郭夫人是德妃名义上的母亲,所以她不便参与这种话题。

这时候菱茭从殿门一旁走到华妃身前,低声说了几句话。

华妃云袖一挥,就着菱茭的手站起身来。

“好了,时间差不多了,走吧。”

听华妃的话,便知道她怕是心里有气,又碍于身份不好发作,所以面色不好看,说话也没有好口气了。

慕容夫人和李夫人一路上也没有再说话,识趣的闭嘴了。

倒是让二丫觉得清净了。

因为是是打着赏花的旗号聚起来的,也为了能够真正的赏花,没有按照一般的宴席,将大家聚在一起吃喝。

各种形态各异的假山石头上都摆了各种各样的花,花下用高桌,摆上一些糕点,果酒,大多都是加了花瓣制成的。

这样的宴会,大多都是图个好玩,这些名门贵族的女儿公子们大多是擅长才艺的,小姐们聚在一起对诗,公子们则是投壶玩。

一时间热闹万分。

妃嫔们都没有少女爱玩闹的心思了,便坐在安排的休息的地方坐着闲谈。

“真是没有想到,德妃姐姐如今动作真是快,竟然比妹妹肚子里这个还要大一些,真是好福气啊。”

阮嫔摸着肚子,若有所指的道。

华妃见了,捂嘴轻笑,“那可不是,若是阮嫔你也在闺中便为皇上怀上了,如今怕是更大,指不定都生了。”

华妃这话一出,阮嫔也笑道:“哪里能呢,我们都是京城名门闺秀的小姐,怎么能做出这种事,华妃以后可别再提了,难免说出去让人笑话。”

对于阮嫔的倒戈相向,在二丫的意料之中。

以前阮嫔想要和她一起合作,是因为宫中只有她自己怀有身孕,处于风口浪尖,她不得不找人一起对付华妃,可是如今得知她肚子里也揣着一个,而且比她肚子里的还大,她难免不心声嫉恨。

“阮嫔说得对,男子若也能同阮嫔说的一般,这世界上哪里还有这些让人头疼的事啊。”

二丫拿起一块果脯,偏头看向阮嫔笑道。

阮嫔不作声。

“不过说来,咱们几个姐妹里,华妃姐姐最是粗心,总是大手大脚的,以后可要小心些了,阮嫔肚子也大了,禁不得你马虎的一推一攘了。”

听到德妃意味深长的话,阮嫔心头一跳,她自然不会忘记华妃几次三番的险些害她小产,只是如今四面楚歌,她却还只是个小小的嫔,她能怎么办呢?

华妃脸上也是一青一紫的,神情不定。

“今日既然天气这么好,也不能就坐在这里沾沾春气吧,那边安排了京城里有名的戏班子过来,唱两嗓子,给大家也新鲜新鲜。”华妃提议道。

二丫看向华妃所指的地方,那边是一座建在高处的亭楼,正适合俯瞰御花园的美景。

“长宁,你过来。”

华妃对刚好站在不远处的长宁郡主喊了一声,长宁郡主立刻走过来。

“华妃娘娘,德妃娘娘,阮嫔妆安。”

对各位娘娘一一问安后,长宁郡主这才站定,等候华妃说话。

“本宫要过去听戏,你去问问你母亲,可要过来。”

长宁公主应了一声,等华妃和德妃,阮嫔都走了,这才离开。

二丫心道,长宁郡主的母亲是大长公主,与慕容家是有亲戚关系,只是为何华妃偏偏只叫上她一人。

“哎!”走在最后面的阮嫔突然惊叫一声,华妃和德妃转身去看的时候,阮嫔正蹲着,扶着腰,一脸痛色。

“这是怎么了?”

华妃见状,心里微微有些着急问道。

菱茭立刻就要上前查看,却见阮嫔被她的贴身丫鬟缓缓扶起来。

“不行,可能是动了胎气,这几日因为晚上睡不好,总是做噩梦,难免觉得肚子里的孩子也跟着闹腾。”

“动了胎气?”

华妃听这话就悟出来,阮嫔怕是不愿意去听戏,怕她害她呢!不过她还真是机智,防备得真是严实。

“华妃娘娘,咱们主子怕是不能去听戏了。”

阮嫔的贴身丫鬟抓紧时机道。

既然阮嫔都动了胎气了,自然是不能在去听戏了,若是华妃还要强迫她去,那么便会惹上谋害龙嗣的嫌疑。

“嗯,竟然阮嫔身子不适,那便先回去休息吧。”

华妃说完便转身往上走,丝毫不给二丫一丝说话的机会,她就是担心二丫也闹幺蛾子,不去了吧。

二丫心里门儿清,只是面上不显,只安静的跟在她身后。

梅儿突然凑上来,“主子,有动静。”

果然,梅儿话刚落,便听一声破响声,电闪雷鸣间,梅儿已经不知用了怎么招数,将那直直冲她而来的东西打了回去。

“啊!”

一道痛呼声,亭子的另一个方向,一个黑衣人人突然掉在地上。

“谁?”

菱茭见了,厉声问道。

却见那人的额头处,一个血窟窿骇人至极,正涓涓的往外留着血水,那人的眼睛缓缓闭上。

“啊!救命啊!救命!”

二丫的尖叫的让华妃恨不得把她推下去,只是正是因为她的尖叫声,下面赏花的人全部看了过来,目光聚集在几人身上,但凡有个一举一动都被看得清清楚楚。

“啊!有刺客!”这一道声音是梅儿发出的,立刻有太监围上来,“保护娘娘!”

华妃的面色正是变化多点,精彩至极。

“刺客已经死了!”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那些想看热闹的人都围了过来。

突然,一道沉重的钟鸣声响起,二丫便看见周围的人面色巨变。

“太后薨逝了!”

“太后薨逝了!”

“太后薨逝了!”

太监悲痛的声音一连大呼了三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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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2 诉说心声

太后薨逝了!?

华妃突然间慌张起来,怎么可能,太后怎么可能就没了?

二丫看向凤翔宫的方向,目光深沉。

“主子。”

二丫点头,转眼便晕倒在地。

“德妃娘娘晕倒了!德妃娘娘晕倒了!快召太医!”

慌乱的人群更加乱了。

好好的百花宴便被生生打断了。二丫为了不让自己搅进来,只好装晕,先回了长央宫。

这和她的计划中是相同的,等到她“醒过来”时,已经是一个多时辰了。

刚好当做睡了一个午觉,睁开眼便听梅儿轻声道:“华妃如今在宣德殿。”

顿了顿,梅儿似乎是在观察周围是否有人窃听,片刻时间后才道:“天罡回来说,不是他动的手。”

“当真?”

“是的,天罡说,他去的时候,正有人在里面,他看到有个人影,立刻退了出去,不出一盏茶的时间,便听到有人喊太后薨逝。”

二丫记得她明明只派了天罡去处理太后的事,没想到竟然还有人比她更快一步,这人间接性的帮了她,只是这个人是谁呢?

她不相信世界上有这么多巧合,那个时候为了把华妃拉进漩涡了,她可是算准了时间去的,可这人也在同一时间动手了。

距离事情发生过了一个时辰了,不管怎样也该有消息传出来了。

“郭夫人来了。”

梅儿看了一眼外面,刚好听见小宫女进来通告。

郭夫人没有回去?

“请。”

一会儿,一个穿着深青色衣服的妇人走进来,面有急色。

“鸣儿!”

“母亲怎么了,这么急匆匆的做什么?”

“刚才突然发生了那么多事,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啊,孩子还好吗?”

见郭夫人焦急的样子,二丫失笑道:“母亲,无妨,就是突然被惊吓到了,所以一时心血不足吧,母亲不必为女儿忧心。”

郭夫人斜瞪了二丫一眼,“胡说,怎么能不忧心,你是母亲的女儿,母亲怎么能不担心?”

二丫点头,“女儿知道母亲对女儿最是要好了,女儿谢谢母亲。”

“傻丫头,和母亲说什么谢谢。”

“咦?你这汤药里怎么有当归?”郭夫人看向床边的小桌上放着的一眼药羹道。

“当归?”二丫也看过去,见半透明的琉璃碗中,浅白色的补药汤中,几根带须的药根,仔细一问,的确是当归。

她看过医书,也知道当归有很好的活血化瘀的功效,于常人而言,可以补气活血,可是对孕妇来说,如此大量的食用,怕是难免流产。

思及此处,她心头一跳,往日里似乎并没有见过当归,饭桌上也就只有少少的几根,做补汤食用,从未见过一小碗汤里面竟然加了三四根的。

看来一定是有人安排的,自从昨日,她怀孕的消息传出去了,各宫便坐不住了。

她知道,就是因为她进宫短短时间里,就位列四妃,便是再沉稳的人,怕也是吃不香睡不好,担心她那天就坐上了后宫最珍贵的位置了,将她们玩弄于鼓掌之间,成为她们的心腹大患吧。

不过这件事,她不认为是华妃做的,因为华妃的安排怕是在今日死掉的黑衣人那里吧。

她觉得这件事更大的可能是阮嫔,当归本就是补药,谁能想到吃了会出事?便是出了事,她也能以自己没有下毒为由,是为她好的借口撇清自己,况且她身有龙嗣,宫珏翌也不会为了她顾此失彼。

所以,若是这件事是阮嫔做的,她很容易撇清,反而让人更容易怀疑到华妃的身上,因为华妃如今没有子嗣,且飞扬跋扈为人所知,她看不惯自己,所以害自己也是有可能的。

阮嫔相对于华妃来说,她更谨慎小心,对于任何事都会有细细的筹谋,才会去实施。而华妃则更加冲动,做事往往没有阮嫔那么周密的部署。

若是华妃没有这么强有力的母家,她绝对斗不过阮嫔。

“鸣儿?”

郭夫人见她竟然痴痴的发傻,半晌不说一句话,便开口喊了她一声。

“哦,母亲。”

二丫回过神来,有些尴尬的笑笑,她怎么就突然走神了。

“母亲,您怎么还没有回府,外面可曾有什么关于今天这件事的言语?”

郭夫人回忆了一下,突然道:“刚才来的时侯,听有两个太监说话,说皇上对华妃是真的动怒了,一直让跪着不许起来呢。”

还有这种事?不知道皇上对她什么意思,二丫觉得疑惑,可又拿不准宫珏翌的心思,这件事会不会就是宫珏翌做的,这样一来,就能怪罪到华妃身上,从而一步一步瓦解慕容家在后宫的力量?

还真别说,这种事情宫珏翌真的有可能做。

宣德殿里,宫珏翌面色铁青,一看就知道满腔怒火。

“你是不是该解释一下,为什么会有刺客,后宫里只有两个有孕嫔妃,却都在你办的百花宴上身体不适?”

华妃跪在地上,天色已经将黑了,大殿中灯火忽暗忽明,像是外面起风了。

她从来没有什么时候有这么害怕宫珏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后的死,让她感觉在后宫没有了庇护,还是说……她感觉到了宫珏翌身上对她的杀意?

“皇上,你记不记得第一次见到臣妾的时候,那时候臣妾还尚在闺阁,是个云英少女,皇上亲自登门,与父亲商讨事情时,臣妾隔着花墙不经意见看见了你……”

慕容华清声音有些悲凉,没有往日里飞扬跋扈,或者是故作娇柔的作态。

“皇上知道吗,那时候的你是多么的英姿飒爽,眼神中俱是成就霸业的雄心壮志,臣妾那时候就在想,您以后的妻子会是什么样的人呢?”

宫珏翌只是坐着安静的看着她,并不开口说话。

“到底谁能够得到皇上您的心呢?不曾想,臣妾竟然也有幸,能够成为皇上的女人,哈哈哈哈……入宫多年,宫中新人旧人不断的改变,臣妾好不容易熬到这个地位,可是皇上却不许臣妾为你生一个孩子,生一个我们的孩子!”

听到这里,宫珏翌心头一跳,“不是,朕是想着你先把身体调养好。”

不知道为什么,宫珏翌竟然觉得自己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心中不由有些愧疚。

“皇上,您还要骗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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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3 凶手

华妃笑容凄凉,绝美的面庞上,缓缓流下两行清亮的泪水。

“你每每让人给臣妾端来避子汤的时候,臣妾就觉得心如刀绞,什么调理!都是冠冕堂皇的借口!哈哈哈……”

华妃突然仰头大笑,笑泪交织,让人觉得甚是有些心疼。

宫珏翌突然抬起头,“送华妃回宫,禁足翊华宫,没有朕的允许,不许放她出来!”

一群太监宫女走上来,要押着华妃离开,华妃却止住哭笑,有些怔然的看着宫珏翌,她以为宫珏翌不会手下留情,没想到他竟然只是让她禁足翊华宫?

看着华妃被带走,宫珏翌突然有些疲惫的坐下来,竟满目沧桑。

“皇上,长央宫那边德妃娘娘已经醒了,皇上可要……”

宫珏翌摇头,摆了摆手,“不去,你吩咐太医院好生照看着便是。”

宫珏翌没有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对慕容华清有些亏欠,原本可以就着今日这事,将她彻底定罪,打进冷宫。

可是听她说那些话,他竟然就心软了。

他知道,心软是帝王的大忌,可是慕容华清也就是一个女流之辈,她有什么错,她的错就是生于慕容府吗?

就是因为她生于慕容府,所以就要受到这些无端的猜忌和伤害吗?他能从她的眼中看到,后宫女人眼中没有的那份真心,就是一向温婉的阮嫔,对他怕是也没有几分真心。

只是他太介怀于慕容府的势力,前朝后宫都被慕容府把持着,他作为皇帝,不,是但凡是个皇帝,都不愿意自己被架空,任由外戚猖狂,觊觎自己的江山。

可是,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宫珏翌突然觉得心烦,他负过的女人,数不胜数,可是在华妃这里却犹豫了。

相对于宫中这些乱糟糟的事,临安陆府却呈现出非同往日的平静。

要说陆府里面,最热闹的就是靠近后花园的落梅轩了。

这时候,落梅轩也掌了灯,隔着窗户纸,隐约可见里面有人影走动。

外面已经吹起了风,里面也烛火摇曳,影子满屋子乱跑。

陆春荷此时正安静的趴在桌上,看着陆李氏左右的忙碌收拾着衣服和一些不多的细软。

“我说的,你可都记住了。”

陆春荷懒懒的应了一声,“知道了,娘你都说了几百遍了。”

“这次要去的是京城,可不是别的地方,你可听说过没有,京城里随便掉一个瓦片,也能砸到一个达官贵人。”

陆李氏直起腰,叹了一口气:“真没想到,这辈子我也能去一趟京城,更没有想到的是,竟然还是靠着陆鸣凤那死丫头,在陵源村的时候,哪里想到过她会有今日啊。”

陆春荷听到陆李氏的话,不禁鄙夷,“娘,你别总是一副乡巴佬的样子,有点见识行不行,你看人家冯嬷嬷都比你看着有气派。”

一听这话,陆李氏掐着腰就要发火,陆春荷见状连忙倒了一杯水给她,“喝水,喝水。”

陆李氏白了她一眼,一口气把水喝完了,这才道:“都说狗不嫌家穷,子不嫌母丑,哪有你这种,小小年纪就嫌弃老娘的?也不怕雷劈。”

“那也没有听说过有哪个当娘的诅咒自己的女儿挨雷劈的。”

“唉,你今儿是不是翅膀硬了,小心这次进京不带你去。”说着就往地上吐了一口口水,“你想嫁高门豪户的梦,想都不用想!”

陆李氏简直想动手打人了,可是又觉得打坏了又要用汤药,又是银子,虽说如今吃喝都是用陆府的,可是若是额外的费用,难免要向冯管家那个老妖婆开口。

冯管家那个人,一直都是冷面阎王,要在她手下讨点便宜,真是难如上青天。

“你怎么就这么确定,陆青禾那人会带着你一起?”

原本以为她这个女儿又会顶嘴气她,没想到她这句话却让她愣了。

“哎呀,我怎么忘了,她好像是没有说过……”陆李氏说着话,两只手拍了拍,“不管她同不同意,咱们都要进京,走路也要跟着去,我就不信她真的不管我们。”

“行吧,我也累了,先去睡了。”

陆春荷说完就不管不顾的出了门。

这时候陆家三房一家三口却还精神十足的说着话。

只见陆三叔拿着本书装模作样的看着,李宝娇正在一个半大的木箱子里挑挑拣拣的。

李璧月正坐在妆台前,看着李宝娇微微笑道:“母亲,不必选了,大半夜的选了也没用了啊,待会儿就该安置了。”

李宝娇闻声抬起头,“胡说,你十多年没有待在母亲身边,我甚至都不知道我女儿最喜欢什么样式的簪子,最喜欢什么颜色的衣服。”

“母亲……”李璧月难得的拉长声音撒娇道:“女儿不就在您身边吗,母亲还有什么担心的。”

李宝娇笑道:“是,是,如今你回到母亲身边了,以后一应的穿戴都要经母亲的手才行,可不能饿着冷着。”

“对了,母亲,我来的时候,齐祖母担心女儿在临安住得不习惯,所以特意让女儿带了半箱子楚国来的金丝燕窝,燕窝最是养人,女儿年纪轻,母亲拿去吧。”

“半箱?怎么才半箱?她齐府这么有钱,给一箱会死吗?”李宝娇一听,突然有些生气,“我把你托付给她养,她就这么不把你当回事儿?”

见李宝娇突然生气,李璧月站起身,安抚道:“母亲,齐家对女儿已经是恩至义尽,在齐家,女儿就是按着大户人家嫡女的份例来的,宠荣皆备,就是女儿一直有眩晕症,寻常吃药也费了不少银两。”

“哎呀,你还嫌弃,人家若是一点也不给你,怕你反而觉得好,给了你,反而嫌少,我可听说过,楚国来的金丝燕窝一两便值不少银子,足足半箱,你知足吧!”

李宝娇转头便看见陆三叔对着烛光看着什么,心头闷气,只得暗暗咽下一口口水,不在多说。

“母亲,听说鸣凤表姐让青禾妹妹进京去,倘若是她走了,这府里就没有一个正经主子了,我们再留下来,怕是不合适吧。”

李璧月对着镜子,扶了扶李宝娇给她戴的一只翠珠摞丝金簪,问出心中想说的话。

李宝娇听到这话,停下手中的动作,“的确,咱们再住下去也不合适了,可是如今除了陆府,咱们还能去哪里?林府是不可能的……”她顿了顿,似乎在寻思着什么,“不若……我们也去京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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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4 迎春花开

陆三叔听到自己媳妇的话,眼睛一亮,“去京城?陆鸣凤那丫头能肯?”

之前在福兴楼的时候就见识过他那个四弟的女儿的厉害,真是嘴比刀利,话比针刺。

“她不肯,她凭什么不肯,别忘了你可是她亲三叔,是她亲爹的亲哥,血浓于水,她怎么能不肯!”

李宝娇最讨厌的就是陆三叔涨别人的威风,灭自己的志气,说起话来也是字字铿锵,毫不留余地。

李璧月看着李宝娇生气的样子就有些头疼,她这个母亲很多地方都过得去,就是说起气话来的时候,总是容易冲动,说话也不过脑子。

这样的习惯是极其不好的,她自小在齐祖母身边耳濡目染,虽说齐祖母如今已经古稀之年,可是齐家却还是对她言听计从,从来没有出过半分差池。

齐家原本是在京城的,后来因为齐家当家人被贬到了这么个小地方来,所以才不闻于世,可内里的繁华却是不减当初。

齐祖母一向都是云淡风轻的样子,不参与别人的争执之中,永远置身于事外,不染世尘。

她自小生长在齐祖母的身边,随着时间的推移,耳濡目染,也有了几分齐祖母面上的几分淡定气质,李璧月看着母亲心中就不由叹气,倘若母亲能走齐祖母的半分慧识和气质,她家也不会没落到这种地步。

“爹,听说如今您和大叔他们在福兴楼帮忙?”

陆三叔没有想到女儿突然问起他来,抬起头想了想道:“是,如今在福兴楼帮帮忙,拿点银子,以后咱们若是走投无路了,到底还有些傍身的银两。”

“你就这点出息,走投无路,走投无路,想着这个还不如多想想怎么才能飞黄腾达,咱们俩没有儿子,就只有一个女儿,以后怕是也要傍着女儿才能过上好日子。”

李宝娇说着转头看着自己如今出落的也算大家闺秀的女儿,眸中笑意愈盛,“月儿,娘跟你说,临安有家豪户姓薛,他家有个排行老二的儿子,如今年方十七,长得是风流倜傥,一表人才啊!”

李宝娇说着就拉过李璧月的手,“母亲都看过了,那人才相貌是无可挑剔的,倘若是……”

李璧月这是听出来她娘的意思了,这不就是想让她嫁给这个什么薛公子吗?

“母亲,女儿如今不过十五,还不想嫁人呢,母亲就多留女儿几年吧,也好让女儿补偿一下多年不在母亲身边尽孝的过错。”

李璧月拉着李宝娇的手亲昵道。

“傻丫头,你可知道这薛家是什么来头?江南的盐商巨贾,家财万贯,富可敌国也是说得上的,你若是以后嫁了他,便是比那个陆鸣凤还要强上几分的。”

见女儿似乎还想说,李宝娇补充道:“那公子叫薛文杰,就听这个名字,也是个好男儿,若是能拿来做了夫婿,可是你好大的福气啊,你可要想清楚了。”

李璧月第一次觉得不知道该怎样才能打消她母亲的心思。

“你要知道,那个大房的女儿,陆春荷,可是惦记着呢,回回人家来,便上前嘘寒问暖好不殷勤,真是好端端一副狐狸精的心肠,可惜没有四房女儿的好容貌,人家薛公子还不一定看得上她,亏得她每次往上凑,真是不要脸!”

“母亲,春荷表妹如今不过十岁的小女孩,有你说的那么坏吗?”

李璧月对于李宝娇的话有些不敢相信,陆春荷在她心里就是个小姑娘,就算与别人不同,也就是多了些花花肠子罢了,却没想过她小小年纪竟然这么上不了台面。

“你知道什么,十岁,她就算只有十岁还不是眼大肚子小,吃不下也要惦记着,你见过一条这么细的蛇吞下一只比它还要大的多的鸡鸭没有,所以说你别不相信,不把她当回事儿。”

“母亲,女儿有些疲乏了,就先回去休息了。”

李璧月真是不想听这些妇人喜欢说的东家长西家短的事,便开口称累了要走。

李宝娇恨铁不成钢的看了一眼李璧月,心中又急又气,“好,你若是累了就快些回去吧,也怨我,非要拉着你说这些不好听的话。”

听到李宝娇的话,李璧月还是淡淡笑道:“夜已经深了,父亲母亲也早些安置吧。”

回到她住的屋子,贴身丫鬟春笙开始为她解发,却不由开口道:“都说门槛不一样,做人处事也不一样,夫人和齐府的夫人太太们也很不一样。”

难得听春笙开口抱怨,李璧月笑着侧头,“你且说说哪里不一样?”

春笙见自家小姐没有责怪自己议论主家的不是,却也知道自己刚才已经失言了,便垂头道:“奴婢不敢说。”

李璧月拉过春笙的手,“你我从小一同长大,你这人我是知道的,有什么话还要瞒着我不成?”

春笙想了想,的确,她自从六岁起就被选在李璧月院子里照顾,也算是一同长大的了。

“那奴婢就斗胆说了。”

李璧月点点头,便听春笙道:“齐家的夫人们,从来不会把重话说出口,便是说句什么不中听的话,也是笑得格外好看,让人听了却挑不出错处来。”

“我母亲呢?”

春笙犹豫了片刻,放下手中的簪子,“夫人嘛,有些直肠子,不管话中不中听,都说得直白,可是难免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容易被人利用,或者心存猜忌。”

李璧月点点头,不愧是和她一同在齐祖母身边长大的,不是个愚笨的人。

“春笙,你说的在理,只是母亲她却是不明白的,因为我父亲就是个惧内的,而且也没有妻妾让她烦心,所以母亲的环境注定她的性格。”

春笙似懂非懂的点头,“小姐,夜已经深了,您也该安置了。”

一夜无话。

转眼间,天已经蒙蒙亮,昨夜起了一夜东风,却没有下雨,今儿早晨起来,花园里的迎春花竟开了。

芳华阁里,沉香从外面进来,打了洗脸水。

“小姐,该洗漱了。”

陆青禾挂好香囊,点头走到桌边,“外面可曾下过雨?”

沉香摇头,“奴婢打水回来时刚好过花园那边,昨晚没有下雨,想必是吹的东风,竟把迎春花吹开了,天色虽然不好,可明黄色的花朵儿看着却讨人喜得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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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5 请求

听着沉香絮絮叨叨的话,陆春荷难得开心的笑了。

“真是那么讨喜,让你大早上像只喜鹊一样叽叽喳喳的夸她?”

沉香憨憨的点点头,“若不然待会儿小姐也去看看吧,花园里走走倒是不错的。”

这时候芷兰走过来,“花园有什么可去的,不过是几朵想拔尖儿出头的春花,外面还冷着呢,别冻坏了小姐。”

芷兰不知为何总和沉香过不去,因为沉香自打从京城回来之后,便一直在芳华阁伺候了。

原先刚进府的时候,她也是和芷兰一同留在芳华阁伺候三小姐四小姐的,如今这芷兰却有些咄咄逼人的意思,处处和她作对,也不知道是着了什么魔。

“怪奴婢多嘴了。”

自从去了京城,沉香比以往更稳重了些,不想在主子面前起争执,便退了一步对陆青禾请罪道。

陆青禾却看着镜子,似乎在认真打扮,不曾开口。

半晌听得一声瓷器重重放在桌上的声音,“芷兰小姐,不知道你如今什么时候比我这个正经小姐还要有威风了?”

芷兰原以为三小姐也认为自己对了,随意没有说她,可这会儿听这话,和她想的完全不一样啊。

“小姐,不知奴婢何处惹怒小姐,小姐若是生气,打骂奴婢都是可以的,可是不要让奴婢心头慌啊。”

芷兰“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道。

“出去!”

陆青禾什么也没说,只让她出去。

芷兰自己突然有些慌张,自己怎么惹她生气了,真是怪了。

心里诽谤着陆青禾如今脾气是越来越大了,芷兰气闷的走出了屋子。

沉香在外间听的一清二楚,心想怕是这芷兰做了什么事惹陆青禾生气了,否则她怎么会无缘无故的发火。

虽说如今陆青禾的小姐样子越来越有模有样,虽说还达不到大家闺秀的地步,却可以说小家碧玉,绰绰有余。

只是不知何时开始,三小姐虽然外表一如既往的温驯可亲,可是有时候脾气却暴躁无常,这和以前的三小姐比起来,真是有些反常啊。

虽然芷兰被陆青禾喝出去了,可是她却没有叫她进去伺候。

沉香也不能让主子自己忙,便走了进去。“小姐,今日要穿哪件衣服?”

闻声,陆青禾转身看了一眼屏风前木架子上挂着的一件绣着紫色云纹的绯色衣裙。

从陵源镇到临安城,吃的越来越好,越来越精细,住得越来越舒服,越来越宽敞,穿的衣服料子越来越好,做工花纹越来越精细,可是这个自己总是高兴不起来呢?从什么时候开始,她越来越难开心起来了。

是二姐走了以后吗?还是四妹走了以后?或者说,是陆春荷她们来了以后?

她不知道,她只是觉得笑得越来越少,眉头皱得越来越多,莫名其妙发火的时候也越来越多了。

“小姐?小姐你没事儿吧?”

不知道陆青禾在看什么,对着一件衣服也能发上半晌呆,沉香在她面上挥了挥手问道。

“哦,就那件吧。”

刚刚梳洗妆扮好,就听见外面有人闹嚷嚷的,似乎有人来了。

“青禾侄女儿!”

这洪亮无比的声音正是陆李氏发出的无疑,只是陆青禾眉头一皱,心里有股无名业火在蹿腾。

“小姐,可要让她们进来?”

沉香被陆青禾这古怪的表情吓了一跳,听外面脚步越来越近,不知道怎么办了。

陆青禾虽然如今性情古怪,可是她却知道不能当场发作,只能装作没有任何事情一样。

这时候陆李氏已经进来了,身后还跟着陆春荷,看起来就只有这两母女。

“不知道大婶子来找我做什么?”

看着陆李氏的这张脸,陆青禾心里就翻滚得很,感觉难以压制内心那种想要发怒的冲动,她必须快点结束和陆李氏的谈话,扉否则鬼知道她会不会做出点让她们吓着的事情来。

陆李氏一脸惊讶的表情显然是不明白为何这个一向软弱可欺的侄女儿怎么有些反常?

这种情况只在陆鸣凤身上见过,难不成这是种怪病,会传染的?

“哈哈哈!”

陆李氏自己想着想着竟然就忍不住笑出声来,反应过来见陆青禾的丫鬟和自己的女儿都一脸好奇的看着她。

“娘,你该不是中邪了吧?”

陆春荷伸手在陆李氏面上晃了晃,一脸怀疑的问道。

陆李氏一听这话,一巴掌打在陆春荷的头上,不重不轻,却还是有些疼的。

陆春荷吃疼,脸色一垮,“娘,你干什么,真的很疼的!”

陆李氏气道:“疼?就该打死你,说亲娘中邪的,怕天下就只有你这一个逆女了!你才中邪呢!”

见这两母女似乎又要开始唱戏了,陆青禾本就不耐烦的心这下是完全没有耐心了,头一动不动,眼睛直直看着陆李氏母女俩。

“你们如果要唱戏,请回你们屋子去,我没有心思看你们唱春秋大戏!”

陆李氏听陆青禾这一声不耐烦的话,才反应过来今天是有正事的,看陆青禾的脸色,怕她真的生气把自己撵出去了,连忙收了脸色。

“青禾侄女儿啊,你可是我们的亲侄女儿,春荷是你的亲堂姐啊,做什么我也不相信,你会不管我们这一家子,你要知道你大叔那人,是个没有出息的,大半辈子没有什么能耐……”

“我再说一遍,有话就说,你若是再拐弯抹角,就滚出去!”

陆李氏话被突然打断,只见她一脸没有回过神的样子,表情凝固了一样。

“呃,呃,我说青禾,你该不是哪里不舒服吧?”

“你……”

“青禾妹妹在吗?”

就在陆青禾要发作的时候,一道清脆悦耳的声音响起,李璧月走到房门前,见陆青禾陆春荷还有那个大婶陆李氏都在。

听到李璧月来了,陆青禾用力压制住了内心的怒气,“我在!”

李璧月走进屋里,好奇的看了一眼看起来有些尴尬的三人,“大婶怎么也有事来芳华阁了?”

陆李氏见李璧月来了,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变化。

“没有,就是有事来求青禾侄女儿。”

一听这话,李璧月嘴角一翘,笑道:“真是巧了,侄女儿也有事来求青禾妹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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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6 同行

陆青禾深吸一口气,平静下来,“请求,侄女儿不知道有什么地方,能让两位婶婶一同来求的?”

陆李氏端起桌上的茶壶,高高提起倒了一杯茶水,清了清嗓子这才道:“侄女儿啊,前几日就见冯嬷嬷在打点东西,说是鸣凤侄女儿要你去京城。”

一听陆李氏这话,陆青禾就明白了,只是不知道这陆李氏是想要在她走之前讨要些银两呢?还是有别的请求。

“侄女儿不知道大婶想说什么,不如明说。”

听到陆青禾说这话,陆李氏才笑着道:“你也知道,你大堂哥他如今年岁也不小了,正好又快到春围了,你大堂哥虽然还没有资格下场,可是进京城沾沾状元才子们的喜气总是好的。”

“对啊,青禾侄女儿,你说你只是个单薄的女儿家,若是路上遇上个什么盗匪强盗什么的,一个人又没有照应,到时候若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可就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李宝娇担心陆青禾心中有犹豫,这时也开口道。

陆青禾故作深思的样子,沉吟半晌才道:“三婶说得对,那不知道侄女儿应该怎么做才好呢?”

“当然是带上我们啊,青禾侄女儿,你知道你那个璧月姐姐还从未见过鸣凤那丫头,到时候一起进京,倒是能够一叙姐妹之情。”

这件事,陆青禾不是没有想过,本来想着若是二姐没有什么事,她便能留在临安,可是二姐前不久又回信来,说务必要让她进京。

既然二姐已经明说了,一定要她入宫,她自然不能再抗拒不去,所以前几日已经在让冯嬷嬷准备了。

不过这次进京,她也没有打算多待,只要过一段时间,便给二姐说说,让她放自己回临安城。

不过这从临安城到京城,一路上山高水深,听闻有一段路还不太平,若是她一人入京,怕也是有些不安全。

如今陆李氏和李宝娇两人既然自己提出来了,带她们去也好。

“好,既然两位婶婶都开口了,带上你们也可以,想必姐姐也不会有意见的,不过距离离开临安的时间快到了,两位婶婶还是早些回去收拾行李,到时候一起同行。”

“原来母亲也来了青禾妹妹这里,难怪女儿刚才没有瞧见你。”

本来陆李氏和李宝娇准备离开了,突然听见一道少女的声音响起。

这声音不同于陆青禾和陆春荷的稚嫩,带着些露尖青荷的清爽,正是已经及笄的李璧月。

少女初初成熟,正是含苞待放,待君采撷的花蕾。

“原来是璧月姐姐来了,今日怎么这么巧。”

陆青禾见这一堆人,心头突然浮上十分的压迫感,突然想要逃离。

不知道为什么,她时常会有一种莫名其妙的胸闷,感觉面前空空如也的地方有一种无形的压迫感,让她有些抓狂。

“青禾妹妹,青禾妹妹,你怎么了?”

李璧月见陆青禾原本好好的,脸色突然一变,已然青白之色。

“青禾侄女儿!”

陆青禾就在众人的目光之中突然倒下,场面一片慌乱。

原本只是个小丫头,便是有个头疼脑热,也不必如此兴师动众,只是在陆李氏眼里,这可是他们的衣食摇钱树。

她若是还不紧张,那么便成了傻子了。

不出片刻,沉香已经让人去请了大夫来。

“母亲,你们刚才在做什么呢?”李璧月有些好奇,为何她刚到,就发现这陆青禾神色异常,想来是生了病了。

“我们怎么知道,刚才还好好的说着话,谁知转眼她就说晕就晕了。”陆李氏也搞不清楚这个陆青禾怎么回事儿,也没有听说过这丫头有什么暗疾啊。

“月儿,你也别担心,从来没有听说过这青禾丫头有什么病痛,如今可能也不会有大碍。”

李宝娇拉过李璧月的手,安抚的拍拍她的手,心道她这个女儿就是心软,漂亮的脸蛋之外还有一颗善良的心,真是难得的。

“大夫来了,女眷避让。”

冯嬷嬷一道大喊,陆李氏几人又慌了手脚,她们都是女眷,以前是乡野村妇,对于男女之防是没有多顾忌的,只是如今到了临安城,才知道大户人家都是极其重视男女大防的。

若是一个不重视礼教的家庭,没有哪家人会这家人的姑娘看得上眼的。

不过李宝娇和陆李氏她们不一样,虽说她是出身小门小户,可是对于这些礼教却是懂得的,毕竟对于门户之见,礼教是不能忽视的。

最重要的是,如今她的女儿李璧月已经来到她的身边,她是一定要注意一些的,毕竟她还想着女儿高嫁呢。

就在她们都隐入屏风之后,一个半老的医士走进来。

冯嬷嬷在前面引路,沉香在门外守着,芷兰忙着去打热水给陆青禾擦洗。

冯嬷嬷心里着急,是因为自家小姐离开临安之前,曾经把陆府交给她,让她好好照看陆府上下,可是因为她的疏忽,竟然没有休息到三小姐的身体。

如今乍一听到陆青禾晕倒的事,冯嬷嬷就着急了,生怕陆青禾有个好歹,在府门口见陆勇带回了大夫,连忙将他迎进府,直直往芳华阁来了。

那大夫按照惯例先给陆青禾把了脉,皱着眉头半晌不发声。

“大夫,我家三小姐这是怎么了,还请大夫给个准话。”

冯嬷嬷见那大夫半天不发话,心里也有些着急了。

“这……小姐应该是心血不足,常年有心病压在心头,郁郁不乐怕是已经很长时间了,身上倒是小毛病,只要花些银子,长时间吃着我医馆特制的清郁丸,让小姐心情开朗起来,想来小姐的病很快就会好了。”

“心病?”

冯嬷嬷心里寻思片刻,往日里没有见过三小姐有什么心病啊,该吃的吃,该喝的喝,只是听芷兰提过几次,说三小姐胃口不是很好,每每厨房送来饭食,都是顶顶好的,可三小姐都只是动几下筷子便撤了下去。

如今看来,怕是早就心里有了心病,所以胃口不佳,只是她怎么也没有想到,三小姐一个十岁的小姑娘,怎么会患上心病呢?

“大夫,既然你有法子,咱们陆府也不是缺银子的人家,大夫你用药要用好的,咱们给的起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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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7 银针

冯嬷嬷见大夫站起身,担心大夫用药不尽心,便开口道。

“管家,你不必担心,我既然身为医者,自然会尽心尽力。”

看出这位被人成为管家的嬷嬷似乎心有疑虑,这大夫淡淡道。

“大夫,你知道我这侄女儿什么时候能醒来吗?”

李宝娇是已经嫁为人妇的人了,所以自然是不用躲在屏风后面的,见大夫已经诊治完了,便走出来问道。

大夫见一个妇人走出来,拱手道:“夫人不必担心,小姐只是心血不足,才一时晕倒,只要喂了药,不出两个时辰便会醒来了。”

李宝娇这才放心下来,不过更放心的是陆李氏,她这一听才定下心来,她就怕因为陆青禾的事情,耽误了去京城的行程。

“既然如此,多谢大夫了。”

冯嬷嬷和沉香把大夫送走了,便见冯嬷嬷转身回到芳华阁。

“从今天起,我就到芳华阁来住了,直到小姐好起来。”

冯嬷嬷的话,让芷兰心头一惊,难道冯嬷嬷是在担心什么吗?还是说冯嬷嬷怀疑她们办事不认真吗?

可是芷兰到底比不上冯嬷嬷在陆府的权势和地位,她心里虽有芥蒂,却不能说,否则怕是陆府没有她待的地方了。

“芷兰待会儿便去为冯管家收拾住处。”

冯嬷嬷点点头,“府中事务繁忙,只要小姐醒了,你便来告诉我,如今还有许多东西没有收拾,也快到离开临安城的时间了,到时候怕是事多繁杂,你们留在这里好生照料。”

冯嬷嬷走出门口的时侯,微微侧头,见芷兰正低头不知道想些什么,心头泛起冷意,远远的走了出去。

芷兰这才抬头,看向冯嬷嬷离开的方向,脸上扬起一抹意思不明的笑容。

沉香刚刚好给陆青禾擦了身子,正给她盖好被子,却在起身的时候手上吃疼,眼睛一眯,翻手便看见一根银针,冒出短短的一头,上面有些褐色的痕迹,心头一惊,转头见芷兰一脸奇怪的神情。

沉香之前跟着陆鸣凤去了京城,有不少日子没有在陆府里,银针这样的细玩意,若是藏进了被褥衣服之中,日子一久,倘若是在人毫无知觉的时候扎进了人的肉体中……

沉香想着不禁打了个冷颤,日子一久,银针进了身体,怕是对于身体大有损害。

她在京城公主府的时候,曾经听说过,大历囚狱中有一种折磨人的酷刑,便是用银针扎人,不是扎进肉中便取出来的那种,而是将整根银针扎进犯人身体中,顺着人的血脉流动。

人的血最终都会流进心脏,就在银针进去血脉之中时,那受刑的犯人便会痛不欲生,且找不出病症,所以对于一些重要的人犯,曾经的大历也时常用这种刑法。

芷兰曾经和她一同做过公主府的小丫鬟,她也知晓这种事,怎么可能不知道银针入体,对人的伤害之大。

可是芷兰一直在三小姐身边,是三小姐的贴身丫鬟,床上莫名其妙的多了一根银针,她怎么能不知道,而且看样子,这银针应该在床上至少几日了。

因为她是后来才回来的,才从新在三小姐身边伺候的,所以一般都是芷兰贴身伺候,她都是从旁伺候的。

她很少近三小姐身边伺候,可难得今日近身一回来,便发现了这根银针。

若是说她一直不知晓,怕是太牵强了。

芷兰看见沉香端着盆子走出去了,这才起身走到陆青禾睡着的床榻旁边。

床上的三小姐面容恬淡,和以往一样,精致的眉目看了让人容易心生妒忌。

芷兰看着这张漂亮的脸蛋,心里不禁感叹,这陆家四房的女儿,出落的怎么都这般漂亮。

就说离开陆府许久的陆白玲,不过五岁,却生得明眸皓齿,活生生一副瓷娃娃一般冰肌玉骨的美人坯子。

更别说如今去了京城的陆鸣凤,虽说曾经是个不起眼的乡下野丫头,不知道走了什么鸿福大运,竟然能挣得这一身家当。

若是她没有这么好的运势,怎么成为小姐,让她们做下人来服侍。

都说龙生九子,各有不同,就是一枝花枝上,繁花重重,却也有不同,没想到竟有这一家子,姐妹三朵都是漂亮的金花。

这边芷兰已经去了前院,见冯嬷嬷正在对钱福说着什么,便等了一会儿,才见冯嬷嬷走过来。

“冯嬷嬷!”沉香对她招了招手,冯嬷嬷以为是三小姐醒了,便走了过去。

“怎么了,三小姐可是醒来了?”

冯嬷嬷不知为何,沉香叫她过来,却又不说话。

“嬷嬷,有重要的事,这里不好说。”

沉香看了看了一眼周围,这才开口道。

冯嬷嬷也很少见一向沉稳的沉香有这种慌乱的时侯。心知她怕是有大事要给她说。

“到我屋里说话吧。”

到了冯嬷嬷屋里,沉香在屋子里看了一圈,确定没有人之后,才把冯嬷嬷拉到灯台前。

“你这是怎么了,突然神神秘秘的,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沉香这才伸出手,缓缓摊开,一根已经失了光泽的银针落在冯嬷嬷的眼中,冯嬷嬷伸手捻起沉香手中的那根针走到灯下仔细端详。

“这……这根针,有血迹?”

冯嬷嬷意识到这根针怕是有什么来历,心中不禁疑惑开口道。

“嬷嬷果然好眼光,这根针的确是有血渍的。”沉香顿了顿,“嬷嬷还记得不,曾经在京城时,曾听说过大历有一种折磨犯人的刑法……”

“是宫中秘辛,针入骨血的刑法?”冯嬷嬷眼中一亮,“听说这种刑法让人生不如死,而且会阻塞经脉,使人心绪难宁,听说之前的三王爷曾经入狱,获释后却情绪失常,整日郁郁寡欢,曾有传言说,有个名医曾在三王爷体内排出两根银针……”

芷兰心中感叹冯嬷嬷不愧是宫中待过的老人,这才笑道:“嬷嬷好记性,的确,银针入体的症状和三小姐的有些相似,我也是大胆猜测,今日听到了大夫的话,才想起来了。”

“所以你觉得,三小姐是让人故意害了?”

话说到这里,冯嬷嬷也明白了沉香的意思了,心中了然,知道这事怕是不简单。

“冯嬷嬷,一般主子的东西都是要我们下人仔细盘查后才能用的,这针却是在三小姐枕边找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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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8 不可声张

床上找到的银针?而且是带有血迹的银针!这事决不能小看了,事关三小姐的性命,冯嬷嬷心中也紧张起来。

只是如果要怀疑,芷兰身为三小姐的贴身丫鬟,嫌疑最大。

只是芷兰有什么目的要对三小姐做这么阴毒的事呢?

“冯嬷嬷,你说这事儿该如何是好。”

沉香心里也没有办法,该怎么办,好在冯嬷嬷是个办事有主意的人,也不至于无人主事。

“沉香,这事先不要声张。”冯嬷嬷说着打开窗户,看了一眼外面,这才转身走回去。

“你今天回去之后,一定要贴身伺候三小姐,你要知道,这件事情如果让咱们小姐知道了,怕是会不好,最重要的是,一定不能打草惊蛇,三小姐身边的衣服被褥一定要仔细检查了才能用。”

听着冯嬷嬷的话,沉香都记下来,点头示意明白。

就在沉香准备告辞离开了,又见冯嬷嬷开口道:“你过来,我说的你都要仔细记下……”

芳华阁,陆青禾还躺在床上昏迷着,芷兰已经退到外间,不知在和谁说话。

“都和你说了多少次了,你别总来芳华阁,虽然三小姐还昏迷着,可是若是让旁人撞见了我们,到时候就完蛋了。”

芷兰说话有些慌张,四下左右看了看,对面站了一个成年男人,看着十七八的年岁。

“你说了要用法子帮我的,怎么这么久了,她还没有死啊?”

男子说着往帘子里面看了一眼,明显有些急躁。

“我说你急什么啊,你找上我才多久,这么心急,你以为是用砒霜,或者鹤顶红?哪里有这么快。”

芷兰嗔怪的笑着,伸手戳了戳男子的胸膛。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男子才急匆匆的离开了。

这时候沉香刚回来,还没有走到屋里,便远远的看见一个黑色的高大的身影从芳华阁外面墙边走过,往花园的方向去了。

看这身形,不像是女子所有,像是个男人的背影,沉香没有多想,往芳华阁去了。

可是刚刚跨进芳华阁的大门,沉香突然一愣,不会吧,平日里怎么会有男人往这边女眷住的地方来。

就是陆家祖屋那边的人,男子也不会往这边来,都是从侧道直接去的落梅轩。

落梅轩……落梅轩也是在靠近后花园的地方,难不成是落梅轩的哪位主子?

“沉香,你回来?去哪里了,这么久都没有回来。”

芷兰见那男人刚走,沉香就来了,心里顿时有些慌张,担心沉香看见了什么,连忙开口假装镇定的试探道。

沉香见芷兰正端着铜盆,一双手中拿着一张帕子在拧水。

“怎么了,不是我走的时候刚刚给小姐擦洗过吗?小姐醒了没有?”

沉香说着便往屋里走,眼中有几分急色。

芷兰见她似乎没有察觉到什么,心中才放心下来。

只是又听到沉香的话,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见沉香回来得急,怕被她看出什么破绽,所以拿着还没有来得及拧干的帕子,装作在做事,竟然忘了沉香走的时候,她就已经给三张姐擦洗过了。

毕竟哪有擦洗废这么久的时间,说起来也不合常理。

只见芷兰面上依旧挂着笑,“叫沉香姐姐见笑了,刚才内急,所以便搁了帕子忘了拧干,这才刚回来,沉香姐姐就回来了。”

芷兰笑容有些牵强,“沉香姐姐刚才是做什么去了,怎么这么久才回来?”

沉香听芷兰都这么说了,也不好再问,又听芷兰问起她刚才去了哪里的话。

她在三小姐床上找到银针的事自然是不能告诉芷兰的,而且事关三小姐的安危,这件事一点也不能透露出去。

“没有,刚才想到昨日问了冯嬷嬷去京城要带的东西,今儿忘了几样,便去问了问。”

“东西?什么东西,我怎么不知道啊?”芷兰一脸疑惑的看着沉香,“虽说三小姐要去京城,可是也没有说是常住啊,临安到底是小姐的发家之地,总不能就这么荒弃了吧。”

沉香不知道为什么,这芷兰总是鬼鬼祟祟的,说些话也让人找不到边际。

若是要说陆府荒不荒废,和芷兰她有什么关系,原本她们都是要跟着小姐一起走,跟着伺候的。

她突然说起这个,让沉香难免有些有些想法,毕竟都说事出反常必有妖,一个人莫名其妙的问起和她无关的事,怎么能让人不怀疑呢?

“咱们这个陆府荒不荒废,我只是个下人,做不了主子们的主,至于是什么东西,芷兰你不知道的多了去了,难不成什么事都要向你报备吗?”

一听沉香这话来得陡,让芷兰差点没有反应过来。

自从认识沉香,她一直是平易近人,进了临安陆府之后,她虽然很得当家小姐的重用,连一向颇为得小姐心的冯嬷嬷也没有带着去京城,而是带的沉香,可见沉香在众丫鬟中地位之重。

不过即使如此,沉香待人处事也一直是轻声细语,平易近人,何时见过她直接对谁如此呵斥,卸人脸面的。

“沉香姐姐,不知道我是不是做了什么,让你心里不舒服,如果是我有哪里不懂分寸,得罪了你,你就直说,我一定改。”

芷兰面色有些惶恐,恭敬道。

沉香只是笑笑,“咱们在京城时便是一同伺候过一个主子的人,相识多年,哪里谈得上得罪不得罪,只是最近心头火旺盛,所以说话难听了一点,芷兰你别介意就好。”

“不介意,不介意,沉香你说的对,咱们可是相识多年的旧人了,自然应当和和睦睦的,隔壁为了一些不高兴的事情伤了情分。”

沉香心头的确有些火气,觉得芷兰身为下人,身上总是有种不该下人有的高傲,也不知道她哪里来的自信。

对于沉香来说,身为下人,就应该好好做好自己的本分,若是有非分之想,便是没有规矩,而她最是看不起这种人。

而且对于在三小姐床上找到的那根针,沉香还耿耿于怀,总觉得是芷兰照顾不周,这才一时言语冲动。

“好了,小姐也该醒了,你去让厨房熬一些鸡肉粥,小姐醒来也一定饿了。”

沉香不想和芷兰多说废话,三小姐还躺着,她们在这里趁口舌之勇,有什么意思。

“是,我这就去厨房。”

芷兰心知沉香怕是对自己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当下也不再停留,转身往厨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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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9 发狂

若是往日里,沉香可能会自己去厨房为三小姐熬粥。

沉香熬的粥一直深得几位小姐的喜欢,只是如今芷兰的用意未明,她不能离开三小姐久了。

见芷兰已经走远了,沉香才转身进了内屋。

“沉香……”

一道虚弱的喊声响起,沉香快步走到床边,见三小姐正睁着眼睛喊她。

“小姐,奴婢在,小姐可是要喝水?”沉香扶着陆青禾的背,给她背后垫了一张福字枕。

“沉香,什么时候了?”

“快到午时了。”

“芷兰不在吧,你过来……”

陆青禾面色还有些苍白,嘴唇也惨无血色。

“小姐,您别急,先喝一口水吧。”

沉香见三小姐的样子着实让人有些担心,连忙起身去提茶壶倒了一杯茶水,走到陆青禾身边,喂她喝了些水。

“今晚,你值夜吧,我总觉得夜晚做噩梦得厉害,让芷兰也歇歇吧,一直都是她值夜,久了是谁也熬不住。”

听三小姐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沉香也只能满口答应,“小姐什么时候开始做噩梦的?”

见沉香问起,陆青禾有些疲惫道:“什么时候开始的……有些日子了,好像自从过了年以后,就时常做噩梦了。”

陆青禾想了想,觉得脑袋有些疼,“刚开始还好,后来做噩梦也就越来越频繁了。”

“怎么会,小姐您怎么不找大夫来看看?”

从来没有听说过有人连续许多天做噩梦的,沉香一听这话也是觉得奇怪。

“大夫!什么大夫!”

陆青禾突然手一挥,茶杯落在地上,“啪”的一声碎了。只见她突然暴躁起来,“大夫能治什么,他能治什么?”

“小姐,小姐别激动,咱们静下来,好好说话,小姐……”

沉香也是被三小姐这突如其来狂躁的脾气吓得退了一步,又立刻跑上去扶住她,出声安慰道。

陆青禾胸腔里“吭哧”的发出了几声微弱的声响,躺了回去,却觉得身上奇痛无比,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啃噬她的骨血,让她觉得真是煎熬。

“快找大夫,我身上有蚂蚁吗?是不是有蚂蝗,简直是附骨之蛆,想吃了我,它们要吃了我!”

听三小姐说话颠三倒四,似乎神志不清,沉香只想着能不能赶快找到冯嬷嬷,如今三小姐这情势怕是不能在等了。

余光暼见床边放着的棕黄色的药,沉香连忙断了过来,“小姐,先喝药,喝了药就不疼了,不难受了,小姐来,喝药……”

沉香耐心的哄劝道,说着把药碗端过来,旁边还有刚才大夫开的药丸,让三小姐就着汤药把药吃了。

可能是药中有安神的功效,三小姐吃了药,情绪稳定了很多,和往日里差不多了。

沉香见三小姐总算让她松了一口气,趁着这间隙,连忙去先冯嬷嬷了。

冯嬷嬷见刚走了不久的沉香又回来了,以为这回应该是三小姐醒了。

“可是三小姐醒了?”

沉香一脸慌张,“醒是醒了,可是三小姐刚刚醒来,就性情大躁,刚刚就发了一通脾气。”

听到说三小姐又出了岔子,心中也是不安起来。

“怎么了,你快说吧!”

“刚才我回去的时候,见三小姐刚好醒来,我就倒了一杯水给小姐喝,三小姐就说,今晚让我去值夜,不要让芷兰去了,我们说的好好的……”

“冯嬷嬷!”

外面突然响起一道少女的声音,冯嬷嬷见有人寻,让沉香先等一等,便转身出去了。

冯嬷嬷走出来,就看见一身穿红着绿的玉竹正站在外面等着。

冯嬷嬷记得原本小姐离开临安之前,安排了她后来去芳华阁伺候,只是因为后院的事多,所以就没有让她去芳华阁,只是帮着打扫院子。

如今看来自己的决定是正确的,玉竹当初安分的样子不过是装出来的,也真是,常年捕雁的猎人竟然险些让雁啄了眼睛。

“哦,是冯嬷嬷来了,玉竹刚才走神了,嬷嬷不要见怪。”

冯嬷嬷摇摇头,“没什么,你有事快些说吧。”

玉竹这才捏着帕子,有些紧张,“嬷嬷,我也是最近才知道三小姐要去京城,只是不知道……”

见玉竹犹豫起来,冯嬷嬷想着沉香还等着,不能耽搁了回芳华阁的时间。

“你有话就说,不要在我面前卖关子,不然我就走了。”

听冯嬷嬷似乎有些着急,玉竹担心把冯嬷嬷磨着急了,这才开口道:“嬷嬷,你看我也是您在京城公主府就带着的人了,不如这次进京也带上我吧,我的老子娘他们都在京城……”

冯嬷嬷是听明白这玉竹开口是所谓何事了,“你想去京城?”

玉竹忙点了点头。

“原本是想着把你留在临安府上守着,没想到你也想跟着去京城。”

冯嬷嬷有些着急,“我不是记得你说过,你老子娘好多年前就没有吗?难不成是我记错了吗?”

玉竹心头一跳,害怕露馅了,忙道:“不是不是,是我堂哥的老子娘,我的老子娘是没了好些年了,可是我堂哥当兵去了,结果马革裹尸,再没有回来,我自幼是我堂哥的老子娘带大的,所以我也想回去,看看她老人家。”

冯嬷嬷现在不知道这个玉竹有什么目的,现在没有时间多加思考,只能先缓缓了,待会儿有空了再琢磨琢磨。

“你先回去,去京城的事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你如果要跟着去,就先回去把东西收拾好,如果能把你带上,到时候就让人来给你说,不过能不能去,这件事我就不担保了。”

玉竹知道自己的话,冯嬷嬷怕是已经品出几分味道来了,也不好再待在这里惹她的眼,既然已经得了冯嬷嬷的话,她也不多待了,便笑着客套了几句,转身走了。

冯嬷嬷这才转身进了屋。

“是玉竹吗,走了?”

“嗯,说了几句话,就走了。”

沉香见冯嬷嬷没有多说,也不多问,话题一转,“对了,刚才说三小姐的事,嬷嬷你快写找大夫来给三小姐看看吧,怕耽搁久了会出问题。”

冯嬷嬷突然走出去,片刻后有回来了,“好了,陆勇已经去请大夫了。”

听到冯嬷嬷这么说,沉香悬着的心就放下一半了,只是事情还远远没有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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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0 扭打

“好了,你也别太担心了,我觉得最好的办法,只能是快点去京城,咱们当家小姐在京城,只能把三小姐送过去,让她定夺了。”

沉香也觉得有道理,这才和冯嬷嬷一道去了芳华阁。

“冯嬷嬷您怎么又回来了?”到了芳华阁,芷兰已经回来了,见冯嬷嬷又来了,心中疑惑。

“来看看三小姐。”

芷兰连忙退到一边去了,“刚才小姐又醒了,说要找沉香。”

沉香点头,没有多说,跟着冯嬷嬷进了屋。

陆青禾这会儿已经平静了,躺在床上看着刚刚走进来的她们俩。

“小姐,你这会儿感觉好些了没有?”

陆青禾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看上去似乎在忍受着什么。

见一旁放着一碗冒着热气的鸡肉粥,冯嬷嬷端了过来,“小姐,你趁热吃点东西吧,你要快些好起来才好啊,你好一点了,咱们就动身去京城,京城有二小姐,她定然有主意的。”

听到冯嬷嬷说起二姐,陆青禾心里的确稍微感受了一些,二姐的厉害她也是见过的,在陆青禾心里,陆鸣凤到底还是有很大份量的。

陆青禾自幼是陆鸣凤一手带大的,虽说她们的母亲早早就没有了,可是姐姐就像母亲一样,待她们是极好的,有吃的穿的都先紧着她和四妹。

“嗯,烦请嬷嬷快些准备,我这身体已经这么久都这样了,让我快些去京城,我想见见姐姐。”

冯嬷嬷点头,见勺子里的粥已经差不多凉了,便喂向她嘴边,虽然陆青禾没有什么胃口,可是也知道若是什么都不吃,怕是撑不下去的。

见陆青禾乖乖的吃完了一碗粥,这时候陆勇在外面说大夫来了,冯嬷嬷便出去亲自把大夫请了进来。

芷兰站在檐下,见冯嬷嬷对着那大夫不知说了什么,那大夫也只是点头,跟着进了屋。

早几个时辰不是已经请过大夫了吗?怎么这会儿又请,芷兰心里止不住的有些发慌。

躲在窗外仔细的听着里面的人说话。

“小姐这病着实不轻,血虚倒不假,可是那只是她众多病症中的一个,而且不是病因,我常年在民间诊治,还真没有见过这么奇怪的病。”

那大夫摇头,收起了药箱,“还请另寻名医吧,告辞。”

芷兰听了,这才松了一口气,她就说这些人怎么可能看得出来病因,当初的那个王爷都没有被太医看出来,这些个庸医,怎么和太医比,太医都查不出来的事,他们又怎么有法子。

这下心里踏实了,芷兰拍了拍衣服,见冯嬷嬷跟着大夫一同走了,这才进屋去。

这时候却听见又有人来,原来是李璧月和陆春荷,将和一前一后的进了门来。

“两位小姐怎么来了,我们小姐还卧病在床,尚未起身。”

见这丫鬟说话有些不客气,陆春荷眼睛一瞪,“我们来看妹妹,你一个丫鬟只管带路,谁教你的,话多!”

李璧月拉了拉陆春荷,摇头道:“倘若妹妹要和一个丫鬟计较,不是就失了身份了吗?”

见李璧月笑得温和,一副大家闺秀的气派,陆春荷不得不承认,她装也装不出李璧月身上的那种不浮不躁的气质。

“璧月姐姐说得对,咱们还是先去看青禾妹妹吧。”

李璧月点头,和陆春荷一起进了屋,没有理会身后芷兰一张气成了朱红色的脸色。

这时候正逢玉竹过来拿院子里的扫帚,正好撞见芷兰一脸不悦的站在院子里。

玉竹笑笑走上前,“芷兰姐姐安好,芷兰姐姐如今真是越发好看了。”

原本是奉承的话,可落在芷兰耳朵里,却完全变了味,芷兰脸色一变,看着玉竹,玉竹本就是她们所有丫鬟里面姿色最出挑的,她说这话这真是让人觉得有些恶心。

“好不好看不用谁来奉承!做人啊!”说到这里她提高了嗓门,声音尖细刺耳,“就是要知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别有点什么就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

这话说着说着意思都变了,屋子里沉香正招呼着李璧月和陆春荷两人,听到院子里芷兰的声音,十足十的指桑骂槐,但凡是个人也能听出来了。

“我出去让她小声些。”

沉香是个识大体的,担心芷兰越说越不像话,提脚就要出去。

“小声些做什么,让她到我们跟前来说才是个好汉!”陆春荷也被气的站起身来,作势就要往外走。

李璧月要拉她,也没有拉住。

“你个贱蹄子太说什么呢?我告诉你,你若是再乱说,定要把你的这张比恭桶还臭的嘴给撕烂了!”

芷兰见陆春荷气冲冲的就跑出来了,却笑道:“哎哟,这天下大了,什么样子的人都有,捡啥的人都见过,还真是没有见过捡骂的,你说这人不是真的贱蹄子是什么!”

陆春荷这是真被惹出火气来了,还没见过谁这么骂她,而且这人还是个丫鬟,今天她要是不给她点颜色看看,怕是以后谁都敢欺负她了。

“呵!一个丫鬟,也敢骂主子了,今儿若是不打你,改日怕是猫儿狗儿也敢欺负到主子头上了!”

陆春荷说完就卷起袖子,气呼呼的往芷兰冲过去。

“看我不撕烂你的臭嘴!”

芷兰也不认输,顾不得挽袖子,便被她压倒在地,伸手就抓着陆春荷的头发使劲拉扯,陆春荷哦吃疼,手在芷兰的脸上使劲拍,打得“啪啪”直响。

场面乱成一团,李璧月连忙喊道:“快些把她们俩拉开啊!快去啊!”

春笙和张嬷嬷连忙上前去拉,可是这在气头上的两个人,手抓脚踹的,谁能拉的开,两人反而被踢了几脚。

“小姐,拉不开啊!”

李璧月也着急了,这在齐家哪里见过这种主子和下人扭打一起的场面,这不是让人笑话吗!

“快,快去找冯管家。”

沉香是要在陆青禾身边伺候,自然不能走的,春笙起身小跑着出去了。

地上的两人还打得火热,已经衣衫不整,头发凌乱,这哪里像主子,丫鬟又哪里像什么丫鬟。

李璧月心道,以后若是嫁了人,家中出现这种事,不知道要笑掉多少人的大牙,陆春荷也真是,不顾主子的身份,竟然和丫鬟打在一起,也着实不像个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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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2 周旋

冯嬷嬷来得极快,一看就知道来得着急。

“怎么了,快来人……”

冯嬷嬷的话戛然而止,只见一旁的壮婆子都没有上前,怕是拉不开。

“你们再打下去,就请离开陆府!”

这声话如同震击了两人一般,芷兰和陆春荷同时止了动作。

“还不快起来,你们这是什么样子!”

不知道什么时候陆李氏也赶来了,见自己的女儿衣衫不整,头发凌乱的躺在地上,心头乱如麻。

芷兰见状也没有了刚才那种天不怕地不怕的气势,转眼低眉顺眼的躲到一旁去了。

“你说你,一个大家闺秀,怎么能和下人动手,像什么样子,真是不叫话。”

陆李氏知道今天这事儿定是让李璧月他们看了笑话,何况看这架势,怕是不只他们,这么多的下人们也看着呢,她脸上也挂不住。

“娘!”

陆春荷见陆李氏又要啰嗦了,自己要面子,别人就不要面子了?陆春荷脸上也挂不住,她刚才也是一时被芷兰气糊涂了,否则怎么会和一个丫鬟动手。

“怎么,我还说不得你了,耍什么小姐脾气,跟我回去……”陆李氏刚要骂人,突然一转头,“死蹄子,你给我滚过来,怎么,主子都敢打了,谁借你的胆子?”

芷兰见陆李氏都要走了,又突然转身对她翻脸,登时吓得不敢说话了,这会儿怎么说都是她的错,毕竟她一个下人,打了主子,怎么也是说不过去的。

芷兰不敢过去,只能眼巴巴的看着冯嬷嬷。

冯嬷嬷是陆府管家,她是陆府的下人,若是犯了大错,一般都是主子发落,如果主子不在府中,便由管家处置。

冯嬷嬷也有些犯难,虽说平日里冯嬷嬷都是一丝不苟,公事公办的样子,看起来冷漠不让人亲近,可是还是顾念旧情的一个人。

芷兰是跟着她一同从公主府里出来的,到底还是有几分旧人的情分在,但芷兰的确动手打了主子,这是便是有几百张嘴也是说不脱的。

只是如果陆李氏要芷兰的性命,现在也是不行的,而且她也没有这个资格,说打大了也就是目无主人,说小了就是和府上客人发生了口角,和客人发生了纠缠。

不过芷兰现在还搅在三小姐的事里面,现在还不能动她,不过等事情查清楚了,主家小姐也不能留她的,不管如何,现在还是要保住她。

陆李氏见她喊了芷兰一连几声,那人还杵在原地动也不动,陆李氏是个急性子,也是个好脸面的,当下就要发脾气。

冯嬷嬷心中已经打定主意,面上从容的走上前,“大房娘子,你消消气……”

“冯嬷嬷,我说你能不能别掺和这事儿,她打了我闺女,这事儿怎么也说不过去,我知道,你们都是陆府下人,你自然会帮着她说话,可是我这人没啥心眼,就是喜欢较真儿!”

陆李氏见冯嬷嬷开口似乎要说什么,看样子要给芷兰说情,也管她是不是什么大管家,说话也不客气了。

冯嬷嬷最不喜欢别人打断她说话,她伺候的主子也都是有礼有仪的人,家教甚严,便是对下人也是和和气气的。

“大房娘子,便是芷兰打了大房姑娘,想来也不会是无风起浪,还是要辩明事情的来龙去脉才好,不可什么也不说,便要拿人走。”

冯嬷嬷说话从容,看着陆李氏微微笑道。

“我就要给她点颜色看看,她打了我女儿,我女儿虽然不是陆府的正经主子,可倒底也是个主子,她一个下人!”陆李氏扬高声音,“下人打主子,真是闻所未闻,是不是改日,就要让主子给她们端茶送水吗?”

“大房娘子说笑了,下人就是下人,怎么也不能违背礼仪伦理,做出这能本末倒置的事来。”

冯嬷嬷听着陆李氏阴阳怪气的话,心里微冷,面上却不显。

陆李氏不就是说她一个下人,管了她一个主子的事就是乱来,就是违背了伦理,陆李氏说的不止是芷兰,还有来插一杠的自己。

“大房娘子,你先莫急,且先让我问清楚,若是芷兰一个人胡作非为,胆大包天,那么大房娘子随便处置。”

冯嬷嬷的言外之意不就是说,如果是芷兰一个人的错,陆李氏要收拾芷兰,也无可厚非,不过……若是陆春荷也参与其中,那就另当别论了。

陆春荷站在一旁已经好一会儿了,这会儿见自己的娘和那个嚣张跋扈的死丫头杠上了,结果冯嬷嬷有又横插一杠,非要阻拦着她娘收拾芷兰。

“娘,你别听冯嬷嬷说,明明就是那个死丫头先是恶语相向,在外面指桑骂槐,我实在看不下去,才动手打她的!”

陆李氏听到陆春荷的话,转头看着芷兰,“你敢指桑骂槐,你是个什么东西!”

冯嬷嬷见这两女子自导自演,完全没有把她放在眼里,当下轻咳了几声,陆李氏闻声看过来。

“大房娘子,你是大房姑娘的亲娘,你说话难免不妥,为了避免嫌疑,还是在一旁看就成了。”

冯嬷嬷的话很明白了,就是说她陆李氏太自专了,也不懂分寸,有几分教训她的意思。

陆李氏本来就不满意陆府的下人没有下人的样子,成天不把她们这些高贵的主子都放在眼里,心头也是气的难受。

“冯嬷嬷,难怪你手下的下人都这么没有规矩,她就是个丫鬟,是个下人,就敢动手打我女儿,可见是个没有规矩的人,我以为鸣凤侄女儿选的人至少是个懂规矩的,没想到你也是个不懂规矩的!”

听到陆李氏噼里啪啦放鞭炮一般的话珠子,冯嬷嬷面色不便,从容道:“大房娘子这话有趣,我身为陆府的管家,是当家小姐亲自托付的,今日出现了下人和主子拉扯的事,我身为管家,自然是要好好管束下人。”

陆李氏心头不爽,“你管束下人,该不是让下人打了主子!”

“下人打了主子?”冯嬷嬷和陆李氏周旋了半天,反而见她越来越嚣张,刚开始的好脾气也被消磨了一半。

“到底是谁打了谁,现在这事儿谁也说不清楚,大房娘子还是不要太决断,冤枉了谁也不好,下人也是条命,大房娘子还是不要欺人太甚的好,毕竟做人留一线,日后好见面,您说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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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3 剧情反转

“做事留一线?”陆李氏摆出一副不依不饶的面孔,“我不知道那么多的道理,我只知道,她打了我女儿,我女儿是主子,她只是个下人!”

陆李氏油盐不进的样子,让冯嬷嬷不想搭理,从陆李氏身旁走了两步,李璧月正站在屋檐下。

她刚才见了陆春荷和芷兰打架斗嘴的泼皮样子,就知道这陆李氏怕也不是个好东西,果不其然,陆李氏拿足了泼皮悍妇的姿态,真是让人觉得可笑。

她原本就在院子里站着,可是见了陆李氏那阵仗,担心牵扯到自己的头上来,便远远的躲了去,这时候见冯嬷嬷走过来,实在不知她是什么意思。

“李小姐。”冯嬷嬷喊了她一声,接着又道:“你应该是和大房姑娘一同来的吧?”

听这称呼的不同,李璧月心里跟明镜一样,她养在齐家,本就是被当成正经嫡小姐来养的,便是从她母亲李家来看,她也能称一声李小姐。

冯嬷嬷叫陆春荷只道大房姑娘,这话便是没有把陆春荷当成小姐来伺候,陆李氏才一直强调,她的女儿是主子,是小姐,可当家的嬷嬷管家却不认同,她便是强调多少遍,都是无用的。

冯嬷嬷也是觉得这李璧月的确有大家小姐的规范,所以敬她,这就唤她一声小姐了。

“不知嬷嬷想说什么?”

李璧月柔声问道。

冯嬷嬷双手交握垂在身前,“既然李小姐和大房姑娘是一同来的,可否告知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才让她们两个打闹起来?”

冯嬷嬷说话是滴水不漏,陆李氏恨得牙痒痒却不好再开口,只大着眼睛瞪着芷兰。

李璧月知道,冯嬷嬷这是在问她证据,她是刚才唯一目睹了全过程的主子,她说的话很可能会被当成事实。

她心里清明,刚才在一旁已经看清楚,冯嬷嬷似乎想要保住芷兰,若是她照实说,芷兰的错就大了。

不过动手的是陆春荷,这事儿一边是亲戚,一边是主管府中大权的管家,哪边都不好得罪。

见李璧月在犹豫,冯嬷嬷笑道:“李小姐不必担心,这世上自有公道,您看到什么如实说便可。”

如实说?李璧月看着冯嬷嬷一副坦然磊落的样子,心中仔细寻思怎么说才好。

“哈哈,今儿可是见了稀奇事了,我出门一会儿,回来就听说主子和下人打架,哎哟,我还以为是听错了,又拎着那人问了一遍,幸好不是我的女儿,我就知道,我女儿哪里做得出这么粗俗的事来。”

李宝娇一脸高兴的走进来,嘴里噼里啪啦爆豆子般的说了一堆话,进院子就看见陆李氏站在院子中央,陆春荷她险些没有认出来。

陆春荷这样子,衣衫破烂,头发凌乱,真是看不出半点主子的样子。

“哟哟哟,天哪,这是我的春荷侄女儿?”李宝娇一脸夸张的不可置信,围着陆春荷转了一圈,语调一转,“若不是仔细看了看,还以为是哪里来的女乞儿呢!”

陆李氏原本听着李宝娇的话,不知道怎么反驳,李宝娇的女儿的确比她的女儿强出不知道多少倍了,学识修养都是顶顶好的,想着忍一忍就好了,谁知道这李宝娇蹬鼻子上脸,越发的嚣张了。

俗话说是可忍孰不可忍,陆李氏转身看着李宝娇,“我说三弟妹,你这是来看什么笑话呢?你要笑,要看戏,出门左转,别在这里哇哇的乱叫,你是乌鸦吗?”

李宝娇没见过这么嚣张的人,自己丢了人还理直气壮的对别人发火。

“怎么,我说两句还得罪了你?真是好笑,你是个什么东西,还能管着我说话不成?”

李宝娇向来受不得别人欺负她,她欺负别人是可以的,但是若有人敢欺负她,怕是能看她撒一天气。

陆李氏怎么说也是李宝娇的大嫂,都说长兄如父,长嫂如母,听到李宝娇毫不遮掩的骂声,陆李氏伸手就要打人。

李璧月见状不对劲,心里暗道母亲太沉不住气,这时候看大房笑话有什么用,不过是言语上占了几分便宜。

陆李氏以前是在乡下土地间干活的人,力气大,李宝娇又是个家中独苗体弱多病,娇养大的,细皮嫩肉,受了陆李氏一巴掌拍在肩膀上,登时疼得呲牙咧嘴。

“陆李氏,你个泼妇,你敢打我,你别忘了,当初你家托儿带口的求我家收留的时候什么样子,转眼不认人,你这只白眼狼!”

李宝娇已经见识了陆李氏的力气,也不敢再往前凑,担心再挨打。

李璧月已经跑到李宝娇身边,扶着李宝娇往后退了两步,“母亲,你这是何苦,笑话她们又能得到什么好处呢,咱们先回去吧。”

李宝娇见自己的宝贝女儿来了,脸色也好了些,不再骂人,“我就说了几句,她就要和疯狗一样乱咬人,这不能怪母亲啊!”

李璧月扶着李宝娇就要走,却听冯嬷嬷道:“李小姐还请留步。”

李璧月知道冯嬷嬷留她做什么,原本也想借此一走了之,两边都不得罪,这下被叫住,怕是也脱不了身。

不过刚才母亲和陆李氏也是撕破了脸,李璧月也就没有那么多顾虑了。

“冯嬷嬷,不错,刚才我是和大房妹妹一同来的芳华阁,事情的经过我一清二楚。”

李璧月声音清脆洪亮,“刚才,大方妹妹觉得那丫鬟在院子里挡了她,心里不快,便发生了口交,我不想生事伤了和气,就拉着大房妹妹走了,后来那丫鬟在院子里说话,妹妹听了心里不快,便要出来打人,说是要教养下人,怎么对她恭敬服帖。”

听得李璧月再现的事情经过,冯嬷嬷很满意,“这样说起来,就很清楚了,大房姑娘想摆主子的谱,因为一些小事就和丫鬟过不去,真是好雅量,果然是什么样的母亲教养什么样子的女儿。”

陆春荷听到李璧月的话却是急了,“李璧月,你撒谎,明明不是这样的!”

李璧月只微微一笑,“春荷妹妹,你年纪尚小,有些事做错了便要改,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她说着又转身微微点头,“既然事情也说清楚了,我就先回去了。”

陆春荷这下有口也说不清了,只低头不说话。

陆李氏见状,也不知道怎么办了,刚才她还信誓旦旦说是下打了她女儿,这下剧情反转,真是打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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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4 子时

再留下来只能让她颜面全无,趁着这当口,陆李氏拉着陆春荷,带着哭腔道:“我的女儿啊,你看看你怎么这么多伤口,罢了,娘带你回去上药,咱们就当积德了,不和下人计较,好不好?”

事情闹到这个地步,陆李氏只能自圆其说,拉着陆春荷就要走。

冯嬷嬷很满意这个结果,并没有阻拦要离开的大房母女。

待人都走了,冯嬷嬷转头看着缩在墙角的芷兰。

芷兰正庆幸躲过去了,便看见冯嬷嬷走过来。

“冯嬷嬷……”

“啪!”

芷兰的话还没有说完,一道重重的巴掌声便响起了,芷兰看着冯嬷嬷,想往后退,可却退无可退了。

“你真是越来越厉害了,和主子发生口角!”冯嬷嬷声色俱厉,“今天你犯的这事儿便是把你买到窑子里也是可以的!”

“冯嬷嬷,求您饶了我吧,芷兰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不敢了?早知道现在你当初干什么去了?”冯嬷嬷说着觉得不解气,抬腿便踢了她一脚。

“你以后若是再犯错,你知道会是什么下场的。”

见冯嬷嬷终于熄了怒气,芷兰小鸡啄米般点着头,满脸害怕的看着冯嬷嬷。

“你自己在院子里跪上两个时辰,这事儿就揭过去了。”

两个时辰,芷兰是个吃不得苦的,当下就道:“可是李小姐刚刚也说了,奴婢是被冤枉的。”

冯嬷嬷刚要跨进屋里的脚一顿,转身看着地上的芷兰,“冤枉,你以为李小姐给你遮掩了,我就猜不出事情的原委?”

芷兰这才颓然的低下头,不再言语。

屋子里,沉香在窗户处也目睹了一切,只觉得冯嬷嬷处事还是那么毒辣,真是半点不输当年。

“嬷嬷喝茶。”

冯嬷嬷没有接杯子,“小姐还没有醒过来?”

“醒了,这会儿又睡了,昏昏沉沉的。”

冯嬷嬷点了点头,诧异看见沉香给她使了个眼色,“刚才那事你……”

“我虽然没有看到经过,可也猜得出大致的原委,早知道她是个不省心的,自然也就知道她会如何生事儿。”冯嬷嬷压低声音,“你好好照顾小姐,且让她先跪着,以后还有的罪受。”

沉香把冯嬷嬷送到门口,冯嬷嬷走了,见芷兰在院子中间跪着,也不说话,转身进了屋。

大历皇宫这一连三日,因着太后薨逝,举办丧仪,宫中一直哀哀戚戚的,皇帝更是后宫都没有踏进一步。

后宫里,阮嫔去宣德殿借送糕点想见皇上,可几次都碰了壁?

长央宫里这几日,除了循例跪拜,便是在宫中待着,德妃没有往宣德殿去过,听说整日就是为腹中孩子绣衣服,做肚兜。

“梅儿,今儿十五了?”

二丫正拿着绣花针,有些笨拙的在锦缎上刺着,梅儿轻声应了。

“今儿是靖亲王的寿辰,皇上不是说了要今日为他选妃吗?”

梅儿摇头,“太后没了,大丧当前,便是寿辰也不能大办,更别说选妃了,再如何也要除服之后了。”

也对,太后的事来的真是及时……不对,二丫正想着怎么太后薨逝来得这么急,前几日还没有想通,今日却突然闪过一道念头。

太后身上的问题,她和宫玄迟都知道吧,毕竟要合作,很多事都是要互相告知的,可是太后死得这么急,怕是和宫玄迟脱不了关系。

“他最近什么消息也没有递进来?”二丫猜想宫玄迟应该不会什么也不给她说吧,心中存有侥幸的问了梅儿一句。

梅儿摇头,“最近什么消息也没有,主子放心,一旦有消息,奴婢一定先送到您跟前来。”

二丫点头,站起身活络筋骨,“对了,今日靖亲王的寿辰,虽然不能大办,可是咱们该有的礼数也不能少,待会你替本宫送些礼去靖亲王府上,明白?”

梅儿点头,“明白。”

靖亲王府大门紧闭,只来了一个角门,府外停了不少不起眼的小马车。

也对,如今太后刚刚薨逝,他们大肆送礼走亲,落到皇帝耳中必然不会有好果子吃,这些马车都是送礼的,虽然简陋,却能避避风头。

王府管家出来,将礼都一一回绝了,可还是有马车不断前来。

宫玄迟坐在临窗的榻上,懒洋洋的晒着太阳。一条长腿微微屈起,手上捏着一只琉璃角杯,一道阳光从窗外斜斜的照射进来,宫玄迟的脸一半在阳光中,一般被窗户的投影遮住。

“主子,宫中的德妃娘娘也送了礼来。”

惊雷突然出现,拱手伏身道。

宫玄迟原本想要让人回拒了,可是听到德妃的名字,他脑中突然浮现出那张青涩又明媚的面庞来。

他最喜欢的还是当初初见之时,她的一颦一笑,都是少女最明媚的模样,记得在水中救她的时候,在抱着她冰冷的身子给她温暖的时候……

他们俩之间,虽说只认识了短短几个月,可是发生的事却数不胜数,艰难困苦,酸甜苦辣,各种事情聚在一起,好像已经过了一个浮生。

宫玄迟轻笑一声,举起酒杯,微微扬起的薄唇泛着酒渍。

“惊雷,你让人把德妃送的东西送过来。”

不多时,惊雷回来,带着一个红色的漆盒。

漆盒里面,一个孩童娃娃的瓷像,宫玄迟不禁笑了,这礼也就那丫头敢拿出手了,别人送礼,不是金银珠宝,就是绝迹字画,一个瓷娃娃,那丫头也拿得出手。

“东西收下去,今晚准备接应梅煞天罡。”

惊雷点头,隐入暗处。

子夜时分,几道暗色身影从宫墙处轻车熟路的翻了出去。

几人的速度极快,就连巡夜的士兵也一点没看到。

靖亲王府中,宫玄迟正半眯着眼睛,坐在案几前。

“主子,陆小姐到了。”

惊雷突然出现,对宫玄迟道。

宫玄迟笑着点头,片刻时间,梅煞带着一个人从窗户进了屋来。

一身紫色紧身衣的二丫落地,连忙拍了拍身上的褶皱。

“你来晚了一刻钟。”宫玄迟轻声道。

二丫白了他一眼,“我是从宫中来,你以为那么容易。”

难得离开了皇宫那个牢笼,二丫不禁心情轻快起来。“快拿些吃的给我。”

“饿了?”

二丫点头,便见宫玄迟目光落在她的腹部。

她随着宫玄迟的目光看过去,见穿了紧身衣之后,小腹隆起半个西瓜那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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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5 前尘

“你看什么?”二丫退了一步,面色一沉,有些不喜欢这种目光。

宫玄迟察觉到少女的情绪变化,转头喊了一声惊雷,转眼间,惊雷就提了一个食盒出来。

“这是?”看见食盒,二丫目光立刻炙热起来,她今晚看着吃的没有胃口,这时候肚子已经饿得咕咕叫了。

“不是说饿了吗?”宫玄迟接过食盒,将盒子打开,取出里面的碟子。

盒子一打开,香气顿时冒出来,“还是惹的?有香酥鸭子!”

二丫只觉得一想到那个香酥鸭子轻轻一咬,皮子酥脆香甜,肉汁填汁鲜嫩,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往日里在郭府吃得比较多,只是进了宫,便许久没有吃过了,没想到她正嘴馋的时候,就刚好能吃上。

看着焦黄的鸭皮上还冒着油气,看来是刚刚起锅的,不过这个时辰一品堂早就打烊了,二丫猜想应该是宫玄迟让王府厨房重新过了油锅,保持香酥鸭子的鲜香酥脆。

“赶紧尝尝。”宫玄迟催促了她一声,二丫这才回过神来,看着眼前这张俊朗的面孔,心头一热,第一次觉得有个人心疼真好。

“嗯,我尝尝。”二丫拿起筷子,夹起一块肉,入口鲜香。

“谢谢。”朱唇轻启,两个字迸出来,宫玄迟看着她不说话。

“你,你怎么知道我会这会儿来。”

“猜的。”

肚子饱了,二丫这才放了筷子。

“老太婆那里是你动的手吧。”二丫擦了擦嘴,伸了个懒腰,甚是惬意。

“你今天出来不会就是为了问我这件事吧?”宫玄迟反问道。

二丫见他避而不答,似乎并不愿意回答这个问题,也不多问,他的反应已经足以说明答案是什么。

“这次出宫来呢,一则是我要多谢你,不过我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想求你。”

二丫见宫玄迟正眼睛都不眨一下的看着她,正说着的话一顿,“你看着我干什么?”

宫玄迟立刻转过脸去,“没什么,只是觉得若是没发生这么多事,我会不会娶到和你一样的人。”

二丫听这话被吓了一跳,宫玄迟在想什么呢?这么暧昧的话也是能够随便说的吗?不过有些事最好还是不要去揭破的好。

二丫抬头看了他一眼,“好了,不要说假设的事情了,若是每日想着假设的事,还要不要生活了。”

宫玄迟点头,也不再纠缠这个话题。

“你不是说有事情求我?”

见宫玄迟说到正题,二丫这才摆正了脸色,“这一切都快结束了,慕容府的势力,宫珏翌很快就能拔除掉了,这个毒瘤一拔掉,我也算完成任务了。”

二丫端起茶杯,刚要喝水,却被宫玄迟抢了去,“惊雷,白水。”

见他这个样子,二丫心里不知什么滋味,五味陈杂,乱七八糟的感觉。

喝了水,二丫才恢复了镇定,“我之前和你说过,我把有些事做完了,我一定会离开大历皇宫,所以,现在必须开始布置离开的计划了。”

宫玄迟看着她笑道:“你做的这些事于我有什么好处,我为什么要尽心尽力的帮你呢?”

难得见宫玄迟一副为利益斤斤计较的样子,原本也不用求他的,本来和宫珏翌就说好了,她帮了他做事,事成之后,宫珏翌会放她离开。

可是如今她身怀六甲,宫珏翌会不会反悔还是两说,她不能完全相信宫珏翌,所以她一定要做做两手的准备。

“可是你当初答应过我。”

“那也是有条件的,当初你说的可是你能帮到我,如今看来你只是帮了宫珏翌,帮他清楚势力,为他生孩子,其实你们两个也挺般配的,你又何必要走。”

第一次见宫玄迟一口气说这么多话,二丫偏头看他,“你一口气说这么多话,没噎死你?”

宫玄迟没想到说这种严肃的话题,她也能插科打诨,“放心,死不了,我死了你这辈子也出不了宫。”

二丫也不说笑,“太后死了,我不是帮了你吗?你以为我在宫中没有打听过你母妃的事?”

她见宫玄迟背过身去,继续道:“你生母齐太妃,生前曾是一个言官庶女,因为生得极其貌美,所以刚进宫时深得先帝喜爱,不过因为身份卑微,后来那个言官犯了事被贬,你母亲也失了宠。”

“宫中向来是尔虞我诈,妇人心机斗狠的地方,当时太后还不是太后,是舒妃,是夺走了先帝宠爱的女人,她用计害你母亲失宠,构陷你母亲深宫j寂寞,与人偷情……”

“够了,陆鸣凤你够了!”宫玄迟突然转过身,双目通红,“对,你知道了那个可怜女人的身世又如何,你以为这个就可以威胁我吗?”

他双目泛着血红,“陆鸣凤,她这一辈子都是一个悲剧,对!除了刚入宫时,得到过如同昙花一现的宠爱,她这辈子简直活成了一个噩梦,你何苦要在我的心口上生生剜下一刀肉来?”

二丫从未见过宫玄迟这个样子,心头也是着急了,她想着若是宫玄迟不认账,她才说的,只是如今说了,却见他如此痛苦,突然就有些后悔。

“对不起,我,我也不知道你对你母亲的事这么敏感,如果你不喜欢,我以后再也不说了。”

宫玄迟缓缓走到窗边,外面的夜晚的冷风吹进来,夹杂着几分早开的梨花香气。

宫玄迟耳旁的碎发被风轻轻吹起,只听他低声道:“她生前因为是庶女,在齐家就过得极其痛苦,听她的陪嫁侍女说过,除了当时刚刚进府的继母,全府上下都当她如鸡狗。”

他说到这里,微不可察的叹了一口气,“自古都说继母无好人,可唯一待她好的竟然是继母,能猜想,一个因为错误生下来的女孩没有生母的照顾,父亲的庇护,她过得有多艰难。”

二丫站在他身后一言不发,静静的听他说着,宫玄迟似乎已经压抑了很久,装了许多心事的心仓好像因为二丫的话,被捅开了一个洞,心事顺着这个洞口漫延出来。

二丫第一次有些心疼这个看起来无畏风雨的男人,他这些年都是怎么过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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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6 往事

“你知道吗,当初进宫,也是我的外祖父,我母妃的生父,为了卖女求荣,见她生得极美,便把她当作礼物,送给了先帝。”

宫玄迟顿了顿,“这些只是她入宫前的噩梦,后来她进了宫,因为容貌,被排挤,陷害,好在我母亲有上天庇佑,也因为她的美貌,得到了先帝的宠爱。”

二丫好奇,“我只打听到,你母妃生前有段日子过得极其风光,位列四妃,深得先帝喜爱,后来出事与太后脱不了关系,却没有详细的说辞。”

“你当然得不到详细的说辞,当时发生的事,在场所有宫女太监都被灭口,唯一一个残喘活下来的人,也被我带走了。”

宫玄迟头也不回,站在窗边,二丫见他穿的单薄,本想提醒,嘴动了动还是没有说话。

“她得到的宠爱真是昙花一现,记得我出生时,她正得盛宠,先帝对我也是百般喜爱,直到当时的舒嫔,生下一个孩子,却早夭,一个精密安排的阴谋落在我们母子身上。”

宫玄迟语调不变,“她为了保住我,身怀六甲,被人连环设计,先是陷害皇嗣,后有与人通奸之说。可是她肚子里的就是先帝的孩子,那个被抓住的奸夫,后来我才从那个没有死掉的宫婢口中的知,其实是她舒妃的奸夫!”

二丫看着宫玄迟,耳中听着他口中淡淡的,带着压抑的话语,心中却已经掀起惊涛骇浪。

“何其可笑,自己的奸夫,栽赃给别人,把奸夫的孩子说成是天降祥瑞的福童,然后再亲手杀死自己生的孩子,这样的心肠,何其可怖!”

天哪,当初的太后竟然还有这样一段故事,真是令人惊悚,太后竟然做出了这种事情,只是这样的心机和心肠,在先帝死后,还坐上了太后的宝座,真的也是命好。

已经薨逝的太后生前作恶多端,如今死得如此轻松,倒是便宜她了。

“我若是知道这些,早知道就下断肠草,让她饱受痛苦,也算是对她的惩罚了,这样让她死了,真是太便宜她了!”

听着少女嘀咕后悔的声音,宫玄迟心头似乎也轻松了许多,多少年了这些事他从未提起过,就连提起母亲,他都觉得心如刀割,痛恨自己当初没有能力保护母亲,反而让母亲因自己受累。

“如今她也已经死了,都说人死了,生前的事便如同云雾烟消雾散了,你别总是压抑自己,活得如此痛苦。”

二丫轻声劝慰道。

“你不必觉得我可怜,我不需要你的怜悯。”

宫玄迟的话有些冷漠,二丫觉得这辈子,怕也是没有谁能走进他的心扉,因为这个男人永远都是拒人于千里的。

既然他都说话不客气了,二丫也不多说,两人间气氛突然很尴尬,谁也不说话,就这样沉默着。

可是二丫又真的觉得他很可怜,她知道宫珏翌也是自幼丧母,失去庇护,和她有些相似。

“我知道。”

“你知道什么?”

“我知道你的感受,我也是自幼丧母,失去父母庇护的孩子大都过得凄惨,我明白你的感受,虽然你贵为皇子,身在宫中,可是却要随时防备四面八方的,各种不怀好意的阴谋。”

宫玄迟这才转身,见少女正面对他眼眸明亮,明眸皓齿的样子真是好看。

“当初没有进宫时,觉得皇家子嗣,定然是锦衣玉食,风光无限,整天游手好闲,走马逗鸟,直到进了宫,才知道什么叫绵里藏针,笑里藏刀,当面姐妹,背后刀枪。”

二丫想着自从进宫以后,发生的许多事情,心中也觉得压抑了许久的话想要说出来。

“在你没有送来梅煞天罡的时候,日子更是难过,我要防着宫珏翌,防着太后,防着华妃,防着阮嫔……防着后宫里面每一个人,哪怕跑出一只老鼠,我也害怕是来害我的。”

她叹了一口气,“四面楚歌,草木皆兵,你说皇宫有什么好,一定要这样斗得你死我活,男人也没有男人的担当,全天下都觉得他宫珏翌是个盖世英雄,可在我眼中,他就是个不折不扣的懦夫!”

宫玄迟第一次听到有谁敢这样骂宫珏翌,听到这里,不禁抬眼仔细打量这个少女,相处越久,越能发现,她身上不同的气质,她的性格,什么都是不一样的。

“他要靠着女人,才能解决困难,利用女人的争斗,去坐得渔翁之利,把女人当成一种工具,只要他想要用,就会想方设法的得到这个工具。”

“工具?”宫玄迟不知为何,她会有这种感叹。“我倒是觉得他对你有几分真情。

“真情?”二丫学着宫玄迟的口吻,笑道:“他对我有真情,这是我最近听到的最大的笑话,他的真情,怕是他娘都没有见过。”

听到二丫有些自嘲和愤怒的话,宫玄迟突然有一种高兴的情绪。

“可是你也知道,自从他登基以来,从来没有女人怀上他的孩子,除了阮嫔,便只有你了,可见他对你的恩宠。”

二丫转头盯着宫玄迟,沉默了片刻,“你觉得女人为你们生孩子是恩赐?”她大笑几声,“你们男人是不是脑子有毛病啊,女人生孩子竟然成了一种恩宠,既然你们觉得是恩宠,何不自己生孩子,自己得了这恩宠?”

宫玄迟看着二丫一脸怒容,不明所以,怎么她突然如此生气。

“我母亲为了我父亲,生了四个孩子,,我大姐早夭,生我四妹的时候难产,四妹平安活下来了,她却再也没有睁开过眼,女人生孩子,九死一生的事,在你们男人口中竟是恩赐。”

二丫深吸一口气,平复了心情,觉得没有必要为了这些事做无谓的争执。

“好了,这些事情,说来也没有意义,我们还是说正事吧。”

宫玄迟从来没有听说过二丫的这种理论,所以乍然一听,觉得有些难以接受,虽然细细想来,也的确是她说的那样。

可是经年的教育,他知道的就是,封建的男尊女卑,虽然不及宫珏翌这些人的观念深厚,可是还是有这种想法,二丫也看出来了。

“好吧,我们说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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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4 赏春

我今夜前来,最重要的事就是想给你说,我已经安排了我的家人进京,到时候若是要离开,我自然是要带着她们走的。”

宫玄迟也没有再说不帮忙的事,点头同意她的说法。

“只是我想知道,我四妹在灵月宗如今是否安全?”

说起她的四妹,宫玄迟这才抬头,“她在灵月宗,自然是安全的,之前比跟着你东奔西窜来得安全。”

没有理会宫玄迟话语中的调侃,二丫继续道:“如今你也知道,我怀有龙嗣的事已经人尽皆知,只要我的家人到达京城,那些看不惯我的人。势必会把她当成靶子,所以……”

“所以你想让我帮忙。”

“对,我想让你帮忙,必须确保她们安全。”

宫玄迟似乎陷入了沉思,没有答话。二丫知道,他不会拒绝的,虽然对他,没有十足的了解,可是有时候,还是能够看明白他在想什么的。

“时间已经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我家人来京的事,还请你多上心,先谢过了。”

宫玄迟侧着脸,暗淡天光从薄薄的云层中透出来,均匀的洒在天地间。

二丫没有多言,唤了一声天罡梅煞,转眼间就消失在了黑暗里。

顺利回到长央宫时,已经距离天明将近,二丫原本有些困意,这会儿却完全没有想睡的意思。

换了一件轻薄的藕粉色绣梨花的睡袍,二丫盘腿坐在铺着厚重兽皮狐毛的灰色毯子上,伸手将有些昏暗的油灯挪近了些,磨墨动手在纸上写着什么。

如今已经步入春季,万物复苏,冻水初暖,万花始盛,太后刚刚没了,华妃尚在禁足,连太后的丧仪都没能参加,一切事情都脱离了它原本的轨道。

若是在以前,慕容家放在宫中的两位慕容氏棋子都被人动了,想必刑部尚书慕容宏成已经在蠢蠢欲动,伺机而行了。

可是至今也没有慕容府任何消息,便是在太后丧仪上,慕容府的人也只是和寻常人一般,抹了几滴眼泪,便没了下文,似乎也没有借着慕容华清是太后的亲系,便要求让她参加祭奠。

如此看来,慕容府应该也是担心大树突倒,连累同枝,如今选择了明哲保身,暂时韬光养晦,不问世事了。

二丫俯首信手写着,她要安排一下三妹进京后的事情,如今必须把她最担心的事安排妥当了,她才能专心处理脱身的问题。

宫珏翌一定会趁此动荡之际,借大风之势,将慕容府的势力连根拔起。

慕容府一除,她的使命也就差不多完成了,相信这个时候她要走,宫珏翌也不会多反对,当然,她必须打算这个孩子的何去何从。

之前灵墟真人说要这个孩子去就楚皇,也就是她的外祖父,她也没有什么别的想法了。这就是这个孩子生来的使命。

只是宫珏翌一定不愿意把这个孩子丢弃,如今大历皇室,皇上膝下犹空,后宫之中,只有两个妃嫔怀有身孕,宫珏翌怎么会放弃这个孩子,可想而知。

以防万一,她必须尽快的早做决定,否则等到宫珏翌腾出手的时候,只怕她插翅难逃。

她已经决定了,下一个地方,便是楚国,楚后为所欲为,大揽权势,一手遮天,既然她手那么长,能伸到她在意的人身上,那么……她定要去会会这个如此厉害的楚皇后了。

她的母亲楚妤的使命,如今只能她去承担,她不能让两个妹妹身陷危险,所以,只能她,代替她们负重前行。

待她睡下时,天已经渐亮了,只囫囵睡了和糊涂觉,二丫便起身准备了。

听说自从太后出事以来,许多国家的使者参加了祭奠以后都陆续离开了大历,楚国的若玉公主和四皇子却还等着,按兵不动。

前几日皇上便说了,如今太后刚刚没了,不能大肆的举办盛典招待各国使者,想着京郊行宫的位处暖地,如今春光正好,让若玉公主得空便去游览赏玩。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若玉公主和四皇子都是楚国皇嗣,日后定然会有对阵的时候,何不趁现在,关系没有闹僵,多多了解一下他们呢?

东风随春归,发我枝上花。

前几日乍暖还寒,小小的冷了几日,这日却是难得的和风煦煦,暖阳映照。京郊的行宫盛栽桃李之树,比之御花园的百花争艳,这里却又几分纯粹的美。

积了一个寒冬的雪融成一溪碧水,新生的草木泛着嫩嫩的绿意,行宫果然是个好地方,最是东风回暖之地,吹了几夜,竟将南园的粉白花苞都催开了。

桃枝小径通幽处,若玉公主穿着件月牙色桃李春风报喜归的锦缎春衣,项下一条粉宝石的繁花入梦样式的镂空璎珞,发髻精心的盘在脑后,斜斜的插了几只做工非凡的衬景花枝簪子,些许流苏垂下,步履间发出悦耳轻响,煞是好听。

“若玉公主远道而来,不知楚国春日和大历有何区别呢?”

“大历春日真是美极了,像是活在一幅画里,又像是走进了诗词间,都是带着柔情的,我大楚多高山险水,便是这时候,也还冷得紧,萧瑟无华。”

许是被春景的美感染到了,若玉公主言语间多了几分平易近人,话语也比往日多了些。

陆鸣凤今日穿了一件杏色春风送暖锦缎宫服,胸口处细细密密整齐的针脚,绘着浅粉色点缀嫩青色的花纹,随云髻上一只白玉簪子便将一身的着装画龙点睛了。

若玉公主嘴角挂着浅浅笑意,“阮嫔平日里也该多出来走动,听说你和德妃肚子差不多大?”

阮嫔本是想只安静走在后面,做个不惹眼的陪衬,没想到若玉公主还特地停下来等她。听着若玉公主的话,阮嫔恭敬得体的回道:“若玉公主说的事,不过今日也是沾了公主的福,才能赏得如此美景。”

若玉公主听着阮嫔的奉承之语,不置可否的继续往前走着。

粉色桃枝间,美人着华服漫步,微冷的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甜香味,清风过处,盛开了朵朵桃夭。

三人并行在青石板路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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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8 寿宴

春日的确是极好的,暖风和煦,春风送香。走在这林间小道,有细细碎碎的花瓣从不知名的地方飘过来。

花枝缭绕间,有鸟雀蹬枝跳跃,一不小心便被它们踩下的雨露浸染衣衫。

若是不小心闯入这瑶池仙境般的地方,只怕是以为有几个九阙仙娥在云宫漫步,只能远远的躲了去,免得惊扰仙容。

“如今才知晓,为何你问大历的女儿家都长的如此水晶剔透,透着灵气儿。”

若玉公主伸手想要接住空中飘落下的粉色花瓣,发出了一声感叹。

“若是我也生长在这种地方,多好啊,春有暖景,冬有皑雪,或是生在小户,嫁一如意君子,闲时看落花品酒,忙时相夫教子,好不惬意。”

陆鸣凤捂嘴轻笑,“若玉公主如今正是婚嫁之龄,是该想想相夫教子的事了。”

听出陆鸣凤言语中的调笑之意,若玉公主面上没有不悦,也没有大历女儿脸上常有的羞涩之意,只坦荡的跟着笑了起来。

“说起来,不知若玉公主可有钟意的君子?”

见德妃问起,若玉公主驻足寻思,脑中闪现出那人红衣入风,潇洒英俊的样子来,却又摇摇头,似乎有些拿不定主意。

“若玉公主可是有什么觉得烦心的事?”

若玉公主摇头,“没有,我只是想着些事儿,所以有些……”她说着便转头看向花枝深处,“只是不知道你们大历的靖亲王可有什么自幼定亲的人物吗?”

听到若玉公主这一声问,陆鸣凤心中不禁一跳,怎么说起宫玄迟来,难不成若玉公主对他有意?

“自幼定亲?这倒是没有听说过,不过凭借公主的才情,怕是靖亲王对你也会一见倾心。”

“真的吗?”若玉公主脸上浮现出女儿家的娇羞,“他的确是我很少见过的英雄人物。”

见她如此高兴,二丫也跟着笑了几声,语调一低,“只可惜,太后突然没了,否则昨日便是靖亲王的选妃大典,如今看来又要拖上几年了。”

若玉公主听着这话,情绪也低落下来,对啊,现在要嫁靖亲王,怕是有些难办了。

“德妃姐姐,今日皇上寿辰在行宫办,也是闻所未闻,您觉得呢?”

一直保持着沉默的阮嫔突然开口问道。

陆鸣凤淡淡笑道:“倒也是情理之中,如今太后新去,若是在宫中大办寿宴,只怕会惹人诟病,不如到了行宫,既可以散散心,又可以赏一赏春日美景。”

“德妃姐姐说得有理。”阮嫔只说了一句,便惹得德妃回了这么多话,便讪讪的闭了嘴,不再多言。

“靖亲王和大历皇上竟然是一前一后的生辰,真是缘分。”

若玉公主的话,阮嫔和德妃都没有接过去,只礼貌性的点点头,毕竟这种亲王和皇帝的敏感话题,还是少说为妙。

若玉公主理解她们避而不谈的意思,自觉的一转了话题。

“如今正月里,行宫的花便开的这么好了,那过了这些日子,又开什么花呢?”

这话倒是可以答,阮嫔难得开口道:“大历繁花无数,这茬桃李一过,自然还有芍药牡丹,一年四季,花开不败。”

“一年四季,花开不败,真是美极了。”若玉公主轻声重复道,“若是能够生活在大历,应该是件很幸福的事吧。”

陆鸣凤听着这话,心头总算确定,这若玉公主一定对宫玄迟有倾心之意。

几人走在碧树白梨粉桃间,清风过境,有几分桃木香气,三个都是顶顶的美人,像极了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精灵,丫鬟们跟在身后也沾了几分仙气。

“若玉公主,德妃,阮嫔,真是好兴致,繁花配美人,本王今日是有福了。”

一道男子阳刚的声音响起,三人看过去,只见靖亲王宫玄迟正站在两丈远的地方,今日没有一袭大红锦衣,只桌了淡淡的石青色竹枝纹路的春衣,玉冠高高束在头上,真是公子如玉,挺拔如松。

“不知靖亲王也喜爱这桃李盛景,来此赏玩?”

若玉公主矗立原地,眉眼间略略含情,宫玄迟看着她,微微一笑,“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如此美景和美人,自然是不可错过。”

看着眼前丰神俊朗,潇洒倜傥的靖亲王,若玉公主不禁红了脸,他这是在夸赞自己貌美如花吗?

只是她没有注意的是,宫玄迟的目光一直若有若无的看向她的身后,德妃的方向。

阮嫔在一旁又开启了隐身状态,悄悄的打量着几人说话的神情,心中默默的盘算着。

“靖亲王英俊潇洒,是多少闺中女儿的梦中归宿,倘若这次没有来过大历,若玉心中恐只有那个传说在战场上所向披靡,威武霸气的冷血阎王的模样,若玉一直以为这位冷面阎王怕是长得五大三粗,不修边幅,如今看来,传言不足为信。”

若玉公主眸光切切的看着宫玄迟,眼中情愫昭然若揭,心中已然幻想着这个男人骑着高头大马,一袭红衣迎娶自己的样子了。

宫玄迟显然没有若玉公主想得这么多,他到底是外男,不好和嫔妃们待久了,这便拱手道:“本王已经赏过美景美人了,几位可以再逛逛,先走一步了。”

不等若玉公主把请他留步的话说出来,宫玄迟已经走进了另一片繁花深处,不寻踪迹。

“不知若玉公主是否疲乏了,要不要到前面的亭子坐坐?”

德妃见若玉公主一脸失望的样子,心中竟有些许欢喜,开口提议道。

“嗯。”若玉公主回过神,淡淡的应了一声。几人便往前面的亭子走去。

亭子建在半山腰上,她们走过去看着似乎是在平地,从亭子往下看,却能将下面的山林美景纳于眼下,俯视而下,粉白相间的花朵重重叠叠,真是入梦一般。

“参见若玉公主,德妃娘娘,阮嫔,皇上寿宴快开始了,请您们一同过去吧。”

说话的是皇上身边的李公公带的小太监,陆鸣凤认得的。

“知道了,我们待会儿便会去。”

那小太监得了话,这才走了。

若玉公主有些惬意的倚在亭子的栏杆上,似乎并不愿意走,陆鸣凤笑道:“若玉公主若是喜欢这美景,待会儿咱们又来便是,这会儿也该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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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9 盛世

若玉公主这才站起身,“好吧,还是大历君主的寿宴要紧,咱们一同过去吧。”

三人这才一同从来的地方沿路返回。

盛世太平的日子总是难得的,而今太后的突然离世,虽在太医口中只是旧疾爆发,所以才如此突然,可是宫珏翌心中却隐隐不安。

太后的事情,外人看起来或许觉得也许就是那么一回事儿,可知道这件事的人却明白,太后的病不简单,太后的死更是不简单。

今日他的寿宴,满座宾客,他也不好想太多。

“今日众卿任意吃喝,春日即景,难得放松片刻,不可辜负了。”

他的眸眼中桃李粉白之色暗流,凤眼微眯,是帝王不怒而威自带的霸气和威严。

“大历圣主,今日是您的大寿,楚安敬您一杯,祝您千秋万载,功名不朽!”

楚四皇子站起身来,挺拔的身材由一袭明灰色锦服华裳,从肩头到腰间,用玄色丝线绣成的麒麟纹路。

“借你吉言。”宫珏翌目光落在楚四皇子身上,嘴角挂着一如既往浅淡又仿佛有万里冰封的笑容,端起杯子小酌一口。

“微臣也敬皇上一杯,祝皇上寿比南山,福如东海,祝我们大历在您的带领下,霸业不朽,国泰民安!”

略带着些沙哑的话语,真是从刑部尚书慕容宏成口中说出,他站起身,已经半百的年纪,头发一半已经掺白,可是一双鹰眸却闪射着犀利灼人的光。

高位上的男子看着他,嘴角的浅浅笑意好像是从万古冰川中而来,明明是笑着,却叫人不寒而栗,他就静静的看着慕容宏成,看着他的淡定从容的背后有些怯缩的内心。

慕容宏成端着琉璃杯,目光坦然的和宫珏翌对视,两道目光在空中电闪雷鸣一般,不经意便已经是无烟硝烟。

“爱卿有心了!”宫玄迟这才举起酒杯,七彩琉璃杯在他手中折射出冷冷的光芒,慕容宏成这才强颜欢笑的对着宫珏翌笑了笑,坐下时手心已然一片冷汗,心中泛起一种不安的感觉。

礼部尚书李大人,护国大将军郭将军,公主驸马唐大人等朝中肱骨一一起身给皇上敬酒。

清风微起,宴席场地的四周是随风摇曳的桃李之树,这几日花开正盛,风一吹,更是将花朵层层叠叠娇嫩的花瓣吹动,空气中弥漫这淡淡香甜的花香,似是精灵私语,不经意落了凡人一耳一目。

宫珏翌一只手肘弯曲,撑在暗色的刀刻木几上,眼中有几分酒意残留的媚态,映照着粉粉白白摇曳的花影。

“臣妾来迟了,原是见这景色与宫中不同,便看痴了,还请皇上恕罪。”

“请皇上恕罪。”

陆鸣凤说完便听阮嫔也出声请罪,众人闻声看过去,花影交织处,三个少女模样的美人款款走过来,身姿婀娜,眉目如画,姿态比花还要娇艳几分,果真是人比娇花媚。

众人目光多是落在第一个开口的少女身上,少女在三人中身量中等,面容却是最出众的,柳腰不堪一握,双肩薄削挺拔,明眸皓齿,煞是夺眼。

只是她微微隆起的腹部却让人不敢再遐想,看样子应该是皇上的妃嫔了,一旁紧跟着开口的女人眉目温柔如水,肚子也和这个少女一样隆起。

后宫怀孕的女人仅仅两位,一位是德妃,一位则是阮嫔,皇家最重规矩,礼仪尊卑都是有礼制的,如此看来,先开口的那位定然就是德妃了,后面这个中规中矩的则是阮嫔了。

楚四皇子又看了一眼陆鸣凤,眼神中多了几分深意。

“若玉,怎么这般没有规矩,快快向大历皇上赔个不是。”

楚四皇子见若玉公主站在后面迟迟没有过来,开口呵斥道。

刚才一时看见了坐在前面正低头饮酒的男人,若玉公主这才不小心走了神,这时候听见四皇兄在喊自己,她才回过神来,走上前去。

“若玉来迟,还请大历圣主不要怪罪。”她微微欠身,恭敬道。

宫珏翌并没有为难她,略略有些酒后媚意的目光落在她身上,若玉公主猛地往后退了一步,似乎在躲避什么毒蛇猛兽。

“若玉公主在害怕什么?”宫珏翌看着她,心中暗暗发笑,他不过是微微用目光挑拨了她一下,这若玉公主便把持不住,如何能好好伺候他的好四弟呢?

“莫非朕长得很可怖吗?”

“大历圣主说笑了,您一表堂堂,向来是国之表率,今日是若玉失礼了,还请大历圣主不要怪罪。”

听得高傲的若玉公主也说起软话来,宫珏翌总算不再和她计较,漫不经心挥挥手道:“无妨,你们远来是客,怎么也不能怪罪你们啊,落座吧!”

“多谢大历圣主的宽容,大历圣主果然是位心胸宽广,宅心仁厚的君主,令人敬佩!”

楚四皇子再次站起身,举起酒杯对着坐在高位上的宫珏翌道。

觥筹交错之间,已然是几番无声之战,硝烟四起不见血光。明明是春日盛景,天子寿诞,却有一种剑拔弩张,不得安生之感。

“向来听说楚国民风淳朴,百姓都能歌善舞,不知是否如此?”

礼部尚书李大人端着酒杯,有意无意的说道。

李大人嘴上一圈小胡子,眉目低垂,神情看不真切,话语寥寥几个字,却有几分难以捉摸的意味。

他这话说得有些尴尬,能歌善舞这种事,只能楚国人来亲自演绎,可是如今座上只有楚四皇子和若玉公主,这些都是金尊玉贵的人,难不成让楚四皇子众人之前翩翩起舞,说出去岂不叫人笑掉大牙?

可是若玉公主的性子素来高傲,便是她能歌善舞,有怎么能当下身段,当场献舞呢?

一片平静之中,若玉公主突然开口道:“如今盛世,百姓安居乐业,自然是能歌善舞,若是饥荒之年,谁又能专心于别的事,生存往往难以维持,所以倒也不稀奇了。”

她的言下之意很明白,就是拒绝献舞,李大人转而一笑,“若玉公主说的极是,如今难得盛世,还是几国君主的明治苦心得来,所以,臣再敬皇上一杯,感谢皇上善待苍生,黎民百姓才得以庇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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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0 彩头

李尚书的话总是这么好听,哄得人高高兴兴的。

不过他若是不这么说,那么难以避免逃离一种尴尬的境地。

慕容宏成低头饮酒并不做声,心头暗笑这老狐狸,总能自圆其说,也难怪他多年也没有找到他的错处,争锋相对多年,也僵持不下。

若玉公主依旧神色淡淡,当着众人的视线,缓慢从容的用手帕擦拭纤纤玉指,朱红唇微抿,弯出一抹惊艳的弧度。

“既然今日是大历圣主的寿诞,我又身为楚国公主,也不好空手而来。”若玉公主也才端着优雅的姿态站起身,笑容明媚,“大历圣主,若玉愿意亲自舞一曲,不过……若玉想要讨一个彩头。”

宫珏翌撇嘴笑笑,一脸疑惑的神色,惊奇道:“哦?不知若玉公主想要讨什么彩头呢?”

“若玉想要的不多,就是……”她转头看向靖亲王的席位,低头抿嘴一笑,“今日不经意看见靖亲王悬挂的玉佩十分别致,若玉一见倾心,所以想要厚着脸皮讨要,不知大历圣主能否满足若玉这个不情之请?”

闻言宫珏翌突然大笑道:“哈哈哈,朕还在想什么彩头能配得上若玉公主你,没想到若玉公主只是想要一块玉佩,你们楚国什么没有?你竟然就看上靖亲王的一块玉佩了。”

宫珏翌说着顿了顿,略微有些为难道:“只是虽然只是一块玉佩可是这块玉佩是靖亲王的,朕也不好强夺啊。”

宫玄迟还仿若未闻,垂头敛目的喝酒夹菜,目光都没有抬起来过,似乎外界的一切事都与他无关。

场面变得有些尴尬,恰好突然风大了些,纷纷扬扬的带着枝头上粉白花瓣飘飞过来,如同暗夜流萤,纷飞于世事间。

“大历圣主,此话差异,整个大历都是您的,所谓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靖亲王的一块玉佩,这么就不是大历圣主的呢?何况区区一块玉佩而已,堂堂靖亲王不会如此小气吧?”

若玉公主斜着脑袋想看看宫玄迟的表情,却只见他一脸漠然,仿佛超脱于世事之外。

若玉公主见状,心中不免有些失落。难道自己都表现得这么明显了,他都不在意吗?

宫珏翌也发现他这个四弟有些反常,见楚国这位若玉公主被他冷在一边,想要开口提醒,却见他抬起头来。

“若玉公主,不过一块玉佩而已,平日里若是身边的丫鬟小厮办事得力,也赏过不少,你若是喜欢,送你也无妨。”

宫玄迟用力一扯,从腰间大力拔下玉佩来,招手让身旁侍候的宫人送过去。那宫人双手捧着玉佩,小趋向前跑到若玉公主身前。

陆鸣凤死死的低着头才能忍住不笑出声来,宫玄迟这家伙是在太损了,心里不乐意把玉佩送给若玉公主,便说出这番话来。

可是他这番话又让别人不知道怎么反驳,拿了是失了身份,不拿又心有不甘,进退两难,真是煎熬。

若玉公主神色不定,心中又是恼怒,又是得到玉佩的得意,还有对那个男人莫名的崇拜和热切。他越是这样,她就越不愿意罢休。

楚四皇子看向宫玄迟,眼神中带着探究,竟然没有开口帮腔,只是在感受到那道突然转过来视线后立刻又转开了。

宫玄迟神情漠然,眉间微微蹙起几道淡痕,似乎在为用哪道菜肴烦恼。

宫珏翌的目光微不可察的落在宫玄迟身上,前段时间名满京城的纨绔皇室子弟,迷恋秦楼楚馆烟花之地的浪荡公子怎么突然间这么沉默寡言了。

对于这道目光,宫玄迟怎么会感觉不到,只是装作不知道,片刻后又突然抬头道:“皇上,臣上次日见您大殿上有个舞女长得甚是美貌,不若……”

“靖亲王,这种正式场合,你提那些做什么。”

宫珏翌打断他的话,担心若玉公主听到什么,以后不利于他赐婚。

两兄弟心里打擂台一样,当面锣对面鼓的,都一清二楚对方的心思,却又都不戳破。

“哎呀,皇上您是不知道,前几日我那一院子的姬妾闹口角就打上了,十几个人手脚并用,都没有几个能用的了,还有两个流产了,如今臣弟也是后院空虚,否则怎么会向皇上开口啊。”

宫玄迟若有其事一样,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连连感叹了几声。

中间正起舞的若玉公主闻声脚下一滑,险些摔倒,一院子的姬妾,十几个打在一起?还有几个打流产了!

这都是什么破事儿啊!若玉公主一想到她难得看得上眼的男人,身边竟然有如此多的莺莺燕燕聚在一起,占尽了她未来夫君的便宜,她心中就愈发不痛快,恨不得杀到靖亲王府,将那些女人都赶出王府。

陆鸣凤听着这话,含在口中的水差点都喷了出来,连连平复了几次,才勉强吞了下去。

他以为自己是种马吗?十几个女人,竟然还有流产的,真是够乱了,不过想用这个法子吓退若玉公主,怕是行不通的。

皇室之中,私生活最是糜乱,公主养男宠,伶倌的事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儿了,何况皇室的私生活多是糜乱不堪,皇帝甚至后宫三千,他就想用后院十多个女人吓退生于后宫的若玉公主,岂不是说笑话,或者说是班门弄斧更合适。

堂堂若玉公主,若是被这么个数目便被吓退了,岂不是可笑。而且若是她真的嫁入靖亲王府,凭借她公主的身份,便是将那些女人都杀了也不是不可以。看来一向精明会算计的宫玄迟也难得的犯了一次糊涂。

不知觉间,若玉公主也跳完了舞,带着有些气闷的情绪坐回了席位,心头却是极其不顺,忍不住连连灌了几杯果酒下去,这才压制了些许。

“若玉也听说过大历女子也是多才多艺,不知今日能否有幸一见?”

刚刚跳完舞,怕是觉得心里不平衡,非得要大历这边也派个人出来,和她打擂台一般,都丢过人,才肯罢休。

若玉公主的心思众人都明白了几分,只是不好揭破,毕竟也是他们大历先开口让别人献舞的,这会儿若是推辞,便有些不懂礼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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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1 胜算

在座的女宾们大都是朝臣家眷,大家闺秀往往羞于人前长袖善舞。

若玉公主的这个要求,让众女眷们都有些为难。不过更为难的是皇上,若是大历没有一个人出来展示一下,岂不是让大历气势上就落了下风?

“臣女不才,愿意献舞一曲。”

淡淡不轻不重的话语声响起,只见礼部尚书李大人身后一个穿着雨过天青色的春衫,头梳飞鸟髻,面如满月,唇红齿白的苗条少女从容站起。

乍然听得这一声自愿献舞的声音,宫珏翌正求之不得,见是礼部尚书李大人的女儿,当下赞赏道:“李爱卿的女儿果然是个知礼识体的,好,既然你愿意献舞,朕也有赏赐。”

听得皇上这赞赏之语,李惠如柔柔一笑,嘴角上扬出几分绝美的姿态,一瞬间让妖娆桃李更是黯然失色,似乎天地间独独她一人独占颜色。

陆鸣凤一直远远的看着,李惠如如今和从前有些不一样了,以前她们也是亲密的说过许多话,当初那个少女眼眸中是清澈碧波般的天真,如今她的目光中却是莫名的算计和混浊。

少女云袖起舞,腰肢柔软,染柳烟浓中,有粉白一抹袅袅云烟轻扬,纱裙飞舞,婀娜多姿的身影翩若惊鸿。

“好,跳的好,果然大历出才子佳人,如今一见,果然是不同凡响,耳闻不如眼见啊!”

一曲舞罢,楚四皇子拍手称赞,对着少女精致描摹过的眉眼笑道。

陆鸣凤早已经将宫珏翌眼中那抹占有的神色收入眼底,心中冷笑,面上一言不发,在这碧瓦朱甍的宫殿之中,他一直习惯了掠夺。

绝丽的娇颜和这华贵的宫装,黛眉开娇横远岫,绿鬓淳浓染春烟,都是令男儿爱恋的美好。

“跳的的确不错,身肢如同弱柳,娇颜更甚繁花。”

宫珏翌的话让礼部尚书的心头一跳,皇上这话说的将他女儿夸上了天,可是他这心里却有些不好受啊。

“皇上,臣女也愿意……弹奏一曲《惊鸿赋》。”

慕容宏成本要拉住慕容月,可还是没有来得及,她已经站起来,迫不及待的说出口了。

慕容月本就和李惠如不对付,一个是刑部尚书的嫡女,一个是礼部尚书的嫡女,两人针锋相对已经是京城贵女圈中人人都知道的事了,如今慕容月的开口大家也看得出几分意思。

前脚李惠如得了皇上的青眼,后脚慕容月就要争着赶着要上前献艺争宠。

“月儿,不得无理!”慕容宏成站起身,先是呵斥了慕容月一句,接着便对高高在上的皇帝宫珏翌赔礼道:“皇上恕罪,小女被家中宠坏了,殿前失仪,是老臣的罪过!”

往日里一向趾高气扬,嚣张至极的刑部尚书慕容宏成这时候哪里有一点往日的张扬模样,也怪不得这时候他不敢张扬,原本盛极一时的慕容家族就是因为后宫之中前有太后慕容氏,后有位列四妃的华妃慕容华清,一前一后将慕容府的势力撑起,如今一死一伤,往日光景已经不再,他也只能韬光养晦,不好多出风头。

可惜这个自幼便被家中宠溺坏了,养成了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跋扈性子,谁的话也不听,连他这个做父亲的都管不住了。

“慕容爱卿莫急,不过是姑娘们玩闹,何必红眼睛瞪眼。”

宫珏翌摆手一脸的不在意,心中在想什么却无人知晓。

“是是是,皇上说的在理,老臣失礼了。”

慕容宏成也只好告罪退下,慕容月站在殿前,和刚刚跳完舞正站在中央的李惠如相对而立,气氛瞬间有些耐人寻味。

“早就听闻李小姐的才艺超群,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便是勾栏瓦舍里的也拍马莫及,如今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啊!”

慕容月眼中丝毫不加掩饰的羞辱让让李惠如顿时尴尬万分,就在众人以为李惠如定然会与慕容月争锋相对,反唇相讥的时候,情况大出人所料。

清风阵阵,悦耳的鸟鸣声随风入耳,丝丝浸润着天地灵气的花香如山间潺潺溪流缓缓流淌于天地间,李惠如的身姿瘦削,面若桃李的容颜挂着让人莫名安心的淡然,此时对面正等着她出丑的慕容月像极了一个自导自演的小丑,一时间有些尴尬的杵在原地。

“慕容小姐此话恕我不能苟同,身份不同,境地也不同,何苦要为了满足自己的快乐,去与生活境地都不如自己的人相较呢,戏谑他人,更是不耻。”

平淡带着宠辱不惊的话语从李惠如口中轻声传出来,陆鸣凤不禁对她刮目相看,没想到才多久没见,李惠如竟然能蜕变成如此惊艳的模样……或者说她一直这样?不可能,那时候和她交谈时她清晰的感知她绝非伪装,所以说如今的样子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吧。

慕容月挑拨不成,反而落入一种莫名尴尬的境地,谁知她突然抢上几步,猛地冲到了李惠如的身前,厉声道:“别仗着你爹是礼部尚书就觉得自己高人一等了,你是个什么东西,也配教训我?”

慕容宏成闻声一脸不可置信看过去,他这个宝贝大了的女儿竟然在皇上面前如此放肆,他真是把她娇惯坏了。

真坏了的是如今慕容月的话众人都听到了,若是换个地方也许还能想想办法圆场面,可是如今天子面前,别国使臣面前,众目睽睽之下,说出去的话犹如泼出去的水,让他如何替她收场!

慕容宏成真是悔青了肠子,怎么也没想到捧在手心里宠大的女儿这么没有分寸,此时他心里正快速的想着应对方法,怎么才能把事情漂亮的遮掩过去。

“慕容小姐不知此话何意,我父亲是礼部尚书不假,可是他自我幼时便教导我何为礼仪,我们大历是礼仪之邦,不可野蛮行事,否则丢了国家颜面,岂不让人笑话?”

李惠如声音依旧不改前调,话语中没有半分责怪的字眼,可是听的人却觉得刺耳无比,就看此时慕容月一副恨不得吃了李惠如的表情便能知道。

陆鸣凤借着喝茶的机会淡淡笑了,这慕容月之前还有几分对付对李惠如的能力,如今已经完全不是李惠如的对手了,她和李惠如对上,全然没有胜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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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2 冰封

不知何时,薄云堆积,渐有遮天蔽日的势头,天色暗沉下来,桃李艳色在袅袅绕绕的烟雾中仙姿犹在,却少了几分阳光下的明媚清纯,看着的人莫名变了味道,宫珏翌眼中愈演愈烈的怒气呼之欲出。

慕容宏成深知女儿慕容月闯下大祸了,可是正沉浸在怒气中的慕容月还毫无察觉,现在还想着怎么让李惠如失去脸面,好弥补自己被训斥的脸面。

可是转头看向周围的人难以描绘的表情,慕容月心头一惊,再抬头悄悄看了一眼皇帝,只见他正从容品酒,面色不变。

她略微放下心来,皇上似乎并没有动怒,看来是对李惠如训斥她的行为不满吧,慕容月心头得意暗笑,正欲再开口,却看见父亲正对自己使眼色,好像是让她回去。

慕容月正得意呢,没有理会慕容宏成的表情,转头看着李惠如,她还是一脸风轻云淡,似乎并没有被这些人对她的不满所影响。

“慕容爱卿,你能解释一下令媛是何意思吗?”

沉默了半晌的宫珏翌终于抬起头,一手弯曲撑着桌面,身子微微前倾,眼中是逼人的气势,目光直逼正眼观鼻鼻观心的慕容宏成。

慕容宏成心知此事揭不过去了,一边暗骂慕容月蠢笨如猪迟早拖累家族,一边匍匐在地,连连告罪道:“皇上恕罪,臣教女无方,让她殿前失仪,把女儿家的小矛盾闹到台面上来,是臣教女无方!”

宫珏翌好整以暇的看着地上的慕容宏成,真是好奸滑的心思,这老狐狸,半辈子了还没有什么好心肠。

“不错,你的确教女无方,同样都是尚书千金,一个温润如玉,蕙质兰心,一个嚣张跋扈,肆意妄为,可知你平日里都教了些什么,让她这般没有分寸!”

慕容月已经从自己的幻想中醒过来,听着皇上说的话,心头一凉,连忙和他爹一样跪倒在地,“皇上,臣女知错了,臣女只是因为和李小姐有些私人恩怨,一时情绪失控,所以言语过激了些,求皇上恕罪!”

慕容月慌张的样子让人想着她刚才想着她嚣张跋扈的样子,不禁大大的觉得解气,恶人总要有人来磨,否则真是上天不公。

就在众人中有的人觉得李惠如手段高明,有的人觉得她教养具备的时候,只有陆鸣凤察觉到一个问题,本该李夫人坐的位置上,是一个穿着玫红色衣衫的贵妇人,她不是李夫人,准确的说不是之前的李夫人,发生了什么,她还没听说过李夫人怎么了,为何一夕之间,李夫人的位置就换了人?

陆鸣凤隐隐觉得李惠如突然之间变化这么大,定然是和李夫人有关系,否则一个人怎么会短短时间变了性子,这一定不会是没有缘由的。

“臣女多谢皇上赞扬,皇上谬赞,臣女有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宫珏翌目光柔软的看向她,突然觉得这个姑娘性格不错,被人当众羞辱还能不惊不闹,不卑不亢,实属难得。

“无妨。说来听听。”

李惠如上前一步欠身道:“回皇上,虽然臣女只是女流之辈,可是骨气和尊严不分巾帼须眉,虽然臣女不比慕容小姐有靠山,只是她如今当众羞辱于我,她羞辱的不仅仅是臣女,还有臣女的父亲,倘若臣女选择忍气吞声,那么将苦心教养臣女长大的父母置于何地,将道义置于何地?”

桃枝依旧散发着袅袅清香,一直默不发声的楚四皇子目光不禁落在这个少女身上,少女身段苗条,身上有种淡淡忧伤的气息还有巾帼不让须眉的刚强,这个少女真是有些迷人。

陆鸣凤也不禁赞叹,此刻站在不远处的李惠如真是与曾经只知道八卦的少女大相径庭,她真是好奇究竟发生了什么,才能让人有如此大的转变。

“李小姐,俗话说得饶人处且饶人,做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这时候长宁郡主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站起身,对着隐隐有要严惩慕容月的李惠如开口道:“慕容小姐比你年幼几岁,言语失状,虽然有些不妥,可是也不至于像你说的那般严重吧,你说是不是啊,李小姐。”

慕容月见长宁郡主出头为自己说话,侧身对长宁郡主投去感激的一眼,脸上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样子,哀哀戚戚的。

李惠如并没有什么反应,只是长宁郡主是皇上亲封的郡主,自然不能不理她,否则自己纵是有道理,也会变成没有道理了。

见状,陆鸣凤突然开口道:“长宁郡主此话差矣,孔融四岁尚且知道让梨,《三字经》中写道融四岁,能让梨,我们也都是自幼便被教导要知晓礼仪,怎么还有十多岁的人不懂事的说法,身为重臣家眷,更是应该识大体,顾大局,您觉得呢?”

长宁郡主没想到会是皇上身前的当红人儿德妃开口,见她说的一字一句都十分较真,不知为何她要说话来堵她,她也没有得罪过她啊,就是见面也就没有什么交谈,难不成是因为她见过她被太后责难却没有开口帮忙,所以心生记恨吗?

若玉公主对陆鸣凤印象不错,听她这么说,也赞同道:“德妃娘娘果然是大历可以作为表率的女子,若玉佩服。”

陆鸣凤对着若玉公主举起酒杯,温柔一笑,轻仰着脖颈抿了一口酒。

“长宁,事情是对是错,自有你皇帝舅舅明白,你不要跟着胡闹,坐下。”

一直置身事外的大长公主见自己的女儿也不知轻重的帮着慕容月那野蛮没有城府的丫头说话,这才不得不开口提醒了长宁郡主一声。

大长公主这话真是来的有些尴尬,她这么一句话便把刚才开口过的人都打了一棒子,若玉公主顿时面色不善的看了一眼大长公主。

“大长公主真是护女心切,难怪长宁郡主和慕容尚书的千金交好,果真是物以类聚啊,本公主敬你一杯,您真是不容易。”

大长公主闻言面色也不好起来,物以类聚?这是在骂她还是骂她女儿,这若玉公主真是嚣张了,“不敢不敢,咱们也不过彼此彼此,若玉公主过谦了。”

高位上的宫珏翌脸色已经十分难看了,今日他的寿诞,这群人当着他的面便搞得乌烟瘴气,真是太不把他放在眼里。

“慕容尚书,你还不把千金待下去,是要朕把她送回贵府吗?”

宫珏翌眉间阴霭的神色让人不寒而栗,声音冰冷毫无感情,目光淡漠,如同万里冰封一般不带半分暖意,在初春的花繁之时,有些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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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3 拜见德妃

慕容宏成猛地回过神来,看着慕容月厉声道:“还不给我退下去,丢人现眼的东西,打搅了皇上的雅兴,真是该死!”

周围响起低声有些不带遮掩的嘲笑,慕容月脸色绯红,羞臊的垂着头,不敢反驳,当下恼羞成怒,灰溜溜的小跑着往一旁的桃林去了。

今日丢了这么大的人,她恨不得找个地缝藏着,真是前所未有的丢人。原本是准备好好露个风头,结果风头倒是露了,却是以这种丢人现眼的方式,真是气死了。

如今回去,父亲后院里的那些狐狸精,定然会嘲笑母亲,那些庶出的贱蹄子们也会笑话她,这让她如何能够接受!

最重要的是,明天这件事一定会成为京城大街小巷,茶余饭后当成谈资的笑料,人人都会知道慕容府三小姐在皇上寿宴如此丢人的事。

想着想着,慕容月便跑入了桃林深处,找了个没人的地方,趴在桃树下便呜呜的哭了起来,真是梨花带雨,好不伤心。

慕容月倒是一跑了之,可怜慕容宏成这时候气的指着慕容月已经跑了的方向差点被一口气噎着,“这个逆女,皇上恕罪,臣回去一定多加管教!”

今日之事点到为止,在座的各位面色都有些不好看,闹腾一番,皇帝寿宴还要继续,只是气氛也十分冷淡。

宫中向来跟红踩低,但凡瞅着一点什么苗头,看着了一点风势,便心知肚明该往哪边倒了。

这不,便是再有敬酒的,说笑的,都绝口不与慕容两个字眼扯上关系。慕容宏成心知自己如今最好还是屏去锋芒,老老实实安安分分的,否则只怕又要招人嫌。

宫珏翌面上没有表现出对于慕容府刚才闹出的一桩笑话有所憎恶,只是对李尚书的女儿李惠如多有夸赞。

礼部尚书李大人李大人,在朝中为官多年,自然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听到皇上五句话里面三句话都是夸赞自己女儿的,心里又是自豪又是担忧。

如今中宫之位尚且还空着,后宫之中能够伺候的也就寻常的这几位,只不过为数不多的几个伺候的,便有两个身子不方便。如此看来,莫不是皇上对李惠如是有意思的?

因为这个插曲,皇上的寿宴索然无味,草草收场,皇帝也没有什么心情,直接回了皇宫,只是今日之后,礼部尚书府上的嫡大小姐李惠如便成了京城里的一号热议人物。

都说这李惠如有后命,乃是天凤转世,所以能得皇上青眼,是个能母仪天下的人物。这话在宫中也是传的沸沸扬扬,说的有鼻子有嘴的。

刚过了寿宴不过两日,李惠如便由现任李夫人带进了宫,前来拜见当前根正苗红,权宠皆备的德妃。

听到这两人前来,陆鸣凤正在喂养池子中争相抢夺鱼食的彩色鲤鱼,似乎并不惊讶这一向不进宫的李惠如怎么会和她“母亲”一同前来拜见她。

派人去打探李夫人的事还没有着落,此事定然是有蹊跷的,只是李府上下瞒得严严实实,竟是一点口风也没有露出来。

少女眉目精致,明眸皓齿,一双比常人的眼睛更有神采的狭长桃花眸眼帘微垂,凝脂甚雪的肌肤吹弹可破,长央宫不愧是前朝皇后住过的地方,这里竟然比外面暖和了许多,像是更受春光眷顾的地方,一定是福德之地。

春风吹来百花开,这长央宫花繁叶茂,姹紫嫣红中似乎流年静好,袅袅婷婷的芍药花开的正盛,却是外面都没有的,便是有也只有花房那边在暖房中养出来的,怎么能和长央宫的相提并论。

“臣妇参见德妃娘娘,娘娘妆安!”

“臣女拜见德妃娘娘,娘娘妆安!”

陆鸣凤倚在水榭的栏杆旁,姿态慵懒中仿佛黄昏花朵微栖,淡淡的雍容里是灼灼桃华的风姿卓绝。

这明面上的嫡女嫡母面和心不和的作态,她便是不用仔细琢磨也能看得出来。

“李夫人有些面生,以前可曾进过宫?”

少女手中依旧握着一把鱼食,轻轻的往水里扔,正逗鱼抢食,脸上挂着淡淡笑意,声音轻柔悦耳,似是引人入梦的高楼梵铃唱经声,莫名叫人心静。

李夫人微微福身,礼仪得体的回道:“娘娘见笑,妾身原是官人扶正的,是近一个月的事,所以还未曾入宫叩拜过娘娘们。”

“扶正?”陆鸣凤停下手中的动作,故作好奇的样子,“未曾听说李大人正妻有何不妥,怎么就换人了?”

李惠如在一旁听着,突然就双眼泪蒙蒙,一脸悲戚道:“是母亲无福,看不清人心,平白信任他人,反而被连累,如今重病不起,只好扶正了柳姨娘,娘娘莫怪。”

陆鸣凤目光落在李惠如身上,神色不变,微微笑道:“何来怪罪,不过是未曾见过,所以多问几句,本宫未出阁时,与你颇有眼缘,如今许久不见,没曾想变化竟然这般大。”

听得这话,李惠如微微一笑,“娘娘说笑了,再如何变化,人也还是没变啊。”

这边正说着,太监道皇上驾到,陆鸣凤站起身,走上前去迎接。

身后的李惠如和如今的李夫人柳氏目光刚对上,便是电闪雷鸣,硝烟四起。

不多时,宫珏翌已经走到了水榭,见了陆鸣凤,伸手温柔的拉过她的手,“如今虽然已经入春,不过春寒料峭,你还是要多穿些,别把孩子凉着了。”

陆鸣凤面上挂着柔和的笑容,心中却丝毫没有感触,宫珏翌和她做什么虚以委蛇的样子,在外人看起来他们是琴瑟和鸣,她如今是当红得令,可是事实上也不过是人前做戏,戏如人生。

李夫人和李惠如都行过礼,宫珏翌才看过来,目光停留在李惠如身上。今日李惠如一身鹅黄色春衫,脖颈微露,露出来那一截藕白色丝滑的肌肤,脸颊上浮起的淡淡绯红,正是春色回暖,令人不禁想要亲近。

“李小姐也进宫了?也好,德妃有孕,少有走动,你若是能时常进宫来陪她说说话,也是好的。”

“臣女谨记皇上嘱咐。”李惠如笑弯了眉眼,看着讨人喜得紧,宫珏翌差点在她的眉眼中看呆了,回过神来才急忙遮掩住自己的神色。

这李家小姐果然是出落得越发水灵剔透,一颦一笑都引人注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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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4 赶路

陆鸣凤早就知道,宫珏翌这个花心大萝卜,定然是看上了李惠如的美色和背景,动了心思。不过好在她对宫珏翌本就没有多少真情实感,不过是逢场作戏,心中倒是没有什么难过的。

“对啊,我如今有孕在身,不能频繁走动,你多进宫陪我说说话,我高兴,皇上更高兴。”

陆鸣凤摸着肚子,半分玩笑半分真的说着,李惠如闻言偷偷瞟了她一眼,见她神情无异。

宫珏翌不置可否的没有答话,李惠如这个尚书小姐他的确有心要弄进宫,如今一旦慕容府失势,根深蒂固,盘根错节的外戚势力便会发生大变故,朝中一定会有动荡,此时能够和慕容府稍稍抗衡的也就只有同样是京城望族的李家。

只要让李惠如进宫做个妃嫔,相当于就是把李家拉上了他这条船,李尚书也不得不站到他这边来,李氏家族的势力也就归属于他这边了,到时候依附于慕容府的势力,至少会有所忌惮。

“既然皇上都这么多了,那以后臣女就常进宫叨扰娘娘了。”

李惠如五官中正,是个标志的美人,却并不妩媚,颇有几分雍容大方的气度。陆鸣凤不着痕迹的打量着李惠如,见她一颦一笑都是端庄娴雅,毫无后宫那些女人身上难免的轻浮之气,果然是尚书千金,大家闺秀的气派。

几人说着话,宫珏翌有事便走了,李夫人和李惠如母女俩陪着说着话,不多时见天色已经不早了,便起身告辞了。

待人都走了,陆鸣凤缓缓站起身,看了一眼池子里已经散开的鱼,嘴角扬起一抹惊艳的笑容。

“果然还是初春,春寒料峭,这会儿日头下了,竟有些冷了。”

“主子,咱们会宫中躺一会儿吧,这时候炭炉也烧起来了,正好暖和一下。”梅儿上前扶着陆鸣凤道。

“嗯。”

回到寝殿,有丫鬟上来将披风取了去挂着,陆鸣凤晃着步子走到炭炉旁,伸手在鎏金炭炉上烤手,“明日让人将左边的偏殿收拾出来罢。”

“主子怎么想着要收拾偏殿,如今长央宫就您一位主子,为何要费这个劲儿呢?”梅儿正倒着花茶,听到陆鸣凤的话有些不解。

陆鸣凤微微一笑,走到罗汉榻旁坐下,“放心,我自然不会白费工夫,没多久咱们长央宫就要热闹热闹了。”

梅儿闻言虽依旧不明白陆鸣凤的意思,可却没有开口刨根问底,只答应下来,将茶递了过去。

“对了,这几日翊华宫那边可还太平?”

听到一向都不过问后宫女人的主子今日似乎与往常不同,事事都要上心了许多,竟然还问了翊华宫那位的事。

“主子,那边很安静,天罡每日都会悄悄去打探一番,说是那位娘娘日日形容枯槁,该吃就吃,该睡就睡,不哭不闹,很是安静。”

陆鸣凤听着梅儿的话,心中思量,这慕容华清如今这是哀莫大于心死吗?能这般安静,恐怕也是她这辈子最安静的时候了。

想着想着肚子有些饿了,便让人去御膳房端些茶点果糕来,梅儿转身出了寝宫。

陆鸣凤如今在京城忙着,丝毫不知道三妹陆青禾如今的状况。

冯嬷嬷带着陆青禾和陆家祖屋的几房人从临安出发,已经有两日了。

陆青禾的情况一时好一时坏,一路四个马车,走走停停,耽搁了不少时间。

冯嬷嬷正伺候着陆青禾喝药,药味十分苦,陆青禾丧着脸喝了药,沉香赶忙将装着蜜饯果脯的盒子抱过来,让陆青禾拣了几个去去口中的苦涩,好些了,陆青禾这才又躺下去。

马车颠簸,冯嬷嬷和沉香等一众丫鬟也是被颠得骨头架子都要散了,只是她们还要照顾这一车上下,自然不能像主子一样只顾着怎么舒服怎么来。

冯嬷嬷正想着数着日子,前些日子她写去京城的信也快到了吧,希望当家小姐能够在宫中想想办法,陆青禾这病是拖不得的,记得她之前说起的那个人,前前后后也就半年便没了,所以事情紧急,必须尽快解决了。

此时车队中,排在第三个位置的马车上,李璧月也惆怅着一张脸,春笙和张嬷嬷在一旁伺候着。

“可怜我们小姐自幼便没有吃过这样的苦头,如今吐的苦胆汁儿都要出来了,老太太知道了怕会心疼死了。”

张嬷嬷手上捧着一碟酥饼,咬剩了的半块饼干还放在上面,李璧月一脸苦色,没精打采的倚着马车车厢闭着眼睛休息。

春笙伸手戳了戳张嬷嬷,“你可别说了,小姐晕得厉害,本就很难受了,你就让她清净些吧。”张嬷嬷闭了嘴,没有再说,看着车帘外面青草碧色,心中总算明快了些许。

没走一会儿,车队停了下来,前面有个壮汉过来,在马车外道:“天色已晚,管家吩咐今夜在驿站宿一夜,明日早上再赶路。”

这人张嬷嬷认识,是陆府的家丁,叫陆勇的,是家丁头头。

听到这话,李璧月已经睁了眼睛,春笙扶着她下了马车,冯嬷嬷已经安排好了住宿,几房人都是有厢房住的。

陆青禾艰难的下了马车,又由着冯嬷嬷和沉香还有玉竹也来帮忙,将她扶着上了楼上厢房。

驿站住宿简陋,自然比不得在府中的时候,可是比起在马车里过夜,这已经很好了,至少能洗个热水澡了。

冯嬷嬷几人刚刚将陆青禾安置好,李璧月便带着丫鬟过来了。

“李小姐也一路劳累,怎么不早些歇息,还劳烦你跑一趟。”冯嬷嬷见她也是个用心的人,面上也挂着几分笑意道。

李璧月毫不在乎的摆摆手,“无妨,我好端端的人,不过是坐车有些晕,怎么也没有青禾妹妹带着病体坐车辛苦,我心中着实放不下,便忙着来看看。”

这时候芷兰已经抱着陆青禾要用的东西上楼来了,推门见是三房的小姐在说话,行了礼便去收拾了。

沉香已经泡了茶过来,李璧月接过抿了一口,“待会儿让下面做些软和暖胃的东西,给青禾妹妹吃,睡个好觉,明日还要赶路呢。”

陆青禾睁开眼睛,对李璧月点点头,“璧月姐姐,让你费心了。”

李璧月笑着挥挥手,“自家姐妹,同气连枝,说什么谢不谢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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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5 阴晴不定

李璧月陪着说了一会儿话,见陆青禾面有疲态,便不再说了,止了话头,起身嘱咐她好好休息,便回了自己的厢房。

刚进屋,便见她母亲李宝娇坐在圆桌前,端着杯水,见她进来正抬头看她。

“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和四房那个丫头这么要好了,往日里也不见你走得这么殷勤啊。”

李宝娇的话从来如此,不加遮掩,真是一条肠子通到底,不知转弯。

“母亲说的什么话,青禾妹妹如今身有重疾,我作为姐姐,若是不多多关心些,

还要谁去关心?”

李璧月从容的回答道,说着坐下来,开始卸去发髻上的珠钗,揽镜自照,坐了几日马车,面色有些不好。

李宝娇听到女儿的话,不由叹了一口气,“你纵使多关心她,也不见得她会买你的好,你姓李,她姓陆。”

原来李宝娇是在担心这个,李璧月听明白了,展颜一笑,走到李宝娇身前,“母亲原是担心这个,可是母亲忘了,他的父亲和女儿的父亲是兄弟,我们的血里都有陆家的血缘,纵然是姓氏不一样,这都是一家人啊。”

“那她也帮不到你什么忙,你何故如此上心啊。”

“那此次进京,母亲可有咱们落脚的安置?”见李宝娇脸上显而易见的答案,李璧月柔柔一笑,“鸣凤妹妹在京城,青禾是她的亲妹妹,母亲觉得咱们如此要好她会不管咱们吗?”

听到这话,李宝娇豁然开朗,这才明白女儿的用心良苦,心中不禁自豪自己的女儿真是一副好算计。

李宝娇见女儿如此有主见,也不在说这事儿,话题一转,“你说你,若是嫁得了薛家,还愁这些做什么,也不明白人家薛公子哪里不好了,你竟然还看不上人家。”

李宝娇的话中无一不是可惜的意思,李璧月响起有的时候来送行的那位薛公子,“薛公子长得的确一表人才,虽家中排行第二,可是以后也能分得万贯家财,是个不错的人。”

就在李宝娇以为女儿开窍的时候,李璧月语气一转,“只是盐商之户虽极其富庶,可是到底士农工商,处在最低层,商妇也历来让人看不起,女儿觉得薛家还不不足以让女儿动心。”

李宝娇惊讶的看着身前容颜娇艳的女儿,心中是不可置信,她的女儿竟然能说出这番话来。

“那你不是要王公贵族才肯嫁了?”

李璧月不置可否,并不答话,心中却浮现出一个长身玉立,俊朗无双的男人身影来,脸上不由一热,立刻甩开了这些心思。

李宝娇见说不通她,不由叹了一口气,“你啊你啊,在齐家养了几年,心气儿倒是养得比天还高,罢了,你若是个有福气的,自然能嫁个好的,只是可惜了这么好的人才!”

闻言李璧月轻笑道:“怎么能是可惜呢?女儿倒是觉得这薛公子对大房的春荷妹妹有些交情,有的时候那双眼睛都快说话了,真是情深义重。”

“陆春荷!”李宝娇突然情绪激动起来,“怎么也不能便宜了那个死丫头,况且她才十岁,薛公子怎么可能看得上她,就算看上了也不一定会等她那么久。”

李璧月伸手抚了抚李宝娇的背,“母亲莫急莫气,你这话女儿不赞同,我们大历向来男儿双十年华以后成亲的比比皆是,如今这薛公子不过十七岁,便是在等上五年,也不过双十有二,那时候成亲不正好?”

李宝娇依旧气着,转了和方向,背对着李璧月,气呼呼的说道:“我不管,那个死丫头和我八字犯冲,她就是不能好,否则我寝食难安。”

见李宝娇如此固执不通道理,李璧月不再多说,她知道便是她磨坏了嘴,李宝娇也是听不进去的。

哄着李宝娇消了些气,李璧月便对侯在一旁的张嬷嬷吩咐道:“嬷嬷,你拿些燕窝下去,让厨子拿口锅,细细的熬煮一会儿,给母亲补补身子。”

张嬷嬷应声按照李璧月的吩咐去了。

李宝娇闻言转身,拉着李璧月的手,眼睛竟然红了。“我的月儿真是懂事,娘没有白疼你,你这么善解人意,通情达理又孝顺长辈,友善兄妹,以后一定有个好夫家,才能对得起我这么懂事的女儿。”

“母亲,女儿孝顺你不是天经地义的吗,你说这些做什么。”

李璧月温婉的笑着,两母女真是母慈子孝,好不温馨。

这边三房母女俩是温声细语,母女情深,那边大房母女两个却炮仗一样,这会儿正闹得厉害。

说起来还是因为陆春荷,年纪小口无遮拦,两母女竟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便闹得鸡飞狗跳。

“我说你两句,你有十句等着回顶我,你是翅膀硬了,现在连我也敢忤逆了!”陆李氏瞪圆了眼睛,看样子气的不轻,手上拿着茶杯就要打陆春荷。

可是到底是自己的亲生孩子,虽然被气的不轻,却也没有下得去手,手方向偏了偏,茶杯在陆春荷脚下的地板上噼里啪啦的碎裂开来。

“你就是个卖女求荣的人,我说的哪一句不对,你就要打要骂,我怎么会投生到你的肚子里来,真是命苦!”陆春荷也一副倔驴的样子,歪着头又回顶了一句。

陆鸿住在隔壁,他娘陆李氏骂人的动静太大,原本坐马车坐的头晕,想要蒙着被子睡一会儿,看样子也是不成了。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陆鸿见一大一小两个女人,一个站在圆桌这头,一个站在圆桌另一头,剑拔弩张,火药味十足。

看得他不紧头疼,这两个女人,一个是她的母亲,一个是他的亲生妹妹,一个呢,嫌贫爱富,整天挖空了脑子想着怎么过上荣华富贵的日子,一个费劲了心思想要找一个如意郎君,早日脱离这个苦海。

可是这两人哪一个是有本事的,成天只知道白日做梦,前些日子倒还好好的,这转眼才过了多久,一个一个和斗鸡似的,闹得没有个样子。

“我说你们俩能不能别这么阴晴不定,这里是驿站,什么东西都是要给钱的,不是在陆府,打盆子摔碗不用赔钱,你们两个也省点心吧!”陆鸿想着这碎了一套茶器,又要赔银子,不禁肉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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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6 求助

陆李氏听到儿子也来忤逆她,登时便要跳起来咬人,气狠狠的样子像个炸了毛的母鸡。

“你们两兄妹,真是没有良心,我是你们的亲娘,从小含辛茹苦把你们拉扯大,现在才发现养了两头狼崽子,白眼狼啊!”

看着陆李氏这身泼皮腌臜的劲头,陆春荷和陆鸿对视一眼,难得的达成统一战线在对方的眼中都看到了满满的无奈。

本以为前些日子,看着陆李氏已经少了那种泼皮的气势,以为她在临安城里学会了人家的处事方式,如今这么一闹,又打回了原型。

“我说娘,你不要脸面,我还要脸面呢,哥还要脸面,爹也要脸面,你能不能不要总是这么折腾,一点不顺心就要死要活,你烦不烦啊!”

“狗不嫌家贫,子不嫌母丑,你这是嫌弃我?”陆李氏不依不饶,站起身就要打人,“怎么,你现在是不是也羡慕三房的姐儿养在富贵人家,享够了福回来,穿红着绿,镶金戴银,让你红眼了!”

陆李氏想着那三房的女儿一回来,那李宝娇就事事压在她头上,耍得一手好威风,真是憋忍了好些日子了,今日觉得不吐不快,再不发泄一下,简直要被活活憋死了。

陆春荷一脸嫌弃的看着陆李氏,不想多言,闹了这么好一会儿了,也真是丢人,恐怕外面周围的都能听到吧。

见陆春荷不再和她犟嘴,陆鸿也没有开口,陆李氏心里横冲直撞的气总算顺了许多。

周围的自然是听到这边陆李氏骂人的,冯嬷嬷对于陆家祖屋本就没有什么好感,听到动静也不想过去。李宝娇她们也是不想去沾一身腥气,便都没有过去。

看着日子,一天天的距离京城也越来越近了。

入春之后,大地回苏,春风送暖,就连平日里没有生机的后宫中,也可见早鹰争暖树,新燕衔春泥,阳光照耀,热闹极了。

陆鸣凤手中拿着一张信纸,在灯下用火烧了。她神色有些凝重,似乎是遇到了什么棘手的难题,因为梅儿自从来到这个女人身边,便发现她是个与众不同的人,她处事不惊,很少有这种凝重的时候。

“主子,可是遇到了什么麻烦事儿?”

听到声音,陆鸣凤会过神来,见梅儿一脸关切的看着她,她抬头笑了笑,“没有,就是一点家事。”

信中说道三妹的事,事态严重,现在还没有搞清楚前因后果,她不想让人知道这件事儿。

陆鸣凤把梅儿叫到身前,低声说了几句话,梅儿点头后离开了长央宫。

梅儿走后,陆鸣凤在寝殿中来回走动,忧心忡忡的样子。

她怎么也没想到以为把三妹放在临安会很安全,如今却成了这个模样,信中冯嬷嬷说与芷兰有关,这事她也想不通,怎么会,芷兰看起来一向是个本分的,没曾想这知人知面不知心。

如今突然发生了这么一个变故,事情局势不容乐观,尽快治好三妹的病是当前的首要的任务。

听说临安的大夫已经找了不少,都束手无策,如今看来只能看看宫中的御医是否有效了。

想到这里,陆鸣凤站起身,让人带了些许糕点,往御书房去。这个时辰宫珏翌一定在御书房,如今也只能看看他能不能帮帮她了。

听闻是德妃来了,正低头批阅奏折的宫珏翌抬起头来,允了。

陆鸣凤穿了一件碧色的锦缎春衣,衣摆处绣了几枝浅粉色桃枝,正是应着春日之景,让人看着耳目一新,心中舒适。

如今不比寒冬腊月,锦裘貂皮裹着,陆鸣凤的肚子还不显怀,现在只一件春衫,便看见肚子隆起一个西瓜一样,宫珏翌看着她的肚子,不禁想着这孩子会不会长得像这丫头,或者是像他呢?

不过像谁都无所谓,因为这是他们俩的孩子,这便足矣。

“臣妾参见皇上!”

陆鸣凤欠身行礼,见宫珏翌正看着她笑,难得的温柔善意。

“过来,朕看看。”

听得这话,陆鸣凤迈着小碎步走到宫珏翌的身边,还未站稳,腰身被人一揽,失重感袭来,陆鸣凤险些叫出声来。

感觉身体平衡了,刚才的失重感消失,转而是在一个温暖舒适的怀抱中,陆鸣凤这才深吸一口气,伸手捶了捶宫珏翌的胸口,轻声怨道:“你儿子可在这肚子里,还没有个轻重。”

不知为何,宫珏翌觉得这话随时有些埋怨,可是听在心里却是十分舒服,攥着她柔荑般的嫩白小手,宫珏翌点头道:“知道了,是朕不好,吓着我儿子了,父皇给儿子赔不是,这下可以了吧!”

陆鸣凤明显的感觉到宫珏翌今日的心情很明快,正如外面的天气,阳光普照,风清气朗。

“皇上这日遇见了什么事,这么高兴。”陆鸣凤温驯的趴在宫珏翌的胸前,漫不经心的问道。

“也没什么,只是南疆暴乱,朕正要拟旨让靖亲王带兵平乱。”

宫珏翌说的风轻云淡,面上也看不出什么情绪,可是陆鸣凤心中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宫珏翌这是借故要将宫玄迟调离京城吧,想来是他要动手了,担心宫玄迟会趁乱有异心,所以才会把堂堂亲王派去平叛一个小小的动乱。

说这动乱小,不是没有原因的,听闻南疆本就一直不安分,隔三差五就会制造一些动乱,这对于偌大的大历来说,不过就是挠痒痒,无关痛痒。

如今宫珏翌竟然当着她的面告诉她这件事,想来是不怕她说出去的,看来宫珏翌是势在必得,可是陆鸣凤心中隐隐觉的此事定然非同小可,宫珏翌说不定还有别的算盘在打。

“皇上,妾身不懂朝政,不过妾身来是有事想求皇上。”

听闻这话,宫珏翌笑了笑,“不知什么事要求朕啊?”

陆鸣凤没有和他兜圈子,直接明了的说了,“你知道临安的时候,我三妹陆青禾吧。”

宫珏翌点头便是知道。陆鸣凤这才又道:“实不相瞒,妾身今日收到妹妹身边嬷嬷的信,说是三妹她身患重疾,临安城的大夫都束手无策,妾身恳请皇上能派御医为妾身的三妹看看,妾身也只能求您了,您是妾身的夫君啊!”

宫珏翌听到最后一句,突然转头定然的看着陆鸣凤,她说……他是她的夫君?这是她第一次这样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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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7 抵达

她亲口说他是她的夫君,宫珏翌觉得真的好难得,听到她亲口说出口,真是有种莫名的触动。

“鸣儿,你的三妹就是朕的三妹,如今她身患重疾,朕会陪着你,尽力帮助她,你不要太过忧心,孩子要紧,你安心养胎,剩下的朕来应付。”

陆鸣凤得了宫珏翌的保证,一双透着担忧的眸子才微微的清明了许多,见事情也差不多了,又说了些话才称乏了回了长央宫。

此时临时挪用给楚国使者居住的行宫里,一向高傲的若玉公主气的面红耳赤,身前站着的楚四皇子抱着手臂看着她。

“我最后再说一遍,不要自降身价,你是母后,也是我们大楚精心栽培出来的一朵娇花,不是谁都能摘的,你在想什么我们心知肚明,只是你最好适可而止,不要太过分了,否则不只是我,你看看父皇母后谁能饶了你。”

楚四皇子一向表面上看起来温柔和气,可是这时候呲牙瞪眼的样子看起来完全变了个人一样。

若玉公主正坐在花园的秋千上,楚四皇子现在不远处的石桌旁,两人看起来都极是不快。

“我知道,我再如何也是母后养大的,到底比庶母养的东西要宝贝得多,再如何也金玉是金玉,泥瓦是泥瓦,自然是不能相比的。”

若玉公主脚下轻轻晃动,秋千微微摇动,她侧着身子,一脸得意的看着楚四皇子,挑衅的火药味十足,见楚四皇子额头青筋暴起,遂笑呵呵道:“是吧,四皇兄?”

楚四皇子手下握掌成拳,死死的叩着手心,不发一言,转身便走了。

若玉公主不也是庶母生的庶女,充什么身份,不就是被楚后多施舍了一些,便以为自己出身中宫,是个嫡公主了,就是若玉这个名号,也是因为此次可能会和亲,所以楚后拿着父皇的圣旨封的。

如今若玉公主敢如此羞辱他,他定要找个机会让她知道嘴巴还是多吃饭少说话的好,楚四皇子眸中深色像是急湍里的一丛漩涡,眨眼间便能将人吞噬了。

若玉公主的贴身女仆看了一眼楚四皇子走的方向,轻轻的推着秋千,“小姐何必和四皇子逞口舌之勇,若是得罪了他,我们在楚国怕是有些麻烦。”

“我逞口舌之勇?你刚才是瞎了还是聋了?你没听到他说话多难听吗?”若玉公主听到自己的贴身侍女似乎在帮着四皇兄说话,登时激动的站起来,险些被荡着的秋千绊着。

“雪月,你最好谨言慎行,否则小心自己的下场。”

被称作雪月的侍女低眉顺眼,点头赔罪,若玉公主这才舒坦些,走到亭子里喝水。

在她心里,她就是楚后养大的,嫡公主也是楚后养大的,她们有什么区别?自己和嫡公主也没什么区别,虽说楚后跋扈持政,可是她把自己养大,这于她是天大的恩情,毕竟楚皇宫中,能有几个公主有福气被抱到楚后身边养着,她和四皇兄这些庶母养大的有些天大的不同。

四皇兄不过是个没有身份权势的皇子,凭什么来训斥一个有些封号的,尊贵的公主!

若玉公主越想越觉得自己有道理,越发觉得四皇兄着实没有道理。心头是忿忿难平,总觉得膈应得慌。

靖亲王府中,宫玄迟正在书房中的一处密室里,惊雷守在一旁,看着自家主子在一处沙土地形立体地图前不知研究什么。

“此次去南疆,皇上一定没安好心,南疆地势奇异,气候怪诞,最重要的是苗疆多蛊毒,之前南疆一带多次暴动,也没有谁敢去镇压,如今竟然就派了主子去,这人的心思是昭然若揭了。”

双手撑着石台边缘,正俯身看着身下的地图的宫玄迟闻声抬头,“如今他是打定了心思要让我去,能有何法,走一步看一步吧。”

惊雷还想说什么,又听宫玄迟道:“临安那边的应该快到了,梅煞传的话你也听到了吧。”

惊雷听到又是这位陆小姐的事,难怪主子上心得很,现如今三天两头都是为着陆家的事情奔走,真是够了。

不过抱怨归抱怨,主子对陆小姐的心思他也是一清二楚,从来没有见自家主子对谁这么上心过,他吩咐的事情,自然必须做的干净漂亮。

“陆府已经修篆好了,位置就在王府旁边,是个三进三出的院子,陆三小姐一抵达,就能进去住了。”

宫玄迟点了点头,表示满意,惊雷又退到一旁,屋子里安静了起来。

不多时,突然听到外面书房的门被敲响,“王爷,小的有事禀报。”

惊雷转身走了出去,隔门喊道:“有事就说。”

那小厮没有多想,“是楚国使者若玉公主到府上来了,说是无处可去,借居咱们王府。”

宫玄迟也听到了,拍了拍衣服,关了密室走了出去。

“你先让她稍等,本王马上就去迎接她。”

外面小厮的脚步声走远,惊雷一脸惊讶的看着自家主子,“主子你不会真的要让她住进来吧!”

宫玄迟笑而不语,若玉公主对他的心思,他怎么会没有看出来呢?不过如今这在楚国金尊玉贵的若玉公主,就巴巴的要住到他王府来,未免有些自轻了。

王府门前,一个紫色华服的少女站着,身旁跟着一行宫女侍卫,台阶下的三个马车装满了行礼。

宫玄迟刚走出来就看见这个场面,看来若玉公主这是势在必得了?

见宫玄迟负手走出来,玉冠高立,令人怦然心动的俊朗容颜让她不禁倾倒,这就是她最近夜夜都会梦见的男人。

“不知若玉公主来临,本王未能远迎。”

若玉公主从幻想中回过神来,面上挂着喜不自胜的神色,“无妨,王爷事多繁忙,若玉明白,只是如今如玉只能来靖亲王府借住了。”若玉公主立刻便是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希望王爷收留,若玉绝不会给王爷添麻烦。”

宫玄迟准备的说辞还没有说出口,便被若玉公主抢了先,他只好苦笑道:“若玉公主,你是贵国公主,本王府邸简陋,况且府中尚无主母,孤男寡女同居一府,实在有些……”

“靖亲王难道还信不过自己的品格吗?没有主母又如何,何故在乎别人嘴脸。”

说话间,若玉公主的下人已经把马车上的东西都卸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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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8 抵达(下)

“公主何不移步到大长公主府上居住呢,长宁郡主与您也是同岁,刚好可以谈心说话,您何乐而不为呢?”

宫玄迟并没有就放弃劝说若玉公主,干脆劝她去大长公主府上,大长公主到底比他方便。

若玉公主却并没有让步的意思,“千金难买心头好,我就要住靖亲王府上,王爷莫不是如此小气,偌大的亲王府舍不得分一个小院子给若玉?”

宫玄迟笑着侧身让开,如今脸面上的功夫也做足了,便是有人问起,也是她若玉公主执意要到他府上住的,他也是劝而未果。

若玉公主见得偿心愿,总算又恢复了一张洋洋笑意的脸,缓步款款进了大门。

若玉公主住进靖亲王府,这事儿没有两个时辰,宫中各个小主儿们,皇帝都知道了。

行宫里,楚四皇子也早知晓了这事儿,不过他之前已经劝过一次了,这次她要自己作死,他也不想去平白惹一身臊。

京城外,一行车队缓缓进了城,惊雷早已经在此等候,为首的车上,冯嬷嬷探头出去看,正好看见站在城门旁的一抹熟悉的身影。

那人坐在高头大马上,身影十分熟悉,冯嬷嬷略一思量,便想起这是在临安时,那个冷面男子,就是后来沉香回来说是靖亲王的侍卫。

这时候惊雷也看到了冯嬷嬷,骑马靠近马车,“可是冯嬷嬷?”

得到冯嬷嬷的回应,惊雷才道:“你们跟着我吧,府邸已经选好了,我这就带你们去。”

后面的几辆马车也听到了动静,纷纷伸头出来看,陆李氏感叹道:“总算到了,咱们抵达京城了!”

陆春荷还有些赌气,并不说话,把头偏到一旁,马车外人来人往,车水马龙,商贩数不胜数,街边的各种小物品能晃花人眼。

糖葫芦,糖人,瓷泥娃娃,卖簪子的小车,还有糖糕,娃娃鞋子……各种商品闪过眼前,路旁的门店里,都是精美的装砌。

“看了也只能是看,你如今便是路边的东西都买不起,人家三房的李璧月,不,就是大房的任何一个都比你拿得出手,她们喜欢的,都是能拿到手的,不像你,空有一副想飞天的心思,没有飞天的翅膀。”

陆李氏见陆春荷还和她斗气,当下冷不丁的洗刷道。

这些话无异于戳中了陆春荷的心窝子,她就是觉得上天待她不好,凭什么她们能够得到她得不到的,凭什么她们就能如此命好,从小锦衣玉食,不愁吃喝。

陆春荷头也没回,依旧看着窗外,外面繁华的街境地刺痛了她的眼,陆春荷心中暗暗发誓,她一定要出人头地,一定要让这些看不惯她的人,从此不敢再对她冷言冷语,她要让这些看不惯她的人,都高攀不上她。

李璧月这时候也隔着半个布帘子遮挡的车窗,看向窗外,外面如此繁华的景象真是让人心中热闹,晕了一路的没精打采也驱散了不少。

“小姐,京城果然就是京城,是别处没有的繁华啊,你说咱们在安北镇时,或者是临安城,在京城面前都是小巫见大巫啊。”

春笙目光落在外面的景物上,眼神中透着雀跃的兴奋。

张嬷嬷伸手将帘子放下来,坐回去道:“京城自然是热闹繁华的,不过小姐是闺秀,不可让人看了,春笙你今日没有分寸了。”

听到张嬷嬷的训斥,春笙低头没有说话,李璧月开口道:“嬷嬷,春笙也是初来京城,一时没有激动欢喜,你也别训斥了,她日后会知晓你的苦心。”

春笙见小姐替她说话,这才抬头扬起几分笑意,“小姐说的极是。”

进城马车走了一柱香的时间,总算停了下来。一众人都下了马车,这一连坐了七八日的马车,如今踩着地,才有了几分脚踏实地的踏实感。

冯嬷嬷和沉香正忙着将三小姐陆青禾扶下马车,陆青禾动作十分僵硬,似乎走动一步都万分痛苦,以至于眉间折起的浅浅褶皱一直没有散开。

好不容易总算下了马车,两人一左一右驾着她上了阶梯,这才好了些。

陆家祖屋的人除了陆洪氏和陆家二房的人,其余的都来了,此时大房三房都站在地上,看着三间府门前,两座威武的石狮子,檐下高高的挂着个龙飞凤舞的两个大字“陆府”。

这府门如此气派,真是望而生畏。李璧月很快恢复了常态,毕竟齐府也不逞多让,不比这个府邸差多少,她也不是陆李氏这些没有见过世面的人。

惊雷领着冯嬷嬷直接去了主院,这里是传统的三进三出的宅院,与临安的府邸结构不同,不过冯嬷嬷心知肚明,在寸土寸金的京城,能得到一座这么大的宅子,还处在这么好的地段,也是要费些钱财手段的。

正屋是收拾妥当了的,屋子宽大敞亮,正是向阳的方位,采光极好,住着让人心情也好了许多。

冯嬷嬷和沉香将三小姐都安置妥帖了,这才起身走出门外,见惊雷还候在原地,冯嬷嬷笑着走上前去。

“多谢靖亲王了,您也费心了。”

惊雷听到冯嬷嬷说着话,心知这位嬷嬷怕是心眼明亮的,什么都一摸清儿的。看来绝对不是个一般人物。

客套了几句,惊雷才说:“王爷说了,王府就在旁边,若是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忙,随时找他,门房一说他就知道了。”

冯嬷嬷听得这话,心有盘算,犹豫了片刻,“王爷是极好的心,只是如今也没有什么麻烦事儿,最麻烦的还是我家三小姐这病,若是王爷有得力的大夫,能为我家三小姐诊治,我们陆府定然是感激不尽的。”

惊雷知道陆三小姐生了大病的事,自家主子也是知道的,如今主子也是在帮忙想办法。

“嬷嬷不用太过担忧,德妃娘娘在宫中自然也会想办法,我家王爷也在搜罗名医,明日便会来府上看诊。”

冯嬷嬷这才放下心来,几番道谢,待惊雷走后,她才犹未清醒一般,德妃娘娘?当家小姐进京不及半年,便成了德妃娘娘了?

这是她从未听说过的,当初在她也是在宫中放出来跟随公主的,在京城多年,从未听说过毫无背景的女人可以在宫中如此顺当。

不过当家小姐如今能有这番造化,真是令人难以想象却又在意料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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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9 嫌恶

宫珏翌正在宣德殿午睡起来,便听到德妃来了,这几日德妃来得颇为勤快,宫珏翌整理好衣服,允了。

不多时,一个急匆匆的身影便到了身前,陆鸣凤小跑着,略微有些急促的喘着气,走到宫珏翌的跟前这才停下来。

宫珏翌见她孩子般模样,不禁好笑,“做什么这般毛躁,都是要当娘的人了,快坐下来歇歇。”

陆鸣凤缓了缓,抱着宫珏翌的胳膊,笑得欢喜道:“妹妹到了京城了。”

她笑得眉眼弯弯,甚是可爱,宫珏翌看着她的眸子,杏眼涟漪中浅浅碧波,映照这山花四月的璀璨,瞬间便是繁花二月也失了色彩,唯独她的熠熠神采中透着的灵气和欢喜。

宫珏翌很久没有看到过如此明媚的笑容了,少女干净的面容透着久违的喜悦,连带他装着万里江山的心也轻扬起来,果然美人,果然周幽王为得褒姒一笑,烽火戏诸侯。

如今他才明白,何为北国有佳人,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了,这一笑,真是让他心都要融化了。

“三妹进京了?可安置下来了,待会儿便让太医去瞧瞧。”

宫珏翌将陆鸣凤柔软的小手撰在手中,一只手搂着她的腰肢,甚是温柔。

“皇上不急,如今已经安置好了,就在靖亲王府旁,是个三进三出的院子,妾身命人挂了陆府的牌匾。”

听到靖亲王三个字的时候,宫珏翌的手明显一僵,转而又恢复了寻常。

“老四那条街位置不错,都是皇亲国戚,不过三进三出的院子是不是太小了?不若待会儿朕让人重新寻一座宅子。”

宫珏翌还想说,一只小手却捂住他的嘴,他低头一看,见怀中的美人正娇嗔着看他,“皇上,妹妹一个未及笄的小姑娘,三进三出够她住了,皇上不必费心了,你多多排些御医去看看,妹妹能够早日痊愈,妾身也就放心了。”

看着这张不停闭合的小嘴,红润诱人,宫珏翌不禁凑近,陆鸣凤看到了他眼中毫无遮掩的欲望,心跳陡然加快,强迫自己忍住想要转开脑袋的欲望。

宫珏翌直接吻住陆鸣凤的樱唇,辗转啃噬吸允,好像在品味一种绝世美酒,大掌从腰间移到双峰之间,因为如今有孕在身,似乎大了不少,软软的感觉让宫珏翌不禁沉迷。

下腹有暗流涌起,心中躁痒难耐,陆鸣凤就眼睁睁看着男人掀起她的衣服,脑袋埋在她的双峰上,一种奇异的感觉袭来,她手紧握着,指甲嵌入手心,生疼的感觉让她瞬间清醒,猛地推开宫珏翌。

“皇上,别伤着咱们的孩子了。”

听到孩子两个字,宫珏翌也渐渐清醒过来,他对于陆鸣凤这个女人,真是没有丝毫抵抗力,在她面前,他随时都能丢盔卸甲,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

整理好衣服,两人脸上都还有刚才亲热后的羞人红晕,陆鸣凤连连深吸几口气,这才开口道:“皇上别忘了这事儿,妹妹的病来的突然,皇上替妾身多上些心哦。”

宫珏翌点头,此时看着陆鸣凤,心中还是有种躁意,担心自己待会儿会忍不住,便道:“你身怀六甲,先回宫好好歇着,这事儿朕会上心的。”

“妾身还有一个请求。”走之前,陆鸣凤开口道。

宫珏翌点头,“你说什么请求。”

“妾身想出宫看看妹妹,如今一别数月,许久不见,心里真是放不下。”

宫珏翌觉得这都是小事,便点头应允了。事情解决了,陆鸣凤也知道不好久待,便回了长央宫。

回到长央宫,陆鸣凤一脸嫌恶的脱去外衣,“快些打水来,本宫要洗澡。”

宫婢不明所以,只能按照吩咐去做。

热水氤氲在池子里,鹅黄色纱帘轻飘飘的摆动彰显着风的柔软。衣衫褪尽,白皙的肌肤吹弹可破,小腹微微隆起,却不显臃肿。

热水浸润肌肤,时不时感觉到水面漂浮的大红玫瑰花瓣一点微凉的触觉,池子旁放着几个精致的瓷盒,里面有淡粉色的膏状胶体,是新制的香体乳。

不过陆鸣凤很少用这些东西,只是突然间,她举起瓷盒,将所有的香体乳全部倒在身上,手腕一转,瓷盒抛了出去,落在地上“哐啷”一声,发出几声脆响。

梅儿听到动静跑进来,只见地上到处都是碎瓷片,主子正在池子里,面上毫无表情,似乎刚才什么事也没有发生,只是一种错觉。

“主子?”

“出去。”

简洁明了的对话,梅儿听了,只能草草收拾了转身出去了。

陆鸣凤疯狂的揉搓着身体,她觉得很肮脏,被宫珏翌碰过一次了,如今险些第二次……不知道为什么,特别反感宫珏翌,即使那么多的女人想要与他春风一夜,可是她没有这种感觉,他长得的确是能迷倒万千少女,身材相貌,都是极好的,可是她对他的那种抗拒真是无法消除。

一想到他这具碰过后宫中许许多多女人,再来碰她,想想都不行,一想就觉得浑身都起鸡皮疙瘩。

半晌,水开始有些凉了,陆鸣凤才从池子里出来,浑身散发着一种清淡的甜味,是桃花的淡淡香味。

闻之心旷神怡,仿佛置身于十里桃林的桃枝璀璨之中,听风拂过耳旁,撩拨起鬓角碎发,细细如同私语。

换了一身藕粉色的锦绣常服,陆鸣凤对梅儿吩咐了几句,便让她准备东西,要出宫一趟。

出宫时约莫已经未时了,今日阳光不错,午后的空气微热,带着些许春日独有的气息,像是泥土被阳光煮得正合时宜的香气,又像是春花盛开夹杂在风里的香气,纷杂的气息,都充满着生机。

人心便是有多颓废,总是容易是了生气,和这一年四季都弥漫着生机是截然不同的,就像候鸟年年迁徙,春日总能见到它再回来,可是人间总是物是人非,花同人已新了。

马车停在陆府前,梅儿上前说了一句话,门房立刻让开,开了正门让陆鸣凤进去。

对于这个位置,陆鸣凤还是挺满意的,宫玄迟是费了心的。

冯嬷嬷得了消息,正赶出来迎接,却看见当家小姐已经走进大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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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0 告知

上次临安一别,再见时很多事已经发生了天大的变化了。

冯嬷嬷觉得眼眶发热,看着陆鸣凤眉眼间成熟女人的风韵,已经明显隆起的肚子,一袭不凡的着装,心中是百感交集。

“老奴叩见德妃娘娘!”

陆鸣凤看见冯嬷嬷的时候,冯嬷嬷便已经跪下行礼了,冯嬷嬷和她离开时,已经苍老了不少,眼角眉间的皱纹深且厚重,厚重的更是时光的印记。

“嬷嬷,快起来,这里没有外人,不必拘这些虚礼。”

陆鸣凤见冯嬷嬷跪在地上要行大礼,连忙欠身要去扶她,梅儿见状,生怕她有个什么闪失,先她一步扶起冯嬷嬷。

冯嬷嬷看着陆鸣凤,登时老泪纵横,伸手摸了一把眼泪,“没想到小姐你能有这样的造化。”

造化,向来是弄人,她当初是个小村姑的时候,也没有想到自己会进宫,会怀上皇帝的孩子,会成为当朝德妃,位列四妃,何其尊贵。

只是这些都是她想要的吗,她当初也只是想做个土财主,让两个妹妹能过上好日子,没曾想土财主是坐上了,命运却在捉摸她一样,她玩弄别人,别人玩弄她,对她真心的人却只能遥遥相望。

冯嬷嬷平稳的情绪,看着陆鸣凤的肚子,关心道:“小姐这肚子无妨吧,如今胎相可稳?”

陆鸣凤听到冯嬷嬷问起肚中孩子,心事才潜伏下去,点头笑道:“很好呢,如今在宫中,吃穿不愁,皇上待我也是很好,嬷嬷不必担心。”

冯嬷嬷欣慰的点点头,“小姐你是个有福气的,能得天庇佑,想来日后也必然福寿绵长。”

“三小姐如今怎样了,病症可缓解些许了?”

冯嬷嬷这才一个机灵,走在前面,“小姐,三小姐听说您来了,高兴坏了,让老奴出来迎您,看老奴一高兴,什么都忘了,真是该罚。”

这院子算不得大,过了栽种着桃李的花园,便到了后院主屋,上书海棠苑,装饰古朴简单,透着书香之气。

要听宫玄迟提起过,这是一个言官告老还乡后卖掉的宅子,如今亲自来一趟,真是觉得这宅子果真是文人住过的,透着一股墨香之气。

冯嬷嬷带着她直接进了主屋,门口珠帘轻响有人走动的声音,陆青禾撑着上半身往外看,见一个穿着别致贵重的少妇走进来,细看才发现竟然是一别数月的二姐。

莫名一股酸楚浮上心间,陆青禾眼眶一软,眼泪便漱漱的往下落。

陆鸣凤走进来便看见三妹形同枯木,眼眶深陷,一看就知道是患了大病,干瘦的脸上两行新泪,眼泪流到下巴处。

“三妞!”一时觉得心头闷闷的,陆鸣凤三步作两步,快速走到床边。

陆青禾见陆鸣凤跑过来,伸手艰难的抱住已经许久不见的姐姐,可是在抱着的一瞬间,她却如同被针扎一般,浑身泛起尖锐的疼痛。

陆鸣凤感觉抱着的妹妹在针扎什么,刚开始还没有注意到,再一看,见她正在抽搐,面上表情僵硬,似乎在忍受着巨大的痛苦。

陆鸣凤心头一种苦涩的感觉泛起,不敢再抱着她,将她缓缓放平,陆青禾依旧是一副僵硬的表情。

陆鸣凤看着冯嬷嬷,见冯嬷嬷已经习以为常,遂站起身,看了一眼已经缓了一些的陆青禾,转身带着冯嬷嬷去了外间。

“三小姐这情况持续多久了?”

冯嬷嬷摇摇头,“快一个月了。”

听着冯嬷嬷无奈的叹气声,陆鸣凤心里真是后悔得紧,当初若是把她带到身边,或许她还好好的,如今成了这个样子,让她如何不心疼?

“三小姐大约两个月前,开始脾气暴躁,喜怒无常,就是沉香回来之后,莫名其妙也被骂了两三回,芷兰更别说了,经常挨骂,老奴也是有次看她在后花园哭,听见她哭的难过,便问了几句,才知晓这件事儿。”

“那之前全无征兆吗?”

冯嬷嬷回忆了一下,摇摇头道:“在人前,三小姐还是娴静平和的样子,也没有表现出喜怒无常,只是做件事老奴觉得奇怪。”

陆鸣凤示意她快说,她才道:“三小姐从您走后,去女先生那里便少了,四小姐走之后,三小姐便不去女先生那里了,女先生来问过老奴几次,见三小姐实在不愿意上课,便作罢了。”

女先生?这事儿应该不是因为女先生,陆鸣凤直觉是因为她的离开,难道是因为……她和玲儿的离开,让三妹有些忧郁吗?

可是她们又不是抛弃她不要了,三妞也不像是个心结这么重的人啊,怎么会因为这点事,便把自己关在小黑屋里走不出来了。

事情究竟如何,她现在觉得一团乱麻,实在不知道她究竟是怎么了,才会变成如今这模样,药石无医,行将就木。

冯嬷嬷见陆鸣凤忧心的样子,心中也担心她忧虑过甚,会对腹中孩儿不好,便出声劝解。

“小姐,你不要太过忧心,如今咱们也只能走步一看一步了,明日京城里的名医来看过了,应该就能有转机了。”

为今之计,也只能如此了,陆鸣凤深吸了一口气,点头道:“嗯,只能边走边看了。”

陆鸣凤正要进屋,冯嬷嬷却突然叫住她,“小姐,还有一件事,极其重要,老奴不能不讲。”

“何事?”

“那日沉香在三小姐的床头发现了一根有血渍的银针,这事儿怕是有蹊跷。”

陆鸣凤不明所以,好奇的看着冯嬷嬷,等她说下语。

冯嬷嬷看了一眼周围,确定没有别人了,这才开口道:“小姐不知道,大历地牢有一种专门折磨人的手段,就是用银针入体,看不见伤口,针顺着血脉游走,最后汇集在心口,这时候此人就大限将至了。”

陆鸣凤好似听到了什么极其恐吓的事,身子往后一倾,“嬷嬷,怎么可能,银针如此尖硬,若是顺着血管游走,岂不是会扎破血管,怎么还有机会聚集到心口,而且三妹一个好端端的人,怎么会让人扎了?她总能有感觉吧,不会疼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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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1 重复

陆鸣凤是真的觉得这个不怎么可信,换位想一下,若是有人对她扎银针,怕是她早就跳起八丈高了,怎么会毫无知觉。

冯嬷嬷看着她,耐着性子道:“小姐有所不知,这种银针并非如同银针,而是一种软若牛毛的银针,极其细。”

陆鸣凤恍然大悟,的确,若是这银针细如牛毛,那么自然能够随着血脉流动,只是如果这是真的,谁会对三妹下此毒手呢?

“嬷嬷,我且问一句,你可知道受了这种刑法的人,症状如何?”

“小姐,你可知道皇上的亲兄弟八王爷,他就是因为这个死的,当时京城闹得沸沸腾腾,说他状似疯癫,脾气暴躁,后来便卧床不起,那时候有人说八王爷痛苦难当,半夜都能听到他哀嚎的声音。”

“三小姐可是如此?”

冯嬷嬷犹豫了片刻,还是点头道:“的确,三小姐一个月前已经有这种症状了,近来已经开始夜不能寐,一晚上都在叹气。”

陆鸣凤惊讶的看着屋子门口的珠帘,她的妹妹竟然在忍受这种痛苦。

“那你们怎么知道八王爷是因为银针入体,才得的病呢?”

“小姐不知道,当时有个神医,听说了这事儿,便去王府看,结果从八王爷的体内排出了数根如同毛发的银针,可是他说剩下的已经深入肺腑,他无能为力,所以便是有通天的本事,他也无法啊,结果半年后,八王爷就死于病榻。”

半年,陆鸣凤心头一跳,半年,她只有这短短时间,不,或许还没有半年,她要怎么办,才能找到救三妹的法子。

陆鸣凤陷入了内心的沉思之中,外界的东西都没有神色了,只见她缓步走进屋里,看见床榻上躺着的少女,心中不由叹了一口气,真是天道不公。

三妹从未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凭什么要让她受此折磨,而那些伤天害理的人却还过的好好的。

陆鸣凤心里想着华妃阮嫔的那些嘴脸,就越发痛恨世道不公,越发觉得可恨,可是不管她有多恨,三妹都躺在病榻上起不来。

此时华妃猛地打了一个喷嚏,深宫之中,一方宫墙,三两只候鸟盘旋不去,真好,冬天过去了,春天已经到了。

几枝粉色的桃枝开在宫墙边往日里华妃总喜欢折几枝放在屋子里,皇上来的时候总是夸她人比花娇,她也总是喜欢央着皇上为她簪花。

那时候的空气都是甜的,她的心里也是澄清的,像是一潭碧水,不染尘埃,或是染了尘埃,也不过随着碧波荡漾,转眼就沉了底。

不管她出了什么岔子,姑母皇太后都是护着她的,皇上那时候待她也是百般恩宠,那时候阮嫔还只能靠边站。

如今姑母走了已经快一个月了,她从一个小贵人,走到如今的位置,皇上虽然还没有废除她的华妃称号,可是如今的翊华宫,不就像个冷宫吗?

曾经的繁华,仿佛还历历在目,皇上的眉眼却已经快恍惚了,因为曾经的皇上,被她放在心底,细细的珍重着,如今她遍体鳞伤,发现红尘往事,不过是青烟一抹,转眼间便能恍惚了往事,随风飘散。

何其可笑,何其可笑啊,慕容华清目光落在半开半掩的厚重宫门上,朱红宫墙,明黄琉璃瓦,关着她青春年少的样子,关着她对爱情最初的幻想。

当初若不是她隔着花墙惊鸿一瞥,怎么会将这辈子都赌在宫珏翌这个男人身上,她以为他是她的良人。

至到什么时候呢?是昨日吗,还是前日?她恍惚中明白,什么都能图,不要图一个人的心,万一这个人是个没心没肺的,你便一子落错,满盘皆输。

可笑说书人口中声声都是情深鹣鲽,合欢连理枝,到底最后不过是一拍两散,或者是勘破红尘。

这种结果真是叫人心中哭笑不得,因为到头来,发现你痴恋的人,你以为是良人的那个人,其实是给了你一场梦,有亲手将这场梦毁掉。

残忍?你觉得残忍?什么叫残忍?

费尽心机还是一场空!

春浅,红怨,掩双环,宫门微掩,梦入织机声,是梦,似真,亦真亦假,眨眼不过青烟骤散,大梦初醒罢了!

慕容华清半躺在椅子上,发髻随意束在脑后,半生难得的随意洒脱,竟然是在这种境地。

原本想晒晒太阳,驱散一下心中的迷霭,如今反而觉得更加清冷了,春寒料峭,阳光照不进她这掩了宫门的翊华宫。

估摸着时间,慕容华清站起身,一身素净衫裙,缓步走到殿门旁,桃枝灼灼,外面春日正好,独独把她这里还冰封在昨日的寒冬里。

宫婢大多已经遣散,如今留下的,不过是老婆子,这时候也躲懒偷闲去了。

慕容华清感受着这快要落山的太阳散发出的最后一丝余温,深吸一口气,感受到春日的暖,她想着,这下半生还很长,总不能就这样寡淡的活下去吧。

对啊,不能这么寡淡的活下去,总要有些盼头,日子才好熬下去,否则该是多么苦涩难堪啊。

陆鸣凤回宫的时候,已经快要入夜,好在赶在下宫禁之前回了长央宫。

从外面回来之后,陆鸣凤就一直郁郁寡欢,晚膳也吃的潦草,安胎药都不想喝,见梅儿守在一旁,监督她喝药,陆鸣凤苦笑的看了一眼玉碗,“你先下去吧,难不成我还会逃了不成,药太苦了歇会儿再喝。”

梅儿点头,“娘娘趁早喝了吧,再放就凉了,可不能学小孩子耍性子。”

陆鸣凤听着轻喝了她一声,“如今倒是轮到你来教训我了,你做主子罢!”

梅儿这才作罢,退了下去。

待她一走,陆鸣凤便将药倒在了窗外的花盆里,有才将碗放了回去。

转回头时,余光扫在窗棂上,一个不甚明显的前掌印让她不禁心头一跳,这……是有人来过?

梅儿半晌又走进来,手上端着一个小碗,“主子,该喝药了。”

陆鸣凤一脸疑惑的看过去,见和刚才一模一样的情形重复上演,陆鸣凤心中寻思了片刻。“我三妹喜欢吃一品堂的烤酥鸭子,你明日买些送去。”

梅儿笑道:“主子,三小姐病着呢,需要忌口的,待她好些了再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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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2 易容术

陆鸣凤带着探究的神色在梅儿脸上看了一会儿,“你出去吧,我待会儿就喝药。”

梅儿没有多犹豫,转身就出去了。

待她走出去,陆鸣凤这才又将她叫了回来,因为她确定,这个才是真的梅儿。

“刚才你送药过来,可有看见什么生人或者举动怪异的人?”

梅儿回想了一下,点头道:“有一个,不过不是生人,只是咱们宫里的洒扫丫鬟,奴婢记不得她叫什么名字,只知道是个三等丫鬟。”

听到陆鸣凤这奇怪的问题,梅儿突然反应过来,她一个洒扫丫鬟怎么到了内殿来,是主子见的吗?

陆鸣凤摇头,“没有,刚才你已经送过一次药来了,碗还在这里。”

梅儿大惊,看着桌上一模一样的碗,心头漫上一种不祥的预感,拿过碗,凑近鼻子一闻,一股淡淡的药味飘进鼻腔。

“主子快些吐了,这药有问题!”

梅儿伸手作势要拍陆鸣凤的背,却看见这个少女一脸淡定的看着她笑,梅儿登时懵了,“主子,这药有毒啊!”

“有什么毒,你先说说,反正我没有喝这药,我可不怕。”

梅儿这才放下心来,刚才飙到嗓子眼儿的心总算又放了回去。

“小姐,这药里面加了红花,不对,还有麝香的味道……”

陆鸣凤恍然大悟,站起身,让梅儿看向窗户,一个不怎么明显的脚印,让梅儿瞬间警惕起来。

“主子,有人来过。”梅儿又看了一眼这脚印,“脚印很轻,是个会武功的人,这么轻的脚印却还留着,说明这个人刚来过不久。”

陆鸣凤非常赞同梅儿的分析,点头道:“的确,这事儿不简单,你说还有麝香的味道?”

梅儿点头,嗅了嗅鼻子,走进床榻,天青色床帘上,四角都悬挂着香囊,梅儿独独停在床头的那个香囊前。

“主子,这个香囊有问题。”

陆鸣凤走近一看,这几个香囊都是她看过的,是司制房送来的,当时里面只放了些安神明目的香木,可是这个香囊却散发着与平日里不同的香气。

“是麝香。”

梅儿点头,这的确是麝香,麝香一次用量太多,容易被发现,若是制成香囊,反而味道没有那么浓烈,日子一久,孕妇长久接触,难免小产。

“主子先出去,奴婢先检查一下屋子,确保无事,您再进来。”

为了腹中孩子,陆鸣凤依着梅儿的话,出了寝宫。

不多时,梅儿再出来时,手上捧了不少东西,有刚才那个陆鸣凤见过的香囊,还有一个就是她用来梳头的雕花木梳。

“这木梳子也有问题?”

“对,这已经被换了,之前那个不是夹竹桃木的,木头里面是夹竹桃的枝叶的粉末,毒极强。”

木头里面?陆鸣凤看着根本看不出哪里藏了夹竹桃粉末的木梳,心中疑惑。

梅儿看出来陆鸣凤的疑惑,走到宫门外,远离了陆鸣凤,这伸手用力一扳,木梳断裂成两半,中间褐色的粉末登时飘了出来。

原来是中空的,陆鸣凤往内殿退了两步,见梅儿亲自处理了这些东西,才放下心来。

梅儿回来是,陆鸣凤正坐在刚才坐的罗汉榻前,神游天外,不知在想些什么。

“主子,可是疲累了?”低头看见刚才她端进来的安胎药还放着,“主子怎么不把药喝了,今日虽说这些毒物找出来即使,可是难免没有受到影响,主子还是小心为好。”

道理陆鸣凤都懂,只是想到刚才出现的那个和梅儿一模一样的人,她就觉得心有余悸,倘若刚才她没有拒绝,喝了那碗药,那么这会儿,不知道她是不是已经失去了这个孩子了。

梅儿还会被当成罪魁祸首处置了,她便会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躺在这些弥漫夹竹桃,麝香的屋子里。

日复一日,她这辈子都会怀不上孩子,最后都不知道罪魁祸首。

长叹了一口气,只觉得劫后余生,她抬头看着梅儿,“我不明白,为何那人和你长的一模一样?”

梅儿知道陆鸣凤在担心什么,轻声安抚了几句,“主子,不必惊慌,虽说她和奴婢长得一模一样,只是因为主子你对奴婢不熟悉,这叫易容术,只能骗骗对她伪装的人不是很熟悉的人罢了。”

“此话怎讲?”

梅儿笑道:“一个人可以仿其形,却不能仿其神,你可以看出任何人的眼睛是不一样的,易容的人,眼角会有些别扭,因为肌肉拉扯,所以一般懂行的人一眼便能看出来。”

“原来是这样,陆鸣凤回想了一下,她刚才因为心烦,不想喝药,那个假扮成你的人似乎并不敢拿正脸看我,想来也是怕被看出端倪吧。”

突然间,外面似乎起风了,不知何时,外面天色骤变,原本傍晚也是有几分阳光的,按理说今夜应该是有月亮的朗夜,如今却阴沉了下来,加上刮风,气候突然冷下来,陆鸣凤受了一阵风,不禁打了个冷颤。

梅儿见状,连忙去翻找了一脸厚实的兔毛杏白的披风给她披上,缓了缓这才暖和了许多。

“主子,歇了吧!”

陆鸣凤点头,梅儿便关上窗户,这时候天罡的声音在窗外响起,梅儿看向陆鸣凤,见她点头,这才让天罡进来。

天罡单膝跪在地上,“主子,今日华妃宫中并无异常,下午的时候,华妃在宫殿门口坐了一下午,直到酉时才回了屋子。”

这可是难得的听闻,慕容华清如今也甘受寂寞了?或者说是哀莫大于心死,已经没有争宠之心了?

不,若是说她没有争宠之心,她是信的,可是说她心死,她却是不信的。

慕容华清这个人,一直顺风顺水,因为母族哼关系,一句青云,到了华妃这个位置,她对皇帝的心思,她是看得出几分门道来的。

慕容华清的确是对宫珏翌有情,可以说阮嫔表面的情深也完全没有她那般深情。

慕容华清喜欢宫珏翌,所以注定她会输,只是她即便对宫珏翌心死了,也一定不会放弃对名利的追逐,否则她就不是慕容华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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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3 震惊

陆鸣凤对于慕容华清的心思的确很清楚,虽然和慕容华清认识的时间并不久,可是对她,她还是有几分明白的。

这件事暂且不提,且说第二日,临安来的一众人正在吃早饭时,宫中便来人了。

陆李氏看着这怪异打扮的人,心中好奇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这些人怎么阴阳怪气的,明明都是阳刚男人,可是说话语气却是尖声娘气的,带着一股阴柔的味道。

李璧月见了,并没有多大的反应,只是对李宝娇安抚性的笑笑,“母亲莫怕,这应该是宫中来的内官。”

闻言,李宝娇眼神颇为不相信的看着女儿李宝娇,真是没有想到女儿什么都知道啊,看来她这个女儿如今的见识是她想不到的。

就在陆李氏几人呆愣的时候,已经看见冯嬷嬷迎上去,“不知几位公公可是有何贵干?”

几个内官见这看起来破有地位的老嬷嬷有几分见识,另开了几分青眼。

领头的太监尖着嗓音,环顾了一眼众人,“咱家是德妃娘娘身边的侍官,奉德妃娘娘的令,请陆家女眷进宫一叙。”

“什么东西,德,德妃?”陆李氏舌头打结了一般,一时间吐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别说是她,就连李璧月也陷入震惊之中,德妃娘娘召他们进宫,看来定然是和她们有渊源的,京城中和他们有渊源的,她知道的也就只有表妹陆鸣凤。

可是即使来之前,她已经联想过陆鸣凤很多种身份,也许是嫁了高门,不管为妻为妾,也是她那个表妹不错的归宿了。

可是如今宫中来人,说的是宫中荣宠备至的德妃娘娘,她真是觉得有些不真实,心想万一不是表妹呢,万一是表妹得罪过的人,知道她们是亲戚,故意召他们进宫,好趁机羞辱她们呢?

这话便是后话了,如今最重要的是她们不得不进宫去拜见那位尚未碰面便已经给他们万千恐惧的德妃娘娘了。

陆李氏拉着陆春荷的手,府外停着几顶华丽的软轿,看样子也是宫中来的了。

“几位先委屈一下了,这一路怕是有些颠簸。”

不知为何,听着这太监的声音,让人莫名的起鸡皮疙瘩,总觉得听着十分刺耳,也许是不习惯的原因吧。

果然,这一路上真是十分颠簸,比马车还要颠得多,真是让人怀疑宫中的那些尊贵的主子娘娘们怎么忍受得了,这软轿,她们坐了一会儿便要抱抱骨头颠散了,那着比她们还要娇贵的人如何受得。

软轿外面,跟着轿子走的几个太监脸上挂着不怀好意的笑容,今儿娘娘可是说了,使点力气,最好能够抬着跳,到时候有的是赏钱。

虽然说这事儿真是有些损人,可是主子娘娘都开口了,而且还有赏钱拿,他们又不是傻子,这种举手之劳,既能把主子哄高兴了,还不费多大的力气,何乐而不为啊。

走到长央宫的时候,几个人简直觉得像是煮熟了的鸡蛋,在箩筐里颠了半晌,如今皮都颠散了,真是能够囫囵的剥下一层皮来。

陆李氏都是和陆春荷两个互相搀扶着,李璧月还好一些,李宝娇也是浑身都疼,心肝肺都要颠出来了,李璧月是因为在坐马车的时候已经练出来了,对这个比较有抵抗力了。

几人互相搀扶着,腰都直不起来,“我说你们这个轿子真是厉害了,拿来颠刚打下来的谷子,那肯定事半功倍,你们这功夫……”

陆李氏着实心里有气,立时便要埋怨起来了,陆春荷知道如今在宫中,不比在外面,还是不要得罪这些看起来就不怀好意的人好一些,便伸手拽了拽陆李氏,陆李氏这才住了口。

李宝娇心里觉得真是好笑,这陆李氏总是吃亏在她这张嘴上面,却还是不长记性。

几人跟着那几个内官走,又走了约莫半柱香的时间,总算停了下来。

今日进宫的就是大房母女,三房母女,冯嬷嬷没有跟进来,因为陆青禾身边不能少人,陆鸣凤也是提前打了招呼的,所以今日受罪的便是这俩房人。

陆鸣凤正坐在软椅上,梅儿轻轻的为她按压着眉心,陆鸣凤舒服的闭着眼养神。

这个时候应该也快到了,陆鸣凤想着这会儿被颠簸了一路的陆家两房人,心中不由欢快,突然想起一句话,叫做恶人总有恶人磨,不禁“噗嗤”笑出声来。

真是难得有这么好的心情,看来陆家祖屋的人的确是她心头之恨,只要能够折磨他们,她就觉得母亲死去的冤枉在她心上留下的难过减轻了许多。

陆李氏一行人很快就到了长央宫,这一路走来,繁华的琼楼殿宇,真是令人眼花缭乱,心生向往。

住在这里的人该是有多幸福啊,陆春荷四处张望,心道若是生活在这里,让她做什么都愿意。

心情正明快的陆鸣凤此时正坐在长央宫正殿,不多时便有太监来报,说是陆家女眷已经到了。

陆鸣凤这才睁眼,轻声道:“请。”

李璧月一路上一句话也没有说,心中总觉得今日是有人故意刁难,最大的嫌疑便是今日召她们入宫的德妃娘娘。

等了好一会儿,总算见那太监又走了出来,尖细的声音又响起,“各位跟着咱家走吧,待会各位注意言行,咱们娘娘如今身怀六甲,是皇上的长子,何其尊贵,若是因为你们有个什么闪失,你们最好小心自己的脑袋!”

几人点头应是,这才跟着往辉煌的正殿里走去。

陆李氏已经擦亮了眼睛在看,看陆鸣凤会不会出现,她心里这会儿矛盾得很,既希望她不会出现,又希望她能出现,因为不希望是不想陆鸣凤过的比他们好,到时候四房就永远压在他们大房的头上了,可是又希望她出现,是因为如果是她,至少会顾念骨肉亲情,不会多为难她们。

就在陆李氏几人心中忐忑的时候,带她们过去的太监停了下来,“德妃娘娘,陆家女眷到了!”

高位上一个极其美貌的女人穿着一身紫华潋滟的华服宫装,衣服上精致的绣工,通身上下的打扮做派,真是让人恍惚觉得这就是九重天上的仙女,真是美透了天际,这世间万物在她眼前都失了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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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4 报复

陆鸣凤笑容浅浅,总算拉回了众人想入非非的各种猜想。陆李氏不可置信的看着这琼楼宫阙,这简直像是做梦一样。

“陆鸣凤?”陆李氏虽然认出来,这应该就是当初那个孤苦伶仃,差点饿死的没爹没娘的死丫头,陆鸣凤,只是她还是无法说服自己相信这一切,遂有些不敢相信的喊了她一声。

“大胆!我家娘娘的名讳也是你们这些人可以直呼的?”梅儿上前一步厉喝道。

陆李氏见状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一步,“你是什么人,我可是陆鸣凤的大婶子,你敢吼我,你知不知道,陆鸣凤见了我,也是要尊称一句大婶子的!”

陆鸣凤轻笑几句,并不接话,缓步走近几人。

“这个姑娘有些眼生……可是三房的李璧月?”

李璧月没有想到这德妃娘娘什么也不说,上来就指着她问。如今事情也明了了,这就是她那个一直在她她心中活得像个传奇一样的鸣凤表妹。

这名字取得是极好,果然是鸣凤,一鸣冲天的凤凰,如今她也和那个位置只差一步了。

只是就算她如今还没有荣登后位,仅凭她如今德妃的身份,也是能够碾压她们的,这身份,她们是惹不起的。

“大胆!见了娘娘还不下跪!”

梅儿又一声厉喝,几个人立在原地不动,陆李氏想着自己是长辈,怎么能够跪这个贱蹄子,心中是不服气的,陆春荷则是觉得陆鸣凤再如何也是她的堂姐,她不跪,她还能杀了她不成,也不跪。

李宝娇母女则还在观望,看陆鸣凤的态度,不过看样子,陆鸣凤对她们并不亲近啊,局势不对,李璧月拉着李宝娇便跪下。

“参见德妃娘娘。”

李宝娇有些无措,只好看着李璧月怎么做,她就学着做。

陆李氏心头简直要喷火了,大骂道:“陆鸣凤,你就是在报复,公报私仇,我告诉你,我是你的大婶,要是我们有事,你就要背上六亲不认的罪名。”

陆鸣凤嘴角一勾,一抹邪魅的笑意看得瘆人,“威胁本宫?”随即勾勾手,“掌嘴!”

就在陆李氏的震惊和不敢相信中,一旁站着的一个宫婢走上前来,“啪”的一声对着陆李氏的脸左右开弓。

“报复?”陆鸣凤嘴角笑意愈加深沉,“你怎么能说的这么清楚呢,这让本宫觉得好没有脸面,记得下次说话注意一点分寸,委婉一点。”

听着陆鸣凤这哄孩子一般的声音,陆李氏身后的几人不由胆颤,陆春荷见母亲被打,到底于心不忍,扑上去挡着,“求你们别打了,我娘是无心的!”

宫婢依旧没打算停手,陆鸣凤见陆李氏嘴角上已经打出血来了,这才满意的点头道:“停!”

宫婢退下,陆春荷扑到陆李氏身前,用手帕轻轻为她擦拭嘴角,陆鸣凤轻蔑的笑了几声,声音中无奈和一种莫名的情绪泄露出来,带着无尽的悲伤。

“你们还能在这里上演母女情深的戏码,可惜本宫的母亲,因为大婶子你们的左一句右一句,还不让给饭吃,难产而死,本宫的父亲,为了挽留母亲的命,大雪天上山去寻找吃食,却再也没有回来,你们这些人,都不该活着,你们害死本宫的父亲母亲,本宫便是要了你们的命也是可以的!”

这一字一句让陆李氏刚刚平静了些许的心突然猛跳起来。

“你娘不是我害死的,是陆洪氏,你奶奶害死的,你要是心里不痛快,就去找她,她那个老不死的,这辈子就知道折磨我们,早就该死了!”

陆鸣凤转身,定然的看着陆李氏,带着景泰蓝涂层镂空护甲的手,捏着陆李氏的下巴,“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嫉妒我母亲生得貌美,嫉妒我母亲识文断字,和我父亲恩爱,你觉得自己过得不好,就见不得别人过得好,不是吗?你以为我不知道吗?”

陆鸣凤仰头狂笑,“你当我们是傻子吗?也亏的我三妹那个傻孩子,看不清人心,让你们住进了本宫用命搏下来的府中,你们以为本宫也是个良善的人吗?”

“不,本宫以前或许还有几分良善,可是所有东西都是有限的,本宫的良善在你们害死本宫的生父生母的时候已经磨尽了!”

陆李氏突然有些害怕,害怕陆鸣凤为了报复她们,取了她们的命,她真是觉得前所未有的恐慌。

李璧月听到两人的对话,这才知道原来这个身形单薄的少女,比她年纪还要小不少的女子,原来曾经遭受过这些事,难怪她能独立女户,带着两个妹妹到了临安城,谋下一份家业,如今还能在这宫中坐上了后妃宝座。

原来老天不曾偏爱任何人,付出越多,才能得到越多,这世间在夺走你一样东西的时候,也会用另一种方式将东西还给你。这是李璧月今日才明白的,在今日以前,她一直以为,陆鸣凤的富贵平安都是运气,是她天生命好,否则又怎么会有这么好的命?

可是一个没有父母庇护的女子,要在这写所谓的亲戚手下谋生活,还要带着两个尚且年幼的妹妹,陆鸣凤的日子定然是不好过的。

陆鸣凤自然不会真的要了陆李氏的命,如今身处高位,越发不能让人抓住了把柄。

“德妃娘娘,我们都是小地方来的,没有见过宫中大人物的场面,一时失了礼数,还请娘娘大人不计小人过。”

李璧月的话在偌大的宫殿中响起,陆鸣凤眼角转过,看着李璧月,这少女长得有些姿色,不过最重要的是,她身上有一种别人没有清灵气息。

既不阿谀奉承,也不自恃清高,不卑不亢,很好。李璧月,她记得比她略微大一些,不过却是同年的,李璧月身上的大家闺秀的气质丝毫没有做作的嫌疑,一些都流露得很自然,让人觉得和她相处,是一种很愉快的事情。

看着李璧月,陆鸣凤难得的感觉心中冷静了许多,李璧月这个人,若是个男人,她断定日后定然大有作为,不过作为女人。谁娶了她也一定是填了一个贤内助。

李璧月不明白,陆鸣凤为何要这样看着她,不过她只是一身磊落坦然的平视身前,并不低声下气,也不畏缩向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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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5 看诊

“嗯,既然本宫与表姐第一次相见,表姐也开口了,本宫便饶了陆李氏吧,只是希望你以后谨言慎行,下次再犯,可就没有这么容易了。”

陆鸣凤叫了陆家女眷进宫,不过就是想借此镇压一下这些人的气焰,既然她们来了京城,最好就夹着尾巴做人,若是不知分寸,她不介意教教她们怎么做人。

不过相信这事儿过后,陆家那几个特别讨厌的人,应该会安静不少。

下午的时侯,三个御医加上张院正,一同到了陆府上看诊。

陆鸣凤担心,便跟宫珏翌求了出宫来看看,如今宫珏翌对陆鸣凤也是百依百顺,只叮嘱了注意身体,便准了。

此时陆青禾身旁隔着纱帘,张院正正一脸愁容的为陆青禾把脉,时不时摇摇头,真是觉得不知如何是好。

旁边的两个资历稍浅的太医都已经把过脉了,完全没有一点思路,因为他们从没有见过这种病。

陆鸣凤在一旁等了半晌,总算见张院正收了锦帕,面色沉重。

“张院判,本宫的三妹这是怎么了,你快快说来。”

张院判见德妃如此着急也没有兜圈子,“德妃娘娘,借一步说话。”

两人走到一旁没人的地方,张院正这才开口道:“娘娘,令妹这病是一种极其难以医治的病,是因为一种细如牛毛的银丝入了血脉,导致的这些病症,多年前微臣也见过一次,不过当时微臣学术不精,还是因为神医沐初才得知。”

“那可有什么办法?”陆鸣凤真的着急了,见张院判这表情,似乎大有不妥。

果然,张院判无奈的摇摇头,“这病拖到现在,时日已经不多了,若是想要医治,便只有一个办法,就是找到神医沐初。”

“那他现在何处,可有办法找到?”

回答陆鸣凤的是同样的回答,“深意沐初已经数年没有踪迹,如今只是有传闻说她在楚国出现过,不过是真是假尚且不说,若是去楚国找到神医沐初,一来一回时间是不够的,再说了这神医沐初性格古怪,不一定会同意医治令妹的病。”

剩下的话,陆鸣凤已经自动过滤了,如今她一定要找到神医沐初,不管他愿不愿意出面看诊,只要有一丝希望,她就要想办法救三妹。

如今这个世间,她只有三妹和四妹两个至亲了,若是她们也没了,这世间还有什么留恋的,什么功名利益,通通都能抛到一旁去。

如今既然神医沐初在楚国出现过,那么她一定要尽快赶去楚国。

心中打定主意,回到宫中时,陆鸣凤已经在开始盘算了,如今所有的事情都必须做个了解了,不管大历皇宫如何,也绝对不能困住她,两日后,她一定要带着三妹前往楚国,此事不能有一天的拖延。

夜晚,一道身影轻快的落地,蹭蹭蹭的几下,飞檐走壁快速从宫墙行云流水,轻车驾熟的前进着。

不多时,陆鸣凤便听见窗外有声响,再抬头便看见了宫玄迟站在身前。

“你真的要走?”

“对,明日天不亮就上路。”

宫玄迟沉默了片刻,“不能走陆路,太慢了,宫珏翌只用派出一队轻骑便能将你们抓回来。”

陆鸣凤有些惊讶,宫玄迟让她真的很感动,她只要说了一定要做什么,宫玄迟便不会再阻拦,只是为她尽力谋划。

他对她的心思,如今她也明白了几分,只觉得当初若是嫁了宫玄迟,如今或许又是另一副模样吧。

甩开心头杂念,听着宫玄迟的安排铺划,陆鸣凤也很赞同。

“走水路,如今冬雪消融,真是春潮泛滥的季节,河水上涨,水势湍急,一日千里也未不可,并且如今三妹病着,坐船要少些颠簸,也有利于她休养……”

宫玄迟正说着,突然见身前矮了自己一个头的少女突然扑进他的怀中,双手环住他的腰,正说着的话停了下来,他看着怀中的身影,不知该说什么。

“谢谢你,阿迟。”

阿迟?宫玄迟心里涌起一种莫名的暖流,不禁伸手回抱着少女的身躯,“你听我好好说,我说的任何一句话,你都要记清楚,此次离开,一路上没人护着你,事事必然要谨慎小心,而且如今你已经不是一个人了……”

“阿迟,如果我们当初在一起该多好。”

是啊,如果当初他们在一起,该多好,只是这句话来的太迟了,在临安那日疾风骤雪,他在长桥亭子上搂她的时候,他就在想,如果他们在一起该多好啊,只是……

“嗯。”宫玄迟只是闷闷的答了一句,“如果以后你要改嫁给我,我可以勉强委屈自己收了你。”

知道他在开玩笑,只是想哄自己开心,陆鸣凤心中还是抱着一点侥幸。

“如果以后我们还能活着相见,能不能找个无人认识的地方……”

剩下的话,是宫玄迟在梦中幻想过很多次的,只是如今这个女人亲口说出来,他心中才发现自己对于这个梦有多么渴望。

“傻丫头,好好活着,这世上不止我一个男人。”

陆鸣凤一夜未眠,宫玄迟已经去安排明日要走的事,深夜,正是好梦的时候,皇城的背后,逶迤连绵,起伏的魏巍众山下,一个不起眼的船已经等着了。

几匹马踏着纷乱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几个浑身黑衣的人从马上下来,早已经在等着的宫玄迟走上前去,将马背上的陆鸣凤抱了下来。

“你听着,这次去楚国,我给你安排了一个身份,神医如今在皇族,你若是要接触他,只能进去皇圈,从今以后你就是樊氏良蕖,你……”

最后宫玄迟拿了一封厚厚的信给她,告诉她到时候就按照信上说的去做。

陆鸣凤点头,时间不早了,必须走了,此次宫玄迟让她把天罡梅煞都带上,他们两个有联系他的办法。

陆鸣凤看着这个为她付出了太多的男人,眼眶一热,垫起脚尖蜻蜓点水一般在宫玄迟的唇上落下一吻,转身上了船,船绳一放,瞬间便远去了。

宫玄迟感受着唇上的那种温热的感觉,心头浮出一种难以言喻的触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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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6身份

风急水湍,果真是一日千里,第二日,陆鸣凤一众人便到了楚国地界,准确说这是楚国的边疆,梅煞叫住她,说是宫玄迟有安排,让她随她去就行,不必多问。

天罡离开了一会儿,便带了一辆普通的马车来,“小姐上车。”听到这个称呼,陆鸣凤似乎明白了什么,没有多问,直接上了车。

天罡充当车夫,梅煞在马车里,不知在她脸上东摸摸,西摸摸搞些什么,然后又让她在腰上穿了一件奇怪的东西,衣服不像衣服,裙子不像裙子。

折腾了好一会儿,梅煞拍手道:“大功告成了!”

陆鸣凤接过梅煞手中的镜子,惊讶至极,“这……是我吗?”

“这是樊良蕖,是楚国荣国公府走失多年的嫡小姐。”

“可是我这肚子……”陆鸣凤好奇的摸着肚子,肚子还在,只是低头却看不出身形,只觉得腰细如柳。

“小姐别担心,这种只是用了特别方法的障眼法,易容术。”

“对了,冯嬷嬷和青禾她们,你们把她们安排到哪里了?”

梅儿笑道:“小姐别担心,只是王爷担心人多容易被注意到,咱们分两路,先把三小姐安置到一个安全的地方,现在小姐要去和您的妹妹们汇合了。”

陆鸣凤知道她说的那两个妹妹。

喝了点荸荠煮的菜汤作为早饭后,陆鸣凤习惯性的扳着大拇指,坐在山神庙前的土胚子上发神,都说否极泰来,物极必反,果然古人诚不欺我。

“呸!”啐了一口钻到嘴里的草籽,陆鸣凤一把扔掉手里的狗尾巴草,看了一眼天,纵使这辈子更不容易了,大不了当做打怪升级,哼,且看着吧,谁输了谁是小狗。

“你说你二姐是卖去了林家做妾?”听了良雨徐徐道来良溢卖身的个中缘由,陆鸣凤看着九岁的良雨问道。

“实在没法子了,想来二姐定是不愿的,如今大姐的病好了,二姐却没了,那起子豪门大宅的人家最是看不起我们这些泥腿子,只怕二姐姐日子过不好,大姐想想法子吧!“良雨虽只九岁,说话却条理清晰,看来不是个糊涂的,倒真是穷人的孩子早当家。

陆鸣凤心心想良溢既是为了她们能活下去才卖了自己,若生在前世,良溢也不过是个初一的孩子,而今却要沦为人妾,陆鸣凤心里一疼,可是一向习惯了独来独往的陆鸣凤从来不习惯流露自己的情绪,让良雨先去照顾弟弟,她会想法子的,想着这面黄肌瘦的弟妹,陆鸣凤有些无奈,这人啊,饿不得,一旦饿几天,再好的气色也都糟了。

下午,陆鸣凤让良雨带着樊珏宝在庙里等她,她要去一趟镇上。

林府

“老爷,外面有个穿的破破烂烂的丫头求见您,央着老奴来通报,只说老爷不见她以后定会后悔的,这,这……”

黄花梨木上一个四十左右,一袭灰青锦缎竹报平安长袍的男子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还是挥手道:“请进来!”

“见过林老爷!“陆鸣凤微微福身,林万贵瞅了一眼立在堂上的人,虽说衣服破旧不堪,可这笔直的身形却透着一股子干练,无端端让人不敢小觑了。抿了口茶,林万贵才懒洋洋地道:“你找我何事啊?”

陆鸣凤寻思了一下,这人看来不是个喜欢兜圈子的人,心下便有了计策。“敢问林老爷前几日是否买过一个姑娘?”

“是有一个姓樊的女子,长得颇有些姿色,我纳了她做了姨娘,怎的有何不可?”林万贵盯着眼前女子,似乎和他新纳的芳姨娘有些相似,只这五官倒是长得更开一些,难道……

“不瞒你说,您那新姨娘正是我的二妹,当日无奈才委身为妾,不知林老爷是否已经过了礼?”察觉到对面男子的气势压迫,陆鸣凤前世习惯的谈判场上压人的气势猛然爆发,突然转客为主,直直问道。

“昨日便过了礼,难不成你们还想反悔,可别忘了她可是我林家花了而二十两银子买的,没得丢了本分!”林万贵也感觉到了这这小丫头竟然有些霸道的逼问他,心里不禁有些恼怒。

二十两?陆鸣凤眼神闪了闪。

“好,既然我二妹已经是你的人了,那我就一个要求,让我见一见她可行,只说几句话就好?”语陆鸣凤气突然软下来,林万贵一时没有回过神,习惯性的点了头。

芳华园是个小院子,两间正房两间耳房,领陆鸣凤过来的丫鬟到了地儿,就退下了。

进了正屋,便看见一个用一只金钗绾着头发,穿着绛紫色芙蓉花开锦缎的年轻女子坐在椅子上绣花,这是陆鸣凤来到这个世界,第一次见到二妹樊良溢。

“芳姨娘,有人来看您了。”良溢身前的丫鬟低声提醒道。

良溢抬头就看见大姐陆鸣凤正朝自己走来,正欲伸手却又突然缩了回来,陆鸣凤见了,伸出自己沾了些许泥浆的手拍了拍,良溢的脸红了,转头看了看,姐姐这么远来,快坐坐。却叫陆鸣凤拿走了手上的针线。

“二妹的女工可真好,绣的就像真的似的。”

良溢脸上显出得意之色,“爹娘在时,镇上的绣坊布庄哪家不争着要我的绣……”良溢没有说完就闭了嘴,看了眼陆鸣凤,转过身去。

陆鸣凤心下了然,看来自己也没有什么对不起她了,只淡淡道:“今日我来,就是来看看你,自己选的路,再不好走也要自己走完,没有谁能帮你!”说完径直出了门,良溢闭着眸子,心里不知想了些什么。

出了林府,陆鸣凤比对着姐弟几人的身量买了些粗布,想了想又多买了些,买了四百钱的棉花,五百钱的米,一百钱的盐和米,趁着天色还没有黑,忙抄小道赶着回去了。

这古代走路真叫人心累啊,这么远,啥时候才能到啊,去的时候还好,可这时候陆鸣凤真有些累了,又拿着这么多东西,口干舌燥,寻摸这周围有条河,去喝口水再走。还未走到河边,便听到有男子的声音穿出来。

“头子,你说这山神庙哪里去找啊,主子就那么一句话,让哥们儿几个好跑啊,这天儿眼看就要黑了,要不歇歇明日再走吧!”

陆鸣凤从树后偷偷看了一眼,心里有点抖,这群人黑衣黑鞋的,站在说话男子身前的那个人,从额头自眼角,一条伤疤狰狞可怖,按正常定律来说,这群人定然不是个好东西。

这山神庙……陆鸣凤心里猛地一惊,话说自打十六年前她那便宜爹娘来到周家庄到去世,从未听说过得罪过什么人啊!除了突然双双暴毙有些诡异,陆鸣凤想不出还有什么可疑的地方,看来其中很多疑点值得考究。

“闭嘴,咱们在路上耽搁了不少时间,倘若让那几个小孩子跑了,回去王妃非得拿你试问,你当的起吗!”刀疤男说完,那黑衣人没有再言语,只低声啜咕了几句,却又听刀疤男说:“修整一炷香的时间……”

陆鸣凤没有再听下去,转身连忙轻手轻脚的走开了,一炷香的时间是多久啊,该有半个小时吧,陆鸣凤一路上都没有歇脚,紧赶着回了山神庙。

“大姐姐回来了,大姐姐抱抱!”陆鸣凤刚到,珏宝就扑了上来,小小的人,瘦得不像个样子。陆鸣凤一把抱起珏宝,“快,收拾东西,咱们走!”

刚走过来的良雨见大姐这幅神色,心知不好,也没有问,连忙转身把那套破旧的行头抱着,下午去撅的荸荠拿着便跟在陆鸣凤身后,陆鸣凤抱着珏宝那些新买的东西,良雨抱着旧行头,从山神庙后绕着走,没有进镇,反而往深山里走了。

待那群人抹黑来到山神庙是,早已人走庙空。刀疤男站在山神庙前的土胚子上望了望。“走!”

珏宝早累着睡着了,良雨抱着他小心的感受着脚下的路,陆鸣凤正想着这深山里会不会有狼什么的,便听远处穿来一声悠长的狼嚎,在这深夜里,显得十分阴森吓人。凄惨惨的月光简直是最佳吓人帮凶。

这下陆鸣凤的头皮是真的炸开了,今日该不是犯太岁,出门遇仇家,进山遇豺狼!

良雨几乎是十分配合的当场就哭了,“姐,姐,不能走了,有狼,怎么办啊!”

陆鸣凤气短,良雨啊良雨,姐跟你商量个事儿吧,能不能别动不动就哭啊啊啊!没多心烦,陆鸣凤看看周围,当机立断,上树!

上树的过程辛苦不可赘述,各种的毁形象啊!不过这棵树是目前唯一比较安全的位置了,一则是因为这棵树虽粗大,主干却比较高直,人爬着比较费劲,但猛兽不易爬上来,二则分叉处很密集,睡着了也不易摔下去。

陆鸣凤先爬上去,快速拿出一张本来准备给珏宝做衣服的深灰色的粗布,分几个方向撕了几个角,拴在几根枝干上,这样布下面的密集的树枝刚好作为支撑,人就可以躺在上面了。

收拾完,陆鸣凤先让良雨吧珏宝举起来,陆鸣凤几乎倒挂在树干才够着珏宝,将珏宝放下,便听树林里悉悉索索的声音,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快速移动,陆鸣凤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儿,迅速伸手去拉良雨,良雨几乎吓得没了神,却还是飞快的伸出手,就在陆鸣凤将良雨拉起来的一瞬间良雨尖叫了一声,“它从……从我脚下擦过去了!”

直到上了树,良雨仍然在发抖,陆鸣凤安抚了一会儿才好了一些。

刚才那个东西是什么,陆鸣凤心里大概走了猜测。借着从树冠透进来的依稀月光,陆鸣凤将爹娘留下的包袱和今天买的东西全用一张新布裹着,仔细放好,又想着去拿那张就袍子给珏宝姐弟盖着,良雨打了个冷颤,弱弱的道:“刚一时被吓着了,没拿稳,掉地上了。”

这时候最好不要下树了,因为谁也不知道,哪棵树后面藏了绿莹莹的眼睛。陆鸣凤想了想,将最大的一张布拿了出来,对折了一下,三姐弟凑合着盖上,陆鸣凤却是睡不着的,只微微闭着眼睛,心里想着这些天的事。

从那个莫名其妙,不合身份的玉佩,故意以卖身为名渴求富贵的樊良溢,到神秘的黑衣人,这些一条条,一件件的事情似乎有种若有若无的联系,可是究竟是什么呢?

“大姐也睡不着吗?”一只软软的手握住陆鸣凤无意识的动着的手,声音压的很低很低。

“三妹莫怕,快些睡吧!”陆鸣凤回握着良雨的手,柔声道。

“今日大姐去镇上可是为了二姐姐,大姐能不能告诉雨儿发生了什么?”良雨难得坚定的对陆鸣凤说道。

“三妹只需记住,在你二姐姐心里,纵使患难姐妹情多深,抵不上富贵来的有力!”顿了顿,陆鸣凤又道:“大姐只希望,以后不管咱们富贵还是贫穷,不要丢了心,罢了,夜深了,快些休息一会儿,莫怕,有大姐在!”

夜里,绿莹莹的眼睛越聚越多,但是它们上不来,便在树下潜伏着,狼这种东西,最是知人心,知道人类的弱点,然而两世为人的陆鸣凤却没有被吓到,因为她知道,此刻她们是安全的,而天一亮便会有樵夫猎户进山,她记得便宜爹说过,这里只要不走到大山深处,狼一般不会出来,即使出来,天一亮就必须回去,否则人们即使杀了它们,它们也不能报仇。

不知道是什么规矩,陆鸣凤现在也只能信了。

陆鸣凤料定往镇上走,必定来不及,会被发现,但是若往山里走反倒更安全,毕竟天色已暗,那群人应该也不会冒着危险往山里跑,比起豺狼虎豹,陆鸣凤更怕人,人心是最叵测的。

第二天一早,天透亮的时候陆鸣凤才伸头出去看,好家伙,草地上几十个新鲜的狼屁股印子,现在已经走光了。

倘若没有昨天那番险遇,这森林晨景也是别走风趣的,首先空气是真的很好,早晨刚下了雾,空气有些湿,草木浸润出淡淡的苦味,陆鸣凤深深吸了口气,好爽啊,零添加的空气啊,真是久违!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所以当姐弟三个来到镇上时,一脸的镇定自然。因为谁也不知道陆鸣凤心里有多慌啊,典型的面上笑嘻嘻,心里那啥的,你们懂的。

成衣铺子里,小宝儿笑的灿烂至极,老板娘一个劲和风捏小宝儿的脸,瞅着这一身宝蓝色的锦缎贵公子打扮,真叫人想起一句“人靠衣装佛靠金装”啊!而陆鸣凤良雨两个,就选了两套款式一样素净的藕色细布交领褶边裙,赫然一个贵气的小公子带着两个丫鬟。

其实陆鸣凤本来想要一身华丽一点的衣服,扮成贵公子他姐,多威风啊,可是由于这钱不够了,只好降个档次,扮贵公子的丫鬟吧……

陆鸣凤这次长心眼了,采买不少路上用得着东西,干粮且不论,火折子蜡烛什么的都少不得。将买的布裁成两块,做了两个小包袱,良雨和她一人一个,背着也不那么显眼了,剩下的碎银子贴身放着。剩下的钱买辆马车吧,定是买不起的,租马车吧,又容易出事儿,毕竟就两姑娘,一个小孩子,可是盗匪的重点关注对象。想了想,陆鸣凤决定,搭顺风车。

“大姐姐,牛车坐着屁股疼。”珏宝望着陆鸣凤,额角上的伤口已经结疤了,珏宝才五岁,声音透着奶气,招人喜欢,良雨伸手点了点珏宝的小肚儿,笑道:“怕是宝儿的肚儿饿了吧!”珏宝耍赖的往大姐陆鸣凤身上滚,不理良雨。赶牛车的刘忠伯也跟着笑了起来。

这牛车要走到冀州黑水镇去,过了冀州往北,便是豫州,豫州一过便是京城。对,陆鸣凤正是要去京城,她知道,躲是没办法消灾的,为今之计,便是迎难而上!

到冀州黑水镇时,陆鸣凤屁股都磨起了茧子,足足走了八日才到,陆鸣凤还是硬塞了五百钱给刘忠伯,好歹是个意思。眼看着身上盘缠快用完了。陆鸣凤决定先在黑水镇待一段日子再做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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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7 刀疤男

话说这黑水镇虽不算大,却足足是周家庄那边的小镇的两倍,这人来人往还真是热闹。

“站住,做什么的?“

陆鸣凤正带着良雨珏宝在街上闲逛,却听身后一声呵斥,陆鸣凤转身,“这是我家公子,出来逛逛,不知官人有何贵干?”

宝儿鼓着黑葡萄似的眼睛看着那人,长的好丑,脑袋上那么长的刀疤,唔,不看他!

陆鸣凤也知道了这是那日的刀疤男,只见那人慢吞吞的从袖子里摸了张纸出来,难不成是画像?正想着,那人便开口了:“没事了,走吧!”

刚走两步,却又听:“等一下!”

该不会认出来了吧!陆鸣凤正想怎么办呢,又听到有人叫她,“蕖姑娘,老爷等你好久了,还不快去,晚了非要责罚你!”

蕖姑娘?这是在喊她吗,抬头一看,是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头,一身灰布粗麻面料的长袍子,跛着腿一撅一拐的跑过来,对面停着辆青帷布马车,陆鸣凤当下做出了判断,上车!随即跟着老头就过去了,抱着宝儿上了马车,那刀疤男想了想,看打扮应该不会是这几人,便作罢了。

车中坐着一名竹青色素锦长袍的男子,陆鸣凤初初看见这张脸差点惊讶了,真的是俊朗无双。

“多谢这位仁兄搭救,不知……”没有多的心思欣赏美男子,陆鸣凤急着想搞清楚状况,急忙问道。

“不急,待会儿你就知道了。”男子薄唇微启,“你可以叫我祁风。”说完又闭上了眼睛。

良雨在一旁一个劲儿的给陆鸣凤使眼色,陆鸣凤按了按她的手,以示安抚。倒是宝儿年纪小,什么都不怕,上车就又睡着了。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马车缓缓停下,幔布揭开,刚才那个跛脚的老头向车里轻声道:“少爷,到了!”

这是一个四四方方的院子,一进门便看到一面松柏的影壁,看着典雅别致,那坡脚老头在前面引路,陆鸣凤牵着小宝儿,宝儿另一边是良雨,几人跟在男子身后。陆鸣凤倒是松了一口气,看样子也应该不是青楼烟花之地,这便不怕了。

饶了几个弯,穿过花厅,才来到正院。

“你是说我爹是荣国公府的嫡长子?”陆鸣凤惊讶了,怎么也没有想到她那便宜爹会是荣国公府走丢的嫡长子!

祁风没有理会陆鸣凤的惊讶,从小厮手里拿来一卷画,“这是从刚刚拦你们的男子身上找到的,被本王……公子调换了,画出自荣王府。”

这身份转变简直不要太快了,从泥腿子直接升级成皇亲国戚。

“那你的意思是?”陆鸣凤心想他怎么会突然找到她们三姐弟,还要她们认祖归宗,这明眼人一看都知道是她们捡了大便宜,不过陆鸣凤一向信奉这天下没有白食吃。

“对,我要你们认祖归宗,不过我只有一个要求!”

祁风脸色突然严肃起来,“我要你了结余秋蓉!”,那双深似寒潭眼中迸射出骇人的凶光,却只一瞬间又恢复了温文尔雅的样子,依旧是那个翩翩公子。

“我凭什么要帮你?“陆鸣凤狭长的眸子若有所思的闪了闪。

“凭什么?”祁风呷了一口茶,“你觉得你现在有退路吗,纵使你聪明剔透,也不过是个女子,想必你也明白,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余秋蓉想要你们的命,你真的甘愿坐以待毙吗?”

不可否认,祁风抓住了她的命脉,如今的情形,除了逆流而上,她不知道怎么护住良雨和珏宝,倘若只有她一个人,她自有办法全身而退,罢了!

“你要我这么做?”

“三日后荣王府要为老荣王爷庆六十大寿,届时正是让你们回去的好时机,到时候怎么做……”

“姐姐,你的意思是……”良雨抬头望着陆鸣凤,眼中满是震惊的神色。

“对,良雨你要记住,从今以后,凡事多长个心眼,你不再是农家女樊良雨了,而是荣王府嫡孙女慕容良雨,这荣王府老王爷是我们的亲爷爷!”

陆鸣凤说着将珏宝抱上膝头,“宝儿,宝儿怎么不开心呢,以后宝儿就是荣王府的嫡长孙慕容珏宝了,宝儿有好多好多好吃的,再也不会让宝儿饿肚子了!”

珏宝嘟起小嘴,眼泪汪汪的看着陆鸣凤,“哇”的一声哭着扑进陆鸣凤怀里,“宝儿不要爷爷,宝儿只要姐姐。”

陆鸣凤忍不住笑了起来,“宝儿乖,宝儿不哭,姐姐在呢,宝儿不怕,只要姐姐在,就没有人能伤害咱们宝儿!”

其实宝儿才五岁,就失了椿萱,跟着两个姐姐辗转漂泊,如今还要面临权位之争,其中的危险该如何面对!不过,长姐如母,陆鸣凤既然决定了要护住她这个弟弟,那她必然要全力争一争的!

荣王府

“老爷子怎么样了?”万福院正屋里,一名殷红暗花祥云纹天香绢百鸟裙,鲜红色的丹蔻指甲,有一下没一下的把玩着手上的羊脂玉吊坠,此人正是荣王妃,只不过是荣王的元妃难产死后才抬了进来的。

“老王爷今日开心着呢,今日老王爷大寿,来庆贺的人太多了,老王爷看着也高兴呢,就是累了王妃!”荣王妃的贴身丫鬟墨茹回答道。

“王爷来了!”门口丫鬟仆子说完,一男子拂帘进入,“老爷子今日大寿,你怎的还在屋子里,快些出去迎客,别失了规矩!”

此人正是当前荣王府的正主,荣王爷慕容玖,三十左右的年纪,眉间有深深的竖纹,国字脸浓平眉,一脸的威严相。

“王爷做什么一回来就吼臣妾,臣妾正等王爷回来一道去看看今年蕃贡的玩意儿拿多少出来合适?”荣王妃余秋蓉似娇带嗔的给慕容玖更衣。

慕容玖换好衣服,“哼”了一声:“这些事你这个做主母的心里还没有个数吗!”说着率先出了正院。

“恭喜老王爷,贺喜老王爷!”“同喜同喜!”摆宴的院子里,人来人往好不热闹,老王爷同样一张国字脸,一身殷红色仙鹤锦服,看着精神颇好,一生征战老来清闲,倒是显得要和蔼可亲的多,对着祝寿的人都是一张笑脸,看着也近人。

老王爷身旁是老王妃余澜清,不瞒你说,现任荣王妃与老荣王妃真是同出朝中余阁老余家。余澜清年方四十五,看着风韵犹存,一眼便能看出年轻是定是个一等一的美人儿,只是脸上总有点沧桑的意味,让人看着多了些冷冰冰的味道。

只是这京城谁不知道,荣王爷并非老王妃所出,而是庶出子,只因为老王妃生下第一个孩子时,朝中动乱,兵荒马乱之际,没有能好好将养着,便落下了病根,此生再不能生养,于是王府中唯一的嫡长子慕容玉便成了老王爷王妃的眼珠子,谁知后来奶妈子抱去看花灯,一群人看着,竟也被人贩子拐了去。

这倒是让陆鸣凤想起了《红楼梦》里英莲走失的场景,何其相似,难怪世人常说造化弄人啊!

余秋蓉上前给老王妃请安,老王妃只淡淡的摆了摆手,余秋蓉便退下了,陆鸣凤在角落里看得仔细,想来这姑侄俩没什么多大的情分啊!荣王爷说了几句客套话后,便开宴了,一时间推杯换盏,祝酒唱诗,好不热闹!

正是热闹之际,突然一个纤瘦的姑娘跑上老王爷的席位前直直跪下,凄声喊道:“祖父,孙女拜见祖父!”

闻声,席间一片哗然。

“大胆,哪来的野丫头,竟敢上我荣王府攀亲戚,来人,给本宫撵出去!”

余秋蓉看见陆鸣凤的一瞬间,心里都凉了,那边早递了信说人跑了,却不想百密一疏,让这几个人人混了进来,不,就凭他们几个怎么有能力混进来,难不成是有人……

这丫头长得真是像极了这慕容家的姑娘,就说那进了宫的大姑娘慕容云,也就是如今的云贵妃,和这突然跑出来的姑娘眉眼当真是极像,荆钗布裙难掩绝色。只不过这姑娘看着削瘦了一些,这小脸还没有完全长开,想来是年纪尚小的缘故。

丫鬟婆子正要上前来拖走陆鸣凤,老王妃眼中迸射出希望的神色,“慢着,是不是我慕容家血脉,若真是我慕容家血脉,岂有流落街头之说?”

“罢了,既然如此,姑娘你可有什么证明身份的凭证?”老王爷缓缓开口道。

老王爷对老王妃心存愧疚,倘若当初唯一的嫡长子没有走失,这王位也不会轮到老二慕容玖一个庶子来坐。倘若如今找到嫡长子的子嗣,那这王位也该还回去,或者说……想到其中的利害关系,老王爷也打起了精神。

“敢问老王爷,这个可是当初父亲身上的物什?”

那块玉佩拿出来的时候,老王妃几乎哭出来声来,上前搂住陆鸣凤,“我的心肝啊,这些年可苦了你了,快,快些起来,让祖母好好看看!”说着便将陆鸣凤带到老王爷身边,老王爷仔细看着,点了点头,“好,好啊,你父亲呢?”

“父亲母亲双双去了,已有一年了!”说着陆鸣凤也煽情的掉了几颗眼泪。老王妃听了,又哭了起来。

“姐姐,姐姐,宝儿饿了……”众人还未回过神,又听有孩童的声音良雨带着珏宝从院子外面走进来,珏宝看见这么多人,瞬间没了声音。

“祖父祖母,这是二妹良雨,三弟珏宝!”陆鸣凤伸手将珏宝抱过,递到老王妃面前,珏宝知道这应该就是祖母,眉眼笑的弯弯的,“祖母!”

“这孩子真是太瘦了,来让你祖父看看!”老王妃抱着珏宝,让老王爷看,这可是长房嫡系唯一一个根儿了!

老王爷高兴的抱过来,“给祖父说说叫什么名字?”

珏宝看了看手指,又看了看陆鸣凤,嘟嘟嘴:“宝儿的名字叫慕容珏宝,虚年六岁。“

“父亲,蓉儿看还是滴血验亲更妥当,别把血脉混淆了!”余秋蓉终于还是开口了,陆鸣凤还怕她不开口呢。

老王爷看了可以一眼珏宝,点了点头,吩咐亲卫去准备。

“恭喜老王爷双喜临门!”婆子高声的报喜,老王爷欢喜的道,:“好,好,赏,全府都赏!”

“这样算起来,咱们宝儿倒是我们荣王府的大公子了!”老王妃若有所思的看着余秋蓉朗声道。

“我才是大公子,谁要这个叫花子做我的哥哥,你走!”突然冲出来的一个锦衣华袍的小男孩,狠狠的推了宝儿一把,宝儿没有防备,一下子滚在了地上,老王爷一把提起那孩子,亲卫已经抱起了宝儿。

这孩子正是荣王府的小霸王慕容珏翌,荣王妃余秋蓉的心尖子,虚岁也不过五岁,却因为养的好,足足比珏宝高了一个头。

许是在周家庄便没少受欺负,如今也不哭不闹的,只眼汪汪的站在地上。

“谁教你的,小小年纪竟也这般容不得人!”老王爷是真怒了,伸手便往慕容珏翌屁股上打了几巴掌,“娘,娘,爷要打我,娘救我!”小霸王见老王爷来真的了,忙向亲娘荣王妃求助。

“父亲饶了翌儿吧,翌儿还小,不懂事!”荣王妃的心尖子挨了打,还不难过极了,忙出声讨扰。

闹腾了一会儿,老王爷也没有打慕容珏翌了,荣王妃告罪说了声身子不爽,便带着慕容珏翌回了院子。

“父亲别气了,儿回去定好好教训翌儿,没得坏了规矩,父亲当保重身体!”看了半天热闹的荣王爷慕容玖终于开口了,倒是真会挑时间!

“老王爷好福气,这失散多年的孙儿搁别家怕是没影儿的事,不成想老王爷还能寻回来,定时老王爷洪福齐天,福渊深厚啊!”说话的是当今户部侍郎林大人。

“行了,也别恭维老爷子我了,你这老头不也是个有福的……”这几个大老爷门儿说笑,老荣王妃已带了陆鸣凤几姐弟回了松寿堂,这里是老王爷老王妃平时的住处,布置倒是一等一的清幽雅致,让人心湖无波。

“过来,让祖母再仔细看看!”老王妃见几个孩子都站的远远的,便招手让陆鸣凤姐弟到跟前来。“方妈妈去厨房给孩子们端些吃的来。”

“有念过书吗?”

陆鸣凤摇头,“未曾,只是父亲做教书先生时,教我们姐弟识得几个字。”其实作为现代成功人士的陆鸣凤,懂的怕是比谁都多,只是不可暴露。

“先修养几日,带身子养好些,祖母给你们找个得力的先生,尤其咱们宝儿也到读书识字的年纪了。”

嘘寒问暖了几句,老王妃便让人带她们下去洗漱了。

“小姐可觉得水合适吗?”丫鬟在布帘外轻声询问,陆鸣凤答了一声是。

到这个世界这么久,还真没有这么舒服的洗过澡,这皇族就是好,这民间的稀罕物什琉璃,竟拿来做浴池,瞧着这红粉色浴池上洒满的玫瑰花瓣,烛光下氤氲着花香的水汽,自己这具还算白皙的酮体,莫名的发出一声喟叹,这种生活真好!若是没有那些明争暗斗就更好了!

“小姐,这是从二小姐那里拿来的几套衣物,不知小姐喜欢什么花色,便拿了几套供您选,二小姐身量和您相似,您看看衣服合身吗,不合身便让府里绣娘给您改改。”

陆鸣凤身子泡在水里,花瓣遮着倒也不害羞,看了一眼送衣服来的婆子,好像是老王妃身边近身的人,便笑道:“有劳嬷嬷费心了!”

对待下人不似二小姐那般自视甚高,想着刚才去二小姐那里拿东西二小姐那张嘴脸,全嬷嬷便不喜,可这新认回来得大小姐看着却像个好的。

想着便客气道:“小姐如今回来了,老王妃心里难得乐呵,想来你父亲走失后,老王妃便少了笑脸,便是将荣王爷抱来作亲生的养,可到底也不是亲生的,如今你们姐弟回来,好歹老王妃心里有个靠的,只不过小姐初来乍到万事小心谨慎才好!”

“谢嬷嬷指点,陆鸣凤省得!”

待陆鸣凤洗漱好出去时,老王妃正屋里已经聚了好几个少女,看着都是顶顶精致的人儿。良雨却在一旁的椅子上,也不与谁说话,只安静的垂着头。说道是人靠衣装马靠鞍,这几姐弟洗漱打扮一番,倒是各有一番模样。良雨一身烟青色罗裳简单素净,宝儿一身亮蓝色福字纹云锦衣,看来是从小霸王那里拿的,再看陆鸣凤一身鹅黄色百褶如意裙,个个是好样子,看不出是刚才认亲的几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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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8 姊妹

“快来,快来,认认你的几个姊妹。“老王妃见了陆鸣凤也到了,便招呼着介绍几个姐姐妹妹。

“听闻姐姐是从周家庄来的,不知道如今能不能习惯我们王府的生活呢?”开口的是荣王妃所出的大女儿慕容雪,只不过比陆鸣凤小一岁,开口却如此辛辣,明里暗里的说她是泥腿子,怕是忘了,这王府本该是谁的!

陆鸣凤客气的笑笑:“妹妹说笑了,古之圣人也道‘从简入奢易,从奢入俭难’所以妹妹不用担心!”

“哼!”慕容雪不满的闷哼了一声,心想不过是个泥腿子还想山鸡变凤凰,说的冠冕堂皇,把自己抬得多清高,左右不过是贪图王府的荣华富贵罢了,她也配?

老王妃也看出来这几人之间微妙的气氛,笑说了几句,介绍了王府里的几个姐妹,便遣她们回去了。

陆鸣凤早在祁风口中了解到,这荣王府的子嗣虽多,却只有珏翌一个男丁,其他的都是姑娘,这也是荣王爷的一个心病。这荣王妃余秋蓉膝下只有慕容珏翌和慕容雪姐弟。

那三小姐慕容霖是林姨娘出的,林姨娘生的娇媚,颇得慕容玖的欢心,可是这林姨娘偏偏低调的很,让余秋蓉找不到把柄,不过能平安生下慕容霖,看来战斗力也是不弱的。慕容霖比慕容雪小两岁,如今八月才满的十岁。

四小姐慕容云是个九岁的小姑娘呢,算起来和良雨是一年的,小小年纪生的竟也是眉目如画,只不过生母顾姨娘生她时难产死了,便抱来林姨娘处一起养着。看着秉性也不差,活泼开朗也不挤兑人。

要说几个姑娘里面,慕容云长的是最俊俏的,一双杏眸水盈盈的,灵气十足,虽还未长开,却可见绝色之姿,陆鸣凤一比都逊色了些。这慕容雪长的还算正,却有些微胖,脸圆了些,可能是吃的太好了吧,模样身段都不及慕容霜,性格更不如了。

这几个姐妹的名字倒也是有趣,雪霜云,倒是良雨和她们合得来,凑一起便是雪霖云雨,独独自己的有些奇怪。

老王妃让人去收拾了松寿堂左边的菡芳阁给陆鸣凤住,良雨和珏宝年纪还小,便搁在一块儿养,住在菡芳阁挨着的思梦居。

待几人皆已走远,方嬷嬷才轻声道:“王妃可是乏了?”说着轻轻的为老王妃揉肩。

“我的楠哥儿,好歹给我留了个念想,就是知不道……”老王妃阖着眼,叹了口气。

“王妃何苦忧惧,这王府本就该是楠哥儿的,如今楠哥儿的子嗣寻回,那人便该还了!”方嬷嬷哪里不知老王妃在想什么,顿了顿,“王妃也莫要太过担心,老奴看啊,这大小姐能回来,定然是个有福气的,何况有您护着,出不了乱子!”

半夜三更,陆鸣凤睡不着,正躺在床上出神,忽然听见喧闹声,隐隐听见珏宝的声音,陆鸣凤忙披了件袍子便往珏宝的院子跑,刚走到思梦居外,就看见里面灯火通明,丫鬟婆子穿梭往来,珏宝的哭声震天,陆鸣凤寻思怎的珏宝闹这么大动静,从周家庄一路以来也没有这么闹过。

陆鸣凤进去时,眼前还是一片混乱,良雨无措地站在一旁,不停的绞着手帕。倒是有几个大胆的婆子站在院门口看热闹,见了陆鸣凤也不行礼,神态十足的傲慢。陆鸣凤叹了口气,这良雨妹子的战斗力还是太弱了。

“大小姐,您可来了,少爷这么无故的闹了起来,奴婢们也怎么都哄不好,怕是着了魔了。”站在珏宝身边的一个粉衣丫鬟见了陆鸣凤,忙行了礼说道,可这眼里隐隐带着轻蔑。

“掌嘴!”陆鸣凤冷冷的看着这粉衣丫鬟,眼里能飞刀子了,“主子也是你能议论的吗,且不说大少爷如何,你一个丫鬟就应当恪守本分,难不成还嫌大少爷哭闹饶了你的清梦了?”陆鸣凤见依旧没有人动手,心里也有了些真怒气了那粉衣丫鬟也是个胆大的,直直地挺着腰杆子,毫不畏惧的直视着陆鸣凤。

“纵使你是主子,也不带这样作贱奴才的,便就是二小姐这样这样正儿八经的贵人主子,也没有这么难伺候,翠柳不服!”

呵,翠柳,看来是二小姐慕容雪的狗了,这总归有个人要做恶人,那就对不住了,我陆鸣凤先做好人了。

思及此,陆鸣凤忽然泄了怒气,盘算了一下时间,缓缓道:“对,我们姐弟初来乍到,便是你这等尖酸刻薄的丫鬟也好欺负了,宝儿,姐姐这里来,姐姐这里没有人会欺负你,,宝儿是小男子汉,最坚强了,跟姐姐说说怎么要哭呢?”陆鸣凤蹲下,将宝儿抱了过来。

宝儿当真没有哭了,只是小声地抽泣着,“宝儿梦见爹爹娘亲了,爹爹抱着宝儿坐马儿,娘亲说宝儿的字写得好,要给宝儿做香椿蛋,娘亲一直对宝儿笑呢,可是一睁眼却却什么也没有了,宝儿好想爹爹,好想娘亲……”

原来这小家伙是想爹娘了,想平时也是个倔主,到底还是个孩子。

宝儿一抽一泣的说完,才发现院子里好安静,原来不知什么时候,老王爷来了,就站在院子门口,老王爷见宝儿说完了,连忙走过来,许是夜深了,老王爷只穿了一件白色的中衣,走过来便将珏宝抱了起来,颤声道:“宝儿想爹娘了?”说着伸手点了点小家伙的笔尖。

还别说,那便宜爹长的和老王爷真像,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宝儿看着也亲切,乖巧的点头,便将头埋进老王爷的怀里,“今晚和祖父一起睡好不好啊?”这句话出,院子里的丫鬟婆子下巴都快惊掉了,老王爷什么时候对府里的那位小少爷这么上心过?平日里也就寻常过问一下,没有谁待遇这么好的。

老王爷抱着珏宝准备回松寿院,却在门口顿了一下,看了一眼地上跪着的翠柳,沉声道:“不知你是王府哪位主子,对大小姐说话也能趾高气扬了?”

“奴婢不敢了,求老王爷饶罪!”翠柳心里想着这下怕是完了,可是二小姐说过要可劲儿的收拾这几姐弟,出了事她来担着,这……

“祖父,孙女觉得这翠柳虽然有些蛮横,却是见识太短,今日孙女几个刚回来,她们服侍不惯也情有可原,轻罚了便好,行不行啊?”陆鸣凤斟酌着开口道。

老王爷想了想,罢了,这大孙女开口了,便算了吧。“你要记住这是大小姐给你的福惠!”说完抱着宝儿大步走了。

陆鸣凤看着老王爷走远,也回了院子。

陆鸣凤觉得她突然对这个便宜祖父生了不好亲切感,其实老王爷也挺好的,虽说是个武将,却也不是莽夫之辈,是个有勇有谋的人。

隐隐想到以后在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荣王府,恐怕自己能倚仗的便只有老王爷老王妃了,又想到那个叫祁风的男子,今日既然能让她进了王府,还把事实安排的井然有序,看来绝非等闲之辈,莫不是京城里哪位侯爷王爷什么的,不过也不像,想着又摸出那块玉佩,这究竟是个什么局啊,看不透了,心烦意乱的摇了摇头,别被老天爷玩死了就好。

这什么时候了,猜想怕是三点过了,外面都熄了灯,不过今夜有月光,唉,如果有个现代钟表该多好啊,想着想着陆鸣凤就闭上了眼睛。

老王妃看了日子,决定在月底让姐弟三人认祖归宗。

说来出了那原本的荣王府大小姐,也就是如今被迫成了二小姐的慕容雪自从那日冷嘲暗讽了陆鸣凤一番之后,便消停了,听说的抱病静养来着,说来陆鸣凤轻笑一声,这病真不真假不假的大家心知肚明,可老王妃也没有派人去探问一下,听说为了此事二小姐差点把屋子砸了。

不过这富贵人家养的孩子就是娇惯,这满屋子荣王妃精心找来的珍稀瓷器,她也真的下的了手。

“小姐,老王妃身边的全嬷嬷来了。”陆鸣凤身边的丫鬟素兰轻声地说道。

“快请!”陆鸣凤站起身,全嬷嬷已经进来了,全嬷嬷也就五十岁的样子,半白头发,看着有种严肃的气质,不过这个时候却笑着道:“大小姐安好,年关将近,府里的主子们又到置办新衣的时候了,老王妃让怕下人有疏忽,便让老奴过来看看大小姐喜欢些什么,好吩咐下人置办。”

“全嬷嬷,挑些素净的便好,爹娘去了也没有一年呢,蕖儿怎能想着自个儿,倒是让嬷嬷操心了。”

陆鸣凤养了些许日子,这气色看着好了许多,头发打理的好,乌黑顺滑,只佩戴了一串羊脂玉银花穗子,看着也素净清爽,全嬷嬷想着这是个有心的主子,便恭敬的福了一礼。

“大小姐是个有心的,是老奴唐突了,今日见五小姐选着那款宫里送来的贡品,玫红色银彩暗花的缎子,竟忘了大老爷是去了。”

陆鸣凤一听,知是全嬷嬷在好心提醒,也还了一个半礼,心想自己对着良雨是少了些提点,不过是想着让她自己领悟,不成想竟糊涂成这般,宝儿便也罢了,自来了王府便一直带在老王爷身边,这爷孙俩是一日比一日亲厚,可见是个用了心的孩子,怎的这成了荣王府五小姐的良雨这般不长进!

“五妹妹素日对这些不上心,怕是随意挑的,嬷嬷不要见怪,全比照蕖儿的来便可!”

听着陆鸣凤的话,全嬷嬷点了头,这五小姐怎么和这个嫡亲同胞的姐姐差距这么大,如果能有大小姐这样的眼见,怕也不会让人觉得是个肤浅的人。说完全嬷嬷便要走,陆鸣凤忙叫住她,吩咐素梅拿了个热火的汤婆子才放人,全嬷嬷心里也不禁赞叹,这人处事就是有种让人信服的感觉,大家的风范啊。

只可怜了没有从小生在王府,否则谁家不争着抢着做姻亲的,不过若是生在王府,那荣王爷的爵位也没有慕容玖的事儿了,若是陆鸣凤没回来,这郡主的爵位本该毫无争议的是慕容雪的,不过如今……

“素梅,去叫素兰来。”这素兰、素梅、素竹、素菊是陆鸣凤身边的四个内院丫鬟,素兰素梅是贴身大丫鬟,素竹素菊则是二等丫鬟,别说这王府就是富贵,一个主子主这么大的地儿,一群人伺候着,真是爽!就这个小院子便是八个丫鬟,两个婆子,出了四个是近身的,剩下的都是粗使用的。

素兰是陆鸣凤比较信任的,素兰办事很稳妥,年纪不过十六,比陆鸣凤大两岁,长相平平,性子沉稳。

“小姐找奴婢?”素兰在门口停了一下,“下雪了,这天也沉得紧,小姐的汤婆子素梅换过了吗,可别凉着。”素兰脱了外袍子才走了过来。

陆鸣凤看着这不过十六岁的丫头嘀咕个不停,心里莫名的暖和,感觉倒是比自家亲妹子还亲近,轻轻笑道:“瞧你小老太婆似的,怎的脱了袍子,可别着了凉,过了病气给我。”

“那袍子被雪浸了,就是怕过了寒气给小姐,却被小姐打笑了。”素兰过来探了一下汤婆子,还热着,屋子里只有主仆二人。

“小姐可是有什么事?”

陆鸣凤喝了一口热茶,才开口道:“那日的事情如何了?”

素兰几步过去拉了棉布帘子将门口挡住,“小姐可有猜到会是灶房的杜婆子动的手脚?”陆鸣凤摇头,这杜婆子是荣王妃的陪房,自己虽有些碍她们眼,却也不至于要她断子绝孙吧,她一个姑娘家最多出嫁的时候赔些嫁妆。她们何苦要在她饭菜里下这种绝育的毒呢?

“听说这毒是二小姐手里出来的,这二小姐的手法也是娴熟啊,若不是奴婢略懂些岐黄之术,也不会发现端倪。”

“罢了,素兰,这事幸得有你,不过千万别张扬,权作不知晓便可,这事先搁着,你去查查这五小姐最近见了些什么人,切记……”

这慕容良雨怎的就转性子了,却是越变越坏了。听全嬷嬷的意思,怕是良雨太糊涂了,不是说那缎子多华丽,这还未有脱孝,怎么能惦记这些鲜艳媚人的玩意儿,她一个现代来的人都知晓这道理,怎么良雨这般愚笨!

忽然,陆鸣凤想到一件事儿,回王府没有几日,良雨质问她为何不说还有二姐良溢。

“你是不是不愿意救二姐,二姐为了你才卖身做妾的,你是不是觉得二姐姐丢你的人了,我们是你的累赘是不是,二姐姐也是荣王府的小姐,若是祖父祖母知道了,一定会想法子救二姐姐!”

“你记住,你没有二姐姐了,卖身做妾没有谁逼她,她明明还有出路,却选择了这条路,那就怨不得谁了,我告诉你,以后不许再提你二姐,你的二姐是慕容雪!”

良雨死死的瞪着陆鸣凤,转身便往外跑了。

揉了揉额角,陆鸣凤从回忆中脱身出来。看来这良雨怕是长歪了,反正身为长姐,她能做的都做了,至于她的命如何,全看造化了!

“娘,凭什么这次做衣服要让陆鸣凤那个贱人先选,以前都是我先选的,我病了这么久,祖母都没有来看过一次,没见过这么偏心的,啊!”又是一声脆响,不知是哪个名贵瓷器英勇牺牲了,慕容雪歇斯底里的吼着,门外的丫鬟们也战战兢兢,生怕热火上身,却又听见荣王妃的声音:“这次是咱们失策了,你装病的事就别提了,你也不是她的嫡亲孙女,自然没有那几个泥腿子来的宝贝,现在你要做的是……”

雪茫茫的一片世界,因着快到年关了,各处院子也都挂起了大红灯笼,添了些喜庆。这红墙黛瓦白雪,看着有种说不出的韵味,却让人看了有些寂寞。

这日陆鸣凤正在午憩,素梅打了帘子走进来,说有个婆子找,说有要紧事。

“行了,我知道了,你且先回去。”一袭鹅黄色对襟袄子的陆鸣凤从那婆子手里接过一封信点头道。

“是,婆子我就先告退了。”

这刘婆子是祁风的线人,也在灶房做活,长的有些让胖,目测怕是有一百五十斤吧。

拆开信,竟是一张白纸,陆鸣凤笑了笑,这把戏故事书里没少说过,取来一杯水淋上去,一副图映入眼帘,图上画的是……这算哪门子画,全是猪,一屋子的猪啊,下面有个时间,正月初九。

那日不是上九节吗,这人什么意思啊,难道让她那天去买一屋子猪?杀一屋子的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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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9 争吵

“素梅,今天什么日子,吵死了!”陆鸣凤正睡劲儿十足,这寒冬腊月的简直不想动弹,外面又闹哄哄的,真烦人。

“小姐,是二小姐过来看您,奴婢们说了您还没有起,可是二小姐就不讲理,动手打了素竹,到现在还不依不饶的,她说……”进来的是素菊,长的瘦巴巴的。

“她说什么?”

“二小姐说,纵使老王妃体贴小姐们免了晨醒昏定,可也没有,没有这般失了礼数睡到这时候还不起的!”

“给我更衣吧!”陆鸣凤伸了个懒腰,小声嘀咕道:“还就怕你不来呢!”按理说这个时候也还很早,搁现代也就是六点钟的光景,看来这铁了心要找茬的人,怎么也能看你不顺眼。

“本小姐是你们正儿八经的主子,竟然敢拦我,墨香你们几个使劲打,几个贱蹄子也配!”

陆鸣凤出来时,就看见门口一片混乱,这扯衣服的扯衣服,抓脸踹脚的,各种的不堪入目。

“怎的,这大清早的搁这儿练拳脚呢?”陆鸣凤里面穿了一身素绒绣花袄,烟青色百褶绒裙,外面罩了一件月牙色大氅,领口镶了一圈白狐狸毛,加上陆鸣凤近来养的好,连带着身段容貌都长得十分受眼,看着真真是个玉人儿。

几个丫鬟见了陆鸣凤,忙挣扎着要起来,陆鸣凤看了一眼,除了素竹,还有两个是院子里的粗使丫鬟,矮一点长得标志一点的那个好像叫陈丫,高一点马脸的那个叫桂红。这个个脸上都挂了彩。

“去给二小姐道歉!”陆鸣凤只轻轻的说着,拢了拢衣襟。

“大小姐,明明是二小姐欺人太甚,奴婢们只是回个话,她便要……”回话的是陈丫,鼓着双漂亮的大眼睛,眼里满是怒气。

“住口,你是我的丫头,若是你们冒犯了主子,那边是我的不对,不管如何,二小姐是主子,纵使她的丫鬟再多不对,也不是你们能指手画脚的,主子要有主子的样子,这丫鬟也该有丫鬟的样子,若你不服,便去了我的院子吧!”

“哼,你倒是知道你没有管好你的奴婢,怎的自己却这般没有规矩?”慕容雪罩了件织锦镶毛斗篷,里面穿的是刻丝泥金银如意云纹缎裳,精致的妆容,满头晃得人眼花的金钗玉坠,挑衅的看着陆鸣凤。陆鸣凤暗叹,这活活把自己打造成了行走的圣诞树啊!

陆鸣凤好似不介意,噙笑道:“妹妹就别打趣姐姐了,这几日天寒,姐姐贪暖,便起得晚了些,妹妹也别生气,我是不会责怪你不给长姐行礼这点小事的。”说着便亲密的将慕容雪的手拉过来,轻轻揉了揉,不知道还真以为是姐妹情深。

果然,慕容雪一把甩开陆鸣凤的手,脱口而出地吼道:“你个贱人也能摸本小姐的手吗,你不过是个死了爹娘的丧门星,凭什么和我论高下?”慕容雪见陆鸣凤甜美的笑容越发刺眼,想着自从陆鸣凤几姐弟到了王府后,她的地位都变了,又听自个儿娘说,她的郡主爵位受封被推迟了,心里愈加恼怒,突然吼道:“你为什么不死在外面,为什么还要回来,凭什么你一来,我的郡主受封一事就要有变数,我爹才是荣王爷,你和你爹都是贱人!”

“住嘴!”一声怒喝传来,慕容雪回头便看见老王妃和老王爷站在不远处,老王爷应该是去散了步,老王妃气的都颤抖起来了,老王爷倒还算镇定。

“原来这就是我们荣王府的女儿,我竟不知是这副脾性,当真应该放到那太上老君的炼丹炉里重新锻造一次,咳咳……”没有说完人好像呛了口寒气,咳了几声,又道:“慕容雪,你要记住,你爹是不是荣亲王与你是不是将来荣王府的郡主无关,且不说真论起来你也不过是个庶出,就凭你这个脾性,就配不上做我们荣王府的郡主!”说完又咳了起来。

老王爷看着慕容雪一眼,“你这些年的教养都白费了,说起来你母亲也是教养不利,你便回去反思吧,不改过就不要出来了!”说着命人将慕容雪送回蕊雪阁,慕容雪心里满满的不服气,梗着脖子吼道:“你们就是偏心,她樊陆鸣凤都是装的好人,樊陆鸣凤贱人……”

直到声音消失在远处,陆鸣凤才乖巧行了礼:“祖父祖母安好!”

老王妃眼里泛起了泪意,抱着陆鸣凤便道:“是祖母不好,让你回了家还要被欺负,你那个妹妹是个糊涂的,只当她说的疯话吧!”

老王爷王妃走过不久,就有丫鬟传她去余秋蓉那里。

“二叔娘安好!”陆鸣凤规矩的行礼,那荣王妃依旧雍容富贵的坐在炉边的贵妃榻上,手里耍弄着一串石榴红的宝石手链,不说话,也不让坐,陆鸣凤呆站了约莫两三分钟的样子,笑道:“谢二叔娘赐座!”便一屁股坐在了一边的椅子上,笑眯眯的自己倒了一杯茶。丫鬟都在门外守着,这一听还以为王妃真的赐座了呢。

余秋蓉还没有见过这种人,竟然自导自演!余秋蓉将紫砂玲珑的茶杯重重掷在桌上,气极反笑道:“看来你母亲去的早,还没有把你教好,身为你的二叔娘,有必要管教你,以免出了府叫人笑话我荣王府的女儿这般没有规矩。”

陆鸣凤也不去管她,你余秋蓉算什么,哪门子立场来管她。便也不说话,自顾自的喝着茶,呵,早就知道慕容雪一露馅,这老家伙便会出来咬人了。

“我跟你说话呢,你什么样子,谁教你的,把心眼耍到自家姐妹身上去了?”

“我什么样子呢,荣王妃眼睛不瞎,至于我是谁教的,那是你长嫂教的,不劳你费心!”

荣王妃当真气急了,想必是平日里管教那几个庶出的姑娘很顺手,如今突然来了个属螃蟹的,竟不知怎么对付了,只气的大喊:“滚出去,滚!”

陆鸣凤料定她不敢怎样,所以便真的大步往外走了。

菡芳阁

“小姐,咱们这般与王妃作对,怕是有麻烦呢。”素梅在一旁轻声道。

“素梅,这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你觉得今儿我就算不这样,她就会放过我们吗?”陆鸣凤抱着绣花福字方枕养神,却听外面丫鬟道:“五小姐来了。”

“怎的今日知道来了,只当没有你这个大姐便罢了!”陆鸣凤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道。这良雨姑娘眼看着出落的越发水灵了,这一身勾金线百蝶戏花裙真是衬的人容光焕发。

“我今日特意来看看姐姐,姐姐何苦这样说。”良雨站着让丫鬟取了大氅,陆鸣凤让素梅递了个汤婆子给良雨,自己依旧慵懒的躺在炕上。

“别绕弯子,想说啥就说,你心里敲的小算盘我隔着两条街都能听见。”

素梅知晓这两姐妹怕是有事情要说,便放了帘子,到外边去了。

“既然这样,我就直说了,你根本不是我大姐姐,你敢不敢承认?”良雨眼神直直的盯着陆鸣凤,好似要用眼刀子在陆鸣凤身上戳两个孔。

陆鸣凤知晓她为何如此问,当初的陆鸣凤何等的懦弱无能,如今完全大变样,还加了不少新技能,是谁都得怀疑。不过陆鸣凤也不怕,只看了良雨几秒钟,突然笑道:“我不是你大姐姐,那日便应当让你被狼叼了去!”

良雨不说话,呆呆站了一会儿,转身就走了。

陆鸣凤不禁笑了,她早就看出来这最小的妹子实有颗玲珑的心,怕是早就有所怀疑了,便一路上装傻卖乖。陆鸣凤之所以如今这样说,就是为了告诉她,至少她陆鸣凤不会害她!想必她也省的。

想着这一路来,层出不穷的困难,陆鸣凤忽然有些想宝儿了,听说在老王爷那里过的好,常常跟着老王爷到处跑,十日前,老王爷把宝儿送去了万里书斋跟着先生读书,老王妃本来是不愿意意的,可是这万里书斋的先生都顶顶有名,一般贵胄子弟便是抱了黄金万两,不得眼缘,都是不收的,这般看来宝儿也是个有福的。

想来快年关了,宝儿腊月初七便要满六岁了,久了不见,甚是思念啊。

天色渐暗,看样子又要飘雪了,丫鬟刚来通传说要开饭了,便看见素兰回来了,进院门便有人问回去看了家里如何了,素兰笑说爹娘身体都好,便打了帘子近来,依旧照旧脱了外袍子,见陆鸣凤在看她,笑着向陆鸣凤点了点头。

下人来传王妃身子不适,不来用饭了,老王妃微微皱了眉头,便开饭了。规矩的吃完饭,陪老王妃坐了一会儿,陆鸣凤便告退回了菡芳阁。

菡芳阁,陆鸣凤低着头听完素兰的话,沉吟一声,“你的意思是,芳姨娘随林府上下到了京城,而且十日前见过良雨?”素兰点头称是。一直没有搞清楚的结,陆鸣凤忽的豁然开朗。良溢啊良溢,你这是何苦。

腊月二十,天大雪,陆鸣凤姐弟三人正式认祖归宗,荣王府嫡嗣一脉正式回归。

自从回到荣王府,陆鸣凤就没有怎么见过珏宝了。因为天寒,老王妃那里免了请安,珏宝有除了在万里书斋,便一直跟在老王爷身边,走朋访友,去开了不少眼界,听闻宝儿对武的兴趣比文更甚一筹。不过宝儿的功课也很好,岁数也小,比之同龄儿童,倒是聪明的多,看着也灵气喜人。近来拔高了一大截,长势颇好啊,陆鸣凤感到甚是欣慰。

腊月二十六这日,陆鸣凤看着这天又要下雪了,便窝在阁楼上看书,这个看书的小角落布置的十分舒适,陆鸣凤特地找了柴房的李伯,做了一个u形的木头支架,在软布里充了厚厚的棉花,里外围了一圈,又垫得厚厚的,整个人窝进去看书,又暖和有舒适,累了又能看窗外银装素裹的雪景,别提有多惬意了。

正看着,却听见素梅匆忙的跑过来道:“小姐快去王妃院里看看吧,咱们小公子正跪着呢,这大雪的天,可是要冻坏人的,老王爷老王妃都不在府里,小公子身边的奴婢慌了神,只好找小姐求救!”陆鸣凤捡了要紧的听了,忙着往万福院赶。雪势不见小,主子不怎么出门,丫鬟也惫懒,这地上一会子便积了厚厚的雪,陆鸣凤走的急,几次差点摔倒,不过倒也零碎的打听了一下消息。

不想竟是小魔王珏翌看见珏宝在花园了玩雪人,又见老王爷老王妃皆不在府里,便揪着珏宝打,珏宝摔地上不知怎的就磕伤了头,气性上来,与珏翌扭打在一起,下人慌了神忙去万福院禀了余秋蓉,然后就这样了。

陆鸣凤到万福院时,余秋蓉正抱着珏翌心疼,忙上忙下的检查她的宝贝儿子受伤没有,而珏宝正跪在万福院前,正额上还有血,珏宝身旁的丫鬟冬月不停的磕头求饶,求着放过大少爷,珏宝跪的笔直,什么都不说,整个人散发着一股寒气,不知是天太冷,还是心太冷。

陆鸣凤见了,不禁心揪了起来,只不过是个六岁的孩子,何苦这般为难!丫鬟已经撑了伞过去,珏宝人已经冻僵了,意识到有人来了,回头一看竟是大姐,眼泪不禁就出来了,却还是傻笑了一声,叫道:“姐姐!”

不是大姐姐,是姐姐,唯一的姐姐。陆鸣凤心有触动,直直在珏宝身旁跪下,荣王妃早就听见动静了,听丫鬟说是大小姐来了,便惬意的倚在椅子上。

陆鸣凤跪了约莫一柱香的时间,余秋蓉才被丫鬟扶着款款的走出来,染着红色丹蔻的指甲轻轻拂过额角的碎发,看了陆鸣凤姐弟一眼才开口,“这是做什么,今儿本宫这地儿怕是有黄金,谁都爱跪呢!”

陆鸣凤也缓缓道:“二叔娘别急,明日这京城里便都会知晓,荣王妃如何苛刻王府嫡嗣,冰天雪地罚跪,厚己薄彼,不知王妃可做好了名扬京城的准备?”陆鸣凤眼神冰冷,余秋蓉何时见过一个未及笄的姑娘有这等骇人的眼神,心下骇然,却又受不得这威胁,面上强作镇定,“别以为几句话就能吓住本宫,本宫在将军府做闺女的时候,便没有怕过谁!”说完便优雅的回了屋里。

良雨正在屋子里做女工,听了丫鬟禀万福院的事,只是笑笑,心想她这姐姐和弟弟当真是姐弟情深,她倒像个外人。这一路走过来便是如此,纵使她对那小畜生多好,他也更亲近陆鸣凤,真是白眼狼!想着心里又不平静,不小心扎了手,心里烦躁的将手里的东西往地上砸,“什么东西都敢欺我了!”丫鬟见了,也悄悄往后退了退。这主子如今脾气越发的不好了,动辄就是摔东西打丫鬟,让人生恨!

荣王妃把大门处的人都守死了,不许人去报信。老王妃老王爷回来时,已经入夜了,珏宝着实冷着了,不禁发抖,陆鸣凤便紧紧的搂着珏宝,看着颇有一种相依为命的感觉。丫鬟也在后面跪了一地。

下人急急来报老王爷老王妃回来了,余秋蓉正在和慕容雪说着话,慕容雪心里巴不得陆鸣凤姐弟就冻死在外面,听到祖母祖父回来了,面上不禁浮现失落的神色。荣王妃让人去叫别跪了,却见陆鸣凤和珏宝两人抱在一起,直直往地上倒,素兰素梅见了陆鸣凤的眼色,忙围上去,哭天喊地,“小姐,快醒醒,快醒醒吧,小姐有没有事啊!”其他丫鬟也照着素兰素梅的样子做。

荣王妃身旁的婆子要来拉人,却怎么也挤不过去,这时荣王妃也急了,想着怕是中了这小贱人的计了,思及此,便听见门口喊着老王妃老王爷到!

老王爷见宝贝孙子倒在雪地里,小脸冻得惨白,心都丢了,暴怒道:“快去请府医!”

老王妃面上倒是平静,可是熟悉的人都知道,这才是余澜清发怒的正确打开方式。

本来陆鸣凤是装晕的,珏宝知晓姐姐要做什么,也学着样子做。可是跪了太久,眼睛一闭就不想睁了,倒真的昏沉地睡过去了。

醒来时已经是第二日下午了,屋子里又是一股浓浓的药味,和初次来到这个世界真是异曲同工,陆鸣凤想着怎么不把她送回去算了!小宝儿便没那么幸运了,发起了高烧,反反复复的退不下来,最后还请来了宫里的御医。

忙碌了两日,珏宝的情况才有了好转。到了第四日就完全退烧了,老王爷老王妃这才松了口气,若是珏宝有个三长两短,余秋蓉从此也别想过安生日子。

陆鸣凤知晓余秋蓉肯定会和余澜清对上,可没有想到余秋蓉自那日便称病,将荣王府中一切事务让给老王妃打理,其实这也就是变相的让老王妃重新掌了荣王府的大权,余秋蓉突然这么做,怕是余澜清抓住了她的把柄,她才不得已而为之吧!不过这样一来,陆鸣凤也能清净一段时日了,可是清闲却是不可能的,想着近来的事情,陆鸣凤也不禁有些心烦,每日去看了珏宝便窝进小角落看书。

良雨也来看过珏宝,宝儿对她淡淡的,她也没待一会儿,便回了。

腊月三十,这是陆鸣凤第一次在这个世界过年,余秋蓉依旧称病不见人,气氛有些奇怪,年夜饭也吃的草草。按照惯例,府里上下都要守夜至子时,今年也不例外,因着宝儿病还没有好透,老王妃老王爷都拘着不许他出去玩烟花爆竹,宝儿蔫搭搭的没有精神,到了子时,便由嬷嬷带着先回松寿院歇下了。一众庶女姨娘也才散了。

陆鸣凤也要回去时,却听见门口有人禀话,隐约是谁来了,不禁驻步,便看见一个黑衣锦服的男子从廊下过来,老王妃老王爷早已经迎出去了。陆鸣凤心想怕是不该听步子,转身却来不及了,只见那男子突然抬头朝她看过来,四目相对,恍若相识,两人皆是一愣,陆鸣凤回过神来,心知失态,顾不得其他,忙转身走了。

背后那男子皱了皱眉,刚才那女子长的当真惊艳,不过美貌的女子他见得多了,只是刚才嘛一瞥,却叫人心旌摇曳,看来,心乱了。老王爷见他出神,轻声道:“圣……”话未出口,已经叫人打断了。“此处说话不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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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0 贪心

转眼就到了正月初九,春寒料峭,还微有些寒意,今日要去清月河放酒灯,去之前还要在正屋里拜长辈,然后小辈们再去放酒灯,长辈们是不去的。

放酒灯喻意生活如酒一样醇香悠久,时日越长,越美好。这是良蕖比较喜欢的一个节日,只是还为了那张画发愁呢,这祁风到底在玩什么把戏啊!

在松寿堂拜过老王妃和老王爷,老王妃拉着良蕖说了一会儿话,仔细叮嘱了不要在水边待久了,担心出意外,又嘱咐了今日跟着去的素兰,不要让大小姐受凉,汤婆子要随时备着。说着珏宝也来了,因着天寒,老王妃让他晚些起床,本来未成年的珏宝不用去放酒灯的,因为那都是姑娘家乞求姻缘美好,家庭幸福的活动。只是珏宝听说了,便央着老王妃许他去看看,老王妃素来稀罕这唯一的宝贝嫡亲孙子,就点头允了。

良雨在一旁,笑了几句,“男孩子不以读书为重,却天天想着怎么玩,当真是越发纨绔了。”

“行了,这般说他做什么,宝儿年纪还小,该活络的时候就活络,别板着脸就训人!”因为今日过节,老王妃只说了良雨几句就摆手让她们去玩了。

良蕖没有说话,良雨爱怎么作就怎么作吧,她懒得管了,自那日大雪过后,良蕖便只有珏宝这个弟弟了,其他人,生生死死都与她无关,她就是这样爱恨分明的人,学不来将敌人当祖宗的“仁慈”。

今日良蕖穿了件绣兰花织锦绒裙,外面罩了件淡蓝色细兔毛镶边的披风,三千青丝用一根石榴花宝石花簪固定在脑后,看着不过分素净,也不艳丽,不会失了荣王府嫡长女的身份,看着也叫人舒心。

本来今日应当好好妆扮一番的,毕竟今日如同七夕乞巧一样,应当打扮庄重,这样才能表示虔诚的祈愿之心,只是良蕖有私心,她还不愿意这么早锋芒俱露,今日必然有很多能议亲的公子前来,倘若被哪家公子看上,她没有把握能够左右老王妃的心思。毕竟古时这样大家族的女子不过就是为了家族谋权势的存在,何况半路回归的她。

今日良雨竟然也破天荒的打扮素净,里面是一件深紫色的绒裙,外面罩了件浅紫色的镶兔毛的披风,应当是比照良蕖的衣服来做的,看着也颇有姿色。

慕容雪也就不说了,一件胭脂色的红狐披风已经是雍容华贵,更别说那满头的金钗玉簪,晃的人眼花。慕容云倒是聪明,没有金银满头来抢慕容雪的风头,只是有个富得流油的姨娘的慕容霖就不一样了,打扮的和嫡出的慕容雪不相上下,简直像是在炫富。慕容云穿的是鹅黄色的外披内裳,头上几只精致的银钗,看着雅致动人,小小年纪,容貌倒是与良蕖不相上下了,实在是几个妹妹里最出色的一个,只是想起那日慕容云的模样,良蕖摇了摇头,只怕仇恨会毁了她。

今日是三辆马车,慕容雪一个人乘前面那个最大的马车,中间一辆是良蕖姐弟的,略微比慕容雪的小一些,因为宝儿年纪尚小,便没有分开乘车,慕容霖和慕容云在最后一辆马车上。

马车悠悠的走着,良雨也不说话,安静的坐在一边,良蕖也闭着眼睛养神,珏宝依偎在良蕖一旁,有冷风从车床的厚布帘子灌进车里,良蕖微微皱眉,只一会儿就没有冷风往里灌了。

过了一会良蕖睁眼便看见,珏宝小小的人,用手按住布帘子,不让风灌进来,虽然车里有暖炉,可是小小的手也冻的有些红了,良蕖心里一时暖融融的,却有些后悔不该遣了素兰先去一步。车里没有丫鬟照看,是她的疏忽。

宝儿见姐姐醒了,自己被抓着个正着,才放下手,有点腼腆的笑笑。良蕖拉过宝儿的手,“冷不冷啊,傻小子。”

宝儿摇了摇头,“宝儿不冷。”

“我早就说了,车上带两个丫头,姐姐却不让,宝儿还要自己动手拉帘子,当真不像荣王府嫡长孙。”

良雨如今说话越发的刻薄了,好像谁都欠她似的,良蕖看了一眼宝儿,让宝儿烤烤手,才抬头道:“这是我的疏忽,不过宝儿这样做不过是心疼自己的姐姐而已,人与人都是相互的,别觉得谁都对不起你,动不动就拿身份说事儿,倘若没回来,你也不过是个贫穷乡绅的女儿,如今这般,还是多珍惜的好!”

刚说完,马夫的声音响起:“小姐少爷,到了!”

良雨脸色有些难看,提着裙边便下车了,良蕖姐弟在后面慢慢走,宝儿好想在想些什么,也没有刚才有精神了,直到下人们将酒灯拿来,才有了精神。

良雨有些赌气,只和慕容雪说话,也不爱和慕容霖和慕容云说话,因为她觉得,自己是嫡出,和庶出说话,失了她嫡出的身份。良蕖不以为然,却笑笑没有管她。

人啊,清高久了,便以为自己真的是个仙人了。

今日来的人真多,不过良蕖她们来的这段河,没有身份的人不能来的,是特地圈起来只供官家人来游玩的。

看到这里,良蕖不禁感叹地位阶级的残酷啊。

良雨、珏宝和慕容雪几个姐妹一起在河边玩灯,良蕖觉得有点无聊,这开春的早梨花已经开了,良蕖看着看着便不知不觉走远了。

回过神来已经不知离了她们多远了,素兰去办事还没有回来,良蕖身边也没有个人,一时心神也有些慌了,刚转身要回去,却突然被人搂着腰腾空而起,良蕖本能反应紧紧抱着那个人,怕掉下去,缓过神才想去打那人。

“别动,不然把你丢下去。”似乎知道抱着的人想做什么,那人开口道。声音低沉好听,是个男人。

良蕖有些害怕,只能停止挣扎,安静下来才闻到男子身上传来若有若无的药香,淡淡的,很好闻。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却又突然被放开。

落地后良蕖才看到这个男子的样子,一件宝蓝色的白狐毛的披风,头发用金冠束起,如同刀削的五官精致帅气,良蕖第一眼就认出来了,这竟然是皇上慕容凌风!一时有些惊骇,良蕖有些失态,“皇上,皇上怎么……”

“别怕,今日这里只有我一人,你可以放松点,良蕖,我知道你今日要来,所以特地在这里,就是想看你一眼,我,我……”慕容凌风竟然也害羞了,看到他这个样子,良蕖“噗”的一声笑了出来,慕容凌风睁大眼睛,有些惊讶,她竟然不害怕,反而笑了,真是神奇的女子。也许他们真的认识很久很久了。

良蕖其实也不怕他,他刚刚就一直自称是“我”,良蕖觉得感动,他可是尊贵的皇帝,竟然这般带她亲和。只是刚刚他,的那番话,意思是……喜欢她?除夕夜那男子便是他吧,第一眼竟有些心动的感觉,因为好像是熟识已久,只等今日回眸一瞥,难道他们曾经见过?

良蕖心跳突然漏了一拍,却想到他如今二十有一,后宫虽只有一个贵妃,是皇太后的娘家人,名唤李惠如,也就是如贵妃,可是她无法接受和别人共侍一夫,摇了摇头,行礼道:“皇上厚爱了,臣女惶恐。”

看着刚才还巧笑倩兮的女子,突然这般拘礼起来,慕容凌风突然搂住良蕖,脚尖一点,一跃上了树,俩人惹的梨花满天飞。树上,慕容凌风抱着良蕖,绕是良蕖不是正宗的古代闺秀,也有点脸红,挣扎着要起身,可是慕容凌风抱的越发紧,就这样,一个人低头看着,一个人仰头瞪眼,雪色的梨花漫天飞舞,突然低头一个吻,蜻蜓点水,,良蕖一时呆愣。

慕容凌风将她放在地上,回过神时,空气里只有他的余音,“直走,下坡就到了……”

回到河边时,正碰见丫鬟来找人,良蕖淡淡道:“刚才看梨花开的好,一时忘了时辰。”便先走了。素兰见了,忙跟在后面。

回去时,良雨说要和慕容雪说话,便去了慕容雪的马车上,良蕖无所谓,带着珏宝上了马车,脑海里却不禁浮现出刚才的一幕……他,是真的吗?

回到菡芳阁,脱下袍子素兰拿去挂着,却说了一句,“小姐的东西放在袍子里了,奴婢给你放在盒子里了。”

东西?什么东西……

午夜时分,一个娇小的身影从后院鬼鬼祟祟的翻墙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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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1脱身

夜深人静,三更半夜,陆鸣凤睡得正熟,忽然感觉到周围有什么动静。

睁眼便看见一个人坐在床边,一连几次遇到这种事情,陆鸣凤感觉几乎每晚都在上演午夜惊魂。

看着背影十分熟悉,陆鸣凤懒懒的嘟囔了一句,“又是谁,有事快说,没事就滚,大半夜的扰人清梦。”

宫玄迟转过身,一身明显风尘仆仆的样子,看来是连夜赶过来的。

陆鸣凤没有想到会在这个时侯见到宫玄迟,可是在惊喜的想要抱着他的时候,陆鸣凤突然止住了动作,不对劲,她离开京城的时候就已经听说宫珏翌要派宫玄迟去南疆镇压暴乱,如今怎么可能突然出现。

“你是谁,为什么要假扮成阿迟的样子?”

陆鸣凤保持着警觉,准备随时喊人了。

那人看着她,突然间就从边缘开始,化成飞蛾如烟雾一般四散了。陆鸣凤前所未有的心慌,伸手想要抓住快要散尽的宫玄迟,“不要!阿迟!”

半夜,床上人惊坐起,陆鸣凤看了一眼天色,看样子离天亮还早,怎么突然做了一个噩梦。

宫玄迟如今还好吗?不知道他现在在做什么,她和他都面临这很多未知的事,都有各自要背负的责任和宿命。

只是今晚做的这个梦,让陆鸣凤有些心慌,她有些担心宫玄迟会不会遇到危险了,一时间觉得胸口闷得紧。

早晨起床,本来梅煞应该回来了,结果却一直没有消息,陆鸣凤心中有些不安,不过想着梅煞武功高强,擅长暗器,谁能伤害她,可是心里还是忍不住担心。

如今神医沐初还没有踪迹,只是宫玄迟说过他在楚国皇室出现过,灵墟真人也是皇室中人,他会不会知道什么呢?

说起来灵墟真人也是很久没有出现过了,楚皇一直没有出席任何场合,都是由皇太子慕容凌风出面,看来楚皇室一定有什么动荡,否则也不会让太子监国。

她记得灵墟真人说过,楚皇如今危在旦夕,需要什么秘族禁术来保命,必须要身为处子的圣女血来作祭,如今她已经不满足这个条件,而她腹中孩儿却必须继承她的使命如果不是女儿,就坏事了。

现在她用樊良蕖的身份来到楚国已经有半个月了,樊良蕖的姐妹中各种烦心事一大堆,缠得她不知道如何脱身。

不过如今看来,樊良蕖这个身份不宜多留,陆鸣凤已经想好了,把真正的樊良蕖调回来,她要尽快用另外的办法找到神医沐初。

三妹陆青禾如今安置在京郊附近的庄子上。目前很安全,只是冯嬷嬷也说了,现在三妹每发一次病,结果就比上一次更严重,当务之急,神医沐初她一定要找到。

事不宜迟,陆鸣凤立刻开始收拾东西,不过突然想起慕容珏宝,这个孩子她真的很喜欢,如果是她的弟弟,她一定会好好对他,不过……罢了,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如今慕容珏宝有老王爷的庇护,不会有事的。

夜晚,星垂四幕。

远在南疆的宫玄迟正带着一众精兵如同豹子一般潜伏在葳蕤葱茏的灌木丛中。

“王爷,看样子……”

“嘘。”宫玄迟示意惊雷闭嘴,竖着耳朵听周围的动静。

南疆的森林里,月光被格挡在林子外面,静悄悄没有一丝动静,好像整个半原始的森林都睡着了。

宫玄迟看着这四周的草木,惊觉不对劲,没有再等待,手上的火折子燃起来,火光发出昏黄的光亮,一股被火烧焦的糊味传来,宫玄迟用力揉了揉眼睛。

“不对,这是幻境!”

因为火把将周围的树枝藤蔓燃烧起来,浓烈的烟弥漫四周。宫玄迟看见周围已经回到了他们刚进林子时发现的一个山洞里,原来他们一进入林子就中了幻境。

一众人全部往后退,山洞壁上的藤蔓因为干枯了一个秋冬,已经枯朽十分,沾火即燃,火势瞬间长龙一般漫延开去。

看来这次有些棘手了。兵书他读过不少,可是奇门遁术这种玄妙的东西,他却不甚知之。

宫珏翌果然是对他动了杀心了,宫玄迟如今愈发笃定。若是此次回去之后,就让京城洗局吧。

宫珏翌若是不过分,大家都安分,可是他偏要登堂入室,得陇望蜀,那么事情自然不一样了。

只是如今的情况,还是当前对付南疆暴动,他们必须想办法尽快处理了,快刀斩乱麻,现在的情况对他们来说十分不利,只能智取。

又是一次失手而归,宫玄迟没有再冒然前进,苗疆首领不知道这中原来的领头将军葫芦里在卖什么药,只能耐心等待。

两边僵持不下,转眼便是两个月。

阳春四月,此时的陆鸣凤已经带着天罡离开了荣王府。

真正的樊良蕖已经回到了她应该在的地方,只听说她好像脑袋受了伤,很多事都不记得了。

陆鸣凤心知肚明这是怎么回事儿,看来樊良蕖是个识相的人,按照了她的话去做,这样是最好的结果。

楚国京城外的庄子上,农人开始在田中忙碌,青色的麦田看着十分喜人,陆鸣凤神游太虚之际,听到冯嬷嬷急促的脚步声,紧接而来的就是她叫她过去的声音。

陆鸣凤着急的站起身,疾步走进屋里,见陆青禾躺在床榻上神情僵硬,四肢抽搐着,双眼无神,看着有些瘆人。

陆鸣凤两步上前,扶住陆青禾的肩膀,“三妞,怎么了,嬷嬷!快,拿药。”

冯嬷嬷立刻去找陆鸣凤的药盒,陆鸣凤从冯嬷嬷手上接过来,快速打开从中取出了一颗棕褐色的药丸。

片刻后,陆青禾的症状总算缓解下来,神情平静,躺在床上,只是眸子中已经没有往日的生机。

“三妞,你再忍忍,一定要挺过去,姐姐马上就去找神医沐初,他能救你。”

陆青禾毫无反应,只是木讷的看着前方,双目无神,陆鸣凤转身出了屋子,“嬷嬷,如今三小姐就多亏你照料,明日我要去楚国皇宫,希望能够得到一点有用的消息。”

冯嬷嬷握着陆鸣凤的手,“承蒙小姐信任,曾经还托付了全部家业,如今三小姐成了这样,老奴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小姐放心,老奴就是豁出了这条命也要护好三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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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2 神医

陆鸣凤定然看了冯嬷嬷一会儿,眼中有水光闪烁,“嬷嬷,你们等我平安回来,带你们重归故土。”

陆鸣凤第二日便带着天罡走了,一路上留意有没有梅煞留下来的记号,希望能够找到她。

可是事情让人有些失望,如今一连在楚国皇城外待了两日,也没有梅煞的消息,陆鸣凤担心梅煞会不会已经遭遇不测,心头不禁揪起来。

“主子不必过分担忧,若是梅煞遭遇不测,定然会有信号的。”

陆鸣凤听了总算心里平稳了些许,和天罡一起做了些许的乔装,头上带着斗笠,过了盘查,进了京城。

“驾,驾,驾!”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起,陆鸣凤抬头便看见几匹高头骏马疾驰而来,眼看着就要冲到身前了,天罡也看见了,正要伸手拉陆鸣凤,可是一个更快的身影已经飞快急奔过来。

陆鸣凤低声尖叫一声,身体被人拦腰抱起,一阵失重感,缓了片刻,脚上才有踩在地上的感觉。

“姑娘,没事吧?”

陆鸣凤抬头便看见一个戴着半面银色面具的男人,露出来的一半脸十分俊秀,想来这应该是个俊朗的男子。

男子看上去约莫和宫玄迟差不多年纪,陆鸣凤发现他的眼睛特别好看,带着一点深潭的碧色,眼神冷意逼人。

“姑娘?”

“我……我没事儿!”感受到男子眼中的疏离冰封的神色,陆鸣凤猛地从男子眼中漩涡般的碧色中抽离出来。

腰间一松,男子立刻走远了几步,看样子转身就要走,可是又突然转过身来,“这位夫人腹部勒得太紧,对孩子不好。”

陆鸣凤惊讶的看着男子的背影,他怎么知道的,因为梅煞久了没有回来,易容术天罡不会,如今也只好用布缠着肚子,方能遮掩一下。

“主子您没事吧?”天罡走过来,目色担忧的看着陆鸣凤,这可是王爷在乎的人,如今还是个双身子的人了,却要为了亲妹四处奔波,就连他这个男人也觉得真是不容易。

刚才从身旁擦身而过的几匹马早已经策马奔出城外,丝毫没有因为刚才差点冲撞了人而心有不安。

陆鸣凤看了一眼飞马奔出城外绝尘而去的人马,心里有些好奇这是赶什么去,竟这般不顾别人安危。

“无妨,咱们还是走吧。”

陆鸣凤不在意的摆摆手,却见天罡突然停下来,陆鸣凤不知他这是怎么了,心中好奇。

还没有等她问起,天罡已经开口道:“小姐,刚才那个人仅仅摸了您一下脉,便知道您是有孕在身的,并且看着这年纪,像是……”

陆鸣凤恍然回过神来,“莫非是神医沐初?”

她也发觉刚才那人有些奇怪,身手了得不说,仅仅凭借在慌乱之中无意碰了她的手,便知道她身体如何,想来一定是医术了得的人物。

“不对啊,神医沐初应该是个年近古稀的老头啊,怎么会是这么年轻的公子?”

陆鸣凤回忆起那人的模样,年纪的确是很小,看着觉对和她心中那个长着一把花白胡子,发苍齿晃的老头有联系。

天罡一时没有反应过来陆鸣凤在说什么,他有些懵的看着陆鸣凤,“主子你说什么?老头和公子?”

陆鸣凤见天罡没有听明白,心中一急,“神医沐初不是老头吗?”

天罡这才明白,看着陆鸣凤不禁想笑,“主子,谁告诉您神医沐初是个老头?人家按大了算,也最多双十有八,主子您想什么呢?”

啊?原来神医沐初不是老头,陆鸣凤一时有些尴尬,看着天罡不说话,天罡只能无奈的耸耸肩,“主子,咱们再不去追,可就来不及了!”

两人刚进城又急忙出了城,往刚才那个银色面具的男子离开的方向追了一段距离,可是刚开始还比较好追,走着走着,渐渐出现的分叉路口让他们有些迷,不知道那男人走的哪个方向。

天罡和陆鸣凤都停了下来,这条路有三个分岔路口,一个是顺着大路延长出去的直路,另外两条是一左一右,两个岔路,比官道要窄了许多。

天罡仔细看了一下,地上没有可用的印记,又往四周看了一下,按照他们的实力都无法找到那人离开的方向,看来此人的武功要么在他们之上,反正至少与他差不多,否则不可能这么厉害,连他也看不出任何破绽。

陆鸣凤现在三个岔路前,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一句话也不说,只是看着路。

“主子,我们这……”

陆鸣凤突然指着左边的一条路道:“咱们往这边追。”

天罡不知道为何陆鸣凤突然如此笃定那个男人是往这个方向走的,此事事关重大,一旦追错了方向,就会南辕北辙,一切都是白做工。

陆鸣凤见天罡怀疑自己的决定,伸手拍在天罡脑袋上,天罡从没有被人,被一个女人这么打过,一时不知该哭该笑。

见他还在呆愣,陆鸣凤无奈的喊了他一声,“追啊!”

走了没有多远,陆鸣凤突然停下来,刚才奔跑的太急,停下来便气喘吁吁,却看见天罡还在跑,“咱们要不还是先回大历一趟吧。”

天罡听见声音停下来,又听陆鸣凤道:“你的脑子留在大历了,咱们抽个时间把它接回来,你这样下去,我正怀疑是你家王爷在报复我。”

天罡这是真的觉得委屈了,眼巴巴的看着陆鸣凤,“主子我怎么了,是不是哪里得罪你了?”

陆鸣凤却并不接话,突然往后跑,天罡也跟着跑,直到回到刚才的岔口,陆鸣凤看了一眼地上,带着天罡往官道的岔口走。

没有多远,一道声音响起,“不知几位追着阁下做什么?”

陆鸣凤转过身去,便看见一旁的十余丈大树上,一个男子轻飘飘的落立于地上。

不错,这正是刚才在城门口从奔马身下救了陆鸣凤的那个男人。

银色面具的一半脸后面,神色莫测,露出的一半脸上,有些几分探究的神色,看着陆鸣凤,而没有看向身后的天罡。

陆鸣凤惊叹,此人必定身手不凡,眼力见也是不错的。

“你可是神医沐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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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3 险境(上)

那男子长眸微眯,打量了陆鸣凤几眼,“你怎么知道?”

陆鸣凤一听这话,心中已经有了谱,看来是神医沐初不假了。

“你真的是神医沐初?”陆鸣凤眼中毫不掩饰的欢喜,神采中的温色晕染着春日的生机,好似山中追寻半晌,却偶然间于转角处寻得半树盛梅的欣喜,“我找你找了好久!”

沐初也没想到这个身怀六甲的年轻妇人,竟然不惜用布带缠身遮掩孕肚,原来是为了找他。

“我求你救救我妹妹吧,她如今生命垂危,若是您不去,她一定会死的。”

沐初依旧不说话,眼中琉璃色的冰冷,像是封存了一个寒冬的寒冷。

他不相信这个妇人,虽然如今这副打扮,看上去就是个寻常的乡野妇人,可是她竟然能够假装离开后又突然回来寻找到他,可见她的心机城府极重,绝非表面这么简单。

就在陆鸣凤还要说话的时候,沐初漠然转身,眼看就要抬脚走人。

陆鸣凤找了他这么久,怎么可能让他就这么走了,岂不是让她忙碌辛苦了这么久的功夫都白费了,当下走过去挡在他身前,“你是个大夫,怎么能视人命如草芥,见死不救,你算哪门子大夫了!”

沐初停下脚步,眼神中暗藏戏谑,看着陆鸣凤笑了笑,这笑容让她感觉有些凉飕飕的,好像阳春四月却乍暖还寒,背后一震凉意。

只见他身躯一动,眨眼间便抵到身前,陆鸣凤感觉到脖颈间冰冷的凉意,余光一瞟,竟然是一把短刀。天罡也没有反应过来,可见这神医沐初的动作有多快。

“谁告诉你,大夫就不能杀人了,大夫就有义务救人了?你未免太天真了。”

沐初的脸就在陆鸣凤眼前,甚至清晰可见他脸上细白的绒毛,鼻子高挺,嘴角的弧度微微有些冷,不笑的时候真是让人退避三舍,笑起来的时候陆鸣凤还没有见过,眼睛微微有些长,猜想他笑起来眼睛一定很好看。

她见过许多长得好看的男人,宫珏翌长得阳光温柔,看着是个柔情的男人,实际却善用人心,冷血薄情,宫玄迟长得丰神俊朗,可是总板着一张脸,不笑的时候和这个神医沐初有几分相似,笑起来却十分温暖,让人不由失神。

当然,月觞也是个长相不错的男子,只是与以上三位比较,稍稍逊色了一些。

慕容凌风长得也很好,只是性格有些古怪陆鸣凤至今都没有看明白,至于披风,长得不错,可是如今他们也没有什么交集了,且先不谈。

沐初见眼前这个少女模样的妇人正在走神,似乎不明白自己的处境,气氛登时有些搞笑,她就这么笃定他不会伤害她吗?手下微微用力,陆鸣凤恍然回过神来。

感觉到脖颈间的刺痛,陆鸣凤抬眸怒瞪着沐初,天罡已经忍不住要动手,却听得沐初一喝:“你敢动,她立刻就死!”

天罡刚有所动作,立刻又蔫了,这陆小姐可不能有闪失啊,否则王爷非要扒了他的皮不可。

“你卑鄙无耻,我一个弱女子,还身怀六甲,你就这么对付我。”

这句话说得咬牙切齿,字眼都是一个字一个字从陆鸣凤口中蹦出来的,沐初自然也听出了这个小妇人的怨气,却并不理会,他听的话,难听的多了去了,这几句还是受得了的。

“你有什么冲着我来,对一个女人动手算什么男人?”天罡见陆鸣凤的脖子已经有鲜血流出来,心头不禁着急,当下对着沐初喊道。

沐初并不说话,仔细看着这个女人的脸,长得的确是貌美,脖颈的细白嫩肉彰显着此人曾经一定养尊处优的人,他用力压了一下刀,她吃疼却不动手反抗,可见是没有内力。

感觉到短刀的力量减轻了一些,陆鸣凤深吸了几口气,“你放开我!”

“你怎么知道我会走这条路?”

听到这个男人没头没脑的一句话,陆鸣凤反应过来,原来他对被发现这件事耿耿于怀啊。想着突然笑出声来。

沐初冷面问:“你笑什么?”

“我笑你一个大男人,竟然如此小肚鸡肠,为了这么点事儿耿耿于怀,真是连个女人也不如。”

沐初还从未被人这般说过,听着这话心中恼怒,却又无计可施,看着这笑得花枝乱颤的女人,眼神中有事恼怒又是无奈,“你快说,你是如何发现我走的这条路?”

见沐初这个一定要搞清楚事情缘由,否则不罢休的样子,陆鸣凤这才止了笑意,悠悠开口道:“这个其实很简单,我们追了你一路,走到这里发现之前的踪迹全部没有了,这个一点也不正常,只有你过了这个路口,一定会有痕迹,事出反常必有妖,我断定你没有离开,那么就是发现了我们,所以我就借着假装离开,让你以为我们上当了,然后再趁你不备,转身回来捉你。”

沐初听着陆鸣凤的话,不得不承认,这个女子真是聪慧,他以前用这个办法甩掉过很多人,这是他唯独一次失手,看来这次是棋逢对手了。

“我现在告诉你,解除了你的疑惑,你总能帮我救救我妹妹吧!”

沐初看了一眼陆鸣凤,第一次觉得这世上还有这么可爱的女子,不过看着是个嫁了人的。

“走吧,你这肚子,再这么勒下去,就等着生个死胎吧。”

沐初说着迈步就往前走。

虽然他的话冷冰冰的,十分不讨喜,不过陆鸣凤却觉得心惊,她的孩子如今快五个月了,如今为了三妹,她也是豁出去了,现在神医沐初也找到了,快些回去接了带子也好。

陆鸣凤小跑上去,“神医!”

沐初并不应声,依旧我行我素的往前走着。

“沐初!”

依旧没有回应。

“小初初!”

沐初停下来,冷眼白了陆鸣凤一眼,眼神中的嫌弃不容置疑。

陆鸣凤也觉得这么喊有些恶心人,不过是为了让他停下来才这么喊的嘛!

只听她弱弱的说道:“神医,我家不是这个方向。”

天罡跟在身后见险境被化解了,心中总算安稳了一些,提在嗓子眼儿的心也放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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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4 险境(下)

沐初依旧一脸冰冷,“谁告诉你我要立刻去你家?”

陆鸣凤不禁窝火,难道他在耍她?当下心头的火腾起,压制不住。

“沐初,你娘没有教过你,做人要守信吗?你这么耍人很好玩吗?你怎么是这种人!”

陆鸣凤伸手就要打他,沐初身子轻轻一转,躲了过去。

“我说你一个女人,动不动就上手上脚,像什么样子。”

沐初难得的一改冰山脸,有些嫌弃的看着陆鸣凤,像训孩子一样,陆鸣凤顿时心里有些委屈。

“我容易吗,为了找你,我从大历到楚国,若不是为了救我妹妹,我需要挺着一个大孕肚,还四处奔波吗?沐初,你太过分了。”

陆鸣凤说着越发觉得委屈,眼泪金豆子般漱漱的往下落,月下看花,美人垂泪,都是一种难以言说的风景。

难怪沐初看着陆鸣凤的样子,不禁于心不忍,好像自己的确做了一件大错事儿一样。

“那个,我不是……”

沐初没有说完,陆鸣凤已经转身就走了,边走便抹泪,看样子委屈极了。

沐初没说完的话哽在喉咙里,看着越走越远的陆鸣凤,心中不忍,飞快的跟了上去。

天罡在一旁,已经看到了陆鸣凤让他不要插手的信号,这时候也只站在一旁,不说话,也不参与。他这个女主子可不是个平庸之辈,她的心里算盘打得精着呢。

陆鸣凤正往前走,乍然间,一只手饶上她的腰间,整个人被带着往前疾走,陆鸣凤灵敏的问道一股淡淡的药香,是中草药的淡淡清香。

天罡见状,紧跟其后,一直走了好一会儿,走进了一处院子,四周是用木篱笆围起来的,篱笆上还晾晒着带着根的全株药草,各种样子的都有,陆鸣凤认识一些,不过大多都不认得。

沐初走到院子里,才将她放下来,低头一看,刚刚落地的少女脸上还挂着浅浅泪痕,眼睛因为蓄了泪水,此时看着亮晶晶的,眼中繁星点点,如同映照了山花日月的深潭,灵气十足。

沐初从未见过谁的眼睛如此迷人,不禁一时痴了,想他一个堂堂年少盛名的神医,何时会为了一个女人一时迷失。

陆鸣凤落了地,打量了一圈四周,这时候天罡还没有跟过来,陆鸣凤真是不得不怀疑这天罡是不是太差劲了。

“你先进屋子,将你腰间缠绕的带子拆了。”

沐初开始收拾院子中的草药,陆鸣凤闻声看向那三两间简陋的泥砌小屋子。神医竟然住得这么简陋,真是难以相信。

“哦……好。”陆鸣凤应了一声,往屋子走去。

走到门口,突然惊叫一声,转身往回跑,突然间撞进了一个略有些僵硬的怀抱,“怎么了?”

沐初的声音有些不悦,待陆鸣凤站定后,往后退了一步。

“那个……好大的蜈蚣!”想到刚才所见的一直巨大蜈蚣虫,陆鸣凤还觉得浑身鸡皮疙瘩每一个都在叫嚣。

蜈蚣?沐初乍然反应过来,几步上前,走到屋子门口,檐下用线吊着的一只胳膊长的蜈蚣正在张牙舞爪,数不清的黑色爪子在蠕动,悬在门口,的确有些恐怖。

沐初笑笑,“别怕,我这就把它移开。”

说着便上前,一刀将线割断,硕大的蜈蚣虫便“啪嗒”一声落在地上,一瞬间几百只爪子一起动了起来,速度奇快的在地上挪动。

陆鸣凤不敢进屋,只往院子外面跑,沐初见了不禁好笑。

“别跑了,外面还有更恐怖的,像什么五步蛇,竹叶青,都养在外面的。”

陆鸣凤脚步一顿,再迈不动一步。这心道男人真是变态,什么不养,偏偏养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当真是恐怖。

“这些东西都是用来救人的,当然,必要的时候也用来杀人。”

见陆鸣凤没有再跑,而是往回走,沐初正用手提着拴着蜈蚣绳子,轻飘飘的说了一句。

陆鸣凤现在院子里,不敢再随意走动,后背发麻的看着沐初轻车熟路的将那只蜈蚣提着,往一旁的屋子走去。

陆鸣凤自行脑补,猜想这个屋子该不会还有许多这种东西吧,指不定还有什么别的阴毒之物。

沐初片刻便回来了,见陆鸣凤还站在院子里,知道她在想什么,面上不显,直接走过去,“怎么还不去?”

“谁知道你屋子里还有没有……”

陆鸣凤这会儿感觉腹部压迫感越来越明显了,好像有一种吸不上气的感觉。她也想快些找个地方把肚子上的绷带取了,可是她着实是有些害怕。

“若不然我守着你,你总不怕了吧?”沐初看着陆鸣凤,眼神中难得的笑意,这是陆鸣凤第一次看见他笑,可是这笑容怎么让她感觉……不怀好意?

可是不去,难不成就大庭广众的宽衣解带吗,去又害怕钻出什么莫名其妙的东西出来,吓得她半死。

不管了,陆鸣凤心下一横,直接往屋子里走,一种置生死于度外的气势,看着颇有些喜感。

这种险境,她也不是第一次遇见了,还有更恐怖的,事关生死的险境,这个又算得了什么,这般想着,陆鸣凤也没有那么害怕了,直接走了进去。

旁边还有个门,是连同的房间。陆鸣凤没有多想,只想着快些拆了带子离开这个地方。

正脱了衣服解肚子上的带子,忽然听到悉悉索索的声音,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袭来,陆鸣凤不敢动了,余光往右一瞟,一个长着奇长的毛茸茸的黑腿的大东西正在缓慢靠近她。

陆鸣凤略略一看,像是一只大蜘蛛,此时只觉得血液都要凝固了,头皮发凉,她甚至不敢叫出声来,激怒这个蜘蛛模样的怪东西,反而被更惨。

“沐,初,沐,初~”

沐初站在门外不远处,听到这奇怪的声音,像是压低声音在唱他的名字,回过神来,连忙走进屋里。

刚走进屋,往右一看,先是一个光滑白腻的美背,才发现陆鸣凤上身只穿了一件肚兜,只看后背,是个男人都会忍不住遐想,再一旁是他养的毒蛛,正靠近陆鸣凤。

沐初见状,袖子一动,一个长鞭样子的东西甩了出去,那毒蛛中间的地方被缠住甩了出去。

陆鸣凤立刻扯了衣服挡住身子,声音有些颤抖,“那个……谢谢,你先出去吧,我马上就好了。”

沐初也不好多待,否则只会徒增尴尬,而且到底是有损别人清誉,还是先避开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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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5 相安无事

陆鸣凤心里有些芥蒂,刚才那种境地,如何不让她尴尬万分,心里有些怨怼沐初这人不守信用,刚才若是和她一起走了,哪里还有这些事。

不过话说回来,天罡那家伙去哪里了,怎么还没有跟来,他就不怕他主子她落到坏人手里吗?

穿整齐衣服,陆鸣凤走出屋子,沐初正负手背对门口而立,听到动静转过身来,“走吧,我跟你去救人。”

陆鸣凤听到这话,心里自是高兴,欢喜的走上前去,“好啊,咱们这就走吧。”

沐初不动声色,只走在一旁。

陆鸣凤离开大历近乎两个月,从樊良蕖的身份再变回来,来回奔波,总算找到了沐初,这事也算完成了一半。

可是如今的大历皇城,却发生着天翻地覆的变化。

宣德殿中,宫珏翌神情憔悴,眼下青黑之色深沉,带着玉扳指的大掌有一搭没一搭的扣着红木桌面。

“当真一点踪迹也没有?”宫珏翌声音暗沉嘶哑,无言的疲惫感阵阵袭来。

惊风跪在地上,“回主子,的确没有任何痕迹,属下派人回过临安城,陆府那边的人丝毫不知情,陆家的另外几房如今还在京城陆府,对于德妃娘娘失踪的事不甚热衷。”

惊风的话音刚落,宫珏翌就站起身来,有些焦灼的在屋子里来回走动。

“怎么可能,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么没了,难不成还真的有鬼怪之说,否则朕如何也不能相信,德妃就这么消失了。”

惊风见状不敢多言,只匍匐在地上默默无声。

宫珏翌一想到陆鸣凤那个女人如今还怀着他的孩子,就不知在何处受苦,心里就不是个滋味。

如今的皇上脾气是越来越怪异,这事在朝臣中也是一件经常用来私下谈论的事儿。尤其是德妃娘娘失踪之后,宫珏翌更是喜怒无常。

俗话说伴君如伴虎,阮嫔撺掇着几个贵人答应去劝说皇上不要因为德妃的事太过担忧,结果皇帝竟然大发雷霆,将这两人都杖毙了,此后前朝后宫更是人心惶惶,无人再敢多言德妃之事半句。

李公公那日因为不小心把茶具摔坏了,结果挨了一顿狠狠嗯责罚,若是放在往日,皇帝怎么会为了这么点小事动怒,可怜如今这局势动荡,万事都要小心啊。

这时候,李公公正畏畏缩缩的看了一眼殿内,见宫珏翌正坐在几案旁,这才大着胆子上前去。

“皇上,翊华宫有喜事了。”

虽然说这报的是喜事,可是李公公却还是战战兢兢,小心翼翼的。

宫珏翌不明白,这翊华宫能走什么喜事,如今华妃的禁足还没有解,她也不能走出翊华宫,所说是喜事,便只有怀孕这一条了,可是一直喝着避子汤的女人怎么可能会有孕?

“华妃娘娘有喜了,天降恩赐,为大历开枝散叶。”

宫珏翌一脸的不真实,慕容华清有喜?骗谁呢,他记得每次都着人亲自看着她用了避子烫,若是怀了,指不定是哪个男人的。

此事事关皇室血脉,宫珏翌立刻上了心,淡淡道了句“摆驾翊华宫”,一队人马便匆匆往翊华宫去了。

翊华宫里,慕容华清正对镜画黛眉,镜中美人如画,朱唇黛眉,琼鼻细脂,肤白似清晨五更的白露,如今待在翊华宫这些日子,竟比以往更加娇艳了一些。

宫珏翌遣走了宫婢太监,独身一人走进寝殿,冷清的宫殿中,杏色的垂帘越发衬托着孤冷的温度。

外面已经芳菲二月,这里却寒如腊月,半分不得温暖,似乎是久居世外的高人,不招惹半分外界的尘俗。

许久不见,宫珏翌再次见到慕容华清,感觉好像恍如隔世,如今再见,竟觉得物是人非,慕容华清也不再是慕容华清了。

慕容府如今已经盛况不再,慕容尚书下狱,虽说如今只是关押,可是谁都知道,慕容府如今已经树倒猢狲散了,宫中的太后华妃都一一失势,慕容府如今已经一蹶不振。

渐渐的,很多人都已经淡忘了这个曾经也是宠冠后宫的华妃,可是转眼间,她再次来到世人面前,是顶着天恩盛隆,为皇室开枝散叶的冠名。

宫珏翌一直觉得对她有些亏欠,他没办法付出相同的感情来回应慕容华清对她的真情,他知道,慕容华清怀着后宫中女人难得的真情,对他的那颗心,他能看到的。

还记得当初刚入宫,那夜洞房花烛,红帐锦稠,共饮合卺酒,她笑如花,本就是绝世之姿,却对他有着一颗专一的心。何其难得,后宫美人众多,可是试问几人是爱的他,而不是爱的皇上这个身份?

宫珏翌什么都知道,就是因为他知道慕容华清身后是慕容府,知道太后是慕容华清的姑姑,所以他不能对她有所回应,有的也只是逢场作戏罢了。

慕容华清曾经也以为宫珏翌总有一天会看到她的心,明白她,懂她,可是少女的天真随着时光的流逝而不再。

她等了一个青春,才看清楚那个夜夜与她欢愉之后,再亲自派人送来避子汤的男人,原来对她从未有过真心,又何来的明白和懂得。

哀莫大于心死,人若是能够一直糊涂,该有多好,只可惜,人一旦清醒,一旦看清楚了人心,那便是倾巢的覆卵,a不复存焉。

曾经的慕容华清,是慕容府风华绝代的嫡长女,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才华横溢,便是天上皎皎明月,也是比得的。

就是因为爱上了宫珏翌,不顾慕容尚书最开始的反对,毅然决然的嫁了宫珏翌,那时候的她,便是做嫡宫娘娘也是不在话下的,可是被爱情冲昏了头的她,便是做了一个小小的华嫔,也甘之如饴。

可怜她以为君心似妾心,终究还是酒醉一场,醒来皆空。

“华清,你……”

慕容华清正对镜怔愣,忽听得一声低声浅语,话中温柔。

回首,那个刻在心里的男人正现在不远处,没有曾经那种心动,慕容华清看着他,神情漠然,似是风平浪静的湖面,不起一丝波澜。

这样真好,没有多心疼,也没有多欢喜,各自平静,相安无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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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 打算

阮嫔神情莫测,青白交加,冬晴见了,温声道:“娘娘还是保重身子,来日方长,如今小皇子还要依靠娘娘您呢!”

听到这话,阮嫔立刻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深吸了几口气,才略微好受了些。

怎么可以,慕容华清她何德何能,她们进宫的时日相差不多,凭什么她如今受尽苦楚怀孕,却还是一个阮嫔,而慕容华清,眼看着就要成丧家之犬,眨眼间却又飞上了枝头。

这让她如何宽心,真是越想越堵心。可是如今身怀六甲,若是动了气,又反而不好,这气便憋在心里,上不去下不来,压得阮嫔好生气闷。

“娘娘,如今眼看着华贵妃又得势,您之前又与她不合,如今她也身怀六甲,还有荣登后位的势头,您还是尽量别去招惹她才好。”

冬晴见主子这个样子,心中不禁担心她做什么损人不利己的傻事,开口小心提醒道。

阮嫔眉头皱得更深了,冬晴说的没错,她之前显然是和德妃一个阵营,眼看着德妃盛宠后宫,虽然已经和她面和心不和,但好歹没有华妃手段毒辣,她还能有一段喘气的间隙。

如今德妃突然消失,华妃又再次得势,势必会将她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巴不得将她打得没有回手之力吧。

阮嫔是个心思深沉的人,她只是一个小小的御史之女,与慕容华清的身份相比,是不能相提并论的,所以她必须早些做打算,否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啊。

宣德殿,刚刚受封的华贵妃一身贵妃宫装,红色华丽的锦缎上,用金丝银线深深浅浅,细细密密的锦绣而成的八尾凤凰栩栩如生,仿佛来一阵风便能迎风起舞。

“臣妾参见皇上!”

宫珏翌抬头,看着容光焕发却眼底清冷的,慕容华清看见宫珏翌正握着一直紫毫笔写着什么,隐约像是一个人。

“免礼。”

宫珏翌淡淡的喊了一声,慕容华清不动声色的走到桌旁,余光落在纸上,是一幅美人图,已经完成了一般,这眉眼有些眼熟,可是却又很陌生。

宫珏翌见她走过来,伸手提起茶壶为他续茶,似往日般柔情。心中略微宽慰。

如今慕容府失势,慕容华清也对他没有多少威胁了,这是他难得的一次对她不存在那么多戒心,骤然间发现她竟然是个如此温柔妙人。

“皇上,臣妾近日读先贤文章,忽觉的这世间俗事,不过是眨眼云烟,就像烟花,再是如何的美,如何的迷人,不也是眨眼间就没入了无声流年。”

这话乍然出来,难免有些没头没脑,叫人摸不清意思。宫珏翌收了那张完成了一半的美人图,“贵妃的意思是?”

慕容华清不动声色的退了半步,目光清亮,“只是觉得原来很多坚持了很久的事,其实最后也没有什么意义。”

宫珏翌听着这话,品出几分悲凉,他心道怕是伤了心,所以对与人间情事已经没有什么期盼了。

可是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缘法,她可怜却也是个幸运的。慕容华清生在慕容府,自幼金尊玉贵,香车宝马,锦衣玉食,何其的娇养,深得家族的喜爱,享受着寻常女子可望而不可即的生活。

所谓你享受了它的恩赐,便要有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觉悟,没有什么东西是可以无条件的,不就回报的给予。

虽然宫珏翌心中感怀慕容华清曾经对他的真情,心念她因为家族而不得不接受他,一个身为皇帝,也是她的夫君的猜忌。

可是从另一个角度想,便又是另一种意思了。

宫珏翌听出慕容华清的话语中暗含的一丝幽怨,正想说话,便听李公公进来道:“皇上,林大人求见。”

林大人,真是那日各国来朝,出席宫宴的月觞。宫珏翌听到是月觞来了,咽下口中没有说出来的话。

慕容华清知道自己该走了,恩也谢了,想说的话也说了,当下欠身行礼,“臣妾先行告退。”

宫珏翌默许,伸手摸了摸铺在椅子上的银狐毛,厚重的毛匹,手一放上去便能摸到柔软的狐毛,这是去年春猎的时候,他亲自在围场猎的。

那个时候,他还没有微服私访,宫中太后隔三差五的撺掇嫔妃生事,想要一步步将她的侄女推上中宫至尊的宝座。

那个时候的华贵妃,还只是一个小小的华嫔,笑容天真,容颜温婉,他总能在她的眼中看到星星,亮晶晶的,是少女怀春独有的眼睛,能折射出小星星的眸子。

如今太后终于没了,慕容府的势力他马上就能够连根拔起,他很快就要成为几个孩子的父亲,江山后继有人,他什么也不怕了……除了夜里,有时会觉得冷清,是那种久居高位,万人之上的那种孤独和冷清。

“微臣参见皇上!”月觞在宫珏翌走神间已经走到了大殿内,闻声宫珏翌才回过神来。

“可是有什么消息了?”

月觞点头,心里略微理清思路,“皇上想先听南疆的事,还是德妃娘娘的事呢?”

听这话,意思是两边都有消息了?虽然德妃的事也很重要,可是在国家大事面前,便不堪一提。

宫珏翌摆摆手,“你快些说说南疆那边如何了,靖亲王可有什么事没有?”

月觞知道宫珏翌在想什么,听他先问起南疆的事,心里略一琢磨,这才开口道:“回皇上,南疆那边,两边已经僵持了数月,靖亲王如今有些疲态,因为南疆多毒虫,且那些人惯会使用蛊毒,有信回来说,半个月前,因为水的问题,一半军士中了蛊毒,还好发现及时,否则只怕会全军覆没。”

宫珏翌听着,心中是又惊又喜,惊的是他大历派去的大批精锐竟然险些全部折损在南疆,这样看来,日后若是南疆一带壮大起来,只怕是要吞并中原也未可知。

喜的是宫玄迟如今身在南疆,凭借他的谋略竟然也损失如此惨重,可见此次平乱,怕是凶多吉少,宫玄迟能不能回来还是个未知数。

倘若宫玄迟真的死在了南疆,于他便是一箭双雕的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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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8 寻药(上)

只要宫玄迟折损在了南疆,他堂堂大历靖亲王,被南疆人杀了,南疆人难免理亏,这有利于以后控制南疆,再者宫玄迟一没了,大历就没有什么王爷了。

所谓卧榻之旁,岂能容他人安睡。一山不容二虎上,宫珏翌已经察觉到宫玄迟的不简单。

这种不能再留下宫玄迟的想法是从太后突然薨逝开始的。太后薨逝太突然,虽然知道事情并不简单,可是当时的确找不出任何把柄,还是后来他才悟出了。

太后薨逝不早不晚,刚好在宫玄迟选妃大典的前几日,而按照他对宫玄迟的了解,宫玄迟怎么会乖乖的接受他为他安排的亲事,可在此之前却并没有任何异议。

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宫玄迟断定了他的选妃大典不可能举行,而最简单的就是,太后一薨逝,三年之内,宫玄迟都不能再成亲,这边是最简单最便捷的办法。

他能怀疑到这上面,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因为,太后曾经对宫玄迟的母妃动过手,宫玄迟对太后一直保持着疏远的距离,他对太后的那种隐隐敌意,他在一旁看的很清楚。

前因后果加起来,宫玄迟要害太后的理由十分充足,而且手段十分高明,且不说他如此一来既解了近忧,也免了远愁,何乐而不为呢?

还有一件事,让宫珏翌一直耿耿于怀,就是几个月前,翊华宫闹刺客,当时惊风去追,结果让人跑了,后来回来禀告说是身形与靖亲王极其相似。

宫玄迟的心思,他看不透了,那么宁可错杀一万,不可放过一个,他绝对不允许任何人,觊觎他的江山。

月觞见宫珏翌在想什么,只静静立在一旁,并不打扰,半晌宫珏翌才抬起头来,“德妃的事情有什么进展了?”

月觞这才回道:“近日有探子来报,在楚国皇城有一个长得极其像德妃娘娘的女子出现过,身形和德妃娘娘所差无几。”

宫珏翌站起身,心中寻思此事的真假,会不会是陆鸣凤,这事现在还不能确定,只是既然发现了,他就不能错过这个可能,不管陆鸣凤如何,她肚子里怀的孩子可是他的。

吩咐月觞着人前去寻找,务必要把德妃找到,月觞答应下来,行礼告退。

把人都遣了出去,宫珏翌这才缓缓坐下。拿出刚才画的那副美人图,画还没有完成,可美人的轮轮廓已经清晰明了。

这双眼睛和陆鸣凤的眼睛像极了,可是她就是她,陆鸣凤就是陆鸣凤,她们谁也代替不了谁。

楚国皇城外,京郊的一处不起眼的庄子中,一个卓然超尘,风度不凡的月牙色长袍的男子正坐在床边,凝神静气的为床上一个干瘦的女孩把脉。

沐初眉头不动一下,只有眼睛上睫毛微微颤抖。这病……他见过,可是又觉得着实有些怪异。

半晌,沐初收了手,陆鸣凤已经着急的走上前,“我妹妹究竟如何了,可有什么法子尽快把她治好的?”

沐初并没有立刻回答,反而是看着陆鸣凤的脸,她的眼睛,过了一会儿才开口道:“你妹妹这病有些麻烦,不去当前没有性命之虞,当然,如果不尽快医治,再拖上半个月,她就没救了。”

听着这喜忧参半的话,陆鸣凤一时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难过,有些焦灼的看着沐初,“你不是神医吗,你有办法就快为我妹妹诊治吧!”

看着陆鸣凤眼眸中的哀求,还有她话语中的无奈,沐初不置可否的笑笑,“今日我先把她体内的牛毫针取出来,不过能不能完全取出来还未可知,你如今先去烧一人热水来。”

陆鸣凤听到立刻让冯嬷嬷着人去准备,转身回来。“沐初,有需要我帮忙吗?”

沐初并不回话,只手中那些一根食指长短的金属针状棒,在陆青禾的锁骨和手臂间来回的滚动,不知道在做什么。

“刀!”

言简意赅,陆鸣凤立刻从袖子中摸出一把小巧的短刀,递给沐初,

沐初接过短刀,手指一动,刀鞘落地,银光一闪,陆青禾裸露的手腕上出现一道刺眼的鲜红,沐初的手移动到手腕的时候,用来放在地上的白瓷碗上,一道清脆细微的声音响起。

陆鸣凤听到这声音,心中疑惑这是什么,低头去看,鲜红的血已经淹没了碗底,碗壁上一根细如牛毛的金属,仔细一看,这东西真是难以防备啊。

沐初依旧在忙碌着,陆鸣凤明白自己再着急也无济于事,沐初是堂堂神医,怎么也比自己管用。

当下也没有什么事需要她来帮忙,索性转身走出去透透气。

天罡站在院子里,神色晦暗,似乎有些挫败。陆鸣凤见了他就不禁来气,真是怀疑这家伙是不是和这楚国八字不合,来到这里就总是做错事。

天罡抬头见了陆鸣凤,正要行礼,却听陆鸣凤悠悠说道:“你回去以后自己跟你家王爷领赏吧,今天又跟丢了,我都怀疑当初那个厉害的天罡是不是被人调包了。”

陆鸣凤的话半开玩笑半怨怼,天罡知道自己今日犯了错,被骂几句也是服气。当下只低头听着,并不回话。

陆鸣凤说了一会儿,觉得无趣,便听到沐初的声音。“好了。”

这么快,陆鸣凤有些惊讶,这神医就是神医,医术精湛,在临安和京城都找过无数的大夫看过,从草根大夫到宫廷御医,全部都束手无策,如今沐初还没有一个时辰,便解决了。

就在陆鸣凤以为这事儿完美解决的时候,沐初正用手帕擦手,“你妹妹体内取出了三十五根牛毫针,只是还有一根已经深入肺腑,虽然如今大多已经取出来,但那一根才是最致命的。”

陆鸣凤听到这话,刚刚扬起的笑脸瞬间僵硬了,“你的意思是,我妹妹她还有危险?”

沐初点头,“拖的太久,若是再早几日,也许取出来就无事了,不过只有一根,情况还不算太坏,如今若要救她,还要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化魂草。”

“哪里有,我这就去找。”陆鸣凤听到还有救,这提到嗓子眼的心,又放了回去,只想着快些拿到药,好救三妹。

“此药世间难寻,如今唯有灵月宗还珍藏一株,只是从不外传,你若是想要,怕是……”

“我去求药。”陆鸣凤神色坚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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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9 寻药(下)

不管有多难,陆鸣凤都要去试一试,当初说找到神医沐初很难,不也找到了吗?

沐初见她神情坚定,不会动摇,也不再多说什么。

陆青禾如今情况好了很多,陆鸣凤让冯嬷嬷在附近庄子里买了些土鸡回来圈养着,每日炖了温补的补药将养陆青禾的身子。陆青禾之前羸弱的身子总算渐渐好了起来,只是较之以往,还是虚弱。

陆鸣凤为了找到草药,当天夜里便快马往灵月宗去。沐初难得的好心,提出陪同陆鸣凤前去。

陆鸣凤当然很乐意,毕竟沐初这种神医级别的人物,能带在身边总是好的。天罡自然也是跟着的。

三人三匹马,可惜陆鸣凤已经五个多月的身孕,不敢颠簸,只好改为马车,沐初和天罡一人一匹马跟着马车。

灵月宗在楚国的东南面,位于一众巍峨群山之中。陆鸣凤几人刚出了楚国地界,就遇到一队人马盘查,看样子好像是在找人。

陆鸣凤因为大着肚子,险些被扣了下来,还在做了些许乔装,好歹躲了过去。为了避免再出现这种事,陆鸣凤和沐初决定扮作夫妻,掩人耳目。

天罡虽然觉得颇有微议。他家王爷对如今这主子多好啊,做什么一定要扮作夫妻呢,他心里也有些不舒服。

马车上,沐初一身寻常的月牙白锦服,陆鸣凤一副楚国妇人寻常的妆容,一件水儿红的春衫,打扮简单,模样却十分精致漂亮。

天罡充作马夫在外面赶车,陆鸣凤坐在马车中央,柔白的小手搭在高高隆起的肚子上,闭目养神。

沐初坐在一旁,有些不习惯,身体略微有些僵硬。陆鸣凤的身体随着马车的晃动时不时的碰到他,不禁让他想往一旁让开,可却避无可避。

假装随意的瞄了一眼陆鸣凤,马车刚好颠了一下,车上的人都险些颠起来,陆鸣凤的身体突然偏过来,沐初下意识的将她稳住,两人不禁靠在了一起。

短暂的触碰随之而来的是两人神经反射般的弹开,沐初的脸转向马车窗,有些尴尬的咳了一声,陆鸣凤见他这个样子,反而有些好笑,并不放在心上。

这一路上,总算风平浪静的抵达了灵月宗。这是难得的一段平静日子。不过这么一段平静的日子一过便是半个月。

灵月宗深处丛山之中,地势险峻,陆鸣凤如今月份大了,行动有些吃力了,灵月宗位于群山之上,要上去有些费力。

沐初自然也看出来陆鸣凤的吃力,心中也是担心,结果在山脚下遇到一队人马,这队人至少有百来余号人,浩浩荡荡的扎在山脚下,应该是在做休息整顿。

沐初看到当头一个穿戴不凡的年轻男子,看样子像是这群人的头子。这些人还带了上山的轿子,上山坐轿子本就是件不易的事,更别说在这巍峨高山上,更是难上加难,这男子看来定是身份不凡。

陆鸣凤自然也是看到了这队人,目光落在当头的那个气度不凡的男子身上,这身形背影……怎么那么熟悉?

她还没有想起来在哪里见过他,便看见沐初打着笑脸,负手走了过去。

那队人显然是很早就注意到他们了,见沐初走过去,立刻就警惕起来,仔细一注意,可见这些人的手都已经放在了腰间的佩剑上只要沐初有什么不妥,想必是插翅难逃了。

“各位别紧张,在下也是要去灵月宗的,途中遇见,是咱们有缘,特来拜见一下,也好混个脸熟,有个照应。”

沐初的话并无不妥,这群人却并没有放松警惕,俱是睁大了眼睛看着沐初,陆鸣凤瞧见这场面不但不担心,反而觉得好笑,怎么看怎么滑稽。

不过这群人的反应并不简单,陆鸣凤暗暗寻思,寻常人很难保持这么高的警惕,这足以说明他们来历不简单,尤其是他们的头子,那个年轻的男人。

“不知这位怎么称呼?”

那个男子听见动静,转身缓慢踱步过来问道。

在他转身的一瞬间,陆鸣凤瞳孔微微收缩,这……这不是楚国太子慕容凌风吗?陆鸣凤一时有些心虚,担心万一被认出来了怎么办。

不过转眼又恢复了平静,她之前是易容成了樊良蕖的样子,和他有过一段交集的人是樊良蕖,不是她陆鸣凤。这般想着,心里似乎要安定了许多。

慕容凌风走到沐初身前不远处,风流倜傥的公子哥儿是完全不能散发的那种隐隐逼人的气势,沐初已经敏锐的察觉,不着痕迹的打量这人……

“在下乃是楚国的一介凡夫俗子,姓陈,今日是陪同我家娘子要去灵月宗寻亲的。”

慕容凌风不动声色的看了沐初一眼,目光又落在远处的少妇身上,那人……有些熟悉,可是这张脸的确没有见过。

“不知公子贵姓?”

礼尚往来,慕容凌风知道,他问了别人,别人自然是要问他的,不过看样子他也没有说真话,慕容凌风也不会傻傻的自报家门。

“免贵姓林,双木成林的林。”

两人虚以委蛇的互相打了招呼,慕容凌风突然话题一转,“恕在下冒昧,不知陈公子的娘子芳姓?”

空气突然安静,陆鸣凤也感觉到沐初一瞬间有些僵硬,沐初仰脸漫不经心的笑了笑,“什么芳姓,不过是个小户家的,姓陆。”

慕容凌风也回笑了笑,“既然是要同去灵月宗,何不与我们一同,路上也能照应一二。”

听到慕容凌风的话,沐初正中下怀,欢喜的答应了,两路人马便一同上路。

天罡步步跟紧陆鸣凤,担心她再出什么差错,来不及保护。此次为了给陆三小姐求药,怕是还有一场恶战要应付。

陆鸣凤这会儿一步一稳的踩在地上,心里却漂浮不定,如今她身边唯一能信得过的就只有天罡,沐初这人相识不久,还不能完全相信,所以她必须保持警惕。

“娘子。”

陆鸣凤闻声突然往后一缩,见是沐初,原是她刚才三心二意,竟没发觉快走过了沐初,他这才提醒她。

“陈夫人无妨吧,在下看您有些精神不佳。”

陆鸣凤转向慕容凌风,笑的端庄,“公子不必担忧,我家相公略懂医术。”

这话意思就是让他不要多管闲事,慕容凌风一时有些尴尬,却还是笑了笑,“在下冒昧了,既然无妨,那么咱们继续赶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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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 再次险境

天色已然不早了,慕容凌风说罢话,转身走到前面去,和一个手下说了几句话,队伍开始前进。

天黑之时,也只行进了一半的路程,队伍只好停下来,准备露宿一夜,明日早上再启程。

马车留在山脚下,如今只有陆鸣凤一个女眷境地有些不方便,众人猎了些新鲜的野物,獐子兔子都有,架着火堆放在火上考,慕容凌风的人已经扎好了一顶帐篷,显然是给慕容凌风用的。

帐篷前面还有一个火堆,上面架了锅,用的什么野菜和着他们自己带来的干肉煮了汤,香气飘过来,陆鸣凤忍不住咽了咽口水,真的好香。

沐初瞥见她的样子,不动神色的勾唇一笑,沐初实话说长得是丰神俊朗,貌比潘安也是不假的。年纪轻轻便医术了得,想来是有万千女人喜欢的。

这时候,慕容凌风身边的跟班向陆鸣凤三人走来,手中提着一只野兔,肉肥个大,看着就让人联想到烤熟之后有多美味了。

“这是我家公子让我为几位送的野味,你们将就一些吧,这是大的几只里面挑出来的了。”

那人说完话,把东西递给了沐初,便转身往来的方向回走。

沐初提着那只肥兔子,对陆鸣凤挑了挑眼,天罡见了,自觉的去架火堆,开始烤肉。沐初也乐的清闲,闭目养神不言语。

慕容凌风现在帐篷门口,目光打量着陆鸣凤三人,眼中神色渐深,似乎在想些什么,他真的感觉在哪里见过这个小妇人,而且她身上有种十分熟悉的感觉,可是这大着肚子的妇人,他没有印象,这张脸也没有什么印象。

慕容凌风钻进帐篷,这才突然想起来,这双眼睛他一定在哪里见过,这双眼睛太熟悉了,熟悉到好像他本就该知晓这个人,熟悉到他觉得这个人就是他的。

可是脑袋中回想了一遍,也没有想起来究竟是谁,索性暂且抛在一边,不再费神去想。

他们露宿的地方靠近河流,是在山谷间的一片平地上,两边都是高山,扎营的地方往西几百米的地方,有一片稀疏的林子,旁边便是一条不是很大的河流。

兔子架在火上,用了些许调料,加上这只飞兔身上的厚厚的油,“嗞嗞嗞”的冒着油气,油落在燃烧的火堆上,“噗嗤”的冒出轻烟。

兔子烤到外焦里嫩,表面金黄,外皮酥脆的时候,天罡便用刀割了四分之二给陆鸣凤,陆鸣凤嫌多了,沐初只有四分之一,天罡便让给他了,沐初也没有推辞,一只手从袖子里摸了一张油纸出来,包着便开始大快朵颐。

事实证明,有盐的烤肉,加上外焦里嫩,香气逼人,没有谁能抵抗住它的魅力,一只肥兔子,除了陆鸣凤怕油腥味,所以吃的很少,沐初和天罡两个人吃的很是畅快。

晚饭也算吃过了,看着时间已经傍晚了,很快就会入夜了,陆鸣凤站起身,觉得身上有些粘腻,想去河边洗漱一下。

天罡起身要跟过去,沐初却站了起来,已经有手帕擦干净了嘴角,“哪有自家娘子挺着孕肚去河边洗漱,当夫君的还放心不去的。”

沐初说着便要跟着陆鸣凤一同前去,天罡几乎想也不想道:“你去怕是不合适,我家主子是女儿身,你是外男,去干什么?”

沐初一听这话不乐意了,“我是外男你就不是了?何况现在她可是我的娘子,由得你说了算吗?”

陆鸣凤不知道沐初在玩什么把戏,不过他说得对,哪有身怀六甲的娘子去洗漱,自家夫君不去,反而跟着一个侍卫的。

“行了,天罡你在这里等着,沐初跟我去就是了,不用担心。”

陆鸣凤安抚性的给了一个眼神,天罡这才没有坚持要去。可是心里却还是担心得很。

陆鸣凤走在前面,沐初不远不近的跟在身后,走了半路都没有说话,快到河边了,沐初却突然开口,“你不用担心,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如今形势所迫。”

陆鸣凤知道他是想说什么,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淡淡的应了一声,“嗯。”

陆鸣凤自顾自的去河边,脱了鞋子,脚刚伸进去,还有些冰凉的水裹着寒意瞬间从脚尖袭来,不过一会儿也就好了。

不多时,夜幕四垂,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陆鸣凤感觉周围有些恐怖,沐初为了避嫌站在树林外面,隔了十几米的距离,若是有什么危险,怕也难以立刻赶到。

收拾好,陆鸣凤决定还是先回去吧,这里本来就人生地不熟,灵月宗又在几国交界处,不属于任何一国管辖,只怕也是不太平。何况如今身处深山,还是小心为妙,否则一旦出事,怕是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到时候就完了,谁会管你。

刚刚收拾好,陆鸣凤突然听到一阵草丛摩擦发出的悉索声,和当初扮作樊良蕖,带着良雨珏宝在山神庙逃到后山,遇到的动静一样。

是狼?陆鸣凤瞬间毛骨悚然,背后鸡皮疙瘩起了一大堆,可是她又不敢发出声音,这种东西,只要让它找到你,怕是没命可逃了。

陆鸣凤屏住呼吸,尽量站着不动,避免发出任何一丝声响。那声音越来越近,让她突然觉得和那夜的场景重合起来了。

沐初等在林子外,竖着耳朵听着动静,见半晌还没有见陆鸣凤出来,心中也是担心万分。又等了一会儿,察觉的确不对劲,沐初立刻转身进了林子。

刚走进林子,一种极轻的脚步声没有逃离他的耳朵,沐初定神听了听,发觉不妙,这脚步声,是踩在树叶枯枝上发出的细微声响,而且一动便是几下,那么绝对不是人。

凭着直觉,这种类似于猫,却又比猫的脚步声更重的脚步声……老虎?狼?豺狼?

脑海中一连闪过几个念头,让一向风轻云淡的沐初眉头皱了起来,完了,陆鸣凤久久没有回来,不会出了什么事吧?

沐初心头一跳,感觉情况不对,可是却由不得他多想了,趁着夜色,瞄准了一旁的一根笔直的树,脚下一动,一串连贯的“噔噔噔”的声音响起,在安静的林子里十分清晰。

暗处的不知名的脚步声突然急促起来,似乎是在朝着这棵树的方向快速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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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1 被救

情况瞬间紧张起来,沐初爬到了树腰的位置,他选的这棵树长得笔直,可以尽量防止下面的东西爬上了,可是却没有攀爬的地方,有些费力。

陆鸣凤也听到了脚步声急促远去的声音,心里却还是恐惧万分,如今她怀有身孕,跑也跑不动,跳也跳不起来,周围又没有什么可以攀爬的树木,一旦真的和狼遇上,只怕会成为它们的腹中之餐。

这会儿听见一阵背对而行的脚步声,她心里危机感解除了一半,可是却不知道该如何回去。

“咔嚓”一声轻响,在安静的林子里十分刺耳,陆鸣凤心里咯噔一声,心想这下坏事了,竖起耳朵听着周围的动静。

好像没有什么东西,陆鸣凤刚要松一口气,却听见刚才那种悉悉索索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

天哪,又来?

完了,陆鸣凤心里一道声音响起,这下全完了,声音愈来愈近,眨眼间便已经到了不远处。

慕容凌风见那个对夫妇离开,天色已经黑了本来就觉得这几个人不对劲,心中不放心,便跟了上去。

他见那个自称姓陈的男子只是等在林子外面,心中已经觉得不对劲,一对夫妻,妻子怀了身孕,丈夫竟然还安心让她一个人进林子,试问这正常吗?

找了一处隐身之所,慕容凌风暗中观察,本就是深山之处,又恰春日,万物复苏,最是蛇虫毒蚁活动频繁的时候,天黑了这两人还没有要走的意思,正当他疑惑的时候,林子里便有了动静。

慕容凌风在树上,看着地上绿眼睛的东西快速往一个方向移动,他自然能够看出来这是狼。

想到这些狼往这个方向跑了,定然是有什么东西吸引了它们过去。此时那个陈公子应该还等在外面,那妇人却还在林子里。

本来不想插手多管闲事,慕容凌风却又觉得那小妇人十分熟悉,心中无法做到不闻不问,便从树上越下来,快速往林子里跑去。

陆鸣凤正绝望的时候,一个人影扑过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将她拦腰抱起,脚下快速的在地上点了点,陆鸣凤只觉得身子失重,只能紧紧抱着那人。

隔着衣服,陆鸣凤闻着一股淡淡的,十分熟悉的淡淡兰花香,这味道……是慕容凌风?陆鸣凤抱着男子的手顿时一僵,慕容凌风已经停了下来。

陆鸣凤被放在地上,原来到了扎营的地方了。

慕容凌风将她放在地上,就转身到了桌前面,提着茶壶就往嘴里倒,显然是累着了。陆鸣凤站在那里,并没有走。

慕容凌风缓了一口气,见她还站在那里,看了她一眼,“怎么不回去?”

陆鸣凤有些尴尬的笑了笑,嘴角有些僵硬,“那个,我……我鞋子跑掉了……”

陆鸣凤的脸瞬间涨的通红,她也是受过教育的,自然也是觉得这个样子很是不妥,可是如果她出了帐子,别人都会看到,这可是让人诟病的。

慕容凌风看着陆鸣凤雪白的小脚,十个指头粉红可爱,带着些地上沾着的灰尘,有些无措的动了动。想来是刚才跑的太快,鞋子掉了。

“我也没有女人家穿的鞋子。”慕容凌风无奈的耸耸肩,表示爱莫能助。

“不用,我不穿你的鞋子,我只是想麻烦公子,能不能帮小妇人把我的夫君叫过来。”

陆鸣凤摇手表是不是他那个意思,一时有些急,险些摔倒,好在还是稳住了,慕容凌风听着她喊夫君,心里竟然有些不舒服,也说不出来为什么,反正就是不舒服。

这时候外面守着的人说有人过来寻陈公子的娘子,陆鸣凤听了才想起,自己是“陈公子”的娘子啊,看来是沐初过来了。慕容凌风许了人进来。

不一会儿,一个人快步走了进来,陆鸣凤以为是沐初,没想到是天罡。天罡走进来便看到了陆鸣凤,眼神微闪,“夫人,属下来接您回去。”

陆鸣凤摇头,“我鞋子……掉了,还是等夫君回来吧。”

天罡担心在这里不安全,春寒料峭,春日夜里还是有些凉,光脚踩在地上有些容易着凉。

“属下抱您回去。”天罡说着便将她抱了起来,天罡和慕容凌风差不多高,十分轻松就将她抱了起来,陆鸣凤一时愣了,天罡这小子做什么呢她好歹是主子,他竟然这样无礼。

天罡并不机会陆鸣凤的表情,抱着她就出了帐篷。沐初刚找了一圈,脱身回来,发现陆鸣凤不在,猜想她会不会回来了。没走多久,便看见天罡抱着陆鸣凤从帐子里走出来。

沐初几步走上前去,天罡也看到了他,并不说话,也不把人放下来,抱着陆鸣凤就要从沐初身旁错身离开。

陆鸣凤是傻眼了,这家伙发什么疯呢,沐初现在可是她名义上的夫君,他这样很容易让人想歪的。

沐初见天罡直挺挺的走了过去,几步追上前去,“你站住,我自己来。”

天罡也不停下来,边走边说道:“刚才你干什么去了,为什么主子这么狼狈,为什么是慕容凌风抱着主子回来。”

他语气冷漠,说话不带感情起伏,只是在平静的诉说和质问。

沐初听到慕容凌风这四个字,登时想起来,这楚国太子就是慕容凌风,他怎么会来灵月宗。之前他去楚国皇室子弟为楚皇秘密看诊,却并未见过太子本人。

灵月宗是江湖最大的门派之一,一般是不参与朝政,身为太子的慕容凌风此举意欲何为?

就在沐初思考的一瞬间,天罡又走了不少路了,沐初暂且不再多想,有些不服气的追上去,“站住,你抱着我娘子,像什么话!”

沐初说着便伸手将陆鸣凤抢过来,这两人一个不愿意放手,一个又不愿意罢休,一拉一扯,简直像是在抢个什么东西。

“你别动,主子是我家王爷的人,你若是再不敬,王爷定然不会饶了你。”

沐初敏感的抓住了王爷这两个字眼,王爷是谁?难道这陆鸣凤是哪个王爷的王妃?

不过那些皇室宗亲,沐初见得多了,也受过不少皇室的请求,王爷也不是什么稀罕人物,怎么可能吓住沐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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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1 争执

沐初不知道用了什么招数,天罡突然呆了片刻,就在这片刻时间,沐初伸手便把陆鸣凤抢了过来。

待沐初走远了好几步,天罡才恢复了正常,往沐初追了过去。

陆鸣凤真是觉得无语了,这两人太过分了,把她当成什么东西了,陆鸣凤想着,不禁捏着拳头往沐初肩膀上捶了去。

沐初作势手一松,就在陆鸣凤尖叫的时候立刻把她又抱了起来,故意大声道:“娘子,咱们都有孩子了,你还这么淘气,为夫定然找个机会好好收拾你。”

这话不可谓不露骨,何止露骨,简直就是太孟浪了,这话听着就是不正经的,话里话外都透着暧昧不清的味道,让人不禁浮想联翩。

沐初说着,不管陆鸣凤涨的通红的脸,抱着她便大步往前走,到了他们休息的地方才停了下来。

天罡神色不好,在一旁守着,也不说话,只是心里却是十分不舒服,总觉得看着沐初哪里都不顺眼。

沐初的心理素质的极其好的,完全没有把天罡的不满当回事儿,陆鸣凤狠狠的剜了天罡和沐初一眼,这两人真是够了。

不过因为刚才的事,陆鸣凤也不敢让他们走开,只能看着沐初一个人忙碌,看样子是要把周围都点上一圈火堆。

“你这是要把我们烤熟吗?”感受到周围蒸腾起来的热气,陆鸣凤只觉得炙热难受,真是浑身要冒汗了。

沐初并不说话,只低头点着火把,过了一会儿才开口道:“今夜遇到的狼,足以说明这山里怕是什么都有,多点几个火把,便是他们被糟蹋坏了,我们也能安然无恙。”

的确,过了一会儿,适应了,只觉得浑身暖洋洋的,倒是没有多热了。

陆鸣凤想着刚才还心有余悸,想着这深山里面只怕还有什么蛇虫毒蚁,热些便热些把,只要能够平稳的过了今夜,别的也什么也能忍忍。

今夜有月亮,淡淡的薄云浮在天上,有微风吹着,风动云移,时不时月光被云遮挡,天空又暗淡了下来。

陆鸣凤枕着行礼,蜷在地上睡着了。沐初和天罡都睡意浅浅,并没有熟睡,沐初是个面冷心热的人,这一点和宫玄迟倒是有些相似。

夜里有些起风了,火堆有些暗了,天罡起身加了些许柴,沐初也醒了,见陆鸣凤还在熟睡着,身上只披了件薄薄的衣衫,沐初看了一眼,又走回去,闭眼休息,不过只是一会儿,他又站了起来,。

“你干什么?”

天罡察觉到沐初的动作,睁眼警惕地看着他,沐初没有理会。天罡,脱了身上的外衣,盖在陆鸣凤身上。天罡见了,便不再多言。

一夜无话,好歹还是平安的过了,第二日,天光刚挣脱了黎明前的黑暗,天边露出一抹鱼肚白,慕容凌风的队伍便起身开始收拾了。

陆鸣凤几人也醒了,开始收拾东西,半个时辰后,队伍开始前进。

慕容凌风走在前面,陆鸣凤几人跟在一旁。一路上都没有说话。

沐初也没有多言,昨夜的事,最好还是不要再提,毕竟昨夜慕容凌风为何突然出现,并且救了如今明面上是他夫人的陆鸣凤,这件事着实有些敏感,说出口只怕会坏了事,反正大家都心知肚明,索性闭嘴不说话。

陆鸣凤有些吃力,走得稍稍慢了一些,慕容凌风察觉队伍的速度太慢了,举起一只手,整个队伍都停了,他转身看了一眼,见陆鸣凤正有些艰难的扶着肚子往上走,额头上已然是细细密密的汗珠。

见队伍停下来,陆鸣凤伸手抹了抹汗,这真是个苦差事,肚子里这个太重了,感觉脚步都是虚的,没有定准了,不过想到三妹如今还等着用药,别的事忍忍就过去了。

“来人,把轿子抬过来。”

慕容凌风说罢,便有人抬了用竹子绑的架子过来,上面是能够坐人的,还铺了毛皮,坐着一定很舒服。

天罡正要出声拒绝,沐初已经开口了,“多谢林公子的美意,我家娘子正好疲乏了,多谢了。”

天罡还要开口,沐初白了他一眼,扶着陆鸣凤往轿子走去,陆鸣凤不知道沐初又在谋略什么,只是听着他的话,坐了上去。

坐轿子自然是比走路轻松,也只是有些颠簸,却是能受得了的,身前一根横杆,陆鸣凤抓得紧紧的。

这样被人抬着,坐在上面,总觉得没有安全感,万一抬轿子的人出了一点差错,只怕她就一尸两命了。

坐在高处,看下面的险崖,有种惊心动魄的感觉,真是让人不敢多看,只觉得多看两眼,心魂都要丢了一半。

陆鸣凤身子有些僵硬,抓着横杆不动,沐初走在一旁,看出来陆鸣凤的紧张,抬头对着她喊道:“娘子莫怕,你若是摔了,也有为夫在呢,为夫定然接住你,不要害怕,放松一点。”

听到这话,陆鸣凤的确放松了许多,脆生生的回道:“夫君不必担心,这位林公子的人定然是靠谱的,想来也不会出什么事,我只是坐得太高,有些害怕。”

两人旁若无人的笑说了几句,便安静了下来。走了半日的功夫,总算到了一处平地,上面是洒扫过的石梯,一个高大的匾额上端庄大气的写着“灵月宗”三个大字,一旁还立了一张牌子,写着“非请莫入。”

庄严的气势由内而发,让人不敢放肆,慕容凌风当先上前几步,手中一个手指粗细的竹枝,一拉一放,一道红色的烟雾在上空中散开。

不多时,便有四个清一色穿着白色袍子的少年人走了出来,“来者何人?”

“慕容氏凌风。”

此话一出,那几人便不再多问,直接让开,让他们过去。

慕容凌风招了招手,百来余号人浩浩荡荡的准备进入。那几个少年又挡了上去,“宗主说过了,请主事的人进去,无关紧要的人就不可了。”

这话既然是灵月宗宗主说的,他们自然也不好强硬着要带人进去,慕容凌风挑了两个得力手下,陆鸣凤三人倒是不多,六人便一同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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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3 相聚

看来这慕容凌风是来找宗主的,陆鸣凤知道四妹也在灵月宗,看着着四周仙雾缭绕,想着她那个鬼灵精怪的四妹,心里也轻快了许多。

不过转眼又想着她一个月前已经满了六岁了,如今已经是个虚岁七岁的小姑娘了,远离了亲人,小小年纪便要独自生活,陆鸣凤不禁有些心疼。

此时,灵月宗上,弦清长老院里,一阵欢笑声传了出来,女童稚嫩的响起,“师傅,你放我下来,我不敢了!”

一个少年带笑的声音也响了起来,“玲儿,你也敢捉弄师傅,是师傅太宠你了。”

亮堂的大厅里,鹅黄色的家具用具,看着都十分精致,一个中年男人一手负在身后,一手提着一个藕粉色小裙子的女童,女童的小脚不停的在空中蹬着,笑声不断传了出来。

“师傅,真的不敢了……”

“不敢,你忘了上次你就是这样说的了?”

弦清长老面上挂着笑,努力的憋着笑,佯装严肃的训斥着调皮的小姑娘。

陆白玲知道师傅不会真的生她的气,所以总是喜欢捉弄经常不苟言笑的师傅。今日没有来得及跑走,就这样被师傅弦清长老提着训斥了。

见小丫头没有再扭动,弦清长老这才将她放了下来,负手走到桌子旁,倒了一壶水,陆白玲见脱身,立刻跑到陆忠身边。

“师傅,是你骗徒儿,明明说了回来就教徒儿一个新的招数,结果你就不认了,你就是个骗子。”

小丫头嘟囔着嘴,一脸的不服气,黑葡萄一样明亮乌黑的眼珠好看极了,弦清长老不禁失笑,这小丫头真是却来越调皮了。

“谁说不教你了,为师只是想多熟悉一下之前学的,不知道贪多难嚼吗?”

陆白玲扭头“哼”了一声,傲娇的小模样真是可恨又可爱。陆忠笑着转过身,“玲儿,你学得太用功,师傅怕你学不扎实嘛。”

“要不师兄咱们比试比试?”陆白玲挑着秀气的眉一副小大人的样子问陆忠。

陆忠往后退了一步,“别,我还想多活几年。”

弦清长老正在整理桌上典籍,闻声抬头看了两人一眼,无奈的摇了摇头,这小丫头,本来是个沉稳的性子,偏偏在他面前没有个正形。

这时候一个白色衣服的少年匆匆走了进来,“长老,有人来寻阿玲师妹,说是亲戚。”

弦清长老闻言抬头,站起身来,“可有报名字?”

来人摇头,“未曾。”

弦清长老摆摆手,让他先下去,陆白玲正睁着水灵灵的大眼睛,看着弦清长老,在等他安排。

“玲儿想去看看吗?”

陆白玲立刻咧嘴一笑,整齐洁白的小米牙好看的很,上前扭着弦清长老的胳膊,“就知道师傅最疼玲儿了。”

慕容凌风和陆鸣凤几人进了灵月宗,被人带着到了一个崖边亭子里坐下。不多时,一个穿着略有些不同的青年人走过来,“还请慕容公子随我来。”

慕容凌风起身,对着几人笑着拱了拱手,“在下先走一步。”

沐初回礼拱了拱手,慕容凌风跟着走了,陆鸣凤只闭眼养神,并不说话。不一会儿,听到有脚步声走近,陆鸣凤睁眼,不远处一个有些熟悉又变化颇多的小身板落入陆鸣凤的眼眸中。

陆白玲身旁一个中年男人,走在前面,这人正是陆鸣凤之前在大历皇宫旁有过一面之缘的弦清长老。

陆白玲身后跟着陆忠,见陆白玲身量拔高了不少,看样子真是像竹子拔节,看着几人都好好的,陆鸣凤心里放心了不少。

沐初已经站起身,陆鸣凤现在他身旁,弦清长老已经嘴角微微上扬,看着一别数月不见的陆鸣凤,他一直觉得这和女人和他心里的那人有些相似,如今再次看见,的确是有几分相似。

“弦清长老,今日前来,叨扰了。”陆鸣凤薄唇微扬,神色温柔的看了一眼陆白玲,对着弦清长老客气道。

弦清长老笑了笑,“无妨,你们远来是客,还请到我院子里喝杯热茶。”

沐初拱手道:“那就叨扰了,夫人,我们走吧。”

陆白玲正有些不敢相信姐姐怎么这么大的肚子,像是大人说的要生小宝宝的样子,便听到一旁那个长得帅帅的哥哥开口说话。

难道这就是姐姐的夫君,她的姐夫吗?她小侄儿的父亲?

“姐姐!”

陆鸣凤听到这声音,便感觉到一个小人子跑过来,一把抱住她,陆白玲年纪还小,只有她的肚子那么高,抱着她的样子真是让人有些心疼。

“你小心一点,我夫人……”

陆鸣凤白了一眼沐初,矮下身子回抱着陆白玲,眼中不禁有几分晶莹闪烁。

“姐姐在呢,玲儿长高了,玲儿满了六岁了,姐姐没有给玲儿带礼物呢!”

陆白玲小小的脑袋扬起,看着陆鸣凤咧嘴笑了,见姐姐的脸上有泪珠落下来,伸出小手帮她擦干眼泪。

“姐姐,玲儿不要礼物,玲儿想你了,玲儿做梦的时候就想看见姐姐,还有三姐姐,玲儿不要礼物……”

小小的人儿,粉雕玉琢的像个瓷娃娃,转眼间眼泪就流下来了,小鼻子都红了,眸子亮晶晶的,一脸的委屈,一头埋在陆鸣凤的怀里哭了起来。

弦清长老从来没有见过这鬼灵精怪的小丫头有这种难过的时候,他以为这小丫头就是个没心没肺的,成天就知道胡闹玩耍,除此之外就是认真的练功。

只是陆忠知道,玲儿有时候偷偷躲在被窝里哭,他在窗外刚好听到,本来想安慰几句,可是又知道她人小鬼大,最是不喜欢别人知道她丢人的样子,可是玲儿也只有六岁,早听说玲儿的母亲是生她的时候难产没了,想来也是个没有父母庇护的孩子。

弦清长老难得的觉得有些看不下去,他这么一把年纪了,还被这种场面惹哭了,不是叫人笑话吗?便侧着身子,不去看这两人。

陆忠眼睛也红了,伸手擦了一把眼泪,“小姐,进去坐坐吧,四小姐一直很挂念您。”

陆忠对这位当家小姐是十分恭敬的,他也是小姐救下来的,没有小姐,他如今恐怕不知道身处何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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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4 争宠

沐初看着这几人,不禁有些感触,听到这少年的话也开口道,“夫人,如今你身怀六甲,咱们还是进了屋子再说话吧。”

陆鸣凤擦了眼泪,强颜欢笑道:“玲儿乖,姐姐就是来看你的,玲儿不哭了。”

“嗯。”玲儿鼻音有些重,奶声奶气的点了点头,“姐姐不走了好不好。”

陆鸣凤笑了笑,“好,不走了。”

沐初见状,低头看着红着鼻子眼睛的小丫头,“姐夫抱抱,好不好啊。”

陆鸣凤转头瞪了他一眼,这男人真是不要脸,不,他是脸皮厚,明明假扮夫妻是为了躲避一路上的盘查,他倒好,现都到了,还自称是她的夫君。

“沐初,你……”

“娘子,不抱妹妹了,抱我的娘子。”沐初立刻截了陆鸣凤的话,嬉皮笑脸的笑道。

陆鸣凤气闷,才认识多久呢,这人怎么变化这么大,刚见面的时候,以为是个万年不化冰山脸,没想到还有这种嬉皮笑脸的臭样子。

陆白玲抬头老看着沐初,这和姐夫长得真好看,虽然感觉有些不靠谱,可是姐姐都要为他生宝宝了,差点也只能认了。

沐初看着这小丫头黑溜溜的眼珠子在他身上打量,然后还露出这么一副差强人意的表情,他就纳闷了,他是哪里得罪了这小丫头,让她不满意了?

弦清长老见差不多了,对陆白玲道:“玲儿,带着你姐姐,咱们去院子里坐坐。”

陆白玲点了点头,“姐姐,你小心点。”

几人便一同往弦清长老的院子里去。

此时,天幕将垂,远在南疆的宫玄迟正有些焦虑,这南疆一连攻了两个多月了,可是还没有进展。

本来是想着和他们磨耐力,可是如今看来是不成了,今夜是最后的时间了,他必须在今晚出击,成败在此一举。

宫珏翌自然不知道宫玄迟这个时候到底如何了,只是他一直在盘算着,这宫玄迟的死讯什么时候传过来。

慕容华清如今正是春风得意,盛得隆宠。后宫之中,无一赶得上她的风华。

阮嫔今夜传了太医,说是肚子不适,这时候还灯火通明,云翠宫上下都忙碌着。太医四五个都守在外面,看样子情况有些不好。

宫珏翌本来在宣德殿看完了奏折,刚刚去了翊华宫,正和华妃用晚膳。慕容华清不远不近的坐着,贴身的侍女菱茭已经回来了,如今正在布菜伺候。

华妃食不言寝不语,端庄的坐在一旁,话也不搭一句,宫珏翌倒是有些不习惯她如今这么安静的性子,不过也没有主动开口说话,大家都落得个清闲。

大殿里,安静得只听得见筷子和碗碰撞的声音,这时候宫殿外一个宫婢扬声呼喊,“奴婢求见皇上,求皇上去看看阮嫔娘娘吧,娘娘她现在身子不好,肚中龙嗣不安,求皇上……”

“哪来的死丫头,不知死活的在这里大呼小叫,不知道皇上在陪咱们华妃娘娘用膳吗?”

一个太监的呵斥声响起,那宫婢的声音也就安静了下来,不过随着她又开口道:“公公,您行行好,我家娘娘确实不好,华妃娘娘向来宽宏大量,想来不会与娘娘记仇,况且我家娘娘如今身怀六甲,龙嗣多重要啊!”

那太监轻蔑的“呵”了一声,“你家娘娘怀了就有多尊贵了?我都华妃娘娘可是贵妃,一个小小的嫔也敢和我家娘娘争宠?什么东西!”

听到这里,华妃本来云淡风轻的表情也变了,这太监怕是要坏事,华妃看了一眼菱茭,菱茭立刻明白了,转身要出去。

这时候,那宫女的声音再次响起来:“公公,我知道,我家娘娘不会与华妃娘娘争宠的,所以多年也只是安分的坐着嫔位,公公,求您了,贵妃娘娘大人有大量!”

菱茭刚要踏出门口,便听到宫珏翌缓缓道:“你不必去了,朕亲自去。”

慕容华清依旧保持着脸上不浓不淡的笑容,感受到宫珏翌临走时递过来的异样眼神,她心里有些古怪。

那小宫女见了宫珏翌,立刻伏倒在地,声嘶力竭道:“皇上!求您去看看……”

她还没有说完,宫珏翌已经大步流星到了御辇前,“摆驾云翠宫。”

慕容华清见人已经走远,也不多说,不曾抱怨,也不哭诉,只是安静的坐着,自顾自的用着晚膳。

换作以往,也许慕容华清已经为了这事拈酸吃醋,闹腾起来了,可是她经历过生死荣宠之后,才发现,想要抓住一个男人的心,简直是一个笑话。

比起图名利,人心这种东西,实在是难以触摸,她如今只想把母家慕容氏一族解救出来,所以她不能让宫珏翌厌弃反感,宫珏翌这个男人,有时候利用他的愧疚,反而很容易达成目的。

不错,慕容华清如今就是在利用宫珏翌对她的愧疚,而这种愧疚是有限的,她只能小心的使用,否则最后可能会是万劫不复。

何况在刚才那种情况,那个小太监的话已然让宫珏翌有些恼怒了,此时若是她再说一句什么话。只怕宫珏翌对那个小太监的不满意会变成对她的不满意,她何苦要去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

菱茭在一旁伺候着,如今娘娘有孕,又荣升贵妃,是宫中地位最尊崇女人,她更是要打着十二分的精神,好生的照顾着,否则有个什么,她便是有九条命也是无济于事的。

“去厨房要一碟子雪花酥来,还有我的燕窝银耳粥。”

慕容华清如今想得明白,该吃就吃,该喝就喝,孩子最重要,自己的身子最重要,自己高兴也很重要。

盛春之夜,风只是有些微凉,却并不冷,宫珏翌走出轿辇,见云翠宫里的确是灯火通明,心中也微微一动,生怕阮嫔出了什么事。

檐下的灯笼轻轻的转动,将地上的物件儿都拉得老长,宫珏翌大步流星的走了进去,见阮嫔一脸苍白的躺在贵妃榻上,身上搭着一件月白色的狐狸皮毛。

阮嫔正皱着秀眉,神情有些不舒服,看着宫珏翌进来。便央着要起来行礼。宫珏翌按住她,“别动,孩子要紧。”

阮嫔见宫珏翌关切的神色,面上柔柔的,轻声道:“臣妾失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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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5 中蛊

“太医,阮嫔如今怎样了?”

宫珏翌负手转身,对着地上匍匐的太监发声问道。

“回皇上,阮嫔娘娘如今胎相不好,时时腹痛,有小产之兆,近日最好卧床休养,清净无忧,龙嗣或许可保。”

宫珏翌转身看着阮嫔,阮嫔的面色的确不好,被子下高高隆起的肚子,算来还有几个月就要临盆了,如今是至关重要的时候。

德妃现在下落不明,德妃腹中是他的长子,现下生死未知,若是她有个什么意外,阮嫔肚子里的孩子便是长子,事关皇嗣繁衍,的确要甚而重之。

略寻思之后,宫珏翌大手一摆,“自今日起,着太医轮番守着云翠宫,阮嫔闭门谢客,不得打扰。”

阮嫔听着,心中松了一口气,她就知道,太医只要这么一说,皇上必然会为此担忧,到时候再把宫门一关,云翠宫也能安生些许日子。只要等到她提前催产,平安生下孩子,华贵妃才惊然反应过来,也不能拿她如何了。

“臣妾……臣妾谢陛下。”阮嫔挣扎着要起身行礼,被宫珏翌按住了,“阮嫔如今好生休养才是,不要在乎这些礼节,待你平安诞下龙嗣,朕定然好好嘉奖你。”

阮嫔听了,柔柔一笑不做言语。宫珏翌又待了一会儿,便起身准备回去了。

“臣妾恭送皇上!”

宣德殿里,宫珏翌坐在龙椅上,仰着头不知想着些什么。

突然惊风出现,跪地道:“皇上,南疆事情已经顺利解决了。”

宫珏翌突然睁大眼睛,“解决了?靖亲王如今怎样了?”

他最关心的就是这个事情,等了这么久,总算能够亲耳听到这个随时可以对他造成威胁的人死讯了。

惊风自然也是知道自家主子在盼着什么,只是有些为难的开口道:“主子,靖亲王平安无事,不日便会回京。”

“什么?”宫珏翌剑眉一皱,站起身来,走到了惊风身前,“怎么会平安无事?南疆那种地方,你竟然跟我说他平安回来了?”

宫珏翌满脸的不相信,有些焦躁的来回踱步,惊风不敢激怒主子,只低头不语,靖亲王的确是平安无事,他有什么办法啊。

宫玄迟此时却并不像惊风口中说的一样平安无事。

宫玄迟左侧手臂上细细密密蜂巢一般的小孔里,翻腾着令人恶心的黑色蠕虫,宫玄迟脸上已经渗出冷汗,自己都有些恶心这种东西。

“主子,你没事吧,我们很快就到达营地了,你再忍忍!”

惊雷在马车外用力的鞭打着马,马已经有些吃力了,不能再快了。天色将明,这已经是第二日清晨了。

宫玄迟只觉得左手钻心的疼痛,比上次在皇宫为了陆鸣凤中的那一箭还要疼,那次是剜肉之痛,如今是刮骨之痛。

都怪他太大意,今夜亲自追杀叛贼头目的时候,没有想到他还有这么一手,竟然防不胜防,着了他的道。

小麦色的手臂上令人作呕的黑色蛆虫一样的蛆虫,进进出出,蜂巢一般的肉洞可见红色的血肉,可是却并不流血。

宫玄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南疆蛊毒甚是毒辣,不似平常的刀剑伤痛,他也没有办法,只能先回营地,再想办法。

惊雷也十分着急,如今虽然祸乱已经平息,贼人也已经剿杀了,可是主子却受了伤,也怪他保护不力,心中愧疚,打马的力气愈加重了。

灵月宗上,灵气的鸟雀在枝桠间欢快的跳跃,叽叽喳喳的发出欢快热闹的声音。黑色燕子做新窝,燕雀衔新泥。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果不其然,山上的春日总是姗姗来迟。原本山下桃枝已经临近凋谢,山上却花枝云集,花团锦簇,好不热闹。

陆鸣凤一行人在山上留宿了一夜,陆鸣凤是在四妹陆白玲屋子里睡的,清晨起来,屋子里有些热气,小丫头早不知跑哪里去了。

陆鸣凤起床推开窗户,临窗便是粉色晶莹的桃花,还打着清晨的露水,羞花含露,繁华丛间,碧叶是嫩青色,花是浅粉色,恍然间听到女童的声音,陆鸣凤把头伸出窗外,树下有一女童,手持长剑,娇小的身姿雀然起舞,剑光闪烁间,粉白花瓣随风飞舞。

陆鸣凤看着,发现妹妹如今真是与以往不同了,这剑法舞得有模有样,身姿柔软,自幼习剑,以后必然能有一番好功夫。陆鸣凤本来想着如果玲儿不愿意待在灵月宗,她就带她离开,如今看来,就在灵月宗,是最安全和妥帖的。

心中打定主意,陆鸣凤脸上露出笑容,见桃树下舞剑的小丫头已经停下来,正仰头看着她。

“姐姐,快些下了阁楼,玲儿带你去吃好吃的。”

小丫头一脸天真可爱的笑容,小巧精致的五官,粉嫩的脸蛋,笑容中有融化冰雪的温暖。陆鸣凤压抑了许久的心里,难得的有了一丝轻松快意。

陆白玲把剑丢给了陆忠,陆鸣凤已经收拾好下了阁楼,小丫头上前拉着陆鸣凤,“姐姐,我给你说,师傅那里一种饼,软糯可口,特别好吃,师傅这会儿肯定忙,还没有吃呢!”

陆鸣凤跟在玲儿身后,听的有趣,难道这丫头平日里都是这个样子,和师傅争吃食?看来弦清长老待她是不错的,否则这小丫头也不会这么亲近他。

不多时,陆白玲就把她拉到一座屋宇前,屋宇外有白衣侍者站立,见了陆白玲,显然是十分熟悉,眼中笑意的点了点头。

陆鸣凤一惊,这看来是里外勾搭,就为了偷师傅一块饼?这小丫头……陆鸣凤不禁摇头失笑。

陆白玲转头竖着食指在嘴边“嘘”,陆鸣凤见她玩心重,便陪着,很配合的点了点头,示意明白。

玲儿拉着她偷偷躲在桃树下,陆鸣凤发现这灵月宗的屋子都是鹅黄色漆刷过的,弟子或者侍者都是白色衣服为主,看着十分清爽干净。

玲儿转头对她使了一个眼色,拉着她往树后面饶着跑到屋檐下,没有人,小丫头推门便进去了,陆鸣凤还在犹豫,这样会不会太失礼了,身体却已经被玲儿拉进屋子了。

陆鸣凤不禁学着玲儿一样轻手轻脚,屏息凝气,跟着到了圆桌前,屋中都是天青色的帘子帐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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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6 诉求

走到梨花木圆桌前,整洁的天青色的桌布上,几碟子菜还冒着热气,三个碗盛着白粥,都整齐的摆在桌上。

上面一碟子看起来就很想咬一口的金黄色软饼,想来就是让小丫头嘴馋的饼子了。

陆鸣凤察觉不对劲,这弦清长老怎么会一个人摆三碗粥,还整齐未动,看来是在等什么人一起吃了。

陆白玲也发现有些不对劲,以往师傅也没有放这么多碗啊,她转头看着陆鸣凤,陆鸣凤摇摇头也表示看不明白。

“小丫头,为师就知道你要来了。”

一道声音响起,陆白玲险些吓得跳起来,抱着陆鸣凤,露出一个眼睛,滴溜溜的看着她师傅。

“躲什么,本来就等你们了。”弦清长老乐呵呵的看着陆鸣凤姐妹俩,示意她们坐下吃饭。

陆鸣凤也有些惊讶,这弦清长老怎么知道她也会来,算得这么准,真是让人有些害怕。

弦清长老看出陆鸣凤的疑惑,拉了凳子坐下,这才开口道:“你好奇也不奇怪,玲儿这丫头鬼灵精怪的,经常来贪吃我的饼子,我知道她最是亲你,有好东西一定会与你一同分享,所以我知道她一定会带你来。”

陆鸣凤恍然大悟,看了一眼玲儿,玲儿那样子真是可爱又可恨,“玲儿给长老添麻烦了,鸣凤替她赔礼了。”说着对弦清长老鞠了一躬。

弦清长老忙道:“什么赔礼不赔礼的,这小丫头极灵着,我把她当女儿来看,她还小,到了一定的年纪自然也就明白事理,也不会如此调皮了。”

陆白玲见师傅并没有责怪她。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同宗师兄师姐都十分害怕她师傅,师傅只有两个弟子,一个是她,还有一个就是她的大师兄,如今已经离开宗门了。

所以她十分害怕师傅生气,毕竟平日里师傅待她是极好的,她也把他看作父亲一般,所以有时候真是像被宠坏了一样。越是美好,越害怕失去,玲儿自然也是害怕师傅不再疼爱她了。

陆鸣凤摸了摸玲儿的小脑袋,“还不快去,你呀你……”

坐在桌上,玲儿刚开始还中规中矩,过了一会儿便又活络起来,和弦清长老争一颗花生米都争了好一会儿,陆鸣凤在一旁看着想笑,这小丫头实在是个活宝。

不过也是,她们三姐妹,她就不说了,三妹是和娴静不爱说话的,平日里也只是安安静静的,读诗词,做女工,是个规规矩矩的闺秀。

三妹则是鬼灵精怪,鬼点子多的很,喜欢玩闹的性子,往日在临安城也是,现在如此调皮倒也不奇怪。

待侍者上来撤了盘子碗碟,弦清长老笑着让玲儿先去练功,把剑法再熟悉一下,玲儿本想留下来再玩一会的,听到师傅说练了明日就教新的招数,她这才依依不舍的出去了。

待玲儿走了,弦清长老这才肃正了神色,看着陆鸣凤问道:“你从大历消失去了哪里?你可知道现在大历四处都在张贴悬榜要寻你。”

陆鸣凤摊了摊手,“弦清长老,不瞒你说,我突然离开大历,也是因为妹妹的事。”

弦清长老饶有兴致的听着,“玲儿?玲儿能有什么事?”

陆鸣凤摇头,“不是玲儿的事,我还有个三妹妹,玲儿的三姐姐,她生了重病,我必须要救她。”

“救她?”弦清长老不明白,陆鸣凤补充道:“是一种十分棘手的病,我这次前来,就是想要求长老一件事。”

求他?弦清长老心里寻思怎么回事儿,要求他呢。

“化魂草。”陆鸣凤斩钉截铁的说道,“我要化魂草,希望弦清长老能够帮帮我,您有什么要求可以提。”

听到化魂草三个字,弦清长老心里就明白了,是来求药的,可是化魂草是整个灵月宗的宝物,据说如今天下只有这么一株草药了,怎么可能随意的给她了。

不过这陆鸣凤和玲儿那丫头,身上都有或多或少和他心中那个尘封的故人,有几分相似的地方,并且之前这丫头也问过他关于那首《凤求凰》,难不成她和他的妤儿有何渊源?

如果真是有何渊源,便是帮她也没什么,不过现在还不确认。

“我没有什么要求,只是想知道一件事,如果你能如实告诉我,我可以帮你试试。”

听着弦清长老的话,陆鸣凤也明白,化魂草是灵月宗的宝物,自然是不容易拿到的,不过人家没有什么的要求,只是问话……倒也无可厚非。

“你问吧,只要不违反原则,我一定知无不言。”

弦清长老略微沉吟,点点头,在桌前面转了一圈,这才转过身来,看着陆鸣凤道:“你可知道楚妤?”

楚妤?她的母亲的闺名,楚妤是楚国大长公主,现如今已经很少有人知道了,他怎么知道。

陆鸣凤有些警惕,犹豫着并没有开口,正要否认的时候,弦清长老突然开口道:“你不必担心,我与楚妤是旧交,只是她失踪多年,我也寻了多年,可惜……”

弦清长老和她母亲是旧交,他们认识?当初和林贵珠在九桥夜景时见过弦清长老的时候,她就觉得这弦清长老和她母亲可能有些渊源,不曾想竟是真的。

“你怎么会和她认识?”陆鸣凤疑惑的问道。

见她不相信,弦清长老这才道:“这事说起来便难以理清了,总之我与她是自幼相识,素来的恩情。”

看来这弦清长老与她母亲渊源还不浅啊,陆鸣凤想着他是灵月宗堂堂的弦清长老,也没有必要与她打着虚幌子。

略微寻思,陆鸣凤思索了一下,“既然您与我母亲是旧交,那鸣凤便不再与您客套了。”她话语顿了顿,“楚妤正是我母亲的名讳,她已经过世多年。”

弦清长老神色一定,难怪啊,难怪他就得陆鸣凤和楚妤有些相似之处。看着陆鸣凤,弦清长老突然心头哽咽,有些感触漫上心头来。

这么多年了,当初他最后见过她一面的时候,就是在临安城九桥,夜景中她的脸只一面,便淹没进了人海之中,年少时相知相遇,相爱相惜,可惜从此世事变迁,不曾想竟一别两宽,生死相望。

世事俱如流水,说起来真是一梦浮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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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7 设法

世事漫随流水,算来一梦浮生。弦清长老找了一辈子,也没有再见她,想来也是心中抑郁悲伤。

弦清长老背对着陆鸣凤站了半晌,良久才缓缓转身,“你放心,你三妹是妤儿的女儿,我会帮你的,你先回去等着吧。”

短短一句话,他却觉得好像用了毕生的力气。陆鸣凤看着他似乎十分疲惫了,也没有再打搅,转身离了去。

离开弦清长老的屋子陆鸣凤突然十分好奇母亲的故事,为何她发现她看不透母亲,看不透母亲的过去,看不透母亲身上背负的宿命。

弦清长老对她母亲一往情深,她也能看出来,否则也不会为了她去帮忙得到化魂草。化魂草何其难得,不用想也知道想得到它定然是不容易的。

若是母亲,她就想到楚国,想到她住了近两个月的荣王府,可是为何慕容凌风他们皇室之人都是慕容姓氏,母亲却姓楚?

母亲是楚国的大长公主不假,她叫楚妤也不假,是皇室宗亲也不假,那么此中定有文章。

陆鸣凤回到玲儿那里,便听见男子清朗的笑声,和着外面桃烟袅袅,碧树红花,陆鸣凤一扫心中尘霭,蓦然明亮了起来。

“姐姐!”

陆鸣凤刚走进屋子,便听到玲儿那丫头欢喜的声音,“姐姐,师傅是不是单独给了姐姐好吃的?”

玲儿跑过来,看样子是想扑进陆鸣凤怀中,可是都走近了,才突然停下来,看着陆鸣凤的肚子有些无奈。

陆鸣凤看着玲儿这小大人一样的表情,心中不由一乐,这丫头真是人小鬼大,伸手便捏着玲儿软糯白净的脸。

“好啊,你个小丫头现在连姐姐都敢调侃了,无法无天了是吧!”

玲儿小手在空中扑打,“姐姐,玲儿不敢了!”

沐初在一旁看着这姐妹俩玩闹,场面欢喜,他嘴角也不禁翘了起来。

陆鸣凤和沐初一连等了三天,这三天弦清长老一次面都没有路过,就在陆鸣凤按捺不住想去前去问一问的时候,弦清长老身边的一个童子过来了。

“夫人,长老让您过去一趟。”

还是之前一起吃过早餐的屋子,清晨阳光撒欢似的,散发着洒脱的光热。陆鸣凤走进去便看见坐在桌前的弦清长老。

他看上去十分疲惫,眼神中有她不明白的晦涩,短短几日,竟感觉他好似突然衰老了许多。

“弦清长老。”

陆鸣凤试探的开口。

“你叫我安叔吧。”

弦清长老开口道,眼下青黑一片。

陆鸣凤觉得称呼不过那么回事儿,不过既然人家都开口了,而且与她母亲也是旧交,便开口喊道:“安叔。”

“好多年都没有人提起过我的姓氏了。”弦清长老叹了一口气,“桌上的盒子里就是你要的东西。”

陆鸣凤目光落在桌上的一个看起来十分讲究的木盒子上,上面繁复的花纹,还有类似图腾一样的形状。

陆鸣凤看不懂,也没有去研究,反正草药在这里就好了,不过三天,弦清长老便把化魂草拿到手了,不知道是用了什么代价才做到的。

“安叔,此次多谢您出手相救,侄女感激不尽!”

既然弦清长老让她叫他叔,她自称是侄女倒也合情合理。

弦清长老叹了一口气,“无妨,去吧。”

看了一眼弦清长老,陆鸣凤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是白搭,还不如把恩情记下来,以后找机会还。

“安叔,他日若是有用得上侄女的地方,您尽管开口,侄女定然不推辞。”

出了弦清长老的屋子,陆鸣凤直奔沐初住的屋子去。

“沐初,沐初!”

沐初正在屋子里,听到陆鸣凤的声音,有些惊讶,他可难得看见陆鸣凤这么高兴过。

陆鸣凤走进屋子,在桌旁坐下,拿出怀里的盒子,刚要拿出去,却又突然收了回来,有些犹豫。

这化魂草是好不容易得到的,这么珍贵的东西,在没有亲眼看到它被用在三妹身上,还是不要急着交出去的好,否则万一别人有异心,到时候天下可找不出第二颗化魂草了。

陆鸣凤看着沐初,眉眼如星月一般闪亮,“那个……我没事,走错了。”

沐初看着她站起身,匆匆离开,心中有些好笑,他怎么会没看出她怀里抱的那个盒子,再联想到她的神色,不难猜到她拿的是化魂草。

陆鸣凤不相信他,倒也无可厚非,毕竟怎么数,他们也不过只认识了十几日,只是心里有些失落,他就这么不可靠吗?

自嘲的笑笑,沐初觉得自己想的太多了,他们本就不是什么多好的关系,治病救人,只要把人救了,倒时候一拍两散还能有什么交集。

可是这么想着,心里却不是个滋味,他可是不随便出手救人的,如今答应了要救陆鸣凤的妹妹,也不知道自己为了什么。虽然不得不承认,陆鸣凤的确是有倾城姿色,可是自己就真的是为了这个吗?

“沐初。”

一道声音又响起来,沐初回过神来,见陆鸣凤正站在门口,沐初不知她为何有倒回来,刚才不是回去了吗。

“什么事?”沐初向陆鸣凤走去,陆鸣凤摸了摸肚子,“我过来就是想说,我们明日就要回去了。”

沐初嘴角一勾,笑了笑,“行,这事你做主,明日便明日了,我们明日便走。”

陆鸣凤点头,为着刚才抱着药过来时的事有些尴尬,又不好再说,立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沐……沐初,刚才我,我有点唐突了,你别放心上啊。”

沐初剑眉微挑,嘴角一扬,原来她是在意这件事,他刚刚也是在想这事呢,没想到她也会把这事记着。

不过恐怕也是担心他一个不高兴,不答应救人了吧,沐初失笑,他现在就这么不堪信任吗,好像也没有那么坏吧。

“既然你也知道了,我就先回去了,收拾行李,明日好上路。”

陆鸣凤说着便要转身走人,来也快,去也快,沐初却突然开口喊了她一声,陆鸣凤闻声停下来,“怎么了?”

沐初脸上没有了笑意,表情严肃,“你怎么拿到化魂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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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8 人不见了

陆鸣凤听他问起这事,不知如何说,毕竟这事有关她母亲楚妤的事,倘若就这么随口说出来,只怕不妥。

略一寻思,陆鸣凤还是决定这事别说出去的好,便开口道:“没事,化魂草自然是不好得的,的确是颇费了些周折,不过既然药已经拿到了,也不提了。”

沐初也听出了陆鸣凤言语之中的敷衍之意,他这才发现自己怎么一时有些失言,竟直接问起这事来了。

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沐初勉强的笑了笑,“嗯,不提了,明日启程,先收拾东西吧,如今你肚子的月份大了,怕是要缓些行程了。”

这事的确是说到点子上了,这事陆鸣凤也在想,如今她月份已经六个月了,再几个月就要临盆了,现在的确是需要多加考虑,不能像之前一样横冲直撞了。

沉吟片刻,陆鸣凤才抬头看着沐初,“不若这样吧,你带着药先回去,你先回去就我妹妹,以后我定然涌泉相报,大恩不言谢,沐初我记你这个情。”

沐初想了想,点头答应,说实话,他还真没想到陆鸣凤放心他拿着化魂草回去,刚才不是还怕他知道吗。

不过看着陆鸣凤的肚子,沐初也觉得她安排的没有问题,陆鸣凤的妹妹如今在楚国皇城庄子里,现在就等着这药呢。

“行,既然你信得过我,让我带着这化魂草回去,我一定替你治好你三妹。”

陆鸣凤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明日便要走了,有时间再去陪陪玲儿。

玲儿回来之后,练了功,就在屋子里写字,不仅武功师傅会查,文章写字也会查的。玲儿现在一直特别用功,总想着快些学到功夫,才好回到姐姐身边保护姐姐,不让人欺负她。

山中春日正盛,鸟语花香,就连空气也带着甜味花香,陆白玲正低头写着字,便听到姐姐的声音了。

“玲儿,过来,姐有话对你说。”

玲儿抬头,看着姐姐一脸认真,心里有些不安,难道姐姐又要走了吗,姐姐才住了一晚上,就又要走了这一走,不知道再见是猴年马月了,她真的舍不得啊。

陆鸣凤见玲儿坐在那里,半晌也不过来,“玲儿怎么了,眼睛怎么还红了?”

陆鸣凤看着小丫头突然红了眼睛,心里一酸,她何尝舍得她一个六岁的小丫头留在这里,没有亲人的照顾,总归是如同那那无根的浮萍,总是没有依靠。

可是她舍不得也不能说出口,她怕自己一说出来,就更加收不了场了。可是看见玲儿这副模样,她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睛,走过去,抱着玲儿不说话了。

“姐姐,你真的又要,走吗?”玲儿声音哽咽,紧紧的搂着陆鸣凤,可是又怕伤到姐姐肚子里的小宝贝,小手有些不舍的松了松。

陆鸣凤轻轻的点了点玲儿的小鼻子,这小丫头真是粉雕玉琢,日后必然是个美人,红着眼睛鼻子,让人心疼。

她轻轻拍了拍玲儿的背,声音有些沙哑:“姐姐明日便要走了,玲儿,陆忠如今算是你能用的唯一一个人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玲儿点头,陆鸣凤继续说道:“玲儿你虽然还小,可是有些道理你必须别同龄孩子要早知道,因为你和她们不一样,你要知道,任何东西都不能完全相信,做事要有自己的决断。”

这些话,玲儿似懂非懂,只是知道姐姐的话不会害她,她便认真的听着,也不说话,只觉得心里酸楚,能得和姐姐相处的机会,任何时候都是可贵的。

“玲儿,如今姐姐不能常在身边,玲儿要学会自己保护自己,信人只信七分,三分要自己考量,若是把自己全部身家性命都交付他人,若是有什么,那么你自己便绝无退路了。”

玲儿觉得这些道理好生深奥,只觉得听不明白,不过小小的脑袋却把这些话都记下了。

“姐姐,玲儿不想……”说着玲儿突然哽咽了,“姐姐,你什么时候再回来看我?”

陆鸣凤伸手擦了擦玲儿小脸上的眼泪,看着玲儿这样子,心里也难受,“傻丫头,姐姐有时间定然回来看你,玲儿要乖乖的,不许太淘气了。”

两姐妹说了一会儿话,下午陆鸣凤陪着玲儿看了一会儿诗词,这一日便过去了。

第二日,陆鸣凤早早的起床,因为今日要离开,自然是要乔装一番,以免到时候被发现了。

沐初已经一切准备妥当,弦清长老派了八人互送陆鸣凤下山,天罡负责拿着行李跟在一旁。

陆鸣凤不敢多留,担心待会儿看见玲儿哭,忍不住难过,又要拖延时间,索性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玲儿红着眼睛,不敢哭出声,死死咬着嘴唇,弦清长老余光看见玲儿的模样,心里微动,这小丫头还挺犟。

“玲儿回去练功吧。”

玲儿点头,转身小跑着回了屋子,陆鸣凤也走远了,谁也不知道这小姑娘在屋子里蒙在被子里哭的多难过。

此时楚国的皇城外,一处庄子中,少女的咳嗽声,还有婆子的尖叫声,一时庄子里动静有些大。

冯嬷嬷被一个黑衣人捂着嘴,她使劲挣扎也挣不开,屋中一个黑衣人正抓着三小姐,三小姐身子羸弱,她如何受得。

陆青禾只觉得眼前景物摇晃,眼前人影虚浮不定,胸口闷疼,说不出话来。

冯嬷嬷刚挣开一点,想要呼喊出声,“三……”

突然脑后一道钝疼,便没了意识。

再次醒来时,一个俊俏的男子站在她身前。

沐初刚刚到不久,原就是快马加鞭赶回来的,竟发现这庄子上乱糟糟的,冯嬷嬷也倒在地上,他探了探鼻息,人还活着,只是被人封了穴。

冯嬷嬷醒来,先是一脸不知所措,突然想起来,三小姐还不知如何了,“公子,三小姐,三小姐她被人抓走了!”

沐初一听,心知坏了,进屋一看,床上已经没有人了,屋子里倒是没有什么打斗的痕迹,摸了摸被子,冰冷的。

看来人不见了,已经有不少时候了。冯嬷嬷正惊急的站起身,往屋外跑。三小姐是小姐再三嘱托她,让她好生照顾的,如今三小姐被人掳走了,她怎么能不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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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9 信

见状,沐初上前一步扶住她,“冯嬷嬷,你现在着急也没有用,如今当务之急是知道陆三小姐去了何处。”

冯嬷嬷这才恢复了心智,刚才确是她慌了神,“对,公子说得对,三小姐去了何处……”

沐初摇了摇头,从袖子中取出一个牛皮卷,打开是各色各样大大小小长短不一的银针。

沐初取了一根,稳住冯嬷嬷的脑袋,在脑后插了一根银针,冯嬷嬷表情一僵,片刻后恢复了正常。

“公子,神医,还请你救救我家三小姐,今日家中突然闯进一群黑衣人,他们……”

听到冯嬷嬷一五一十的将事情娓娓道来,沐初站起身,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屋子中的东西,没有肆意破坏,只是单单抓走了陆三小姐。

陆三小姐无权无势,听说缠绵病榻已久,并且也不是楚国人士,早在之前便知道了,她的身份不简单,在去灵月宗的路上,似乎还有人在盘查她。

想来在楚国,陆三小姐不会有什么仇家,不过陆鸣凤这人的仇家似乎不少啊,如果要说,最大的可能就是出在陆鸣凤身上。

沐初嘱咐冯嬷嬷在此等候他们回来,转身出了院子,跃上马背,打马而去。

陆鸣凤的坐着山轿子下了山,一路坐着马车,马车不敢跑太快,只能不快不慢的走着。

沐初都到了,陆鸣凤他们也只走了一半的路程。陆鸣凤想着反正有神医已经去了,想必她回去就能看到一个活泼乱跳,生气十足的三妹了。

却听到远处马蹄声嘚嘚响起,天罡在外面驾车,马车缓缓停下,“主子,是沐神医。”

听到是沐初来了,陆鸣凤欢喜的起身想要下马车去,便听到侧壁窗户外轻扣响声响起来。

“陆鸣凤,是我。”

陆鸣凤坐回去,伸手掀起窗帘,沐初一张俊朗的脸映入眼帘。

“怎么了,三妹好了吗?”

沐初见陆鸣凤一脸的欢喜眸中期盼的眸光十分明亮,许是因为肚子重了,刚才又急切万分,此时口中细细的轻喘着兰气,似是有些费力。

不过该说的还是不能拖延,沐初咽了一口唾沫,“陆鸣凤,你先听我说,你妹妹她,她被人掳走了,我到的时候,你家那个冯嬷嬷还晕倒在地,她说昨日有黑衣人来掳走了你三妹。”

被掳走了?陆鸣凤只觉得晴空霹雳,她三妹那模样,虽说比起之前已经好了太多了,只是也不可随意挪动,如今被掳走了,怕是要遭不少罪。

陆鸣凤感觉到肚子上一阵疼痛,她心中大惊,立刻放缓了气息,片刻才好了些许,她刚才的确是着急了,险些动了胎气,强迫自己平静下来,陆鸣凤这才正常思考起来。

“可有什么蛛丝马迹?”陆鸣凤听闻马蹄在地上踏出的声音,心中焦灼。

沐初摇头,眸中无奈:“人是昨日被掳走的,没有什么打斗的痕迹,只有冯嬷嬷看见了那群黑衣人蒙面持刀。”

怎么会没有蛛丝马迹,陆鸣凤也不知能有什么办法知道陆青禾被带去了哪里。

“不过我猜想你三妹被带走,恐怕也是因为你的缘故,你还是仔细想想有什么仇家吧。”

沐初知道陆鸣凤的身份不简单,可是她不愿意说便罢了,只是她身边的那个天罡说起过什么王爷,那么他还是少掺合的好,免得无辜惹得一身骚。

陆鸣凤细想一番,数来数去,也就只有宫珏翌或者是慕容府有可能了,阮嫔远在深宫,她母家没有什么势力,想来也没有什么办法,不过慕容府如今因为她的参与,到了风雨飘摇之际。

宫珏翌要动慕容府,她是大功臣,慕容府定然将她视为眼中钉肉中刺,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如今说三妹被带走,很大的可能就是慕容府。

倘若是宫珏翌,他的目的应该只有一个,就是让她回去,那么便不可能无声无息的将三妹带走而不想方设法通知她。

陆鸣凤抬头看着沐初,“我们回大历。”

沐初一愣,“回大历?我不是大历之人,去大历做什么?”

陆鸣凤眼中急切,“我妹妹一定被带到大历去了,沐初,如果你愿意再相信我一次,同我一起回大历,救回我妹妹,我一定把真像告诉你。”

沐初从来没有做过这么赔本的买卖,心中无奈,他怎么就摊上这么个事儿了呢!

此时大历京城慕容府中,慕容宏成朗声大笑,“好啊,好!天助我也,看来是老天也不忍心看我慕容府没落啊!”

地上的黑衣人不敢发声,只是匍匐在地,听着慕容宏成的话。

“信可送出去了?”

慕容宏成突然停下来,声音阴恻恻的问了一句。黑衣人点头,“刚送出去不久。”

“那就好,那就好啊。”

此时陆鸣凤一行人刚从楚国皇城出来,嘱咐了冯嬷嬷在庄子里等候,她们还会回来的。

陆鸣凤料定那些人不会再来庄子上,因为没人会费那么大的力气去杀一个无足轻重的婆子。

马车行到城郊,突然一声爆破声响起,马车车厢外“叮”的一声,铁器撞击声响起,沐初伸手极快的打开车窗,见马车厢壁上是一只短箭。

短箭的箭头上钉着一张纸条,沐初伸手将箭拔了下来,重新坐回去。

“是什么?”

陆鸣凤自然也是好奇刚才的动静是怎么回事儿,便看到沐初手上的一支短箭。

沐初取下纸条,上书“陆鸣凤启”,沐初伸手将纸条递给了她,陆鸣凤接过纸条,折开一看,短短几行字:速来慕容府。

陆鸣凤将纸条揉作一团捏在手中,看来无疑了,只能去慕容府了。

沐初见她不说,已经闭目敛神,却听陆鸣凤缓缓开口道:“是大历慕容尚书府做的。”

沐初睁眼,看见陆鸣凤眼中的坚定,看来她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慕容尚书他也略有耳闻,那可是大历权倾朝野的有名人物。

“你的肚子……”沐初欲言又止,担心的看了一眼陆鸣凤,她也是不容易,怀着个大肚子,还要奔波操劳。

陆鸣凤漫不经心的笑笑:“无妨,她在我肚中便经历了这么些事儿,想来以后只会更,聪慧坚强,做一个能挡风雨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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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0 暗号

沐初看了一眼陆鸣凤,她既然决心如此,他一个外人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马车往大历皇城奔驰而去,两人再无言语。

此时,大历皇宫里,翊华宫中正是姐妹情深,阮嫔坐在华贵妃身侧,为她做茶,华贵妃信手拿着花枝,姿态轻柔。

“阮嫔妹妹,今日又叫你过来陪着说话,你可别不开心。”

阮嫔刚才还是一脸堆笑的模样瞬间惶恐起来,“贵妃娘娘召唤,是臣妾的福分,何来不喜,倒是巴巴的想来贵妃宫里讨玫瑰酥饼吃呢。”

华贵妃笑意盈盈,并没有半分责怪之意,手中的花被剪去一半枝桠,“你若是来陪我说话,别说是玫瑰酥饼了,厨子也一并送给妹妹。”

阮嫔的手一抖,茶险些溅了出来,转眼又恢复了寻常模样。

“贵妃素来与我们和睦,待我们也是温厚有加,臣妾也不能得寸进尺,怎可让贵妃送了碗还要送锅呢!”

华贵妃手中动作行云流水,剪枝摘叶,下手丝毫不拖泥带水,并没有立刻接话茬子。

阮嫔面上波澜不惊,心中却是不平静,她总觉得华贵妃自从复宠之后,行事作风与希望大相径庭,一时半会儿竟看不出她的门道来。

阮嫔心中不禁着急,这段日子,华贵妃频频召她来翊华宫,每每都是坐一下午,插花做茶,下棋品画,风雅之事中透着一股子古怪。总使她心中不安。

“话也不是这么说的。”华贵妃一剪子将一段花茎剪下,这无厘头的话一出来,让阮嫔心中一紧,却半晌也没有等来下半句。

“贵妃说的是。”阮嫔赔笑道,又垂头敛神做茶,面上悻悻余色有些难堪。

华贵妃今日一件素净的杏色常服,用浅色的银线绣了些清淡的花纹,发髻也梳得平常丝毫没有往日里的嚣张跋扈,趾高气扬,平添了几分娴静的韵味。

她如今也有四个月的身孕了,肚子微微隆起,不及阮嫔的肚子大,面上总是挂着让人安静舒服的淡淡笑容,看着倒像是有孕之后,多了几分母性光辉。

“往日里,别的琴棋书画我都是不差的,唯独这插花。”

阮嫔正正要开口恭维,却又听她软语低声道:“这还得亏了那段日子,让我好好安静了一次,否则哪里能把花插得这么好啊,这插花做茶都是讲究心静,看来妹妹还是要比我更容易心静啊。”

阮嫔这下一个没有绷住,手一抖,茶盏就直接斜了,刚做好一半的茶汤都洒了出来,贴身丫鬟连忙拿出手帕把阮嫔身上沾污了的地方擦干净。

菱茭已经上前一步,让人将东西收拾了,“贵妃娘娘,没脏污了您吧!”

这一声询问,却让阮嫔有些心惊,只听华贵妃淡淡开口:“无妨,这衣衫脏了,还能擦干净,这人脏了,可就不容易干净了。”

菱茭在一旁应是,慕容华清搭着菱茭的手,借力起了身,“想来让阮嫔妹妹陪坐这么久,也累了,罢了,你先回去吧。”

阮嫔不敢多言,只谨慎的应了一声,带着丫鬟离了翊华宫。

待人走了,菱茭将花也收了下去,慕容华清缓步走到临窗大炕上,慵懒的倚着银红色金钱蟒条枕,看着窗外院子里的繁话,这花和蔷薇有些相似,开得大红大紫,听说是从番外进贡得来的。

这挂名唤紫云,可不是哪个宫都有的,还有金黄色的,“那金黄色的叫什么?”

菱茭看了一眼慕容华清说的那丛花,“回娘娘,花房说是金凤凰。”

慕容华清淡淡的点了点头,菱茭为她捏了捏肩,时光像香篆里的轻烟柔柔袅袅的盘旋在瓦上梁间,慕容华清眼中有些疲惫,不知何时睡着了。

回到云翠宫的阮嫔此时还悻悻不能自拔,她总觉得慕容华清对她出手了,可是她又像个瞎子一样,看不到她如何出的手,这让她如何不着急。

本来想先下手为强,如今发现她竟然无处下手,翊华宫里处处都没有漏空,哪里有她能够钻的空子。

慕容华清,四个字,阮嫔念了好几遍,“她怎么就这么命好,才不久看着就已经绝无翻身的可能,转眼就……”就成了贵妃,阮嫔猝然停下来,不敢再说下去,剩下的一半话也吞进了肚子。

一时动怒,肚子隐隐作痛。她面色一变,扶着临窗炕沿缓缓的坐下去,急促的喘着气,贴身宫女见了,连忙去拿安胎的药丸来。

“娘娘快些把药吃了。”

阮嫔痛得急了,拿了一颗药,也顾不得苦不苦直接咽了下去,又连忙抓起一旁茶壶里的水,猛的喝了几口这才缓过气来。

“云香,你去,快去把张院判……”话说到这里,阮嫔又停了下来,“不行,无妨,你先下去。”

那云香见主子说了一半便没了,便低头退了下去。

阮嫔如今是东窗破了,西窗漏了,左右都顾及不上了,如今是前怕狼后怕虎,悻悻不安,惴惴难平。阮嫔坐在临窗炕上,痴痴的笑着,没事,没事,听说如今慕容大人还不能上朝,被皇上罢在家中,那就好……

陆鸣凤一行人一连赶了两天的路,除去让马儿吃草休息耽搁的时间,几乎是没有停过。刚走近京城,便有人上来,装作不经意的敲了敲车厢。

“暮色重重,蓉花已谢。”

闻声,陆鸣凤脆生生的答了一句:“知道了。”

那人似乎才松了一口气,放了一些距离,不远不近的走在前面。

陆鸣凤对着外面驾车的天罡吩咐道:“跟着骑马那人走。”

天罡应了一声,沐初已经好奇的转过头来看着陆鸣凤:“你们还有暗号?”

陆鸣凤笑笑,“什么暗号,刚才那人是在告诉我,他是慕容府的。”

沐初一细想,那人刚才说的那两句话,也明白过来,他刚才还真没有想到这里来,没想到是藏头诗。

沐初发现久了没有出山历练,钻在药罐子里面,一心只想着如何救人,对于这些旁门左道倒是忽略了。

马车不快不慢的有些,陆鸣凤听着窗外渐渐密集的人群来往的声音,估摸着何时能够到达慕容府。

半柱香的时间过去,马车也缓缓停稳。天罡低声喊了一句:“主子,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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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1 扣押

陆鸣凤点头,和沐初对视一眼,撩开帘子下了马车。

天罡身旁站着一个和他差不多高矮的男子,正一脸警惕的看着他们。

陆鸣凤走过去,“带我们去吧。”

那男子依旧无动于衷,冷眼看了沐初和天罡一眼,“主子说了,请您过去,并无他人。”

陆鸣凤呆愣片刻,慕容大人只怕别有用心啊,只是如今三妹还在慕容府,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天罡,你们在外面等我,若是一个时辰后,我还没有出来,按照计划行事。”

天罡点头,陆鸣凤这才转身跟着那人走了。

屋子里,寂寂无声,陆鸣凤走在那人身后,仔细的观察着地势和走过的每一条路。不多时便来到了一处偏窄没有窗户的屋宇外,厚重阴森的气息扑面而来。

“你来了?”一道冰冷的声音从屋子里传出来,随即陆鸣凤感觉到一阵冷风吹过来,明明是四五月春桃花开,温风拂面的季节,这里偏透着一股子诡异。

陆鸣凤没有立刻走进去,而是在门口观望,房门大开,却不见里面有光,阴暗潮湿的霉臭味十分浓烈,像是一个多年不曾使用的杂物室。

不过一道有些让她们自己都害怕的想法突然闪现,这宅子……怎么那么像城外义庄,这布置真是有些相似。

陆鸣凤心里有些恐惧,这时又听里面的人缓缓说道:“茶都已经泡好了,不进来吗,你等得起,陆三小姐可等不起了。”

闻言陆鸣凤往后退了一步,听到陆三小姐几个字的时候,又停了下来,不行,三妹还等着她,陆鸣凤感觉肚子有些隐痛,心跳加快。

一步一步走向那件如同漩涡的黑屋子,每一步都极其沉重,像是用尽全身的力气来走的每一步。

“你究竟想做什么。”陆鸣凤走进门槛便不想再走了,从明亮的地方走进来,眼睛还没有适应,什么也看不清,此时若是有什么危险,只怕她插翅难逃。

慕容宏成的声音从她左边传来:“别怕,我还不会要了你的命,我可不想我慕容一族的荣华断送在你身上。”

陆鸣凤在来之前便揣测过慕容宏成抓她的两种可能,一则是想拉她做陪葬,以解心头之恨,另一种则是想利用她,力挽狂澜,救回慕容府。

如今看来,慕容宏成的目的是第二种无疑了。知道了他的目的,陆鸣凤心里也没有那么慌了,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眼睛已经适应了在黑暗中视物,陆鸣凤心头微微一定,目光打量着这黑漆漆的屋子。

屋子里全是佛像排位,看样子这是慕容府的祠堂,只是慕容宏成怎么会把她带来祠堂,祠堂这种地方向来是不让外人进的,没想到竟然会是这里。

可是慕容府的祠堂透着一股古怪,这时候又听慕容宏成轻声道:“来,喝了这碗茶,你妹妹就回去了。”

陆鸣凤精神一振,黑暗中看见一个比她高一个头的身影向她走近,陆鸣凤怎会听他的话,乖乖喝下他拿的东西,她往后退一步,结果踩在门槛上,幸好她手快,抓住了门沿,才避免摔倒,可惜慕容宏成以为她摔倒,去拉她结果扑了一个空,摔倒在地。

一身瓷器碎裂的声音响起,慕容宏成哀吟一声,这才缓缓站起身来。

陆鸣凤紧紧握着袖子里的短刀,警惕的看着慕容宏成,“你少跟我耍花样,我妹妹在哪里,她若是有什么好歹,我定要你慕容府为她陪葬!”

“陪葬?”慕容宏成森然一笑,“她都快死了,一个贱骨头,还想要我们百年世族慕容府给她陪葬,也不怕那几两贱骨头压不住棺材板。”

陆鸣凤没有再说什么,倘若他真的安了心要杀三妹和她,想必也不会和她废话这么多了,想来三妹应该还是安全的。

眼看慕容宏成又向她走近,陆鸣凤声音一冷:“你别靠近我,否则德妃娘娘一尸两命在慕容府,只怕慕容尚书你开罪不起。”

果然,慕容宏成停下脚步,现在离她几步远的地方,陆鸣凤的短刀对着门口,也没有光亮反射,想必这屋子是特别设计成这种不进天光的格局。

“行,我竟忘了让人搜了你的武器。”

慕容宏成对着陆鸣凤笑了笑,神情莫测,陆鸣凤却觉得浑身都起鸡皮疙瘩。

“行了,想要你妹妹平安离开,最好还是乖乖听话,活着归或者,平安归平安,要知道缺胳膊少腿也是活着,你最好识趣一点。”

“行,你不就是想要扣留我吗,让我亲眼看着我妹妹平安离开,我任你处置。”陆鸣凤决然道。

慕容宏成原想着让陆鸣凤想乖乖就范,到时候再扣着陆三小姐,这样一来,就不怕手上没有人质,陆鸣凤不肯听话了。

没想到陆鸣凤也是个狡猾的,这样一来,若是放了她妹妹,想必她也不会乖乖听话,若是不放,她便要死要活,若是她真死在慕容府,这消息传出去,便是罪名慎深重,难以洗脱了。

谋杀皇子,囚禁宫妃,这可是灭九族的罪,到时候慕容府反而被他加速了灭亡,如此是得不偿失。

“你最好想清楚,在来慕容府之前我已经做了安排,倘若是你有什么不轨,我出了什么事,慕容府便势必覆灭。”

慕容宏成眼中几乎可以喷火,他怎么就没有算到陆鸣凤会给自己找后路,竟算漏了一步,原以为是板上钉钉,怎么也是他得了便宜。

慕容宏成想了想,为今之计只能放了陆三小姐了,否则陆鸣凤若是拼死相搏,只怕会误了事。

“行,我把你妹妹放了,但是你必须留下来。”

陆鸣凤点头答应,“一言为定。”

两人达成协议,慕容宏成在一侧的排位后面略做了一番挪动,左侧的佛像便往两边移动,露出了一个可供一个成年男子进出的小门。

陆鸣凤并没有跟进去,只惊奇之余,站在门口观望,里面倒是点了几盏壁灯,昏黄的灯光因为风轻轻摇曳,里面依旧是潮湿阴暗,有些长期不通风的异味。

不多时,慕容宏成喊了她一声,陆鸣凤也没有进去,只在门口回应了一声,慕容宏成提着一个人的衣领走了出来,一只手臂抱着一捆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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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2 恩典

陆鸣凤看清这人正是三妹陆青禾,一身脏污的衣服,手上还有红色勒痕,发髻凌乱不堪,不知受了多少苦。

她心里难过,可慕容宏成只觉得碍眼,在他面前演什深情的戏码,真是不知所谓。他不耐烦的将手上的东西丢了过去,“你们俩换上。”

是两套仆人的衣裙,陆鸣凤摸着粗布质地的衣服,心中也隐约明白慕容宏成想做什么了。

他不过是想让她们姐妹俩扮作慕容府的下人,方便把妹妹带出去,也没有人会认出陆鸣凤来。

“待会儿你就不用出院子了,我会把人交给和你同来的那两人,你最好给个纸信,告知他们快快离开,否则我就不保证他们能活着离开了。”

陆鸣凤笑了笑,“行,我给你和物件儿,他们见了便会离开了。”

说话间,陆鸣凤已经为陆青禾穿好衣服,扶着陆青禾站起来,她迷迷糊糊的也说不出话来,只看着陆鸣凤,眼中泪盈盈的闪烁着亮光。

“三妞,答应姐姐,好好活下去。”陆鸣凤拍了拍陆青禾的背,神情莫测,扶着陆青禾,把她交给了慕容宏成。

慕容宏成提着人,转身出了这屋子。陆鸣凤没有天真的想逃跑,这个地方,慕容宏成放心她一个人待在这里,想必已经周密安排了人手。

天罡和沐初等了半个时辰,总算等到有人来,慕容宏成单手提着一个人,穿着慕容府下人的衣服,待人走近了,天罡一把接过来,才见陆青禾一张苍白的脸。

沐初看着慕容宏成,星眸微眯,“陆鸣凤人呢?为何是你出来。”

“这位公子稍安勿躁,陆姑娘想在我慕容府小居一段时日,她让我将这个转交给你们,让你们先行回去。”

沐初接过慕容宏成手中的杏色香囊,这的确是陆鸣凤的东西,只是为何陆鸣凤不出来亲自说呢。

“回去,不等到她一同走,我们又怎能先行离开。”沐初不容置疑的道。

天罡听了难得与他达成同一战线,“对,她不走,我们就等她出来再走,没见着人,我们是不会走的。”

慕容宏成显然耐心耗尽,面色已经沉了下去,“枉费陆姑娘一心为了她妹妹,你们就这么不明事理,如今陆三小姐这副模样,还有心思等?”

沐初伸手在陆青禾的手腕上一抹,脉若游丝,显然已经耽误了病情,沐初无奈的看向天罡,“只能寻机回来救她了,陆三小姐已经不能再等了。”

天罡眼神寒冷的看了慕容宏成一眼,低头见陆青禾无力的垂着头,“咱们走。”

天罡想着主子是个与众不同的女人,想必让他们离开也是有自己的考量。如今带着陆青禾,若还要去救她,也无法保证全身而退,还不如先回去,从长计议。

慕容宏成回到那个黑漆漆的屋子的时候,陆鸣凤已经泰然自若的坐在祠堂的蒲团上,倒是比他还要镇定。

“你就不怕这里钻出什么蛇虫蜈蚣咬你一口,你这肉了嫩这呢。”

这话听着可笑,陆鸣凤轻笑一声,“这再毒的人心也都见过了,还怕什么蛇虫蜈蚣。”

说起蜈蚣陆鸣凤之前已经拖沐初的福见识过了,如今说起来,这些小蜈蚣不过是小巫见大巫。

慕容宏成不再调侃,声音也冷了下来,“行了,你妹妹已经让人带走了,你只需要在我慕容府好好住上几日,事情若是能够圆满解决,你很快就能离开这里,若是不能,那边未可知了。”

宫中入夜,已经挂起灯笼,翊华宫里,慕容华清正在池子里沐浴。粉粉白白的花瓣铺满了池子,水汽氤氲,若隐若现女子肌肤甚雪。

“菱茭,加热水。”

一旁伺候的菱茭掀开轻薄的杏色纱帘,缓步走了进去。这翊华宫的东西摆饰,原是极尽奢华,如今却都撤了下去,换上了素净朴素的上来。

这时候,大殿中突然响起扑棱扑棱的声响,慕容华清靠着池子壁上,舒服的仰着头,朱唇轻启:“是白鸽吧,拿过来。”

菱茭点头出去,果真是白鸽,鸽子饿了,正在桌上的点心碟子旁啄食那玫瑰酥。

菱茭抓了她,走到慕容华清身边取下信筒递给慕容华清。

一个小纸条,短短几个字,慕容华清突然瞳仁睁大,心中不禁恼火,她父亲如今怎么如此沉不住气。

“菱茭,伺候我穿衣服。”

深夜里,翊华宫里没有丝毫动静,只有一只鸽子扑棱扑棱的从窗户飞了出去,没入夜色中。

清晨的朝露多情,依偎在花瓣上不肯离开,清风和煦,宫珏翌今日没有上朝,正为边境楚国来犯烦心。

现在真是后悔让若玉公主和楚四皇子轻易的回了楚国,当初若是将他们扣下来,如今他手上也多一份筹码。

李公公颤巍巍的走进来,“皇上,华贵妃求见。”

慕容华清近来不曾往宣德殿来,今日不知所谓何事,本来心烦意乱谁也不想见,不过宫珏翌还是点了头。

慕容华清仪容优雅的走上前来,见宫珏翌眉间微皱似有愁绪,并没有立刻开口。从容行礼,宫珏翌让她坐。

她颔首走到桌旁,自顾自的取了茶具,让李公公去取一壶刚烧好的滚水来。

慕容华清如今一贯朴素的穿着倒是让宫珏翌耳目一新,难得的喜欢。慕容华清姿容绝色,一直是宫中翘首,如今沉敛了气质,很是出尘脱俗,清新妍丽。

李公公很快便小心的提着一壶滚水回来,放在一旁的小炉子上温着,慕容华清行云流水的将茶配好放进杯中,用滚水来回的浇了几次。

宫珏翌在一旁看着竟发现心中燥火平息了下来,脑海中的一团麻绪也清明了起来。心情也没有那么糟了,仿佛拨云见雾,柳暗花明。

慕容华清做好了茶,双手奉上,不言不语,吐气如兰,宫珏翌也心静了,接过茶去,仔细品了品,味道不浓不淡,香气清淡,却又正合适。

多一分少一分都到不了这中恰好的境地,宫珏翌赞赏的看了一眼华贵妃。

慕容华清见火候正好,这才淡然开口,“皇上,妾身今日来是想求个恩典。”

宫珏翌点头,慕容华清便继续道:“臣妾想去慕容府探望家父。”

慕容华清可谓一字一斟酌,这话说的让人生不起气来,若是换个说法,宫珏翌指不定已经雷霆大怒了。

此时一杯茶饮尽,宫珏翌点了点头,“去吧,注意安全。”

慕容华清宠辱不惊的谢了恩,这才又平静的离开了宣德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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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3 办一件事

贵妃仪杖从东华门离了宫,往慕容府方向去。

慕容府门口,慕容宏成是匆忙出来迎接的,他想不到递了信进去,女儿慕容华清还亲自来的可能。

“老臣参见华贵妃娘娘!”慕容宏成按礼制行了礼,华贵妃踩着人肉蹬,目视前方,优雅万分的走下马车来。

这几日时不时下雨,地上有些湿润,菱茭吩咐随侍太监拿着布,将华贵妃要走的地方全部擦的干干净净,华贵妃这才挺着一头高贵的八尾凤冠端庄的踏上台阶,进了慕容府。

慕容宏成见女儿这反应有些不对劲,往日里女儿在他面前从来不会这样故意拿架子,目中无人,故意晾着他。

慕容府是一座五进大宅子,虽不及靖亲王府,可这占地也是不容小觑的,毕竟在京城这个寸土寸金的地方,这么大的宅子,可不多见了。

慕容华清一路径直到了慕容宏成的书房,伺候的人都知趣的退了下去,知道这明摆着是华贵妃有话要同慕容宏成说,她们还这般不知分寸的留下来,怕是不想要脑袋了,只菱茭是慕容华清信得过的人,她便站在屏风外。

“父亲。”慕容华清见没了外人,便如以往一般,直接称呼父亲,慕容宏成应了一声,“怎么了,不是递了信进来,你怎么还亲自来了。”

慕容华清叹了一口气,坐在一旁的小榻上,“女儿不来,只怕父亲又要犯傻了。”

慕容宏成不解,他何曾犯傻了,难道女儿是说他不该把陆鸣凤软禁在慕容府吗?这件事他可不觉得自己哪里做错了。

“此话从何说起,我做了什么,让你觉得爹犯傻?”

慕容华清摸了摸隆起的肚子,不焦不急的说道:“你知道宫珏翌对陆鸣凤肚子里的孩子有多在意吗?你知道宫珏翌对铲除慕容府的决心有多大吗?”

这几问让慕容宏成一时答不上来,他就认一个理,就是宫珏翌绝对不忍心看着他的长子死了,拿慕容府的安危来换,这是目前唯一的路了。

“父亲,你知道陆鸣凤有多狡猾吗?你觉得她就真的会束手就擒,任凭你摆布吗?昨日我一听说是她自己到慕容府来的,我就知道其中必定有诈,没想到爹爹您活了一把年纪的人了,竟看不出其中猫腻。”

慕容华清叹了一口气,见父亲慕容宏成正在沉思,她往前走了一步:“父亲,你险些用整个慕容府来为你的粗心大意陪葬。”

慕容宏成神情一滞,眼中终于有了几分恐慌。“清儿,你给爹说,那要怎么办,我一时也是着急上火,只看到了好处……”

反应过来,发现他确实莽撞了,这事儿他没有经过周密的计划,可是如今慕容华清一提醒,他便明白了。

陆鸣凤这样的人,能从一个将军府养女的身份,从一个小小的嫔位短短时间便走到了妃位,这是连一贯聪慧如他女儿的慕容华清也办不到的,由此可见陆鸣凤这人的心里深沉。

“父亲,你也不想想,陆鸣凤进宫几个月,短短时间里,宫中翻天覆地,别说后宫,前朝也翻了个个,你竟还如此轻敌,要知道当初姑姑不过是因为惩戒了她几次,便暴毙了,女儿也曾亲眼看她屠尽翊华宫的那些宫女太监,何其恐怖血腥,你怎么……”

说起太后,就是慕容宏成的姐姐,慕容宏成心里也是一惊,气得往自己脸上狠狠拍打了几下,都怪自己沉不住气,沉不住气,这险些一脚步入深渊。

慕容宏成这才发现,女儿何时便得如此冷静睿智,竟能看到他都看不到的一面,他心里是既惊又怕。

“清儿,你说怎么办,咱们就怎么办。”

这时候,门外突然响起一阵喧哗声,一道略微尖细的声音格外拔高,声音刺耳:“这大白天的,紧闭房门,还这么多人守着,这是在做什么,不是惹人闲话吗?”

这声音慕容华清比慕容宏成更刻骨,就是她那个继母陈氏,一向是个尖酸刻薄的嘴脸,说话也是阴阳怪气的,恐怕是知道自己回来了,来看笑话的,可惜她不知道她如今已经复宠了吗?真是愚不可及。

慕容宏成听着这声音,有些恼怒,心烦陈氏的不听话,正要让人去轰她回去,便看见慕容华清摆了摆手。

“父亲,莫急,不如我们……”

慕容宏成听着这话,心里一惊,慕容华清让他放了陆鸣凤,这不是让到嘴的鸭子跑了吗?这么一想又觉得不对,呸呸两声,女儿都说了那么多了,可是让他就这么将费尽心机抓到的陆鸣凤放了,他心里难免觉得亏本了。

咬咬牙,慕容宏成还是点了头,吩咐丫鬟带她进来。

陈氏没想到自己只是撒个泼,想看看她那个了不起的继女现在是如何的蓬头垢面,慕容宏成竟让她进去家。想当初慕容华清进宫之后,从来不让她说自己是她的继母,也不许她随意进宫,亏得她的月儿还事事帮助她,维护她,

强装镇定的走进去,陈氏抬起的头看见慕容华清那一头闪闪发亮华贵万分的凤冠在灯下熠熠生辉。这不可能,她被慕容宏成关在府里的这些日子怎么没有听说过慕容华清的消息……

“陈氏?”慕容华清缓缓念道,陈氏站在几步远的地方,只觉得脚步沉重,迈不动一步。

“臣妇在。”

纵使有再多的不甘心,可必须皇家的威慑,她也只能将她那几两不足一提的不安心好生藏好了。

慕容宏成笑了笑,“行了,有事让你去办。”

陈氏一听,便知道这两父女原来是想让她办事,她说难怪怎么这么好说话。

“臣妇一介妇人,不知自己这平庸之人能办什么事。”

这明显的推脱之词慕容华清怎么会听不明白,她微微一笑:“你的确是平庸之人,只是本贵妃让你办的事,你平庸也要去办!”

贵妃?陈氏险些交下一软,这慕容华清显然就是以身份来压倒她,可是这下她也不能推脱了。

陈氏讪讪一笑,“任凭贵妃娘娘拆差遣。”

慕容华清这才满意的点点头,识时务者为俊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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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4 竟然是她

不多时,陈氏坐着马车往京郊外去,慕容华清坐在慕容府待到傍晚,陈氏回来,慕容华清才上了马车,施施然离开。

此时慕容华清的马车里,已经多了一人,这人一身脏污,发髻凌乱,正是被慕容宏成关在祠堂密室的陆鸣凤。

陆鸣凤努力睁着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慕容华清,她怎么也没有想到,慕容华清会救她。

“你救我做什么?”

慕容华清看了一眼陆鸣凤,“鸟为食死,人为财亡,放心,我不会白救你。”

这样的慕容华清丝毫没有曾经的跋扈,也没有那种浮躁的行事,她的眼睛看着如同一汪死水,平静不带半分波澜。

陆鸣凤听着马车过宫门的声音响起听见慕容华清对贴身侍女菱茭小声的吩咐了几句,她感觉疲惫到魂灵出窍,这些画面都便是有些不真实了……

被关在慕容府祠堂阴冷的密室一天一夜,吊着一天没有放下来的陆鸣凤中午沉沉的睡了过去。

宫珏翌正在批改奏章,听见李公公说是翊华宫的一等宫婢求见,说是有要事要禀告于皇上。

本是政务繁多,可宫珏翌想着是华贵妃身边的人,便吩咐李公公带进来。

菱茭走进来,直直走到宫珏翌的脚下,跪下道:“皇上,您快去翊华宫看看德妃娘娘吧!”

一听到德妃两个字,宫珏翌登时站了起来,“德妃在翊华宫?”

菱茭点头,宫珏翌突然有些急躁,丢了手上的东西就去了翊华宫。他就担心慕容华清会伤害陆鸣凤,她们两个一直不对付,宫珏翌是知道的。

心里忐忑不安的到了翊华宫,宫珏翌没有犹豫便大步走了进去,大殿中一个宫婢也没有,这让宫珏翌响起那宫女来禀的时候一脸的慌张,这让宫珏翌更加觉得恐怕是慕容华清想对陆鸣凤不利。

匆忙的往寝宫去,却听见有拧帕子的声音,还有水花四溅的哗哗声。

他停下来,看见隔着半透明的屏风,坐着一个人,娇小的背影正躬着身子在做什么。

“渴了吗?”那人提着茶壶倒了水,“有些汤,等一下啊。”说着便低头轻轻的吹了吹,“可以了,小心一些。”

宫珏翌走进去,见慕容华清正一脸耐心的用小勺子喂陆鸣凤喝水,陆鸣凤看起来消瘦了一圈,鹅蛋脸快变成瓜子脸了,头发上还有干草枝叶,整个人看起来狼狈不堪。

“皇上。”慕容华清站起身,柔声喊道,然后微微屈膝行了礼。

宫珏翌看见慕容华清挺着肚子,突然有些自责,他实在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还误会了慕容华清,心里有些愧疚,拉过慕容华清的手,温柔道:“清儿,辛苦你了。”

陆鸣凤看着这两人琴瑟和鸣的模样,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她走的时候,宫珏翌不是还恨不得生吃了慕容华清吗,如今怎么就转了性子。

慕容华清眼睛有些湿润,水盈盈的。她摇了摇头,“无妨,只是德妃在外面受苦了。”

这时候太医来了,宫珏翌让太医进来看诊,慕容华清也柔顺的站在一旁,“清儿,你如何找到……”

慕容华清看了一眼陆鸣凤,眼中担心之情溢于言表,转头对宫珏翌道:“皇上,让德妃先休息,我们在外面去说吧。”

走到外殿,慕容华清直直跪下,“皇上,都是家父和继母过失,两日前继母陈氏去城郊礼佛,见路边一个妇人浑身脏乱,大着肚子,长相有些像德妃,继母陈氏没有见过德妃几次,一时拿不定主意,便让人送信给臣妾,让臣妾拿个主意。”

宫珏翌听着,有些疑惑,“你为何不告诉朕呢?”

慕容华清点头,“因为还不确定是不是德妃,臣妾知道皇上近日为了朝政不思饮食,已然十分疲倦,臣妾只想着若是德妃,臣妾替皇上好好的将她带回来,也能让皇上少些操劳……”

听到慕容华清将一五一十都娓娓道来,宫珏翌欣慰的看着慕容华清,伸手亲自将她扶起来,“清儿,委屈你了,让你身怀六甲还替朕辛苦,真是难得你这份心。”

若是曾经的慕容华清,一定会感动的满眼盈泪,如今的慕容华清心里毫无波澜,只往后退了一步,“臣妾为皇上分担是应该的。”

这时候太医也出来了,宫珏翌坐着等他回禀陆鸣凤的情况。

“德妃娘娘这是血气不足,饥饿无力,加上肚中胎儿大了,分走母体营养,所以身子虚弱,微臣这就为德妃娘娘开一剂补药,想来好好将养一段时日,便能平安无事了。”

一听没有什么大碍,宫珏翌刚要吩咐让陆鸣凤挪回长央宫,便听慕容华清道:“皇上,如今德妃这副模样,长央宫也没有个主事的人,臣妾不放心,不如将她安置在臣妾这里,并且如今也是要做娘的人了,吃食什么的都一同,也省去麻烦了。”

这话倒是有道理,宫珏翌想了想,的确,慕容华清和陆鸣凤都是有孕的人,如今的慕容华清也和以往不同了,温顺可亲,若是让她来照顾陆鸣凤,他也是放心了。

“行,德妃就先安置在你宫里,不过你也别把自己累着了,朕可不允许啊。”

慕容华清柔柔一笑,“臣妾遵命。”

宫珏翌见陆鸣凤也回来了,腹中孩子也安然无恙,这便放心的回了宣德殿。

慕容华清送走了宫珏翌,转身回了寝殿。

听见脚步声,陆鸣凤睁开眼,“不知何时,华贵妃也有如此贤惠敦厚的样子了,真是让我觉得难以想象。”

慕容华清走到床边的小杌子旁坐下,声音有些冷清:“喝了药就歇歇吧。”

什么?陆鸣凤几乎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问题,慕容华清让她好好歇息?真是可笑,“慕容华清,现在皇上已经走了,你还在演什么?别以为你暂时藏起来自己的爪牙,便能瞒天过海,掩盖你的本性。”

慕容华清站起身,吩咐菱茭道:“派得力的人手,好好照顾德妃。”

她的声音十分平静,没有半分情绪起伏的痕迹。

陆鸣凤第一次发现,慕容华清变了,她真的变了,变得让人抓不到她的把柄。做事如此稳重,看来是来历经了生死荣宠之后,破茧成蝶了?

第二日,皇上的嘉奖诏书送到了慕容府,这褒贬不一的慕容府,一时间热闹起来。朝堂波诡云谲,风云莫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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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5 激怒

陆鸣凤近来情绪暴躁,宫珏翌每次来翊华宫,都只是见了慕容华清便回了。

慕容华清将主殿让了出来,给陆鸣凤养病,自己住到了偏殿去,可谓仁至义尽,在宫珏翌面前也多说好话。

这日宫珏翌又来了翊华宫,言谈之间欢喜之意跃然眉梢眼角,在宫女的话中,陆鸣凤才打听到一个重要的消息,慕容尚书主动告老了,如今慕容府只一个慕容玖在翰林院任职,慕容玖是慕容华清的哥哥。

此事发生突然,不过陆鸣凤知道,如此一来,外戚势力相当于被削减了大半,慕容宏成竟舍了这滔天权势,愿意告老退任?何时慕容宏成也如此识时务了。

陆鸣凤摸不清慕容华清想做什么,如今的慕容华清可不是从前有太后和母家处处护着的天真莽撞的华妃了,如今她是华贵妃,有宫珏翌护着。

陆鸣凤突然觉得很讽刺,之前还要利用她来对付慕容华清的宫珏翌,转眼间就对慕容华清如同眼珠子一样宝贝了。

那她成了什么,成了他们互相争斗的牺牲品?为了成全他们,她牺牲了清白,牺牲了家人,牺牲了她想要的生活!

随着临产的日子越来越近,陆鸣凤知道自己不能再等了,她必须自己找一个安全的地方,慕容华清的手够不着的地方,否则她有预感,临盆之日,必然会一尸两命。

六月的早蝉已经栖树高歌,这日刚好李惠如也进宫来,看见她,陆鸣凤不禁笑了,没想到她还没有进宫来。

之前她一直以为宫珏翌会让她坐上中宫之位,以此接李氏一族的势力和慕容府分庭抗礼,没想到华贵妃如此懂事,倒是省去了宫珏翌不少麻烦。

只是当初谁都有猜到李惠如会入主中宫,可谁也没想到皇上会变了卦,这事便搁置了,如今李惠如还进宫来,“拜见”贵妃娘娘,她也不怕慕容华清对付她。

说起来李惠如如今已经过了最佳许人家的年纪,现在还耽搁在家里,想来李家也是着急的,不过看着她自己倒是镇定自如。

现在陆鸣凤身边没有贴身伺候的人,慕容华清善解人意的将以前在长央宫伺候的书香特地遣了过来,说是以前她用过的老人了,如今临盆在即,用着也趁手一些。

陆鸣凤点头应是,可是慕容华清对她越是好,陆鸣凤就觉得越是不舒服,感觉浑身都刺得很。

李惠如先对慕容华清行了礼,这才对陆鸣凤行礼,礼数周全找不出半分差错。

慕容华清丝毫没有芥蒂的拉着李惠如,如同长姐对家妹一样,温和可亲。

“你近来也不曾常来宫里,我都没有个陪着说话的人,我那不懂事的三妹也顽皮成性,拘不住性子。”

李惠如目光闪烁,点头应和,“慕容三小姐只是年纪还小,想来再大些便能收住性子了。”

再大些?慕容华清摇了摇头,“她如今及笄已过,当时云英待嫁的人了,若是能有你半分懂事,我也放心了。”

李惠如突然反握住慕容华清的手,神情柔和,“贵妃娘娘,您如今已经是双身子的人了,何故要说这些伤感的话呢,您便是当放宽心,好好养胎才是。”

慕容华清心思沉重的点了点头,“你说的本宫都明白,只是生产之日本就是要走一趟鬼门关,谁又知道本宫还能不能再次安然的睁开眼呢。”

两人各自惺惺作态,谁也看不清谁肚子里装的什么心。

陆鸣凤在主殿住着,不知何时睡着了。

“陆鸣凤。”

不知谁在叫她,她睡意正酣并未理会。

“陆鸣凤。”这道声音又响起带着鬼魅的笑声,“陆鸣凤啊,陆鸣凤啊,跟我走,走吧,走吧,你知道黄泉路上,有彼岸花开着呢,走吧……”

魔咒一般的笑声和不断重复的话,陆鸣凤站起身往外走,发现越走越黑暗,天光不见五指,眨眼间又突然来到一个繁花锦簇,碧树堆烟的地方。

雪白的梨花跃然枝上,那种洁净的纯白带着嘲笑人心的张狂,肆意的怒放着。乍然间狂风起,卷雪般裹着万千花瓣的风涌过来。

树下有一女子起舞,温和纯净,美如春日娇花,不,她就是娇花……眨眼间那人的脸庞变成了慕容华清,她对着她巧笑嫣然,雪白的绫段从袖口飞舞而出,如同凌然欲飞的仙子。

她对着陆鸣凤笑的温柔,眼角眉梢都是温柔,陆鸣凤欢喜的看着她,一转眼,白绫朝她飞过来,一种窒息感袭来,激的她猛地咳了起来。

一种浓烟焦味灌入鼻腔,陆鸣凤猛地睁开眼,火光漫天,四周的嘈杂声喧然耳边,脖颈间的滚烫感灼人。

陆鸣凤起身,捂着鼻子往门口跑去,四面楚歌,火光无处不有。

好在门口人多,水扑来将火势压住了,陆鸣凤在黑雾浓烟中穿梭出去,突然在地上看见一块玉佩,隐约听到哭泣声响起,“德妃妹妹,快些救火啊,德妃妹妹还在里面啊!”

周围的奴才哭喊道:“娘娘您不能进去,您若是有个好歹,皇上要扒了奴才的皮啊,娘娘!”

人群慌乱中,陆鸣凤跑了出来,衣服上四处都是被烧成了火炭的木头灼出的洞。

“德妃娘娘!”

一道既惊讶又失望的声音响起,菱茭走过来,看见一脸灰的陆鸣凤,上下打量一番,发现的确是她。

“啪!”一道脆响淹没在喧闹声中,陆鸣凤怒不可遏的瞪着菱茭。慕容华清走上来,“德妃妹妹怎么了,有没有事啊,菱茭!”

慕容华清转头看着菱茭,菱茭脸上巴掌印红了起来,“你怎么照顾德妃娘娘的,惹得德妃如此动怒,你该当何罪!”

菱茭呜咽一声,忙道:“奴婢没有!”

陆鸣凤已经被那块玉佩完全激怒了,那玉佩是慕容华清的,后来她在菱茭身上看到过,想来是慕容华清赏赐给了菱茭。

她在殿门口看见玉佩,而菱茭她们站在离殿门十余丈远的地方,今夜她若不是被脖颈间的彩石烫醒,只怕永远醒不过来了,莫名其妙的大火,阴差阳错出现的玉佩,若要说菱茭和慕容华清两人无罪,她绝不依。

偏偏主仆俩还一唱一合,想抵赖,她就先打了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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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6 流产

慕容华清平静的看着陆鸣凤可以喷火的眼睛,嘴角还挂着笑意。

“德妃,你如今快要临盆了,应当注意身体,动这么大的怒气是为何?”

陆鸣凤一把推开挡在身前的慕容华清,欺人太甚。

“皇上驾到。”

龙辇落地,宫珏翌急忙大步走过来,目光担忧的落在慕容华清身上,“怎么样,有没有伤着你。”

慕容华清温柔的摇了摇头,又担忧的看着陆鸣凤,“臣妾无妨,就是德妃妹妹受了惊吓,皇上去安慰一下吧。”

宫珏翌目光看向陆鸣凤,一身脏污的陆鸣凤前所未有的狼狈不堪,他神情不变,“德妃无妨吧。”

“托华贵妃的福,暂时死不了。”陆鸣凤咬牙切齿的看着慕容华清,一字一句的说道。

宫珏翌笑了笑,“无妨便好,你先去偏殿休息,大着肚子还是少见些火光吧。”

慕容华清眼角湿润,“皇上,是臣妾的错,都怪臣妾没有照顾好妹妹,让她大着肚子还受苦,也没有约束好下人,结果今夜就走了水。”

短短几句话,就想把罪名抹脱干净,陆鸣凤突然异常暴怒,感觉身上的青筋都要蹦出来了,“你佛口蛇心,两面三刀,贱人!明明是你让人放火,你简直是蛇蝎心肠!”

陆鸣凤说着就向慕容华清扑过去,抓住慕容华清的脖子便往死里掐。

宫珏翌大惊大怒,让人上去拉开陆鸣凤,一边护着慕容华清往后退,陆鸣凤被逼着连连后退了几步,眼睛通红的瞪着两人。

“德妃疯魔了吗?”宫珏翌神情冰寒,语气凌厉,眼中已然是不耐。

陆鸣凤闻声看向宫珏翌,仰头大笑:“我疯魔?宫珏翌,是你疯魔了,你始乱终弃,你畜牲不如,当初要用我来对付慕容华清一家,如今你功成名就,就要卸磨杀驴,又和这个女人恩爱如初,那我成了什么,我的牺牲没有半分结果,凭什么!”

宫珏翌雷霆大怒,衣袖一挥,“还不把她带下去,疯言疯语成何体统,一场大火就让她着了魔,留她何用。”

一句留她何用,让慕容华清心里微动,一脸惶恐的看向宫珏翌:“皇上,德妃还怀着孩子呢,您别太苛责她了。”

“到这个时候你还为她说话,后宫女人万千,以为怀了孩子就能以此要挟朕,痴人说梦!”

救火的人愈来愈多,火势也渐渐灭了,宫珏翌安抚了慕容华清几句,便回了宣德殿。

第二日,原本奢华的翊华宫主殿已经化为灰烬,两边的偏殿也有所损失,不过稍加修篆便可以了。

宫珏翌提出让慕容华清移居长央宫,慕容华清心头一跳,可还是委婉拒绝了。

“皇上,偏殿还能住人,臣妾已经习惯了住在翊华宫,就不必大费周章了,长央宫就留给德妃吧。”

说起德妃,宫珏翌一脸嫌恶,“她如今越发不成样子,这样的女人,只怕以后会教坏了孩子,若是她顺利生产,孩子便抱到你跟前养着吧。”

慕容华清神色一惊,忙道:“皇上,昨夜德妃只是一时气急,才口不择言,说了那些话,皇上可不能当真啊,孩子离了生母,如何使得。”

宫珏翌笑了笑,抓着慕容华清的手,“孩子若是能有你这样美貌又善良的母亲,这才是他的福气。”

慕容华清又羞有喜,见宫珏翌贴着她的肚子听着什么,温柔的抱住他的头,抚摸着宫珏翌丝缎般的头发。

陆鸣凤被移回了长央宫,如今的长央宫物是人非,她摸着梁柱间悬挂的轻纱,嘴角扬起一抹苦涩的笑容。

她怎么忘了,当初是可不止她一人不见了,和她一起不见的还有她的贴身宫婢和虽侍太监,想来宫珏翌心里,她是自己逃走的这个想法已经无法动摇了。

她又是慕容华清带回来的,慕容华清的改变已然让宫珏翌欢喜,加上慕容宏成的知趣退让,使宫珏翌对慕容华清的喜爱愈来愈烈。

已经换了一身干净衣服,陆鸣凤呆呆的坐在大殿中,她发现如今这局面,她已经无法控制,如今京城里没有任何人可以帮她,那种久违的无奈感又漫上心头。

这时候书香走进来,说是阮嫔来看她了。陆鸣凤还没有点头,阮嫔已经走进来了。

陆鸣凤嗤笑一声,对于长央宫,阮嫔还真是轻车熟路。

阮嫔今日上了妆,脸上粉红粉红的,朱唇诱人,穿的却格外素净。

陆鸣凤略微打量,便转开头去,“你来做什么。”

阮嫔坐在她身边,声音波澜不惊。“娘娘莫急,臣妾只是来看望您,听说你被火惊着了,昨日来翊华宫胡言乱语。”

陆鸣凤看了她一眼,并不理会。

“有话便说吧,转弯抹角有什么意思。”

阮嫔勾唇一笑,“行,德妃是个爽快的人儿,那臣妾就直说了。”

“想必你也发现如今的慕容华清变了性子吧,是不是觉得她现在心机深沉,难以对付?”

陆鸣凤依旧不答话,阮嫔不在意的笑笑,又道:“我就不信你没有怀疑昨日那场突如其来的大火。”

陆鸣凤抬起头,定然看着阮嫔道:“是她身边的菱茭。”

阮嫔欣赏的看着她,拍了拍手,“看来你并不是那么痴傻啊,既然你也知道了,慕容华清如今要开始动我们了,想来若是我们各自为政,只怕很快就会被贵妃娘娘整得分崩离析,何不联起手来,反咬她一口。”

陆鸣凤嗤笑一声,“你若是有办法,就不会来找我了。”

这话说的阮嫔脸一红,“我找你是看你也可怜,你别油盐不进。”

“不必了,如今你还是想想如何自保吧,想必你今日来长央宫这事,慕容华清会上心的。”

闻言阮嫔脸色一变,如今想劝陆鸣凤也没有劝成,如今回去,只怕自己已经成了慕容华清的眼中钉肉中刺了,这可如何是好。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突然,阮嫔感觉肚子一疼,她猛地摸着肚子,感觉下体有暖流。

陆鸣凤见状也被惊着了,连忙让书香去请太医。

阮嫔浅色的衣摆上渗出鲜红的血迹,陆鸣凤看着一惊,阮嫔抬头看着也一脸慌乱的陆鸣凤,“你害我?”

陆鸣凤摇头,“我疯了才会在长央宫害你。”

殿外突然响起宫女的呼喊声,“救命啊,德妃娘娘推了阮嫔,阮嫔流产了!救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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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7 迁怒

陆鸣凤听到那宫女口中所喊,心里明白,她已经入瓮了。

这一声喊叫,便如巨石入海,转眼间便激起千番浪。

陆鸣凤闭着眼睛都能听到四面八方赶来的脚步声。

书香去请太医久久未回来,来的是一脸怒色的宫珏翌和一旁劝说宫珏翌不要动怒的慕容华清。

陆鸣凤感觉自己好像在一张大网里面挣扎,不管如何挣扎都被装在这张网里,她逃不掉。

宫珏翌说了什么她已然听不真切,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她是谁?她在哪里?

她好像看见了黑虎欢快的向她跑来,她看见两个妹妹依偎在她身边听她讲故事,她看见娘亲笑着给她们做烙饼,父亲在为她们做央求了许久的弹弓……

“天黑宝宝回家,娘亲拍着觉觉,月儿弯弯睡着,虫子鸟儿歇了……”

“陆鸣凤?”

“陆鸣凤!”

“德妃!”

“娘娘!”

此起彼伏的哭声喊声,或者暴躁,或者担心,或者虚伪,都一瞬间安静了。

像山寺的晨钟暮鼓,敲响的瞬间万物俱静,陆鸣凤想着,如果一辈子都就这么安静下去,还多好啊。

可是日升月落,她逃不掉。

再次醒来时,头疼欲裂,陆鸣凤打量了一眼四周,安静得没有丝毫声响,仿佛……仿佛她只是做了一场荒唐的梦。

她苦笑,因为她感觉到高高隆起的肚子,还有腹中孩儿若有若无的心跳。

她不是在做梦,或者说她还在梦里,不,她没有做梦……她分不清了,不管是不是做梦,她都待在这个地方,宫珏翌没有给她一丝理会为自己辩解。

杂草丛生,一地青苔。屋檐下琉璃瓦失了真切的颜色。

冷宫?

倒是有几分冷。

陆鸣凤抬头张望天穹,她驱车落入海中以后,就看见这个女人,痴傻了一般,做着她难以理解的事。

可是眨眼间,她就变成了她……不,不对,是她本就是她,还是她……

头疼欲裂,陆鸣凤抱着头蜷缩在床上,她明明就是自己,长得一模一样,名字一模一样,她知道关于她的所有事情,她也明白她。

可是为何她见过她没有见过的东西,譬如她穿着暴露,她却里三层外三层,她住的地方是钢筋水泥,她住的地方是金砖琉璃……

陆鸣凤觉得不可思议,她经历了什么?

不多时,有门响生,一个提着食盒的太监走进来:“娘娘,用饭吧!”

陆鸣凤不认识他,记忆里没有这么个人存在。

碗碟碰在桌面发出响声,或轻或重,陆鸣凤看着碗碟里盛的肉,白米饭,好看的糕点……

“娘娘,请用膳。”

陆鸣凤迟疑着走过去,太监已经把碗筷放好,站在一旁等她吃饭。

陆鸣凤直觉不对劲,谁家主子吃饭要一个送饭的守着,拿起的筷子又放了下去。

“不知可是饭菜不合娘娘心意?”

太监尖声问道。

陆鸣凤站起身退到院子里,“不,味道很好,可是太妃娘娘说她要先吃,吃了我才能吃,你让开,齐太妃和苏太妃说你,你当着她们的路了。”

陆鸣凤披头散发的站在狭小的天井中,目光森然的看着那太监身后,好像在和谁说话,在看谁。

太监只觉背后一麻,不敢回头,他可知道这齐太妃和苏太妃,都是死在这座宅子里的人,一个是悬梁自尽,一个是饮鸩而亡。

那死状他亲眼见过,一个吐着老长的舌头,吊在房梁下,瞪着眼白,着实有些下人。

饮鸩而亡的那个则是七窍流血,浑身恶臭,真是恶心死人了。

“妈呀,闹鬼啊!”

那太监不敢再想下去,撒腿便往屋外跑。

冷宫闹鬼的事一夜间传的沸沸扬扬,德妃到底还怀有身孕,宫珏翌想了想,念在孩子的面子上,准备去看一看陆鸣凤。

用过晚膳,宫珏翌便让人摆驾冷宫。

冷宫没有灯,人行其间,总觉得背后发凉,阴风惨惨,若停留愈久,心神愈加慌乱。

这是死人成堆的冷宫,李公公提着宫灯走在前面照路。

宫珏翌遣退了其余人等,只带着李公公一人,穿过长廊尽头,总算到了冷宫门口。

李公公打开殿门,两人继续往里走,冷宫到了这一朝,已经没有人了,死的都已经死了,如今也只有陆鸣凤一人。

宫珏翌绕过破烂的花池,走到屋宇前,漆黑一片,李公公落了后面,宫珏翌招手让他提灯过来。

李公公点头走过来,刚一抬起灯,一张白森森的脸便近在咫尺,“啊!”

李公公被惊吓不浅,吓得跳了起来,身后就是阶梯,宫灯落在地上,琉璃碎裂,李公公顺着梯子滚了下去,晕死过去。

宫灯摇摇欲灭,挣扎之后还是灭了。

宫珏翌并没有反应,只站在原地,声音清冷:“阮嫔的孩子没有保住,于昨日丑时诞下一名死婴。”

死一般的宁静。

“哈哈哈……”

陆鸣凤张狂的笑了起来,几乎笑出眼泪来。“所以,你就认定了是我做的,对吧?”

似乎觉得特别好玩,陆鸣凤说话的声音里带着难以压制的笑声,“她们都是受过恩宠,享过荣华的女人,为了你宫珏翌牺牲,她们都有怨言。”

这没头没脑的话让宫珏翌不明白,却又听:“可我呢?我凭着自己长大,没有吃过你宫珏翌一颗米,没有享受过你宫珏翌一天的安生日子,更别说是荣华,我呸!”

她狠狠的朝地上啐了一口,行迹癫狂。“我就和该被你利用,做你们这些关公贵族的践踏石?我也是我娘十月怀胎生下来的,拼什么!”

宫珏翌不明白陆鸣凤究竟要说什么,还在气头上的他只觉得陆鸣凤简直不可理喻,鼻中重重的哼了一声,袖子一挥,转身离开了。

李公公是后来被人泼了一盆水才醒的,不过已经是第二天的事了。

在荒废的冷宫躺了一夜,李公公只觉得浑身发凉,站起身发现两个小太监往他身上泼冷水,站起身一脚踢翻了水桶,恶狠狠的骂了几句,便往外跑了。

只怕皇上还怪罪他昨夜护主不力,所以没有让人来把他带回去,这会儿他还要赶紧去赔罪。

陆鸣凤坐在一张陈旧的妆凳上,在檐下看这高高飞起的檐角琉璃,还有春来回南的暖燕。

宫珏翌迁怒于她,意料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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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8 花苗

陆鸣凤想着,这样子熬下去,等不到孩子出生,她便要先去了。

夜晚,冷宫却迎来一个不速之客。

“陆鸣凤?”

那人试探着走近她,陆鸣凤泰然起身,坐在床沿,“灵墟长老别来无恙?”

听出是陆鸣凤的声音,灵墟长老这才哈哈笑,“无恙,无恙,看来你也不错,说话还是中气不足。”

陆鸣凤冷笑,“托您的福,还能喘气,倒是长老许久不见,竟还活着,实属意外。”

灵墟长老自然听出来陆鸣凤言语中的责怪之意,只笑了笑,并不多言。

陆鸣凤心里无名业火十分旺盛,顿时不悦道:“怎么,长老今日来有要为何事?”

灵墟长老也发现陆鸣凤的脾气异常的大,却也不和她计较,笑容满面,“算着你快要临盆了,特意来看看你。”

陆鸣凤看了灵墟长老一眼,口中嗤笑,捧着大大的肚子漫无目的的踱步。

“昨日的饭有问题,若不是我警惕,今天死的就不是那几只耗子,而是我和你看中的这个孩子了。”

果然,这事儿让灵墟长老眉头一蹙,他之前放任陆鸣凤一个人处在艰难的环境,不仅仅是因为楚皇的事让他走不开,还有一个原因便是他相信陆鸣凤能处理好自己的处境。

如今却不一样了,陆鸣凤落到冷宫,这时候最是害她的时候,只要做点手脚,此时皇上还在气头上,也没有心思去追究,所以陆鸣凤此时最是危险。

“当真?”

灵墟真人惊讶问道。

陆鸣凤突然从头上取了一根金簪下来,握在手中作势要刺人,灵墟长老吓了一跳,“陆鸣凤!”

灵墟长老被陆鸣凤这突兀的动作吓了一跳,颤声喊道。

陆鸣凤对他傻傻的一笑,手中还紧紧的攥着那支金簪,这行为异样非常。

灵墟长老当机立断,伸手在陆鸣凤手腕一探,顿时皱眉,这脉象纷乱如麻,完全没有个正常人的模样。

陆鸣凤瞳孔无神,面目狰狞,活活像个女鬼。看着陆鸣凤似乎又要发狂了,灵墟长老当机立断一个手刀劈在陆鸣凤脑后,陆鸣凤眼睛一翻,身子软了下去。

再次醒来时,已经入夜了,陆鸣凤见自己依旧躺在那个阴森的大殿里,四周破烂,能听得见有老鼠碰到杂物发出的响声。

睁着眼睛环顾四周一圈,陆鸣凤目光看着布满蜘蛛网的窗户,有淡淡的夜色同其间透出来。

她想起来了,什么都想起来了。

陆鸣凤嘴角扬起一抹笑容,这么久,她就像看一出戏一样,看着自己像个傻子一样横冲直撞,撞得头破血流。

许是睡过了,此时的陆鸣凤了无睡意。

起身走到四四方方的天井,住了几日,已经没有刚开始那么恐惧了,这时候正是青柳扶风,娇花惹蝶的季节,可这里,荒芜的连春意都不来光临。

荒芜到人心都觉得荒凉,陆鸣凤摸着肚子,还有一个多月就足月了,灵墟长老看过她之后就不见踪迹了,想来她还要在这里住上一段时间。

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泥,陆鸣凤长吁一口气,慢慢的走了回去。

话说天罡和沐初带着陆青禾离开慕容府之后,便消失了痕迹。

此时在一艘穿上,一个瘦弱的少女轻微的咳了几声。

春日涨水,水涨船高,风急水湍。

船板上两个高大挺拔的身影。

“陆三小姐她……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站在船头的男子转过身来,摇了摇头,“我们回去太晚了,而且……被慕容府带去吃了苦头,如今我也没办法了,不过药还是用了,只看后面恢复如何吧,这折损的寿元也没办法了。”

“那她最多还有多少年?”天罡催问道。

沐初沉吟片刻,“活不过二十五。”

天罡是个见惯生死的杀手,可听见这话,也不由触动。这么一个韶华正盛的姑娘,就要注定花期,注定了花开花落。

早知道花落的时候,再看这么一个小姑娘,竟觉得有些凄凉。

天罡突然道:“明日到了临安,我就先回京城了,到时候你若是还愿意留在那里便留,若是不愿意,随你吧。”

天罡转身时,背影有些苍凉,沐初知道他要做什么,冷声问道:“你觉得你去大历皇宫救她,有胜算吗?”

这话像是江上的夜风,冷冷的,天罡的脚步一顿,“总不能让她一人在冷宫里,她还怀着孩子。”

沐初神色莫测,笑声有些突兀:“早知道,杀手动情,最是致命。”

天罡像是被人踩了痛脚一般,匆匆的离开了。

沐初微不可察的叹了一口气。站了一会儿,转身回了船舱。

月落日升,眨眼便又到了全新的一天。

陆鸣凤今日格外的平静,微微上扬的嘴角显示出主人不错的心情。

今日送的早饭,里面的东西都格外精细,陆鸣凤还没反应过来,手中便被塞了一张纸条,看了这纸条,陆鸣凤才放下心来吃了早饭。昨日饿了半日,真是要饿的前胸贴后背了,这一餐饭,陆鸣凤吃的心满意足,前所未有的感受到了一顿饭带给她的幸福。

用过早饭,陆鸣凤敲着宫门,唤了守门的年轻太监,太监有些不耐烦,“干什么,敲什么门!”

陆鸣凤赔笑了几句,这才贴着好脸道:“能否帮我弄些芍药花苗来。”陆鸣凤说着便顺手拍给这太监一颗金豆子。

太监掂了掂,满意的点了点头,“等着吧。”

这么一颗金豆子,若是寻常办事的太监,不一定看得上,可是这在冷宫当差,本就是个清差,比不得其他的差事有油水,所以这么一颗金豆子,也是难得的。

下午过了一小半了,那年轻太监才又来了,手中捏着四五根有些蔫的花苗。

“您就将就吧,我也是换了班值托人才弄到这么几根苗子。”

陆鸣凤原也只是想试一试,没想到还真能弄到这东西,当下不在意的摆摆手,“无妨无妨,多谢了!”

陆鸣凤欢喜的在地上仔细的看着这几颗花鸟,又看了一眼这荒芜的地,多年没有修篆,石板被多年丛生的草根扎破,露出下面褐色的泥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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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9 血崩

没有小撬,陆鸣凤就用一根木棒在地上刨坑,刨好便用小碗舀了水润湿泥土,把花苗种成一排,花苗的根埋在泥土里,枝叶沐浴在阳光里,洋溢着生机。

远处角楼上,一道目光将陆鸣凤收入眼底。

她在做什么?

陆鸣凤拿着一把有些斑驳的团扇,蹲在地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扇着,初夏的阳光微拢在她身旁。

这一眨眼,便是七月的时光。

陆鸣凤已经习惯了在冷宫的日子,这日她正晒着太阳,温热的阳光像一双温柔的手轻轻的抚摸抚摸着她。

陈旧的宫门发出笨拙的吱呀声,一个男子站在她身前。

带着热气的风吹动明黄色的衣袂,龙涎香淡淡的香气传来,在这个四处破旧的宫殿中,显得格格不入。

正靠在檐下柱子上养神的陆鸣凤也不睁眼睛,她知道是谁。

半晌的宁静,空气都在凝滞。

“阮嫔生下一个死胎,你就这么安心,过得这么肆意吗?”

男子淡漠的声音带着责备,眼神中也是慢慢的不悦。

陆鸣凤将脸转另一个方向,依旧一言不发,身上的粗布衣衫已经斑驳陈旧,大着肚子,身材走形,有些不堪。

宫珏翌深吸一口气,已然怒气升腾。

突然几步远离了陆鸣凤,陆鸣凤以为宫珏翌走了,突然听到一阵枝桠折断的声音,陆鸣凤如同被踩着尾巴了一样,睁开眼便往芍药花的地方去。

宫珏翌手脚并用,那几根长势正好的芍药被折断,枝叶被扯碎,从生机勃勃到死气沉沉,不过就一眨眼的瞬间。

陆鸣凤现在几步远的地方,嘴角扬起笑容,转身往回走,似乎想要继续完成没完成的美梦一样。

“站住!”

宫珏翌却并没有就此罢手的意思,能的喝止住陆鸣凤。

陆鸣凤脚下一顿,心如死灰的发出沙哑的笑声,“皇上还有何吩咐?”

宫珏翌被这么平静的一问,却有些怔愣。她就一点也不生气吗?

“我告诉你陆鸣凤,你应该忏悔,忏悔你对阮嫔做的一切……”

突然,陆鸣凤跑了回来,踮起脚便吻住宫珏翌的唇,从开始到结束,毫无征兆也毫无预料。

宫珏翌突然愣住了,陆鸣凤她真是疯了吗?

“有没有心动,当初你吻我的时候,不是说很喜欢吗?”

陆鸣凤擦了擦嘴角,“当初你不是说我是你的丫头吗?你要我的时候,不是说等你来娶我吗?”

她冷笑,“你是皇上,皇后之位才是娶,便是贵如皇贵妃,那也是妾,是妾!”

她几乎歇斯底里,像是压抑了许久,积聚了许久才爆发的暴风雨,在用尽全力的发泄。

“你宫珏翌就是个伪君子,不是吗?”

宫珏翌听着陆鸣凤突然平静的声音,有些不适应,脸上浮现出被人戳穿的绯红。

“你觉得,全天下的人,能被你看上,能承恩龙榻都是别人的福气,是你的恩赐,能为你生孩子,走一趟鬼门关,都是你给的恩赐!”

陆鸣凤笑着直直逼视宫珏翌,眼中灼灼目光,让宫珏翌无处遁形,“你何其虚伪,何其可笑,宫珏翌,你才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话,你自以为是,刚愎自用……”

“啪!”

宫珏翌重重的一巴掌将陆鸣凤打倒在地,陆鸣凤的脸上迅速浮起五根指印,她冷笑的捂住肚子,一股热流涌出,浅色的粗布衣服瞬间被血染红,宫珏翌已经转身走远了。

陆鸣凤几乎用尽力气的喊道:“宫珏翌,你混蛋!”

可是他像逃跑一样,头也没有回过,跨出门槛,直直走远。

“啊!”陆鸣凤捂着肚子,身上一阵阵的疼痛像是有无数蚂蚁在啃噬她的血肉。

她艰难的爬进屋里,满头大汗的倚在床边,她实在没有力气了。

入夜了,冷宫里传来女人阵阵哀嚎声,这声音何时开始,何时结束,无人知晓。

不知何时,冷宫守门的太监都去了别的地方,竟无人知道德妃今夜产子。

陆鸣凤觉得自己可能要死了,灵墟长老或许也没想到她这么作死吧,要去激怒宫珏翌,可是她就想这么做,身体里有一个人不停这样告诉她,所以她真的去做了……

突然,外面响起动静,陆鸣凤微睁着眼睛,看见一个特别熟悉的人……

“啊!”女人的尖叫。

“天罡,参片!”

“天罡,你就是这么保护她的?”这声音……陆鸣凤努力睁开眼睛,一身黑色刺绣锦缎华服,一头风尘的男子,虽然他满面胡茬,可陆鸣凤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来。

“阿迟,阿迟……”

“快去那最好的那根参来,快!”宫玄迟闻声两步上前,陆鸣凤睁大眼睛看着他,可是似乎十分费力,不一会儿又微微闭上了。

陆鸣凤前所未有的觉得困倦,可身上的疼痛一阵阵惊涛拍岸一般席卷着她全身。

陆鸣凤觉得她可能撑不住了,紧紧拉着宫玄迟的手。

沐初走过来,“王爷还是先出去吧,妇人生孩子,你也帮不上忙。”

宫玄迟看了一眼,见沐初似乎要为她施针,这才安抚着陆鸣凤,“你先乖乖的,等大夫为你施了针就有力气了,你平安生了孩子,我为你准备一桌子好吃的犒劳你。”

说完,宫玄迟在陆鸣凤依依不舍的目光中起身走了,陆鸣凤看着眼睛就泛酸,眼泪便往下落。

沐初走过来,挡住陆鸣凤的视线,银针扎得重了些,陆鸣凤痛呼出声,沐初不动声色,继续扎针。

很快惊雷几个婆子走了进来,拿了一片参片让她含着。

像是有一股力量从外面灌进体内,陆鸣凤感觉好像有些力气了,也没有那么疲惫了。

沐初是男人,见有经验的婆子来了,便退了下去。

“有事立刻叫我。”

几个婆子纷纷应声。

屋子里,痛呼声持续了两个时辰,众人的提心吊胆总于在一阵婴儿啼哭声中放下了。

宫玄迟第一个冲进去,婆子不敢出声,只一脸欢喜的报喜道:“恭喜王爷,是一位漂亮的千金。”

宫珏翌接过孩子,皱巴巴的小孩子,身上刚刚用温水擦拭过,有些湿答答的,嘟囔着小嘴,眼睛都还没有睁开。

宫珏翌担心的问道:“怎么没有睁眼?”

那报喜的婆子笑道:“王爷,夫人这是早产,所以没有睁眼,得等两日。”

突然另一个照顾陆鸣凤的婆子惊叫道:“不好了,夫人血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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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0 彩石

宫玄迟脸色大变,沐初已经冲了进来,推开婆子,便往拿出银针往陆鸣凤身上几个穴位扎去。

不一会儿,婆子惊喜道:“好像止住了!”

她接生了这么多的孕妇,还没见过几个女人血崩能这么快止住的,别说止住了,就没有几个能活下来。

沐初闻声松了一口气。

可是不一会儿,婆子的声音又惊叫起来,只听她颤抖着道:“又……又血崩了!”

怎么会,沐初吃惊,按理说止住了便不会再血崩了啊,这下如何是好。

宫玄迟却突然被刺了一下突然跑到床边,丝毫不避嫌的将手伸进陆鸣凤的衣服中,沐初几乎要大骂宫玄迟禽兽的时候,见他手中拿着颗闪烁着微光的彩色石头。

陆鸣凤飞快的将石头取了下来,他一直都觉得这块石头有些诡异,这时候他拿着这彩石,果真觉得体内血气翻涌。

陆鸣凤突然痛苦凄厉的尖叫了一声,晕死过去。

沐初连忙又扎了几针,婆子心惊胆战的撩开被子去看,激动的喊道:“止住了,止住了!”

沐初真是疑惑至极,这是什么石头,竟然能够让陆鸣凤再次血崩,而且还闪烁着妖异的光芒。

这石头这么邪门,陆鸣凤竟然还当做宝贝串成项链贴身戴着,真是不可思议。

见情况已经稳住了,婆子进来收拾床上脏污的被褥和枕头,众人都退出屋子,让陆鸣凤好好休息。

退出屋子,沐初看向宫玄迟,目光中夹杂着复杂的神色,“刚才那些人可稳妥?”

宫玄迟自然是知道沐初指的什么,宫中临产的德妃突然凭空消失,只怕又会掀起一番风雨。

想必很快,宫珏翌就要派人出来搜索找人了。

此次宫玄迟因为在路上碰见了天罡和沐初,才知道陆鸣凤出了事,当下便是脱离了大部队,提前一步回来的这时候大部队还在路上。

“放心,这些人不会活着出去的,你好好照看陆鸣凤,我需要离开几天。”

沐初听着宫玄迟的眼睛都不眨的见决定了刚才那几个接生婆子,只觉得这就像上主和蝼蚁,蝼蚁的命运完全无法自己掌控。

有时候,不是说你没有做错事,就不会惹来杀身之祸,有时候真是迫不得已,权势压迫,她们的命不属于他们自己的。

宫玄迟叫过惊雷,让他把乳娘叫来,沐初惊讶于宫玄迟竟然都把这些准备好了,可见宫玄迟对陆鸣凤是用了心的。

不多时,一个圆脸敦厚的中年妇人走过来,宫玄迟特别自然的抱着怀中的孩子,让乳娘抱了去。

乳娘接过孩子,便由惊雷带去了给孩子安排的小房间。人都安排好退了下去,宫玄迟转身出了靖亲王府。

宫珏翌回到宣德殿之后,发了好大的火,外面的人不敢进去。

德妃本就是失了宠的,想必在皇上心中也不算和什么事,这么想着,至到第二日德妃失踪的事才抖露出来。

宫珏翌想着昨日陆鸣凤失常的模样,眉头微皱,他好像还气急了打了她,结果就失踪了。

这事儿前因后果想起来,有些记不清头绪想当初他要陆鸣凤进宫,就是为着她的聪明,如今她却两次三番的激怒他,这事儿现在平静下来想,似乎有些不寻常。

不过这时候慕容华清便进来了,如今五个多月的身孕,肚子已经一天比一天大起来了。

慕容华清端了果盘,轻轻的放在桌上,“梨子降火清肺,皇上用些降降火。”

宫珏翌本没有心思吃水果,见慕容华清这么远送过来,也不得不伸手拿了一块,心思却全然不在这上面。

“皇上,阮嫔的身子已经好了些,太医说了,阮嫔的身子调理好了,还能继续为皇上开枝散叶的。”

宫珏翌想到阮嫔,心里有些怜惜,可她到底还是没有福气保住那个孩子,都足了八个月,却突然死在腹中,着实可惜了。

越是觉得那个未能出生的孩子可怜,宫珏翌就越发觉得陆鸣凤罪不可赦。

“她近日情绪可好些了?”

慕容华清点头,“好多了,谭御史夫妇都进宫来看过她,想来开导了她,如今已经没有那么郁郁寡欢了。”

宫珏翌点点头,这才说道:“德妃失踪这事儿……”

慕容华清笑而不语,站到宫珏翌身后,替他捏背,“皇上,德妃只是一个怀了身孕的妇人,她为何两次三番的莫名消失?皇上可有想过?”

听着这话,宫珏翌寻味着感觉越想越不对劲,对啊,上次陆鸣凤也是莫名消失了,后来被华妃带回来了。这次她又在玩什么靶子?

陆鸣凤,这个女人背后究竟是谁在帮她,为什么那人会帮她?

这有些事,不去想还好,一旦起了疑心,那种无边的猜忌就像雨后春笋一样止不住的发起来。

宫珏翌甚至在想,如果陆鸣凤怀的是他的孩子,又怎么会几次三番的离开他,并且排斥和他亲热?他几乎认定了,那个孩子不是他的……

慕容华清见宫珏翌已经成功的怀疑起来,走到宫珏翌身前,柔柔一笑:“皇上,您政务繁忙,臣妾先行告退。”

宫珏翌无力的摆摆手,没有留她。

李公公进来道:“皇上,皇宫大内都搜了,没有德妃娘娘的踪迹。”

他说完就等着宫珏翌吩咐下一步如何行事,半晌都没有听到宫珏翌的回声,便壮着胆子问道:“皇上?可要去宫外搜一搜?”

“嘭”的一声,一方上好端砚杂碎在地,宫珏翌额头上青筋直冒:“搜,搜什么!把人全部撤回来,以后不许人再问德妃,提也不许提!”

宫珏翌觉得陆鸣凤这三个字简直就是对他的一种侮辱,前所未有的耻辱感浮上心头,李公公吓得缩脖子,连忙应声退了下去。

京城出奇的安静,好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一样。

两日后,靖亲王凯旋而归的消息将京城闹得沸沸扬扬,老少妇孺,茶余饭后,都在谈论这靖亲王何等的英勇无畏,何等的骁勇善战,反正各种关于描述英雄的词语都被冠在他的头上。

可是此次皇上却没有亲自派人前来迎接,宫玄迟不屑一笑,宫珏翌只怕现在气的牙痒痒,又怎么会派人给他脸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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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 发难

今日阳光不错,初夏的季节,微醺的流云浮在天空中,深湛的天蓝色和纯净的白色,相互印衬,难舍难分。

黑色骏马上,身姿挺拔的宫玄迟一脸容光的骑在马上,官道两侧,俱是迎接队伍的老百姓。

宫中的宫珏翌气愤的摔了不少东西,李公公等人都不敢上前,大气不敢出的守在外面。

今日靖亲王一定会进宫来,这样子只怕靖亲王会多心,可李公公只能在心里想想,可不敢直接说出来。

夏蝉断断续续的鸣叫声和初夏的热气席卷着四处,如今宣德殿已经用上了冰盆。一盆盆冰不停的送去宣德殿。

靖亲王的队伍直接到了皇宫西华门外,宫玄迟一身戎装,身姿挺拔的站在城门前,拿出一块四四方方的令牌,守门人见了,放他进去。

七月的天,走几步就出汗,宫玄迟穿着一身不透气的盔甲,盔甲被阳光照得火热发烫,本就是阳刚正气的人,这时候额头上已经是细细密密的汗珠,转眼就汇聚在一起,豆大的汗珠顺流而下。

到达宣德殿外时,宫珏翌已经回复平常,一脸庄重的坐在案牍前。

李公公小跑着到了宫珏翌身前,躬身禀道:“皇上,靖亲王已经到了殿外。”

宫珏翌捧着一卷书,闻言没有任何反应,李公公的嘴翕了翕,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退出了鸦雀无声的大殿。

如今的皇上脾气奇怪至极,且喜怒无常,等闲若是撞了上去,就会没了脑袋,便是亲信李公公也不敢多言。

不过华贵妃如今倒是成了皇上身边唯一一个能说得上话来的,李公公心里思索着,若是多等一会儿,皇上还这样,看看要不要去请华贵妃来解解围。

宫玄迟高挺的鼻子上,也是闪烁着汗水的水渍,他已经在宣德殿外等了快要两柱香的时间了,宫珏翌竟还不召见。

宫珏翌的发难在他的意料之中,可是他这么拿架子,明目张胆的刻薄有功之人,这倒是出乎他的意料。

李公公头上也是冒了不少的汗,招手让小太监去请华贵妃,可惜华贵妃还没有到,太监便惊呼起来:“靖亲王晕倒了!”

一时间人仰马翻,扶人的扶人,请太医的请太医,宫珏翌闻声也耐不住性子了,走出来一探究竟。

见宫玄迟一脸热汗无精打采的被两个小太监用力架着,宫珏翌头疼的招了招手,“把他送进去吧!”

一进大殿,冰盆制凉的空气扑面而来,扫却了一身燥热。真是叫人浑身畅快,皇上的日子果然好过,这时候田里的庄户们还要撸起袖子继续劳作,皇上住着琼楼殿宇,喝着琼浆玉液,真是快活似神仙,难怪世世代代,历朝历代那么多人为了这个至高无上的位置争的头破血流。

宫玄迟感受着脚下摩擦走过的距离,果然,身上柔软的触感,冰凉的丝绸划过脸庞,甚至能感觉到它绣着的繁复花纹。

“皇上,靖亲王许是受了暑气,要不是请太医。”

宫珏翌挥了挥手,“不必。”

李公公应声退下。宫玄迟心中冷笑,继续佯装昏迷。

宫珏翌又回到案牍旁盘腿坐下。似乎并没有在意宫玄迟就在旁边。

宫玄迟半个时辰后才悠悠醒来,一脸惶恐的爬下了床,“皇上,臣怎么在这里。”

宫珏翌拿着紧致紫毫笔的手一顿,面上挂着笑意看向宫玄迟,“四弟莫急,你一时受了暑气,晕倒了,朕让人为你宽了衣,你在这里睡了半个时辰了,可有好些?”

“臣好了,臣有罪,竟连这点暑气也受不了,给皇上添乱了。”

宫珏翌不置可否的笑了笑,放下手中的东西走到宫玄迟身边,“这不怪你,这么热的天,你穿着这厚厚的盔甲,就像这把生肉放在炭炉上炙烤,你受不了也是人之常情。”

宫玄迟匍匐跪地,一脸惊惶,“臣惶恐。”

宫珏翌摆了摆手,面上肌肉隐隐跳动,“罢了,你先将把南疆事宜先禀报一下。”

宫玄迟应声点头。

一日之间,皇上刻薄有功之臣靖亲王的消息不胫而走,快速的传遍了满京城。

陆鸣凤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量了,身上还有些疲惫,却又有一种难得的轻松。

身下的异样,让她突然慌忙起来,“孩子!我的孩子!”

突然,一旁的软榻上,一个人影坐立起来,快步的走了过来。

“阿迟?”

陆鸣凤惊愕,难道她不是在做梦?宫玄迟真的回来了?

“我在。”宫玄迟温柔的将她圈进怀中,“别怕,我在。”

从宫玄迟身上传来那种熟悉的梅花香气,陆鸣凤觉得眼眶一热,久违的温暖包裹着全身,为什么,只有和他在一起,她才觉得格外的安心,格外的舒服。

“孩子,孩子呢?”

陆鸣凤猛地离开宫玄迟的怀抱,激动的问道。

她记得昨日宫珏翌那混蛋害她摔倒在地,结果就难产了……那孩子去哪里了?

宫玄迟重新耐心的将她揽入怀中,哄孩子一般轻轻的拍着她的背,“别担心,孩子在奶娘那里。”

听到这话,陆鸣凤才觉得心里平稳了下来。

“是个女孩还是男孩啊?”

陆鸣凤声音散发着前所未有的温柔,想来做了母亲的人,总是多一些平日里没有的柔情。

宫玄迟竟觉得心里格外的甜,手上力气愈紧,“是个女孩,长得格外像你。”

陆鸣凤听着就来了精神,感觉到宫玄迟的气息喷在脖颈间,有一种分外的安心,“快抱来我看看,好不好。”

宫玄迟自然不会拒绝,隔空喊了一声惊雷:“让乳娘把姑娘抱过来。”

两人的样子,就像一对小夫妻,脸上的幸福不言而喻,陆鸣凤觉得心里真的甜不可言。

不多时,孩子便被抱了过来,较之昨日,孩子没有再皱巴巴的,脸上舒展开了,看着肉嘟嘟的,红润的小脸小嘴巴,是不是吧唧吧唧的动动小嘴,看着真是让人的心都化了。

宫玄迟接过孩子,动作虽有些笨拙,可模样却十分自然,看着像是练过的。

陆鸣凤想要抱抱,宫玄迟却不让,“你就这么看,昨日那么凶险,你身子还没有恢复好。”

又是一阵感动,陆鸣凤点头应了,看着女儿嫩嫩的小脸,心中感慨万分。这可是她以命相博生下的小东西,她这么小小的,以后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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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 诺姐儿

宫玄迟抱着她的样子,真是如同两父女,陆鸣凤依着大红靠背,眼角湿润。

宫玄迟余光落在陆鸣凤生产过后有些苍白的脸,伸手在她脸上轻轻摩擦。

“傻丫头,别哭。”

感受着有些粗糙的厚茧磨着脸有些刺疼,可又有一种别样的情愫在心间漫延。

如果有一个人,能够在你经历过太多的心酸之后,还温柔的叫你丫头,这是怎样的温暖。

陆鸣凤突然扑到宫玄迟的怀中,带着浓浓的鼻音,“我知道,我知道这个世界,只有你不会抛下我不管,不管什么时候,只要我需要你,你就会出现。”

宫玄迟并不作声,他也不知为何,有时候好像就能感觉到她需要他,他就觉得披荆斩棘也要感到她身边,哪怕只是看一眼她是否安好。

可能……她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他抱过的女人,她是这世界上,除了母亲,第一个让他觉得不排斥的女人。

陆鸣凤于他而言,有种难以言说的感觉。

陆鸣凤看着自己的闺女,眼神柔软,像是一湾春水,映照着山花秋月倒影。目如点漆却盛着繁星点点。

“阿迟,你……你给孩子取个名字好不好,让她认你作干爹。”

陆鸣凤有些犹豫,她心里有些复杂,五味陈杂。

宫玄迟笑了笑,点头答应“好,反正这孩子身上流着的我们宫家的血,鸣儿,就叫她宫一诺好不好。”

“宫一诺,宫一诺。”陆鸣凤口中轻轻的念着这个名字,满心欢喜,“好,以后我们的诺姐儿就叫宫一诺了。”

宫玄迟这个平日里看着冰冷的人,这时候也难得的温柔,百炼钢化为绕指柔,原来看着冰冷的男人,也会有如此温柔的一面。

陆鸣凤斜倚着,看着宫玄迟完美英俊的侧颜,睡意漫上心头。

宫玄迟察觉到陆鸣凤有些疲惫的神态,站起身,喊了一声:“乳娘。”

乳娘应声进来,宫玄迟将孩子抱给她,乳娘轻手轻脚的将诺姐儿抱了下去。

“睡吧,困了就好好休息,我让厨房炖了乌鱼汤,听说对产后的女人痊愈有好处。”

陆鸣凤乖巧的点了点头,像极了一只温柔的小白兔。

宫珏翌替她掖了掖被子,放下纱帘对她笑了笑,“好好睡吧。”

像是一场梦,甜蜜的不真实,陆鸣凤潜意识这么想着。

一场梦做的悠长久远,陆鸣凤不愿意醒来,可时光如流水,谁又能逃过出演。

陆鸣凤消失的第三天,宫珏翌亲自宣布德妃暴毙,丧仪按照嫔位的份例操办了。

从此,郭鸣凤这个名字就再也不见了。

陆鸣凤觉得好像重生了,一生轻松,宫玄迟每日都来陪她吃饭,带着诺姐儿来逗趣儿,然后等诺姐儿困了,他便让乳母带下去,哄着陆鸣凤睡着了才离开。

陆鸣凤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幸福,如释重负般的贪婪着这种幸福。

诺姐儿快要满月了,因为诺姐儿的身份特殊,也是因着陆鸣凤身份的敏感,诺姐儿的满月酒不能大操大办,不过宫玄迟不愿意让她失望,所以说了让贴身照顾的几个仆妇来陪着庆祝一下。

陆鸣凤问了三妹陆青禾的情况,听到宫玄迟告诉她,陆青禾被送回了临安陆府。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陆鸣凤大松了一口气,她已经尽力了,尽人事,听天命吧。

就在办满月酒的前一日,宫玄迟出奇的没有如往常一样来看她,诺姐儿也没有来过。

陆鸣凤懒懒的倚在福字枕上,想着可能是有什么事耽搁了吧。

她想着诺姐儿肉嘟嘟的小脸,特别小的手和脚,大大的眼睛里面藏了星星一样,让人喜欢的紧。

一边想着,她就一边笑,觉得虽辛苦了九个月,可这种幸福感,在诺姐儿小小的一个表情中就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陆鸣凤等啊等,入夜了,今日宫玄迟都没有来看她,就连诺姐儿也没有过来,她开始有些慌了。

“天罡!”

她一连喊了好几声,依旧没有什么回应,陆鸣凤下床踏着鞋子就往外跑。

推开门,竟在下雨,淅淅沥沥的雨冲淡了夏日的燥热和焦灼,陆鸣凤看了眼四周,不见一人。

陆鸣凤心中一紧,不管不顾的跑了出去,她知道宫玄迟的书房在哪里。

夏日虽然炎热,可雨水却是冰凉的,脸上被骤急的雨水冲着,几乎看不清眼前都是什么。

浑身湿淋淋的陆鸣凤冲进宫玄迟的书房时候并未看见人,陆鸣凤不死心,继续四处找着。

几乎急的眼泪都流下来了,陆鸣凤总算看见那道曲熟悉的身影。

他坐在亭子里,脸色不好,石桌上一壶酒,一个酒杯,他似乎已经有了醉意,几乎没有察觉陆鸣凤向她靠近。

“诺姐儿呢?”

他转头,看见她狼狈单薄的身影的时候,似乎眼睛被刺痛了,拿起就被又往嘴里灌。

他对她咧嘴笑了笑,笑容里有些无奈,有些难以言说的苦涩,“惊雷,带夫人去换衣服。”

他口中浓烈的酒气扑在陆鸣凤的脸上,双颊有些绯红,唇上尚留酒渍。

惊雷撑着伞走过来,“夫人,回去吧。”

近来在这里,大家都叫她夫人,她也没有反驳过,宫玄迟眼中笑意炽烈。

陆鸣凤推开惊雷,眼睛眨也不眨眼的看着他,宫玄迟越是腿拖着不告诉她,她就觉得心里越不安。

“孩子呢,我问你!”

宫玄迟听见陆鸣凤难得这么的锋芒毕露,只是笑了笑,“快去换一身干衣裳。”

他的话温柔没有一丝的恼怒,陆鸣凤突然抓起桌上的酒坛子,猛地摔在地上,酒坛子碎裂的响声宣示着它已经不能伺候主子了。

“我问你,诺姐儿呢?”

宫玄迟没了酒,就定定的看着陆鸣凤,眼中迷离之色愈加浓了。

陆鸣凤心里实在担心,宫玄迟到底对诺姐儿做了什么。陆鸣凤不知道,可越想越害怕。

宫玄迟挥了挥手,让惊雷下去。

只剩下他们两个人,陆鸣凤这才暂时平静下来。

宫玄迟笑了笑,有些颓废的坐在马背上凳子上,眼神中有些说不出的心痛和不舍,“孩子……孩子去楚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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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 晕倒

楚国,楚国,楚国……

陆鸣凤脑海中不停的响着这两个字,去楚国了,她的诺姐儿还没有满月,就去了楚国!

如同晴天霹雳,陆鸣凤感觉如雷灌顶,整个人的力气被生生的抽干净。

“鸣儿!”

眼见着陆鸣凤突然身子往后倾倒,宫玄迟一时血冲上脑袋,眼疾手快的冲过去一把接住陆鸣凤。

陆鸣凤面色苍白,浑身湿淋淋的,雨水连珠的从亭子上的瓦沿落下来,水珠四溅,像是一场聚散的戏剧。

如果说陆鸣凤恨宫珏翌是因为他利用她,牺牲她,糟践她,那么此刻陆鸣凤对宫玄迟的恨,便是爱而不护,让她的诺姐儿身陷危险。

可宫玄迟顾不了那么多了,他抱着陆鸣凤冲进屋中,穿过亭台楼榭回到寝殿。

“快去煮姜汤!”

惊雷连忙下去安排。

“陆鸣凤,陆鸣凤,鸣儿,快醒来。”

抱着浑身冰凉的陆鸣凤,宫玄迟心里如同被几千根银针一同刺入胸腔中,痛不堪言。

不行,这样会加重陆鸣凤的伤势,宫玄迟抱住她,替她解开衣服,他为她换过衣服,再次动手,似乎要轻松了许多。

夜深了,陆鸣凤再次醒来时,已经是午夜时分,她感觉到有人在身旁,烛台上只剩下一小段的蜡烛上,火焰在随风飘摇,大殿中有些冰冷,被窝里倒是暖和。

宫玄迟十分警觉,感觉到了床上的人有动静,立刻睁开了眼。

“你醒了?”

他眼中忧怯以之色沉沉,伸手想要将她扶起来。可又突然收回手,他在做什么,她现在一定恨透他了。

陆鸣凤一言不发的看着他,时光静谧的盘旋在房梁间,有种说不出口的苦涩突然漫上心间。

她定定的看着他,眼神中五味陈杂,宫玄迟想和她说话,可喉咙却像是被堵上了一般,嘴角翕翕半晌,却一句话也没有说出口。

“想来你让人带走诺姐儿的时候,已经想清楚了吧。”

陆鸣凤撩开被褥,她穿着雪白的中衣,走到衣架旁取下已经干了的踏雪寻梅纱裙。

宫玄迟不知该如何回答,察觉到陆鸣凤有要离开的意思他突然上前抱住她,她的脑袋枕在他的胸口,他的手收得愈发紧,似乎觉得一放手就再也抓不住她了。

“别走,别走好不好,至少出了月子,你现在身体还很虚弱。”

陆鸣凤动作强硬的退出了宫玄迟的怀抱,她嘴角挂着笑容,完美的脸庞线条柔和,可她的眼睛,是那么的冰凉,像是一口深井,不染尘世浮埃。

她的笑容,好似一顿徐徐盛开的昙花,虽美的不可方物,可又在诉说着她即将消失的事实。

“鸣儿。”

宫玄迟无助的喊了她一声,她往后又退了一步,站定直直的看着他:“我做过最傻的事情就是相信你们,相信男人这种东西,相信你真的会珍重我,你说我是不是就像个笑话?”

宫玄迟摇头,想要靠近她,可她眼中的疏离,决绝,清冷,像利剑刺痛他的心,刺痛他的眼睛。

陆鸣凤感觉似乎少了什么,突然摸向脖颈间,哪里空落落的,她眼神凌厉的看向宫玄迟:“我的项链,给我。”

宫玄迟这才想起她生产之时他取下来的那条诡异的项链,他点头道:“你别急,项链我收着的,你冷静一下,我待会儿就给你。”

待会儿?陆鸣凤嗤笑,他又想哄着她,一道银光闪过,陆鸣凤面色决然的拿着一把削水果的短刀,尖刃对着白皙的脖颈。

“给我,立刻!”

陆鸣凤再次喊道,宫玄迟已经心神俱乱,他感觉到好像随时都有可能会失去陆鸣凤,心里刺痛的眼睛都红了。

他何时有过这种时候,宫玄迟,堂堂靖亲王,面对战场上尸骨如山的血腥惨状,他又何时皱过眉头,此时却心神大乱。

“我给你,马上就给你。”

宫玄迟转身跑到床榻不远处的一个雕刻着八仙过海的紫木柜台便,打开了上面的柜子,取出了一个盒子。

陆鸣凤一脸警觉的看着他,宫玄迟取了东西转身回来,温柔的看着她,“鸣儿,东西就在这里,你把刀放下。”

宫玄迟柔声劝说道,眼角眉梢都是担忧之色,陆鸣凤依旧不动,只伸手抓过那个盒子,宫玄迟同时伸手抓住了她拿着刀的那只手。

电闪雷鸣间,陆鸣凤拼力的反抗,直到那把短刀划过宫玄迟的脸庞……鲜血狰狞成一条梭长的伤痕盛开在宫玄迟的那张英俊的脸上。

宫玄迟吃痛也不放开,陆鸣凤感觉心痛至极,眼角几乎落泪。

可她想到诺姐儿,心头一定,立刻放了抓住刀柄的手,抱着盒子跑了出去。

宫玄迟颓然的坐在地上,眼角处的血险些进了眼睛,惊雷这是才出现,见了这一幕,惊讶至极。

谁还能伤着他家王爷。

“王爷,属下为您包扎吧。”

宫玄迟点头,“嗯。”

陆鸣凤跑出老远,没见宫玄迟跑出来,心里这才放心了些。

想到他脸上那道拜她所赐的伤痕,陆鸣凤用力的排除了心底的愧疚,继续往后门走去。

出乎意料的顺利出了靖亲王府,陆鸣凤这才觉得浑身冰冷,她不顾一切的往外跑着。

她真是觉得恨透了楚国皇室的一切人,凭什么他们的债要她的女儿那么小的女儿来还,凭什么!

陆鸣凤一口气跑到了一处庙宇外,这才停下来,这已经离王府很远了,这里算是京城的贫民区。

四周矮**仄的房屋小巷,她看了一眼能逼雨的庙,还是转头往别处跑去。

感觉好像又回到那时候,她假扮成樊良蕖的时候,带着良雨,珏宝,他们三人一起,绝望的奔逃。

事情似乎就在昨日,可她已经又经历了太多事情,她已经有了诺姐儿,不再是独身一人,做事没有那么多顾虑的陆鸣凤了。

她脑海中只有一个想法,她要找回她的诺姐儿,她还那么小怎么能够离开她呢?

陆鸣凤不停的走着,至到精疲力尽,倒在了人家放在屋檐下的柴堆上。

宫玄迟包扎好了脸,惊雷起身,“主子,还要去把夫人追回来吗?”

宫玄迟摆摆手,让他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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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 离开

惊雷吃惊,主子往日里不是最关心陆姑娘吗,如今怎么倒换了性子,这不像主子的性格。

不过今日陆姑娘对主子下这么重的手,也真是狠心。

若是别的女人,只怕主子早一剑把她杀了,她竟还伤了主子。

不过看主子的样子,只怕也是对陆姑娘失望了,所以连着人去找她都没有了,惊雷心里想着,自觉的退到了暗处。

飞花柳絮,花开花谢无痕。

陆鸣凤再次醒来,是在一群村妇的指指点点中,她们嘴角挂着戏谑的笑容,有个妇人过来扶起她:“姑娘你没事吧?”

她这才发现自己年纪尚幼,还像个姑娘,她茫然的摇头,示意她无妨,借着妇人的几日起了身,陆鸣凤拍掉身上的泥土灰尘,对着那妇人善意的笑了笑。

从人群中出来,陆鸣凤还能听到那些妇人的议论之声。

“这是哪家的姑娘,竟这么就睡在路边,真是可怜。”

“看着像是无家可归的样子,莫不是脑子有问题吧……”

陆鸣凤没有心思理会她们,她现在满心都是诺姐儿的脸,她笑起来的样子,她伸手要娘亲抱抱的样子,她每每一想到,就觉得心痛难忍。

灵墟长老那混蛋,如今是瞧着她没有了价值,便把她女儿骗走了,当真可恶。

离开了靖亲王府,陆鸣凤身无分文,她只能先回到临安,找罗掌柜支了银子才能走。

可是如今她要如何回临安都成了一个棘手的问题,理清了头绪,陆鸣凤突然将衣袖撸起来,手腕上一个赤金手镯,她的眼睛一亮。

看着眼前的装饰古朴大气的当铺,陆鸣凤再次理了理衣裙,走了进去。

“做什么的?要饭的就请出去。”

那掌柜这一声吼,让陆鸣凤险些气的炸毛,可现在是用银子的时候,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她脸上挂着笑,一脸谄媚的走过去:“掌柜的,我不是要饭的,我有东西要当。”

说着陆鸣凤从袖子中取出那根手镯来,三指宽的赤金手镯名贵不菲,那掌柜的一双小眼睛顿时闪亮起来。

这可是好东西啊,这雕花做的如此细致,花纹清晰别致,一看就不是等闲之物。

“咳,咳……”掌柜咳嗽几声,收起了眼中的惊艳之色,恢复了一脸的平常,对着陆鸣凤仰着下巴道:“你这东西,成色是不错,不过金子不纯,只怕值不了多少钱啊。”

陆鸣凤心里暗道这无奸不商,这就是个实打实的奸商啊,这可是宫玄迟送给她的,他堂堂靖亲王送一个假镯子,这不是让人笑掉大牙吗。

想到宫玄迟,陆鸣凤有些犹豫,这可是他送给她的第一个礼物,听天罡说这是宫玄迟亲自选的,说很适合她。

这么精致的桌子,至少值一百多两银子,陆鸣凤心里门儿清,遂收回镯子,笑道:“这镯子纯不纯,我作为主人自然一清二楚,既然入不得掌柜的法眼,那我就到别处去看看吧。”

那掌柜本还想端架子,可陆鸣凤已经揣好镯子准备离开了。

“诶,等等,等等,这位姑娘,价钱好商量,这生意不就是谈来的吗,咱们商量商量,好说嘛!”

陆鸣凤心底冷笑,“哦,看来掌柜也明白这桌子价值不菲了?”

那掌柜一愣,没见过这么套路他的,他若是答应了,岂不是让她坐地起价,可若是不答应,只怕她又要转身就走。

掌柜的笑了笑,脸上堆着的一脸横肉看着有些难看,陆鸣凤也不计较,顺着杆子爬。

“既然如此,掌柜的想好了再出价,我这东西可不愁买。”

陆鸣凤眸光明亮,那掌柜的思索半晌,深处食指对着陆鸣凤比划了一下。

“一百两?”陆鸣凤鼻子中嗤笑一声,一脸不屑。

那掌柜傻眼了,这一身脏污的妇人,一般听着这个数字,都会激动得泪流满面,这妇人倒好,反而看不起?

“那你想要多少?”

掌柜试探道。

陆鸣凤深处两根青葱白嫩的手,“两百两。”

“两百两?”那掌柜一惊,这二话不说直接把价格翻了一倍,这还真是敢说。

他沉吟片刻,“不行,最多一百五十两,再多就不要了。”

陆鸣凤知道见好就收,这个价格也不错了,作为回到临安的盘缠是绰绰有余了。

生意成交,陆鸣凤让掌柜的给散碎银票,当时候方便补换。

待出了当铺,陆鸣凤把头发弄的乱七八糟的,别人还以为是个叫花子,都没有注意倒她。

顺利的到了市集上,有车夫拉着马拍着队等雇家来谈生意,陆鸣凤走过去,挑了一个看着朴实的中年男人问道:“去临安多少银子?”

那人打量了她一眼,还是回答道:“五十两银子。”

五十两银子,这个交易不错,身上有钱,陆鸣凤连价格也不说了,直接上了马车,让马夫去临安。

马夫有些惊讶,看了陆鸣凤一眼:“这位姑娘不买些吃食以备路上吃吗?”

陆鸣凤这才抬起头,恍然回过神来:“我这里有五两银子,你去买些馒头过来吧。”

马夫看着陆鸣凤伸手拿出五两银子给她,一脸惊讶,这卖馒头得买多少啊。

陆鸣凤看出马夫的疑虑,补充道:“生下的银子全作你的辛苦费吧。”

马夫顿时感激的看着她,这姑娘心真好,这可是他这几日的唯一一桩大买卖了。

马夫匆匆跑去远处,陆鸣凤坐在马车里,觉得心里疲惫至极,远远比身体更加疲惫。

一种无声的疲惫漫上心头,陆鸣凤靠在马车上不知怎么就睡过去了,再次醒来时,只听见马车轮子转动的咕噜声。

“这是到哪里了?”

陆鸣凤朝着马车外喊了一声,有风灌进来,她这才感觉到身上有一天被褥,暖和着她,才不至于那么冷。

“已经出了京城十余里了。”

那中年男人笑着回道。

陆鸣凤低头看着身上这床崭新的被褥,有些庆幸自己没有看错人,这马夫若是不老实,只怕说不定将她买了都不知道,再拿着她的钱跑路,到时候她就欲哭无泪了。

撩开帘子,陆鸣凤看见马车快速的疾驰着,窗外青葱的光景划过眼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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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 机关

看着天色已经晚了,马夫加快了脚程,想要赶到前面的驿站休息。

陆鸣凤自然也没有意见,天黑赶路本就是不稳当的,指不定遇见什么山贼盗客。

又走了半柱香的时间,黄土铺满的官道转角处,一座独栋的两层酒楼模样的房子出现在路边。

风尘满满的几辆马车停在路旁,马夫不禁担心没有住宿了,便对车厢里道:“小姐,我去问问前面驿站的还有没有住宿。”

陆鸣凤听了,撩起帘子看了一眼外面,点头道:“去吧。”

马夫便跳下马车,往驿站去。

尚未进到驿站里,便有小二出来问:“这位客官是打尖还是住店?”

马夫脸上堆了笑:“不知还有没有上房,我家小姐准备在你们这里住一夜。”

那小二的立刻露出一副谄媚的笑容,伸着脖子往马车的方向瞅了瞅:“是你家小姐?”

不待马夫回答立刻道:“有有有,上好的客房,快请你家小姐上客房歇息吧!”

马夫疑惑的看了一眼店小二身后的驿站,他知道这不是官驿,可为何今儿透着古怪呢?

几个大汉摔酒碗唱酒词的声音粗矿的传了出来。马夫有些害怕的看了一眼这小二:“你们家这店,不知贵不贵,我家小姐身上没有带多少银子。”

陆鸣凤在马车里等了半晌也不见马夫回来,有些焦急的探出头去,见马夫站在不远处和一个粗布衣衫身材矮小的男子说话。

“没多少银子也行啊,佘店也能住的!”那店小二生怕马夫回去带人跑了,连忙拉住他笑着说道。

马夫愈发觉得古怪异常,往日里出了京城到这里,天色都还早,便没有在这里留宿过,怎么如今发现这驿站透着一种奇奇怪怪的感觉,让他有些迟疑。

“行,你先回去,我给我家小姐说一声。”

马夫说着便往回走,跳上马车对着陆鸣凤喊了一声:“小姐,这驿站有些古怪。要住吗?”

陆鸣凤疑惑,怎么就古怪了,看了一眼天色,这时候若是还要上路。只怕只能走夜路,也难以到达下一个驿站,前怕狼后怕虎,哪有那么多的估顾忌,遂道:“住。”

马夫无奈,只好赶着马往驿站去,走到驿站门口,马夫让陆鸣凤先下车,他这就去栓马。

陆鸣凤点头,身手轻便的跳下马车。店小二伸手来扶的手顿在空中,神情愕然。

陆鸣凤看了一眼店小二,几分打量,店小二收回手,讪讪的笑了笑:“小姐身手好。”

陆鸣凤点头,转身看了一眼吧马车牵到驿站前面的几个并排着的松树旁栓着。又转身走到马车后面,拿出一袋干草喂了马。

“小姐赶路奔波,可要来些饭食?”

陆鸣凤看了一眼这驿站的模样,有些迟疑的走进去。

没注意到脚下的门槛,陆鸣凤一脚踩上去哐啷一声,所有人都转头看向她。

陆鸣凤这才抬头讪讪的笑了笑,歪着嘴,面目有些扭曲。

她休息到这些人似乎不是一伙儿的,而是各自为政,却都虎背熊腰,彪悍异常,身戴佩剑,看着一脸不善。

马夫转头看着陆鸣凤,面色有些畏缩,眼中警惕的往前走。

寻了一处角落的小桌子坐下,陆鸣凤竖着耳朵听着四周的动静。

不多时,刚才那个店小二又走了上来,手中的柏木托盘上有几碟子小菜和一壶酒。

“客官,这酒是掌柜赠送的,两位吃好喝好。”

陆鸣凤礼仪性的点了点头,道谢:“多谢掌柜的。”

马夫本不打算坐下来和雇主一起吃饭,可是陆鸣凤却对他点头,示意让他坐下一起吃饭。

马夫点头坐下,坐在对面有些拘谨的端着饭碗,一言不发的刨着饭。

一切都出乎意料的平静,用过饭,陆鸣凤让马夫去给了打尖住店的银子,便由那店小二领着上了楼。

两间厢房紧挨着,陆鸣凤进了她的那间厢房,神色有些紧张,手已经捏紧了。

漆黑的屋子里,静悄悄的,年久没有更换过的老家具散发着木头独特的味道,不知何处有种酸腐的气息扑面而来,陆鸣凤觉得,这比在冷宫都要难熬。

她不敢睡那张床,盖那张颜色不明的被褥,只好坐在椅子上想着怎么熬过去。

坐久了便有些腿麻,陆鸣凤又将另一张椅子搬过来,将腿放上去,才好了些许。

陆鸣凤觉得心里很不安,她很想念刚满月的诺姐儿,想念三妹,想念四妹,甚至有些想念也曾做过她弟弟的慕容珏宝。

心里胡思乱想着,只盼着天早早的亮,她好继续启程去临安。

可这时间却十分难熬,似乎比平日里慢了无数倍,她心里如同被无数蚂蚁啃噬,觉得十分痛苦。

深夜时分,她仍旧十分清醒,脑袋里想着事情,却又觉得万分疲惫,身上穿着单薄的衣服,有些凉意漫上全身。

冷,她脑海中这么想着,看着不远处的床,现在这张床对她有莫大的吸引力,她觉得说不定就冷得没有理智了,冲过去将自己裹到被窝里。

外面的月光被遮住了,原本投影在窗户上的树影也渐渐消失,只剩下外面树枝摇曳的婆娑声。

这种声音像是一种魔咒,陆鸣凤听着,觉得耳边有什么声音响起来,再一听又什么也没有。

悉悉索索的声音像是老鼠啃噬桌角发出的摩擦声。陆鸣凤觉得特别困倦,她忍不住想要走向那张铺了被褥的床。

这时候“吱呀”一声响动,床板下发出一阵齿轮转动的声音,陆鸣凤猛然清醒过来,只见陈旧的床中间为中心,床板像门一样往下打开,被子直接掉了下去。

下面一声惊奇的疑惑声:“咦,人呢?”

陆鸣凤陡然警惕起来,退到门边,下面又发出一道“嘘”的声音,似乎是让他们不要说话。

整个房间安静得针落可闻,陆鸣凤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突然听一道声音道:“莫不是她看出来了什么?”

另一道声音道:“怎么可能,那么多女人都没发现,她怎么会发现,说不定是起夜了。”

另一个人突然发出猥琐的笑声,“这刚好啊,我瞧这娘们儿长得不错,咱们哥俩有艳福了。”

似乎意识到自己太得意忘形,笑声戛然而止。

陆鸣凤已经抓着门把手,准备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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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 马夫

可门口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传来陆鸣凤顿时贴在墙上不敢动弹。

“这边……”外面男子低沉粗矿的声音响起,陆鸣凤心里焦急如麻。

她突然想到隔壁睡着的马夫,不知他如何了,现在还丝毫没有反应,不知他是死是活。

看样子,这些人是料定了她无人搭救,这两路人同时出动,无论是为了钱财还是美色,现在于她而言都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前有虎后有狼。

突然一阵碎瓷声响起,本安静的夜里显得嘈杂起来。陆鸣凤好奇的看了一眼门,这门外的动静……好像是从隔壁屋子传来的。

这声音过后,外面的动静便没了,刚才那声音虽不算多大,可也不小,外面却静悄悄下来。

若是正常情况,店家也该被惊动了,可这时候,依旧没有任何人前来查看。

陆鸣凤想到今日刚下马车时,那店小二贼溜溜的模样,仔细一想,和寻常店家里的店小二哪里有相似。

她这才一惊,心中责怪自己太过大意,这才陷入这种境地。

陆鸣凤突然看到一旁闪烁的豆大灯光,心中一动。

她伸手拿过烛台,随着床沿的干草点燃了去,火苗顺着干草便腾腾燃了起来,干草比较好燃,被褥有些湿润,被火苗烘干了,眨眼间也燃了起来。

外面廊间也发现了屋里火光和黑烟漫了出来,火舌卷向床板下面,下面的人一时半会儿也上不来。

“来人啊,失火啦!”陆鸣凤扯着嗓子大喊起来,声音左窜右撞,整个驿站都惊动了。

昆明的打开门,然后蜷缩在门旁的桌几下,突然几个剽悍的大汉冲了进来一脸的络腮胡子,看着无比凶狠。

陆鸣凤看着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幸亏自己多长了一个心眼,若是刚才直接跑出去,岂不是让人抓个正着。

看准了时机,陆鸣凤从案几下溜了出去,那几个大汉眼中都是火腾腾的床榻,哪里有精力看着别的地方。

陆鸣凤出来时,四处都响起动静,有人喊着救火有人喊着救命,陆鸣凤称着这慌乱时候,朝上面看了一眼。

那个老实的马夫还在上面,他是个敦厚的人,陆鸣凤不想把他丢下。

这事一出,她一跑了,和她同来的马夫定然首当其冲受到刁难。正想着,二楼上突然掉了个什么东西下来。

陆鸣凤躲在木桌后面,定睛一看,这不就是马夫吗?

马夫重重的落在地上,猛烈的咳嗽起来,口中溢出鲜血来。

楼上传来暴躁的声音:“找,给我把那个女人找出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陆鸣凤只听了个囫囵,蹲着往马夫的方向挪了挪,伸手抓住了马夫的肩膀,咬牙用劲的往外拖。

她感觉身上绷紧了,依旧使不上什么力气,顿时心急如焚。正束手无策的时候,陆鸣凤突然想起当初她把人直直提起来的事,那时候是如何做到的呢?

陆鸣凤突然想到脖颈间的彩石,彩石依旧散发着淡淡的光晕,她心一横,伸手在齿间用力一咬,血腥味顿时在口齿间漫延开来。

陆鸣凤连忙把血往彩石上抹去,彩石刚开始没有什么反应,陆鸣凤感觉心跳起来,默默数了几下,彩石突然灼热起来,颜色鲜明起来,陆鸣凤感觉好像一股力量涌进身体中。

提着马夫的手上突然充入了力量,马夫惊诧的感觉到自己在地上快速的被拖走,他已经惊讶到合不拢嘴了。

陆鸣凤匍匐在地,额头上已经出现了细细密密的汗珠,脖颈间的灼热让她十分不好受。

陆鸣凤出乎顺利的将马夫挪到了驿站门口,突然有人喊了一声:“站住!快抓住他们,他们在那里!”

火势滔天,陆鸣凤顾不得太多,将马夫提起来往外跑,一瞬间她都怀疑自己是不是个汉子,而不是柔弱不能的女流弱质了。

就在眨眼间,已经有人从二楼上翻下来,往陆鸣凤的方向追过去。

陆鸣凤听见身后愈来愈近的脚步声她心里一急,走的愈发快,可是她纵使这会儿力气再大,她终究还是个女子,且手上还提了个人高马大的男子,如何能够身轻如燕的快速行走。

眼看着后面的人就快追上来了,陆鸣凤几乎急的慌不择路,总算到了马车的位置,伸手一拉栓马的粗绳,陆鸣凤一把跳上马车,将马夫拉了上去。

后面追过来的人已经近到咫尺,陆鸣凤连忙重重的挥起马车,那马吃疼,长长嘶鸣一声,扬蹄便放纵狂奔起来。

后面大汉伸开的长刀险险的从马夫的肚子挂过,若是再深一点,可就开膛剖腹了,马车飞奔起来,陆鸣凤又连忙转头将马夫往上面拉了拉。

刚跑了没有多远,便听到后面传来的急切马蹄声,看样子是骑马来追他们了。

陆鸣凤心里着急,可马车已经到了最快的速度,怎么也不能更快了,可那马蹄声却是越来越近。

陆鸣凤着急了,想把马夫弄醒,看看他有没有什么法子。

摇了马夫半晌,马夫这才猛地咳嗽了几声,缓缓睁开眼来。

“这是?”

他显然搞不清楚状况,疑惑的眼珠四处转。

“我们逃出来了。”

陆鸣凤言简意赅的说完,马夫瞳孔蓦地睁大,显然是想起了刚才在驿站发生的事,一时着急,鲜血又从口中喷涌而出。

陆鸣凤见他不成,连忙放弃了那个念头,转而进了车厢,把不用的东西都扔了出去,扔了一个桌子,一块条枕。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陆鸣凤觉得马车似乎要快了许多。可杯水车薪,与后面追来的人身下快马相比,他们这马车还是欠缺人意。

就在这时,马夫突然拉住她的衣角,陆鸣凤一脸讶异的看过去,只见马夫难得大着声音道:“小姐,你是个好人,我不成了,只求你一件事。”

他说着便拿出腰间的一个荷包,颤巍巍的伸手递给陆鸣凤:“帮个忙,帮我把这个荷包,给京城青衣巷尽头一个种着常青树的院子,那个老妪,我的老母亲,求您了!”

他几乎用尽全力,喊得声嘶力竭,显然是快不行了,陆鸣凤心里一酸,点头答应,他这才松了一口气,“好了,你把我丢下去,能拖些时候,马车也能快些,你若是会骑马,便把车厢丢了,这马能救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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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感触

陆鸣凤心中颇有感触,这马夫和她也就是金钱的关系,他却为了那点子情谊舍了命。

陆鸣凤还想说什么,却见他闭了眼,陆鸣凤大惊,伸手在他鼻间一探,心中一凉,这……就死了?

可是她不忍心就这么让他尸骨流落荒野,也许他的老母亲正等着他赚了钱回去,一家团圆,陆鸣凤鼻尖微酸,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可是后面的人已经快追上来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陆鸣凤狠了狠心,到了一处转角,将已经死了的马夫丢了下去。

果然,马车轻快起来,已经快了许多,跑了一段路程,后面的马蹄声果然歇了下来,陆鸣凤心知他们是被拖住了。

往前一跃,跳上了马背,又伸手将马身上拴着的绳子一松,车厢轰隆一声在地上往前滑着,马儿脱了束缚,立刻欢快的往前奔跑,完全是之前速度的两倍。眨眼间就把后面的人甩了老远。

夜色深沉,陆鸣凤觉得这种逃命的感觉,像是一只手捏住了她的喉咙,让她觉得十分窒息。

坐在马上,颠簸到她几乎拉不住缰绳,她恍惚中感觉像是又回到了那夜,浮尸遍地,哀鸿遍野,她一人深夜离开,被宫珏翌带回去……之后的种种,都成了她噩梦的开始。

骑着马,陆鸣凤一直往前跑,直到天色将明,她感觉到大腿内侧被摩擦的生疼已经无法忍受了才停了下来。

把马儿牵着到了一处田野水洼地,不用猜都知道,她这会儿一定是花脸,不拘小节的捧着水洗了一把脸,马儿也累坏了,伸头到水洼里喝水。

陆鸣凤这才低头看见有血从衣服里渗出来,那种被摩擦到皮肉消糜的痛感让她格外的清醒。

疼是她身上当前最大的感触,她必须处理一下伤口,否则待会儿无法骑马,只怕会误事儿。

这时候,一个朴素的老妇人从葱郁茂盛的稻草深处走出来。

她手提一个竹编的挎篮,头上裹着白色的汗巾,正缓慢的朝这边走来。

陆鸣凤这亡命奔逃一夜,已经饿的前胸贴后背,看见那竹篮里有考红薯,顿时眼睛一亮,可是他也能不能就这么冒冒失失的上前讨要吧。

就在她思考时,那老妇人已经到了身前不远处,她见了这高头大马和一旁有些狼狈的陆鸣凤,有些惊讶,看样子这姑娘不是村里人啊,还有一匹马。

老妇人走过来看了一眼陆鸣凤:“姑娘,你是做什么的,怎么大清早的在这田里?”

或许是因为陆鸣凤是个姑娘,所以那妇人的语气格外柔和,陆鸣凤眼中已经蓄满泪水:“婆婆,我是路过的商人女儿,和父亲的车队走失了,我不认识路,已经一天没有吃饭了。”

她灵动而闪亮的眼睛一眨,眼泪就扑漱扑漱落了下来。

看着她这副样子,老妇人犹豫了一下,放下竹篮,温声道:“姑娘,我一个农妇也不识路,只能给你一点吃食,只是听人说,顺着林子那边的官道往前面山的方向走,就能到临安城,老婆子没去过,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陆鸣凤心中感动,萍水相逢,能得老妇人这样的好心帮忙,也实属不易。

老妇人颤抖着把篮子里的五个烧红薯拣了三个给她,又给了一个馕饼,这对于陆鸣凤来说,真是解了燃眉之急。

老夫人又重新提了篮子起来:“这些也够你一天的吃食了,我还要去田地给我家的两个傻儿子送东西,你就将就吧。”

她面目慈和,陆鸣凤对她心生好感,连忙叫住她。陆鸣凤心里担心,老妇人把吃的东西分了这么多给她,只怕不好交代,便从荷包里拿了一张十两的银票塞给老妇人。

“婆婆,多谢您慷慨赠食,俗话说礼尚往来,您既然给了我一口吃的,晚辈也没有什么能够送您的,这十两银子您拿着,买些肉腥来,也算晚辈一点心意。”

那老妇人仿佛听错了一样,一脸震惊的看着陆鸣凤,十两银子?她们劳作一年也就几两银子,这姑娘得了她几个烤红薯和一个馕饼,就给了她十两银子,她觉得简直不可思议。

拿着银票的手一动不动,愣了愣,才对陆鸣凤道:“姑娘,不过是几个烤红薯,家里有的是红薯,不值几个钱,我不能要你的十两银子。”

她一脸惶恐,要把钱还给陆鸣凤,可是陆鸣凤怎么会收回来,便道:“婆婆,熟话说千里送鸿毛,礼轻人意重,这个银子,您一定收着,不然我也不要你的这些东西了。”

那老妇人略微犹豫,终究还是收了那银子,又对陆鸣凤千恩万谢。

陆鸣凤无所谓的笑了笑:“婆婆,您不用放在心上,我父亲是商人,这点银子于他而言,并不算什么,您还是去给您的儿子们送饭吧,不然吃食都要凉了。”

听到这话,那老妇人才点了点头,不知是感动还是激动,眼睛都湿漉漉的。

老妇人走了之后,陆鸣凤快速的吃了两个红薯,总算果腹了,撕了袖子上的一块布料,拿来裹腿上的伤,借禾苗来遮挡,快速的包扎好了伤。

她想着老妇人说的,转过前面的山头,就到临安地界儿了,心里雀跃起来。

也不枉她一夜跑马把腿都磨坏了,幸亏没有跑错方向,否则只怕这时候还不知在哪里呢。

陆鸣凤想着,只要她立刻上路,今天下午便能回到临安。

想到这里,腿上的伤似乎也不疼了,她整个人像是被灌入一股力量,她想回家。临安陆府,才算得上是她真正的家,一想到很快就能回去,陆鸣凤收拾了东西,马已经喝了水,吃了些草了。

这马没有安马鞍,有些难骑,陆鸣凤用了些力气才上了马。

官道上,一匹马驮着一个风尘仆仆的女子狂奔起来。

听着疾风呼呼的吹过耳边,陆鸣凤觉得前所未有的自由自在,她心里就想着快些回去,然后设法去楚国,想办法把诺姐儿带回来。

到达临安的时间比陆鸣凤想的要早一些,午时过了没多久,就到了临安城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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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 回家真好

到了陆府的时候,门口那个苍老的身影几乎让陆鸣凤眼泪夺眶而出,她下了马,几步跑上去,声音沙哑的喊了一声:“福爷爷!”

钱福正在门前扫地,他闲不住,没事总喜欢自己找事情做,如今主家不在,也没有什么人来,门可罗雀,难免要生荒草。

他就想着指不定哪天,主家就会回来,所以每日总是在门前等候半晌,把门前扫的干干净净。

眼前这个狼狈的少女欢喜的喊他,他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便见她转了一个圈,又往里跑。

待人都走了,他才能恍然回过神来,刚才那个……是主家小姐!

他几乎激动的老泪纵横,这本都快成了荒宅了,如今主家回来了,叫他如何不欢喜。

擦了眼泪,他看见阶梯下的那匹马。想着这是主家小姐带回来的。去把马牵回了马厩。

陆鸣凤欢快的穿过长桥。便看见主院门口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在绣东西。

这场景,几乎让她止不住的想要大哭一场,经历了富贵荣耀,人心的尔虞我诈,宫中的明争暗斗,她才陡然发现,还是这种平淡又朴实的生活,才是细水长流的幸福。

“冯……嬷嬷。”

她声音颤抖着,可冯嬷嬷正专心的做着绣活儿,头也没抬,冯嬷嬷以为只是幻觉,主家小姐在京城呢。

她也不是第一次出现这种幻觉了,便没有理会。

直到第二声:“冯嬷嬷。”

她才猛然抬起头来,一脸讶异不敢相信的表情,这,这真的是主家小姐?

“小姐?”

陆鸣凤擦了眼泪,对着冯嬷嬷咧嘴一笑:“嗳!”

冯嬷嬷也激动的眼泪汪汪的,看着陆鸣凤这一身风尘仆仆的模样,只怕是为了赶路,没有好好梳洗过。

她连忙高声喊道:“沉香,快去给小姐烧热水,小姐要洗漱。”

陆鸣凤感动于冯嬷嬷的贴心,也感动于这种浪子回家的喜悦,她从来没有觉得,有个家,是这么的温暖。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陆鸣凤就看见一个少女匆忙的跑了出来:“姐姐!”

三妹?!陆鸣凤十分惊讶于她恢复得这么快,已经是一副健健康康的模样了,紧接着便是沉香,她看着陆鸣凤,眼中既惊又喜。

“小姐!”

陆鸣凤来不及一一答应,只含笑的看着她们。

陆青禾扑进陆鸣凤的怀中,丝毫没有嫌弃她的一身赶路的风尘,还有坐了月子一个月没有洗漱的异味。

陆鸣凤笑着把她推开,却怎么也推不开,陆青禾哽咽的声音响起:“我以为永远也见不到你了。”

听着这话,陆鸣凤心中一疼,这种离别,的确让人心疼。

她伸手拍了拍陆青禾,眼角又湿润起来:“傻姑娘,姐姐不是回来了吗?”

陆青禾的哭声这才大了起来,像是压抑了许久的暴风雨,转瞬就滂沱而下。

“玲儿什么时候回来啊,她还好吗,我特别想她。”

陆鸣凤觉得好像有很多根针在刺她,揪心不已。

都怪她当初思虑不周,就应该把三妹和四妹放在一起养,这么骨肉分离,如何受的。

她还清楚的记得,在灵月宗,玲儿哭着不想让她离开的样子,她记得十分清楚,她的眼泪真是灼伤了她的心。

若说她是三妞和玲儿的姐姐,不如说她更像她们的母亲,真是亲自养大的叫她如何不心疼。

冯嬷嬷见两姐妹难舍难分,破涕为笑:“三小姐,让二小姐先去洗把脸吧,换身衣服,你们再好好说一会儿话。”

陆青禾这才放开陆鸣凤,擦着眼泪对陆鸣凤道:“姐姐去洗澡吧,洗了澡也舒服一些。”

陆鸣凤点头带着陆青禾一起进了主院。

冯嬷嬷说,陆青禾自从被沐初送回来之后,就要住在主院,说是十分想念她。

陆鸣凤泫然,扭头看了一眼乖巧坐在椅子上的陆青禾,心中真是五味陈杂。

待洗过澡,换了一身清爽干净的衣服,陆鸣凤觉得就像是重生了一样。

积累了一个月的污垢都被清洗干净,冯嬷嬷也看见了陆鸣凤腿上的伤,连忙去妆台旁把陆鸣凤从前就放好的金疮药拿出来,陆鸣凤有些羞,便自己拿了去内室涂抹了。

出来时,冯嬷嬷就一直盯着她的肚子,一脸的疑惑。

陆鸣凤也看出来冯嬷嬷的疑惑,加油陆青禾在,也没有开口说这事儿。

待说了一会儿话,陆鸣凤借口疲乏想要睡一会儿,支陆青禾去休息了。

冯嬷嬷这才走上前小声地问陆鸣凤:“孩子呢?”

陆鸣凤看了一眼外面:“此事说来话长,是个女儿,现在还没法把她接回来。”

对于冯嬷嬷,陆鸣凤是很信任的,也没有隐瞒,不过也不好跟她说诺姐儿在楚国的事,这事说起来就源远流长了,一时说不清楚了。

冯嬷嬷惊讶,又问道:“你怎么就出宫来了,皇上让你回来的吗?”

陆鸣凤感激的看了一眼冯嬷嬷,心中感叹她能事事为她着想,遂摇了摇头:“如今后宫已经没有我这么一个人了。”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让冯嬷嬷顿时心惊肉跳,这句话含义十分深沉,蕴含的信息量让她有些难以接受。

“那姐儿在宫中吗?皇上会不会善待她?”

陆鸣凤着实有些疲惫了,眼皮子已经在打架了,见冯嬷嬷一脸的担忧之色,心中微动,却只安慰道:“再怎么,那也是他的孩子,总不过亏待她的。”

冯嬷嬷顿时又觉得陆鸣凤命运多舛,心疼万分的看着她。

陆鸣凤咧嘴笑了笑:“好啦,嬷嬷你让我先睡了饱觉吧,我这会儿已经坐着都能睡着了。”

冯嬷嬷这才惊觉自己关心则乱,竟拉着小姐一直说话,没有注意到她已经困倦万分了。她笑了笑,答应了一声,替陆鸣凤宽衣,脱了鞋子。

待陆鸣凤躺下,她才放了床帐退了出去。

门吱呀一声轻响合在一起,陆鸣凤觉得实在没有精神了,闭着眼睛便睡着了。

不知何时,窗外雷鸣电闪,风雨交加,临安城被雨冲洗的透透彻彻。

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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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 寿元

这一觉,陆鸣凤睡得浑身舒爽,感觉像是吸收了天地精华,觉得灵透多了。

窗外已经黑透了,有饭菜的香味,小煎肉的味道让陆鸣凤肚子咕咕作响。

冯嬷嬷一直守在外面,这时候听见了里屋的动静,连忙跑了进来。

“小姐醒了?”

她说着便过来替陆鸣凤穿衣服,陆鸣凤原本惺忪的模样也清醒了不少,她就惦记那么一口香喷喷的小煎肉和着大米饭的香味。

她极其配合的穿好衣服,蹭蹭蹭的跑到外面的花梨木如意桌旁,有些失望,桌上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没有大米饭,也没有她想吃的小煎肉。

冯嬷嬷看出她的失望,顿时笑出声来:“小姐饿了吧?刚才沉香做了饭菜,结果做得早了些,我寻思着待会儿都冷了,便让她端去了灶头温着。”

正说着,门外脚步声响起,沉香讨喜的声音传来:“嬷嬷,开门。”

陆鸣凤自沉香进门,便用绿茵茵的目光盯着沉香,沉香觉得好笑,忍不住嗔怪了陆鸣凤一眼:“小姐不要这样看着奴婢可以吗?”

陆鸣凤摇头:“不可以,你再不把饭菜放好,我就来抢了。”

这话一出,沉香和冯嬷嬷都哑然失笑,小姐怎么这么可爱。

沉香是怕了她了,连忙把饭菜碗筷摆好,让陆鸣凤坐过去。陆鸣凤自然是乐意的,欢快的走了过去。

酒足饭饱,陆鸣凤满足的打了一饱嗝儿。沉香进来收了碗筷,冯嬷嬷提着茶壶给陆鸣凤倒了茶漱口。

用过晚饭,时间已经不早了,陆鸣凤便没打算今日去见福兴楼掌柜。

又舒服的泡了一个热水澡,陆鸣凤发现这样的日子真是比在宫里当娘娘更舒服。

舒舒服服的躺到床上去,秋香色金钱蟒褥子柔软舒服,她躺在榻上,心头微动。

不知现在诺姐儿在做什么呢?她那么小,软软的,陆鸣凤想着想着,眼眶就红了。

她要尽快把诺姐儿带回来,她一定也想念她吧。

没有哪个孩子,不想要待在母亲身旁,她的诺姐儿不知在哪里。不过陆鸣凤相信,十有八九是在灵墟长老那里。

想到灵墟长老,陆鸣凤就觉得气愤,遇到危险的时候,没见他出现过几次,他却要把她的孩子带走。

当初怀着诺姐儿的时候,她真的觉得日子好难熬,想着她出生便会被当做一个利益产物送去楚国,可是直到她以命相博生下来诺姐儿,看着她那个小模样,陆鸣凤心软了。

她用命生下来的女儿,凭什么要拱手送人做筏子,陆鸣凤反悔了。

就因为这事儿,她和宫玄迟闹翻了,她亲手刺伤了他,想到这里,陆鸣凤心里顿觉得五味陈杂。

宫玄迟救过她很多次,每每她需要的时候,宫玄迟就如从天降护卫在她的身旁,她也渐渐对他动了心思。

有时候希望多大,失望就有多大,陆鸣对宫玄迟动了真心,却没想到兰因絮果,会是这样的结局。

宫玄迟本就是个不亲近人的冷心男人,他只对陆鸣凤好,只给陆鸣凤温情。

陆鸣凤想着宫玄迟为何会把诺姐儿送人,他是为了什么,不过想着,陆鸣凤脑中灵光一闪,宫玄迟远不如表面上这么简单,她早有领教。

难道是为了宫珏翌的那个座位?早在宫珏翌把宫玄迟遣去南疆的时候,她就想到宫珏翌怕是想要除掉宫玄迟吧。

难道就是为了取得楚国的支援,宫玄迟选择了这桩交易?她心里觉得痛楚万分。宫玄迟选择了天下,没有选择她。

原这样的决定,也不是多大的意外,只是乍然相同,陆鸣凤觉得好像把真心捧出来,却被人用力放在地上践踏一般,疼的她感觉心头都麻木了。

不知何时,已经到了第二日。

阳光明媚,有喜鹊登枝,在窗棂外雀跃喜啼,陆鸣凤伸着懒腰起了床。

冯嬷嬷衣襟听见声音,进了里屋替陆鸣凤穿衣。

“今儿有小姐最喜欢的鸡肉粥,炖得香香的,老奴闻着都要垂涎三尺了。”

陆鸣凤听着忍不住扬起嘴角,这种起床就有人告诉你吃了什么东西,给你絮絮叨叨的说着家常的感觉,真的特别奇妙。

她笑着点头:“那我要快些去看看了,三妹起床了吗?”

冯嬷嬷笑着点头:“早起了。自从小姐由神医送回来之后,神医叮嘱了要早睡早起,无事多去院子里走走,现在三小姐还在外面走动呢。”

陆鸣凤笑着,穿好衣服跑出了院子。

主院外面,不远处就是人造湖泊,仲夏之时,荷叶亭亭如盖,有粉色荷苞袅袅婷婷的立于碧如翡翠的荷叶间,初升的骄阳如同炉子里的过,越烤越热。

“三妞!”

陆青禾正在湖泊旁伸展腿脚,听见这熟悉的声音,转头看过来:“姐姐!”

她收了动作小跑着跑过来,却突然面色惨白,面无血色,还未跑近,身子便已经站不稳要倒下了,陆鸣凤面色大惊,几步上前抓住了要倒下的陆青禾。

“这是怎么回事儿?”陆鸣凤着急的问道。

冯嬷嬷已经跑过来,和陆鸣凤一同扶着陆青禾:“小姐别急,三小姐进去缓一会儿便好了。”

陆鸣凤将信将疑的和冯嬷嬷一同把陆青禾扶进屋里,冯嬷嬷抓了茶杯给陆青禾倒了一杯茶,连忙道:“小姐快别激动,放松些。”

顺着冯嬷嬷的指导,没一会儿,陆青禾果然平缓了下来,恢复了寻常模样。

陆鸣凤疑惑的看着冯嬷嬷,冯嬷嬷却去了里屋,陆鸣凤也跟了进去。

冯嬷嬷觑了一眼外面,才转过头对陆鸣凤道:“小姐,三小姐的事,没有让她知道,我们只说是气喘,其实是因为……”

她靠近陆鸣凤耳边:“神医说,医治晚了些,无法根治这后遗症,三小姐寿元大减,必须温养着,不可过分激动,这最多也就十多年的日子。”

陆鸣凤听着,心里一阵发颤,没想到她大着肚子翻山越岭,四处奔逃为给陆青禾求药,竟然也没有任何办法。

不过……陆鸣凤眼眶微红,好在陆青禾把命保住了,至少还能活十几年,陆鸣凤想着,心里略微安稳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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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 上路

陆鸣凤收拾了情绪,回到堂屋中。

陆青禾已经完全正常了,正喝着热茶。

陆鸣凤笑了笑走过去:“三妞,过来和我一起吃早饭吧。”

陆青禾也闻到了肉粥扑鼻的香气,站起身同陆鸣凤一同走到堂屋旁屏风后面的如意圆桌旁坐下。

有一盘水晶虾饺,陆鸣凤看见半透明的饺皮透着黄色的玉米粒和嫩青色的白菜叶,看来沉香的手艺精进了。

一盘叉烧,表面露出一撮洒了芝麻的糯米。再一旁就是一大碗香喷喷的肉粥,陆鸣凤看的食指大动,吩咐冯嬷嬷退下,没让他们来布菜。

“三妞,动筷子吧。”

自己夹着,吃什么都更香,陆青禾也欢快的点了头,这味道已经勾得她馋虫大动了,遂同陆鸣凤一起动了筷子。

肉粥炖的浓浓香香的,陆鸣凤十分喜欢,一连吃了三碗饭,这才满足的放下了筷子。

今日还有大事要去办,陆鸣凤问了句:“福兴楼如今生意可好?”

冯嬷嬷是管家,自然对这些事很了解,点头回道:“有罗掌柜的静心经营,酒楼的生意经久不息,如今已经是临安城数一数二的酒楼了,生意自然是好的,日进斗金也是寻常事儿。”

陆鸣凤听着心头欢喜,欣慰的笑了,有福兴楼作后盾,如今她办事也不必顾及银子了。

“冯嬷嬷去套一辆马车,我要出一趟门。”

陆鸣凤话音刚落,陆青禾便激动的看着她:“姐姐又要出门?”

陆鸣凤苦笑,摸了摸陆青禾的脑袋:“只是出一趟门,很快就要回来的,不必担心。”

听着这话,陆青禾心头才冷静下来。她真的舍不得姐姐又走了,一走就是几个月,让她觉得日子十分难熬。

冯嬷嬷应声出去着人套马车了。这时候陆勇带着三个壮汉进了门。见冯嬷嬷神色匆匆,连忙问道:“冯管家这是做什么去,怎么急匆匆的?”

冯嬷嬷脚步缓下来:“二小姐回来了,要出一趟门,我这就去叫人套马车。”

陆勇惊讶的合不拢嘴,痴愣片刻忙道:“那冯管家去照顾二小姐,我去让人套车,今儿我就作马夫。亲自送小姐出门。”

冯嬷嬷听了也高兴,陆勇是勇猛忠义的人,有他在小姐身边保护着,倒也是桩好事,遂点头应允,又回了主院。

陆鸣凤已经收拾好出了门,见去而复返的冯嬷嬷进了门,便问:“怎么这么快?”

冯嬷嬷笑了笑:“刚刚碰见陆勇,听说小姐回来了,自告奋勇的去给小姐套马车了,还说要亲自护送小姐出门。”

陆鸣凤自然是知道陆勇的,当初她亲自买回来的人,听到他的行为,陆鸣凤欣慰的笑了笑,她果真没有看错人。

和冯嬷嬷一同往前院去,陆鸣凤问道:“我往日不在府里,不知陆勇他们都在做什么呢?”

冯嬷嬷见陆鸣凤问起,便一五一十道:“老奴不敢欺瞒,自从府里主子们都走了之后,院子里的差事便松闲下来,陆勇觉得闲着也是闲着,便按照之前的两队人,落班去福兴楼当值。”

陆鸣凤疑惑,冯嬷嬷又道:“之前因为福兴楼越做越大,有人心怀不轨,让人来酒楼闹事,所以陆勇他们就多长了一个心眼,每日去福兴楼各个酒楼分店巡视,若是有人敢闹事,直接打了丢出去,所以如今福兴楼才太平了。”

陆鸣凤满意的点点头,所谓树大招风,福兴楼如今做得如此大,难免让小人嫉妒,陆鸣凤觉得陆勇是个可造之材,心中微动,面上却不显。

这时候马车已经过来了,陆勇下了马车放下木梯子,让陆鸣凤上了车,沉香提着食盒跑了出来。

陆鸣凤今日只带着沉香,毕竟是用惯了的人,带着也顺手。

冯嬷嬷担忧的叮嘱了沉香好生照看陆鸣凤,马车便缓缓起身走远了。

今日要回陵源村,陆鸣凤想着不管如何,也要把那个玉佩找回来,到时候去楚国,说不定就用得上。

马车轮子咕噜咕噜的响着,陆鸣凤依靠着马车车壁闭目养神,到了午时,马车停下了,陆勇的声音响起:“小姐要用午饭吗?”

陆鸣凤点头,沉香先下了马车,把陆鸣凤扶着下了马车。

沉香拿出那个食盒,邀功的笑道:“小姐,今儿可不止有干粮。”

陆鸣凤正想着草草吃了晌午饭,便又赶路,原以为就只是一些干粮而已。

没想到竟还有别的,遂笑道:“还有什么好东西,拿来看看。”

沉香应了声,打开食盒,里面有三个饭碗大小的木头盒子,陆鸣凤好奇的盯着,见沉香在盒子顶上扭了扭,盒子便打开了。

沉香欢喜道:“还是温的,小姐快吃吧!”

陆鸣凤早已经嗅到肉糜和姜丝的香气,不禁咽了一口唾沫,接过沉香手中的的筷子深浅的圆木盒子。

里面盛着还冒着热气的粥,青葱撒在粥里,已经瀚得极香。

沉香又递了一盒给陆勇,陆勇感激的看了沉香一眼,顿时臊红了脸,忙道了一声谢谢,端着做到一旁去。

陆鸣凤笑着沉香,“你也快吃吧。”

待用了饭,食盒里还有一碟子软糯的糕点,有奶香,陆鸣凤疑惑的问沉香,沉香道:“这是用了西北的一个商人送的乳酪做的,小姐喜欢就好。”

陆鸣凤吩咐陆勇和沉香都来尝尝,陆勇摇手客气道不要,还是让陆鸣凤叫了过来,给了他一块,他尝了,满口称赞。

陆鸣凤看着这构造便致的木盒有些好奇,“沉香你怎么做的这个木盒。”

见小姐若有所思的看着那个木盒,心中觉得好笑:“这不过奴婢一时心血来潮,去找木匠做的。”

陆鸣凤欣赏的看了一眼沉香,这y沉香还有这样的七窍玲珑心,也是难得。

休息也休息了,吃饭也吃过了,陆鸣凤抬头看了一眼日头,笑道:“咱们继续走吧。”

看样子,今夜说不定要在外面露宿一夜了。陆鸣凤想着,刚好马车被晒的暖暖的,不知何时,她便睡着了过去。

沉香将小姐已经睡着了,忙小心翼翼的在她背后垫了一个软枕,又拿了一旁备好的褥子给她搭着,怕她着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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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 李姑娘

陆鸣凤醒来时,已经傍晚了,有烟味呛入车厢,外面一阵咳嗽声,她撩开帘子看出去,只见沉香正拿着把蒲扇在扇着火堆。

这时只见陆勇抱了一堆枯树枝走过来,豪迈的笑了:“你让开,我来。”

沉香抹了一把脸,躲到一边去了。脸上出现几根手指黑印,看着滑稽得很。陆勇大笑着便要去给沉香擦脸,沉香立刻就羞红了脸,陆勇也意识到自己唐突了,便收回手走到火堆旁。

陆鸣凤把这一幕都看在眼中,心中不禁为沉香高兴。陆勇是个好男人,品行端正,为人热枕,关键是还很聪慧。

沉香也是个蕙质兰心的,两人凑一对刚好。她觉得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可是她又该何去何从呢?

抛开脑中纷乱的心思,陆鸣凤不再胡思乱想。不管如何,有些东西,以后尽量不要沾染,否则遍体鳞伤,只会让自己更加不堪。

不多时,沉香便喊着她:“小姐,出来烤肉啦!”

她言语喜悦,像个小姑娘一样,撩开车帘来喊陆鸣凤。听说有烤肉,陆鸣凤也觉得稀罕,便敛着裙角下了马车。

陆勇站在火堆旁,上面驾着几条肉,陆鸣凤愕然:“这是什么?”

陆勇笑道:“这是沉香准备的排骨。”

这么一整条的排骨,外面裹着一大圈肉,有一点肥肉在火上滋滋冒着油气,看样子是何种调料都有,上面的鲜红辣椒粉还在油气上翻腾。

香气逼人,陆鸣凤觉得沉香简直就是居家必备,毕竟她这脑袋里的想法还真不少,并且总能用各种办法,给你一种惊艳的享受。

陆勇大方的递了一串烤的椒香的排骨给她:“小姐先吃着,待这个好了,小的再给你拿香肠。”

陆鸣凤笑了笑,摆手道:“你们也吃吧,怎么会在这里停下来。”

她一边啃着排骨,一边打量着四周,这里地处一处田庄的高处,天色有些暗淡,可见田地里青葱的稻谷。

远远近近可见有青瓦土房或是茅草屋,人家的痕迹,让陆鸣凤觉得晚上应该不会有什么事。

至少不会遇到狼什么的,她几次在野外过夜,如今已经怕极了碰见那些野狼猛兽。

陆勇见陆鸣凤问起,便开口道:“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落脚的地方,索性就停在这个村口,好歹没有什么毒虫猛兽,江洋大盗,今夜一过,明日再快马走半日,就到安北镇了,一到了安北镇,去陵源村就简单了。”

陆鸣凤不住赞赏的点了点头,便是对陆勇的安排很满意。

陆勇憨厚笑了笑,专心的烤着排骨这香肠。

香肠里的肥肉受热噼啪一声把外面皮炸裂开,露出里面红色的油,香气飘了出来,陆鸣凤顿时觉得神经愉悦。

这时候沉香拿出茶具泡了一壶茶,倒在杯子里,递给陆鸣凤。

陆鸣凤笑着接了过来,让沉香也一起坐下吃东西。沉香笑着应了。

安稳的过了一夜,第二日天未亮,陆勇便打马启程了。

陆鸣凤还在车厢里铺着的被褥里睡着,本有些发热,浑身是汗,被这马车跑起来的风一吹,总算舒服了,也不顾马车颠簸,翻了身又睡着了。

梦里似乎有很多人向她招手,陆鸣凤看见诺姐儿也站在人群中,她那么小,几乎眨眼就淹没在了人海,陆鸣凤一时着急,心头巨骇,想要伸手抓住她,却怎么也够不着……

“诺姐儿!”

一声尖叫,陆鸣凤醒来,听见马车轮子咕噜咕噜的响着,原来只是一个梦,她心头微定,放下心来。

可是有惴惴不安,心里再也安稳不下去了。

她只想着快点到陵源村,挖地三尺也要把玉佩找到,然后回到临安准备去楚国。

此时远在京城到临安的路上,一队人颇有些狼狈的前进着。日头正盛,人站着不动也会被晒的热火朝天,更别说背着包袱,一路全靠脚力了。

一个妇人哎哟一声倒在地上,一个年轻少女连忙上前把她扶起来,口中忙喊着:“娘,你没事儿吧!”

一个青年男子递了一个水囊过来,少女拧开水囊便往妇人嘴边喂去。

这妇人正是陆李氏,少女就是刚满十一岁的陆春荷,青年人则是陆鸿。

自从陆鸣凤入了冷宫后消失,宫珏翌震怒,宫玄迟便让人摘了陆府的牌子,陆家这些亲戚也就被赶了出来。

这一行人独独没有李璧月一家人,这倒是有些奇怪。

而此时在京城中的靖亲王府里,一个妙龄少女正浣水洗头,若是陆鸣凤见了,一定会大惊失色。

这正是三房的独苗,李璧月,自幼养在安北镇齐家的小姐。

此时李璧月的脸颊红彤彤的,由着婢女春笙往头上淋水,面上洋溢着少女的欢喜和春心已动。

春笙拿了干净帕子给李璧月擦头发,有用桂花头油头发细细涂抹,不一会儿,头发便被烘干了,散发着柔顺的光泽,三千青丝泼墨般让人心神愉悦。

晚间,李璧月正在绾头发,便听说王爷回来了。她顿时丢了簪子往外跑去。

宫玄迟正和惊雷说话,便看见少女的身影跑进来:“表哥!”

惊雷识趣的退下,心中腹诽,这刚走了一个陆姑娘,又来一个李姑娘,不过看样子,这陆姑娘和李姑娘并不一样,主子对这李姑娘格外有些不同,像是十分宽容。

李璧月满脸欢喜的跑到宫玄迟的身边,毫不拘束的拉着他的手左右摇摆:“今日有没有给我带好玩的好吃的啊?”

这样的李璧月,和当初在临安城里的那个端庄贤淑的姑娘截然不同。

宫玄迟笑着摇头道:“你呀,就知道我一回来就来讨东西,听说千鼎阁出了京城最时兴的首饰,我让人给你去买了。”

李璧月顿时撒娇道:“就知道表哥对月儿最好了。”

宫玄迟笑而不语,不多时便有丫鬟来布菜,是该吃晚饭的时候了。

李璧月看着宫玄迟的样子,像是星星凝视大海,有种别样的神情。

宫玄迟温柔的给她夹了菜,笑着道:“这是牛肉的腱子肉,卤过的,你尝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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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3 回村

李璧月勾唇一笑,目光璨然,笑容像是一个吃了糖的孩子。

她也笑着给宫玄迟夹菜,两人礼尚往来一番,才各自吃起饭来。

不多时,春笙便走了进来,见王爷也在,顿时吓了一跳,忙要退下去,却被李璧月叫住。

“怎么了?”

春笙止步,走进屋里,手上抱着几件折叠整齐的锦缎衣裳。

她有些犹豫,吞吞吐吐道:“柜子里找道这么几件衣服,是年轻女子的衣衫,奴婢想着会不会是王爷给小姐做的……”李璧月立刻站起身,翻看着春笙手中抱着的几件衣服。

颜色都很素净,这点倒是和她的风格有些相似,绣的花纹格外繁复精致,做工自然不必说。

可是……这尺寸和她却有出入,她身材不算高挑,这衣服穿上只怕是太长了些。

宫玄迟看见这几件衣服的时候,心里一惊,因为这是陆鸣凤在王府住着的时候,他让王府的绣娘做的,绣工布匹自然是百里挑一,陆鸣凤身材偏瘦,高挑有型,这衣服一看就知道不是给李璧月的。

见李璧月看过来,他面色不惊,早已经恢复平常,李璧月有些疑惑:“这衣服是谁穿过的吗?”

宫玄迟淡淡一笑:“是先前几个歌姬舞姬在府上,求的封赏,我还没有让人送过去。”

李璧月神色顿时有些难堪,猝然收回放在衣服上的手,避之不及的退了两步。

她自诩是清白女儿,怎么院子触碰那些勾栏瓦舍里下等人用的的东西,只觉得恶心不止。

只见她突然抓住宫玄迟的手,诚心道:“以前的事,咱们就不提了,表哥,以后你不要再去那种地方了好不好,你若是喜欢,若是……”

她有些难以启齿的犹豫片刻,才鼓起勇气道:“你若是喜欢,以后找良家女子,纳为姬妾,也……也比外面的人干净啊。”

宫玄迟遂笑道:“好,月儿说的都对。”

李璧月又羞又臊,她是巴了齐老太太的光,才能进王府,称宫玄迟为表哥。

其实若不是因为齐老夫人抚养过她,她这堂堂靖亲王宫玄迟也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如今这事儿,倒是闹得她有些羞臊。

此时陆鸣凤已经和陆勇他们已经到了安北镇,陆鸣凤招呼陆勇停车,到路边的面摊前要了三碗阳春面。

那买面的妇人看了她们半晌,陆鸣凤心中疑惑,难道他们认识吗?

那妇人转身便回到锅边去丟面,神情有些不自然,似乎在回想什么。

陆鸣凤直到面端上来的那一刻,才陡然想起一件事,那就是当初在安北镇的时侯曾经带着三妹四妹还有黑虎,身无分文的时候,在这个面摊吃过面,当时实在太穷,就叫了一碗面,想想那时候,还真是心酸。

时间过去快一年,突然觉得物是人非,那时候真是被穷怕了,穷则思变,否则她或许还带着两个妹妹在陵源村吃苦随时担心妹妹没陆家祖屋的陆洪氏卖了人。

如今四妹在灵月宗这样的大地方拜师学艺,三妹在临安陆府吃喝不愁,倒是让她觉得好像十分满足了。

给钱的时候,陆鸣凤多给了十两银子,那妇人惊讶的要把钱还回来,陆鸣凤转身上了马车,对那妇人一笑“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当初你多赠的半碗面,我铭记于心,后会有期。”

说着便让陆忠驾车走了,那妇人呆呆站在原地许久,才收了银子。

陵源村的路,有些变化,可能是去年洪灾,卷着沙土泥流覆盖了的缘故,原来的路已经看不出本来的样子了。

不过好在陆鸣凤还记得陵源村的方向,顺着方向走,总不会走错。

夏日骄阳有些晒,陆鸣凤想到村里的瓜田,不知今年可结瓜了没有,若是有,便在张三婶家拿银子买几个,放在井里镇一下再吃,冰冷可口,想想都觉得痛快。

渐渐的,陆鸣凤看到前面一个石碑,红漆大字写着陵源村。

是这里无疑了,陆勇驾着车刚进村头,陆鸣凤便睁大眼睛看前面,她一眼便看到了那几棵巨大的桑椹树,她心里涌起一种感触,没想到在天崩地裂的时候,这两棵树能够幸免于难。

这不得不让她觉得有些震撼。村子里都改头换面,有很多新修不久的屋子。按照记忆,陆鸣凤让陆勇驾车到了村子中央,那里应该是村长李福的房子。

三间新色的青石瓦房外围着一圈栅栏,院子外有几颗十多年大小的泡桐树,在阳光下投下斑驳的阴影。檐下有个四五岁左右穿着粗布衣服的小姑娘坐在地上用树枝写写画画。

陆鸣凤仿佛看到了当初在村头,四妹的样子。不禁有些感触,待回过神来,便对屋里喊了一声:“李叔在吗?”

她一连喊了几声,里面就一瘸一拐地跑出一个人,斑白的头发已显老态,陆鸣凤一眼便认出来,这是李福。

李福看着门外的陆鸣凤几人,一时没回过神,他第一个认出了陆勇,这才反应过来,一旁这个是对他恩重如山的陆家四房的二丫。

“二丫!”

李福几步跑过来,打开栅栏的大门,放陆鸣凤几人进了院子。

他激动得双手颤抖,看着陆鸣凤半晌说不出话来,便招呼几人进屋坐。

屋里摆设俭朴,有幽幽凉气从地上渗出来,让人除去一身的暑气,不由觉得十分舒服。

陆勇这才给陆鸣凤道:“福叔是两个月前从临安回陵源镇的,”

福叔也连忙点头:“对啊,我也是听人说有我孙女的踪迹,就连忙赶回来,没想到我那个傻儿子,还是给我留了个念想,否则这日子可怎么过啊。”

他说着目光又望向檐下玩耍的小姑娘,目光柔软。

陆鸣凤也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看着小孩子天真无邪的样子,不禁觉得羡慕。便笑着对李福道:“如今你既然闲在家里了,想来也没有什么收入,你也知道,福兴楼如今遍布临安,收益可观。”

李福点了点头,陆鸣凤说的是事实。

陆鸣凤又道:“如今这孩子,父母双亡,也只有您一个亲人了,不若认了我做干娘。”

李福自然是求之不得,有一个这么厉害的干娘,以后谁敢欺负这孩子。

他忙笑道:“这自然是好的,只怕这孩子没有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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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4 认亲

见李福客气,陆鸣凤便笑道:“李叔您还是我的干爹呢,这孩子认我做个干娘,不是理所应当吗?”

见陆鸣凤这样说了,李福便不再推辞,笑着对陆鸣凤道:“这孩子大名叫李明杏,杏丫头,快来叫干娘。”

小姑娘听了,噔噔噔的迈着小短腿便跑了进来,见这么好看的大姐姐,有些不好意思一头往李福那里跑去。

李福笑道:“这孩子,怕生,二丫你别介意。”

陆鸣凤想了想,从头上取了一对簪花放在手心里:“杏丫头,来干娘这里,干娘有好看的花花。”

从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东西,那小丫头顿时双眼发亮,可是也不过去,只抬头看着李福。

李福点头对她柔声道:“东西不能要,这是干娘,你要喊她干娘。”

看着杏丫头,陆鸣凤就想到诺姐儿,心中颇有感慨,只觉得和孩子十分亲近。

杏丫头眉眼弯弯笑容温暖人心,看着陆鸣凤,有种莫名的亲近。

“干娘!”

这一声道声音脆生生的,十分受听。

杏丫头缓慢的靠近陆鸣凤,眼神中充满笑意。陆鸣凤蹲下看她,从袖子中拿了一个缃色的蝴蝶荷包给她。

“这个荷包送给杏丫头了,杏丫头喜欢吗?”

李眀杏水灵灵的眸子闪了闪,笑着点点头:“喜欢,谢谢干娘。”

李眀杏拿着荷包放在李福手中,笑着看了陆鸣凤一眼:“荷包要爷爷保管。”

这小大人模样,的确让人十分喜欢,不过陆鸣凤还有要事要办,也知道不能迟了,便站起身。

李福以为他们要走,心里一急,忙道:“别急着走啊,外面这么热,你们等一下,我去后院给你们切一个西瓜来。”

他很快又跛着脚跑了过来,手腕处抱着一个大大的西瓜,陆勇身上有一把短刀,把西瓜划开成几分,几人拿着解渴。

待说了一会儿话,陆鸣凤便提出去之前住过的村头看看。

李福并没有多心,觉得如今在外面发达了,能够想到会曾经住过的地方看看,这是念旧情,人之常情。

他欣然答应,吃过西瓜净了手,李福就锁了门,陆勇自告奋勇的抱起杏丫头,几人同行往村头走。

有村民驻足和李福打招呼,有不少新面孔,陆鸣凤不认识他们,他们也不认识陆鸣凤,只笑着点了点头,并没有停下认识。

“陆二丫!”

突然一道声音响起,陆鸣凤转头便看见后面一个小坡上,陆洪氏正往她这里来,衣衫到处都是补丁,看着狼狈不堪。

陆勇和沉香也认出这是之前在临安陆府住过的老太婆,好像是小姐的祖母。

陆洪氏日子过的并不好,如今住在茅草屋子,和大儿子相依为命,日子过的苦不堪言。

陆洪氏心里痛恨得很,当初若不是儿媳妇陆李氏一家把自己哄骗回来,她是怎么也不愿意从临安回来啊。

如今竟然看见四房的孙女回来了,怎么也要求个活路。

陆鸣凤看着她,眼神清冷:“陆洪氏有何贵干?”

“我是你奶!你个没大没小的东西!”陆洪氏还是改不了那种脾气,一听陆鸣凤这称呼,便要跳起来咬人。

陆鸣凤不置可否的笑了笑,看了一眼陆勇和沉香,转身就往前走,并不打算要理会她。

陆洪氏见自己被无视了,顿时气的要跳起来,可是她上课年纪,哪里能有陆鸣凤他们走的快。

李福怜悯的看了陆洪氏一眼,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陆洪氏都是自找的,若是没有苛待过四房几个孩子,陆鸣凤也不会亏待她。

想当初他不过是帮了陆鸣凤一点忙,就得了陆鸣凤的不少帮助,可见这孩子是个心里清楚明白的。

陆鸣凤头也没回,并不打算管她,陆洪氏就是为老不慈,她最看不起她的父亲母亲,凭什么最后只有自己能管她。

陆洪氏见陆鸣凤越走越快,就要快看不见身影了,登时急了,大喊了一声陆鸣凤,便噗通跪倒在地。

李福惊了,怎么也没有想到陆洪氏还有这么一招,心中着急,又不好去扶她。

陆鸣凤听见声音依旧不回头,李福一时不知所措,左右犹豫,还是选择追了上去。

这下陆李氏傻眼了,她也没有想到陆鸣凤会这么不顾世人眼光,竟然就这么让她跪着,顿时周围便有看热闹的人围上来。

陆鸣凤高声道:“她爱跪谁跪谁,跪天跪地跪天王老子也和我没关系,为了钱,老脸都能不要。”

可是这么多村民围着,她也不能直接去村头挖地找玉佩吧,陆鸣凤寻思着,干脆折身回去,一把将陆洪氏扶了起来。

陆洪氏完全摸不清陆鸣凤的套路,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只听她突然柔声道:“陆洪氏,我当初可是单独立了女户的,你别总是自称是我奶,我母亲父亲都是被你害死的,你有什么脸在我面前装可怜。”

陆洪氏瞠目结舌,不知该说什么,陆鸣凤又道:“您有事,就找大房,二房再不济还有三房,做什么一定要死缠难打的揪着我不放啊?”

陆洪氏听着,只觉得悔不当初,若是当初知道她有这能耐,她只会把她当神仙贡起来,哪里又会把她撵了出去啊!

“我,我……”陆洪氏说了半天也没有说出一个完整的句子,显然是不知还如何应对,不过最后还是说道:“不看佛面看僧面,血脉亲情,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筋,你就算是靠在我生养了你父亲,也该念着旧情。”

陆鸣凤伸手示意她别说了,点头道:“好我念着最后一点情谊,给你银子,这总可以了吧!”

陆洪氏自然是求之不得的,抹着眼泪道:“一群没良心的,全以为我贪图那点钱财,我一个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要那么多钱又有什么用啊!”

她哭声震天,让人觉得十分聒噪,陆鸣凤站起身,让沉香给了她十两银子,陆洪氏那些银子,一副不想要的样子却怎么也没有丢了。

陆鸣凤笑着看她,“十两银子,也够你几年的吃穿用度了,你自己好自为之。”

李福见陆鸣凤转身走了,也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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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5 掘地三尺

陆洪氏虽觉得陆鸣凤如今这身家不菲,还给这么点银子心中觉得不愉,可是陆鸣凤这性格,只怕她闹下去也无济于事。

陆洪氏心里明白,有总比没有好,得了十两银子便也没有再聒噪下去,也没有揪着陆鸣凤闹腾了。

天色有些阴,夏天的天气总是阴晴不定,陆鸣凤看着倒像是要下雨了,陆洪氏也不闹了,她如今的生活还有另外三房能够照顾,她可不愿意凑热闹。

只要陆鸿还要考取功名,就必须好好赡养陆洪氏,否则别人一定会戳二房的脊梁骨。

日头被乌云遮住,这时候天空中聚集着数不尽的小蚊虫,扑闪着翅膀停留在半空中,这样子是要下暴雨无疑了。

陆鸣凤站着被咬了好几个红包,忙叫人走了。她还是往村头走,顶着会淋雨的危险,如果入夜了来,只怕视线不好,看不清楚位置。

趁着天光,赶紧做个记号,晚上带人来,就简单多了。

陆鸣凤记得母亲信中写道是在桑椹树根下。她就围着书转了两圈,突然注意到被洪水冲刷后,一棵树下呈现出漩涡状,甚是奇怪。

她多看了两眼,暗暗决定今夜就来一探究竟。

暴雨如期而至,陆鸣凤几人刚到李福家不远处,连忙快速的往前跑,到了檐下总算没有被淋湿。

杏丫头以为是在玩游戏,高兴的咯咯直笑。

李福让他们坐在堂屋里歇息,自己转身进了厨房,不多时一阵醪糟的香气传来,只见李福端着一个脸盆大小瓷盆,烧了满满一盆醪糟。

陆鸣凤不禁感动,李福是个厚朴的人,当初村里人一起举荐他做的村长,如今虽然村长换个人,不过李福的为人却是不二说的。

李福把瓷盆放在桌上,又转身进去拿了几个小碗出来,笑着照顾几人:“淋了雨,也没有什么好招待你们的,喝点甜酒汤暖暖身子。”

陆勇梳着大拇指道:“李叔真厚道,这么一锅汤,怕是要耗不少醪糟吧!”

李福摆摆手:“说什么耗费不耗费,这屋子都是拖了二丫的福才建了起来,地窖里倒是有两刀过年时腌的腊肉,只是太粗鄙,不好拿出来。”

陆鸣凤明白,自然也不会见怪,甜酒汤放了不少糖,入口甘甜,让人不住回味。农家的两样东西,一是盐,二是糖,除非年节里,一般是不会拿来这么用的。

陆鸣凤心中微动,并不言明。只想着在安北镇给李福买几罐糖和盐放在家里,再给杏丫头和李福也两身衣服。

快要天黑了,李福去院子的小菜圃里摘了些许青菜回来,去地窖里提了一刀腌制得黄亮黄亮的腊肉出来,一刀切成两半,把肉切成小肉丁,用油炒香了便把洗好的青菜丢进去。

陆鸣凤在一旁打下手,感觉像当初母亲还在时那样温馨。

用蒸笼蒸的饭,是去年的谷米,有些黑点,但还是很香,几人都吃了近两碗饭才饱了放下碗。

李福站起身在一个屋子里去抱了一大捆干稻草出来,陆勇连忙去帮忙接着。

“今儿就在李叔这里安心歇着,有你们住的地方。”

沉香忙道:“不用管我,我要给小姐值夜的,随便拿张椅子就行。”

陆鸣凤笑道:“晚上你和我一起睡吧。”

沉香惶恐,却被陆鸣凤打断她的话:“我一个人认生,你又不是什么糟践女子,没事儿。”

其实在陆鸣凤心里,沉香已经是半个妹妹了,她自然不会嫌弃她。

李福笑道:“那行,我给你们把床铺厚实,睡着才不冷。”

今夜怎么会好眠,陆鸣凤心道,只是这事儿不能让别人知道了,晚上待夜深人静再行事,才不会引人注目。

李福自然不知道这些事,烧了热水给几人简单的洗漱了,外面雨势已经小了,李福把杏丫头送去屋子里睡着了,才转身出来对陆鸣凤道:“二丫,若是被子不够,你个树说,叔那里还有一床被子,你们身子弱,叔将就着一夜就过去了。”

笑着点头,让陆勇去马车里吧被褥抱出来,她们的被子已经很厚了,想来是李福把自己的省下来给了他们,便让陆勇送了一床被子去李福那里。

这么忙了一通,才消停下来。

几人都回了屋子,佯装睡着。深夜,田地里有蛙鸣声如波浪般袭来,还有蛐蛐蝈蝈的叫声,像是夏日里的合奏曲。

几人如同鬼魅般在屋外集合,穿过玉米地,往村头而入去。

沉香胆子要小一些,有些害怕的拉着陆鸣凤的手,不敢多看。

陆勇打头阵,走在前面,夜黑风高,没有月亮的夜晚,田地中的玉米杆像是人影,让人觉得不寒而栗。

雨后的泥巴路有些难走,稍不注意便会踩滑,陆鸣凤倒是有经验,沉香就时不时的打滑踩溜,好在陆鸣凤时时拉着她的。

走在前面的陆勇突然停下来,手中用来探路的木棍忽然高高扬起,口中轻声骂了一句什么,便转头叮嘱陆鸣凤两人:“小心点,下了雨天气闷,夏天多蛇,注意脚下。”

陆鸣凤朝田里望去,果然看见一条黑黝黝的东西还反射着淡淡天光在蠕动,不免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沉香险些尖叫出声,好在还是忍住了,没有给大家添麻烦。不过蛇这种东西没有几个女人不怕的,陆鸣凤心神微定,为了拿到玉佩,便是再难,也要得到。

下定决心,几人继续前进,陆鸣凤突然想到之前曾经亲眼看见陆林氏和陆二叔俩个人在田里做那事儿,心中有些担心今晚不会遇到这种腌臜事儿了吧。

不过转念一想,这才下了雨,谁会出门啊。不知觉便到了村头,陆勇左右张望,确定无人,才对陆鸣凤道:“小姐,铁锹都在,在哪里下手。”

陆鸣凤仔细一看,指了一个地方,让陆勇小心一点,别把东西撬碎了。陆勇低声应了。

沉香待在陆鸣凤身旁,看着漆黑的夜色有些恐怖,陆鸣凤递了一个火折子给她,沉香点头表示明白,蹲下后打开火折子给陆勇照明。

几乎挖了半个时辰,陆鸣凤都要绝望的时候,总算听到铁锹戳到硬东西的声音,忙让陆勇停下。陆勇自然也是听到了,便沿着周围,把洞扩大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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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6 玉佩到手

陆鸣凤心中陡然激动起来,只想着如何快些把玉佩拿到手。

陆勇拿着铁锹不停的刨土,半晌总算把刨出了一个四四方方的土坑,火折子有些明暗不清,隐约看见一个铁盒子埋在地上。

陆勇伸手要把盒子取出来,却被陆鸣凤阻止了。母亲不可能就把这么重要的东西毫不设防的埋在这里,一定有什么问题。

她让陆勇站到一旁,亲自上前去,从沉香手中拿过火折子,仔细一看,果然有问题。

盒子下面被土遮盖的地方,有一个小小的孔洞,仔细一看似乎有什么齿轮在里面,倘若不知道的人把手放进去,只怕会出事。

陆鸣凤看着这个小小的空洞,不敢动,突然想到脖子上的项链。

彩石靠近孔洞,十分的切合。陆鸣凤这才微微放松了些许。

陆勇两人站在一旁,惊奇的看着,陆鸣凤顺利的把盒子取了出来,

不敢多留,陆勇把泥巴盖回去,又用一旁的草做了遮盖,这才有顺着原路返回。

一来一回,耗费了几乎一个多时辰,回去的时候,已经快要五更天了。

陆鸣凤和沉香回了屋子,偷偷借着火折子的光在屋子里研究这铁盒子。

陆鸣凤记得之前在燕京城外找到黑虎的时候,它带着自己去了一个地方,在一个石室里找到了一个相似的青铜匣子。

这个铁盒已经锈迹斑斑,几乎快要锈穿了,想到这个盒子需要彩石,那个盒子需要玉佩,真是一环扣一环,严丝不漏。

不过那个盒子之前离开的时候,让天罡帮忙收着的,如今天罡在宫玄迟那里,她必须去拿回来。

不过还是把玉佩先拿到手吧。

经过刚才的研究,陆鸣凤不敢贸然打开这个盒子,可是四面八方都看了,并没有缺口啊。

唯一有可能的就是那个孔洞,陆鸣凤想着便伸手轻轻拧了一圈彩石,彩石刚开始并无反应,片刻之后,盒子里响起齿轮转动的声音。

陆鸣凤心想有戏,便看见没有任何裂缝的铁盒上表面如同被生生撕裂一般,两条对角线处开裂,一分为四,直接打开了盒子。

这样的情形会让陆鸣凤一惊,看起来,这个石头倒成了一把钥匙,难怪当初母亲要把彩石放在信中,想必就是想提醒她吧,结果自己太糊涂,又被各种事情缠身哪里有什么时间。

陆鸣凤等了一会儿,发现的确没有什么问题,这才把盒子里的一个小木盒取出来。

小木盒子做工精致,久放地下多年却并未损坏,仔细一看,才发现这竟然是檀木。

那也难怪了,小心的捧着盒子,木盒子没有外面那个盒子那么麻烦,轻易便打开了。

一个通体殷红如血的玉佩静静的躺在盒子中,像是饮了人血一样,红得震撼人心。

不过楚国禁地那种地方,有这种稀罕物件儿倒也不稀奇,只是陆鸣凤伸手拿出玉佩,却发现玉是暖的,差点手一抖,把玉佩摔了。

怎么会是暖和的,像是被人一直贴身带着一样的温度,让人不寒而栗。

不过除此之外,并没有什么别的不对劲的地方,陆鸣凤把它仔细的收在荷包里,贴身放着。

接近天亮的时候,外面又下起了雨,雨水如同蚕食桑叶一般,发出沙沙细响声。

陆鸣凤一直没有睡着,沉香倒是睡得很香,动也没动一下,陆鸣凤心里寻思着那些乱七八糟的事,突然发现当初想做的事一直没有来得及做。

从皇妃到弃妃,从乡下泥腿子到金尊玉贵的德妃娘娘,从少女到成为母亲,她这一路走得太快了,都没有来得及往后看过。

宫珏翌没有再满天下搜捕她,不知是出于何意,可是这让她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只要宫珏翌不要来烦她,她就谢天谢地了。

不过她心里突然闪过一道念头:宫珏翌就算不会再纠缠她,总不能自己的孩子也不要了吧,难道说……他认为诺姐儿不是他的孩子?

虽然觉得宫珏翌这人太卑鄙,可是又觉得他很可怜,倘若他是个平常人,或许一股不用每天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在一群只有利益的人中苦苦挣扎了。

这种念头一闪而过,陆鸣凤苦笑不已。她竟然会去怜悯一个伤害自己的人,不是很可笑吗?

她可怜别人,又有谁可怜自己呢?都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想来自己的可恨,就在于从来没有为自己活过一次吧!

陆鸣凤觉得,与其可怜别人,不如好好爱自己。

想当初,她还是陵源村里一个孤苦无依,还要照顾两个妹妹的可怜人,若不是黑虎,她们早就死了。

那么多人丑恶的嘴脸摆在她面前的时候,她也很恐惧,只是她知道,哪怕是闭着眼睛也必须把要走的路走完。

当初她只想保护妹妹,把爹娘留给她的两个妹妹照顾好,可惜事与愿违,三个姐妹分地离散,如今三妹的命已经被决定了,她只有十多年的日子,四妹才五岁,便离开她去了灵月宗。

自幼离开亲人,一定是很孤独的,陆鸣凤觉得对玲儿真是亏欠太多,倘若她真的把她们保护好了,又怎么会成现在这个样子。

她心中暗暗打定主意,此次回去之后,就带着三妞离开临安,离开大历,三妹只有十多年的寿命了,她还那么小,作为姐姐,她想要把这个世界所有美好的东西都给她看看。

看看这天下的山川河流,去她从未去过的地方走一走,看一看,至少此生不会留有遗憾了。

到时候还有诺姐儿,写信问问四妹是否想去,若是她不愿意待在灵月宗,就把她一同带走。

她心里这样想着,不知觉还是睡着了,雨水嘀嗒的声音遮盖住了蛙鸣和虫叫声,半个时辰后,她才听见有人在呼喊她,缓缓睁开眼,看见沉香近在咫尺的脸,险些又被吓晕过去。

“小姐,该起来了,咱们要启程回临安啊!”

沉香着急的摇了摇陆鸣凤的手,发现她久久不应声,往日里小姐绝对不会这样啊,这可真么办,急坏了沉香。

陆鸣凤睁开眼,见道沉香焦急的模样,忍不住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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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7回城

陆鸣凤感觉像是迷雾阵阵中,听见召唤声,半晌她才睁开眼,感觉有些疲惫。

沉香目光担忧的看着她,陆鸣凤才完全清醒过来。

“怎么了,这样看着我?”

陆鸣凤言语中好奇,沉香这才道:“没什么,就是陆勇说咱们该启程了,这天气有点反常,看样子又要下雨了。”

反常?陆鸣凤心里一惊,怎么会呢,夏季多雷雨,这是正常的,若因此就觉得不对,那么也不合常理。

想来陆勇自然是有他判断的依据,他是个比较实诚的人,不是个乱说话哗众取宠的人。

想到去年夏季一连许久的雷雨,陆鸣凤心中一惊,难不成去年发生的事,今年又要再次重演吗?

青平郡一带多山,若是真的再次洪灾泛滥只怕又是生灵涂炭,民不聊生。

说实话,陆鸣凤真的不希望再出现那种事了,毕竟这里也是她长大的地方,李福他们一辈人都世代生活在这里,好不容易重建起来的家,又要被洪水毁之一旦,这样的结果真是难以接受。

陆鸣凤想着,便穿好衣服快速跑了出去,堂屋里的桌上煮了粥,陆鸣凤问道了肉粥的香味,不过她没有管这个,直接跑了出去。

见陆勇和李福都蹲在地上,不知在看什么,连带着杏丫头也聚精会神,动也不动的看着。

陆鸣凤心中疑惑,走上前去,地上长龙一般黑色的东西在往山上移动,陆勇听见声音转过头来:“小姐!”

陆鸣凤点头,继续看着那黑色的东西,原来是蚂蚁搬家。从未见过如此壮阔的蚂蚁搬家,这犹如长龙一般的聚在一起,浩浩荡荡的逃难般的离开这片土地,可是和陆勇口中所说的天气反常有关?

生活常识告诉她,这事儿绝对不正常,没有说这么壮大的码蚂蚁群倾巢而动的。

陆勇看着陆鸣凤眼中复杂的神色,这才对她道:“小姐,准备好了我们就回城吧,此事宜早不宜迟。”

李福听到他们要走,立刻站起身:“别急,吃了早饭再走也不迟,总不能空着肚子赶路吧,这样对身体不好。”

想到原本准备去安北镇给李福买些东西送回来,看天色阴沉到这样,也不好再返回来,若是遇见了大雨,只怕今日就不能走了。

左右寻思片刻,陆鸣凤从荷包里拿了一张银票出来,什么也不说,便要往李福手里塞,李福一见这一百两的银票,哪里肯收下。

只是陆鸣凤态度坚持,甚至说若是李福不收下,她就不来陵源村看他了,饭也不吃就走,李福一听,这才急了,只好收下。

李福是个实诚人,一辈子没有见过这么大面值的银票,此时手都在抖,忙照顾陆鸣凤进去把饭吃了再走。陆鸣凤便也应了。

李福用的腊肉熬粥,加了一点生姜,放了葱,香味浓郁,是陆鸣凤喜欢的味道。

她也没有客气,拿着碗吃了两碗饭才歇了筷子。李福看着直笑:“二丫,以后你来,福叔还是这样给你做好吃的。”

陆鸣凤笑得眉眼弯弯,连连应好,和李福说了几句话,带着沉香上了马车,马车扬长而去,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陆鸣凤虽觉得有些伤感,还是没有回头。

刚上了官道不就,身后就如同打雷一般的雨点声轰隆隆的不期而至。

越往前走雨势似乎越小,陆鸣凤突然明白了陆勇为何要那么急的催促她赶紧离开了。

隔着车帘,陆鸣凤问道:“你觉得这蚂蚁有什么奇怪之处?”

陆勇正驾车,听着笑了一声:“当初去给别人当护院之前,小的也是山上的猎户,当初就是遭了洪涝,才不得已去京城谋生路,对于这种自然现象,一直十分清楚。”

陆鸣凤想起当初把陆氏八兄弟买回来的时候,也听他们自己说过,只是自己没有当回事儿,有些记不清楚了。

如今听他们一说,这才明白,释然道:“那你说说有什么说法?”

陆勇的声音有些断断续续,感觉是马车跑的太快,外面风大,陆鸣凤戚在门口,只觉得脸上被风吹的麻木。

“这么多蚂蚁一同搬家,自然是不对劲的。”他顿了顿,马车转了一个弯:“这么多蚂蚁如避猛兽,齐齐往山上跑,想来是不就就会有暴雨,并且雨势一定很大。”

陆鸣凤点头赞许:“我也是这么想的。”

坐回马车里,陆鸣凤心里还想着事,马车一直快速往前走着,入夜了,马已经没有力气了,依旧在马车上过夜,陆勇守在门口。

这边已经没有下雨了,陆鸣凤心里安稳了些许,可是她也睡不着了,沉香不知事情,只倚着车厢便呼呼睡着了。

想着回去的事,陆鸣凤觉得有些烦躁。回去的事还很多。如果真的有洪灾,只怕朝廷也要动荡。

记得从楚国回来时候,一路上十里一岗,严加戒备,到时候一旦大历出了什么事,只怕虎视眈眈的楚国就会趁虚而入。

她莫名想起那个男人,见慕容凌风的男人,他曾经抱过她,那种感觉好奇怪,如今她仍然记得很清楚,他对她……好像很不一样,可是她真的从未见过他啊。

想到这里,陆鸣凤觉得生活像是一团漩涡,被搅得乱七八糟,丝毫没有她想要的样子。

马儿嚼搅草茎的声音轻微,在寂静黑夜里反而很明显。

她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因为她的生活都已经脱离了自己的掌控,谁又知道明天和意外,谁先来临呢?

仲夏下过雨的夜晚,空气微凉,却并不刻骨。她脑海中不断的闪过很多人的身影,她想着以后要怎样生活,要怎样把诺姐儿带回来。

她真的很想很想她,陆鸣凤甚至害怕,久了,诺姐儿就记不得她了,这么想着,心里越发不好受。

外面有麻雀叽叽喳喳的飞来飞去,陆鸣凤再次醒来时,已经天明了。

陆勇在给马喂水,准备启程了。

看样子,今日就能回临安城。这算是不好的情况里的唯一一点亮光。陆鸣凤觉得难得有这么一刻侥幸的放松,不由精神大好。

什么也不管,回去之后先到家里的酒楼大吃一顿,放松一下,整顿一下再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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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8 东家

马车进临安城的时候,陆鸣凤正撩开车帘四处张望。

临安城白日人来人往,十分热闹。挎着菜篮子的妇人从路旁经过,玩闹的小孩举着冰糖葫芦欢声笑语,商贩们面上堆笑,招待买主……一切都是那么和谐。

马车一路进了陆府,太久没有得过松闲的日子,陆鸣凤进屋让冯嬷嬷发了热水,仔细梳洗一番,穿着一件干练的鹅黄色窄袖夏衫,发髻上簪了一根素净的白玉簪子。没有一丝多余的累赘,看起来干净素净。

因为这两日忙着赶路,陆勇和沉香都没有好好休息过,陆鸣凤让陆勇把车驾出来,一起去福兴楼好好吃一顿饭,在回来拉直了好好睡一觉。

两人自然没有意见,欢喜的应承了。

福兴楼如今是家大业大,在临安城里已经是数一数二的龙头老大了。

罗掌柜能有这样的才华,陆鸣凤十分欣慰,到酒楼时,罗掌柜正在门口弯腰负手看着什么。

“罗掌柜!”听到这一声喊,罗掌柜看过去,见是陆勇,像平时一样和陆勇笑着说了一句,陆勇这才道:“东家今日也来了。”

罗掌柜以为自己听错了,并没有理会,至到陆勇再次重述了一遍,他这才确认自己没有听错。他快步走到陆勇身后,见一个婢女正扶着一位小姐缓缓下了马车。

罗掌柜半眯着眼睛仔细的瞧了一眼陆鸣凤,登时惊了一跳:“东家?”

陆鸣凤抬头朝他微笑,面容温和,这不就是当初那个口齿伶俐,聪慧过人的那个丫头。

陆鸣凤朝他点点头笑了笑:“找个上好的包间吧。”

这时候已经过了吃晌午饭的时候了,福兴楼下面大堂还是坐满了,陆鸣凤不由吃惊。

罗掌柜这才一边带着陆鸣凤几人上楼,一边道:“东家,我们福兴楼换了宫里告老退下了的御厨传人,这人年纪轻轻,的确是个厉害的,分店就没有这边总店的生意好了。”

说着,他露出了为难无奈的样子,陆鸣凤并没有责怪的意思。

“没事,罗掌柜,福兴楼能做成这样,你功不可没。”陆鸣凤环顾四周,布置得别具匠心,可见罗掌柜是用了心的。

听见东家赞赏,罗掌柜笑道:“还是多亏东家信任,把福兴楼全权交给我管理,还有陆勇他们八兄弟,真是尽心尽力,也为福兴楼付出不少心血啊。”

陆鸣凤知道陆氏八兄弟的功劳,只是听见罗掌柜亲口说出来,并没有把功劳都揽到自己身上,她这才发自真心的笑了笑,看来罗掌柜也不是个好大喜功的。

他有才华,也谦逊,当初在安北镇福兴楼却没有进展,想来也是林东家防备心太大,不愿意让罗掌柜来完全管事儿吧。

想到林员外,陆鸣凤就想到张元宝那张恶心的脸,其实自己从来不是什么好人。害她的人,她一个也不会放过。

张元宝死状真是惨烈,虽然不是她亲自出手的,但是即便那夜没有出事,她也一定会亲自动手,怎么也不会让他逍遥法外。

罗掌柜见陆鸣凤不在状态,便也没有再说,径直把几人带到了三楼,三楼是贵宾室,不是谁都能到三楼来的。

三楼的房间里,几张雕刻得奇形怪状的桌子十分有艺术感,即便是在现代,这样一块木雕的桌子,也是价值不菲的。

陆鸣凤看着,心中微动。曾经的陆鸣凤,是不是有点傻啊,拥有这么大的产业,竟然还渴求单纯的爱情,这下好了,家没了,孩子也被抢走了。

自从自己醒了之后,她下定决心要替陆鸣凤正真的活一次。

不过,这次不是要如同曾经一样,而是……灿烂的活着,让那些曾经利用她的男人都仰望吧!

“罗掌柜,安排厨子把拿手的菜都做一份,做完了就让他来见我一面。”

罗掌柜应声,让伙计在旁边伺候。

陆勇和沉香直愣愣的站在一旁,神情有些僵硬,陆鸣凤哭笑不得:“你们这是如临大敌呢?过来坐啊!”

两人更是不敢动了,陆鸣凤不喜欢古代这些条条框框,被束缚着活的多累啊!

“再不坐下,你们的月例都给扣了。”陆鸣凤干脆威逼。

谁知沉香和陆勇还是摇头:“便是主子不给月例,也不能坏了规矩啊!”

陆鸣凤这才放柔了语气:“你们两个,是我的大功臣,在我心里,你们就是哥哥,妹妹,你们不是下人,是家人,坐下!”

这下,沉香和陆勇两人眼角温热,从没有那个主子这么对她们说过话,不禁感动得不知言语。

陆勇最先反应过来,既然主子都这么说了,还有什么要顾及的,再不坐下就是拿乔端架子了。

沉香见状也走了过来,坐在陆勇一旁,陆鸣凤看着这两人,眼中笑意愈发的深了。

沉香和陆勇两人不知所以,还傻乎乎的笑着。

菜很快就端上来了,第一份是香酥鸡,这是陆鸣凤特别喜欢的一道菜,在京城也是有这道菜的,记得有一次晚上跑去靖亲王府,那时候她还不在,是真正的陆鸣凤,在靖亲王府和宫玄迟吵架,结果最后就是因为这么一道香酥鸡和解的。

想到这里,她不禁觉得好笑,说以前的陆鸣凤好笑,她怎么会跑去和宫玄迟吵,真是傻乎乎的。

“小姐?”

沉香见她走神,忙唤了她一声,陆鸣凤回过神来,对沉香两人笑了笑:“无妨,动筷子吧。”

说着便看见每一块香酥鸡外面都插了一根青色的竹签,可以让人直接拿着竹签吃,这样方便又有趣。

这么现代化,陆鸣凤甚至有点怀疑,这厨子不会是新东方出来的吧!

里皮焦黄酥脆,一口咬下去,脆香的味道弥漫口齿间,卤香中有淡淡的茴甜,让人觉得口齿留香,真是爱不释手。

第二碟菜上来的时候,这碟子菜已经光碟了。

那小二十分知趣儿,没有露出想笑的意思,低眉顺眼的端着空盘子下去了。

第二道菜,是翡翠色的萝卜一样的东西,陆鸣凤以为真的是萝卜,结果夹了一点,发现软糯得紧,入口糍糯,竟然是萝卜,这个简直是别具匠心。陆鸣凤真的是赞不绝口,这厨子有两下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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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9 技术入股

菜上了一半的时候,罗掌柜抱着个琉璃瓶子气喘吁吁的跑上来。

陆鸣凤看见那个装着水儿红液体的琉璃瓶,有些好奇:“这是什么?”

罗掌柜把瓶子放在桌上,故作玄虚的并不回答,把瓶口打开,陆鸣凤发现这个很像现代的鸡尾酒果酒一类的东西,这里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瓶子上面的塞子一打开,顿时屋子里弥漫着桃子的香气,陆鸣凤一惊,拿过琉璃瓶仔细的看了看,拿起桌上的杯子,倒了些许,细细的嗅了嗅……的确是果酒。

“这是哪里得来的?”

陆鸣凤一脸惊奇,这东西太前卫了吧,让她不得不多想,会不会遇到老乡了?

见东家感兴趣,罗掌柜这才道:“是一个行商送的,说是从西域带回来的。”

西域?难道还有另一个地方,就是她从前生活的大陆?

不可能,陆鸣凤立刻自己否定了这个可能,这根本就不是平行的世界。

感觉心里大起大落,陆鸣凤调整了情绪,点了头,把酒瓶递给陆勇,让他给罗掌柜也倒一杯试试,沉香觉得酒味有点奇异,可是又觉得特别好喝。

她红着脸看着陆鸣凤:“小姐,我能再喝一杯吗?”

“我匀给你吧!”陆勇见沉香格外喜欢这东西,担心陆鸣凤不高兴,便要把自己杯子里的分一点给沉香。

沉香顿时羞红了脸:“谁要你的。”

陆鸣凤哪里会在意这点东西,这两人都是跟着自己卖命的人,她自然是舍得的。

便点头同意了,只是叮嘱不要多喝,若是醉了,还要陆勇背回去。

不知是酒意还是因为别的,沉香的脸突然红了起来,把脸遮挡在杯子后面,不敢看陆鸣凤和陆勇了。

“哈哈,你怎么还脸红了?”陆鸣凤笑着打趣道:“该不会真的喝醉了,要陆勇背回去吧?”

沉香的脸更加红了,几乎能滴出血来,陆鸣凤便笑得前仰后俯,气氛活跃,十分欢快。

陆勇也闹了个大红脸,他也是没有娶妻的人,如今二十出头,正是想要个知冷知热的可心人儿的时候,被这么一打趣,心中想要的东西,更加清晰了。

“小姐再取笑奴婢,婢子就不理你了。”沉香羞臊着脸道。

陆鸣凤知道她脸皮儿薄,也没有再开玩笑了,适可而止才是最好的,她也帮了陆勇不少了,剩下的就看他自己了。

这时候,屏风外响起几声轻轻的扣响:“东家,我是福兴楼的主厨。”

“进来吧。”

话音落,一个七尺男儿走进来,看样子,他也就三十左右,正值壮年,一身灰色衣衫显得他低调稳重又朴素。

陆鸣凤示意让他坐下,他略微推辞:“不用了东家您有事就说吧,我站着就行。”

陆鸣凤也不强求,笑道:“听说你祖上是宫里的御厨,想来你的手艺也是极好的,哦,当然我也亲自尝到了,的确是十分的不错。”

听到东家这么高的评价,厨子面上也欢喜:“承蒙东家看得起,我祖上的确是宫里的的御医,姓徐的。”

陆鸣凤应了一声:“嗯,不错,我很少来店里看看,福兴楼能做的这么好,你也功劳不小,想来罗掌柜也和你们说过,在福兴楼做事,工钱不在话下,只要做得好,年底按命排序,有年终奖金可以拿。”

听到这里,徐厨子也提起兴致:“罗掌柜说过,您放心,我们一定好好干。”

陆鸣凤满意的点点头,带着赞许的语气道:“好,只要你们努力,以后三进的宅子都能卖,加油干,总能出头的!”

一旁的沉香和陆勇两人看得目瞪口呆,这豪言壮语说的他们都心动了,小姐也太会说了吧。

只是小姐什么时候竟然这么……她说不出那种感觉,只觉得小姐变得越来越不一样了。

徐厨子听着,也觉得心头一振,福兴楼的工价是别处的三倍不说,掌柜和东家人还很好,脚踏实地的干,年底还能有奖金想想就十分有干劲儿。

“还有,如果福兴楼在五年里,步步高升,能够有一个好的发展,到时候,你也可以做为福兴楼的主子之一。”

徐厨子不懂,有些疑惑的看着陆鸣凤:“东家,您的意思是?”

陆鸣凤解释道:“就是说,只要你能想办法,把福兴楼做大做好,待你不想再做了,便把福兴楼写十分之一给你,相当于以后你坐在家里,每年把福兴楼红利的十分之一给你。”

徐厨子不敢相信的听着,脑中一阵阵冲击,他几乎快不能正常思考了。

陆鸣凤热灶加柴,继续道:“如今福兴楼一年的红利是三万两左右,五年后你能把福兴楼做成什么样子,决定了以后你每年的红利是多少。”

不得不说,这个条件十分诱人,徐厨子自然心动了。

若是说以后自己另起炉灶,一则不可能有这样现成的窝窝来的快,二则是如果另起炉灶,势必会和福兴楼对立,到时候只怕两败俱伤,反而不美。

东家小小年纪就有过人的胆识,和她成为敌人,并不是一个好事,所以……他点头道:“好,东家既然有诚意,我们签订一个协议,五年后可不许返悔。”

陆鸣凤笑得十分从容,点头答应,她没有时间来管福兴楼,如今的福兴楼虽然规模不小心,可是全凭罗掌柜,只怕也不能有大力。

有时候大厦将倒,不过是一瞬间的事儿,所以为了能拥有富可敌国的后盾财力,她选择用这种办法。

到时候只要把诺姐儿救出来,她就带着诺姐儿和三妞一同离开,先去一个无人认识的地方待上几年,等风声过去了,就回临安来。

江南水乡,最是温柔,有钱的日子很好过的。到时候,带着萌娃,什么都不是事儿。

“好,明日我便把协约写好,咱们合作愉快。”

徐厨子笑容满面,点头应是。

陆鸣凤见目的已经达到了,便笑着让徐厨子先去忙,徐厨子点头应声出去了。这样的技术入股,陆鸣凤不过是借鉴了一下现代的方法。

如今徐厨子成了自己这条船上的人,自然事事都会以福兴楼为先了,陆鸣凤满意的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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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0 备粮

回陆府的马车上,陆鸣凤撑首想事情。突然出声道:“停,掉头去城北粮庄。”

陆勇闻声勒马掉头,马车再次跑起来,陆鸣凤算着数。

到了粮庄,陆鸣凤跳下马车,看着临安城里最大的粮庄,不禁赞叹。

这样大的粮庄,存货定是不少的。刚四处望了一眼,便有一个矮胖的中年男子跑过来:“几位是要买米吗?”

陆鸣凤点了点头:“你们这里一般中等的米拿出来我看看。”

那男人点头让他们跟他走,一边走一边道:“鄙人姓金,金元宝的金,是这里的掌柜,不知几位需要多少米啊,我们粮庄的米都是一等一的好啊!”

陆鸣凤笑了笑,商人谁不夸赞自己的东西好啊:“找到你们这个粮庄,自然不会要一个小数目,这要看你们的米价格和质量如何了,如果可以,我们还需要一些玉米。”

见陆鸣凤胸有成竹,一看就是个有钱人的模样,金掌柜眼睛笑得成了一条缝:“好说这个好说,只要你们要得东西多,价钱好商量嘛!”

一个仓库里面,数不清的两个人高的米桶矗立着,陆鸣凤跟着金掌柜走到一个米桶前停下,金掌柜站在一个高凳上,舀了一碗米给陆鸣凤看。

陆鸣凤仔细的看了看这米,还不错,虽有些糙了,不过还能凑合。

“这是中等米。”金掌柜说着又从另一个米桶里舀了一碗米给陆鸣凤看,“这个是一等米。”

一等米的成色很不错,莹亮透白,看样子是去年的米。

这个一等米可以给福兴楼备用,至于中等米,她另有安排。

“这个一等米,我需要两桶,中等米五桶,你给个价,称心了,咱们给钱换货,不要来虚的。”

陆鸣凤目光灼灼,看着金掌柜的神色带着种强势霸道,金掌柜不禁思考了一分钟,发现这个姑娘竟然占据了上风,这让他不禁警惕起来。

“既然如此,那就爽快点,中等米,一桶五十两,一等米一桶八十两白银,你觉得呢?”

陆鸣凤抱手笑了,眼中洞穿一切的神色让金掌柜觉得像是被剥光了衣服一样,心里都有些拿不定主意了。

“看来金掌柜不想做这单生意了?”

金老板微微一愣:“自然是想做的,我倒是给了价,以也该说说你觉得哪个价位才满意呢?”

陆鸣凤心中微动,走了几步道:“一等米六十两,中等米四十两。”

直接砍了三十两银子下去,这小丫头太狠了吧。他立刻做出一副为难的样子:“这,这样下去我们还怎么做生意啊,都没办法赚钱了。”

陆鸣凤不置可否的笑了笑,一言不发,转身就要走,金掌柜立刻上前拦着:“别急啊,价格好商量嘛!”

“没什么好商量的,我这人有点怪癖,不会还第二次价,你若是觉得不行,我另寻别处。”

金掌柜见陆鸣凤态度十分坚决,摸着下巴犹豫了一会儿:“再加一点吧,这个价还得太低了吧!”

陆鸣凤见他态度松动,可见不会是赔本,而是赚得不多,想来他就是想要再多捞一点油水。

“陆勇我们走!”

陆鸣凤二话不说,立刻就要走,金老板额头上冷汗都出来了,这感情是遇上了行家了?

“小姐您慢步!”

金掌柜迈着短腿,急急追上来,一脸肉疼的样子道:“好,都卖给你!”

陆鸣凤这才让金掌柜找车来拖,她会派人过来看着,希望大家诚信一点,金掌柜连连应是。

“再加一桶玉米,陆勇你去看看他们的玉米如何。”

陆鸣凤又折回来,对陆勇道,金掌柜欢喜的带着陆勇去看玉米。

陆勇回话说可以,金掌柜给了一个不错的价格,陆鸣凤就要了一桶。

事情办完了,陆鸣凤和沉香雇佣了一辆马车回去,陆勇在这里守着。回到陆府,陆鸣凤让陆风陆雨还有陆和三人过去给陆勇帮忙。

天色暗沉,却迟迟不下雨,像是在酝酿一场暴风雨一样,陆鸣凤心头微紧,回去先让沉香磨墨,把给徐厨子的协议写好了,反复看了好几遍,总算又解决了一件事儿。

接下来就要部署一件事儿了,陆鸣凤习惯如同拿签字笔一样的夹着毛笔,笔头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桌子。

她买这么多米不是没有缘由,倘若同去年一样闹了洪灾,到时候流民四起,草寇闹事,若是能够摆粥棚赠济灾民,一则是一件功德无量的事,二则可以避免陆府受到攻击。

去年陆府幸免于难是运气好,今年她不敢用全府上下来赌运气。不过想到这里,她心里又有另一种筹划。

明日见了罗掌柜再说。

此时京城里,靖亲王府中,李璧月正坐在荷塘旁的大榆树下歇凉,手中拿着一件墨绿色的素衣,正在上面绣着花样子。

隐约可见是绣的竹子,春笙站在一旁笑道:“小姐的绣工真好,王爷一定会喜欢。”

此时的李璧月很安静,她淡淡勾唇一笑,看了一眼荷塘里婀娜多姿的芙蓉花:“他喜欢也好,不喜欢也罢,将来的王妃进了府,这些事怕是也轮不到我来做了。”

她话音悠长,带着淡淡的伤感。她和宫玄迟年少时见过,那时候就知道他的身份不简单,他称齐老夫人为伯祖母,他还送过一些好玩的小玩意儿给她呢。

只是没有想到他正真的身份竟然是王爷,大历的靖亲王,战神的女人,谁不愿意做,何况是如此英俊潇洒,风流倜傥,丰神俊朗的男人呢?

只是……她再怎么喜欢她,哪怕有齐老夫人的话,宫玄迟也不会选择娶她为正妃,至多也就是侧妃,别的就别想了,她的这个身份,都是巴着齐老夫人多年的抚育之恩才能和靖亲王有姻缘。

她心里想着不禁觉得满心伤怀。春笙给她打扇子,察觉小姐有些不对劲,连忙俯下身子,轻声安慰道:“小姐别伤心了谁也取代不了您在王爷心中的位置啊,就是正妃也要让着您的。”

李璧月摇摇头,不再多言,可是又想到那日找出来的女子衣服……王爷根本不是个要去烟花之地的男子,他的谎言太过蹩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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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1 野心

第二日,陆鸣凤早晨七八点的样子便起床了。在现代这时候也是上班高峰期,她还有些困倦,不过近来事情特别多,她必须打起精神吧事情解决了。

陆勇问把昨日驮回来的粮食放在哪里,略一寻思,陆鸣凤便让他们放在地窖里。

之后就带着沉香一同去了福兴楼。

福兴楼早晨人很少,只有几个伙计在堂里打盹儿。陆鸣凤进去的时候,听见罗掌柜正在打算盘。是不是有店小二穿梭来往。

罗掌柜见了陆鸣凤,欢喜的迎上去:“东家有事?怎么亲自来了,吃早饭没有啊?”

“还没有,让厨房帮我煮两碗素面吧,有些饿了,还有徐厨子在哪里,让他在三楼来找我,对了,待会儿你忙完了就过来一趟,我有事要给你说。”

陆鸣凤连珠带炮一口气说了一堆话,罗掌柜仔细记了下来,点头答应。

陆鸣凤在昨日的地方等着,不多时,一个小二便端了面上来,素面上卧了一个脸煎蛋,两面金黄的那种,陆鸣凤食欲大开,喝了一口汤,忙叫沉香坐下一起吃,沉香犹豫一会儿,还是坐下来吃面。

大厨就是大厨,一碗素面做出了鸡汤的香,鱼汤的鲜,真是美味至极。

沉香还在吃,陆鸣凤已经把碗里最后一点汤喝完了,满足的放下了碗,走到窗边看了看。

福兴楼就在临安城里很繁华的一条大街上,外面车水马龙,人群络绎不绝,有小孩嬉笑的声音夹杂在商贩的叫卖声中,十分热闹。

正值仲夏,早晨的太阳热火朝天的升起,可以猜想中午会有多热。

熟悉的轻扣响声响起,陆鸣凤知道这是徐厨子来了,喊了一声让他进来。

依旧一脸灰色的衣衫,他面容带笑的走过来:“东家,可是把协约带过来了?”

陆鸣凤点头,示意让他坐下。早晨并不忙,徐厨子想了想,便坐下了。

“你可想好了,这五年你只能待在福兴楼,你可以不干了,当然也就是放弃了这个协议,这就另说了。”

陆鸣凤意味深长的看着他,眼中那种逼人的气势,让人不敢直视,徐厨子被她说的一愣,片刻后郑重的点了点头:“既然东家信任,提出这么优厚的条件,我一定尽我所能,光大福兴楼。”

陆鸣凤满意的点头,把袖子里的两张协议拿出来,让他按了印泥盖了手印,笑道:“合作愉快。”

徐厨子总觉得这东家十分奇特,和别的人想法什么都不一样,合作愉快?他还没有听谁说过。这真是个奇女子。

看着估计也就十六七岁,竟然是临安城最大的酒楼背后的东家,想想就不可思议,假以时日,她会不会成为富甲一方的人也未可知啊。

徐厨子满心震撼,收起他的那一份协议,走了出去。

忽然听见有争斗声,似乎外面有人闹事。陆鸣凤走到窗边一看,只见一个中年妇人被人拳打脚踢,一旁倒着一个几岁的小女孩,看着十分可怜,仔细一看,这些人都是乞丐打扮。

那妇人哀戚的求饶道:“别打了,求你们别打了!”

那群打人的乞丐骂骂咧咧的停了下来:“哪条道上的,不懂规矩,这一片地方都是我们东哥的,你敢在这里要钱,还不交出来,想死啊!”

陆鸣凤愕然,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丐帮?

陆鸣凤一脸惊奇,只见那妇人站起身有跪倒在地:“求你们行行善吧,我老母亲吃等着吃药啊,我也是无计可施,谁愿意来要钱做叫花子啊!”

一旁的小女孩也扑在地上,和她母亲一同磕头道:“各位叔叔行行好吧,求你们了!”

周围的路人指指点点,眼神中或是不屑或是嘲笑。也有些觉得这母女可怜,有些厌恶这些大老爷们儿。

陆鸣凤叫了一声门口守着的店小二:“你过来……”

她从荷包里拿了几两碎银子给店小二,小声的叮嘱了几句话。店小二点头便是明白,转身走了出去

片刻后,福兴楼里面走出几个大汉,声如洪钟大喊了几声:“哪里来的?敢在福兴楼闹事!”

那几个乞丐顿时吓得四处逃跑,他们也只敢欺负像这样的孤儿寡母罢了。

地上的妇人也忙站起身,想要带着小姑娘离开,却被一个店小二打扮的人叫住了,她以为福兴楼要找她的麻烦,顿时吓了一跳:“这位小哥您大人不计小人过,以后我再也不来了,我这就走!”

店小二这才明白这妇人是搞错了,笑道:“我不是这个意思,这个你拿着,这是我们东家给你的,让你回去给老母亲煎药,不要出来乞讨了,你一个妇人家也不容易。”

看着手上的碎银子,那妇人泪盈满眶,看着店小二又要给他磕头,被店小二阻止了,“你可别,这是我们福兴楼东家的心意,你要谢也要谢她,我可没有什么事儿。”

店小二说着就跑开了。妇人站了一会儿,抹了一把眼泪,转身带着小姑娘离开了。

陆鸣凤见没了热闹了,也坐了回去,这时候罗掌柜便过来了:“东家,您有事给我说吗?”

陆鸣凤点头,沉香已经收了碗站到一旁去,陆鸣凤让罗掌柜坐着说话。

“今日找你,是因为有件大事要和你商量。”

东家有大事和他商量,罗掌柜觉得有些惶恐,忙道:“东家有话就说吧,当不起商量二字啊!”

陆鸣凤笑了笑,看了一眼天色,还是阴沉沉的,一连已经快两天了,就是不下雨。

“我买了几千担粮食放在陆府,有上等米有中等米,够几个月的开销了,你也知道去年洪灾的事吧,你是亲身经历过的,今年天气不对劲,如果又洪涝,到时候这些米会派上大用场。”

一听这话,罗掌柜心头一惊,洪涝,他怎么没有想到,这事儿真是有些难以预料。

“我的意思,到时候在福兴楼的各个分店都开棚施粥,一则可以做一桩善事,二则可以把福兴楼的名声打响亮。”

陆鸣凤眼中的深色让人不寒而栗,这女子野心连男人也自愧不如。

“你也不认为,福兴楼这辈子都只开在临安城吧?”

陆鸣凤这么一点拨,罗掌柜豁然开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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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2 续命丹

回到陆府,陆鸣凤便让冯嬷嬷到主院桐华阁找她。

冯嬷嬷疑惑的去了桐华阁。碧纱橱后面的书桌旁,陆鸣凤正在烛光下看着什么东西。

“小姐!”

冯嬷嬷轻声喊了她一声,陆鸣凤头也没抬,让她帮忙挑下灯芯。

冯嬷嬷应声走过去,在燃着油灯的烛台旁挑了挑灯芯,光亮了些许,过了片刻,陆鸣凤才抬起头。

“冯嬷嬷,有件事儿我想问问你。”

说着她抬了抬手,示意冯嬷嬷在一旁的直背交椅坐下,这才道:“之前神医送三妹回来的时候,可有什么东西给你?”

冯嬷嬷似乎突然想起什么,看着陆鸣凤点了点头:“是,是有一个东西,神医千叮咛万嘱咐的说了,有个盒子让老奴等见到小姐,就交给你。”

陆鸣凤点头,嘱咐她待会儿把东西放在篮子里给她带过来,冯嬷嬷点头,立刻就出门去了。

陆鸣凤看着这个玉佩,照着样子把玉佩花纹用炭笔画在纸上。落笔后,陆鸣凤拍了拍手,站起身在屋子里缓慢踱步。

不多时,门吱呀一声轻响,冯嬷嬷提着一个篮子,小心的看了一眼屋外,这才关门进了屋。

她走到乌木书桌旁把篮子放下,陆鸣凤伸展着身子,往冯嬷嬷的身边走去,竹编的挎篮里,用一个不起眼的灰布搭着,陆鸣凤伸手揭开,的确是那个盒子。

沐初这人还是不错的,至少没有骗她。冯嬷嬷悄声退了出去,林玉安看着木盒上的玉佩纹路,她现在完全确定,这就是她手上那块玉佩的花纹。

定了定神,陆鸣凤去把窗户关严实了。这才转身走到乌木书桌旁,玉佩按着花纹的纹路轻轻的印了上去。

半晌没有反应,陆鸣凤疑惑的打量着盒子,难道是哪里有问题?回想着那日在石室的情景,陆鸣凤想到血,对!用血。

陆鸣凤想到这里,顿时肉疼,这又要费多少血啊!

她有些瑟缩的坐回椅子上去,瞪着这个盒子如同有深仇大恨一样。

最后还是陆鸣凤败下阵来,呜哇一声把心一横,拿着小刀在食指处轻轻割了一刀,把伤口按在玉佩上,血顺着玉佩的纹路漫延开去。

待血沿着玉佩纹路走完,盒子里面响起轻微的咔咔声,突的一声,玉佩这一面突然凸出来,陆鸣凤惊讶的看着,猜想着这是什么,盒子上面开了三指宽的缝,酒再也没有别的动静了。

陆鸣凤伸手轻轻推动升起来的一面,竟然推动特,露出了一个可以容下拳头的孔隙。她这才看见,里面还有一个用奇怪的锦帛包裹着的东西。

她心中惊讶,仔细的看了一眼,这才伸手把锦帛取了出来,手指按压着里面似乎包裹着什么圆粒。

陆鸣凤十分好奇这是什么东西,需要这么大费周章的保留起来。

轻轻掀开布帛,发现里面竟然是一颗圆溜溜的药丸。

震惊!陆鸣凤觉得从来没有这么震惊过,她没有想到这里竟然是一颗药丸。

大费周章,最后就是一颗药丸,她有些不甘心的有仔细看了一眼盒子,发现刚才放药丸的地方写着三个字,续命丹。

续命丹?陆鸣凤轻轻的念着这几个字,心头思绪万千。

委培呢这个盒子要用母亲留下来的玉佩才能打开,为什么黑虎会把自己引到那里去,为什么灵墟长老说黑虎是楚国禁地里出来的。

别的不提,黑虎是她从陵源村的山上带回来的,它救了她,并且把她带回来,而且那时候,也许就是因为当时陆鸣凤太虚弱,自己的灵识才会进入到她的身体里,而当时自己因为高烧,也不明情况,后来陆鸣凤她本尊压着自己,所以知道如今她才出来了。

楚国长公主,黑虎,玉佩,药丸,楚国禁地。这一连串都有什么关系,陆鸣凤只觉得脑袋发疼,立刻把事情抛出脑外,管他的,船到桥头自然直,既然东西已经得到了,还是先把眼前的事准备好了。

此时窗户纸上划过一道闪电,天上轰隆隆的响着,像是有战斗机盘旋头顶。

看起来,酝酿许久的雨,就要来了。第二日,陆鸣凤让罗掌柜带着账本到主院来,罗掌柜一大早就等着了。

待陆鸣凤梳洗好了,这才去了堂屋回话。

厚厚的账本,每一笔都记得很清晰,陆鸣凤知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所以也只是草草的翻了几下,鞭策了罗掌柜便作罢。

“罗掌柜,我既然敢把福兴楼交给你,自然是信得过你的,你把去年的利润报来我听听。”

罗掌柜笑着点头应是:“因着去年洪涝,有两个多月没有开门做生意,加上后来在临安做的不错,去年的利润有二万八千两银子,零头剃下来做了开支。”

陆鸣凤满意的点头:“不错,你做的很好,就是说现在有二万八千两银子可以挪动?”

“对,二万八千两。”

陆鸣凤略微沉吟,开口道:“这样,你提五千两银子给我,要银票,剩下的你个冯嬷嬷交接一下,一万两作为福兴楼扩张的费用,一万两让冯嬷嬷存到钱庄里,作为几个店面的活动资金。”

她说着顿了顿,又补充道:“每一次挪用,都要把挪用人,店面,用于何处仔细记在账上,最好有个备份,以免缺失。”

罗掌柜一一记下,点头应是。陆鸣凤让他下午就把银子送过来,便让他先去忙了。

待罗掌柜走了,陆鸣凤高兴的几乎跳起来,天哪,一年的利润就有几万两银子,照这么下去,总有一天她会成为富可敌国的富婆啊!

没想到在现代没有完成的梦想,能够在这个历史上不存在朝代实现,不管了,反正她要过的快活,目前要计划怎么去楚国把孩子偷回来,呸,是接回来。

陆鸣凤把玩着腰间的香囊,里面装着一枚药丸,就是昨夜在盒子里拿出来的那个续命丹,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放在这里,谁也想不到里面装了一个如此珍贵的东西。

陆鸣凤突然想,如果能够在楚国外挖一个四通八达地铁线,以后进出皇宫不就游刃有余,来去自如了。只是这也只能想想,她哪有那么好的力气和工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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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3 访友

第三天,大雨稍微停歇,天色依旧低沉,陆鸣凤待在家里有些无聊,在院子里侍弄花草,心里突然想起林贵珠来。

那个少女的身影已经有些模糊了,想来她今年也该及笄了,去年出了那样的大事之后,她就去了她外祖母家,也不知如今过的如何了。

想到林贵珠,陆鸣凤就觉得十分感慨。当初因为陆家祖屋才和林家有了交集,明明是势如水火,后来反而与林贵珠成了好友。

林贵珠是少有的几个和她说得上话的人,这让陆鸣凤在临安城的日子增加了许多趣味。

后来……说起来林贵珠也是因为她的拖累,林家才会发生如此翻天覆地突变,想着这里,手下不知轻重的一剪刀,咔擦一声,一段好好的花茎被剪断了。

陆鸣凤叹了一口气,把剪刀丢在一旁的篮子里,转身在木盆里净了手。

沉香见状走过来:“小姐,这是怎么了?”

陆鸣凤摇摇头,对沉香吩咐道:“去让陆勇驾车,我们去城东李府看看。”

李府是林贵珠外祖家,在去之前,陆鸣凤顺便在千鼎阁买了一些礼物带着,突然登门才不会太唐突。

沉香上前扣着门上铜环,不多时便有一个中年男子出来开门,他一身粗布衣衫,看着是和打杂的下等奴役。

“你们找谁?”略微打量了陆鸣凤几人的穿着打扮,他便高声问道。

“我们是朱雀街陆府的,这是我们当家小姐,来贵府拜访林贵珠林小姐。”

听沉香自报家门,有准确的说出了府上寄居表小姐的名字,他才点头让几位稍等,他这就进去通禀一声。

不多时,一个十六七岁的丫鬟青衣女子走出来,她看起来有些操劳,衣袖还扎着半截没有来得及放下来。

这正是林贵珠身旁的贴身婢女清儿。她是一直跟着林贵珠的,陆鸣凤认得。

见了陆鸣凤,清儿上前微微屈身行礼:“见过陆小姐。”

陆鸣凤不在意的挥挥手:“你快些带我去看看你家小姐。”

清儿略微犹豫,点头转身在前面带路,可是陆鸣凤心中却浮起一抹疑惑。

直到走到了一个不起眼的院子,她才大概明白了。

院墙上爬着常青藤,刚刚被一场雨冲洗过后,叶子绿意盎然。藤蔓上还有欲落未落的水滴。

清儿走进了院子,喊了一声:“小姐,陆小姐来了。”

便听见一阵轻轻的笑意,陆鸣凤夸进门槛,就看见一身缃色布裙的林贵珠,她刚从檐下一个半旧的太师椅上站起来,一旁放着个方方正正的小杌子,小杌子上面放着一本扑着的书,似乎刚才是在读书。

陆鸣凤心中微动,笑着上前:“你倒是有闲情,我已经好久没有看见过你了。”

闻言林贵珠脸色有些异样,围着陆鸣凤看了一圈:“我以为你去嫁人了,否则怎么去京城那么久才回来。”

她的话带着娇嗔的意味,陆鸣凤苦笑着打趣道:“我看该把你先……”嫁了,后面的话戛然而止,陆鸣凤想到那件事!立刻住了嘴。有些事还是不提为好。

说话间,林贵珠已经把陆鸣凤带到檐下来,从院子里踩过的鞋在檐下留下几个湿漉漉的脚印。

清儿已经搬了一张绣凳出来,请陆鸣凤坐。

坐在林贵珠对面,陆鸣凤看着曾经被家里千娇百宠养大的林贵珠此时一身便宜的布料做的衣服,脚下一双绣芙蓉的天青色布鞋已经很旧了。这让陆鸣凤心头为她泛起一丝酸楚。

她错开目光笑道:“你在李府过的还好吗?”

说起这个,林贵珠目光显然的暗淡下来,笑着对陆鸣凤道:“什么好不好,日子也就这样。”

曾经那个向往着游历列国,访山游水的少女眉眼间似乎多了一抹不宣于口的苦色,这让陆鸣凤心头一疼,几乎想都没有想便道:“我们是至交好友,我就不和你兜圈子了,你以后想来也不愿意嫁人,何不趁现在大好年华,去做你曾经想做的事呢?”

像是在绝望中窜出的一抹希望,林贵珠的清淡的眸子顿时有了生机,似乎想到了什么,又垂下头:“如今我在哪里都是多余的,若是还不安分,只怕以后更是惹人嫌了。”

她说着叹了一口气,像是认命般的摇了摇头。陆鸣凤却有些激动:“不,珠儿,这不是你。”

在林贵珠的诧异中,陆鸣凤开口道:“以前的你尚且要顾及家人的感受,如今你父亲已经重新娶亲续弦,他们都开始了新的生活,你反正在这里也不受待见,何不离开这里,重新开始生活呢?”

陆鸣凤说的似乎有道理,林贵珠心间还有犹豫。陆鸣凤又道:“你若是喜欢,我给你赞助,你去周游列国,回来把好玩的事告诉我,咱们也算是交易,就像是你成了我的眼睛一样。”

林贵珠疑惑的看着陆鸣凤:“赞助是什么?”

陆鸣凤惊觉自己一时激动,说话习惯了。忙笑着解释道:“就是我出银子,你去玩。”

闻言林贵珠噗嗤一笑,“这么一来,你岂不是吃了大亏了?”

两人笑说一会儿,林贵珠被陆鸣凤说服了,只是要过了夏季,入秋的时候,天高气爽,正好游山玩水,也不比夏日多雨水,路上也要安生些。

陆鸣凤觉得林贵珠的考量不无道理,表示赞同。临走前,陆鸣凤发现林贵珠这里过的很拮据,似乎李家也不怎么管她。

“我这里有两百两银子,你以后有闲钱了再还给我吧,不许推辞,我还要赶紧趁着没有下雨,回府上呢!”

林贵珠现在的确十分缺钱,日子过得不好,这是事实,她也没有矫情的多加推脱,把陆鸣凤的这份情深深的记在心里,收下了。

一直送到后门处,林贵珠看着陆鸣凤上了马车,马车离开,她这才和清儿一同回去了。

林贵珠心里思绪万千,悠悠的叹了一口气,回了她的那个小院子。

陆鸣凤上了马车,走到一半的路途,天上便下起瓢泼大雨,陆鸣凤和沉香躲在车厢里没有被淋着,倒是苦了陆勇淋雨淋的七荤八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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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4 故人

自从看望林贵珠回来之后,那场雨就没有停过。

大雨一连下了三日,和去年一样,城心河水势急涨,已经遭受过一次水患的临安城顿时人人惶恐。

原打算着第二日启程的陆鸣凤只好先在陆府等雨停才走。

雨哗啦啦的下着,沉香举着斗笠从外面跑进来,慌张的把东西扔在檐下便撩帘进屋。

陆鸣凤正伏案看书,见沉香一身水汽急匆匆的跑进来,有些疑惑的看着沉香:“怎么了,慌慌张张的。”

沉香迈着小碎步急急走上前:“小姐,门前,门前来了一群衣服破烂的的乞丐,结果是大房一家人还有玉竹,芷兰他们都在一起。”

陆鸣凤一听,眼中迸发出异样的神色。

见她一脸疑惑,沉香又道:“小姐,可要让他们进府?”

陆鸣凤略微沉思,陆家祖屋的人知不有些事呢,她为妃的事若是被说出去了,不知道后果会如何。

可是若是不让他们进府,他们堵在门口,只怕会引来不少人的目光,到时候反倒不美。

“你让他们梳洗一下进来吧。”沉香应声出去了。

陆鸣凤有些焦灼的站起身,心里寻思着如何对付。想到还有一件重要的事,陆鸣凤略微打扮一下,便去了堂屋。

冯嬷嬷泡了茶,静静站在一旁。

不多时,已经换了一身粗布衣衫的陆家二房都进了屋来,一旁还跟着玉竹和芷兰。

玉竹目光闪躲,陆鸣凤这才发现她的肚子微微隆起,这让陆鸣凤一惊,玉竹怎么会……

玉竹是几个丫鬟里姿容最出挑的,之前因为她自视过高,被陆鸣凤罚了之后就没有再重用,也没有发买给人牙子,久了倒是没有注意到她的情况。

她所有事都记得,只是之前不是她在处理,所以未曾注意到这些事。芷兰倒是一脸平静,可是已经梳了妇人髻,这让陆鸣凤心底涌出一股不悦。

她呵呵一笑,没有去看陆李氏陆春荷和陆鸿父子,而是把目光落在玉竹身上:“你们这是去京城做什么了,肚子里都揣上了。”

闻言,玉竹心头一跳,面色惶恐,目光直往陆鸿身上瞟,陆鸿有些心虚,不敢看玉竹求助般的神色。

陆鸣凤心中隐隐觉得这事儿有些蹊跷。陆鸿怎么会和玉竹勾搭在一起,芷兰和玉竹两人一左一右的站在陆鸿的身边,还梳着妇人髻,看来两人都被陆鸿收了。

陆李氏有些讨好的意味上前道:“侄女儿,你可别吓着她,那肚子里可是你大堂哥的孩子。”

陆鸣凤目光犀利的扫过去,眼中慢慢的不悦:“如果我没有记错,芷兰和玉竹都是我用真金白银买回来的,怎么什么时候成了你们大房传宗接代的工具了?”

没有想到陆鸣凤会突然发作,陆李氏伸了伸手,又垂着头,不知怎么说才好。

陆春荷见状,替陆李氏解围道:“话也不是这样说的,她们虽然是你买回来的人,可是也有婚配的权利,你没资格干涉别人。”

陆鸣凤几乎觉得这个二堂妹真是来搞笑的,这人说话都不动脑子吗?

“大伯母,您怎么把春荷堂妹生出来的时候忘了给她生脑子吗?不然您把她塞回肚子里重新生一次?”

这让陆春荷如同被打了一巴掌,站在原地气不打一处来,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真是堪比唱戏。

陆鸿自以为是读书人,便一副谦谦有礼的对陆鸣凤道:“堂妹,得饶人处且饶人,我听说你不是在宫中为妃吗,怎么又回来了?”

他看着陆鸣凤,似乎要等她一个回答,陆鸣凤嗤笑一声,满脸的不屑:“你也配过问我的事?你们住在我府上,我三妹就出了事,这事儿我还要仔细问一问大房的各位了。”

芷兰是陆青禾的贴身丫鬟,这在大户人家就是小姐的体面,如今不清不白的跟了陆鸿,这其中必定有猫腻。

陆鸣凤乍然想到冯嬷嬷说的话,之前沉香发现三妞枕头旁有染血的牛毛针,沉香是后来她把她从京城送回来的,芷兰才是陆青禾的贴身侍女,她没有发现,后来的沉香无意中却发现了。

这就很微妙了,如果芷兰知情,那么她就很可能是对三妞下手的人,如果她不知道,这又说不过去。

心里揣测着,陆鸣凤忽然面色一笑:“你们也不用害怕,如今大雨磅礴,先住下把,尤其是玉竹,你怀着孩子,可别乱跑,到时候找不到你还要劳烦官府帮忙,多麻烦啊!”

听着陆鸣凤的话,玉竹俏生生的白玉面颊一白,顿时就被吓得险些站不稳。

陆鸣凤这个人实在太可怕了,没有那个闺阁女子和她一样,张狂,任性,又那么聪慧机智。

想到自己的卖身契还在陆鸣凤手里,玉竹转头和芷兰对视一眼,在对方的眼中都看到了惊恐的神色。

陆鸣凤一直注意着玉竹的动态,见她眼中闪过的神色,心中一凝。

玉竹和芷兰是在大长公主府就认识的,沉香和冯嬷嬷也是从大长公主府出来的,为何他们两人之间像是有什么秘密一样。

冯嬷嬷在一旁并未出声,却也把这一幕幕都看在眼中。她是最清楚这件事的人之一。

想到之前沉香来给她报信说芷兰的异样,还有在芳华阁外面的那个男子身影,在三小姐生病的时间里,芷兰都做了什么,陆鸿又在其中扮演什么角色,这一个个的疑惑浮上心头,让冯嬷嬷不禁浮现出一个骇人的想法。

陆李氏几人见陆鸣凤还是同意了他们在府上住下,心情顿时大好,虽然说受了些闲气,可是能够住下来,就十分难得了,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受气的窝囊。

她们都知道陆鸣凤是个人精,比起陆青禾来,精明了不是一星半点。要在陆鸣凤的口中看到住下来的希望实属难得,陆李氏忙赔笑着说了几句好话。

“你们还是住以前的院子吧,也懒得另外收拾了。”

陆李氏连连应是,芷兰有些瑟缩的上前:“奴婢回芳华阁服侍三小姐。”

陆鸣凤抬手做了个不用了的动作,芷兰便红着眼睛站住脚看陆鸣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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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5 廉耻

陆鸣凤眼神中不加掩饰的嫌弃让芷兰心口发疼,觉得自己被侮辱了。

“小姐,我……我去照顾三小姐,一定尽心尽力。”

陆鸣凤摆手:“那就不必了,你好好照顾大堂哥吧,玉竹都如此争气怀了孩子了,你还……”她说着捂嘴而笑,意味深长。

“看玉竹的样子,这孩子怕是怀了五个多月了吧,那时候你们还在陆府呢,是吧?”

这话就是说玉竹和陆鸿两人在陆府的时候就有了首尾,说出来着实是件让人不耻的事。

身为下人不知廉耻的和府上寄居的表少爷暗通款曲,珠胎暗结,这实在是让人觉得恶心了,放在一些重规矩的人家,早就乱棍打死了。

玉竹羞红了脸,微微侧身,半个身子藏在陆鸿身后。

虽然芷兰和玉竹共侍一夫,本应该是拈酸吃醋对立的立场,可陆鸣凤却在芷兰的眼中看到了怜悯,还有对自己的一种若有若无的厌恶。

她表情一滞,觉得如同在看一个笑话,芷兰对她有些厌恶?她吃错药了吧,她是自己买回来的,试问自己何曾亏待过她,她有什么立场厌恶她?

心里这般想着,陆鸣凤就觉得越发可笑,最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让在场的人摸不清头脑。

院子里瓢泼大雨顺着瓦沿连珠的往下落,噼里啪啦的声音有些嘈杂。

芷兰总有一种关门打狗的感觉,心中有些忐忑不安。

陆鸿见状,也不好再待,叫着陆李氏几人要走。

陆鸣凤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并没有多说什么,人在做天在看,她可不担心别的,只怕陆李氏一家的报应来的太快了。

现在外面瓢泼大雨,看样子今年的临安城,不,应该说是青平郡一带都会受灾,重蹈覆辙的水患依旧来势汹汹。

下着大雨,陆鸣凤还是让陆勇套了马车,顶着雨势去了福兴楼。

陆勇虽戴着斗笠穿着蓑衣,可是脸上还是被被雨淋湿了。雨声在身后变得小声了,陆鸣凤走进了福兴楼。

自从下雨,福兴楼的生意就开始有些惨淡了,或者说因为下雨的缘故,整个临安城里都没有几家铺子的生意好过。路上几乎不见行人,除却路上打着油纸伞在路边小心走着出来买菜的人,没有谁会顶着倾盆大雨出门来。

果然不出陆鸣凤所料,粮铺的老板见气候不对劲,现在的米价已经足足涨了三倍,已经开始有人叫苦不迭了。

无奸不商,虽然陆鸣凤也承认自己是个精明的商人,可是她一个女人,在这个年代若是没有一点傍身的产业,只怕最后会被吃得骨头都不剩,作为一个前世今生都是做生意的人,对于商机总是灵敏于常人的。

她走进福兴楼,罗掌柜便笑着迎上来:“东家怎么冒着这么大的雨都过来了,我让厨房给您做碗姜汤去去寒。”

陆鸣凤摆手表示不在意,罗掌柜还是让小二去厨房传话去了。东家可就是自己的天啊,若是东家病了,他们了就难辞其咎了。

见罗掌柜折回来,店里无人,陆鸣凤也懒得上楼了,就在柜台上低声对罗掌柜说了几句话,罗掌柜连连点头,口中答应着:“好好好,我明白了,东家放心,这件事我们一定办好。”

该说的话说完了,陆鸣凤不知道如今的护城河如何了,如果河流涨势太高,只怕还是要另有打算才是。

陆鸣凤在现代就形成一套做事习惯,就是凡事不清楚的,要亲自考察过了,才会踏实的去做下一步。

所以从福兴楼出来,陆勇得了吩咐往九桥去。九桥夜里是醉生梦死纸醉金迷的地方,白日里歌楼酒馆都紧闭大门,这是个只在夜晚活着的地方,白日里清净的让人以为这是寺庙庵堂,门可罗雀,清清静静。

马车开到九桥,陆鸣凤走到河边观望。这里是护城河的低点,若是这里水已经长势太高,就不妙了。

河边远远站着,已经听见轰隆隆的水流撞击的声音,原本清澈无波的河水此时如同发怒的猛兽,犄角碰撞,似乎在一较高低。

裹沙带泥的河水如同在锅里煮沸了一般上下翻腾着,带着一种能够吞灭万物的磅礴,让人不禁生畏。

河岸两旁的柳树已经被河水淹没到了树腰,看样子还有涨势,雨还在下,只怕明日河水就会涨到柳树三分之二高度。

陆鸣凤心里寻思着,不禁隐隐担忧。洪水一来,流民四起。

此时陆府中,陆青禾正在后花园的亭子里避雨,今儿见雨歇了,她就到后花园来看看小溪流涨水没有,没想到刚到亭子,就又下起了瓢泼大雨,她只好在亭子里躲雨。

远远望着一行人往这边走,穿着粗糙的布衣,看着像是下人的衣服,他们正往落梅轩去,陆青禾定睛一看,才发现是陆家大房的人。

陆鸿堂哥身旁跟着两个年轻妇人,一个大着肚子,一个殷勤的在一旁伺候着。

这……陆青禾震惊的看着芷兰对陆鸿说话的脸,心中惊骇无比,她的贴身丫鬟,竟然和大堂哥在一起,而且关系显然很亲近,像是夫妻?

陆青禾想到这里,感觉浑身都在痛,不知道为何会有这种感觉,可是陆青禾觉得自己对芷兰着实喜欢不起来,甚至有些怕她。

她想到以前夜里做的噩梦,她梦见芷兰拿着针扎她,从她手腕处扎进去,针就没有了,后来自己就莫名病了。

这事让她一直很耿耿于怀,芷兰究竟是什么人,为何她的行为那么奇怪,陆青禾不敢再看,转过头来。

陆家大房又回来了,她还隐约记得在病得最严重的那段日子里,李璧月经常来看她,她又去哪里了?

陆家大房回来了,陆家三房去哪里了呢?

这疑问在她心里不断的打着旋儿,陆青禾觉得想着身上有些不舒服,等了半晌,见冯嬷嬷在喊她的名字,她这才来了精神,回应着冯嬷嬷。冯嬷嬷拿着伞有些担忧的看着她,确保她没有被淋着,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三小姐小心一点,二小姐近来常嘱咐我们不要乱跑,大雨不停,只怕要出事,三小姐还是乖乖待在屋里,等放晴了在出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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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6 救灾

陆青禾听着冯嬷嬷的叮嘱,认真的点了点头。钻进油纸伞下,小心的避开水洼地,回了芳华阁。

陆鸣凤从城心河回到陆府,陆勇去放马车,她则快步进了府,往桐华院去。

按照城心河水流涨势,只怕今夜就会洪灾泛滥,事情迫在眉睫,要赶紧把当前的事计划好,否则事情一旦发生,就如野马脱缰,只怕到时候没有办法制住势头。

这般想着,林玉安不顾有些湿润的衣衫,走到如意乌木书桌旁站定,轻轻的挽起袖子,在鹤飞松石的砚台中加了几滴清水,把着一端上好的徽砚轻轻磨墨。

待墨汁磨好了,临安城大致的形状布局也就差不多勾勒完整了,她提起桌上的一杆上好的狼毫笔,提笔在纸上写写画画,行云流水的动作在她手下一气呵成。

陆鸣凤满意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大作,这才开始着手添加一些细枝末节的东西,哪里不知粥棚,哪里给妇孺老者作暂时避水安置的地方。

首先安置点和粥棚一定要设置在高处,其次则是每处粥棚需要多少人手,还有就是这些人必须注意卫生,否则说不定还会爆发疫病,一切都要周密的安排。

陆鸣凤心里寻思着,朱雀街一带是临安城里地势较高的地方,在陆府外面设置四个粥棚,大多数人都只能来这里避难。

想到隔壁去年被流民践踏后的那家人,原是当官的,谁知不顾苍生死活,结果被流民险些打死,没死的也被朝廷流放了,不去就把隔壁府作为老弱孤寡的安置地。

这样既方便照顾,离粮食陈放的地方也近,两全其美,陆鸣凤就这样愉快的决定了。

天如同被捅了个窟窿,一直不停的下着雨,陆鸣凤有些疲惫的躺在床上,感觉身上有些乏力,闭着眼就睡了过去。

她是被冯嬷嬷摇醒的,耳边冯嬷嬷声音有些焦急:“小姐,您快醒醒啊,小姐……”

睡了一觉,脑袋还有些沉,陆鸣凤疲惫的睁开眼:“嬷嬷怎么了,什么事慌慌张张的?”

此时,陆鸣凤才发现窗外天色已经黑了,雨势不减,隐约听见似乎有些嘈杂。

冯嬷嬷去年是经历过一次水灾的,此时激动后也渐渐平静下来。

“小姐,酉时初外面已经有些乱了,路上都有抢东西的人了,明目张胆,官府也不管。”冯嬷嬷脸上的急得眉头紧皱,不知如何是好。

酉时,怎么会怎么快,陆鸣凤心里咯噔一声,强撑着站起身,草草的穿了外衣就往外走,黑云压城的紧迫感袭来,就看见沉香举着伞跑进来。

“小姐,罗掌柜带着人过来了,门外和去年一样,开始聚集起不少人了。”

沉香打着伞,额头上的碎发不知是急的还是被雨淋湿的,样子有些狼狈,微躬着身子急急的喘气。

今年和去年可不一样,去年是仲秋发生的水患,今年夏末就来了水患,倒是让人觉得不免有些心惊这样的天气怎么过活。

今年的水稻粮食都没有收成了,加上出了这事儿,朝廷竟迟迟不来人赠济灾民,安抚流民,百姓难免会寒心。

而此时的京都也弥漫着一种诡异的气氛,皇宫里人人惶恐,谁不知道皇上这段日子脾气暴戾,华贵妃娘娘又快要临盆了,此时谁也不敢办错一件事,只怕一不小心就掉了脑袋。

宣德殿里,宫珏翌一把将蟠纹红木案几上的奏折全部拂倒在地,胸口急急的上下起伏,一副暴怒的模样:“现在都知道推脱了,把国库的银子吃了,还把朕瞒得团团转,这时候又一个两个龟缩着脑袋不愿意去江南救灾了,朕养这么一群废物做什么!有什么用!”

李公公低眉顺眼大气不敢出的现在梁柱后面,心中不免腹诽,这不都是因为皇上听信贵妃娘娘的话,把一干得力大臣逐一都赋了闲职,要不就是京官外放,现在京城里也就那么一两个忠心不二的臣子,奸逆当道,眼看着忠心的人都没了好下场,谁又愿意出来当出头鸟。

可是这话他也只敢想想,是万万不敢说出来的。

宫珏翌发了一会儿火,便有些颓然的坐在宝座上,姿态懒散有种很无奈的样子,这已经不是当盛世天下,那个治国有方的君主了,宫珏翌就像变了一个人。

半晌,他才有些疲惫的喊了一声:“让靖亲王和林大人进宫面圣。”

李公公应声退下,差人去请宫玄迟和林大人。林大人就是月觞,月觞就是林大人。

宫玄迟得到消息的时候,正好李璧月提着糕点走过来,刚好在廊间听到了皇上的旨意。

下江南救灾事宜?

李璧月心头一跳,难道宫玄迟要离开京都,进来京城里也有传闻,说江南青平郡一带年年水患,怕是有神灵降罪。

她根据一些捕风捉影的事,大致的猜到了事情的轮廓。

皇上在这个风口上召见王爷进宫商议江南救灾事宜,这明摆着就是想要王爷亲自去出面救灾吧。想到这里,李璧月只想着这件事十分危险,她是经历过一次水患的人,流民四起,匪寇趁火打劫,只怕一不小心还有生命之忧。

她心里放心不下,转身就往回走。春笙讶异的跟在李璧月身后:“小姐怎么不吧您亲手做的糕点给王爷尝尝,王爷一定会喜……”

“春笙,谨言慎行。”

春笙没想到小姐会突然呵斥她,咽下半截没有说完的话,蔫巴巴的垂着头,心中疑惑小姐怎么突然生气了。

回到住的院子,李璧月就吩咐春笙收拾东西,春笙的疑惑更重了,可是却不敢开口问,只好低头认真的收拾东西。

“衣服带几件能够换洗的就行了,金银细软要仔细带好,吃食干粮之类的东西,立刻吩咐厨子做一锅烙饼出来,越多越好,你快去。”

李璧月仔细寻思着哪些东西要带上,突然把春笙手上的活儿抢了过来,催促她去厨房准备。

春笙听了半天也明白了,小姐这是要出门,而且还是远门,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要带这么多吃食。有银子哪里不能买东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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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7 商议

宫玄迟的马车一路畅通无阻,很快就进了宫。走到宣德殿的时候李公公正朝外面张望,见宫玄迟到了,一脸的担忧这才放松了下来。

“王爷啊,您快些进去吧,刚才皇上又发了一通火。”

听着李公公善意的提醒,宫玄迟带着感谢的目光对李公公微微笑了笑,便错身进了宣德殿。

林大人月觞已经到了,此时正站在殿中,宫珏翌眉头紧锁,似乎十分烦躁。

宫玄迟行了君臣之礼,宫珏翌让他起身,这才道:“现在不用顾及这些君臣之礼了,你快来,我正在和月觞说怎么处理救灾一事。”

能怎么想,宫玄迟心中冷笑道面上却还是丝毫没有表现出来。去年的水患已经让国库空虚了,向来富庶的鱼米之乡连续两年荒灾颗粒无收,今年要拿什么来救灾?

就像用手板心煎鱼一样,着实有些可笑。

“皇上,我们要关心的不多,粮食,有粮食就能稳人心,有粮食后救灾就容易了。”

没错,宫珏翌微愣,宫玄迟一针见血,他说的就是他最担心的也是最无奈的一件事。

就像两国交战,粮草先行,粮食的重要性有时候是无法衡量的,如果没有粮草,拿什么救济那些饥饿的百姓。

月觞也十分赞同宫玄迟的话,点头道:“不错,目前最重要的问题就是粮食,从哪里来的粮食来救人。”

宫珏翌却皱起眉头,神色低沉,颇有几分风雨欲来的样子。

他沉声道:“若是国库充盈,朕又何至于如此焦急召见你们?”

宫珏翌说着,负手焦急的来回走动时这让宫玄迟心头泛起一种嘲讽,眼底就流淌着淡淡笑意,宫珏翌遇到麻烦了,就想起他了。

他记性可不差,还记得在南疆刺杀他的那群人,虽然已经做得很隐秘了,可是还是让宫玄迟看出了开路。宫珏翌想要他的命。

现在束手无策了,就想起他的用处来了,以前他怎么没有发现宫珏翌还是这样浅薄的人,竟然把他当成了对手。

他心思微定,笑道:“那何不把户部尚书召来,如今青平郡只怕需要不少银子救济,国库有多少银子可以挪用,我们一点也不清楚,总不能瞎子摸象吧。”

月觞见宫玄迟言语中有推脱之意,不好再说什么,皇上只怕又要发怒了,人人都不愿意接手这个烫手山芋,国家太平的时候,都拿着国家的钱财,享受了声色犬马,纸醉金迷的日子,到了有难,便都避之不及的全部跑了。

宫珏翌面色极其难看,突然震怒道:“不管如何,这些事就交给你们俩去负责,青平郡,你们还要亲自去一趟!”

他不容置喙的话语中带着几分威胁的意思,一种如果他们拒绝就后果自负的感觉。

月觞和宫玄迟对视一眼,无奈的拱手答应。

两人在皇宫外的茶馆里商量了一下大致的办法,最后还是觉得纸上得来终觉浅,必须要尽快去江南看一眼才知道此次究竟如何。

去年水患时换了的州官也是个用钱买的官位本就是草莽之辈,如今遇事,刚开始还想着怎么把这些流民打压下去,就过适得其反,如今事情一发不可收拾,早就卷了细软跑了,江南乱了,谁也没有时间去管他了。

有传闻说州官坐船跑了,有人说被匪寇抓了,如今已经死了,各种说法都有。

此时临安城城门紧闭,为了防止有更多救命涌进临安城,临安知府派官兵紧守着城门,不放一个流民进去。

福兴楼的粥棚已经四处搭了起来,临安知府很配合的派人来帮忙维持秩序,临安城里和城外就像人间和地狱的区别,可是陆鸣凤真的没有那么多的粮食救济那么多的人,她只能二选一,没有隔几天,就穿出城外分食人肉的消息。

听到这个消息,陆鸣凤几乎干呕到吐不出来,只觉得胸口恶心至极。

想到这里,她不禁十分看不起宫珏翌,他是一国君主,却让发生过的事重蹈覆辙,悲剧重演,可见他是个没有计划,并不是那么关心天下生死的人,她何德何能坐在用百姓尸骨搭建起的辉煌皇城了里受了世人的供奉,却又不顾世人生死,他不配做君王。

虽然对宫珏翌这个皇上十分不满,可是陆鸣凤现在要做的是对自己也有利的时。

没有办法了,她和临安知府商量了一下,决定在城门外也设四个粥棚,虽然杯水车薪,可是聊胜于无?总好过吃人啊!

虽然只是一碗稀粥,几乎就几颗米,陆鸣凤让那些城里的妇人跟着她,在临安城田庄上采摘棉籽菜,这个她在现代听外婆说起过饥荒年代这种菜做成饼子,虽然粗糙涩口,可是也养活了不少人。

加入这个阵营的人越来越多,一车一车的棉籽菜被加了面粉做成了饼子,城外的人拿着能充饥的饼子,几乎眼泪都流不出来了,大口大口的往嘴里塞。

陆鸣凤看着心情有些沉重,只要水灾一过,福兴楼的名声算是在大历也会家喻户晓了,几乎许多人都会记得,在水患的时候,是福兴楼东家拿出粮食救济灾民,想到这里,她心中紧绷的弦似乎也松了下来,眼前景物模糊了,陆鸣凤听到有人在叫她……

再次醒来时是在陆府的桐华院里,躺在床上,脑袋好像压着千斤顶,十分沉重。

冯嬷嬷端着碗走进来,是一碗浓浓的姜汤。

“小姐在雨水里去田里摘野菜,受了风寒也不说一声,泡久了雨水,就晕倒了……”她说着忍不住擦了擦嘴角。

她是她陆鸣凤当成了家人来看待的,见她这些日子为了这些流民的生死而四处奔波,她心中也十分欣慰,并引以为傲,可是今日见她直挺挺的倒下去,这让她着实担心死了。

陆鸣凤见冯嬷嬷真情实意的心疼她,面色柔和语气温柔:“嬷嬷,别担心,我这就喝药,喝了就好了。”

说着就从冯嬷嬷手上接过碗,屏气仰头喝起姜汤来,一碗姜汤在她手中很快就见了底。

姜汤的味道辛辣冲鼻,可陆鸣凤心里却暖洋洋的,说不出的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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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8 皇子

姜汤喝下去不久,身上果然暖和起来。陆鸣凤揉了揉眼睛要起身,却被冯嬷嬷拦住了:“我的好姑娘啊,你这时候还是好好养着吧,今儿还要发发汗,不然可难好全了,外面你也别担心了,陆勇沉香他们都在外面看着呢。”

听了冯嬷嬷的话,陆鸣凤也觉得身上软绵绵的,顺势也没有再强行起身,而是躺下了。

“朝廷还没有派人来?”

冯嬷嬷闻言摇了摇头:“一直没有人来。”

陆鸣凤面色不禁有些焦急,粮食已经快支撑不住了,朝廷再不来,这些流民又何去何从。

心思纷杂,一时又想不出对策,她索性闭眼什么也不想,不知不觉就睡着了过去。

宫玄迟回到靖亲王府的时候,吩咐惊雷把东西简单收拾一下,立刻就要出门,就碰见李璧月带着丫鬟春笙急急的跑了上来。

“王爷等等,王爷!”

春笙高声喊道宫玄迟,宫玄迟疑惑不解,“你们去哪里?”

李璧月已经缓了一口气,忙道:“我们想和王爷一起去去临安城。”

宫玄迟诧异的看着她:“你怎么知道我们要去临安城?”

皇上召见他们进宫面圣商议去青平郡救灾的事除了他们无人知晓,李璧月是怎么知道的。

宫玄迟心头疑惑,看着李璧月的目光带着几分探究。

李璧月柔柔一笑,笑容如同夏末的清风,暖暖的让人十分舒服。

“因为我听说青平郡起了水患,又听说你被皇上叫进宫了,所以心想着一定是为了这事儿,所以提前做了准备。”

见李璧月磊落坦荡不加遮掩的把原因叙述出来,宫玄迟也不好多加猜测,“既然如此,那就走吧。”

他没有拒绝带着李璧月,心中不禁觉得李璧月也是个聪慧灵透的人,和陆鸣凤有几分相似。

李璧月没有想到宫玄迟这么爽快的就答应了,心中也欢喜的点了点头,因为月觞也要同行,且江南事情紧急,所以宫玄迟和月觞骑马先行,李璧月坐马车在后面慢慢走。

抵达临安城的时候,已经是第三日了,因为水患,道路松软,马儿也跑不太快,所以路上就耽搁了一点时间。

一路上哀鸿遍野,水漫泽国,四处都是民不聊生的景象,这让宫玄迟几人心中不好的预感越发盛了。

临安城城门紧闭,城楼在聚集了不少流民百姓,惊雷上前亮出表示身份的令牌,城门缓缓的打开了。流民们目光渴望的眼巴巴看着大门又被关上,心头真是难受至极,

进了临安城,临安城里的情况倒是让宫玄迟不禁有些感慨,没有他想象的那么乱,反而比较有秩序的样子,记得去年的时候,流民遍地,如今这样子,反而像是我和地方专门用来安置流民,并没有四处看见流民的景象。

这让宫玄迟心头稍微安稳了一些。这一路走开,也就只有临安城里像个样子,别的地方都乱的不成样子。

京都里的宫珏翌听闻了江南水患,民不聊生,竟然闹出了吃人的事,一时又发了一通脾气,别的他也不知道还能做什么了。

这几日宫珏翌已经不上朝了,除了说江南事宜,别的一律不闻不问,有些魔怔了一样。

倒是华贵妃这几日时常陪着宫珏翌,陪他说说话,也算是让宫珏翌不那么焦躁了,阮嫔如今已经不得宠了,为了避开风头,自从小产之后,就在云翠宫称病住着,整日里不往外走一步。

宫里仿佛已经没有她这个人了。如今的后宫中,无人的风华能够比得上华贵妃娘娘,已经隐隐有传言,说华贵妃很可能就要入住中宫,执掌凤印了。

这件事传的有鼻子有眼,可是也一直没有任何风吹草动,宫珏翌依旧有些逃避的整日待在宣德殿。

九月初,边关传来急报,说是楚国大肆来兵,如今有十万兵马积聚在徐江城外,徐江城是大历和楚国边界的一座城,兵马驻扎在这里,用心是昭然若揭。

宫珏翌听闻这个消息,几乎已经颓废到不想去管了,大骂了郭将军等几个武将,却并没有下令如何行事。

他的确是要走投无路了,如今内患外敌,前后夹击,大历已经快支撑不住了,他能怎么办,国库空虚,哪有银子作为军饷去打仗?

所谓一步错,步步错,一失足成千古恨,果然不出所料,楚国是看准了这个时机,想要趁火打劫,在宫玄迟几人下江南的时候,边疆急急的传来战败消息,短短半个月,大历已经接连失去了三座城池。

这样下去,不出半年,只怕大历就会被楚兵直攻皇城,到时候,大历也会一朝覆灭。

就在兵荒马乱的当头,华贵妃在翊华宫产子,一天一夜的分娩,生下当前宫中唯一的小皇子,这让压抑了一个多月的皇宫有了一丝喜气,宫珏翌也难得的露出了一丝笑容,急急敢去了翊华宫。

头上带着黑色金丝绒福泰安康点翠镶珠抹额的华贵妃正靠着大红福字大迎枕上,许是因为刚刚产子的原因,面色有些苍白,正笑着看乳母奶孩子。

大红色的襁褓中,还有些皱巴巴的孩子微微睁着眼,慕容华清眼中俱是温柔如水的母爱。

这是她的孩子,是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他是完全属于她的,慕容华清脑中就想着这孩子以后会成为什么样的人呢,是不是大历下一任君王,高高在上威风凛凛。

慕容华清目光几乎柔软的让人不禁溺了进去,宫珏翌站在门口看了许久,觉得这样的场面多温馨啊,可是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还能一直庇佑着这对母女。

一个是他的女人,一个是她的儿子,这都是他想要保护的,可是从何事开始,他发现自己连自己也顾不好了,从前的他,不是这样的……

宫珏翌心头苦闷,没有进屋,有转身静静的离开了,九月的阳光还炙热着,他有些颓靡的耷拉着脑袋,一言不发的自顾自的走在前面。

李公公如今也不敢多言,吩咐人上去撑伞,静静的跟在宫珏翌身旁。

一将功成万骨枯,他是先皇长子,顺理成章的封了太子,后又继承了帝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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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9 执掌凤印

如今想来,自己能够坐上这个至尊的位置,没有那么多的心酸和波折,看起来似乎也是因为自己资质平平,并不如四弟那样事事精明吧。

如果自己和四弟一样聪明理智,足智多谋,只怕也不会那么容易的坐上皇帝这个宝座。

宫珏翌心头有种绝望在漫延,如今的大历,风雨飘摇,不知能够熬到冬天吗?

想到这里,他又觉得如今慕容华清为自己生下了一个孩子,自己怎么也应该为她们争一争吧。

当晚,宫珏翌一夜没睡,窗外灼热的暑气被大殿里的冰盆隔开,一脸月牙色的杭绸直掇随意的挂在身上,胸口微敞,他脑海里不知在想着什么。

看着日升月落,新的一天又开始了,宫珏翌有种十分煎熬的感觉,他不知道为何自己会有这种感觉,像是自己活够了一样。

一夜之间,宫珏翌竟然生了华发,斑白的长发如同在雪地里出来,没有人敢相信,他竟然会一夜间白了头。

李公公骇然的跪倒在地,哆嗦着说不出话来,半晌才口齿不清的说道:“皇,皇上……您可,可别吓唬奴才啊,要不请太医来看看吧……”

宫珏翌摆摆手,示意他不要多事,“伺候笔墨朕要拟旨。”

他言语坚决,龙袍也没有穿,只着了一件轻薄的黑色直掇,看着十分沧桑。

李公公不敢迟疑,起身就站在一旁伺候笔墨。

两封诏书,一封送去了翊华宫,一封送去了密室封存,这让李公公大气不敢出,看样子,皇上像是已经安排了皇位继承人了。

可是这种事情往往是极其隐秘的事,自己必须把好口风,否则有个万一,自己就是万死也难辞其咎。

翊华宫里,什么也不知道的华贵妃还听着菱茭说着哪家送了什么礼来贺喜她生下小皇子,一边躺在床上抱着小皇子咯咯笑着逗他玩。

这时候听说宣德殿来人了,并没有惊讶,知道听说是李公公来宣旨,这才要起身,可是才生下小皇子的她还十分虚弱,哪里有力气去接旨。

好在李公公也十分体贴,让她就在榻上,隔着屏风念了旨意。

李公公念完后,慕容华清半晌也没有回过神来,她……被封为皇后了?她以后就是皇后了?是宫珏翌的妻子了?

骤然听闻如此大的喜事,慕容华清有些恍惚的谢了恩,菱茭十分事故的给了不少赏钱,李公公几人走了以后,她忙前去给慕容华清道喜。

见慕容华清神色不对劲,她心头一惊,忙在一旁倒了杯热水给她:“娘娘,您喝口水吧,可别吓奴婢。”

慕容华清半晌才回过神来,痴痴的笑了,绝美倾城的容颜如同繁星般耀眼璀璨,让菱茭都有些走神。

慕容华清说不清楚此刻自己心中是何感受,有欣慰,有骄傲,还有懊悔,心酸,不仅仅是五味了,她都说不清自己心里究竟是高兴还是难过。

不过这世上本就不是非黑即白的,她心里有多复杂,谁也说不清楚。

她记得当初自己如何对宫珏翌一见倾心,后来一路进宫做了嫔,妃,贵妃,皇后。

这是她梦寐以求的位置,她当初多么伤心于得不到他的真心,可是后来经过了太多的波折之后,她决定不再爱他了,在漫长的禁足中,她也做到了淡忘对他的爱意。

直到凭借着那股恨意,她一步步的只图利益,把家族救了出来,自己也抓住了宫珏翌的心,可是一切都已经变了,他们都变了,如今她的到的东西却让她有些心疼了。

她如愿成为了他的妻子,成为了中宫之主,从此以后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如果她真的恨他,自己又怎么会觉得在伤害他之后,感觉格外痛心呢?

慕容华清犹豫了,她心中不敢去看清自己对宫珏翌的感情,因为那就像一把刀刃,让人不敢走近。

皇后的册封典礼要在她出了月子里,才会举行,并且也要移居昭阳殿,昭阳殿曾经也是皇后的住所,只是先帝的皇后住在长央宫,所以就荒废了,如今还要重新修缮一番。

一切都还要安排,可是慕容华清害怕了,父亲给她递信进来,说明了如今大历的危机,让她要自己注意一点,甚至隐晦的提到如果京都也受陷,让她设法脱身,家里自然会想办法救她。

大厦将倾的荒凉,或者说是兔死狐悲,唇亡齿寒,这让她开始后悔自己做的事情了,不管如何,宫珏翌变成如今这副模样,和她脱不了关系,她也是个……罪人。

宫玄迟道临安城没有几日就又匆匆离开,只有月觞在临安城帮着处理水患事宜,国库中的储粮都用来救灾了,现如今水势退去,只需要他留下来善后了。

可是边疆的事却刻不容缓,迫在眉睫。宫珏翌急急召宫玄迟回皇城,商议出兵事宜。

不管如何,总要挣扎一番,总不能让大历祖辈打下来的江山就这么拱手让给别人了吧。

宫玄迟曾经和先帝一同和楚国交过战,让他出面带兵打仗,最合适不过了。

心里这般想着,宫珏翌心中微安,百忙之中还不忘给儿子取名,叫宫焱安,慕容华清对此没有多说什么,她知道,宫珏翌希望安哥儿能够请安和顺的过一生,可是事与愿违,没有什么事是永远如人意嗯。

在短暂的半个月后,宫玄迟带兵往边疆去。

朝廷波诡云谲,所有人都惶惶不安,如今国家生死存亡之际,没有人敢站出来挑起这个大梁。

陆鸣凤没有在临安城见到宫玄迟,只有李璧月来陆府暂住,李宝娇等人还住在京城靖亲王府,她一人前来,有些冒昧,可是没有办法,宫玄迟没有办法带着她,她兵荒马乱,狼烟四起,她只好先在陆府住下来,以谋来日。

李璧月去拜见过陆鸣凤,好在李璧月很多事都不知道,否则陆鸣凤要担心的事还真是不少。

如今落梅轩都住着陆家祖屋的人,原本陆鸣凤想要把李璧月也安置过去,谁知陆青禾竟然主动提出让李璧月住在芳华阁,既然是三妞自己开口的,陆鸣凤便没有多说什么,任由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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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0 支吾

李璧月住进芳华阁,发现陆青禾的贴身丫鬟不见了,有些好奇的询问陆青禾:“记得之前你院子里伺候的是另一个叫芷兰的丫头吧。”

陆青禾点头:“嗯,现在给大堂哥做了小妾,已经不在我这里当差了。”

她言语中夹杂着淡淡的哀伤,却不像是对芷兰不能在身边服侍的原因。

见陆青禾欲言又止,李璧月也没有揪着这个话题不放,反正很快她就会嫁给王爷,以后这些东西跟她也没有什么关系了。心里这么想着,似乎轻快了很多。

有了官府的管理和朝廷的救济,和往年截然不同的是很快洪水就退了下去,流民刚开始离开临安城,一切也渐渐恢复平静。

月觞的能力很不错,在陆府听说了这件事的陆鸣凤不禁对他刮目相看。如今这件事已解决,她要尽快去楚国了,她的诺姐儿,一定也很想念她吧。

还有一件事没解决,陆鸣凤手下一顿,突然大步往外去,冯嬷嬷正在缝缝补补,陆鸣凤笑了笑:“嬷嬷,帮我把芷兰和玉竹的卖身契找出来吧,我有用。”

冯嬷嬷好奇却没有多问,当下手中的东西,站起身去了碧纱橱后面,翻找了好一会儿,总算找到了。

“小姐是要……”

冯嬷嬷是个活了半辈子的人,对于很多后院阴私的事都十分灵透,一点就通,见陆鸣凤要芷兰玉竹的卖身契,心头有了几分猜测。

陆鸣凤对着冯嬷嬷会心一笑:“嬷嬷明白就好。”

两人打哑迷似的说着话,冯嬷嬷被叫到跟前,陆鸣凤低声嘱咐了几句,冯嬷嬷点头出去了。

后院落梅轩,陆家大房自从重回陆家之后,就深居简出,除了每日里会去厨房端饭菜回去给他们,平日里几乎让人以为落梅轩没有人住。

因为陆鸿纳了芷兰和玉竹两人,不好和陆李氏几人住在一起,干脆就把落梅轩的小跨院分出来给陆鸿住。

这让陆春荷颇有怨言,怪陆李氏太偏心了,什么都向着陆鸿。对此,陆李氏并不说什么,斜睨着陆春荷一脸嫌弃。

陆春荷想起在去京都之前,听说陆鸣凤在京都混的很好,所以陆李氏有心去京城分一杯羹。

她还真以为母亲会给大哥陆鸿找一门好亲事,没想到不到几个月,他们在京城连一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了。

对陆李氏的那种抱怨不言而喻,她如今就觉得陆李氏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妇人,粗鄙秉性难改。

回到临安,陆春荷决定靠自己谋一个好亲事,她心里想着靠陆李氏,只怕这辈子也别想出头了,遂转头便走了。

她要去院子里走走,夏日足够蝉鸣声声,没有停歇过。在树荫下乘凉是个不错的选择。

不多时,李璧月到了落梅轩,先是给陆李氏见了礼,便无意的询问起陆春荷去哪里了,陆李氏心里不乐意陆春荷对她的态度,心里也没有好话,便直直道:“谁知道那死丫头又跑哪里去了。”

抬头又看见李璧月一身光鲜亮丽的杭绸薄裙,做工别致讲究的靛青色绣鞋,鞋尖竟还缀着一颗莹亮浑圆的珍珠,看着名贵非凡,这让陆李氏心头酸溜溜的,说话也有些酸。

“我说三房侄女儿,我们是一起去的京城,听说你去了什么朋友处暂住,怎么你爹娘都去了?”

想到如今李璧月和他们截然不同的处境,说话越发的不满,言语中有几分尖酸的味道。

李璧月微微皱了皱眉头,不动声色依旧客气道:“大伯母多想了,我也有些体己钱,如今母亲父亲都在租的院子里住着,可能过些日子才会回来。”

见李璧月轻飘飘的把话头撇开了,陆李氏面上冷笑:“你自然是有钱的,齐家养你这么多年,听说拿了不少银子给你作体己银子,万一有天你堂妹堂哥们有难处问你伸手接银子,你可别说不管啊。”

陆李氏目光定定的看着李璧月,带着几分咄咄逼人的审视。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李璧月一边觉得自己说错了话,心中暗自懊悔,怎么和这个大伯母说这些,这下反而把自己绕进去了,不过谁做不来虚以委蛇的事,便笑着的对陆李氏道:“是。”

这边说着,李璧月有些烦躁和陆李氏一个泼皮户说话兜圈子,便提出去跨院看看怀有身孕的玉竹。

陆李氏撇撇嘴点头:“去吧,估计你堂哥也在屋里。”

听到这话,李璧月脸色顿时有些难堪,总觉得陆李氏话里有话,加上陆鸿堂哥两个妾氏。

陆李氏别有深意的话显然就有些听头了,可是话已出口,不好又改口。

李璧月低声应了一声,转身往跨院走,以防尴尬的情况出现。

清了清嗓子,她才拔高声音喊了一声:“堂哥在屋里吗?”

果然,屋里一阵动静响起,似乎在匆忙穿衣,便听见一声有些急的声音道:“在,等一下。”

李璧月脸色更难看了,春笙见状在李璧月耳边低语道:“小姐,这是不是有些不妥啊,您以后可是要做王妃的人,来看一个妾氏,是不是太屈尊降贵了。”

李璧月心中正有些烦躁,一听这话更是恼火。心里后悔今日不该出门,以至于成了现在这样尴尬的局面。

可是有想着刚才冯嬷嬷来给她说的事,她也只好过来了。

不多时,紧闭的大门吱呀一声开了,衣襟都还有些歪的陆鸿站在门口,有些尴尬掩饰什么似的咳嗽了几声。

“呃,那个堂妹,你怎么过来了。”

李璧月见状不禁愕然,略微犹豫,也有些神色不自然的笑着,“堂哥,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说完,李璧月又急忙闭了嘴,白润的脸颊涨的通红,不禁懊悔自己怎么问的这么奇怪。

就在她心里焦灼的时候,陆鸿已经恢复自然开口笑道:“没有,你进来坐吧。”

他这才让开被他当着的门口,请李璧月进去坐坐,李璧月忙开口道:“我,我来看玉竹,听闻她身怀六甲,我……”

她支支吾吾的声音有些唐突,便听见一旁的偏房门打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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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1 设局

一个面容娟秀的豆绿夏衫女子站在门口,笑意柔柔的道:“大姑子找我?”

自称我,还叫李璧月为大姑子,这是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了吧,想着自己以后可是要做靖亲王侧妃的人,和一个奴婢沾亲带故,实在有些拉低身份。

想到这里,李璧月就觉得着实心里不舒服。

不过也没有必要就因此和玉竹撕破脸,她正要开口,便看见陆鸿身后走出来一个模样比玉竹稍微差一些的女人,发髻有些凌乱。

还没有等李璧月开口,芷兰已经微微仰着下巴有些骄傲的说道:“什么大姑子,你呀我呀的,你只不过是个妾,凭什么和堂小姐直来直去,你是个什么东西,不过是仗着肚子里装着个货,就耀武扬威,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

芷兰一改往日里畏头畏脑的样子,瞪着眼睛掐着腰要对着玉竹噼里啪啦的倒豆子般骂的玉竹狗血淋头。

玉竹哪里是个肯吃亏的主子,陆鸿没有娶正妻,也没有按照妾氏礼把她们纳进房,说白了,都是一样卑微低贱的人,凭什么芷兰敢骑在她头上拉屎,自己大着肚子又比她先和陆鸿好上,反而还要看她脸色受她的气。

当即,玉竹就要反唇相讥,神色乖张的看了只看一眼:“你又是个什么东西,上窜下跳,你马戏团出来的吗?真是好笑,你是少爷的什么人,凭什么站在这里指手画脚,你个不能下蛋的母鸡。”

芷兰这么多年都吞声饮泣,一直受着窝囊气,如今给陆鸿做了妾还要受另一个妾的气,这算哪门子事儿,立刻就把目光落在陆鸿身上。

“少爷,你看看她,如今这副模样,也配伺候少爷吗?”说着,芷兰上下打量着因为怀孕,原本四肢纤细,如今有些臃肿的玉竹,口中发出挑衅的啧啧声:“她还以为自己是正夫人了,少爷,你也不管管。”

说着,芷兰撒娇的拉着陆鸿的胳膊,带着几分媚意,陆鸿本有些犹豫,不过看见如今的玉竹有些珠黄模样,不禁嫌恶,厉声道:“你说你,怀了孩子就好好待在屋里,出来做什么,你说你一天到晚弄不清自己的身份,谁也敢你呀我呀的喊,有时候心里还是要有杆秤,搞清楚自己的身份。”

玉竹听着陆鸿指责的话,眼睛就红了,眼中蓄满泪水,一面不可置信的看着陆鸿,当初他不是这样的,当初他哄着自己跟他珠胎暗结,暗通款曲,甜言蜜语不要钱的往外冒,说的她心花怒放,如今她怀了他的孩子,他竟然转头就向着别的女人来责骂她,羞辱她……

一旁冷眼看着这一幕的李璧月目瞪口呆,这算什么,若不是心里清楚陆鸿是什么身份的人,她都差点会以为陆鸿是什么大不了的人物,这两个丫头也是在陆府里做正经丫鬟的,怎么学着低俗妇人,肤浅至极。

李璧月一边翻着白眼,一边听着玉竹和芷兰俩个人骂骂咧咧的对骂,心中冷笑,你们就狗咬狗吧,她的任务是已经完成了。

功成身退,李璧月悄悄的退了下去,芷兰已经吵红了见,面红耳赤,青筋高涨,一副要咬人的样子,十分乖张狰狞。

陆鸿哪里是两个泼辣正在气头上妇人的对手,夹在中间被唾沫横飞攻击着,顿时觉得女人真是让人头疼,着实不想看着了便低头不说话,也退回的屋子。

原想着她们自己说着说着,自然也会歇了,却没想到玉竹芷兰两个人却说却起劲,掐着腰,不管能说的不能说的,都噼里啪啦的说了出来。

玉竹骂着:“什么东西,你什么时候跟的少爷,我什么时候跟的少爷,你怎么跟上少爷的,心里没有一点数吗,一定要别人说出来吗?”

有些事,玉竹芷兰和陆鸿三人都是知道的,听见玉竹有往旁扯犊子的意思心里顿时恼怒起来,破头就是劈头盖脸的骂:“我呸,什么事啊你知道什么,我告诉你,别拿这些有的没的来胡扯,没有钱会听你的,闭上你的嘴吧!”

陆鸿听见又扯上自己了,心头不由着急。蒙头倒在床上,想要摒除钻进耳朵里的乱七八糟的话。

他怎么就把这么两个极品都收了,现如今才发现这两个女人,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

心里这样抱怨这,便听着玉竹带着洋洋自得的口吻笑道:“我不知道,我告诉你,我知道的事多着呢,你不相信也无所谓,毕竟你这样的人,也支配做个不受人尊敬的,我告诉你,你做的事,若是让小姐知道了,只怕九条命都不够死的。”

闻言芷兰脸色一变,强作镇定的人狐假虎威道:“你别胡说,我做了什么,我可什么也没有做,你别想着如今自己怀着孩子,就能信口开河,自以为是,我可告诉你,这世上自有公道,哪能由着你胡说八道。”

这么一番铿锵有力的说辞,差点让芷兰自己都相信了,只是想着如今看样子,玉竹如此笃定她做过什么,想来心里定然是知道什么,自己若是继续和她闹,万一把那些事说了出来,反而不妥,干脆就要息事宁人,想要就此息事宁人。

玉竹见芷兰蔫巴巴的不再开口说话,心头扬起一种得意的情绪,仰着下巴斜视着芷兰,嘴角带着讥笑:“怎么,怕我说出来你这会儿知道怕了,怎么说我的时候精神十足,有理有据的,你倒是别怕吧,怎么还是害怕小姐?”

芷兰有些烦躁了,瞪了玉竹一眼:“你别和我说这些,我不吃这套,我告诉你,我如今肚子里怀着少爷的孩子,你竟然就想欺压在我头上,你痴人说梦,我告诉你,你怎么害的三小姐,只要我去冯嬷嬷身边说一声,你就别想活命。”

玉竹显然沉浸在斥责芷兰的快意中,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有些口不择言,什么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这时候突然看见陆鸿急匆匆的跑出来,向她走来,神情怪异,抬手就在她脸上打了一巴掌。

玉竹再次不可置信,心中觉得陆鸿太过于偏心,开始嘤嘤嘤的哭了起来,这时候,院子外有人大笑着拍手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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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2 翻脸

玉竹和芷兰陆鸿几人俱是面色大变,便看见一身葱白底绣红梅花的八幅湘裙,头上簪了一根和田玉雕的水仙花簪子,赤金嵌红宝石石榴花耳坠,赤金嵌银手镯,一身气派贵气逼人。

跨院里的几人都一时间忘了反应,玉竹反应过来,望向一旁,看见刚才还在的李璧月早已经没了踪影。

陆鸣凤拍着的手渐渐停了,刚才一脸看好戏的面色渐渐冷了下来。

这让陆鸿顿时有些想逃的冲动,他总觉得自己会遭殃。

“玉竹,你刚才说的什么?哦~我明白了,是有人要害我三妹,陆府三小姐?我?我没有听错吧。”

陆鸣凤神色不善,看着玉竹的眼神带着冰封万里的寒意,让人不寒而栗,陆鸿缩了缩脖子,蠢蠢欲动的往后退了两步。

玉竹转头看着面白如纸的芷兰,还有身子几乎已经快缩进屋里的陆鸿,心中既是害怕又是瑟缩,可是这明明是陆鸿和芷兰两个人做的龌龊事,凭什么让自己背黑锅。

心里这样想着,她就要开口,却被芷兰抢了先,芷兰声音有些颤抖:“小姐听错了吧,哪里有人敢害三小姐,定然是您听错了。”

死到临头还嘴硬,陆鸣凤冷笑一声,并没有立刻揭穿芷兰的话。

芷兰见状心中窃喜,又补充道:“我记得三小姐最喜欢的糖炒板栗,还是城南那家最好,每次给三小姐买了,她都特别喜欢,还说……”

“三小姐的吃食是你给的银子?”

陆鸣凤直接打断了她的话毫不客气的问道。听到这话,芷兰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犹豫了片刻,还是颤声道:“是冯嬷嬷拨的银子,只是……”

“既然是府里给的银子,你一副三小姐对你感恩戴德的样子是什么意思,我把你从牙婆手上买下来,给你吃穿,信任你们,把三小姐交给你们照顾,怎么最后反而还要我和三小姐给你们千恩万谢?”

说着,陆鸣凤鼻中冷冷的吭哧一声,十分不屑的看着玉竹和芷兰,扫视过去的目光带着浓浓的厌恶,还有一种俯视的高傲,这些让芷兰顿时心里如同被一团火撺掇着,立时就要冒火。

看着前一刻还畏畏缩缩有些惧怕陆鸣凤的芷兰,下一刻就眼冒怒火,一脸不悦,十分生气的样子,陆鸣凤却不以为然的笑了笑:“怎么,你还觉得我说话重了,让你丢了脸面?你就不觉得可笑吗,你是个什么东西,给你三分颜色你就敢开起染房来,真是狗肉上不了席,你也配伺候我三妹?”

这话仿佛千根针似的往芷兰心口上使劲儿的扎着,让她不禁冷抽一口气,死死的瞪着陆鸣凤,尽管她心里明白有些话不能说,可是心里那种不甘的怨气已经喷薄而出,任她如何都无法控制。

“三小姐也不是个好东西!”芷兰一声怒喊,面容狰狞:“她不把我当人想骂就要骂,想打就要打,以为自己就真的是金尊玉贵的小姐了?我呸,下贱东西,我再怎么也是从公主府出来的,凭什么让她这般作贱!”

芷兰说着狠狠的往地上啐了一口,犹不解气的怒骂道:“自从你和四小姐一走,她就得了失心疯一样,整天神神叨叨,喜怒无常,以为谁都要顺着她,你们几个姐妹有什么差别,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凭借自己有钱,就暴发户一样,颐指气使嚣张跋扈,你们又是什么东西,我无数次想趁她睡着把她杀了,无数次!可是我还是没有,我只想用针慢慢的让她感受蚀骨之疼,哈哈哈……”

芷兰如同魔障了一般,笑得十分张狂可恶,一种仿佛藏了几千年的怨气从她身上散发出来,让人看了不禁心惊。

陆鸣凤不动声色的看着她,面上神情淡淡,看不出喜怒,似乎并没有行为刚才芷兰的怒骂而生气,又如同什么也没有听见,安静的站在那里。

看着一身雍容贵气的陆鸣凤一言不发的站在那里,在芷兰看来,就如同是认输了,气焰更加嚣张。

她伸手指着陆鸣凤,一种控诉的语气:“你们以为住进这样的大宅子,被下人伺候着,听着谄媚恭维的话,穿着精美华贵的衣服靴履,自己就真的千金万贵了,还小姐?我呸,你们不过就是山野里出来的泥腿子,少往自己身上贴金!”

一旁的玉竹看的目瞪口呆,想要躲起来的陆鸿更是瞠目结舌,心里万分后悔自己怎么就找上了这么个蠢笨如猪的女人,这下好了,自己只怕也难以摘清这件事了吧!想到陆鸣凤的手段,陆鸿只觉得脚上发软。

谁知陆鸣凤并没有发怒,反而不屑的扫了芷兰一眼,“就凭你?你还想伤了我三妹,真是笑话。你别以为这样我就会高看你几分,你又几斤几两,自己心里也有数吧,何必如此自以为是!”

到这个时候了,芷兰自然也不傻,怎么会听不出陆鸣凤在套她的话,可是该说的不该说的她都说了,无论此刻她如何说,自己都玩完了,陆鸣凤怎么可能放过她,她想想也知道。

反正自己都要死,多拉几个陪葬更好,索性看了一眼陆鸿和玉竹,目光落在玉竹大着的肚子上时目光一愣,稍稍歇了一些的怒火如同被火上浇油,立刻又熊熊燃了起来。

她看着玉竹冷冷的笑:“你当初会看上他,肯定也是以为他会把你娶来做正房娘子吧,哈哈,真是有缘,他当初也是这么说的呢,你长得出挑,就是嫁个一般的书生,也是不愁的,若是不愿意,嫁给哪家的富户做妾也比跟着这个寡情薄幸一穷二白的负心汉强啊!”

玉竹没有想到芷兰会突然给她说这番话,虽然她的话语中充满了怒气和积怨,可是不得不说,芷兰说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她当初的确是听了陆鸿这个负心汉的话,信以为真,结果落到这个地步,真实想想就可笑。

她一向以自己出众的姿色为傲,结果栽在了这坨牛粪上,她也从未想过,可是这个时候,只怕自己最应该想想如何脱身,不被芷兰卷进这些事情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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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3 惩治

玉竹一双水汪汪的眼睛骨碌骨碌打转儿,满心寻思着怎么把自己摘干净。

芷兰以为她这是在认真自己说的话,心中颇有些的得意的又转头看着陆鸿,她嘴角咧着一个阴惨惨的弧度笑着,神色颇有些怪异:“陆鸿。”

这一声称呼如同地狱里的黑白无常在喊他,陆鸿觉得后背都是一阵凉意,心中不禁冷颤,情不自禁的往后又退了一步:“你要干什么,我可没有得罪你,你别胡乱攀扯!”

陆鸿想到自己曾经对芷兰吩咐的事,就不禁心里发颤,浑身泛着凉意,仿佛数九天里赤身的感觉,每个毛孔都是寒意。

芷兰表情僵硬的看着他,如同地狱里的恶鬼,目色阴冷。

“你是不是忘了我们欢好时你说的话了,你记不得了,我可还记得清楚,你可是说过,不管怎样,都会保护我一辈子,实现诺言的时候到了,你该不会失言吧?”

陆鸿颤颤巍巍的倚着门,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感袭上心头,芷兰怎么这么恐怖,让人觉得浑身发寒。

“谁说的,我可没有说过,你别在这里信口开河,你也不拿把镜子照照,看一看自己长得什么样子,也配和我说这些话?”

陆鸿此时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用尽办法想要和芷兰撇清关系。

一旁冷眼看着几人的陆鸣凤心里明镜儿似的,她却要陆鸿自己承认,所以等着芷兰把他逼迫到绝处。

可是听着芷兰说的话,陆鸣凤对陆鸿的鄙夷又多了几分,这样的男人,真是有些恶心了,不过芷兰这样一个看着不蠢的人,怎么会相信男人在床上的话,如今得了这么个下场,也真是罪有应得。

话虽然是这么说,可是同为女人,陆鸣凤又有些同情芷兰,如果不是陆鸿最后一把推力让芷兰下定决心去害三妹陆青禾,芷兰即便对陆青禾有多大的恨意也不会如此的丧心病狂。

想到这里,陆鸣凤心里对芷兰升起的那一丝怜悯又烟消云散,她可怜,她哪里可怜了,为了一己私欲,就对一个比自己还要小的女孩下这样的重手,并且一看就是想要致陆青禾于死地的意思。

说明白了,芷兰本质也不是个好东西,张口闭口就是那些严重的封建思想阶级,什么公主府,什么泥腿子,怨天怨地,就是觉得谁都对不起她,谁都欠她。

可是记得那时候刚进府,芷兰也是个踏实的,否则她怎么可能放心的让她贴身照顾陆青禾,可是就是这样,还是发生了陆青禾生病的事情,真是防不胜防。

陆鸣凤心中悔恨,责怪自己太过粗心大意,让芷兰这个丫鬟对陆青禾下了手。

不过看样子,芷兰对于陆青禾积怨不浅,只怕平日里心思不好,对她吩咐大声了些也会被嫉恨上,想到这里,陆鸣凤摇了摇头,幸好这件事在她离开大历前顺利解决,否则只怕她前脚离开大历,后脚临安陆府就会后院着火吧。

她不禁苦笑,她才多大的年纪啊,就见惯了这些腌臜人心,真是一桩考验。

倘若自己是个娇滴滴的姑娘,只怕已经悬梁自尽,脱离苦海了,不过如今历经两世为人,陆鸣凤自然已经不是那种弱不禁风的人了。

夏末的阳光有些炙热,知了在树上引吭高歌,空气里灼热的气浪一波一波的袭来,陆鸣凤不耐的擦了擦额头上细细密密的虚汗,不禁抱怨古代的衣服太厚重了,她想把膀子亮出来透透气,还有裤腿,真是想偷偷把中裤脱了,像现代穿裙子一样,一定会凉爽的多。

明明燥热的天气,可是对陆鸿来说,却是冰寒至极,他几乎把身子都挂在门上,看着芷兰向她走近。

芷兰就是要让陆鸿这种色胆包天又畏畏缩缩的男人明白,出来混总是要还的。

她目光阴寒,带着几分不可揣摩的深色,“陆鸿,你要记住,哪怕我今天死了,以后日日夜夜,午夜梦回之时,我一定都会回来找你,给你说说我在地府过得怎样,你会知道的,地狱的阴风阵阵,我看到的所有,我都回来给你说,慢慢的说细细的说……”

她话音一落,顿时声音高亢的大笑起来,陆鸣凤看着都有些后背发凉。只是……想到一些事,陆鸣凤又觉得无所谓了,她如今用着陆鸣凤的身体,自然要为这具身体的主人做点什么,哪怕她并不是那么恨芷兰,可是真正的陆鸣凤一定很恨她。

她感受到身躯中那种和她情绪不符合的恨意如同涌泉般难以压制,那是那个陆鸣凤的气氛吧。想到刚在靖亲王府生了孩子,自己和宫玄迟的那种亲近,想来也是陆鸣凤她对宫玄迟的真心亲近吧。

刚开始她还有些无法控制真正的陆鸣凤的心思,如今看起来,时间越久,真正的陆鸣凤灵识就越虚弱,渐渐的她已经可以控制自己了。

这让陆鸣凤有些担心,担心真正的了陆鸣凤会慢慢的死去,以后再也无法出现了,因为陆鸣凤相信自己总有一天会离开这里的,到了那天,她不一样这具和自己同名同姓的身子真正的死去,那让她难以接受。

不过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很快就被她抛之脑后了,她毫无顾忌的冷笑几声,芷兰玉竹和陆鸿三人闻声看过来,目带疑惑。

“够了,不要在说了,你们以为我傻吗,你们做了些什么,我心里一清二楚,既然你们背信弃义,陷主子于身死而不顾,我也不必顾及什么主仆情谊了。”

在三人的错愕中,陆鸣凤冷漠的说道:“你芷兰身为陆府签了死契的下人,背叛主子,杖毙吧,至于玉竹知情不报,还主子,那就打五十板子,卖到青楼去吧。”

陆鸿见陆鸣凤没有处置自己,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想着陆鸣凤果然还是顾着亲情的。

就在陆鸿缓气以为自己逃过一劫的时候,陆鸣凤定然看着他,目光中无尽的蔑视,淡淡道:“大堂哥指使下人对堂妹下毒手,虽然如今我三妹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可是大夫说了,寿命大减,为了弥补你的过失,就砍一条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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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4 下场

院子里的三人惊恐的看向站在院门的陆鸣凤,眼神中满是浓浓的震惊和讶异。

芷兰噗通一声跌倒在地,四肢无力几乎绝望的眼神有些惊恐。

玉竹摸着自己的肚子,求助似的望向陆鸿,他不是说他是陆家不得了的大少爷吗,这个时候不是应该说句话救她吗!

可是这时候的陆鸿自顾不暇,一脸惊恐的往后退,哪里还顾得上玉竹几人的生死,口中大嚷着:“你不能这样,我可是你大堂哥,你不能这样做,我们都是陆家的人,不可以,绝对不行,救命啊!”

他仓惶的模样让陆鸣凤嗤鼻一笑,声量拔高道:“你在陷害陆青禾的时候,怎么没有想到,她是你同宗的血亲,是你亲的堂妹,你为了图谋陆府的家产,掩盖你玷污丫鬟的名声,竟然下此毒手,我已经不想多说,你也不要以为今日有谁敢救你。”

陆鸣凤话语斩钉截铁,铿锵有力,面色决然毫不动容,冷眼看着陆鸿玉竹和芷兰三人绝望挣扎的样子,就像一个猎人,冷眼看着自己一箭没有射死的猎物在脚下垂死挣扎,目光冷冽。

此时身后响起一阵脚步声,陆鸣凤看向身后,一男一女正往这边跑,不是别人,正是陆李氏和大叔。

两人很快就到了眼前,眼见他们还要再上前来,陆鸣凤冷笑一声,一旁早就等着的婆子立刻就挡了上来,死死拦住陆李氏两人。

陆李氏见过不去,立刻破口大骂,眼神中无法掩饰的惊恐和愤怒,看着陆鸣凤扬声道:“你要干什么,真的以为没有王法了?你以为自己就能够一手遮天,在这里对我儿子要打要骂的,什么玩意儿,想要收拾我儿子,你做梦!”

陆李氏虚张声势的叉腰怒骂,陆大叔一脸仓惶诚恐,他没有陆李氏那种妇人的泼辣,也不知道怎么求陆鸣凤才能让陆鸣凤罢手。

只好跪下低声苦苦相求:“二丫子啊,你是个心善之人,你大堂哥做错了什么,你给叔说了,我一定好好管束,不,我这就拿棒子去打他一顿,你别要砍要杀的就行,成不?”

陆鸣凤冷笑,心中已经有些不耐烦,神情不悦的看着陆大叔,这些人真以为自己是心慈手软的主?所以难怪陆鸿有胆量借住在她家里,还胡作非为,上迫害陆青禾,下玷污芷兰玉竹,真是荒诞至极。

她对陆大叔没有什么仇,陆大叔错就错在生而不教,让陆鸿成了这么个德行。

陆鸣凤对陆大叔淡淡笑道:“大叔你知道陆鸿指示丫鬟暗中谋害我三妹陆青禾的事吗?”

看着陆大叔茫然的表情,陆鸣凤勾唇一笑,绝美的容颜如同绽放出一朵璀璨的花,他心头一震:“我,我不知道,真有这事儿?”

陆鸣凤淡然点头,一脸笃定的神色不容置疑。

“啪!”陆大叔转身就对陆李氏扬手就是一巴掌,打的陆李氏一时没有回过神来。

“你这个妇人,孩子让你教成什么样子了?啊?我告诉你,儿子变成今天这样,都是拜你所赐!”

陆李氏被打的晕头转向,晕乎乎的跌坐在地上,什么也不管,含糊不清的哭了起来。

陆大叔想要息事宁人,用脚背踢了踢陆李氏,神色不耐道:“多大点事,快去给你儿子说一声,出来给他二堂妹和三堂妹赔礼道歉,这事儿心胸大度的二丫也不会和她计较。”

陆李氏眼睛一亮有些期待的看着陆鸣凤,喉咙里发着声响,身子不稳的站了起来,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脚下虚浮的往跨院跑,陆鸣凤并没有拦着她。

陆大叔有些歉意的看着陆鸣凤,轻轻咳嗽了两声:“那个,二丫啊,你也是知道的,我和你父亲是亲兄弟,这熟话说那断了骨头还连着筋,你大叔我呢,也只有这么一个儿子,你看不去如……”

他话音未止,却被陆鸣凤一把打断,她目光坚定,带着几分不容置喙的决然。

“你知道当初我爹娘都是怎么没的吗?你现在来和我说什么亲兄弟,骨头连筋,那时候,你在祖母面前还说得上话,却从来没有替他们说过一句好话,当初我娘难产,奶不给东西给母亲吃,你不是也无动于衷吗,这时候说这些有意思吗?”

陆大叔嘴角翕翕,神色恍惚的抹了一把汗,面色微变,似乎还想说什么,却被陆鸣凤一把打断:“您什么也不用说,我不是你以为的烂好人,当初我们姐三儿无路可去,你们大房别说帮助了,大婶婶还落井下石,我就不和你计较了,你也别这个时候来和我说人情。”

说到这里,陆鸣凤嘴角带笑,语气一扬:“我们可没有什么人情。”

几句话下来,说的陆大叔额头冷汗直冒,这时候陆李氏拉着陆鸿走了出来,站在陆鸣凤身旁的四个身宽体胖的婆子看了一眼陆鸣凤,见她没有反应,便按捺着性子。

今日小姐明摆着就是要收拾这个混小子了,这陆家大房实在是太拎不清了吧,这时候还想侥幸。

谁知陆鸣凤突然扬声道:“你们把陆鸿提到芳华阁外面,让他给三小姐磕头道歉!”

陆大叔顿时激动的点头,以为陆鸣凤这是放过陆鸿了,不顾陆李氏听到磕头二字时露出要炸毛的神情,拉着他们去了芳华阁,两个婆子受了陆鸣凤的授意,转身跟了上去。

至于生下的两个人,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了吧,她目光冷冷的扫过去,芷兰玉竹两人顿时如同雷击般往后退了两步,瑟瑟发抖的看着陆鸣凤。

这如同死神目光一样的视线,让两人无处遁形,一种骇然的恐惧漫上心头。

陆鸣凤转过头对剩下两个婆子轻声道:“记得做的干净些,事情办完了来禀了我,自有打赏。”

两个婆子听到打赏两个字顿时眉开眼笑,只是小姐未免太暴力了吧,这种事还要再亲眼看,一般人家的主子都不敢多看的,没想到一个看起来娇滴滴的姑娘竟然有这样的勇气。两人心中敬重的同时不免有些恐惧,对陆鸣凤是敬重更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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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5 烂泥

不多时,院子里响起一阵阵嘶喊的凄惨声,听着让人不寒而栗。

陆李氏走到了芳华阁也还能听到落梅阁传来的惨叫声,心中不禁瑟缩,陆鸿这时候倒是有良心了,回头看着落梅轩的方向,催促着母亲陆李氏:“娘,你快去看看吧,玉竹还怀着我的孩子呢,可别伤着了。”

陆李氏不禁一巴掌拍在陆鸿头上,恨铁不成钢的说道:“孩子,什么孩子,你一天到晚能不能做点正经事儿!你没听见陆二丫想要你一条腿吗,还好敢去拦着她,你真是朽木不可雕也,能用你的脑袋好好想想吗!?”

陆李氏气狠狠的说着,也不再理会陆鸿,不多久,院子里的声音就小了,这时候陆鸣凤正在桐华院。

听见一声声凄惨的叫声,心中有些烦躁的在屋里走了几步。

如今这样子,是谁也不想看到的,只是有时候这样的结果,却偏偏不能避免,这让她也无可奈何。

陆鸿被提到芳华阁在,陆青禾只知道一部分事,并不完全知晓其中内幕,见状有些不解,想要问沉香,沉香虽然知道大概的内幕,可是小姐既然没有直接告诉陆青禾,那就说明这件事,她不愿意告诉三小姐,自己何必要违反小姐的意思呢。

沉香这么想着,便摇了摇头,抿唇笑道:“小姐,婢子也不知道,您不然出去看看吧,说不定是因为您之前生病的事情和大房有关,他们特地来赔罪的呢?”

沉香说的避重就轻,有些不知所以的对陆青禾眨了眨眼睛。

陆青禾寻思片刻,也觉得沉香说的有道理,便点头慢慢的往院门去。

陆李氏狠狠的等着陆大叔,眼神中丝毫不加掩饰的嫌弃和不满,余光却看见从里面走出来的陆青禾,顿时就变了神色。

她笑着喊陆青禾:“三侄女儿啊,你身子大好了?这可真是太好了!”

陆李氏说着拍了拍腿,高兴的走上去:“哎呀,婶儿有事给你说,你可要帮帮婶儿啊!”

陆青禾看着陆李氏,往后退了一步,把胳膊从陆李氏怀里抽出来,她朝霞般的面容带着淡淡的疏离,淡漠的看着陆李氏:“大婶有事就好好说,不用拉拉扯扯的。”陆李氏见陆青禾不买她的面子,脸色一冷,又不得不说软话,面上闪过一抹矛盾的神色,又妥协似的扬起唇角。

“青禾侄女儿啊,你怎么还和婶婶生疏了呢,我可是你亲婶婶啊。”陆李氏一副推胸顿足气闷不已的样子,口中哎呀的喊着,嚎丧似的,让人觉得聒噪不已。

陆青禾神色淡漠,快长成大姑娘的面庞娇憨动人,十分精致可人。

“大婶婶,您若是没事,就把大堂哥领回去吧,免得有人说这么大把年纪还出来丢人现眼。”

她说完就擦了擦手,仿佛摸到了什么脏东西一样,原本好说话的三侄女都这么不好说话了这让陆李氏心头一跳,有些忐忑不安。

可是总不能就这么走了吧,要知道陆鸣凤那个人,可是发起飙来没有谁拦得住,到时候万一闹着要砍自己儿子的腿,那可怎么办啊!

想到这里,陆李氏便又觍着脸低声下气的求道:“三侄女儿,你陆鸿堂哥虽然一时冲动,做了错事儿,只是他现在也改过了,你就原谅他吧!”

陆青禾笑而不语,转身径直进了屋,扬声喊了沉香一句:“关门送客!”

沉香不禁愕然,站在那里呆愣片刻,这才回过神来。转头对着陆李氏一家三口扬起笑容,就近取了一根栓门的木棒就气势汹汹的往陆李氏三人走去。

“几位还是自己走吧,我家小姐兴致不好,你们不自己走,那就只能得罪了。”

沉香难得有这种赶人的活儿,难得有,自然是撸起袖子,心中虽然不耻陆李氏一家的厚颜无耻,可是却还是欢喜的要赶陆李氏一家。

陆李氏没有得逞,哪里甘心就这么灰溜溜的回去啊,可是沉香跃跃欲试一脸很想打她的样子,却把她吓了一跳,这个死丫头还真的敢打她,看着手臂粗的栓棍,她心头一痛,扑在陆鸿身上,伤心的哭了起来。

那样子真是痛不堪言,如同受了多大的委屈似的,可是嚎了半天也不见她流半滴眼泪。

这模样着实让人汗颜,沉香不禁笑道:“大房娘子,您别折腾了,若是把我家三小姐闹急了,立刻就去禀了二小姐,我看你们怎么办!”

陆李氏哪里肯真心罢手,可是听到陆李氏的名字,就像鬼见了桃符,顿时蔫了下去,怕眼神顿时就有些畏畏缩缩了,她最怕的就是陆鸣凤,真是她的克星。

“你别以为陆家就能只手遮天了,我还不信了,我……”陆李氏一边往后退,一边虚张声势的对沉香大喊道。

谁知她还没有说完,芳华阁的门就砰的一声关上了。

陆李氏没想到话还没有说完,就吃了个闭门羹,心头烦躁,有无计可施,结果恼羞成怒的捶着门,一副恨天恨地的样子。陆鸿想到他可能落得的结果,哇的一声就哭了起来,这哪里像是个男人,倒是像谁家的小媳妇,哭的呜呜咽咽。

陆大叔气的吹胡子瞪眼,心道自己怎么生了这么个儿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当初全家上下辛苦耕耘送他去了安北镇里的学堂上学,不就是为了让陆鸿能有个出息吗,如今却成了这么一副烂泥扶不上墙的样子。

他心头又悔又恨,气呼呼的一脚踢在陆鸿背上,只听见一声咔擦的断裂声,陆鸿哀呼一声,软软的倒在地上。

陆李氏见状大惊,一把推开陆大叔,匆匆跑到儿子陆鸿身边,大喊道:“儿子啊,鸿哥儿!你怎么了,可别吓娘啊!”

陆大叔还有些没有回过神来,他不过就是轻轻的踢了陆鸿一眼,怎么就像是被踢了半条命似的,这下怎么办啊。

略微呆愣,他也连忙跑去看儿子怎么了,两人手忙脚乱的想要把陆鸿拉起来,可是陆鸿就如同一摊烂泥一样怎么扶也扶不起来。

两人眼神惊恐的看着彼此,陆李氏哇的一声大叫起来,忙喊着:“叫郎中,快找郎中来,我的儿啊!”



226 暗中下手

可是如今陆府上下谁不知道,陆家大房的人把当家小姐得罪不浅,有谁会帮忙呢,所以任凭陆李氏大声嘶喊,也没有人理会她。

她不过是陆府一个寄居的人,养个儿子还不知道教养,不是让别人抓住错处吗?

沉香隔着门听到外面的动静,忍不住往地上啐了一口,进屋把这事儿给陆青禾说了。

陆青禾面色乌青,转头看着近来新糊的高丽纸,明亮的阳光斜斜的洒下来,她一言不发,微微仰着头,一半青丝落在阳光里泛着幽幽光泽,一半在阴影处,小小年纪,完美的面部弧线在光影里若隐若现,如同画中柔润的美人。

沉香悄悄的退了下去,在门口守着。

虽然如今三姑娘已经好了起来,可是却总是这样有些清冷起来了。

以前看着是个温和娴静的姑娘,如今淡漠中带着拒人千里的冷漠。

陆青禾神色冷冷的走到临窗炕上坐下,纤细葱白的手指轻轻的拂过杏白轻纱罗裙,手指顺着炕沿细细磨砂,心中荒芜的苍凉着。

她自己的身体,自己最是清楚,别人又怎么能骗过她,她身体如同流沙般感觉越来越虚弱,她自己能活多久自己最是清楚不过了。

她甚至尝尝在午后小憩时,想着自己还能活多久呢,能不能活到三十岁呢?

心里纷杂的想法乱七八糟搅在一起,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陆鸣凤此时并不知道三妹陆青禾的情况,正认真的听着梅煞禀告事情。

没错,的确是梅煞。梅煞在一个月前已经回到了陆府,并且莫名其妙的只记得自己了,这让陆鸣凤心情有些压抑,虽不知道她究竟经历了什么,只是一想到她那身破烂不堪的衣服,蓬头垢面的混在乞丐堆里。

她相信梅煞不是骗人的,她留下了梅煞,并且让她秘密为自己办事。

此时梅煞一身靛青色窄袖锦服,长发高高的束在头顶,用一顶紫金冠束起,看起来就是一个相貌清秀的翩翩佳公子。

就是说陆鸿没有道歉,还被他爹打晕了?

陆鸣凤听着梅煞的话,心头疑虑不解的坐到乌木祥云书桌旁,白嫩的纤纤玉指轻轻的扣着桌面。

梅煞再次重述了一遍,陆鸣凤突然打定了主意,站起身让梅煞附耳过来:“你找机会,倘若是陆鸿平安出了门,就卸他一条腿吧。”

梅煞眼中突然迸射出一种异样的光芒,对陆鸣凤点头答应了。

陆鸣凤并不觉得梅煞的反应有何不妥,她是死士,让她杀一个人如同捏死一只蝼蚁,轻而易举眼睛都不眨一下。

等梅煞离开了,陆鸣凤突然想起一桩事儿,她要找弦清长老帮个忙,想要联系上灵墟长老,可是想了想又觉得不可行。

灵墟长老是楚国秘境里的人,他本就是个不走寻常路的人,身处的关系网更是错综复杂,她不能再让更多人搅进来,否则只会一发不可收拾。

想了想,陆鸣凤决定亲自去灵月宗一趟。

只是突然想到一件重要的事,就是她现在的身份不好行事,她要想个办法遮掩一下,虽然现在宫珏翌并没有下旨搜捕她,可是谁知道他会不会暗地里派人来抓她。

第二天,陆鸣凤让罗掌柜过来,亲自嘱咐他去官府走一趟,哪怕是用钱砸,也要给她把户口名字改了。

罗掌柜见陆鸣凤一副志在必得的模样,连声应了,立刻就去忙了。

第三日,两个好消息接踵而至。

梅煞还没有来禀告,就听冯嬷嬷说陆鸿在外面得罪了人,被打断了腿,如今陆李氏正在落梅轩哭天抢地,陆鸣凤笑着让她退下了,心情不错的等着梅煞来回话。

不过陆鸣凤是真的很欣赏梅煞办事的效率,这样果断明快的做事态度,年底一定要给她颁一个最佳勤劳员工奖。

结果梅煞没来,就听见罗掌柜来了。在花厅见了罗掌柜,他从袖子里拿出了一张官府文书,陆鸣凤真是觉得人逢喜事精神爽,不由欢喜的夸赞了罗掌柜几句。

仔细的看着文书上的名字:户主陆姝,下面则是两个妹妹的名字,都改了,三妞的是陆玉,四妹则改了陆月。

这样低调的名字也不至于惹人耳目,并且她已经决定了一旦有灵墟长老的消息,就准备动身去先诺姐儿。

陆鸿的事,让陆李氏消沉了下来,平日里也待在落梅轩,芷兰玉竹一死一伤,玉竹被卖给了怡红楼,陆鸿也不敢在住在小跨院,再加上断了一条腿,他也必须有陆李氏的照顾才能生活。

陆鸣凤听说陆李氏的安静,倒是惊奇了,她竟然就这么忍气吞声,这可不是陆李氏的性格啊。

虽然诧异于陆李氏的不声不响,可是陆鸣凤现在却没有心思管她。

半个月前就派了陆和带着人去了灵月宗,询问玲儿是选择跟她走,还是继续留在灵月宗。

又过了三天,陆和才风尘仆仆的赶了回来。

他拿着陆白玲的回信,拆了信封,一张信笺上清秀的字迹映入眼帘,墨香淡淡漫入鼻腔中。

陆鸣凤读完信,神色淡淡的用油灯把信烧了,吩咐陆勇到花厅说话,陆勇很快就来了。

他穿着一件皂绿色马褂,脚下踩着一双有些胖大的黑色布鞋,笑意盈盈的对陆鸣凤行礼,“小姐,可是有什么急事?”

陆鸣凤对陆勇办事的能力十分欣赏,便笑着对他点头,让他坐下喝茶,不用拘谨。

陆勇也不好推辞,便点头坐在陆鸣凤下手一溜乌木圈椅旁坐下了。

陆鸣凤这才把自己的打算说了出来。她打算到除了大历以外的国家去继续发展福兴楼产业,这并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是她想要自己组织一个马队,在通往各国的走道上做倒买倒卖的生意。

陆勇这辈子都没有出过大历,对陆鸣凤说的话不是很明白,挠了挠脑袋,有些面红的问道:“小姐您说的什么,小的不是很懂,不过既然是小姐吩咐的事小的一定鞠躬尽瘁。”

陆鸣凤就是喜欢这样子忠心的人,不管你要做什么,只要一声令下,他就会不顾一切的去做好。



227 做妾

她对陆勇点了点头,微笑着说道:“你最近收拾一下吧,明日去人牙子那里,找几个条件不错身世清白的壮汉买下来,到时候福兴楼那里,不至于你一走,她们就手忙脚乱。”

陆勇也赞成的点点头,退了出去。

陆鸣凤站起身,感觉小腹有些不舒服,想到如今已经九月底了,会不会是自己的小日子到了,忙去了茅房,这才发现亵裤上有一团血,这才忙喊了梅煞过来。

可是听见梅煞过来的声响,她又觉得不妥,不过梅煞已经来了,并且在外面问她有何吩咐,她心中一横,有些不好意思的叫梅煞去找冯嬷嬷,给她拿月事带。

梅煞也有些别扭,可是死士的素养让她不动声色,应了一声退下去了。

很快就听见脚步声急匆匆的往这边来,就听见冯嬷嬷气喘吁吁的喊了她一声:“姑娘,拿去。”

说着从帘子外面把月事带递了进去。

陆鸣凤也觉得尴尬不已,心中有些别扭,想着若是有姨妈巾就好了。

时间转眼间到了九月末,中秋过的潦草,不过倒是有个让陆鸣凤十分高兴的好消息——就是福兴楼如今更甚从前,门前络绎不绝进进出出的客人,并且徐厨子已经教授了不少福兴楼分店厨子独家的手艺。

听到这个消息,陆鸣凤心中不禁轻快,当初和徐厨子签下这笔买卖,就是为了两赢,这样下去,五年后,福兴楼一定比现在好出不少来,这样子,也有利于她开疆阔土,以后她可是要做天下第一富婆的。

想到这里,陆鸿的嘴角不禁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以后不管在哪里,有钱总是好办事,所谓有钱能使鬼推磨,也不过如此。

在好消息来的同时,有个不好不坏的消息也传了过来,竟然是陆春荷要给薛文杰做妾!

这事儿让陆鸣凤差点惊掉了下巴,她怎么也没有想到江南数一数二的巨商盐户的大少爷,会纳一个乡下粗俗的女子做妾。

哪怕是做妾,也会纳一些小门小户的清白闺女,或者选择大户人家的庶女,这都是个不错的选择。

结果梅煞才道,原来陆春荷自从陆鸿被打断了腿,就整日里半夜翻墙往外跑,去了城北一家王记布庄,她原是要给她回禀的,只是观察了一段时间,发现陆春荷只是出门无人厮混,所以并没有立刻回禀她。

陆鸣凤并没有责怪她的意思,只是淡淡一笑,心中却想到薛家虽然是盐商巨贾,可是也涉猎一些别的产业,根据她几个月得到的情报,这城北王记布庄就是薛文杰外祖家的产业。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笑了起来,枉陆李氏一辈子想要靠着儿女发大财走大运,却没想到因为她从来不重视儿女的教养,以至于一个私下和婢女珠胎暗结,一个和富家公子厮混有了首尾。

这让她如何受得了啊,梅煞看见陆鸣凤笑得前仰后俯,不解却也没有多问,静静的退了下去。

如今事已至此,陆李氏气的打了陆春荷几记耳光,犹不解恨的对她恶狠狠骂道:“什么不学,却要学那勾栏瓦舍的做派,你真是丢我的脸,你怎么不向陆鸣凤学学,如今钱财如同流水一般往腰包里进,真是羡煞旁人!”

陆春荷不服气,反而死死瞪着陆李氏:“你厉害,你以为自己多聪明,还给大哥做军师,指挥他如何能在京城娶上大家闺女,挣得一份了不得的嫁妆,却没想过自己几斤几两,多次被人打了出来,他还和贱婢苟合有了儿女,你也么不管管,现在有什么脸面来骂我!?”

看着陆春荷一副痛恨不屑的样子,陆李氏觉得心口绞痛,几乎要喷出一口血来。

她尖声的对陆春荷大喊大闹:“你别以为给薛二少爷做妾了,以后就能有好日子过,我等着看你哭着求着我给你指点迷津,不过你想也别想,我再不济,也也是你爹明媒正娶的大老婆,你给别人做小老婆,呵,我看你有何能耐!”

“哈哈哈,陆李氏你是不是太自命清高了,你当初指使大哥妄想坏了林家小姐的清白,结果没有得逞,反而让林夫人打狗一样的撵了出来,你那时候怎么不说这些话呢,自己是个什么人,自己心里清楚就好,别说出来让我觉得膈应!”

陆春荷双目通红,此时也顾不得口不择言的什么都说出来了,这却是让陆李氏气的参暴跳如雷,当场就要打她,却被陆春荷厉声呵斥,又怔愣住了。

陆李氏如同跳梁小丑,真是滑稽至极,她反应过来恼羞成怒的要扬手打人,却听见陆春荷放肆的大笑起来:“只要你敢打,倘若薛二少爷的长子有什么闪失,只怕你担待不起!”

陆李氏的手顿在半空中,一脸惊容青白交加。

这件事自然也传到了陆鸣凤的耳朵里,她也没有落井下石,只是笑而不语,心中还有些可怜大房一家人。当初祖父在的时候,就希望陆家成为耕读世家,能够家风清正,越来越好,甚至不惜变卖祖业也要供陆鸿在安北镇的学堂里读书,结果却成了这个样子,不知祖父泉下有知,棺材板会不会翻啊。

十月初,秋雨绵绵中陆鸣凤带着陆勇四兄弟和陆青禾一起走上了去楚国陆路程。

这是第三次去楚国了,陆鸣凤心湖平静,三辆马车前后都跟着在镖局雇佣的打手护卫,如今陆鸣凤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钱。

所以行事作风都不拘小节,怎么舒服怎么来。

以至于这一路上虽然不少人猜测这是谁家的,出行这么大的派头,却也没有人怀疑到这是皇宫逃妃德妃娘娘。

事情出奇的顺利,很快就到了出国边境,陆鸣凤一行人打着商人的旗号,顺利的过了盘查,进了楚国境内。

陆鸣凤一袭贵妇人的打扮,梳着妇人髻,身边还跟着冯嬷嬷和梅煞两个贴身伺候的下人,陆青禾则是以陆玉的身份,作为陆鸣凤的妹妹自处。

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谁会想到她会是从大历出来的。

想到这里,陆鸣凤不禁得意,一路上走走停停,十月底总算到了楚国皇城。



228 落脚

十月底的楚国已经十分寒冷,朔风急躁的刮着,人走在街上也觉得寒风刺骨,只觉得腿脚都麻木难以移动。

长长的街道上,路人行色匆匆,不经意间,陆鸣凤却看见街沿旁一个衣衫褴褛的老头蜷缩在地上,如同一只将死的老狗,看着真是寒酸可怜。

陆鸣凤目光稍微停留,陆勇便也注意到了那老者,陆青禾也转头去看,神色莫名。

她清冷漂亮的容颜也如同这腊月天一样,冰霜宁静。

陆鸣凤不禁目光一顿,反而注视着三妹,她……浑身笼罩着若隐若现的寒光。清冷如月宫里的白兔,拒人于千里。

陆青禾回过神,见姐姐在看她,顿时有些有些不自然的对陆鸣凤笑了笑:“姐,我们给那个老爷爷一点钱吧,没有吃的,只怕他过不了冬。”

闻言陆鸣凤回头看着她,心思微动。点头对陆勇说道:“拿十两银子给他吧。”

陆勇应声过去,从钱袋子里拿了一锭白花花的银子给他。

那瘦骨嶙峋的老头连连点头对陆勇道谢,却因为激动险些摔倒,看着狼狈不已。

临走的时候,陆青禾突然有些怅然的说了一句:“众生皆苦。”

陆鸣凤听了这话,突然朝那个老人走过去,几人都被她这突然的举动一惊,都愣愣的看着她,只见她走过去扶起那老人,让陆勇过去在前面一家酒楼订了一间客房,扶着老人去了客房。

让人给他换了一身干净衣服,又给他买了吃的。经过一番打扮,那老者竟然显示出几分儒雅的气质出来,这倒是让陆鸣凤微微惊讶了。

陆青禾不懂姐姐这是在做什么,就是因为她那句众生皆苦,她就如此做吗?可是实在不明白她这么做的意义何在。

陆鸣凤忙完了一切,这才拉着陆青禾道:“看见了吗,只要你肯努力,你可以改变很多东西,你才多大的年纪,就满嘴的众生皆苦,你花一样的年纪,不要什么事都不敢尝试就放弃了,那还不如生下来就死了的好,也免得活着受罪!”

陆鸣凤的话说的铿锵有力,像是一锤一锤的敲在陆青禾的心头,震得她肺腑都疼,她半晌没有回过神,呆愣的看着陆鸣凤。

姐姐说……努力?

她有些怔愣,还没有完全明白陆鸣凤的意思,可是心里却掀起了波涛巨浪一时难以平静。

相比陆青禾的怔愣,坐在一旁的老头却一脸惊讶的看着陆鸣凤,眼神中涌动起一种希望,一种与他之前蜷缩在路边苟且偷安的模样截然不同,他眼神中的确是希望的神色。

陆鸣凤没有注意她,她满心都是陆青禾勘破红尘的那张清冷的脸庞,心头疼痛酸楚,转身就要出去,却听见一道暗沉嘶哑的声音喊着:“姑娘等等!”

陆鸣凤讶异的回过头,见一身靛青袍子,净面修须后看起来干净清爽的老者正文质彬彬的向她走去。

陆鸣凤站着等他走近,拱手笑道:“老先生有何指教?”

闻言老头连连摆手:“不敢说指教,只是刚才听了姑娘对这位姑娘的肺腑之言,老朽深有感触,所以……”

他略微犹豫,又如同打定了主意,对陆鸣凤道:“姑娘小小年纪,却能有这样的见识,可见绝非俗人之辈,不知姑娘是何方人士?”

问她是何方人士?陆鸣凤眉梢轻挑,饶有兴味的对他道:“老先生有话不如直接说吧,拐弯抹角就太无趣了,不是吗?”

见她如此豪爽,老头仰头抚须大笑,声音倒是朗朗清风般明亮,哪里还有半分之前在路边看见的那种颓废毫无生机的样子。

没有等陆鸣凤想明白,他就朗声道:“老朽知道姑娘是要做大事的人,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见姑娘身边不乏身体强健之人,却没有诗书饱腹,有才华之人,不知道姑娘缺不缺一个账房先生啊?”

账房先生?陆鸣凤心中暗暗嘀咕,说起账房先生,她还真是缺,不过他竟然有勇气毛遂自荐提出做她的账房先生,不知有什么能耐。

她想着遂问道:“你这话有趣儿,账房先生可不是谁都能做的,不知道老先生之前是做什么的?在哪家做工啊?”

被问起这个,那老头微微一愣,这话问得有些尴尬,她明明是在路边看见自己,可见自己当初是走入绝境了,可是他走入绝境并非因为江郎才尽,或者说是没有智囊妙计,而是因为一些不可言说的事。

他的身世说起来就一言难尽了,很多事他也不愿意再多人提起。所以被问起以前做什么的,在哪里做工,老头不禁语塞。

陆鸣凤见他似乎很是犹豫,虽然自己很缺账房先生,可是不代表自己就会毛毛躁躁的找一个不知底细的人放在身边,这不是帮自己,而是害了自己。

说起账房先生,明面上说是账房先生,实际上却是谋士,一个知根知底的谋士才有人敢用,像这种自报家门都不敢的,谁敢用,万一用到了身份不干不净的人,到时候只怕反而吧自己给拖下了水。

陆鸣凤想着也不再犹豫,说了声保重,就要带着陆青禾走了,老头犹豫半晌,总算还是开了口。

“姑娘慢步!”他喊着陆鸣凤,快步走过去却因为太久没有吃饱过而营养不良脚下不稳,险些直接倒下去。

陆鸣凤伸手扶了他一把,这才堪堪稳住。

他看着陆鸣凤,混浊的眼珠里泛着水渍,隐约还有几分睿智的光芒,他颤巍巍的对着陆鸣凤做了个揖:“姑娘,不是我拿架子要隐瞒,而是因为这件事太过于隐秘,越少人知道越好,不过如今您一定要知道,我就告诉你。”

他声音悠远,如同从很久远的地方飘来,她听着不由心惊,却又安静的听着。

“老朽是四皇子府上的老幕僚。”

这么短短一句话,却如同一块巨石投入静湖中,瞬间激起千层浪。

四皇子?她现在在楚国皇都,四皇子应该就是楚四皇子,大历宫玄迟也排行老四,却是早早被封了靖亲王的,那么老头口中的人就一定不是他了。

陆鸣凤脑海中浮现出一张面庞,楚四皇子之前和若玉公主一同作为使臣去了大历,她那时候还身怀六甲,也在几次宫宴上见过他们。

若玉公主莽撞刁蛮,楚四皇子色厉内荏,看着外表似乎很精明,可是实际上就是个肚中诗书无几两,做事顾头不顾尾的人。

陆鸣凤对他还真是没有什么好印象,印象最深的是若玉公主对宫玄迟有意思,说起宫玄迟,陆鸣凤心里又有些黯然。

此次来楚国,为了避开楚国和大历的交战的地方,他们先走水路绕过一段路,辗转去的楚国。

她早就听说了,宫玄迟作为元帅领兵出征,如今还在和楚国两军对峙,不知道他现在如何了。

不过她很快又把他压回了心底,她看个老先生,没有追问为何他没有继续给楚四皇子做幕僚,可是他却垂着头,低低的说了起来。

“姑娘,我也是听了你的那一番话,才明白了执拗了一辈子的东西,我原投在四皇子门下,是想为他排忧解难,做一个幕僚该做的事,谁知四皇子刚愎自用,实际谁的话也是不听,老朽虽然年纪大了,可是也拗不过四皇子,多年不得重用,心里有些郁结,所以这才……”

剩下的话已经不言而喻,陆鸣凤心头了然,对他点了点头,想到此次来楚国就是为了找到诺姐儿,这个老先生给楚四皇子门下多年,应该对皇宫很多事都明白,若是他能提供一些她们不知道的事,做起事来不是事半功倍吗?

想到这里,她朝老先生点了点头,老先生喜出望外,他只希望自己壮志能酬,不要再不得伯乐了。

“老朽姓庄,名俢,字博彦,小姐以后可以直接叫我庄博彦。”闻言,陆鸣凤不禁笑了,她要怎么说好呢,自己缺什么,老天就会送什么给她,这样如虎添翼的事也会落在她的身上,这让她如何能不开心。

“庄先生不必客气,我姓陆,名鸣凤。庄先生可以直接叫我凤姑娘。”

庄先生对她也礼貌的会心一笑,陆鸣凤把庄先生介绍给陆勇几人的时候,他们的表情能够吞下一个鸡蛋了。

不过很快又接受了这个事实,毕竟小姐做事,从来就不按套路出牌。

对于这件事,也就很快的揭了过去。

来到楚国京都等一天,陆鸣凤一行人包下了一座酒楼,当晚就在酒楼落脚。

夜晚风从窗户缝隙里涌进屋里,陆鸣凤紧紧裹着被子,依旧觉得十分冷,睡也睡不着。

她忽然明白了为什么若玉公主说起大历,就十分喜欢,而且曾经还在大历抱怨过楚国的冬天真是冷飕飕的,估计再过些日子就会万里冰封了。

想到这里,陆鸣凤忽然觉得后背都十分的冷,那种感觉就像是在寒冬腊月跌进了湖里,泡在了冰冷的湖水里。

躺在床上,她脑海里就想起曾经的那些日子。她想起了了宫玄迟,想起了宫珏翌,想起了沐初,想起了慕容凌风。

还有很多很多人,都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

记忆停顿在那夜在长央宫里,当时的“陆鸣凤”疯狂的杀了长央宫各宫的眼线,这件事让她真是觉得心痛难忍。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当时不是她自己的意识控制行为,可是不管如何,那人就是她,她就是她。

她突然想到了什么,想到了那双力大无穷,一只手就把紫烟提了起来的样子,心头不由微微上扬,她突然摸着脖颈间的那块彩石,自从那日开了盒子之后,得到了玉佩,彩石就恢复了往日里的常态。

这本没有什么稀奇的,可是旁观者清,陆鸣凤隐隐约约觉得这块石头藏着天大的秘密,可是究竟是什么秘密,她又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

她干脆起身,穿上外衣,随意的裹了裹,梅煞就出现了,她把油灯点燃,然后乖乖的退下去。

屋子里烛光缓缓的摇曳。时不时被风吹动,满室跳动的阴影,这对陆鸣凤而言倒是没什么,她有时候就喜欢看小说,在书上听说过这种石头一般都是有奇异空间的。

想到这里,她闭目沉思,心思全部放在了彩石上面,心里寻思着这里面究竟是什么,她脑袋几乎都要想疼了,也没有出现什么奇异空间,彩石几乎动也没动。

陆鸣凤忙活半晌,突然有些泄气,精疲力尽的趴在桌上,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忙活了半天什么也没有,真是不免有些气馁。

突然间,她忽然想起一件事,血!

她怎么傻了,之前的陆鸣凤不都是用了血才启动了这块石头吗?

看来这块彩石的正确打开方式是用血,想到这里,陆鸣凤把心一横,一口咬在手指上,顿时一阵刺痛,她疼得脸都皱了起来,却还是连忙把流血的手指按在彩石上。

一种奇异的光芒从石头里迸射出来,顿时闪花了陆鸣凤的眼睛。

她连忙遮住眼睛,脑袋却如同被重重的击打了,轰隆隆的一声巨响转念就毫无意识了。

再次醒来时,她正躺在床上,身上还穿着昨夜起来时穿的那件外衣,陆鸣凤心中不由惊讶,她这是怎么了,昨夜发生了什么,她怎么会突然晕倒呢?后来又发生了什么呢?不会她的血就白流了吧!

想到这里她一阵肉疼,气的想用力咬一口这个石头,却发现自己虽然在床上,可是并没有盖被子,然而身上却一点也不觉得冷,这让她大敢惊讶。

她竟然不怕冷?还是自己都冷傻了?她想着又连连摇头,怎么可能呢?昨晚她裹紧了被子都觉得冷,结果就穿着一件外衣反而不冷了,这是什么道理。

想到这里,她突然把外衣也脱了,只穿了一件雪白的中衣,若是往常,这时候的她估计已经冷的跳起来了,非要找一个缝钻进去才好,可是……她竟然一点也不觉得冷?

这让她心头疑惑至极,难道是和彩石有关系?可是往日里在大历也曾经激活过这块石头,却没有这样的变化啊,难道是因为这是楚国?

心头疑惑一层又一层,却得不到答案。



229 功夫

她感觉身体的变化,心中不禁微动,她感觉脑袋里乱七八糟,渐渐才拨云见月。

脑海中浮现出各种功夫招式,仿佛有个人在向她演示什么,直到从头到尾把这些全部看完了,这才十分疲惫的倒仰在床榻上,却忘了这是客栈,哪里有陆府里铺的被褥厚,陆鸣凤直直的倒在床上撞在的床架子上,只觉得眼冒金星。

呲牙咧嘴一番后,陆鸣凤这才平息了刚才被撞出来的火气。

躺在床上,陆鸣凤开始回想刚才脑海里出现的那些武功招式,感觉自己的灵魂像是在跟着武动。

明明什么都没有做,最后陆鸣凤却觉得浑身疲乏至极,仿佛出去跑了几十公里一样的疲惫。

在现代的她,有个兴趣爱好就是跑步,刚开始跑还觉得浑身酸疼,像是被擀面杖碾压了一样,后来她就开始喜欢上那种畅快淋漓的感觉,如同洗澡一般浑身汗水的那种畅快淋漓之后,仿佛人生里所有的不痛快都抛之脑后了。

不过她刚才只是用脑袋想想,竟然就有这样的反应,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想到这里,她又强撑着站起身,学着脑海里那些招数开始照瓜画瓢,身上的那种疲惫渐渐的消退了下去。

她的身体仿佛不受控制一般,越舞越快,像是在跳舞,又像是在练功夫,柔中带刚,刚柔并济。

柔软的身姿在空中舞动,纤纤玉指柔软中如同蓄满力量的铁杵,随着手臂的力量往外挥洒,四两拨千斤的力量中,床帐哗啦啦的响起来。

陆鸣凤顿时吓了一跳,连忙往后退,收了动作,一套功夫下来,已然浑身汗水。这让她不禁有些惊讶,没有顾忌太多,端起桌上的茶壶就往嘴里灌水。

这番功夫下来,已经早晨七点过的样子了,冯嬷嬷在三妹陆青禾身边伺候,所以她才有这样的闲情。

不多时,门外突然响起敲门声,陆鸣凤本打算小憩一下的念头被打断了,便跑去开门。

陆鸣凤本能的以为是冯嬷嬷她们,并没有设防,结果门口却是一个身材矮小长相奇丑的男子,陆鸣凤差点被吓得尖叫出声,她猛的捂住嘴,还没有反应过来,就眼前一黑,没有了意识。

她迷蒙中也知道怕是着了什么道了,心里只觉得乱糟糟的没有个头绪,脑子也嗡嗡作响,隐隐作痛。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醒过来,四周黑黝黝,隐约中看见一道光亮在约莫五六米的地方,她努力想要看清楚,最后才看清楚,那仿佛只是一个门缝。

看样子,外面应该就是空地,并且现在是白天。

想来是常年不受阳光照耀,这里有些潮湿空气里散发着腐朽的霉味,让人鼻子有些痒。

陆鸣凤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就听见外面有脚步声响起,不禁叫不好,这下把人引来了,如何是好。

她本能的想要闭眼装作昏迷,可是门吱呀一声响起,一道有些熟悉的声音传来:“你不用装了,我这就给你松绑。”

陆鸣凤见自己被看穿了,便也不再做样子,睁眼就看见一个人逆光而立,在黑暗的地方待久了,这么突然接触到明亮的光芒,她下意识的抬手遮住眼睛。

过了一会儿才适应了,她睁眼看向来人,她不禁张大了嘴,竟然是灵墟长老。真是有心栽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荫,这下得来全不费工夫。

她忙看向灵墟长老,不免有些生气的道:“你怎么这样,我的诺姐儿呢?!”

陆鸣凤的不满之意宣之于口,愤怒的质问道。

灵墟长老并没有立刻回答她的话,只是负手背后,向陆鸣凤做了个手势,径直转身出了门。

陆鸿的似信非信的跟着灵墟长老走出去。

在屋子里还没有注意到外面的景色如此漂亮,如今四处有阴风凉飕飕的刮着,可是这里却温暖如春。

绿茵茵毛毯般的草地上落英缤纷,花香缭绕的山涧里,小溪潺潺水声回响,有鸟雀越过枝头的婆娑声,甚至能听到羽毛扇动的声音,这让陆鸣凤心里的那种若有若无的不安和淡淡的疲惫都消失不见。

她目光莹亮的看着四周,粉色的是桃花,洁白的是梨花,以上浅紫色的矢车菊,嫩绿色的青草,白色的百合花静静开放,再往前走,桂花悠悠的香气袭来,一个碧潭出现在眼帘,睡莲静静的躺在水面上,一切都是那么和谐又温柔。

可是陆鸣凤却几乎被惊掉下巴,这里竟然如同没有春夏秋冬一般,所有的东西都糅合在了一起,这时候的大历应该是冰寒刺骨,哪里能有什么桃花梨花,桂花也早就过了时节,这时候都没有了。

她脑海里浮现出各种想法,只觉得好像在梦中,不由的让她觉得神奇,可是又在前面一身灰袍的灵墟长老又是的的确确存在的。

“灵墟长老!”

陆鸣凤突然顿住脚步,喊了一声在前面的灵墟长老,老者停下脚步,面带疑惑的回头看着陆鸣凤。

陆鸣凤这才确定这不是梦,很快就吧目前满目繁华抛之脑后,她脑海里想着就是诺姐儿那张肉嘟嘟的小脸,她急切的想要看到她,确保她是否安全。

灵墟长老似乎明白陆鸣凤在想什么,只对她点了点头,又转身往前走。

这里似乎没有人住,四处静谧的仿佛置身梦境。

她脑海中浮现出在她昏迷前看到的那张脸,那真的不像是人的脸,这让她不由心有余悸。

不多时,前面带路的灵墟长老停下来,看着陆鸣凤的目光柔和,示意她过去看看。

一座在彩色繁花世界的小木屋,陆鸣凤想起了在童话书上的糖果屋,她突然想里面会不会走出一个拿着魔法棒的巫婆来,问她要不要吃块刚刚烘培好的牛角面包。

就在陆鸣凤想入非非中,木门吱呀一声被灵墟长老打开,陆鸣凤才回过神来,望向屋子里,有些犹豫的跟着灵墟长老走了进去。

传统的手工家具,甚至还有些粗糙,地上的矮几上放着一碟红彤彤的山楂,碟子是用竹条编织的。

这些家具如此小巧,让陆鸣凤再次想起了那个长相怪异,身材矮小的人来。

她一边跟着灵墟长老走着,一边忍不住问道:“把我带到这里来的小矮人是……”

话还没有说完,便看见灵墟长老对她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她立刻就安静了下来,心中的疑惑没有得到解答,反而更加疑惑了。

这种感觉扰得她心神不宁,直到灵墟长老停下脚步来。

这是一间三面有窗的屋子,深棕色的色调有些暗沉,屋子里一个木制的摇篮成功的吸引了陆鸣凤的注意力。

她十分自然的想到了诺姐儿,眼睛不禁湿润,灵墟长老做了个请的动作一顿陆鸣凤迈步上前。

摇篮里的小孩子甜甜的睡着,在陆鸣凤慈爱的目光下还时不时咂巴两下粉嫩的小嘴,看得陆鸣凤一颗心都要融化了。

她不敢伸手去抱她,只半蹲在一旁,静静的看着诺姐儿,“宫一诺,我的诺姐儿。”

她的声音如同三月春水,柔和的流淌,让听了的人都不由心间一暖。

宫一诺,这是宫玄迟取得名字,她以为他们是不用言说就完全能够明白对方的人,无论是一个眼神,或者是一个动作,都可以心有灵犀,无需多加言说。

可是在他把诺姐儿作为一种交易给了灵墟长老的一瞬间,她就觉得心里的心被狠狠的砍了一刀,这一刀刻骨铭心,她觉得往后的日子,只怕她再也不敢把心摊放在人前,从此做一个藏心人。

看到诺姐儿这副可爱的样子,陆鸣凤抛开了脑海中的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

她开始在想,她要带了诺姐儿去山越,去西泊,去那些没有去过的地方,隐姓埋名,静静的看着她长大,长成一个大姑娘。

她站起身,目光灼灼的对灵墟长老道:“我要带着我的女儿离开。”

灵墟长老似乎并不意外,毕竟一个母亲想要带走她的孩子,这是天经地义,人之常情。

可是他笑着摇了摇头,负手走到床边,低沉的声音道:“你带不走她的,她是云族圣女,她属于这里,在她及笄前,离开了这里就活不下去。”

陆鸣凤愕然,她急切的想要寻找说辞告诉灵墟长老这些都是假的,怎么可能有人必须在指定的地方才能生活下去。

她突然想起了母亲,母亲也是楚国圣女,可是母亲十四岁就离开了楚国,去了大历,母亲可以,为何诺姐儿不行。

陆鸣凤下意识就开口反驳:“你胡说,母亲她十四岁就离开了楚国,为何母亲没有什么事,诺姐儿同样作为圣女,却要在十五岁之后才能离开,你那不如告诉我,你们还需要诺姐儿帮你们做事来的更好,何必用这种借口来搪塞我。”

闻言,灵墟长老只是淡淡一笑,并没有行为陆鸣凤激动的情绪而有所芥蒂。

“诺姐儿和她外祖母不一样。”

陆鸣凤一想到不能带走诺姐儿,心里就觉得十分难过,顿时声音有些尖利的喊道:“哪里不一样,你别用这些莫须有的事来糊弄我!”

“你母亲是纯真的楚国皇室血脉,然而诺姐儿却有一半是大历皇室血统,她如今已经到了这里,吸收了这里的灵气,倘若现在离开了这里,就会如同一朵无根的花,渐渐枯萎,她的生命不是外界那些混浊能够养活的。”

灵墟长老话中说起诺姐儿的命,让陆鸣凤不由定了定心神,平心而论,灵墟长老说的话不无道理,只是作为接受了几乎二十年科学教育的她哪里又能完全理解什么灵气这些玄乎的东西。

可是转念一想到自己不也是从一个时空到了另一个时空,如此看来,那些玄乎的东西也不是完全不可能。

想到这里,她颓然坐在摇篮旁的猩红撒花厚毯上,眼神空洞,神色苍白无力。

她不敢赌,倘若诺姐儿跟着她离开了这里,就出了什么事的话,她这辈子都无法原谅自己,可是那种心痛却无法抑制的在心里漫延。

陆鸣凤也不知道是自己的感觉还是那个真正的陆鸣凤的感觉,可是在生下诺姐儿的时候,却是她亲身感受到的,这种感觉无法作假,一想到也许很多年都无法和诺姐儿在一起,无法参与她的成长,无法参与她的喜怒哀乐,心里就如同被揪在一起,疼得喘不过气来。

她转身一边摸着泪,一边认真的看着诺姐儿,如同在端视一方珍世奇宝,半晌也没有挪开目光。她想要把她的女儿牢牢印在脑海中,怕时间的流逝,自己会忘记她,可是又觉得自己一辈子都忘不掉。

最后她才神色黯然的站起身,准备离开,却在起身的一瞬间突然想到一件事,她激动的抓住灵墟长老的衣袖,目光中溢满期待:“我能够在这里住下吗,我想要陪着她长大,好不好,我求你了!”

灵墟长老一种意料之中的目光看着她:“这事儿你不说我也会问你的,你如今离开了大历皇宫,只怕也不好在大历继续待下去了,不若带着长公主的剩下的女儿一起住到这里来。”

陆鸣凤喜出望外的看着灵墟长老,又问了一句:“真的吗,我真的能够把他们带来这里?”

灵墟长老笑道:“那是自然,楚妤长公主为这里付出了很多,她属于这里,她的孩子自然也能在这里躲避风雨。”

一种无言的欢喜漫上心头,陆鸣凤点头道谢,只是转念一想到那个长相怪异的男子,她心里又有些害怕。

不过又想到他也没有伤害自己,不过是按照灵墟长老的吩咐做事,所以心里便释然了。

只是以后他也怎么才能来这里呢?陆鸣凤心中好奇,询问灵墟长老,他指了指陆鸣凤脖颈间的彩石,“你有这个石头,可以直接通过山下的结界,只要你记住结界的位置就行了。”

陆鸣凤了然,欣喜的点头答应。

她有这块石头,是不是就代表她可以随便出入这里,那对她而言,那就再好不过了,毕竟现在她还要为了成为富可敌国而努力奋斗呢。



230 回去

再次和陆勇们汇合的时候,楚国已经飘雪了。

吹绵扯絮,纷纷扬扬的大雪飘然飞落,陆鸣凤却感觉身姿轻盈,并且没有半分疲惫,精神抖擞的站在街上,她感觉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快意。

她回到了之前落脚的地方,想到一些事,脚步轻快,只是不知道陆勇他们发现她不见了,会不会十分着急,也不知道还在不在之前落脚的地方。

不过现在顾不上太多,到了之前住的酒楼,酒楼门口被寒风吹刮的转动的灯笼,青瓦上已经覆上一层薄雪,透过傍晚暗淡的天光,她看见晶莹的雪花,如同谱就的一首悠扬的曲子,让她脑海中不禁回想起没有来到这里之前,她还在现代下班回家的路上。

那时候,她总有加不要的班,总有很多想买又买不起的东西,总有想见又不能立刻见到的人,总有太多想要去的地方又不能去的地方。

她渴望很多的风景,渴望能找到一个灵魂伴侣,渴望生活能够如意一点,渴望给家人好的生活,她想要那些爱的人都能够被生活善待……

太多渴望又难以如意的事,让她心里压抑的喘不过气来,整日里忙忙碌碌,像只小仓鼠,可最后也什么也没有做好,还记得在来到这里之前,她在现代过的最后一个生日快乐还是在加班中度过,抱着一包东西匆匆跑出工作的大楼,发现刚好最后一班回家的公交车也缓缓驶过来。

赶上回家的末班车,都让她心底涌起感动,生活很苦,可是想到母亲那张对她温柔而笑的脸庞,父亲坐着苦累的活儿,给她的钱上的汗渍味,她心里又觉得十分有劲儿。

来到这里已经快半年了,不知道母亲和父亲如何了。不知道他们想她吗,可是她却十分想念他们,她也相信,不知道她在现代,是不是……已经死了,还是说有人替她继续活了下去呢?

想到这里,她心头泛上一股酸楚,如果可以,还是让人代替她活下去吧,代替自己在父亲母亲身前尽孝,能够替她做那些她这辈子都不可能完成的事了,也一样她不要和那个自己一样活的那么辛苦了,希望她也能幸运的赶上回家的末班车,生活不易,却仍旧感激生活。

想到这里,眼角滑落的一滴泪画出了一条柔软的弧度,然后和天上飘落的雪花一样,静谧的融入了雪水中,再也寻不见了。

“小姐!”

就在她感怀的时候,一道声音突然把她拉回了现实,她这才发现自己已经在客栈门口站了好一会儿了,不乏有披着斗笠或者大氅的行人驻足回望,目光有些好奇或是惊讶的看着穿着显得有些单薄的她。

她缓过神,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只见冯嬷嬷穿着一件宝蓝色披风,斑白的发丝上已经沾上了雪花,站在那里,红着眼睛看着她。

她顿时心里更加酸楚了,说不出来的揪心,眨眼间就泪目了,她泪眼模糊的对着冯嬷嬷笑,冯嬷嬷脱了身上的披风给陆鸣凤穿上,拉着她进了客栈。

陆鸣凤虽然爱并不怕冷,可是冯嬷嬷仿佛眼中母亲的温暖目光让她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便也没有拒绝,跟着冯嬷嬷进了客栈。

他们都没有走,冯嬷嬷拉着陆鸣凤上楼的时候,陆勇正在门口踱步,有些焦急,乍然看见出去买东西回来的冯嬷嬷,还有身后的小姐,顿时欢喜起来

他激动的说话都有些哆嗦,走上前去问小姐有没有事,有没有受伤,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一连串的问题如同雪花般密密匝匝的铺天盖地迎上来,陆鸣凤虽啼笑皆非,可心里却暖融融的,笑而不语,只给了陆勇一个欣然的微笑,表示自己没有事,让他不用担心。

陆勇见状,这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她虽然在心里假设过他们的反应,可是也没有想到会是这样,让她心里仿佛喝了一碗浓浓的姜汤,暖暖的让她十分舒服。

进了屋子,冯嬷嬷先去楼下厨房要了一盆热水,拧了帕子给陆鸣凤擦手,可是却发现她的手心暖融融的,仿佛在火炉烤过。

这让她不由在心里暗暗惊讶,小姐安然无恙的回来了,身上只穿了一件夹棉小袄裙,外面天寒地冻,她不过是出去走了一圈,身上还穿着披风,裹的厚厚的,却也冷的瑟瑟发抖,小姐这是……

想到刚才在门口见到小姐仰头发呆的模样,冯嬷嬷顿时心里一惊,突然心疼起陆鸣凤来,小姐该不是出去被吓傻了吧,还是说经历了什么,出了什么大事?

陆鸣凤自然不知道冯嬷嬷在想什么,否则只怕当场就要笑出声来。

陆勇是个男人,傻乎乎的帮不上什么忙,在一旁抓耳挠腮的有些无措,他干脆转身往外走:“小姐只怕饿坏了,小的这就去给小姐拿些暖胃的吃食上来。”

他说着就出了门去,一种前所未有的温暖席卷全身,这让陆鸣凤面上笑容愈加盛放,仿佛临寒而放的腊梅,透着沁怀的香气。

冯嬷嬷好久都没有见到过陆鸣凤这样发自真心的笑容了,如今一见,顿时心里高兴。

她也不由的扬起嘴角,欢喜的替陆鸣凤重新梳了头发,梳子细细的梳着头发十分舒服,陆鸣凤眯着眼睛养神,寻思着如何给他们说离开这里,去秘境居住的话。

想到如同曾经在读书的时候学过的《桃花源记》,“忽逢桃花林,夹岸数百步,中无杂树,芳草鲜美,落英缤纷,渔人甚异之,复前行,欲穷其林。”

想着,陆鸣凤不由缓缓念出口来:“初极狭,才通人。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土地平旷,屋舍俨然,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属。阡陌交通,鸡犬相闻。其中往来种作,男女衣着,悉如外人。黄发垂髫,并怡然自乐。”

冯嬷嬷满目惊讶的看着陆鸣凤,听着小姐口中念念有词,不由觉得奇怪,小姐这究竟是怎么了,她不由的轻轻推了推陆鸣凤的肩膀,神色有些紧张的轻轻推了推陆鸣凤。

陆鸣凤感觉到身上的力量,转头望着冯嬷嬷,目光带着疑惑不解。

冯嬷嬷见陆鸣凤回过神来,便笑着低头继续给她梳头发,漫不经心的说起她离开了一天去了哪里

陆鸣凤也没有瞒着她:“嬷嬷,我去了一个特别漂亮的地方,我还见到了诺姐儿,诺姐儿她长得糯糯的,粉雕玉琢的像个瓷娃娃……”

陆鸣凤目光温柔如水,说着说着,脑海中就浮现出诺姐儿那张粉嫩粉嫩的脸蛋出来,心里柔软的一塌糊涂。

冯嬷嬷目光顿时惊讶起来,她手上一抖音刚刚梳好的发髻就松散开了,陆鸣凤却仿佛没有察觉似的,脸庞红彤彤的,沉溺在自己的世界里,自顾自的说着。

“我到那里的时候,四周草木郁郁葱葱,青色的森林如同置身童话世界,我只在高尔基的童话世界里看过,我第一眼就爱上了那个地方,不自然的就想着我的女儿就是这里的公主,她会穿着公主裙,头戴公主皇冠一步步的向我走来。”

她说着突然抓着冯嬷嬷的手,口中说道:“冯嬷嬷,你一定不知道,那里真的如同是童话世界,有森林里的糖果屋,桃花,梨花,杏花,荷花,菊花,桂花,梅花……太多的花朵在恣意盛放。”

如果说刚开始冯嬷嬷只是有些惊讶,这时候却是抑制不住的惊呼起来,小姐这是怎么了,冯嬷嬷的手猛地抓住她的手:“小姐,小姐,你怎么了,你可别吓我啊!”

陆鸣凤猛然回过神来,她看见冯嬷嬷的面孔盛满了惊恐惶惶不安的神色,她面容顿时怔愣,不知道冯嬷嬷这是怎么了,心里有些迷糊。

“小姐,我这就去找郎中,你别怕……”

冯嬷嬷说着就要转身出去,却在她走开的一瞬间,听见陆鸣凤乍然道:“嬷嬷,我没事儿!”

冯嬷嬷认真的打量这陆鸣凤,想到刚才她口中念念有词的那些话,莫名其妙的词语接踵而出,那些奇怪的话,倘若传了出去,谁都会以为这个姑娘疯魔了,所以听见陆鸣凤说自己无妨了,她有些迟疑的站在那里,有些无措。

可是想到有些事,她又走了过来,把陆鸣凤抱在怀里,话语中带着哭腔道:“姑娘,你这到底是怎么了,你回来了就不对劲了,你可别吓唬我!”

听着冯嬷嬷带着哭腔的声音,陆鸣凤也知道一定是她刚才的话让冯嬷嬷吓着了,便定了定神色,笑着对冯嬷嬷笑道:“无妨,你不用害怕,嬷嬷,我没有事,真的。”

她神色认真,定了定神又道:“有些事,我等会儿告诉你们。”

这边说着,就听见陆勇敲门:“小姐,我进来了?”

冯嬷嬷应了一声,陆勇便端着一个木托盘进了屋。

一阵饭食的香气扑鼻而来,让陆鸣凤不禁吸了两口气,这才想起回来一路上还没有吃午饭,这时候都到了吃晚饭的时候了。

冯嬷嬷拿起梳子,准备给陆鸣凤重新把头发梳好了,可是陆鸣凤却摆了摆手,随意的把三千青丝披在身后,欢喜的往桌子跑去,她真的饿坏了。

在现代,披头散发也很正常的,她现在还没有完全习惯自己是个古代女子的身份,也就没有管这样失礼不失礼了,可是冯嬷嬷却暗暗叹了一口气,

转念一想,这样的小姐,比起之前那个看起来疲惫不堪,死气沉沉的小姐,已经很好了。

想着,她也不再拘着她,笑着走过来,站在一旁替陆鸣凤夹菜,笑着看她吃饭。

陆鸣凤很久没有多吃过这么香的饭了,但不是因为在陆府的饭菜做的不好,而是因为之前先是因为水患的事,一直忙碌,没有心思好好吃饭,后来又因为诺姐儿的事没有着落,一直没法静心好好吃饭。

这样心中没有什么顾忌的坐下来安静吃饭的感觉,真是如同赶上了回家的末班车一样,平淡中充满了无以言说的幸福感。

这一顿饭吃的陆鸣凤心满意足,一脸欢喜畅快的打了个饱嗝儿,惹的几人哈哈大笑,冯嬷嬷笑着给她端了一杯茶,“这茶虽然有些糙,小姐只能将就一下了。”

陆鸣凤又不是自幼娇养大的,不是那些千娇百宠,金尊玉贵的大家小姐,她是粗茶也喝得,糙饭也咽得,大方的接过茶水,带着些许苦涩的茶水裹着清香在唇齿间翻滚,热气让她十分舒服。

漱了口,又喝了一杯茶下去,陆鸣凤后知后觉的发现自从回来,就没有看见三妹陆青禾,她人呢?

陆鸣凤疑惑的问道:“三妹呢,回来就不见她人,可是去了哪里?”

冯嬷嬷闻言笑道:“小姐不要担心,你不见了的这一天三小姐一天一夜没有合眼,今天中午,她吃了饭了就有些熬不住了,这才去睡了,这会儿还没有醒呢。”

话虽然如此,可是陆鸣凤心里却觉得有些奇怪,不应该啊。三妹睡眠一般都跟浅,怎么会睡这么久,她回来的动静虽然不大,可是她就在隔壁住着,怎么也应该醒了啊。

她放心不下,突然站起身往隔壁去,冯嬷嬷顿时有些慌张,想要开口打消陆鸣凤的想要过去看陆青禾的想法,可是又不知如何开口,最后还是没有拦住陆鸣凤。

陆青禾的房门没有锁,陆风陆雨两个人守在门口,陆鸣凤没有多想什么,直接推门而入。

屋子里帘子没有卷上去,加上已经傍晚了,天色暗暗淡,屋里光线昏暗,陆鸣凤走到床边的桌子上点燃了油灯。

原浆色的床帐安静的垂着,陆青禾正躺在床上睡得十分香甜,这让陆鸣凤不由有些心惊,走近了看了她两眼,听见陆青禾绵长安稳的呼吸声,这才转身吹了灯,关了门出去了。

冯嬷嬷跟了陆鸣凤也有这么久了,对陆鸣凤的喜欢也有些了解了,见她此时安静的一句话也没有说,直接回了房间,知道她这是生气了。

她垂头跟了进去,陆鸣凤在圆桌让坐定,这才淡然的看着她,冯嬷嬷有些不好意思的垂下头去,过了片刻有抬起头来,眼神带着歉意的对陆鸣凤道:“小姐,老奴有错,有事瞒着您。”



231 再见宫玄迟

闻言,陆鸣凤面色大变。

冯嬷嬷神色有些惊惶,却还是定了定心神,抹了一把眼泪对陆鸣凤道:“姑娘也知道,因为三小姐的病并没有完全治愈,虽然三小姐现在看起来与常人无异,可是……”

说到这里,冯嬷嬷忍不住抽咽,这才道:“三小姐时常心口疼,有次疼的把嘴唇都咬破了,老奴看着也是心惊肉跳,担心三小姐有个三边两短,可是还没有等请郎中,三小姐就好了。”

陆鸣凤听着不由心头一跳,怎么会这样呢,不是说只是寿元大减吗?怎么会还有这样的后遗症。

想到陆青禾受的罪,陆鸣凤原还觉得对玉竹芷兰和陆鸿是不是惩治重了些,现在突然又觉得只要了陆鸿一条腿太便宜他了!

可是转念一想,便是要了陆鸿的命,三妹受的罪也无法减轻啊。

一想到陆家大房做的那些腌臜事儿,陆鸣凤心里就堵得慌,她就无法抑制的想到云族那个漂亮的地方。

“三妹这样,可有什么办法能够缓解?”

陆鸣凤真是希望在现代,现代的医疗技术,相信可以把三妹治好的,哪怕多费些钱,陆青禾也不至于受这么多罪。

冯嬷嬷又叹了一口气,声音悠悠道:“用了沐神医留下来的药丸,沐神医说,只要三小姐有些不舒服了,就立刻把药给她吃一颗,不过也只能缓解痛苦,却并不能治病,三小姐吃了那个药,的确没有那么疼了,可是每次都会沉睡过去,应该是有安神香的作用。”

陆鸣凤点头不语,想到正经事要说,她把陆勇几人都叫了进来,冯嬷嬷垂首站在一旁,等陆鸣凤说话。

有风吹过帘子,婆娑作响,陆勇带着另外三人敲门进了屋,在陆鸣凤身前不远处站定。

想到这都是跟了她时间很久的人了,陆勇这个人她是信得过的,只是想到一些事儿,她也不能完全因为自己需要他们,就不顾他们的意见,把他们也带去了云族秘境。

她沉吟片刻,这才抬头对陆勇他们道:“有件事,我要和你们商量一下。”

陆勇憨憨的笑了,点头道:“小姐有什么事尽管吩咐,不用和我们客气。”

看着陆勇豪爽的样子,陆鸣凤心里不禁感动,对几人笑了笑,这才开口道:“你们都是跟了我很久的老人儿了,你们都互相信得过,所以有些事我也不想瞒你们。”

“我准备去云族秘境住几年,去了那里,没有得令,是不能随意离开的,也就是说,以后你们如果进了云族,出入都必须有我的准许才行,陆风陆雨你们几个还年轻,还可以娶媳妇,如果跟着我去了云族,以后只怕这事儿就要搁置了。”

言下之意已经很明白了,就是说如果要跟着陆鸣凤走,肯定不如之前在陆府那样自由,并且要离开那里都有些困难,而且……陆风和陆雨两个都有些犹豫。

陆鸣凤说的对,他们还年轻,孩子都还没有,就算有孩子的,也在当面的山洪里淹死了,他们也就二十多岁,还能够娶妻生子,并且也想要个贴心人,所以陆风陆雨迟疑了。

陆勇则一口咬定要跟着陆鸣凤,誓死相随,他已经三十出头了,经过曾经的遭遇,对娶妻生子没有多大的意思了,并且他至今也忘不掉和他生育了三个儿子一个女儿,并且也在洪灾中死去的妻子,以至于他无法接受别的女人融入他的生活。

陆鸣凤对陆勇的忠心相随并没有多意外,她对陆勇笑了笑,表示感谢。

冯嬷嬷也道:“小姐,我是一定要跟着您的,我无牵无挂,心里就惦记着小姐,我要跟着照顾你们。”

陆鸣凤听了心里颇有感触,激动的不行。

望向冯嬷嬷的眸子水光盈盈,几乎落泪。

患难见真情,这世上本就是同富贵多,共患难少,冯嬷嬷和陆勇都是在患难关头都没有离开她的人,对比她很感激,也会把他们的好铭记于心。

不过一直站在最后一个的陆和却没有开口,陆鸣凤疑惑的望过去,不知他在想什么,低眉顺目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陆和和陆勇一样是陆家八兄弟里面拿得出手的,只是这时候却安静的一言不发,是在是看不明白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心里寻思着,陆鸣凤便开口对陆和道:“陆和,你呢?”

陆和正在想事情,被这么一点名,反射性的吓了一跳。

他扫了一眼几人,这才正视了陆鸣凤的问题:“小姐,我要回去的。”

没有想到陆和什么解释没有,就这么生硬的说着要回去,这倒是让陆鸣凤没有预料到。

难道是有意中人了?陆和二十八左右,也还是壮年,他有心上人,这倒是不奇怪。

不过陆鸣凤突然想到一件事,为何陆勇不回去呢,他不是对沉香有意思吗,难道他就愿意让沉香嫁了别人。

可是这么想着,又觉得不妥,沉香才十多岁,放在现代还是未成年呢,若是嫁给陆勇,难免有些萝莉配大叔的意思,有些不合适,她便打消了劝陆勇大历去的意思。

陆和低头不语,似乎在犹豫着什么,略微有些黝黑的面孔上反常的浮起两抹红晕,差点让陆鸣凤惊掉了下巴

这是什么反应,难道是真的有……意中人了?

冯嬷嬷是过来人,看见陆和那副表情,心里哪里还不明白,便替陆鸣凤开口道:“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给小姐说?”

陆和顺着冯嬷嬷的话点了点头,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我,我有意中人了,我想回去娶她。”

看见陆和一个男子汉大丈夫,有些心虚又害羞的样子,陆鸣凤实在忍不住了,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这真是太搞笑了,她最见不得男人磨磨唧唧的,像个小娘们儿似的,她一个女的看着点都有些别扭,不过还是要顾及陆和的面子,所以她适可而止的停了下来。

点头对陆和道:“嗯,也是,你这个年纪还是有个知冷知热的人在身旁服侍着好一点,你说说看是哪家的姑娘?”

陆府又买了一些婆子丫鬟,不知道陆和看上了哪一位。

想到这里,陆鸣凤又觉得有些不妥,那些人是刚进府不久的人,人品如何都还没有完全看出来,万一陆和娶了一个河东狮吼,或者是利欲熏心的人……

乱七八糟的心思都涌进了陆鸣凤的心里,她不由有些担心,谁知陆和别扭了半晌,这才支支吾吾的说了出来:“我……我喜欢,我喜欢的是,是沉香。”

短短一句话,陆和却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一样,别扭的不行。不过这样的人往往比较踏实。

陆和喜欢沉香?

陆鸣凤愕然,在府里一起搭档的最多的是陆勇和沉香,结果陆勇对沉香没有意思,反而平日里连话都没有和沉香说上两句的陆和,倒是对沉香有求娶之意。

她片刻怔愣后,立刻回过神来,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陆和:“你喜欢沉香?不是开玩笑的吧。”

闻言,陆和的脸顿时如同灌了红墨水一样,能的涨红了起来。

他有些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陆和的这个反应让陆鸣凤不免觉得自己是不是个太孟浪了,把陆和都吓着了。

她顿时不再说笑,而是认真的问了陆和一句,“你对沉香的意思,沉香自己知道吗?”

陆和一愣,点了点头有立刻摇了摇头:“我,我也不知道。”

他的话音越来越低,几乎听不见了。

可言语中的羞涩已经溢于言表。

沉香不知道,那就是说陆和是暗恋沉香了?

想到这里,陆鸣凤看了一眼冯嬷嬷,她也不知怎么处理了,倘若她直接把沉香许给了陆和,如果沉香不喜欢,她就是做了桩坏事儿,当然如果两情相悦,自然也就皆大欢喜,可是现在陆鸣凤对沉香的意思也不明白,自然不敢莽撞的下了结论。

冯嬷嬷得到了陆鸣凤求助般的眼神,也暗暗寻思起来,可是她心里也不知道怎么办啊,她管家是把好手,可是对于这种牵红线的事着实不擅长。

陆鸣凤不由苦笑,若一拍脑袋,她怎么忘了自由恋爱了,让陆和和沉香自己相处一段时间,倘若处得来,自然就好,倘若两人脾气不好,沉香就拒绝陆和不就好了。

陆鸣凤把这个想法说出来,顿时惹得陆和瞪大了眼睛,不只是他,在座众人都不可思议的望着陆鸣凤这么惊天骇俗的想法,小姐究竟是怎么想出来的。

陆鸣凤理解他们一时无法接受的反应,毕竟她刚来到这里的时候,不也是无法接受男尊女卑的思想吗?

她给了陆和几分钟时间考虑,最后陆和还是点头道谢。

“倘若沉香对你有意,你才能娶她,否则你是万万不能动别的心思的。”

这些道理,陆和自然也是明白的,哪里有不同意的道理,忙点头应是,笑意盈盈的对陆鸣凤道谢。

陆风和陆雨两人也多谢了陆鸣凤,这是,陆和已经恢复了往日里的镇定,对陆鸣凤道:“我之前一直有个想法,没有敢说,只是如今发现小姐善解人意,很多东西一点就通,我想求您批准,回去之后就自己组建一支家丁护卫,如今的福兴楼越做越大,只怕有不少的人心怀不轨,倘若您同意,以后每处酒楼都派人去镇守,那些有钱的人家放心,我们也放心,酒楼的安危就不成样子了。”

这番话让陆鸣凤不由的惊讶,这不就是相当于现代的保安吗?她几乎忍不住要问一句,陆和是不是她老乡,从现代穿越过来的的。

可她还是理智的保持了沉默,努力保持了正常的神色:“嗯,有些事你看着办吧,这件事我很支持,等会儿我写封信,给罗掌柜的,你回去就让他看,到时候让账房拨钱给你。”

听到这话,陆和心里一跳,顿时欢喜起来,她他心里有很多抱负想法得不到实现,一直苦于没有识人伯乐,如今陆鸣凤愿意信任他,这不就说明了他的机会来了吗?

平日里不苟言笑的那张脸顿时笑了起来,笑容使他变得生动。

一切安排妥当之后,就该安排去云族的事了,陆鸣凤至少要在云族秘境待五年,现在就安排了冯嬷嬷带人出去采买了一些生活要用的东西。

陆鸣凤自己跑去了周记布庄,想要挑选几匹柔软亲肤的好料子,谁知外面的布匹都有些粗,给诺姐儿做衣服肯定是不合适的,她一个刚出生的小孩子,像是剥了壳儿的鸡蛋,穿的衣服一定要仔细挑选,万万不能被衣服料子伤肌肤。

想到这里,陆鸣凤便拿出了一张百两的银票,颇有些财大气粗的对布庄老板娘道:“把你们最好,最软和的布拿出来,我不缺银子,你们如果没有,我就换别家了。”

老板娘见了这银票,顿时眼睛都直了,看着这穿着也是寻常,竟然随身揣着百两银票,想来家底子一定是不差的。

一般这种布庄都会把最好的布匹留起来,给一些大户人家留着,他们往往就是像陆鸣凤这样出手阔绰大方的人。

不过既然陆鸣凤也是给的起银子的人,人家都来了,何不卖个她呢,这可是百利而无一害的买卖,老板娘顿时满脸堆笑对陆鸣凤道:“哎呀,姑娘稍等,我这就去给您拿!”

说着就往一旁挂着的斑竹帘去了,不多时,老板娘就搂着四五匹极好的杭绸出来,陆鸣凤挑了三匹成色好,布质丝滑的,满意的给了五十两银子,转身就走了。

可是刚走出布庄的门,就听见急促的马蹄声响起,这让陆鸣凤不由一惊,便看见原本在街上行走的路人都自动让出了中间的路来,一个浩浩荡荡的队伍往这边来,军队?

陆鸣凤不禁垫脚去看,她身姿高挑,和一些男人差不多的身高让她轻而易举的看见了队伍前面的人。

一个穿着朱红色甲袍,头戴盔甲的男子正在和旁边一个一身轻装,大红色华服锦袍,坐在毛皮光亮的黑色大马上的男子说话。

两人在百姓们的目光中悠然自得,可是那个穿大红色衣服的男人却仿佛一根针,陡然刺痛了陆鸣凤的眸子。

宫玄迟?一旁穿盔甲的是……慕容凌风?



232 出发前的准备

宫玄迟在这里出现着实让陆鸣凤大吃一惊。

他俊朗的面孔,谈笑风生的从容,让陆鸣凤不知为何,突然觉得十分心疼。

她一把摁住胸口,这是原主的感觉吧,宫玄迟虽然十分帅气,可是还不至于让她心疼啊。

不行,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陆鸣凤连忙躲进人群,远远的离开了浩浩荡荡的队伍。

钻进一条小胡同,陆鸣凤才停下来,拍着胸脯喘气。

宫珏翌派宫玄迟去边疆和楚国对战,这才几个月,没听说打胜仗,就看见宫玄迟和楚国太子慕容凌风在一起谈笑风生,真是让人很难不想到……靖亲王叛变?

这想法让陆鸣凤自己都吓了一大跳,叛变谋逆这是什么,抄家灭族的大罪,可宫玄迟又是大历皇室,灭族不是要把皇室灭了吗?

陆鸣凤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却突然听见一道清朗的声音:“你在笑什么?”

一种老友相遇的问候十分自然得体,这让陆鸣凤不由一惊,转头就看见一身竹青色蝙蝠纹杭绸直掇的俊美男子手持一柄苏绣扇子朝她走来。

陆鸣凤面色如同染房一般,五颜六色的色彩转过面庞,她一张樱桃小口张得大大的,惊讶得无法抑制地大叫一声:“沐初?”

不错,这赫然就是自从京城一别就再也没有见过的沐初,如果说之前的他是低敛含蓄,现在的他就是高调又骚气。

沐初头戴玉冠,言笑晏晏的看着陆鸣凤:“怎么,很惊讶?”

陆鸣凤咽下一口唾沫,这才回过神来,有些结巴的道:“不不不,没有,你怎么在这里,还……打扮成这副模样。”

听着陆鸣凤结结巴巴好不容易蹦出来来的话,沐初却面色一沉,他有多难看吗,陆鸣凤什么意思。

不过他没有过多的纠结于这件事,他笑着对陆鸣凤道:“请你喝茶,坐坐吗?”

喝茶?陆鸣凤不想和他多说,也不想和这个骚气十足的男人有什么交集,可是想到他救过三妹,又觉得直接离开有些不近人情,只好点头应下。

走出胡同就是一个德福茶楼,沐初轻车熟路的进去要了和包间,两碗龙井。

二楼临窗的包间,房间一角飘荡着淡淡的香气,寻着这种淡淡怡人的香气看过去,一个精致的兽头小香篆放在一个红漆木高几上。

袅袅的轻烟盘旋在梁间,阳光从小轩窗外斜斜的照射进来,时光静谧的感觉漫上心间,让陆鸣凤不由多吸了两下。

沐初的眉目特别精致,在阳光里氤氲着光圈,仿佛给他的背影渡了金似的。

陆鸣凤觉得这样寂寂而坐有些尴尬,轻轻咳嗽了几声。

“那个我三妹的事不管如何,还是多谢你了。”

陆鸣凤客气的道谢,樱唇微勾,笑意盈盈,看着如同春日里待放的花蕾,娇羞可人,眉目清雅疏朗,笑起来的时候嘴角又两颗小小的梨涡,看着动人至极。

沐初不知不觉就看呆了,目光痴痴的望着陆鸣凤,这真的是他见过的最顺眼好看的女人了。

不过想到一些事,他很快回过神来。

“我们也算一同患难过的,你不用这么客气。”

共患难?陆鸣凤脑袋嗡嗡作响,他们什么时候共患难了,沐初怕是精神错乱了吧。

虽然她心里诽谤着,面上却还是礼貌的微笑着,客气的附声应和:“对,我们也算是有交情的人,就不和你绕弯子了,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啊?”

这话问的沐初面色一愣,他表现的很急功近利还是企图心很强怎么的,说的他好像有什么图似的,不过这么一想……好像她的确有什么图……

他自己都不由的脑门冒黑线,正了脸色对陆鸣凤道:“没有,我只是刚好碰见你,想到把大历皇宫搅的天翻地覆的德妃娘娘怎么会在楚国。”

闻言,陆鸣凤浑身一震,好端端的他替这茬儿做什么,她的确是大历的德妃,可是他又不是不知道自己的处境,竟然还这么问她,不知道有什么企图。

看不懂沐初是什么操作,陆鸣凤干脆抱胸微仰静静的看着他,相信她不问,沐初也会自己说的。

果然,沐初端起青花白底的茶碗,用盖子轻轻荡开上面的浮茶,吸了一口气微微呷了一口茶,表情柔和下来。

“你离开大历这么久,宫珏翌竟然没有下诏书把你抓回去?你肚子里的那个卸货之后我就走了,怎么没看见?”

沐初句句都问在重要的事情上,让陆鸣凤感觉句句戳心,恨不得就地把沐初掐死,他懂不懂不要在别人伤口上撒盐。

不过想到如今的诺姐儿平安活着,并且她们很快就能在一起生活,宫珏翌也的确没有派人缉拿她们,她心中微微一定。

她要得不多,现在还很安稳,这就够了。

不对,陆鸣凤后知后觉发现沐初他用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口吻对大历皇帝直呼其名。

他怎么会有这种气势,他不就是个医生吗?在这里就是郎中,很出名的郎中而已,他怎么有这样的底气这么说话。

陆鸣凤不由精神一震,好奇沐初究竟是什么身份,她目光灼灼的望着沐初:“宫珏翌?”

沐初听着这话一时没有明白,仔细寻思才回味过来,她是说他直接喊宫珏翌有些不妥当。

他淡然一笑,毫不在意道:“不过皇帝而已,把大历弄的满目疮痍,有什么能耐,还不配我尊称他。”

陆鸣凤愕然,目不转睛的望着沐初:“难不成你是什么皇子,怎么说话这么嚣张?”

沐初闻言不禁失笑,俊朗的眉目更加动人,英俊的比女人还好看,真是让人不敢多看。

陆鸣凤也跟着笑,面上却是苦笑,她可不想和这些皇亲贵族有什么牵扯,她只想好好的过日子,等着自己的事业壮大,以后没有人能够再招惹她。

思来想去,曾经自己能够被宫珏翌威胁,结果做了那么多不情愿的事情不就是因为自己不够强大,自己的羽翼无法保护自己,所以只能妥协。

可是今时不同往日,如今的陆鸣凤可不是从前的陆鸣凤了,她想要做的事,相信不会那么难了。毕竟华夏五千年的历史,不可能连个古人也无法斗吧。

好歹继承着华夏文明,怎么也要拿出一番智谋来才行。

沐初见陆鸣凤走神,慵懒的倚在圈椅靠背上,那双用药用针都绝妙至极的手指节分明,修长好看。

“你,你看着我做什么,没事我就走了。”

陆鸣凤回过神来,见沐初一脸好整以暇的看着她,又不回答她的话,猜想他定然真是身份是不凡的,也不想再待下去了,万一惹上什么麻烦,反而得不偿失。

她起身作势就要走,沐初这才对她笑道:“就这么走了,你甘心?”

甘心?什么甘心不甘心的,她和他有什么事需要和甘心扯上关系,陆鸣凤真是觉得这个沐初欠扁,话说的吞吞吐吐,问他事儿也不回答,真是让人无语了。

她还是停下来,转身看着沐初,面上有些不耐烦:“沐初,神医大哥,不管您什么身份,你救过我妹妹,我十分感激,只是您能不能有屁就放,这样憋着不难受吗?”

这话说的实在粗俗。沐初面色一僵,如同便秘般盯着陆鸣凤,她说话是在太不拘小节了吧……

不过想到自己的来意,他很快便恢复了自然:“你现在如果没有地方去,可以去药王谷,在那里,至少没有人敢伤害你们母女。”

不管如何,陆鸣凤还是很满意沐初不再兜圈子的态度,听到这话却是不由一愣,没有想到沐初竟然是想帮她,刚才的烦躁不耐烦消去了大办,她平静下来。

却听见沐初继续道:“你不用担心,药王谷是我的,你在那里可以住得很安心,你的女儿我也会帮你照顾……”

前面的话听着还没有什么,可是说着说着却有些变味了,陆鸣凤笑着打岔:“那个……多谢你的好意,不过我和诺姐儿已经有去处了,多谢了。”

可能是觉得拂了人家的好意有些不好,陆鸣凤再次道谢,表明了自己的意思。沐初却以为是陆鸣凤不好意思,认真的凝视着她。

半晌,他才幽幽开口:“如果你觉得不好意思,可以让,让诺姐儿认我为干爹,我也会待她如同亲生女儿一样,药王谷的人也不会排斥你们的。”

陆鸣凤不好意思的摸了摸下巴,眼睑微垂,心里寻思着要怎么说才能让沐初打消带她们去药王谷的想法。

可是药王谷是什么,她还真没有听过,不过从沐初那种对宫珏翌的藐视中,她感觉到了药王谷的地位一定不低,至少她能让沐初有睥睨一个君王的胆量。

可是现在不管药王谷如何,陆鸣凤都不可能跟着他走的。

她想了想,叹了一口气,无奈道:“我真的不能去什么药王谷,我有地方待,诺姐儿也很安全,多谢你的关心,诺姐儿还在家等着我,以后有空再叙旧吧。”

这次她不等沐初说话,直接迈步出了包厢。

沐初嘴角翕翕,还是没有再说什么。

陆鸣凤抱着布匹,往客栈去,客栈门口听着一辆青帷马车,陆鸣凤刚走过去,就看见陆勇从马车里出来。

他见了陆鸣凤,立刻笑着上前:“小姐,已经收拾好了,您看咱们什么时候启程。”

冯嬷嬷这时候也抱着一个包袱下来了,上前对陆鸣凤道:“小姐,我在客栈要了几个包子,咱们在路上可以吃。”

陆鸣凤对冯嬷嬷这种处事周到的作风十分满意,笑着点头。

既然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陆鸣凤想了想。也没有什么差的了。

“咱们走吧。”

陆和带着陆风陆雨拿着陆鸣凤给的三百两银子和一封手书回大历了。

陆勇则充当马夫在前面驾车,冯嬷嬷和陆鸣凤也坐进了马车。

马车摇摇晃晃的往前走着。半柱香后就出了城门。

灵墟长老送她回来的时候,把路线给陆鸣凤仔细说了一遍,她已经告诉了陆勇,约莫一个时辰后,马车上了山路。

迎着马车吹来的山林里裹着草木芬芳的等涌进马车,陆鸣凤忍不住深呼吸了两口,这可是负氧离子的空气,多吸两口气洗洗肺也好。

在现代,被标榜高级景区,才有覆盖面很大的山林,标签都是负氧离子地区,洗肺圣地。

不禁的,她就想着以后在这样的地方生活,可以和女儿诺姐儿一起,看着她从一个小小的人长大成一个大姑娘。

诺姐儿更像她一些,和宫珏翌并不是那么像,这让她心里舒服了许多,尽管宫珏翌长相俊美无双,可是陆鸣凤更希望诺姐儿身上别有宫珏翌一点影子,那样的父亲,真是一种说不出口的耻辱。

她的诺姐儿,以后和她长得像就行了,转念又想到以后的大把家财,陆鸣凤觉得以后女儿有那么财产要继承,想必也不需要像曾经的自己一样,必须在权利强者面前低头。

诺姐儿继承了她的长相,她十分担心以后诺姐儿遇见和自己一样的事,她真的不希望她重蹈自己的覆辙,所以心里更加坚定了要努力丰盈自己的羽翼的想法。

又一个时辰,时间已经过了午时了,冯嬷嬷拿了包子和一些干粮出来,陆鸣凤没有胃口,让陆勇和冯嬷嬷先吃吧。

自己就靠着车厢闭眼休息,整顿一番再次启程,不过走了一柱香的时间,陆勇的声音在外面响起:“小姐,前面没有路了。”

没有路了,那应该是到了。

陆鸣凤应了一声,躬身出了马车。的确是山腰结界的地方,陆鸣凤拿出彩石握在手中,让陆勇驾车,自己坐在他身旁,伸手摸索着结界的位置。

一种果冻般的触感,陆鸣凤感觉马车轻微的颤抖了一下,便顺利的过了结界。

陆勇还惊奇的回头看了一眼身后,望着眼前突然出现的路,心中大感惊奇。

他这样的反应也是正常,陆鸣凤初见这个结界的时候,也是感叹这可真是神奇,世上竟然还有这样的奇门遁术,实在让人叹为观止。



233 定居

灵墟长老派来的一个侍童早早的等在结界里面。

一个石青色衣服的十二三岁小童就迎上来了。

“夫人回来了!”

一声欢呼,就有七八个小童都钻了出来,这些孩子长相奇怪,陆鸣凤突然觉的有些像阿凡达里面的人物,对于云族这个地方更加好奇了。

其中一个穿着麻灰色衣服的侍童对陆勇尖声道:“马不能进去了,跟我来!”

陆勇回过头询问陆鸣凤,入乡随俗,陆鸣凤点头应允,让陆勇跟着他过去。

马车驶过的地方有花朵的香甜味,空中弥漫着阳光的香气,有溪水潺潺的声音流淌而过。

陆鸣凤心情愉快起来,冯嬷嬷见了也高兴,也没有劝陆鸣凤不要对着窗口吹风着了凉不好。

每个女生都有个童话梦,陆鸣凤也不例外,她幻想着自己像是坐着圣诞老人的鹿车在魔幻森林里穿梭,心情如同林间鸟儿一般雀跃起来。

不多时,跃上来的那个侍童又一声尖叫跳下了车,“可以了,马就放在这里,我们去见长老吧。”

陆鸣凤下了马车,陆勇接过冯嬷嬷和陆鸣凤手里拿的东西,笑着走在后面。

冯嬷嬷和陆勇都是一脸的惊讶,打量着这四周,最惊讶的要数冯嬷嬷,她昨儿还以为自家小姐是在胡说八道,根本就没有把她的话当回事儿,没有想到还真的有这么一个地方。

想到这里,冯嬷嬷转头看着陆鸣凤,不禁笑了。

小姐熬到现在,若是能过上安稳日子,倒也是极好的,好过往日里四处奔波,或者用自己不喜欢的方式活着。

不过……想到小姐年纪轻轻,就要守一辈子的活寡,冯嬷嬷就有些心疼她。

陆鸣凤察觉到一束目光,转头看过去,就见冯嬷嬷面色复杂的看着她。

陆鸣凤不由愕然,这目光中夹杂的担忧神色算怎么回事儿?她如今没有了束缚,可以和女儿在一起生活了,怎么冯嬷嬷反而担心起来了。

冯嬷嬷见陆鸣凤看她,连忙收回了目光,对她笑了笑便是无妨,这才揭过。

一路上繁花锦簇,仿如仙境……不,就是仙境的景色让人心醉。

约莫走了一柱香的时间,带路的侍童总算停了下来,对陆鸣凤恭敬的鞠了一躬,尖声道:“夫人请!”

陆鸣凤听着这称呼用觉得奇怪,想要叫住侍童问一问,那侍童却一溜烟的跑远了,她只好作罢。

还是那栋屋子,陆鸣凤这次轻车熟路的带着冯嬷嬷和陆勇进了屋子,弯弯绕绕才到了诺姐儿待着的地方。

灵墟长老正坐在摇篮旁轻轻的摇动,诺姐儿如同一直没有醒过来一样,安静的没有一丝响动。

这让陆鸣凤心里有些担心,她先一步到了摇篮旁,灵墟长老打量了一眼冯嬷嬷和陆勇,这些都是他认得的,在临安陆府的时候见过。

虽然诺姐儿是云族的圣女,可是陆鸣凤也是诺姐儿的母亲,母亲来看女儿,灵墟长老很有眼力见的退了出去。

冯嬷嬷上前看了一眼摇篮里睡得正香的诺姐儿,小小的人儿,胖嘟嘟的脸,肉肉的模样十分可爱。

陆鸣凤没一次看着诺姐儿,就有种感慨,她都是做母亲的人了。

前世她还没有谈过一次恋爱,到了这里就直接做了母亲。

不过说起来她真的到这里来是陆鸣凤的父亲去山上找吃食,结果没有再回来,陆鸣凤为了能够让几个妹妹活下来,跑去了山上找能吃的东西,结果差点被冻死,她应该就是那时候趁虚而入的吧。

转眼间就已经几年了,时间匆匆而过,后来陆鸣凤被黑虎救了回来,她就被真的陆鸣凤压制下去了,直到陆鸣凤到了冷宫……

思绪被诺姐儿的哭声猛地拉了回来,陆鸣凤顿时有些惊慌的抱着诺姐儿摇着她哄道:“诺姐儿乖,诺姐儿不闹,娘在……”

可能是因为母亲在身边,母女俩心有灵犀,很快诺姐儿就安静了下来,躺在陆鸣凤的臂弯里睡着了。

直到晚饭,冯嬷嬷得了灵墟长老的意思,进来叫陆鸣凤吃饭。

陆鸣凤抱着诺姐儿不愿意撒手,冯嬷嬷过来抱走诺姐儿放在摇篮里,压低声音道:“夫人,您一天没有怎么吃东西,还是出去吃点东西,再进来哄小姐也不迟啊。”

听到冯嬷嬷称呼的改变,陆鸣凤长眉微挑,笑意盈盈的点了头,跟着冯嬷嬷出了门。

距离云族很远的地方,灵月宗。

一个六七岁的小姑娘垂眸坐在崖壁旁,手上捧着一卷书看着,两条纤细的腿在崖边。一晃一晃的摇摆着。

看着让人就得触目惊心,从山谷里吹上来的风调皮的撩起小姑娘鬓角柔软的发丝,带着几分戏谑的意味。

这正是弦清长老座下唯一女弟子陆白玲,几个月不见,玲儿已经长高了许多,加上习武的原因,比起同龄人要高半个脑袋。

看着身姿纤细,穿着一身洁白的裙子坐在崖边,青丝用一根雪白的锦带栓在脑后。看着钟灵毓秀,灵气十足。

八角凉亭上悬挂着两个灯笼,灯笼被风吹得四处转动,光影若隐若现,一闪一闪的,漆黑的山崖下一团幽黑,让人不由心惊。

这个时候,也只有陆白玲敢一个人跑到绝思崖来,还坐在悬崖边。

不多时,一阵脚步声响起,就听见有人在喊:“小师妹!”

陆白玲闻声回头,就看见四五个人提着明晃晃的灯笼往这边来。

看样子又是来请她回去的人,陆白玲无趣的摇了摇手中的那本不知名字的书,往领头的白衣男子走过去。

“我在这里,师兄。”

被称为师兄的男子见了陆白玲,这才松了一口气,目光落在她手中的那本书上,不由皱眉道:“更深露重的,你上来练火眼精金呢?快回去,师傅着急的不行。”

对于这唯一的师兄毒舌的功夫,陆白玲深有体会,并没有和他多说,白了他一眼:“走吧,回去了。”

见这个出众聪颖的小师妹竟然如此顺从,没有像第一次见面时像个小刺猬一样和她凶,他不由满意的笑了。

转眼间就到了第二日,陆鸣凤醒来的时候,就听见旁边的房间有孩子啼哭的声音,陆鸣凤一听就知道是诺姐儿的声音,心里不由一惊,鞋子都穿反了,忙去了安置诺姐儿的屋子。

摇篮旁边,乳娘一脸无奈的看着急急跑进来的陆鸣凤,急得都要哭出来了:“夫人!小姐她不喝奶,这可如何是好啊,往日里也不曾见她如此啊!”

闻言,陆鸣凤的眸子微眯,快步上前抱着诺姐儿,大红色襁褓里的小人儿看着陆鸣凤,黑珍珠般的眸子闪闪发亮,突然就止了哭声,还对着陆鸣凤眨了眨眼睛。

陆鸣凤心中不由一动,轻轻的摇晃着她,口中轻声道:“诺姐儿乖,诺姐儿往吃东西,要喝奶才能长大,长成漂亮的大姑娘……”

她仿佛能听懂一般,胖胖的小脸转向乳娘的方向,陆鸣凤示意奶娘来接,奶娘立刻小心的上来接。

诺姐儿果真乖乖的喝奶了,乳娘大为惊讶,这圣女才多大啊,还没有一岁,竟然就这么聪明,听得懂话了。

陆鸣凤也高兴的很,觉得自己生的这个孩子和真是太聪慧了,以后长大一定和……想着想着就想偏了,陆鸣凤心理活动戛然而止,这才想起自己衣服还没有穿全,就叮嘱了乳娘几句话,转身回去穿衣服。

冯嬷嬷端了炖得香软糯糯的白米粥进来,还有一碗开胃的小菜,陆鸣凤没有那么多讲究,想着快些吃的东西去陪诺姐儿。

等吃过了早饭,灵墟长老过来,说有事要给陆鸣凤说。看着他一脸郑重的模样,陆鸣凤遣退了冯嬷嬷,认真的坐在乌木圈椅上听着灵墟长老说话。

“楚皇的身体近来很安泰,这都多亏了诺姐儿回来的原因,其中很多事我也不和你细说了。”

灵墟长老并不想把诺姐儿血祭的事说出来,否则每个月一次的血祭,只怕比要了陆鸣凤的命还难,到时候陆鸣凤一个不愿意,带着诺姐儿跑了怎么办。

关心则乱,陆鸣凤一听到诺姐儿名字就忘了问什么事不给她说,转头答应了下来。

灵墟长老继续说道:“诺姐儿现在可以随时跟你在一起,不过作为云族圣女,每个月会举行一次祭祀,这个事儿你需要知道,还有就是你母亲到底还是楚皇的妹妹,你也算是皇室中人,你愿不愿意回去见一见楚皇?”

闻言,陆鸣凤心中一惊,不由有些忐忑,想了想,虽然母亲是楚国大长公主,可是如今她就算回去承认了自己的身份又有什么用呢?

这对于她,或者是对于两个妹妹,都没有任何好处,并且还有一个虎视眈眈的楚后如同毒蝎一般潜伏在暗处,她若是承认了自己的身份,岂不是告诉了楚后自己在哪里,等她来害自己吗?

那样只会让自己变的很被动,陆鸣凤不愿意这样,所以她决定先不回去,至少现在她还不能回去。

自己的身份暴露了,不就相当于暴露了诺姐儿的身份吗?诺姐儿现在还太小,一旦出了什么事,她都无法保护她,诺姐儿现在就像个小鸟,完全没有反抗之力,只要有人想要伤害她,那么就很容易能够伤害到她。

陆鸣凤心里打定主意,对灵墟长老摇了摇头:“不用了,我只想静静的陪着诺姐儿,别的事,就不用提了,前尘旧事,那些都是母亲她们一辈留下来的事,我不想去管。”

灵墟长老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他有些明白陆鸣凤的想法,对于陆鸣凤的担忧,他不是没有想过,只是想到有些事,他也不该擅自替她做主,这样做是不公正的。

陆鸣凤没有理会灵墟长老的意思,转头喊了一声冯嬷嬷进来,冯嬷嬷应声进来,陆鸣凤让她去叫陆勇过来,她有事要交代给陆勇去办。

灵墟长老见状,嘴角翕翕,没有在说什么,转身走了。

很快,陆勇进来了。

陆鸣凤见了他,嘴角带笑的对他点了点头:“陆勇,有件事你可以开始着手准备了。”

陆勇闻言侧耳倾听,陆鸣凤便把自己的安排一五一十的告诉他,想让他有个心理准备,自己想出一套章程来,不要像个牵线木偶一样,什么事都要她说了他才明白。

可惜陆勇并没有陆鸣凤以为的那么多重,聪明,完全没有和徐厨子或者罗掌柜他们说话那样轻松,陆鸣凤长叹一口气,心中想着是不是要找个可靠的人,最好能够一点就通的那种,替自己办事。

陆勇虽然办事也很靠谱,可是对于一些生意人的精明却有些欠缺了,和他说话需要简明清楚,否则陆勇就要琢磨半晌,这实在有些不好办啊。

说了一半,陆鸣凤便让他不用管这个了,买些马匹应该能做到吧,对于这个,陆勇还是很有把握的,拍着胸脯点头便是小菜一碟,陆鸣凤这才笑了,让他去商量好了价钱,来找她就行了,这件事做好了就有五百两的奖励,陆勇顿时面色一赧,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脑袋,笑着道:“小姐……夫人,能替你办事,小的很高兴,酬金就算了吧。”

陆鸣凤却执意要给他,说这是奖惩分明,让他不必多说,办好了事,一切都好说,陆勇不免又拍着胸脯保证好好去办事,这才出去了

冯嬷嬷进来,端了一杯热茶给陆鸣凤,陆鸣凤喝了一口茶,这才对冯嬷嬷道:“你找机会把沉香带来吧,三妹现在这情况也需要照顾,我们人手有些不够了。”

冯嬷嬷点头应是。

这件事很快就安排下去了,不过到了云族的一个月后,陆青禾的病情突然恶化。

半夜里,更深露重,陆鸣凤正睡得香甜,却被冯嬷嬷急急的喊醒:“夫人,快去看看三小姐吧,她……她突然浑身抽搐,吃了药也没有什么作用了……”

陆鸣凤闻言一惊,着急的抓着冯嬷嬷的手问着:“到底怎么回事儿,算了,我马上过去!”

她说着就飞快起身,抓起外衣往身上一批就往外跑,疾步的往陆青禾住的地方跑。

自从到了楚国,陆青禾的病就大不好了,这让陆鸣凤心里隐隐不安。



234 五年后

一切都在井然有序中进行着,大历临安城的福兴楼,生意做的越来越大,几乎开到了楚国来。

陆和为领头带着马队行商各地,东泊的海货运到大历来,就能把东泊不值钱的东西转手翻四五倍卖出去,大历的丝绸布匹卖到东泊去,则也能买个好价钱。

以此内推,随着生意越来越红火,为了保证马队的安全,由梅煞训练了一批身手高强的打手也排上了用场。

如今陆鸣凤的身家可是无法用银子来衡量的了。

因为马队和福兴楼越做越大,为了方便管理,陆鸣凤给属于自己的产业统称为鸣记商行。

由鸣记商行出资在这一路上修起来的供休息歇脚的落脚点是一路上不断的增加。

两年后就渐渐演变成了客栈,路过的行商都会选择鸣记客栈落脚,鸣记商行的产业丰富,鸣记东家陆鸣凤也水涨船高,可谓是富可敌国。

春草年年绿,王孙归不归。

眨眼间,七年过去了。

诺姐儿从小不点到一个小姑娘,七岁的小丫头整日里一脸老成的像个教书先生,坐在案几前对陆鸣凤道:“娘,你晚上不能做针线活了,对眼睛不好,沉香说了,你总是不听劝。”

陆鸣凤忍俊不禁,伸手在小丫头的额头上点了点,嗔道:“小小年纪,倒是关起你娘来了。”

诺姐儿双手抱胸,一脸严肃的看着陆鸣凤:“娘怎么这么大个人了还不懂事,您应当虚心纳谏。”

如果说曾经的玲儿是个机灵鬼,现在的诺姐儿就像成了精一样。整日里学着教书先生板着脸管她,让她真是啼笑皆非。

想到玲儿,陆鸣凤不由叹了一口气,玲儿离开她已经八年了,去灵月宗也已经八年了。

如今的玲儿也是个十三岁的姑娘了,不再是曾经那个看着她就撒娇的小女孩了。陆鸣凤不由低声叹了一口气,心情有些低落。

没有诺姐儿之前,陆青禾和陆白玲是她最在意的人,后来有了诺姐儿,陆鸣凤便把心思大半放在玲儿身上,因此难免会忽略两个妹妹一点。

如今的陆鸣凤已经今非昔比,一切都十分顺利,她的手上是几个国家的经济命脉,现在不管她去哪里,不管是哪个国家的君王,都必须对她客客气气的,否则以她的能力和财力,做点事情来,颠覆王朝又如何,毕竟她手下可是有两万武艺高强的打手。

这样的一支打手队伍,毫不逊色于一个国家的精锐,甚至还更加厉害,毕竟梅煞当初可是宫玄迟的的天字一号死士,她带出来的人,又能逊色到哪里去呢?

想到这里,陆鸣凤不由扬唇一笑,心中有种坚实底气。

七年没有回去了,不知道大历如何了。如今的皇上还是宫珏翌,皇太子封了慕容华清生的孩子,可是皇后之位却仍旧空虚着,慕容华清也只坐到了皇贵妃的位置。

这样的情况着实有些反常,陆鸣凤心中惊疑不定,宫珏翌这样冷心冷情的人,哪里又能把谁真的放在心上呢,他又何故要做出这么一副模样。

想到和宫珏翌的前仇旧恨,陆鸣凤心情复杂,那些过往让她记忆深刻,不过当初因为无法抗拒宫珏翌的力量,不得不屈服于他,并且为他所用,被他百般利用,如今的自己则不一样了,不是他想要利用就能利用的。

陆鸣凤的目光不由落在梳着双丫髻,粉雕玉琢可爱的诺姐儿身上,这是宫珏翌和她的孩子,她恨宫珏翌,可是对诺姐儿的却十分喜欢,这是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啊,不管对宫珏翌再憎恶,对诺姐儿,她还是如珠似玉,眼珠子般的疼爱着。

“宫一诺。”

低头比宣纸上写写画画的诺姐儿抬头望着她母亲,甜甜的应了一声。

她头发上蝴蝶攒珠对簪看着明晃晃的,衬得诺姐儿更是灵气动人,娇憨可爱。

陆鸣凤朝着她笑了笑,示意让她继续玩,诺姐儿狐疑的看了一眼母亲,低头又自己画画玩。

晚上吃饭的时候,灵墟长老过来了,他走进饭厅,神色有些庄重,让冯嬷嬷和沉香带着诺姐儿退下去。

“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吗?”

陆鸣凤不待灵墟长老开口,便先声问道。

灵墟长老坐下缓了一口气,这才一脸惊容道:“楚皇没了!”

虽然陆鸣凤对于这个血脉上的外祖父没有感情,不过听见这个消息还是心中有些压抑,缓缓的点了点头。

灵墟长老又道:“刚才发生的事,现在消息封锁了,太子已经进宫处理皇上的丧仪了。”

云族长老可以说是历代君王最信任的人,毕竟云族长老可以让他们延年益寿,陆鸣凤很理解,就像历史上的皇上对炼丹的人都格外信任一样。

不过他们却不能在明面上出现在皇宫里,只能作为暗处的助力。

就像皇上薨逝,灵墟长老第一个知道消息,却必须尽快避开一样。

有些东西不能为人知晓,否则便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或者不可避免的争夺。

可是陆鸣凤对楚皇的薨逝并没有多少伤感,毕竟他也没有给过自己什么照顾,最重要的是自己对他根本没有印象,就像你无法对一个从来不认识的人有什么感情一样。

“现在情况怎么样,楚四皇子不会有什么别样的心思吧?”

陆鸣凤目光灼灼,心里想到当初见过的楚四皇子那张脸那双充满野心的眼睛,她不由有些担心。

毕竟如果慕容凌风能够顺利的继承大统之前不会发生流血事件,倘若这个局面无法控制,只怕到时候事情很难收拾。

灵墟长老摇头:“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京城里的禁卫军和由太子掌管的十万兵马都已经部署好了,这是如果楚四皇子有异心,只怕就是自投罗网,请君入瓮。”

他泛着睿智光芒的眼睛微闭,“楚四皇子不会那么蠢。”

“那楚后呢?她不是一直野心昭昭吗,现在这种时机,她会放过吗?”

不错,这才是最重要的症结之处。

“罢了,如果太子有这么久的时间还不能把楚后的势力打压了,连楚后都对付不了,以后也只会是楚后的手下败将,没有什么好说的。”

这话陆鸣凤也是赞同,便也不再多言,不过她突然想到一件事,便对灵墟长老道:“我想带诺姐儿出去游历,我想知道怎么才能带她出去呢?”

她提起要带诺姐儿离开一段时间,灵墟长老竟然如此镇定,这让陆鸣凤有些惊讶,接着便听灵墟长老叹了一口气:“有些事,我也不想瞒你了,之前因为楚皇的身体原因,需要诺姐儿身上的圣女血脉为药引,所以我不得不骗你说诺姐儿及笄之前不可离开云族。”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端起一旁的茶壶斟了一杯热茶,呷了一口茶才继续道:“如今楚皇也已经没有了,现在诺姐儿也不用一直待在云族,她若是想出去走走,就去吧。”

原本陆鸣凤想要问灵墟长老,她的这颗彩石能不能让诺姐儿报命,没想到灵墟长老却告诉了她这个答案,这让她心中惊讶。

不过她心里也没有多想,听到这个消息十分开心,便对灵墟长老道:“过些日子我准备带诺姐儿去大历看看,顺便看看我的那些产业,这些以后都是要给诺姐儿的。”

闻言,灵墟长老面上闪过一抹异色,却也不再多说什么。

灵墟长老走了之后,沉香把诺姐儿带进来,陆鸣凤让她再吃点东西,结果沉香已经带她去厨房吃过了饭,陆鸣凤对沉香赞赏的点了点头。

沉香做事,越来越精明能干了,不过她没有想到陆和竟然没有把她追到手,沉香自从来了云族,就没有提过陆和一次,她隐晦的提了提,沉香也是敷衍着揭了过去。

那之后,陆鸣凤就没有再提过这件事了毕竟在现代,二十岁再结婚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可是这里到底还是古代,和现代有很大的区别,沉香也有二十四岁了,她还是不要耽搁她了,陆鸣凤寻思着给她找个好人家。

晚上,陆鸣凤把沉香叫到跟前来坐,沉香也习惯了和陆鸣凤这种轻松的相处方式,自然的坐在临窗大炕的另一边。

她为陆鸣凤续了一杯热茶,这才问道:“夫人有什么事要嘱咐我吗?”

陆鸣凤笑而不语,打量了沉香片刻,这才道:“大姑娘该嫁人了。”

短短一句话,却让沉香惊讶的张大了嘴,她忙摇头道:“不,我不嫁人,妇人都是独身,我也不愿意嫁人,婢子要在夫人身边服侍妇人一辈子。”

谁知陆鸣凤却嘴角带笑道:“傻姑娘,该嫁人还是要嫁人,不许说胡话。”

陆鸣凤叹了一口气,语气低沉带着伤感:“你也是跟了我八年的老人了,以后嫁了人,也可以时常回来看我,看小姐,都是可以的,我把你都留成了看姑娘了,不能再这样子了,陆和现在还没有成亲,你不然……”

沉香摇头不语,脸上的不愿意却表现的很明显,陆鸣凤心中低沉,不知道怎么说了,便耐心的问她:“那你可有钟意的人?”

沉香的脸上顿时浮起两朵红云,看着羞怯动人,陆鸣凤不由轻笑了:“你这个年纪若是还没有个钟意的人,反而不好,你和我虽是主仆,可是我们年纪相差无几,你更是在我身边带了这么多年我们虽名为主仆,实际却是情同姐妹,你心里有人,就说给我听,我也好为你做主,想必你也不愿意随便嫁了一个不喜欢的人吧。”

沉香面色大有松动,陆鸣凤趁热打铁,劝说道:“幸福是需要自己争取的,你若是的确有心,就好好想想,如果折腾半天,嫁了一个不得欢喜的夫君,这个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而是关乎一辈子的大事。”

沉香咬了咬唇,用力的点了点头,脸色已经绯红的滴得出血来了。

陆鸣凤不由笑了,耐着性子问她:“说吧,我替你做主,不管成不成,好歹你争取过了,这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

沉香很想说,可是嘴上却怎么这张不开,半晌才憋了两个字出来:“陆勇。”

陆鸣凤万万没有想到,沉香竟然还对陆勇有心思,陆勇如今已经三十有五,并且曾经也有过妻儿,自从他妻儿没有了以后,陆勇仿佛就没有这个意思了。

这让陆鸣凤顿时一个脑袋两个大,她要怎么处理才能让这两人喜结连理啊。

不过为了不打击沉香的信心,她十分淡定的应了下来,让沉香等她好消息,沉香红着脸躲了出去。

冯嬷嬷在一旁失笑,摇了摇头,这时候,陆鸣凤突然想知道冯嬷嬷……不过想到冯嬷嬷的儿子好像是犯了事儿被流放了,曾经她不经意的提起过一次,就当宁古塔那个地方,不知道现在还在不在。

陆鸣凤想着找人去打听一下,拿点银子把人弄出来,也不枉冯嬷嬷尽心尽力的服侍了她这么多年。

心里想好了,陆鸣凤便没有再说什么了。有些事,办好了再说,皆大欢喜,若是提前说出来,如果没有办成,希望有多大,失望就有多大。

入夜了,每日里陆鸣凤都会去诺姐儿那里看一看,给她掖好被子才会放心的回来睡觉。

这么多年都是这样过来的,已经成了陆鸣凤的一种习惯。

诺姐儿小小的闺房布置的色彩温柔,都是暖色系的格调,还都是诺姐儿小时候,陆鸣凤亲自给她选的。

此时鹅黄色公主纱帘笼罩的床榻上,小姑娘均匀的呼吸声让陆鸣凤十分安心,她轻手轻脚的走到床边替她掖被角,虽然这些事冯嬷嬷也会做,可是陆鸣凤就是想亲自来看看,才会安心。

烛光下,诺姐儿浓密纤长的睫毛静静的垂着,嘴角呈现着上扬的弧度,看起来温柔可人,十分好看。

吹灭了灯,陆鸣凤又轻手轻脚的走了出去,冯嬷嬷轻声关上了门,两人这才走出去。

陆鸣凤心里十分安宁,心里温暖的如同一湖春水。



235 再见故人

几家欢喜几家愁,陆鸣凤倒是过的没有什么忧虑,远在大历京城皇宫的宫珏翌就日子不好过了。

如今大历,全靠靖亲王撑着,七年来,连续两年荒年,以至于国库没有什么收入,反而贴补出去的更多。

靖亲王和楚国不知道说了什么,楚国退了兵,所有的百姓都对他感恩戴德,如今他不就像个被架空的傀儡。

如果陆鸣凤看见这样的宫珏翌,一定会大吃一惊,曾经连勾唇一笑都能让人如沐春风的丰神俊朗的一个男子,如今竟然变成了这样。

长长的胡子,目光混浊,整日里借酒浇愁,不修边幅,朝堂上也都由靖亲王,他亲封的摄政王处理政务,整日里也浑浑噩噩,不知所谓。

同时,靖亲王的名声也是远扬万里。坐在马车里的陆鸣凤身边是六个身姿挺拔英气十足的黑色锦衣女子,四匹马拉的马车上,描金彩绘的宽大车厢里,沉香跪坐在一旁的软垫上照顾诺姐儿。

陆鸣凤倚在车厢里闭目养神,头枕在用棉花做了处理的车壁上,有种现代沙发的感觉。

暗紫色纱帘被风轻轻撩起,有淡淡天光溢进来。阳春三月,阳光微醺,正是出门游玩的好时候,刚离开云族,诺姐儿还昂然,精神十足的好,反而陆鸣凤有些疲惫,露出了些许困意。

七年里,为了鸣记商行的事情陆鸣凤也会时不时的出来走动,如今无论是大历还是楚国,她的产业遍布各地,并且在各处都置办了宅子,清一色的四进大宅子,地段繁华,奢华张望。

鸣记商行也是名声在外,最开始是因为福兴楼的善名传出去,渐渐的知道的人越来越多,鸣记也水涨船高。

一路上走走停停,时而在繁花似锦的山谷间休憩,时而在怒江奔腾的大江大河旁停下观望,一路上,诺姐儿欢喜的不行。

此次出行,因为陆鸣凤不放心诺姐儿的安危,一共带了十二个明卫,五百暗卫,明卫随身跟随,五百暗卫潜伏观察。

可就明面上这个排场,就在所过之处扬起了轩然大波。

鸣记东家的名声也是越传越邪乎,没有人知道这究竟是谁,这位从来不在世人面前示容的人更加好奇了。

队伍不紧不慢的往大历去,陆鸣凤则难得清闲的守在诺姐儿身旁。

“这个错了,应该这样写。”

陆鸣凤从车厢上做的小柜子里拿出宣纸来,用炭笔示范给诺姐儿看,诺姐儿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沉香在一旁看的一脸茫然,这纸上乱七八糟的符号都是些什么啊,她是一点也看不懂。

不怪她看不懂,她若是看懂了,反而就让人害怕了,毕竟这是现代的英文,若是沉香知道,陆鸣凤只怕今晚都睡不着觉了。

两母女兴致勃勃的探讨着沉香不明白的事,什么暗号,什么符号……

陆鸣凤交诺姐儿英语,就是想要用这个方法作为母女俩联系的暗号,防止有一天出了什么事,两人无法联系,诺姐儿虽然觉得有些难,可还是学的十分认真,这让陆鸣凤欣喜不已。

突然,马车停了下来,像是前面有什么把路挡了。

门口的马夫出声问:“夫人,前面有百姓成群的挡着路了。”

百姓成群结队的挡了路?这是什么情况,陆鸣凤嗯了一声,不等她发话,煞心已经回来了,她的声音传进来:“夫人,是大历靖亲王回京,打了胜仗,百姓夹道欢迎。”

宫玄迟?陆鸣凤已经心里默念着这个已经好多年没有再念过的名字,自己有些怪怪的,当下就要伸手去撩帘子。

葱白般的指尖却在触碰到帘子的一瞬间顿在空中,她讪然的收回手,心思却不由有些低沉,如今时隔多年,他们已经没有什么关系了,诺姐儿也找回来了,男婚女嫁再无瓜葛,恐怕他现在儿女也成群了吧。

一抹苦笑浮上面颊。她转头对着外面道:“绕路吧。”

清冷的声音带着些许异样,马夫不敢多言,驾着马车艰难的退出了长巷。

诺姐儿探究的目光落在母亲身上,“娘亲认识那个靖亲王吗?”陆鸣凤没有想到一个七岁的小女孩会如此敏锐的察觉到自己的异样,并且说出这番话。

她心里震惊的同时,也清楚的想着,这件事不能告诉女儿,有关于她的身世,她不想再提,诺姐儿是她云璋夫人的女儿,与宫珏翌无关,与大历皇室也无关。

她至今也忘不了她临盆时的痛苦,更忘不了宫珏翌对她的狠心,他们的关系除了利用,别无其他,也不应该有其它的东西了。

至于其他的,譬如她和宫玄迟那些陈年旧事,暧昧不清的情愫,更是不能再提,如今她也不再是那个十多岁情窦初开的小姑娘了,她是诺姐儿的母亲,是鸣记商行的东家,是云族的云璋夫人。

她的身上,背负了很多,不能再年少轻狂了。

她对着诺姐儿微微一笑,薄厚适宜的唇勾起一种让人舒服的弧度,让人如同在三伏天里喝了一杯冷饮,顿时心里敞亮。

诺姐儿黝黑的眼睛里闪着异样的光芒,转而笑着问陆鸣凤:“娘亲,我们今晚住哪里啊?”

听到这话,陆鸣凤忽然想起五年前在京城置下来的一座宅子。

当初还带着对宫玄迟背叛她的那种痛恨,有种报复感的耀武扬威,在靖亲王府旁边置了一座宅子,挂了云府的牌子。

如今真的回来了,却又有种抗拒,不愿意去了,这种心里放不开的感觉越来越清晰的告诉陆鸣凤,她心里对宫玄迟的那种别样的情愫。

这让她不愿意面对,却又避无可避,可是转念一想,他已经娶妻生子,自己何必还要别扭的想着那些事呢?

可是宫玄迟曾经总在她最需要的时候出现,这已经让很难接受有些事,就像是肉上的痣,虽然觉得它就是你的,可是它还是要被去掉。

陆鸣凤摇了摇头,抛开脑海里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对诺姐儿道:“我们去自己家住。”

诺姐儿是知道自己家里有多么富的,所以对于家里四处都有宅子这件事已经十分自然了,并没有做出一副惊讶的样子,随着便舒服的伸展了一下四肢,慵懒的如同一只小猫一样蜷在铺着厚厚的棉花垫子上。

陆鸣凤见她这个样子不由想笑,对着诺姐儿低声的嘱咐她,到了大历可不要像在云族一样,整天带着煞风煞雨她们四处跑,这里是大历了,还是小心一些。

诺姐儿一脸嫌弃的瞥了一眼陆鸣凤,小大人般的道:“娘亲您还是顾着自己吧,您看我给你惹过麻烦吗?”

陆鸣凤不由摸了摸鼻子,她竟然让这个小丫头嫌弃了,还用一种自己不省心的目光看她,这让她真是啼笑皆非。

“好好好,我的诺姐儿最是聪明了,是娘亲多言了,娘亲这就给你赔个不是,还请一诺小姐不要见怪。”

诺姐儿顿时噗嗤的笑出声了,沉香也在一旁跟着笑了起来,这母女两个就像朋友一样,说话总能把人逗的捧腹大笑。

不过这样的气氛却让陆鸣凤十分放松,她喜欢这种和女儿相处的惬意时光,等将来女儿长大了嫁人了也不知道到时候还有没有机会这样相处了。

马车转转绕绕,总算到了盛隆街的云府,这一带大多都是大历里面有头有脸的大臣的府邸,什么公侯伯爵,都在这一带。

马车缓缓的停稳,已经有一个黑色锦服的十六七岁的女子进来撩起帘子,恭敬的禀报:“夫人,到府了。”

陆鸣凤对她微微一笑,转头对诺姐儿道:“走吧,小姐?”

那黑衣女子自然知道夫人最是疼爱小姐,便伸手轻轻的扶着诺姐儿下车去。

诺姐儿面上带着明媚的笑意,一种由内而外散发的那种贵女气度就散发出来了,并非娇柔做作,二十举手投足间自然散发的那种气质,让人不由咂舌。

随后沉香就来扶陆鸣凤下车,一身雪白素锦底杏黄牡丹花纹华服,雪絮绛纱披风,脚下一双靛青朝云绣花鞋缓缓的踩在地上,已经有人上来替她整理衣襟。

一身杏黄缎面牡丹折枝刺绣圆领对襟褂子的沉香也稳稳落地,她忙上前扶着陆鸣凤,门房得了信,忙开了府门,雍容的任由沉香扶着,一步一稳的缓步有走上台阶,突然听见一阵马蹄声响起,陆鸣凤头也没回,可身后马蹄声停下来。

宫玄迟看着一步步往台阶上走的女人,身旁还跟着个七岁的小姑娘,一时心里有些触动,不由多看了两眼。

可是陆鸣凤却并不知道,不过即使她知道,想来也并不会再回头看一眼吧。

一队人马渐渐走过,可是鸣记东家到了大历的事,却在京城里传开了去。

宫玄迟自然也听闻了这个鸣记东家的事,听闻东家是个巾帼不让须眉的女子,人称云璋夫人。

云,纯洁无暇,璋,美玉。宫玄迟沉思,这会是谁?

出去打听的惊雷很快就回来了,他面色有些奇怪,似乎有些不愿意说,跪在地上半晌也不说话,宫玄迟便沉着脸问道:“怎么回事儿,快些说来。”

心知不可能糊弄得过去,惊雷一五一十的把打听来的可靠消息禀报给了宫玄迟。

听完惊雷的话之后,宫玄迟一脸颓然的倒坐在矮榻上,心里却浮现出那张灵气动人,精雕细琢般的脸庞,渐渐的和今日见到的那个美妇人的身影重合在一起。

那个气度雍容,清华高雅的女子,那个看着柔柔弱弱鬼灵精怪的丫头,竟然……竟然是一个人?

自从七年前,因为自己把诺姐儿送给了灵墟长老,陆鸣凤亲手把一柄利刃送进他的身体,他和陆鸣凤闹翻之后,他再也没有关心过陆鸣凤的消息,后来他时常还会想起她。

想起她娇嗔笑怒的模样,想到她的眼泪,想到她的无助,想到她楚楚可怜的模样,这都如同镌刻在他心里,想起来时,难免心口隐隐作疼,可是……他不愿意多想,不知道是因为自己对她的亏欠,还是因为自己曾经的懦弱而失去她感觉痛心,他觉得如果可以,让自己的记忆被删除该多好。

可是今天,他快马奔腾中偶然瞥见她众星拱月般被人前后簇拥着的模样,明白她不再是那个时时需要自己保护的小女人的时候,仿佛伤疤被撕开,虽然不再疼痛了,可是却很不习惯。

他想念陆鸣凤那双闪动着水光的眸子,杏花眸子里仿佛盛放着山花日月,眨一眨都是潋滟风波的模样,让他心里软的一塌糊涂。

可是如果这样……那为何曾经的自己从来没有想过去找她呢?那时候或许好好哄一哄她就好了,可是自己却一直宁愿麻痹自己也不愿意知道她的状况,仿佛这样就能掩盖自己的情愫。

宫玄迟辗转反侧,一夜未眠,她心里寻思着那些事,那些曾经和陆鸣凤的点点滴滴。

他曾经抱着她共睡一榻,同床共枕,虽然什么也没有做,可是那时候,他还记得陆鸣凤睡着了抱住自己,像是一个小孩子一样,可爱的模样,难道是那时候,他就动心了吗?不,或许更早,早在安北镇她落水时的一吻就动了心?

他仔细的寻思着这才发现很多事已经无迹可寻。

而此时在王靖亲王府右对面的云府里,陆鸣凤正抱着诺姐儿,给她说自己小时候听过的童话故事,说到灰姑娘穿着水晶鞋和王子跳舞的时候,诺姐儿漂亮的大眼睛亮晶晶的。

她望着陆鸣凤:“娘亲,什么是水晶鞋,水晶鞋会不会很硬啊,我们穿的鞋子都是软软的,水晶鞋穿着会硌脚吗?”

闻言陆鸣凤一脸黑线,忍不住伸手拧了拧诺姐儿软软的小脸:“你个不解风情的小东西!”

别人听童话故事都是兴高采烈,心里憧憬着和灰姑娘一样遇到自己的王子,这小丫头却在想着鞋子硬不硬,你说她这脑回路怎么这么清奇。

陆鸣凤不由苦笑,摸了摸诺姐儿的脑袋:“好了,今天的故事会该结束了,宝贝你该睡觉了。”

说着,陆鸣凤就给诺姐儿掖好被子,轻轻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吹了蜡烛掩门出去了。



236 今非昔比

云璋夫人到了大历京都的消息不胫而走,短短时间就传遍了京城。

陆鸣凤没有想到会收到皇上召见的消息,这让她着实有些惊讶,不过如今就是皇上要见她,她也毫不惧怕,她已经不是曾经那个连自己都护不住的陆鸣凤了。

第二日,陆鸣凤坐着马车去了大历皇宫,按照规矩,出了天子御驾或者太后凤仪,所有人都不能走舆道坐马车进宫,可是陆鸣凤却可以。

因为没有人敢拦她,对外还必须说是皇上恩准的。

马车一路到了宣德殿外才停下来,有太监宫女殷勤的迎上来,当头的是个大太监,陆鸣凤一眼就认出来是李公公,没想到啊,他竟然还在宫珏翌身边伺候,可见是个得眼的人。

因为是进宫,陆鸣凤没有带太多的护卫,只有两个身手极好的煞字明卫。

煞心小心的护卫在诺姐儿身旁,煞灵在陆鸣凤身边警惕的垂眸打量着四周。

沉香没有跟来,陆鸣凤一身白地云水金妆花缎长裙,白底绿萼梅披风,头上插了一只翡翠流苏攒珠簪,别致的是流苏下几个金色镂空的蝴蝶,在阳光照射下扑闪扑闪的闪着耀眼的光。

诺姐儿一身白低折枝花如意纹云锦小袄裙,脚下一双同样用白色云锦的祥云小绣鞋,母女俩看起来都风光霁月,如同天上下来的仙子。

李公公不敢多看身后的几人,可他心里却掀起了惊涛骇浪,这竟然是……德妃娘娘?那,那她身后的那个小姑娘,不就是,就是大历的小公主了?

当初德妃怀着身孕被打入冷宫,后来却突然没了踪迹,时隔七年,她再次回来,竟然要摇身一变,成了让君王都忌惮的巨贾,还有着云族的身份,云璋夫人,这个身份让她变得高高在上,没有谁敢随意放肆。

她姿态雍容,面上从容不迫,身上暗暗散发着睥睨一切的张狂,这种气势压得人喘不过气来,李公公觉得皇贵妃都没有这样的气势。

拾阶而上,一梯一梯的汉白玉石阶,在陆鸣凤的脚下一步一步变少,诺姐儿紧紧的攥着母亲的手,十分的依赖。

察觉到诺姐儿小小的紧张,陆鸣凤顿时目光温柔起来,回握了握诺姐儿的手,安抚的对她笑了笑。

诺姐儿只是突然到了这个陌生的地方有些不习惯,很快她就放松下来睁着大大的乌黑的眼珠打量着四周。

李公公带着陆鸣凤直接去了宣德殿正殿,鎏金宝座上,一个面容憔悴的明黄色衣服的男子斜斜躺着,身上搭着一张虎皮绒毯,似乎正在小憩。

可是李公公却知道宫珏翌并没有睡着,他轻手轻脚的退了下去,跟着陆鸣凤一同前来的明卫都在门口等着,陆鸣凤拉着诺姐儿现在大殿中央。

宏伟壮丽的宫殿里悄无声息,熟悉的龙涎香在香炉里打着转儿盘旋而上。

空气静谧,陆鸣凤打量着宫珏翌,时隔七年,他竟然如此苍老了吗?

她消息网发达,自然知道如今的大历,朝政都由摄政王宫玄迟把控着,宫珏翌不过就是个傀儡皇帝而已。

可是这些事都和她无关,陆鸣凤不觉得自己和他还有什么好说的,如今的宫珏翌,除了一个皇帝的名头,他只是个空皮囊,没有能力再和从前一样对她为所欲为了。

这也是为什么今天她敢把诺姐儿带来的一个重要原因。她有那个底气,否则也不敢拿诺姐儿来犯险。

陆鸣凤并不想和宫珏翌绕圈子,有些不耐烦的道:“你若是有事,就请说吧,若是没有事,那就恕我先告辞了。”

不修边幅的躺坐在鎏金宝座上的男子这才有点反应了,他翻坐起来,随意的掸了掸衣服上的褶皱,大殿里的宫女太监们都早被遣了出去,他面色颓然的站起来。

陆鸣凤顿时警觉的挡在诺姐儿身前,担心宫珏翌会突然发疯伤害诺姐儿。

谁知他却是蹲在地上,对着诺姐儿轻声道:“到我这里来。”

陆鸣凤顿时如同刺猬一样炸了毛:“宫珏翌,你干什么!”

说着就转头看了一眼诺姐儿,谁知诺姐儿并不怕他,反而一步一步往宫珏翌走去,宫珏翌那双暗如死灰般的眸子顿时明亮起来,仿佛在满地荒芜中生出一棵嫩绿的芽。

陆鸣凤一时呆愣住了,周围一股势力却逼迫而来。

“你叫什么名字?”

宫珏翌温声的问着诺姐儿,语气中带着满满的温柔,诺姐儿一双扑闪扑闪的大眼睛里顿时有些异样的情绪流露出来。

“宫一诺。”她低声对宫珏翌说道。

她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从来没有见过叔叔竟然让她凭白生出几分亲切的感觉,她心里便觉奇怪同时,也十分喜欢他,这个看着有些邋遢的叔叔让她感觉有些同情。

宫珏翌看着这个只有自己腰那么高的诺姐儿,心里浮动着不明的感觉,这是他的女儿吗?

这个答案在七年前被他亲自否定了,可是当听说她回来了,还带着个七岁的孩子,他就按捺不住心里的那种激动,想要见见她,也想要见见那个孩子。

可是现在就这么看着她,听她说自己叫宫一诺,粉雕玉琢的脸庞粉嫩可爱,还没有长开的五官带着几分陆鸣凤的影子,还隐隐有些像自己,这让他不由心动,心底涌现出一种渴望,渴望她是自己的女儿,渴望……

“宫一诺!”

陆鸣凤有些尖锐的声音在父女俩身后炸开,陆鸣凤几乎从来没有这样叫过诺姐儿的名字,连名带姓,语气还如此的不满。

诺姐儿自然听出了母亲的焦急和不满,可是她望了一眼宫珏翌,竟然有些不愿意离开。

可是母亲到底才是自己最亲近的人,她看了一眼宫珏翌,缓缓的转身,在宫珏翌明显的不舍目光中往母亲的方向走去。

陆鸣凤见此,面色这才缓和了下来,她让诺姐儿先出去,宫珏翌不愿意,想要出声阻止,这才猛然想起来,他和诺姐儿算是什么关系,是父女吗,还是说是皇上和臣女的关系?

他知道自己没有立场去阻止诺姐儿做什么,因为他连一个代管人都不算。

等诺姐儿小小的背影走远了,宫珏翌这才正了声色对陆鸣凤道:“宫一诺是我的女儿,对不对,你说吧!”

宫珏翌情绪激动的想要上前质问陆鸣凤,可是他一动,那股势力就越发明显,仿佛自己只要敢碰陆鸣凤,立刻就有人来收拾自己。

或者说是收自己的命。他的动作猛地突兀停下来,在距离陆鸣凤两米的时候停了下来。

陆鸣凤嘴角嗤笑,带着几分嘲讽的意味。

她目光炯炯的望着宫珏翌,反问道:“是不是你的女儿还重要吗?你的后宫枝繁叶茂,我给为何告诉你呢?”

一连几个问题都连珠带炮的轰炸过来,让宫珏翌阳光大男孩般的动作一动,便让陆鸣凤心里有些难以言说了的意味。

如果当初没有那么多尔虞我诈的阴谋,没有那么多是是非非,她和宫珏翌会是一堆对吗?

不想去想什么,速度听见宫珏翌突然平静下来,对陆鸣凤平静道:“我知道,曾经很多事是我糊涂了,可是我是大历的皇上,我和你们不一样,我要顾及整个大历的安危,而不是仅仅就只用顾着自己的儿女情长了。”

他说着说着,眼睛红了起来,像个兔子般无助的望着陆鸣凤,语气中竟然夹杂着请求:“你就只用告诉我,她是不是我的女儿?”

陆鸣凤答非所问,目光飘远:“七年前,我被一个男人无情的斥责,因为一个莫须有的罪名,那个男人失手将即将临盆的我就那样不顾安危的推倒在地。”

她目光悠远,仿佛飘到了很远的地方去:“她觉得十分无助,因为她不知道谁能救她,小腹开始疼痛,肚子里的孩子如同困兽,她不知道怎么才能救她。”

“她在冷宫里打发时间栽的茉莉花,被他无情的全部踩坏,像是在对待一张废纸,对那个女人,更是如同对待一件破衣服。”

宫珏翌神色开始有些阴晴不定他曾经做过的事,他自然是知道的。可是自从她消失之后,他决定不去找她之后,宫里就鲜少有人再提起过这件事。

如今再次听到有人说起当面的事,他仿佛觉得伤疤被撕裂,他害怕诺姐儿不是他的孩子,可是他又必须搞清楚,否则自己只怕会一直寝食难安。

“你知道吗,我想着如果孩子生出来,你或许还会和我好好的过日子可是你呢,你知道什么啊,是知道从残垣断壁的冷宫在地上爬进屋,还是知道当时大出血的我,还是当初我走投无路,四处碰壁!”

陆鸣凤的情绪陡然激动起来,如同泄了闸门气的一时间停不下来。她越是回忆起当初的事,她面上就烧得越来越难堪。

对啊,回想过去,曾经的种种过往,那些艰难的日子,不都是拜他所赐吗?

“你现在问我我们的孩子?你凭什么?”

陆鸣凤对着宫珏翌大吼道:“你根本就不配为人父,你何德何能?像你这种做事极其不负责任的男人,凭什么让女人为你生孩子?!”

“生儿育女这是夫妻间才做的是,可是你呢,你眼里就只有利用,只有利用之后产生的忌惮。”

宫珏翌突然上前抱住陆鸣凤,眼神有些动容,谁知陆鸣凤却突然推来宫珏翌,目光充满恨意。

“我们孩子已经没有了,你还想怎么往!?”

闻言,宫珏翌如遭雷劈,顿时呆立在原地,不知所措。

不可能,一个念头在宫珏翌脑海中炸开了锅,怎么可能,她的女儿竟然不是和他生的?

他以为诺姐儿就是他的女儿,陆鸣凤却告诉他,这不是他的孩子。

他僵硬的表情突然有浮现出一抹镇定,反而走近了陆鸣凤:“你骗人!”

他的眸子里已然满是怀疑,陆鸣凤有一瞬间还真的以为他这是要做什么,没想到竟然是这样。

她嘴角挂着一抹冷笑:“你以为就凭你,也能生出这样可爱女儿?”

陆鸣凤的嘲笑如同绣花针一般刺痛了宫珏翌的心口,他始终不愿意相信,明明诺姐儿就是他的孩子!

想到这里,宫珏翌面上挂上一抹淡然,冷静下来反问道也:“诺姐儿只有七岁,时隔七年,不代表我是个傻子,七年前就是你生下诺姐儿的时间,你以为我傻吗?”

陆鸣凤喉咙里嗤笑两声:“怎么,你以为自己就是个了不起了,未免太过于刚愎自用了吧!”

不等宫珏翌答话,她已经继续开口道:“所有东西都变了,你何必还要执着诺姐儿是谁呢?不管她是谁,都给你没有关系了,她是我的女儿,谁也别想抢走她!”

闻言,宫珏翌愕然,他不知道自还能说什么,诺姐儿的确是陆鸣凤的孩子,并且自己也没有证据证明诺姐儿是他的女儿。

一种颓然的感觉漫上心头,他无话可说,因为有些事,时过境迁,今时不同往日,若是多说,反而无益。

他闭了闭眸子,一种无法言说的情绪漫上心头。

靠近明河秦楼的时候,远远就能看到灯火亮透两岸河堤,雕栏红柱间是跃动的烛光,檐角下

快到禅房时,便看见一个穿着黑色毛领浅灰锦缎披风的男子从禅房的右拐角走过来,身后跟着两个面色冷然的侍卫。

二丫不认识他,心中想着这是哪家的公子,竟然能在这时候到相国寺来,一边想着,一边想侧身进院门避开生人,结果却听见一道冰冷的声音响起,“不知是不是我看错了?”

靠近明河秦楼的时候,远远就能看到灯火亮透两岸河堤,雕栏红柱间是跃动的烛光,檐角下

快到禅房时,便看见一个穿着黑色毛领浅灰锦缎披风的男子从禅房的右拐角走过来,身后跟着两个面色冷然的侍卫。

二丫不认识他,心中想着这是哪家的公子,竟然能在这时候到相国寺来,一边想着,一边想侧身进院门避开生人,结果却听见一道冰冷的声音响起,“不知是不是我”



237 角色

可是陆鸣凤很快就回过神来,她忍不住轻轻捏了捏女儿软软的面庞:“诺姐儿乖,娘亲给叔叔说几句话,很快就过来,你先乖乖的。”

说完,煞心就进来把诺姐儿带了出去。

大殿里只剩下宫珏翌和陆鸣凤两个人,她神色冷凝,不复之前在诺姐儿面前的柔和。

宫珏翌苦笑,转身负手往鎏金宝座走过去,似乎并不打算说什么。

半晌,他才开口,带着几分犹豫:“孩子是靖亲王的吧?”

这话从何说起,陆鸣凤不由愕然,他怎么会觉得这孩子是宫玄迟的?她就只和他有过一次,自己和宫玄迟清清白白。

可是她竟然鬼使神差的点了头,“是又如何,谁规定我只能给你生孩子!?”

一种前所未有的苦涩漫上宫玄迟的心头,之前没有得到陆鸣凤的确认,他还抱有一丝侥幸,可是如今,他竟然觉得苍凉如此,心里已经冰封千里。

“难怪他一直不娶,原来是在等你,很快我一旦不行了,就禅位给他,只是……”宫珏翌表情一凝,仿佛喝了一碗苦药似的:“只是太子宫晟他还小,只希望你能够广开一面,放过他和皇贵妃吧!”

陆鸣凤没有料到宫珏翌会和她说这些,可是心里更多的是惊讶,宫珏翌要把皇位让出来?既然反正都要让,为何一定要在她回来的时候呢?

紧接着便听到宫珏翌道:“我亏欠你太多,这么多年,我也想明白了,不管诺姐儿是不是我的孩子,我都是欠你的。”

陆鸣凤闻言不由嗤鼻,如今他知道自己欠她了?七年前,不顾一切的拿她作棋子的时候,也从不见他手软啊,如今来和她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你觉得欠我,又有什么用?你能赔偿我什么,你不觉得可笑吗?如果道歉有用,衙门拿来做什么!”

宫珏翌没有想到陆鸣凤情绪会如激动,他歉意的看了一眼陆鸣凤:“如今你什么都有了,我又能还你什么?”

这话一出,陆鸣凤也反应过来,如今的她还却什么呢?有了云族云璋夫人和鸣记东家的这个身份,自己还缺什么呢?

如果是过去,她还总在疲惫的喘不过气的时候,渴望能有个人揽她入怀,为她遮风挡雨,如今已经习惯了什么都靠自己之后,她没有那种心思了,无欲无求。

她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带着几分戏谑的意味道:“你亏欠的最多的却不是我,我也不需要你的东西。”

宫珏翌不由一愣,难道除了她,还有……他脑海里又想起刚才在的小姑娘,她,难道是他的女儿?可是陆鸣凤自己亲口说的,诺姐儿是宫玄迟的女儿。陆鸣凤正想要走了,该说的都说了,留下来又还有什么意思呢,她如今也算解了一个心结,她就是想要宫珏翌拿她没有办法的样子。她就是想要让他感受一次无法控制她的那种快感,如今目的达到了,可是她心里却没有预想的那么欢喜。

谁知宫珏翌突然站起身往一旁的紫檀木几走去,他撩衣摆盘腿而坐,在桌上铺上宣旨的黄绸子,抬头对陆鸣凤柔声道:“最后帮我磨一次墨吗?”

陆鸣凤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可是还是点了点头,正如他所说,也许这辈子最后一次为他磨墨了,何必如此苛刻呢?

她半挽起袖子,在砚台里滴了两滴清水后有规律的把松纹徽墨轻轻的磨动。

墨汁越来越浓,陆鸣凤很准确的在合适的时候停了下来,墨汁浓厚得宜,宫珏翌那些那杆磨的有些旧了的紫毫笔在砚台里蘸了蘸墨汁,轻车熟路的在黄绸布上落笔。

行云流水一气呵成的写完旨意后,他习惯性的吹了吹还有些湿的字。

最后,他把圣旨拿给陆鸣凤,带着几分绝决的口吻:“这封诏书给你,好好收着,你若是对宫珏翌还有情意,就把这封招书给他,聘你为妻,好好的对诺姐儿。”

陆鸣凤再次愕然,宫珏翌到底什么意思,现在是在给她做媒吗?

她不接那封诏书,可是转念又想到当面宫玄迟把诺姐儿送走的事,还是伸手接着了,若是能趁机报复一下宫玄迟,看看他那幅吃瘪的样子,何乐而不为呢?

她心里寻思着,正了正神色:“你没有别的事了,我就带着诺姐儿回去了。”

宫珏翌也没有留她,就在她一条腿跨出殿门的时候,宫珏翌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诺姐儿的后肩胛上是不是有一颗红痣?”

陆鸣凤面色突变,惊讶的目光落在宫珏翌身上,他怎么会知道这个?在她的疑惑中,宫珏翌又淡淡的挥了挥手:“罢了,我只是随便问一下,你走吧。”

陆鸣凤惊然的收回目光,稳了稳心神转身走了。可是她心里却万分的不解,宫珏翌怎么会知道诺姐儿的身上有这么颗痣,诺姐儿出生后就没有见过宫珏翌,后来又一直跟着她在云族生活,如今他却如此精准的说出了那颗痣的位置,这让她如何不惊疑。

可是没有等她多想,诺姐儿就扑了上来,陆鸣凤蹲下来抱她:“诺姐儿饿不饿啊,娘亲带你去吃饭饭好不好。”

谁知诺姐儿竟然垂着头来,有些委屈的道:“娘亲,给一点钱钱给那个叔叔好不好,他好可怜啊,我们的钱钱那么多,给他一点好不好。”

一旁的李公公听了几乎满头黑线,这小姑娘看着萌萌的十分可爱,怎么说话却能把人气死呢?皇上在她眼里竟然就是个可怜的叔叔?皇上可是大历之主,什么没有,这小丫头片子。

陆鸣凤也不由苦笑,宫珏翌若是听到这番话不知道会有何感想,不过她自然不会真的依着诺姐儿拿钱给宫珏翌。

她笑着在诺姐儿脸上吧唧亲了一口,“好好好,都听诺姐儿的,不过现在诺姐儿还是要乖乖的去吃午饭。”

诺姐儿顺了意,立刻眉开眼笑,乖巧的应声,拉着陆鸣凤的手上了马车。

马车扬长而去,宣德殿里的宫珏翌心里却久久难以平静,刚才他问陆鸣凤的那句话时,她眼中不可置信的神情说明了一切。

诺姐儿就是他的女儿,那个可爱的小丫头,竟然就是他的女儿,这让他心里有些复杂。

每一个皇帝都会在继承大统的时候吃一种丹药,身后肩胛骨处就会长出一颗红痣,这是身份的象征也是皇室血统不由混淆。

这么多年,后宫之中也就只有慕容华清为他生下了一个儿子,阮嫔后来又怀上了一个,最后还是没有抱住小产了,之后后宫就再也没有人诞下龙嗣了。

他膝下只有宫晟一个儿子,宫晟和宫一诺是一年生的,一诺还是姐姐,比宫晟还要大几个月。

宫晟是独子,以至于他就是最让人惦记的,这七年来,下毒行刺也发生了不少,好在都有惊无险,这总算是种安慰了,不过都多亏了皇贵妃的机智,否则也不可能那么随意的就化解了那些危机。

所以宫珏翌对慕容华清也多了几分敬重。此时的长央宫里,一身紫色金线百鸟朝凤宫裙的慕容华清雍容华贵的躺在美人榻上,身边的人都换了一遍,曾经服侍她的菱茭几年前因为被人拖下水,卷进了谋害皇子的事情里。

慕容华清眼角也隐隐有了褶皱,明珠蒙尘,美人迟暮,让人不由唏嘘感叹。

此时三月,正值春暖花开的日子,窗外雀儿跃枝而上,窗外李白桃红,小轩窗,柔和的阳光照射进来。

突然门外急急跑进来一个穿着翠绿色比甲的宫女,她走进来匍匐在地,恭声禀道:“娘娘,刚才宣德殿的小贵子过来递信儿,说德妃娘娘回来了!”

慕容华清面色勃然大变,蹭的站了起来,虽然时隔七年,可是这个名字还是让她恨得牙痒痒,当初宫珏翌就是拿她当刀子,来对付慕容府。

当初自己的困境不就是拜她所赐吗?可以当年没有亲自出手收拾她,如今她竟然又出现了,她猛然响起她肚子里,当初怀着皇上的第一个孩子不知道到底是男孩还是女孩。

她目光带着几分毒辣的看向地上匍匐的婢女,声音有些尖锐的道:“她可有带什么人进来?”

那宫女身子有些发抖,不敢说话却又不能不回话。她瑟缩的看了一眼旁边的另一个小宫女,神色慌忙。

她惊惶道:“有,有一个和太子差不多年纪的姑娘。”

姑娘?闻言,慕容华清大喜,原本低沉到谷底的心情又喜悦起来,她不允许任何人威胁道太子之位,她的儿子是唯一能够继承帝位的人。

经历了最初的慌张之后,慕容华清冷静了下来,她心里寻思着,陆鸣凤生的竟然是个女孩,即便她回了宫,也不过就是落得个长公主的名声,也威胁不到她和儿子得地位。

想到这里,慕容华清眼眸中闪过一丝异样的神色,不过她也绝对不能让陆鸣凤这么轻松的进宫来。

心里打定主意,慕容华清神色也从容下来。

她慌什么,刚才竟然没有绷住,泄了气。

带着镂空赤金护甲的手渐渐送来,露出上面尖锐的的痕迹。

“嗯,我知道了,继续关注那边的情况有点风吹草动都立刻过来禀了我。”

小丫鬟应声连忙退了下去。如蒙大赦一般。

一旁的松枝上前轻轻的替慕容华清续了一杯热茶,她想到儿子,便让松枝附耳上来听:“太子那边你也要注意一点,不要出了什么岔子。”

松枝笑着点头,一副唯命是从恭敬顺从的模样。慕容华清的脸色这才渐渐好了起来。

她刚才也实在是担心了,一时间失了分寸,竟然喜形于色了,她隐忍了这么多年,怎么能够因为陆鸣凤就破功了。

这时候外面响起一阵脚步声,一阵钗响锦华的声音,有人撩了帘子,便听见外面高声禀告:“太子过来了!”

原来是儿子,那双刚才还冷漠如霜的脸上顿时就浮上柔和的如同春水般柔和得让人恨不得蜜溺在里面不出来的感觉。七岁的宫晟一身黄色小袍子,脚上踩着一双祥云绣鞋,金线勾勒的花纹在光线反射中透露这皇家的贵气。

他手上捧着一束花,是大朵的重瓣樱花,淡淡的甜香味还迷留在他的身上。不得不说,皇家的基因各个都是精挑细选的,随意拿出一个孩子来,都能看出来俊朗神逸。

慕容华清静静的看着自己的小天使来就自己了,欢喜的神色毫不掩饰,宏成把手上的花送给了慕容华清,声音温柔和煦的如同三月春风,吹面不寒杨柳风的春风一样。

“母妃,御花园里的花开的可好了,孩儿下雪回来,看见了就去摘了几枝华妃,呐,这个是给你的。”

他手上拿出那把花,郑重其事的送给了华妃,华妃怎么会不高兴呢,简直比过年还欢喜的,甚至觉得宫珏翌赐给她的赤金头面都没有儿子宫晟亲自送的一束花来的让她欢喜。

粉白晶莹的花瓣在透光的地方显得更加好看,慕容华清欢喜的放不下手来。她目光悠然,如同深夜里一颗璀璨的星星。

宫晟见母亲高兴,自己也高兴好起来,“母妃如果喜欢,儿臣下了课就去给母亲弄些花儿放在花瓶里养着,母妃看着也会心情欢喜的。”

慕容华清欣慰的点了点头,笑容使她的目光更加悠远,柔和,让她挺拔的五官便的更加好看。

已经没有最初的那种少女青葱感,反而有种时光沉淀出来的威严,她就坐在哪里,可是却让人觉得这如同绝美的如同一幅画。

最好的画师都描摹不出她的神态,那种柔媚动人又内敛的美。

可是若是李公公见了,还是会觉得皇贵妃不如如今的德妃娘娘,不,应该称呼云璋夫人,那样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迷人气息。雍容大度,让人敬而远之的感觉浮上心头。

不错,如今的云璋夫人不再是从前那个唯唯诺诺的小姑娘了,她已经有了抗衡一切的资本。

慕容华清亲手接过宫晟手里的花,放在面前轻轻的嗅了一口。



238 后院只有你一人

回到云府的陆鸣凤此时却风轻云淡,诺姐儿却不知道在想什么,她觉得好笑,蹲下身来问她。

诺姐儿只是摇头,什么也不说,漂亮的眉眼里有几分若隐若现的愁绪,陆鸣凤心里一阵愕然。

她才多大点啊,就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难道是父女连心,她知道宫珏翌是她的父亲,对他的处境感到心疼?

想到她从小到大都不能像别的孩子一样,有父亲的爱护和陪伴,陆鸣凤突然觉得十分心疼,她把诺姐儿抱着,轻声的安慰着她。

“诺儿,给娘亲说说怎么了,谁惹我们诺儿生气了?”

诺姐儿却只是摇头不语,陆鸣凤没辙了,只好先缓一缓,她温声细语道:“那我们先去吃东西好不好。”

诺姐儿这次总算点头了。

一品阁里香气袭人,穿着华丽讲究的客人来往穿梭,虽然看着十分热闹喧哗,可一切又都井然有序。

煞心上前要了一个最好的包间,却被告知没有了,煞心本没有多想,可是她却看见一众华衣锦服的公子哥儿往楼上去,那小二屁颠屁颠的跟在后面,谄媚的说着上好的包间早给他们准备好了。

这些公子哥儿一看就知道是京城里鲜衣怒马的纨绔子弟。煞心却觉得老板忽悠她,一柄长剑“嘭”的一声砸在柜台上,一声巨响惹得众人回望。

那掌柜的被吓了一跳,但好歹是见过一些世面的,很快就镇定下来,面上堆笑的赔礼道:“这位客官啊,真不是我糊弄您,实在是上好的包间都让人提前预订了,着实没有办法给你凭空弄一间出来吧?”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煞心态度没有之前那么强硬了可是却依旧生硬的说道:“你们这里怕都是看人行事吧,我们夫人来你这里用饭,这是你的福分!”

夫人?那掌柜的伸长脖子往陆鸣凤站的方向看过去,这通身的气派和身旁整齐的站着的几个黑色锦衣的女子,心中不由一跳,这是什么出身,竟然能用得起这样的丫鬟。

“不知可是云璋夫人?”

一道清朗好听的声音响起,陆鸣凤几人的望了过去,一个月牙色蜀锦直掇男子手上拿着一柄題诗的鹅黄色扇面的折扇。

这人有些眼熟,陆鸣凤眉头微皱,神色莫测的盯着那个男子,谁知还不等她回答,就听见他笑意盈盈到:“相请不如巧遇,久闻云璋夫人大名,不知今日可否有荣幸和夫人喝一杯。”

有意思,不自报家门,还让她单独说话,这男子究竟是谁?这么多年的识人经验告诉她,这个人她一定见过。

“请。”

她说完就上前一步,那公子没想到这么容易,顿时喜形于色,高兴的在前面带路。

酒楼下的吃瓜群众都一脸的惊讶,刚才那个看着极其卓然的女人竟然就是云璋夫人?

这个名声响彻中原的女人竟然就是大名鼎鼎的鸣记东家,那么一副娇娇柔柔的模样,真是让人难以想象。

漆木梅花扇屏后面是个同样黑漆的祥云如意圆桌,摆了六把椅子。

那公子把自己的人都留在了包间外面,可没想到陆鸣凤不按套路出牌,还是带着煞心进了包间。

陆鸣凤丝毫没有兜圈子的意思,开门见山道:“阁下可以以真容示人了吧。”

那男子明显的一阵怔愣,很快又胡说什么,嘴角一勾,噙着一抹极美的笑容,勾魂摄魄。

“没有想到你竟然是鸣记的东家,这么多年我都没有发现,可见你也不是个喜欢真容示人的人,又何苦纠结于这个?”

他的话轻描淡写,可是却在陆鸣凤的心里炸开了一道惊雷,男子自然也察觉到了眼前这个美艳妇人的防备,却只是淡淡一笑。

陆鸣凤转身就要走,男子幽幽叹了一口气,带着些许的无奈与痛惜,这让陆鸣凤脚下不由一顿。

“你还是那个样子,如今在这里还不肯原谅我吗?”

什么样子,又是什么原谅不原谅的,她完全听不懂男子在说什么。

“程何,你忘记他了吗?”

陆鸣凤的身子陡然一僵,望着男子的瞳孔不可置信的瞪大,程何,他怎么会知道。

“你究竟是谁,若是不说,别怪我不客气了!”

陆鸣凤的声音有些尖锐,带着莫名的恐惧和惊疑。

“我就是程何。”

男子说着,缓缓的扯下了脸上的人皮面具,一张俊逸清朗的脸出现在陆鸣凤眼前,面如冠玉,陌上公子般如玉俊颜。

无法形容的震惊让陆鸣凤如同雷击般站在原地动也不敢动,程何,那个因为救自己而死去的男人?

记忆又回到了那个暴雨倾盆的晚上,打着一柄天蓝色雨伞的她在十点过的街头穿梭,她因为有事耽搁了回去,又下着大雨,她心里有点害怕,街上空无一人。

没有想到一阵风吹来,把伞吹动得左摇右晃,陆鸣凤几乎抓不住,她一个疏忽,没有看见朝自己疾驰而来的一辆车,,意料之中的疼痛没有来,而是一阵摔在地上打滚的钝疼。

神识清晰的一瞬间她就明白自己被人救了,这个人……就是程何。

在此之前,她对程何这个人并不了解,只是她也知道他对自己有很好的好感,可是没有想到他竟然会用命来救她。

肇事司机酒驾负全责,可是程何再也没有睁开过眼睛。那个看起来就是个普普通通邻家男孩的程何再也没有醒过来,可从此,陆鸣凤却再也忘不掉他了。

她这才想起,曾经的程何笑得见牙不见眼的拿棒棒糖给她,有些不好意思的问她要纸,总是不经意间在街上碰到他……

一切都变得清晰,陆鸣凤心里如同针扎一般有些难以言说,她一直很感激程何,只是没有想到他竟然会以这种方式和她再次相遇。

可是,陆鸣凤望着他那张脸,惊愕得说不出话来,慕容凌风,怎么会是慕容凌风,不应该是慕容凌风啊,这让她无法接受。

从一个傻乎乎的大男孩变成一个俊朗无双的楚国太子,不,如今是楚皇了。

她突然很好奇他是怎么做到的,能够和太子这具身体相处得如此契合的。

她和这具身体可是发生了不少的排异现象,直到自己完全能够压制住另一个灵魂,才能完全控制自己。

下意识的她就问道:“你是什么时候来到这里的?”

慕容凌风嘴角扬起一抹深不可测的笑意:“这里和现代不一样,时间似乎过得更快,我来到这里的时候,真正的慕容凌风才六岁,直到我派人打听到你的时候,才听闻有个和你名字一模一样的女孩,那时候你才十五岁。”

别的已经不用多说,陆鸣凤神色平静下来,坐在临窗的椅子上,端起茶壶自己斟了一杯热茶,上好的铁观音,茶香怡人,口齿留香。

“你说这些有什么用,不管如何,当初你舍命相救,这件事我无以为报,你可以想我提出一个要求,我一定尽力满足你。”

听到这话,慕容凌风的脸上闪过一抹异样的神色,他目光炯炯的看着陆鸣凤:“什么条件都可以?”

陆鸣凤心里一跳,他该不会让自己肉偿吧,这个想法把她吓了一大跳,不禁后退了两步。

慕容凌风仿佛看穿了她一样,嘴角的笑意愈来愈深沉,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惊艳,让她不由怔愣。

半晌才吞吞吐吐道:“我说,说的是力所能及的事。”

这话一出来,陆鸣凤不由再次满脸黑线,自己这张臭嘴,哪壶不开提哪壶,这越描越黑,让人不胡思乱想都不行。

她轻声咳嗽了几声,难得的露出了几分不好意思的表情:“你可以提出物质要求,比如说黄金,银子……”

谁知慕容凌风失笑,爽朗的笑声在屋子里回荡着,陆鸣凤恨不得拿起茶杯就往他扔过去,这人怎么这样。

“你是觉得我差银子吗?”

慕容凌风嘴角的戏谑带着几分欢喜的笑意,让陆鸣凤无处遁形。

她不由娇嗔瞪了慕容凌风一眼,转身就要走,却听见背后慕容凌风抑制不住的笑意道:“我缺一个御用暖床的,你欠我一条命呢,不若就这样还我吧。”

谁知包厢外一道男子的声音传进来:“你来晚了,她是我的。”

毋容置疑的语气,霸道的气势,磁性十足的声音,让陆鸣凤愣住了,就看见一身紫色蟠龙服,脚下踩着一双祥云纹黑色长靴的宫玄迟走了进来。

他头上束着一顶玉冠,还是当初那样的潋滟俊朗,可是却又都不一样了。

这是在进入云族之后,第一次见到宫玄迟,当初的他还是个张扬喜欢穿一身红衣的男人,如今的他,沉淀出的那种无语伦比的底气和悠闲镇定的气度。

竟然是他!陆鸣凤愕然,宫玄迟怎么会这么巧在这里遇上了,并且还听到了刚才慕容凌风的一席话,这让她心里浮上一抹别样的情绪。

“靖亲王,好久不见,别来无恙。”老掉牙的打招呼方式,让陆鸣凤自己都忍不住吐槽。

慕容凌风摇着扇子走上前,意味深长道:“不知道什么时候,堂堂靖亲王竟然也有偷听别人说话的癖好了?”

偷听别人说话本就是不好的,等同于偷盗,读书人讲究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

宫玄迟淡然一笑,绝美的侧颜以一种完美的角度呈现在陆鸣凤的面前。

“大路朝天,各走一边,酒楼本就是你来我往的地方,你说话自己不关门,还怪别人听了你的话去?”

宫玄迟不咸不淡的话,让慕容凌风的话像是一圈打在了棉花上,呛了他一句。

“看来楚国是国泰民安啊,不然你怕也没有功夫出来到处溜达。”

陆鸣凤听着宫玄迟的话,就想起了当初见到宫玄迟和慕容凌风谈笑风生的模样,不由感叹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啊!

慕容凌风长眉一挑,玩味的看着宫玄迟,“怎么,靖亲王府上的姬妾都不怎么样啊,还能让你有空出来。”

这话说的是在有些臊人,可是慕容凌风就这么风轻云淡的说了出来,并且吃带着几分莫名的威胁意味。

谁知宫玄迟却道:“怎么,你娶了荣王府嫡长孙女樊良蕖,不忙着让她为你开枝散叶?”

两人互相揭老底的行为让陆鸣凤不由气恼,他们当她是什么!

陆鸣凤迈步就要从宫玄迟身边错身过去,可是却被他拉住了,“你干什么!”陆鸣凤当场就炸毛了,气呼呼的瞪着宫玄迟。

宫玄迟眼睛瞟了一眼慕容凌风,笑道:“事情还没有完呢,你和他有什么关系?”

陆鸣凤气急,“我和他什么关系,关你什么事?”

宫玄迟不紧不慢的说了句:“皇上已经说了,赐婚于你我。”

这下不仅是陆鸣凤,就是对面坐着的慕容凌风也愣了,这是什么操作?

陆鸣凤是知道宫珏翌有这个意思的,并且还亲手写了一封招数给她,可是他是让她自己选择,怎么会突然告诉宫玄迟

这件事说出来可就要关系到皇家颜面了,陆鸣凤顾不得宫玄迟的失礼,暗暗想着问清楚怎么回事儿。

慕容凌风更是恼怒,他从楚国赶来,就是为了把她带回去,让她做自己的皇后,没有想到她竟然被大历那个懦弱无能的皇帝乱点鸳鸯许给了靖亲王。

这真是让他觉得难以接受,他怒火直冲头顶:“凭什么说许给你,鸣儿是个人,不是个摆件儿,任由你们想怎么摆弄就怎么摆弄。”

宫玄迟无意和他多说,“你后院已经有那么多人了,你配不上陆鸣凤。”

他的话说的心淡风清,可是却让人不由觉得他说的什么都对,他说慕容凌风配不上陆鸣凤,他就配不上。

陆鸣凤失语,扫了一眼一左一右的两个人。

慕容凌风用一种志在必得的语气道:“我能给她皇后之位,你呢,你能做什么?”

不屑之意溢于言表,陆鸣凤不可置信的望着他,没有想到慕容凌风会说出这番话来,皇后?谁说她想要做皇后,这样的慕容凌风和当初的宫珏翌有什么两样。

下一刻,她却被宫玄迟的话怔愣住了:“我可以让后院只有她一个人。”



239 流言

后院只有她一个人,这句话让陆鸣凤不由心头一跳,目光不禁落在宫玄迟那张虽然时隔七年,却更加成熟俊朗的脸。

可目光再次落在对面的慕容凌风脸上的时候,她却不由面色一滞。

人心果然是会变的,若不是宫玄迟,她也不会知道慕容凌风竟然娶了樊良蕖为妻,那自己若是跟了他,又算是什么呢?

妾?相好的?再不济就是杀了樊良蕖娶她?这简直不要太可笑了,他好歹也是和她一个地方来的,心里难道就没有一夫一妻制的念想吗?

难道就因为来这里生活了十多年,就能毫无芥蒂的接受除了妻子以外的别的女人吗?

她虽然欠程何的,可是不代表只能用身体来偿还吧。

没有想到下一秒钟,她竟然就被宫玄迟揽入怀中,动作那么自然,那么的和谐,一切都是恰到好处。

“正如你说鸣儿是人,不是什么摆饰让我们随意摆弄,是跟你走还是跟我走,还是让鸣儿自己做决定吧。”

最后决定一切的骰子有投到了陆鸣凤手上,她一脸无语的扫了两人一眼:“我什么时候说过要成亲,宫珏翌的意思是让我自己选择,你们这是什么情况,慕容凌风你当初救我,我十分感激,你可以提出我能接受的经济赔偿,我都尽量满足你。”

慕容凌风和宫玄迟俱是一愣,她不嫁人?

宫玄迟则在想慕容凌风什么时候救过陆鸣凤,他们什么关系?

慕容凌风听了陆鸣凤的话却有些落寞,他要得哪里是什么银子金子,如今江山已有,他需要的是能够懂他的一个女人,这是无数金银都无法取代的。

陆鸣凤不等他们反应过来,带着诺姐儿就要走了,宫玄迟却道:“一诺的名字都是我取的。”

言外之意就是说他和陆鸣凤的关系更好,慕容凌风还要靠边。

诺姐儿扬起小脑袋,惊讶的望着这个一身紫色袍子的男人,心里不由猜测……难道这就是她的爹?

那个从来没有见过的爹?把娘亲一个人丢在云族不管的爹?她好奇的大眼睛打量着宫玄迟。长的很好看,倒是有可能生出她这么漂亮的女儿,这一点,诺姐儿还是很满意的。

宫玄迟察觉到,低头看诺姐儿,还温柔的问她怎么了,诺姐儿突然喊他:“爹爹!”

全场愕然,陆鸣凤很快反应过来,一把拉着诺姐儿就要走,这小鬼真是要把亲娘卖了的节奏。

因为一时着急,手下没个轻重,诺姐儿吃疼,咿呀一声捂着被娘亲抓疼了的手臂哈气。

宫玄迟先一步蹲在诺姐儿身前,轻轻的替她揉了揉被陆鸣凤刚才抓过的地方,小姑娘却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诺姐儿看着像父亲一样给她揉手的宫玄迟,眼眶热热的,他就是她的爹爹吧,越是这么想,心里就越委屈。

“爹爹,你怎么那么久都不来找我和娘亲?你是不是不要我们了……”

含含糊糊的话让场面变得温馨又好笑,一旁看着这两人的陆鸣凤心里却不是个滋味。她以为自己什么都能给诺姐儿,她能用更多好看的衣服,女孩子喜欢的小玩意儿来填补父爱缺失的那一块。

可是当她看见诺姐儿的眼泪那一刻,她知道自己错了,很多东西不是什么都能替代的。

她想到这里,心里一酸,微微侧过身去。

“要,要我的诺姐儿,还有诺姐儿的娘亲,爹爹来晚了,诺姐儿不怪爹爹好不好。”

宫玄迟小声哄着诺姐儿的声音传进她的耳朵了,不知为何,她自己却如同一个吃不到糖的小孩子一样,眼眶也酸了。

诺姐儿很喜欢宫玄迟,陆鸣凤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对自己的亲爹都没有那种亲昵,却对宫玄迟格外喜欢。

不知何时,慕容凌风已经不在包厢里了,诺姐儿趴在宫玄迟的肩头睡着了,眼角的泪痕还尚在。

陆鸣凤有些不自在的想让人进来抱诺姐儿回去,却听宫玄迟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轻声道:“我送你们回去。”

看了一眼熟睡中的诺姐儿,无奈的点了点头。

马车平稳的行驶,离开了一品阁,一路上就看见了四五个福兴楼分店。

陆鸣凤突然觉得自己糊涂了,今天应该去福兴楼吃饭,好歹是自己的产业,什么的方便,不应该带着诺姐儿去一品阁。

一路上哪怕有些颠簸,诺姐儿都没有醒过来,像个小猫一样蜷在宫玄迟怀里,仿佛那里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她可以好好睡一觉了。

宫玄迟亲自把诺姐儿送到她小小的,充满了姑娘气息的闺房去,陆鸣凤有些尴尬,这样麻烦宫玄迟到底还是心里过不去。

和宫玄迟一起走到花厅,陆鸣凤神色歉意的对宫玄迟笑了笑:“今天这事儿还多亏你了,如果不是你,我不知道诺姐儿会不会还在难过……”

宫玄迟目光定然的看着她:“你就真的打算这辈子就一个人带着诺姐儿过日子吗,你应该也看得出来,她需要……”

“有些事我现在还没想好,我知道对不起她,可是没有办法,我也不可能把她送去皇宫。”

宫玄迟知道陆鸣凤在顾忌什么,便什么也不再多说。

一切都在不言之中,宫玄迟走在前面,有风吹来,撩起他的衣袂,送来他身上淡淡的梅香。

低头沉思的陆鸣凤突然间感觉撞上了什么东西,慌忙间要退开,却被一双手臂紧紧的圈在怀里了。

“你……”她一时语凝,宫玄迟却对她挑眉笑道:“一诺叫我爹爹,我们是不是可以……”

“不可……唔……”她的话被他用直接的当时堵住了,感觉到唇齿间相触的温热,陆鸣凤一脸的震惊。

最后还是陆鸣凤将宫玄迟推开,她喘了两口气,有些不知所措的跺了跺脚跑开了。

暗处的煞心几人面面相觑,这真的是她们的主子吗?这个娇羞的小女人,就是鸣记的东家,云族的云璋夫人?

可是不管她们多么疑惑,也没人知道陆鸣凤在想什么,在宫玄迟低头吻住她的那一刻,她感觉到心砰砰的跳了起来。

从前和宫玄迟之间那种暧昧的情愫被他放在明面上的时候,她竟然感觉无处可逃,可是当初他做的事,自己可以原谅他吗?

说起来,宫玄迟也只做过那么一件事让她觉得无法饶恕,就是诺姐儿被送走的事。除此之外,宫玄迟对她,可谓是极好的了,三番两次的救了她,而且他至今尚未娶妻。

想到这里,刚刚安分下去的心又砰砰跳了起来,只是,她心里还是有些犹豫不决。

她心情烦躁的在院子里转了两圈,偌大的院子里,就她一个人来回走动,暗卫们都看的纳闷儿了,不知道主子这是在做什么。

煞心突然出现,对陆鸣凤恭敬道:“夫人,小姐醒了。”

诺姐儿醒了一定也饿了,陆鸣凤连忙让人去布置吃食,自己急急往诺姐儿住的院子去。

三月的气候正温暖,院子里李艳桃秾,粉白花朵间有淡淡清香弥漫,门口的珍珠帘子被陆鸣凤随意掀开,她急急到了里屋,见诺姐儿正坐在临窗大炕上,深青色锦被被掀开。

刚睡醒的诺姐儿还有些迷迷糊糊的,看见陆鸣凤进来,奶声奶气的喊了一声娘亲,陆鸣凤笑道:“嗳!”

她说着把诺姐儿抱在怀里,谁知诺姐儿却扬起脑袋问她:“爹爹呢,爹爹又去哪里了?”

苦陆鸣凤汗颜,她很想告诉诺姐儿那个不是她爹爹,可是话到嘴边又说不出口了。

诺姐儿以为宫玄迟就是她的爹爹,她满心热切,她又怎么忍心当头一瓢冷水泼醒他呢?

她哄着诺姐儿:“你爹爹可忙了,他每天都要处理很多事,比娘亲还要忙,他若是得空了,一定会来看咱们诺姐儿的。”

诺姐儿一脸天真的点了点头,笑得十分开心,对陆鸣凤道:“难怪爹爹那么久都不来接我们,原来是因为爹爹脱不开身。”

陆鸣凤听着这孩子天真无邪的话,心里却浮起愧疚感,她这样骗诺姐儿到底是对是错。

她想起诺姐儿还没有吃午饭,便对她道:“诺姐儿该吃午饭了,不然爹爹知道了会不高兴的。”

诺姐儿却有些犹豫:“娘亲,我们等爹爹回来一起吃吗。”

这小丫头,这么快就叛变了吗,陆鸣凤不住扶额,明确的告诉她不可以,诺姐儿心情又低落下来。

这时候煞心进来说靖亲王让王府的厨子做了些清淡入口的吃食,让人送过来给夫人和小姐用。

陆鸣凤没有想到宫玄迟这么贴心,都安排的好好了,煞心便多问了一句:“夫人,是用福兴楼送来的那桌菜还是用靖亲王府送来的?”

不等陆鸣凤回答,诺姐儿已经欢喜的道:“用爹爹送来的!”

陆鸣凤只好依着她,可能就是因为对她亏欠太多,陆鸣凤对她多了几分宠溺。

诺姐儿这下兴高采烈的跟着煞心出去,煞雨急急拿着她的小披风追了出去,陆鸣凤不由摇头笑了。

这丫头这性格是随了谁啊,成天精神好的不行,还特别能闹腾。

外面乌木如意圆桌上,摆了一桌子精致好看的膳食,陆鸣凤仔细看了一圈,水晶虾饺真是可以看见里面陷,糯米做的小白兔,芝麻点的眼睛活灵活现,还有各种各样孩子喜欢的东西。

这下她算是看明白了,宫玄迟这不就是擒贼先擒王吗?他贿赂诺姐儿,只要诺姐儿跟他一条心,自己以后还不得任他发落?

她不由苦笑,宫玄迟真是用心了,自己也值得吗?

诺姐儿这一餐吃得饱饱的,结果没有一会儿,就有个长相讨喜的妇人走了进来。妇人二三十岁的样子,穿着一脸缃色芙蓉花的褙子,头上插了一根银簪。

她自称是靖亲王府的管事媳妇,王爷派她过来问一问,小姐对今天的午饭可还满意,若是不满意,回去就让人把厨子换了,若是满意,晚膳继续让那厨子做。

陆鸣凤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她看了一眼诺姐儿,都是这个小惹事精弄出来的事,还是问她吧。

诺姐儿对那个管事媳妇道:“你去给我爹爹说,我很喜欢。”

管事媳妇一听这称呼,又想到靖亲王对这个小主子的上心,心里不由一惊,面上更是恭敬起来,连声应好。

陆鸣凤也懒得管这小祖宗了,她要这么喊就这么喊吧,反正也没有人敢置喙,她高兴就好。

诺姐儿笑嘻嘻的对陆鸣凤道:“娘亲,你不是也很喜欢吗?”

很喜欢?是这个小机灵鬼喜欢好吧,还硬要把她也拉上,她不忍扫了诺姐儿的兴,点头应和:“是是是,我也喜欢。”

宫玄迟知道这件事之后,心里也不由雀跃起来,吩咐了那厨子好好做菜,以后有的是打赏,当下就让人赏了一千两白银给那厨子。

京城里,靖亲王的遗珠寻回的消息传的火热,还有人说靖亲王与云璋夫人是一对眷侣,甚至有个七八岁的孩子了……

一时间京城里热热闹闹各种传闻都有,宫玄迟和陆鸣凤都知道的时候,流言蜚语已经漫天飞舞了,陆鸣凤不知道这是怎么泄露出去的,她更不知道怎么会有哪些离经叛道的说辞传出去。不过她可以肯定的是,这一定是有人故意为之的。

心里这般想着,她决定找宫玄迟商量一下怎么解决这件事,谁知她还没有走出去,宫玄迟已经来了。

一身宝蓝色杭绸直掇,衬得他长身玉立,更是面如冠玉。

“你怎么来了?”陆鸣凤还没有等他开口已经急急问道,见陆鸣凤问这个事儿,宫玄迟点头,面色郑重道:“自然是为了你想的事来。”

外面不好说话,陆鸣凤示意去书房说话。

宫玄迟心领神会,跟着陆鸣凤一同去了书房。

人刚坐定,就听宫玄迟道:“最近还是不要让诺姐儿出门吧,等风波平息一阵子后再出门吧。”

一听宫玄迟开口就关心诺姐儿的安危,这让陆鸣凤心里不由涌起一阵感动。

“我明白,最近我就把她拘在府里,只是这并不是长久之计,你打算怎么平息这场风波?”



240 嫁给我吧

这的确不是长久之计,要想平息这场风波,降低这件事带来的不好影响,最好的办法就是选择其中一个最好的方向,其余的流言自然不攻而破。

他目光炯炯的看着陆鸣凤,郑重的道:“嫁给我吧,做靖亲王府的王妃,让诺姐儿能够明正言顺的叫我爹爹。”

陆鸣凤目光中还有犹豫,他又道:“对外就宣称你七年前就嫁于我了,只是因为诺姐儿的身体,所以你带着她去了云族休养,你觉得如何?”

这借口听起来似乎很完美,可是禁不起仔细推敲,陆鸣凤听着不住的皱了皱眉,可她竟然点了头。

宫玄迟几乎是欣喜若狂,抱着陆鸣凤旋转起来,陆鸣凤当场就被吓懵了,她做了什么?后知后觉发现自己……答应嫁给宫玄迟了!?

云璋夫人这个封号本就因为鸣记和云族而享誉天下,如今云璋夫人和靖亲王成亲的消息传出来,更是天下哗然。

靖亲王有个七岁女儿的消息更是不胫而走,诺姐儿自然是欢喜的,可是陆鸣凤却隐隐觉得不妥。

可是转眼间就到了四月,京城虽不比江南多雨,可也一连十几日都细雨纷纷,隔三差五的洒着雨。

因为留言的关系,陆鸣凤直接带着诺姐儿去了靖亲王府住。

这天难得天气晴好,陆鸣凤正在花园陪诺姐儿玩凤仙花,却听见一阵珠钗环佩声响起。

“夫人慢点。”

男子小心呵护的声音轻柔而细腻,便听见一道夹杂着笑意的娇嗔:“哪有那么娇气?”

男子低声轻哄着,便听女子道:“这是阿迟哥哥的府邸,规矩上可别出了岔子。”

男子低声应是,这时候几人正好穿过郁郁葱葱的荷塘,陆鸣凤站在地势略高的亭子里把几人看得真真切切。

女子穿着件交领橘红折枝花春衫,脖颈间带着一条景泰蓝流苏璎珞,头上插了几根赤金簪子,眼角眉梢俱是少女初为妇人的羞怯娇媚。

她身旁的男子一身石青色杭绸直掇,小心翼翼的在一旁说着话,颇有些讨好谄媚的意味。

这女子陆鸣凤认识,不就是她的三房表妹李璧月吗?一旁的男子有些眼熟,可是她实在想不起是谁了。

“娘亲,你在看什么?”

不知道什么时候,诺姐儿跑了过来,见她正在发带,便出声提醒她。

陆鸣凤回过神,捏了捏诺姐儿软糯的面颊,笑意盈盈道:“没干什么,你个小机灵鬼!”

李璧月是一年前嫁给李府二公子的李乾的,如今刚有了三个月的身孕,又因为李璧月和靖亲王的关系,李家谁不巴结她?

可是陆鸣凤记得她刚离开临安的时候,李璧月还住在她府上,怎么如今却在京城成亲,并且还亲切的称呼宫玄迟叫阿迟哥哥。

她想着不由觉得恶寒,心里一阵翻滚,强压下心头不适,便看见李璧月娇笑着走过来。

她目光和自己相触的一瞬间,表情都凝滞了,目光中带着不敢相信的神色看着她,半晌才结巴道:“鸣凤表姐?”

陆鸣凤神色不变,嘴角勾起一抹莫名的笑意,“怎么这么巧,璧月妹妹也在这里?”

李璧月身旁的男子怔愣的看着陆鸣凤,还有一旁可爱的像瓷娃娃一样的诺姐儿,嘴角一抖,疑惑的问道:“是云璋夫人?”

李璧月有些不耐烦的瞪了男子一眼,这不就是她表姐嘛,什么云璋夫人,她虽不才,云璋夫人的名字还是听过的,她表姐虽然也是个厉害的人物,可哪里会和云族沾上关系。

她当下就轻声呵斥男子:“相公胡说什么,这是我表姐,那是……”

她目光落在诺姐儿身上是蓦地一愣,话语戛然而止,那是表姐的女儿,不对啊,她忽然想起坊间传闻,靖亲王有个七八岁的女儿,多年养在外面,如今才回京,难道是真的?

那小姑娘小小年纪,模样却是娇憨动人,十分灵动。

李璧月心头仿佛被人狠狠的捶了一拳,疼得她喘不过气来,当初她以为自己会和宫玄迟生儿育女,她足足等了他六年,六年啊!

从一个青葱少女到一个双十年华还未成亲的大龄女,她满心以为宫玄迟是心悦于她,没曾想他竟让让自己嫁给了李三郎。

李三郎是礼部尚书李大人的侄儿,看着外边一表人才,实际却是个草包,懦弱无能,这样的人让她如何甘心为他妇?

可是她肚子里都怀了李三郎的骨肉,如今不认也不行,可是她看见了陆鸣凤和这个孩子的时候,心里却涌起难以抑制的不甘来。

她是齐家养出来的女儿,怎能不如那个像野草一样在乡野里长大的村妇?虽然知道陆鸣凤有福兴楼这个产业,可是当初她就觉得陆鸣凤是因为有点运气才得的这个产业。

七年了,她以为陆鸣凤都长眠地下啊,没曾想竟然会以这种方式重新见面。

陆鸣凤则巧笑嫣然的对她点了点头,眸子里的那中不屑却不言而喻,李璧月心里燃起熊熊怒火,讥讽道:“听闻你已经嫁过一次人了,不是应当好好待在屋里,守贞过日子吗,怎么如今又要嫁人了?”

陆鸣凤也笑意愈盛,正要反唇相讥,便听见一道温煦和风的声音:“鸣儿,你怎么也不穿件披风出来,外面风大……”

几人寻声看过去,便看见宫玄迟一身黑色常服气度优雅的走过来,他身量颀长,长身玉立。

他十分自然的走到陆鸣凤身旁,李璧月几人傻眼时就听见一旁的诺姐儿对宫玄迟撒娇道:“爹爹,她们欺负娘亲,爹爹……”

宫玄迟转身温柔的摸了摸诺姐儿的脑袋,笑意盈盈的点头:“好,谁欺负诺儿的娘亲,咱们就打她板子。”

诺姐儿拉着他的衣袖,笑着点头,眉眼弯弯如新月。

宫玄迟转身看向李璧月几人的目光就有些不善了,他微微靠近陆鸣凤,颇有种为她做靠山的意味。

“你来做什么?”

他声音寒冷如冰,如同来自地狱的暗夜修罗,李璧月吓得打了一个寒颤。

“阿迟哥哥,我,我担心,听说你要和什么云璋……”

“你叫我什么?”

宫玄迟目光如寒冰般的扫过李璧月的脸庞,吓得她话都说不全了,他哪里见过这样的宫玄迟啊,往日里他不是对她很好吗?想到这里,她更加不悦陆鸣凤了,一定是她说了自己的坏话,否则阿迟哥哥怎么会……

“不敬皇室宗亲,拉出去,打二十板子。”

惊雷出现,身后还有两个大汉,架着李璧月就要走,李三郎吓得大气不敢出,可是听见妻子要被打二十大板,虽伤不了性命,可李璧月如今已经有身孕了,哪里受得住啊。

他忙跪地求情:“王爷,还请王爷饶命,贱内已经怀有身孕,受不得这顿板子啊,还请王爷手下留情!”

宫玄迟听到李璧月怀孕两个字的时候,面色已经有所松动,他望向陆鸣凤,陆鸣凤也有些犹豫,她也是做过母亲的人,对于这些事也多有宽容。

她想了想还是对宫玄迟道:“不过是些言语上的不敬,这次念在她怀有身孕的事,饶了她吧,也当是积福行善了。”

宫玄迟也点了头,“既然鸣儿已经开口求情,那这次就算了吧,下不为例。只是王府门房怎么回事儿,不经过我的允许就放人进来,是不懂规矩了吗?”

惊雷听了立刻回禀:“属下这就去把门房的抓过来。”

宫玄迟淡淡的摆了摆手:“不必了,按照规矩卸一条手臂,丢出府吧。”

诺姐儿听了面色有些不好,她抓着宫玄迟的衣袖摇了摇:“爹爹,诺儿摔一下都好疼,卸胳膊肯定会疼死的,爹爹……”

见诺姐儿提别人求情,宫玄迟不由轻笑,面色也好了许多,他抱起诺姐儿,对惊雷道:“这次就罢了,打发他出府就行了。”

惊雷不由愕然,今日主子已经为了这母女俩连改了两次命令了,这哪里是以前那个杀伐果断的靖亲王啊。

别说是惊雷,就是李璧月在暗暗庆幸自己福大命大时也被这一幕弄的满脸愕然,这个哪里像他她认识的宫玄迟。

几人面面相觑中,已经有家丁上来轰人,宫玄迟转头对陆鸣凤温和道:“走吧。”

不知出于什么心理,陆鸣凤温柔的对宫玄迟点了点头,“阿迟,我想吃鸡肉粥。”

宫玄迟轻轻的摸了摸陆鸣凤的头发,笑道:“好,早让厨房做了。”

诺姐儿站在宫玄迟的另一边,抓着宫玄迟的衣袖也来凑趣儿:“爹爹,我要吃八宝香酥鸭!”

宫玄迟忍不住低身抱起诺姐儿,一手牵着陆鸣凤,真是一对鹣鲽情深的神仙眷侣,让背后的李璧月忍不住回头看了两眼才走开。

宫玄迟此刻心里觉得前所未有的温暖,如同春风拂过的荒芜之地,眨眼间便长出生机勃勃的嫩芽。

他不想去想陆鸣凤是不是出自真心,那种想要娶她的心情却越发的急促了,迫不及待的想着以后一家人其乐融融的模样。

陆鸣凤则没有宫玄迟心里那种异样的触动,经历过太多世事的她,如今已经不再去少女那样容易动心了,刚才她和宫玄迟之间的那种温馨,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

到了住的地方,诺姐儿便撒开脚丫子乱跑,高兴的蹦蹦跳跳,宫玄迟转头看着陆鸣凤,目光柔情似水,不禁让陆鸣凤有些赧然。

他凝视着陆鸣凤,突然抱着她往花园的假山去,四月的桃李正盛,潋滟风情映在她的眼底,眼波中俱是柔情。

陆鸣凤站定,不动声色的望着宫玄迟,他这是做什么,带她来看花?还是有事要单独给她说?有事也不用这样吧,她能自己走好吧。

没好气的白了宫玄迟一眼,陆鸣凤掸了掸衣服的褶皱,不满的道:“你做什么事就快说,憋得不慌吗?”

见陆鸣凤一副不耐烦的样子,宫玄迟不由笑道:“你这样子像只小野猫,张牙咧嘴的要吃人吗?”

这话说的逗趣儿,可惜陆鸣凤却只是耸了耸肩,“吃人也要挑能吃的,那些个乱七八糟的哪里能入口。”

宫玄迟听出了弦外之音,知道陆鸣凤这是在生闷气,可是又实在不知道自己哪里又得罪了这丫头。

他看了她良久,蓦地开口道“嫁给我好不好。”

一句话说的他满面通红,赧颜却真挚的望着陆鸣凤。

陆鸣凤从未见过宫玄迟这副模样,也不由被他的情绪感染,顿时脸红心跳,不由别开脸。

“你不要和我开玩笑。”

她佯装镇定,淡然的道。

可是宫玄迟却如同老练的猎人,敏锐的捕捉到了她眼底一闪而过的羞涩,不由心中大喜,哪里还允许她再跑开,轻柔的扶着她的肩膀。

“嫁给我,好不好。”

他说话的时候认真的注视着陆鸣凤的眼睛,陆鸣凤一个劲儿想要避开,她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他,心里仿佛有一道迈不过去的坎儿。

她低头不语,目光落在手指上半晌没有移开,宫玄迟感觉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打仗也没有这么紧张过。

仿佛听见有水珠划过叶片的声音,嘀嗒嘀嗒的声音响起,空气仿佛静止了一般。

天上开始下雨,春雨淅淅沥沥的往下落,绵绵密密的雨珠顺着头发丝往下落,宫玄迟忙把陆鸣凤护在胸口,这下意识的动作却让陆鸣凤心中不由一动。

两人一起跑到檐下才停了下来,宫玄迟没有再提刚才的事,催促着惊雷让人去煮姜汤。

陆鸣凤不由掩唇而笑,声音中带着几分促狭的意味,宫玄迟却不由一愣,星眸仿佛沾了墨一般漆黑。

可他却并没有追问陆鸣凤在笑什么,让她快些回去把头发擦干,煞心见了心中不由狐疑,夫人在生意场上的果断干练这时候竟然看不出一星半点来。

不知为何,陆鸣凤心里泛起点点感动,回去的路上脑海里还想着刚才宫玄迟下意识护着她的模样。

思绪回忆越来越远,她突然想到当初落水时宫玄迟救她的模样,落在崖壁山洞里时,宫玄迟不顾一切救她的模样,在皇宫里时,宫玄迟救了她的事……一幕幕都历历在目般浮现,她不由眼眶有些湿润。



241 成亲

一夜雨疏风骤,芳菲四月,有桃花夭夭而盛,梨花皎皎而盈雪,第二日陆鸣凤起身,外面是落红一地。

穿戴好之后,陆鸣凤往偏殿去。

自从陆鸣凤住进了靖亲王府,为了尊重陆鸣凤的意思,宫玄迟就搬进了偏殿,把寝宫正殿给了陆鸣凤和诺姐儿母女俩。

诺姐儿这时候还没有起床,陆鸣凤便去了偏殿。

宫玄迟今日休沐,五更天就已经起床舞剑了,一身汗漓漓的,让人烧了水在浴池里。

他正裸露着胸膛半躺浴池沿边,微眯着眼睛养神,水汽氤氲在他麦芽色的肌肤上,窗户半开半掩,琉璃窗户透着明亮的光。

陆鸣凤走进去了才想起应该敲门的,可是人都进来了,又不想退出去了。

偏殿里按照宫玄迟的喜好重新摆弄过,惊雷在暗处见了陆鸣凤,本想要给宫玄迟报个信儿,可却看到宫玄迟正向他看过来,明白主子这是知道陆鸣凤来了。

他便噤声不开口,陆鸣凤则忐忑不安,想着这么不请自来,会不会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会长针眼的。

进来才发现床榻上没人,她疑惑的四周张望了一眼,看见右手边的屏风后,梁柱间悬挂着青纱在轻轻摇动。

有人?她朝着屏风后走去,撩开青纱才发现这是个诺大的的浴池。

白雾缭绕的浴池在她眼中放大,却察觉到脚腕被人用力一拉,自己就失去平衡的往水里栽去。

她只觉得心里咯噔一声,却很快冒出了水面,脚下无措的蹬着水,至到连喘了两口气才意识到自己被人紧紧抱着。

她直觉是宫玄迟,忍不住在水下反抗着,气呼呼的骂道:“你个神经,不知道这样会吓死人啊!”

听她气急败坏的骂人,宫玄迟却勾唇一笑,宠溺道:“有我在,你死不了。”

明明是在骂人,心里怒火还没有消呢,可陆鸣凤却感觉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全感,她渐渐不再挣扎,宫玄迟察觉她的变化,轻轻的扶着她的肩膀让她转过身来。

陆鸣凤头发湿漉漉的,脸上还有水珠,有种娇花带露的柔美,面上却还有些惊吓后的苍白。

宫玄迟这才有些后悔,暗道自己不该这么吓唬陆鸣凤。

“好了好了,不怕,我在。”

她的情绪好了很多,目光重新明亮起来,却又忍不住握手成拳往宫玄迟身上打去,宫玄迟笑了起来,任由她打。

可陆鸣凤没有想到春衫薄,遇水则有些春光乍现,她一番扭动,宫玄迟这样见血都不眨眼的男人,在自己心爱的女人面前,却失了分寸,忍不住滑动着喉结,咽下两口唾沫。

她并不是很懂那些事的女子,怀诺姐儿也只是那一次,却发现温热的水下有昂然顶住了自己,她直觉有些古怪,伸手抓去。

宫玄迟的目光顿时火热起来,陆鸣凤却仿佛摸到了火炭一般惊然地缩回手去,下意识的想要远离宫玄迟。

可在宫玄迟这里哪有撩拨了就跑的道理,他一把将陆鸣凤捉了回来,禁锢在怀里,俯身就是一阵缠绵悱恻的吻。

可他也并非精通这些的老司机,很快就露出了端倪。陆鸣凤感觉自己被啃得七荤八素,嘴唇有些疼。

可宫玄迟却依旧不肯罢休,上下其手的把她压在浴池壁上,面红耳赤的感觉在突破最后一道防线的时候戛然而止。

陆鸣凤眼角的泪水止不住的落,温热的感觉却如同滚烫的铁水落在宫玄迟的锁骨间,他整个人都不由一顿,这才清醒了过来。

惊雷早已经去外面守着了,主子心心念念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能抱得美人归,他哪里还敢在里面误事儿啊。

宫玄迟额头碰触着陆鸣凤的额头,豆大的汗珠说着鬓角往下落,似乎在强忍着什么,陆鸣凤抬头望着他,又无措的低下了头。

宫玄迟突然转过身去,声音暗哑道:“你走吧,我不看你,偏殿的床下有暗道,你从暗道直接可以走到正殿的床下。”

他说着话,麦芽色的肌肤浸在水下,陆鸣凤的目光却落在他新旧伤痕交加的后背上,有个碗大的新肉长得十分狰狞,看着有些奇怪,还有很多刀剑划伤的痕迹,看着触目惊心。

“你这伤……”她欲言又止。

宫玄迟淡笑,“不过是被暗器打了。”

暗器?还伤在背上,陆鸣凤脑海里突然响起七年前他夜探皇宫就自己的事,不由心中动容。

这伤,该不会是当初为了救她留下来的吧,看着这伤口,陆鸣凤不再多说,转身就往浴池外走去。

宫玄迟在浴池里等到水浸了了初春的寒气才起身换了干衣服。

暗道用汉白玉砌过,陆鸣凤发现自己的鞋子落在了浴池里,又不愿意再走回去,就赤脚走了回去。

暗道有些潮湿,陆鸣凤感觉到脚丫子有些冰凉,回到屋里就擦了脚脱衣裹进了被子。

心里还想着刚才面红耳赤的一幕,何其相似的一幕曾在八年前的临安陆府发生过,可是当时宫珏翌毫不犹豫的要了她……陆鸣凤感觉很多事都不是那么清晰了,可是那件事却依旧清晰的浮现眼前,历历在目都是曾经的屈辱。

陆鸣凤弓身蜷缩在床脚,不知怎么就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午间时,煞心进来问她什么时候用午膳,她这才醒过来,感觉脑袋昏昏沉沉的不愿意起来。

“不用管我,给诺姐儿弄些吃的就行了,别的你也不用多管。”

煞心点头应是,转身就出去了,可是又觉得主子有些不对劲,心里狐疑的去了旁边的屋子,照顾诺姐儿用午膳。

宫玄迟一天没有看见陆鸣凤出现,又有些不好意思去寝宫找她。

一直等到晚上,他询问了厨房,这才知道陆鸣凤一天没有吃饭,诺姐儿在旁边哭闹要找娘亲,可煞心告诉她娘亲在睡觉,诺姐儿就乖乖的等着。

宫玄迟直接去了正殿,被暗卫拦住了,惊雷几人立刻出来,宫玄迟面色不善的沉声道:“让开!”

暗卫却是只听从陆鸣凤的人,无奈惊雷只能让人动手,谁又能拦得住宫玄迟,他几番闪躲,进了殿内。

寝殿里安静的一丝风都没有,宫玄迟心里有些慌张,径直去了床前,发现陆鸣凤只穿了件亵衣蜷在床脚,蝶翼般的睫毛安静的垂着,可一张脸却红彤彤的有些异样。

宫玄迟伸手在她额头上一探这才发现她额头滚烫,他心里不由一紧,忙叫人进来,暗卫见不对劲,煞心连忙进来查看情况,只听宫玄迟急急的喊道请太医过来,心里也不由一跳,忙喝止了暗卫们,也让人就近去请大夫。

两路人各自行动,宫玄迟把陆鸣凤抱在怀里,让煞心把她的衣服找来,亲自给陆鸣凤穿上,陆鸣凤烧的迷迷糊糊,感觉脑袋里一片混浊。

宫玄迟心里暗暗的悔恨,自己怎么会疯了把她拖下水,却没有想到身上打湿了,在四月里着了凉会生病,挨到晚上才知道她病了的事,心里越想越恨,一拳打在黄花梨的床沿上,关节处立刻就破了皮,黄花梨木都被他一圈打的有些下沉。

这一拳可见用了多大的几道,他面色却仍旧阴沉,气的不行。

很快煞心让人去请的大夫先太医一步来了,大夫刚把脉,太医就喘着气不顾形象的跑了进来,看样子是被提过来的,可宫玄迟却顾不上那些,让太医立刻把脉。

宫玄迟在朝中的地位显赫,谁也不敢得罪,就是皇上也是看他脸色过日子的,这样的人,就是让他借个胆子他也不敢得罪。

太医把完脉让人去打冷水进来,先吧陆鸣凤在榻上盖好,用冷帕子敷额头,宫玄迟让人立刻去办。

一番忙碌,太医额头上已经是细细密密的冷汗,他恭声对宫玄迟道:“微臣这就去给夫人开两副药,保管药到病除,修养两天就能好了。”

宫玄迟的脸色这才好了许多,让他退下去开方子,太医如蒙大赦,退了出去。

宫玄迟让人退了下去,自己一个人在寝宫里照顾陆鸣凤,主子不休息,下属哪里敢休息,惊雷也要忙着去管热水,忙到了四更天,陆鸣凤的情况好了许多,宫玄迟这才让惊雷下去打个盹儿。

天微明的时候,宫玄迟趴在床沿睡着了,陆鸣凤醒来时,就看见宫玄迟睡颜安静的趴着,身上穿了件深紫色的锦服,面上是深深的疲倦。

她的手摸到额头上的湿帕子,这才明白自己是生病了,是宫玄迟一直在照顾她吗?

陆鸣凤感觉心里涌起一种难以言明的感动,宫玄迟和她是命里的宿缘吗,为什么每次自己遇到困难,他总能出现。心口好像被什么击中了一般,她觉得闷闷的。

她随手从床榻里侧拉了一条青色金钱蟒被褥给宫玄迟披上。

等到他醒来时,发现自己不经意睡着了,顿时有些赧然的摸了摸脸,看向空空如也的床榻有些茫然。

陆鸣凤早不知何时已经起了床,这时候见宫玄迟也醒了,笑着喊了他一声:“阿迟,吃饭了。”

阿迟……宫玄迟内心突然狂喜,像个小孩似的欢喜的跑过去,一把把她抱了起来在原地旋转。

看见他难得的喜不自禁,陆鸣凤心里柔软成一团最后一点倔强也没有了。

她难得的笑得灿烂:“阿迟,放我下来!”

宫玄迟听了,想到她才病了,连忙停了下来,扶她站定这才笑道:“我一时太激动……”

陆鸣凤如同一个小女人,笑着捶了捶他的肩膀嗔道:“多大的人了,还这副样子。”

宫玄迟却突然郑重起来,目光如炬的看着陆鸣凤,这才犹豫道:“你这是答应嫁给我了吗?”

陆鸣凤失笑又娇羞的低下头去,赧赧道:“不嫁给你还能做什么?”

宫玄迟是强忍着才没有再次把陆鸣凤抱起来转,他心里如同吃了蜂蜜一样甜,定然的看了陆鸣凤半晌,突然在她额头上亲了一口,陆鸣凤虽然是从二十一世纪来的,可是也顶不住他如此热切的目光,不由羞红了脸。

她目光落在桌上的鸡肉粥,忙退了退宫玄迟:“吃饭啦!”

宫玄迟这才反应过来,傻乎乎的笑道:“好,好,吃饭,诺姐儿呢?”

又让人把诺姐儿带了过来,一家三口坐在圆桌前其乐融融的吃着早膳。

陆鸣凤感觉好久没有这么开心过,也没有见过诺姐儿如此欢快的模样。

她心里不由欣喜,今日宫玄迟不打算去上朝,开始在让有经验的管事婆子安排喜事。

又要请钦天监算黄道吉日,他三番两次的叮嘱一定要选最近的良辰吉日,他只想快些把心上人迎进家里,从此名正言顺的和她在一起,想想就觉得对以后充满了期待。

因为要嫁人,陆鸣凤带着诺姐儿回了云府,到了五月初二这日,是个难得的黄道吉日,大红布挂在梁间廊下,云府和靖亲王府都是红喜遍布。

陆鸣凤还没有睡醒,就被冯嬷嬷叫了起来。

冯嬷嬷一直在云府帮忙打理,得知陆鸣凤要嫁给宫玄迟,她不由的担心起来,她对宫玄迟并不了解,只有曾经在京城是听到的一些只言片语。

可关于宫玄迟的那些传言都是说他冷血无情,性格怪癖的,曾经倒是在临安城里相处过一段时间,却只觉得他不近生人,拒人千里。

从云族回来后,更是听说他成了摄政王,做事跋扈,更是冷血无情,曾经当着皇上的面杀了一个小宦官,血溅三尺。

那可是当着皇上的面,就敢如此猖狂,这还真不是一般的猖狂。

如今自己当做女儿的陆鸣凤要嫁给宫玄迟,冯嬷嬷觉得一想起来就心窝子疼,她劝说了陆鸣凤几次无效就放弃了。

这日子过得怎么样,就像是人穿鞋子,合不合适只有自己知道,陆鸣凤既然决定要嫁给宫玄迟,那她也没有权利过问。

赤金凤冠上搭着大红喜布,陆鸣凤拒绝让妆娘给她在脸上涂红红的腮红,自己操刀化了个新娘妆,反而让人不由惊艳。

穿戴好凤冠霞帔,陆鸣凤突然紧张起来,这是她真正意义上的嫁人,这让她难免心情复杂。



242 感动的婚礼

云府到靖亲王府的距离很近,可一条街都铺上了红毯,宫玄迟让陆鸣凤把一切事情都交给他,陆鸣凤却被门口的十里红妆惊讶了。

靖亲王府这条街,从街头道街尾,红漆木大箱子上红布喜气洋洋,脚夫抬着嫁妆绕着西城区走了一圈,宫玄迟就骑着高头大马来门前催妆。

陆鸣凤在主院里,屋里燃着大红烛,四处都洋溢着喜庆的红色,黄铜镜里,赤金红宝石流苏凤冠在烛光下熠熠生辉。

镜中女子微着粉黛,本就精致迷人的五官更加立体,小巧的瑶鼻,桃花妆的杏眸,盈盈水波醉人,桃形的唇艳艳生辉。

额头的一抹碎发把一张鹅蛋脸衬的线条柔和,莹白的肌肤吹弹可破,透着一种有人的蜜桃粉。

冯嬷嬷给唱了出嫁歌,外面就有全福夫人让金童玉女送苹果,又大又红的一样在手中,陆鸣凤这才有出嫁的激动,心口不由一紧。

这时候诺姐儿穿着一件大红的团花小裙子走进来,她头上带着一闪一闪的赤金蝶翼对夹,这是陆鸣凤在银楼特地给她打的,今日她出嫁,陆鸣凤希望女儿能够像公主一样参与,女王和自己的小公主。

宫玄迟骑着雪白矫健的骏马来催妆,云府在人声鼎沸,围观的百姓里三层外三层,都希望能够亲眼目睹这场盛大的婚礼。

两百六十抬嫁妆,每一抬都沉甸甸的,公主嫁人也没有这么热闹的。

陆鸣凤没有兄弟,她有些忐忑的想着会是谁背她上轿呢?

可是她心里又相信宫玄迟能够处理这些关系的。

她应该相信她,今日诺姐儿是福女,她手上端着象征吉祥的瑞玉,吉时到,陆鸣凤该出门了,她心里紧张的站直身子,绢纱的红盖头上用金银加彩色的锦线绣的并蒂莲花十分华美,陆鸣凤绝美的脸庞在红盖头里若隐若现。

她走出云府大门的那一刻,围观的人都不由深吸了一口气。

真是惊为天人!

宫玄迟见了都不由呆愣了片刻,这时候喜嬷嬷就开始喊上轿了,陆鸣凤隔着若隐若现的红盖头看见一个八尺少年走过来。

少年的模样似曾相识,陆鸣凤一时间却想不起来。

少年穿着件宝蓝色的绫段锦服,他走过去,手有些发抖,略微迟疑这才开口道:“姐姐,我背你上轿。”

一句话仿佛投进了千年古潭,一时激起千层浪。

姐姐!这是……陆鸣凤呼吸一滞,她脑海里浮现出当年那个瘦弱的皮包骨男孩,他也是这样叫她姐姐。

思绪飘远到很久以前,她仿佛还记得在山神庙假装自己是樊良蕖时,珏宝以为自己是他的姐姐,特别依赖她,想到那时候,因为陆青禾的病,最后就没有再关心过他了。

只是他跟着老王爷,应该也是很有出息的。

遥想那年冬天,大雪纷飞,珏宝被罚跪在大雪地里,那时候多么无助啊。

他从此不再亲近樊良雨,眼里只有自己这个姐姐。

时隔八年,他已经从一个小男孩变成一个比自己还要高出许多的大男孩了,陆鸣凤突然觉得鼻子一酸,这才发现自己也是对珏宝用了心的,原来自己真的把他当作了亲弟弟。

如今的樊珏宝已经束发了,不知道说亲娶媳妇没有,想到宫玄迟如此用心的做这些,她心里更是软作一团。

她温声喊了一句:“宝儿。”

樊珏宝心里顿时一动,他以为的那个姐姐原来是她,到现在他才接受了这个事实。他就说为何有段时间感觉姐姐不对劲,对他突然不那么上心了。为此他还伤心了好长一段时间。

平稳了心绪,珏宝在陆鸣凤身前蹲下身子,陆鸣凤伏在他背上由他背起来。

珏宝的步子很慢,他现在还觉得仿佛一场梦,他少年举人也没有觉得如此心绪复杂过。陆鸣凤心里五味陈杂的上了花轿,喜妈妈高声喊:“起轿!”

唢呐锣鼓声震天,从云府的正门往靖亲王府去。

两府隔的不远,陆鸣凤感觉垫子还没有坐热就到了。

靖亲王府门口又三行站的整齐的中年男人颇有些夺眼球,看热闹的百姓议论纷纷这些打办体面的男人是做什么的?

看着倒像是一些门店里的大掌柜,陆鸣凤下轿的一瞬间就愣住了,一群大掌柜的最前面站着一个陆鸣凤再熟悉不过的身影。

罗掌柜,这个和她合作了快十年的老掌柜可谓是深得她的信任,大历的福兴楼几乎都交给了他打理,他身后还站着一个老熟人,就是当初和她签下五年之约的徐厨子。

如今也不再是个厨子了,而是她的股东了,他如今帮着管理大历之外的,楚国西泊等地的福兴楼产业。

他们俩是鸣记不可缺少的一员,也是陆鸣凤的左膀右臂。

他们见了新娘子,知道这就是他们鸣记的东家,心里对这位巾帼不让须眉的女子是充满敬佩之意的,陆鸣凤离开了新轿,和宫玄迟共同牵着一条红布。

罗掌柜已经五十好几了,如今去老当益壮,他知道,倘若当初不是因为遇见了陆鸣凤,他只不过是个混吃的普通掌柜。

若不是陆鸣凤信任他,并且允与栽培,他又哪里来的如今的辉煌,一家人都过上了好日子。

陆鸣凤对他的大恩大德,他没齿难忘,见陆鸣凤过来,带着众人一起声音洪亮的喊道:“恭祝东家与靖亲王喜结连理,祝东家与靖亲王白头偕老,一生恩爱,早生贵子!”

说完之后,齐齐的鞠了一个九十度的躬,场面震撼人心,从来没有见过这样成亲的,真是体面十足,今日来的百姓有些是抱着看热闹的态度,有些是想要看看陆鸣凤究竟是谁,能够嫁给堂堂摄政王兼靖亲王的男人

宫玄迟是难得的美男子,能够嫁给他是京城里的姑娘们做梦都在想的事,可是年近三十的宫玄迟却一直不娶,如今看来却是在等这个女人。

今夜不知道有多少女人心碎啊,而此时的陆鸣凤却是大历京城百姓从来没有见过的新娘,她的美让人震惊,而从此,云璋夫人和鸣记的名声将会更加的深入人心。

宫玄迟这段时间一直忙碌着筹备这些给陆鸣凤的惊喜,如今听见她情不自禁的笑声,感觉所有疲惫都一扫而净。

这种感觉让他感觉十分满足,心中那种被暖暖的感觉充斥着,仿佛是在阳春三月迎面吹来的杨柳风,暖洋洋的整个人都充满了幸福感。

如今他还记得,八年前在临安,大雪纷飞,寒风萧瑟中,他在长桥亭子里,心里复杂的想着陆鸣凤和宫珏翌的事,他当时没有勇气让告诉她,让她嫁给自己。

时隔多年,他还记得当时他心里的那种无助和踌躇,他多想留住她,只有自己才知道。他借故把就要离开的她拉回来时,感觉她的脸贴在自己的胸膛,那种感觉让他依恋,可是他还是没有说出让她选择自己的那句话。

这么多年,他遇见了很多人,眼中也看到过很多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美人,可是却没有一个是他想要的,她们入得了他的眼,却进不了他的心。

哪怕是母亲娘家齐家养出来的姑娘,李璧月。

李璧月是他小时候见过的,那时候伯祖母齐老夫人身旁坐着一个乖巧却有些因为身体不好而有些羸弱的小姑娘,也许是因为母亲的早早离开,让他对齐家有种特别的依恋。

爱屋及乌,以至于自己对李璧月的感情也异于常人,可是后来辗转和陆鸣凤相遇,她的一切都深深的吸引着他,他从来没有见过一个姑娘有她这样的勇气。

后来的接触,他渐渐的了解她,才知道,没有那个姑娘没有想要被宠爱的想法,也没有谁希望自己如此的坚强,谁都希望疲惫时有个肩膀让自己靠一靠。

他开始明白她的不容易,开始有些心疼她,她的影子也在自己的心里越来越深刻。

可是她成了德妃,他和她越来越不可能了,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可是自己却越来越放不下了。

后来他总是忍不住想要偷偷进宫去看她,再过来她变成了宫珏翌的弃妃,可是她怀孕大着肚子,还要为妹妹陆青禾的病而四处奔波,他却无能为力。

可是后来她被慕容华清带回了宫,却因为慕容华清的构陷而进了冷宫,他却要去南疆镇守,又有楚国的虎视眈眈,让他抽不开身来。

直到有一天,他提前回去,急切的想要见她一面,这才发现她在冷宫里难产,心急如焚的把她带出来,当时感觉自己都要疯了,如果不是沐初,陆鸣凤真的会一尸两命。

那时候他心里全是自责,觉得自己没有保护好她,他急切的想要壮大自己的羽翼,所以在灵墟长老以若是他愿意,以后他用得上时出兵相助为条件,并且保证诺姐儿的生命无忧时,他明知陆鸣凤会恨他,却仍然把诺姐儿给了灵墟长老。

他一直侥幸的希望自己比诺姐儿在陆鸣凤的心里份量更重,可是却发现自己错了,陆鸣凤亲手把刀子插进他身体中时,他感觉自己的心仿佛被撕碎了,疼痛的无法言喻。

这七年来,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还能和陆鸣凤再续前缘,就是知道有个鸣记的崛起,他也没有让人去调查,他的势力却在大历越来越大,甚至可以翻手为雨覆手为云时,陆鸣凤回来了。

她回来了,在云府门口匆匆惊鸿一瞥,他就有种预感,自己会再次沦陷,果然。

死灰复燃,野草再生的感觉在心里漫延,他感觉自己仿佛又活了,这么多年没有娶妻的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其实一直在暗暗的想着她,等着她,却又不敢知道她的消息。

自己何时如此懦弱了,他说出让她嫁给自己的那一刻,仿佛一种涅槃,只期盼着能够得到她的一个答案。

诺姐儿叫他爹爹的那一刻,没有谁知道他心里有多柔软,他甚至幻想着以后她和他会不会真的拥有一个孩子,那个孩子叫他爹爹,叫她年娘亲,叫诺姐儿为姐姐,一家四口多温暖啊。

可是她并没有回答自己,流言四起的时候,她住进了靖亲王府,那时候他才感觉到靖亲王府有种家的感觉。

他这辈子,除了母亲,还没有一个女人让他想要去留住过,直到陆鸣凤的出现。

思及此,他的心头砰砰直跳,想到以后,他可以拥她入眠,感觉就算是不要江山也无所谓了。

他之所以想要江山,就是因为内疚自己没有保护好她,如今她成为他名正言顺的妻子,一生还有何求呢?

宫玄迟想着想着,嘴角不住的上扬,欢喜的模样让人十分感觉心情愉悦。

陆鸣凤听着众掌柜们的恭贺,眼角的泪终于止不住的落了下来,她成亲了,她真的成亲了,她嫁给了那个一直保护她的勇士,他值得。

莫名的感怀涌入心中,她没有想到宫玄迟丝毫不嫌弃自己是嫁过人的,而且诺姐儿并不是他的孩子,他也是知道的,可是他却用尽力气为她筹办了这场盛大的婚礼。

这让她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触,前世今生,从来没有一个人为了她如此费心过,宫玄迟对她的好,一幕幕浮上心头,她不由的笑出了声,因为过于激动,声音中还有浓浓的鼻音,可是她心里却幸福的无以复加。

她高声的回道:“你们放心,我一定和阿迟好好过日子,我们的孩子也会幸福的,谢谢你们!”

罗掌柜也是激动老泪纵横,他对陆鸣凤这个东家,真是感觉到感情很好,甚至把她当做半个女儿。

再感动也不能耽搁了吉时,喜嬷嬷一边喊着跨火盆,她一边和宫玄迟并肩前进,接下来就是拜高堂,陆鸣凤心想宫玄迟如今也是父母双亡,哪里来的高堂。

隔着盖头却看到了满鬓斑白的郭将军夫妇。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会是他们,毕竟如今的她,并不是德妃了,她是陆鸣凤,若是承认他们的身份,不是把自己曾经是皇上的女人这个身份也曝光了吗?

宫玄迟却安排的很周到,他认郭将军夫妇为干爹干娘,这就名正言顺了。



243 洞房花烛夜

郭夫人眼眶发热的看着头上搭着红盖头的陆鸣凤,情不自禁的抹了一把眼泪,她知道今天是个高兴的日子,可是眼泪就是止不住的往下落。

郭将军也是一副颇有感怀的模样,没有人比他们更明白这就是他们的义女陆鸣凤,虽然如今她不能再承认自己是他们的女儿,可是在他们心里,陆鸣凤永远是他们的义女。

郭夫人看着她,就不由想到当初她第一次看到陆鸣凤,感叹这姑娘长得真是好看,可是没有想到她会成为她的义女。

她十分喜欢这个女儿,甚至是真的把她当做了亲生女儿来看。

郭夫人现在还记得,当初看见她被太后责罚,她心里有多痛,谁也不知道。

陆鸣凤被打板子,她想也不想的扑上去为她挡着,就是想到皇上给他们说的,陆鸣凤自幼就无父无母,她心里对她十足的怜惜。

她希望自己能够给她母亲的温暖,她甚至还记得陆鸣凤住在郭府时,她为她洗澡,发现她怀孕的迹象时心里对她的同情。

这个孩子究竟经历了些什么,没有父亲母亲的庇护,她真的显得很可怜,郭夫人回去之后,就给郭将军说了,让他以后也多关心这个义女,她不容易,一个人长这么大,不偷不抢,得要多不容易才能长大啊。

郭夫人心里一酸,不由上前抓住陆鸣凤的手,声音带着浓浓的哭音嘶哑道:“好孩子,今儿你个王爷结为夫妻,以后一定要相辅相持,一起好好过日子,琴瑟和鸣,白头偕老!”

陆鸣凤听得出郭夫人的认真和伤感,认真的点了点头:“母亲……媳妇明白!”

媳妇?郭夫人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这才想起来自己和丈夫是靖亲王的义父义母,陆鸣凤自然是要自称媳妇的。

她对着陆鸣凤露出由衷一笑,欣慰的点了点头。

被送进洞房时,林玉安还仿佛在梦中一样,感觉一切都好不真实。

今天的感动太多了,让她心里感动的一塌糊地。

宫玄迟则只是觉得十分开心,能给他心爱的女人一个让她满意的成亲仪式,他心里也是无比的欢喜。

他紧紧的护着陆鸣凤往洞房去,路上时不时有人打趣他们。

“靖亲王真是好福气,艳福不浅啊!”

这话一出,又有人道:“你丫的艳福也不浅啊,你夫人不也是个绝世美人吗?”

众人哄堂大笑,突然传来一道有些突兀的声音:“宫玄迟,你要好好的对她,能娶到她,这是你的福气!”

这声音……陆鸣凤听着心里一惊,她觉得太熟悉了,可是一时间又想不起来,脑海里突然浮现出那个俊美的男子,是沐初?

的确是沐初,今天的他显得有些疲惫苍老,明明是年轻的少年,却是这副模样,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

沐初的话一出来,场面就有些怪异,气氛凝滞,众人纷纷朝他看过去。

他一身石青色杭绸直掇,身姿挺拔,如玉的面庞透着些许苍白,整个人都有些风尘仆仆的意味。

谁都不知道,沐初是从西泊骑马不眠不休的跑了五天四夜跑回来的,中途跑死了一匹马。

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在坚持什么,陆鸣凤嫁人与他何干,可是却又觉得自己必须回来一趟,他想要看看她。

再看见她的那一刻,他才知道,原来自己就是想要看看她穿上嫁衣的模样。

如今见了,他心里这才放下了,那自己究竟是在执着什么呢?就为了看看她嫁人的样子?

他不由苦笑,说完这句话,便有护卫进来抓人,他刚才是强行进来的,护卫这才追了进来。

沐初勾唇一笑,不等宫玄迟回答,转身就自己走了。

护卫面面相觑,却又不敢多言坏了王爷的心情,几人你推着我,我推着你,往外面去。

众人二丈和尚摸不着脑袋,都齐齐的望着宫玄迟,见他面无表情,便忙收回了视线,又纷纷的笑着起哄,喊着还送新娘进洞房了,别耽搁了吉时。

陆鸣凤心里还有些五味陈杂,她不知道沐初来做什么,他怎么会来,还没头没脑的说出了那番话。

她不由想起曾经沐初救了三妹的事,心里对她还是感激的,三妹陆青禾现在还在云府,若是可以,她真的希望让陆青禾亲自感谢沐初一番。

这个念头很快被她抛之脑后。

可沐初却想起了初见陆鸣凤时,她理智的找到了他,那还是他第一次被人识破,那时候她望着自己的目光是那么的顾盼生辉。

如同天上的繁星点点,带着让人欢喜又有些清冷的神色,他发现她竟然是女扮男装,并且还不顾怀着身孕而用白布缠住了肚子,让自己看起来更像个男人。

他觉得陆鸣凤简直是疯了,她的行为简直是可笑又毫无道理,却没有想到这一切却都是为了救她的妹妹陆青禾。

他把她带去了自己的药庐,让她换衣服,把布条取了,结果让门口的大蜈蚣吓了一跳,她当时那个样子,真是可爱的像个小姑娘,让他心里不由一软。

没有想到她竟然还有这样可爱无措的一面,这让他心里对陆鸣凤的开始有种好奇,他很想知道真正的陆鸣凤究竟是什么样子。

在这种好奇中,他开始不由的被他吸引,后来为了去灵月宗寻草药,她和自己假扮成夫妻,她叫他夫君的那一刻,沐初发现自己是真的希望她能一直这样叫他。

他对于这个称呼格外的喜欢,后来到了灵月宗,他见到了陆鸣凤的四妹玲儿,看到了她对妹妹的那种流露的真挚的感情。

那段日子他甚至在想,她将来有了女儿,会不会也这么温柔的和她说话。

幻想中就有了期待,他在想如果娶了陆鸣凤怎么样,反正她看起来都没有成亲,肚子里的孩子生下来就行了,反正凭他也不是养不起一个孩子。

可是后来才知道,原来她是大历皇帝宫珏翌的女人,这让他开始有些踌躇了,因为他需要仔细衡量一下得罪了皇上的后果。

最后他打消了这种念头,不是他不敢,而是因为他不愿意放弃这种闲然的生活,他不愿意为了一个女人,就逼迫自己去过自己不想过的生活。

因为他知道,倘若他真的娶了陆鸣凤,势必会和宫珏翌势如水火,对立两面,他的药王谷虽然让各国都十分忌惮,可是他不愿意为了那些不必要的因素而让药王谷因为她而陷入危机。

可是后来听说她难产,他毅然决然的同靖亲王宫玄迟一起去了大历皇宫的冷宫把她带了出来。

在得知她因为宫珏翌的利用和粗暴对待而难产时,他真的后悔了,早知道如此当初就是费些力气把她带走多好,他的自责显得如此无力。

在发现宫玄迟对她的异样情愫时,他觉得宫玄迟能够给陆鸣凤更好的保护,所以他放手了,他选择让宫玄迟好好的保护她。

可是没想到宫玄迟会把她的女儿送给楚国云族。

他的人得到消息说,靖亲王宫玄迟被陆鸣凤亲手用刀伤了,是一刀捅进了他的身体,他想着却觉得陆鸣凤一定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否则她怎么会对宫玄迟做出如此绝情的事。

可是他却找不到她了,后来听到了大历的江南竟然发生了水患,而陆鸣凤名下的福兴楼却名声大震,大江南北都知道了福兴楼的名声。

他直觉是陆鸣凤回到了临安陆府,除了她,他想不出还有谁有这样的智慧,能够带人把临安城守得死死的,并且让福兴楼在这个天下闻名遐迩。

他赶到临安城的时候,却听说她已经离开了临安城,至于去了哪里,谁也不知道。这让他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迷茫。

然后最后一次见到她的时候,他第一次有勇气提出让她跟他去药王谷,可是她却毫不犹豫的拒绝了。

他以为她是不愿意拖累他,多次劝说都没有成功,他以为她会后悔,再次回来找他,没想到就一直没有了她的消息。

后来就听说了鸣记这个越来越壮大的产业,听说了云璋夫人的名声,听说了鸣记身后的东家竟然是陆鸣凤。

听说这些消息的时候,他心里是高兴的不行,他觉得陆鸣凤真的不愧是他看上的女人,竟然能够做出这么一番男人都做不到的事业,这让他再次对她刮目相看。

他的心思陆鸣凤并不知道,此时陆鸣凤正被扶着进了洞房。

一些亲近的宾客想要看新娘,便纷纷围在洞房里观礼,吃汤圆,喝交杯酒,揭盖头,在看到新娘子那张略施粉黛却是美的让人窒息。

太美了,美到没有一个词语可以形容,感觉用世间的词句来形容她,反而是对她的一种玷污。

众人几乎忘了自己在做什么,直到喜妈妈高声喊礼成,众人这才纷纷回过神来,不由惊讶自己竟然看呆了。

不过陆鸣凤的这张脸也真的是能够配得上大历的美男子靖亲王了。

宫玄迟自然是知道自己的心上人有多美了,她的美是致命的。

宫玄迟喜妈妈先出去,自己还要还新娘子说两句话,喜妈妈自然是乖乖的退下去。

新房的门吱呀的一声关上,宫玄迟缓步走到陆鸣凤身前,和她并肩坐下,笑意柔和的把她搂在怀里,温声询问道:“要不先把凤冠取下来吧,看着都好重,拿下来让脖子舒服一些吧。”

陆鸣凤听了笑着点了点头,宫玄迟果然还是关心她的,细心的照顾着她,担心她会累,会不舒服。

她想着就觉得十分温暖,剪水秋瞳泛着熠熠生辉的光亮,第一次如此放松的倒在宫玄迟怀里,她没有想到嫁给他会如此幸福。

她也没有想到,自己已经这样了,竟然还能嫁给别人做妻子,她真的从来不敢相信。

带着一个七岁的女儿,就是在现代,别人也会难免被人嫌弃啊。可是宫玄迟不但把她当做宝贝,还对她如珠似宝的呵护她。

她目光炯炯的看着他,眉目中透着一股温柔小意的模样,让宫玄迟心中一软,伸手替她取下凤冠,给她揉了揉脑袋,轻声道:“今日累坏了吧,我让婆子给你送点吃的进来,你也吃一点垫垫肚子。”

陆鸣凤笑得眉眼弯弯如新月,一般新娘都不能吃太多东西,以防在路上想要方便而出丑,虽然云府和靖亲王府相隔很近,可是还是延习了这样的传统,今日陆鸣凤还没有怎么吃东西呢。

这时候已经下午了,她都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听到宫玄迟问她吃不吃东西,顿时感觉饥肠辘辘,立刻欣然的接受了。

宫玄迟宠溺的又摸了摸她的脑袋,温柔的笑了,这时候惊雷突然在门外道:“主子,外面都在找你,想要灌你酒,主子你看怎么办!”

宫玄迟不由失笑,对惊雷高声应了一声,“你先出去,我马上就过去。”

陆鸣凤也反应过来,脸色一红,羞赧的低头让他快些出去,宫玄迟更是欢喜,不由欢畅的开怀大笑。

不过他也没有再逗陆鸣凤,站起身对她道:“你乖乖的等我回来,若是觉得不舒服,就在床上躺一会儿,你以后是我的媳妇儿,不用担心别人的说法。”

陆鸣凤笑意盈盈的点了点头,“我知道,你快出去吧!”

宫玄迟转身往外走,走到门口却又突然停了下来,转身往回走,陆鸣凤愕然间就看见宫玄迟弯腰在她额头上轻轻的吻了一下。

宫玄迟被陆鸣凤赶了出去,宫玄迟失笑,一脸的喜气洋洋,神清气爽。

席间觥筹交错,宴席上众人言笑晏晏,热闹无比场面让宫玄迟心情更是好了。

他走过去,众人纷纷起哄,说新郎官去洞房就不想出来了,就连宫玄迟自己都不由赧颜。

他无言以对,众人便对他开始了惯例性的灌酒,划拳声震天响,大红色的布置中,宾主尽欢。

此时煞心也拿了一个红漆木八角食盒走进来,陆鸣凤迫不及待的走过去,不等煞心动手就自己揭了盖子,散发着诱人美味的八宝香酥鸭让昆明的食指大动。



244 温柔小意

煞心见主子像个小姑娘一样欢喜的模样,也一改平日里不苟言笑的模样。不由扬起嘴角,露出了一个笑容。

陆鸣凤发现宫玄迟很了解她,她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他都知道很多,而自己对宫玄迟却并不是很了解。

想到这个,她的心里被一种莫名的情绪填充的满满的。有个人了解自己,真的感觉很不错,至少证明自己是被人关心的。

吃过了东西,陆鸣凤打了一个幸福的饱嗝儿,煞心端了茶水来伺候她漱了口,她突然想知道是什么时候了,便问煞心:“什么时候了?”

煞心恭声道:“刚过申时初。”

陆鸣凤点了点头,便有端正的坐在铺着大红被褥的百子多孙架子床的床沿。

不一会儿就觉得有些百无聊赖了,低头看着自己的指甲,用水仙花染的红红的,比起现代用化学原料做的指甲油,这个天然绿色的多。

她不由感叹古代的人民智慧让人敬佩,玩了一会儿指甲,她目光又落在铺着大红锦被的床上。

刚才没有怎么休息,这时候才看到,大红色的枕头上绣着鸳鸯戏水的图纹,大红锦被上也是差不多的花纹。

床头挂着赤金的花生吊坠,花生……不就是多子多福,荣华富贵的象征嘛,陆鸣凤心里顿时有些赧然。

她的手轻轻的摸着枕头,丝滑的触感让指尖感觉十分舒服,可在这种丝滑中,她却感觉到了一种异物硌手的感觉。

她心中一愣,什么东西?心里想着,便不由伸出了手往枕头下探去,一种纸的感觉从指尖传来,是一本书?她心头有些疑惑的把书拿了出来。

一本有些泛黄的书装订有些粗糙,有些被翻阅的痕迹,陆鸣凤的目光落在封面上画的图上面,隐约可见是两个人交缠在一起,再定睛一看,陆鸣凤的脸顿时涨红。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春宫图?

她心里是又惊又怯,这本书放在新婚的床上,用意不言而喻。想到这里,她就想起上次在浴池里,宫玄迟昂然的反应。

脸上更是火辣辣的,心里羞怯的不行,她虽然已经为人母,可是对于那种男女之事却只经历过一次,心理上还是少女的懵懂。

她让煞心先出去守着,自己要一个人带一会儿,煞心自然乖乖的走了出去。

陆鸣凤这才再次翻开那本书,各种姿势不带重样的活灵活现的画在泛黄的书页上,还有文字说明,技巧要领。

天哪,陆鸣凤心里暗暗惊呼,这简直就是一本香蕉书中的战斗机,万能手册啊!

越看,感觉浑身的血液越是沸腾,脸涨的通红,脸红心跳的臊的不成样子。

约莫一个时辰之后,屋外响起了有些漂浮不定的脚步声,陆鸣凤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一定是宫玄迟回来了!

果然,不一会儿,门就被吱呀一声推开了,穿着大红喜袍的宫玄迟一身酒气的走了进来,看来今儿个是喝了不少酒就连脚步都有些虚浮了。

他转身关上了门,一步一步的往陆鸣凤走来,一身大红霞帔的陆鸣凤近在咫尺。

他轻轻的走到她身前,半醉半醒的挑起她的下巴,微微的呼了一口气,上等的梨花白还在他的唇齿间残留着浓烈的酒香。

“今日你终于嫁给我了。”

陆鸣凤没有想到他开口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这个,不由怔愣住了。

宫玄迟捧着她的脸如同捧着一件稀世珍宝,目光温柔的看着她,仿佛在鉴赏一件美玉,目光透着浓浓的欢喜与爱恋。

“阿迟?”

陆鸣凤以为他喝醉了,便轻轻的低声喊着他。

宫玄迟没有回答她,而是把她的脑袋压在自己的身前,温柔的喊着她的名字:“陆鸣凤,陆鸣凤,陆鸣凤……以后你就是我的妻子了,我们就是夫妻了,真好,真好啊!”

此时的宫玄迟仿佛一个要糖吃的小孩子,目光中充满了渴望的爱恋,炙热的目光把陆鸣凤的心都熨烫着,暖暖的说不出的感动。

她以为自己这一辈子都不会再爱谁,也没有勇气再去爱谁,更没有想过在这个架空的朝代,会有人真心喜欢上她这个生了一个孩子的女儿。

她的一切不敢想都在宫玄迟的温暖中被融化了,宫玄迟让她做了想也不敢想的事,他让她知道了自己也是有人爱的,而且这份比炽烈而深沉。

她的目光柔软,伸手环住宫玄迟的劲腰。也低声柔柔道:“是啊,真好,我们以后就是真正的夫妻了。”

她和宫玄迟成为夫妻了,这是几家欢喜几家愁,云璋夫人和鸣记的东家这两个身份已然赋予了她无比的荣耀,可是同时她也承受着更大的压力。

俗话说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她如今的身份越发的耀眼,自己就要承受着更大的压力。

可是不管以后是不是会有更大的风雨,她相信宫玄迟都会一直陪着她,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有这个勇气。

陆鸣凤环抱着宫玄迟的手臂收的更紧了,仿佛害怕这种幸福会转瞬即逝,而宫玄迟也感觉到了陆鸣凤的这种依赖,他心里暖融融的,这是千年积雪的第一次融化,是为了陆鸣凤而融化的。

陆鸣凤抱着宫玄迟的腰,感觉到微凉的丝绸和脸的亲密接触,心头一酸,呜呜呜的大哭起来,宫玄迟却很懂她,

仿佛摸着小猫一样的轻轻抚摸她的脑袋,动作温柔的仿佛春日里的阳光,久违而让人感觉幸福,或许陆鸣凤的心在遇见他之前,是一片冰雪覆盖的田野,什么阳光都照不进来,却让他的那一丝阳光照射了进来。

宫玄迟的心口也是柔软的一塌糊涂,他和昆明的是真的太不容易了,他一想到陆鸣凤之前所受的那些苦,心里就仿佛被塞了一块棉花,喘不过气来。

越是这样,心底就越是对陆鸣凤感觉到深深的同情。

他不知道会不会有下辈子,曾经他觉得自己和陆鸣凤只有等下辈子了,可是他又不甘心就这么错过。

他不知道还有没有下辈子,或者说他不愿意去赌,自己下辈子还能不能遇见陆鸣凤,他害怕自己会永远的失去她,越是害怕,就越是想要把一切好的东西都给她。

把世界上最好的东西都给她都不足以表达自己对她的爱,宫玄迟声音也有些暗哑低沉:“我不知道还有没有下辈子,我只想在有生之年能够紧紧的拥抱你,对不起,原谅我的自私吧。”

他轻轻的抚摸着陆鸣凤,低身轻轻的吻上她的樱唇,陆鸣凤的杏眸里水光闪烁,他说想要在有生之年能够拥抱她?

心里如同被阳光照耀着,虽然她不是个容易相信男人的甜言蜜语的人,可是说出甜言蜜语的是宫玄迟,这个不苟言笑的男人,她愿意去相信他。

就像当初宫珏翌对她说甜言蜜语时,她虽然感觉十分甜蜜,可是却能感觉到其中的虚假,或许是自己太过敏感吧,哪怕一点点,她都能察觉到。

可是此时宫玄迟的话,她却感觉仿佛是从心窝子里掏心掏肝说出来的,她相信了。

宫玄迟的唇带着梨花白的酒香,让陆鸣凤仿佛已经醉了,任由宫玄迟亲吻着,仿佛这样就能一直下去,天长地久。

他渐渐的把她铺在床上,嘴唇轻轻的落在她的睫毛上,她这才察觉睫毛上还残留着刚才的泪珠,湿润的眼泪挂在睫毛上,被宫玄迟珍重的亲吻。

每一条泪痕都被亲吻,陆鸣凤的心仿佛坠入了一处温暖的漩涡,从此再难以自拔。

她知道自己这是陷入了宫玄迟的温柔漩涡,可是她甘之如饴,不愿意再脱身出来。

吻从温柔到炽烈,仿佛星星之火在燎原,衣衫褪尽,床帘轻轻的落下,划过一道旖旎的弧线。

一室春光,有低低的暧昧声音响起。屋外的人早已经躲开了,怕被屋里传来的声音羞红脸。

再次醒来时,陆鸣凤感觉自己仿佛被什么东西碾压过一般,身上酸软的如同一团泥,原本不着一缕的身上却穿着一件丝绸睡袍,身上虽然疲惫不堪,可是却清爽干净,丝毫没有昨晚完事后被折腾出的一身粘腻。

她面色一红,猜想着一定是宫玄迟给她清理了,虽然是昨晚她累的睁不开眼睛,可是也能感觉到宫玄迟替她清理。

他的动作温柔,让她舒服的睡着了过去。

她看到了锁骨那里有几处暧昧的红色印记,一张白皙的脸又泛起了红晕,大红色真丝睡袍中的陆鸣凤,仿佛一朵盛开的红玫瑰,诱人又美丽。

宫玄迟不知道去了哪里,这时候也不过是晚上七点过,她没有公婆,可是还是要早一点起床进宫见皇上。毕竟她以后就是皇室宗妇了,也理应进宫去面圣。

她生了一个懒腰,喊了一声煞心,煞心很快就进了屋,恭声问陆鸣凤是不是要起床了,陆鸣凤转而问她:“你怎么不早点叫醒我,王爷呢?”

煞心脸上闪过一抹赧然的神色,低头回答道:“夫人,不是煞心不叫醒您,而是王爷说了,让您多睡一会儿,至于王爷,他五更天就起来舞剑了,刚才还在院子里,只是又出了院子。”

陆鸣凤更是疑惑了,目光有些疑惑的望着门外,这时候一抹正红色高大的身影出现在她的眼帘中,她心中一跳,看见了宫玄迟提着一个盒子走了进来。

他很快就进了屋,见陆鸣凤醒了还躺在床上,不由想起昨晚的美好,让煞心先出去。

煞心忙退了出去,陆鸣凤的目光则落在了他手中提着的盒子上,一个红漆木描金彩绘的八仙过海六角食盒。

宫玄迟先走过来摸了摸她的脑袋,笑着在她额头上亲了一口:“快穿件衣服起来吃早饭。”

一种无言的幸福顿时漫延在胸口,陆鸣凤笑得十分甜蜜,痴痴的点了点头,又听见宫玄迟道:“诺姐儿那边我过去看过了,她的小院子就在我们旁边,小丫头也是才起床,我让煞雨给诺姐儿把早餐也准备好了,你不要担心。”

“好。”

陆鸣凤闷闷的听着他说完,半晌才憋出这么一句话来。

宫玄迟真的是个很好的人,他不仅仅是为了娶她而娶她,还替她担负起了本来应该属于自己的责任。

她眼眶一红,突然就想哭,整个人就躲进了被子,不愿意让宫玄迟看见。

宫玄迟刚开始还没有注意到,把早餐都摆好了,这才发现陆鸣凤还没有起床,这才走到床边,作势要拉她起床。

见她像个小孩子一样耍赖,伸手要挠她痒痒,却摸到陆鸣凤藏在被子里的脸上有些湿润。他的手一顿,立刻就担心起来,急急的问道:“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你给我说,别吓我啊,鸣儿?”

可是陆鸣凤却怎么也不出来,听见宫玄迟担心的声音,反而笑出了声。

宫玄迟听见她的笑声,这才放下心来,温声的问她:“是不是我昨晚把你弄痛了?”他的话语中充满了真挚,没有半分不怀好意的意思,这反而放陆鸣凤的脸更红了。

“你胡说什么呢?”她不由娇嗔道:“什么话都说,也不怕臊!”

宫玄迟失笑的连连道:“好好好,是我不好,以后不说了好不好,不过现在我娘子应该吃早饭了,不然为夫可要收拾你了!”

这句话里倒是带着几分不怀好意的暧昧,陆鸣凤明知故问道:“夫君要怎么收拾我呢?”

宫玄迟见她明知故问,笑容更甚,声音中带着几分窃喜,心里也有些心猿意马,却还是柔声对她道:“娘子先吃了早饭,为夫在告诉娘子,以后娘子若是不好好吃饭,为夫会怎么收拾你。”

陆鸣凤伸出的脑袋看见了宫玄迟眼眸中的那一抹明亮的光芒,心中不由一慌,突然笑道:“要亲亲才起来。”

宫玄迟从来没有见过陆鸣凤这么可爱的时候,眸光宠溺的笼罩着陆鸣凤,声音却是越来越温柔,躬身在她柔软的樱唇上轻轻一吻。

陆鸣凤却轻轻的咬了咬他的唇,两人玩游戏一样你侬我侬了半晌,就在宫玄迟差点按捺不住的时候,宫玄迟目光落在了桌上的白粥上,当下强忍着道:“好啦,快点来吃饭,若是吃了饭,为夫再陪娘子好好玩一玩。”



245 夫妻闲事

听着宫玄迟没皮没脸的话,陆鸣凤的脸一红,都不知道说他什么好。

她觉得宫玄迟曾经也不是这个样子啊,还记得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一副冷若冰霜的模样,如今却像只猫一样,毫无威慑力。

不过这若是让宫玄迟知道了,他一定会说,这不过是因为她是陆鸣凤而已,若是换了别人,只怕就觉得他像只老虎了。

陆鸣凤还想耍赖,而宫玄迟则担心自己会把持不住,干脆躬身把她拦腰抱起,走到黄花梨木的如意祥云大圆桌旁,让她坐在自己的怀里吃了早餐。

加了鸡肉丝的粥炖的浓浓香香的,加上也是真的很累,肚子饿得不行,陆鸣凤端着碗不顾形象的大口喝起粥来。

看她吃的正香,宫玄迟不由莞尔,轻轻的摩挲着陆鸣凤身上这件绣着双鲤鱼的大红色绸缎睡衣。

红色的衣服喜气,衬得陆鸣凤本就白皙的肌肤更是欺霜赛雪。

莹白光滑如同美玉的肌肤泛着光泽,隐约还有淡淡的玫瑰香气从她身上散发。

宫玄迟的呼吸不由紧了紧,高挺的鼻子不由凑近了一些,陆鸣凤并不知道,她的心思都放在了碗里香气喷喷的金丝鸡肉粥里。

她若是知道只怕会后悔当初一直吃的玫瑰凝香丸,因为她小时候家里太穷,饭都吃不饱,更别说把身体养好了,所以身体一直不好,又气血不好,便一直吃着云族一位医术高超的女医师的药丸。

这玫玫瑰凝香丸用的原料十分将就,需要用天刚刚放亮时沾了露水的新鲜玫瑰花苞,早了不行,晚了更不行。

不过有钱能使鬼推磨,作为云璋夫人,还有鸣记的东家,下面的人为了博她欢心,就是洒热血也要争着来帮忙。

这么多年,她一直在用这味药丸,没想到时间一长,连带着身上竟然也有了淡淡的玫瑰香气,不浓不淡,十分怡人。

宫玄迟的脸轻轻放在陆鸣凤的颈窝处,见她还在吃,低声问道:“好吃吗?”

热气从身后喷在白皙的脖颈间,陆鸣凤就是再笨拙也能看出宫玄迟的异样了。

她脑海里顿时就浮现出昨夜宫玄迟如同猛兽一般的狂野来,她都不知道宫玄迟这么多年竟然还是个雏,她不由的笑他,结果换来的就是被他吃的渣都不剩,浑身软绵绵的。

想到昨夜的战况,陆鸣凤觉得自己若是还落在宫玄迟的手上,只怕也没有什么胜算,她现在身上还软绵绵的呢,虽然那种到达云巅的感觉让她也很享受,可是她真的怕自己被宫玄迟折腾坏啊。

想到这里,她含含糊糊的点了点头:“不错,真的很香,今日做早膳的厨子是谁,不然以后都让他做吧。”

闻言,宫玄迟不由轻笑,轻轻的吻了吻她的脖颈声音温柔的道:“好,你喜欢的都可以,只是娘子若是吃饱了,为夫也应该替娘子运动运动,免得积食啊。”

陆鸣凤闻言一张绝色倾国的脸顿时涨的通红,不动声色的往一旁挪了挪,可这动作落在了宫玄迟眼里却成了欲拒还休。

他越发来劲,觉得这样的陆鸣凤真的很可爱,搂着她细柳般的腰的那双手如同铁一般的收的越发紧了。

陆鸣凤挣脱不得,便开始耍赖:“阿迟,我,我……我来姨妈了?”

“姨妈?”宫玄迟疑惑的看着陆鸣凤,“姨妈是谁?你哪里还有姨妈?”

听着这虎头虎脑的话,陆鸣凤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有一时情急嘴里蹦出了乱七八糟的现代词语。

她面上挂着几分有些赧然的笑容,轻轻的摸了摸鬓角的一缕碎发。

傻傻的笑了笑:“那个,不是,我说错了,是我那个……”

“哪个?”宫玄迟依旧是二丈和尚摸不着脑袋,傻乎乎的望着陆鸣凤,陆鸣凤见他这副样子,简直觉得心都要融化了她情不自禁的捂着嘴笑了起来。

声音清脆如同风中的银铃作响,漂亮的杏眸中仿佛帮着山花秋月,又仿佛是被风轻柔的佛面而过的山中深潭,倒映着烂漫花朵的迷人眼波。

他眉目如山的刚毅中透着柔情似水的温柔,扶着她的脑袋,轻轻的吻了上去。

“我是说我的小日子来了……”

害怕宫玄迟得逞,陆鸣凤连忙把话说全了。

而宫玄迟眼中却闪过一抹狡黠的神色,仿佛一个狡猾的狼,让陆鸣凤不由心里一紧。

这才听他语气轻柔的开口道:“你别骗我,我昨儿才问了煞心你的每个月小日子,你是每个月月末,这月中你就来小日子了,你敢糊弄我?”

陆鸣凤当场如遭雷劈的一脸呆愣,她没有想到宫玄迟一个大男人,竟然会去找煞心问这种事,哪怕她是个从现代来的,都遭受不了他这么孟浪的话。

她的目光却又温柔起来,宫玄迟是谁,他可是大历雷厉风行,杀伐果断的靖亲王,刀不刃血就能平息战乱的摄政王,他竟然会为了她去问那些女子的琐事,可见他对自己的重视。

试问一个不重要的人,你会去关心他的那些琐事吗?

她没有再躲避,反而是主动的迎上去亲吻宫玄迟。

宫玄迟的身体一僵,没有想到陆鸣凤会主动吻他,这种被主动亲吻的感觉,让他感觉自己好像很重要,有种被珍视的感觉。

他心里如同一块棉花,软绵绵的,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竟然会因为一个女人而如此的柔情,果然世上并没有无情人,二十因为能让他温柔以待的人尚未出现而已。

他抱着陆鸣凤,往挂着大红连理枝纹路床帐的百子福长架子床走过去。

陆鸣凤感觉自己被轻轻的放在了床上,柔软的锦被就在自己的身下,宫玄迟褪去衣衫,露出了里面麦芽色健壮性感的肌肉来,丝缎般光泽的青丝散落,他俯身伏在陆鸣凤的身上,两人的发丝融在一起。

……在一次抵达云巅之后,宫玄迟搂着陆鸣凤,面上俱是满足的神色,像是一直吃饱喝足的猛兽。

陆鸣凤突然一惊,拍了拍环在她身上的那双还有些汗珠的手臂,声音有些焦急道:“不是说要进宫面圣吗,我们这样子会不会惹怒皇上啊?”

谁知宫玄迟却只是轻轻的拍了拍陆鸣凤的手,温声道:“别急,今日不去也无妨,谁敢多说一个字。”

他就这么轻描淡写的说了不去,而陆鸣凤心里却难免有些震惊,虽然如今的宫玄迟身兼靖亲王和摄政王,可是她也没有想到如今的宫玄迟竟然可以直接不管宫珏翌怎么想了。

陆鸣凤也看出他有些疲惫了,便没有再说这件事,反正他们夫妻俩个,如今也不是谁都敢说的,毕竟身份摆在那里,谁敢多说一句,用钱都能砸死人。

都说

天下事,无非兵和钱,如今这两样,他们都有,就是宫玄迟要做皇帝也没有谁敢多说一句话

除非他活的不耐烦了。

可是宫玄迟很快又站了起来,拉过一旁的衣服就往身上披,可却拿错了,拿的是陆鸣凤的睡袍,他一个大男人船上则有些搞笑了。

陆鸣凤被折腾的七荤八素的,这时候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却看见宫玄迟穿着她的衣服,顿时笑的合不拢嘴。

“阿迟!”

她嗔怪的叫了一声宫玄迟,宫玄迟的背影一顿,听见陆鸣凤爽朗清脆的笑声,又继续走,声音却带着几分好笑:“你笑什么,我穿我娘子的衣服,不许笑!”

闻言,陆鸣凤笑得更欢快了,最后笑到肚子疼,这才停了下来,就看见宫玄迟端着一盆水走了过来。

陆鸣凤顿时明白了他要做什么,立刻拉着被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不让宫玄迟看见,宫玄迟不免失笑,笑声中充满了宠溺的意味。

他弯腰戚在陆鸣凤的脸颊旁,温声道:“乖,为夫给你清洗一下,不然会不舒服。”

陆鸣凤却突然想起刚才在他右胸下一寸的地方看见的伤疤,心里顿时酸酸的不成样子。她声音闷闷的哼了一声,却把头藏在了被窝里,宫玄迟好像是在哄小孩子一样,把她哄着:“乖,听话,洗了娘子就能安心的睡一觉了。”

陆鸣凤缺突然转身抱住宫玄迟,呜呜的哭了起来,她发现自己嫁给了宫玄迟之后总是多愁善感,动不动的就要抹眼泪,真是丢人。

以前她也不是这样的啊,怎么如今嫁了人变化这么大,宫玄迟听见她的哭声,心中一疼,立刻摸着她的脑袋轻声问:“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鸣儿?”

陆鸣凤的脑袋摇的像个拨浪鼓,模样傻乎乎的,像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

宫玄迟又不由傻傻的笑了笑,无奈的摸了摸陆鸣凤的脑袋,声音如同三月里暖阳下轻轻划过的清风,带着几分难以言说的情愫:“傻子,你不要动不动就吓唬我行不行,你知道你流的每一滴眼泪都让我十分难受,就像是被铁水烫过一样。”

陆鸣凤闻言也急了,心疼的趴在宫玄迟的腿上,柔声道:“对不起嘛,我只是想到,想到……你的伤还疼不疼?”

陆鸣凤的手不知何时伸进了他的衣服,摩挲着右胸口下一寸的伤疤,这个伤疤曾经是陆鸣凤亲手种下的。

她如今每每想起那夜的情景就有些后怕,如果当时她的手再准一点,如今的宫玄迟……只怕是坟冢一座,化为烟烬了。

想到这里,陆鸣凤感觉自己的胸口仿佛揪作一团,胸腔里的心如同抽搐一般,疼得她几乎窒息。

她只要想到自己当初险些犯下的错误,就觉得自己的心口作疼的厉害,曾经她天真的以为,自己和宫玄迟这辈子都不会有什么交集了,可是现在发现,自己差点一念之差失去了最爱自己的人。

也许以后再也无法遇见和宫玄迟相似的人了,也许以后她再也不会嫁人,也许她一辈子都不会知道,有个男人爱她爱到可以牺牲自己。

就一寸的距离,那一寸的距离就能要了宫玄迟的命,这毫无悬念。

可是她不敢再想,也许曾经她还敢想,可是在明白了宫玄迟对她的心之后,她害怕去想一切有可能会是去宫玄迟的念头。

她抱着宫玄迟,声音有些沙哑:“你是个傻瓜吗,当初怎么也不躲!”

听见陆鸣凤撒娇似的声音,宫玄迟就觉得浑身都酥酥麻麻的仿佛心里某一出被击中,让他感觉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苦涩。

他目光落在陆鸣凤的如瓷器般润滑莹白的脸庞,声音柔软:“我相信你,我相信你不会要了我的命。”

陆鸣凤忍不住轻轻的捶了捶宫玄迟的胸口:“你是个什么人啊!”

宫玄迟不置可否的坦然一笑:“我是你夫君啊。”

对于宫玄迟这种耍赖般的做法,陆鸣凤便是自己也无辜,她能怎么做啊,毕竟宫玄迟又不是个小孩子了,她也不能毫不留情的骂他吧!

可是又觉得心里不是个滋味,担心他下次犯浑,又这样子,可是有一次幸运了,就能有一辈子幸运吗?

就算有可能,陆鸣凤也不打算,或者说气不愿意去赌,如今的宫玄迟,她觉得他不应该承受这样的事,他值得被珍重。

陆鸣凤不由嗔了他一眼,目光坚定道:“不行,你要告诉我,以后你再也不去涉嫌了,若是遇见这样的事,就算真的还是我,你也要躲开,不许像上次一样,听见没有!”

俨然一副命令孩子的口气,宫玄迟情不自禁的笑了起来,伸手去捏陆鸣凤的小鼻子:“知道了,遵命娘子!”

他这副样子把陆鸣凤逗的噗嗤一声笑了,他这才有低身端起地上的水盆,走到临窗大炕上,把炕桌拿了过来,把水就放在了炕桌上,拧了帕子。

“不行,水有些冷了,你乖乖的等一下我去加一点热水。”

陆鸣凤心里更是一软,这男人不禁长的好看,还这么贴心,真是让人觉得十分难得,陆鸣凤用力对他也越发珍重了。

宫玄迟去打了热水过来,拧干了帕子轻轻的为她擦拭,陆鸣凤也把脸偏向宫玄迟的一侧,声音温和的嘟囔了几声,可爱极了。



246 逗闹

时光的纷纷扰扰仿佛在宫玄迟的臂弯里沉静了。

夜雨来的无声无响,嘀嗒嘀嗒的声音,催人入眠。

有人在身后用力的追着她,她奋力的奔跑,有猫头鹰的声音响起,陆鸣凤停下脚步,往四周环顾,鬼影般的树木在周围。

仿佛是深深浅浅的人影,他们不断的向她靠近,陆鸣凤害怕的蹲在地上,她想要躲开,可是却发现他们想要把她的掐住,她开始呼吸不过来。

窒息的感觉袭来,床上的人猛然坐了起来,陆鸣凤这才意识到自己只是做了一个梦。

额头上细细密密的冷汗,她用手轻轻的拂了拂额头,掌心就都是水渍。

她悠悠叹出一口气,宫玄迟也醒了,他睡意还很浓,见陆鸣凤的这副模样,瞌睡也醒了大半。

“怎么了,是不是做噩梦了?”

他的声音很是温柔,把陆鸣凤整个人都匡在臂弯里,轻轻的摸着她的脑袋。

陆鸣凤发现宫玄迟总是用这种安抚小狗一样抚摸来安抚自己,她不由想笑:“讨厌,你哄小狗呢?”

宫玄迟微微一愣,点头道:“对啊,哄小狗呢。”

她顿时气急,心里的刚才的那种恐惧也消散了大半。

突然感觉有个人在身边真好,也不再和宫玄迟犟嘴,反而温顺的倚着他的胸膛,听着他胸腔里砰砰直跳的心跳声,她感觉自己的心也渐渐平静了。

宫玄迟扶着她躺下,声音轻柔:“再睡一会儿好不好,我去给你倒杯水。”

他说着就要下床去,陆鸣凤却看见他上身,这样下去很容易着凉,忙拉住他:“穿件衣服吧。”

宫玄迟转身定定的看着她,目光中透着柔软,陆鸣凤被看的有些赧然,却见他突然弯腰在她额头上轻轻的落下蜻蜓点水的一吻:“好。”

温润如玉的声音,让陆鸣凤心里分外的舒服,她点了点头,从床头的小杌子上拿衣服给他,却突然想使坏,便拉了自己的睡袍给他。

宫玄迟见了,不由的笑出声,声音爽朗,透着愉悦和宠溺,却也顺着她的意思把那件衣服穿上了。

兰花浮纹润瓷茶盏捏在手里,茶水的温度透过茶杯传到手心里。温暖的感觉让陆鸣凤的心也跟着温暖了起来。

她端着茶杯,让宫玄迟也喝一口:“暖暖身子。”

宫玄迟就着她的手轻轻呷了一口茶,凤目却一直看着她,看的她不好意思来。

她不由轻嗔:“干嘛这样看我。”

宫玄迟摇了摇头,这才道:“感觉一切都像是一场梦,我想仔细的看看你,才能确定这都是真的。”

陆鸣凤知道他的感受,因为她也是这种感觉,一切都虚虚浮浮,幸福的像是一种假象,她也害怕这是假的。

她伸手轻轻的摸了摸宫玄迟的脸,温声道:“阿迟,都是真的,别乱想,一切都是真的,没有什么过不去的。”

宫玄迟这才搂了她的肩膀,点头道:“反正我不管,你现在已经是我的人了,以后不许再离开我,否则就让我……”

他的话还未说完,就被陆鸣凤用食指止住了,感觉到眼前女子目光中的紧张,他这才笑了笑,陆鸣凤便轻轻骂了他一句:“以后不许再说这样的话,我们不会分开的。”

宫玄迟点头。笑道:“娘子,我们再睡一会儿吧?”

陆鸣凤也觉得还有些困意,便点头同他一起躺下,丝绸的枕头又有些凉意了,在四月末的气候里,还有些沁凉。

她下意识的侧过身去,却感觉身后的人靠近了过来,他的胸膛贴着自己。

温热的呼吸喷在自己的脖颈间,像是羽毛在轻轻刮她,她不禁想笑,却感觉身后一双手环过来,那双手就覆在那双柔软上,渐渐的由温热变得滚烫。

陆鸣凤不由身子一颤,感觉到了身后人的异样,她忙低声轻轻的喊了一声:“阿迟,别闹。”

她虽喊着,却并没有挣开的意思,那双手在微微怔愣片刻后有开始使坏起来。

她也被撩拨的浑身发热,宫玄迟的浑身更是滚烫非常,像是一块火炭。

等宫玄迟消停下来时,外面天已经大亮了,她又是分外疲惫的起不来床,宫玄迟却如同加了油的机器,神清气爽,精神十足。

陆鸣凤不由仰天长啸,这男人和女人的差别还真是大,为什么她都快累成狗了,宫玄迟却生龙活虎,十分的有精神。

宫玄迟最近不去上朝,一切公务都在寝殿里处理的,今日似乎也并不打算去上朝,他这么任性,也真是没谁了。

陆鸣凤忍不住笑他,仗着自己有钱有势,就为所欲为。

他倒是一脸坦荡的抬起头来。笑容如同春风过境,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对啊,的确是为所欲为。”

他这么一本正经的样子反而让陆鸣凤有些不习惯,不由认真思考起来,宫玄迟这话的含义。

突然间,她的脸倏的一下红了起来,宫玄迟这个混蛋,无时无刻不在挑逗她,说话都一语双关,她拉过身旁最近的一个引枕就往宫玄迟扔过去。

然后整个人就藏进了被子,转过身去,宫玄迟则轻而易举的接住了枕头,声音爽朗的笑了起来,他的声音浑厚好听,让人听了仿佛喝了一坛醇香的老酒,情不自禁的醉倒。

“娘子这是在给为夫暗示什么吗?”

他说着就走到床边,伸手要去揭开大红色的锦被,手刚刚碰到锦被又停了下来,干脆整个人都躺了下去。

陆鸣凤察觉到宫玄迟又跑过来了,便往一旁躲,从宫玄迟的视角看过去,却是有个小东西在被子里蠕动一样,分外可爱。

他目光如水的落在陆鸣凤躲在被子里的身影上,突然坏坏的伸手在她的身上挠了挠,陆鸣凤整个人就跳了起来。

“阿迟!”

被她这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的宫玄迟也是愣住了,就看见穿着肚兜的陆鸣凤整个人都朝自己扑了过来。

“鸣儿,你确定你要这么调皮吗?”宫玄迟说着张开手,把她抱在了怀里。

陆鸣凤被他的动作逗笑了,噗嗤一声开怀大笑起来。



247 太子薨逝

两人玩闹了一会儿,渐渐也就歇了下来,陆鸣凤又躺在宫玄迟怀里,心里如同吃了蜜一样甜。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在宫玄迟的脸上吧唧亲了两口。

宫玄迟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动作震惊了,摸了摸还沾着口水的脸,不仅没有嫌弃,心里反而甜蜜起来。

“你个坏家伙,亲就亲吧,还把口水抹在我脸上。”他说着剑眉一挑,轻笑道:“不行,我吃了亏,你占了我便宜,我也要……”

说着就往陆鸣凤扑去,在她的脸上亲了好几口这才停下来。

陆鸣凤的目光落在案几上厚厚一碟公文上,不禁有些心疼他,忙催了他:“快去忙你的,不然越堆越多,会累着的。”

宫玄迟也看见了那堆东西,眉头就皱了起来,却被陆鸣凤伸来的手轻轻舒展开。

“不许动不动就皱眉,我陪着你呢!”

听了这话,宫玄迟心里果然舒坦了4很多,感觉什么事儿也不算事儿了,点头起身穿好衣服,又在陆鸣凤的额头上亲了亲才走开。

煞心进来送早膳,今天的是补气血的红枣燕窝羹,宫玄迟觉得是女人家吃的,便怎么也不吃。

陆鸣凤便端着碗赤脚踩在地上往宫玄迟的案几前跑去,甜白瓷调羹在润瓷浮纹碗里面发出清脆的碰瓷声。

“诺,必须吃,不然我也不吃。”

宫玄迟的目光却落在她一双白皙的脚上,眉头又下意识的蹙在一起,陆鸣凤便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也明白他在不开心什么了。

忙笑道:“我这就去穿鞋子……”

她面上虽然是笑着的,心里却莫名刺痛起来,他很嫌弃这个吗,看来自己自视太高了。

话音未落,她却被人拉了过去,整个人就倒了下去,宫玄迟抱着她,一双大掌就覆上她的脚,有些凉意的脚顿时被包裹住,她心里被突如其来的甜蜜充斥着。

和刚才的难过冲撞在一起的欢喜,让她的鼻子顿时有些酸酸的,脸就埋在了宫玄迟的肩窝处。

宫玄迟的声音清风般徐徐传来:“下次再敢这个样子,看我怎么收拾你,鞋子都不穿,很容易受凉,这地板又是大理石的……”

他絮絮叨叨的说了一大通话,陆鸣凤只觉得心里闷闷的,像是塞了一块棉花。

煞心去打开了窗户,裹着淡淡桃花香的风涌进屋来,顿时有些凉意,宫玄迟手上轻轻一甩,一个东西径直的往窗户射去,两扇窗户就扑的一声关了起来。

“鸣儿还没有起床,先不要开窗,免得她着凉。”

煞心低声应是,很快就退了下去,陆鸣凤则瞪了他一眼,心里却是温暖的不行。

有个男人懂你,宠你,爱你,敬重你,这是她的福气,也是她应该珍惜的幸福。

陆鸣凤觉得自己很久没有这种幸福的感觉了,可是嫁给宫玄迟之后,这种感觉却仿佛要爆炸了,在她心头横冲直撞,常常让她莫名的有些伤感。

果然是越美丽越害怕失去,就像她害怕自己失去宫玄迟一样,宫玄迟也害怕是去她,他们俩就像是天寒地冻里的两个人相互取暖,相互依偎,相濡以沫。

陆鸣凤正感动的时候,一道声音突然传来:“王爷,宫里有急报,太子没了!”

这声音有些奇怪,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陆鸣凤很快就反应过来是传声入耳,一定是惊雷不敢进来,所以就用这种办法传信儿,他还真是个机灵鬼。

可是她很快就被惊雷说的话惊到了,太子?

就是宫珏翌的儿子,慕容华清生的那个,和诺姐儿一般年纪的男孩,如今算来也就是八岁,怎么好端端的就没有了,俗礼的大历真是风雨飘摇之际啊。

她心里突然又觉得感动,真是应了那句话,没有什么盛世安好,不过是有人替你负重前行而已。

她这几天之所以能够过的如此平静安乐,不过是因为宫玄迟把她照顾的太好而已,实际上现在外面只怕是风雨飘摇了。

她的目光柔和,却忙穿戴整齐,走到宫玄迟身旁,一脸正色道:“要不要我陪你一起进宫?”

宫玄迟本想拒绝,却又点了点头,轻轻叹了一口气道:“宫晟那个孩子我知道,不知道为什么,也是足了月的,却总是病恹恹的,没有什么精神。”

功臣?宫晟?这个名字真是取得好,可是重点是为何他一个男孩子还不如诺姐儿呢,诺姐儿出生的时候可没有少受罪,她该不是长得好端端的,像个小牛犊子一样。

不过她心里这话若是让诺姐儿听到了,只怕会抗议的,她虽然脸上有些胖嘟嘟的。可和小牛犊子扯不上什么关系吧。

说不定还会翻个白眼,取笑她母亲一番。

宫玄迟端起那碗已经温热的红枣燕窝羹,“快喝了,不然不许你进宫。”

听着这有些霸道却充满关心的话,陆鸣凤心里一暖,点了点头,知道这时候不是耍赖的时候,接过宫玄迟手里的碗,仰头咕噜咕噜的喝了起来。

待碗见了底,宫玄迟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和陆鸣凤出了靖亲王府,一路直奔皇宫去。

心里却琢磨着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好好的一个孩子,虽然身体一直不怎么好,却也不至于就这么说没就没了吧?

他一路上都凝重着神色,陆鸣凤坐在他身旁,伸手轻轻的捏了捏他的大掌,他的大手,手心有很重的茧子,摸着有些硌手,可却让陆鸣凤莫名的心疼。

感觉到手上传来的力度,宫玄迟回握了握那双软若柔荑的小手,对她笑了笑,示意不用担心,陆鸣凤也心领神会,对他回以一个暖心的笑容。

马车停了下来,宫玄迟先跳下了马车,陆鸣凤出来,两人心有灵犀似的,一个轻轻的扶着一个知道会被扶着,大胆的跳了下来。

这一个小小的互动,让陆鸣凤心里暖暖的,宫玄迟面色也柔和了许多。

两人经过的一路上,遇见的宫人都是神色慌张,之中大祸临头的压抑感在皇宫上方如同黑云压顶一般让人透不过气来。

宣德殿在,所有人都是低眉顺目,眼睛都不敢乱转,殿内气氛更是低沉。



248 疯狂魔怔

浓黑的浓云挤压着天空,掩去了刚刚的满眼猩红,沉沉的仿佛要坠下来,压抑得仿佛整个世界都静悄悄的。

淡漠的风凌厉地地穿梭着,将人的惊呼抛在身后。花草树木早已战栗起来。正是山雨欲来风满楼!

陆鸣凤轻轻的捏了捏宫玄迟的手心,柔软的手心里传来温热的体温,宫玄迟也察觉了她的意图,转头对她温暖的笑了笑。

发生了今天这件事儿,谁也说不清楚会不会有人把太医宫晟的死算到宫玄迟身上来,毕竟这样的事本就是说不清道不明,有事剪不断理还乱,尽管如今的宫玄迟已经今非昔比,不再是曾经那个能被拿捏的人了。

可是流言猛于虎,有时候人云亦云,到时候你没有做的事都会变成你做过的事,谋权篡位着,等同于逆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如果在这样的情况下,宫玄迟的处境就会变得很微妙了,若是以后他有心得了这天下,也难得人心,会成为百姓口中的乱臣贼子。

宫玄迟没有想过让自己置于这种处境,陆鸣凤也不愿意让宫玄迟成为千万人唾骂的贼人,在别人的口中变得那么不堪。

所以,这件事一定要谨慎处理,一旦有个不妥,只怕会发生一些他们都不愿意看到的事情。

陆鸣凤心里仿佛堵着一团棉花,总觉得喘不过气来,她真的担心。

这种担心让她心里惴惴不安,越发不得安生。

外面阴天黑地,仿佛在喻示即将来临的暴风雨,风雨飘零之际,又正值多事之秋,真是让人心中难以言说。

陆鸣凤整理了一下衣衫,一阵微冷的风刮过来,发一个晚春里的那种莫名凉意,像是一场即将开始的对弈刚好被拉开了帷幕。

宫玄迟下意识的挡在陆鸣凤的身前,从脸庞上一闪而过的风便小了许多,陆鸣凤心里暖暖的。

很快,李公公跑了出来,对着宫玄迟恭敬的行了一个礼:“王爷,让您久等了,皇上请您进去。”

宫玄迟转头看了一眼陆鸣凤,两人相视而笑,并肩进了宣德殿。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外面天气不好,还是因为宣德殿的门窗都紧闭着,大殿里显得有些阴暗晦暗莫名,还有些闷热。

宫珏翌坐在盘绕着蟠龙的影壁前的案几前盘腿坐着,暗淡的光线斜斜从有些泛黄的高丽窗纸里射进来。

晦暗莫名的光线笼罩着宫珏翌,他浑身都裹着暗淡的天光,仿佛是深山里的得道高僧,此时已经圆寂般的安静。

这让陆鸣凤和宫玄迟两口子不由的相视一眼,都有些不明白宫珏翌这是怎么了,像是一具没有魂魄的躯体,安静的坐在哪里,动也不动的样子让人有些恐惧。

“微臣参见皇上!”

“臣妇见过皇上!”

两人一前一后的行了礼,宫玄迟还是那样淡漠的声音,那样轻飘飘的自称着微臣,可是此微臣非彼微臣。

七年,整整七年啊,岁月如梭,光阴似箭,一切都如同老旧的影片,全都变得那么讳莫如深,变得物是人非。

宫珏翌仿佛没有听到,却抬起头静静的看了一眼宫玄迟,又看了一眼陆鸣凤,眼睛里的神色带着深深的悲痛。

对,就是深深的悲痛,陆鸣凤被他的目光看得心头也有些不忍起来,仿佛是自己导致了太子宫晟的死似的,她的心里就凭白升起一种浓浓的愧疚和心疼。

宫玄迟则表现的冷静的多,他目光如同小绵羊似的,丝毫没有半分杀伤力,让人觉得他就是个人畜无害的人。

可是实际上,只能说人不可貌相,宫玄迟并非是这样的人,他可是数战数捷的战神靖亲王兼权倾朝野的摄政王。

他的杀伐果断,他的果敢无畏,他的足智多谋,都藏在外边那层人畜无害的皮囊里,那些别人不知道的身躯深处。

这样的宫玄迟,只有他极致的敌人才明白,也只有他们,才配看见,仿佛这是一种最高傲的歧视。

仿佛宫珏翌就不配做他的对手,陆鸣凤有些担心的看了一眼云淡风轻嗯宫玄迟,心里有些难以言说的感觉。

陆鸣凤真的很担心宫珏翌会对宫玄迟发难,毕竟出了这样的事,首当其冲受到怀疑的就是宫玄迟。

皇上只有太子宫晟一根血脉,要知道太子宫晟一死,也就只有皇上的兄弟能够继承王位,天下落在谁的手里,自然就不言而喻。

历代为了夺嫡之争,多少人抛头颅洒热血,可是之前陆鸣凤知道,宫玄迟绝对没有做过伤害太子宫晟的事。

她相信他,因为现在的宫玄迟,只要他愿意天下都能被他撰在手中,可是已经七年了,他也止步于摄政王这个一人之上万人之下的位置。

只要他愿意,大历的江山早就已经易主,又怎会等到今天,等到太子宫晟薨逝,等到一切的嫌疑都指向他?

宫玄迟绝不会做这么傻的事,可是宫珏翌望着他们夫妇俩的神情却是充满了悲恸,那种刻骨的悲恸仿佛是从远古传来的梵音,鞭打着两人的心,在指着他们,指着他们伤害了太子宫晟。

陆鸣凤从宫珏翌责备的眼神中,看到了满满的痛心,看到了满满的后悔和自责。

宫珏翌不相信宫玄迟,可陆鸣凤却心里十分难过,她不愿意她的阿迟被人质疑,做过就是做过,没有做过就是没有做过,人贵在行的正坐的端,若是把自己没有做过的事强行扣在自己的头上,任凭是谁,只怕也会叫苦不迭吧。

陆鸣凤几乎是怒喊出来的,声音十分洪亮:“我们没有做过!”

大殿里寂静十分,针落可闻,仿佛这里荒芜无人,没有人听她讲话一样,就连刚才那种浓浓的悲愤和压抑的气氛都散去了许多。

宫玄迟和宫珏翌都静静的看着陆鸣凤,她的脸因为愤怒而显得红彤彤的,任凭是谁也想不到吧,这竟然是云璋夫人兼鸣记东家的女人。

这个样子却十足像个小孩子,在对自己辩解。宫玄迟明白她的心意,心里也很是感动,声音有些颤抖的对陆鸣凤道:“鸣儿,别怕。”

他的言下之意就是自己不会有事,让她不用害怕,陆鸣凤对他笑了笑,便低下了头。

宫珏翌这才从陆鸣凤刚才的那一声喊叫中回过神来。

他目光落在一旁云淡风轻的宫玄迟身上,神色有些晦暗。

“你杀了我的晟儿?是不是你,你告诉我……”

宫珏翌的声音有些颤抖,整个人都因为过于激动而显得有些颤抖,说完了话,又渐渐的蹲在地上。

窗外雷鸣电闪,之前的那些安静都是暴风雨来临前最后的安静,此时雷鸣大作,狂风骤雨突袭着,陆鸣凤听见外面的树梢婆娑作响。

有竹林刮过的声音,仿佛扫帚碰触着泥泞的大地,发出了那种让人压抑的声音。

他整个人渐渐的坐在了地上,仿佛行将就木的老者,如同秋日里枯萎的树枝,如同干涸的河流……

一切有关于荒芜的词句,都在宫珏翌身上突显。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变得这么懦弱无能,变得这么可怜巴巴,变得这么卑微渺小。

或者说他一直都是这个样子,只是她不了解她而已。

陆鸣凤的心如同有凉风过境,不知是不是外面的风雨声太嘈杂,还是自己嗯心被在凉水里浸过,拔凉拔凉的说不出那种滋味。

可宫珏翌心里却浮现出了往日里的种种,他望着宫玄迟和陆鸣凤,那双凤眼里,原本应该盛这清风明月的眸子里竟然盛满了泪水,他的一张俊脸上,泪水缓缓的落下,带着几分颓败的伤感。

他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一切都开始渐渐的流逝,他越是想要把它们抓紧,它们却流逝的越快。

像是一把沙子,让他握得越紧,它们就越流逝的快。

好像是从遇见陆鸣凤开始吧,那时候他成日里想要知道,他这个整日里冷冰冰,不近女色的好四弟对这个陆鸣凤究竟是什么态度。

他一心都要想要把这个优秀的四弟打压下去,她几乎不遗余力的在做这件事,可是到了最后才发现,原来这也不过是黄粱一梦。

一切的法子都想了,也去做了,最后的结果却是告诉她,一切都是徒劳无功,让他不要再白费力气。

后来,他生出想要对付宫玄迟的心思,他在离开临安的那一夜,心里害怕陆鸣凤被宫玄迟先一步夺走了,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所以对于陆鸣凤这个姿色卓绝的少女,他动心了。

他没有经过她的允许,就……强要了她。这些仿佛都是一场梦,一场噩梦。

后来他又动了要让她贴身伺候的心思,所以他用了陆家陆鸣凤的几个妹妹为要挟,逼着她进了宫,逼着她作为自己的棋子。

可是后来呢?他不由痴痴的笑了,她对自己不冷不热,虽然她并没有说出口,可是他却明白,自己在她心里,不过就是有利益关系而已。

他们之间的那种关系,不过就是因为他的皇帝,而她要保护她的亲人,所以不得已才做出这副逆来顺受的模样。

她怀了他的孩子,可是呢?

“哈哈哈……”

狂魔般的笑声在大殿里回荡着,带着无尽的悲伤,他想起他在冷宫里,她大着肚子种着的那些花,充满了生命力,可是却被他毫不留情的摧毁了。

他一直都在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啊,宫珏翌不由嗤笑,自己像是一个破坏者,又像是一个嫉妒者,他竟然嫉妒她的生命活泼,嫉妒她灿烂如同春花的模样,他竟然嫉妒一个少女……

一切都真是显得有些好笑,一个富有江山的男子,竟然会嫉妒一个小姑娘,自己会不会是个疯子。

宫珏翌不禁冷笑起来,又不知道是从何时,他对慕容华清深是疼爱,因为她诞下了自己的独子宫晟。

他对她敬爱有加,走进却恍然发现,他在慕容华清若有若无的暗示中,开始远了那些作风优良的重臣,繁多去青睐那些谗言进献的贪官奸臣。

他忽然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小丑,在陆鸣凤把水倒在地上的那一刻,他越发的清晰自己是谁。

他仰天大笑,仿佛听了世间最搞笑的笑话,笑得直不起腰来。

原来这么多年,最爱的人也只是在利用他,不!

或许慕容华清也从来没有爱过他,他突然站起身来,脚步虚浮的往外跑去,李公公等一众守在外面的太监丫鬟们都急忙的追了出去。

这都是什么事儿啊,外面狂风骤雨,倾袭的骤雨毫不留情,噼里啪啦得落在地上。

宫珏翌却置若罔闻,一路上跌跌撞撞的往长央宫去。

风声,雨声,雷鸣声,面上不知是泪还是雨珠,他几乎拼了命的往前跑着,此时宫珏翌的身后还跟着一众大小太监和丫鬟婆子,宫人们惶恐不安,如今的皇上已经神志不清一般,若是他出了什么事,回过神来,灭了自己的九族也不是不可能。

所以所有人都在后面奔跑者追过去,可是宫珏翌再不济也不可能随意让几个太监个和宫女们轻而易举的追上吧。

一路上,他几乎跑丢了一只鞋子,头发凌乱,衣衫尽湿。

长央宫里,所有人仿佛都成了泥塑的一样,呆呆的望着外面。

看见宫珏翌这样狼狈的跑来,却也是丝毫不动的站在那里,宫珏翌则不管不顾的跑了进去。

四周都挂着白布,凄惨萧瑟的场景让人见了心中荒芜,诺大的宫殿里,安静的针落可闻。

妆台前,坐着一个女子,她长长的秀发随意的披散在身后,随意的让人无法把她和皇贵妃这个令人尊敬的名字挂钩。

宫珏翌却突然愣住了,他忽然仿佛回到了七年前,他看见的陆鸣凤,当时她也是这副样子。

披着头发,安静的坐在哪里,屋子里也是这么暗淡的天光。一切都是惊人的想似,这让宫珏翌把之前到这里想要说的话都抛到了脑后。

只是他究竟万一怎么做,究竟要怎么做呢?这一幕幕场景如同是僧人在念咒一般,让心中紧在一起。



249 猜忌

慕容华清的眼角也有了淡淡的褶子,美人迟暮,总是躲不开的。

她面色有些伤悲,沧桑的模样让她又陡然间老了几岁似的。

“快去给皇上拿帕子。”她对丫鬟吩咐了一声,这才转过头来对宫珏翌道:“皇上这是怎么了,为何要冒雨前来。”

太子薨逝,大历没有了继承人,慕容华清多年来的愿望也落了空,从前她还有太子宫晟做依靠,可如今却只有宫珏翌了。

没有宫珏翌,她算是什么,她什么也不是了,如今的慕容府也只是靠着她才能苟延残喘,还能尚存一口气。

母家是指望不上了,女子出嫁从夫,她唯一的指望也就只有宫珏翌了。

见他这般心魂不定的冒着大雨跑来,她的心里更加乱了,她不知道自己究竟做对了还是做错了,如果当初阮嫔的孩子留住了……

那么以后不管是谁登基为帝,她都是名正言顺的皇太后,是大历最尊贵的女人,这是谁也无法改变的。

她突然明白了她的姑姑,同为慕容府女儿的姑姑,已故的皇太后的打算。

皇太后虽然也有不对的地方,可是她比自己看的很远,如今她才明白皇太后为何那么重视皇家子嗣了。

在悲恸亲子的离世之外,她还难过自己当初猪油蒙了心,只想着让自己的孩子继承大统,心里固执的不允许别的女人生下皇嗣,如今看来,出了当初的德妃,没有任何一个女人还生下了皇上的孩子。

她突然觉得心有戚戚,自己的一己之私,竟然会造成如今的局面,她只觉得悔恨不已,心里悲痛交加,觉得仿佛有口气在心口堵着,让她心里难以言喻的悲痛。

宫珏翌则突然抓住她的肩膀,语气有些激烈的道:“你说你是不是一直在预谋什么,这一切都是你预谋的吧!只是你没有想到,自己的儿子会死,以后你也只有给我守皇陵的命!”

慕容华清如遭雷击,这些人都愣住了,细看之下,她的嘴唇都有些发抖,仿佛难以置信。

不,她的确是难以置信,她没有想到宫珏翌竟然会这么想,准确的说,自己一直细细谋划了这么多年,他总算还是发现了,发现了她的用心,发现了她的企图。

她顿时有种被人剥光衣服的羞耻感,面色涨红的望着宫玄迟。

宫婢拿着帕子过来,却看见往日里恩恩爱爱的皇贵妃和皇上两军对峙般的相对而视,剑拔弩张的气氛让她不敢靠近,她忙照顾着众人退了出去。

有些事,不知道也就罢了,知道了说不定还会把命搭了出去,所有的宫人都退了出去,还“贴心”的把门也带上了。

慕容华清听到门合拢的声音,屋外的雨声风声就显得有些闷闷的了,让她的心也顿时沉闷下来,可是她不能被宫珏翌就这么看穿,立刻就红了眼圈,目光深沉的望着宫珏翌。

“皇上,别人可以怀疑妾身,天下人都可以怀疑妾身,可是您和妾身同床共枕十余年,您还信不过妾身吗!”

她言辞恳切,目光里充满了哀恸,无论是谁见了,也会为她的这副模样而心疼,说不定立刻就会原谅她,绝不会再对她发难。

可是此刻的宫珏翌浑身湿透,脑子前所未有的清醒,他脑海里,慕容华清曾经的所作所为历历在目,如同过眼浮云,一一漂浮在眼前。

他不愿意一辈子都做个糊涂鬼,如今他唯一的精神支柱太子宫晟没了,他以后如何还两说,他也不愿意再说什么,他今日一定要问得清清楚楚!

他的目光难得清澈起来,笑容中带着几分嘲讽,并没有因为慕容华清现在这副哀戚伤悲的模样而心软半分。

他看着慕容华清:“你还不肯说实话?”

慕容华清如同当头被泼了一瓜瓢冷水,浇的她透心凉,整个人都心冷如冰。

曾经的宫珏翌,对她的一滴眼泪都十分心疼,总会觉得对她有愧疚,在宫人或是京城的贵妇们眼中,她和皇上宫珏翌之间的那种温暖相依的幸福,也是她们羡慕不已的。

可是今天,宫珏翌竟然对她的眼泪视若不见,他曾经对她的怜惜呢?难道就随着他的猜忌和怀疑消失的一干二净了吗?

慕容华清心中如同在寒冬腊月里赤足走在冰雪上,由下而上的冰冷渐渐的覆盖了她的全身,这种感觉在本该温暖和煦的四月里显得如此格格不入,可是此时门外的雷鸣声又猛地一声炸开了,仿佛也在嘲笑她。

如果是曾经的慕容华清,或许会对宫珏翌的质问和冷漠而感觉心疼,可是如今的她,一心只有利益,一心只有手中的荣华富贵。

她就这样麻痹着自己,可是心口为何还是涌上那种蚂蚁啃噬般的疼痛,她顿时觉得眼泪从刚开始的演戏有了几分真正的酸楚,那些从心底流出来泪水落在衣衫上。

宫珏翌却觉得厌恶非常,他没有耐心继续陪着慕容华清演戏了,声音就有些尖锐的道:“皇贵妃,你最好珍惜我给你的荣华富贵,否则我既然能把你从冰窟窿里捞出来,也能把你打入十八层地狱!”

宫珏翌的声音冷漠到了极点,可是慕容华清的心更是疼痛难忍,她没有想到自己竟然还对宫珏翌有如同魔障般的执着。

可是他的冷漠如同一把利刃,把她的心口刺的生疼,慕容华清低垂的头渐渐扬起来:“我究竟做错了什么?”

宫珏翌没有想到她竟然会问这个,他还没有回答,慕容华清就自嘲道:“为你付出所有,原来所有的夫妻情分都是因为我们的孩子,如今他没了,你也要这样对我吗?哈哈哈……”

她仰头笑了起来,看着宫珏翌的目光如同一直受了伤的小兽,宫珏翌听她说完这番话,心头有些松动。

慕容华清一直都在窥测宫珏翌的心意,自然是捕捉到了他眼中的那一抹松动和不忍。

她双目赤红,对着宫珏翌决绝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妾身入宫十五载,为皇上只诞下一名龙子,没有为皇上尽到开枝散叶的本分,如今太子薨逝,妾身有罪,妾身告退了,只愿下辈子能弥补自己的罪过!”

她的声音带着那种低沉压抑的悲伤,说完话,整个人就往一旁的柱子冲过去,她的模样决绝,没有丝毫作假的模样。

可慕容华清却心里十分害怕,她在赌,赌宫珏翌的心软,赌他对自己残存的几分怜惜。

可是宫珏翌的声音却迟迟没有响起,她朝着对角最远的柱子冲过去,眼见就要到头了,她心里万分悲痛的时候,宫珏翌的声音总算响起来了。

“行了,别演了!”

她的身影止步于柱子前三步远的位置,整个人都颤抖起来,宫珏翌还是不肯相信她?

这种认知让慕容华清心头涌起一种难以言喻的悲伤,没有想到他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与其这样,刚才还不如真的撞过去,她注意一点,不用撞死,只流着血也能博得宫珏翌的几分怜惜吧。

可是宫珏翌已经对此见怪不怪了,他也没有想到慕容华清会在他面前使这种拙劣的手段。

原本她说话的时候,自己都有些松动了,没想到慕容华清会用这种方式来博得他的可怜,她竟然想用这种方式来糊弄他。

宫珏翌气极反笑,目光充满了对慕容华清的失望,他笑着看着她,笑容里是无尽的嘲讽和冷漠:“没想到你到现在还想要骗我!”

“妾身没有!皇上,您为何就不愿意相信臣妾?”

慕容华清极力的想要争辩,可是话到嘴边又显得太过于苍白无力,她说的话,宫珏翌还会相信吗?

她已经无法像从前一样糊弄他了,也许就是因为在宫珏翌心里已经了一颗怀疑的种子,所以她的所作所为在他眼里,都显得可笑莫名。

慕容华清颓然的跌坐在地上,没有再做无谓的挣扎,她仿佛认命了一般,垂着头,只等着宫珏翌下令处置她。

可是等了半晌,也没有听见宫珏翌的声音,慕容华清惊诧的抬头望去,却发现宫珏翌神色莫名的看着她,目光中仿佛燃着一簇火苗,可是那簇火苗渐渐的熄灭了,直到化为灰飞烟灭。

他的眸子里带着无边的寂寥与荒芜,像是一个将死之人的眼睛,没有半分希望的神色,这让慕容华清心中不由担心起来,宫珏翌究竟受了什么刺激,才会对她起了猜忌。

会不会就是因为他们的孩子,唯一的继承人宫晟的死,这才导致了他发现自己已经举目无亲了,这才开始怀疑到她的头上?

她不敢再多想,只觉得心口仿佛压了一块重石,她深深的呼吸了两口气,外面噼啪一声又炸开了一道惊雷,随着就是闪电的刺目光亮映在高丽窗户纸上。

可宫珏翌却并不开口说话,气氛十足的诡异,若是寻常人见了,只怕会被着令人恐惧窒息的气氛所恐吓。

半晌,宫珏翌才深深的突出一口气,转身往外走,他的脚步声在地上颓然坐着的慕容华清身旁走过,一声一声的远离她,直到消失在门外。

慕容华清如同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一般,整个人都瘫软在地上,刚才出去的宫人们见皇上已经走了,这才鱼贯而入,却发现往日里高高在上,雍容华贵的皇贵妃娘娘倒在地上。

所有人都惊恐交加,没有人敢上前去,有人甚至交头接耳,说皇贵妃是不是死了。

地上的慕容华清脑海里一片空白,她没有心思去和她们生气,她脑海里全是宫珏翌刚才说的话,他的眼睛,里面没有了一丝生气。

最后还是之前去给宫珏翌拿帕子的那个一等宫婢上前去,半眯着眼睛伸手在慕容华清的鼻子前面探了探鼻。

她发现慕容华清还在喘气的时候,心里顿时欢喜起来,忙对身后的几人道:“还不快来扶起娘娘,你们这所奴才,竟然这样怠慢主子,待会儿自己去领罚!”

她说话的气势,显然是长央宫里的掌事宫女,只是曾经是菱茭,如今为何却变成了她呢?

除了这个贴身婢女,谁也不知道,菱茭当初死的有多惨,阮嫔的孩子频频保不住,自然就会怀疑到慕容华清的头上来。

可是慕容华清的手段一向高明,让人找不到蛛丝马迹,她就向慕容华清身边的人下手。

她还记得当初自己只是跟着慕容华清从翊华宫搬过来的二等宫婢,曾经亲眼看见阮嫔身边的人把菱茭姑姑捉了去,她害怕万分,却还是偷偷的跟了过去。

她看见他们把她带去了冷宫,在哪里把用刑具侮辱了菱茭,最后她险些出声惊动了人,匆匆躲开了那些人,回去搬救兵的时候,主子,也就是她如今的这位皇贵妃娘娘,竟然听了她的话之后放弃了去救菱茭。

听闻后来,还是宫里的巡夜内侍在冷宫外闻到了浓烈的血腥味,这才发现了被人分尸的菱茭。

菱茭的死状真是让她有些心有余悸,可是没有想到,皇贵妃后来竟然提拔了她做一等婢女,接替了菱茭的位置。

可是从此之后,她就没有睡过安稳觉,脑海里总是回想起当初菱茭在冷宫里发出的惨叫声,她觉得自己仿佛被厉鬼缠身,惶惶不可终日,从此也不敢独自出门,就算是起夜,也必然会叫上两个小宫婢。

没多久,阮嫔身旁的两个贴身婢女竟然以相同的死状死在了冷宫里,慎刑司接手来查案,却一无所获,最后就用冷宫闹鬼对案子做了了结,至今无人再敢问起。

从此她也不敢亲近皇贵妃,想到菱茭可是跟了她快十年的忠仆了,没有想到她竟然如此冷漠,心肠简直是石头做的。

所以她看到慕容华清躺在地上,如同死了一样的时候,只有自己才知道,她有多希望慕容华清就是死了,永远也不要再睁开眼!

慕容华清疲惫不堪的由着两个大宫女扶到了罗汉榻上坐下,心神却依旧惶惶不安。

她直喊身上不舒服,便要去躺,太医也被惊动了,一晚上都太医院和长央宫来回奔走。

可是宫珏翌却一直没有出现,宫玄迟也回了王府。一切仿佛都很平静。



250 出家

晚上陆鸣凤和宫玄迟两人静静的吃了晚饭,丫鬟上来收了盘子。

煞心去打了水进来让两人净手。

今儿晚上陆鸣凤让冯嬷嬷和沉香回临安了,刚从云族出来的时候,她就打定了注意,不能再把沉香的婚事耽搁下去,如今她也嫁给了宫玄迟。

加上昨日进宫她就发现如今的朝廷有多振荡,天有不测风云,与其一直拖着她不让她嫁人,还不如早早的把她嫁了,至少不用再因为别的事再耽搁。

至于冯嬷嬷为何会跟着回去,一则是因为既然沉香要在陆府嫁人,陆府总要有个能主事儿的人,而冯嬷嬷就是现有的最好人选,二则是因为,沉香跟了她这么多年,功劳自然是不必多说,她不是个凉薄的人,她让冯嬷嬷回去,也是为了给她做面子。

只是陆鸣凤没有想到的是,陆和竟然还等着沉香,她只在现代听说过这么深情的男人,没有想到在古代这样男尊女卑的地方,也会有这样的痴情人。

要知道陆和可是等了沉香八年,整整八年,为了沉香而收住寂寞,这才是最难能可贵的,要是换了别人,只怕老婆孩子热炕头,二胎三胎或者说四胎都有了,孩子遍地跑,哪里还会等一个八年都没有出现的女人。

对此,陆鸣凤也很是欣慰,对陆和这个人也是刮目相看。她想起沉香那一手好收厨艺,还有沉香温和的性子,真是难得的很。

在云族的这么些年,要不是沉香和冯嬷嬷帮着带孩子,她只怕会很幸苦,因此她对于冯嬷嬷和沉香的好,自然是铭记于心的。

这次回去,她让人在钱庄里拿了四万两银票出来,拿了两万两在临安给小两口置了一个大宅子,还有两万两是给沉香做嫁妆的。

沉香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嘴张得能吞下一颗鸭蛋来,她想过陆鸣凤或许会为了置办一份体面的嫁妆,可是没有想到会置办一份如此贵重的嫁妆。

四万两银子,说给她就给她了,这可不是十两二十两银子,她想着四百两也是一份恩赐了,顶破了天也就一千两银子吧,可竟然是四万两银子,足足四万两啊!

就是一些体面的官宦人家嫁女儿也不过就三千两银子,就算是一份很好的嫁妆了,就是在大历京城,除了郡主公主,几乎没有哪家嫁女儿会用上万的银子。

为此,沉香当时就泪流满面,就凭陆鸣凤对她的这份深情厚谊,这份对她不薄的恩情,她就觉得自己一直对陆府,对小姐,对三小姐四小姐的那份忠诚是应该的。

所谓种什么样的因,得什么样的果,自己能够得到小姐的如此厚待,也不是凭空而来的。

想到死相凄惨的玉竹和芷兰,沉香心里颇为感怀。

如果玉竹和芷兰当初知道自己如果一直对小姐忠心耿耿,最后会得到如此优厚的回报,她们还会不会选择上陆家二房的那条船呢?

她心里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了,毕竟一切都没有了什么意义,就算旧事重提,事实就是事实,芷兰和玉竹害了三小姐,这件事情是铁打的,他们当初下手害三小姐的时候,就应该想到会有那一天。

晚上,陆鸣凤和宫玄迟都洗漱好了,就有小丫鬟上来禀告:“王妃,厨房那边问明早是否要用鸡汤?”

陆鸣凤对于这个称呼还有些别扭,她笑了笑,点头道:“嗯,让厨房做些清淡的鸡汤,再做些八宝莲子羹,王爷明日要用些。”

那小丫鬟神色莫名,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宫玄迟和陆鸣凤,刚好宫玄迟正看着陆鸣凤,两人柔情蜜蜜,真是琴瑟和鸣。

小丫鬟心中不由艳羡,很快就收了眼中的那种艳羡,转身出门离开了。

宫玄迟心里也暖暖的,轻轻的把陆鸣凤揽到自己的怀中:“鸣儿,谢谢你。”

陆鸣凤闻声不由身子一震,她从来没有听过宫玄迟对谁说过感激的话,他永远都是那么的好贵,从来没有对谁低头过。

如今乍一听他的温声柔语,陆鸣凤就觉得心里暖融融的。

她低低的嗯了一声,放松的靠在宫玄迟的怀里。

宫玄迟的肩膀健壮而厚实,让人觉得安全感十足,宫玄迟习惯的伸手在陆鸣凤的脑袋上轻轻的抚摸,动作十分温柔。

“好啦,我们歇了吧,有些困了。”

见陆鸣凤眉眼间的确露出了几分疲惫,宫玄迟也不再多说,笑意盈盈的对她点了点头:“好,我们睡吧。”他说完就抱着她去床榻。

仿佛已经习惯了宫玄迟的那种温柔,陆鸣凤已经很自然的搂着宫玄迟的脖颈,任由他把自己放在了床榻上。

熄了蜡烛,陆鸣凤却又觉得想说什么,因为自己真的来月事了,所以宫玄迟并没有碰她,他只是侧躺着,环抱着她。

感觉真的很温暖,陆鸣凤忍不住轻轻的在宫玄迟脸上轻轻的咬了一口。

宫玄迟把她抱得更紧了,笑道:“你别乱动,等你小日子完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没有想到自己的一个小动作,竟然惹得宫玄迟瞬间有了反应,陆鸣凤的脸瞬间就红了,忍不住轻轻的往一旁躲。

宫玄迟却不许她跑,两人滚烫的贴在一起,陆鸣凤急中生智,笑道:“阿迟,你觉得皇上是不是有些不正常,我们昨儿进宫他竟然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总觉得怪怪的。”

这话说完,她又觉得不对劲,毕竟宫珏翌这个名字到底对她而言还是有些尴尬的,她这样子提起来,总归还有些不好。

谁知宫玄迟却轻轻的握了握她的手,安抚道:“你放心,不管大哥他出了什么事,太子的死也别想赖到我们头上,我绝对不会让人再伤害到你和诺姐儿。”

他的声音坚定有力,陆鸣凤心里泛起一种被人保护的甜蜜感来。

第二日,雨后初霁,宫里却传来一个惊炸天的消息——皇上出家了!

这是什么概念,皇上出家,国不可一日无君,皇上竟然会做出出家这样的惊世骇俗的消息。



251 再次相见

宫珏翌出家,并且留下一封诏书,指了靖亲王为大历的国君。

这仿佛一颗石头激起了千层浪。

而长央宫里还企图装病来博得宫珏翌回心转意的慕容华清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也从装病到真的病了。

她当时正在临窗大炕上看着菱花窗在开的灿烂的艳色海棠,觉得心里的烦躁和不安仿佛被消除了不少。

刚好贴身婢女长春进来向她禀告,说司制房的司珍过来了,要给她做春衫,送了样式时兴的云锦过来,让她过目。

当时她还满心欢喜,忙让人请了那司制房司珍进来,谁知半柱香的时间,那司珍刚走,就有人穿了这个消息来。

伴随着宫珏翌出家,还有一个让她差点当场喷出一口血来的事——就是宫珏翌那混蛋竟然还留了一道诏书,把她送去凤凰山皇陵守陵。

守陵!她之前还以为宫珏翌只是想恐吓她,让她乖乖的把事情说了,如今竟然真的要去守陵,她简直觉得自己浑身都在冒火。

她原本还侥幸的想着,宫珏翌虽然出家了,可也会念着她跟了他这么多年,为她留条生路。

守陵这样的活儿,真是不是活人干的,她一想到以后要素衣素服,吃斋茹素,她心里就仿佛有道声音在大拿宫珏翌是个没心没肺的混蛋。

因为她病了,所以长春去给宣德殿的大总管求情,希望能够见一见皇上,谁知竟然看见一个穿着僧袍,光头的和尚走出来,语气冷漠的对她说:“你且回去告诉她,不管怎样,都不可能逃的过去,还不如早些去皇陵,也好博个好名声。”

这话说的她顿时语塞,回去回话,慕容华清当场就砸了几个粉彩花瓶,还把沉重的红漆木多宝阁都推倒了,多宝阁上价值不菲的玉器都摔在大理石地板上,噼里啪啦的碎了一地。

仿佛是疯魔了一般,或者说慕容华清是觉得反正自己也不能再住在皇宫里了,这些东西再如何名贵都与她无关了,竟然把长央宫里的大半器物都摔碎了。

这一屋子砸碎的东西几乎价值连城,长春在一旁见了也暗暗心惊,皇贵妃娘娘如今是咸鱼翻不了身了,她如今还要想想自己的去处,如今她也已经二十有二了,也是该放出宫的年纪了。

她想着只要能够离开皇贵妃娘娘,离开皇宫这个吃人的地方,她觉得去哪里都好她就想离这里远远的。

在这里活了小半辈子,见多了你死我活,尔虞我诈的后宫阴私,她觉得这四四方方的宫墙仿佛是地狱和人间的分界,这里面太多的阴气,太多的难以言喻的恐惧。

陆鸣凤和宫玄迟被定为大历的继承人,自然要忙碌着进宫事宜,其实对于陆鸣凤来说,她真的不想再进宫了,可是当宫玄迟紧握着她的手的那一刻,她决定陪他闯一闯。

不管前方有多难,她总能为了深爱的人去闯一闯,宫玄迟握紧她的手,进宫那日,在宣德殿外遇见了一身浅蓝色如意祥云纹披风的慕容华清,她呆呆的站在宣德殿的台阶下,仿佛在和它辞别一般,凝视久久。

宽敞的四匹马拉的马车直接停在了宣德殿前,慕容华清听见动静转头来看,见一个穿着宝蓝色松枝云锦长袍的男子跳下车来,接着他就转身对马车里轻轻的喊了一声:“鸣儿,快来。”

紧接着一个穿着鹅黄色折枝花福禄双全纹披风的女人扶着他的手轻轻的跳了下来。

“感觉头有点晕。”

那女人毫不顾忌的轻轻在男人的肩头倚了倚,慕容华清的眸子在看清楚两人的容貌之后,瞳孔中迸射出那种原始而张狂的嫉妒。

竟然是德妃,她竟然和宫玄迟成亲了,还过的如此的幸福,堂堂大历的靖亲王,竟然会娶一个嫁过人的女人,并且对这个女人呵护有加。

而且据她所知,陆鸣凤可是为宫珏翌生了一个女儿的,可是她蓦然间又想起曾经她对宫珏翌说的那番话,难道……她生的那个女儿是宫玄迟的?

天哪,这简直让人难以置信,她当初并没有这么觉得,可是如今却发现两人恩爱非常,丝毫没有嫌隙,所以她才会想到陆鸣凤生的孩子是宫玄迟的,而不是宫珏翌的。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就不难以理解,为何当初被打入冷宫,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的陆鸣凤竟然会凭空消失。

从此都销声匿迹,看来都是宫珏翌的手笔啊,也对,除了宫珏翌,还有谁有这样的手段呢?

一切都顺利的说通了,慕容华清心里了然,也不再怀疑别的,而陆鸣凤也注意到了慕容华清,还有她身后拿着一个包袱的婢女长春。

看起来,慕容华清这是要走了?

看到这一幕,她突然想起当初她第一次从临安城来到京城,第一次在宣德殿在见宫珏翌的时候,也是和慕容华清相遇。

当时的慕容华清还娇艳的如同一朵待放的花蕾,眨眼间沧海桑田,什么时候,慕容华清的脸上也有了褶皱,有了岁月沧桑的痕迹。

只是两人相见的场面和当面何其相似,陆鸣凤还记得当年她也是由宫玄迟领着,当时的宫玄迟高冷不爱说话,总是面无表情的模样,所以当初在慕容华清想要为难她的时候,因为宫玄迟的一句话,她才避免了被慕容华清刁难。

如今她依然是跟在宫玄迟身旁,可是她却是他的妻,而慕容华清也从当年那个宠冠后宫的宠妃华妃娘娘变成了如今如同丧家之犬的女人。

与慕容华清相比,她真的已经很幸运了,陆鸣凤心里不由的感激,自己能够有今天的幸福,都是因为身边有人陪着她,一同度过难关。

如果当初没有宫玄迟,她或许早就死在了安北镇的水里,或者是临安城在马鞍山的山洞里,或者是死在皇宫里的明争暗斗里……

她现在还清晰记得宫玄迟背上碗大的伤疤,她几经打听才知道那是当面宫玄迟救她被暗器所伤,当时掉了几乎那么一块碗大的肉,她想想就觉得万分心疼。



252 下场

陆鸣凤目光轻柔的望着一旁的宫玄迟,这个男人为了她付出了太多太多,是无法用金钱衡量的。

宫玄迟俊朗的侧颜让她不由心跳加快,扑通扑通的心跳声让她觉得不由脸红起来。

慕容华清却低垂了头,往日里珠钗环佩,花绕玉缀的雍容华丽,如今已经化为云烟。

她的面色有些苍白,高髻上只有三只赤金攒珠的簪子,往日里敷了淡淡的粉的面庞今日也素颜朝天,往日里无一不是金丝银线的华裳霓裙,如今却如此素净了。

陆鸣凤和宫玄迟郎情妾意的模样落在慕容华清眼中,就有些刺眼了,她真的不明白,为什么陆鸣凤离开了七年后会有这么大的变化,也不明白,为何她会和宫玄迟在一起。

可是不管她明不明白,这一切都无所谓了,她不再是大历风光无限的皇贵妃了,她只是自己,就是慕容家的女儿,慕容华清。

垂眸错身从两人身旁走过,一瞬间仿佛从此后会无期,此后春草年年绿,物是人非。

她脑海里仿佛又浮现出当初第一次见到宫珏翌的时候,他是多么的俊朗,眉目间都是少年人的雄心壮志,一身风流倜傥,指点江山的身姿总是让她着迷。

“哈哈哈……”

慕容华清错身而过后响起一阵的笑声,声音中透着凄凉,彷徨,有对往昔的嘲讽,还有对未来的茫然和绝望。

她的声音尖锐刺耳,随着她渐行渐远而慢慢的淡在风中。

曾经一切的繁华,心动,情窦,都仿佛是一场笑话,慕容华清的眼中溢满泪水,一步一步的走上了西华门城楼上,身后的小丫鬟不敢催促她。

五月的风,吹面不寒。

她的心却如同坠入了冰窖,冰冻三尺也不及。

她脑海里无限的闪过那些曾经做过的事,七情六欲都在一念之间,她做了太多的错事,也做了太多后悔莫及的事。

她曾经对宫珏翌的心动,在冷宫里闲庭落寞的心死成灰,设法离开冷宫后一步一步往高处爬的脚步都历历在目。

可是又仿佛已经历经千年,让她觉得往事仿佛已经离她很远了,可是又仿佛看到她的晟哥儿正仰头对她笑,对她说:“母妃,我们去御花园里捉蝴蝶嘛!”

那双黑葡萄般乌黑发亮的眼珠儿透着孩子的天真无邪,他有些害怕有忍不住轻轻的摇她的手的模样可爱极了。

可是为了能够让宫晟能够成功的长成大历优秀的储君,她对他的严厉不减半分,他天生聪颖,自幼就很得宫珏翌的欢喜。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有亏欠,宫珏翌对这个孩子一直宠爱有加,可是宫晟因为先天不足,自幼就有心悸病,她却惘然不顾,一直对他要求颇高。

她现在还能想到有几次因为她的儿子知道自己的母亲希望他刻苦发奋,他读书愈加勤奋刻苦,几乎废寝忘食,有几次身体熬不住,犯病时那张苍白的脸。

可是她呢?慕容华清自嘲的勾起唇角,她还鼓励宫晟,没有想到这次发病竟然就要了他的命。

哈哈哈,何其可笑,她就是这么一个铁石心肠的女人,对自己的儿子也是当做一种赚取荣华富贵的工具,作为她的儿子,是不是太悲惨了。

她心里泛起一阵的疼痛,自己这一辈子太失败了,想要一个能够伴她白头偕老的知心的人,结果却是这么个夫离子散的结局。

何其可笑!何其可笑啊!

慕容华清站在城楼边,守楼的军士都退下去,怕冲撞了她,毕竟意识里,她就是尊贵的高高在上的皇贵妃,虽然如今她要去守皇陵,可是一时半会儿也难以改变自己的想法。

站在城楼上举目四望,四处茫茫一片,四周聚起乌云遮天盖地,仿佛是风雨来临前的黑暗。

她伸手轻轻的抚上鬓发,亲手将头上固定头发的发簪,一根根发簪都从满头云鬓上取下,三千青丝都落下来,如同瀑布一般的三千青丝,在迎面刮来的一阵冷风中青丝随风飞舞。

发簪捏在手中,慕容华清闭目仰头深吸一口气,突然间纵身跳了下去,所有人都被这突然的一幕吓了一跳,所有人都忘了反应,就看着慕容华清如同一直风雨中被风吹雨打的蝴蝶,从空中垂着落下。

一朵巨大的血花,绚烂的在慕容华清身上绽放,如同妖惑人心的曼珠沙华,瞬间迸射出多女的光彩。

从此以后,一切的荣华富贵,嘲讽侮辱……七情六欲都随风而散。

所有人都瞠目结舌,震惊的站在原地忘了反应。

一切都尘埃落地,慕容华清的死,此后几十年年,再也无人提起。

像是一株落了尘的枯萎的花,无人问津。

陆鸣凤和宫珏翌得知这个消息时,还正在宣德殿里着人收拾玉玺和一些重要的典籍。

突然听到这个消息,陆鸣凤竟然生起了兔死狐悲的难过,她没有想到慕容华清会如此看不开,会选择死亡。

她一直以为好死不如赖活着,所以当初在陵源镇,就算那么的难熬,她还是选择了活下去,选择苟且偷生。

如今的慕容华清能够去皇陵守陵,这已经是一个还算不错的结局了,有的人或许就被赐了三尺白绫,或是一股鸩酒,死相凄惨。

慕容华清果然还是那个心气高的,如今落得这个结局,她宁愿选择死亡也不愿意继续活着,这样的慕容华清并没有太出乎陆鸣凤的意料。

陆鸣凤心里有些替她惋惜,如果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会不会结果又不一样呢?

慕容华清如果只是嫁给了一般的官宦之家,能有个体贴的夫君,有个争气的儿子,贴心的女儿,凭借她的容貌,一定能够生活的很和美吧。

陆鸣凤心里不由惋惜,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这都是人的命啊,一切都在冥冥之中自有定数,所谓红颜薄命,或许也就是如此了吧。

慕容华清死后,已经去了相国寺出家的宫珏翌听到了这个消息,一日没有迈出房门,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253 大结局(上)

宫玄迟登基后,改年号弘昌,宫玄迟登基后的三年,年年都是五谷丰登,六畜兴旺。

陆鸣凤入住中宫,成为了能够名正言顺站在宫玄迟身边的皇后,她是他的妻,而宫玄迟竟然在众朝臣的力荐中没有纳一个美人。

后宫之中竟然只有陆鸣凤一个女人。

弘昌五年,皇上改朝殿昭阳宫,赐皇后椒房殿。

弘昌六年,大历派出使臣去楚国商议,要求楚国归还侵占的大历城池,楚国拒绝,弘昌七年,大历出兵攻打楚国。

弘昌七年六月,皇后诞下皇长子,皇上亲自取名宫德鸣。

同年八月,边关战事告急,皇上御驾亲征。

这年陆鸣凤三十岁,可是经过了岁月的磨练,她却显得越发的玲珑剔透,或许岁月对别人而言是一把杀猪刀,对她而言却不能如此。

诺姐儿已经年十五,她出落的亭亭玉立,真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站在那里一言不发,就仿佛能从她身上看到熠熠生辉的容光。

她的模样总是让人难以忘怀,可是陆鸣凤却并不愿意在这个年纪让她婚配,在五月时,她就让诺姐儿接手了她手下的暗卫足足一万多人的暗卫可谓是一只庞大的队伍。

陆鸣凤鼓励她去多多游历,万万不要总是拘在宫里这四四方方的天地里,后来诺姐儿提出想要个商队一起穿越沙漠,去看看别样的世界,陆鸣凤虽然有些舍不得,却还是点头了。

诺姐儿离开时,陆鸣凤也是万分不舍,眼中饱含泪水,第一次体会到骨肉分离的是什么感觉。

好在有宫玄迟的陪伴,日子好像并不是那么的难熬,这样的宁静生活却在宫玄迟御驾亲征前一个月画上了句号。

陆鸣凤因为怀胎,月份大了,不宜和宫玄迟同房了,她就让宫玄迟在偏殿住下了。

结果那日,因为天气炎热,她过去看宫玄迟有没有打热水洗漱,结果发现床上竟然躺着一个女人,揭开被子看到赤身的女人,她觉得心口都气的发疼。

宫玄迟绝对不是这样的人,成为夫妻七年,她对他有这个信心。

如果他有别的心思,定然不会拒绝当初她被诊出有孕后提出为他选几个美人的建议。

既然不会是宫玄迟,那么就一定是有人想要借机挑拨她和宫玄迟的关系。

只要帝后不和,后宫必然会掀起一番波浪,或许是谁家有姑娘想要送进宫来,所以才选择用这个诱饵。

不过这人也实在是太放肆了,竟然在她眼皮子下公然如此,不是打她的脸吗?看来她云璋夫人的名头和鸣记的声名已经不如从前了,还是说有些人想要这泼天的富贵,不惜险中求富贵。

不管是哪一个原因,她绝对不会姑息。陆鸣凤当场就让煞心进来把那个女人关进了地牢,发现那女人后牙上竟然还有毒包。

只是煞心到底是在陆鸣凤身边跟了快十年的人了,她是明卫,可也对这些阴损呢招数了然于怀,轻而易举的就化解了。

严刑逼供后,总算得知了幕后人。虽然那个女人知道的也不多,可是顺藤摸瓜,总能找到一点蛛丝马迹。

在煞心带人一个月的追查下,目标竟然指向了李家,不错,是当初做了礼部尚书的李尚书家。

不过自从宫玄迟登基,李家就不复从前,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李家才会铤而走险,在明知道她和宫玄迟夫妻感情甚好的时候,选择了用这种卑劣的手段来挑拨关系。

陆鸣凤想到当初花容月貌,风姿绰约的李家女儿李惠如。

当初初见李惠如时,她还只有十五岁,那时候的李惠如也是天真烂漫,还有后来的那种世俗和城府。

当初她进宫后,再见到李惠如时,一切就物是人非了,李惠如对她的疏远有礼,还有她流露出的对荣华富贵和想要成为宫妃的渴望时,她发现了李惠如的变化。

她从来不是个喜欢亲近别人的人,并且爱恨分明在她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就像她对陆洪氏,对沉香,陆洪氏作为她的血亲,眼中却只有利益。

陆洪氏曾经在她最无助和落魄的时候落井下石,所以在看到陆洪氏的处境凄惨时,她只觉得罪有应得。而沉香虽然只是个下人,可是她对自己多年不离不弃的追随,对自己多年的忠心,她就愿意把四万两银票眼睛都不眨一下的花在她身上。

因为有些人值得你对她好,而有些人,就算是血亲,也在费尽心机的想要害你,所以陆鸣凤才觉得李惠如这个人最后嫁给了一个落魄世族并不觉得惋惜。

所谓种瓜得瓜,种豆得豆,万事有因有果,自己做过些什么,就要有承担后果的觉悟。

所以这次,陆鸣凤并不打算对李家仁慈。

李家既然敢把爪牙伸出来,她就敢把它剁了。

李家在半个月里,家里的庄子被人收购,几个位于繁华街段的铺面也无人光临,半个月后,李家就独木难支了。

已经致使了的李尚书只觉得自己的脑仁发疼,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的二弟竟然会为了荣华,暗地里疏通关系,花费了近十万两银子,让人给皇上送女人。

知道这件事的时候,他气的当场就把李二爷打了一顿,打的牙齿都落了一颗。

不过这依旧无法阻止李家以大厦倾倒的速度快速颓败了。

李尚书在情急之下,只好选择了最无奈的办法自保——买掉了京城里所有的铺子田庄,拿着银子想要举家迁去江南。

可是陆鸣凤哪里会如此轻松的放过李家,在去往江南的船上,李二爷落水身亡,李尚书吓得对李家家眷下了明令,不许她们离开舱房。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他哪里还不明白这是谁的手笔,除了宫里那位,谁还能对付李家,像是猫逗老鼠一样轻松呢?

在惶惶不可终日的煎熬中,他们熬到了换乘马车的这天,谁知道马车竟然会失控,直接翻到了悬崖下。

至于后续,陆鸣凤就并不关心了。



大结局(下)

宫玄迟带兵御驾亲征后,所向披靡,捷报频频传回来,陆鸣凤也要一边忙着照看宫德鸣。

鸣哥儿如今还没有满月,陆鸣凤也在做小月子,可是让陆鸣凤惊讶的是,如今监国的竟然是月觞。

月觞现在已经是名扬四海的林大人了,陆鸣凤没有想到监国的竟然会是他。

她一直都以为月觞是宫珏翌的人,没有想到宫玄迟会选择重用他。

这让她觉得十分奇怪,她还记得曾经在临安城时,曾经有幸和宫珏翌一起去吃过月觞下的面,虽然不知道他当时为什么会假扮成一个卖面的人,可是在她心里,月觞应该就是宫珏翌的人啊。

一向精明的宫玄迟一定知道月觞和宫珏翌的事,可是为何他还会重用月觞呢?难道是为了试探他是否对他忠心?不,陆鸣凤自顾自的摇了摇头。

宫玄迟应该不会这么做,可是他还是这么做了啊,陆鸣凤觉得心里乱七八糟的。

下午四点过的样子,乳娘过来说鸣哥儿哭闹不休,闹的乳娘没有办法,只好让人来禀告了陆鸣凤。

要知道鸣哥儿可是皇上的独子,又是当今大历的太子,倘若是鸣哥儿有个三长两短,只怕乳娘掉十次脑袋都不够。

乳娘不敢耽搁,让人禀了陆鸣凤之后,听到皇后娘娘说的把鸣哥儿送过去,就连忙把鸣哥儿抱了过去。

乳娘抱着鸣哥儿还没有进屋,就听见鸣哥儿的啼哭声震天,陆鸣凤听了,心里不由心疼,还没有等乳娘进来,就连忙要去掀帘子,谁知道却被煞心拦住了。

“皇后娘娘,您还在做月子呢,可不能开了帘子着了风,到时候会落下病根的。”

陆鸣凤只好按捺住心中思绪,把顿在空中的手又放了下来。也对,她还想要陪阿迟白头到老呢,可不能生病。

她刚放下手,就听见门外喊乳娘来了,陆鸣凤连忙走到了里面去,珠帘清脆的碰撞声响起,乳娘抱着鸣哥儿走了进来。

不知道鸣哥儿是被什么声音吸引了视线,原本震天的哭啼声在门帘子响起的一瞬间就戛然而止。

陆鸣凤见了如同剥了壳的鸡蛋似的白皙的脸,心里就如同一江春水,温暖的能让人溺死在里面。

她的面容从一开始的焦急烦躁到一瞬间变得柔和起来,看着鸣哥儿的眼神更是温暖柔和。

“参见……”

乳娘抱着鸣哥儿就要行礼,却被陆鸣凤挥手示意不用,“快把鸣哥儿鸣给我,怎么会啼哭不休呢,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见陆鸣凤的看向自己的神色变得冷冽起来,乳娘不敢迟疑,忙把鸣哥儿抱给了陆鸣凤,满脸惶恐的跪在地上道:“皇后娘娘息怒,奴婢也不知道啊!”

“不知道?”

陆鸣凤闻言立刻抬起头来,神色分外的严厉,仿佛是在说她为什么会说不知道,她可是鸣哥儿的乳娘,她竟然用一句不知道就打发了她。

陆鸣凤眼中莫名升起的怒气让人有些手语舞错误,乳娘吓得浑身发抖,要知道这位皇后娘娘可是个厉害的人物啊。

当初可是顶顶有名的云璋夫人,鸣记的声名在外,她在宫里并没有配人的时候就听说过她的名声。

这么一个男人都无法比拟的女人,如果说她只是个凭借运气发财的人,那是打死她她也不会相信的。

所以看见平日里也十分和颜善目的皇后娘娘突然变了脸色,她心里才会这么的恐吓起来。

对于这位皇后娘娘,她还是有话就说,并且是实话实说的好,否则谁知道若是惹恼了她,会不会立刻就身首异处啊。

心里打定了主意,乳娘的头微微抬了起来,恭敬的回话道:“皇后娘娘,奴婢不敢说谎诓骗您,只是小皇子原本还好好的,是从半个时辰前开始躁动不安,奴婢哄不住,喂他吃奶也不吃,奴婢实在是没有了办法,这才会来来这里叨扰皇后娘娘啊!”

她的声音里还带着几分颤抖的感觉,陆鸣凤听了也没有多加怀疑,她不相信一个乳娘竟然也有胆量欺骗她。

最重要的是,凭借她识人多年的眼力见儿,她相信乳娘句句属实,所以没有等她说完,就问道:“今儿鸣哥儿都吃了些什么,事无巨细,还有,你今儿又都吃了些什么,去过哪些地方,见过什么人,通通交代清楚。”

乳娘听了,自然知道皇后娘娘对这件事有多么重视,不敢磨叽,连忙把所有事都说了。

陆鸣凤听了一遍,发现其中并没有什么蹊跷,又连忙找了太医院院判过来,给鸣哥儿和乳娘都把了脉,两人都身子康健,鸣哥儿在陆鸣凤这里也没有再哭闹,陆鸣凤觉得真是找不到哪里出了问题。

看着肉嘟嘟的鸣哥儿在铺着银鼠皮的临窗大炕上安静的看着自己眨眼睛,小脸上红彤彤的,刚才哭过的痕迹也淡淡的,她心里也不由的放松下来。

结果太医走后,乳娘刚要抱着鸣哥儿出去,鸣哥儿的哭声又响了起来。

陆鸣凤没有办法了,她让乳娘今晚就歇在外面的暖阁里,她今天带着鸣哥儿睡。

厨房熬了香香浓浓的鸡肉粥,可陆鸣凤却再也吃不出来当年沉香做的鸡肉粥的那种满足与欢快。

陆鸣凤心里觉得有些不是个滋味,胃口也淡淡的,可又不能不吃吧,毕竟她现在可是在做月子,若是在月子里落下了什么病根,到时候可就麻烦了,悔恨终生也说不定。

这般想着,陆鸣凤就勉强用了一碗粥,洗漱后带着鸣哥儿歇下了。

第二日,卯时初刻,陆鸣凤正吃早饭,奶娘也在喂鸣哥儿吃奶,突然煞心急急忙忙的跑了进来。

她手上拿着一卷牛皮卷,面色苍白的道:“主子,八百里加急!”

加急的信件?

陆鸣凤心里狐疑,还是放下手中的筷子,接过煞心递过来的牛皮卷,心思忐忑的翻开来看。

不知道是信的内容太令人震惊,还是说陆鸣凤的一个不小心而已,竟然把桌子上的碗打翻了,碗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阿迟他……陆鸣凤心里突然一阵刺痛,只觉得一切都不是真的,宫玄迟那么厉害,怎么可能会落入敌人的圈套,怎么会兵穷马尽竟然落到了山崖下。

她只觉得心仿佛落到了冰窖,瞬间血液凝固,让她面无血色。

煞心知道陆鸣凤一定很难过,所以没有敢多说,低头沉默着,只等着陆鸣凤吩咐。

果然,一刻钟后,陆鸣凤高声的叫了她一声:“煞心!你现在就去找大小姐,势必要在明日之前找到她,把一万人暗卫聚集起来,让煞风去准备快马,我们去边城。”

煞心原本还很镇定的听着陆鸣凤安排,可是听到陆鸣凤要亲自去边城的时侯她立刻就劝阻道:“娘娘,边城现在如何还不知道,可是您现在还没有出月子,怎么能出去见了风!”

听见煞心的劝阻,陆鸣凤并不觉得有多不悦,反而有些感动,这个时候前路未明,一切都还不知道怎么样,煞心能够不怕她的身份而直言劝阻,可谓是个忠义的人。

陆鸣凤心里感动的同时,却还是毫不犹豫的摇了摇头:“不,不过如何,现在皇上还生死未卜,境况不妙,我身为他的妻子,怎么也不能袖手旁观,隔岸观火,我知道你的用心,我心意已决,不必再劝了。”

煞心哑口无言。

第二日,煞心果然按时完成了任务,虽然说诺姐儿一路上都会留下暗号,便是她们去了什么方向,可是毕竟谁也不知道诺姐儿现在在哪里,如果在西域呢,难道也要一夜之内找到她吗?

不过好在煞心几人运气好,在离开京城三百里的地方遇见了刚好随着马队一起回来的诺姐儿。

当时若不是因为鸣记的标志,说不定煞心就会和他们擦肩而过了。

陆鸣凤则在一切准备就绪后往边城去了。

三千里茫茫的路,在心急如焚的日以继夜的赶路中总算到了。

宫玄迟出事的地方,是一片黄褐色的裸岩,巨大的山体没有地衣,光光的裸露在空气里,陆鸣凤看着这光溜溜的岩石峭壁,心头不由生寒。

她一步一步的往悬崖边看过去,只一眼就让人心惊胆战的高度让她心里更是寒冷。

宫玄迟是经历了什么,才会选择从这里直接跳了下去,或者说……陆鸣凤心里闪现出一种莫名的侥幸,往下望去,如同一颗祖母绿般形状如圆的湖泊显得十分苍翠耀眼。

难道说宫玄迟他就是看到了这块深潭,所以才会跳下去吗?陆鸣凤心如死灰的心顿时燃起一阵希望来。

可是她很快又摇了摇头,自我反驳了。如果说宫玄迟是看到了这个深潭,并且觉得这个就是他视之为最后一丝希望的地方,那也不对啊,深潭在山涧中央,如果从这个位置跳下去,却到不了深潭里。

并且深潭里有什么就不说了,如果落在了地方,必然会粉身碎骨,可是如果追来的人真的是楚国的人,那么楚国一定会利用这个机会向大历狮子大开口,所以绝对不会轻易伤害他。

既然如此,为何宫玄迟不愿意落在楚国人手里,而是选择了跳下去。

陆鸣凤心里飞快的盘算着,最后她得到了一个可能,就是宫玄迟会不会是发现了追来的人不是楚国的人,而是另有其人,所以才会用选择了这条路。

陆鸣凤心里担忧难熬,如今楚国和大历冰火不相容,如果不是楚国,那么又会是谁呢?

她脑海里突然闪现出那个看起来不温不火的男子。

对,如今除了月觞,他待宫玄迟监国,如今大历也就只有他还有能力和空闲来做这件事了。

陆鸣凤心里如遭雷击,不知道也究竟算是怎么一回事儿。

月觞究竟是谁,为何他要这么做呢子?针对这种朝堂事宜,为何他会掺合进来。

可是当务之急却并不是思考这个,而是寻找宫玄迟,不管如何,死要见尸,活要见人!

陆鸣凤立刻就让人四处寻找,还有近两百人都去了山涧下,围着山脚一圈一圈的查看,一个老鼠洞都不能错过。

可是搜了整整一夜,设么消息也没有,陆鸣凤的心不由下沉,感觉心如死灰。

最后陆鸣凤的望着悬崖,突然想起曾经她也是从崖壁上落下去,结果阴差阳错掉到了山腰崖壁上嗯山洞里。

当时自己的害怕到了极点,可是却没有想到宫玄迟会从天而降,她还记得迷蒙中看到宫玄迟时的那种安心自在。

会不会宫玄迟也和她一样,落到了某个山洞里,此时还想着自己会找人来救他。

陆鸣凤紧闭眼眸,仿佛在做什么挣扎,她高声对煞心絮絮叨叨的说着一些关于鸣哥儿以后的注意的事儿。

仿佛在安排后事遗言一般,煞心听着觉得不对劲,可是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

想了半晌,陆鸣凤也说了半晌,最后,陆鸣凤竟然一步步靠近了峭壁边沿,试探般的抬了抬脚,这个动作却吓得煞心满脸通红。

她张开手臂,正要往下跳,却发现自己突然间被人抱住,一种惊喜的感觉漫上心间。

自己却已经被人轻轻的抱了起来,陆鸣凤吓尖叫:“阿迟?阿迟?”

她连连叫了宫玄迟三声,这才听到了他的笑声:“我在。”

是用的我,而不是朕,这让陆鸣凤心情不由的放松下来。

宫玄迟总算把她抱来放在了地上,陆鸣凤这才喜极而泣,望着宫玄迟的那张脸,眼中已经是溢满泪水。

她幻想过很多种再次相见的方式,甚至想过或许一辈子都见不到他了,一想到这里就觉得心如刀割,却没有想到竟然是这样的。

后来,陆鸣凤才知道原来这是个局,一个用来对付月觞的局。

为了让一直做夹尾巴狼的月觞露出尾巴来,宫玄迟才做了这么一场喜,而边城则在他登基的时候,楚国就把边城还给大历了。

而月觞的身份更是令人咂舌,陆鸣凤从来没有想过,月觞竟然是先帝爷的私生子,所以说他和宫珏翌和宫玄迟都十分交好,只是他的目光竟然落在了不该落的地方。

金龙宝座,这个位置太多人觊觎,可是月觞却不知道,自己竟然一直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陆鸣凤因为坐月子落下了病根,而宫玄迟竟然一生只有陆鸣凤一个女人。

诺姐儿和鸣哥儿则都成了宫玄迟的孩子,从此以后,王谢堂前燕,谁人又知春呢?

全文剧终!

本文纯属虚构。



番外之玲儿篇

山涧里,黄鹂脆鸣,山花竞相盛放,樱花烂漫,朦胧的远山,笼罩在淡淡的雾气中,影影绰绰。

万物都在飘渺的云烟中忽远忽近,若即若离。好像是几笔淡墨,用苍穹做宣纸,绘了一副水墨丹青。

一处崖壁上,巨大的樱花树盘根错节,虬扎在崖壁边,崖壁下是万丈深渊,青色的石亭和粉白的樱花遥相辉映,一刚一柔,意境难以言喻。

樱花时不时飘落下来,树下有一白衣少女,身子绰约,袅袅婷婷的拿着一把长剑身手敏捷的舞动着。

她的身影柔美却带着几分凌厉的气势,樱花瓣被她的剑气击中,就会往下落,纷纷扬扬,分外好看。

少女三千秀发只用一根祥云纹扁头玉簪固定在脑后,在婉若游龙的舞剑中也没有凌乱半分。

半晌,她才停了下来,往亭子走去。

少女当下长剑之后,少女身上少了几分杀伐果断的气势,多了几分安静温柔的气息。

陆白玲来到灵月宗这个地方十年了,这个地方是她记忆里最熟悉的地方,也是她最喜欢的地方。

灵月宗的人都叫她小师妹,不是因为她最小,而是因为她最得弦清长老的喜爱,弦清长老把她当做女儿般来疼爱,因此就有人说民间父母爱幺儿,所以陆白玲就成了小师妹,永远的小师妹。

这时候远处突然响起气喘吁吁的声音,接着就听见一道尚且青涩的声音道:“小师妹,小师妹!”

听见这个声音,陆白玲顿时就气的站起来,看见山下跑来的一个十五岁左右的少年。

少年手上抱着一个小篮子,里面还装着橙亮亮的果子,他邀功似的跑过来,还没有缓过气来就说道:“小师妹,这是我从我师傅那里讨的果子,这可是大师兄从山下特意买回来孝敬师傅的,被我……嘿嘿……”

他一想到自己去抢师傅的果子,师傅起的吹胡子瞪眼又无可奈何的模样,就笑的合不拢嘴。

若是换了别人,只怕已经挨了师傅的一顿胖揍了,不过再这个小胖子面前,他就无可奈何了,这可是楚国的大皇子慕容博,若是胖揍一顿打坏了,那可如何是好。

没错,这小胖子就是楚国大皇子,也就是慕容凌风和樊良蕖生的孩子,比陆白玲还要小上八岁呢,结果他竟然敢叫自己小师妹,也不怕天打雷劈。

不过想到自己比这臭小子年长许多,陆白玲也没有和他计较,而是用一种长者的表情看着他:“你就是为了几个果子和你师傅又差点打起来?你就不怕传了出去,别人说你们楚国什么也没有,师傅贫瘠之地吗?”

少年傻乎乎的笑了,摸了摸脑袋,却道:“不怕,我行的正坐的端,几个果子还能把我楚国说成什么样子,我才不信。”

见他不以为然,陆白玲便不再说这个,目光转而落在少年胖乎乎的四肢上,面上顿时浮起笑意。

“我说你也找个时间减肥吧,不然以后等你做了皇上,做龙袍的时候只怕要为难别人了。”

听见陆白玲的打趣话,小胖子笑着挠了挠脑袋,面前浮现出几分不好意思的模样,陆白玲顿时有些后悔,这样子会不会让他不开心啊,他还只是个小孩子呢,这样子打击他的确不好。

谁知小胖子很快又由衷的扬起笑意,对陆白玲道:“不怕小师妹笑话,我父皇就是担心我长胖了不好,所以送我到灵月宗来减肥的。”

原本还有些忐忑不安的陆白玲顿时噗嗤一声笑出声来,这小胖子真是有趣,也不知道那楚国皇帝究竟是什么样的人,竟然能想到送儿子到灵月宗这种地方来减肥。

小胖子笑了笑,把篮子推倒了陆白玲面前,笑道:“小师妹你快尝尝,看看甜不甜。”

听着他左一句小师妹,右一句小师妹,陆白玲只觉得头大如斗,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会被一个小孩子叫小师妹。

她硬着头皮拿了一个果子来掰开,放了一块橘瓣在嘴里,果然甘甜可口,一点酸味都没有。

陆白玲笑着对小胖子点了点头:“不错,真的很甜,你也尝尝?”

说着就把篮子又推给了小胖子,小胖子见状顿时欢天喜地,高兴道:“小师妹喜欢的话,下次师傅那里得了果子,我都给你抢了留着。”

陆白玲顿时一头黑线,不知道三长老的心理阴影面积有多大,养个徒弟竟然成天家就想着怎么坑他,想想就觉得太搞笑了。

她点头应是,又道了谢,这时候又一个青年走了进来。

“小师妹!”

是陆忠,陆白玲顿时扬起笑容来,朝陆忠招了招手,喊道:“快来,有橘子。”

陆忠已经二十八了,嘴上留着一圈小胡子,一张脸俊朗好看,如果陆鸣凤见了,一定会惊讶自己当年带回去的少年竟然长得如此亭亭玉立,不,错了,应该说是玉树临风。

要知道如今的陆忠可不一样了,他因为骨骼清奇,被大长老选去做了关门弟子,如今可是风光无限。

看见楚国大皇子慕容博也在,陆忠略微有些吃惊,很快就恢复了情绪,笑着对他道:“大皇子也在呢?”

不知道为什么,陆忠就是改不了对慕容博的称呼,按道理说,他可以直接叫慕容博为小师弟,可是他就是叫不出口。

慕容博对他礼节性的笑笑,点了点头,想到陆白玲刚才露出的笑容,心里顿时一沉:“嗯,我给小师妹送果子过来,看她练功累了,特意让她过来休息一下。”

小胖子眼中都是戒备的神色,陆忠不由苦笑,他怎么就让小胖子心生戒备了,难不成他对玲儿……

心里冒出的一个大胆的想法让陆忠自己都被吓了一跳。

这个小胖子才十五岁啊,玲儿比他大五岁,这样子是门不当户不对啊。

陆忠心里叫苦不迭,目光疑惑的望向陆白玲,陆白玲见陆忠看过来,顿时一脸黑线,这是什么眼神,死陆忠!

陆白玲从陆忠疑惑的神色中看到了那抹暧昧不清的神色,顿时就心情郁闷,这都是什么和什么啊!

她从篮子里抓起一个鹅蛋大小的橘子就要打陆忠,陆忠吓的站起身,拔腿就要跑。

陆白玲脚下轻点,陆忠也施展起功夫来,两人你追我赶,谁也追不上谁,小胖子慕容博看着不由乐的哈哈直笑,可在看到陆白玲追上了陆忠后两人亲昵的打闹,心里不由一酸。

陆忠这就是故意惹小师妹生气的,他就是想要占小师妹的便宜。

这个念头一起,小胖子慕容博顿时有些气馁,他都看出来了的事情,小师妹那么聪明的人,怎么可能没有看出来,难道是……小师妹,她也喜欢陆忠。

想到这里,小胖子立刻就要去找师傅帮忙给他出气,可是又想到三长老护犊子的性子,顿时又心里打鼓。

到时候说不定不仅不能让师傅帮自己,还会让三长老得意,要知道小师妹可是灵月宗的一个传说啊,三长老指不定也想把这个武学奇才挖过来呢。

再一想到自己抢了师傅的果子,只怕他这会儿还和自己嫉恨着呢,与其说让师傅帮忙收拾陆忠,他还不如和陆忠公开竞争,多花些心思讨小师妹开心呢。

想到这里,小胖子总算心情好了许多。

可是在陆白玲的心里,慕容博这个小胖子就是一个小孩子,来了灵月宗这么些年,也该回去看看姐姐了,而陆忠则因为灵月宗的事,选择了留在了灵月宗,特意去像三长老讨了传信的灵鸽。

这种灵鸽比寻常的信鸽飞行速度更快,几乎可以一日千里,速度自然是别的鸟无法比拟的。

可就在她离开的两日前,灵月宗迎来了一位贵客,就是大历的长公主宫一诺。

对于宫一诺为何会突然来灵月宗,陆白玲不知道,可是在她心里,自己这个侄女儿长得一副仙人姿色,性子也是不错的,只是眼中时不时透着的狡黠让她心里有些害怕被她买了。

陆白玲还没有给众人介绍,灵月宗却传开了诺姐儿的身份,同时还有诺姐儿和她的关系。

弦清长老对于很多事都是耳聪目明,自然是对陆白玲和宫一诺的身份一清二楚。

诺姐儿不知道长得像谁,可和陆白玲站在一起的时候,倒是让人觉得两姑侄像是亲母女。

毕竟陆白玲也有酒窝,宫一诺也有酒窝,俩个人笑起来的时候神色极其相似。

因为突如其来的大雨,陆白玲下山去看陆鸣凤的行程就不得不推延了。

这下好了,见了小美女,还是嫩嫩的那种,并且性格极好的宫一诺,也着实讨人喜爱。

慕容博就格外的喜欢和宫一诺一起玩耍,宫一诺有时候都不愿意理睬慕容博,谁知道慕容博竟然不依不饶,一定要围着宫一诺玩耍。

宫一诺一脸鄙夷:“你真的已经束发了吗,我还以为你仍旧在垂髫之年呢!”

不愧是宫玄迟的女儿,如果宫玄迟和陆鸣凤知道了他们的女儿又多么可爱,一定会高兴的笑出声来。这样的女儿真的很可爱。

不过如今的陆鸣凤还在忙着照顾孩子,宫玄迟已经平安回了皇城。

夜晚,陆白玲和宫一诺两姑侄坐在陆白玲白日里练剑的崖壁旁的樱花树上说悄悄话。

俩姑侄年龄只有五岁之差,俩个人坐在一起,竟然也有很多事能说到一起。

宫一诺一直很心疼自己的母亲陆鸣凤,见姑姑似乎也一脸兴意盎然,便问她:“姑姑,我母亲年轻的时候是什么样子啊?”

听到这句话,陆白玲不由一愣却突然明白过来,姐姐已经三十多了,不再年轻了,想当初姐姐怀着诺姐儿的时候还只有十五岁呢。

转眼间,肚子里生下来的那个小丫头也已经到了十五岁,时间真的过的太快了,陆白玲不由感叹。

她略微沉思道:“嗯,你娘亲她,是一个非常厉害聪明的人……”

回忆渐渐的拉远,陆白玲脑海里会想出自己印象中,姐姐年轻的时候的模样。

宫一诺听得津津入味,一边听一边点头。漫天的星星,像是一双双明亮的眼睛,看着让人不由欢喜。

坐在樱花树上,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仙境,皎洁的月光和星光洒落在粉色的花瓣上,落下一地的花瓣。

俩个人直到快要撒露水了,这才下了树,一起回了院子,梳洗后相对而眠。

两日后陆白玲依依不舍的和陆忠,弦清长老还有特意来送她,一脸舍不得的慕容博告别。

临走前,慕容博给了宫一诺一个小匣子,巴掌大的小匣子,如意祥云纹的,用的质地上乘的沉水木打的箱子,一看就名贵不凡。

宫一诺见过的好东西多了,也并不是想要他的东西,只是觉得这样的东西她见得多了,就像是别人有一千个星星,却只拿了十个星星给她。

在她眼里,母亲和父亲都是富有四海的人,这个礼在她眼中,也就是一个一般的礼物。

对于宫一诺能收下自己送的礼物,心里分外的高兴,一看到宫一诺笑容灿烂的脸,他顿时高兴起来。

仿佛宫一诺高兴,他就会变得很高兴。

回到大历,已经是半个月之后了。

陆鸣凤听说了女儿和自己的四妹回来了,心里顿时欢快起来,从早晨起来就开始吩咐煞心把偏殿收拾出来。

一边还让人给把库房打开,把各国送来的好看花样的布匹找了出来,还有那些精致名贵的头冠。

她想着女儿和四妹一定会喜欢。

时间在她的期待中很快到了陆白玲和宫一诺进宫的日子,陆鸣凤一会儿问自己这个好不好,一会儿问那个怎么样了,真是吧宫人们都累的够呛。

煞心看着哭笑不得,从来没有见过皇后娘娘为了别的事儿而这么激动过了,如今一见,只觉得皇后娘娘多了几分温和柔软,少了平日里杀伐果断的凌厉。

陆白玲看见陆鸣凤的一瞬间,哭声顿时从嗓子里溢了出来。

两姐妹抱在一起痛哭起来。



番外之宫珏翌篇

一生荣华天下主,老来青灯伴古佛。

宫珏翌的一生,从万人敬仰到零落成泥,青灯古佛,一声起起伏伏,仿佛镜中花水中月。

没有谁生来绝情,他只是把他的情,给了那个女子,随着那个女子的离开,情也随风飘逝,从此只做一个绝情绝爱的帝王。

可是一个越是想要绝情的人,就越是容易被浮世乱了眼。

曾经有个极美的女子,她知他心,懂他意,他为此一见倾心。

那时候,宫珏翌还只是皇太子,夺嫡之争是头破血流,九死一生。

可是她的笑容里藏着的天真和烂漫,却是让他心里不由温暖起来,她的眼睛里仿佛盛开着山花遍野。

那时候他还穿着侍卫的衣服,就是为了能够暂时逃离尔虞我诈的圈子。

他要做父皇的好儿子,要做大历的好太子,可是身后暗箭无数,他防备得疲惫不堪,谁又知道他的痛苦呢。

只有他的玉儿会偷偷留了掌事嬷嬷赏的点心给他,那是他第一次没有太监试毒而吃的糕点,可是不也没有发生过什么事。

她问他心里是不是有事,总是阴沉着脸不好看,然后调皮的用手把他的嘴角往上提。

看着她的笑容,宫珏翌心里仿佛有一簇火苗,渐渐的把自己的心烘烤的温暖如春。

玉儿总是笑着仰头对他笑道:“翌大哥,按理说你的月例一定比我高吧,为什么每次见到你,那都是阴沉着脸呢?”

宫珏翌不由的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自己表现的那么明显吗,还是说什么时候,自己在玉儿面前已经习惯性的流露出真实的情绪了?

宫珏翌不由苦笑,他伸手轻轻的捏了捏玉儿的脸,不知道从什么时候,他和玉儿的关系越来越亲昵,如同话本子里热恋的公子小姐。

他突然想,如果玉儿是自己的妻子,他的生活会成为什么样子呢?

这个念头在脑海里一闪而过,从此就埋下了一个一颗种子,他对她的温柔一发不可收拾。

他没有正妃,只有两个侧妃。

玉儿那时候才十六岁,宫珏翌二十。

她仰头看星星的时候,宫珏翌的目光却落在了她白润如同良璧的面容,心里难得的得到了一抹平静。

“翌大哥,你看那儿有一颗星星好亮啊,好像还在动,你看到了没有?”

她笑着转过头来看宫珏翌,却在他的眸子里看见了满脸笑意的自己,顿时心里一沉。

宫珏翌则很快恢复了过来,目光温柔起来的顺着玉儿的视线望过去,看见了天际尽头,墨色的天幕上,果然有颗异于平常的闪亮的星星。

他笑着对玉儿说:“这颗星星真亮,和玉儿的眼睛一样明亮,不去给它取个名字吧?”

玉儿脸上顿时就扬起笑容来,贝齿白净整齐,小嘴都笑成了桃心的形状,看得宫珏翌眼眸中不由闪现出了一抹极其温柔的神色。

玉儿顿时有些惊惶,很快就侧过头去,再次望着那颗星星,只想要快些转移话题:“你怎么能够给它取名字的,这个天下是皇上的,只有皇上才能够给它取名字。”

宫珏翌不由挑眉逗她:“那你就把我当作皇帝,反正我不管,我今天就要给它取个名字。”

听着他孩子气的话,玉儿情不自禁的掩唇而笑:“你是个三岁的小孩子吗?只有小孩子才会这样倔强的耍赖!”

宫珏翌听了扬起脸,笑道:“我就是要给它取个名字,以后它就叫玉儿了,以后这颗星星就是你的了!”

玉儿听了笑容更深了,捧着肚子,笑得合不拢嘴,半晌,两人才又安静的坐下来说话。

在这处角楼上,坐在矮墙上,把脚轻轻的荡着,感受温和的风轻轻的扫过自己的面颊,心情也不由轻快起来。

玉儿笑着从袖子里拿出一个用白布抱着的东西出来,她动作小心的把白布展开,露出了里面莲子模样的糖果来。

“喏,小孩子,给你一颗!”

玉儿笑着摊开手送到宫珏翌身前,看见宫珏翌的神色带着几分疑惑,玉儿这才笑着解释道:“这个啊,是我家乡的糖莲子,我进宫前,最喜欢的就是这个糖莲子了,这还是我托了小太监帮忙从宫外买的。我阿妈说,我小时候总是爱哭,可是只要看见糖莲子就不哭了。”

看见玉儿眼中回忆的神色,还有脸上带着的淡淡伤感,宫珏翌不由问道:“你阿妈呢?”

玉儿心情就有些沉重起来,收起来白布,笑容也渐渐收敛起来,轻轻的叹了一口气起,思绪飘远:“我阿妈是这世上最疼我的人,记得我八岁那年闹荒灾,村里甚至闹有人吃人的传闻,乡邻们都饿得皮包骨,就有人说要把小孩子煮来吃了,反正他们也活不下去,迟早就是个死,还不如把她们吃了,至少还能活命。”

玉儿的眼中渐渐有了几分惊惧的神色,她说话的声音开始有些颤抖:“我阿妈也饿的绿眼睛,可是她害怕我被人抓了去,每日里就把我锁在屋里,后来然后就一个人去山上撅野菜根,那时候别说野菜根了,能吃的都被吃了,山上都是一片荒草,阿妈竟然晚上去了荷塘,荒芜的荷塘里什么都没有,她却用木棒使劲的撅着泥土,竟然找到了两节干干的藕根……”

宫珏翌听着她的话,心里不由涌上几分心疼,他没有想过,玉儿灿烂天真的笑容后面,竟然还背负着这样的故事。

他的心也隐隐作疼,听着玉儿继续说道:“那两节藕根,是阿妈用命挖出来的,她把藕根拿回了家,告诉我她已经吃过了,我那时候还小,接过来就吃了,第二日,阿妈安静的躺在了那里,再也没有人出门,然后把门锁上了。”

玉儿的面上出现了几分痛苦的神色,眼中渐渐的浮现出水色来:“那时候我害怕,害怕阿妈说的外面吃人的鬼,可是第二日,就有人见阿妈没有出现,跑来砸门……”

呜呜呜……哭声渐渐的大了起来,宫珏翌听着心里一阵的疼痛,那种心口仿佛被一双大手紧紧的揪在一起的痛苦,他仿佛感同身受,明白了玉儿话里没有说完的话。

她的阿妈一定是被那群饿的发昏的人吃了吧,看见自己的至亲被人生吞活剥,这是何等的痛苦啊!

宫珏翌不由伸手轻轻的把她搂进了自己的怀抱,:“好了,不怕,一切都过去了,你的阿妈说不定就是天上的一颗星星,还在守护着你呢!”

谁知道玉儿的哭得更凶了,宫珏翌顿时慌了神,他实在不擅长安慰人,早知道侧妃慕容华清从来都是他一哄就会重新笑起来的,怎么在玉儿这里就不行了?

宫珏翌手足无措的对玉儿道:“好啦好啦,我不说了,什么也不说了,你不要哭了好不好,都是我不好!”

一句话又逗的玉儿笑起来:“我没有怪你,我只是时常会想,如果当时我留一根藕根给阿妈,阿妈会不会就不会死了?我真的好想她,好像她给我买的糖莲子,喜欢她在夏日乘凉时坐在檐下给我讲她们的故事……”

宫珏翌轻轻的拍了拍玉儿的脑袋:“傻丫头,你如今进宫做了宫女,你的阿妈知道你个皇上这么近,一定会为你自豪的,别伤心了。”

玉儿的脸上渐渐的收敛了伤心的神色,她知道自己不该在重提往事,可是进宫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有人愿意听她说起那些往事,她这才一时没有控制住,情绪激动的落下泪来。

她轻轻的抽泣两声,对宫珏翌道:“翌大哥,多谢你愿意听我说这些事,时间也不早了,我,我要回去了,不然明儿起晚了,不能早起给花儿浇水了,掌事妈妈该骂人了。”

听着她的话,宫珏翌这才反应过来,玉儿是在花房当差的,明日还要为花儿浇水,只是听到掌事妈妈要训人时,他心里就有些不悦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隐隐中已经把玉儿当成了自己人,护短的天性让他对那位素未谋面的管事妈妈生出不满来。

那掌事妈妈若是知道自己因为一句话就受了无妄之灾,被贬去了浣洗局当差,不知道会不会流下两行悔恨的泪水。

不过这都是后话,后来连着一两天,宫珏翌都在忙,自然就没有时间去找玉儿了,那时候太子府有个通房,被抬举做了妾,她是因为姿色妍丽才被宫珏翌收了房,那日她偷偷的跟着宫珏翌,发现了玉儿和宫珏翌的事。她一直以为,宫珏翌对她才是真心的。

眼看着宫珏翌就不去她的院子里,这个姨娘就心里起了心思,觉得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便设计让当时的皇上知道了这件事。

皇上大怒,把宫珏翌叫到了宣德殿大骂了一场,刚开始宫珏翌还不明所以,直到听到了皇上口中的什么花房婢女,他这才恍然大悟,知道自己和玉儿之间的那点儿事已经败露了。

皇上把一卷画纸猛地掷在地上,画轴险些砸到他的头,可是那卷画被展开,尚且有些褶皱,可是却一眼清晰可见的是上面两个人并肩坐在角楼上,两个脑袋微微靠近,似乎相谈正欢。

他哪里还不明白,这不就是他三日前和玉儿在角楼上场景吗?

他突然间觉得一种冰冷,从脚底延伸到了全身,皇上是他的父亲,从小到大,如果他因为什么误了事儿,或者说他觉得有什么耽误了自己,就会替他做主,直接动手除了那东西。

就像他还记得小时候,他养了一直彩色羽毛的鸟,没事就喜欢去逗弄它,后来被皇上瞧见了,当场就被骂得狗血淋头,皇上怒斥他玩物尚志,不思进取。

可是皇上看见的只是那一面啊,他不知道自己已经在书房里坐了一上午,已经头昏脑胀,腰酸背痛,这才出来放松一下,可是皇上呢?他不分青红皂白,直接把那只鸟当着他的面杀了。

还有,他十五岁的时候,和一个宫婢走的近了些,结果就听皇上斥责了那宫婢两句,晚上回去,就听说那婢女服毒自尽了。

他心里仿佛有一道声音爆发出了极其粗犷的大笑,可是面上却冷静的回答着皇上的话:“儿臣不知道这是谁,为何会和儿臣一模一样,大半夜不睡觉,竟然和一个女子公然坐在那么显眼的地方,不知道这副画又是有何深意,想要表达什么呢?”

他的矢口否定让皇上的面色微霁,也从宫珏翌的话里面听出了几分意思,对啊,可能就是因为自己对这个儿子寄予厚望,所以对于这些事格外敏感,这才关心则乱,气急的找了他过来,让人处理了。

可是他想到那人又能准确的写出那女子的名字,又不像是空穴来风,可是左右犹豫,最后他还是相信了太子宫珏翌。

从宣德殿出来的时候,宫珏翌面容平和,仿佛只是去和皇上谈天说地,说了一会儿话,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可是在回到东宫的一瞬间,他的眼睛就红了,他知道玉儿一定不在了,那个会拿糖莲子给他的玉儿,那个还偏着头问他有什么烦心事的玉儿,那个会说着往事就红了眼睛的玉儿,那个他想要保护的玉儿……从此以后,相见只是遥遥无期。

惊风带回来的消息和他的猜想一致,玉儿被三尺白绫吊在梁间,早已经断了气。

他心里的苍凉荒芜,没有谁知道,更没有人知道,他每个月都会让人去买糖莲子回来,谁也不知道,他会在心神俱疲的时候,想起玉儿的那张洋溢着温暖笑容的脸来。

他知道,从此以后,自己就是一个负心人,他对慕容华清的那种亏欠,仿佛是对玉儿的另一种弥补,可是这个秘密深埋心底,从此不再与人提起。

而慕容华清也不知道的是,她自以为凭借聪慧得到的宠爱是宫珏翌真正的爱,却不知道自己只是活在了别人的影子了,到死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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