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世姝 - xp1024.com
《两世姝》


第一世《一枝春欲放》第一章 从头再来 家庭图谱

乡村的清晨,被偶尔间或的犬呔、鸡鸣衬托的更加静谧异常。

一个女子清脆的声音:“老公!你看这个传说是不是很有意思?说胸前有红痣的人,是怕忘了前世的爱人,在喝孟婆汤时,特意留下的记号呢!你我胸前都有红痣,是不是很巧?”

一个低沉浑厚的男声:“这说明前世、今生、来世你都是我的。”

“嘻嘻,臭美!”

恍惚间,

另一个清朗深情的男声:“眉眉,许我一世!可好?”

姝眉再一次从梦中惊醒,梦里人总是只闻其声,不见其面。

穿来这个异世已经三年,当时两岁小儿的高烧,让前世的记忆出现断片。

尤其是那些情感记忆,只会极其模糊不清的出现在梦里。

好在这一世的父母亲人都很好,使她毫无违和的亲近并血脉相依。

一些成年人的智商情商也还在,至于忘了的失去的……

想到这儿,5岁小萝莉挑挑眉:

算了,既来之,则安之。

人生难得从头再来,唯有更加珍之惜之。

话说穿越要拼人品的,看来姝眉人品还行,没穿成乞丐奴仆,家境尚可整体和睦。

姝眉表示虽然穿越使很多生活质量大大倒退,但这都可以忍。

周家祖上正宗泥腿子出身,从军打仗起家,却知读书为上品。

传家训于子孙:咱家虽不是书香门第,也要做成读书家庭。

传至姝眉太爷那代这支己经基本弃武。

太爷只有一子就是姝眉祖父,从科举只做到七品,因连续守太爷夫妻孝辞官守制,又因性情耿直不太适应官场,便未再出仕,在老家做个富贵田舍翁。

倒是姝眉大伯本想走科举,却在外敌入侵之时,热血少年背着父母投笔从戎。

可能因为祖上基因强大,硬是让他打出了一番名堂。

现已官至四品,被调至全国第二大城市上都做防守卫。

姝眉亲爹行三,和大伯年纪相差很多。

他兄弟间曾连续夭折了一男一女两个孩子。

多因如此,姝眉大伯的不告而别才没被长辈重责。

也因如此,姝眉老爹虽读书最好,年少中举,却一直守在家中。

因为姝眉祖母被长子远离,在战场搏命,又连失两个孩子吓坏了,再也不肯放当时身边唯一的孩子远离。

姝眉老叔是她祖母的老来子,还是个有点不着调的青少年。

故姝眉老爹守在父母身边尽孝,没有继续科举之路。

只在不远的县城谋了清闲差使。

孝敬父母,敬爱妻子,疼爱儿女,均不耽误。

这个架空的时代,对女子虽不像明清时那么苛刻到变态,可也远远不及现代自由。

好在姝眉老爹格外开明,周家也不是什么高门大户,规矩也不是那么严苛。

使得姝眉没有太严重的‘水土不服’。

周家太爷这支子嗣不丰,祖父有三个儿子,已经比前几代强多了。

大伯因从军成婚晚,倒是机缘巧合,好命娶了个大家闺秀,知书达礼还很有长嫂风范。

可惜大伯母连生三女后至今无子。

姝眉老娘肚子倒是争气,连生两子,生了姝眉后又生一子。

而姝眉虽是女孩,可因祖父母那三个大孙女没怎么在他们身边,加上身边已有三个孙子,只有这一个白嫩乖巧的小囡囡,二老稀罕的不行,受宠程度不次于长孙。

作为长孙的大哥周霖现11岁,读书随老爹,极有天赋。

去年由祖父做主,被至今无子的大伯接去京城。

明面上是为了他有更好的求学环境,其实有到大伯四十再无子就过继之意。

为此贤良淑德、温柔娇弱的姝眉老娘没少偷偷掉眼泪,背地和姝眉老爹闹。

纯孝又爱妻的老姝眉爹,没少温柔小意安抚讨好,常常焦头烂额、两头受热。

大哥被接走时,姝眉虽穿过来不久,可前世最盼有个哥哥,这世一下来了两个,简直不要太开心!

尤其这个小小年纪,便有一身书卷气的翩翩小少年,对自己灰常灰常疼爱,比有些调皮的熊孩子二哥可耐多了。

怎么能忍看哥哥飞走一个,亲哥变堂哥肿么行?!

虽然新瓶装老酒,可能因瓶子太小,行为不知不觉幼稚化。

为了留住大哥,小名眉眉的女主就差打滚放泼了。

在祖母为了安抚,守着她睡觉时,姝眉假装梦魇,边哭边说梦话:不要!我不要大哥走!

把个祖母心疼的不行。

周家祖传怕媳妇。

远的不说,就姝眉的祖父、大伯、老爹,除了还没娶亲的小叔,有一个算一个,统统只守着媳妇一个。

否则在这个三妻四妾合法化的万恶旧社会,周家祖祖辈辈就不会没有妾生庶出了。

不过据人小鬼大的眉眉观察分析,祖父大伯的怕多因敬重,老爹则更因疼惜。

于是被心爱的孙女哭的心肝俱疼的祖母,对着作为罪魁祸首的祖父怒了。

于是祖父怂了:长孙此去,只谈求学不说过继。

又哄眉眉,等她大些,就带她上京看大哥、堂姐、大伯、伯娘,各种许愿。

周霖在一家人的不舍和泪眼下,跟着大伯离家远行。

………………

晨曦载曜,西房窗外小花圃里,各种不知名的小花泼辣又静谧的开着。

高大的香椿树正长满深色新芽,两畦韭菜钻出嫩绿的细叶。

东房厨房里三夫人王氏,已经带着常家的和丫头麦香准备一家人的早饭,忙完就去伺候婆母。

一会儿麦香过来招呼姝眉起床。

姝眉早就坚持自己穿衣,只让麦香帮她梳了个可爱的包包头。

镜里的小萝莉粉团小脸上眉目如画,

尤其那双水汪汪黑亮亮的杏眼,酷似亲娘王氏,

饱满红润的唇型,秀挺的琼鼻又极像老爹周三爷。

姝眉如此集三爷夫妻双方长相之精华,不怪周三爷喜爱的无可无不可。

这多兄弟姐妹中,只有目前最小的周霁相貌和她才有一拼。

据祖母赵老太太说,三位堂姐的外貌大都随了大伯母,有南方女子的白皙小巧娟秀。

偏偏眼睛都随了周家男人特有的小单眼皮。

语间多遗憾。

据说深受大伯父母娇宠的三堂姐还因此多抱怨,还说幸亏肤色没随大伯父的偏深。

而三爷这边,除了二少爷周霆黑些,别人都是幸运白。

收拾停当,王氏也从婆母处回来,一家人一起吃早饭。

不比晚上和祖父母一起用餐的食不言,三房一家人通常边吃边小有交流。

吃完饭,王氏伺候夫君周三爷,去不远处的县城当差,然后再去伺候婆母和处理家务。

老二周霆等会儿就上族学。

只剩姝眉,或是哄小名老疙瘩的黏人小弟周霁,

或是去祖父前面书房学些三字经,

或是在祖母或娘亲跟前承欢。

周家祖屋是个五进的大院子。

第一进,除了墙角有个小门房,进正门就转过一个大影壁,中间过堂,东正房会客处,西正房是大书房。

两边都有厢房。

庭院只有几棵经年梧桐亭亭如盖,茎粗需两人合抱。

有一超大鱼缸零星飘着几片睡莲叶,水里隐着几尾锦鲤。

除外只略略点缀了几株花草,几分雅致的小院,明显不同于一般庄户人家。

第二进,东正房是祖父母起居室。西正房是祖父小书房,这里比第一进明显风格有变。

高墙边几棵枣树香椿,靠窗有好几丛长势良好,果实累累的樱桃,剩下大片种着规整整齐的一畦畦的各种蔬菜。

西边有口井,井边有锤衣石。

几棵树间拉着绳子,晾着不少衣服。

这完全是赵老太太的风格。

话说周老太爷,作为一家之主,却不能主宰此院风格,也是有渊源滴。

赵老太太的娘家,是几十里外一富户,她虽识字不多,却本性精明能干。

又因她父亲去的早,为了护住弱母幼弟,她的性情更多了几分泼辣。

这个时代有这种本领的姑娘,不止不抢手那么轻松。

这样的名声一出,婚姻本成难题。

谁知周家太爷正发愁自己的独子读书虽好,性情却过于良善耿直,还有些不通俗物。

当他听闻赵家女之名,几番打听,知其本性极好、明理能干,正好适合姝眉祖父这款。

于是乎良缘既成,夫妻格局也定。

夫妻果然相得益彰。

再加上在开枝散叶、子孙争气这方面,尤其让太爷夫妇死也瞑目。

故在周老太爷夫妇相继去世后,这个家隐形的一家之主,其实是精明能干、略带强势的老夫人赵氏。

赵老太太因故未能由自己挑选长媳,三儿媳就必须要亲自决定了。

最后选了近得几乎对门的王家为亲家。

一则王氏曾经是她手帕交的女儿,乖巧听话知根知底,

二则亲家王家是出了名的出贤惠媳妇。

赵老太太不知,她三儿子在未定亲前,因乡下男女大防不很严重,偶然见过王氏的。

对这个温柔娇俏、文静袅娜、不似北方乡下丫头的女孩子,心里就已经很有点意思了,基于礼法和修养没敢表露而已。

那知天从人愿,三爷简直惊喜欲狂。

于是乎又成就了一对良缘。

只是在这个时代,在赵氏这样重规矩的婆母手下讨生活,王氏虽不至于被苛待,但也肯定不很轻松。

饶是赵老太太对姝眉很好,但是看到娘亲王氏,每天在祖母面前,虽不至于战战兢兢,但也是小心翼翼辛苦的服侍。

尤其在全家一起吃饭时,娘亲不仅不能上桌一起吃,还得伺候婆母。

等大家都吃完饭,她才能吃剩下的。

这让曾经生活在现代,男女平等理念根深蒂固的姝眉很是不舒服。

她曾私下含蓄的为娘亲呼不平。

当时王氏爱怜的摸着她的头,细语温柔:“别说这本是孝道,就冲你祖母生了你爹爹,(此处语气更添柔情)我也该好好孝顺她。只要你爹知道我的辛苦、我的好,我就知足。”

姝眉想到那个性情几乎和祖父一样耿直的老爹,在祖母面前不显山不露水,一转身就对娘亲体贴入微。

不仅经常偷偷给娘亲留好吃的,还用少的可怜的零花钱,给娘亲买女子喜欢之物。

因此姝眉心中暗竖大拇指:原来娘亲不仅是个以柔克刚的御夫高手,还深谙婆媳相处之道。

要想处理好婆媳关系,从来都需先处理好夫妻关系。

否则你要么成为刘兰芝、唐婉一样的牺牲品,

要么就会成为真的闲妻凉母,婆母的仆妇,男人的管家婆,家庭的一种摆设。

第三进是留给大伯一家的,虽在姝眉出生后,还没见大伯以外的其他人回来过,但一直也被能干的祖母打理的跟自己的院子差不多。

第四进才是姝眉所在三房的。

小院风格雅致温馨,是三爷和三夫人的共同作品。

东正房是三爷夫妻起居室,里面隔一小间,住着才三岁的老疙瘩。

因他太小,为照顾方便还没和父母分房。

西正房住的就是周家大排行四的姝眉,原是她两个哥哥住的。

等妹妹大到能分房时,这哥俩异口同声的去住厢房,这里要给妹妹住。

且不说长辈们本就偏心姝眉,就冲这份兄友弟恭也得成全了。

第五进是四爷的,因他现在还没成家,一直没住,而是暂时在第二进和父母住一起。

第五进据后门还有很长一段,前面密密盖了几排厢房住着仆人。

中间也有一口井,旁边有一块超大的槌衣石,院里还有一个大石碾子。

周家不是显赫之家,再加上老太爷致仕在乡下,除了几个长工,卖身的仆人不多。

有身契的主要两家,第一家家主孙贵,赶车喂马干些杂活。

他媳妇孙家的干些洗涮缝补的家务。

孙家两个闺女,杏黄跟着老太太,麦香跟着三夫人王氏。

另一家姓常,男人常遇青自小跟着周老爷子识字会算账。

周老太爷做官时,他作外管家。

现在主要负责收地租管账一些外事。

常家的原是赵老太太身边的贴身丫头,前几年得病没了,好在两个儿子都已成家。

老大常欢一家跟着大爷去了外任。

老二常乐跟着三爷,常乐家的主要掌厨,独子常世安作为书童跟着大少爷周霖去了上都。

有两个小厮,一个周来,跟着老太爷,一个周往,跟着四爷。

还有一个特殊的看门人周大顺。

他是大爷周纪春送来的,一起打过仗的退伍老兵,伤了一只眼睛不好谋生,没有家人无处安身。

因为和大爷同上过战场,又是同姓。

加上周大顺有几分本事,品行也很信得过,因此周家多了个“门神”。

周大顺也有了个安身之处,一举两得。

离后门最近的地方有马棚、猪圈、鸡窝、仓房。

后门有宽近四米带顶的长长门洞,里面放车辆和杂物。

出了后门还有属于周家的一个大菜园。

一开始这个五进的大院,可是让现代蜗居的姝眉差点如刘姥姥进大观园。

第二章 小儿无赖 幺叔作怪

俗话说:老儿子、大孙子,老太太的命根子,此话不假。

老来子周纪冬,长孙周霖绝对是赵氏老太太的心头宝。

自从四姑娘周姝眉降生,在老太太心中,三人大有呈三国鼎立之势。

有好吃的有好玩的,先想到的就这三个。

哪怕是周家目前最小的孙子老疙瘩,也没抢上这个高度。

但在三爷夫妻心里,周霁作为三房幺子,那也绝对是他俩的心头宝,就从给他起老疙瘩这个小名就可见一斑。

于是叔侄老幺各有仗势、各有神通。

这天姝眉正在院里带着老疙瘩玩,两个小人儿像大小号的同款娃娃,可爱得紧。

四爷周纪冬过来看到,忍不住想招惹。

他在窗前结得正盛的樱桃树上,胡乱揪几把鲜嫩的樱桃,逗摆才不到四岁的老疙瘩。

老疙瘩眼巴巴盯着他老叔手里的樱桃。

周纪冬:“老疙瘩,想不想吃?”

老疙瘩猛点头。

周纪冬却很不厚道的把樱桃向上一抛,

仰脖、张嘴接住,自家吃了。

他乐不知疲的反复玩这招儿。

看着小家伙杏核眼里很快浸了一泡泪,他还很恶劣的笑。

“哈哈哈哈!”

瞪着笑得前仰后合的四叔,

要不是人小力薄,还拘着辈分,姝眉真想揍这个猫嫌狗憎的家伙。

这时从窗子里,看到这些的老太太出声轻斥。

为‘老’不尊的周纪东这才作罢。

王氏过来把两个孩子带走。

她深知老太太重规矩,家里的吃用不经长辈允许,孩子们是绝对不能动的。

所以王氏反复给孩子们教育过这点。

大的几个不用说,连最小的老疙瘩虽似懂非懂,也都规规矩矩。

看着一树鲜嫩的樱桃,就算馋的流口水,也不会偷偷摘吃。

可经过刚才这一场,看小叔随随便便就揪樱桃吃,老疙瘩也忍不住嘴馋心痒。

小人精儿动起来小心眼儿。

中午,老疙瘩趁大家午休,偷溜到祖母院内。

小人精儿歪头想了会,又东张西望一番后,找来个破蒲团。

小身子仰躺在上面,用两只小脚蹬着地,一下一下的从外窗台下蹭到樱桃树下。

为什么这样干呢?

只因开着窗户,他要是直接走过去,屋里人就会看到。

小东西好不容易蹭到樱桃树下,找好位子,就开始揪上面的樱桃吃。

姝眉因为不见了弟弟,找到祖母屋里。

赵氏老太太正眉开眼笑坐炕上,从窗户缝向外看,时不时笑的合不拢嘴。

见姝眉进来,还赶紧做个噤声的手势,悄悄的招手让她过来看热闹。

姝眉从窗缝儿往外一看,差点没给她家老疙瘩给跪了。

只见酷似小一号她的弟弟,身下垫一蒲团,仰躺在祖母窗外的樱桃树下,

两只小爪子正忙忙活活,从树上把红艳艳的樱桃连揪带拽,一把一把往嘴里塞。

也不嫌脏!

姝眉急得想去阻止,还小声抱怨祖母:“奶奶!您也不管管他!”

老太太笑眯眯的阻止姝眉,小声说:“别吓着他,他费了老劲蹭过来的,窗子低,怕被我看见,他就一直躺着,从过堂那边一点一点的蹭,怕把衣服弄脏蹭破被你娘说,还知道找个破蒲团垫着,看我老孙子多鬼头!”

才不到四岁的小人儿便想出这么个歪招儿,姝眉真心给他跪了!

后来,祖母假装没看见,姐姐假装偶尔看见,把老疙瘩牵到屋里洗手整衣。

被哭笑不得的王氏,又疼又气的教训一番。

等到晚饭时全家都知道后,少不得又被大家一场笑。

此事成了全家很久一段时间内的笑谈。

这真是:最喜小儿无赖,窗下卧吃樱桃。

而作为老叔的周纪东起了坏榜样的这点,则被大家群体忽略了。

周纪冬今年十七,已经订了亲。

本来就要成亲的,因为刚逝了未来的老丈人,女方得守孝三年。

这下好了,玩心本重的四爷更如脱缰野马般。

他书一直念的不咋地,至今还没有中秀才。

好在是老幺,父母偏心,两个哥哥也让着他,将来多分些家产,做个富家翁也算可以了。

现在在这个家里,他的年龄不上不下,还占着辈分,有时难免寂寞。

这不,他因无聊跑到后院瞎折腾。

看到二侄儿周霆正和周大顺学拳脚。

周霆对学业兴趣不如周霖,倒是崇拜英雄将军,很喜欢耍枪弄棒。

有一年,大爷周纪春回来,看到这个长相行事都有几分像自己的敦实黑小子,倒是动了过继他的心思。

后因赵老太爷说长幼有序,再加上周霖更出色才做罢。

不过周纪春临行,格外嘱咐了一下三弟周纪秋:别拘着周霆非得走科举,没准周家从武,后继有人呢。

这样周霆就在课余经常和看门老兵学些拳脚。

周纪冬虽也好动,但嫌练武太苦,他又没常性,跟着练了没两次就撂挑子了。

今儿又晃荡过来,旁观了会儿,忽来兴致,非和周霆过两招。

他倒是没疯到想和周大顺过招。

可是已经十七岁、快娶亲的大哥!

周霆不仅是你侄儿,还才九岁,不管输赢,你好意思么?!

不过显然这些都不在四爷的考虑范畴。

周霆不干,周大顺也劝。

周纪冬还越发来了劲,甚至以辈分压人。

周霆无奈下手。

结果没几下,四爷就被自己二侄儿一个扫堂腿,扫了个大马趴。

呛破了脸皮,还被自己牙硌破嘴唇,血流得哗哗的。

害的侄儿周霆被罚,他也被母亲赵老太太数落。

还因为脸上带了幌子,好几天没脸出门。

连带三嫂王氏也在老太太跟前吃挂落。

不过这些对四爷都称不上教训,以后类似的事儿也没少干,天真烂漫随心率性。

四爷:我就是我!一朵任性的烟火!

就姝眉这个萝莉壳子、御姐瓤分析,周家的三兄弟里,大伯对家的贡献最大,以命博前程,不仅光耀门楣,还给家积累了不少财富;

亲老爹三爷牺牲最大,虽有大才,但为了孝道和照顾一家老小,几乎弃了前程。

将来弄不好,还要把最出息的大儿子过继出去。

因纯孝又爱妻,上不敢违拗父母,下不肯委屈妻儿,做妻儿的大树,把所有问题都自己扛,结果真正委屈的只有自己;

四叔呢?只做开心的自己,受宠的老幺就行了。

不得不说就算都是亲生,父母也难做到完全公平,不管是因为偏心,还是会哭的孩子有奶吃,总之清官难断家务事。

家家都有老幺,境遇也不见得一样。

比如姝眉老舅。

姝眉外祖祖上做过高官,因官场碾压家道中落。

外祖如今只算的上乡绅,大舅作了个小吏。

倒是外祖的族中有一脉,如今又做到品级不低的京官。

因此头脑灵活的小舅借势经商,做的风生水起,也因此姝眉娘亲王氏的嫁妆颇丰,不至于在妯娌间腰软。

可是外祖最重门第等级,士农工商,自己的么子居然作了最低等的行业,其怒火之烈可想而知。

起初闹得差点没把幺子除族。

最后还是那支做高官的族侄,看中姝眉老舅的经商之能。

他因做官,不便自己经商,想和姝眉老舅联手谋利。

因此他出面劝说姝眉外祖父,姝眉老舅才幸免。

虽姝眉老舅风里来雨里去,为王家贡献不少财富,依然在姝眉外祖父那最不受见待。

还经常当着小辈的面做反面教材被训斥。

可是姝眉最喜欢老舅,因为经常跑外经商,见多识广的老舅平易风趣、大方豁达,对孩子们很有耐心。

姝眉尤其喜欢听他天南地北的摆龙门阵,让穿越到这个不仅交通不发达,女孩子还不能随便出门的古代,每想到这些就郁闷的不行的姝眉,小心肝有了些慰籍,心情舒畅不少。

连带对小舅妈也亲,虽然她少言却让人感觉沉默可亲,不似大舅母嘴甜抠门。

另外姝眉外祖父和大舅都是一副爷脸官腔,大表哥却憨厚质朴,比姝眉小几天的表妹丫头更是娇憨可爱。

姝眉大舅极其重男轻女,一直没给小表妹起名,因此也就丫头丫头的一直这么叫着。

老舅家只有一个比老疙瘩还小的表弟,是个还在吃奶的小屁孩。

好在外祖倒是很疼姝眉老娘这唯一的闺女,不仅用了他最不见待的老儿子挣来的钱财,给闺女好大一笔嫁妆,还给闺女起了正式的名字。

姝眉偷听到老爹私下叫娘亲琴娘。

虽然嫁的这么近,碍于这边祖母和那边外祖父都是重规矩的人,三奶奶王氏也不能经常回娘家,也就是逢年过节才有机会。

倒是姝眉因和小表妹很玩得来,双方长辈也不约束,得以经常去外祖家玩。

也就是在这里,姝眉遇到了一颗小竹马。

注:主要人物(女主做参照)

祖父:周老太爷周焕斌

祖母:赵氏

夭折一子一女现有三子

大伯父:大爷周纪春

大伯母:李氏

现有三女

大堂姐:大姑娘周姝颜12岁

二堂姐:二姑娘周姝安10岁

三堂姐:三姑娘周姝静10岁(双胞胎)

女主亲爹:三爷周纪秋

女主亲娘:王氏

育有三子一女

女主大哥:大少爷周霖11岁

女主二哥:二少爷周霆9岁

女主:四姑娘周姝眉5岁

女主小弟:三少爷周霁3岁

女主小叔:四爷周纪冬

第三章 遭遇‘雌虎’ 迁怒竹马

十里铺村因与滦平县城的距离而得名。

依山傍水交通方便,加之给县城各种供给等等原因,比那些边远的山村要富裕的多。

有人在县城打工当差,有人往那送货卖菜,何况还有几家低调的闷头财主。

周家、王家都算得上闷头财主这拨儿。

不过周家是因为周老太爷自诩读书家庭式的低调。

王老太爷则是耻于用小儿子经商得来之财。

除了在唯一女儿王氏出嫁时,给闺女的嫁妆惊掉一地眼珠子外,少有人知道王家的真正财力。

即使小儿子王勇之替家里在县城置办了大宅子,王老太爷不仅不赏脸,还不许声张,一直住着祖上传给他的,那套没被商人铜臭气污了的三进宅。

一大家子因老头子的积威,谁也不敢提搬家,一直都挤在这个小宅子里憋屈着。

平素除了干农活的几个外来长工,或偶尔请次短工,其余家务几乎都是自家的女人们做。

大人劳累就不用说了,连家里的孩子都早早被安排着做力所能及的活计。

所以丫头最盼表姐姝眉过去找她玩。

转眼两年,在丫头小表妹眼睛都快盼蓝时,姝眉终于被麦香送来。

麦香对着姝眉外祖母刘老太太请安后,便回去了。

王氏心细,从来不带家仆回娘家,其中的小微妙不可言说。

慈眉善目的刘老太太虽穿着简素,但一看年轻时就是个美人。

王氏、姝眉、老疙瘩的杏眼都从她这儿继承而来。

她是远近有名的贤良淑德和孝顺媳妇。

刘老太太一把搂过姝眉,在怀里摩挲着问长问短。

姝眉也甜蜜蜜无下限的卖萌。

祖孙亲热了好一会儿。老太太才扬声把正在厨房帮忙挑豆子,巴巴盼着的丫头喊了过来。

刘老太太吩咐道:“姐俩一块玩去吧!”

听到这话,丫头颠颠跑过来拉着姝眉就往外跑。

老太太在后边一迭声的喊:“慢点儿跑!慢点儿!”

只有表姐来才能畅快玩的丫头,略带蜜色的小脸,因开心变的红彤彤的,嘴不停的叽叽喳喳。

不停说着想玩的花样:“眉眉姐!要不我们先玩翻花绳吧?”

内心御姐的眉眉哪里稀罕这些小屁孩的游戏,心里翻着白眼,背过小手偏偏头:“我教你写的字练过了么?”

丫头兴奋的小脸一下垮了,嗫嚅着:“没,没练,没笔墨。”

姝眉略略皱皱小眉头,不是她有多喜欢写字,或好为人师。

在外祖家,大舅舅最是重男轻女,满口女子无才便是德。

哪里会喜见丫头读书写字?

家中其他人因此也多不敢给她提供方便。

而眉眉亲眼看到丫头见别人读书写字时,充满艳羡的渴望眼神,对她很是同情和怜惜。

于是几乎每次来外祖家时,都要偷偷教她认识一些字,故有此问。

听了丫头的回答,姝眉想明缘由,暗想:下次来,一定给她带来一套笔墨。

但现在远水解不了近渴,于是姝眉转转眼珠说:“你等会儿,我去给你弄来。”

在外祖家,眉眉不说横着走,那也是很有市场的,只要不太出格,干成点什么还是很容易。

笔墨这些东西找别人要不合适,向憨厚的大表哥悄悄弄一些,还是小轻松的。

大表哥王运江住的东厢房,因是上午,阳光还没照进去,门窗虽大开,里面依然显得很暗。

刚到厢房门口,眉眉就看到小方桌前,那个坐得笔直,正在写字的小少年。

全身都透着干净,干净到周身似带光环,让暗沉的屋子也一下子明亮起来。

眉眉心里囧了囧:这不是大表哥,是这段时间被自己迁怒,其实是自己躲羞,一直没搭理的九锁。

大名王索之的九锁,是眉眉外祖父的远方侄儿,家里也只是个普通富户。

他上面四个兄姐俱是早夭,终于得了个他,一家人那真是千娇百宠,唯恐再有闪失,便得了这样的大名和小名。

二人第一次见面,眉眉眼里,在众多黑实憨厚、满身泥巴的皮小子中,略带矜持、干净挺秀如同小白杨般的他,便显得卓然不群。

而眉目如画、肤白如瓷,小小年纪便气质不俗的眉眉,在一群多是腮带两团蜜色红,缩手缩脚的乡下小丫头们中,让九锁觉得她当真是鹤立鸡群。

可能是同为异类遇到了同类,两人从此遂成青梅。

论辈分姝眉得跟王索之叫表舅,只是姝眉从没认过这辈份,只管叫他九锁。

二人没有血缘关系,年岁也都小,因此大人们也不较真。

王索之和王运江都上族学,经常在一起做功课,所以在这儿见到他也不稀奇。

只是想起前一阵子那囧事,眉眉立即想撤退。

这时九锁似有所感,一抬头正见看到姝眉,来不及放下手里的笔,便急急的喊:“眉眉!”

姝眉只好顿步,抬抬小下巴,略带矜持的说:“我找我表哥!”

九锁赶紧说:“才刚堂兄喊他去,有什么事儿我能帮你么?”

看着莫名遭冷遇,这时还掩饰着小殷勤,急于修好的小少年,眉眉觉得自己真是越活越倒行,本来就是自己无理迁怒,还这么矫情,真当自己是7岁稚童了?!

不过她还是狡黠一笑,指指他手边砚台里的墨条:“我想要一块墨!”

九锁呆了下,又赶紧应道:“好!你等会儿。”

然后就匆匆出去。

这次轮到眉眉呆掉了:这是要干嘛?

等看他一手一块抹布,一手一块石头的进来,

姝眉更傻眼了:我去!难道这么个干净到自带光环的少年,要一手用抹布裹着墨条,一手用石头猛砸?我这罪过可大发了!

姝眉忙说:“才刚我说笑的,其实我是想要表哥写些字认认,要不你给我写吧?”

小少年认真的看着她的眼睛,像在辨真假。

姝眉赶紧把态度调整的越发真诚:“我听舅舅说,你写的字比表哥好,给我写几个呗?”

小少年蓦然绽开的笑颜,让姝眉差点眼前一花。

只见他微红着脸郑重的点头嗯,然后坐回书桌前铺纸蘸墨,一笔一划认真的写起来。

看着他认真投入的侧脸,姝眉不由想起他无辜受迁怒的缘由:

上次她来外祖家和小表妹玩的太嗨,不知不觉从后院溜到外面。

在一块小荒地上,看到不少可以吃的野菜。

姝眉最喜欢姥姥用这种野菜包的大菜饺子,于是姐两兴兴的采起野菜。

采了会儿,姝眉觉得有的野菜不像野生,倒像是有人种的,又觉得谁会种野菜?难道这种不是那种能吃的野菜?

问虽比她小点,却比她更懂稼穑的小表妹。

丫头回说肯定是一样的。

姝眉研究了一会,没看出什么。

觉得反正是没主的荒地,也就继续了。

可等她取篮子回来,老远就听到一阵妇人的高声叫骂,夹杂小表妹丫头的哭声时,就知道坏事了!

只见村里有名的绰号母老虎的王贾氏,正呈茶壶状唾沫星子横飞:“天杀的!黑心肝的!小贱x!把我家的蓖麻秧子全祸害了!也不怕天打五雷劈!~~~~”

王贾氏转眼看到眉眉手里的篮子,三角眼一斜,变了个调儿:“哎呀呀!我说四小姐!你们高门大户的不拿东西当东西,随便祸坏。咱们穷庄户人可指望这活着呢,哎呀呀!这可让我怎么活啊啊!这还是大家教育的小姐呢?!一点不管乡里乡亲的死活!”

伴奏是啪啪拍巴掌声。

姝眉就算两世为人,又哪里见过这种场面?

一时又羞恼又惭愧。

内心成年的人不识稼穑,带一小屁孩把蓖麻当野菜薅,就很丢人了,

还被一泼妇编排带累家名声,自己还无力反击,真该钻地缝。

这时姝眉大舅母闻声出来,没她等开口,母老虎扑了过去,就差揪着她衣领子,又不带重样的骂着撒泼。

大舅母赶紧陪笑脸陪小心,见母老虎还是不依不饶,就抓过小表妹狠狠揍起来。

看着哭的越发凄惨的小表妹,姝眉清醒了些,冲过去护着她,一时竟也丢人的哭起来。

一看她哭,想起她在两家的受宠度,大舅母停手了,母老虎也消停了些。

尤其听大舅母还说没法陪蓖麻秧子,赔她别的,母老虎才骂骂咧咧的走了。

抠门的舅母因为要赔人东西不开心,也不问二人原因,敷衍着哄了姝眉几句也走了。

姝眉拉着被打的披头散发,哭的一脸狼狈的小表妹安慰,想拿手绢给她擦脸才发现忘带了。

正当姝眉看着自己簇新的衣袖,有点犹豫要不要当手绢用时,一方干干净净的手帕递过来。

抬眼,那个干净的九锁正眼带关切的伸着手。

姝眉只觉得脸呼的烧得慌,难道刚才这么丢人的事都被他看到了?

姝眉偷偷四处看看,还好没旁人。

便忍不住迁怒眼前的少年:偏他在这看到!那母老虎王贾氏又是他亲婶子,他都不劝劝。

姝眉恨乌及屋,再也不看九锁一眼,拉着小表妹扬长而去。

其实姝眉还真冤枉了九锁,他是在母老虎走后才过来的,并不知前因,只看到丫头哭,眉眉虽然在安慰她,可脸上也有泪。

谁知好心送手帕的他,却被眉眉给炮灰了。

当晚回家的眉眉听说,小表妹不仅挨了舅妈打,还被大舅罚了。

自家老爹却只耐心的问了问她薅蓖麻秧子的缘由,又吩咐家人给王贾氏送去蓖麻秧子,对眉眉没有一句责备。

还特特嘱咐媳妇王氏,晚上陪着眉眉睡,怕孩子被白天的事吓到,晚上会夜惊。

周霆还气愤愤对姝眉说,等他想法子收拾那个母老虎,给她出气,敢欺负他妹妹,简直不能忍!

一家人对这件事的轻描淡写,和对姝眉的呵护,让她舒心也暖心了。

独独对九锁还有几分芥蒂,于是就一直幼稚的不理人家。

现在看到小少年的举动,姝眉觉得自己连个小孩都不如。

唉!眉眉看看自己的萝莉壳子感慨:穿越到孩童时期,大人做不成了,小孩儿难道也做不成功?

第四章 初识杨毅 二次成长

春夜清寒,周家第三进的东正房里却暖意融融。

一时欢声笑语,一时清笛悠悠。

王氏在炕头做针线,时不时抬头,看那边闹得正欢的爷四个,再低头温柔一笑。

三爷正坐炕边吹一支竹笛。

姝眉和老疙瘩一边一个各枕他一条大腿。

周霆在地上蹲马步,刚才得罪妹妹自愿受罚的。

先时一家人闲聊,姝眉忽然晃着三爷胳膊:“爹呀!我好想大哥!他啥时候回家啊?”

一听这话,姐姐忠实的跟屁虫老疙瘩,

马上:“我也想大哥!我也想大哥!”

三爷安慰两小:“别急!别急!上次来信说,马上要回来参加童试,再接着考秀才的,估计也就这阵子了。”

姝眉、老疙瘩齐齐拍巴掌:“好啊!好啊!大哥要回来喽!”

这番欢欣鼓舞,让一边的熊孩子二哥周霆醋了,

嘁!了一声:“想大哥,想大哥!天天还不是我护着你俩?有事时找我,没事时想大哥,没良心!”

姝眉赶紧讨好:“二哥也好!”

一眼瞥见墙上挂的竹笛,补充一句:“我就是特别想听大哥吹笛子。”

这可是周霆的短板,可他还是不服气:“我也能吹!”

姝眉撇撇嘴:“是能吹,而不是会吹,吹得跟哑脖子鸡叫似的!”

最后那半句话声音虽然很小,可一直练武的周霆还是听个清清楚楚。

一下子炸了毛儿:“你还连吹都吹不响呢!”

这下也踩到姝眉的痛脚:前世五音不全,音律不通。

自嘲的起了个网名:六音(不全)。

那水平请自行脑补吧。

今生虽年纪还小,可在爹爹教大家吹笛时,除了大哥一点就透,二哥能吹响没调儿,她连响儿都没。

看她上火,当时她爹哄她,说她还小,再说女孩子不学这个,省得吹伤气。

现在居然被介熊孩子又揭伤疤。

姝眉心里老脸一红,面上小嘴一撅,

转向老爹:“二哥妒忌大哥吹得好!大哥就是吹的好。”

老疙瘩马上:“大哥吹得好!大哥吹得最好!”

三爷却清咳一声:“你大哥也是爹爹教的呢。”

周霆马上打蛇随棍:“是啊!是啊!应该是爹爹吹得最好!”

这话就不好接了,姝眉垮下小脸,转身扑到王氏怀里。

嚷嚷着:“娘亲,我不理爹爹和二哥了!”

这是要耍赖,但别人一看这架势以为她要哭。

没等王氏发话,周霆萎了,三爷悔了:

没及时给闺女做主,后果很严重!

于是爷两争先表态,二哥自罚蹲马步,三爷软言细语几多许愿,表示马上给闺女吹几曲。

于是就出现开头那幕。

夜深不知雨,清晨到处都有那么一股湿漉漉的透亮,才知随风潜入夜。

姝眉正哄老疙瘩起床,

麦香一脸喜气,急急进来:

“四姑娘!霁哥儿!快!大少爷回来了!”

姝眉手里的衣服一下就掉了:昨晚才说到大哥,今早他就到,这,这是坐飞机啊?!

老疙瘩一骨碌爬起来,嘴里催着:“姐!姐!快给我穿衣服!”

姐两个手忙脚乱收拾好,跑去前院。

从过堂远远就见好几个仆从忙忙活活搬东西。

第二进东正屋里更是热闹,最好分辨的就是周霆的变声嗓。

可能是因为练武的缘故,他比同龄人发育的快,才十二岁就开始变声。

一进屋,正座上的周老太爷都难得的满脸是笑。

王氏站一边开心的抿嘴笑,还时不时偷偷拭泪。

周霆正皮猴一样和一个身姿如修竹般的人,搭着肩开心的说些什么。

见两个小的进来,他又扯着变声嗓:“昨晚眉眉和老疙瘩还说想大哥来着,一早大哥就回来了,是不是她俩连夜给你送的信啊?”

话音未落,那个挺秀的身形就很快转过来,

眉目疏朗清雅,一身浓浓书卷气,

不是大哥周霖还是那个?!

离家时还是个有些稚气的正太样儿,现在已经完全是个翩翩少年郎了。

他见到两小,脸上立即绽发更浓的笑意:“眉眉!想大哥了?”

再更低着身子对着更小的:“老疙瘩!还记得大哥么?”

姝眉本想扑过去玩一下旧把戏,可内心一再提醒:你不是真的小孩,也不再是3岁小孩。

于是她假模假式的给大哥行了个礼,嘴里叫着:“大哥!”

叶公好龙的老疙瘩,更是有点认生。

大哥离开时,他还太小,根本没有记忆。

他跟着姐姐似是而非的行礼,小小声叫了大哥后,就藏到姐姐身后。

俊秀少年脸上明显失落:“眉眉不仅不想大哥,还跟大哥不亲了!老疙瘩也把大哥忘了!”

他脸上那副我好惨吶的表情,让两小赶紧又摆手又摇头,嘴里连连说:“不是!不是!”

只见周霖先对着姝眉伸出手,那意思很明显~~来个老把戏吧!

姝眉心里一闭眼:前世没哥哥,今生就算捞本儿来了!

她刚伸出手就被周霖捞到怀里,忙用两只小腿紧紧挂在大哥腰上,然后往后一仰,如倒挂金钟般。

周霖两手紧紧掐着她的小腰,悠悠转起圈圈。

要不说啥事都怕好意思,厚下脸皮的姝眉一下返老还童,玩的开心,笑的响亮。

急得老疙瘩直跳脚:“该我了!该我了!”

等也被大哥如法炮制,小家伙也开心的尖叫连连。

等他们哥几个消停些,王氏假意嗔道:“你个当大哥的,还在长辈前这么没规矩!眉眉也大了,该有个姑娘样儿。”

周霖等赶紧规矩的认错。

赵老太太发话了:“算了!这么多年没见,孩子们欢喜,这回儿就别较真了。”

大家又赶紧躬身称是。

才又坐定说起话。

原来周霖刚发出注有回程时间的信,就听到一个消息:大伯顶头上司的孙子,欲回乡替母看望病重的外祖母。

而他外祖家正在离周家不远的滦平县城。

周纪春和上司拉关系时得知此事,上司热情的邀周霖和他孙子同行。

有顺风船又有兵丁护卫,周霖何乐而不为?

所以就比原定的行程早了些。

昨夜赶到县城下起了雨,没来得及给家里送信,今早也算给家人一场惊喜。

晚上三爷和四爷回来,一家人再次欢喜叙话。

自从周霖回来,家里更添热闹欢喜。

但因他三年在外求学,免不得一番走亲访友,这段时间在家反而少见他。

这天中午趁老疙瘩睡觉,姝眉想去前院看看大哥在不在。

她很好奇古代的大城市上都是何等模样。

…………

杨毅远远的就看到一个小姑娘一跳一跳的过来。

她身着嫩黄春衫,浅绿裙摆衬着头上同色发带,在一院春光里,如同刚刚绽放的迎春般娇嫩可爱。

他赶忙往后闪了闪,退到周霆身后。

这边的姝眉只看到两个哥哥从甬道那头走来。

开心的边叫大哥二哥,边奔上去伸手要玩老把戏。

周霖还迟疑时,姝眉已经攀了上去。

刚来半个倒挂金钟,就看到两个哥哥后面还有一哥们儿。

姝眉心道:我去!丢人丢大了!

忙不迭从大哥身上溜下来。

这是个十一二岁的少年,不同于大哥的挺秀,二哥的阳光。

他有着比二哥还略深些的小麦肤色,个子比二哥还高,宽肩长腿腰杆挺直,从骨子里似乎透着一股军人味儿,看似比同龄人多了一份沉稳刚毅。

一双黑黑的眸子如深潭般,与人对视时,这样的眼睛会让人觉得他看你看得似乎格外专注。

似乎也因此,让他比外表出色的周氏兄弟并没有逊色多少。

看清这是个陌生的外人,姝眉这次是真羞了。

大哥赶紧来解尴尬:“杨兄弟!这是我小妹,刚才让你见笑了!妹妹还不给你杨大哥行礼?”

姝眉囧了又囧,别别扭扭的行礼。

那个被称作杨兄弟的并不多言,只低声客气了一句。

姝眉现下可没脸再待在这儿,吱唔了几声就赶紧闪人。

等到晚上才搞清楚,所谓杨兄弟,就是大哥搭顺风船的那个大伯上司的孙子,叫杨毅。

原是周霖登门拜谢,周霆听说杨毅会功夫,非得跟去。

谁知两人一见如故,便要你来我往经常切磋。

这天杨毅来后院拜见赵老太太,才和姝眉碰上。

让姝眉觉得自己丢人丢出新高度。

杨毅倒是只记住了迎春花色的嫩黄春衫,和倒挂着还带着婴儿肥的小脸上,那对笑成月牙儿的杏核眼。

………………

四姑娘薅母老虎家的蓖麻秧,在初次登门的客人面前失礼,这些事到底让老太太知道了。

她没觉得自家孙女不好,只认为是王氏不会教导孩子,因此私下对她很是敲打训戒了一番。

王氏恭顺听训后也没和别人说起此事,只是从此对姝眉拘的紧了些,不仅开始督促她学针线和规矩,也时不时教她一些家务事。

这些变化很快被两个人敏感的察觉,一个是三爷,另一个就是姝眉,各自通过自己的路子了解到原由。

疼媳妇的三爷又偷偷买了几样媳妇所爱,故意早早轰儿女回自己屋,然后献宝似的一样一样摆出来,还故作嫌弃的:“一群讨债鬼!咱啥也不给他们,媳妇儿!这些都给你!”

引得王氏好一阵娇嗔。

30出头的少妇依然窈窕如昔,又成熟如蜜桃般丰盈。

那怕被她的杏眼瞪,在三爷看来那也是媚眼如钩,勾的他忙不迭的拉媳妇,再去帐中献“宝”,夫妻自是一番恩爱缠绵。

此时西房里的姝眉,却大睁着两眼一直没睡着,不断反思:既然想既来之则安之,可忘了安的首先应该是当世的大规则。

这段时间太过放飞自我,带累了自己的娘亲。

那两件事在现代看来不过只是个人糗事,如今却害得娘亲被责教导无能。

这个时代的媳妇本来就难当,虽然祖母绝不是恶婆婆,可娘亲依然多次背锅。

即使在现代,很多人也都是向亲不向理,错的自然都是没血缘的。

想到这些,姝眉深深叹口气:前世她虽是职场女,但并无叱诧风云的雄心,只是想有份安身立命之本,不必把命运完全寄托在别人身上的踏实稳妥,以此求一份自己和家人的平安顺遂。

今世注定大多困在这些四方宅院,面对的便是这些家长里短,要想此生顺遂,首先就得适应规则、守好本份再加上用心经营……

想着想着终于沉沉入睡。

这段时间三房人众,忽然有志一同觉得闺女(妹妹)似乎有些变了风格。

天天安安稳稳学针线,描画花样,和娘子(娘亲)学管家务,闲时练练大字,看看书,还经常在自己屋里神神秘秘的不知鼓捣些什么,偶尔出门也是找外祖母问针线活。

人还是那么秀气可爱,只是少了许多孩童的跳脱,几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更像是大家闺秀。

这种变化的缘由三爷和王氏心知肚明,欣慰闺女如此懂事,又心疼她早早结束小女儿家的轻松惬意。

两位哥哥不甚清楚,但也对妹妹更加疼惜。

唯独老疙瘩体会不同:姐姐不再喊他小名了,改叫他小弟或霁哥儿。

不再经常带他去外面玩而很喜欢陪他读书。

一家人也只有他不解了就会去问。

姐姐却只是笑眯眯解释:因为姐姐长大了,霁哥儿也跟着长大了呢!

霁小爷对这个解释很满意,于是当别人叫他老疙瘩时,他会很郑重的说:“不许再叫小名,我已经长大了!”

没等三房一众完全适应四姑娘的新风格,不久整个周家都知道四姑娘长能耐了!

虽然还不会绣花,针线也不熟,却做出了一种特别别致的荷包。

这是姝眉第一次利用穿越的那点小优势。

她先求外祖母给她画了花样子。

说实话她越来越不敢小瞧古代家庭妇女。

就说她姥姥,虽大字不识,琴棋书画更不用提,可画起花样子却信手拈来,且栩栩如生。

姝眉要外祖母画的是亲人们的生肖。

把对应颜色的碎布铰出对应的形状,拼出图案再用线连起来,补在荷包上很有立体感。

这和常见的绣花比,技术含量是渣渣。

她的针脚也缝得有些皱皱巴巴,但是胜在新奇,目前绝无仅有显得非常别具一格。

(当然裁剪配色什么的免不了请姥姥帮忙)

回家姝眉闷头鼓捣,忙了一个多月。

然后来了个荷包大派发:祖父母,外祖父母,爹娘,四叔,两个哥哥,小弟人手一个,有他们自己生肖的荷包。

一时惊掉一众下巴,又得了几多夸奖和喜爱。

还让众人在各自圈子足足出了好大一阵风头。

引来打秋风的表哥啦表妹啦,说酸话的舅母啦等等一干人等。

最后打秋风成功的小表妹,和姝眉得意洋洋的笑话他哥和九锁,他们羡慕到幽怨的小眼神让她很受用。

连一向扑克脸的杨毅,在周霆和他得瑟时,盯看荷包的那一眼,生生让周霆觉得身上挂荷包的那个位置有点灼热。

在这个时代,荷包可不是能随便乱送的,周家人等戴自己的荷包,让别人羡慕嫉妒恨去吧!

赵老太太现在对自家孙女是看那儿那儿好,高兴之余打开自己的首饰盒子,让姝眉挑几样自己喜爱的。

等姝眉看到打开柜子里的各色首饰,差点没被闪瞎了狗眼!

且别说单独的簪环首饰,一整套一整套各种材质的头面,就不下6套!

祖母这个平时只爱种菜养鸭,几乎没戴过这里任何一套头面的乡村老太太,原来还是个大闷头财主!

姝眉暗暗吸一口气后,赶紧谢了祖母,

还说:“奶奶!您咋有这么多好东西啊?!我脑袋小戴不动怎么办啊?还有万一头发少挂不住,丢了可糟了,奶奶!等我长大再给我行不?”

暗暗观察孙女,看到这些珠宝后除了开始的震惊,始终没有表现一丝小家子气的贪婪。

赵老太太在心中更是万般满意的点点头:是个出息孩子!

于是挑出几件姝眉这个年龄能用的递给她,

笑道:“长者赐,不可辞!先戴这几件,剩下的等你长大了当嫁妆!”

姝眉大囧不依,祖孙笑闹了好一阵。

等回到自家院,姝眉忍不住对着娘亲道出了疑问。

王氏微微一笑:“那你可小瞧了你祖母,别忘了当年你祖母那可是官太太,搞夫人外交不比一般大家子出来的差,你祖父在官场还算稳妥,也多亏了她。那是见过大场面的,你看到的那点子东西算个什么?再说你大伯也孝敬不少,你才看到多少啊?就这么大惊小怪。”

姝眉默默捂脸,不说自己娘亲的荣辱不惊、蕙质兰心,就说祖母这份受得了穷、耐得了富的气度,又几人能有?!

怪不得祖母那么强势,祖父还如此敬爱她。

太爷当时不顾非议替儿求娶,真真眼独!

原本的荷包大派送,引起的大热,让姝眉多少又抬了点儿头的优越感,再次灰飞。

看来不管何时何地面对何人,还是谦虚低调些好。

备不住就有来啪啪打脸的。

第五章 叔侄同喜 麻辣四婶

老周家不讲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

前世的姝眉那也是考上过大学的人,三岁刚穿来时,不小心露出像识字的样儿,被身边亲人差点惊为神童。

好不容易掩饰过去,姝眉再也不敢抖机灵。

只保持比同龄人强那么一丢丢的水平。

所以她读书写字都算不上太勤奋出色。

爱看书也都是一些游记杂书,且还经常有不认识的字去问被人。

她确实有很多字不认识,竖版,没标点,繁体,全认识才怪。

自错认蓖麻秧后,姝眉除了和明白人请教,还读了些农书。

甚至她还脑洞大开,想起前世看过穿越文里家斗宅斗的残酷,又是下毒又是被推下河的,想得吓自己一哆嗦。

虽就自己目前家境,将来嫁到深宅大院的可能性不大,有备无患也总是好的。

于是又赶紧去亲爹那里找医书。

不得不赞三爷是一全才,人家书读得好,琴棋书画都不差也就算了,居然还会些医术。

姝眉就亲眼看过老爹给犯头疼病的老娘扎针灸!

而且老爹的宝贝藏书里,姝眉清楚的记得有两本带图片的,一本人体穴位的,一本是中草药。

撒娇耍赖外带下保证,才从老爹那儿把那本中草药的挖来,时不时就研究研究。

这几天姝眉又攒了好几个不认识的字,文意连不起来有点着急。

这个时段除了祖父和正在闭门备考的大哥外,其他识字的都不在家。

大哥是不能打扰的,只能看看祖父那里方不方便。

刚到祖父院子,竟隐约听到前院大书房处,传来一阵欢快的笛声。

姝眉心道:大哥!请接受我的膝盖。

周霖妥妥一学霸,他虽比不上他爹周三爷全才,可仅论读书这项,那绝对是青出于蓝。

姝眉听过爹娘的一次壁角,说是大伯来信说大哥的授业恩师对他赞不绝口,中秀才不要太轻松。

这不,周霖轻松的以第一名的成绩过了童试。

眼看就接着考秀才,换别人此时恨不能挑灯夜战、头悬梁针刺骨,他居然还有闲情吹笛自娱,绝对虐学渣的节奏啊!

这么一打击,姝眉也没心情看书了,掉头回屋。

一琢磨:得!大树下面好乘凉,家有学霸大哥咱怕谁?

果断抱大腿。

又琢磨了会儿,画了个图样子,求娘亲帮忙裁剪,自己要给大哥缝个书包。

外形和现下款式相差不大,只是内有乾坤,分几层,有暗兜,还在侧面缝出个竖着的笔袋,低调而实用。

得了这么个“内涵丰富”的书包,周霖何等欢喜就不用说了。

等探知这包的特殊所在,周霆有意见了,霁哥儿不开心了。

甚至连周纪冬都跟着起哄:“我也是“读书人”,咋就没有这高级包待遇?眉眉,你不能厚此薄彼啊!”

且不说周霆尚武,霁哥儿小还没上学,要书包没啥用。

就说周纪东,你连个秀才都不想考,念书三天打渔两天晒网,一眼看不到,就不知溜到哪里东游西逛。

逼得周老太爷不得不让他跟着常遇青,学学收租管账,好歹学个营生。

这样的你要书包干神马?!

看他在那闹得欢,周老太爷哼了声:“你要是和霖儿一起考秀才,就让你侄女给你也做一个!”

周纪冬立马熄火,想想甩自己好几条街的大侄儿,他难得讪讪的。

老太太见老儿子蔫头耷耳,有些心疼。

老儿子大孙子手心手背都是肉,她得意大孙子出息,又怕做叔叔的失脸面,可也知道老儿子不是读书的料。

晚上赵老太太独自寻思一番,动了个主意:

老四订的那家姑娘也出了孝,要说成亲也行了。

看霖儿这意思必是中的,到时候和老四来个双喜临门,一个大登科,一个小登科,既喜上加喜也能不落痕迹的给当叔叔的遮了臊,岂不是一举两得?

等和老太爷商量,家里事几乎万事不管的老爷子只说:随你。

再没了二话。

这事就这么敲定了。

王氏听婆母让她帮着操持小叔的婚事时,多少有些吃惊。

她没想到婆婆会这么痛快,因为她是知道婆母对这桩婚事不是很满意的。

要说赵老太太自来强势,无论娘家婆家都几乎事事做主,独独三个儿子的婚事,除了老三的,其他两个她居然都没插得上手。

大儿子那儿是被先斩后奏的。

不过女方那背景、那人品,却是周家高攀了。

除了后来一直无子,老太太也说不出啥不满的;

三儿媳是老太太自己千挑万选的。

原是处处合心,且还生了必会有大出息的长孙,几个小的也都个个可心。

然而看到三儿子对媳妇稀罕到那个没出息的样儿,她老人家有时忍不住有点隔应。

别以为她老眼昏花,不知道三儿子背地买这买那讨好媳妇。

哼!真是大公鸡尾巴长!

老儿子周纪冬的婚事就更让老太太堵心了。

话说熊孩子周纪冬8岁那年,大夏天偷溜出门,去村边河里洗澡,腿抽筋差点淹死。

多亏五里营的薛贵过来走亲戚,看到后给救了下来。

周家自是感激不尽,两家因此有了走动。

前几年王薛贵得了重病,周老太爷过去探望。

薛贵自觉不中用了,因着周家的家世和人性,对着老太爷大有托孤之意。

一边他的老婆孩子跟着哭的凄惨。

气氛烘托下,书生意气的赵老太爷脑瓜一热,不仅满口答应日后必定多照顾,还把自家老儿子打包给薛家二丫头送作堆。

薛家自是惊喜的千肯万肯。

后来姝眉听说这个桥段时,不厚道的想:这该不是有预谋的吧?

赵老太太得知,差点没跟周老太爷闹翻天。

她不是嫌弃薛家只是个小商户。

就这么几年的走动,她品着薛贵虽有买卖人的精明油滑,但绝对是个明白人。

可他媳妇薛钱氏就不行了,小事精明大事拎不清,还有些泼辣犯口舌。

这样的母亲熏陶下的女儿,品行性情很让人没底。

只是闹了半天,也是白闹。

话已出口,出尔反尔的事,莫说老爷子不干,赵老太太自己也是极其要脸面的人,更何况还有那救命之恩,更是不好反悔。

好在以前走动时,有见过那个二丫头,比她那个口舌锋利的姐姐,她不显山不露水的,还很能操持家务,老太太才略略平了点气。

四爷呢,原是少不更事,对婚事不甚上心,甚至怕婚后少了自由。

老太太开始操持他婚事后,他偷偷和薛家二丫头见了一面。

长大了的二丫头发育很好,胸前波澜壮阔,皮肤细粉,眼神活泛。

虽没多说话,可那一眼一眼的,看得四爷心里长了草,对成亲很有了些期待。

于是先是周家长孙周霆从容入考场,考完还没出成绩时,周家四爷先小登科。

那天周家上下,张灯结彩,宾客满堂。

四爷骑高头大马,顺顺利利把新娘子接过来拜了堂。

谁知在宴客时,找不到了还没敬完酒的新郎。

新郎四爷干嘛去了?

他听二侄儿说有一种很新奇的花炮,竟丢下满屋客人跑出去看新鲜了!

晚上的闹洞房和早起敬茶暂且不提。

只说不几天后,周家门口又是锣鼓喧天:

周家长孙周霖不仅考上秀才,还考了个一等廪生,从此人家不仅是有身份的人,还是可以领朝廷俸禄的人。

周家这正是:幺叔小登科把新郎做,侄儿大登科成官家人,双喜临门。

周家连续两件大喜事,使得贺喜的人络绎不绝,人人喜气洋洋也忙忙碌碌,连姝眉也帮着招待年龄相仿的小姐妹们。

毕竟是乡下,男女大防不太严苛,周家也不是深宅大院,又在这个有些忙乱的时候,难免遇到外男。

姝眉刚把表妹小红送至前院,表妹终于不再叫丫头了,可大舅这敷衍的起名态度,也让姝眉暗自腹诽:

这不就是《红楼梦》里的丫头名么?就算不叫丫头了也差不多。

她远远就见二门处有两个人,一个是表哥王运江,另一个清秀少年,正是曾经的小竹马九锁。

因着年岁见长,和姝眉相当时间以来的深入简出,二人已经近一年没见过面。

少年的个头似乎一下子窜起了很多,除了还是周身气质出奇的干净,就是瘦成青青修竹了。

少年眼里的姝眉,小小下巴已经褪去些许婴儿肥,除了那双水润润的杏眼依然纯净,眉宇间已有小少女之姿,隐隐透着丝丝书卷气,如初春的嫩柳文静而美好。

似乎怕惊扰到她,少年匆匆一撇后就赶紧移开眼。

互相打过招呼,姝眉礼节性的送出二门。

短短一段路上,大都听小红和哥哥嘁嘁喳喳说得开心。

忽然姝眉听到九锁轻声问:“眉眉!你要的那块墨,我早就磕好了,你还要不要?”

眉眉愣了下才想起,好像过了很久的事。

偏头看着身边略带腼腆的少年,认真又带着一丝丝担心的样子,一丝略带酸甜的感觉,让本该拒绝的姝眉最终没说出口,而是也轻声说:“好啊!”

喜意瞬间染眉的少年,让姝眉也忍不住粲然一笑。

殊不知这一幕,除了小红兄妹只顾说话没看见,倒是分别落入前后两波人眼里: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俊秀少年和眉目如画的少女,切切低语后又相视一笑。

前院刚进来的两人,看到这美好的画面,竟都觉得有点刺眼。

作为隐形妹控的周霆,他的堵心很好解释。

面瘫的杨毅也觉得刺眼,连他自己都莫名。

还没等周霆赶上前,棒打青梅或是英雄救妹,身后传来一阵笑语:“哎呀呀!这都是谁家的哥儿姐儿?怎么不到屋里多坐会儿?”

姝眉她们齐齐回头,原是周纪冬新婚的媳妇薛氏。

几人赶紧又介绍,又互相见礼一番才罢。

等众人离开,自家人回赵老太太屋里。

薛氏对着嫂子王氏要笑不笑:

“三嫂娘家的这些孩子,个个都那么出息,又是和姝眉一起从小玩到大,看着真是亲香啊!”

王氏抬了抬眼,淡笑道:

“当不得她四婶夸,眉眉和小红都是一般大的,自然能玩在一起,至于那两个,都比她们大又都是男孩子,那里就能玩到一块?不过这大喜的日子碰到了,论辈分,索之还得被叫声小舅舅呢,少不得打个招呼罢了!”

闻言薛氏有点讪讪,刚想再说点什么,就听老太太忽然咳了一声,抬眼看到婆母扫过来的眼神,薛氏吓得赶紧住嘴。

要说赵老太太,实在不想在老儿子新婚,就对老儿媳这样,好像在下下马威。

她虽严厉,可不是那些糊涂婆婆,她有能力一言九鼎,绝不是靠那些小打小闹或斤斤计较。

只是原来对老儿媳家教性情的担心,现在越发有些不安,这起因还得从成亲那天说。

成亲那天,小夫妻入了洞房揭了盖头,周纪冬被一干人拉出去灌酒,剩下一些女眷陪着新娘。

谁知没等众人互相介绍或玩笑,原来还有点羞答答的新娘子,忽的站起来走到炕柜边。

炕柜上既放着男方家做的新被褥,又有女方陪送的新被褥。

只见新娘子把四爷的新被褥抱下来,丢炕上,再把自家陪送的被褥狠狠压上面。

在众人都刚张大嘴,还没反应过来时,她又一屁股坐在上面,重重墩了好几下。

我勒个去!此举惊得众人无不满地找下巴。

姝眉当时没在场,否则还得以为她四婶得了失心疯。

幸亏新房大多是已婚妇女,找到下巴后,也就明白这举动的含义。

这是乡里成亲的一个风俗:进门当天新郎新娘谁的被褥在上面,谁就在以后的日子中当家做主。

不过一般都是男方大喇喇放上面,我家的地盘自然我家人做主!

偶尔有些心机的女方家,跟着新娘来的送亲人会偷偷换过来,或压一条不起眼的枕巾聊胜于无。

还真没听说过,哪个刚刚出炉还热腾腾的新娘子,好意思亲自操作,举止还能这么麻辣!

那举动寓意不仅压丈夫一头,还要死死压定(腚)一辈子!

等姝眉辗转听到别人嚼舌头,并活灵活现场景再现。

姝眉表示:给您跪了!四婶桂英!四叔宗保,请您多保重!

(巧得很,后来得知四婶闺名:薛桂英,和穆桂英差不了多少)

当夜还不知情的四爷,自然和媳妇花好月圆小登科。

很快得知此事的老太太很惊怒,莫说被人说嘴打脸,就新媳妇这脾气,以后过起日子那里还得消停?

第二天敬茶时,老太太自然没好脸色,虽不好就这件事发难,但也着实训戒了薛氏一番。

因此还让不知内情,正和媳妇蜜里调油的四爷,心里略略不满:三嫂敬茶时,娘亲可是眉开眼笑,要多顺利就多顺利的,怎么到自己媳妇就两样儿了呢?!

等后来听到自己媳妇的“壮举”,四爷炸毛了!

一阵黑旋风般卷回自己院子,他要和那婆娘算账去!

好几个人拦都拦不住,赶忙告诉老太太,唯恐这历来不着调的四爷闹出格,别人看笑话不说,这新婚燕尔的多不吉利!

等老太太得知后,想赶去四进院劝阻时,家人来报小两口和好了。

起先四爷是砸了个啥,听四奶奶嘤嘤几声,后来不知四奶奶说了些什么,四爷灭火了,于是涛声依旧了。

听了这些,赵老太太深深叹口气:自己老儿子不仅不着调,还是个软耳根,看老四家这做派千万别是搅家精,要不老周家的好门风就有可能毁了。

好在薛氏嫁过来这几天,除了成亲当日那一出,一直还算安分。

可今不过几个亲戚家的孩子,眉眉才不过九岁,她这就话里话外的,在自家没事儿造事儿,万一传出什么闲言碎语,都是一家子对她又有什么好?

亏的老三家的是个拎得清的,可要是老四家老这么着,难免日后妯娌间起嫌隙,最后还是家宅不宁。

想到这些老太太忍不住叹口气,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第六章 杨毅犯规 四爷孵蛋

姝眉毕竟是个伪小孩,听了四婶的那番话里有话,尤其听到自家娘亲的回答,和祖母的态度后,就更明白其中玄机。

心里突然憋屈的狠:前世自己就是个率真坦荡的人,最不喜欢拐弯抹角语带机锋,与人打交道也懒得计较那些鸡毛蒜皮的事儿。

门一关过自己的日子,不投缘,连同楼同单元多年的邻居,都只是个点之交。

这辈子怕是要陷入这没完没了的家长里短了。

聚族而居,血脉相依亲情浓厚,但人多是非也多,七大姑八大姨、亲戚里道之间会有数不清,且前仆后继的鸡毛蒜皮。

现这刚多个新婶婶,就让她不得不跟着多长几个心眼儿,那些话不传也不多想确实没啥,只怕说者有心听者多意。

这世道对女子的束缚本来就多,名声更是把双刃剑,用名声毁人甚至杀人都不稀奇。

想到这些姝眉忍不住在心里叹口气。

再次默念:即来之则安之,现代也不尽是天堂,把女子变成女汉子,古代女子干的接着干(养儿育女操持家务),古代男子干得的事(外出工作养家糊口)也得干,这更没处说理去。

王氏见小女儿自前面回来,就一直一声不吭打着蔫儿,知道今天这事让这个小人儿心里存了过子,虽然疼惜她却也没有出言安慰。

身为女子将来毕定要嫁人,而最宝贵的嫁妆之一就是好名声。

最该具备的能力就是会处理好家庭关系,早学比晚学好,晚学比不学强。

转念又怕女儿钻牛角尖,便用食指轻点了一下她的眉心:“小小年纪揪什么眉头子?你大哥这几天闲下来了些,找他教你吹笛子吧?闲闷时也是个乐子。”

姝眉一听这话脸当下垮了:老娘你哪壶不开提哪壶!

也不回话捂脸往王氏怀里倒。

王氏扑哧笑了:“世上的事要是用了心,很少有学不会的。也就是精与不精而已。不过学来消遣又有何难?何况我闺女那么聪明!”

姝眉往娘亲怀里拱的动作顿了顿:对呀!前世郁闷了可以去ktv嚎歌泄压,今生咱不能嚎但能吹啊!

不计较娘亲最后那句,自家女儿聪明论是真话还是调侃,虐虐学霸大哥也算给学渣出气。

于是虐学霸计划,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姝眉是以学渣态度对大哥的,周霖却以正宗妹控心态对妹妹的。

虽然被妹妹虐他千百遍他待妹妹如…还是好妹。

面对这样暖心的大哥,姝眉的学渣心态再也维持不住。

于是差点拿出上辈子备战高考的劲头。

果然功夫不负有心人,姝眉终于能有模有样地,比较顺畅的吹一些简单的曲子了。

这下得意了周霖,完虐了周霆,欣慰了王氏,醋心了三爷。

三爷:话说自己专业水平更高,虽然忙可也是有业余时间和沐休的,一样可以教的么,闺女为啥就跳过自己退而求其次?

姐控周霁那更是:姐姐好!姐姐妙!姐姐呱呱叫!

喜得姝眉给他做了个超拉风的书包,让他在族学里相当招摇了一阵。

基于孝心,还有点良心问题,初学者学习过程中,制造的噪音请自行脑补,总之前三进院子里的人都做过受害者。

因此姝眉不仅在三房显摆热闹一番,还去祖母那才彩衣娱亲,顺便将功补过,又得了好一番夸赞。

至于谁是真心谁是面子情心里有数就行。

…………

周家前院大书房里,杨毅随手翻着一本书,等下学的周霆,两人相约放学后出去跑马。

忽听从后院传来一阵笛音。

一听就是初学者,可曲带轻快倒有几分意趣。

想起周霆前天和他抱怨:他家妹子居然学会吹笛子了,这不就显得只剩他这个当哥的不会了?

虽似抱怨,语气中满是得瑟。

想起那个娇俏可爱、笑靥如花的女孩,相比他外祖家那个整天一副西子捧心、伤春悲秋,让他避之不及的表妹,一样有妹差距咋就这么大呢?

于是看着周霆那个得瑟劲儿特别碍眼。

过招时,杨毅手下再不留情,让打得非常尽兴的周霆痛并快乐着。

周霆放学回来后和祖母、娘亲打招呼,告之和杨毅之约。

一旁的姝眉其实挺纳闷的:杨毅也算大家公子,据说也过了秀才试。怎么不继续在他家所在的上都那么发达的地方求学,却跑到一个小县城,在他外祖家一待一年多?听那意思他外祖家可算不上高门。

当初周霖和他同路回来时,得知因他大舅突丧,中年丧夫的外祖母,承受不住老年又丧子的打击一病不起。

他祖父特意从上都请了医者高手,并派他替母侍疾。

幸而名医来得及时,他外祖母得以挽救回来。

他却一直逗留在滦平县城,似乎上都的杨家也没催。

蹉跎学业,常住外家,有点不符合大家子行事。

尽管姝眉心中八卦之火熊熊燃烧,但这些问题可不是一个姑娘家能问的。

可能老天也撑不住八卦火,等周霆走后,薛氏自动跳出来。

她家离县城近,又是消息灵通的商户,加上她娘特殊爱好包打听,她的八卦资源尤其丰富。

只见她略带神秘的:“和霆哥儿一起出去的,是不是县城老陈家的外孙?可怜一个大家子,竟被丢到这穷乡僻壤。”

赵老太太虽然不喜她多口舌,可八卦之心人人有之,左右身边也没外人,就没有出言阻止。

见婆母没有表现不悦,三嫂看着也感兴趣,甚至小侄女都有点眼巴巴的看着她,这被众瞩目的感觉很是酸爽,于是薛氏眉飞色舞地,差点扒了杨毅的祖宗八代。

杨毅祖上也是军功起家,曾做到定安侯,传至他曾祖父己降等到定安伯,好在他祖父打仗还算有一套,总算维持了些祖上风光。

可惜定安伯三个儿子都在从军上没天赋。

老大守城之能,老三有些有勇无谋。

而杨毅的亲爹杨仲文,作为不上不下的次子,干脆都没从武。

可叹他从文也没啥天赋,却自命不凡,整天酸文假醋。

嘴上不说,心里竟还瞧不起武将粗鲁。

心心念念找个书香门第的才女,将来好红袖添香。

悲催的是他爹定安伯偏偏给他订了个武将家的闺女。

起因也是俗套的报恩。

杨毅他外祖是他祖父部下,在战场拼死救下定安伯,自己落下残疾。

原是一门虎将,却因残只好解甲回乡。

杨毅祖父感念他舍命相救之恩,又痛惜愧疚他因此失了大好前程。

知他家中并不太显赫,回乡势必势弱。

知他有一女,就非得做成亲家,一为报恩,二为回护。

如此一来,杨毅老爹中枪。

杨仲文闹是不敢闹,可心里窝火得很,渣做法就是冷待妻子。

除了新婚期侥幸怀上杨毅,杨毅娘陈氏就没再有孕过。

杨仲文却爱妾红颜一个接一个。

可惜只种不收,千顷地里始终杨毅这一棵独苗。

按理杨毅应该很金贵,可惜他爹脑回路和别人不一样,一直当这儿子可有可无。

好在定安伯最喜这个孙子,曾言孙子辈里,杨毅最酷似祖上之风。

至于杨毅为啥常住外祖家,听说可能是因为妻妾之争。

薛氏八得起劲。

姝眉边听边暗想:原来杨毅还是这么悲催的娃!怪不得他气质眼神都不同于普通少年,原来那是经过残酷宅斗洗练滴。

听了薛氏的八卦,不止姝眉有些同情杨毅,上了年纪更添慈悲心肠的赵老太太,更是唏嘘感慨。

于是她让姝眉出去吩咐杏黄:去后院马房告诉霆哥儿,就说老太太说的,等他们跑完马,让杨毅先别急着回,留他吃个晚饭,再走。

姝眉答应着出去,在院子里找了一圈,也没看到杏黄。

寻思许是去三房找麦香了。

谁知一路寻过去连麦香也没看见。

看看天色估计二哥他们也回来了,怕误事,只好自己去后院找人带话了。

后院也很安静,没见到什么人。

刚转到马房不远处,就看见杨毅正在里面熟练地刷马,仅看身着劲装的背影,这绝不像个单薄的少年。

虽然有过一面之缘,二人并未说过话,且那记忆又让姝眉尚存尴尬,立即闪人才是首选。

没等姝眉行动,警觉度很高的杨毅眼神就扫了过来。

四目相碰,姝眉居然有点想躲开,这人眼神太犀利了!

本来姝眉的成人魂,让她对那些那怕比她大的少年少女,都时不时会产生些怪阿姨之感,可对只见过两次的杨毅却绝无此感。

看是姝眉,杨毅眼神瞬间恢复平和,却没出声。

姝眉远远福了福,再次想离开。

这时面瘫少言的杨毅突然开口:“眉眉!是找你二哥么?他去送马鞍了,一会儿就回。”

姝眉有些吃惊的抬眼看向他,惊讶于他会主动搭话,更吃惊于他对她的称呼。

这是什么情况?谁给他直呼自己小名的特权?!

少年!你这是犯规了!懂不懂?!

姝眉瞪着杨毅,一时竟不知回什么好。

小姑娘毛嘟嘟的眼睛,这时睁得大大的,原本稍稍嘟着的小嘴,也微微张开。

杨毅心情莫名的一爽,也不再说话,微眯眼回看她。

这就尴尬了。

姝眉心中的小人儿直想挠人。

亏得刚才还同情他,谁说杨毅是颗小白菜?这整个一大尾巴狼!

阿弥陀佛!周霆这次终于成功的英雄救妹。

从里间转出来的他,有些吃惊的问:“眉眉!你怎么在这儿?”

姝眉赶紧说:“祖母让我来给你传话,本来是找杏黄来说的,可我都找遍了也没看见她,还有麦香都不知跑哪里去了。”

周霆略带嫌弃的说:“你也不用找她们了,后街来了个货郎,她们都跑那儿去了,也不知道那些货有啥稀罕的。”

又问:“祖母有什么吩咐?”

姝眉看了眼一旁的杨毅:“祖母说让杨大哥先别急着回去,吃完晚饭再走。”

没等杨毅回答,周霆上去揽住他的肩,大包大揽:“好啊!没问题!”

杨毅却等姝眉看向他时,才一拱手,

开口道:“代我谢过老夫人!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话已带到,姝眉再次微福后转身告辞。

身后的杨毅似乎不经意的又盯了一眼她的背影,

小姑娘步子轻缓,开始抽条的身上,淡紫色的裙衫在晚风里衣袂飘飘,似乎不同于那个嫩黄春衫,跳跳而来的小人儿了。

回到祖母院子,王氏悄悄问她怎么去了这么久。

姝眉才把那两个丫头出去买针头线脑的事说了。

一边的薛氏耳朵尖,赶紧插嘴:“要我说,这两丫头也该教训下了。哪有下人不和主人家说一声,就随便出去的?”

赵老太太没接她这话,而是转向王氏:“这段时间你多留留心,也该添置几个丫头了,杏黄她俩的婚事都定了,这些天我让她们抓空做嫁衣,有些忙不过来也是有的。”

王氏忙恭敬站起来答是。

薛氏也有些讪讪的跟着站起来垂手听着。

杏黄订的是外面的老实殷实庄户人家。

老太太赏了她身契和嫁妆,过了年就出门子。

麦香不舍得离开周家,订了周老太爷身边的周来。

她偷偷和王氏说,夫人要是看得上她,将来她就给四小姐当陪房。

王氏倒是很喜欢她这份忠心和坦诚,心里暗暗筹划。

今老太太说起添置丫头,不仅因这两个丫头的事,里面也有薛氏的事。

一大家子在一起妯娌间难免有攀比。

论家世薛氏比不得王氏,论嫁妆王氏出嫁那天的嫁妆,被人津津乐道那么久,薛氏也不可能没耳闻。

虽然她嫁过来后,看王氏温柔谦和,穿衣打扮也很低调,可是骨子里那种大家气韵,让她拍马不及,心里难免酸气。

尤其薛氏看王氏有使唤丫头,她没却有,更是觉得这事老太太太偏心,是瞧她不起。

偶尔就给王氏甚至老太太酸话听。

老太太虽看不上她小家子气,但也知道家事的平衡之道,所以才提起添置丫头。

不久王氏托她老弟王勇之把这事办妥。

按老太太的吩咐一气买了5个丫头,都是10-15岁不等。

先让老太太挑两个,一个放自己身边,一个给薛氏,还有一个给了姝眉。

老太太那两个取名:平儿,安儿。

王氏这个顺势叫和儿。

按说薛氏该顺着叫乐儿,只是她不知没在意还是什么别的,倒是起名宝瓶。

姝眉干脆给自己这个丫头起了可乐,也算纪念上一世。

刚闹闹哄哄添置调教完丫头,薛氏就传出身孕。

老太爷老太太自是欢喜非常。

周纪冬更是得意得一蹦三尺:爷也要有儿子了!等长大让他练好功夫,把他二堂兄周霆揍趴下!

听人学四叔这话时,姝眉一口茶喷出去,咳的脸红脖子粗。

被王氏一边为她拍背,一边好生嗔怪。

好不容易消停,姝眉又忍不住捧着肚子,笑倒在娘亲怀里。

机灵黏姐的霁哥儿马上悟到,姐姐这笑里有机关,忙拉着姐姐问缘由。

姝眉因四叔的话,想起前世一个笑话:

世上的笨鸟有三种,一种是先飞的,一种是嫌累不飞的,那第三种呢?

回答说:这种最讨厌,自己飞不起来,就在窝里下个蛋,孵出来要下一代使劲飞。

显然,她四叔就是第三种。

等她禁不住弟弟缠磨,讲了这个笑话后,一家人全都笑倒。

笑够后,王氏叮嘱孩子们不许和别人说这个笑话,有大不敬之嫌。

几个孩子都齐齐应了。

这边三房笑笑闹闹,四房也没消停。

薛氏这儿母凭子贵,一会儿想酸了,一会儿想辣了,一会儿又嫌宝瓶年纪小伺候不好了。

开始周纪冬还小意伺候会子,时间一长次数一多,那爷脾气也上来了。

于是猪八戒摔耙子还就不伺猴(候)了!

薛氏又嘤嘤嘤,完事也不知给他上了什么药,四爷在媳妇这毛顺了,改跑老太太那儿打饥荒。

磨着老太太给四房又雇了个婆子,才暂时消停。

真是什么锅就配什么盖,那个动不动就作妖的四爷,居然被薛氏这么短时间就一举拿下咧。

第七章 周霆遇贵 喜事连连

滦平县北面依山、南面傍水,中间大片平原,交通发达,打仗时是军家必争之地。

所以虽只是个县城,却商铺林立、客流充足,相当繁华。

周霆正坐在一家酒楼的二层雅间等人。

杨毅说要把他介绍给小舅舅陈锋。

陈锋是杨毅外祖父卸甲归田后才有的孩子。

比起喜文的长兄,陈峰倒是继承了他爹的衣钵,自小喜武,少年时便外出拜师学艺。

杨毅外祖去世时,他才回来守孝,守完又出去闯荡江湖。

这次因长兄突亡、家母重病,陈峰才又赶了回来。

他天赋异禀,是个练武奇才,虽才二十多岁,武功却深不可测。

杨毅的功夫大多都是他传授的。

周霆对他早有耳闻,仰慕已久。

今天终于能得见其人,怎么不兴奋异常?

所以虽对着惜言如金的杨毅,也挡不往周霆的滔滔江水。

俗话说:语多必失。

说得兴起,一不小心就把姝眉说的那三种笨鸟的笑话吐噜出来。

还没等他好好欣赏小面瘫杨毅终于裂出笑纹,就听门外传来两声轻笑。

杨毅忙起身打开门。

门口几人中,一个是陈峰,另一个站在他前面的人,让杨毅面色一凛。

虽不认识那人,但见他三十多岁,周身有一种说不出的威严尊贵,便知绝非等闲常人。

互相介绍时,他只说自己是陈峰的一位故人,姓李,有事来滦平,与陈峰不期而遇,故来打扰。

他说的很客气,但见陈峰对他那份恭敬的态度,便知此言不实,人家不愿说别人也不敢问。

尤其是周霆,已经有点晕乎。

不仅见到仰慕已久的陈峰,果如他想象中相貌凛凛,端的一条好汉。

还见到这么个自带尊贵相的人,那隐隐的威势让一向大大咧咧的他,也少不得规矩许多。

寒暄过后,那位李爷似不经意的问:“刚碰巧听周小公子讲的那个笑话,听着有点意思,不知出自何处?”

周霆正懵着呢,脱口而出:“是我妹妹编着玩的!”

刚出口立觉不妥,忙改口:“是我,是我哄妹妹编着玩的。”

一旁杨毅眼神一闪。

李爷也微微一笑:“是个好哥哥!有颗赤子之心。”

他又和杨毅聊了几句,言语间将他也夸奖了一番。

过会儿杨毅和周霆知趣的告辞。

临别李爷把自己的一枚玉佩和扇坠分别送给杨毅和周霆做见面礼,二人没敢很推辞只得受了。

回到家中周霆有些惴惴,今天似乎两件事都有些不妥,

一是差点卖了小妹(虽然及时做了补救终是不妥),

二是接受了不认识人的礼物,且那人一看便是一位大人物。

犹豫再三,还是私下和父亲坦白了。

三爷看了看那个扇坠,玉质极好,绝非凡品。

一时想不通滦平这个小地方,会来什么大人物。

又想就算对方是大人物,自家却是不起眼的小人物,也没什么利用价值,倒是不会引来什么祸端。

可是私自接受礼物,和言多语失带出妹妹,这些都不能饶。

于是悲催的周霆挨了二十戒尺,没受伤的右手还得挨罚抄书。

此事真实原由只有父子和王氏知道,对别人只说他淘气闯祸受罚。

不知情的姝眉还心疼二哥,给他送药做好吃的,这让周霆更是愧悔。

很快周霆又遭更大一击:不仅好基友杨毅要回上都了,他才认识的仰慕者陈峰也要去京都。

他梦寐以求的拜名师计划瞬间破灭。

就像饿极了的人,嘴边好不容易有一块肥肉,都闻到香味儿了,却没吃到口。

周霆想撞墙啊!他的小心肝儿承受不来啊!

看着周霆明明手上受的皮外伤,却一副被铁砂掌拍成重度内伤的模样,家人们都觉得好笑。

好在杨毅虽因事出突然,不告而别,却托人给周霆送了几本书。

其中有陈峰送周霆的一本武功秘籍,杨毅送的兵书也相当有重量。

收到这些“宝贝”后,周霆才如枯木逢出,满血复活。

而三爷则觉得那舅甥两此番情意太重,恐无以回报。

杨毅才离开不久,大爷周纪春的家书就到,一封给周老太爷,一封给三爷周纪秋。

两封信中都有的内容是:让周霖再回上都,继续求学。以便来年乡试更上一层。

二来,后年是母亲六十大寿,他将携家眷回来拜寿。

三来,周霖已经十五岁,也可以定亲了,他那里有门好亲事,望父亲和三弟考虑。

给三爷的信中详细说了那门亲事之后,大爷对三弟写了几句肺腑之言:

三弟纯孝,代为兄于家中侍奉双亲,兄感愧非常。

然虽孝顺是天,三弟大才却埋没无乡野。

如今四弟已成家,看父亲之意定是留他与身侧,三弟何不继续科举,展鸿志光门楣?

咱们弟兄两也互为臂膀。

三爷看完信沉默良久,他又何尝不想一展抱负?

只是老四夫妻都不省心,平时娘子虽不抱怨,他又何尝不知四弟媳是个有些拎不清,爱搅事。

母亲年岁已高,又精明的眼不揉沙子,难免因他夫妻两费神,有自己和娘子帮衬,她老人家还轻松些。

大哥的好意看来暂时是不能领了。

他轻叹了一口气,提笔给大哥写了回信。

于是周霖再次离家远去求学,带走一家人满满的不舍。

因着不舍大儿,也因无法亲自相看儿子亲事,再加上大伯已经四十,依然无子,过继之事恐又要被提起,种种忧心思虑使得王氏一下子病倒了。

王氏这场病来势汹汹,缠绵病榻很久。

一家人忧心不已,三爷疼惜愧疚种种情绪必不用说。

姝眉兄妹几个都侍汤奉药忙个不停。

看着三房的忙乱,赵老太太心里也不好受。

她能猜得到三儿媳的病更多是心病,谁也舍不得自己的亲生骨肉送人,哪怕是只是过继到隔房。

可手心手背都是肉,她也不能眼睁睁看着老大家断了香火啊?

最后恐怕也只能委屈老三了。

人有时就是这样,习惯了一个人的奉献,就不太关心他的感受了。觉得他习惯了奉献,就不会计较那么多。

当一个人不仅是奉献甚至是牺牲时,受益的人甚至会刻意选择忽视。

比如周老夫妻,他俩个都知道三子为这个家牺牲最多,而且还是子女中最孝心的,但同时却是相比下最不受重视的。

老大光宗耀祖是老周家的荣耀。

老四是么子得到无限的疼宠。

老三呢?

最被忽视的那个,偏偏最是读书好,却一直埋没在乡间。

当没法十全十美时,最好说话的那个往往最先牺牲。

既然不能完全,只能选择更加忽视,假装不明白、不知道、不存在。

心病还需心药医,王氏心结不解,病体难愈。

三爷请医问药,忧心爱妻,又夹在孝道、夫妻情、父子情之间,左右为难痛苦不堪。

看着娘亲病骨支离,爹爹熬得形容憔悴,姝眉焦灼担心又有一丝恐惧,这个时代医疗条件那么差,她承受不了双亲中任何一种也许。

她忙着照顾宽慰双亲的同时,更在绞尽脑汁的想对策:

娘亲的心病主要在大哥身上,不管基于亲情还是想过继,伯父母在大哥的婚事上,都一定会替他千条万选。

所以娘亲的心病,主要集中在大哥是否会被过继。

大哥是否被过继,根源在于大伯目前无子。

姝眉偶尔听到祖母和娘亲闲话,大伯母毕竟大家子出身,因自己久不孕子,前几年不顾大伯反对,已经给两个丫头开了脸。

只是不知是因为大伯不待见她们,还是因为她们没这份福气,总之也都一直无孕。

且基于周家的家风,连祖母都不甘心得个庶孙。

因此说来说去只能过继。

然而莫说周霖如此优秀,哪怕他很平庸,三爷夫妻那里又舍得?

周霖越出色,大爷夫妻内心越欣喜,也难免更添愧疚,所以过继之事才迟迟没有实施。

隐隐的大家都心存一丝希望:万一大奶奶自己还能生个儿子呢。只是这种可能性有多大,大家很不乐观。

姝眉仔细思讨了一番:大伯母能生三个女儿,说明身体的根本没问题。

35岁的女人在现代,还有刚生头胎的呢,这样年龄也不碍事。

何况前有祖母40岁高龄,还能生下老叔的例子。

迟迟没能再孕,极有可能是因为生双胞胎姐姐时候伤了身子。

可在上都那么多名医云集的地方,整整调理了十年也该没什么大碍,一直怀不上,估计大多是因为心理压力太大等精神因素。

姝眉搜肠刮肚的回忆那个到处都贴着专治不孕不育小广告的前世。

突然想起曾经有个已婚同事,在办公室显摆她有能生男生女的秘方。

她声称:生男的那个成功率百分之九十五,生女的百分之八十五。

当时还没恋爱的姝眉,邪门的只听一次就记得牢牢的,难道就是为如今的穿越做的准备?

不管如何,姝眉赶紧把前世自己记着的孕产知识整理一遍。

把里面如何调整心理放松心态,饮食运动,甚至夫妻之事的频率和体位,都厚颜写了下来。

剩下的问题,就是怎么把这些交给娘亲,并让他们相信,还不把她当妖怪附体。

在自己屋里转了好几圈,让一旁自己专属丫头可乐,差点成了蚊香眼。

看到这丫头想起那丫头,对了!曾叫丫头的小表妹现在快当姐姐了。

外祖家这段时间连爆双喜,不仅小舅妈有孕,连生完小表妹,近十年无孕的大舅妈也怀上了。

有一次姝眉听小红八卦,她娘是用了她婶婶的生子秘方。

现在把这事移花接木不就得了?

于是自从娘亲生病再也没出门的姝眉,找了个借口去了外祖家。

到了外祖家,直奔外祖母处。

等身边没旁人时,又听祖母问起娘亲的病情,姝眉便趁机说:“姥姥!您知道娘亲这是心病,心病还要心药医,我寻思要是大伯母能生个小弟弟,我娘的病不就彻底好了?”

刘老太太叹息:“谁说不是这个理儿啊!可你大伯母那里又总也没个消息,这可咋办啊?真是愁死人了!”

姝眉转转眼珠子:“您说大舅妈年纪和我大伯母差不多,咋就还能有小表弟啊?是不是有什么秘方?要是把秘方给我大伯母,伯母万一有了宝宝,我娘不就再也不用忧心了么?”

刘老太太愣了愣:“你个小人儿家家的知道什么呀?哪有什么生子秘方?不害臊!”

姝眉抱着外祖母的胳膊,边摇边撒娇:“姥姥!你就给问问嘛!没有秘方有经验也行啊!您看您闺女我娘她多可怜啊!”

最后老太太被摇得无奈,更因疼女心切,果然和两个怀孕的儿媳不知用什么法子去探听了。

回头又因为没有合适的人给病中的女儿传话,只能细细告诉姝眉,。

姝眉去其糟粕留点精华,和自己的前世法子糅合在一起,工工整整写了好几张。

谢过外祖母,兴冲冲的回家。

到王氏屋里后,看娘亲正清醒,精神还好,赶紧打发出去和儿。

她依在王氏身边,细细问了她的身体状况,又拐到外祖母对她的惦记,等王氏觉得让母亲操心而不安时,赶紧把自己编的说辞半真半假说出来。

然后姝眉又忽悠:“娘亲啊!姥姥说有两个舅妈在先,万一这些方子对大伯母有用呢,我大哥就不用过继了。我还能多个小堂弟多好啊!”

王氏看着女儿拿来的这一叠方子,眼泪一下子出来了:有娘的孩子是个宝!

还有这事肯定也有眉眉的手笔。

这个孩子自小就与一般孩子不同,时不时有很多古灵精怪的想法,有时还有异乎寻常的成熟,对亲人细腻体贴不像这么大的孩子。

可她除了疼惜女儿,不愿想其中古怪,反正是自己看着长大的亲骨肉。

王氏搂过姝眉:“我闺女真是娘亲的贴心小棉袄!”

姝眉依在她怀里,嘴里得意的:那当然。

心里却在叨叨:娘亲啊!接着就看您的枕头风了。枕头风啊枕头风!你可一定吹得爹爹超配合啊!

可能是心病急的,也可能是听到闺女的心声,王氏当晚就和三爷吹起枕头风。

也许枕头风疗效好,也许是三爷这段时间也被几种煎熬挤兑急了,总之三爷脑袋一热,提笔给大哥写了封信。

当然三爷开始肯定是不露声色的叙家常,最后似不经意的提起自己老丈人家的两桩喜事,还有自己媳妇给大嫂讨了几个方子,还假意笑话,乡下土方子那里上得了台面?不过是媳妇对嫂子一番好意,也就随信寄过去了云云。

三爷信中还含蓄的提到,咱娘40还能生四弟,大嫂还年轻,呃,剩下的请大哥大嫂自行脑补吧!

三爷趁脑热写了信,发出后又有些后悔:大哥大嫂会不会多心?当弟弟的寄那些方子合不合适?

这边三爷的纠结不提。

收到信的大爷夫妻倒没想那么多,那也是被求子过继折磨的晕头了,居然宁可信其有。

于是大奶奶放权家务给大女儿,带着老二老三去庄子上放松一段时间。

这段时间夫妻分别调理饮食,厚着脸皮按方子上的要求,行夫妻之事。

大奶奶还自我安慰:看那方子上的字一看就是女子的,虽然娟秀还略有幼稚。

她知道三弟妹并不擅长笔墨,肯定是三弟妹刚学会写的。

弟妹不是外人不算丢人。

她哪里知道,这都是她那个才十岁的侄女移花接木而来。

如此这般折腾了三个月,大爷周纪春接到老家传来的喜讯:老四家的生了个小子。

顺便带了一个消息:给方子的老三岳丈家的两嫂子也早各生一个小子。

几乎同时,老家也收到周纪春沾着狂喜之泪的报喜信:大奶奶再次怀上了!

老周家这下差点炸了庙。

老太太喜的边落泪,边不停的念叨:祖宗保佑!菩萨保佑!老大有后了!

老太爷则是直接去祠堂感谢祖宗保佑,保佑长房一举得子。

三房的欢喜一点不次于两位长辈,王氏不断念佛保佑大嫂必得麟儿,病一下子就好了大半。

三爷和几个孩子终于松了口气。

歪打正着的姝眉则不断祈祷:亲!我大伯母要那百分之九十五!

全家恐怕只有薛氏略有不开心。

原因很简单:自己喜得贵子正该风光,却被大嫂有喜夺了风头。

不过她这点小心思谁会在意?

乐极生恼,大奶奶因有喜和大爷分居。

有天独居的大爷开心多喝几杯,被一个有大志的丫头爬了床。

当时大爷大怒,立时要打发了。

大奶奶虽然膈应的不行,但想到自己的情况,留个不被爷见待的,再也翻不起风浪,还省得自己落个妒名,就说服大爷留她下来。

大爷不好落妻子面子,只好答应,从此却再也不去那两个通房丫头那里。

不料也许是受扎堆生子的影响,大爷这一枪就中,那个丫头居然也有了喜!

一时人人心里都五味杂陈。

大爷私下对大奶奶说:“你别多虑。我自有主张,生子后打发她走,孩子留下。毕竟将来咱儿子也算有个帮衬,生女就留她们一口饭吃。”

大奶奶心中一暖,又一定。

可还是担心:“万一我还是生个闺女呢?”

大爷豪气的一挥手:“那就说明我周纪春命里无子,怨不得谁!”

大奶奶终于泪落如雨:今生遇此良人,妇复何求?

当初父亲早逝,母弱弟幼。

在大家族里母子几人处境极其艰难,为此舅舅才做主,把自己许给他看好的一个手下,就是周纪春。

因他家风纯正,为人良善义气。

又是曾从过科举,不似一般武将粗俗。

况周家族人远在北方,他就算不是入赘,也能照顾自家更多。

真的应了那句:一个女婿半个儿。

娘家族人再也不敢轻易欺负她母子几个。

就是一直被族人笑话她低嫁,连早就嫁入高门的长姐也时常替她惋惜。

可鞋穿在脚上,只有穿鞋的人,才知道舒不舒服。

人不能只活给别人看。

如今她越发感谢舅舅,替自己择这门婚事,也庆幸自己能遇如此良人。

第八章 欲行上都 四爷又亮

三房院中的小花圃里,节节高和波斯菊开得密密扎扎。

秋风吹过,微微摇动,自在又从容。

果实累累的葡萄架下,一个娇俏少女正悠闲的坐在摇椅上看书。

忽然院门处跑来一个齿白唇红的小童,嘴里喊着姐姐。

姝眉放下手里的书,眼前的小家伙额头微微汗湿。

便取出帕子,轻轻的给他擦了擦。

“跑什么?眼看秋凉了,跑出一身汗,再被风吹着,看病了可怎么好?”

长相酷似她的小男生周霁,微仰着小脸,边享受姐姐的疼爱,边嘻嘻的笑。

姝眉拉他坐到摇椅上,问:“到底有什么事,让你跑成这样?”

周霁听问,马上兴奋起来。

故作神秘的往她身边凑了凑,压低声:

“姐姐!我刚才听祖母和娘亲说大伯来信了!”

姝眉柳眉一挑:“这事很稀罕么?”

周霁忙道:“大伯信里说要请祖母和娘亲去上都。不仅大堂姐要成亲,还说要给大哥说亲,等祖母和娘去相看呢。”

看他那鬼机灵的小模样,姝眉忍不住在他额头一记轻敲:

“偏你知道,又是成亲又是相看的!看娘知道你偷听,不罚你才怪!”

自认是娘亲小心肝儿的周霁一点都不担心。

又凑过来:“姐姐!你想不想去上都啊?”

姝眉知道他在动啥心眼儿,故意逗他:“不想!”

周霁当真了,

上都那么好,姐姐怎么会不想去呢?

再说大堂姐夫啥样?

未来嫂嫂啥样?

姐姐就不好奇?

看他急得抓耳挠腮,姝眉心里都笑翻了。

笑够了,才安抚他:“你想知道的不久就全能知道了。”

姝眉知道这信昨晚就到了,还是两封,给爹爹的信内容她已经大略知晓。

大爷夫妻再次感谢王氏赠生子秘方之恩。

万般感谢之后,极力邀王氏去参加大女儿的婚礼。

更重要的是,也相看一下他们给周霖提的那门亲事。

据说是周霖一个授业恩师的外甥女,是个书香门第的大家闺秀。

三爷夫妻很感激大哥大嫂的良苦用心。

周霖将来必定要进文官场,周家底蕴浅,还是从武起家,对他将来的仕途几乎没太大帮助。

结这样一门亲却肯定对他大有裨益。

但是三爷夫妻也担心有点门不当户不对。

这门亲周家有些高攀。

高门女子有几个像大嫂那样,不高高在上,把自己完全当成周家一员的睿智女子?

万一遇到个心高的,岂不是委屈了大儿子一辈子?

当时之所以也让姝眉听到这些,是三爷夫妇潜意识觉得她听得懂。

这确实也是姝眉担心的,所以她极力劝娘亲亲自去看看。

三爷夫妻也觉得势在必行。

还在信中特意提到,一定要带周霁同去。

说是为图个吉利的口彩:家里来了个男孩子。

求孙心切的赵老太太肯定同意。

再说周霁已经八岁,带着走远路也应该没太大问题。

因此姝眉才告诉周霁定会心愿得成。

周霁一听,那真是快乐的像掉到米缸里的小老鼠。

谁知这事儿到了赵老太太那儿,她不仅要带上周霁,还要带着姝眉。

王氏有点为难:大嫂自然也邀请她带别的孩子,可是姝眉是女孩子,万一大嫂将来生个女孩,迁怒自家闺女,她可不干!

于是王氏婉转道:带霁哥儿是为图个口彩,带姝眉怕是不妥吧?

谁知老太太毫不讲理一挥手:“这事儿就这么定了!万事有我呢!”

王氏不解婆母为什么这么坚持带姝眉。

其实赵老太太是有一番盘算的。

首先她对姝眉这个孙女不仅是宠爱,还有几分器重。

从小看老,这孩子的品性她一清二楚。

一辈子待在这乡下,对这孩子是一种埋没。

加上她对三儿子的愧疚,又不肯放下身段表达,就用在姝眉身上也算一种补偿。

把姝眉带去上都,就算她从没见过那些大市面,老太太也相信:这孩子也肯定不会被看轻了去。

关键是上都机会多,万一有了大造化也未可知。

冲四孙女的造化,保不住还能给老大家带去更多福气。

不是说亲家给的求子秘方,是眉眉带过来的么?

把秘方带过来,再把男孩带过去,多吉利!

哪有什么不妥的?

有时人要是认准一个念头,那真是迷之坚信。

姝眉母女是不知道老太太的盘算,开始慢悠悠的准备出行的东西。

大爷派来的人不久就到,一开春便护送老太太她们一行出发。

队伍里还有因没有差使赘身,可以算保驾护航的四爷。

天知道,他文不成、武不就,能保啥?

不过出门在外,有个男性主子更方便。

毕竟有些事由女眷出头,或家仆护卫出头,都不方便。

因为要远行,一去小半年,王氏回娘家的次数多了些。

这天又带着姝眉来看刘老太太,好好叙了半天话。

小红把姝眉拉她屋,对表姐将要去上都,又是羡慕,又是不舍。

两人腻腻磨磨也说了半天话。

等姝眉回到外祖母屋里时,发现不仅大表哥在,王索之居然也在。

已经十三岁的少年褪去了许多稚气,正斯文老成的和刘老太太一干人见礼。

他说话得体,举止变得一板一眼的。

姝眉想起他磕墨的反差萌,脸上一下子掩不住笑意。

可人家从始至终都没看她一眼,非礼勿视的古板样。

让姝眉既觉得好笑,又有一丝微恼,跟个陌生人似的,还真不习惯。

听王索之称长他20多岁的王氏为表姐时,姝眉想起了他的辈分,

唉!这么一想他是该老成。

等他告辞时,姝眉还在盯着他暗暗感慨:古代人好早熟啊!

这时向外走的王索之不露痕迹的快走两步,赶到一起出去的王运江前面。

然后再回头,借喊王运江快点,似不经意看向姝眉。

正巧和姝眉的视线相碰。

目光对视间,姝眉忽生促狭心,对他调皮一笑,用夸张的唇语冲他叫:小表舅!

刚还干净老成的少年,忽的脸红耳赤,左脚打右脚,差点没绊倒。

幸亏王运江及时拉住他。

不等别人询问,就见那少年几乎是仓皇而逃。

姝眉心中的小人笑得只打滚,强咬着嘴唇才没笑出声。

屋里别的人听到门口声响,只看到索之差点跌倒。

等他们走远,刘老太太叹道:“索之这个孩子真是个不容易的!”

王氏忙问怎么回事。

原来王索之因是家中独苗,祖母娘亲都对他异常溺爱。

他却没长成娇蛮纨绔性子,反倒是个很招人喜欢的孩子。

平时他祖母和娘亲就为那种微妙的,爱的争夺,明里暗里的过招。

这让聪敏细腻的王索之,不得不常常以向姝眉外祖请教为借口,躲这里来。

年龄见长,他的亲事马上要提上日程。

婆媳间的争夺战更趋激烈明朗。

谁都想给孙子(儿子)找一个和自己贴心的孙媳妇(媳妇)。

于是这个把娘家侄孙女接来住几天,那个把外甥女带来和表哥亲香亲香。

生生把个王索之挤兑成现在这副小老头样儿。

有这样的祖母和娘亲,姝眉在心中给这个小表舅默默点了一排蜡。

…………

周家四房的新生儿马上要过百日。

薛氏总觉得自家宝贝儿子的洗三和满月,都因长房有喜被盖了风头。

她便撺掇四爷求老太太,儿子的百日宴定要大大热闹一番。

赵老太太虽不喜太过招摇,可毕竟是添丁进口的大喜事,再也禁不住老儿子闹腾,便答应了。

周家不是高门大户,一旦家有大事,所有人都得跟着忙活。

厨房里常乐家的正忙着煎炒烹炸,准备后天正日子的菜蔬。

孙家的带一个小厮杀鸡宰鹅。

门口向阳处,赵老太太身边的平儿、安儿正帮忙择菜。

安儿扫了眼里面,那个边干活边傻乎乎偷瞄平儿的小厮,偷偷抿嘴笑。

他是四爷身边的周往。

自从大他两岁的周来定了三奶奶身边的麦香,他也有了想法。

正巧周家进了几个丫头,其中老太太身边的平儿年龄最大,也最出挑。

给他一种瞌睡送枕头的惊喜。

这不,看孙家的要杀鸡宰鹅,他自告奉勇来帮忙,不就是想能进内院乘机和平儿搭讪么?

可巧就真的遇到被派到厨房帮忙的平儿。

周往看那平儿的一颦一笑,越看越敬慕。

看人家通身那气派,就像是在大家子里调教过的,比一般的小家碧玉都强。

殊不知还就真让他猜着了,这平儿确实来自京都的大宅门。

很小被卖的她,凭着几分机灵好不容易爬到二等丫头。

转眼却因主子间内斗成了替罪羊,被发卖了。

还好没来得及送到那腌藏地,就碰巧遇到王勇之。

他正受姐姐王氏所托来买丫头。

他想老太太年纪大了,买个太小,或没调教过的恐不趁手。

平儿更方面看着还算合适。

他又和人牙子仔细打听平儿被发卖的原因,看她周正沉稳,觉得无碍才买下。

其他几个都是没有被转卖过的小丫头。

等平儿等人一路颠簸到这乡下大院,她既松了一口气,又有些失望。

她虽为没被卖到不堪之地万般庆幸,可这乡下大院和以前的豪门生活是远远不能及的。

主子们都很仁厚,从不打骂。可曾做过豪门二等丫头的她,平素那都是精粮细布,十指不沾阳春水的。

如今不仅粗茶淡饭,自己洗涮缝补,还得常常到这油脏的厨房帮忙。

看着自己变得有些粗糙的双手,平儿想到自己已经16岁,难不成以后就成为孙家的哪样的乡下婆子?

越想她的心情越发暗淡,哪有眼夹那个傻不愣登的乡下小子?

一旁比她小两岁的安儿,没注意她暗淡的脸色,只是看周往那个傻样儿好笑。

忍不住打趣平儿道:“平儿姐姐!你赶紧起来,好好拍打一下自己身上吧!”

平儿抬眼检查了下自己周身,奇道:“没觉得那里有尘土啊?”

安儿忍着笑:“姐姐浑身都沾满了周往的眼珠子!”

一听这话平儿先愣了下后,立即变了脸色,叱到:“这些疯话村话也是你能说的?仗着主人家宽厚就不知深浅规矩了?这要换一家被打死也是有了。”

安儿也变了色,她是因家乡发洪水,爹娘为了养活小弟把她卖掉的。

她虽没在大宅门里调教过,胜在身体结实、有把子力气,才被周家挑来。

在这儿吃饱穿暖不被打骂,安儿觉得周家不次于天堂。

她和平儿一起进的周家,周家丫头也不分三六九等。

可经过大家子调教过的平儿,明显比其他几个进退有度,伺候得体。

姑很快就被老太太倚重,隐隐成了众丫头中的第一人。

好在别的丫头都来自憨实的农家,没那么多大宅门的弯弯绕儿,也都顺其自然的接受了。

只是安儿这回子被平儿的做派,就像大家子里大丫头呵斥低等丫头,弄得有些不痛快。

转念又觉得自己逗她在先,可能她羞恼了。

虽然也沉下脸,却默默闭嘴不再言语。

平儿斥完,再看到安儿的样子,略略有些后悔。

现在不同于以前,没有位子高低,大家都一样,认真计较起来也挺没意思。

于是平儿缓和语气:“妹妹莫恼!姐姐刚才急躁了,以前姐姐就是被这些带累的,现有些怕了。况且姐姐也是为你好,咱家主子们仁义,咱们更得谨言慎行,别让主子们为难。你说是不?”

安儿听得这话,意识到自己无意间揭了平儿的伤疤,很是愧悔:“姐姐!原是我错了!姐姐别气我听你的!”,

又接着宽慰说:“其实姐姐现在不比以前差,老太太对姐姐比对嫁了的杏黄姐姐还看重,哪儿哪都离不开你,整个周家那个敢小瞧了你去?开春去上都必是带了姐姐去。咱们这些人里,也就姐姐见过大世面,能在那大地方行事不差半分。”

听了这席话平儿脸上才露出笑意还隐隐一丝得色。

安儿又叨叨:“只是便宜了可乐那丫头,竟也能随四姑娘去。”

平儿嗤的一笑:“这好事哪里轮得到她那个小丫头子?!”

安儿睁大眼:“那还能是谁?”

平儿矜持的顿了下,急得安儿要拉她时,才道:“自然是麦香姐姐了!”

安儿不解:麦香来年就要嫁人了,已经不怎么在主子们跟前伺候了,怎么会让她去?

这次平儿没再给她解惑,任她再三再四的问缘由,只是让她自己想去。

在大宅门里洗练过的平儿,早就看出周家这四姑娘不一般。

别说三爷和三奶奶,就是老太太也不会让她随随便便嫁个普通乡下富户。

尤其这次去上都,别人不知老太太为什么一意孤行的非带四姑娘,她可是能猜到几分的,还不是为给她的心尖子孙女找个好人家做准备?

至于麦香,一看就是三奶奶给四小姐培养的陪房,这次去肯定让她跟着学学大家陪房的行事。

至于陪嫁丫头,估计肯定由大房给出调教好的。

想到这些,平儿的心思一动,自己想过原来的日子,如今看来也不是没机会,只要跟着四小姐就有了很大可能。

当陪嫁丫头固然不行,可是做个陪房,将来在大家子里当个管事娘子也是挺神气的。

只是当陪房前面还挡着个麦香。

不过平儿暗暗自信的一笑,开春去上都就是个机会,到了大地方,大家子出来的自己优势直接碾压麦香。

有了对比,老太太和三奶奶自然会重新斟酌一番,回来自己再慢慢和老太太渗透不怕不成。

那边的姝眉可不知道自己在别人眼里成了香饽饽。

正和可乐交待去厨房告诉一声,一会儿她过去给祖母和娘亲做几个开胃小菜。

这几天她俩忙着操持给四叔家的小强过百日宴,都累的有些胃口不好。

说到四叔给他家宝贝蛋起的小名,姝眉简直眼前一黑。

祖父只管等孩子上族谱序齿时起大名,小名的命名权留给了各自当老子的。

所以周霁是因三爷心疼媳妇,偷偷打了从此不再生的主意后,就成了三房的老疙瘩。

而四爷这次又亮了。

一心孵蛋的他,要自己的儿子从小就强过所有人,

故名:小强。

这名字让姝眉立即想到某种号称打不死的昆虫,她能不眼前一黑么?!

话说四爷,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挑战别人底线,时不时跳出来刷刷存在感?

第九章 风行千里 柳眉落了

可乐先和平儿、安儿打了招呼。

然后对着里面正忙活着的常家的喊:“常大娘!一会儿四姑娘要过来给老夫人做几个小菜,您先准备下啊!”

且不说常家的赶忙放下手头事,一叠声答应着。

一心想和平儿搭讪,却一直没得手的周往蔫了。

四姑娘要来,他就得赶紧撤。

要是孙家的有手绢,此时应该边摇边对他喊:欢迎下次再来啊!

一切都安排好后,可乐匆匆回去禀告自家姑娘。

平儿看着神经有点大条的可乐的背影,意味不明的淡笑了下。

接着她放下手头的活,转头择起刚才可乐传姑娘要做的菜。

常乐家的见她没等自己吩咐就知道干什么,不由暗暗点头:不愧是大宅门里调教出来的。

等姝眉穿着简便的过来,平儿安儿已经把食材准备好。

姝眉一看准备好的食材,不禁有些小意外,

这不像常大娘只是洗净择好的风格,居然讲究了些食材摆搭和碗碟搭配。

看向刚行过礼的平儿、安儿:“这是谁有这么巧的心思?”

安儿一时有些不明就里。

平儿心中却是又惊又喜:看来自己这一招行对了!谁成想四姑娘一个自小乡野长大的,没有专门的教养嫲嫲和授业先生,居然懂这些大家子里才有的讲究,这颗大树自己是抱定了!

不过她面上却不露异色,只恭敬的回说是自己和安儿。

安儿这时才略有明白,赶忙说:“回四姑娘,是平儿姐姐教我的!”

姝眉认真打量了一下平儿,只见她细皮嫩肉,面容清秀,态度恭敬,眉宇间略隐一丝矜持。

虽然穿着和别的丫头一样,可略略掐腰的袄子,袖口素雅的绣花,细节处透出的不同让她整体气质比众丫头高出不止一头。

想起她的来历,姝眉一笑:“平儿姐姐真是个深藏不露的。有劳了!”

平儿连道不敢。

姝眉转向可乐:“以后多和你平儿姐姐学学,有得你学的呢。”

可乐笑呵呵的应着,连一边的安儿也跟着连连点头。

这说话间,四房的丫头宝瓶来给薛氏拿她要的鸡蛋羹。

她正好听到这些话,暗暗撇了撇嘴:

都是一样的丫头,就她总显摆自己高人一头。

在老太太面前献媚不说,又到四姑娘面前卖好,哪头炕热往哪凑。

想着这些也没耽搁给姝眉行礼。

想到姝眉的受宠程度,她也忍不住奉承道:“我们四奶奶就常夸四姑娘孝顺,今儿这么大冷的天,还来给老太太做好吃的,可见四奶奶夸得是真真的。”

姝眉没接她的话头,转开话:“替我问四婶好,今儿做的菜清淡,不合四婶现在的口味儿,等下次再孝顺她吧!”

宝瓶忙答应着。

姝眉转身去厨房里做菜。

前世她就是一吃货,现也早露出些峥嵘。

趁王氏教她理家务事开始试水,有常家的打下手,她指挥多一些。

偶尔下厨做出的菜还是相当受欢迎的。

等她忙活完,吩咐把饭菜一式两份,让可乐跟着分别送到祖母和自家娘亲那里。

这时平儿安儿也该回老太太那里伺候了,便帮着可乐把菜送到老太太处。

平儿恰到好处的赞了四姑娘的孝心,把个老太太哄的心花怒放,多吃了半碗饭。

三房这里,王氏自然也为女儿的贴心熨烫万分。

夜里忍不住和三爷絮叨:闺女有颗七窍玲珑心,将来不知便宜了那个。遇到那不懂珍惜的配不上的,岂不是委屈了她?

尤其在咱这乡野间,哪里找那出色的来配?

听着媳妇慢慢絮叨着睡沉了,三爷脑子却清醒的很,开锅似的翻腾。

媳妇不知母亲非要带眉眉去上都的原因,他却能猜出几分。

双亲对自己的态度让他偶尔也会暗自委屈,可也许习惯了被忽视,父母偶尔的关心让他越发觉得珍惜。

这次母亲执意带姝眉的潜在含义让他心里感激不已。

可媳妇一席话也让他又往深处想了许多。

媳妇觉得乡下没有配的上女儿的。可就算去上都如了母亲的愿,请大嫂帮眉眉找到了合适的,情况却是调了一个个儿,自家目前的家世恐多是高攀。

长子成气候还得等些时日,暂时不足以给他妹妹撑腰,到时自己的宝贝闺女难免受了委屈去。

看来自己是该再续科举了,好在自己是从举人考起,赶闺女到发嫁之龄也许能用得上。

四弟也做了父亲,想来在家顶门立户也该没问题了……

窗外夜色沉沉,冬夜格外寂静,几多思虑,几多筹谋,又几多美梦?

小年那天,大爷大奶奶派来送年礼和护送赵老太太一行的家仆护卫终于赶到。

一车车年礼格外丰厚,还跟来好些丫鬟婆子。

代表大奶奶张氏来接老太太的人是她自小的奶娘袁嬷嬷。

进退有致,通身气派一看就是大家子的掌事妈妈。

等她一一见礼后,又叙了家常,说了礼物的分配。

除了按往年给长辈和各房的例,格外的又加了好多。

给三房三个孩子,尤其是四姑娘和三少爷,又多了许多上都时兴的衣物配饰。

给四房的小哥儿带了长命锁等婴儿用品。

看着琳琅满目的礼物,正眼花的薛氏不开心了:大嫂也太偏心吧?看着给三房的礼物怎么会多那么多?给四丫头送那么多衣服配饰干嘛?她正是长的飞快时,穿不几回就小了,可惜了那些没见过的好料子、好款式。

心里想着,脸上难免就挂了出来。

被正不露痕迹的观察众人的袁嬷嬷看个正着。

老太太和三奶奶一如早年见到那样,一派恰到好处的欢喜。

即使她们常年在乡下,别人也不敢小瞧了她们去。

新嫁过来的四奶奶则不然,看着有点眼皮子浅。

当袁嬷嬷看到王氏身边那个文秀的少女时,不由得再次感慨:

初见就觉这个孩子真真不像乡下长大的。

虽然行礼间不似大家子熏陶出来的那种浸入骨子里的礼仪规范,可那从容淡定、不卑不亢的气度,不比自家那三位姑娘差。

更何况虽年幼,已是一副美人坯子,又远远胜过那姐三个。

看到这么多乡下从没见到过的精美衣物饰品,她小小年纪,竟没露出半分小家子气。

真真不知三奶奶是怎么调教的,难不成是天生不俗?

也怪不得老太太执意带去上都,这绝对是个拿的出手的好姑娘。

姝眉可不知袁嬷嬷心里想法,一家人叙完话回到自己房里。

麦香和可乐兴冲冲给她收拾大伯母送来的各色礼物。

可乐嘴里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一会儿感叹衣服首饰的精美华贵,

一会儿羡慕跟来的姐姐们漂亮神气,

她都有些不敢搭话,还说宝瓶说她们有啥神气的还不都是奴才……

正有些失神的姝眉听了这话回过神,问她:“你也像宝瓶这样想的么?”

可乐住了嘴,想了下:“我还是觉得人家就是比我强。”

姝眉这才笑了:“这样想才好,承认别人的好处,羡慕极了就去学,让自己也站到高处,而不是因妒忌使劲踩别人。”

可乐似懂非懂,麦香却停下自己手里的活,仔细的想了会。

姝眉没再说话。

伯母送来的这些东西,还有那些随行丫头,让她隐隐觉得似乎有什么破土而出。

她的预感第二天便得到证实。

早上众人给老太太请完安,话了一会家常。

老太太拉过姝眉的手,慈爱的说:“从今儿个起,你和袁嫲嫲学学上都的礼仪规矩。城里和咱们这儿规矩不大一样。这回去上都,咱们是要在哪儿住上一阵子的。不说礼出大家,就算入乡随俗,咱也不能让人小瞧了去。”

姝眉赶紧答应着。

随后老太太让人把袁嬷嬷唤进来,交代了其实早有默契的差事。

又唤进跟随而来的四个丫头和家里的丫头们。

上都来的春香,荷香是大奶奶专门给老太太准备的,

秋香,梅香负责伺候三奶奶,姝眉,霁哥儿。

老太太一并吩咐家里的丫头们,和春香她们学学规矩。

然后让大家各自按安排行事。

姝眉带着袁嬷嬷几个回三房。

一路走着,她有些恍惚:

原以为祖母执意带她去上都,只是出于对她的疼宠,现在看来还别有深意。

可她目前才11岁耶,在现代还是小学生啊!

那就急成这样,开始考虑那么远的事?

看娘亲刚才既欣喜又有些复杂的眼神,估计她也猜出祖母的意思,且她也很支持。

祖母和娘亲这番筹谋,必是不会考虑家世普通,品貌一般的。

可凭自己家目前的家世,恐怕多是高攀。

现今那些高门大户的子弟,哪个不是三妻四妾的?

就自己骨子里那前世根深蒂固的理念和重度洁癖,如何受得了?

将来自己只能在更深的宅院,守着更严苛的规矩。

伺候一个过了n手的男人,还时不时主动安排他睡妾室通房。

为他养儿育女不算,还得替他养别的女人给他生的。

所谓大老婆负责理事管家,小老婆负责貌美如花。

正妻稍有微词便是善妒不贤,且不说遇到严苛婆婆的中奖率何等高,这是多特么的憋屈啊!

一时想多了的姝眉暴躁的想操刀,手起刀落给他来个司马迁!

可这样,自己这场穿越,估计也就血腥而悲催的结束了!

就更别提还会带累家人。

世界如此美妙,我却如此暴躁,这样不好!不好!

看着三房院子里熟悉的一草一木,原计划自己在家人疼爱呵护下,好好享受一下穿越后的悠闲温馨日子。

到了年龄由父母长辈精心挑选,找个像爹爹哪样的男子,过和娘亲差不多的小日子,这辈子也就过去了。

没想到祖母、娘亲会为自己如此深谋远虑,费心安排。

她们觉得她值得更好的,殊不知她们现在过的日子,在姝眉眼里,已经是这个时代里她最向往的了。

更好的和最适合的,哪一个才是最想要的,可能是每个时代的女子的必考题。

只是在这个时代就算想清楚了,很多时候女子自己也做不了主。

姝眉纠结了一路,最后决定先走一步算一步,现下先做到不辜负祖母和娘亲的厚爱吧。

这时的王氏也是忧喜各半。

喜得是有婆母这份费心安排,闺女以后不愁找不到般配的,忧心的也正是这门笫之差。

晚上和三爷说起,看着百般纠结的娇妻,三爷忍不住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王氏自是欢喜无比,自家夫君的才气和委屈她那有不明白的,只是基于孝道和身份她连安慰的话都不方便说。

如今他想重续科考,一旦得中,不仅能一展抱负,还能福泽儿女,真是两全齐美的好事。

互通心曲,夫妻相得,少不得又是一番恩爱。

姝眉学规矩学得很认真,芯内成熟的她即使做不到世家女那般行云流水,也很快有模似样,苦学一阵子便相当不错了。

期间,袁嬷嬷没少在老太太和王氏面前赞她。

更是坚定那二人对姝眉未来的安排。

要是姝眉知道她勤奋的结果是这样,她非得揪自己头发不可。

丫头里面平儿和麦香就不用说了,学得最认真也最有成效。

可乐她们也都学得很起劲,可惜效果都不如那两个,更比不得上都来的那四香。

一次可乐趁没外人,沮丧的对麦香抱怨说:“麦香姐,我是不是太笨了?今天学的那个礼仪我怎么做都不如梅香姐姐好看。净挨宝瓶笑话了。她背地里更不知怎么编排我呢!”

一旁姝眉见她那张原本喜庆的小脸皱成了包子,忍不住扑哧一笑:

“哪个人前不说人,哪个人后没人说?只要问心无愧尽了力,就让别人白嚼蛆去!”

没等可乐回应,门外传来周霆的大嗓门:“哪个胆敢说我妹妹?等二哥给你出气去!”

姝眉一喜,有段时间没和二哥好好说话了,

先是他被杨毅留下的武功秘籍和兵书迷得神魂颠倒,就差封门闭关了。

后又是姝眉自己苦练规矩,兄妹见面都少了很多。

姝眉赶紧请他进来,兄妹好好叙了一阵各自的情况。

想到马上得有好长一段时间见不到二哥,姝眉很有些不舍:“二哥!要不你也和祖母说说,跟我们一起去上都吧?”

周霆大咧咧不甚在意的说:“带你和霁哥儿去,都是有说法的,我去拿什么做由头?再说我对上都也没啥想头。”

姝眉挺奇怪:“杨毅不是在上都?他给你那么多迷倒你的宝贝,你居然不想他?”

周霆遗憾的说:“可惜了!上次他来信说,去京都他小舅那里从军了。要不然,我就算打滚也得求祖母带我去。”

姝眉忍不住咋舌,杨毅才多大?和二哥同岁,15岁而已,这就去当兵了?

再一想到自己才11岁,长辈们就为自己婚事未雨绸缪了,古代的童年太短暂鸟!

一闭眼再一睁眼童年结束了!再一闭眼睁开时少年也跑了!

就在一睁眼一闭眼中,忽忽过了佳节,去了寒冬。

冰雪消融千树染绿,再过几天周家一行就要启程。

临行姝眉又去了一趟外祖家。

从外祖家出来时,听到远处有柳笛声。

抬眼看到外祖母家的篱笆墙内,悠悠荡出墙外的依依柳枝。

想到马上的远行,当下竟有一种曲中闻折柳之感。

姝眉伸手刚想折一枝柳,忽见九锁从西边路上走了来。

他却没看到左边篱笆墙后的姝眉,因为他边走边向右歪着头看。

右边是周家大门。

到了周家门口,他忽然停下脚步。

不知为什么,姝眉下意识的往篱笆墙里躲了躲。

想到刚才闲聊时,小红无意提到:九锁可能要定亲了。

她从篱笆墙的缝隙里,看到九锁在她家门前张望了好一阵子。

干净修直的少年略显清瘦的背影,竟给人一丝落寞的感伤。

姝眉藏在对面的篱笆墙里默默的看着他。

过了好一会儿,才见他慢慢离开,可还一直不断地往后看。

看着那个一直回头张望,却没看除了她家门口以外任何一个方向的少年,姝眉的心忽然有些空。

落下的柳眉撞在她的脸上,轻轻地一刺,便被风吹走了。

很多年过去以后,姝眉走得越来越远,家乡的一切也越来越模糊。

那些吹着柳笛,看柳眉儿落的日子再也不曾有了···

那个篱笆墙外不断回头张望的少年也再不曾和她有任何交集。

总有一些人像田野里的青草,不是种在你心田里的花。

虽不曾浓郁,可那淡淡的清香那么清晰的刻在记忆的某个角落。

在某个柳眉儿落了的春天轻轻拂过你的鼻翼····

第十章 恶搞李白 陈氏小莲

周家去上都一行,马上出发。

临别之际,除了各种离愁别绪,还有周霁带着小孩子对出门天然的欢喜雀跃,姝眉对未知的迷茫,更有两人,一个沮丧一个绝望。

沮丧的是四爷,本来他要随行保驾护航的,他是要去大地方开开眼,享受一番,再回来炫耀的。

可惜计划赶不上变化,半月前薛氏带小强回娘家,不知道是显摆大发了,还是被别人传染的,回来小强就得了风寒。

小儿不能言,用药也不易,一来二去就到了肺上。

换医换药,折腾半个多月也没见大起色。

四爷要是再按原计划随行,小儿的病万一有变,薛氏一妇道人家遇大事就失了主意。

家里剩的两个男人,一个公爹一个三大伯子,也不方便就近帮忙。

这时最好是四爷在家里。

正犹豫不决时,三爷向周老太爷说出自己想再续科考的打算。

老太爷考虑良久,又和老妻商量一番,最后拍板:

让三爷辞了那个不入品级的闲差,进而随行去上都,

一为护航,二为科考。

这样四爷就留在老家照顾老父和妻儿,准备做守家的顶梁柱啦。

三爷还提出顺便把周霆也给带上。

美其名曰去和大爷请教兵法,为将来从军做准备。

三房可真是皆大欢喜。

薛氏也暗喜:以后这周家大院就是自家一头大了!

唯独四爷悲愤不已:

爷不想当顶梁柱,爷就喜欢当纨绔!爷想去上都,不稀罕当家主!

不说四爷心里如何哀嚎,另一个绝望的人就是平儿。

因为一系列的随行主子的变动,自然影响了下仆。

老太太深思熟虑后,决定留下行事稳重的平儿暂去照顾小强。

老太爷万事不管,老四两口子都不太不着调,留下这几个在家,她还真不放心。

再有她也风闻老四身边的周往惦记着平儿,虽说不合规矩,但也不是不能通融。

平儿配周往确实有点委屈,可且不说周往人厚道绝不会薄待了她。

就说凭平儿的能耐,将来很能帮衬老四家的,能做到四房最主事的管家婆子,那样也不算委屈她。

赵老太太重新分配时,只说最信任平儿,留她照顾小强才让自己放心,没露一丝亲事啊管家婆子啥的口风。

可平儿在大宅门里浸染过十年,对这方面格外敏感。

一下子猜到老太太未尽之意,一时如淋冰雪,木木楞楞的。

等老太太全部分派完,平儿游魂般回到自己的屋子。

一下软在炕沿,猛地用手绢捂住嘴,无声号恸。

真是人算不如天算,每每眼看登顶,马上就把她打回原形。

她怎么这么命苦?她好不甘心啊!

几家欢喜几家愁,江水依旧向东流。

周家一行,路线是先乘车到北都运河码头,再坐船沿河一直南下到上都。

因为有妇孺车行快不起来,估计得用两天才能到北都。

路上依然有些春寒,除了三爷和周霆骑马,其他人都猫在车里。

原本姝眉陪着祖母一车,后来听说霁哥儿有些晕车,就在中途歇脚时转到娘亲车上,帮忙照顾弟弟。

中间无聊又把爹爹喊到车上科普。

她这才知道自己穿来的这个时代虽是架空,可地理位置分布、朝代格局和真实历史还是比较接近的。

比如北都近似现在的北京,上都像杭州,现在的京城像南京。

大伯好福气,居然生活在上有天堂下有苏杭的杭州。

这回一定好好看看上都有没有西湖。

一想到西湖,姝眉马上想起苏轼那句有名的:

欲把西湖比西子,浓妆淡抹总相宜。

一忽又想起琼瑶阿姨那句:你还记得大明湖畔的夏雨荷吗?

她差点不顾礼仪的暴笑,好在袁嬷嬷这段集训没白费。

礼仪规矩虽没浸入到姝眉的骨子里,可心有猛虎,面上八风不动的这种功夫,通常还是能做到的。

一路上,一家人说说笑笑,观赏一路春光。

有时爹爹科普讲古,有时二哥送来一束初绽绚丽的野花。

姝眉好不快活,恍如回到了现代,一家人去郊游。

等到运河码头弃车登船。

周大爷早就定好了一艘大船,比坐马车舒适多了。

没有橡胶轮胎的马车真不敢恭维。

只是悲催的霁哥儿不仅晕车还晕船,且比晕车还严重。

刚半天就吐的稀里哗啦,一口饭都吃不进去,喝口水都要吐。

姝眉原以为祖母和娘亲体弱可能晕车,准备了晕车药让她们提前服下,还在肚脐上贴了姜片。

结果那两人都没事,倒是都给霁哥儿用上了。

好在终于有了效果,周霁不怎么吐了,可人也有些脱水了,整个人蔫蔫的。

怕娘亲的身体熬不住,姝眉就和他住一起,方便照顾。

看弟弟那个小可怜模样,姝眉心疼的不行,想着法子哄他吃点东西。

听到岸边的船工号子,这几天姝眉的猛虎心又活泛了起来。

再加上看弟弟没精打采的,就想逗他开心一下。

想起前世网上恶搞李白的诗,于是逗霁哥儿:“记得李白的《赠汪伦》么?”

小家伙抬抬眼皮:“记得。”

姝眉:“那能不能背给姐姐听听?”

小家伙打打精神:“李白乘舟将欲行,忽闻岸上踏歌声。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伦送我情。”

姝眉赞到:“老疙瘩好棒啊!”

小家伙没有开心,不依的:“姐姐!我长大了!不能再叫老疙瘩了!”

姝眉赶紧道歉:“姐姐错了!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忘了?不过忘性大,说错话的人也有的,还因此出了很多笑话呢?”

小家伙闻言一精神,摇着姝眉衣袖:“姐姐快给我讲笑话!”

姝眉于是开讲:“话说有个屡考不中的秀才,学问本也有点。只是一到考试就紧张,一紧张就忘东忘西。于是胡乱拼凑,净出笑话。比如这篇《赠汪伦》,本来他背的滚瓜乱熟,到了考场,一下笔,糟啦!……”

这时身后响起娘亲温柔的笑嗔:“你又胡乱杜撰什么?看教的你弟弟跑偏。”

姝眉一回头,爹爹,二哥都在笑咪咪的看着她,娘亲笑中带嗔。

姝眉悄悄吐吐舌头,赶紧住了嘴。

周霁却不干啦,嚷嚷着要听。

听了壁角的周霆心里也痒痒的。

三爷纵容的说:“闺女疼弟弟,哄他开心呢,这里又没外人,说说也无妨的。”

王氏先瞪了他一眼,再看向有卖妹妹黑历史的周霆。

周霆一缩脖子,差点举手发誓。

闹了一会儿,还是有志一同的让姝眉说出了那首:

李白乘舟将欲行,忽闻有人喊救命。扑通一声跳下水,抓起一看是汪伦。

话音刚落,周霁就笑滚倒在王氏怀里。

周霆笑得在地上直打跌。

三爷笑着连说促狭。

王氏一边搂住小儿子,一边点着自家闺女,笑得说不出话。

众丫头虽不通文墨,可姝眉说的通俗易懂,也都笑成一团。

大家正笑着,就听麦香忽然大声说:“听!真的有人喊救命呢!”

一听这话,大家又忍不住爆笑起来。

麦香急得脸都红了:“真的!三爷!三奶奶!几位主子!你们仔细听听,外面真的有人喊救命!”

看她真的不像开玩笑,大家这才住了笑,凝神听起来。

姝眉心里暗道:我不会这么乌鸦嘴吧?

众人安静细听,外面果然有隐隐的呼救声。

三爷边吩咐妻儿和众仆安静待在舱里,别乱跑,边要出去查看。

周霆也非要跟着。

三爷看了他一眼,倒是没有反对。

姝眉给麦香使了个眼色。

麦香心领神会的微点下头,也悄悄跟了出去。

隐约听到外面嘈杂了好一阵,船慢慢停下来,舱里众人都有些紧张。

这时麦香匆匆进来,王氏忙问缘由。

麦香行了一礼:“禀三奶奶,原是前面一艘船漏水了。偏他们出来的早,一直没遇到别的船,眼看要沉了,幸亏咱们出来的也不晚,要不她们就险了。”

姝眉听完这话,大开脑洞:别是水匪假扮的吧?

麦香很快就把她的脑洞堵上了,

她说:“巧的很,咱们三爷救下的船,居然是和霆哥儿交好的杨毅杨爷外祖家的。”

众人齐齐松了口气。

这时周霆也匆匆进来:“娘亲!祖母让您带弟弟妹妹,去见杨兄外祖母她们呢!”

众人赶紧收拾停当,赶往赵老太太的舱房。

赵老太太的舱房里已经多了几个人,刚由丫头们帮着梳理好一身的狼狈,正好王氏一群也赶到。

好一通互相见礼,当得知杨毅外祖母姓汪时,咣!姝眉头上一炸雷:

不会这么巧吧?!她刚恶搞了李白和汪伦,就从水里捞出汪家人!

李白李诗仙我以后再也不敢乱说了!

正在胡思乱想,赵老太太让她过来给陈家汪老太太见礼。

姝眉忙敛好心神,规规矩矩一礼口中道安。

一个苍老而略显沙哑的声音:“好孩子,快快起来!”

姝眉这才缓缓抬头,看清了对方。(刚才只顾胡思乱想了)

汪老太太比姝眉祖母大不了多少,但是却显得苍老的多。

人虽干瘦,气势却很足。

眉间竖纹和法令纹都很明显,眼神也很深,这一点倒是和杨毅有些像。

虽然刚刚受了大惊吓,面容有些憔悴却并不显惊惧。

想来她中年丧夫,老年丧子,还能从死亡线上挣扎回来,必是心智坚强之人。

姝眉心中多有敬佩,言语间更是恭敬。

汪老太太何等精明,见她举止谦恭还不失落落大方,心中感慨:赵老夫人这四孙女真是强过自家孙女颇多。

想及此叫过身后的孙女让二人相见。

姝眉就见她身后转出一个半低着头的纤细女孩,偏素色衣裙更显得她似乎有些弱不胜衣。

她忍不住在心里嘀咕:不会刚从水里捞出个汪氏,又从天上掉下个林妹妹吧?

等看清那姑娘,果然有那么一丢丢林妹妹之感。

比如瘦的我见犹怜,下巴尖尖,眉带清愁。

刚才的惊魂未定,巴掌大的小脸苍白得吓人。

细长的眼睛抬眼看人时总似在躲闪,像随时可能被惊吓到。

互相介绍后知道对方比自己大一岁,闺名:陈小莲。

众人厮见完重新坐下叙话,才清楚陈家事情的来龙去脉。

陈家一行是去京城投奔杨毅老舅的。

汪老太太的长子长媳先后亡故,留下一子一女。

儿子陈来存15岁,女儿便是陈小莲13岁。

次子陈峰因常年在外,行踪不定,尚未娶妻。

兄亡时,陈峰回来主持家事,侍奉母亲。

杨毅也回来替母尽孝,同时也是和陈峰学武。

谁知京城来了个贵人,把舅甥二人都邀去京城。

同时安排等两个孙辈守完孝,把她们都接去京城。

这不,刚守完孝,京城就来人接了。

因急于赶路,行船早了些,可能因天色未明撞到暗礁。

船破漏水,差点全部沉亡。

以后的事,周家是知道的。

赵老太太安慰道:“有道是有惊无险,合该咱俩家有这段缘分。前儿我家霖哥儿多亏你家毅哥儿照拂,一路同回。今儿咱老姐两又能相伴同行,岂不是天大的缘份?”

去上都和京城都走一条大运河,只不过京城先到,上都更远一些。

汪老太太又感谢,又怕是给周家添麻烦。

赵老太太也是好一番客气,然后安排她们的住处。

王氏让出自己的舱房给汪老太太,她去和周霁同住。

姝眉和陈小莲同住。

陈来存和周霆一起。

陈家的仆人只有三两个和周家的挤挤也就有了。

安排妥当,各自休息。

姝眉领着陈小莲回自己的舱房,帮她安置她的常用物事。

姝眉先让麦香去打盆热水,伺候陈小莲泡泡脚解乏。

然后吩咐梅香泡壶热茶,再取些小点心。

看她一连串有条不紊的指派,陈小莲有些局促不安。

姝眉也察觉出来,都收拾停当后,就把丫头们统统打发出去。

在只剩两人时,姝眉柔声建议:“姐姐要不要喝些茶暖暖身,再吃点儿东西垫垫,我不知姐姐喜好,不好给姐姐挑。”

陈小莲见众人都退去,姝眉又是这个态度,才略略放松些。

好一番细声细气的客气后,才慢慢喝起茶,极小口小口的吃着本来就很小的小点心。

看得一旁陪喝的姝眉浑身使劲儿,替她着急。

唉!人家这才是淑女啊!

自己再活几辈子只要不喝孟婆汤,八成世世代代都是条女汉子。

这时陈小莲已经斯文细致的擦了嘴和手,缓缓扫视了下室内的陈设。

再细细打量了姝眉的穿着打扮,这才抬起细长的眼,正对上姝眉的眼,直直的,这次没再躲闪。

姝眉一直觉得和人说话时不正视对方,既显得没自信,又可能有不礼貌之嫌。

但当她看到陈小莲的正视时,才知道有人的正视很讨人厌,还不如不看。

怎么个讨厌法呢?

这么说吧,她正视的如果是男人,那她的眼神就是微上挑或斜飞,那给男人的意味…你猜?

如果她看的是女人,那便微抬下瞟,那种微妙的小蔑视、小优越,你不够细腻都看不透,但肯定让你不舒服,还让你说不出口。

姝眉对上这种眼神,背脊挺得更直,本能的防卫。

心里皱眉:这难道不是朵小白花?而是段数更高些的绿茶?

第十一章 姝眉被探 周霆被撩

姝眉暗自揣测陈小莲时,陈小莲也正在考量她:

穿衣打扮,屋内陈设,也不过比一般乡下丫头略强些。

长相气质也是一般般,缺乏大家风范。

哪里值得毅哥哥的赞?

另一方的姝眉对她也有直觉的防御感。

这还真不是她神经过敏,说来这还是杨毅给她拉的仇恨值。

一次自认被杨毅冷待了的陈小莲,哭哭啼啼,梨花带雨。

被弄的头大的杨毅脑袋一抽,脱口说她该和周家妹子多学学。

至于学啥,他话一出口就后悔了,再也不肯说,敷衍了事。

被比较还不给答案,陈小莲心里憋着这个疙瘩,一直如鲠在喉。

竟是没想到还有机会,见到这个系“疙瘩”的周家妹子。

因此陈小莲能对姝眉春风和煦才怪。

只是自认知书达礼的她,不会明显的表现在脸上罢了。

她带上得体的笑,对姝眉道:“多谢妹妹一番款待。能和妹妹一路同行真是小莲之幸!”

姝眉赶紧跟着客气几句。

陈小莲又道:“听闻妹妹要去上都常住,我们去的京都也不算远,如不嫌弃,以后有机会多来往啊。”

姝眉笑回:“自是欢喜找姐姐常坐。只我去上都是探亲,并不像姐姐是去京城定居,怕是再见不易。”

陈小莲唇边笑真实了点,嘴里却说:“那可真是太遗憾了!”

姝眉赶紧也深表遗憾。

陈小莲再次开口:“听说妹子家兄长和我毅哥哥十分交好。妹子怕是不知我毅哥哥现不在上都。他俩此番恐是见不到,以后再见也不易,不知道我毅哥哥知道后有多感伤呢!”

姝眉抬眼与她对视,忽有种说不出的怪异感。

但也只是面容平静的再次表示遗憾。

陈小莲又试探了一句:“妹子以前常和我毅哥哥见面,定是知道他是个重情义的。”

听了这话姝眉眼角一跳:怪不得毅哥哥长毅哥哥短的,听着咋那么别扭,敢情在这儿等我呢!

于是目光无波的说:“姐姐此言差矣。杨大哥虽和我二哥交好,又不会常去内堂,我只在他拜见我祖母时才有一面之缘。何谈常见?更说不上深知,让姐姐失望了。”

陈小莲却笑意更深,连连说:“是姐姐说话鲁莽了,妹妹莫怪!”

姝眉也只得说不知者不怪。

她这一番被拐弯抹角的打探,让姝眉觉得心累。

于是劝她刚从漏船逃出多有惊累,不如躺下休息一会。

估计陈小莲对打探结果也很满意,所以也就听从了。

午间去赵老太太舱里一起就餐。

两家女眷又叙了好一顿家常,互夸儿孙和福气好不热闹。

尤其周霁,不知是姝眉的笑话起了作用,还是被陈家的事刺激的,总之一反往日萎靡,精神抖擞起来,在舱里乱窜。

一会儿就待不住,闹着去甲板。

王氏伺候婆婆脱不开身。

老太太也心疼孙子病了这么多天一直闷着,又怕丫头们管不住他,就吩咐姝眉带他去放放风。

好在这艘船两层,她们女眷所在的二层轻易上不来外人,多些人跟着也无大碍。

霁哥儿在船板上好一番撒欢儿,兴奋了好一阵也就腻了。

毕竟甲板空间有限,周围水天一色,看久了也很单调。

缠着姝眉去一层找爹爹哥哥。

姝眉拗不过他,就遣麦香去看看父兄方便不。

一会儿麦香回来,后面还跟着个周霆。

原来超级好老爹周纪秋听得麦香的传话,心疼老儿子和闺女这几天拘狠了。

上面有外姓女眷,他不好上来。

把闲人遣开,让小儿女下来钓钓鱼吹吹笛,放松一下下还是可以的。

向麦香问清现姐两身边无外人,便派周霆去接姐弟两。

听明爹爹的意思,霁哥儿一阵欢呼,急着往下层。

这时身后小小的一声惊呼,兄妹几个齐齐回头。

不知陈小莲什么时候出来了,可能因为看到周霆,一副又惊又羞的楚楚模样。

弄得一向大咧咧的周霆也有点局促。

姝眉不易察觉的皱了下眉:

“姐姐莫慌!是我二哥,来接霁哥儿,没想到冲撞了姐姐。”

周霆赶紧赔罪,一礼后想回避。

谁知羞怯怯的陈小莲倒是大方起来。

素衣少女盈盈一福:“小莲有礼了。原是我的鲁莽,不怪周二哥的。”

周霆更窘迫了,讷讷接不上话。

周霁有些着急,揪着他的衣袖:“二哥!快带我和姐姐下去吧!”

没等周霆回应,陈小莲又道:“都怪我,耽搁了霁哥儿、周二哥和妹妹。”

周霆看她一副自责的样子,赶紧说无妨。

本要带弟妹下去,又觉得丢下陈小莲一个不合适。

犹豫了下,忍不住又回头看了她一眼。

正看见陈小莲娇娇弱弱的一个人站在那儿,对上他的眼神里满满的羡慕,还有一丝丝的落寞。

少年周霆心一软,冲口而出:“陈姑娘要不要一起下去玩一会儿?”

陈小莲美目闪亮,闪得少年有些不敢再看。

就听她惊喜的声音:“可以么?小莲也很想去看看哥哥呢。”

眼看周霆要进坑,被透明了n久的姝眉不得不出言:

“二哥可是又鲁莽了,陈姐姐要去看陈大哥,必是先请示陈家老夫人,也得先告诉爹爹安排一下。你才刚冲撞了姐姐,万一疏忽再被别人冲撞了,可如何是好?”

周霆的脑子终于上线了,忙说自己思虑不周。

陈小莲也忙着怪自己。

对着两个人抢着认错,姝眉这个头大啊。

不得不抢个空说:“哥哥!要不你先带着霁哥儿下去,再和爹爹说一声,劳他安排下,陈姐姐咱们去和老夫人回一声可好?”

周霆才要应,陈小莲却抢了先:

“万不敢劳驾周二哥,我就是随口一说,刚想起我还得服侍祖母用药,不敢再耽搁的。”

众人这才作罢,周霆带着霁哥儿下去。

陈小莲去了她祖母舱。

姝眉也没下去,而是去了娘亲王氏那里。

王氏一见女儿独自来了,忙问霁哥儿呢?

姝眉说了刚才的事,只叙过程,没说各人细节。

王氏眼神有些复杂的看着女儿:这孩子在很多事上都很豁达,只是在对待亲情上特别心重,极其护短又不计较得失,这一点和她父亲像极,如遇珍惜,自是一生美满,如遇辜负,只恐受伤极深。

她忽然怀疑婆母和自己为女儿的谋划是不是真的合适。

后来不知王氏怎么和三爷说的,也不知三爷又和周霆怎么谈的,在以后的路途中再未发生类似的事,周霆也似乎更成熟了许多。

姝眉回到自己房间,发现陈小莲已经回来了,背对着门,似在饮泣。

姝眉真想装瞎,可又不能。

只得轻唤:“陈姐姐!”。

陈小莲赶忙拭泪,假装没事儿的回过头:“妹妹回来了!”

一双揉的红红的眼睛,让姝眉又有装瞎的冲动。

可还得有些吃惊又很关切的问:

“姐姐这是怎么了?可是丫头们怠慢了?还是妹子哪里照顾不周?”

小莲强笑道:“没有的事,是刚出去时被沙迷了眼。”

姝眉顺坡:“不是就好,我让麦香给姐姐吹吹眼吧。”

陈小莲又赶紧说:“不用了,已经好多了,哪里敢劳烦姐姐们。”

姝眉:“哪里谈得上劳烦,要不是我笨手笨脚,哪里就用她们了。”

陈小莲垂下眼:“妹妹是大家小姐,自该金奴银婢的,哪里像我这一无所有的一介孤女。”

说着眼圈又红。

姝眉一叹:“姐姐何必妄自菲薄?你上有祖母小叔可依,下有长兄可靠,不说姐姐祖辈何等豪杰,父辈学富满车,姐姐自己也是知书达礼,非那庸脂俗粉。就说姐姐此去京城,有你小叔和杨大哥做靠山,定是一路光明前程似锦的。照姐姐那般悲观,我这乡下丫头到了上都,岂不是都不敢出门了?”

听得姝眉这席话,陈小莲才真的是破涕而笑,胸中舒畅,对姝眉的心结也打开了些许。

于是二人聊天也畅快了不少。聊起陈小莲最感兴趣的诗词歌赋。

姝眉前世也曾做过一阵文艺女青年,对诗词这些涉足很广。

所以今世虽还没按部就班的学习,却比一般人强。

只她看得出,这部分是陈小莲最引以为傲的地方,不欲抢她风头。

便含而不露只偶尔附和点赞,主要听陈小莲引经据典。

有这姝眉这低姿态的衬托,使得陈小莲越发自信满满,好几天都没再伤春悲秋。

姝眉也轻松了不少。

如此半个月的水路,等到陈家一众要下船改走陆路时,陈小莲已经能带着些许真诚的邀请姝眉去京城找她玩。

而她也表示会趁去上都看姑母时(也就是杨毅亲娘),去找姝眉玩。

通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姝眉已经摸清了她的大致脾性,志趣个性虽不怎么相投,但也不是多讨厌。

萍水相逢好歹是缘分,于是也就答应了,至于能不能再聚,那就完全看天意了。

陈家一众一下船,三爷和周霆马上窜上二层,想娘亲娘子儿女(弟妹)了呗!

先去给老太太请安叙话,一家人热热闹闹开开心心聊了半天。

而后王氏被三爷以冠冕堂皇的理由请回舱,还暗示不许儿女不打扰,说是有重要事呢。

姝眉暗自撇撇嘴:拿谁当小孩子哄呢?

周霆周霁都没想那么多,兄妹三个自是聊得叽叽喳喳。

姝眉心里存了一点事,又没法问出口,左思右想有点走私。

等霁哥儿摇她胳膊:“姐姐!二哥问你话呢!”

姝眉赶紧回神,歉意的让周霆再说一次。

周霆心疼妹妹这半个月一直闷在二层,想请她明天下一层钓鱼解闷。

因为姝眉陪陈小莲,霁哥儿也很久没和姐姐玩了,尤其想听姐姐讲笑话,当然也想拉姐姐一起说笑。

姝眉正想应,忽然心念一转说:“这几天我看了一本话本子,没看完心里惦记着,所以刚才走私了。”

哥俩赶紧问:“有多好的话本子惹得你这么惦记?和我们说说。”

姝眉说:“都是家长里短的,你们不会爱听的,就是有一段我有点想不明白,才想了又想。”

哥俩又赶紧催:“说来听听,我们也帮你分析分析。”

姝眉于是编了一个故事:

一家有两姐妹,妹妹开朗大方但有一点点倔强。

姐姐柔弱内向似乎总带一丝怯怯,让人一看特别容易产生怜惜之情。

这样本该是被照顾的妹妹倒是常顾着姐姐,有好东西好事都先让着姐姐,家里长辈甚至亲朋也多是这样,觉得也该是这样。

日子久了,习惯成了自然。

偶尔妹妹也会觉得委屈,但是大家都没察觉理会。

所以妹妹有时会想:为什么从小到大,事事都必须我来让?连本来属于自己的,也不能由着自己喜好来拥有?就因为我大方,就理所当然的舍弃?

说到这儿,姝眉抬眼看着周霆。

他愣了愣,搔搔脑袋想了下:

“可能是因为妹妹开朗坚强,舍弃喜欢也不会想不开,要是换成姐姐,难免多思多虑,弄出病啥的。”

姝眉脸一垮:

“看来以后我可不能总是笑嘻嘻了,要不万一遇到一个忧郁楚楚的,都说会哭的孩子有奶吃,我这不爱哭的还不老去吃亏的啊?我可不像话本里的妹妹那么大度。”

没等周霆反应,姐控霁哥儿不干了,

嚷嚷道:“我就喜欢姐姐笑嘻嘻的,才不要陈姐姐哪样哭兮兮的,不要姐姐让别人,我不让姐姐吃亏!”

姝眉搂过小家伙,呼噜一下他的小脑袋:

“姐姐可真没白疼你!只是不许当人说陈姐姐的不是,要是姐姐和陈姐姐闹了矛盾,大多数人没准都怜惜她呢!陈姐姐她柔柔弱弱,楚楚可怜的,多招人疼啊。”

说话间似不经意的扫了周霆一眼,见他的脸忽的涨成通红,吭吭哧哧说不出话,也不敢抬头。

过了会,他才极小声的说:“眉眉那天我错了!”

霁哥儿正窝在姐姐怀里撒娇没听见,姝眉倒是听到了,只是装着没听见。

她抱着霁哥儿走到周霆身边,揪着他衣袖摇摇,也厚着脸皮撒娇:“二哥!你还没说要不要我笑嘻嘻的呢!”

周霆这才抬眼正色,极其认真的说:

“我就要妹妹笑嘻嘻的,一辈子都欢喜无忧。我也不会因为别人可怜就心软没原则。”

姝眉放下弟弟,把三人的手拉在一起:

“好!我们一家人都一辈子欢喜无忧!”

霁哥儿先大声附和:好!

兄妹相视一笑,重重点头。

姝眉的小心思终于放下。

二哥一片赤子之心,又是已经到了慕少艾年纪的青葱少年,在乡下鲜少遇见陈小莲这样柔弱中带一丝书卷气的女孩子,万一动了心怕是要受伤的。

因为不说今世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陈小莲那毅哥哥长毅哥哥短的,一看就是情根已种,二哥但凡动心,注定是炮灰。

姝眉对家人有多护短,是肯定不希望这样的事发生的。

等她心情舒畅的躺到自己床上,又忍不住叹息:

自己总是多操心的命,想想现在自己才多大?居然管起哥哥,幸亏二哥憨直,否则还真是自己僭越了。

第十二章 宅斗序曲 姝眉有感

上都周府里一派喜气洋洋。

大奶奶张氏抚着6个月大的肚子,领着三个女儿站在二门前,翘首等待远道而来的婆母一行。

大爷周纪春,大少爷周霖早就去码头相迎。

有家人快马来报,老太太她们马上就到。

果然不一会儿,几顶轿子迤逦而至。

张氏满面是笑迎了上去,亲自扶下老太太。

一家人简单见礼后,进入内堂。

不一会儿大爷他们也到了。

周纪春带领长房一家,齐齐给赵老太太行跪拜大礼。

他眼里含泪,口称不孝子。

赵老太太也是落泪不止。

众人无不随之感怀。

好一阵子后,才在张氏和王氏妯娌两个的劝说下,母子平复了心情。

一大家子重新见礼。

姝眉眼里的大伯母一副大家风范,气质婉约不失大气,端庄优雅又很亲和,因着怀孕更增母性光辉,一见便生亲近之感。

三个堂姐容貌都很相似,淡眉细眼,琼鼻樱唇,身材娇小,皮肤细腻莹白。

只是气质却大相径庭,大姐端庄严肃,二姐温柔可亲,三姐活泼娇俏。

互相见礼时,大姑娘周姝颜淡笑着微一点头,

二姑娘周姝安眼带笑意赶着叫四妹,

三姑娘周姝静则是笑嘻嘻边叫妹妹,边拉过姝眉的手,上下打量。

然后她嘟了嘟嘴:“不公平!四妹比我漂亮多了!”

姝眉微笑未语。

张氏笑骂:“亏你还是个做姐姐的,说这样的话合该被你四妹妹笑话。我看你四妹还比你懂事知礼呢!”

三姑娘马上不依,拉着姝眉走到赵老太太跟前,撒娇道:“祖母!你看四妹妹一来,母亲都不喜欢我了,您可要疼我比妹妹多些!”

一番举动逗的众人都笑,一家人其乐融融。

接着大家又是对霁哥儿好一番夸赞稀罕。

尤其是张氏,要不是因为肚子大不方便,非得好好抱抱这个像仙童一样的小家伙。

连严肃的大姑娘都眼带希冀,在霁哥儿和母亲的肚子之间转了好几遍。

众人的热情让小家伙很有些害羞,但也还是有问必答,童声稚语使一家人更添欢笑。

张氏恐婆母一路车马劳顿,身体吃不消,叙了一会儿家常后,要伺候赵老太太小憩会儿。

老太太体谅她身子重,不允。

张氏却很坚持,直说这么多年没在婆母年跟前伺候,已是不孝,如今哪里还能偷懒。

见她十分坚持,老太太也就随她了,遂吩咐王氏先下去休息。

王氏谦让几句,也就被带去了自己的住处。

这里四个孩子都在,周霖这么久没见娘亲和弟妹,喜悦激动之情可想而知。

王氏此时才能放松的和长子亲热,也是喜极而泣。

三房一家又来一次小团聚。

看着更加俊逸超群的大哥,姝眉多少有点小心酸,虽然可能没有过继之忧了,可自家如此优秀的大哥,很快就成另一个陌生女子的依靠了,自己还没来得及多靠几回呢,就得分出大半了,唉!

周霖回眸看到亲妹子一副小忧郁状,忙问:

“眉眉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姝眉真的似的先嗯了声:

“心里不舒服!”

闻言,大家的注意力一下子都集中到她身上。

周霖赶紧又问缘由。

姝眉故意叹道:

“听说我不仅要多个堂姐夫,还要多个亲大嫂。想起刚才三堂姐的担心,我也怕万一嫂子来了,大哥就不疼我了,心里就特别不舒服。”

周霖先是俊脸一红,然后又捏了下姝眉的小鼻子:

“小丫头净乱说,瞎担心!”

周霆一边起哄,还拨火道:“不怕!大哥不疼你,二哥多疼你,就啥都有了!”

姝眉白眼:

“好像你一辈子不娶媳妇似的。”

大家都被逗笑了。

都说小姑子多了舌头多,这大嫂还没定,小姑子就醋上了。

小小反省下,姝眉心里的小酸也就消失了。

初到这两天,一家人说说笑笑尽享天伦之乐。

刚聚齐的周家四姐妹,除了周姝颜因婚期快到忙着备嫁,其他三个时常一起玩笑,姐妹之间甚是相得,互赠了不少心爱之物。

让堂姐们惊喜的是姝眉特有风格的荷包,就是补绣相结合的那种。

就算大奶奶张氏看到自己得的那个小插屏时,也忍不住惊叹。

上面鲜亮的石榴也就罢了,那活灵活现的石榴籽都该从果子中绽出来了。

不由不赞这四姑娘心思巧。

通过这几天的观察,这孩子初次面对大场合,一点也不缩手缩脚。

淡定从容的气派,正如自己的奶嬷嬷所说,不差自家三个闺女。

怪不得婆母格外疼爱她,费心的一番筹划。

…………

阳春三月北方初春,上都已是春深,到处繁花似锦,绿意盎然。

这天难得自在,姝眉带麦香和梅香去后花园逛逛。

正逛得开心,迎面来了三人。中间是一有孕在身的小妇人。

她满身绫罗穿金戴银,气质却不像正经主子。

一旁的梅香对着她微微一福,也没更多表现,依旧若无其事的带着姝眉继续赏景。

姝眉也就猜出此人身份,该是那个爬床的丫头,也就没多理会。

谁知等两波人刚擦肩而过,对方有人声音不大不小的开了口:

“真是小地方来的规矩差,见了长辈都不知行礼。”

又听得一个吴侬软语:“刚来咱府上,不识得长辈也是有的。”

姝眉微皱了下眉,见梅香要和对方理论,被她眼神制止住。

她看向麦香:“前儿家人见礼时,可有还没见到的长辈?”

麦香赶紧抬高点声,回道:“奴婢听大奶奶说的清清楚楚,一家长幼都在,没有没见到的。”

接着又道:“想来有那不知尊卑的欺生,妄自尊大也是有的。”

姝眉轻叱:“袁妈妈教的规矩别的也就罢了,偏不许妄言这条没记牢。大伯母治家有方,府上各个循规蹈矩,也不怕被人笑话。梅香记得提醒你麦香姐。”

两人赶忙躬身齐齐称是。

看着三人扬长而去的背影,挑头的那个丫头又羞恼又有点惧怕。

吴侬软语的那个通房更觉意外,原想仗着自己的肚子,借这个乡下丫头给大奶奶一个没脸。

反正她也看透了,老爷是厌了自己,大奶奶为了名声肯定留着自己,万一生个儿子,翻身也是很有可能的。

原想给别人添堵,不成想反被个乡下小丫头恶心了下,还真是小瞧了她。

她在后边憋气,殊不知前面的姝眉也在内心疯狂吐槽:万恶的旧社会!该死的宅斗!大伯家的内宅就算够干净的了,没想刚来这么几天就拉开了宅斗的序曲。有大伯撑腰,大伯母在内宅几乎一手遮天,这不得宠的还要跳出来恶心人。

还真应了祖母那句经典:穷人乍富(突然有钱后),小老婆乍肚(突然怀孕后),都是不知天高地厚上不得台面的。小老婆不仅败家还个个都是搅家精。

后花园这一场,不久便被大奶奶得知,既恼那作死的通房,又由不得更是高看了四姑娘,看那番应对,哪里像三弟那无二色的后院出来的孩子?

不失身份,不卑不亢,即使大宅院里浸染过的也未必能如此得体。

这要是家世好些,哪里愁没有良配?

听自家爷说三弟打算继续科举,看来未尝不是为这个闺女打算,如今看来倒真是个值得的。

过了几日,大奶奶找了个由头,把那个有孕通房禁了足。

又以伺候不利,发卖了那个挑头犯口舌的丫头。

手段一出,那些个想作的,既恨得咬牙又吓得要命,一时龟缩消停下来。

姝眉听梅香说这些时,并没觉得多么大快人心。

她想到以后的大半辈子,可能都要消耗在这样无聊又腻歪的事里,顿觉人生也太悲催。

遇到大伯这样拎得清的,能帮你以绝对优势碾压数字女配,心态好的偶尔还能当个调剂。

遇到那脑子有坑的渣男,就算不被炮灰也得被恶心死。

忽又想起前世一个闺蜜,在看了《甄嬛传》后,几乎逢人就夸张的说:“感谢共产党!感谢社会主义制度,消灭了一夫多妻制,否则我就是在宫斗宅斗电视剧里,活不过一集的那种!”

现在的姝眉最想的事,就是抱着她哭诉:“我是多么多么想活到剧终。”

不管这边姝眉在心里何等抓狂,周家长房长女周姝颜的婚期到了。

周家到处张灯结彩,热闹忙碌中一派喜气。

大姑娘嫁的是一宗室子,虽与当今皇上血缘关系远了些,在今上跟前倒是还有些脸面的,周姝颜算得上高嫁。

好在是对方长辈先看上大姑娘的教养品行,主动求娶的。

再说周家军功起家,家底不薄,嫁妆上必是亏不了长房长女。

而对方家世门第高不假,这家底么~呵呵!

总之双方也算旗鼓相当,很是般配。

至于婚后如何,就靠双方经营和智者见智了。

婚礼当天,宾客临门。

大奶奶张氏领着周姝安,周姝静,周姝眉招待各方女眷,这些人大都是平素常来往的。

当众人见张氏身边除了双生女,还多了个眉目如画的垂髫少女时,有那知情的便猜出,这可能就是那从乡下来的隔房侄女。

不知情的还纳闷这是哪家闺秀。

等知情后不禁纷纷暗赞,也揣测出周家大奶奶的一点子用心:今日出嫁的是长女,次女已定了一书香门第,三女据说也与人家有了默契,现在带更小的四姑娘来见各位夫人,必是为了姻缘。

众人有不以为然,看不上姝眉出身的,

也有纯属围观,暗叹这样一个不俗的,可惜家世不显,

也有暗暗动了观察之意的。

不过这些都不在姝眉考虑范围,她只是乖乖跟着伯母姐姐们,中规中矩的给人行礼,面带微笑听人赞几句,再得体谦虚回去,毕恭毕敬受人礼物再更恭敬的道谢。

看得暗中有心察看她的夫人更满意几分:荣辱不惊,进退得体,没有小家子气。

等到新郎李修仪骑着高头大马来迎娶时,这参观现场才得以转移。

别看周家大爷目前儿子还没出世,可有秀才试第一的大侄儿周霖文来,

有修炼武林高手秘籍的二侄儿周霆武斗,

还有粉团可爱的三侄儿周霁耍赖撒娇,各个关卡都不弱不俗。

本来有些轻视周家男丁不丰的伴郎团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很是抓瞎了一阵。

好在女方挡亲只是为了显示自家女孩金贵,再增加喜悦气氛,三兄弟都还是很有分寸的。

李修齐总算艰难通过各关。

由堂舅子周霖把周姝颜背上花轿,他带得美人归。

在这番乱腾中,姝眉似乎看到杨毅的身影远远的一闪。

暗想:要真的是他。看来二哥这个好基友从京城跑来上都,对二哥还真是有几分情谊的。

怪不得他小莲表妹夸他重情义。

嘻嘻。

不说张氏如何舍不得大女儿,含笑落泪。

不说众人如何宽慰解劝和祝福。

也不说周姝颜三日后回门,夫妻相携相敬,大姑娘的端庄脸多了一丝红晕。

就说办完喜事的周家,很快又要面对一场别离。

周家长孙三房的周霖将归乡,参加今年的秋闱,一旦得中就是举人老爷了。

这对于周家的重要性可想而知。

三爷也同回备考,参加来年的春闱。

真是考场父子兵。

到时候三房一家,除了姝眉和霁哥儿陪老太太住到8月大奶奶生产后,其他人都回乡陪父子备考。

知道婆母的筹划,留下姝眉是必然的。

起初王氏没想留下老儿子周霁,舍不得,也不放心。

可长嫂张氏言辞恳切,多次挽留她们姐弟,让她实在盛情难却。

张氏也不仅是为了图个吉利,通过月余的相处,也真真喜欢上这俩孩子。

只是现下有一件事得在王氏离开前抓紧办了。

她此行有三个目的:

一、参加大姑娘的亲事,

二、相看周霖的亲事,

三、为姝眉打个基础。

对王氏而言,最重要的就是大儿子的亲事。

所以张氏安排三日后去灵隐寺上香,实际就是为周霖变相的相看了。

千年古刹灵隐寺在飞来峰与北高峰之间灵隐山麓中,两峰挟峙,林木耸秀由来,深山古寺,云烟万状,是一处古朴幽静、景色宜人之地。

又是很灵验的寺庙,香火极为旺盛,大佛很宏伟,是虔诚的信徒去的地方。

苏东坡《游灵隐寺》一诗中有“高堂会食罗千夫,撞钟击鼓喧朝晡“之句,可见当时香火鼎盛。

据说灵隐寺求子和求姻缘最灵验,多年求子的张氏就是这里常客。

如今就该得偿所愿,虽身体不便,仍坚持来还愿,更何况还有周霖的亲事在里面。

为了照顾张氏的身体,一家人打算缓车而行,先提前一天去,在庙里暂住一夜。

第二天早早上香还愿和拜佛求签,免得与人冲撞。

剩下宽裕的时间,等那相看的张家到来。

当日下午周家一行抵达灵隐寺,安排好住处,闲不住的周霆撺掇长兄小妹出去逛逛。

已近傍晚,香客游人已不多,轻易冲撞不了谁吧?

这个说法被王氏得知后,毫不迟疑的否定了。

黄昏人少不假,野兽却多起来,林深草盛恐不安全。

其实姝眉心里也很痒痒,前世她虽来过这里,但当时的商业气息浓厚,到处人头攒动烟熏火燎,缺乏如今千年鼓刹的超凡脱俗,她就只是在门外简单绕了一圈。

现在看到原汁原味的古刹,能不向往么?

眼巴巴向亲爹三爷求援。

三爷受不了闺女的小眼神儿,转向媳妇。

只见自家媳妇大杏眼一瞪,三爷的小心肝儿一颤,很不仗义的没敢替闺女直言。

再看闺女小杏眼里深刻的谴责,良心不安的三爷想了个折中方法。

多才多艺博览群书的他,为了安抚儿女,讲起来灵隐寺的传说。

话说在杭州灵隐飞来峰和莲花峰脚下,密林深处静静耸立着几块不起眼的大石头,这就是佛教传说中的“三生石”。

三生是佛教用语,指的是人的前生,今生和来生。

其中一块刻有唐圆泽和尚三生石迹的碑文。

碑文讲述了一段生死之交,感人至深的故事。

故事最早见于《太平广记》:唐朝名士李源与洛阳惠林寺的圆泽和尚是知音,一次两人同游峨眉山,途中圆泽辞世,死前与李源约定十三年后的中秋之夜相见于杭州的天竺寺外。

十三年后李源信守诺言,专程赴杭州践约,见一牧童骑牛而至,口唱竹枝词:“三生石上旧精魂,赏月临风不要论,惭愧情人远相访,此身虽异性常存”

然后牧童消失在茫茫月夜。

三爷讲得生动,故事也及其动人。

别人也就罢了,独独姝眉彻底痴了:已是两世为人,难道真的有三生?圆泽和李源是前世有约,那她重来一次又是为何?

第十三章 白衣假仙 黑衣面瘫

三爷讲完三生石的故事,不仅没能安抚住姝眉,反而更刺激她。

一头钻进自己为何穿越这个问题的死角,越发想去三生石看看,万一能解开自己内心的谜团呢。

于是姝眉再三央求娘亲:让爹爹带他们去,不就没有安全问题了?

王氏却非常坚持,别人也就罢了,唯独姝眉最不能出去乱逛。

要知道这次来不仅为了大儿子的亲事,也更为了女儿的亲事。

本来就因家世低婚配受限,万一再被闲话规矩不严,岂不是更难找合适的?

要是放别人去,独不让她出去,怕委屈了她,索性大家都别去。

万般不甘无奈,又百爪挠心的姝眉蔫蔫的回房。

把麦香打发出去,一个人坐在桌边,托着下巴发呆。

不知过了多久,忽听窗外有人低声唤她。

起身到了窗前,只见窗外在树木掩映下,周霆正边低唤她的名字,边拎个小包裹左顾右盼。

见到姝眉,周霆赶紧溜到窗前,贼贼的:“眉眉,想不想去看三生石?”

姝眉狂喜,小鸡啄米般:“想!想!二哥可是有法子?”

周霆得意一笑:“那是当然!”

然后举起手里的小包裹:

“喏!这是霁哥儿的衣服,虽然小点,你就将就下。赶紧换上,回头二哥把你带出去。神不知鬼不觉。嘿嘿!咱就去看三生石喽!”

姝眉大喜,可又迟疑:“我们出去的时间一长,或者被人碰见,万一被娘亲知道,岂不是要惹她生气?”

周霆赶紧安慰:“没事儿!我打听了,三生石没在寺内,从这走小路出去,轻易遇不到人。再说你穿霁哥儿的衣服,一般人也看不出来。三生石在出寺门不远处,时间用不了太久。”

姝眉喜滋滋的:“二哥对我最好了!”

周霆那个自信满满爆棚啊:“那是肯定的!”

姝眉让周霆先藏好,再唤麦香进来,说自己想小睡一会儿,吩咐她看紧门,千万别让人打扰。

等麦香出去后,姝眉赶紧换好衣服,打开窗,周霆把她抱了出去。

兄妹两个悄悄走小路出了寺庙,一路果然没遇见旁人。

过灵隐寺前那块写着“咫尺西天”的照壁,往前行去,入天竺,道旁有清可见底的小溪。

行不多远,便见路边有一座小石桥,过桥,由小路上山。

只五六分钟,三生石就到了。

石头其实是不起眼的,只是上面镌了字,便传奇了。

四处少有人迹,只有些形状各异的大石头散落在沉沉的绿色里。

姝眉细细揣摩这些被传奇了的石头,猜测着哪一块能具神奇的魔力,

有没有可能把她带回现代去,就算不能,通灵一下,告诉她此生穿越的原因也行啊!

再说了,那么多穿越女都有金手指,好歹给自己一个,心里也踏实啊!

她在这儿胡思乱想,周霆却绕着刻着李源和园泽传说的三生石转来转去。

心道:这块传的神乎其神的石头,看起来也没啥稀奇啊?

兄妹只顾自己研究自己的,都没注意到不远处的树丛后,一个玄色的身形一闪。

兄妹研究的太起劲儿,忘了上都的特殊天气,每到傍晚几乎都要来场黄昏雨。

雨不大,绵绵而下。

当雨丝打湿发丝和石面时,二人才恍然:坏事了!没带伞!

周霆不敢带妹妹啪啪跑回去,让妹妹一身狼狈失了体统不说,路上湿滑,摔了可不是小事儿。

于是周霆赶紧脱下外衣,给姝眉披在头顶,拉她藏在一棵枝叶繁茂的大树下。

边做这些边和姝眉商量:“眉眉,你在这等哥哥,我去寺庙借把伞,一会儿就回来带你回去,行不?”

姝眉想了想,也只好如此。

周霆匆匆跑开后,姝眉呆看被雨水冲洗亮绿的草木间,那几块石头无言的静默着。

人迹罕至的这里,此时被细雨的沙沙声衬得越发空寂。

想起自己的前世今生,姝眉心中忽升念天地之悠悠之感。

不知不觉从树下走出,来到最大的那块石头边,手扶着湿滑冰凉的石面,再把额头轻轻抵在上面。

闭上双目,在心里问问这古老无言的传奇:

为何未忘前世?今生又为何而来?来世是否会饮尽孟婆汤?

三生石未语,却听身后嗤的一声轻笑。

姝眉猛地睁眼,回头,差点以为自己眼花看到了动漫。

身后不知何时站了个十三、四岁的花样少年。

高挑俊秀的身材,衣服是月白色上好丝绸,绣着雅致竹叶花纹的暗银色滚边,腰系玉带挂着一看就价值不菲的玉佩,一派贵气十足。

只是那笑容颇有点风流少年的轻佻。

下巴微微抬起,长眉入鬓,一双微微上挑的桃花眼里星河璀璨。

一手拿一象牙折扇,时不时在另一只手心轻敲一下。

姝眉忍不住闭了下眼,内心捧脸:这整个一动漫人物里的美少年啊!

老天爷!

莫非这就是我为之穿越而来的男主?

看到她这个傻样儿,贵气少年毫不客气的大笑起来。

笑够,还戏谑道:“小丫头不害臊!这么大点儿就跑三生石边求姻缘!”

姝眉腾的红了脸,又羞又恼:

p男主!你个熊孩子!

正想反驳,忽然想到:不对啊!我穿的男装,他咋知道我是女的?

于是瞪他一眼:

“你哪只眼睛看到小爷是女的了?!”

白衣少年又是嗤笑了声,用下巴点点:“小爷?看看你的鞋!”

一低头,“小爷”姝眉恨不得钻地缝:

她忘了,衣服可以将就穿,鞋可不能将就,一时哪里找合适的男鞋?

所以衣服是霁哥儿的,鞋却还是她自己的。

这个可恶的家伙,没事看小爷穿啥鞋干嘛?

你要是男主我非拍飞你,扶正男配不可!

姝眉心里泄愤的想着,转身就走,留下来说啥话都是自讨欺辱。

身后那个该死的家伙又肆无忌惮的笑起来。

姝眉越发气呼呼的走着,一时没注意脚下,一脚踩到一个小水洼,

身体一歪差点没摔跤,低头鞋上沾了不少泥。

正窘迫间,身后那家伙笑得越发肆无忌惮。

姝眉走到石板路上,恶狠狠抬头瞪向对方。

这时那阵来的快去的急的黄昏雨已经停了,太阳冒出头。

正背光的那小子笑得东倒西歪,像耍皮影戏。

姝眉眯了眯眼,压了压气。

也不想和这个熊孩子计较了。

欲转身离开。

那个略带轻佻的声音又传来:

“小丫头被打断求姻缘,要不要本…小爷补偿下?”

姝眉默念:世界如此美妙,我却如此暴躁,这样不好,不好!

转身便走。

忽的:“大胆!竟敢不回本…小爷的话!”

接着姝眉的左臂被什么东西一击,一节树枝擦着衣袖落地,胳膊疼不说,衣袖还被树枝划了个口子。

这可是霁哥儿的衣服,到时候她可怎么对二哥解释?!

姝眉的火轰得窜上脑门,

弯腰脱鞋,转身瞄准,

一气呵成地砸向那个白衣胜雪。

那少年万没想到姝眉会这么干,行动还这么快。

虽然本能的用扇子拨开,可身上也被甩了不少泥点,那把象牙扇子更是惨不忍睹。

他不禁大怒,几步冲到姝眉面前。

姝眉砸出鞋的一刹那,后悔了:这可不是人人平等的前世,看这少年穿衣打扮、通身气派,家势必是不凡。

在这个等级森严的时代,就算大伯父也是官身,可得罪不起的人也多得是。

等看到少年怒气冲天的冲过来,姝眉倒是不怕了,怕也于事无补。

于是她是双手叉腰,两只杏眼喷着怒火,毫无惧色的瞪着他:

小样儿的!我看你个大男人怎么打女孩子!

少女白皙的小脸迎着夕阳的光辉,和眼里的火焰一样绚丽夺目。

面上毫无惧色的和他对峙,脚下却一只有穿鞋,一只只着雪白袜子,

站在湿凉的石板路上,可爱,可怜,还有点可笑。

而此时的少年,不知道这一幕将成为他一生无数次梦里梦外的魔。

少年蓬勃的怒火突然全消,

嘟囔了句:“好男不和女斗,本小爷不和你个丫头片子计较!”

假装不经意扫了一眼小姑娘只着白袜子的小脚,正可怜兮兮踩在冰冷的石板上。

他忽觉有点冷,转身就走。

姝眉这才轻轻松了一口气,接下寻思自己这付惨状怎么回去?

丢了一只鞋,还划破霁哥儿的衣服都怎么和二哥解释。

正踌躇间,那白衣少年又折身返回,用折扇挑着一只鞋,正是姝眉丢出去的“武器”。

一脸嫌弃的,远远向姝眉一丢:

“本小爷大人大量,不和你计较。否则万一你冻个好歹,赖上我可不行。”

刚要出口的道谢咕咚咽回去,姝眉:那就不谢了,这是你这个熊孩子应该做的。

捡起鞋,背过身,简单收拾下穿好。

起身要走,又不知为何回头看了一眼,

见那白衣少年正一脸玩味的打量她,遂给了他一白眼:“不懂非礼勿视么?”

少年挑挑眉没回嘴。

姝眉这时才看清他装仙儿的雪白锦衣上的点点泥。

她一直认为洁癖般整一身白的人,不是真仙就是假仙儿,而且多数是假仙儿。

现在他这副样子就算真仙也成屌丝了。

越想越可乐,她哈得就笑出了声。

看着她在夕阳余晖映照下,越发粲然的如花笑颜,少年心里一懵,脱口而出:

“反正小爷都看了,你要是赖上我,小爷认了就是。”

我去!

姝眉搭拉下笑脸,撇撇嘴:

好像你多招人稀罕似的!

话冲口而出,正多少有些后悔的少年一见,又恼了:

“臭丫头!看你那没丁点儿女孩样儿!还敢嫌弃小爷怎地?”

姝眉收起表情,敷衍一拱手:“谢小爷您青眼,恕小的没福消受!告辞!”

转身小跑向小桥。

少年心里一急,不甘的追过来,气急败坏的:

“跟了小爷还委屈你了怎地?你可知小爷是谁?”

姝眉脚步稍顿,跟了小爷?

她侧身斜眼:“妾?”

看着她那刁钻的小模样儿,少年再次没经思考,压低了声:

“爷的正妻,不是爷一个人能说了算的,虽不是正妻,爷到时多疼你就是了!”

姝眉骨子里对妾的痛恨和排斥一下子被他全激出来,却冲他甜甜一笑:

“你离近点儿,我没听清。”

看少年欣喜的靠近,还没来得及再说一遍,

姝眉转身,弯起手肘用足了气力,狠狠的往他肚子上一捣。

猝不及防的少年一声痛呼,弯腰捂肚,手里装风雅的折扇啪的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姝眉迅速的跳开,跑到比较安全的距离,

才回头,讥讽道:“小爷!你还是自己好好疼自己吧!”

然后风一般跑进苗门。

急转后,没敢沿原来的小路回去,怕被恼羞成怒的少年追上连累家人。

拐了好几个弯,确信没人追上,才转回来时的路。

可等到了自家暂住的小院后墙处,姝眉有些头疼。

来时是二哥把她背出来的,他那身武功背着她窜这小矮墙,不说如履平地那也是小轻松,可换成姝眉一个人难度就大了。

脑筋急转间,听见院内有些响动。

糟了!该不是娘亲派人喊她吃晚饭了吧?

万一麦香不会拖延可就惨了!

正想不管不顾自己爬墙,忽一大手从后面捂住她的嘴,

完了!熊孩子追过来了!

脚抬起来,正想狠狠踩下去,身子却腾空被人夹起来。

一股热气吹在耳边:“莫怕!是我!”

艰难回头,原来是一身玄衣的杨毅!

姝眉身子一下放松:

还好不是外人。

忽转念:不对!杨毅也是外人!

又要挣扎,耳边的热气又到:“你不怕被院里的人发现?还是你自己能进院子?”

被掐到要害的姝眉老实了。

杨毅夹着她,选了个方便处飞身上墙。

姝眉觉得自己就跟他夹的一个小鸡仔似的,

悲催的想:我跟三生石这是有多大仇?先安排个要纳妾的白衣假仙,又派来一个对女孩像物什的黑衣面瘫。

杨毅可没心思体会姝眉内心的悲催,小心翼翼,七转八拐躲过人,低声问姝眉房间的方位。

一直被堵着嘴的姝眉,艰难的抽出被他夹着的一只胳膊,想伸手扒开他堵嘴的手,无果后,只好指了指一个方向。

杨毅跟没看见她扒手的动作一样,继续一手堵嘴一手夹人,顺指的方向前进。

很快到了姝眉房间的窗外。

可是杨毅并没放下姝眉,也没松开堵嘴的手,而是侧耳贴窗户上听里面的动静,估计是想确信里面没人再把姝眉放进去。

姝眉这个急啊!

大哥!你已经够仗义了,剩下的您老就甭操心了,快放下我啊!

她在这左扭右挣,杨毅哪会不知道,心里有些好笑,还有点小憋气。

刚才在三生石前发生的一幕幕他都没错过。

要说无巧不成书,杨毅以参加婚礼和会好基友的理由从京城赶回上都。

却没甩掉迷妹陈小莲,人家看自己亲姑妈么,敢不带着同行,哭死给你看。

今天又被逼给母亲和表妹保驾护航,来灵隐寺上香。

没想到居然撞见周霆,二人自是惊喜。

只是谈话间,看周霆多少有点分神,一问才知妹控周霆惦记妹妹想看三生石的渴望小眼神,还有愿望沒达成时那副失落蔫蔫的可怜样儿,正寻思怎么哄妹妹开心呢。

杨毅心思一动,说起三生石的位置不远。

还隐晦得推波助澜,让周霆想出这个瞒天过海的出游计策。

等看周霆兴冲冲的走了,杨毅默默在原地站了会儿。

不知何故也信步去了三生石那。

见那两兄妹在哪里研究得太投入,就没现身。

等下雨时看周霆跑开,也明白周霆举动的意思,于是杨毅继续没现身却也没离开。

想那个树下的女孩子是周霆的妹妹,帮着护上一护也是应该的。

只是后来的一切给他冲击太大。

每次在他要出去救护她时,她自己就出了奇招。

那花样百出的劲儿,让杨毅也是心乱眼花。

等看到那白衣少年对着姝眉亲密小声的说什么,自己啥都听不到,再看姝眉仰脸,甜甜冲人家一笑。

杨毅胸中一闷,不知气从哪里来,就想上前把那小子揪过来,丟下桥。

谁知转瞬间姝眉一胳膊肘,不仅捣趴白衣少年,也把玄衣杨毅的气闷也捣开花。

他带着一丝莫名的喜悦,跟着小丫头七拐八拐。

最后在关键时候一出手,小丫头就在自己腋下了。

现在这么快就到了目的地,他有点舍不得松手。

姝眉哪里晓得他心里有什么鬼,看他绕来听去就是不肯放下自己,姝眉恨不得咬他一口。

可是嘴被堵的严实没法作案,情急之下,伸出舌头用力舔了下他的手心。

热热软软的痒意在掌心一钩,飞速窜遍杨毅全身。

他仿佛被电到般松开左手,另一只胳膊一麻,差点没把姝眉摔到地上。

姝眉踉跄着站稳,狠狠踢了他的小腿一下。

然后几步窜到窗户前,利落的翻了进去。

俗话说:那啥急了会跳墙,跳窗户也一样。

丢下窗外的杨毅呆呆的站着,抬头看小丫头嘭的关上窗户。

又低头看着自己的左手,掌心的灼烫感远远超越了小腿的疼。

他轻轻攥了下手,再放开,然后又虚握上。

站了良久,不知想了些什么。

姝眉可顾不得他,跳进屋子锁严窗户,慌手慌脚换衣服,处理泥鞋袜。

刚处理妥当,麦香就在外面轻轻敲门。

让她进来后,姝眉没等她发问,赶紧打发她出去悄悄找周霆,告诉他自己在屋里一直休息的好好的,别担心,赶紧回来吃晚饭。

麦香急急走后,

姝眉喊梅香过来帮自己梳理好,就去了王氏的院子。

第十四章 得罪权贵 杨毅单签

周霆急慌慌闯进来,一眼看到好好坐在娘亲身边的妹子,才大大松口气。

王氏嗔他:“多大的人了,还这样慌脚鸡似的,又去哪里乱逛了?让一家人都等你。”

周霆赶紧恭敬领罪,又解释道:

“才刚竟遇到杨毅大哥,多说了几句就耽搁了,请娘亲原谅。”

王氏奇道:“竟是这么巧,他也是来上香的?”

周霆回道:“说是陪他母亲来的。”

王氏忙道:“你这孩子怎么不早说?我该过去拜会杨夫人才是。”

姝眉解围道:“娘亲今天天色已晚,不如先派个人请个安,明天再去拜会。”

王氏笑道:“倒是这个理儿。”

周霆这才松了一口气,冲着妹妹偷偷做个鬼脸,

又给了她个你待会得给我解释的眼神。

兄妹两这番眉眼官司没人注意到。

周霖,周霁被唤去陪老太太,三房剩下的人一起用完饭。

正坐在一起叙话,门外有丫头来报说是有一位杨公子前来拜见。

不用说肯定是杨毅了。

三爷赶紧说有请。

一般情况下,姝眉是应该回避的,可现暂住寺庙,更因杨毅和周家也颇有些交情,三爷夫妻也就没太讲究。

姝眉倒是自觉避在家人身后。

杨毅进来时,还是那身玄衣。

他彬彬有礼,目不斜视的给三爷夫妇行礼问安。

双方寒暄过后,王氏提及想去拜会杨毅母亲。

杨毅赶紧道:“家母得知老太太和夫人们在,本该马上前来拜会,更为拜谢上次搭救外祖母之恩。又恐天色太晚,打扰老太太休息,反而失礼。故派小侄前来替她先问个安,明日再来拜会。”

王氏也忙客气一番。

前面你来我往的寒暄客套,避在众人后的姝眉也没闲着,从听说杨毅要来,姝眉就略微有点不自在。

不知是因为曾被此人像小鸡仔一样夹着,还是因为踢了人家一脚,还是那啥别的。

直到见杨毅那面瘫脸若无其事的和父母见礼寒暄,才略略好些。

然而当看到杨毅行走间,衣摆摆动,露出小腿裤面上的泥印。

看似已经悄悄处理过,轻易不会被人发现。

可架不住姝眉这个造肇事者的心虚,那个不自在劲儿又有些冒头。

而杨毅看似如无其事,其实是姝眉没注意到他那间或握上又松开的左手。

装了好半天大尾巴狼,他才抓了个机会,名正言顺的扫到众人身后的那片衣角。

周霆正问:“杨大哥!刚遇见你时,远远看你和一个白衣公子刚分手,看来你这次上香,还有不少巧遇啊?”

杨毅刚才的扫视并没让王氏等人怀疑到别处,倒是以为他不想被更多人听到,就示意下人们退出。

这下子杨毅倒是歪打正着,人少了,姝眉也就显露出来了。

杨毅结结实实看了眼姝眉后,才回周霆:“正想告诉老弟呢,此次来竟还遇到了七王爷。”

周家众人都是一惊。

来上都前,全家都被科普过,免得在这贵人云集的地方因无知而得罪人。

当今皇帝有七子,长子嫡出,早就封为太子,

二、五两位皇子也是嫡出,可惜没来得及封王便早亡。

三王爷是低等宫人所出,生母早逝。

四王爷是贵妃所出,六王爷淑妃所出。

这七王爷是当今皇上最小的儿子,本是元后嫡出。

元后高龄怀孕,因生他难产而亡。

今上夫妻情深,只要见到幼子便想到爱妻因他而亡。

虽不至于迁怒于他,却因每每触目伤怀对他也总是淡淡。

幸有一母同胞的太子,长兄如父,对其爱护异常,或有淘气顽劣,也多番回护。

否则在没有母后保护的残酷宫斗中,即使是嫡出,能不能活也是个未知数。

杨毅满意的看到姝眉听到七王爷后,明显紧张的看了自己一眼,

才又接着说:“才又遇到七王爷,气呼呼说遇到个淘气小子弄他一身泥,他一旦抓到那人,可不会轻饶了他。”

其实七王爷怎么可能说出自己这样的丢人事?

这话是谁说的就可想而知。

周霆嘴里啧啧,一时没想到那个淘气小子可能是自家妹妹。

三爷夫妻更不会认为那小子是咱闺女,只吩咐几个孩子千万小心,别干这冲撞贵人的鲁莽事。

姝眉此刻的心里,则无数匹草泥马呼啸而过:真是点儿背不能赖社会啊!

你说我咋遇到这么个得罪不起,整不好能株人九族的主儿啊?!

还能不能倒带啊?

回到她一回头第一眼看到那个白衣假仙时。

她不该把他看成动漫中的美少年,还腆着脸把他设计成自己为之穿越的男主。

她应该把他想象成白衣男鬼,然后惊叫一声,夹着尾巴就逃。

那就没有以后那一飞鞋、一胳膊肘啥事了。

话说那一胳膊肘不会把这身娇肉贵的王爷杵出内伤吧?

还有那摔成八半的象牙扇,不会是御赐的吧?

这、这哪一样似乎都能诛九族吧?

姝眉越想越腿软,虚汗都出来了。

周霆似乎感觉哪里有点不对,下意识看了眼妹妹,发现了妹妹的异常,忙过去询问。

三爷夫妻也看了过来。

姝眉扶了下头,掩饰道:“可能下午小憩时受了些风,头有点晕。”

王氏忙要派人去找大夫。

姝眉急道:“娘亲别忙,哪里就那么严重了?别说这里轻易找不到大夫,就算找到了,也不过是让我喝水卧床。大不了今天早点睡,明天老老实实不走动,休息半天也就好了。再不济,明天下午就回家了,再找大夫也不迟。”

王氏迟疑了一下,姝眉偷偷狠命拽了下周霆的衣襟。

周霆恍然大明白,赶紧附和。

三爷也说等会他先给闺女看看。

王氏犹豫了下,才吩咐麦香进来,让她好生伺候姝眉回屋休息,有事马上来禀。

杨毅见状趁机告辞。

周霆也借机跟了出去,匆匆送走杨毅,赶紧偷偷跑到姝眉处。

问姝眉都发生了什么事?

她自己又是怎么回来进到院子的?

姝眉一听这话头,杨毅并没和二哥说他帮她进来的事,不禁小小松口气。

又怕二哥担心,没敢把白衣假仙的事合盘托出。

只说自己在树下避雨时,一个白衣人突然从树后冒出,自己以为是登徒子,就用泥巴砸他一身。

趁机跑了后,想法儿甩掉他,顺来时的小路回来,再自己爬墙进来的。

不过因此把霁哥儿的衣服划破了呢。

可刚才听杨毅那意思,那个白衣人竟然可能是七王爷?

如果是真的,这得罪七王爷的大罪,还不得连累全家呀?

周霆一听,又是好一阵愧疚自责,都是自己处事不周,才让妹妹受这么大惊吓。

倒是觉得万一那个白衣少年就是七王爷,其实也没啥可怕的。

妹妹是女孩,轻易不见外男。七王爷看到的还是男装的妹妹,以后他去哪里找得到?

就算看到,抵死不认,他还能屈打成招?

人家是天潢贵胄不会这么没品的和一个小女孩计较的。

姝眉听他一番分析只是略略放松些,

因为二哥不知道,人家知道自己是女孩了呢!

还有看那熊孩子样儿,也不是什么大人有大量的。

万一报复自己,哪怕是恶作剧似的非要纳个妾,也要了亲命的。

自己这个段数的是在宫斗剧里半集都活不过的那种吧?

看妹子还没完全舒展愁眉,周霆又道:“其实妹妹只要躲过明天上午,以后就完全没有机会再见到七王爷了,也就不用任何担心了。”

姝眉想想也是,明天一回大伯家,不用说自家,就算大伯家也没什么机会结交皇子王爷,哪用担心被七王爷再见并抓到治罪啊?

再说过几个月自己一回老家,就更是挥手自兹去了。

想通这些,姝眉开心了不少,剩下就是明天上午怎么躲着不见人了。

周霆轻松的:“这个简单,你才刚不是以受风寒回来的吗?明天上午还以这个理由继续呗!”

姝眉突然想到:“你不是说杨大哥是陪他母亲和表妹来上香的么?他表妹是不是就是陈小莲?万一她来看我,露了馅,可怎么办?”

周霆搔搔头:“可能是她吧,要不我和杨大哥说一声,让他想想办法别让她来?”

姝眉问:“你怎么对杨大哥说?”

周霆又搔搔头:“我就说你很想见陈姐姐,可又怕自己过病气给她,想等病好后再去拜会?”

姝眉也想不出别的好借口,只能让他一试。

可马上又想到另一件事,自己还想看看未来的大嫂呢,这一装病岂不是错过了宝贵的第一次?

这次周霆翻了翻白眼:“且不说真的成了咱们大嫂,少不了你见的,就你又不像我们马上回老家,你和祖母是要在上都住好几个月的,难道还愁没机会见?再说相看是大哥和娘亲的事,你个小丫头跟着操什么心!”

姝眉嘟嘟嘴:谁是小丫头啊?

可二哥说的条条在理,也只能同意。

一夜无话,早起姝眉就开始装不轻不重只能猫屋休息的病。

王氏虽然很是担心,可这一上午,又有相看,又有和杨毅母亲的会面,实在分身乏术。

还怕老太太和大嫂担心,少不得还得替姝眉掩饰几分病情。

另一头周霆早早起来,以切磋为名去找杨毅。

没等他拐弯抹角说明全部来意,杨毅已是心领神会。

毕竟这事儿本来多半就是被他造的谣吓出来的。

而他之所以这么干,还是姝眉自己作的。

姝眉在他手心那一烫,打通了杨毅的任督二脉。

于是他一锤定音:

这个鲜活有趣的小丫头就是自己的菜!将来必须是自己的小媳妇!

他就这么愉快的单方签约了。

至于小丫头怎么想,还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啥的,他觉得只要他努力,那些都不是问题。

再想到三生石前那一幕幕,杨大尾巴狼有点不开森。

虽然没听清所有的话,七王爷那‘跟了爷’‘爷也就认了’等话,他可没耳聋。

虽然小丫头还小,虽然貴为王爷各种美人见得多了去,不见得较真,可小丫头那鲜活劲儿让他难免会觉的新鲜。

自己定下的小媳妇怎么能被旁人觊觎?

王爷也不行!

所以今天上午至关重要,只要上午没情况,以后七王爷这儿就不用担心了。

昨天晚上他才别有用心的说了那些话,引着姝眉装病躲过今天上午的种种可能。

现在周霆送上门,他自然顺手推舟。

当他娘陈氏偕陈小莲来拜会周家时,种种寒暄致谢刚开了个头,杨家家仆就匆匆来报:京中传信说有要事请杨毅赶紧回去。

陈家一行只得致歉辞行,并相约改日再去拜会。

至于和张家的相看,双方都很满意。

张家是有名的书香门第,历代既有才子名士,也有科举为官的,名声很是显赫。

张清敏父亲虽是张家嫡脉,因非长子已经分支,曾官至四品,现已至仕。

倒是张清敏兄长做京官已是从四品,才30岁的他前途无量。

按说这样家世的张清敏婚配范围很广,是轮不到周霖的。

但因她是老来女,父母几多娇宠。

她虽知书达礼,但性子单纯清高,也娇气了些。

父母疼爱她,知其不太适合高门的复杂,才不欲高攀或平嫁。

等通过周霆恩师,也就是张清敏姨夫了解到周霖,知其非池中之物,人品出众,家庭简单。

周父也是读书人,他虽来自乡野,家境家教都不错。

所以才有这次相看。

一见果然如说,甚至各方面都比传话还好些。

周家当然也很满意。

一看张清敏就是大家闺秀,行规有矩,言行脱俗,气质清素如菊。

虽略略有点清高,也是读书人家之贵。

细心的王氏倒是略略担心了下,这女孩的那点小娇气,以后到了周家,远不如她娘家的舒适会不会习惯。

可又想到张家家教必是嫁鸡随鸡,这种担心也就一闪而过了。

至于周霖,看到他在事后有人说起时,他再次微红的俊脸,足以说明他的满意。

姝眉又为大哥高兴又有点小遗憾,没能看到现场版。

相看结果既然两家皆满意,便对亲事达成默契,等八月秋闱周霖金榜题名后就过明路。

万事俱备,只待八月榜花香。

三房乘兴而来满意而归。

除了姝眉和霁哥儿陪赵老太太留在上都,其他人不久后就返乡陪三爷父子备考去也。

姝眉心里对得罪七王爷的担忧,也被这离愁别绪和周霆小报冲没了。

据周霆这个路透社消息:杨毅和七王爷早就一起回京了。

接下来姝眉的小日子就是这样度过的:

和两个堂姐或是谈诗品花,或是裁衣刺绣。

照顾弟弟,承欢祖母膝下。

和大伯母学管家,和教养妈妈学规矩。

偶尔去别人家做客。

只是这偶尔的做客,居然差点给姝眉带来一桩糟心亲事。

要说这事还和杨毅沾点边。

大爷周纪春的一同袍也姓杨,也是从四品武官,和杨毅家七拐八拐的连了宗。

周杨两家女眷平时也有走动。

这个杨家的正房夫人万氏只有一女,因久无子,把一姨娘所生庶子记在名下充嫡。

万氏不傻,记在自己名下的庶子姨娘难产而死。

那孩子从小在她身边养大,并不记得生母,跟自己亲生的也差不太多。

这小子也争气,念书比他的庶长兄和两个庶出弟弟都出色。

才十四岁就中了秀才,在附近小有才名。

因此虽是以庶充嫡,亲事上也是比较有市场的。

万氏在周家大姑娘婚礼上就注意到姝眉。

她觉得姝眉虽然家世不高,可也差不太多,很有发展潜力。

姑娘本身也上得了台面,不算太委屈她儿子。

关键是好掌控,娘家不在跟前,跟前的伯父家暂时没有男丁。

儿子虽是从小养大,毕竟隔着肚皮,万一娶个不好掌控的媳妇,吹吹枕边风,自己养了这么久,岂不白忙活了?

于是她和周大奶奶张氏含蓄的透了口风。

张氏和老太太一分析,觉得这门亲事倒可以考虑几分。

周家不过只是几分考虑,杨家那边却不知怎么就走漏了风声。

被当事人之一杨家那假嫡子杨二晓得了,因此引起了一场风波。

第十五章 杨二犯二 李七寻气

四月的樱花盛极一时,却似来不及枯萎,便瞬间陨落。

遍地都是残红碎玉,无风亦纷纷。

偶尔拾起一丝文艺范儿的姝眉,正手握大哥临行时特意给她淘来的玉笛。

因抽条越发纤细的身形,翩翩独立在花树下。

她正沉浸在回忆现代笛子曲《乱红》中。

此情此景恰合此意。

缓缓举起玉笛,放到唇边……

花树下的少女,站在漫天飞舞的花雨里,身姿纤细空灵,笛声清幽感伤。

泪眼问花花不语,乱红飞过秋千去。

不远处的花丛后,不知何时有两人静静伫立,聆听良久。

周姝安痴痴沉醉妙曲中。

周姝静心情却复杂的多一点。初见这个样样不输于她的小堂妹,一直在家里最受宠的她,是有点小小危机感的。

又想到她不过是乡下来的,多少又有点小轻视和小排斥。

相处下来后才发现,这堂妹性情随和豁达却不懦弱谦卑,和她在一起时很舒服。

平素除了针线上略略出色,其他方面都不显眼。

今听她一曲,才知以往她只是低调的不显山不露水而已。

江南水土养人,本就不输于她们姐妹的肤色更加水润莹白,更不用说本来就比她们出色的容颜。

此时景美,曲美,人更美。

她有祖母偏疼,母亲也明里暗里多次称赞。

却从不在姐妹中掐尖儿张狂,连姝静都自认同样情况下,自己做不这么好。

一曲终了,姐妹两相携而出。

姝安对着姝眉赞了又赞,还追问这首曲名和出处。

姝眉一一答,并承诺回头给她抄一份曲谱。

姝静赞了几句后,给她提了个建议,

大姐姝颜来信,说是半月后京都皇家要举行一次大型赏花会。

她给姝静和姝眉寻了两张帖子,邀她两去参加花会,期间有各种才艺表演。

姝静建议姝眉到时候就吹这个曲子,一准技压群芳。

姝眉赶紧笑辞:“这样的大场面,自该两位姐姐去,我又哪里上得了台面?”

姝静顽皮一笑:“你问二姐,她敢去不?”

姝安的脸一红,作势要打她。姝静嘻嘻笑着跑开。

姝安拉过姝眉的手:“别听你三姐姐乱嚼蛆。这帖子本就是大姐姐替你寻的。连你三姐姐去,都不过是为了给你作伴。”

姝眉心里扶额:又来了!

她才十二岁,不是二十二!

哪就需要全家齐动员的为她找婆家了?

衷心感谢,但真心不用这么急的啊!

在温柔善解人意的二堂姐面前,姝眉并没掩饰情绪。

看她苦着脸的小模样,姝安用帕子掩口而笑:

“八字没一撇不说,就算有眉目还得好长时间定下来呢,不耽误你在家逍遥,你看大姐不就是18才……”

她羞说出嫁字,知道姝眉也能脑补的出。

姝眉心里吐槽:“上辈子的女子28嫁还不晚呢。如果可能,这辈子不嫁才好呢!”

刚才还诗情画意,马上就现实残酷,还会不断的加码。

因为很快姝眉就想起另一宗恐怖的事:参加京都的花会是去七王爷的势力范围啊!这一去岂不是送去虎口?

可大姐这帖子无论祖母还是大伯母都肯定如获至宝,怎么可能不让她去?

这得想什么法子才能躲过去啊?

装病?肯定是不行滴!

不说一旦被发现,显得自己特不知好歹,

就算没被发现,也给祖母和大伯母平添多少担忧?

尤其大伯母还怀着小弟弟,更不该让她操心。

正当姝眉愁得头发一把一把的,忽然喜从天降:姝颜新婚就有喜了!

不说其他人有多欢喜,姝眉那儿绝对是开心一百。

她欢欣鼓舞的向祖母大伯母道贺。

然后像忽然想起似的,说去参加花会岂不是让大姐操劳了?

这个关键时候可不能让大姐累到啊。

所以她坚决不要去参加花会了。

赵老太太和张氏听了这话都一愣,才刚光顾着欢喜没想到这层,尤其张氏犹豫更甚。

姝眉在旁边继续添柴:这宗室子嗣多金贵啊!大姐姐这身体可是重中之重啊!

忽悠的两人都动摇了,满含歉意的看向她。

姝眉心里乐开花,面上不以为然:比起大姐肚里的小宝宝,花会简直不值一提。

这让那二人又是欣慰又是感动,最后终是同意了。

哦耶!

姝眉心里的小人跳跳跳!

感谢大堂姐!感谢小宝宝!你们就是我滴小天使!

心里过意不去的张氏又想到,差不多也是半月后,杨家万夫人唯一的嫡出女儿也举行一个花会。

她也嫁给了一个宗室子,只是这个宗室子已经和皇帝八杆子远了,且没住京都而在上都。

万夫人还特意送了花会帖子,原因姝眉要去京都参加花会,正想着怎么婉拒她呢。

这下好了,正好改去这个吧!

姝眉一听:这个可以有!

她不知道等她去后,会把台词改成:这个真的不如没有!

半月后的一天,姝眉和姝静打扮一新,坐车来到万氏女儿的夫家李家。

李家因是不得宠宗室,曾落魄一时,祖辈索性也就不要脸面了,开始经商。

虽然丢了皇室脸面,却得了物质实惠。

怕在京都讨人嫌,转到上都定居。

人家李家不差钱,花园子修的相当精美,所以敢和不远的京都皇室几乎同时办花会。

在会客厅,姐妹拜会了万氏女儿李家杨氏。

杨氏和周姝颜私交不错,先是亲热地拉着姝静的手,问了不少姝颜的近况。

等介绍到姝眉时,虽依然面带微笑,可那打量的眼神大有深意。

姝眉觉得有点怪异,不知是不是自己太多心了。

姝静带姝眉结识了几个和她相熟的小姐妹,一起说笑赏花。

赏花会过半时,一个李府丫头引她们姐妹到牡丹亭外,说是在假山旁边有几株正盛开的名品牡丹。

姐妹正感叹牡丹真国色时,杨氏遣人请姝静过去,说有一事相问,她一时又脱不开身,只好请姝静移步。

姝静嘱咐姝眉别走远,自己一会儿就回,才随丫鬟去了。

此时姝眉才发现可能因为牡丹已到花期末,附近少有人来赏玩。

姝静一走,只剩了姝眉和麦香,梅香,以及一个李府的丫头。

不一会儿,那个李府丫头提出给姝眉拿些茶点去,还要带麦香和梅香同去,说是不知周四姑娘口味。

姝眉直觉自己可能不是多心,真可能要有事儿。

姝眉隐晦的扫了扫周围,没看出什么,也不好驳对方的面子,只好派梅香跟着去。

那丫头还迟疑的看了看麦香,姝眉似笑非笑的:“难道这儿只能留我一个?”

丫头赶紧说不敢,带着梅香匆匆而去。

姝眉再也无心赏花,带麦香走到亭子里,这里站的高看得远,也许能看出有啥猫腻。

可惜还是没看出啥,暗嘲自己神经过敏。

放松下后和麦香开始闲话。

麦香说刚才假山旁的牡丹花可真漂亮,她最喜欢那株紫色的。

姝眉笑到:“那株叫葛巾紫。”

麦香说这个名字好奇怪,姝眉告诉她这源于一个花仙的故事。

刚讲完,一个正在变声期的声音接上来:“还真是小地方出来的,喜好这些个上不得台面的乡野村说!”

姝眉主仆二人一惊,怒而顺声看去。

只见假山后转出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居然也是穿着一身骚包白,手里拎一装b必备道具――折扇。

长的也算人模狗样。

只是一副鼻孔朝天的样子,毁了他大半气质。

姝眉皱了下眉,故意压低声问麦香,实际对方也能听得到:

“难道杨夫人的赏花会还请了男宾?”

麦香会意,也压低声:“回姑娘,不说今天都是女客,就算请了男宾,杨夫人怎会放任外男来女眷处,该不是混进来的登徒子吧?”

那少年哼道:“看到外男也不避闪,不知男女授受不亲?”

麦香向前一步挡住姝眉:“这位公子好生无理,是你误闯女眷之地在先。但凡是那知理的,早就赶紧离开了,还好意思在这儿挑别人的理?!”

那少年羞恼喝道:“这儿哪有你个奴婢说话之地!后面的可是周家四姑娘?杨某在此郑重相告:你莫有非分之想,杨某是绝不会娶个乡下丫头的!”

姝眉惊怒:听这小子满口胡言,莫非自己哪里得罪了人?

可自己在这儿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哪有机会啊?

难道是误会或躺枪?

可不管哪样都得赶紧让他闭嘴滚蛋!否则自己的名声就毁了。

姝眉从麦香身后走出,正色道:“我看公子也像个读书人,怎么说出的话这么有辱斯文?!擅闯女眷之地,莫名毁人闺誉,其言可憎,其行可鄙!”

少年霎时涨红了脸,气急败坏的:“乡下丫头牙尖嘴利、少德无教!”

姝眉怒极反笑:“我虽来自乡下,却也知儿女婚姻乃尊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竟不知公子家可以让公子自己做主。且我恪守女儿家本份从未见过你,又何来非分之想?我父兄皆从科举,乃诗书之家,倒不知何为少徳无教?!”

恼羞成怒的少年用折扇点着姝眉,竟气的说不出话。

正在这时,急急奔来两人。

一个是杨氏,另一个是托词取茶点的那个李府丫头。

没等喘息稍定,杨氏先喝退少年,忙着给姝眉赔笑道:“四姑娘莫慌!他是我二弟。不知今日有花会,误入此处冲撞了姑娘,还请姑娘看在我的薄面不与他计较。”

姝眉并没立即回应,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的眼睛。

女孩平静通透的眼神竟让杨氏有些不敢直视。

等她眼神闪躲开,姝眉才轻笑一声:“才刚我的丫头还说呢,没听说赏花会请男宾。即使请了,杨夫人也定不会放任其乱闯女眷处。果然刚出小差池,夫人百忙中竟亲来,倒是让小女子不安了。”

闻言杨氏脸上精彩纷呈,颇为难堪。

本是被喝退一旁的杨二又要犯二,上前一步就要口出狂言。

杨氏声色俱厉的:“你平时也是知书达礼,今儿可是猪油迷了心,还不给四姑娘赔罪!”

姝眉心里冷笑,懒得再看这场闹剧,率先出言:“小女子实不不敢当。才刚只在牡丹亭赏花来着,不曾遇见其他。如若再多生枝节,万一传扬出去,不仅有可能夸大令弟鲁莽,还恐让旁人误会夫人一片好意,带累好客重礼的李府,罪过岂不大发了?”

这一番绵里藏针的警告敲打,哪里像一个还未及笄的小姑娘?

杨氏姐弟都是羞愧异常,又无言以对。

杨氏暗道:母亲这次可是看走了眼,这丫头哪里是个好摆布的?

不过她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小姑娘行事虽不婉约,却头脑清醒果敢得体,做个掌家夫人绰绰有余。

只是要做自己的弟妹……还是算了吧。

杨氏向姝眉委婉承诺,此事绝不会外传。

打发走中二的弟弟,复请姝眉前厅叙话。

姝眉以与姝静在此有约婉拒。杨氏也没勉强就要告辞。

姝眉看了眼她身边的丫头,淡笑道:“还得烦请这位姐姐把我的丫头寻回来,不知她到哪里取茶点了?”

杨氏利眼如刀看向那丫头。

原本她禁不住二弟苦苦相求,以为他可能是对未来的妻子好奇。就安排他在假山后偷偷一顾,也算全了他少年之意和姐弟之情。

谁知这中间出了这么大差错。

看来定是二弟收买这丫头,出了这么个幺蛾子。

这丫头是肯定留不得了。

那丫头已经吓得浑身发抖,说不出话。

杨氏赶紧满口答应。

看着主仆二人的背影,姝眉有些怔愣。

突的身后一声嗤笑:“臭丫头!原以为你不过手脚灵活些,现在看来口齿也挺锋利的!”

这声音就像点穴手,让姝眉浑身一僵:这个声音好像那个白衣假仙的,那个可能诛人九族的七王爷!

姝眉要昏倒了:她今天这是得罪了哪路神仙?真往死里整她啊!

她哪敢回头,只装没听见,扶住麦香的手:“麦香快扶我回去!我头晕的狠!”

麦香刚被吓了一跳,有些慌乱的扶住姝眉。

主仆还没迈步,背后又哼了声:“装!再跟本小爷装!本小爷就一直跟着你,看你装到啥时候!”

姝眉无奈转身。

唉!站在面前似笑非笑的,可不正是那个白衣假仙?

后听二哥科普,皇室李家行七的嫡出皇子王爷――李佑熙是也。

周霆当时还嘱咐她,万一被发现,打死不认。

姝眉想起二哥这条死马当活马医。

规规矩矩一礼:“公子可也是迷了路?可需我的丫头给你带路?”

白衣假仙嘿了声:“爷专门在这儿堵你这个臭丫头!我看你还往哪跑?”

姝眉正色道:“公子定是认错人了!小女子向来大门不出二门不去,哪里见过外男?”

李七一声怪笑:“还装是吧?等会看看你那只扔过鞋子的脚,是不是还穿着那双白袜子!”

姝眉额头的青筋嘣儿嘣儿直跳,垂下眼低着头,默念二哥的话:打死不认!

看她这个装鹌鹑的样儿,李佑熙饶有兴趣的围着她绕了一圈:“刚才收拾那杨二,你不是还挺神气么?怎么跟小爷就规矩了?莫非知道小爷的身份了?”

姝眉还是不吭声,

李七小王爷继续脑补:“莫非还寻思找机会给小爷一胳膊肘?”

姝眉猛地抬头又低下,

怯怯的:“小女子不信,公子这样英明神武,怎会被个小女孩打了,还找她,难道还要她负责?”

这回轮到李七气的额角青筋嘣儿嘣儿跳了!

“臭丫头果然牙尖嘴利!爷非得把你带回京都,好好整治!”

姝眉终于怕了。

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怎么就不能忍忍?

让他撒完气,觉得没趣了,没准就放了自己呢。

万一他真的一抽风,自己就得在宫斗剧里划句号了。

实在没辙了,她心一横眼一闭,转身就跑,没跑上两步,扑通跌倒在地。

那跌倒声大得让其他两人心里一跳。

听着的人都觉得膝盖疼,何况当事人姝眉。

就算她是故意摔,疼可不是假的,当时眼泪唰的就下来了。

李佑熙傻眼了。

抢上来想扶起她。

麦香更快一步挡在他前面,抱住姝眉带着哭音喊:“姑娘!姑娘!”

姝眉暗暗捏了下她的手的,在她耳边低不可闻:“血!”

麦香慌乱的抓起姝眉的手,用身子挡住李佑熙的视线看了下,惊叫:“姑娘的手怎么流了这么多血啊?”

李佑熙更是急了忙想查看。

麦香再次挡住,急道:“公子休得无礼!你都害的我家姑娘受伤了,还想害了她的闺誉?”

姝眉白着的小脸上还带着泪,轻叱麦香:“你怎敢对公子大声呼喝?这本是我自己不小心。”

李佑熙有些无措的呆住,眼里有很多莫名的东西,复杂的很。

姝眉又悄悄捏了下麦香。

麦香用手绢抱住姝眉的手,小心翼翼扶起她。

又对着李子熙躬身一礼:“公子恕罪!奴婢刚才越矩了。只是我家姑娘伤的不轻,奴婢离不开,能否烦劳公子喊一下人么?”

被姝眉的小可怜样儿,弄得有些昏头的李七小王爷,哪里还会不应?

急急转身就走。

但走不远忽又回头看了下,见姝眉正一瘸一拐的被丫头扶着,坐到一块石头上,这才又匆匆而去。

第十六章 佑熙磨牙 杨毅磨爪

等终于看不到七王爷的身影,姝眉利索的起身,拉着麦香就跑。

麦香急得:“姑娘!你的膝盖!”

姝眉边疾走边道:“比起小命,膝盖算个啥?你知道刚才那是谁不?那是皇子王爷!能诛九族的那种!”

麦香一下噤若寒蝉,慌里慌张架起姝眉,疾行而去。

殊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主仆谁也没发现,她们身后始终有一玄衣人尾随。

姝眉主仆急匆匆奔离牡丹亭。

直到听到不远处有不少女子嬉戏之声,二人才停下来喘口气。

姝眉的膝盖及时提醒刚才忽略的疼。

麦香听到姑娘疼得吸气声,又看到因刚才一番折腾,姑娘身上略显狼狈,心疼的说:

“姑娘!要不先找个地略歇一会儿,我去拿些湿手帕给你整理一下,要不膝盖疼得受不了不说,现在这样子让旁人看见也有些不妥。”

姝眉看看自己的衣服和手上的灰土,再巡视一圈,离牡丹亭很远了,路边还有几块造型独特的太湖石,可以暂时避避旁人,也就答应了。

麦香扶她避到一块最大的石头后,寻块干净的平展处铺了块手帕,安置好姝眉就匆匆离开了。

姝眉刚坐下,就靠到冰凉的石壁上,刚才的一幕幕太挑战她的神经了。

这时不仅膝盖疼,手也是火辣辣的,身子发软,心突突跳。

另一头匆匆跑着喊人去的李佑熙,脚步却慢下来,少顷便停下了。

出身皇家,脑袋有几个不够用的?

脑子不够用的坟头都长草了。

刚才被姝眉那一连串变化太快的花样,整的来不及反应,又被她们主仆联合忽悠的急着去喊人,一时情急没想那么多。

这会子脑子有点清醒了:那个臭丫头可能又骗了他!

既然开始那么怕被外男撞见毁了闺誉,怎么会让他一外男去寻人?

再说他也是昏头了,就算寻到人又怎么说?

李七小王爷气的一跺脚,暗自磨牙:臭丫头!你等着!

在灵隐寺,他好不容易甩开暗卫逛到三生石处,谁知遇到这个刁钻的小丫头。

不仅被她一飞鞋甩了一身泥点子,还挨了她一胳膊肘。

他李七小王爷是不承认还被骗了的。

心高气傲的他哪能罢休?

可他只来得及查出那小丫头可能是周家女,就被杨毅和暗卫联手在太子哥哥那里告黑状,立马被毫不客气的揪回京都了。

回到京都,就被太子哥哥禁了半个月的足,好不容易才出来,这心里的气就更盛了。

绞尽脑汁想法怎么再去上都,收拾那个臭丫头。

偶尔听人笑话上都李家,居然敢和京城皇家前后脚办赏花会,真是自不量力。

上都李家?嘿嘿!

李七小王爷呲了呲白森森的牙:上都的小丫头!爷看你往哪跑?

于是和太子哥哥赌咒发誓下保证,再加胡搅蛮缠,终于又回上都。

可恶的是太子哥哥不仅警告他再也不许甩掉暗卫,还派那个告他黑状的杨毅同行做明卫。

谁用他护卫?!小爷武功也不差好吧!

来上都当然住在李家,好歹也算本家不是。

知道有这么个赏花会,他也尊礼回避了。

他倒是没想到姝眉会来参加。

谁知暗卫为了他的安全监视李家时,探得杨二和李府一个丫头密谋之事,想起主子前阵子在灵隐寺似乎问过周家的事,在和李佑熙汇报日常时,顺便提了一下这件事。

歪打正着成全了李佑熙。

跟踪杨二到牡丹亭,果然他又见到那个这段时间让他日思夜恼的臭丫头。

她换了一身浅蓝女装,就跟换了个人似的,文雅姝丽,知书达礼。

哼!李七小王爷心道:“装的倒挺像!”

果然等杨二现身犯二时,那小丫头露出尖牙利爪。

不过那一番言辞和那一份气场,还真让人不敢小瞧了她。

他倒是好奇了:这小丫头到底有几面?

果然没让他失望,轮到他现身时,她又换了风格。

他见到她雪白的小脸上挂着泪珠,有些楚楚可怜的看向自己时,他的心竟不由自主的揪疼了下,多了一些自己不清楚的情愫,所以才有了后面昏头的做法。

李佑熙啊,李佑熙!宫里什么样的女子,什么样的演技,什么样的谋算没见过?

竟然两次败在一个小黄毛丫头手上?

不行!必须马上抓到她!看看她还有什么花招。

他折身返回,还运起轻功,很快回到牡丹亭,还真不见了半个人影。

李佑熙一拳捶在路边石头上。

不死心的又沿着姝眉可能去的方向追了过去。

等快追到姝眉藏身的假山石时,听到不远处女子们的说笑声,才不甘心的停下。

低声咒骂了句:该死!

声音不大,可远处的热闹更衬得此处的安静,把正靠在假山石上定神的姝眉惊的一跳。

姝眉从山石缝隙看到不远处的李佑熙,吓得改坐为蹲,大气不敢出。

好在李佑熙也厌烦被旁人发现,很快也就气呼呼的离开了。

姝眉知道这次是真的躲过去了。

忍不住闭上眼,一手掌心向上平放在唇下,嘟起嘴像吹羽毛似的,向外长长吹了一口气。

另一块假山石后,一直跟踪她的玄衣杨毅,刚才还心疼他小媳妇的膝盖,这会儿又被她那顽皮另类的小模样勾的心痒痒。

尤其那嘟起的樱红小嘴,让杨毅的左手心又有些烫得慌。

此时的姝眉在大尾巴狼杨毅眼里,就像那刚出炉热乎乎的小甜点,能做的就是一口吃下去。

可他的狼爪刚伸出来,两串急匆匆的脚步声从不同方向传来,

一个是取了湿帕子回来的麦香,

另一个是从牡丹亭处寻过来的梅香。

二人汇合后,来不及多言,就一起服侍姝眉整理一遍。

看起来没什么不妥后,姝眉吩咐梅香转回牡丹亭等姝静,就说她不小心摔了一下,回休息室休息一会,姐妹在那里汇合吧。

然后扶着麦香的手,去了女宾休息室。

后面的杨毅只能恨恨的在假山石上磨了磨自己的狼爪。

姝静得知后,忙赶到休息室,亲自检查了姝眉的伤势,看看是不是确实像姝眉说的那样没大碍。

雪白的肌肤显得磕碰处的青紫很吓人。

姝静很自责没照顾好妹妹。

姝眉赶紧安慰她。

姐妹两一时都失了继续赏花的心情,找了个借口提前告辞。

杨氏以为是二弟闹的那一出,让周家姑娘恼了才无心继续待下去,满含隐晦歉意的挽留了下,就不好再勉强了。

回头杨氏发卖了那个知情的丫头,还狠狠数落了杨二一顿。

其实杨二觉得自己挺委屈。

他听闻太太有意给他定个乡下丫头后,虽然很不痛快,更不甘心,但也知道他不能违背。

想法子见一面,就是想给对方一个下马威。

先收拾的服服贴贴,到时候大不了多纳几个知情识趣的妾。

谁知一见,那丫头小模样倒是不错,气质也不土。

原想先弹压住,以后也可以疼几分,谁知弄了自己一鼻子灰。

在回去的路上,姝眉纠结着今天的事,要不要告诉祖母和伯母,说又能说多少。

以她这个宅斗渣水平还真的难为自己了。

对面坐着的姝静早就嗅出今天这事的不寻常,现在身边没有旁人了,就直接问姝眉当时的实情。

姝眉想到身边的两个丫头,麦香肯定不会透露一个字,被支开的梅香虽没看见,但肯定察觉出些许李府的不对。

再说姝眉又怕杨二再犯二,自家要是没有准备,就会特别被动。还有那七王爷,怕也是后患无穷。

便对姝静隐藏了七王爷那部分,把杨二和杨氏的事儿,简略的和她说了说。

姝静气的柳眉倒竖:“真是欺人太甚!回去一定要告诉祖母和母亲。”

有姝静帮她下了决断,姝眉也就没有再犹豫。

回到家就和祖母伯母一五一十的说了今日的事。

赵老太太和张氏都是惊怒异常。

没想到杨家虽有心求娶,却是心存轻视。

定是觉得姝眉家世低,好拿捏,否则杨家小儿也不会如此放肆。

此事若不是姝眉机敏,果断绝了后患,周家定然会吃个大哑巴亏。

一向强势刚硬的赵老太太哪里受得了这种气?

再加上心疼心爱的孙女被人欺负,拍桌子怒道:“杨府欺人太甚!不值得再交。我就说过,那些个姨娘生的都是上不了台面的,这还没怎么样呢,就闹出这么多幺蛾子!”

张氏听到这话,赶紧起身,她估计老太太可能要迁怒。

果然老太太看向她:“你平素也不要贤惠大度太过了,虽说为了开枝散叶,可你看这主母稍稍给了点脸,就不知所谓的也太多了些!失了脸面还在其次,往往是乱家的根本。”

张氏忙躬身听训。

恐怕这是婆婆训斥儿媳,儿媳最心悦诚服,甚至喜闻乐见的那种。

张氏被训得异常熨烫舒服。

看两位长辈如此,姝眉赶紧出言劝慰,莫为不相干的人生气伤身体,尤其是伯母,更得好好保重,肚子里的小弟弟比什么都要紧。

一旁的姝静也忙附和解劝。

赵老太太这才消了些气,顾及张氏的身子回缓了语气。

张氏却表示:婆母教训的极是,她定会处理好这件事的后续。

还对姝眉好生安慰夸奖了一番。

赵老太太知她身子重劳累不得,打发姝静伺候着她娘,赶紧回去好好休息会。

待大伯母她们离开,姝眉暗示祖母迁遣开身边的人。

然后姝眉缓缓跪在祖母膝前:“有件事眉眉不知该不该让伯母知道,却知绝不能隐瞒祖母。其实在李府,杨夫人姐弟走后,孙女还遇到了另外一人,应该就是当朝七王爷。”

接着她略做删减讲了在牡丹亭后来发生的事。

还用对付周霆的说辞,解释了她与七王爷在灵隐寺的初见。

当然略去了该略的。

相比杨二那件事,这事让赵老太太的神色凝重了许多。

毕竟这是一个皇权大于天的时代,一旦和皇家沾边,这事儿就不是小事。

但赵老太太只是凝神片刻,便紧着检查姝眉的伤势,并安慰她:“眉眉别怕!万事有祖母呢!此事先不要和别人说,让麦香守紧嘴。你先好好养伤,好好休息一下,可怜我家眉眉!受了这么大委屈和惊吓。祖母定为你做主!”

接着叫人拿来外伤药,亲自为她上药,又对麦香细细嘱咐一番,要她好好照顾姝眉。

等姝眉等人走后,老太太的神色复又凝重:七王爷这件事说简单也简单,就像周霆分析的那样,人家皇室贵胄不会和个小丫头计较。况且第一次被姝眉冒犯,再见也没见立即降罪,按理是没啥大事儿。

可坏就可能坏在再次见面时,七王爷对姝眉的态度。

不是老太太自作多情,认为自己还未及笈的孙女,会如何倾国倾城迷倒七王爷。

而是怕这些贵人们一时心血来潮,对孙女有点兴趣。

哪怕只是传出一些风声,孙女这辈子只怕就是个不入流小妾的下场了。

从自家孙女处理杨二事件的手法可以看出,她在女子的委婉柔顺上差些,但遇事冷静决断果敢。

这个在亲人长辈面前乖巧懂事的孩子,骨子里是有点随自己的。

这付秉性哪会做得了妾?

万一成真,为了亲人家族,这孩子定会从命,然而只怕后福立断,甚至寿数难长。

自己千娇百宠的孙女怎忍心让她落到如此下场?

赵老太太左思右想,思虑良久也不得其法。

只好决定先按兵不动,静观其变。

实在不行就熄了原来的心思,带眉眉回乡另择。

相距千里风声也传不过去。

杨家那里杨氏也和母亲说了赏花会那天的事。

万氏也颇有些羞恼,知道如此一折腾,不仅亲事成不了,还影响了两家关系。

万一传出去杨、李、周三家脸上都无光。

既然两家都不想声张,也只得隐晦的向周府表达歉意。

周府反应淡淡,万氏便知道这是真的恼了。

想到周家四姑娘和自家儿子的身份差矩,还如此拿乔,万氏心里也有些不高兴。

再加上听女儿说那四姑娘竟是个口舌灵利不好拿捏的,结亲之心顿消。

两家关系真的就此淡了下来。

消停没几日,周家忽听传来消息,杨二骑马时不小心坠马,竟然跌折了大腿。

本想在今年秋闱一路高歌的他,这下肯定没戏了。

能休养好不留后遗症就是万幸。

周家为数不多的几个知情人,虽不至于幸灾乐祸,可也都叹这就是年少轻狂的代价啊!

有说法福不双至,祸不单行,有时也做不得准。

赵老太太和姝眉的两块心病刚去了块小的,大的居然也随之就去了。

一天一家人都在时,大爷无意间说了件朝廷上的事,万岁爷突发疾病,暂时由太子监国。

姝眉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等听祖母紧着问伯父此话当真时,猛地明白过来:万岁爷有疾,身为亲子的七王爷定是要快马加鞭的回京都伺疾的。那块大隐患不也就随之消除了么?

祖孙两惊喜地对望一眼。

解放人的天是明朗的天,解放的人们好喜欢!

第十七章 姐弟思亲 夫妻请罪

黄梅时节家家雨,青草池塘处处蛙。

诗人眼里的梅雨季节是如此诗情画意。

俗人却直接称梅雨为“霉雨”。

上都今年入梅早,刚六月初,雨就开始淅沥沥的下个不停。

姝眉坐在窗前的塌上,给霁哥儿做香囊。

香囊里放上磨碎的竹炭,既有青青竹香,又能吸潮。

一边的书桌旁,周霁小小身姿端直,正在练字。

屋内静悄悄的,除了两姐弟就是一旁伺候的麦香。

窗外纷纷扬扬的雨雾,似乎让天地都蒙上了一层阴郁灰。

周霁写了不几个字,就用笔顶支着小下巴,看着窗外发呆。

麦香以为没墨了,过来要磨。

被惊醒的霁哥儿歪头,看向正坐在塌上做针线的姐姐。

他忽的从凳子上跳下来,唬的麦香赶紧护着。

姝眉听到动静,也放下手中的活计,抬头询问。

小家伙蹬蹬跑到姝眉面前,大睁着的杏眼红红的:

“姐姐!我想娘亲了!”

话还没说完,眼里有光一闪,泪珠子就滚落下来。

姝眉忙不迭的揽过他,用帕子给他拭泪。

看弟弟可怜的小样儿,有点小心酸:“霁哥儿乖啦!不哭啊!姐姐知道,姐姐也想娘亲啊!”

小家伙的眼泪噼里啪啦掉的更凶了。

姝眉赶紧温柔的哄了又哄。

还用了激将法:“老疙瘩不是长大了吗?哪有小男子汉还掉金豆子的?”

霁哥儿悲愤了:“想娘亲了就会掉金豆子!姐姐没掉金豆子不是真的想娘亲!”

逗的姝眉差点笑出声。

顾及他小男子汉的自尊才强憋住。

边给他擦泪,边认真得看着他的眼睛:“姐姐是真的想娘亲,只是姐姐不想因看不到娘亲的伤心,而是想和娘亲在一起的开心。”

思念最苦的就是不得见,只是偶然要是换个角度,想想在一起时的甜,也许思念的心便不会那么疼。

小家伙眨巴下泪眼,抽嗒了一下:“真的么?”

姝眉认真的:“真的!姐姐和你一样想娘亲,只是想的方式不同。霁哥儿要不要试试姐姐的法子?”

小家伙认真的想了下,然后点点头。

姝眉轻轻捏捏他潮乎乎的小脸:“果然有小男子汉样儿了!”

霁哥儿有点难为情的把头扎在姝眉臂弯。

姝眉为解他的窘,又问:“霁哥儿能跟姐姐说说,想到那些和娘亲一起时的开心事么?让姐姐也跟着开开心啊!”

于是周霁从娘亲给他做衣服荷包什么的,做布老虎陪他玩,到给他做凉糕等等好吃的,林林总总,恨不得掰着手指头叨叨。

说的刹不住车,还扩展到爹爹哥哥,后来甚至到了老舅。

姐弟俩那位经商的老舅王勇之,走南闯北见识广泛,人也幽默风趣,大方和气。

他给周霁带来的稀奇玩意不少,霁哥儿当然欢喜得紧。

说起过节时老舅送他的花灯。

据说是从陕西买来的,还说是当地风俗。

当时王勇之还开玩笑:“正所谓外甥打灯笼――照舅(旧)”

说到这些霁哥儿的眼睛瞪得圆溜溜的:“我忘了问老舅是什么风俗了?姐姐你知道么?”

你还别说,这个风俗姝眉还真知道。

前世她在网上交了一个知心密友,是陕西渭南人,曾经详细的给姝眉科普过这个风俗。

在渭南,凡是家有女儿的,在女儿出嫁后有了孩子以后,“娘家人(女子的父母或已婚的哥哥、弟弟)要选择在正月初二到初八(初三到初六的居多)中的一天,给出嫁的女儿送灯。

送灯有前途光明、幸福美好等寓意。

给女儿的每个孩子送一个灯笼和十支小蜡烛。

孩子们就在正月十一到十五的晚上挑着灯笼玩耍。

除了要买灯,还要拿花馍等孩子们吃的或玩的。

这蒸花馍造型主要分两种,老虎和鱼,称之老虎馍或鱼鱼馍。

这个风俗每年如此,直到小孩12周岁为止。

娘家最后一次给孩子“送灯”,即“完灯”,也是最隆重的一次送灯。

每年送灯这项任务,通常是由孩子的舅舅来完成的,所以就有了“外甥打灯笼——照就(舅)”的歇后语了。

完灯,也叫全灯,寓意是孩子长到十二岁时,标志着从童年阶段进入了少年阶段,元宵节期间送灯、玩灯便到此为止,故称为“完灯”。

津津有味听姐姐讲完,霁哥儿完全忘记自己掉金豆的事儿,鬼机灵的说:“姐姐!咱们要是在渭南,今年你就全灯了,是吧?”

姝眉心道:“还没全灯就差点议亲,还是那么个糟心货。”

姝眉轻戳了下他的额头:“是!你个小机灵!”

霁哥儿嘻嘻笑着,猴在姐姐身上撒娇。

姐两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窗外梅香打着伞急匆匆而来,原是姝眉派她去给祖母和伯母,送自己做的竹炭香囊。

进门行礼后,梅香急急禀道:“四姑娘!前面大奶奶院里出事了!”

姝眉一惊:“大伯母可好?”

梅香喘口气:“大奶奶无碍,是姨奶奶摔了一跤,身子恐是不好了。”

姝眉略略放松回身,示意她接着说。

原来家里两个孕妇,眼看前后脚的要临盆。

张氏早就免了那个怀孕通房的立规矩。

这对双方都好。

张氏更是眼不见心不烦,也省得对方生啥幺蛾子。

谁知那个通房钻缝盗洞找人给看了脉象,断定怀的是个丫头。

她觉得翻身没指望了,索性破罐子破摔,想折腾一把。

典型的那种我不舒坦了,谁也甭想舒坦的做法。

在现代这种想法和做法的人被叫做“垃圾人”。

雨雨啦啦的天,她非得去给大奶奶请安。

本被丫头们拦在门外请回的,她没达目的怎肯罢休?

一来二闹的摔了一跤,结果提前生产还大出血,正找大夫抢救呢。

本来这事不宜和姝眉一个小姑娘说。

这些天赵老太太本因不适应梅雨季节的湿闷,犯了心悸的老毛病,一直静养。

连姝眉姐弟都不敢常去打扰她。

今天这事一出,难免惹老太太生气,所以梅香不敢瞒着姝眉。

意识到这些,姝眉忙安顿好霁哥儿,带着梅香赶往祖母处。

赵老太太果然因此震怒,对那个通房恨之入骨。

老太太唯恐张氏腹中金孙有碍,嘱咐她万事别管,安心养胎。

一切由她做主。

张氏哪里放心得下婆母的身体?

反劝她好好静养,否则万一累到,做小辈的她难辞其咎。

姝眉赶来时,两个堂姐已经在了,都在劝老太太千万保重身体。

在姐三个的共同努力下,赵老太太才略略平了气。

吩咐下人告诉产婆和大夫,尽人事听天命。

那个通房挣扎两天一夜,产下一个死婴,婴儿是个男孩。

看到性别后,本来大出血的通房彻底崩溃,撑不住也去了。

闻信赶回来的周纪春,看到的就是:本带病体的老母,因受刺激,心悸病发作昏晕着;

拖着大肚子的妻子,被刺激和因着急婆母身体,而动了胎气;

两个女儿一个侄女脸犹有残泪,忙着照顾两个长辈;

刚刚去了的妾室和儿子,屋里残留的血腥味儿还有些呛人。

饶是经过战场血的考验,周纪春也忍不住闭了闭眼。

冷静后环顾四周,见家仆们虽忙碌,并没有太乱套。

让管家赶紧去给老夫人请大夫。

管家忙禀:“老夫人刚有不适,四小姐就嘱咐小人,去请回春堂最好的陈大夫,已经到了,刚诊完脉,正在偏屋开方子。”

没等大爷问张氏那儿,管家又接着回:“四姑娘也让给大奶奶请了有名的妇科圣手,马上就到。”

大爷看了眼正忙着照顾老太太的姝眉,轻点了下头。

这才问起了别的。

原姝眉就怕祖母因怒加深病情,没回自己住处,陪着祖母休息的。

等她听到下人回禀那个通房的情况,尤其听到产下的是个男孩,还已憋死在母腹中,直觉要糟。

果然老太太的脸色变得很差。

她虽然不待见庶出,可那毕竟是儿子的骨血,况还是个盼望已久的男婴,心疼是难免的。

此时张氏在守着生产的那个,没在跟前。

姝眉悄悄让祖母身边的大丫头,和正在帮忙管家的二姐说一声,先准备上大夫有备无患。

等再得知产妇大出血而亡后,老太太终于禁不住了。

倒不是因为多么心疼那个通房,毕竟她自作自受的部分多。

只因老周家前几代都没有姨娘庶子,所以就算老太太刚强通透,毕竟没这么直面过嫡庶斗如此的血腥。

加上本来未愈的病体和失孙之痛,使老太太一下子厥了过去。

另一头张氏已经被那母子的双亡,刺激的身体有些不适。

待得知婆母昏厥,急匆匆赶过来,一时心急,腹痛难忍。

两个堂姐关心则乱,哭着喊祖母、母亲,失了主意。

姝眉虽然心急如焚,毕竟两世为人,比两个姐姐稍微冷静些。

祖母和伯母情况紧急,两个姐姐还没稳下情绪。

姝眉只好越俎代庖,安排下人们各司其责。

让掌事的妈妈们按规矩清理那去了的母子,等听大伯回来如何安排。

一溜安排下去,慌乱的仆人们也就有序多了。

大爷一回来,众人都添主心骨。

先听给老太太诊病的陈大夫说了病情,反复嘱咐再不能让老太太受刺激,否则身子再难养回来。恐伤寿数。

大爷听了面色沉重。

再等妇科圣手给大奶奶诊治,按方子买药煎药。

最后安排了那通房母子的身后事。

忙到后半夜,婆媳两人的情况总算都稳定住了。

赵老太太的病足足养了月余,才见痊愈。

张氏这胎总算也是稳住了,足月生了个男孩。

盼望已久的长房金孙何等金贵

赵老太太心郁瞬解,病气似乎全消。

更别提笑颜带泪的大奶奶,和乐成傻子的大爷了。

姐弟四人欢天喜地,连怀孕的大姐姝颜都恨不能从京都跑回来,亲眼看看自己的亲小弟。

热热闹闹办了满月酒,等宾客散尽,一家人聚在老太太这儿。

姝静看了看熟练抱着小婴儿哄的姝眉,再看看一边眼巴巴想看五弟的霁哥儿,开心的玩笑道:“看你四姐这么喜欢小五,霁哥儿的位子要后退了!”

霁哥儿扬起小下巴:“才不会呢!我是四姐的宝贝疙瘩,小五是三姐的宝贝疙瘩,都是老疙瘩,位子一样的!”

众人大笑。

等人都退下,赵老太太留下大爷夫妻。

没等她开口,大爷周纪春先跪下请罪。

张氏几乎同时跟着跪下。

赵老太太也没立即叫起。

大爷满脸愧疚:“都是儿子治家不严,害母亲受病,实是儿子大不孝,请母亲责罚!”

张氏更是羞愧,赶紧跟着请罪:“不关大爷的事,都是儿媳的错。没有孝顺好母亲,没为大爷管理好后宅。请母亲重罚!不管母亲怎么罚,儿媳也先自罚吃斋抄经。”

长子虽先揽了罪,等儿媳请罚和自罚时,并没替媳妇说话。

对此赵老太太还算满意。

再看张氏,虽然确实恼她管家不利,因夫君护着就对一些事掉以轻心,出了这桩惨事,确实得负一部分责。

可还知道护着夫君,不推卸责任,再说也给周家生了金孙。

对自己向来孝顺有加。

赵老太太的气也不剩几分。

遂言道:“你刚出月子,身子虚受不得凉,先起身吧!”

大爷夫妻却都没有起身。

张氏又叩一下头,接着说:“儿媳实在愧疚难安,还请母亲责罚!”

老太太此时的面色才真正和缓:“什么罚不罚的,都是那起子作妖的闹的。你性子本来就好,还想常年吃斋念佛,以后又怎么压服的住她们?莫要因为要面子上的贤惠,助长不规矩的隐患。罢了!闲了抄些经书,也算给自己和小五积福吧!”

张氏忙又叩头称是。

赵老太太再看向大爷:“不是我不心疼你,那些个妾啊通房的,有没有都不打紧。各个都是搅家精,把我好好一个孙子折腾没了,还差点伤了我的嫡孙。虽说为了开枝散叶,可都说:好儿不用多,一个顶十个。想来你也知道前些日子,那个以庶充嫡的杨家,差点坑了咱家眉眉。”

大爷忙叩头称是,并说给了剩下那个通房不少嫁资,打发了她。

赵老太太有些疲倦,说了句:“那都是你们俩的事,我不操那个心。”

挥挥手让他们起来。

夫妻两忙伺候母亲休息下。

赵老太太的话虽有些刻薄,“面子上的贤惠”,却是真理。

试想除非没感情不在乎,否则哪个女子会真贤惠到乐于分享自己的丈夫?

别说和真情敌,就算和丈夫亲娘都不行,否则世上怎么会有那么多婆媳矛盾?

两个女人同爱着一个男人,一方是男人的母亲,另一方是男人的爱人,这都大多不能融洽。

何况是两个不相干的女人,其中还必有一个掠夺者。

那种战争的残酷可想而知。

如果是婆媳之争,或许会因爱屋及乌,为了共同爱着的那个男人,握手言和。

这时男人就是最大的受益者,幸福大无边。

况且做婆婆的大半会提前退场(寿命在那呢),胜利多半最终属于媳妇的。

要是换成非婆媳的两个女子,那胜负可就没准了。

妒忌心可能带来的灾难,尤其再有了各自的子嗣,巨无霸母性的自私,那种血腥惨烈请纵观历史。

多少家国内耗都是因异母子之斗开始啊!

此时夹在中间的男子,就别做梦坐享齐人之福了。

扶持自己儿子上位的女人们,会毫不手软的把他变炮灰滴。

所以有了:最毒妇人心。

同时拥有两个或两个以上女人的男人,注定不会是幸福的,不过是多吃多占后的欲望满足。

第十八章 请推佳期 又生事端

新生儿代表着传承和希望,淡化了曾经的绝望和死亡。

周家长房因着周小五的诞生,处处显得生机勃勃。

曾因杨二和李七的闹腾,不得不龟缩在家的姝眉,也开始跟着活泛起来。

参加了几个聚会,结识了几个脾气相投的手帕交。

也终于见到了未来大嫂。

在周小五满月宴上,张清敏随张夫人前来道贺。

初次见面,姝眉对这位可能的未来大嫂,还是挺满意的。

容貌非倾城,但气质绝佳。

身材比一般江南女子高挑些,穿衣打扮雅致而不寡淡,在众女子中格外出挑。

行为举止真正的大家闺秀,待人接物礼节周全,再加上略带的那丝孤高,让人一见便心生敬慕。

怪不得大哥周霖一见倾心。

张清敏见到姝眉也有一丝诧异,只是面上不露。

未来亲小姑的言谈举止不比大家子教育出来的双胞胎堂小姑子差,还比那两人对她更多了一丝亲密。

让张清敏心里原有的一丝说不出口的情绪,平顺了许多。

张夫人和赵老太太她们正在另一处商议亲事。

周家提及周霖参加了今年秋闱,放榜后有了好消息,他将马上起身来上都。

一来想正式定下与张家的亲事,

二来要接赵老太太等人回乡,年底就得操持老太太的60大寿了。

因此周家含蓄而诚恳的请张家考虑下订之事。

周家敢这么说,估计对周霖定是高中,有相当把握。

张家也很看好周霖这个潜力股,只是女儿家要金贵些,才不易被人小瞧了去。

故张夫人心里满意,嘴上矜持,说这得回去和自家老爷商议。

周家自是心领神会,满口附和。

双方会面相当愉快。

果然不久就有老家加急信到周府,听说是周霆找人假公济私,随军中信函夹带而来。

见信内容后,周府一片欢腾:大少爷周霖秋闱不仅高中,还是第一名解元!

赵老太太心花怒放,直念:祖宗保佑!

这个大孙子注定要光耀门楣了。

这么发展下去,老周家祖上遗训:不是书香门第,也得是读书人家。

不仅能名符其实,有可能还更上一层。

大爷一叠声喊人去放炮仗,大奶奶赶着让人给全府发赏钱。

三姝姐妹除了欢喜心中还多了份安定。

有俗语:媳妇做的是娘家的官。

有个靠谱的娘家,永远让出嫁的女子多了份底气。

周霖这么年轻,前途无量。足以给几姐妹撑腰到在婆家站稳脚跟。

姝眉无数次在心中感慨:你不得不相信有天份这东西。

自己前世拼死拼活,不过才考了个二本,也就相当于现在的秀才吧。

可人家学霸周霖小轻松的这么一路高歌。

这是虐死学渣的节奏啊!

自从得了喜讯,赵老太太欢喜的让人赶紧送信到张家。

她想快点敲定走三媒六聘的日子,等周霖一到就能行事。

张家闻讯自是欢喜,自家没看走眼,还有意外之喜,也就痛快的答应了。

老家的欢腾更不用说了,方圆百里也从未出过解元啊!

老周家祖坟上冒青烟了。

虽说周老太爷和周三爷都中过举,可成绩远远比不上周霖。

且照这趋势,周霖的科举之路再更上一层完全可能。

即使不能连中三元,也差不太多,毕竟已经有的好成绩也实属罕见了。

周家向来低调,并没大肆宣扬。

周霖也是捡重要的应酬一番后,赶紧收拾启程,直奔上都。

上都周家大奶奶正在准备三媒六聘所需。

有些是按规矩必有的常规物品,也有赵老太太,王氏,包括张氏自己填进去的各种珍品。

礼单上的数目相当可观,一点不比上都的一些高门差。

周家族人虽然大部在乡下,可祖辈发的战争财不少,所以不差钱,平时太低调而已。

等周霖一到,一家人如何欢喜叙话不提,倒是周霖对着长辈们的一个请求惊了四座。

学霸周霖,意气风发的新解元,请长辈们同意并替他去张家商议,他想先过六礼定下亲事,但婚期放在三年后,也就是会试后。

他想以更好的身份迎娶张家女,不让周家被人耻笑高攀。

其实他心里在补充:也是为不委屈了那个清雅的女子。

众人一时无语,都看向赵老太太。

周霖从老家来,还能说出这般请求,可见老家的那边的赵老太爷,三爷夫妇,都是同意的了,或者是被说服了。

最终看的还是赵老太太的态度。

赵老太太刚听这话,心里是不怎么高兴的:张家女比大孙子小三岁,等三年还等得起。

可大孙子现在18岁,再等三年都21了。

她还急着抱曾孙呢!

别人在她这个年龄大多做曾祖母了。

等她看向跪在自己膝下的大孙子,越发俊秀的面孔,一双闪着熠熠星光的眼睛,正恳求而坚定的看着自己。

轻轻的一声喟叹:也罢!这孩子这般天份,这高心气,如勉强了他,恐折其锐气。

由着他吧!何况也总是为了老周家。

终是点了头。

周霖狂喜着谢祖母成全。

有了婆母首肯,大奶奶张氏马不停蹄去张家商议。

知其意后,张家不说欣喜若狂,也是喜不自禁。

要说这请求对张家百利无一害,只要婚约一定,两姓之好便成定局。

未来姑爷越有出息,自家脸上越有光,还能留自家宝贝闺女多待在家几年,这事不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是张家美的紧。

尤其等放订那天,周家出奇厚重的聘礼,

周霖出奇超众的风采,

送礼人群出奇的齐整出彩,更是让张家大大惊喜和满足n倍。

听家人对前面盛况的描述,一向笑容浅淡的张清敏,也在几个小姐妹的艳羡打趣中,难得的露出深深的笑意。

这时姝眉意外得知,杨毅居然借口替好友周霆,陪周霖去张家下聘去了。

姝眉也就奇了怪了:除了和周霆那点基情,杨毅和周家没熟到这地步吧?

话说他不是在京都从了军吗?就算他老子娘在上都,他这一趟趟的回,也忒自由潇洒了吧?

在前面看完热闹的周霁,除了供出杨毅也在,别的也说不清楚。姝眉也不好打听。

要说还是梅香是家生子,消息灵通。

看姝眉听周霁说完若有所思的样子,就似不经意的说:“听春香姐姐说,那个杨公子刚中了武举第一,自告奋勇替二少爷充送宾。老太太觉得有一文举第一,一武举第一,不仅给两家都大大挣脸,传出去更是一番美谈,便允了。”

姝眉心里撇撇嘴:真是条大尾巴狼!既替别人挣脸,被人感激,又让自己露脸,低调显摆,稳赚不赔。

不同于上都的热闹,周家老宅极是安静。

黄昏斜阳,燥意渐褪。

在炙热里扛了一天的花木,也似乎稍稍松了口气。

声嘶力竭了一整天的知了,却还在坚持。

周家大院的大书房里,周纪秋觉得一定是知了叫得太烦人,否则他怎么就看不下书去。

三爷在书房踱了两圈,又坐在书案前闭目静气。

只觉知了叫声满耳,身旁却格外空寂。

母亲、大儿子,闺女,老儿子都在上都。

二儿子陪他娘亲――自己的亲亲媳妇去了滦平县城娘家小住。

是的,姝眉外祖家终于搬到县城大宅去了。

这两年王家添丁进口迅猛,老宅显得越发逼仄。

再加上做高官的那家族兄多次相劝。

在这几年,王勇之的生意规模发展的越发大,再在这小宅子窝着,实在不利于商场场面上的交际等等原因。

搬家势在必行。

王老太爷自我催眠:搬到那个满是铜臭味的大宅,纯属为了子孙发展的不得已。

娘家乔迁之喜,王氏怎能不去道贺。

去时是一家三口,回来就三爷一个。

趁婆母不在,亲娘万般挽留女儿外孙在娘家小住。

三爷面上笑容温润,大力支持,心里却有点被娘子甩了的小凄凉。

今早四弟一家三口,热热闹闹回弟妹娘家小住,让这种小凄凉变得酷暑难温,还演变成各种小暴躁。

三爷正暴躁的恨不能撅笔杆子时,书房门被轻敲几下。

他以为是自己的长随常乐,随口叫进。

等人进来,他才发现原来是母亲身边的平儿。

这段时间她是在老四那儿,帮忙照顾小强。

三爷愣了下,还没开言,平儿已经规规矩矩行礼,道:

“禀三爷,才刚常乐大哥去厨房取凉茶,老太爷有事唤他,又怕耽误三爷用茶,正巧奴婢在,就代他给爷送来了。”

三爷这才看到她手里的凉茶,随口说了句:“放下吧!”

平儿放下茶并没多言,躬身退出。

三爷端起凉茶刚要喝,忽然没了胃口:

没有闻到娘子泡的那股香味儿,喝起来也一定没有闺女做的那么酸甜可口。

站起来又绕了个圈,果断下了个决定。

大踏步出去,跟父亲报备下:去县城接妻儿!马上!

三爷去二进院找赵老太爷这空儿,大门处跌跌撞撞进来两人。

周往扶着醉醺醺的四爷,一副苦瓜脸。

周纪冬东倒西歪,嘴里还不断嚷嚷什么。

走到书房前,看到大鱼缸,那货忽然大喊:“渴!我要喝水!”

然后就想一头扎到鱼缸里。

周往差点没先扎缸里,死命拉着他:“四爷!四爷!这个不能喝!”

四爷怒了:“四奶奶不让我喝,你个狗奴才也敢不让我喝?!看爷不打残你!”

周往都要哭了:

你说我这是啥命啊?

跟了这么个不靠谱的爷,去丈母娘家和小舅子拼酒,喝多了还干仗,干不过就耍疯回家。回家还要喝鱼缸的水。

好说歹说哄他去书房,要是三爷在,让三爷收拾他。

结果书房没人,那要喝鱼缸水的货,不断的大喊口渴。

周往一眼看见桌子上的凉茶,忙端过来伺候他喝下。

完事他咕咚躺罗汉床上,嘴里喊着还要喝。

周往一边安置他一边回应:这就去拿!

看他消停些了,周往才匆忙出去拿茶水。

他哪知他刚走不一会儿,四爷就又折腾起来。

只觉口渴异常,格外的燥热,胡乱扒掉外衣,栽栽歪歪在书房到处找水喝。

书房门被轻扣几下,里面没人回应。

外面的人轻轻推门进来,走动间,轻薄的夏衣柔柔的,飘动如蝴蝶。一股淡淡清香如引蝶的花开。

千里之外,上都的周家长房正在依依惜别。

得了长房金孙,三房长孙金榜高中,又顺利的给长孙定了门好亲。

赵老太太要多遂心有多遂心。于是归心似箭。

大爷夫妻苦留不住。

本来张氏还想着,实在留不住婆母,留下姝眉也行。

在众多遂心中,唯独为这孩子的筹划还没结果。

张氏还想再替她找找。

谁知赵老太太原来的计划似乎有变,并没同意留下姝眉。

何况姝眉心里也不愿意。

无奈的大爷只好打点好路上要用的车马船只,送老太太一程。

好在有多次往返经验的周霖护送,多少让大爷夫妻放心些。

一路平安,比来时顺利,还快了不少。

提前得到消息的老家派三爷去北都码头接。

等赵老太太一行弃舟登岸,就看到在码头等了多日的三爷。

早就想爹娘想得掉金豆的霁哥儿,此时除了爹爹的怀里,哪里都不想坐。

姝眉看到温润慈爱的老爹时,也没出息的眼里泛酸。

三爷想念子女之意也不加掩饰,只是看向赵老太太时,眼神里除了孺慕之思,还闪过一丝隐藏的担忧。

一行顺利回到周家老宅。

大院二门处王氏带着一群下仆恭候着。

见此赵老太太心里闪过一丝不悦。

等一家人相见过,又见老儿子周纪冬脸上隐约有伤,神色也很不对劲。

老太太心里一咯噔,看向王氏问:“老四家的呢?”

王氏为难了下:“母亲一路车马劳顿,先休息片刻可好?等母亲休息好,儿媳再禀明可行?”

老太太闭了闭眼,长吸呼一下,睁开眼,神情平静:“说吧!无妨!”

看了看满屋的人,王氏还是有些尴尬,讷讷不成言。

见老妻的脸色又变,周老太爷清咳一声,挥退下人,叱道:“孽障!你还不自己说?!”

周纪冬身子微微一震,最终走上来。

对着赵老太太低声:“娘!桂英这几天身体不爽利,起不来身,没能接您,您,莫怪她!”

赵老太太目光锐利:“你脸上的伤哪来的?她起不来身,是你打的,还是打你累的?”

四爷脸胀成猪肝色,吭哧了好一会,才嘟囔道:“娘!我想纳了平儿!”

赵老太太似没听懂的:“你说什么?”

周纪冬忽然像下了决心似的,很光棍的抬头,提高声:“娘!我要纳了平儿!”

赵老太太重重的把茶杯顿到桌子上,沉声问:

“你是不知道咱家的规矩,还是没有儿子?”

周纪冬被这气势和问话又整怂了,

吭吭哧哧:“不是,要不咋办?平儿,平儿已经是我的人了。”

这句话让赵老太太脑袋嗡的一下,长子家那个通房的作妖,和母子双亡的惨状等等,蜂拥而至。

眼前一黑,身子就往栽了下去。

幸亏身边的王氏眼疾手快,一把扶住。

众人都被唬了一大跳。

赶紧抚胸拍背,一叠声叫人请大夫去。

好好的,本是一家人团聚的日子,各个心情烦忧,乱成一团。

尤其姝眉在上都就得知,祖母的心悸病因为那个通房的刺激,越发加重,再不能受大刺激,否则寿数有碍。

按说赵老太太可不是个脆弱经不起事儿的,偏她本来大病初愈,旅途劳累。

再加上老四的事虽还没说清楚,她也猜个八九不离十。

一下子勾起她的旧病和心结,一时撑不住晕了过去。

第十九章 睿智娘亲 霸气祖母

周家正房一片混乱,大夫还没到,赵老太太也一直没有醒。

三爷夫妻跪在床前,一个用湿巾子给婆母拭面擦手,一个眼圈发红的低唤娘亲。

周霖、周霆、周霁俱跪在床边,焦急的低呼祖母。

一旁的周老太爷搓手踱步,咳声叹气。

不远处呆站的四爷双眼发直,手足无措。

唯一知道祖母病情有多凶险的姝眉,更是心急如焚、神思俱乱。

祖母这种病久不醒,后果不堪设想。

她强迫自己定下神,唤过和儿、可乐,命她二人快跑去三房,取父亲的针灸包。

吩咐麦香准备待会要用的东西。

丫头们很快就拿来东西,姝眉捧着针灸包,送到三爷面前,轻声提醒:“爹爹!祖母的病,越早醒来越好,您是不是用这个试试?”

心神恍惚的三爷这才想起自己还有这项能耐。

赶紧定了定神,洗手取针。

姝眉又在麦香帮忙下垫高了祖母的脚,松开系的紧的地方。

一家人都在盯着三爷。

三爷已经完全镇定下来,准准下针。

不一会儿老太太缓缓睁开眼,众人齐齐松口气。

病人需静养,三爷让周霖、周霆扶老父去休息,又遣退众人,只夫妻俩在一旁伺候。

姝眉没有坚持留下,外面还得有人照应。

大夫到了,细细诊断后,面露难色。

三爷请他到偏屋详说。

和上都的大夫说的差不多。

这次更凶险,若不是及时处理的好,病人苏醒的快,恐就过不了这关了。

大夫开了方子,再三嘱咐病人不能再受大刺激,平时不仅需长期用药,最好去环境安静之处静养。

得知母亲病情竟然如此严重,三爷面色郁郁,心情沉重。

这时周霖从祖父那里回来,呈给三爷一封信,这是大爷周纪春专门給三爷的。

拆开信,三爷才知道母亲这次为何病的如此严重。

想到四弟这和大哥那边大同小异的糟心事,三爷头疼欲裂。

正屋里,姝眉看见娘亲正吩咐人取药、煎药,就去守在祖母身边。

看着祖母无力半闭的眼帘,苍白的面色,姝眉心里一阵酸楚:要强刚毅的祖母,向来为自己管理的这个大家庭,一直延续祖辈的和睦安稳而自豪。

谁知正是子孙兴荣,蒸蒸日上之时,连续出了她历来最不能容忍的事。

接连打击了她曾经的引以为傲。

再加上身体的旧疾,双重折磨下不知老人家怎么熬。

正当姝眉看着祖母出神,赵老太太慢慢睁开眼,看清眼前人,嘴唇翕动一下要说话。

姝眉赶紧轻声问:“奶奶可是哪里不舒服?”

赵老太太轻摇了下头。

姝眉又问:“奶奶是不是喝点水?”

老太太闭了两下眼。

麦香帮着姝眉刚给老太太喂了点水,王氏就捧着药碗过来。

遣开姝眉她们,亲自给婆母喂药。

喂完都收拾停当,看老太太又像要问话。

王氏柔声劝道:“母亲!万事都及不上您的身体要紧。什么事都不值当着急到伤了自己的身体。等您身子好了,再处理不迟的。”

姝眉也赶紧帮着劝。

赵老太太这才作罢,一会儿便沉沉睡去。

少顷三爷过来,打发姝眉回屋休息:“祖母这里有爹娘照顾,你刚千里奔波劳累,赶紧休息去。”

姝眉想了想也就同意了。

回到自己屋洗漱后,把留在家中的可乐叫过来,让她说说四房的事。

可乐说:“几天前,四爷喝醉了酒,在书房休息时,把前去送凉茶的平儿姐姐给…,”

说到这儿,小丫头脸红结巴起来。

姝眉嘴角抽了抽,挥下手:“跳过去,说后续,谁先发现的?”

可乐这才顺了过来:“是常乐大哥先发现的,开始…。”

说到这儿可乐又偷瞄了姝眉一眼。

姝眉瞪了她一下:“快说!”

可乐唯唯:“开始还以为是咱老爷,谁知是四爷。”

姝眉太阳穴跳了跳,咬着牙:“为什么会这么以为?”

可乐:“因为原是咱家老爷一直在书房,常乐给咱家老爷拿凉茶时,因老太爷有事叫他,平儿姐姐就替他先送过去的。周往说,四爷从外面回来,喝醉了酒,想喝茶,就近去了书房。不知怎么的就把平儿姐姐给…”

姝眉盯着她:“出事那天我娘和四婶都在家吗?”

可乐赶紧说:“都没在!夫人和二少爷在县城小住,四奶奶她们也去了娘家。主子们只有老太爷和三爷在。”

姝眉闭眼,长出了口气,喃喃自语:

时机恰到好处,可惜他人顶缸。不幸中的万幸!

可乐眨巴眨巴眼睛,对自家姑娘的自言自语,一脸懵懂。

姝眉也没解释:“继续!”

可乐想起当时情景,脸色变差:“平儿姐姐疯了一样哭着,跑回自己屋,差,差点上吊自尽。

等四奶奶回来又疯了一样打她,平儿姐姐就一头撞在桌角上,额头流了好多好多的血。”

可乐有些说不下去了。

姝眉也很震惊,低声问:“那她可有性命之忧?”

可乐抬头:“还好,三爷及时找了大夫,老太爷也不许四奶奶再罚她。等咱夫人回来又找人看着她,只等老太太回来发落呢。”

姝眉不由得松了口气,转念又问:“我四叔怎么说?”

可乐顿了下:“四奶奶闹时,开始四爷说他喝醉了,不知咋回事。后来老太爷不许四奶奶再打平儿姐姐,四奶奶就把四爷抓了一脸花,四爷就嚷嚷非要纳了平儿姐姐。”

听完可乐的叙述,姝眉心里:痛恨,恼怒,后怕,庆幸,悲哀……最后是深深的无力感。

她一下靠到椅背,挥手让可乐下去休息。

一旁的麦香和雪碧(就是原来的梅香)上前,一个给她揉头,一个给她端茶。

四个香只有梅香又跟了回来她虽是长房家生子,亲娘已亡,后娘不亲,亲爹不爱,也没同母兄弟姐妹。

自从她跟了姝眉,倒觉有了倚仗和奔头。

在赵老太太非要把四香退给大奶奶时,她斗胆跪出来,求主子们让她还跟着四姑娘。

偏心四孙女的赵老太太没反对。

张氏自然就更不可能反对了。

按规矩,梅香跟了姝眉,得重新被赐名。

姝眉恶趣味儿地给她起了个名字:雪碧。

两个堂姐问她何解时,她随口胡诌:

梅与雪同季,香为气味,碧为颜色。对仗对仗啊。

两个堂姐被她忽悠的连说雅致妙哉。

雪碧自己也满意得很。

此时在大宅门里历练过的雪碧,想到的不比姝眉少多少,知道自家姑娘心里的煎熬。

麦香虽然经历比不上雪碧,有年龄和心智的优势比起雪碧也不差。

看姝眉的样子,二人都从心里疼姑娘,小小年龄不比大人操心少。

姝眉此时最担心的还是祖母的病,平儿的事很棘手,并不比大伯那个通房的事轻松,那个是死结,这个是活堵。还可能是后患。

大哥和爹爹正在科举的关键时候,此事处理不好,坏影响很大。

这个时代,名声的重要性非同一般。

还有平儿和四婶都不是省油的灯,以后家宅不宁指日可待。

强势刚直的祖母那个病体怎么能受得住?

见姝眉一直发呆,迟迟不去睡。

麦香和雪碧对视一眼,最后还是由麦香出言:

“姑娘是不是该休息了?如今老夫人那里缺不得人,夫人肯定辛苦,姑娘又千里奔波,本就疲累,又再碰上这档子事,如熬出个什么,可怎么是好?”

姝眉喃喃道:“是啊!祖母那里缺不得人。”

猛地看向麦香:“麦香姐!我实在放心不下祖母,她身边有只剩下安儿,我想让你先去祖母那里伺候。”

麦香没有一丝犹豫:“姑娘放心!明天我就去伺候老太太。你还是先歇下吧!”

姝眉感激的拉过她的手,又低声说:“麦香姐,平儿的事你肯定明白,拜托你也点点安儿。”

麦香忙点头:“麦香明白!姑娘放心。”

姝眉又看向雪碧,雪碧也忙说:“奴婢也明白。”

姝眉说:“你点点可乐。”

雪碧心中惊喜:可乐是姑娘身边的老人,后来的自己自是不能比,姑娘这样说,岂不是说明姑娘不把自己当外人了?

她忙不迭的恭敬称是。

第二天姝眉早早起身,直奔祖母处。

还没到三进院,远远就听到一阵吵闹声。

刚过院门,就见二进院门口,四叔和四婶正在撕捋。

几个仆从在分拉。

姝眉正犹豫着,在正房伺疾的三爷奔过来,喝止住四爷。

可薛氏还是死活不撒手的抓打。

好不容易才把二人分开,三爷让人把四爷拉走。

薛氏索性往地上一坐,开始哭嚎,还声讨周家欺负她是外姓人。

原来她因置气,装病不去接婆母,后听婆母被四爷气病,心里也不安了,一早过来想去尽媳妇本份。

谁知刚一到二进,就想起二进厢房里被看着的平儿,心头火又熊熊起,想再好好打她一顿,出出气。

哪知被随后而来的四爷揪了回来。

这下可是火上浇油,二人就不管不顾的在外面闹起来。

她在地上又哭又骂。

不用说,三爷面对这种撒泼,束手无策。

好在一直在这儿服伺婆母的三奶奶闻讯赶来。

一边命宝瓶把她扶起来,一边劝说:“桂英!有话回屋好好说,夫妻哪有解不开的疙瘩?这样闹被人笑话事小,万一惊扰婆婆养病,就是咱们做小辈的大不是了!”

薛氏一听这些话,一手打开宝瓶的手,另一手猛地往后一撩披散下的一缕头发。

仰着脖子,哼了声:“比起三嫂我自是差的远了。不说在老太太那儿,三嫂是一等一的好儿媳。就说在三爷那儿,三嫂也绝对的贤良淑德。等春闱一过,三爷金榜高中,从此官运亨通,三嫂定会大度的给三爷添置三妻四妾,为老周家开枝散叶。可惜我就没那福气了。四爷没权没钱,哪里养的起那些个东西?自然我就是那不贤惠的了!”

本来就因为昼夜服侍婆母,形容有些憔悴的王氏,被这一席混话气的脸色更加苍白,身子微微晃了晃。

姝眉奔了过去扶住娘亲,恨得牙根麻,恨不得用臭抹布堵上薛氏那张臭嘴,不知好歹就罢了,还疯狗一样乱咬。

看着娘亲孱弱的样子,姝眉心疼的眼圈都红了。

王氏定了定,安抚的轻拍了下姝眉的手。

然后往薛氏跟前走了几步。

薛氏警惕的爬起来,戒备的看着她。

王氏挥开众人,姝眉坚持扶着她不离开。

王氏也没再赶她,而是盯着薛氏,压低声:

“我要是你,才不会在这儿和四弟瞎闹,而是去好好伺候婆婆。我不信你不知道大嫂多年无子,婆母都不愿给大伯纳妾的事。婆母对妾是什么态度,你也该很明白。四弟虽闹腾些却也是孝顺的。只要婆母早日康复,身子硬朗,四弟也好,那丫头也罢,哪个能闹出天去?你这么闹,除了失了自己的脸面和四弟的心,再更气坏婆婆,还能有你什么好?”

这席话巴掌一样抽在薛氏脸上,脑子也一下子清醒不少。

她有点无措的抻抻皱巴巴的衣襟,眼睛发直了一会儿。

眼神躲闪的对着王氏,哼唧着:“那,三嫂,我,我回去收拾下,再过来。”

然后不等王氏回言,就转身匆匆而去。

亲见经典柔弱女子样的老娘,居然有如此强悍的内在,姝眉心里点了一万个赞,眼里无数粉红泡泡:

老娘!我就是你铁杆的小迷妹!不!小迷女!

她狗腿的扶着老娘:“娘亲!你好厉害!闺女千万种佩服您!您先歇会,我替你伺候祖母去。”

王氏笑拍她手:“小滑嘴!”

姝眉要把麦香留在祖母这伺候,把这个决定告诉母亲王氏。

王氏想了下也没反对。

只是没听姝眉劝她回去休息的话,母女一起去了赵老太太处。

外面的响动赵老太太也听到一丝,王氏母女两齐心合力瞒了过去。

再说一会薛氏也到了,倒也算尽心的和王氏一起伺候婆婆。

老太太暂时也没计较,安心养起病。

王氏是个睿智聪颖的女子,当初薛氏得知四爷和平儿的事,发疯似的大闹,甚至想去娘家找帮手。

是王氏弹服住众人,让这事未出周家大院。

她还说服薛氏,暂时别捅到娘家。

别的不说,她闹的越大,越是把事情宣扬开并坐实,越发不好收拾。

薛氏这才小闹不断,大闹等憋到老太太回来才开始。

赵老太太消停养病没两日,薛家又找上门。

因上次薛氏回娘家,周纪冬和小舅子闹气,丢下媳妇自己耍回家。

薛家人很气恼。

薛氏为了安抚娘家,承诺回去后收拾周纪冬,让他过来赔罪。

谁知薛氏一回再无消息,薛家不放心,派人来探风。

一来就看出薛氏的不妥。

薛氏没走嘴,架不住来人敢脑补:难道姑奶奶没收拾得了姑爷,反而被姑爷收拾了?

来人回去把脑补的问句变成肯定句。

可把薛氏老娘钱氏的斗鸡性子激了起来。

带着儿子杀到周家,打算大干一场。

来了才知赵老太太回来了,还不知为啥被她们薛家的姑爷气病了。

她家闺女正在伺疾呢。

本想讪讪而归,赵老太太却发话留下她们,先请去四房院子休息,让人好好招待着,晚上再聚,有话相告。

安顿好薛家人后,赵老太太让人伺候她梳洗换衣,这架势是要处理大事。

王氏等慌忙苦劝,这病体哪里经得住这般折腾?

赵老太太眼一瞪:“你婆母我不是面捏纸糊的!”

又对几个丫头说:“去!把各房的爷们都叫过来。”

王氏有些迟疑的:“这后宅之事……”

赵老太太哼了一声:“内宅混乱看似女主无能,多半也是爷们们糊涂搅乱。都来听听也省得将来拎不清。到时候家宅不宁,自作自受。”

王氏等再不敢多言。

少顷人都到齐。

看人齐了,赵老太太让人把平儿带上来。

被带上来的平儿,瘦的惊人,憔悴羸弱,衣服空旷却并不脏乱。

她低垂着头,只看到额头伤口干了的血痂。

默默跪伏在地上一动不动,细骨伶仃的手腕衬得袖子格外肥大。让人不由心生一丝怜惜。

赵老太太腰杆笔直的端坐,面容肃然的静默着。

屋里静极,人似乎能听见自己心砰砰的跳声。

下面跪着的平儿,身体终于微微颤抖起来。

赵老太太这才出声让她抬起头。

眼神对峙间,老太太目光锋利:“你寻死觅活,原由在四爷强迫了你。虽然你是大宅门出来的,道行不浅。但我老太太的心也不瞎。周家虽没高门大院的规矩森严,可也不是丫头小子可以随便窜的。大书房几时用丫头送茶来着?即使事出有因,又何需你再去填茶?且三爷用的是茶,四爷喝的是酒,满屋酒味儿你闻不到?不马上出去,还要留下看个究竟?这要是别的憨丫头还有几分可能,聪明伶俐的你,怎么可能这么犯傻?”

一言既出,所有的人都一愣,大多用不可思议的眼光看向平儿。

平儿脸色煞白,浑身抖得更明显了些,嘴唇翕动想说什么。

赵老太太一挥手止住她:“你莫哭冤,自来主奴有别,你是怎么从大宅院出来的?谁给你讲理了?周家仁厚,不会随便打杀下人。可也不会让下人耍弄。”

老太太眼神扫过众人,先看向三爷夫妇。

以王氏的聪明怎么可能想不到?甚至婆母隐含未说出的内容,她也能明了。

三爷却是在母亲说完这席话,才恍然:原来这丫头醉翁之意不在四弟,而是……!

第二十章 亲娘教子 岳母撒泼

看到三儿子恍然后的惊怒之色,赵老太太才微微点头。

她略略沉吟下,对着平儿:“此事谁是谁非,你我心知肚明。按说远远发卖了你,都是轻的。如过你再被发卖,也绝无好下场。只是周家向来仁厚,何况主仆一场。我给你两条路:一,我放你身契,给你些嫁资。你虽有失,凭你的品貌,找个良善之人嫁,还是不难的。”

说完等平儿的反应。

平儿并没有太迟疑,低声问:“奴婢也想知道其二。”

赵老太太目光转厉:“第二,你知道周家爷们从来没什么二房妾室。你非要不嫁,留在四房伺候四爷四奶奶,周家养你一辈子也无不可。只是,你得先喝下绝子汤!”

话一出口,屋里一下子乱了。

薛氏反应最厉害,赵老太太眼神无比严厉的扫过去,才让她强忍住。

其他人也大都神情惊疑。

平儿仓皇犹疑的神色慢慢坚定下来,对着老太太重重叩了个头:“老夫人!奴婢选二!”

话刚出口,赵老太太眼中立时闪过一丝戾气。

等转眼看到她引以为傲的大孙子周霖,还有平儿额头的伤疤时,这股戾气才慢慢淡去。

不能打老鼠伤玉瓶。

赵老太太冷冷道:“你要是想好了,就先下去吧!待收拾好喝了药,就去四房伺候吧!”

平儿又叩了头,低声:“谢老夫人恩典!”

还没等她退出去,薛氏就冲过来疯了似的撕打。

赵老太太一声断喝:“薛氏!”

薛氏吓得松开手,麦香趁机把平儿拉下去。

反应过来的薛氏,嗷的一声嚎哭起来:“不是说老周家爷们不纳妾么?凭什么把这么个狐狸精塞四房?都欺负我一个没爹的!老周家我是待不下去了!这是不让我活了啊!”

赵老太太把茶盏砰的摔到她脚下。

薛氏吓得哏儿一声住了嘴。

老太太沉声:“你要是在老周家待不下去,就只管回娘家,虽然老周家祖祖辈辈没有休妻和离的,从你这儿开个头,也未尝不可!”

薛氏吓得咕咚跪地上。

四爷反应过来后,也忙给娘亲跪下。

赵老太太目光复杂的看着这夫妻两,尤其她最疼爱的幺儿,心里一阵搅疼。

王氏一看情形不好忙上前。

老太太闭下眼,摆摆手。

再挣开时,目光如炬,对着一干仆从朗声道:“周家良善,不欺不虐,周家家规,不容藐视。尔等循规,自是相得。如不守分,绝不轻饶!”

众人一凛,齐齐跪下,口称谨遵。

挥退仆下,只剩周家自家人,赵老太太看向幺子:“平儿心计之深,你现在可明了了?”

周纪冬迟疑了下,还是问了出来:“可是也没有证据,万一误会了呢?”

赵老太太咬牙:“你糊涂!要是有证据就是你喝的那杯茶!可是证据被你弄哪去了?回去你给我好好跪跪祖宗牌位!彻底想清楚再出来!”

又扫向家里的大小爷们:“你们别把内宅之事,只当女人家的事,这事发生在前院,在场的都是爷们,但凡你们警醒些,也不会弄得这么投鼠忌器,家宅不宁。恐留无数后患。”

众子孙皆喏喏。

王氏趁机给婆母端上杯茶。

赵老太太喝了一口,缓了下对着薛氏:“我知道这事儿有些委屈了你。只是事已至此,难不成真的打杀了她?不说律法,咱老周家也向来没这毒辣门风。远远发卖了也不是不可,可你看她现在顶着那股气性,豁出去,坏了老四的名声,你的夫君身败名裂,对你有什么好处?她的身契给你,在你那儿,她只是个伺候你的丫头。她还喝了药,你还有何惧?过个几年她耐不住了,打发她出去也就是了。”

接着她又严厉起来:“只是看好自己的孩子,防人之心不可无。也不许你磋磨太过,传出对周家不好的名声。”

薛氏此时也明白了些,终于不闹了。

人和身契都握自己手里,没名没分没孩子,还不是随自己搓圆搓扁?

这甚至比一下打杀和发卖还解气。

其他人大多也在赵老太太的点拨下,明白此事的不简单。

乡下不比深宅大院,有个风吹草动很容易传扬出去,哪怕是对下人打骂苛待也难免被人诟病。

何况四爷还真的……传出去好说不好听。

一般人家也就罢了,不说周家为人家风,就现在周家子孙正是蒸蒸日上之时,也绝不容有此纰漏。

看除了周霁小似懂非懂,别人都已知其厉害。

老太太长舒了口气,打发众人各自回去。

私下又狠狠敲打周纪冬一番。

等众人退尽,老太太的精气神才一下子被抽干般,闭眼歪躺在床上。

王氏急得叫人去喊大夫。

姝眉急急想检查祖母,老太太此时却睁开眼,止住那母女,缓缓道:“我没事,就是想歇一会儿,留个丫头,你们都先下去吧!”

王氏哪里肯,只打发了姝眉她们,自己和麦香守着。

赵老太太也就没再言语。

正房是彻底平静下来了,可周家大院其他人的心可就都不平静了。

尤其是四爷周纪冬。

从母亲屋里出来,他蔫头耷耳想去祠堂跪牌位。

三爷叫住他,让他先回自己院子,给自己媳妇,还有等在那儿的媳妇娘家人一个交待。

看着不远处幽怨看着他的媳妇,四爷的心有点扎的慌。

过去拉过她的手,一言不发的往自己院子去。

不敢看旁边泪眼滂沱的人。

等见到丈母娘和小舅子,这货一冲动就想给丈母娘跪下。

丈母娘钱氏却先看见自家闺女哭得那个狼狈样。

立马炸了:“咋了?周纪冬!你敢欺负我闺女?!欺负我们孤儿寡母?!你忘了你的小命是谁救的?你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今儿你不说明白,老娘跟你没完!”

见了亲人,薛氏更是委屈,哇!的哭着扑到钱氏怀里。

小舅子也不干了,上去揪住自家姐夫就揍。

咣咣挨了好几下的周纪冬,又想起前次在丈母娘家喝醉了,和小舅子掐架挨揍的耻辱。

再说要不是那次喝酒干仗,他也不至于堵气回家,在书房醉醺醺迷糊糊又跟平儿“干了一仗”。弄到如今的鸡飞狗跳。

越想越气血上冲,四爷也是有脾气的!

大吼一声:“你揍!接着揍!揍够带你姐走!老周家不怕出个和离的!”

这一嗓子相当奏效,小舅子不揍了,媳妇不哭了,丈母娘不骂了。

一屋人惊呆被震慑状,让四爷豪情万丈。

可惜自觉威风凛凛的感觉还没充分,钱氏推开怀里的闺女,一骨碌躺地上,绝对女高音的高音区:

“不怕五雷劈的白眼狼!忘恩负义的老周家!桂英他爹!你咋不睁眼看看?你救了一家子什么东西?连恩人的闺女都敢休,良心都让狗吃了!”

老太太这绝命杀招一出,周四爷立即从英雄到狗熊。

四房也成了马蜂窝。

最后倒是薛氏劝住了自家娘。又把平儿的事简单说了说。

钱氏差点又疯。

还是薛氏说:“娘!这事儿已经这样了,咱们再闹不过是闹大发了,让不知情的都知道了,倒是坐实那贱蹄子的名分了。”

钱氏双眼冒火:“坐实名分?gp!这么个下贱胚子就该直接打杀!”

熊了好一阵的四爷想起娘亲的教诲,难得脑子灵光一现: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就算奴仆,随意打杀也是违反律法,要挨板子坐牢的!”

钱氏噎了下,小老百姓对官府的敬畏根深蒂固、由来已久。

于是耿着脖子,嘴硬了几句,也不敢再提打杀的话了。

又听薛氏说了赵老太太的那番话,她也和闺女心有灵犀的想到一起,慢刀平儿更解气,也就消停了点。

四爷心有余悸,借口去跪祠堂,溜之大吉。

等他跪足三天,出了祠堂,还是没敢回四房院子。

除了天天给赵老太太请安,就是猫在前院书房。

有人问,他就说在自省,想静静。

薛氏这些天除了伺候婆母,就是收拾平儿,也没空理他。

姝眉听说此事,心道:想静静就想静静吧!幸亏四婶现在忙,也没空问他:静静是谁?

四爷想静静想了好几天,开始还有人问,后来从老到小,从主到仆都拿他当静静了。

四爷都担心自己被静成空气了,只好灰溜溜回到四房。

预想的鸡飞狗跳根本不存在,全程是薛氏单方吊打平儿。

平儿呢?规规矩矩,逆来顺受,挨打受骂时,不用说言行,就是神色上也没一丝一毫怨愤。

见四爷回来也不靠前,只一心伺候薛氏。

对此四爷还曾闪过一丝小愧疚、小气愤。

不过在薛氏搓磨平儿时,他却连p也没敢放一个。

全当自己眼瞎,只在薛氏面前献殷勤。

四房出人意料得风平浪静。

姝眉得知心道:但愿别是憋大招,从此消消停停过日子。

碧云天,黄叶地,转眼深秋。赵老太太的身体终于恢复了不少元气。

一家人齐齐松口气,加上四房也没添乱,一切似乎都步入原轨。

姝眉觉得这段时间二哥有点反常,以前他痴迷武学,不是闷头苦练,就是出去找人切磋讨教。很少像大哥一样可以一天闷书房,更不会像姝眉和周霁一样腻在娘亲身边。

这段时间却老老实实待在家,不是陪着弟弟妹妹玩,就是给弟弟妹妹淘爱看的书和稀奇的小玩意。

时不时在老娘面前转悠,有次还非要给累了一天的娘亲揉揉肩。

以至于王氏怀疑他又闯祸了,怕挨揍,先来找外援。

终于有一天他找到姝眉,神神秘秘掏一小盒给姝眉。

姝眉打开一看,就是一枝银制梅花簪,做工和样式虽都不差,可也没啥特别突出的。

但这是哥哥的心意,还是欢欢喜喜的收下。

周霆看她虽开心却没惊喜,有点失望,不得不出口提醒妹子。

姝眉仔细端详了会儿,表示耸肩。

周霆只好摸摸鼻子,自揭谜底。

原来这个梅花簪是空的,外面镀的银,里面有机关,五个花瓣可以拧下来,放不同的内容物,轻扭其中一瓣,就能把里面的东西,从下面的长柄下端挤出来。

姝眉嘴巴张成o,这可是宫斗下毒的工具耶!

双眼如灯看向周霆:“二哥!你这是哪来的,给我这个想干嘛?你想送我入宫?”

周霆翻了个白眼:“亏你想得出!让娘听你这口无遮拦,非罚你抄《女戒》!”

姝眉:“那你从哪弄来的?给我这个,不会只是让我看新鲜吧?”

周霆得意的一扬眉:“是我根据你说的,请人做的。”

姝眉奇到:“我啥时候说过?”

周霆嘿嘿一笑:“你在船上,给生病的老疙瘩讲话本子时,我听到的。你说的是一种酒壶,一半有蒙汗药一半水的那种。”

姝眉更奇:“那你怎么从酒壶想到做簪子?”

周霆:“也是你提醒到我的,你教霁哥儿有危险时,自救时要想到任何能用的东西,当时你还逗老疙瘩,女人武器最多,比如:簪子。”

姝眉想起来了,当时霁哥儿还反驳簪子根本不顶用。

她叨咕了一句:“簪子里能放蒙汗药就顶用了!”

估计二哥就是听到这句了。

她当时只是因为前世宫斗剧看多了,脑洞开得有些大,自家哪里用的着这个?

于是姝眉:“谢谢二哥了!只是有爹爹和你们,我哪里用得到这个?”

周霆脸色暗了暗,小声说:“总有哥哥不在你身边的时候,万一呢?以后要是遇到比平儿还厉害的呢?”

姝眉先是暗笑他有点一朝被蛇咬,很快就吧嗒出话里其他的滋味。

一下拉住他的袖子:“二哥!你告诉我!是不是又出了什么事?还是你有了什么新打算?”

被她黑亮的眼睛盯得周霆有点慌乱,躲开她的眼神。

装不以为然:“啥事没有!我就是让你看看你二哥多厉害。”

姝眉哪里会信,要说大哥是腹黑,弟弟霁哥儿是小人精,那这个二哥就是三兄弟里最实诚的。

不用说说谎话,就算话有偏差,也会不敢看别人眼睛。

于是姝眉认真的恐吓:“二哥你不说实话,我就告诉娘亲,让她禁你的足!”

有点张飞性子的周霆最怕被禁足,有点急了:“你个小没良心!二哥给你弄这么多好东西,还告黑状!”

姝眉傲娇的扬起小下巴:“那你老实告诉我,我保证守口如瓶!”

周霆沉默下来,好一会儿,才看着姝眉的眼睛说:“在这个家,大哥是人中龙凤,读书万里挑一,谁人不赞?那个不夸?霁哥儿虽小读书也很有天份,天性机灵,嘴甜乖巧,这么小就知道变通。将来定是有大出息的,都能为老周家光耀门楣。”

说这话时,周霆眼带笑意却不含一丝嫉妒。

更真诚的说:“而你二哥我读书不行,性子又憨……”

姝眉急忙:“二哥不是这样的……”

周霆开心的笑了,像阳光下绽开的花:“当然了!在眉眉心里二哥是最好的!”

姝眉撇撇嘴:“根本不是!二哥都不告诉我实话,一点都不好!”

周霆赶忙讨好:“我说!我说!”

摸摸妹妹的头,周霆沉声:“我不想年纪轻轻,就待在家里一事无成。我要出去闯一闯,也许不能功成名就,可也绝不给周家拖后腿。”

姝眉急问:“去哪里闯?怎么闯?”

周霆轻弹她额头:“小丫头操大人心!”

姝眉一招鲜:“不告诉我,我告诉……”

没等她说完,周霆扶额:“行!行!我怕了你!”

拉姝眉坐下,周霆接着说:“我想去参军,杨毅给我透的信儿,北疆正招募官兵,可以通过考核直接做头目。凭我的身手应该问题不大。”

姝眉是很敬佩军人的,祖上和大伯也是从行武的。

二哥想去从军,理论上她是应该支持的。

可是前些天,她听爹爹和两个哥哥说过,北疆外临的鞑靼,今年冬季来的格外早,估计深冬又会因物资匮乏,来我边境掠夺。

北疆就算没有大战役,也会经常有小型作战。

二哥打算去的正是北疆,此时参军也正会面临战争的危险。

想到朝夕相处的二哥还可能有性命之忧,她就不是很深明大义了。

她面上的表情出卖了要出口的话。

周霆用手虚掩上她的嘴:“眉眉!哥哥是个男人!说句大不敬的,难道你想我成为第二个四叔么?”

想到那个糟心的四叔,姝眉噎住了。

可是……她拉着周霆的手:“我舍不得二哥!还有祖母和娘亲也不会同意你的。”

周霆贼贼的:“那不是前有大伯么?”

姝眉:上梁不正……

周霆看她还是不情不愿的,少年英气勃发,双眸坚毅:“眉眉!要不是祖母身体不好,我早就走了!现在谁也挡不住我的!”

姝眉眼里一股热流要喷涌,猛地推开他,转身跑到里屋。

妹妹的举动,让周霆有点不知所措了,不敢跟到里屋,在外面焦急的喊眉眉。

里屋一直没有回应,倒是有稀里哗啦翻东西的声音。

过了好一会儿,姝眉抱着一个小包裹出来。

眼圈还有些红红,把包裹塞到周霆手里:“我给二哥做的手套,原打算冬天给你,专门拉弓时用的,先拿去吧!”

这次换周霆眼里一热,低下头要解开看看,被姝眉制止。

他抬头,已经若无其事的笑道:“那就谢谢妹妹了!二哥没白给你那么多好东西。”

被姝眉白眼,兄妹一笑。

第二十一章 元宵佳节 他乡遇故

周霆回到自己的住处,打开包裹。

首先看到里面那露着半截手指,五指还能分开的特殊手套。

真的太适合拉弓时用了。

想起妹妹平时的古灵精怪,奇思妙想,周霆又是宠溺又有点小无奈的笑了。

等他看到一个大大的荷包,里面居然有大大小小近20个银锞子!

这肯定是历年中祖母给眉眉的。

祖母偏心,男孩压岁钱是铜板,独独给眉眉是银锞子。

还也许有这次去上都伯母她们给的。

周霆抓起荷包,呼的站起来,要给姝眉送回去。

可刚想迈步,又想到什么。

他一手紧紧抓着荷包,一手放在眉眼上,静静站了许久。

初冬的一天,平静了几个月的周家大院,又一次乱起来:

周霆周二少爷学着大爷周纪春,不告而别,留书参军去也。

周霆的有样学样,别人不说,让三爷最是焦头烂额。

虽然他对此事早就心中有数。

周霆知父亲开明,事先和他坦白交代了。

父子也深入的谈过几次。

三爷见儿子的计划还算周全,并不鲁莽。

更知道二儿子对从军的执着,再加上以前大哥叮嘱他的话,也就默许了。

还暗中和大哥周纪春写信打了招呼:看看北疆防军中有没有关系,能不能暗中照顾几分。

可怜天下父母心,父爱总是很深沉。

母爱则是无处不在,不做任何修饰。

所以虽然事出突然,可王氏聪颖,猜出自家夫君和二儿子应该有默契,既牵挂担忧儿子,也恼夫君的隐瞒。

三爷的苦逼日子可想而知。

另一头三爷更担心病体刚愈的母亲再受刺激,在赵老太太面前谎称:是大哥给找了个好差使,机会难得,机不可失。怕母亲着急不舍,急坏身体,才不声不响的走的。

精明的赵老太太,又不是没看见三儿媳好几天红肿未消的眼睛。

也不是不清楚二孙子的志向秉性,也明白三儿子的小心。

全当自己信了三儿子的说辞。

她轻叹一声,心中自解:儿孙自有儿孙福。

到了这把年纪,还是这种身体,自己还是少操些心,多享些清福吧!

今年的冬天格外冷,北疆以外的鞑靼果然因暴雪连天,人畜冻饿,开始在边境入侵掠夺。

大战役虽无,中、小规模的作战一直有。

周霆走后,周家只接到过两封他的平安信,告知他顺利的考取了小校尉。

还投在杨毅给他推荐的赵将军营中,据说很是如鱼得水。

知他报喜不报忧,实情肯定不会这么轻松,又加上北疆的不稳定。

王氏的慈母心,老太太的念孙意,忧思常长。

…………

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

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

佳节又至,今年还是老太太的六十大寿,又有添丁进口、金榜题名那么多大喜事,本该热热闹闹大办一场。

周纪春去年就打算偕全家回乡,给母亲祝寿。

可计划赶不上变化,久不孕的张氏一年内竟然喜得贵子。

宝贝金孙周小五才几个月大,连赵老太太都不许他折腾。

再加上北疆不宁,各处防军都不同程度的戒备,周纪春也请不下假。

短短一年内,喜事很多,烦心事也不少。

尤其赵老太太的身体更得静养。

又因忧心二孙子,任凭儿孙们怎地张罗劝说,老太太坚决不同意大办。

六十大寿只小范围庆贺了。

就算小范围庆贺,还赶上过节,周家也是到处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为了让祖母欢欢喜喜过大寿,哄娘亲放下忧心,开开心心过个年,姝眉动了不少心思。

她请家里每个人都做一个灯笼,还要在材质或样式上不重复,上面还得出带一灯谜,灯笼做不好可以请一个亲人帮忙,不许买或让外人帮忙。

等正月十五元宵节时,挂在祖母院子里,一家人举行小型的灯会,猜谜观灯,有奖惩。

至于如何奖惩都有寿星祖母定。

一家人都觉得这个建议有趣得很。

虽然四爷夫妻觉得出谜、猜谜太高大上,可看到老太太被孙女的鬼主意哄得眉开眼笑,也就没好意思吭声。

反正四爷心理素质超好,俗称皮厚。

心想:到时候耍个赖也就过去了。

于是一家人开始忙碌,连远在上都的大伯一家从家信中得知,也急忙忙一家五口都做了灯谜。

当然小五的由二姐替做。

都随着大车小辆的年礼送了来。

火树银花合,星桥铁锁开。灯树千光照,明月逐人来。

元宵节的周家,场面虽及不上诗中元宵节的绚丽震撼,却是异样别致温馨。

赵老太太院子里的树上,挂着一家人做的各种各样的灯。

全能型选手三爷做的是技术含量最高的走马灯。

上面手捧寿桃的老寿星不急不缓的走着,后面三个挑着福禄寿花灯的小童,紧紧追随。

灯谜是:遇水则清,遇火则明。(猜一字)。

王氏的灯自然是全能夫君三爷代做。

雅致的灯笼上画的是媳妇最喜欢的兰花,画工逼真,似有幽香飘散。

姝眉先看到后,建议巧手的娘亲,用稍硬的纸剪几只蝴蝶,只把蝶身沾花灯上,翅膀翘起来。那效果简直绝妙,以假乱真到。

第一眼看到这个花灯的老太太眼花,还以为大冬天飞蝴蝶了。

灯谜是王氏自己出的:一手拿线一手拿针。(打一成语)

大伯送的年礼里,林林总总。

姝眉惊喜的发现,居然有一些南方水果:柚子和桔子。

转转眼珠,想替二哥作了几个柚子灯。

完整剥离很是不易,还得把厚厚的皮削薄。

好不容易做出两个,抠字时怕自己手生再毁了,只好不求神秘,求爹爹了。

三爷看着闺女的创意简直赞上天。

王氏在一旁笑他被比下去了。

三爷却越发得意:青出于蓝么。

连虎父无犬女都出来了。

一边的霁哥儿急了,拉着姐姐,缠着也要这样的,不要爹爹代做了。

姝眉捏捏他小脸儿:“没问题!咱不和二哥做一样的。你自己都能做,还比谁都做得多!”

霁哥儿开心的直转圈,催着快做。

于是姝眉弄一大盘子桔子,自己先示范着做了一个小桔灯。

不用说霁哥儿立刻就开始动手。

连一边看着的王氏和三爷都跃跃欲试。

结果一家四口作了一大串小桔灯。

还嫌不过瘾,姝眉又让雪碧去厨房要几个南瓜。

打算再做几个南瓜灯,算自己的。

灯上不刻字,刻各种笑脸:微笑,大笑,傻笑…。

傻笑那个可把负责刻画的三爷愁坏了,恨不得自己对着镜子练练先。

等周霖得知,发现材料都没了。

被落单的学霸一气之下把兄妹四个的灯谜都包了。

统统不给你们施展才华的机会!

等到元宵这天,这几种特殊材料,还造型奇特的灯笼,绝对碾压群灯,连三爷那技术含量最高的走马灯都被掩了些风光。

甭说老太太的嘴都没合拢过,连周老太爷的脸上都菊花开放。

一家人围着灯赏玩欢笑好久。姝眉赶紧提醒还有猜灯谜呢。

于是陆续的,大家都有了斩获。

三爷猜出自家媳妇那“一手拿线一手拿针”的成语是:

望眼欲穿。

王氏猜出婆婆的字谜是:安。

老太太在某人的帮助暗示下,猜出三爷的字谜:遇水则清,遇火则明。

是:登。

周霖猜出上都来的字谜:

“夫人走娘家,头戴两朵花,住了一个月,骑马走回家”

是:腾。

姝眉猜出大哥替二哥出的字谜:“校场前后”

是:杨。

老太爷,薛氏也都猜到一个。

甚至霁哥儿都把薛氏那个“不点儿不点儿浑身是眼儿”的顶针给猜了出来。

这可把四爷急疯了:就剩自己了!除了吃奶的自家小强,连几岁的霁哥儿都猜出来了。

这,这也太没面子了!

他抓耳挠腮,在剩下几个灯谜前乱窜。

平儿不声不响的端盏热茶过来,先奉给了薛氏一盏。

等薛氏低头喝茶时,她才把另一盏送到四爷面前,

轻声:“四爷!喝杯热茶暖暖身子吧!”

没等四爷回话,就赶紧侧侧身:“奴婢挡了爷看这个灯谜了!”

身后让出一个字谜:八十多了一横,六十少了一点。

四爷看了眼平儿又扫了眼灯谜,浆糊脑袋忽然扒了缝儿:这不就是“平”字么?

兴冲冲跑到出这个灯谜的老太爷面前求证,没有看到身后的平儿低下头浅浅一笑。

正月一过,二月二龙抬头,三爷就起程去京都准备春闱了。

随行的还有周霖。

他虽不参加这次春闱,但是游学长经验还是很重要的。

毕竟周霖的目标更高更强。

他们走后不久,王氏也带着姝眉和周霁去了北都,这是赵老太太特许的。

原本王氏嫁妆颇丰,还在小弟王勇之的一些买卖里有入股,手头相当宽裕。

自得知姐夫要再续科考,头脑灵活的王勇之就说服姐姐、姐夫自己买些铺子,他帮着照应或打理都行。

多年在外闯荡的他知道姐夫如果高中,势必入仕。

一旦入仕花销就大的多了去。姐姐这里有充足进项才稳妥。

这也是双赢,姐夫做官有钱做后盾,他行商就有了做官的亲姐夫做后盾。

虽然他原有那远房族兄,可是谁还嫌靠山多?何况这靠山还是亲姐夫。

他给姐姐、姐夫的建议是在不算太远的北都开铺子。

不仅因为他在那里有不少买卖,还因他那格外灵活的经商头脑,敏感的觉得北都将来的发展前景无限。

三爷对这个妻弟经商的脑瓜很佩服,对他的人品也相当信服。

所以对他的建议满口同意。

后来此事由王氏出头向婆母禀明:她想用自己的嫁妆在北都开铺子。

赵老太太当年也当过官夫人,哪里会不懂这里面的门道。

无论从儿子还是大孙子的角度,此举她都会大力支持的。

周家是不差钱,可是那大都是公中的。

公中的东西,上有名正言顺的周纪春长子继承,下有偏心幼子周纪冬多得。

分到老三的就少多了。

可目前最出息的长孙又出在三房。

这让她一直是相当为难的。

现三儿媳此举无疑解了她的心病。

她能做的就是暗地里大力支持。

于是才有王氏以看弟弟为借口的北都之行。

草长莺飞二月天,王氏一行由亲自来接人的王勇之护送去北都。

一路的初春之景,让姝眉姐弟两又想起去年的上都之行。

去上都也走过同样的路,不同的是当时同行的爹爹和二哥此时却天各一方。祖母也留在老家中。

尤其在路过一个村庄时,看到天空飘着的几只纸鸢。

霁哥儿拉着小脸,眼巴巴看了好久。

车走过去好远,那几只纸鸢都成了小黑点,他才蔫蔫的收回眼。

车上挂着一串他和爹娘姐姐一起做的小桔灯。

小家伙保存的很好,这次去北都非要带着。

前不久爹爹还和他一起做小桔灯,往年这个时候还给他做漂亮的纸鸢,哪里像刚才看到的那几只那么难看?

放纸鸢时多是二哥陪着,二哥放的特别高,比刚才那几个放的高多了。

姝眉看他蔫蔫的,以为他又要晕车,赶紧询问。

他和姐姐藏不住话,就把刚才想的叨咕一遍。

姝眉爱怜的捏捏他的小鼻子,小小年纪还挺多愁善感。

也知道小家伙喜欢热闹黏亲人。

除了大哥周霖在外的时间多些,其他人几乎都是和他朝夕相处的。

现在各分东西,他一时很不能适应。

不同于以前去上都小住。

周霁隐约明白,以后他和大哥二哥朝夕相处的机会很少很少了。

他小小的心不明白:为什么非要分离。

此时的他还不知道,总有一天他也会像雏鹰飞离温暖的家,去更广阔的天空,经历风雨也遇见彩虹。

北都离老家确实算不上远,三五天行程在古代就算近的。

一路有官道更算幸运。

只是所谓官路比起现在的水泥路还是差得多。

一场春雨半路突至,虽然猝不及防,好在王勇之财大气粗,接姐姐的车绝对结实安全,严密舒适。

泥泞的路况只是车速慢了些,人在车里不受丝毫影响。

正慢慢行进间,忽听前面一阵骚乱,车也随之停下来。

等了好一会儿,已经嫁人的麦香从前面打伞过来。

出了平儿的事后,麦香一直伺候赵老太太。

后来大爷从三爷的信中,得知四弟和平儿的事,忙让张氏随年礼,又送过几个得力的丫头小厮。

麦香便又回到三房,和老太爷身边的周来成了亲。

婚后夫妻甚是相得,周来就随着麦香都跟了三房。

这次夫妻两都跟了过来。

麦香上车向几个主子禀告:

原来是上都调防过来随军的守备家眷,因雨大路泥泞,有辆车车轮陷在泥坑里,正挡了路。小舅爷已经派人手帮他们拉出来了。

一会儿一个十四、五岁的憨厚少年,来在车外道谢。

言语间知其父乃刚换防到北都的张守备――张焕。

他护送母亲等随后而来,谁知遇此大雨,多谢相助等等。

坐在车里的姝眉,隐约听到一些老舅和那少年的寒暄。

尤其听到上都,守备,张焕,这些字眼觉得格外耳熟。

等到下一个驿站休息避雨时,守备夫人带着一双儿女亲自来道谢,姝眉才明白先前的耳熟感何来。

守备夫人是她在上都大伯家,大堂姐婚礼、小五的满月宴上见过的。

她女儿张晴正是她在上都结交的,不多几个的小伙伴里,最合得来的一个。

他乡遇故交,在这样的破天气,还有这样相助的缘分。

性恪开朗的张晴,小苹果脸笑开了花。

恨不能几步窜上前和姝眉来个大熊抱。

张夫人狠狠瞪了她一眼,她才维持住行礼如仪。

不过脸上笑意盈盈,双眼弯成了月牙。

张夫人略觉头疼。

王氏却对这个喜相爽真的小姑娘印象颇佳。

知道双方的渊源后,两家人更觉亲密。

张夫人言谈举止爽快得体,很有亲和力。

长子张成和周霆同龄,浓眉大眼,一看就是个实诚的棒小伙。

张晴比姝眉大一岁,也是浓眉大眼,红扑扑的苹果脸,个子高挑匀称。笑起来眼睛弯弯很是讨喜。

王氏一边夸赞,一边动了点小心思:长子好姻缘已定,二儿子可也不小了。

这张家闺女不错啊!

另一边的张夫人更是在动大心思,在上都就看姝眉很有眼缘,加上这孩子的言谈举止、相貌都相当不俗。连自家闺女犹有不及。

后来闺女和她成了手帕交。

更了解到这姑娘的种种好处。很是动了想给自家儿子讨媳妇的心思。

可惜后来听到风声,说自家老爷的上属家有意这姑娘,自己抢先不合适才暂时放下。

谁知今日竟然有此巧遇,岂不是缘分?

双方娘亲边热聊,边各自为自己儿子动讨媳妇的心思。

姝眉和张晴则是姐姐来妹妹去的诉说别后事。

本来见完礼就想避出去的张成也被霁哥儿缠着问长问短。

身在驿站也没法太讲究。

双方长辈的也没多说什么。

谁也没注意到张成脸微微发红的小紧张。

第二十二章 被激赛马 欢喜冤家

一场巧遇让周、张两家,在陌生的北都,多了个可以亲密走动的去处。

等各自安顿好后,就开始热络的互相拜访,好不惬意。

除了和新交互相走动,王氏大部分时间是在幺弟的陪同下,在不同地段寻找可心的铺子。

王勇之给姐姐提供的地段多在富贵圈和小资产者的临界处。

富贵圈地皮贵不说,商铺都是老字号,就算买得起铺子,经营起来无论资金还是名号、人脉都相差很远。非要开新店,几乎等于自杀。

在边缘处地皮便宜些,竞争上也能有一拼。

如果经营的好,从长远上看,也许能慢慢渗透到富贵圈。

至于经营的项目首选胭脂花粉,绫罗绸缎等。

王勇之很认同姝眉曾经的戏言:女人和小孩子的钱最好赚。

但金银首饰也先罢了,成本高,销售范围窄,入不得富贵圈,很难圈钱。

正因为姝眉的那句戏言,王勇之对自己这个外甥女更是高看一眼。

一直以来,他都对姐姐这个唯一的女儿就另眼相看。

除了这个唯一,更因为这孩子在听他讲在外面的见闻时,那异常晶亮和渴望的眼神,偶尔附和他时,那些不同寻常的见解,里面体现的胸怀之广,根本不像一个一直困在闺阁里的小女孩。

这几次考察,王勇之都劝说姐姐带着姝眉同行。

一来,他潜意识里希望能听到她的一些见解。

二来,北都虽是全大明第三大,因地处北方,临近北疆,民风开放,不太讲究男女大防。

一般街面上时有女子走动,就算富贵圈的内城区,也常有高门女子带着丫头仆妇,头戴帷帽就能逛商铺。

王氏对幺弟的建议也没反对。

姝眉因此得以像前世哪样,潇洒的逛了好几次大街。

而且她逛了几次后确实有了一些想法。

古代大城市商铺的经营项目,通常很专一。更讲究专业,品质更精。

像现代哪样的适合大众化,更图方便快捷的超市类是没有的。

那种杂货铺形式在富贵圈永远是行不开的。

但这种形式却很受普通大众的欢迎。

这种前世烂大街的商业模式,如今成了姝眉的穿越金手指。

姝眉把自己的想法和王勇之简单描述了下。

商业奇才王勇之简直是一点就通。

姝眉又说这种店很容易被模仿,为防止利薄和轻易被挤垮,最好是连锁(当然连锁这个词是意会的)。

王勇之听得简直要跳起来:这种异乎寻常又极有可能雄霸一方的经营模式,这外甥女小小年纪是怎么想出的?莫非是神仙点化过?

姝眉被他用看财神的眼光看得心里发毛:不会是她忽悠大发了吧?毕竟现代经济发达远非古代能比,还有货源,没有工厂化生产能不能保证还是个不小的问题。

姝眉吓得恨不能说:自己刚才没睡醒,是在说胡话。

王勇之却站起身,爱怜的轻抚了下她的头,连连叹息:“可惜啊!可惜!”

然后他对王氏说:“姐姐能有这几个佳儿佳女,真是前世修来的,今生定能享大福!”

王氏眼里笑意深深,嘴上却道:“这可真是王舅卖瓜——自卖自夸了!”

姐弟两均是欢喜异常。

然后商量具体事宜时,对于姝眉提出的,王勇之要好好捋顺整理一下。

烈烈雄心高涨的他,定让这个计划尽善尽美,最终让这种商业模式轰轰烈烈,他的行商之路也定能因此走向更辉煌。

至于伪才姝眉则轻轻舒口气:机灵莫乱抖,穿越莫嚣张。

抖完机灵的姝眉有一种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的自我赶脚,再也不管老舅和娘亲如何去运作了。

阳春三月,正是赏柳观花,骑马踏青的好时节。

虽然姝眉还不会骑马,但是有人会啊!

她派人去‘勾搭’早就憋着跃跃欲试的张晴。

果然一拍即合,建议今儿刚送出,第二天便来了急约。

姝眉还没穿好骑装,张晴就到了。

一见到她,姝眉就惊艳了。

张晴本来就比姝眉大一岁,加之身材高挑匀称,浓眉大眼,肤色白皙程度虽比姝眉的略差些,但绝对是个发育良好的美少女。

今天却是一身少年打扮,武将家出身的她此时更多了几分英气,好一个飒飒英俊少年郎!

姝眉星星眼:“晴姐姐!我要拜倒在你的马裤下!”

在这个异世,姝眉除了和自家亲人,目前也就和张晴能如此口无遮拦。

张晴也非寻常,不羞不闹,反得意洋洋:“什么晴姐姐?叫声晴哥哥!”

我去!还情哥哥呢!

姝眉撇嘴:“自己先喊声情哥哥,自己试试!”

张晴稍愣下后哈哈大笑:“算了!我行二,叫我二哥吧!”

姝眉心道:二哥我也不缺!

没有接她话,吩咐雪碧:“去!也给我整套男装来!”

张晴忙道:“算了!你这样最好了!换了男装也看得出你是个漂亮姑娘。你我兄妹相称,没人说三道四的!”

姝眉略想了下也没再坚持。

和王氏报备过,二人就一个坐车一个骑马向城郊出发。

二人刚离开,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就来到王勇之的大宅院。

王氏见到此人惊喜到喜极而泣。

原来竟是那不告而别,一直让她牵肠挂肚的次子周霆。

说来也巧,戍守北疆的周霆奉命来北都押运粮草。

和负责粮草的张守备偶聊几句,竟然得知舅舅、娘亲、弟、妹都在北都,还和张守备家交情甚好。

张守备知两家交情,对周霆的第一印象也相当不错,就卖他个人情,既告诉他王勇之的家宅所在,还暗示他可以趁还有一天时间,回去看看家人,只要别耽误军务。

周霆哪会不从,对他千谢万谢后寻了过来。

和娘亲和舅舅、小弟都亲热过了,竟不见妹妹。

等一问才知道,妹妹和张守备家的女儿一起出去玩了,怎么也得下午回来。

周霆虽然有点遗憾,不过想到晚上才回军营,怎么也能见得到,也就暂时等会儿吧。

等到了下午,估计妹妹快回来时,周霆忍不住去大门口等。

远远见到几辆车马过来,急忙迎上去。

还没等到跟前,就见一辆车旁,有一个骑马的美少年,靠近车帘,正亲昵的对着里面不知小声说些什么。

车里的人声音小,也没听清回了什么。

那少年先是朗声一笑,再对着车里道:“妹妹!哥哥还有事,就送你到这儿吧!代我和伯母舅舅告个罪。”

然后笑着回转马身和几个仆从走了。

周霆的额角青筋蹦了蹦:自己这才几天不在家?就有臭小子敢惦记自家妹妹了?!

回头问跟过来的王家仆人:“刚走的人是谁?”

刚跑过来的小厮哪里见过张晴?倒是远远见过张晴的哥哥张成。

远远看着兄妹也有几分像,所以迟疑的说:“像是张守备家的大公子。”

周霆咬着后槽牙:张家大公子!心眼儿不少啊?借他妹妹跟眉眉套近乎,很会近水楼台啊!我妹妹才几岁?你个禽兽!你给我等着!

周霆对着假想敌,恨不能牙齿咬的格格响。

在先回去见妹妹,还是追上那小子给他一顿暴揍上,小小纠结了一下。

反正晚上才回军营,回头还能见妹妹,如果现在不揍,以后很可能没机会,就算再见万一黄花菜都凉了呢。

回头对身后的小厮吩咐一声,替他禀明舅舅,就说他忽然想起一件要紧的军务,先出去下,去去就回。

又看了眼妹妹的车,急忙回府牵马,还就便问了一下张守备家的方向,出府急急追了下去。

张守备为了方便,把家眷安排在比较接近军营的城郊。

张晴骑马走的也不慢。

周霆一路下来追了好一会才看到。

虽然远远一眼,周霆练武出身眼毒,还是能认出张晴。

于是他策马扬鞭飞掠过张晴的马身,勒紧缰绳,稍稍一偏,然后咯噔一下立马立停。

被惊到的张晴要不是看他拦了她的路,还得真心赞服他这精湛的马术。

跟在后边的护卫忙呼喝了一声。

张晴这会才看清眼前人,虽一身便服,周身气质凌冽,一看就是军中人。

且是一个眉眼英挺,目光灼灼的少年郎。

张晴虽是飒飒男儿装,内里的少女心却来个鹿跳,脸也微红,略偏过头。

她对身后的护卫做了个手势,再拉偏一下马头,一言未发绕过周霆,又继续前行。

被闪在一边的周霆有点傻眼,说好的互殴呢?

再说这小白脸虽然长的人模人样,可是对这么明显的挑衅反应这么娘,也太没出息了吧?

他在心里嘀嘀咕咕,下意识跟在人家一行后面。

张家护卫小声提醒张晴。

张晴回眸一瞥,忙又回转头,心里鹿跳加速,脸也更红,头也不回的:“别理他!”

不知不觉跟到了城外,周霆有点急:他虽不是真的要揍人,可也必须试试对方能耐,看看有没有资格对自己妹妹献殷勤啊?!

要知道不是什么货色都能往自家妹妹跟前凑的。

周霆又看看天色,心一横,猛的一夹马肚,追上张晴。

侧头挑衅:“嗨!小子!有没有胆量和小爷赛一程?”

姝眉要是在跟前,肯定捂脸:二哥!你这哪是挑衅?简直是拙劣撩妹!

果然张晴羞窘微怒,后面的护卫更是叱他无礼。

周霆为老妹也豁出去了:“看后面的兄弟也像军中汉子,怎么领头的却像软脚虾?是爷们的还怕一赛?”

这下确实点火,暴躁的护卫撸袖子就要动手。

张晴见他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原来那点小女儿心思顿消,挺想削他一顿。

可一想到自己是女儿家,强忍住火想再次闪开他。

谁知周霆又拱火,故意嘀咕:“还以为自己可能看走眼,看来是真的软!”

张晴暴躁了!

谁年少时没干过几件不经大脑的鲁莽事?

张晴可正是年少时呢。

她双眼喷火,沉声简短地:“前面30里外有一长亭,从这儿走再回这儿!”

后面的护卫急拦:“公子不可!”

盛怒中的张晴哪会听?

她双腿用力,扬鞭冲了出去。

周霆一怔愣,本能地也催马跟着冲了出去。

双骑均是良驹,又冲在前面,后面马匹不给力的护卫反应过来,边呼喊追赶,不一会儿还是被甩开一段距离。

张晴虽然骑术不错,毕竟是闺阁女子,以前在上都的那几年,练习的机会也不多,哪里能跟常年练武,还上过战场的周霆比。

开始仗着一马当先,领先了些,不一会就被周霆超过。

等到长亭,周霆已经领先她好几个马身,率先绕长亭准备回转起终点。

快转到另一边时,周霆得意的回头,夸张的蔑视了张晴一眼。

等再回转头一看,差点吓出一身长毛汗:长亭另一边小路中间横着一棵枯折的树,树干横躺高度有半个马腿高,且眼看就冲到眼前。

周霆急忙猛得大力勒马,才险险跳过去。

这样的障碍对骑术好的人,按说谈不上太危险。

险就险在这个障碍在拐弯处,不容易被人马发现。

如果不能及时反应,就约等于遇到了绊马索。

周霆急忙勒住马,旋身要提醒随后而来的张晴。

可张晴正被他刚才那蔑视一眼,激的只顾盯着追,没注意路况。

于是还没等周霆喊出声,张晴的人已经从马背上,向前飞了出来。

周霆来不及多想,本能的从马上飞身跃起,一把接住她,两人一起滚到路边草丛中。

幸亏因拐弯,张晴减了些马速,周霆还回身迎了过来,反应也够快。

两人几圈滚下来,除了少量擦伤无大碍。

当然无大碍说的是周霆。

小姑娘张晴已经有点惊吓过度。

周霆站起身问她伤情,她才从一片空白中回过一点神。

恐惧、后怕立即填满这空白。

绕是一向性格洒脱,到底只是个闺阁小姑娘,她坐在地上,紧紧抱着双腿,泪珠滚滚而下。

这下轮到周霆蒙圈,看他跟小姑娘一样哭泣,一缕青丝从有点松散的男子束发中滑落,软软垂拂在满是泪水的小脸上。

这,这,他好像个楚楚可怜的小丫头!

接着周霆又猛然想起刚才抱着她滚时,怀中那异乎寻常的柔软,还,还有似乎闻到一股女儿的幽香。

周霆猛的捏住自己的鼻子!

又忍不住张大嘴,不知是憋的还是因为别的,满脸赤红,很快窒息感让他又放开手,呼哧呼哧大口喘了几下。

大脑补上氧才恢复点儿运转,有点结巴的问:“你,你不是男的,是,是张家姑娘吧?”

刚听清前半句,张小姑娘就从极度惊吓切换到极度羞愤了!

哇!一声痛哭出声。根本没听清下半句。

作战时奋勇直前,现在手足无措的周霆,差点被这阵仗吓得当逃兵。

他搓着手满地乱转,忽然想到一样儿事。

于是蹲在张晴面前,对着小姑娘认真的:“你别哭!我保证不说出去!打死我也不说!”

见对方没理他,他又吭哧一下,红着脸小小声:

“再不行,再不行,我,我也定会对你负责。”

情绪发泄了一些的张晴,大脑也恢复正常运转。

听到这话,她擦把泪,站起身,依旧没理他,而是到处找自己的马鞭。

不明就里的周霆还傻乎乎跟在她身后转圈,琢磨她在找啥?

等张晴找到,对着他狠狠就是一鞭,

边骂:“谁要你这个登徒子负责?!”

周霆本能的避开,嘴里还:“我不是登徒子!我姓周,我是……”

没等他自我介绍完,张晴的第二鞭又到。

周霆左躲右闪,还红着脸辩解:“真的!我就是想试试你的身手,不是故意冒犯你的!”

张晴一鞭紧似一鞭,力道却不知不觉减小很多。

这时长亭的另一头传来护卫们的马蹄声和呼喊。

这边周霆东躲西窜,嘴里还没闲着:“我不知道你是女孩子!不是故意坏你名声的!”

张晴停下手,恨恨的跺脚:“你再不赶紧走,就真的毁我名声了!”

看他还有些傻楞,低声娇喝:“还不快走?!”

周霆被喝的浑身一激灵,手脚麻利,飞身上马,疾驰而去。

没看见身后的少女扑哧一笑,美如雨后初霁。

第二十三章 险错姻缘 三爷高中

心跳都快和马蹄声同频率了,周霆一股脑冲回起点。

勒马旋身,极目远望,只见来处大路迢迢,空无一人。

心有不甘的周霆,在原地又呆呆地等了会。

明知比赛的另一方不可能回,可又怕万一呢?

结果居然没有万一。

周霆用白比试一回都没个结果,来掩饰自己心中那种异乎寻常的失落。

垂头丧气的他,在回到舅舅家,看到妹妹时才被彻底治愈。

兄妹相见,自是欢喜。

姝眉一叠声问出自己的关心和担心。

周霆含笑一一作答。

虽然知道二哥多半报喜不报忧,可姝眉的心还是踏实了些。

一家人开心的聊了会儿,周霆像忽然想起什么,问:“眉眉!听说你今天骑马去了?骑马一定要多注意安全啊!尤其注意路上可能的障碍物,一不小心就会被绊倒的。很危险的!”

姝眉笑道:“二哥放心!就我这骑术还不敢在路上跑马呢。等我练好了骑术再说吧!”

周霆嘟囔一句:“女孩子骑什么马?再练骑术也好不哪去,危险的紧。”

姝眉反驳道:“才不是呢!带我去的张家姐姐骑术就好的很。在马上可帅气了!”

旁边的周霁好奇的问:“姐姐!帅气是什么意思?”

姝眉:“呃,就是好看,英俊,潇洒……”

王氏笑嗔:“又说一些乱七八糟的词,带歪你弟弟!”

姝眉吐吐舌头不言语了。

周霆不知想到什么,忽然变得很不自然,赶紧低头做喝茶状掩饰过去。

相聚的快乐时光总是很短暂,很快黄昏来临,周霆辞别家人,策马回营,再见也不知在何时。

倒是张守备在第二天就遇见周霆。

周霆和他辞行时,对他的态度越发恭谨,甚至似乎有点小心翼翼,或者歉意,就像偷了他家的好白菜。

多年以后张守备才大悟:

当年他其实是真相了,周霆这头那啥真的把他家的好白菜给拱了!

今年的春闱因皇上重病,略略延迟了些,否则三爷也不会在二月二才出发。

只是最终皇上的病体也没恢复到能主持殿试,最后还是由太子代为主持。

三爷周纪秋不负众望,先是顺利通过会试,参加殿试后,名次又往前拱了拱,二甲中等偏上,真个是:金榜题名五色春。

消息传出,不管是上都周府,十里铺周家,还是正在北都的王氏等人,心中欢喜无以言表。

旁人也都感慨:周家的运旺时盛,家族腾飞指日可待了。

本来听到消息,王氏便要急急回十里铺,可三爷随后一封信,让她又等在了北都。

信里说:反正他从京城回来,也要路过这里,一家人汇合了,再一起回老家。

王氏欢喜不说,王勇之更满心期待,他对姝眉提醒的那套经营模式,已经规划的差不多了。

就等和姐夫商量一下,最后敲定落实了。

高中后的三爷,自然为自己能一展才华,施展抱负而扬眉。

但也知自己秉性耿直,不屑于耍阴谋诡计。

不太适合复杂的官场,只想做个地方官造福一方。

所以和大爷周纪春商量后,想托个门路,外放一个离老家近些的县官。

谁知周霖未来大舅爷张桓来访,谈话间劝说他还是先留职在京城。

他陈述了很多利处,有几点还是挺能打动三爷的。

并且他还表示能帮忙留职京城。

对于张桓的好意,三爷除了感谢也考虑再三,其中提前给长子铺路,和在国子监里掌管众多学子,这种无形中的隐形资源,还是挺有吸引力的。

且国子监在官场还算清流。

于是接受了张桓的建议。

先回家祭祖,回来就等正式认命后上任了。

而张桓这么帮忙,除了因为对方是未来姻亲,想织一张关系网,还为了妹妹考虑。

家中父母溺爱幺妹,恐她嫁去乡下受苦。

一旦三爷在京都发展,家眷势必搬至,这种担心就不存在了。

舟行顺风驰,春风马蹄疾,三爷很快到了北都。

王勇之把姐夫从码头接到家中。

一家人相聚之欢就不多说了。

只说王勇之和姐夫商量铺子的事,讲事情的始末时,对自己的外甥女极口夸赞。

听得三爷得意的甚至开心过自己高中。

王勇之又把自己的筹划和三爷商议。

三爷对他很信任,只说慎重些就不再多说。

至于入股分红,他相信这个妻弟,无论从人品还是互利,都不会差。

晚上王氏说起结识张守备一家的事,还透露出有结亲的意思。

三爷略一思索,对爱妻给儿子相媳妇的眼光还是很认可的,也只说你看着办。

然后忙忙拉自己媳妇到帐中,亲密庆贺自己高中之喜去也。

王氏的如意算盘不是一头热,张守备家听周纪秋高中,且来了北都。原有的结亲之意更急迫。

须知三爷周纪秋一旦授官,家里子女结亲的范围更广,且以后两家再见不易。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于是第三天正是休沐日,张夫人携儿女来访。

各自相见,宾主尽欢。

私下里张夫人含蓄的向王氏提出结亲之意。

王氏大喜,可再听她话,才知道欢喜的有点早。

人家惦记的是娶进去,而不是她想的嫁过来。

王氏微愣后又恢复笑意,正想含蓄用话岔过去,有下人来报,有一杨姓公子来拜访。也就顺水把这个话头岔过去了。

因又有客到,张夫人不便久留,带着儿女告辞而去。

王氏这才知道那位杨姓公子居然是杨毅。

他是被直接请到三爷处的,在临行前来给王氏见礼平安,不一会儿也告辞了。

到晚上姝眉才知道杨大尾巴狼来过了。

还更惊讶的得知,在同时进行的武考中,这家伙居然得了个武状元。

因为当今皇上重文轻武,时人肯定也如此。

所以他这个武状元的名号,远远不及文状元响亮。

他之所以到了北都,是因为被授官到此。

得知周家在此,特来拜会的。

而王氏那边正和三爷说起张家的意思。

三爷一反原来任媳妇做主的态度,断然反对嫁女儿。

虽然今天第一次看到张成,知那是个好孩子,家世目前也比自家高。

但是他本人文还不成武也不就。比不上自家一文一武两个出色的儿子。

连今天来的杨毅也比他优秀太多。

要不说就怕货比货。

何况就算没有那三个强大的参照物,在三爷心里,想娶他闺女的人,都是他的苛刻对象。

再说闺女才几岁急啥急?

看着夫君那副叽叽歪歪的样儿,把王氏逗乐了:“你闺女12岁小,人家闺女13岁就大了?女孩子不都是先早点相看么?”

三爷油盐不进,又说长幼有序,先给霆儿说,眉眉等我们到京城再说。

王氏想想也就罢了。横竖女儿不大,到了京城选择面更大,再看看也不是不行。

张夫人琢磨一路,回想王氏夫人在她含蓄表达欲结亲时的表现,猛然醒悟对方确实有心结亲,不过不是嫁女而是娶媳。

回家后赶紧和张守备商量。

张老爷想起刚押运粮草走了的周家二公子,他还曾极口夸赞过。

现在一听夫人说,周家欲给那小子讨自己的宝贝闺女,忽然觉得他也没原先赞的那么好了。

又听夫人叨叨,虽有点遗憾没能给儿子讨个好媳妇,不过要是能给女儿找个好婆家也足以弥补了。

他心里更是有点不痛快,但又不好扫夫人的兴,只说周家肯定马上就返乡,反正孩子们岁数都不大,亲事以后再议吧!

周家确实很快就返乡了,三爷的时间紧,姝眉都没来得及亲自和张晴辞行。

只好派人送信说明缘由,并约以后常书信来往。

回乡祭完祖,三爷把自己以后的安排,秉明了父母。

周老太爷和老太太对儿子的决定都不干涉,只是在听三爷力请父母亲去京城,说是那里的环境特别适合母亲养身体时,赵老太太拒绝了。

故土难离,她一把年纪不想再折腾。

让三爷只管带王氏和孩子们去,她就和老太爷在老家养老,哪儿也不去。

三爷又说这也是大哥的意思。

三爷夫妻的苦劝,没能动摇老太太的坚持。

听说后的姝眉表示愿意在家陪祖父母,替父母尽孝。

开始老太太也断然拒绝,后来不知想到什么,居然同意了。

不过要三爷在京城给姝眉找个好师傅,好让姝眉就算在乡下,各种能力也不比城里的大家姑娘差。

等霁哥儿也闹着陪祖父母和姐姐时,那就是全家齐齐反对了。

他是男孩子,年龄也足够上学了,在京城有更好的书院,那里的教育水平是乡下绝对比不上的。

于是一家人又再次分离,很快三爷携妻带子和父母闺女分开,去京城和长子汇合去了。

今年北方的春天格外短暂,似乎刚一露头,就被身后的盛夏一把推开,盛气凌人的酷暑便统治了一切。

周家大院三房内,三爷给姝眉从京城请来的师父曹姑姑,看着因为热咋舒服咋待着的四姑娘,无奈的摇摇头。

曹姑姑原是一个落魄官宦人家的大小姐,被继母以生活艰难,替她谋条生路为由送入宫。

苦熬到出宫的年龄,也不好婚配,又怕再次被家人出卖,索性没归本家。

因其琴棋书画,学识规矩样样都很出色,就利用原来在宫中结下的关系,介绍到有钱的人家,给贵女们做女西席。

人尊称曹姑姑,其实她还不到40岁。

又因她厌倦了宫里豪门中的尔虞我诈,才接受了别人转弯介绍来的乡下周家。

来到周家,日子确实简单朴实,与世无争的轻松。

而周家的这位四姑娘又大大出乎她的预料,没有一点预想中的憨拙。

琴棋书画虽不是样样精,但有两样也相当拿的出手。

学识说不上渊博,但涉足很广,有时说出的见解相当不俗。

规矩不像大家贵女那种刻入骨子里,但关键时候不掉链子。

且那份从容气度,在她所教女孩中鲜有比得上的。

曹姑姑对姝眉是从最初的惊艳,到相处后的暗赞,又到相熟后的无奈的。

规矩最讲究习惯成自然。

四姑娘却总能弄个双面,人前规矩不差分毫,人后就有些自由松散。

比如现在:天这么热,自己的衣服严整纹丝不乱,哪怕汗湿浃背。

而她则换上一件奇怪的夏衫。倒是凉快很多,只是似乎不庄重了些。

她还有一堆歪理,说什么,规矩大多是一种礼仪,即是礼仪就大半是用在外面,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就该顺着自己的心性来。

还说女子一生常困内宅,本就比男子自由少、约束多。

何苦在自己的私人空间还不能随性些?

对!就是私人空间这个怪异的词。

一通歪理整得曹姑姑差点怀疑近四十年的人生。

最后虽然没动自己的根本,却不知不觉对姝眉也双标了。

此时看似舒服斜依在凉榻上的姝眉,其实还真心不舒服。

今夏酷热异常,没有空调的古代日子本来就很苦逼了,连衣服都不能像前世那样穿着清凉。

改良过的夏衫,她觉得够保守了,曹姑姑还暗示不够庄重。

唉!比比那些还在骄阳下挥汗如雨劳作的人们,就知足吧!

一想到在田里劳作,姝眉蓦然想起一事:今夏不仅酷热还没下过一滴雨。在没有水泵和农药的时代,背不住就大旱之后又闹蝗灾。自家良田不少,真的闹灾损失必然惨重。更别说还有那么多依附周家,完全靠种地过活的佃户。

周家虽不差钱,难道谁还嫌钱多?

何况爹爹入仕钱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那不是后世有句:金钱不是万能滴!没钱是万万不能滴!

最关键的是还有那么多完全靠土地生存的农家。

对他们而言,不仅是差不差钱的问题,很可能是活不活的起的问题。

想到这儿她再也待不住了。

起身让雪碧把自己做的酸梅汤拿来。

一直在深水井里镇着的酸梅汤凉爽爽的正好可以给祖父母去暑热。

分入两大个杯盏装到食盒里。和曹姑姑说了一个声,亲自给祖父母送去。

天热,从三房院走到祖母那里,酸梅汤也就不那么冰了,正好适合老人家喝。

到了赵老太太那,守在门口的小丫头宁儿忙上来行礼,悄声禀告老太太正小憩。

她是大伯母专门给祖父母的两家仆人里的,她姐姐顺儿在老太爷跟前服侍。

一会儿又出来一个叫康儿的,她比宁儿大也稳重,和原先的安儿一起贴身伺候老太太。

姝眉说明来意后小声吩咐:“先把盏放凉水里,等一会儿祖母醒了再喝。”

康儿忙应了。

她姝眉又遣宁儿去前面书房看看祖父方便不。

她边等边小声和康儿询问祖母的身体和饮食。

不一会宁儿匆匆赶回,说老太爷那里正好方便。

送到祖父那里,老太爷喝着孙女送来清凉可口的酸梅汤,顿感无比凉爽顺畅。

见祖父高兴,姝眉也没拐弯抹角,说出自己的想法和担忧。

老太爷听着脸色越来越凝重,他倒不是疑心孙女,知其爱看杂书,其中不乏农书杂记,能想到这些不足为奇。他是和孙女一样担心大旱和大灾。

他是做过官的,深知这些可能一旦发生,会给普通百姓带来多么大的灾难。

如果官府能重视预测灾情,提前组织抗灾,还有可能减少不少损失。

可是虽有做官的儿子,远水解不了近渴不说,还县官不如现管。

如何告知官府?会不会被重视?

一时他闭目拧眉,沉思良久也没出声。

姝眉忍不住打断沉寂:“爷爷!滦平县新任县太爷不是和爹爹同榜么?记得爹爹和他还有些交情呢!他上任后还派人来咱家拜会过呢!”

老太爷猛地一睁眼:是啊!怎地把他给忘了?有这层关系,自己再亲自出面,没准就成了!

欣慰的拍拍孙女的肩。

事情紧急,老太爷打发走孙女,赶紧送拜帖联系县太爷。

后续极其顺利,县太爷不仅极其重视老太爷的提醒,还在防治蝗灾时采用了姝眉借祖父的口,提出的一些前世的经验之法。

在后来真的爆发双灾,别的县受灾后果轻重程度,都取决于滦平县知县知会他们的时间和他们自己的重视程度。

独独滦平县灾情最轻,损失最小。

眼看到秋收,大部分粮食还有收成。

大家都齐齐松口气。

只是这口气刚松完,就砸来一个大坏消息:北疆外族大举进犯!

第二十四章 南迁遇险 齐心抗敌

去冬雪灾,已经让鞑靼蠢蠢欲动,时不时小规模的在大明边境抢夺物资。

今夏的大旱和蝗灾,使本来因环境恶劣,物资匮乏,造就的天然掠夺性,终于按捺不住。

鞑靼几乎集全国之兵力,甚至还纠集周边一些小国,同时大举进犯,想干票大的。

不仅要掠夺物资人畜,更打算霸占一些大明靠边境的富裕之地,以图解决本国一直的危机。

大明今上曾经为了惩罚鞑靼的进犯,下令封锁了双边贸易,致使他们更想撕开这个口子。

鞑靼是正所谓穷凶极恶,大明边军却还以为是以前的小股骚扰,重视度和准备都不足,致使鞑靼这次入侵势如破竹,很快攻陷了边疆重镇开平和大同。

不及时阻止,鞑靼铁蹄很有可能直逼北都城。

开始大家都没有太多恐慌,毕竟这么多年两国边境的摩擦或交战,还是大明的胜率高一些。

否则也不会出现大明防军轻敌的现象。

再说至今还没出现过鞑靼能打到北都附近的现象。

这次却明显不同,鞑靼已经蓄谋已久,这两年的灾情又给了发动这场战争的契机。

仗只打了两个月就撕开了大明的第二道防线,占领多个边疆村镇,烧杀掠夺,还步步为营。眼看就逼近了北都。

除了大规模作战,还时不时有小队骠骑深入,抢一票就走,杀人放火,危害民众,扰乱民心。

甚至还有一次突袭,重伤了大明防军统帅。

滦平县虽离边境比北都还远,可边疆重镇开平和滦平都紧靠滦河,分别在河的上下游。

滦平县历来富足,鞑靼万一顺流而下,肥肥的宰一把,也不无可能。

那几乎紧挨滦平县的周家老家十里铺也就很危险了。

人心开始惶惶,一些有钱有权的人家都有了南迁的意向。

甚至连周家大爷,三爷分别来人、来信急催父母,带家人搬至上都或京城。

因有正在北疆作战的周霆,对这场战争引起的恐慌,周家比旁人更多一层担忧。

幸亏在北都的王勇之托张守备,打听到周霆安好。

分在三处的周家人才暂时松口气。

对两个儿子的请求,周老太爷不以为然,他坚信大明的军队,绝不会让鞑靼猖狂下去。

随着战事的吃紧,三爷派长子周霖赶回老家,力劝二老并由他护送去京城。

老太爷本还坚持,可考虑到赵老太太的身体,还有周家最优秀的长孙周霖,坚持只要祖父母不走,他就一直陪着。

老太爷也就动摇了。

最后老太爷决定分两批走,否则目标太大,毕竟鞑靼还没打到跟前,两个儿子一文一武都做官,此时举家南迁,传出去恐有损名声。

首先以给赵老太太养病为由,由周霖护送老太太,姝眉和薛氏母子先行。

过一段时间老太爷和四爷再去。

周霖起初不同意,可老太爷一锤定音,绝不再改。

周霖无奈只能听从。

想多给祖父留了几个护卫中的高手,又被老太爷以他护送的都是妇孺老幼而拒绝。

临行前,薛氏又出幺蛾子,她惦记娘家,这次南迁又不好提出带上娘家人,就动了个心眼儿。

反正公爹还没走,要是鞑靼人打不到这儿,谁也不用担心。她也愿意还住在离娘家近的这儿。

万一鞑靼人真的要打来了,公爹肯定要走,在那个紧急时候,她再提出带娘家人,想来公爹肯定不会拒绝。

于是她借口儿子又病了,受不了路途颠簸。求着和四爷下一波一起走。

赵老太太对她的小心思哪有不清楚的,虽心里有些不快,也不好明说。

四爷被薛氏私下同生共死的誓言,灌得如同喝足了老酒的青蛙,就差幸福的呱呱呱了!

当然义无反顾的支持爱妻。

最后首批去南的主子就只剩了老太太,姝眉和护送她们的周霖。

于是姝眉在短短不到两年,再一次去往北都的运河码头。

再没上次的惬意,虽然一路上到处秋意盎然,遇到的人们也没什么异常,姝眉心里却有一丝逃亡的悲凉。

人类生存本就有不可控的天灾,还非自作出人祸。

战争从来都是统治者的游戏,而无辜的百姓就是这游戏里蝼蚁一样的牺牲者。

路上还算顺利,只是因为秋凉,赵老太太感染些许风寒。

在来到一家驿站时,已近中午,这里离码头不到一天车程,赶赶半天也差不多。

周霖顾及祖母身体,提出在驿站休息一晚。

住到驿站后,发现驿站居然有不少士兵。

一打听才知道,昨晚有一队鞑靼骠骑突袭北都北一大明驻军粮草处。被守军和援军打得落花流水。

只是还有几个残敌漏网,因退路被堵,据说往这边逃窜了。

官兵正在到处搜捕。

想到可能的险情,周霖和驿站的官兵套了套近乎。

得知他们明早有一部分人会沿着运河向上游追寻,正好能和他们同路一多半路程。

分手处周家去离反方向的下游码头不足30里。

周霖盘点一下自家的护卫家丁有20几个。

剩下那段路就算有事,也能撑到码头。

第二天,周霖和随同护卫的周大顺商量一下,对自家的车辆人员调整一下。

四辆行李细软车各有两个家丁,分在队伍前后各两辆。

老太太、周霖、姝眉、麦香坐一辆大车,周大顺赶车,走在中间。

后面是丫头、婆子分坐两个车子。

两个护卫在前,四个在大车两侧,留四个护卫断后。

布置好后跟随追捕鞑靼残兵的官兵一起上路。

平安无事的到了分手处。

相谢告辞后,周家一行沿运河边下行去码头。

道路两旁一边是不远处的运河,一边是荒野。

担心险情,车行很快。

不一会就跑出十里多。

不远处看到几个小山丘,赶车的周大顺说转过这几个山丘,眼力好的几乎都能看到码头。

这时姝眉发现,从驿站吃了药,一直昏昏沉沉的祖母,脸上的气色有些不好,怕是因风寒加上刚才车行太快,颠簸得心悸病又犯了。

赶紧找出药丸,让祖母含在嘴里。

周霖也急忙吩咐周大顺放慢一下车速。

周大顺一声吆喝,整个车队都慢下来。

可能因为车队慢下来,不太嘈杂了,能感受到一些细微的异相。

在眼看就到树木茂密的小山丘时,在战场上搏命过的老兵周大顺,凭着异乎寻常的活命直觉,嗅出一丝危险气息。

他把自己的想法告诉周霖。

周霖忙叫车队停下来。

几个人四处察看一番,并没发现什么异常。

就派了个人先去前面打探一下。

这时一旁的运河上划来一只小舟,周大顺奔过去。

等离得近了喊过来,和船上的渔夫打探小山丘那边的路上可有什么异常。

渔夫回:路上没人,倒是隐约看到第二个山丘旁的路当中,似乎有石头什么的堆了一堆。

周大顺谢过后又奔回来。

告诉周霖从渔夫的话分析,更觉得自己的直觉应该不错。

建议不如先返回,令一人快马追那股分手不久的官兵,搜查小山丘,排除险情后再去码头。

周霖对他相当信任,毫不迟疑的同意。

车队刚掉头,一阵杂乱急促的马蹄声由远而近。

虽然还被山丘挡着看不清来者,不仅周大顺,连周霖都知:坏了!绝对是危险来了!

渔夫说前面路上没人,突然出现马蹄声,那就是隐藏在路边树林里的,那还能是善类么?

马上要催马狂奔,姝眉拉开车帘急道:“大哥!不可!”

周霖周大顺都一愣,就听姝眉急急解释:“刚才那种速度,祖母的身体都受不了,再加速狂奔,祖母哪里还受的住?即使逃脱,恐半条命也没了!”

其实对于心悸病人,半条命没了还是保守说的。

周霖急红了眼。

姝眉看到运河里刚走不远的小渔船,急道:“大哥!你带祖母去坐前面那条小船!我带其他人坐车走。他们骑马是不会去追你们的。”

周霖目眦欲裂:“要走一起走!”

周大顺此时也反应过来:“照老夫人的情况,船上最多放三人。”

周霖:“那也该我留下!”

姝眉:“哥哥!你我谁在祖母身边有用,你很清楚!没时间争这个!”

正在这时前去打探的那人一边骑马狂奔而来,一边大喊:“是鞑子!是鞑子!”

周大顺也急了,对着周霖:“大少爷!就按四姑娘说的办吧!你快走,不仅救了老夫人,还可以赶紧搬救兵。这里有我周大顺一条命在,就不让四姑娘出事!”

姝眉已经和麦香一起把老夫人扶起。

周霖痛苦的看了眼妹妹,终是背起祖母下车。

周大顺也安排一个护卫里的好手护送周霖和老夫人去船上。

然后让他马上再快马求援,双管齐下。

周霖背着祖母回头,双眼赤红,近乎嘶吼:“眉眉!等哥来救你!”

周霖的嘶吼让姝眉的眼泪,瞬间喷涌而出。

视线模糊,还一直死死盯着大哥背着祖母奔跑的背影。

周大顺低声安慰她:“姑娘放心!鞑子要的是咱们的东西,老夫人她们肯定没事!”

姝眉略回神,声音沙哑对周大顺下令:除了自己的车,别的车人都加速。放行李的车一边跑一边丢行李!

周大顺瞬间明白她的意思,心思激荡,热血上涌:“姑娘!不行!”

转头吼:“章山!李源!去后面和那四人断后,一发现有分兵追老夫人她们的,你俩拼死也要和我截杀!”

二人高声领命回奔而去。

旁边的护卫家丁也都听到姝眉刚才的吩咐,此时也明白她的话意,她怕车队加速后,周霖和老夫人被甩到后面,引起追兵注意,想用自己做诱饵引开追兵。

又不忍心大家都当诱饵,所以想让别的车人都提速。

众人无不热血沸腾,感念这个小姑娘的赤诚和善义,均暗想拼死也得护姑娘周全。

周大顺头也不回:“姑娘!坐好!”

对着前面行李车上的周来大喊:“周来!拿刀!你来驾车!”

说完翻到车辕右侧。

麦香男人周来也会点拳脚,从行李车抽出刀扔给周大顺,飞身上车抓牢缰绳。

周大顺捉刀,一声长啸。

前面两辆行李车闪在一旁,周来扬鞭猛地在马身上狠抽一记。

马儿吃痛一声长嘶,呼地冲了出去。

姝眉被摔到车里,麦香死死抱住她,姑娘!姑娘的叫。

姝眉挣开麦香的手,趴到车窗口,紧抠着窗边把头探出去。

背着祖母的大哥眼看到了河边,护送的护卫也已把船家呼喊过来。

再往后看,鞑靼人已经很近了,有七八骑,马上就该和断后的护卫交手了。

确实如周大顺所说,他们没有分人手去追周霖三人。

还没等姝眉再转到大哥的方向,就听周大顺喊:“姑娘趴下,有箭!”

麦香死命把姝眉拉回来,掩在自己身下。

外面已经砰!的一声,有箭射到车蓬上。

然后就是大刀磕飞箭羽的叮当声。

后面接着就是杀声、呼喝,马嘶,尖叫声……

周大顺喝令留下两个护卫,其他都去增援阻截。

要说周家这些护卫加上小厮,虽说是鞑靼残兵两倍还多,但在正常情况下也很难是彪悍的鞑靼骑兵的对手。

可是这几个残兵两天一夜没怎么吃到东西,东躲西藏,人困饿,马乏累。

周家这些人又很拼命,一时竟是周家这批人略占优势。

说来他们也挺倒霉,原来几次偷袭都很得手,这次居然遇到了硬茬,鸡飞蛋打不说,几乎全军覆没。

领头的好不容易带着几个人杀出重围,后路又被堵死,被追的跟丧家狗似的。

他们最后藏在这片密林,想在两个山丘之间设个伏,抢些普通百姓,弄口吃喝,准备好精神头,到夜里趁黑潜回去。

好不容易看到一队以为是傻大胆的“肥羊”过来。

到了埋伏圈外居然不走了!

派人四处探路不说,还要掉头。

到嘴的肉怎么能放过?

原想仗着马好人专业,追上杀人掠货小轻松。

谁知对方不仅有几个明显是上过战场的军人,就算那几个普通的护卫也跟不要命似的和他们死磕。

眼看那辆领头的大车带着几辆车就奔出去很远,领头的鞑靼人做了个手势,有两个鞑靼兵人甩开对手,从战团中分冲到路两旁,两侧迂回去追头车。

擒贼先擒王,头车瘫了,后面也就乱了。

好战马确实实力碾压家马,阻截的护卫一时被甩下。

两个鞑靼兵没用太长时间就追上了姝眉的车。

护在两边的两个护卫和周大顺武功都不差,一时缠斗在一起不分上下。

周来也不管他们,只管抽马驾车往前奔。

眼看姝眉这辆车一马当先又要甩开追兵。

忽听驾车的周来一声闷哼,右背中箭,拉缰绳的手一松,摔下马车,滚到路边草丛里。

麦香尖叫着扑到车门口。

姝眉死死拉住她。

这时只有接着跑,才能牵扯鞑靼人,周来他们反而危险少些。

这时的姝眉,脑子就像走马灯,无数闪念蜂拥。

想到前世小说里经常的桥段,用簪子扎马屁股~~

等她哆哆嗦嗦拔下一支,一看是二哥给她弄的那个特殊梅花簪,一直压箱底,这次南迁鬼使神差戴上了不说,还真在里面加了点料。

乡下到处都有野生的曼陀罗,想做点麻醉粉还不难。

可是这时用自家马身上,那岂不是自找死?

情急伸手拔了麦香的,没等她反应过来,就凑到马后。

等姝眉要扎时,才知道自己不是小说里英勇的女主,手软的根本刺不进去结实的马屁股。

还是醒过呛的麦香一把抓住她的手,用力刺了下去。

马儿长嘶飞窜出去,主仆一下子摔进车里,被磕摔的七荤八素。

不知跑了多久,听声音似乎只剩下这一辆车,还有一个马蹄声。

主仆爬起来刚要看看,只觉车辕处一沉,接着是拉车马的长鸣,挣扎没几下,车轮蹭地声后,马车停住了。

于是主仆二人又被摔进入车子深处。

忽的车帘被掀开,先是一只粗壮的手臂,接着带着有暗光闪闪的头盔又探进来。

姝眉满车找她的梅花簪。

麦香扑了过去抓住手臂就想咬。

那人猛然见披头散发的麦香本能的一挥。

嘭!麦香磕到车门硬框上,居然晕了过去。

姝眉已经摸到簪子,紧紧握手里,狠狠瞪着来人。

不能鱼死网破,就来个自省了断,没准还能穿回去。

第二十五章 英雄救美 夜探香闺

那人抓起麦香,焦急的喊:“眉眉!眉眉!”

姝眉一愣:“你谁?”

那人也看清了麦香的脸,放下她,急急抬头。

等他看清姝眉那副披头散发,还视死如归的小兽样儿,不禁咧嘴一笑。

微微侧脸,光线打到他刚毅的脸上,居然是杨毅!

姝眉先是浑身一软,闭了下眼,忽又睁开,不信似的又看了一遍。

这时的杨毅长臂一伸,把她捞到跟前。

上上下下细细查看,看到她额角等处的擦伤青紫时,眼里竟有一丝痛楚。

姝眉不自在的想推开他,可是手脚软的不行。

刚才的那番惊心动魄已经把她的勇气耗得差不多。

刚想靠一会儿,忽然想起什么,急问:“看到我大哥和祖母了么?”

她苍白狼狈的小脸,美丽的杏眼里满是焦灼和恐惧。

不知是急得还是怕的,小身子还微微的颤抖着。

杨毅猛地把她紧紧搂入怀里,在她耳边喃喃温语:“都好!都好!”

姝眉顾不得骂他的举止不当,急问:“真的么?”

杨毅用大手轻轻拍抚她的后背:“真的!我就是被他找来救你的!”

又轻叹一声:“爱操心的小丫头!什么时候完全放松下来,做个万事不愁的娇娇女啊?”

姝眉一愣,娘亲也曾对着她发出过类似的感叹:你父兄都是很有担当的人,对你又是那么疼爱,就不能放心做个万事不愁的娇娇女么?

姝眉的心一烫,又一酸。

眼泪就随之滚滚而落。

惊怕,担忧,恐惧,焦虑……甚至一丝丝委屈,种种一直被强压和掩藏的情绪,霎时喷涌而出,

她一下子靠在杨毅怀里,放声痛哭。

杨毅无声的搂着她,一手不停的拍抚她的后背。

坏情绪只有彻底释放出来,才不会闷出病。

等到恢复些平静,理智回笼,姝眉窘了。

她推开杨毅,胡乱擦了擦脸上的狼藉。

不敢看杨毅,假装四处找巾帕。

杨毅无声一笑,手里举起一个东西:“喏!是不是在找这个宝贝?”

姝眉一瞧,正是那根很坑的梅花簪。

一把夺过,翻他个白眼。

杨毅带着笑意:“刚才是不是就想用这扎我?打算用哪片花瓣?还是五个花瓣里都是一样的料?”

姝眉吓得差点把簪子又掉了:

“你?你怎么知道这个簪子的那啥?”

杨毅笑出一排大白牙:“那个打簪子的工匠是我推荐给你二哥的。”

姝眉怒了:这个坑妹的二哥!说好的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呢?!

恼羞成怒的姝眉:“还不看看麦香姐?没准都被你打坏了!”

杨毅脸带笑意拿出一瓶药,努努嘴:“放她鼻子下就醒了!”

又掏出另一瓶:“然后用这个擦你的伤口。”

姝眉一把夺过第一瓶,打开瓶盖,放到麦香鼻子下,果然很快醒了。

杨毅笑笑,把擦伤的药放她身边。

醒来的麦香看清进来的人是杨毅,她是认识的,知道是安全了,身心一松,眼泪也出来了。

姝眉知道她是忧心摔下马车还中箭的周来,于是一边安慰她,一边请求杨毅带她们回去看看。

既然杨毅追上她们,后面的险情肯定是解除了。

杨毅点头也没多言,只嘱咐她擦药,就一声呼哨唤过自己的战马,再坐到车辕上开始驾车回转。

为了分散麦香的情绪,再说自己也急于想知道,一路上姝眉不断的对杨毅问东问西。

面瘫寡言的杨毅有问必答,意外好性。

说来无巧不成书,这群倒霉的鞑靼人开始遇到的硬茬,竟然是姝眉的二哥周霆。

他正好又来押运粮草。

在前面和鞑靼人作战时吃的亏,把他磨练的越发猴精。

就对这里的主管,他潜意识极力想讨好的张守备建议,晚上做了一些预防部署。

鞑靼人还真就找死的撞上来了!

结果这股鞑靼兵不仅没从周霆和张守备这里讨到好,还被闻信驰援来的杨毅包了饺子。

剩下几个漏网之鱼,又遇到周家一众的死磕,最终全军覆没。

也算倒霉到了家。

而周家起先遇到那批搜捕的士兵,正是杨毅部下。

所以当杨毅得知周家正去往码头,鬼使神差的沿河赶了过来,遇到了求援的周霖。

于是就一马当先追过来救人。

正说着,迎面几匹马疾驰而来,跑在前面一脸焦灼的正是少年解元周霖。

双方还没停稳,周霖就几乎是滚下马,边奔向马车,边大声喊着:“眉眉!妹妹!”

姝眉的眼泪又下来了,带着哭腔应着。

周霖狼狈的爬上马车,兄妹抱在一起,劫后余生的庆幸只能用哭来了。

饶是堂堂男儿周霖也落了泪,更多的一丝愧疚让他的心格外灼疼。

好一会儿兄妹才平静下来,互相问着各自关心的话。

赵老太太平安无恙,周家护卫和家丁受伤有轻有重,但没有一个有生命之忧。

麦香一时也就放下心。

至于那几个鞑靼人除了死就是被活捉,没有一个漏网。

周霖还说暂时不能南下,要先随杨毅回北都舅舅家。

除了祖母,其他人也需要治伤养精神,都妥当了再去京城。

等和后面的人汇合后,姝眉没找到祖母。

周霖解释怕祖母醒来看到这些,又受刺激,身体搁不住。

被杨毅派人先行送到北都舅舅家了。

周来中箭失血不少,但抢救及时,养养便无大碍。

虽摔下马车,因为有些身手,虽有擦伤也没伤筋动骨,全是不幸中的万幸。

麦香围着他忙前忙后。

几个丫头婆子除了惊吓,都没受伤,正帮着救护伤员。

姝眉诡异的看见一向规矩严谨的曹姑姑,正认真的给糙汉子周大顺包扎胳膊伤。

而一向粗犷彪悍的周大顺别别扭扭规规矩矩的样子,好好笑啊!

难道她错过了什么故事的发生?

一行人改道去往北都,舅舅早就亲自迎来接人。

请大夫为老夫人他们诊治。

大家统一口径对老太太轻描淡写。

老太太的身体不久就康复了。

其他人受伤轻的也恢复的七七八八,重的就借口回去接老太爷,留在北都王勇之这儿接着养伤。

实际周霖也真派人回乡催老太爷赶紧行动。

最好来北都汇合,再一起坐船去京城。

这样一来,周家首批南迁人员就在北都滞留了近一个月。

秋意深,菊花黄。

听雪碧说前面花园的菊花开的正好。

松散下来的姝眉动了赏菊之意。

主仆二人一路来到寻菊亭。

果然千菊斗芳菲,秋风送菊香。

要不是偶有衰草,还真以为是大地回春。

把个姝眉喜爱的流连忘返,吩咐雪碧取两个花瓶来。

她又犯了文艺范儿,她要效颦红楼里:寻菊,访菊,采菊,簪菊,供菊……看看还能不能梦菊。

雪碧走后,没等姝眉对着一株罕见的胭脂点雪,酸一把林妹妹的《问菊》。

身后一声戏谑打断了她的矫情:“看来只有梅花簪不够,我还得让人给你打一枝菊花簪啊!”

姝眉回头,杨大尾巴狼一身常服似笑非笑。

没穿盔甲的他少了那份肃杀,显现出的身材好到爆,身姿修长挺拔,肌肉发达匀称,结实有力,浑身散发着荷尔蒙。

这些也就算了,姝眉前世也是在影视里见过世面的。

让她不能忍的是除了前面刺激她那句戏谑,还有杨毅看她的眼神。

那种深深的盯视,让她一点也不能仗着穿越的年龄积累居高临下的把他当个小辈少年。

心慌了,话就不经脑子:“莫名其妙乱闯乱讲,你还知不知规矩啊?”

杨毅一挑眉:“我来拜见老夫人,听老夫人说这里的菊花开的好,才过来看看的。”

原来雪碧正是在老夫人那听说菊花开的好,回来才说这一嘴的。

杨毅呢,本来也不是惜花怜草之人,只是心念一动,想碰碰运气。

没想到运气好到爆,竟然心想事成。

小丫头虽然瘦了点儿,可是容貌更见清丽,气质如菊,风韵沉静,眉宇间稚气全消,平添几许少女风致。

一美丽的双杏眼此时忘了掩饰的羞恼,使她一如既往的鲜活。

杨毅在心里满意的点点头:呃!还是自己心心念念的那个小媳妇。

不过他得抓紧定下来了,小丫头越来越出挑,万一有别的狼崽子惦记上,他可要想打人闷棍了。

哼!别以为他不知道那个曹姑姑是李七鼓捣去的,过几天小丫头又要去京城,岂不是羊入狼口?

姝眉可不知道杨毅心里所想,否则非得狠扎他一簪子。

这时她只认怂:好!搭理不起,我躲得起!

当下也不吭声,很没礼貌的转身就走。

杨毅长腿一迈,三步就追上并直直挡在她前面,姝眉差点没扑到他怀里。

还没等她发飙,杨毅伸手轻扶了一下她头上的梅花簪,

低头在她耳边低语:“乖乖长大,等我的花簪!”

然后退后一步转身就走。

留下身后的姝眉先发愣再发飙,拔下杨毅碰过的那支簪子摔到花丛里。

其实这么暴躁失态,她自己也说不清是气的,还是羞的,还是什么别的。

气呼呼回到自己房里,什么菊影菊梦的都没有了!

就剩下:我才不要什么劳什子花簪呢!

等气消的差不多了,又有些后悔自己鲁莽,就算那簪子和杨毅有些许关系,可那更是二哥的构思,二哥的银子,二哥的心意。

结果她又匆匆回去找。

谁知她明明记得很清楚丢簪子的地方,却死活找不到。

周围都找遍了也没有,只好丧丧的回去。

等晚上洗漱时,帮她拆头发的雪碧发现少了支簪子,

忙问她:“记得早上戴了二少爷送姑娘的簪子,这会儿怎么不见了?”

姝眉蔫蔫的:“可能是赏菊的时候,丢花丛里了。”

雪碧说:“那奴婢明天就去帮姑娘找找。”

姝眉不抱任何希望的嗯了声。

秋夜清寒,月光如水。

有诗云:待月西厢下,迎风户半开。拂墙花影动,疑是玉人来。

如此美景,正好翻墙。

院内隔开各分院的墙比不得外墙高大严实。

对某人来说翻过去不要太轻松。

白天,杨毅虽然没转身,练武之人的感官不要太敏锐,知道身后的小丫头发脾气,随便丢东西了。

等没人时一寻,就看到花丛里的梅花簪,幸亏是银的没摔坏。

捡起来把玩一会儿,心里盘算:反正也不是我给的,丢了就丢了吧!

又一转念:万一她以后因为丢簪子刁歪呢?

最最关键的是,今此一别再见就很难了,要不要以送回簪子为借口再见一面呢?

答案当然是:要!

于是在王勇之和周霖招待他的晚宴上,故意装喝多,顺利成章被主人家留宿。

现在夜深人静,他又顺理成章的翻过矮墙,站在小丫头屋子的后窗前。

悄悄把窗户开个缝隙,月色透入,依稀可见床上的少女似乎还没睡熟,一会儿就翻了两次身。

杨毅悄悄把窗户大打开,轻巧的跃进屋子。

几步来到床前。

没等他站稳,床上人忽的坐起。

杨毅忙扑过去堵嘴,动作娴熟老练,同时在她耳边:“莫怕!是我!”

多么熟悉的声音!多么熟悉的台词!多么熟悉的桥段!

被惊醒的姝眉恨不得想杀人。

杨毅你个混蛋!又来这套!还升级版!登堂入室了都!

杨毅肯定不这么想,他是有正当理由滴,归还失物么。

姝眉激烈的挣扎踢打。

杨毅一把把她抱严实,在她耳边:“再闹,把人都闹醒了,你就得马上做我小媳妇了!”

其实姝眉那里不明白这个,再说她虽说不上是英雄虎胆,前世她也算个临危不乱的,何况经过两世的这辈子。

偏偏一遇到杨毅,她就忍不住毛燥。

平了平气,不动了,只用一双大眼死瞪着他:我看你个混蛋又出啥幺蛾子?!

潜意识里她倒没想他会行不轨。

杨毅这才松开堵嘴的手,掏出怀里的梅花簪。

献宝似的举着:“还你!”

那意思:你看!我是有正当理由滴!

急怒直冲脑门,姝眉拽过他那只手,就嗷得一口。

杨毅刚开始疼的一哆嗦。

还好,是条真汉子,没有叫唤出声,也没有再哆嗦。

姝眉恶狠狠咬了一会,对方没动还悄没做声,觉得没啥成就感,也就松了口。

这时嗅到对方身上浓浓的男人气息,搅得她又挺暴躁,抓过簪子就要戳他。

这时杨毅有反应了,拿住她拿簪子的手,轻轻啄了下。

然后把她放倒床上,盖严被子。轻声说:“小丫头!睡吧!我走了!”

姝眉一时没反应过来,他又俯下身亲了下她光洁的额头。

然后直起身,转身几步就到了窗前。

姝眉也不知为什么忽的坐起,光着脚跳下床,向他冲了两步,才惊醒般站住。

杨毅听到后面的响动,回头。

明澈的月光从打开的窗户倾倒进来。

月光里一身雪白里衣的少女,黑发泼墨般披下,大大的杏眼里似有星光粼粼,月色映衬的肌肤晶莹剔透,双唇樱桃般鲜美,莹白小巧的赤足让人忍不住想捧在手心里捂暖。

杨毅再一次浑身过电,心里恶狠狠:小妖精!这么大点儿就要人命!

几步跨回去,拦腰把她抱起,有点粗鲁的把她塞进被窝。

恶狠狠低声:“光脚下地,你不要命了?赶紧给我乖乖睡觉!”

可能是他的举动,也许是他声音里透出的某种压抑,吓得姝眉真的乖乖的在被窝里一动没敢动。

杨毅再次到了窗边,顿了下,身后床上的人儿似乎连呼吸都不敢大声。

他又忽的转回床边,少女毛嘟嘟的眼睛吓得睁得大大的,真是小可怜见儿的。

他轻叹口气,低头在她娇嫩的樱唇上轻轻一磨蹭,喃喃的:“快快长大,乖乖的等我娶你!”

然后就真的离开了。

留下傻掉的姝眉。

清醒后,姝眉狠狠一捶床:杨毅你个混蛋!谁要嫁你!你个禽兽!娶你个头!

睡在外间的可乐被惊醒,忙问:姑娘怎么了?

姝眉只好敷衍过去,不敢再有声响。

暗气暗憋的结果就是失眠了。

第二天顶着黑眼圈去给祖母请安,还不敢撒谎病了躲羞。

自从上次遇险,不仅大哥周霖,就连被轻描淡写隐瞒的祖母,对她也是草木皆兵,唯恐再有闪失。

今天这样到了祖母处,免不得还得好好编一番瞎话,才稍减祖母的担心。

幸亏大哥没在,说是送杨毅去了,要不忽悠大哥更费劲。

但是一听杨毅两字,姝眉一边恨得牙根痒,一边又莫名的慌乱。

老太太看孙女有些精神恍惚的,就赶紧让她回去补觉去。

回到自己屋子,躺在床上,姝眉的眼都要睁不开了,可是脑子却很清醒。

前尘往事记得种种,偏在情感这块干净彻底的缺失。

这种忘记是伤得太重还是什么别的,她不是不想知道。

可是这片空白始终苍白一片,使她今生对情感失去了想象和向往。

现在虽然这具身体还小,却对异性不是居高临下,就是像旁观者,完全把自己置身事外。

之所以对杨毅总是不淡定,就是潜意识里,惧怕杨毅有种能力能把她拉入局中,这种无法掌控让她恼怒。

可昨晚在杨毅触碰她嘴唇时,她居然没有太大排斥,一瞬间似乎有什么熟悉的东西一闪而过。

第二十六章 杨毅出手 团聚京城

同样是一夜未眠,杨毅却跟打了鸡血似的。

昨晚从小丫头那一气呵成的占了各种便宜,回来后整的自己血脉贲张。

浑身饱涨的力气无处发泄,大半夜的找个没人地儿,虎虎生风的打了半宿拳。

凌晨潜回自己院子,还是睡不着。

又起身,理直气壮的在院子里耍了半天枪。

让伺候他的小厮一边呵气连天,一边佩服得五体投地:

杨将军武功已经十分了得了,居然还这么勤学苦练,怪不得打鞑靼那么神勇。

杨毅可不管别人怎么想,操练自己一晚上,出了好几身臭汗,痛痛快快洗了个澡。

早早和主人家辞行,他要赶紧回去给祖父写信,让他老人家替自己赶紧把小丫头定下。

小丫头此去京城,身价倍增,觑觎的狼崽子肯定少不了。

自己远在北都,还要去建功立业,和鞑靼的战事一时半会恐怕完不了,得有很长一段时间见不到她。

煮熟的鸭子可不能让她飞了。

话说只有你自己觉得煮熟了好不好?

因为他糟心爹的糟心婚姻,让祖父糟心,更觉愧对老部下。

老人家觉得再不能毁了他最器重的孙子。

曾许诺杨毅的亲事,定要杨毅自己乐意的。

正因如此门第不低,个人条件也挺好的他,到了17岁“高龄”还没定亲。

自从他单签了小丫头,就暗暗做了计划和部署,也一直顺利进行着。

只是本想等自己打出一片天地,小丫头也到了摽梅之龄,再去求娶,然后两人就凤凰于飞了。

谁知先出个李七,又来个南迁,他要建功立业不可能时时守着她,这期间极可能有变,还是先定下来踏实。

且现在订下,他是有几分把握的。

这次周家发生意外,对他倒是有点好处的,让他在周家人前刷了不少好感。

他一点不要脸的想:二舅子早就搞定了。

这次祖母和舅爷也基本搞定了,这几个都能间接在丈母娘那给他加分。

老丈人,大舅子虽然不好搞,京城的舅舅可以联系老丈人,还有那不是祖父还是小丫头大伯的上司么?曲线救国也是可以的。

总之精神抖擞的杨毅,态度殷勤的和自认的未来岳家一干人等告辞。

飞马回营,奋笔疾书,急发给祖父。

上都的定安伯收到孙子十万火急的飞函,急看内容,差点气乐。

还以为是什么要紧军情呢,原来是孙子想讨媳妇了。

等看到宝贝孙子巴巴求的“宝贝”,竟是自己部下周纪春的亲侄女,少年解元周霖的亲妹妹。

周霖常年在上都求学,他也是见过的,更知道那个年轻人多么前途无量。

更听说女方亲爹周家三爷是新科进士。

她二哥正在北疆打拼,现在一家有文有武,将来一门双进士。

周家腾飞指日可待啊!

目前看似家世比不上自家。实则未来恐是自家比不上。

猛地一拍桌子,不亏是自己最得意的孙子,连自己选的媳妇都这么给力!可真找个了“宝贝”。

好!爷爷就给你娶!

其实定安伯你想多了,杨毅宝贝姝眉还真不是你考虑的那些原由,甚至你老人家看重的那些,几乎没有一点在杨毅考虑的范畴。

在古代甚至现代,很多长辈都像定安伯那样为子孙择偶。

首先衡量或者看重的便是这些“外围”,藏在最核心的反倒是最次要的。

就比方,婚姻双方就像元宵配汤圆,外形,主料,吃法,都很配,正所谓门当户对。

而里面的馅是芝麻,豆沙,或许胡椒面,却只有夫妻双方知道口感,或是不是自己爱的口味。

偶尔中大奖了,你就是李清照和赵明城。

大多数都是白送钱的普通彩民。

至于一辈子没中奖的彩民也分很多种,这里就不一一分析了。

不过就算现代能自由恋爱了,中李清照赵明诚那种大奖的也不见得比古代多。

毕竟能煮在一锅的,最配的还是元宵和汤圆。

现代也就强在对里面的馅,可能提前略知一二。

不幸的是很多自由的元宵不想找汤圆,他们喜欢苗条艳丽的红辣椒。

孙子十万火急,爷爷也雷厉风行。

借和部下联络感情,很快和周家大爷周纪春搭上线。

私下直接了当,都是当兵的咱不拐弯抹角。

周纪春当然也干脆,这事做主的不是他,他一定会转达,您就听信吧!

与此同时,京城的陈峰正看着外甥杨毅的信,愁得揪头发。

外甥求他曲线救国,替他求“宝贝”。

可是外甥不知,他却清楚的很,自己的侄女陈小莲,杨毅他娘自己姐姐,甚至他老娘都把杨毅的亲事私人订制了。

现在杨毅想外签,还让他帮忙,一旦被侄女,姐姐,老娘得知还不撕了他?

可要他公正的说,别说外甥杨毅对那个私人订制视而不见,他也觉得娇弱的侄女和深沉刚毅的外甥不搭。

然而就算他武功高强,万夫难挡,却时常在看到自家女眷的眼泪时,可耻的当逃兵。

他可不敢把他的想法公正的表达。

头发都该揪下一大把时,终于让他想出一个办法:他暗示母亲,周家曾经助过自家一臂之力,现在周家二公子和外甥是同袍,我和周家三爷又同朝,周家眼看蒸蒸日上,很值得结交哦!

等女眷们交流多了,他顺水推舟搭上周三爷,谁也说不出啥不是?

日后事发,往她们身上一推,就没自己啥事了。

不得不说外甥像舅的说法还是挺靠谱的,杨毅和他老子、他娘都一点不像,那种腹黑劲儿倒是和他老舅陈峰像个十成十。

杨毅外祖母汪氏果然被老儿子忽悠上套。

等后来赵老太太也到京城后,她便主动结交,自此两家走动颇多。

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暂住北都的周家人接到老家周老太爷的信,他还是坚持留一段时间。

周霖只好辞别老舅,带着痊愈的祖母,以及妹妹和家人再次启程去往京城。

暂居这段时间,先是周霆和亲人们失之交臂。

那天晚上他组队杨毅狠揍了鞑靼人后,早起就压运粮草走了。

以后因为那晚揍出经验,再也不愿押运粮草了,而是直接干仗去了。

失去了来北都和亲人相见的机会。

再一个和周霆失之交臂是张晴。

张夫人听说赵老太太暂住北都,自然来访,以前在上都都是有交情的。

赵老太太就又看到了三儿媳相中的张晴。

几番交流,她对这个姑娘也是中意的很。

加之儿媳也满意,她就又明确的和张夫人表达了求娶之意。

张夫人也从夫君哪里得知夜袭时,周霆对自家夫君的救护。

以前别扭的夫君也不叽歪了,恰巧周家又主动提起,哪有不高兴的?

只象征性矜持了下,就等回去和夫君一说,争取在赵老太太走之前就小定。

剩下只等孩子们到岁数时过大礼了。

哪知最后居然差在女儿那儿了。

张晴得知爹娘要给她定周家二公子,要是没有那次赛马,她是很愿意成为好友姝眉嫂嫂的,何况也知道周家有多和睦。

可惜偏偏多了那次赛马。

周家的万般好,都抵不过那个英气挺拔,红着脸小小声说定会对她负责的少年。

女儿坚决的反对,极度的不配合,让女儿奴张守备又变节了。

于是无奈的张夫人又一次以女儿小婉拒。

回头为痛失一个好亲家,好姑爷,更为那两个不争气的父女,张夫人气的三天没好好吃饭。

吓得爷俩差点没割肉。

要不是战事紧,张守备很可能尝尝搓衣板了。

张晴此时不知道,她拒绝的周家二公子,正是她无数次梦回中那个周姓少年。

姝眉一行这次顺利登船。

舟行运河,两岸秋深。

只是越往南走,秋凉反而减淡,南北温度差异也显现出来。

这次虽然没有开心果霁哥儿同行,周霖一点也没让祖母和妹妹觉得无趣。

想尽办法给祖母解闷,逗妹妹开心。

尤其对姝眉那更是有求必应,哄她的方式花样百出。

姝眉心里明白,因为这次遇险时丢下她,几乎成了大哥心中的死结。

在这上面三爷周纪秋和周霖是同一种男人。

他们是一棵大树,把自己在意的人护得密不透风。

同时又是一个完美主义者,给在意的人展现的、给予的都是最好的。

把所有的问题和痛苦都自己扛,还不能原谅自己的任何一个失误。

这样的人给他人是完美的,无缺憾的。

实际他们一直是负重前行,时间久了内耗势必严重,就像那句:情深不寿,慧极必伤。

每每想到这些,姝眉就无比心疼爹爹和大哥。

特别希望他们能偶尔放下责任,让自己轻松些。

有时也很想开解一下他们。

可是她也知道本性难移,还有自己的身份,很多话说起来,是不合适的。

好在爹爹遇到了娘亲,享受爹爹对她的好,珍惜而不挥霍。

明了他的苦,他的累,努力给他一个放松的港湾,不能帮忙时也绝不添乱。

在这个时代,周霖不可能完全由自己来决定婚姻和配偶。

虽然他也是对未婚妻张清敏有好感才定下的,可是双方婚前真的不能算了解,也不就谈不上是深思熟虑后的选择。

所以姝眉一直在祈祷,大哥未来的妻子能像娘对爹爹那样。

否则大哥会很苦很苦。

而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努力降低大哥的负罪感,在他面前做一个万事不忧并全心依赖他的小妹妹。

于是她返老还童似的在大哥面前各种作。

比如和周霖下围棋时,让子,悔棋,偷棋子,耍赖那都是家常便饭。

要知道学霸周霖在琴棋书画里,最拿手的就是围棋。

连全才爹三爷和他下棋都是胜少败多。他

到目前还没有遇到过能完全碾压他的敌手。

饶是他又是让子又是装瞎,姝眉还加上她那些“家常便饭”,每每她胜的几率也是屈指可数。

好在兄妹都玩的不亦乐乎,一旁观战的老太太也是笑口常开。

比起祖孙三人的闲适和乐,京城的三爷夫妇则忙成了陀螺。

三爷入京任职后,家里就出资在京城外城区为他购了个四进的院子。

周家虽然不差钱儿,但是在达官贵族云集的京城,还真不够看。

且内城区也不是有钱就能买得到的。

好在这宅院离内城区也不算太远。

这段时间王氏一直忙着收拾院子,給婆母和女儿院子早就准备好了,可是还不放心。

检查了一遍又一遍,里面的东西添置了又添置。

婆母那里的仔细程度自不用说,就是闺女这也不能马虎。

当时留下女儿虽是因孝道,可夫妻二人实在不舍。

分离近一年,心里的思念惦念与日俱增。

幸亏马上就来了,要不天天都被夫君和老儿子轮流念叨的耳朵出茧子了。

三爷更忙,自从知道母亲要来,他就开始在城外寻找适合静养的庄子。

小舅子借女儿的点子开的铺子,生意红火的不要不要的。

送到三爷夫妇手里的银子那是哗哗的。

三爷现在是有钱人,不用家里宫中的钱,自己就能买得起。

还没白忙活,真让他寻到一个相当不错的庄子。

不仅景致幽美,有一块肥地,甚至还有一眼温泉。

周围不远处都是达官贵族的庄子,安全系数高。

这是周霖未来大舅子张桓给搭的桥。

他在京城年头久信息广,这庄子原是先皇赐给一位功臣的,这个老臣告老还乡后,子孙不济未能有再做京官的,离京城天高皇帝远的,这个庄子留着几乎成了负累。

想卖吧,周围那些达官贵族又嫌这个庄子小,不够气派。所以一直没有卖出去。

久了,卖家急于出手,价格也不贵。

这反而成全了周三爷。对庄子真是满意的不行不行的。

庄子还随送了几户佃农和仆人。

三爷计划得很好,正好母亲这次来,周大顺也随从,就让他掌管这个庄子吧!

就在夫妻万事俱备,只欠人来时,人未到,事儿先来了。

先是长子周霖来信说因母亲小恙,暂时转道北都休养。

好不容易收到信说,母亲身体彻底好了,已经再次启程了。

上都大哥来了信,有人惦记上自己宝贝闺女了。

周三爷:妈蛋!老子还没见到闺女呢,就有人想跟我抢。

就算是武状元杨毅也不行!

没理闹腾的夫君,三奶奶王氏把杨毅的林林总总,用细筛子来回来细细筛了好几遍。

就个人条件,杨毅确实没得挑,优秀程度比自己的两儿子不差啥。

至少比张守备的儿子强的多。

差就差在家庭,虽然门第目前看着比自家高些,以后可就不见得了,毕竟他爹只是嫡次子不袭爵,个人也没啥出息。

更要紧的是他爹和那糟心的内宅。

这方面必须得考虑,毕竟女子几乎都是生活在内宅,内宅省心程度直接决定幸福指数。

又想起来京城后,还真通过和杨毅外祖母交往,见过杨毅母亲一次,看起来有些柔弱和软绵。

估计做了婆婆也不会太苛刻。

毕竟做人媳妇在内宅还是和婆婆打的交道最多。

这么一想,这门亲事也不是不可以考虑。

王氏反复掂量,决定婆婆来之后,和婆婆商议下再定。

终于老太太一行到了京城,这几年一家人不断分分合合,更觉团聚幸福香甜。

老太太看儿媳布置的院子,心里相当满意。

一家人亲热好久,王氏才亲自伺候婆母歇下。

回到自己院子,几个孩子都在,和夫君一起等她。

幸福的笑带落了眼泪。

搂着闺女摩挲着,怎么也舍不得撒手,羡慕的三爷满脸幽怨。

霁哥儿更是像小狗守着肉骨头,几乎寸步不离的跟着姐姐,还非要和姐姐一起睡。

于是三奶奶,姝眉,霁哥儿愉快的决定了今晚在一起睡。

即将被赶到书房的三爷,和同样被甩了的周霖,心都碎成了渣渣。

等到了书房,尾随父亲而来的周霖,缓缓跪到三爷面前。

三爷吃了一惊,忙拉他起来说话,他却坚决不肯。

三爷只好任他跪着,他就把在上京码头前遇险的过程一五一十说来。

刚一听这件事三爷就眼跳心惊,没听几句就惊得呼的站起来。

等听女儿为救母亲自作诱饵,不仅有鞑靼人要劫杀,竟然还惊了马,简直是肝胆俱裂。

直到听到母亲女儿都被救后,脸色才略略好看些。

这时周霖给他重重磕了个头,眼中有泪:“儿子无能,没能照顾好祖母妹妹,还让妹妹只身涉险,差点害了妹妹性命,实不堪为长兄!请父亲责罚!”

看到儿子如此请罪,三爷马上知其内心何等煎熬。

在那种情况下,谁都很难双全,何况他还这么年轻,毕竟没经过那种惊险困境。

怕他从此心结难解,赶紧拉起他,好一番劝慰。

并训戒:大丈夫应吃一堑长一智,而不该一味自责颓废。

更何况你祖母妹妹都安然无恙,自当更孝顺祖母,爱惜妹妹。好过责罚自罚千百倍。

周霖含泪应是。

第二十七章 千婚千面 思念单程

父子夜谈后,达成默契。

之前周霖就命知情的家人和护卫统一口径,免得刺激老太太。

三爷又把这个修改版和自家媳妇儿说了。

饶是这样,也把王氏吓得不轻,对女儿越发着紧。

三爷在一次父女独处时,怜惜的摸摸女儿的头,坚定的说:“乖女,父兄定会护你周全,不再让你受丝毫委屈。”

姝眉心里眼里都是热热的,把头靠在爹爹的臂弯,轻声说:“爹爹!女儿知道,你们一直都是这样精心呵护我的。我比别的女孩子不知幸运幸福多少。所以……”

她抬起头恳切的看着爹爹:“我希望一辈子你们都护在我身后,所以请爹爹和哥哥们千万更要保重自己!”

三爷摸着女儿头的手稍重了下,侧了一下脸,避开女儿的眼睛。

很快转回过来,声音有些哽哑:“好!都听我闺女的。”

姝眉真的很庆幸,在这个时代,像三爷这样对女儿的父亲真心不多。

大多是高高在上,秉承父父子子的严父款儿。

再有就是男尊女卑的漠视型。

所以不管今生多多少约束和与她天性相悖忸的规矩,她都努力让自己适应并遵从。

就是不想给这些至亲至爱的人添烦忧。

休息了几天后,开始陆续有亲朋好友上门。

最先到的是周大奶奶张氏,带着姝安、姝静和周小五。

大名周雩,小名留哥儿的周小五,是个不到两周岁的小胖子,正是最萌最可爱的时候。

一家人宝贝稀罕的不行。

尤其老太太,对这个长房金孙更是如同眼珠子。

张氏趁机提出,等婆婆休息好了,就请婆母和她一起回上都。

一来本该长子奉养父母,

二来,两个女儿很快就会相继嫁人,留哥儿太小,身边离不开人,事多又忙乱恐出纰漏,故请婆母在旁给掌掌眼。

赵老太太想了想,也就同意了,决定一个月后就启程。

三爷夫妻苦留不住,也只好同意。

但是这次没舍得让刚回自己身边的女儿随行。

姝眉和两个堂姐一年多没见,一点没有显得生疏。

姐三个很是亲热。

尤其想到不久二人就会嫁作他人妇,更是珍惜这所剩不多的宝贵闺阁生活。

只是姝眉没有想到,被大伯夫妻最娇惯的姝静,订的竟是个寒门子弟。

说是父母早亡,由做小官吏的叔父养大。

好在人很上进,读书勤奋刻苦,才22岁就中了进士。

和三爷同届,虽然排名比不上三爷,可是胜在年轻啊!

他还挺有志向,非得高中才议亲。

没想到被周大爷看中,真是捡了个大便宜。

姝眉后来从娘亲的那里得知,大伯母起初想给姝静定的不是这个人。

但是多方考虑,姝静的性子不太适合那些复杂的。

倒是订的这个人,通过多方考证,人品端方可靠,又上进有担当。

还有一个不太好明言的好处,就是姝静嫁过去上无公婆伺候。

姝静那性子遇到个事多的婆婆,那日子还真太难说。

这样就省去不少烦恼,只过好小两口的日子就行了。

至于清贫这倒不愁,不说大伯夫妇会给女儿丰足的嫁妆,定不会屈着小夫妻两。

就说三姑爷那能吃苦的拼搏劲儿,也觉不会是一个一辈子受穷的。

考虑这方方面面如此的周全,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

在张氏过来没两天,嫁到京城宗室子的周姝颜就来了。

她已经为夫君产下一子,比留哥儿小些。也算是在夫家站稳了脚。

只是她给姝眉的感觉更端庄了,一副大家主母的气派。

即便和自家人在一起,也有点亲和不足,规矩有余。

尤其看到她曾经的贴身丫头梳着妇人头,穿着姬妾服饰在一旁伺候。

姝眉心中不禁暗暗一叹。

在这个异世已经生活十多年,虽然姝眉自己还是不能接受三妻四妾,但是也不再对这些事反应激烈。

大堂姐嫁在那样的家庭,大环境就是如此,她不顺应就得抗争。

不是每个人都有足够的勇气抗争,面对巨大的压力,也少有人有运气抗争成功。

能在顺应的同时为自己争取最大的利益,也就很不错了。

姝眉无奈的想:葡萄成熟还早呢,早早想这些干什么?我还是先蜗牛着吧!

在赵老太太去上都前,杨毅外祖母汪氏偕陈小莲拜访过一次。

过后不久,杨毅老舅陈峰就借机和周三爷示好。

周三爷心里哼哼:这八成就是为他外甥打外围来了。

不过听周霖详叙北都遇险时杨毅的表现,三爷对他也不是太排斥了。

何况陈峰这个人很合他眼缘,以前还对二儿子有赠书之义。

二人倒是相谈甚欢。

三爷回到家中,赶紧就这件事儿向媳妇王氏做思想汇报。

王氏更满意了些。

大嫂这次来,转达大哥再次替定安伯的传话:

杨家是真心求娶周家女。

虽然杨毅身为二房嫡子,将来不能袭爵,但是作为自己最器重、疼爱的孙子,他是肯定不会薄待两小的。

况且他的孙子必是一个有大出息的,将来也定不会委屈了你家闺女。

三爷听了这些,嘟嘟囔囔:“吹牛!吹牛!就算他有天大的出息,也不会像我和她哥哥一样不给她受一点委屈。”

王氏全当没听见,接着说:“再说上次多亏杨毅那孩子,咱娘、儿子、闺女才平安,也算个有心的。再说跟咱家霆哥儿还挺合得来,也算知根知底。”

三爷也顺了点:“那倒是,对咱闺女还算用心。两人也见过,不算盲婚哑嫁。等你回头问问闺女愿不愿意?”

王氏嗔道:“哪有姑娘家对自己的亲事说三道四的?都是父母之命呢!”

三爷有点不正经的说:“虽说都是父母之命,但要是小夫妻都愿意岂不是更和美?就像你我,我就是在婚前就稀罕上媳妇你滴。”

王氏羞得拧他胳膊一把:“你个老不羞!连闺女都要议亲了,还胡说!”

三爷抓过媳妇小手,对着连吹两口气,嘴里还胡乱说着:“宝贝!仔细手疼。”

王氏直羞得要找东西砸他,却被他一把抱起,边往床边走便道:“走,用枕头砸!咱们来他个大战三百回合!”

夫妻大战三百回合的结果,可能是三爷胜了,因为第二天王氏就含蓄的问了姝眉对杨毅的印象。

一听杨毅这俩字,姝眉就炸了毛。

一想起那晚被他大占便宜的羞恨,就咬碎她一口银牙。

话不经脑子便脱口而出:“印象不咋地!简直大尾巴狼!”

王氏对她闺女反应的激烈有些吃惊。

按说杨毅刚救了她,不可能印象这么差啊?

难道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发生?

姝眉看娘亲狐疑的样子,猛然意识到自己反应过激了。

那晚的事可绝对不能暴露,否则自己不仅大抵要嫁给他,更会丢大脸被人看不起。

所以她支支吾吾,话里话外说杨家内宅太乱,杨毅没准受不良影响,那不是说上梁不正下梁歪么。

同时心里嘀咕:再说还有个陈小莲虎视眈眈呢,谁要跟她瞎搅和。

最后她又转移话题:“娘啊!他好不好的关我什么事?再好还能好过爹爹和大哥,二哥去?”。

接着对着王氏好一通撒娇。

王氏被她的忽悠和似乎不以为意,弄的迟疑了。

便对三爷说了女儿的态度,说是看着闺女还没开窍呢。

再说女儿那些上梁不正下梁歪的话,也确实得考虑几分,不如再等两年看看。

三爷自然一切行动听媳妇闺女的。

于是通过周纪春向定安伯转达:女儿尚小,想等两年再议亲。

杨毅的求妻之路,首战败北。

而三爷夫妻苦留不住,赵老太太随大奶奶张氏去了上都。

临行前赵老太太私下有些严厉地叮嘱王氏:“要是大丫头(姝颜)那里请眉眉去,除了自家人聚会,其他像花会什么的统统婉拒。”

见王氏有些不解,就继续点她:“大丫头那里来往的大都是勋贵皇族,女孩大都矜贵的不行,好一好就得委屈咱家眉眉。再说……”

赵老太太停住话头盯着王氏,又接着说:“再说眉眉越来越出挑,也可以开始议亲,万一在那个圈子被人看上眼,凭咱们目前的家世,一不小心就会坑了她一辈子。”

王氏惊的脸色变了变,忙不迭的应着。

老太太很是满意:还好,从乡下到如此繁华之地,也没被富贵迷了眼。真心疼孩子,也拎得清。

而王氏对婆婆真真是心悦诚服,姜还是老的辣。

要不是婆婆提醒,她还真一时没想到这些。

否则,想到那些可能,差点吓出一身汗。

果然姝颜好几次请姝眉过去玩。问清聚会性质后,均被王氏婉拒。

得知原因的姝眉真心松了口气,她真怕万一碰到那个可能诛九族的李七,那可曾经是她的恶梦。

她却不知被她当成恶梦的李佑熙,却一直被她梦魇着。

上都一别,李佑熙先忙着给父皇伺疾,无暇他顾。

却早在回京城前,派人坑了杨二一把。

他可以欺负臭丫头,别人不行!

等父皇身体有好转,心里一放松,有天晚上他就梦见三生石旁,那个小丫头笑得灿若春花。

一转眼一只绣鞋又迎面袭来,一下就把他惊醒。

猛地一捶床:臭丫头!梦里梦外都这么可恶!

不由烦躁的踢开被子。

守夜的太监听到响动忙要过来。

被他喝住。

好不容易又睡着,觉得脚下有些凉。

低头一看,自己竟然只穿着一只鞋,另一只脚上只着白袜子。

抬头时,小丫头正可怜巴巴站他眼前,竟然和他一样只穿着一只鞋。

她穿着雪白袜子的小脚,站在冰冷的湿石板上。

见她这副狼狈的样子,他居然没幸灾乐祸。

只想帮她找鞋子,甚至还有点想帮她暖暖脚。

可是找了半天,都没找到她丢了的鞋子。

再看时,似乎又像在李家的牡丹亭,小丫头冻的杏眼含泪,眼带恳求。

他脑袋一热,把自己脚上那只鞋脱下来给她穿上。

谁知小丫头的小脚丫放到自己的大鞋子里,根本穿不住。

臭丫头一把扒下鞋子又冲他砸了过来。

忽!气疯的李佑熙猛地坐了起来。

该死!居然又是做梦!

可是那个臭丫头!真是个臭丫头!

李佑熙再次暴躁的捶床。

从那以后隔三差五就来一梦。

把个李佑熙咬牙切齿:

臭丫头!看我再逮到你,一定好好收拾你!

于是他开始留意臭丫头的消息。

先是得知她回乡了,莫名的惆怅让他比挨小丫头一胳膊肘还难受。

后来又得知小丫头父亲中了进士,居然还留京了。

刚莫名欣喜,又得知她根本没随行。

接着又从他那八杆子的堂兄,也是她的堂姐夫李修齐那里得知,她父亲正给她在京城找老师。

他就莫名其妙的,巴巴找人暗示引荐了曹姑姑。

他暗自替自己解释:臭丫头没一点规矩,找个严格的姑姑好好教教,就算给自己被她梦魇这事出口气。

前一段时间皇帝的身体彻底恢复,因为他的病耽搁了为他选正妃的事,又被太子提起。

导致他在做有小丫头的梦时,居然有两次梦到了和她做羞羞的事。

恼羞成怒差点要暴走的李佑熙,不明白心里那一丝莫名的羞涩窃喜是怎么回事。

太子李佑煦突然有点不明白自己的宝贝弟弟了。

开始对给他选正妃的事死扛硬挺,说多了就耍疯。

后来又忽然换套路了,对刻意安排的游园花会什么的来者不拒。

只不过一回来就跟他肆无忌惮的吐槽:

这个所谓的名门闺秀跟木头疙瘩似的,一点鲜活劲儿都没有。

要是跟她过一辈子,还不如出家。

那一个高门贵女傲慢刁蛮,一点不娇俏可爱。

要是娶了她,一辈子都别想舒坦。

还有,还有那个简直傻白甜么?!

爷是娶媳妇,又不是找闺女。

太子每每听的头大。

话说宝贝弟弟耶,我选太子妃都没你这么折腾。

你到底想要个啥样的?

一听太子哥哥的问话,李佑熙脑子里立刻闪出臭丫头的小模样。

马上又在心里自我否定:我才看不上臭丫头那样的呢!

可是,可是我都看过她的脚了,爷也就认了吧!

转念又想起,以小丫头的身份家世,不用说做正妃,连侧妃都没资格。

而小丫头刁钻斜眼的那个:妾?

还有后面那恼怒的狠杵。

让李佑熙肋下似乎又隐隐的有点疼。

心里也燥了起来。

看没有回答他的问话,反而搭拉下脸的弟弟,太子爷忽然脑洞大开:

难不成宝贝弟弟不喜欢女人?

在他15岁时,就给他安排了知人事的宫女,可他却连碰都不碰。

一直以为他还没开窍。

现在终于开始相看了,还一个也看不上。

问他喜欢啥样的,却是这副烦躁的表情。

该不会?那怎么行?我怎么对得起仙逝的母后?!

太子爷的心啊!都为这个弟弟操碎了!

李佑熙不知道他亲哥的脑洞开那么大。

只是烦恼着自己的烦恼。

实在想不出解决的办法,有时他甚至寄希望于曹姑姑,盼她能把小丫头教育的乖乖的,不再跟他较劲。

可又怕古板的曹姑姑把鲜活的小丫头,教得跟宫里这群女人一样了,那他就得疯。

正纠结中,又有消息传来:小丫头居然上京了!

得知这个消息,他都没察觉出自己笑得有多傻。

他得见见她,问问她有没有也想他。

为什么是也想,他没深想。

被人惦记的姝眉没有打喷嚏,而是正在自家的温泉庄子玩得乐不思蜀。

这么美丽的庄子居然是自家的,还有纯天然非人造的温泉,在初冬季节舒舒服服的泡温泉不要太美好哦!

和娘亲无比畅快的享受了快半个月。

顶着偶尔能来的大哥,小弟羡慕的眼神,还有只有休沐日才来了一回的爹爹幽怨的眼神,心情很不厚道的爽歪歪。

后来等那爷三个的幽怨都快实质化了,娘两个才心满意足的回到城里。

却不知还有两个人也在为她抓心挠肝。

第二十八章 众多抓狂 闺中闲趣

第一个抓心抓肝的就得说是杨毅。

他反复看着祖父寄来的信。

他就想不明白了:不说十拿九稳,也是十之七八的事,怎么会出了纰漏?说好的煮熟的鸭子呢?

仔仔细细,把方方面面又排查一遍,还是觉得没什么大问题。

在书房来回转了几圈,突然站定:

莫非是小丫头那里出了什么幺蛾子?

别人家也就罢了,这个对女孩儿格外娇宠的周家,完全干的出亲事还会问女儿愿不愿意的事儿。

可是~~杨毅的脸微热了下:那天晚上自己不都盖章了吗?

小丫头还能翻出花去?

于是又暗搓搓回味了一下那晚的小蜜糖。

好一会才意犹未尽的拉回思绪:

女孩子面皮薄,没准因为这个恼了,使使小性子也是有的。

也就周家宠闺女,她说啥就信啥。

脑补得又信心满满的杨毅,再次拿起祖父的信,满纸是老头子张牙舞爪的字。

似乎看到他吹胡子瞪眼睛的拍着桌子:

老子最讨厌读书人的弯弯肠子,直接说不愿意不就得了?

说什么孩子小,再等两年。再等我孙子都快20了,想当年老子在这个岁数,都有两儿子了!

再说他们凭啥不乐意?

他们上哪儿找我孙子的这么能耐的?

眼瞎!

算了!乖孙!咱不稀罕她了,她家忒没眼光。

等爷爷给你找个更好的,气死他们!

杨毅看得嘴角微微上翘,提笔给祖父回信。

大致意思是:就这个了!你孙子我认定了周家女就绝不会改。

您替我求娶周家女,我为您重振杨家威。

最近打了好几场漂亮仗,升迁指日可待。

让杨家重振往日辉煌我是很有信心。

可是您要是求娶周家女失败,别说我二十岁没儿子,就算到我三十岁您也未必见到重孙子。

定安伯收到孙子的回信,先是气得一蹦三尺高:

小兔崽子!刚打了几天仗,就把胆子打肥了?敢跟老子叫板!反了他了!

唉!气糊涂了,您哪是他老子,这不是错辈儿了么?

撒了一通火后,他又垂头丧气起来,那小兔崽子的翅膀确实是硬了。

这周家女看来还真的得给他娶来。

可是牵媒拉线不是老子强项啊!这是想愁死老子么?

不提定安伯如何抓狂,比他抓狂更甚的还有一个,就是一直被姝眉梦魇着的李佑熙。

原以为那小丫头到了京城,怎么也能见上几面,谁知不仅一次也没见到,连想转弯通过曹姑姑打探几分,都没找到机会。

那丫头先是死宅在家,后来又去郊外的温泉庄子待了好久。

他不是没想过跑庄子上去见。只是真的脱不开身。

原因就是他那黏人的皇帝老爹。

父皇因那场大病,变得越来越恋旧。

原先对他的态度可有可无,现在忽然大反转对他青眼有加,大有一天不见就难受的趋势。

据父皇深情款款地说,一看到他就像看到他的母后。

所以时常盯着他边看边若有所思。

一会不见他就得找人问,时不时就嘘寒问暖,动不动就赏好东西,连太子哥哥都靠后了。

李佑熙心内疯狂吐槽:话说皇帝老爹,以前你不管我时,我自由得想要飞。

你现在这种深情,儿子我真的承受不来!

那个几乎天天想见的,一次也不得见;

这个身负国家大事,本该日理万机的,想不见还不行。

李佑熙真心想给他皇帝老爹给跪了。

姝眉可不知多少人在抓狂,她现在的小日子过的是相当滋润。

又能和爹娘兄弟们在一起了,一家人和乐融融,有滋有味,不要太开心哦!

这段时间北疆捷报频传,北都东北面被鞑靼人抢占的开平已经被夺回。

西北面的大同也被大明军队围困,估计夺回失地也指日可待。

眼看入侵之敌就要被全部赶出大明境内。

朝里民间都为这些捷报欢欣鼓舞,周家更添惊喜,在北都的王勇之传信,周霆一切安好,还因攻打开平时立了大功,战场晋升,飞窜成五品校尉。

一家人欣喜之余更是放下一颗颗悬着的心。

心情一放松姝眉把前世的扑克搬了过来,并且把扑克的做法和几种主要的玩法,写信告诉了远在北都的老舅,让他试着在他正大火的连锁百货店出售。

结果扑克也大火了。

利薄架不住多销啊!

尽管很快就别的商家开始仿制,可这算易耗品总有需求,且卖新鲜时也算挣了不少。

虽然高门雅士嫌这种玩意低俗,却挡不住普通民众的热爱。

甚至那些高门里的女眷们也都偷偷的风行。

作为一个穿越女,没有利用自己的穿越金手指来造福于民,反而先弄了这些上不得台面的玩意儿。姝眉还是相当羞愧的。

但可是,可但是,还是弄了。

不过她期期艾艾的跟爹爹和娘亲请求,能不能把扑克的盈利,捐献给正在北疆浴血奋战的战士们。

听了女儿这话,三爷那份骄傲和欣慰就甭提了。

看自己的宝贝女儿,小小年纪就有如此大义的胸怀,这哪是那些普通闺阁女子们能比的?

看老爹那赞赏和得瑟样儿,姝眉深深觉得受之有愧啊!

现在一家人最开心的就是,每天晚饭后坐在一起,说说笑笑,轮上三爷沐休或者比较空闲,一家人还要玩上一把纸牌。

起初依然是三爷带三个儿女一起玩。

王氏在不远处边做针线边观战。

爷几个依次是:三爷坐霁哥儿上家,霁哥儿在姝眉上家,姝眉又坐周霖上家。

熟悉了玩法规则,玩了几把后,脑子最好,玩得也最好的肯定是三爷和周霖。

几次过后看到输的最多的小儿子,沮丧的小脸儿,三爷心疼了,便在上家偷偷给老儿子喂牌。

周霖也不敢欺负下家的老爹。

这下姝眉不干了,嘟了嘴,对着王氏喊:“娘亲!快来救我!他们合伙欺负你闺女呢!”

一家人笑成一团。

后来姝眉死活把娘亲拉入战团,结果变成兄妹三人围观爹娘秀恩爱。

王氏夫人心灵手巧,情商相当高,可玩牌却相当不在行。

两把下来,三爷不干了:好啊!你们敢欺负我媳妇?!

于是对自家媳妇各种偏帮,实在不行就“自残”,大不了我不走,非做最后一个,给媳妇垫后。

这一套一套的撒狗粮,整三个儿女都没眼看。

羞得王氏暗地拧他:“再这么老不羞,不许你再玩了。”

三爷这才消停一点点。

看着如此恩爱的父母,亲密无间的兄长和小弟,姝眉觉得幸福真的像花开放。

这里的宅院虽然比不得老宅宽整阔朗,但是青砖黛瓦,古朴深幽。

各小院绕中轴,错落有致又各自独立。

加之花木掩映,颇有些庭院深深深几许之感。

姝眉现在有了自己独立的小天地――繁花坞。

三爷让她给自己的小院起名时,作为一名资深起名废,姝眉毫不迟疑的厚颜剽窃。

可惜亲人们不知内情,还大赞她名字起的妙。

姝眉暗暗捏捏自己脸皮的厚度,也就生受了。

繁花坞确实花木不少,只因现是冬季,梅花独领风骚。

隐于繁花似锦,显于百花凋零。

姝眉尤爱梅花,就是喜欢这种无意苦争春中的那份无意,自信、淡定、从容。

虽独占韶华,却不张扬,美而不自知。

姝眉经常给爹娘的芷兰院,大哥的桐华院,小弟的听竹轩各送正吐芬芳的寒梅。

现在又想试着做做梅花书签。

还是在秋天时,一家人一起去栖霞山。

看到漫山遍野绚丽的红叶,让人想忍不住想留住这片秋色。

当时让姝眉想起做树叶书签。

于是做了不少红叶书签,和不同树叶叶脉的书签。

选出做的好的,分送了父兄和弟弟。

还送给了新交的闺蜜林箐箐。

她是三爷同科进士加同僚的女儿。

两个当爹的一见如故,趣味相投,私交不错。

两家的孩子也都很合得来。

林箐箐比姝眉大两个月,气质婉约,容颜清丽,掩不住的书卷气。

不多愁但善感,美目时常会显得雾雾朦朦。

所以相熟之后,姝眉只管叫她林妹妹。

每每听到她这样称呼,林箐箐都要睁大她那似喜非喜含情目,

认真地纠正:“我比你大两个月呢,你得叫林姐姐!”

逗的恶趣味的姝眉大笑。

她还一脸无辜的想又是那里错了?可爱得紧。

因为姝眉的宅,二人见的次数并不很多,但是时常书信。

偶或交换着看一些有意思的书,或互送有趣的小玩意儿。

收到姝眉的树叶书签,林箐箐喜爱的不行。

自己也学着作了一些回赠。

有的上面还写了隽永别致的小诗。

看着她那一手娟秀的梅花小篆,姝眉真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想着能不能做出梅花书签,来配她的梅花篆字。

特意去大哥那里找了本有类似内容的杂书来研究。

这天正捧着书研究呢,可乐进来禀道:“夫人请姑娘过去一趟呢。”

姝眉忙放下书,顺手把林箐箐送她的书签夹到正看的那页。

问可乐:可知道是什么事?

可乐回:听说牙婆带了不少人,该是让姑娘去挑人。

姝眉微楞一下,带着现代人的理念,她对这种呼奴唤婢的生活多少还有点不适应。

不是她矫情,现代人注重个人隐私,而现在每天身边总有好几个人围着,做什么都有旁人围观的感觉,开始必然不太舒服。

来到芷兰院,正屋内堂迎面一股暖意,疼妻爱子的三爷怕她们不适应京城冬季室内的湿冷,硬是给各院主屋都通了地龙。

和娘亲见过礼,姝眉依在王氏身边,小声道:“娘亲,我身边已经有了可乐和雪碧,院里还有麦香姐姐管事,哪里还需要再添人啊?”

王氏爱怜的抚摸下她的头:“你也不小了,以后的事会越来越多,不过添两个小丫头子而已。那里就够了?再说你爹入了仕途,咱家该要的体面也得有,何况咱家又不是添不起。”

又接着说:“可乐,雪碧都比你大,将来身边肯定得调教换新的。”

听了后面的话,姝眉有点小不开心,这就为她出嫁做准备了啊?

害的自己时不时想到自己将是这个家泼出去的水,她一点都不想离开这个家好不。

王氏哪里看不出女儿的小拗别,用手指轻点了下她的额头:“都是必然的事,未雨绸缪总好过临阵磨枪。”

又道:“难道爹娘就舍得?只是女孩子都得这样,一辈子大半都生活在自己的另一个家。不在亲生爹娘跟前,做爹娘的就想着把最好的早早交给你,望你后生顺遂无忧。”

姝眉心热眼酸把头埋在娘亲怀里。

搂着女儿王氏也掩不住的伤感。

娘俩默默相拥好一会儿。

姝眉才抬起头,对娘亲露了个大大的笑脸:“这么说你女儿我就要一脚出八脚迈了?”

王氏也敛起愁绪笑应女儿。

然后教她怎么挑人,还有以后她身边的人都得分等级领月例了。

她原有的一等一个,二等两个,这次挑三等丫头四个。

姝眉那里一个一等肯定是麦香,两个二等就让可乐和雪碧。

今天挑两个三等的,婆子另派。

家里的男人身边都不配丫头,只有小厮。

姝眉听着娘亲说的头头是道,看来在上都大伯母那里取了不少经,这一年在京城也锻炼出不少能耐。

要说王氏虽生长于乡下,在点燃大院内宅技能上简直一流,一点就通,还一通百通。

怪不得能生出周霖那样的学霸。

这让学习扔货,宅斗扑街的姝眉,一万点受伤加大写的服。

不过咱们姝眉胜在心态好,复原速度快。

这不又和王氏顽皮上了:“娘亲!就算我挑不好,那不是还有您呢么?您要是不嫌弃,回头我替您给她们起名,包您省心又喜欢。”

王氏撇她一眼:“还不是可乐,雪碧那样怪怪的?”

姝眉赶紧否认:“不不不!都是特别鲜嫩可口的。”

王氏笑嗔:“哪有名字还鲜嫩可口,又胡说!”

姝眉赶紧说:“真的!真的!不如您先听听看。”

见王氏颌首,姝眉就开始了:“您现在的和儿,乐儿,顺儿,意儿,都是好听的,女儿再给你来点好吃的,四个新的就叫:金桔,银杏,山竹,石榴。好吃又好看,味道不说,黄,白,紫,红四色,多漂亮!”

王氏扑哧笑了:“不过都是些吃的水果,偏你能编排出这么多。也罢!就依了你!”

姝眉开心的差点没跳一跳,接着说:“我的那两个也有了,一个叫甜橙,一个叫香苹。橙色,青色,和您的那些一搭,色香味齐了!这叫批发水果!”

王氏差点笑喷茶:“真是小吃货!幸亏咱家丫头还不多,要不你的水果都不够批。”

姝眉得意洋洋:“我也想过了,这批水果以后就换蔬菜,比如:春韭,夏芹,秋菘,冬萝。”

这下王氏可撑不住了,都笑出了泪。

前面两个还勉强,后面的菘就是白菜的意思,秋天的大白菜。

更有那个冬萝,听着好听,想象一下,冬天的大萝卜,那两个叫这名字的丫头,该是何等悲催?

别人一听一见一想,又是何等喜感?

娘两个开心的说笑,愉快的挑人。

好心情一直持续到晚上三爷回来,王氏一边忍俊不禁,一边学了女儿白天的促狭。

三爷不禁抚掌大笑。

笑够,不住地他闺女聪明伶俐,你看她起的名不仅有她说的那些好处,还有金(桔),银(杏),山(竹),石(榴),都是矿藏财富啊!

而且那批蔬菜名也相当好,咱们本是庄户人家出身,这些名字雅致还不忘本。

好!妙!

王氏斜睨着他:“你闺女说榴莲喷喷香,你也肯定会说千真万确!”

三爷哈哈笑着搂过娇妻:“还不是媳妇最好?给我生这么几个聪明伶俐还可心的儿女。媳妇最厉害!”

第二十九章 花开须折 杨家求亲

姝眉带着她的“饮料”和“水果”们回繁花坞。

一路上越走越心虚:人家《红楼梦》里丫头们的名字,晴雯啊,麝月呀,多美多富有诗意,到她这儿就都成入口的了。

起名废也就算了,还暴露了自己的吃货本质。

唉!好歹博美人娘一笑,也算有所得了。

讪讪的回到自己屋子,姝眉又看了看自己新添的两个“水果”――甜橙和香苹。

再看看原有的雪碧和可乐。

破罐子破摔的想:算了!前世自己就是一伪文艺女青年,今生还是保持英雄本色吧!

人多了首先就得分好工,麦香不用说是总管,院里每天的事大都由她分派。

可乐主要管钗环首饰及外事,

雪碧针线好,粗通文墨,主要管衣物书房和守屋,

甜橙和香苹一个讨喜一个清秀,都才9岁,先跟着麦香她们学规矩,学手艺,平时洒扫或打下手。

还有三个婆子负责院里的粗活。

分派完,姝眉停顿了下,不紧不慢的喝了口茶,淡淡扫了众人一眼然后才说:“院里的规矩一会由麦香跟你们说,礼仪等曹姑姑回来和她学。我只说我的最忌讳,嚼舌头和心大是我最不能忍。嚼舌头是乱家的根本,心大更是要不得,否则既失了守本份的福,又要受不守规矩的罪。谁一旦触了这底线,到时候可别怪我不留情面。”

等观察众人反应后,示意麦香,剩下的由她来说。

麦香先对姝眉行了个礼,再站到众人前,清清嗓子:“既然姑娘有话,我就托个大。咱们周家的主子们都一向仁厚,咱们姑娘更是个省事好相处的。可咱们也不能仗着主子仁慈就失了规矩,忘了本份,要知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姝眉笑眯眯听着麦香巴拉巴拉,简明扼要,一点不拖泥带水的说着规矩惩处。

不愧是看着姝眉长大,随她走南闯北,一起遇难脱险过的。

麦香完全领悟姝眉对内宅管理简单粗暴的精髓。

麦香讲完后,马上就给各人安排了活计。

姝眉打发她们下去,只留下麦香,问起曹姑姑的事。

曹姑姑正在休婚假,而她和周大顺的亲事,这段时间一直是周家的头条。

谁也没想到这两个八竿子打不上的人居然成了亲。

这事还是得从周大顺说起。

他虽然是年少从军,却是通文墨的。

这得益于与他那落魄秀才家出来的娘亲。

要不是他双亲都去的早,没准他就从科举了。

正因如此,他一直坚持要讨个识文断字的娘子。

所以虽然他没受伤前在军队混的风生水起,却一直没随便找个婆娘传宗接代。

后来因伤退伍,在周家守门,也是小有家私的。

所以就算他有眼伤,找个乡下姑娘也是容易的很。

他却也一直宁可单着,久了也没啥想法了。

本来他对曹姑姑是不敢肖想的。

可是挡不住月老的牵线。

先前在南迁路上遇险,曹姑姑友情救护,让他的光棍心春意萌动。

原也不过暗地动动心眼儿,不成想机会很快又来了。

曹姑姑因为早年辛苦,做绣活太多,眼神不好。

随姝眉在温泉庄子消遣时,山路湿滑一个不小心摔了一跤,把手肘摔脱臼了。

庄子里请医问药不太方便,伤势又不能拖,权宜之计就让现任庄头周大顺救急。

曾经上过战场的他,处理这些小伤不要太轻松。

这样一来周大顺的脱单勇气巨增,咱不是挟恩图报的人,可毕竟也算有了近乎肌肤之亲了不是?

咱周大顺是相当负责任的人。

于是趁曹姑姑留在庄子养伤之际,他借庄头职位之便,以公谋私,向曹姑姑吹起了进攻的冲锋号。

谁知任他有千条妙计,曹姑姑只一句:“姑娘说过要给我养老,我要一辈子跟着姑娘。”

就把他挡了回去。

任他说:咱俩可以一块跟着姑娘啊!再说咱俩合作养老,还减轻姑娘的负担呢。

曹姑姑就是坚持那一句绝招儿。

一直到曹姑姑伤好回城,周大顺攻堡垒也未成功。

但他在战场攻城掠地从不含糊,此时更不可能轻易认输。

于是他尾随回到京城周府。

先找到周三爷,请求辞去庄头之职,再回周府守大门。

不明就里的三爷哪里会肯。

不说庄子交给周大顺最放心,就说现在让他看门也太屈才了。

可搁不住人周大顺自己非常坚持。

他不是卖身的家仆,周家也没拿他当下人。

所以他死活不回庄子,三爷也没法。

于是他那段时间不是死赖在周家门房盯着,就是活缠着周来,让他通过他媳妇麦香拐弯打听曹姑姑。

周来这个憋屈啊。

媳妇白天大都在姑娘跟前,晚上小两口才相聚。

这时周大顺来了。

非要和他喝几盅,一回不行,还天天来,喝上酒就叨叨他都四十多了还没娶上媳妇。

以前在老宅那么多年你都干嘛去了?

不知道打扰夫妻恩爱是要遭雷劈的吗?

可都是一起患过难的,还是老大哥,周来还不敢表示嫌弃。

后来终于掏出了他此举的实底儿,也顾不得八卦二人配不配的问题,赶紧把这个电灯泡推出去才是正经。

麦香托着自己惊掉的下巴,又来惊得姝眉张大嘴巴。

姝眉倒是没惊到掉下巴的程度,因为在那次遇险时她就觉出二人之间有点猫腻。

再说她故有的理念也不觉得二人成亲有多离谱。

她和麦香此时才大悟:怪不得曹姑姑从庄子上回来后,就有点心不在焉,没事就躲在自己屋子不出来,也不知道整天想什么?

原来是……嗷!

姝眉喜得眉开眼笑。

虽然她说过要给曹姑姑养老,可曹姑姑还不到40岁,又是那么优秀的一个女子,真要孤单的过这一辈子也太可惜了。

现在好了,周大顺有能耐有担当,关键还有情有义,两人又都是正当壮年,结伴同行余生,多好。

麦香对姝眉的话表示不乐观。

她怕曹姑姑规矩严森心防难解。

姝眉歪头琢磨了一会儿,招麦香近前,对她细细耳语一番。

麦香含笑不住点头。

回头麦香就去找曹姑姑,单独和她聊聊天。

只是无论从年龄还是身份,她都不适合和曹姑姑直说。

所以迂回聊,说是她当家的周来最近愁得很,也不知道最近大顺哥咋了,这么多年宁缺毋滥(对!姑娘教的就是这个词),放着好好的庄头不当,非得回来守大门,说是要在城里找媳妇。

说到这儿麦香停顿一下,笑眯眯看着曹姑姑,

只见她先是眼神一闪,又有点不自然的避开麦香的眼神。

麦香心道:按姑娘说的,这就是有门!

于是她又接着夸了不少周大顺的优点,看曹姑姑既无反感,也没按规矩阻止,心里越发有了底儿。

就接着说:“周大哥有千般好,只一点不好,眼界太高,说什么普通的识文断字都不要,还非得是琴棋书画,礼仪规矩都极好的。姑姑!你说凭他的条件,他这不是异想天开么?哪有这么好的女子能看上他的?他这是真的想成亲,还是想打一辈子光棍?”

这时曹姑姑的脸上已经有点羞慌了,可麦香还故作不明的眼巴巴等她解惑。

曹姑姑嘴唇动了几下,终究还是没说出口。

麦香又恍然似的:“姑姑!他提的这些条件,您都符合呢!周大哥难道看上的是……?”

曹姑姑大窘,想嗔怒又不知怎么说不出口。

麦香也不逼她,又说:“您别怪我没规矩,我实在不明白,也拐弯问过姑娘,姑娘说每个人心里都开着花,还说了一句诗,好像是: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她的这席话,曹姑姑听痴了,眼神直直的,都不知麦香什么时候离开的。

有了周来的传话,周大顺请三爷代向三奶奶求恳,并请她做大媒。

三爷夫妇自是欣然应允。

一来二去,两人的好事就成了。

成亲那天周大顺像捡了狗头金一样的傻笑脸,让周家上下笑话了他足足有小半年。

…………

周家大爷周纪春很纠结,这段时间他的老上司定安伯每到他休沐日必找他喝酒,酒桌上翻来倒去夸孙子。

拒绝吧,人家那是长官,请你喝酒还拒绝,确实不合适。

不拒绝吧,他所求之事自己也做不了主。

再说好不容易到了休沐,还想和自己的宝贝儿子多玩玩呢,小五正是最软萌可爱的时候,比定安伯那张老脸简直可爱万倍。

三爷最近也有点纠结,陈峰一到休沐日就邀请他喝酒。

幸亏他是个清水衙门的七品小官,否则和陈峰这个皇帝近卫头领这么频繁接触,怕是有巴结和结党之嫌。

酒桌上他话里话外那意思,三爷心知肚明。

何况从次子的家书中也得知,杨毅那小子确实挺能耐,可谓前程似锦。

可是媳妇说……闺女那儿……得再琢磨琢磨。

陈峰见他有些动摇了,就再接再厉,用上外甥在信里教他的绝招。

大概意思就是说杨毅因为与周霆交情甚密,深知周府夫妻和美,家人和睦,没有乱七八糟的事,极是幸福美满。

他极为羡慕并极为向往,将来定然效仿三爷您的为家之道等等。

还故作不经意的透露自己外甥一直洁身自好,还是纯洁的呢。

这席话可真搔到了三爷的痒处。

他最担心的就是宝贝闺女受三妻四妾的委屈。

虽然他和三个儿子将来都会给女儿撑腰,可内宅夫妻之事可不能只靠压制。

发自内心的一心一意才是真的幸福。

三爷动了心,回家得跟媳妇商量一下,是不是重新考虑杨毅,毕竟那孩子各方面都不错,还难得有这份心思。

虽然现在说得到,将来未必完全做得到,至少比没想过或连说都不会说的强。

忽悠有效的陈峰其实更纠结。

眼看就要过大年,翻年侄女陈小莲就十四,外甥杨毅也十八了。

娘亲和姐姐想定下她和外甥亲事的心越发急迫。

等姐姐和她府里真正能做主的公爹定安伯含蓄提起时,却立即遭到反对。

还说他已经看好了人家,就等过年定下来呢。

至于是哪家姑娘,定下来时再说。

可把他姐和他娘急得不行。

到底是哪家姑娘居然敢抢他家的内定?!

侄女听说更是差点没绝食。

陈峰心里苦啊,有苦(鬼)还说不出啊。

不仅不能说,背地里还得帮外甥拆娘亲和姐姐的台。

想到将来事发,陈峰就眼前黑啊。

其实有人比他们更更纠结,几乎是抓狂。

那就是李佑熙。

小丫头到京城已经三个多月,几乎近在咫尺,硬是一回没见过。

不说小丫头深入简出。

就他也实在脱不开身,开始是皇帝老爹太黏手。

后来也不知四皇兄从哪里请来的道士,据说神通广大,能做法与故人通灵。

父皇居然痴迷其中,时常不理朝政,沉迷于研究通灵,以图早日和逝去的爱妻通灵。

太子哥哥劝谏得多了,他还恼火了,甚至斥责他不孝,不想让他见爱妻云云。

加上四、五两位皇兄的拨火,父皇居然还把一部分国事分给了几个皇子,而不是像以前一样都托付给太子。

怕父皇被人离间了和太子的关系。

他不得不主动跟在父皇身边,以免他万一犯糊涂做错事。

结果还是出了纰漏。

先皇后忌日快到,李佑熙和太子去庙里送亲手为母后抄写的经书。

趁二人不在,朝堂上贵妃之子四皇子趁皇上心神恍惚,提出北疆统帅因重伤不能指挥,一直由副统代理。

虽然目前战局稍稳,但是却迟迟未能收复所有失地,大抵是指挥不利。

朝廷应该另外委派大统帅。

皇上也没深思就准了,还同意了四皇子推荐的人。

只因他夸下海口,上任后立即打下大同,做不久后的春节献礼奉给皇上。

等太子得知赶回来,急忙进言,被推荐的贾勇此人很是刚愎自用,用兵也有些纸上谈兵,没参加过大战役,要不是世袭,哪里够品级统领北疆雄兵?

他若为帅,恐对北疆刚刚稳住的局势不利。

他刚说完,一直跟在皇帝身边的四皇子就阴阳怪气的:

“太子不就是想用自己人吗?谁不知道那个代职的副统领赵云飞是你的人?按说都是父皇的臣子,父皇想用谁就用谁呗!”

太子,皇上齐齐变了脸色。

没等太子开口,皇帝沉着脸斥了四皇子一句后,一槌定音:这事就这么定了,你们都回去干好好自己的本职吧!

不仅太子,连朝中很多有识之人也都觉得用贾勇统军不妥。

可惜皇上一意孤行,不再理会众人进言。

看着太子哥哥忧心忡忡,李佑熙更是心绪难安,再加上一直没见到心心念念的小丫头,他这个暴躁啊!

纠结可能是一种传染病,那么多人不约而同的纠结,姝眉也纠结了。

三爷回家和媳妇又进行了思想汇报,和对杨毅的态度转变。

唯一担心宝贝闺女的态度。

王氏原就对杨毅不反感,最近大嫂来消息,说大伯子被定安伯围追堵截的事,让她觉得杨家还是挺有诚意的。

虽然杨毅爹不靠谱,杨毅祖父却是个明白人。

这回加上三爷回来转述杨毅的表忠心。

王氏心里更熨贴了。

至于三爷的担心,王氏倒觉得不算大事,闺女还没开窍,开窍时也不能自己挑,听父母的就没错了。

唯一的不足就是杨毅现在在打仗。

不过听夫君说看局势估计北疆的战事也紧接了尾声,不如等彻底结束再议亲。

那时周霆也有了时间议亲,不至于有越过哥哥先给妹妹定的尴尬和不妥。

于是王氏把自己的想法和三爷说了。

三爷当然觉这样最好。

第二天夫妻分别行动,暗里明里透露給杨家:亲事可以考虑,只是需等战争结束,再放到桌面来谈。

毕竟她上面还有个哥哥,越过去不妥。

消息很快传到定安伯,陈峰和杨毅那里。

前两人总算松了口气。

杨毅更多了十分欢喜。

一高兴又把鞑靼人狠狠收拾了一顿,做庆贺。

消息也一样传到姝眉耳朵里。内奸就是霁哥儿。

那天三爷夫妻商量事,忘了里间还有个人,就是好不容易熬到书院休沐回家的霁哥儿。

他和王氏撒娇非得跟爹娘睡一晚上。

结果就截获了这个情报。

这个情报让霁哥儿挺不开心,三个堂姐陆续嫁或将嫁人,让他知道嫁了人的姐姐就是别人家的人。

所以他不高兴了,他可不舍得姐姐出嫁。

回头就向姝眉告了密。

于是姝眉也纠结了。

第三十章 纠结升级 佑熙被拒

其实姝眉也不讨厌杨毅,相反要不是他有那次夜探香闺的“劣迹”,她甚至对他还有丝隐隐的好感。

对他的抗拒,源于他的攻击性代入感太强,让一直置身事外的姝眉,有一种唯恐自己不能掌控一切的担心。

她并不是要做主宰一切的女王,而是对这个时代的情感和婚姻没信心。

所以不想置身其中为其所困。

虽然当动了真感情时,男女很难衡量谁投入的更多。

但一旦进入婚姻,肯定女子付出更多的比例大。

只因天性使然,多数女子更在意。

反之男子多数更注重事业,在情感和家庭上分的就势必薄了些。

姝眉一直秉承:不匆忙选择,一旦做了选择就不后悔。最差不过是愿赌服输。

可这个时代男人大都不值得女子纵身一跃。

也不见得是他们本身多不堪,而是这个时代不给他们一对一的鼓励和支持。

人家干嘛苦着自己,不顺应常规,还约束自己的天性?

孔子曰:食色,性也。

这场纠结传染病,有人已经治愈,有人还在病中,甚至还有雪上加霜的。

李府来人到周家报喜,少奶奶姝颜又有了喜,已有三个月,胎作稳了才公开的。

身为亲三婶的王氏自然替她欢喜,只是觉得怀这胎和上一胎间隔太近,担心她身体怕是太吃累。

准备了许多药材补品,带上姝眉亲自前去道贺。

王氏母女先与姝颜婆母见过,道贺寒暄后,很快被引到姝颜的院子。

屋前伺立着不少丫头媳妇子,见到王氏母女纷纷行礼问安。

姝颜曾经的贴身丫头,现在做了通房的那个忙不迭替母女打门帘子。

感觉有道目光,姝眉扫到另一个做姬妾打扮的女子。

是个以前没见过的,长的甚是娇俏,虽规矩不差,眼神却不住打量姝眉母女。

姝眉有点恶心:大堂姐夫这是大姐怀一次孕,他就得填一个通房来庆贺咋的?

王氏则是正眼都不瞧那通房。

刚一进屋,就见姝颜急着要起身相迎,一旁她的贴身丫头赶紧扶住,并小声劝解。

见到姝颜的样子王氏母女都有点吃惊。

本来重规矩的姝颜没像以往那样迎到院门口,两人就有点小诧异。

现在看她人都怀孕三个月了,没胖不说还瘦了不少,肚子也不明显,脸色很是憔悴。

难道出了什么事?

这时一向端庄持重的姝颜,居然面露明显的欣喜,甚至有点小激动。

王氏赶紧扶住要行礼的她,娘三个坐定,王氏事无巨细的寻问起她的情况。

姝颜只说很好。

等把屋里不相干的都打发出去,让两个最心腹的丫头守着门。

姝颜才说了实话。

这胎坐的不太稳,孕期反应很厉害,吃喝难进口,总觉身子乏力。

王氏忙问请医问药了么?

姝颜说大夫要她静养保胎,放宽心情,过一段时间就好了。

王氏皱眉道:“不是三婶说你,也别太贤惠过了,虽然你身子不便,可侄女婿身边已经有了两个服侍的,哪里就委屈了他?既知这胎不稳,保养自己身子和保胎要紧,何需又弄个调皮的,给自己添乱加堵?”

姝颜眼圈一热,低头不语。

她留在屋里的贴身丫头慧香忙道:“三奶奶有所不知,门外那个是老夫人给的,从我们姑娘刚一怀上,老夫人就说先前两个都跟个小鬼似的,伺候不好姑爷。把她身边的人赏给了我们爷。竟似忘了我们姑娘怀相不好,才应该是最需照顾的那个。”

这时姝颜斥她:“住口!老夫人也是你敢编排的?”

慧香赶紧住口。

王氏眉头皱得更厉害:“你们姑爷怎么说?”

姝颜欲言又止。

王氏看向慧香。

她看了眼又低头不语的姝颜,咬咬牙带了点怨气的又说:“姑爷说长者赐不能辞。还因照顾老夫人的面子,去那个小蹄子屋里比别人都多。仗得那蹄子……”

不等她说完,就被姝颜喝止。

然后她低低的:“爷跟我说孝顺孝顺,顺则为孝。还说那丫头不过是个玩意儿,他根本不放在心上。”

这话像对着王氏解释,更像在说服自己。

王氏心中微叹,嘴上只能劝慰:“不说你平时为人行事,任谁也说不出不是,就为你家大哥儿和肚子里这个,也该是底气十足。何况真有了大委屈,咱家也不会任你被欺负了去。”

姝眉心里堵得慌,想喝口水压压烦躁,却神思不属的差点打翻茶杯。

这声响动让王氏和姝颜都意识到这些话题,当着姝眉说不合适。

姝颜有些羞惭,苍白的脸上浮上愧色。

王氏赶紧解围,问向姝颜:“再过几天我们要去上都,和你祖母爹娘一起过年,你可有什么需要捎带的?”

姝颜忙说:“有,且我还想烦劳四妹妹帮忙挑一下给祖母的礼,四妹妹最了解祖母的喜好了。”

姝眉知道这是娘亲和大堂姐借口把她支开。

于是笑说:“这些事我可比不得大姐周全,还是不丢丑了,倒是想我大外甥想得紧,能不能先让我和他玩一会儿?”。

姝颜听到妹妹提起长子,脸上露出真实的笑意,连声说去吧,让门外的墨香给她带路。

这段时间的纠结,加上刚才大堂姐的这档子堵心事,压抑的姝眉有些喘不过气。

到了外面深吸了几口冷空气,仍然觉得气闷。

来到小外甥处,不巧小家伙正睡着。

她就问领路的墨香,有没有方便能透透气的地方。

墨香忙说出了院子旁边有一临水阁,甚是敞亮,还有几株梅树。

她又迟疑了一下:冬日寒冷,姑娘不适合在那儿,万一吹了冷风……

姝眉说:“无妨,我只略待一会儿,过会儿还得跟我大外甥玩呢。”

墨香听了这话也就不多言,引着她带着麦香、可乐两个,一起去了临水阁。

临水阁周围景色果然不错,几株老梅吐蕊,一池清水成冰,一座亭阁掩映着于树石中,另有一番别致风景。

转过野趣横生的小路,来到阁中,可能因为常有赏梅人,阁中设有围幔,木椅上有棉垫。

姝眉依栏而坐,似在远眺,实则放空。

再别致的景致也疏散不开这世俗的恶心。

不知何时身边只剩麦香,墨香和可乐被姝颜院里的一个二等丫鬟因事叫走。

麦香怕时间长了,姝眉的身体受不住,正想劝她回去。

这时阁中围幔后施施然走出一位翩翩少年。

麦香一见,大惊:这不是在上都李家见到那个,姑娘说能灭九族的人么?

见她要喊,那少年做了个噓的手势,然后用只她能听到的声音:“我要是你,就赶紧看看周围有没有别人来,万一被看见,你们姑娘就只能卖给我了!”

麦香惊怒惧惮的看着这个花样少年说着这么恶劣的话,一时竟真的没敢叫出声。

李佑熙得意的挑挑眉,心花怒放得走向那个梦魇了他这么久的臭丫头。

小丫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坐着发呆了这么久,也不怕冻坏了身子。

从他得到消息,知道小丫头要来李府,就抛下一切跑到李府。

敷衍了堂兄李修齐的惊讶,借口赏景,事先摸了摸李府地形。

本来他就相中这个临水阁,没想到小丫头自动送上门。

这莫非就是传说中的心有灵犀?

李佑熙脸红红心砰砰。

也许是想得太久,也许是太急迫,越到临头,反而越发心怯。

他藏在围幔后看了她好久,迟迟没出来。

小丫头变了,完全不是梦里那个古灵精怪的刁钻样儿。

倒是应了那句:娉娉袅袅十三余,豆蔻梢头二月初。

这时她凭栏而坐,似形神孤寂,若眉带清愁。

他本想大喊一声臭丫头吓吓她。

可看到这样的她,李佑熙的心莫名的一软一疼。

在她身后站定,才轻声:“这么冷,还坐这么久,成心跟自己身体过不去啊?”

正放空的姝眉被吓得一激灵,回头看清是李佑熙时,心里又腾起一股莫名的火。

她坐着没动,一言不发的冷冷看着他。

四目相对,李佑熙见她目如秋水,内里却如池中之冰。

他有点慌乱,也有些委屈,更有些恼火:难道臭丫头忘了我了?还是被曹姑姑教得磨去了原本的所有鲜活?

这两样儿不管是那样儿,他都不能忍!

情急要拉她问个究竟。

谁知他刚一伸手,姝眉就忽的站起来,侧闪几步站定,

然后规矩严谨的给他行了个礼:“参见七王爷!”

李佑熙惊问:“你知道我是谁了?”

姝眉淡笑:“除了皇族王爷谁能用龙纹绣?”

李佑熙有些懊丧的哦了声。

然后就听姝眉毕恭毕敬的道:“不知王爷在此赏梅,打扰了贵人雅兴,还望王爷赎罪,容民女告退。”

李佑熙额角青筋又嘣儿嘣儿跳起来,勉强压住火:“你非得这样啊?你知不知道你一到京城,我就急着想去见你……”

说到这儿,看到姝眉眉间若蹙,就忙改口:“知道不合规矩,才没去。”

他又结巴一下:“今儿,今儿是凑巧,真的是凑巧,我来看堂兄,来这赏梅正好碰到你。还有我叫李佑熙,你,你可以不叫我王爷。”

说完他的脸莫名的热红。

姝眉静静看着这个急于用谎言解释,眼带热切,还会脸红的少年。

心里不由一软,到了这个时候,对这个少年的心思,她哪会不明白。

可两世为人,有时或许不知道什么是自己想要的,却清楚的知道什么是自己不想要的。

要说对杨毅,她还会纠结是不是。

对李佑熙,她却清楚的知道她不要。

不是李佑熙不够好,是他脱不开的身份圈子,正是姝眉根本不想涉足的一丝一毫的地方。

姝眉觉得,每个人都该自己清楚自己多大能耐。

别说不爱,就算爱了,也不想把一份曾经的美好整成一地鸡毛。

就像还珠三里的小燕子。

很多人都认为还珠三拍的挺失败,其实这部最真实。

可惜连自己都不爱看。

因为真实的让人绝望,又那么让人一直如鲠在喉。

所以她不允许自己成为小燕子。

而且不管前世还是今生,姝眉都厌恶暧昧。

谁还没点小虚荣心?

被人爱慕确实也值得女子骄傲。

可她绝不会用暧昧栓住众多裙下臣,借以来满足自己的虚荣心。

误了他人,累了自己。

有这样一句话:拥有再多的你不喜欢,也不过是在增加自己的负累。

所以她不能接受李佑熙的好。

姝眉刚才愣神时,李佑熙也怔忪的盯着她看。

回神的姝眉看到少年眼里的痴意,心中一叹:注定要辜负的,唯有长痛不如短痛,才不会更辜负。

她先给一旁的麦香使个眼色,让她查看一下周围。

之所以支开麦香,主要是照顾李佑熙的自尊。

前世上高中时,她曾简单粗暴的拒绝过一个向她表白的男生。

那世的老爸得知此事后,意味深长的一番话,让她两世都记得清清楚楚,老爸说:

喜欢你没有错,你不喜欢记得要拒绝,莫让喜欢你的人无辜蹉跎。只是记得拒绝时尽量把伤害降到最低。因为还是那句话:喜欢你没有错。

看麦香离开后,姝眉浅浅一笑:“能见到王爷,已经是小女子三生有幸了,哪里还敢放肆的直呼大名?要知道多少人想见你一面都还没机会呢。”

李佑熙也回了神,脸红红有些别扭的嘟囔:“好像谁喜欢被那么多人见似的。”

姝眉的笑意深了些:“是啊!想见王爷还不见得给见呢,这就是尊卑之分啊!何况还有男女大防,所以我才说我三生有幸啊!”

看李佑熙似乎要说话,姝眉没给他机会,接着说:“如果你我再在这儿单独待下去,那就不是我三生有幸了,被人看见,小女子十张嘴也解释不清。所以我真的要告退了。”

说完福一福身就想离开。

李佑熙急得又要拉她,见姝眉的眼神才止住,嘴里却急急的:“干嘛要解释?你,你可以不用解释的,你知道,我可以给你……”

姝眉眼神微厉,与他对视,却又把语气放缓,似玩笑的:“难道灵隐寺那一胳膊肘还没把你杵明白?”

李佑熙微窘却又急道:“不一样的!”

姝眉盯着他的眼睛,认真的说:“一样的!”

见他要还要辩,姝眉做了个噓的动作,眼神清亮而坚定:“在我心里是一样的!你既知道我是周家女,就该知道周家家规:男子不纳妾,女子不为妾。所以:谢谢你,但是不行!”

说完她再次对着李佑熙福了一礼,转身出了临水阁,和等在外面的麦香一起离开。

呆立在亭子里的李佑熙,脑子里乱极了,觉得里面塞满太多的东西,分不清都是些什么,唯有一种钝钝的无处不在的痛最清晰。

疼痛压的那么重,让他想追出去,却怎么也迈不开步子。

看着女孩儿越走越远的背影,他满怀的纷乱又一下被抽了个空。空得那么冷,冷得他的心无处避藏。

车马粼粼碾冰辙,北方的冬天格外冷,似乎能冻的人痛心彻骨。

这次往北疆送粮草的车队里,姝颜夫君李修齐躲在一辆马车里。

他抱着手炉,把裘衣裹了又裹。

心里骂着这鬼天气,又抱怨大过年的偏给他派这么一趟苦差事。

听父亲给他分析,这是皇上对朝堂两股势力的一种平衡。

之前皇上无条件信任倚重太子,众臣也就整不出什么派系。

可自从前年皇上一场重病后,开始又超乎寻常的宠七皇子。

不过这也就算了,毕竟七皇子和太子是一母同胞,简直就是太子一手养大的,兄弟两感情极深,也不会和太子起什么利益冲突。

所以朝野还是一片平静。

今年年初四皇子不知怎么入了皇帝的眼,虽然没超过太子和七王爷,可架不住人家被安排了差事,在朝堂上有了话语权。

加上他母族给力,还有五皇子明里暗里的帮助,也许和太子有一拼。

比如刚任命了肃北统帅贾勇,便是四皇子一派的胜利。

皇上为了平息太子一系的不满,在任命贾勇为北疆防军正统帅不久,又给予太子一系的副统帅赵云飞及相关人重赏。

由他这个在兵部任闲职的,还不属于任何一派的宗室子,带着赏赐随押运粮草的队伍一同送去。

正当李修齐由思考国家大事,转到思念家中贤妻幼子娇妾新宠时,忽听车外一阵大乱,夹杂着阵阵喊杀声……

第三十一章 姝颜有求 各自立场

上都的周家长房,大奶奶张氏刚刚送走一起过节的三房一家。

除了姝眉留了下来,其他人都回了京城。

张氏料理完家务,把留哥儿从老太太那里接过来。

忙了这么些日子,终于闲下来,能和儿子好好亲香亲香。

忽然大丫鬟迎儿匆匆进来,面带喜气的回禀:“大奶奶!咱们大姑娘回来了!”

张氏很是惊喜也有些疑惑,虽然京城离上都不远,可大女儿现在怀着身孕,提前也没有和家里知会一声,怎么就突然回娘家了?

不过也没有时间多想,赶紧收拾一下,去了老太太的院子。

姝颜归宁肯定先去给老太太请安。

谁知等她到了老太太处,就被老太太的大丫头康儿拦在门外。

恭恭敬敬的让她稍等,说是大姑娘正和老太太单独说话。

张氏心下更是不安,到底是什么事儿让大女儿匆匆从京城赶来,直接到了老太太这儿,还必须要单独说话?

此时老太太屋里除了她和姝颜,还有一个手正被姝颜紧紧抓得生疼的姝眉。

留哥儿被大伯母接走后,就剩姝眉陪着祖母解闷儿。

因为曹姑姑老蚌生珠,以40岁高龄给40多岁的周大顺怀上了女儿。

之所以说是女儿,是因为周大顺坚称,他媳妇给他生的一定是像媳妇一样温柔漂亮的小闺女儿。

他这狗粮撒的,差点没让身边的一群单身狗把他给捶死。

所以暂时没人教姝眉功课了。

赵老太太就把姝眉留在上都,一来可以陪自己,二来也可和大奶奶这里的教养嬷嬷请教。

最真实重要的原因她不能说。

私下里姝眉和她说了在姝颜那里遇到七王爷的事。

孙女一五一十把全过程都说了,包括婉拒七皇子的事。

老太太一边欣慰孙女处理的非常得体,一边又觉得心惊。

留孙女在身边远离京城,也多少是为避避风头。

谁知姝颜突然归宁,直奔她的院子很正常,可见完礼就直奔她身边的姝眉,死死拉着不松手,就很不正常了。

老太太打发走旁人,只剩三人时,看着大孙女憔悴而略显狼狈的样子,

老太太太温言:“好孩子!坐到祖母身边来,有什么事和祖母说,你四妹妹一个小丫头知道什么?”

姝颜好像清醒了些,终于松开姝眉的手,转到老太太身边。

却一下子就跪了下来,边哽咽着:“祖母救我!”

这下可把老太太和姝眉唬了一跳,老太太急道:“快起来!你这怀着身子,有什么事不能坐下说?”

姝眉也赶忙去搀扶她。

姝颜呜咽着不起,老太太微愠:“有什么事大过你肚子里的孩子和自己的身子?竟这样全都不顾惜了?”

姝颜这才在姝眉的帮助下,起来坐下,却又抓着她的手不放,眼带恳求的望着她,嘴唇翕动却说不出口。

老太太皱皱眉,再次发话:“眉眉!你去给你大姐换杯安神茶。”

姝颜一听忙要说话,被老太太严厉的眼神制止住,才有点不甘愿的松开姝眉。

姝眉明白祖母的意思,虽然心里太多疑惑,甚至有点不安和小不快,还是乖乖起身。

等她离开,老太太才轻叹一声,低声对姝颜道:“即便你的事和你四妹妹有干系,可她一个内宅未出阁的女孩子,能帮得了你什么?最后她不还是得听长辈父兄的?今儿你当着她的面说了,她要是没法帮,以后让她如何自处?你和她姐妹又如何处?你先和祖母说说,哪有过不去的火焰山?”

闻言姝颜的眼泪簌簌落的更快。

老太太又温言劝慰一番。

她刚才止住泪,略平静下后和老太太说出缘由。

原来她的夫君李修齐,年前奉皇上旨意去北疆宣赏劳军。

谁知眼看就要到北都时,却凭空杀出了一股悍匪,不仅劫走了全部劳军之资,还抢了同行的所有粮草。

护卫的官兵死伤殆尽,护卫队长战死,副手也重伤。

唯独李修齐毫发无损。

本应是幸事,糟糕的是,被救的护卫及副手,都说悍匪刚一冲出来,李修齐的车就狂奔而出,冲出包围圈,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这就太耐人寻味了。

闻讯皇上极为震怒,皇赏被劫狠狠打了他的脸,粮草被劫影响北疆官兵的军需和士气。

其实还有一个更让皇帝愤怒到内伤的缘由,可却无法宣之于口。

因为前不久,北疆新上任的统帅贾勇,弹劾副统赵云飞畏战违命,贻误战机,致使大明失地大同至今不能收复。

赵云飞上折自辩:对大同一直围而不打,是因为想拖死鞑靼人,他们粮草不足熬不过寒冬。

等时机成熟,我军再一举进攻,把他们彻底打残。

此时时机不对,贾统帅却执意攻打大同,很可能逼得鞑靼人背水一战,狗急跳墙,反而更不好打。

万一已巩固的防线动摇,更加得不偿失。

朝中两派各自为政,因这两人的折子,吵成一锅粥。

只顾求仙访道的皇上烦不胜烦,派出中立的李修齐去北疆,明为劳军实则更为了暗查。

负责暗查的人隐在宣赏的队伍里,结果当然被劫匪一锅端了。

要说这里面没有阴谋,谁都不信。

无论哪样都拔了老虎毛,皇上下旨必须严查重惩。

于是李修齐首当其冲,被压回京城,就马上被打入天牢。

审讯时,李修齐大喊冤枉。

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刚听到车外乱,还没来得及看究竟,就被惊马拉着跑了,颠簸的七荤八素,等车停清醒过来,就被援军救了。

可是所有的证词证据都对他不利,他自己也没有足够的证据证明自己无辜。

负责此案的官员查来查去,也没查出真凶,追找所劫物资的更是一无所获。

北疆战事吃紧,将帅不合,物资被劫,急需鼓舞士气。

解决这些问题都是当务之急、重中之重。

所以李修齐的案子不能久拖。

不仅要尽快结案,还得重惩以震慑。

查不出真凶,李修齐极有可能就是替罪羊。

镇国将军府已经乱成一团,李修齐之父镇国将军李茂和世子东奔西走,托人求情,焦头乱额。

姝颜婆母哭天抹地。

身怀六甲的姝颜更是厥过去了好几次。

要不是闻讯而来的王氏百般劝慰,身子都挺不住了。

后来不知听到了什么,姝颜不顾身体不适,匆匆赶回上都娘家。

一到就发生了开头一幕。

当然上面有些详情姝颜是不清楚的,她只知道与她夫君有关的那部分。

得知孙女婿的危机,赵老太太也是极其担忧和惊惧,忙问求助情况,毕竟是皇家宗室,怎么也该同气连枝。

姝颜凄楚道:“陛下震怒,那个敢出头?还不是各扫门前雪。再说夫家一向中立,和太子,四皇子都不太亲近。求上门也无大益。”

老太太轻叹一声,然后拧眉闭目沉思。

忽又睁开眼:“这事怎么也看不出和你四妹有关啊?”

姝颜面现一丝不自然:“前一段时间夫君和七王爷走得很近。出事后就想着求七王爷说说请,陛下现在最宠爱他,能说上话必是有用的。可是找上门时,说七王爷这段时间不知为何闭门不出,谁都不见,连太子见他一面都难。而四妹她……”

说到这儿,她迟疑下看向老太太。

老太太从一听到七王爷时心里就咯噔了一下,但是面上不动声色。

等姝颜看向她时,她平静的说:“即是连太子都不容易见,谁还能见得到?该换条路子了,不该一条路走到黑。”

姝颜的眼圈又红,哽咽着:“实在没有别的法子了,能求的都求过了,都不管事的。只剩这一条了!”

老太太目光沉沉的看着她:“那也该是你公爹去求七王爷。”

姝颜又跪到老太太腿边:“求过了没用的,祖母!求您让四妹妹试试吧!”

老太太的头轰的一下,猛得闭上眼,缓了下才睁开。

沉声道:“起来!坐稳了再好好想想,你刚才说了什么糊涂话!”

姝颜瑟缩了下,可还是低声的说:“祖母有所不知,年前四妹妹去我家时,有一会儿她去临水阁观景,离开后,我身边的丫头恍惚见七王爷过后也从那里出来。后来夫君也曾说过,那天七王爷确实来过,却不知为何失魂落魄的突然不告而别。”

只听老太太一声低喝:“住口!”

姝颜仓皇抬头,就见到祖母眼里的怒不可遏:“你现是李家妇,当以夫家为重,本也没错。可你别忘了你也是周家女,胡乱猜疑让你妹妹名声扫地,对你能有什么好?!”

姝颜强忍住羞愧惶恐,眼带祈求道:“祖母!我已经封了口,不会对四妹妹名声不利的,祖母!您就帮帮我吧!难道您忍心看孙女失夫,您的外孙一个那么小,一个还在腹中就失父么?”

说完就伏在她膝头失声痛哭。

老太太的眼泪也止不住的落了下来。

过了一会,老太太先止住泪。让姝颜起身坐好,为她拭了试泪。

声音低缓:“就算你妹妹见过那七王爷,你又怎知她能和王爷说上话?就算能说上话,你妹妹以后什么下场,别告诉我你会不知。如果真成了那个身份,别说你三叔三婶你那几个出息的堂弟如何恨你,就算你自己又如何过去良心那道坎?”

一席话让姝颜一下子止住了泪,神情怔愣的看着老太太。

老太太心里一阵揪疼:手心手背都是肉,虽然她偏心姝眉,可也绝不会坐视姝颜年纪轻轻就失夫。

听姝眉所言,那七王爷定是心仪了她。

一旦姝眉出言,十有八九会帮忙。

可这么一来,姝眉也势必会成为王爷的妾室。

真如此且不说姝眉,就算极宠她的三房人众,势必从此和大房有了隔阂,周家恐就散了。

这是她决不允许发生的。

看着面目凄楚,神情恍惚的大孙女,

赵老太太又是一阵心悸抽疼。

刚想再安慰,却见姝颜眼神清明了许多,神色也基本恢复到平时的严端。

她起身给老太太福了下:“祖母!刚才是孙女关心则乱,鲁莽了。望您体谅。我这就去和母亲商量一下,看看还有没有别的办法,恕孙女先行告退了!”

说完听老太太刚一应允,转身就走。

赵老太太不由得喊住她:“让祖母好好想想,咱们都好好想想,一定有办法救修齐的!”

姝颜半侧着身子,看不清她表情,缓缓的低语却如钢刀:“我是得好好想想,是要良心还是要救夫君。”

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她没有看到身后她祖母骤然苍白的脸,和缓缓软下去的身子。

被支出去的姝眉心里隐隐不安,大堂姐的事明显和她有关,似乎也不是什么好事。

可她怎么也想不出会是什么事。

犹豫了下姝眉悄悄回到隔间,姝颜和老太太的对话几乎都被她听到了。

听得她一阵阵心寒:都说清官难断家务事,殊不知皆因每个人都站在自己的立场上,以自己的标准来衡量对错。

就像姝颜这件事,站在她的立场上,委屈堂妹姝眉做妾,为的是救亲人一命,难道亲人的命还值不上受些委屈?

对姝眉而言,除了父母子女,她有什么义务为了救堂姐夫一命,就得搭上一辈子的幸福?舍弃最在意最坚持的尊严?

毕竟谁也没有资格理直气壮的要求别人为自己牺牲。

姝眉心里五味杂陈,一时怔怔愣楞的,没有听见姝颜最后一句话。

所以也没注意到祖母被那句话刺激的又犯了旧疾。

等她回过神掀开主屋的门帘,才看到瘫软在椅子上的老太太。

吓得她一边急奔过去,一边慌乱的唤人。

傍晚周家大爷周纪春策马狂奔回府,得知母亲又犯心悸,深知母亲病情的周大爷心惊肉跳。

等他看到一家人全在守着老太太不说,居然看到嫁在京城的长女也在时,心里不由一沉,

又见妻子双眼红肿,几次对他欲言又止。

只是母亲身体要紧,暂时顾不得其他。

又是好一通请医熬药,一家人守着老太太整整一天一夜,病情才暂时稳住。

大爷这才把姝颜单独叫过来,大奶奶也忙跟了过来。

大爷开门见山:“姝颜!是不是你把修齐的事和老太太说了,才刺激的你祖母又犯了旧疾?”

姝颜愧悔难当正欲回话,

张氏红着眼望着大爷:“修齐的事,看来你是事先知道了?这么要紧的事儿,你怎么不跟我说一声?但凡我事先略知一二,也不会让她如此鲁莽。”

大爷看了她一眼,又转向姝颜责备道:“从开始事发,我就给你传信,安心养身体,什么事交给为父和你三叔。也不许告诉你祖母和母亲,于事无补还害她们担忧伤身。这都是男人们的事。你就这么信不过你父亲?”

姝颜泪流满面的跪在父亲面前:“女儿知错了!只是女儿实在害怕,到现在修齐的事一点回缓都没有,所以才昏了头。”

张氏心疼的拉她起来,一时也泪流不止。

大爷长叹一声:“即使再急和你祖母说又有何益?白白害她担心受累而已,还有你身子不便,如此奔波不顾惜,实在不像平时的你。到底有什么让你如此匆忙回家,不管不顾?”

姝颜心虚了,讷讷说不出话。张氏提她解围:“孩子有了为难事,最先想到的还不都是亲爹娘?”

大爷虽然有点狐疑,倒也没多想,接着说:“你先放宽心,原怕走漏风声才没告诉你,修齐的事马上就有转机了,转机在路上不能漏丝毫风声,你且安心等两天。”

姝颜和张氏惊喜的齐问:“真的?”

周纪春肯定的:“你三叔刚让可靠的人送来的消息。”

姝颜狂喜之余又觉极其愧疚难堪:三叔一心为她奔波,她却对四妹……

幸亏她的想法除了祖母,连母亲都没来得及说,四妹更不知道。否则自己可真再也没脸见她了。

也亏的祖母一片苦心,自己却把她老人家……实在不孝至极。

思及此羞愧的又落下泪。

张氏急忙劝解,让她顾及身子。

姝颜强止住泪,起身就去服伺祖母,谁劝也不听。

日后不仅对祖母尽心尽力孝顺,对姝眉也关心备至照顾有加,甚至有丝丝小心翼翼。

有定安伯帮忙请得名医医术了得,赵老太太再次抢回了一条命,慢慢将养就行了。

第三十二章 周霆如愿 又见绿茶

李修齐的事也确如周家大爷所说,很快有了转机。

北疆传来消息,被劫的物资粮草找到了,虽然还没抓到元凶,可是看守的人都是死士,一场打斗过后无一活口。

就从这一点看基本也洗清李修齐的嫌疑,死士不是谁都养的起的。

再说所劫物资全部找回,即使有罪也罪不至死。

最后李修齐被一撸到底,回家抱孩子去了,却总比丢了小命好。

北疆的事也有了解决方案,皇上派定国公做监军。

定国公年事已高,已经解甲养老,又再次出征。

因他不仅战功赫赫,还德高望重,倒是很服众,北疆军队内部终于稳定下来。

此时京城一豪宅密室中满地碎瓷,一片狼藉。

一个30多岁身着华贵的男子,因暴怒一脸扭曲:“废物!一群废物!东西藏那么严密还能被人找到!还有贾勇那个饭桶!这么好的机会都没把握住。”

另一个衣着和他差不多,年龄略小的男子:“四哥消消气!这不是没想到定安伯那个废柴次子,竟然歹竹出好笋,养出杨毅这么个奇才么。要是能把他收到咱们手下,可比贾勇有用的多。”

年长的那个:“北疆咱们鞭长莫及,贾勇独木难支,收拢杨毅那小子暂时不便。没有粮草做筹码,和鞑靼的协议也不好说。我先派人和鞑靼人再接触下,看看能不能……还有你继续在陈峰那里下功夫,要是他能为我们所用,宫里就不愁了。”

另一个忙答是。

阳春三月江南早已草长莺飞,可北疆还是水枯草无,鞑靼人的物资缺乏已经到了极限。

粮草充足的大明军队发起总攻。

内部稳定战斗力明显飙升,北疆大军一举收复了大同等大片失地。

仗只打了三个多月,就把鞑靼人彻底轰出了国界。

朝堂上下欢欣鼓舞,皇上大喜,重赏三军。

不仅重赏财物,还加封了一批年少有为的将领。

其中就有杨毅和周霆。

杨毅科班出身起点高,背景好,有帅才。

擢升为正四品明威将军。

周霆从校兵底层,层层打起,敢打敢拼,是一名虎将。

擢升从四品显武将军。

周家正是喜事连连,先是大房双姝接连出嫁。

姝安嫁入京城书香世家,所嫁夫君因年少上次科举未中,欲和周霖同科再考,据说这次也是很有把握的。

姝静嫁的寒门新进士,在翰林院镀了一年金,在岳丈一脉帮助下,成功觅得一外任肥缺,新婚小两口喜滋滋赴任去了。

三房这里有周霆这匹黑马,还有未来之星周霖,甚至隐形的未来姑爷杨毅都年少位高。

都足以让三爷夫妇梦中笑醒。

周霆的亲事也必须抓紧提到日程。

自从孙子杨毅高升,定安伯已经跟周纪春得瑟了好几次。

那意思他孙子有些抢手啊!真是件烦恼的事额。

不过最后总是表态,他还是不改替孙子求娶周家女的初衷。

你瞧!咱老杨够意思吧?

周纪春忍着翻白眼的冲动,给三弟周纪秋传信。

三爷夫妇正得意,对女儿的亲事并不算太急,当务之急是把周霆的婚事先定下来。

正巧皇上因北疆大胜,龙心大悦,除留下正副统领继续镇守外,让定国公班师回朝,献俘庆功。

同时把那几个年轻将领带回京城受封,以扬国威,振民心。

周霆正在其列。

正好趁热打铁解决终身大事。

三爷夫妇却不知他们的出息次子,正寻思怎么赖在北都不走。

周霆:未来媳妇在北都,还没追到手,万一他前脚走,她后脚跑了咋办?

北疆战事基本结束后,周霆和一些将要被朝廷封赏的青年将领集中到北都,准备和定国公一起班师回京受封。

到了北都自然要去小舅舅家。

舅甥拉家常时提到了他亲事,小舅母无意中惋惜道:“要是去年和张守备家谈得拢,现在正好双喜临门,可惜了!”

周霆现在对张守备三个字格外敏感,这段时间他没少在张守备面前,别有用心的刷存在感。

没想到自己曾经离目标这么近过,自然不会放过。

私下和小舅打听了前因后果,厚着脸皮和小舅吭哧着,

那意思能不能请舅舅替他再去张家打听打听,现在他也算小有成就,再提亲事没准就成了呢。

况且原先祖母和娘亲不也都是满意的么?

娘亲舅大,舅舅就辛苦一趟呗!

王勇之被外甥逗的哈哈大笑,

同时也很欣慰:外甥长大了!知道要娶媳妇了。好!舅舅就替你跑这一趟。

王勇之夫妻同时拜访张家,与张守备夫妇分别表达了心意。

张夫人惊喜的不得了。

本来因周霆这么年少有为,女儿却错失如此良配,她已经扼腕不止一次,不成想对方还会再求娶。

张守备也没想到周霆会这么出息。

他在军中奋斗这么久,才刚到从四品,周霆一不及弱冠的毛头小子居然和他同品级了!

心中略有小妒忌也有些得意:我有宝贝闺女在手,同级怎么样?还不是得低三下四讨好我?

最后张家夫妻小小矜持下,也就表态可以考虑。

不过得到京城再继续和周家商定。

因为过一段时间张大人也要回到京城去任职。

本来他之所以调到北疆,就是觉得自己年纪不小升迁费劲,才想法子调到北疆利于升迁。

现在目的也算达到,自己小升一级,给儿子也在军中谋好了出路,回京任职也就顺理成章了。

周霆自是欢喜踏实许多。

没想到这事儿又卡在张晴那里。

她依旧忘不了那个赛马少年。

不过这次连疼闺女的张守备都没由着她。

一来女儿确实到了该议亲的年龄,

二来,通过这两年的接触,周霆这孩子确实不错,能力、人品、家世他都非常看好。

张晴闹完父母无果,又想到缠着哥哥。

张成刚得知和周家议亲的是妹妹时,心里难言的失落。

等听妹妹让他给周家二公子传话拒亲,他又有一丝莫名的窃喜。

被妹妹缠得受不了的张成找到周霆,含蓄的表示:妹妹还小,想多在父母膝下尽孝几年,怕误公子佳期,莫若另觅良配。

周霆这下明白了前两次求亲为啥无果。

敢情都卡在那小丫头这儿了。

他眼珠一转,恳请张成:“请张兄转告令妹,周某想和她再赛一次马。如果她赢了,就请同意我的求亲。”

张成一头雾水:他这是什么意思?

和一个姑娘赛马输了,还厚着脸皮娶人家,很光彩么?

还有,为什么是再?

听了哥哥的转述,张晴开始还有些费解:这意思她要是不想不他,只要输了就行了?他这是为了是求亲还是求胜?

可是等等,再赛一次马?

这,该不是?

对了!当时那个少年也姓周!

张晴的心忽的砰砰乱跳,脸上做烧,低头咕哝:“赛就赛!”

两头雾水的张成传话筒只好又履行职责。

于是一对欢喜冤家终于再见了面。

赛马结果不用说:周霆输了。

不过他可没觉得丢脸,输了赛事,却赢得了美人归,赚大发了!

原来想死赖在北都追媳妇,现在追到手了,更想死赖着不走。

京城的三爷夫妇收到王勇之的来信,也是惊喜的不行。

没想到瞌睡来便送枕头,张家姑娘原就是赵老太太和王氏都看好的。

本还遗憾错过了,哪知柳暗花明,时机恰好。

赶紧回信转交张家,诚恳表达求娶之意。

这样周霆的亲事就基本解决了,只等他和张家都回京城时就彻底定下。

下面就轮到了姝眉,不同于儿子亲事欲定的欢喜,三爷有点不痛快牢骚:

急啥急?我闺女还没满14岁呢。

他家杨毅升了个官儿,就了不得了?

他这是明显的双标啊!

他忘了杨毅比周霆还大一岁呢,能不急吗?

姝眉在姝安嫁到京城时,就随着也回来了。

赵老太太以自己身体需静养为由打发她回的。

其实是通过上次姝颜的事,老太太意识到得赶紧给姝眉定下亲事,否则后患无穷。

自己精力不济,让老三夫妻赶紧操持吧。

那个杨毅还是挺不错的,趁他回京赶紧定下,她才能放心。

最近两个月京城最热门的话题,恐怕就是很快回京的北疆胜利之师。

尤其是那些将要受封的青年将领,更是热门的佳婿人选,多少人家虎视眈眈蓄势待发。

连一向严谨的闺阁女子也免不了八卦一下。

当下马上要进入九月,京城闷湿高热的天气已经过去。

各种聚会游园活动又开始频繁起来。

有热门议亲人选的二哥周霆,姝眉因此收到了不少请帖。

不过她很少应约,唯有二堂姐姝安的邀请没有拒绝。

姝安嫁的夫君虽是王家嫡幼子,但饱读诗书,温文尔雅。

夫妻新婚便琴瑟和鸣。

爱屋及乌的王三郎得知娘子操心小堂妹婚事,热心提出在自家有名的园子办一次游园活动。

他负责请适龄有才德的公子们。

长兄家有一十几岁的侄女,鼓动大嫂请女宾,娘子给四堂妹借机下个帖子,趁机刷脸岂不是好?

姝安大喜,她夫家世代书香,底蕴深厚,所交之人必是不俗,机会难得啊!

她这时还不知姝眉的亲事已有默契。

王氏接到姝安的帖子,倒是没有像对姝颜的邀请哪样防范。

姝安嫁的人家极为清贵,素来和王室权贵交往不多。

且女儿也会从这种世代诗书传家举办的聚会中,学不少自家没有的行事风范。

姝眉听说好友林箐箐也接到了帖子,更愉快的决定参加了。

还有周霁也收到了二堂姐夫的邀请,他作为护姐使者当仁不让的随行。

到了王家才知是男女游园双方只隔一条人工小溪,两边还有各种别致的小桥相连。

可见京城比上都开放的多。

未婚男女还是机会在婚前一见的。

姝眉见过肉眼可见幸福满溢的姝安,打发走周霁和林箐箐的小弟,就和林箐箐两个开心的说个不停。

姝眉前世今生都是北方人,所以很不适应京城的闷湿高热。

一到夏季就蛰伏家中,几乎哪里都不去。

好久不见,文静的林箐箐都忍不住拉着她的手不放。

两人正聊的开心,忽见对面过来了三个人,中间那个居然是姝眉认识的陈小莲。

看到姝眉和林箐箐两个,正满脸笑容的陈小莲笑容僵了下。

要知道她为了弄到这张请帖,可是费了大劲。

周姝眉却仗着她二堂姐,自己轻而易举不说,还给林箐箐也弄一张。

明明自己和她相识在先,却不帮自己这个忙。

她越想越不痛快。

讲真这可真冤枉了姝眉,林箐箐的请帖跟她还真没关系。

双方互相见完礼,林箐箐和姝眉就被陈小莲酸溜溜的阴阳怪气弄得莫名其妙。

而陈小莲见她们两:一个身着粉蓝印花交领褙子,白底绣花马面裙,气质清雅。

另一个白底水红领子对襟印花褙子,水红撒花百褶裙,眉目如画。

一个雅致如空谷幽兰,另一个娇嫩如初春海棠。

相比自己的衣着过于追求素雅,通身显得有些寡淡,反而失了豆蔻年华的鲜活,不觉越发气闷。

开始姝眉还有些不明就里,过会儿便大悟:

陈小莲这杯绿茶又冒婊气了!

姝眉内在洒脱率真,与同款的女子惺惺相惜,比如张晴。

喜欢呵护温柔细腻善良的女孩子,比如林箐箐。

但最讨厌的就是这款女子的赝品――白莲花或绿茶婊。

最让她恶心的就是那份作。

不过被大伯母家的教养妈妈和曹姑姑联手打造得她,大多时候都能不喜怒形于色了。

所以对陈小莲她应对的还是得体的,最多不过是保持距离。

反正因爹爹从科举,平素她交往的也都是这样家的女孩子。

游园的女孩子们中就有不少平时认识的,随便找个熟人聊几句,也就和她撂开手了。

可陈小莲却因此更加妒恨姝眉。

她是借了叔叔的名头进到京城各种圈子的。

她叔叔陈峰是天子近卫,那个圈子的人都不敢得罪他。

但因避嫌,明面上也不好过分亲近。

陈小莲自认从父亲那算,她应该是诗书人家之女,又以才女自居,所以最想进的是清贵圈。

可惜她借名头的叔叔明面上属武将圈。

这样清贵圈不认可她,她又不屑于武将圈。

致使她到了京城这么多年,哪个圈子也没真正融入过。

现在她见刚来京城不久的姝眉,居然这么快就在她向往已久的清贵圈混得如鱼得水,她能不羡慕嫉妒恨么?

打定主意给她难堪,机会还是挺好找的。

游园的活动不过也就是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各种才艺表演,投壶赏花各种小游戏。

男宾那里多个射箭。

很快就让陈小莲找到机会,她见有几个女孩子提议作诗,自认曾趟过姝眉底儿的她,觉得作诗定是姝眉的短板。

于是面带微笑找到不远处正和几个女孩子赏花的姝眉。

被她突然亲热的挽住胳膊的姝眉吓一小跳。

紧接着听到陈小莲妹妹长妹妹短的和她发嗲,又差点抖落一身鸡皮疙瘩。

得知陈小莲的来意,姝眉婉拒了。

陈小莲却一脸娇嗔:“曾和妹妹同路那么久,妹妹的才华我还能不知?妹妹如此推却可是瞧不起姐姐?”

姝眉似笑非笑:“哪敢瞧不起姐姐,正是和姐姐同行那么久,才知姐姐才气非我能比。虽说好花还得绿叶衬,可想来姐姐也不差妹妹这一片绿叶吧?”

陈小莲被噎了一下,马上一副被遗弃的样子:“妹妹和这里的才女们这么熟,可怜姐姐只认识你一个,都没人给我做伴。”

一边的林箐箐深知姝眉脾气,知她恐是已经腻歪了,

赶紧解围:“看那边作诗的人已经不少了,不如咱们去看我弟弟他们射箭吧!”

陈小莲露出为难怕怕的表情。

正当姝眉和林箐箐觉得她会知难而退时,却见她露出惊喜的样子,指着一个离小溪那边靶场很近的一个亭子:

“那个亭子离靶场很近,里面有把好琴,咱们过去不仅能抚一曲,还可以看令弟射箭。一举两得岂不是好?”

姝眉一副被你打败了,

心道:你改名陈小强得了。

连林箐箐都露出无可奈何的表情。

于是三人带着各自的丫头去往溪边凉亭。

第三十三章 被逼高调 杨毅送簪

正在射箭的周霁和林茂小盆友以为姐姐们过来观战,顿时更来劲儿。

要知道他俩一来就占上这个靶场,为得离姐姐们近着,可以尽护花之职。

那些有好逑意的适龄少年本想就近“观花”,或借箭术“开屏”的,不好意思和他俩小屁孩争,只能悻悻然。

姝眉一行来到小亭,果见里面摆了一把好琴。

姝眉的琴艺一般,但林箐箐在这方面颇有造诣。

长期熏陶下,姝眉的欣赏水平不低。

原本她吹一手好笛子,却因太低调外人很少知道她有这一手。

众人坐定,一番谦让后,陈小莲坐到琴凳前。

她之所以没有十分推让,就是想先入为主。

虽然她不知林箐箐琴艺,想来最多和自己平分秋色。

有她珠玉在先,林箐箐也就不会更显眼。

至于姝眉的琴艺她倒是知道得很清楚,没有比较就没有伤害,到时候就只等着看姝眉难堪。

琴声一起,小溪那边的几个少年书生就似看射箭的样子,凑了过来。

只是一曲终了,除了姝眉几个礼貌性的赞美,那边的少年并没太多反应。

这让踌躇满志的陈小莲大受打击。

平心而论陈小莲的指法娴熟,琴艺不错,只是匠气太浓,缺乏意趣。

这些诗书世家的公子大多常年浸染其中,对这些自然分得很清,所以不以为然也不稀奇。

陈小莲强笑着让给林箐箐。

箐箐伸出芊芊玉手,悠扬的琴声像一条欢快的小溪,缓缓地流出。

美妙灵动的琴声从指间绵绵而来,似丝丝细流淌过心间,柔美恬静,舒软安逸。

合着周围的景致,正是身临其境。

余音还未散尽,对面溪边便响起喝彩声和掌声。

小溪这边也被琴音吸引过来好几个女孩子。

大家听完也都是纷纷夸赞。

弹琴时一派出尘仙子样的林箐箐,这时却羞得粉面绯红。

惹得姝眉又想“调戏”她。

一旁陈小莲的脸色可谓难堪之极,堪堪也把脸涨得通红。

想到接下来要表演的姝眉那手琴艺,她才强压下各种情绪。

调整了一下脸色,心口不一的赞了林箐箐几句,就急拉姝眉上场。

想着让她的闺蜜打她的脸,岂不是更爽?

姝眉微微一笑:“刚才两位姐姐的妙曲已是登峰造极,我再奏琴恐也是狗尾续貂。所以我还是换一种吧!”

说着给雪碧使了个眼色。

雪碧忙从包里取出大哥周霖送她的玉笛。

之前姝安就再三叮嘱姝眉带上笛子。

她知道姝眉的能耐,万一能在才艺表演时一鸣惊人,还愁找不到合适的人家?

姝眉可没想到这些,低调一直是她的主旋律。

不过秉着有备无患的原则,倒也听话的带了来。

现在被逼到这个份上,少不得高调一把。

只见她缓步走到亭边临水处,把玉笛放在红唇边。

并没有立即吹奏,而是静静的站着,

像是在思考,又好像是在聆听。

周围都安静下来,在最寂静时,似从远处传来一阵飘渺的笛声,由远及近,

像一个人吹着笛子缓缓走近。

笛音越来越清晰,却犹犹豫豫,像是在寻觅。

终于慢慢透出些愉悦。

随着似乎有溪水欢快的流淌,愉悦扩大成快乐。

欢快的溪水和快乐的心情融成一体。

时而绵延回响,时而悠扬飘荡,像人与小溪共舞,又像在互相嬉戏。

忽然笛声似无,然立刻似有小鸟对鸣,像要加入其中…

不知何时,对面的少年们已经不知不觉的纷纷走过小桥,聚在小亭外,凝神静听。

亭中人也都丝毫不觉。

唯独陈小莲要疯,尽管曲如,与她却像刮皮的小刀。

尤其看到痴迷其中,不知不觉越界的少年郎们,她的心几欲被妒火焚尽。

失去理智的她坐到琴凳上,

此时笛曲里似惊飞一只小鸟,越飞越高…

突然一声琴音和入,起调极高,似又惊起的另一只,

琴音越来越高,姝眉保持笛音与琴声和谐。

眼看就要到最高处,突然琴声乍然而停,

如一脚登空,又像两匹马狂奔跑到悬崖边,一匹猛地顿住,另一匹猝不及防只能摔下万丈深渊。

更像一口气要憋死一个。

众人皆吃惊的看向手还在琴弦上的陈小莲,

而她也像一只受惊的小鸟,满脸无措与惊慌,眼里甚至有泪光闪动。

众人又都转向姝眉,她却似无所觉般,笛音似乎也不过略一停顿,就突然转低,像那只鸟猛然回旋折身,又落回树梢……

余音散去,手持玉笛的少女缓缓转过身,淡然浅笑。

众人才如惊醒般。

小亭内外响起一阵潮水般的掌声。

少男少女们艳羡爱慕的眼光,不绝于耳的赞美,让姝眉终于尝到万众瞩目下脸红的滋味。

周霁这个姐控就差当众大赞:姐姐好!姐姐妙!姐姐呱呱叫了!

但是身为护姐使者的他也没忘了那个搅局的陈小莲。

不替姐姐报了这个仇,以后霁小爷哪里还有脸自称是护姐使者?

于是他那清脆的童音压过赞美声:“陈姐姐!你弹的好好的,为什么忽然停下了?”

一句话提醒了所有人,想起了刚才的震惊,虽然姝眉机智技高,挽回败局,峰回路转成经典,可对方当时明显不是善意。

众人看向陈小莲的目光纷纷带着鄙夷或猜忌。

陈小莲恨不得遁地而去,勉强维持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强笑着对周霁更是对众人:“周家妹子的演奏实在精妙,小莲一时痴迷又技痒,不知不觉就和了上去。和着和着忽然意识到不妥,才赶紧停手,哪知……”

说到这儿,她盈盈欲泣的看向姝眉,:

“妹妹对不起!是姐姐太痴了,搅了妹妹的献艺。”

估计众人心中齐齐:我勒了个去!这事原来还可以这样解释?

大神!请让我们送上膝盖。

姝眉则:靠!封神级别的戏精竟然让姐遇到咧。我还能说什么?唯有膜拜。

周霁不会憋心里吐槽,他要一吐为快:“陈家姐姐清醒的好及时!正在最高音,幸亏我姐机智艺高,否则非得憋闷坏。”

陈小莲也不接他话,有点哽咽着求姝眉原谅。

姝眉真想抽她一巴掌,又不得不对得起曹姑姑的教导。

她先用帕子替她拭了拭泪,看了一眼弟弟,再扫了一下众人,

似玩笑道:“陈姐姐莫把小孩子话当真,想来陈姐姐是想带我高调些,谁知又怕高处不胜寒,所以才有此举。不过是一场闲趣玩乐,姐姐何必当真?再这么哭下去,不知情的还以为是妹妹欺负了姐姐你呢!”

一席话罢,众人莫不心中高竖拇指:“此女大才!不仅蕙质兰心,还聪慧宽厚。”

颇有少年动了春心。

姝眉只知道被火辣辣围观的很囧,却不知自己还被窥视了。

园子一处两层高的观景楼窗户后,站着一个俊美贵气的少年,一直默默注视她的一举一动。

在她临水抚笛时,更是有些忘情的差点扑出窗口。

这个人当然不是杨毅,他正躲在一堆假山石后生闷气。

凯旋的大军后天回城,他却抢了先头官的差事,假公济私。

幸亏他来了这手儿,否则这么美妙的曲子他就听不到了。

还有一年多没见,他的女孩儿越来越招风。

看那几个小子,不好好听曲子,只会盯着他的女孩子。

他肿么有种要挖人眼珠子的冲动?

姝眉好不容易摆脱了围观群众,想找个僻静处静静。

一眼看到了不远处假山群后的小湖,见霁哥儿和林茂正由林箐箐照顾着,便打了一声招呼,缓步往那边去了。

身边只带着雪碧。

这个湖就是那条小溪的源,被假山群和花木遮掩,幽美宁静。

对着波光粼粼的湖面,姝眉长长舒了口气。

被万众瞩目的感觉并不是每个人都热衷并能消受得了啊!

略觉有点累,她想在假山石上坐一会儿。

雪碧赶紧劝阻:“姑娘!这里背阴石凉,等奴婢取个垫子来。”

姝眉允了。

雪碧便匆匆离开后,姝眉随意打量了下四周,

猛然发现不知何时有个人正悠闲的双臂交叠,斜倚着一块巨石,目光深邃的盯着她。

我去!这不是后天才要班师的杨毅么?

姝眉早就得到消息,她二哥周霆他们后天就凯旋而归。

她老爹还特意早早托人,在大军必经之路,定了个临街的茶楼雅间,以便到时让家人观凯旋盛况呢。

可那是后天的事啊!

他现在这是从哪冒出来的?

姝眉因为太惊诧都忘了他曾夜探香闺的劣行。

她因惊呆无语时,杨毅也不吭声。

他那双乌黑深邃的眼睛似乎想把姝眉吸进去似的。

一年多不见,他已经完全不能用少年来形容,军人的刚毅内敛,英俊挺拔的气质,无不宣示他已经是个成熟魅力男人了。

姝眉的脸忽然腾的红了,两只耳朵都隐隐做烧,

心里暗骂自己没出息。

竟然有种落荒而逃的冲动。

杨毅此时出声了:“眉眉!一会儿你的丫头来时,支开她,我有话和你说。”

姝眉羞恼了,心道:我凭啥听你的?

杨毅像有读心术:“你要是不介意有人看见,我倒是不在乎,正好出去光明正大和你说话。”

该死的!居然威胁我!

姝眉有想把他踹飞的小暴躁。

可一想到不说被人说长道短,就说杨毅的铁杆迷妹陈小莲,姝眉就不得不认怂。

那妞那一身婊气真把姝眉腻歪的够呛。

不到不得已,她是不想被她恶心的。

于是当雪碧拿来垫子时,姝眉不得不借口想喝茶支开了她。

然后没好气的对着刚才暂时躲起来的杨毅说:“有话快说!”

她粉嫩嫩的小脸鼓鼓着,红艳艳的小嘴嘟嘟着,水灵灵的杏眼瞪的圆圆的。

看得杨毅一阵阵的口干舌燥。

寻思等会儿那丫鬟把水拿来后,他必须先喝了它。

姝眉见他还是死盯着自己不说话,眼神像是要吃人。

羞怒的她又失去了淡定,过去狠狠在他脚上一踩,还用力碾了碾。

杨毅疼得咧开嘴,却是无声的笑了,

低头看着矮他两头的小姑娘,虽然是在他脚上“行凶”,却像是在他心上撒欢儿。

忍不住把头又低了低,在她乌黑的发顶上轻轻一吻。

察觉不对的姝眉要跳开,却被他长臂一挡,

不等她发怒,杨毅语气温柔的:“乖!等下!我送你一样东西。”

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递向她。

姝眉怎么会收?

杨毅语带笑意的说:“现在不拿也行,回头我给你放车上。或者等晚上在给你送去?”

姝眉炸了:“你个登徒子!你还有脸提?这么轻薄和不尊重女孩子还配做大将军?”

杨毅丝毫未恼,轻抚了一下女孩的发髻。

认真的看着她的眼睛:“我从来没有一丝不尊重你。我只和一个女孩子这么亲昵,那就是你!”

再次把小盒子放到姝眉手里:“我祖父后天也过来,立刻向你家正式求亲。这个本来想随聘礼一起送给你的,没想到今天有缘能见,才提了前。乖乖收着,乖乖等我上门提亲!”

说完一闪身躲到巨石后。

乖乖你个头!没等姝眉把盒子摔还他,雪碧的唤声已经快到近前。

姝眉只得把小盒子藏到袖子里,转出假山,和雪碧一起离开。

姝眉和杨毅不知道的是,他俩的这一幕完完全全被观景楼里的少年看在眼里。

看不太清二人的表情,只觉两人举止亲密异常。

少年的心如被热油泼浇一般:臭丫头怎么可以和别的男人这么亲昵?

怎么可以?

怎么可以?!

一拳狠狠砸在窗框上,力道之大,手上都砸出了血,

他却仿佛无觉般,依旧恨恨的盯着窗外人。

对此一无所知的姝眉正烦恼这着个烫手的小盒子,

留也不是,丢也……

莫名的她也不想丢。

纠结到回家,在自己的屋子,她遣开丫头们,犹豫再三打开了盒子,

里面静静躺着一枝精美的黄玉菊花簪。

姝眉忽的想起那个登徒子曾经说过的:看来只有梅花簪不够,我还得让人给你打一枝菊花簪啊!

以及在她耳边低语:“乖乖长大,等我的花簪!”

还有今天他说的那几句话,还有……

想着想着,姝眉的老心脏居然砰砰跳乱码了。

另一头,三爷夫妇正听老儿子周霁绘声绘色的讲今天游园的事呢。

为什么不是姝眉讲?

因为她被袖子里的小盒子烫得心不在焉,怕被爹娘看出端倪,以有些累了为借口,先溜了。

霁哥儿当然最得意的是姐姐今天的技压群芳,

听得津津有味的三爷跟着儿子一起得意,

王氏也是替女儿骄傲,但又隐隐觉得女孩子还是不要太高调,才艺名声在外不见得是好事。

霁哥儿哪知他娘亲的心思,刚眉飞色舞的赞完姐姐,又开始义愤填膺的谴责陈小莲。

听他讲了过程,三爷夫妻都微微皱眉。

不为别的,正为陈小莲是姝眉将要议亲对象杨毅的亲表妹。

陈家作为杨毅的外祖家虽然决定不了他的亲事,但可以间接反映或影响杨毅母亲的态度。

一直以来陈峰表现的都是很支持这桩亲事,否则也不会不断的和三爷套近乎。

也因此三爷夫妻以为整个陈家都是支持的。

陈小莲的态度无足轻重,关键是她的态度让王氏想起曾经见过杨毅的母亲和祖母,她们似乎确实没表现出对姝眉的格外中意。

细心的三爷也觉得一直是杨毅祖父和舅舅热络,而女眷那边似乎没听媳妇说过有什么表示。

夫妻对视一眼,看来这门亲事还是急不得。

正咂吧回味他的小姑娘有多美味的杨毅不知道,他的好事又要多磨。

第三十四章 将军凯旋 议亲伊始

闻道凯旋乘骑入,看君走马见芳菲。

军旗猎猎,鼓角齐鸣,浩浩荡荡的北疆凯旋将士抵达京城;

太子率百官亲迎出城门;

百姓箪食壶浆,载欣载奔,夹道欢迎胜利之师。

周霖,姝眉,周霁早早候在预订的茶楼,等看大军经过时,欣赏将士们的风采。

最想看的当然是周霆的英姿。

姝眉才不会承认遗憾看不到另一个人的风采。

震天的锣鼓声由远及近,楼下欢迎的人群开始骚动,

楼上周霁早就趴在窗户边,伸长脖子朝队伍来的方向看。

队伍渐进,先是天子仪仗,过后就是威武的北疆守军官兵。

他们各个披坚执锐,军容严整,昂首挺胸,步伐整齐的过来。

伴着两旁的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

楼上每个窗口都有人探出头,不断往队伍里扔鲜花,甚至荷包。

姝眉也忍不住往窗边凑得近些,看到正过来的是骠骑营。

人威风,马凛凛,个个都是彪悍的棒小伙。

欢呼声中立时夹杂上激动的尖叫,其中不乏女声。

这狂热的劲头和场景不次于现代粉丝见偶像。

周家人更激动,因为他们在骠骑营里看到了周霆,他作为先锋正走在最前列。

霁哥儿差点没扑出窗口,连声高喊着二哥,一边冲他猛挥手。

周霖一边拉着霁哥儿,一边也情不自禁的喊二弟。

姝眉心热眼酸的靠近窗边,目不转睛看着英姿勃勃的二哥。

他已经彻底褪去少年的青涩,完全是个铁骨铮铮的军人了。

队伍里的周霆似有所感,抬眼寻找,终于看到了自家的兄弟和妹妹,激动的也冲他们猛挥手,笑咧出一口大白牙。

姝眉心里唉叹了声:一个酷酷的军哥哥形象,立马刷新恢复到出厂设置。

但她更为他激动和骄傲,带雪碧和可乐往亲亲二哥身上扔了不少鲜花。

鲜花送英雄,必须的!

周霆的大白牙露得更多了。

大家都追着周霆的背影看,完全没注意主帅仪仗已经过来了。

唯有姝眉收回目光,无意往眼前的队伍里扫了眼,

一眼就像被烫到一样,下意识躲回窗户后。

昨天他不是就回来了么?

居然还能……

队伍正中是须发皆白的定国公,他身边的那个人,冷峻刚毅,英气逼人。

他身姿挺拔的骑在马背,仿佛刚刚入鞘的利剑,酷的一塌糊涂。

姝眉的心跳又开始乱码,暗暗唾弃自己:他还能比自己二哥英俊帅气了?

这时隔壁窗户传来一个年轻女子激动的尖叫声,还忘了压低声的问:“定国公身边那个年轻将军是谁?真真英武不凡啊!”

随后有人小声相告。

姝眉忍不住又凑到窗前,看他那一本正经的严肃样,

心中啐道:装!昨天花园那个无赖也不知道是谁?

这时杨毅已经到了茶楼下,一直目不斜视的他,忽然抬头。

姝眉来不及躲闪,竟是四目相对。

她大窘,他却冲她浅浅一笑。

就听隔壁嗷的一嗓子,声音变调的:“天啊!他冲我笑呢!”

正被杨毅这一笑电到的姝眉,听到隔壁的叫声立马醒神:

闷骚!招风!登徒子!

然后悻悻离开窗口,坐回自己的座位上。

隔壁的惊呼也传到周霖的耳朵,

不同于周霁偷听到的一耳半耳,他可是清楚全部。

这次大军凯旋后,不仅自己二弟的婚事要定下,自己唯一的妹妹怕是也花落杨家。

但周霖对妹妹这桩亲事并不太满意。

虽然他也承认杨毅很出色,可要娶走自己妹妹还差些。

不说他爹那乌七八糟的内宅,万一事成让妹妹难免糟心,

就说他是个武将这点,便让周霖不满意,妹妹将来难免会跟他去戍边受苦,比京城苦得多。

再说他最不能接受的是武将的危险性。

他此时忘了他二弟也是从武的。

不得不说周霖的双标和三爷是一脉相承。

迎军活动结束后,皇上就开始大肆论功封赏。

然后赐御宴,和凯旋的将士们一起畅饮胜利酒。

所以姝眉和霁哥儿是在周霆回京第二天才见到他的。

几年没见,亲人们都亲热的围着他不肯分开。

一家人或是诉别情和分离后各自境况,或是听周霆讲打仗时的故事,

岁月温馨静好,真恨不得时光不老,永远停留在此时。

然而一家人还没亲热够呢,在周霆回来的第三天,周家就有客来访。

要问谁这么不识趣,那就得说是杨毅。

周家人对他的造访都有点小小的不待见,但架不住人家借口足啊!

同袍之谊啦,古交之意啦,小辈敬长辈之情啦等等,

就差说我想娶媳妇迫不及待啦。

三爷愤愤的:一点都不稳重!缺乏大将风度,就会惦记我家闺女,讨厌还没出息!

结果这还不算完,杨毅拜访后隔天,媒人又上了门。

三爷夫妇自然不会一口答应,这是女方必须有的矜持。

于是又隔天,定安伯亲自上门了。

三爷有点小暴躁:

还给不给人喘口气了?

急啥急?

即使定了亲,我闺女也不会立即嫁入杨家,怎么也得留到18岁才考虑。

他完全忽略杨毅比姝眉大五岁的实际情况。

姝眉真的等18岁才嫁,杨毅都23岁了,非得急疯了他不可。

他用先定下周霆的亲事,再说姝眉的为借口,好不容易打发走杨家。

不过这些姝眉都不清楚,她正为得知自己的好闺密将要成为自己的二嫂而开心呢。

她见谈及此事时,二哥熠熠生辉的双眼和涨红的脸,判断出他对这门亲事肯定是挺满意的。

不由打趣二哥:她可是未来二嫂的好朋友,要不要给他提前透露些内部消息?

周霆红着脸吭吭哧哧,见姝眉始终憋坏不说,才扭捏的问:“她都喜欢什么?”

姝眉奇道:“按常规步骤,你不是该首先问张姐姐的模样性情么?怎么一下跳到这么深的层次?”

周霆的脸都涨得发紫了,结结巴巴的:“这,这个还讲什么步骤?就,就你个小丫头这么刁钻!”

姝眉一挑眉毛,有奸情啊!

转转眼珠:“当然有步骤了,先合了眼缘,再投其所好才顺理成章么!”

又狡黠的说:“要说合眼缘,像我二哥这样高大英武的,肯定喜欢娇小玲珑的,正巧张姐姐也是个子矮矮的。”

周霆有点急:“谁喜欢娇小玲珑的了?”

姝眉立刻接口:“这么说二哥是不喜欢娇小玲珑的张家姐姐了?”

周霆更急了:“谁说不喜欢她了?她才不是娇小玲珑的呢!”

姝眉恍然状:“噢~!喜欢张姐姐!还知道张姐姐长啥样,难不成你们早就私相授受?”

周霆急吼吼窜过来要堵姝眉的嘴:“谁私相授受了?妹妹别胡说!”

姝眉咯咯笑着闪开,然后又凑过去,

低声说:“二哥你告诉我,你和晴姐姐怎么认识的,我就不去爹娘那儿告你。”

周霆对着狡黠可爱的妹妹,宠溺又无奈的:

“没良心的小丫头!”

不过并没有坦白的意思。

姝眉软磨硬泡了半晌,周霆才顶不住说了一半,还是删减版的,就是第一次赛马那次。

姝眉星星眼里八卦火,二哥英雄救美,好厉害呀!

原版定然还有更多细节猫腻,否则你看二哥说到救人时那个不自在劲儿。

不过兄妹玩笑适可而止,她也没再开哥哥玩笑。

很够义气的告诉了周霆关于张晴的很多喜好。

周霆那副认真听的表情,让姝眉不由在心里感慨:

二哥肯定和爹爹一样,是个妥妥的爱妻族,张晴姐姐有福了。

不过张晴姐姐也很配得上二哥,将来二人定会情投意合的。

不知大哥和未来大嫂会如何。还有自己会不会遇到像自家父兄们这样的好男人。

那个人,会是么?

周霆却有些不开心,本来和亲人欢聚,又从妹妹那里探得未来妻子的内部情报,心里正是乐淘淘。

谁知不过三天,就得知好基友杨毅居然惦记上自己的宝贝妹妹!

那个比自己还大一岁的“老男人”怎么好意思?

他完全不去想杨毅还未弱冠,且他亲爹就比娘亲大五岁。

越想越不能忍,千防万防近贼难防,他得看看贼抗揍不。

所以寻上门和杨毅同室操戈。

结果周霆觉得自己为了妹妹武力值爆表,居然和武状元杨毅打了个平手。

想到如果将来杨毅胆敢欺负妹妹,大哥文斗,自己武斗,还收拾不了他?

因此信心满满的周霆暂时和杨毅化干戈为玉帛。

不过他还有另一个小烦恼,在回京当晚的庆功宴上,他震惊的发现,当年在滦平县遇到的那个贵人,居然是当今太子!

他也是不明白了:堂堂太子爷当年怎么到了滦平县那个小地方?

还送给当时那个无名小辈的他那么贵重的礼物?

其实周霆不知道的是,太子每隔一年就要去北都一次。

他母后是北都人,嫁入皇室后就再也没有回过家乡。

临终,她恳请皇上把她葬回北都。

太子纯孝每隔一年都要亲自去北都给母后扫墓。

那年顺便去滦平请武艺高强的陈峰出山,碰巧遇到周霆和杨毅。

慧眼识珠的太子一眼看出这两个少年都非池中之物,因惜才赠了他两礼物。

周霆的烦恼不是发现旧日贵人是太子,而是太子通过陈峰给他透露的信息:

太子打算把他留在京城戍防大营。

周霆觉得自己更适合在军队打仗。

于是他和父亲吐露了实情。

三爷沉思良久方道:“贵人有言,咱们怎可违背?只是你要牢记:食君之禄,忠君之事。”

三爷在“君”字上加了重音。周霆心领神会,忙恭敬答是。

这些小不开心和小烦恼刚解决,周霆又觉得有点闹心:自己的小媳妇怎地还没到京城?

还没正式下定,这名分未定,妾身不明的,能不闹心吗?

好在天可怜见他,没让他闹心几天,张家便到了京城。

周霆不知不觉把杨毅那一套复制粘贴了一遍:

先自己登门,再遣媒人,最后让爹娘一起上阵。

好在张家这次很爽快,象征性矜持了下,就同意了。

两家紧锣密鼓过小定。

约好明年周霖科举过后,先操持他的婚事,年底就是周霆的。

过了小定,张晴就不好意思随意到周家了。

姝眉便约上林箐箐一起去张家看她。

林箐箐通过姝眉认识的张晴,二人也是一见如故。

三人说笑打趣极为和睦。

看着两位闺蜜,姝眉很是得意,能在异世遇到两个这样美丽还情意相投的友人,真是意外之喜。

一得意便有些忘形。

她想起前世一首有名的四川民歌《康定情歌》。

她就忽悠二人,说从自家买来的丫头哪里听到一首外乡小调,要不要听听?

那二人肯定要听。

姝眉先打发走旁人,只剩三人时,低声唱起:

跑马溜溜的山上,一朵溜溜的云哟

端端溜溜的照在,康定溜溜的城哟

月亮~弯~弯~,康定溜溜的城哟

别说出身书香之家的林箐箐,就算跟着父亲随军去了不少地方的张晴,听着这优美奇异的调子和歌词,也是新奇喜欢的不行。

等姝眉再唱第二遍时,外向爽朗的张晴就跟着一起哼唱。

这时姝眉冲张晴坏坏的一笑,接着唱:

张家溜溜的大姐,人才溜溜的好哟

周家溜溜的大哥,心悦溜溜的她哟

月亮~弯~弯~,心悦溜溜的她哟

开始张晴不明所以还跟着唱,等看到林箐箐用帕子掩着嘴,因为憋笑憋红的脸。

她再把歌词一回味,脸一下子羞得通红,冲过去就要拧姝眉,

嘴里骂道:“你个促狭不知羞的小蹄子!看我不拧烂你的嘴!”

一旁的林箐箐已经笑软在塌上,

姝眉边躲边叫:“林妹妹救我!”

林箐箐笑得直哎呦,哪里顾得上她。

姝眉又赶紧和张晴讨饶,张晴哪里肯,狠狠挠了她的痒。

把个姝眉也笑倒在塌上,三人滚做一团。

笑闹了好一阵,三人才起身,互相帮着整理了一下衣饰和发髻。

姝眉还假意嗔林箐箐不救她,林箐箐居然也会调皮了:“你喊的是林妹妹,这里又没你妹妹,我可不知你喊谁呢!”

我去!

嘴炮姝眉居然被她噎住了。

不过她转转眼珠,左右找了找,看到张晴的一条长披帛,拿过来做成水袖状,

姿态优美的一边轻舞,一边眼里似带绵绵情意的对着林箐箐唱到:

天上掉下个林妹妹

似一朵轻云刚出岫

娴静犹如花照水

行动好比风扶柳

眼前分明旧时友

待我却似外来客

那二人又被她美姿、美调、美词给迷住了,

直到最后两句,这次轮到张晴先哈哈大笑起来了。

林箐箐双颊绯红又笑倒。

这段女儿家最美好的闺阁之情,和最无忧无虑、无拘无束的日子,从此都成了三人最美丽的记忆。

她们三个在这开心一百,却不知陈家小莲正悲愤万千。

她终于知道她的毅哥哥要定亲的人是谁了,

居然是周家那个乡下丫头。

上次游园给她带来的耻辱还没稍减,此时又更添夺爱之恨。

那个乡下丫头凭什么能和毅哥哥议亲?

她哪里比得上自己了?

可怜自己父母早丧,无人替自己做主。

祖母和姑姑虽然一直有意把自己许给毅哥哥,可是都拗不过毅哥哥的祖父。

一个是不愿,另一个是不敢。

这样一来自己多年来的一片痴情,难道就这样落空了?

实在是不甘心啊!

人一不甘心便会生事端,她刻意打听了一下,得知从那次游园后,好几家都有意和周家探听四姑娘的亲事。

她一边咬牙一边想对策,终于心生一计……

第三十五章 天子之怒 亲事之变

最近皇帝心情相当舒畅,也有闲情逸致关注自家小七的八卦。

连他都不易见到的小七,前几天突然结束闭关,参加了一次游园活动。

莫不是有了新情况?

叫来暗卫一问,原来是春心萌动了,不过却没出息的只会躲在暗处窥视。

啧啧!皇上摇头不已。

听说那姑娘是个七品芝麻官的嫡女,身份太低,最多不过做个侍妾。

等看到姑娘两位兄长的资料,皇上终于不再摇头。

略一琢磨,明年便是大比之年,凭那姑娘长兄之才不怕不中。

而她仲兄更是年轻有为的新封少将军。

凭这些倒也勉强衬得上一个侧妃。

于是皇帝独自愉快的决定了。

叫来太子,让他去替他七弟操心吧,一个侧妃还不值当皇帝亲自下旨呢。

太子得知弟弟终于有了心上人,很是欢喜。

等问明了情况,却微微作难。

这姑娘的情况他还真知道些。

一则他要重用周霆,自然调查过他的家世。

这姑娘正是周霆幼妹,身份不足以做七弟的正妃。

如果她真的是弟弟的心上人,只做个妾怕是有点委屈,再说周家人的特殊家风也……

二则,他的心腹陈峰曾无意透露过,另一个他要重用之人,就是陈峰的外甥杨毅,已经向周家求娶了那姑娘。

且两家已达成默契,就差最后正式过礼。

如果为弟弟纳了那姑娘,这些人虽不至于如何,却难免寒了人心。

况且弟弟是不是真的喜欢那姑娘还未可知。

略一沉吟后,太子慎重进言:“父皇!儿臣因上次大比对这家姑娘的父亲略知一二,知他后宅极为清净,这样家庭教育出的女孩子怕是不太适合皇家。”

皇帝听了却不以为然的说:“不过是个侧妃,又不是当家主母,用不得太贤惠大度,熙儿喜欢就行!”

然后一挥手示意这件事到此为止。

太子无法,只好应是。

太子找来李佑熙,开门见山的问他:是不是心悦周家四姑娘?

李佑熙虽惯性的否认,马上涨红的脸和躲闪的眼神,让太子也明白了七八分。

太子心中微叹,温言:“你和大哥还不说实话?(私下兄弟二人都是如此自称)不瞒你说,父皇新封的明威将军杨毅也在求娶那姑娘。

你若有意却不说,很可能再没机会。

你若无意就和父皇明说,免得父皇误会。”

李佑熙低头不吭声,却紧紧捏起的拳头。

太子又道:“你此番犹豫是不是就说明你非心悦甚之,我替你和父皇秉明可好?”

李佑熙还是默不作声。

等太子忍不住又要问时,他才低声的:“拜托大哥问问她~周家,要是愿意我无不愿,要是不愿,就……”

就什么他又说不出口。

太子这时那还会不明白,自己的弟弟怕是情根深重了。

否则一个堂堂皇子,哪会在意臣下愿不愿意?

太子万分疼惜幼弟又不由替他担忧:“你有心仪之人,大哥真心替你欢喜,只是你也知道那姑娘最高做个侧妃。

我看你对她又颇有情意,将来等你有了正妃,你的后宅怕是要不安宁。

未若你再多想想,大哥也替你打探一下,可好?”

李佑熙又是沉默良久,才低低嗯了一声。

等他离开后,太子头疼的在地上走来走去,

最后想起一个人,周家长子周霆的未来舅兄,吏部右侍郎张桓。

此人处事圆滑多机变,正好还和周家能搭上话,可以先试探一二。

本来皇家有意是给臣下的脸面,但这个姑娘涉及方方面面的事太多,还是妥当的来更好。

如果周家乐意,他也不用为难了。

和精明人说话就是轻松,太子含蓄一提,张桓便一点就通,恭谨的向太子表示一定马上传达。

出宫后张桓马不停蹄去找周霖,约在一家茶楼。

等在雅间坐定,张桓也不兜圈子,委婉的把太子的意思转达给周霖。

刚一听明白他的意思,饶是周霖素来老成稳重,也不由变了脸色。

等张桓说完,他才调整好,缓缓道:“承蒙皇家错爱厚恩,实乃周家天宠,只是仰之(张桓表字)兄有所不知,舍妹的亲事已和定安伯杨家有了默契,不日便走小定。怕是要辜负皇家天恩了。”

张桓听了他的话,心里皱眉,面上却依然和煦:“三媒六聘一样没走,即使另择也无可厚非,何况另择一方还是皇家,子润(周霖表字)可要深思。”

周霖起身,对他一揖:“子润恳请仰之兄代传秉明贵人,舍妹自小长于乡下,又因祖母等长辈过多疼惜,性情天真烂漫,实在难担皇家厚恩,恐是要有负了天意。”

张桓脸上再难维持笑意,心道:原还以为这个未来妹婿是个明白人,却原来这么不识时务。

他不过是个举子,就算明年高中,为个妹子如此打皇家的脸,还想不想在仕途上混了?

前程还要不要了?

但他还是耐心劝说周霖,婚事乃父母之命,还是先回家跟周三爷转达,听长辈定夺吧。

张桓认为周三爷毕竟在官场行走,肯定会通晓其中厉害的。

周霖同意,二人告辞。

回到家中周霖和父亲转述张桓之言,心中难免为自作主张的回绝而忐忑,说完就赶紧和父亲请罪。

三爷默默听得脸色难看,见儿子请罪,才忙道:“你做的对!何罪之有?换作为父也必是这么做。你放心,为父这就亲自和仰之去说。”

三爷亲自登门与张桓答复,措辞委婉甚至谦卑,但拒绝的态度却极为坚定。

张桓被这爷两的傻大胆弄得非常闹心,原先还真不知周家人原来这么不识时务。

他原以为小轻松的好差事,也被那爷两整得很是尴尬。

这么一来怎么回复太子爷,他还真不好拿捏。

不敢不说实话,可一旦说不好,皇家真的降罪周家,他亲妹妹还和周家有关呢。

他很是担忧妹妹真的嫁过去,有这么不知变通的夫君,想夫贵妻荣怕是难了。

张桓还在那发愁怎么回复太子呢,杨毅母亲陈氏已经按礼拜访周家了。

陈氏虽然神色淡淡,等见到那个亭亭玉立的少女时,也忍不住在心中赞叹。

只见她身穿连枝牡丹刺绣领,烟霞红秋菊提花对襟褙子,粉色立领长袍,端庄秀雅又不失清丽娇俏,一举一动进退得宜,端的是个大家闺秀。

还真不像传言里那么轻浮。

她来京城不久,就风闻周家四姑娘在一次游园会上大出风头,引得不少轻蜂乱蝶追逐。

心里对这门亲事更加不满,可又不敢违背公爹之命。

今日违心上门,按京城婚嫁风俗,此次男方母亲赠女方一枝金钗,女方也满意的话就把金钗插上发髻。

反之则婉拒金钗并送彩缎两匹,谓之压惊。

陈氏淡淡的态度王氏看得很清楚,心中已是不悦,所以一直用话岔开陈氏想赠钗之意,想再看看她的态度。

陈氏也不是很情愿赠钗,见王氏似乎有意回避,也就乐得装糊涂。

不同于女眷那里的打太极,男人们就很直接了。

周霖支开周霆,三爷和他都不想让家里其他人知道七王爷想纳姝眉为侧妃的事。

周霖单独和杨毅开诚布公了皇家欲求妹妹之意,当然也表明父亲和自己的态度。

那意思丑话说前面,你们怕得罪皇家就别赠钗,我们也不怪。

你们要是坚持,以后万一被皇家迁怒,可不许迁怒我妹妹。

杨毅闻言立即起身,躬身一礼,态度诚恳而坚定的说:“毅绝不改初衷!”

周霖一直审视他的一举一动,此时总算有些满意:

还算是个有担当的男人。

但他还是请杨毅回去和长辈商议后再定。

不管杨毅如何的坚持,最后杨家此行虽赠了钗,周家却没让姝眉插到发髻,只当一件普通的见面礼。

如果有变这就算平时普通的走礼,双方都不失面子。

如果不变,再见长辈时,让姝眉在发髻插上这钗便成。

那边张桓硬着头皮去回复太子,一路把要说的话恨不能掂量了一百遍。

殊不知太子已知详情。

原来皇上自认为给小七一个惊喜,就等着儿子屁颠颠和他来谢恩。

谁知左等不来右等不到。

急了让暗卫调查,才知周家居然有拒婚之意,昨天还和定安伯孙子相亲了!

皇帝怒了:不知好歹,给脸不要!

立即查了吏部公文,叫来太子一通命令:原本想留京任职的杨毅、周霆都统统发回北疆,立即启程。

定安伯调至松江府戍海防,立即启程。

周纪秋调至工部,去长江修堤坝去吧!

太子本想劝解,可见父皇如此震怒也只好先缓缓再说。

所以等张桓来觐见,也不等他回复,就说已知详情,并告诉了他皇帝的旨意。

让他趁旨意还下发,赶紧通知两家做些准备吧。

张桓暗暗叫苦,还不忘连连替人谢恩。

匆匆告退回去报信。

接到消息的周霆不明就里,三爷和周霖却一下子猜到缘由,父子眼神对视,俱无惊慌和悔色。

三爷淡定的打发周霆先去准备行囊。

然后对周霖说:“你去杨家传信,对杨毅说周家带累了他,此情定铭记于心。至于其他的就到此做罢吧!是周家女无缘杨家门。”

周霖领命而去。

三爷又去通知并安慰妻子。

周霖找到杨毅,说明来意,真心实意的表示歉意。

谁知杨毅反而安慰周霖,并再次表明自己绝不改初衷。

原来从周家相亲回来后,杨毅并没把周霖告诉他的事告诉杨家任何人,而是找到了老舅陈峰。

陈峰边听边用手摩挲着下巴,若有所思。

听完抬眼,认真的说:“阿毅!这门亲事你怕是真的无缘。”

杨毅却同样认真的对他说:“那女孩必须是我媳妇!”

陈峰摩挲下巴的手一停,忽睁大眼,指着他:“你!莫非你和她……”

杨毅麦色的脸不太容易看出红,所以看着还算淡定的:

“小舅慎言!她是个规规矩矩的好女子。”

陈峰嘀嘀咕咕:“可你不是规规矩矩的好男子。”

杨毅只当没听见。

恳请他做娘亲的工作,赶紧把亲事定下来。

陈峰挑眉:“你不怕皇家对你生嫌隙?”

杨毅也挑眉:“舅舅最知道太子有多英明豁达!”

陈峰哈哈大笑,啪啪地拍着杨毅的肩:

“好小子!算你狠!敢跟皇子争女人!”

陈峰和太子的相识很有戏剧性,属于不打不相识那种。

所以他最清楚太子的肚量和惜才之心。

杨毅通过陈峰当然也知道这点。

所以他把太子的雅量和英明对周霖一分析,让周家人放宽心。

说这些都是暂时性的,毕竟皇家威严不能挑战,皇上又疼幼子,面子和小惩都是要的。

等风声过去就好了,不过什么事先缓缓而已。

说实话杨毅面上虽云淡风轻的,心里却无数草泥马呼啸而过。

差一点就绑定小媳妇了,偏偏这时横生枝节,又得等好一段时间才能看到自家小媳妇了。

周霖听他分析的头头是道,也有了几分相信,所以也就没再坚持亲事做罢。

而且又切切实实对杨毅多了几分好感。

毕竟这个时代有这种义气和勇气的人少之又少。

周霖难得脑袋一热说,等长亭送别时定率弟弟妹妹前去送行。

杨毅眼睛一亮,忙不迭的对周霖道谢。

其实周霖话一出口就后悔了,再看到杨毅那狗熊吃蜂蜜的贼模样,更是心塞的不行,抬脚告辞而去。

此时周家正忙成一团,王氏为次子突然要北行不舍难过,又要匆忙为他准备行囊。

惦记夫君突然的调职,再有女儿的亲事怕是也定不下来了,一时心里如乱麻。

姝眉对这一连串的突然产生了怀疑。

她找到三爷求真相。

三爷当然不会告诉她实情,只是温言安慰女儿。

姝眉也知这样得不到答案。

于是换了个角度问:“女儿一直一来有个困惑,还请爹爹解惑。”

三爷应允。

姝眉道:“女儿听闻这样一件事,一家两姐妹,姐姐已经出嫁,姐夫因事困于牢狱,一家人想尽办法百不得解,还恐有性命之忧。正好有一贵人看中妹妹,欲纳之。如果妹妹同意,姐夫便能安然无事。可妹妹耻于为妾,未能以身相救,其时为姐姐构怨。后虽其姐夫脱困,妹妹亦不能被其原谅,妹妹心亦难安。女儿不知妹妹行为是否大恶?”

三爷一直认真听着,目光深沉的看向女儿:“妹妹行为于情稍有亏欠,于理并无大错,更谈不上大恶。”

三爷接着说:“女儿你要记住:兄弟姐妹之间,帮之是情义,不帮亦是本份。推之对他人也是如此。反之更该如此,莫怨他人守本份,才能家庭和睦人生长乐!”

姝眉如醍醐灌顶,起身十分郑重的给三爷行了一礼:“女儿谨记父亲教诲!”

三爷欣慰宠溺的抚摸了下女儿的发顶:“乖女可还有未尽之言?”

姝眉抬头,直视三爷的眼睛,低声问:“如果那个妹妹拒绝的贵人是皇子呢?她不仅开罪了出嫁的姐姐,还带累了父母全家,又该如何?”

三爷脸色骤变:“眉眉!你可知些什么?”

见爹爹如此反应,姝眉心中苦笑:果然让自己猜中。

二哥和爹爹甚至杨毅的变动,都和自己有关。

于是她缓缓把年前在姝颜那里遇到七皇子熙并拒绝他的过程,简略有筛选的告诉了爹爹。

三爷脸色一直很凝重,等女儿说完,略责备她怎不早说。

姝眉恭敬认错后,才说:“女儿已经向祖母禀明此事,后因祖母大病一场,女儿就未敢再提此事。”

三爷沉默了会儿,忽道:“你祖母可是因知道你大堂姐欲送你为妾救夫而病?那个欲救夫君的姐姐是姝颜,耻为妾的妹妹便是你。”

姝眉避开这个问题,反问:“如此爹爹二哥之事也是受了女儿自私行事之累呢?”

三爷忙正色道:“此事与你个闺阁女儿家何干?你谨守女儿家本份而已。你父兄岂会是卖女求荣之辈?周家人的风骨何在?真如此还有何脸面立于当世?”

姝眉急道:“可是……”

三爷打断女儿的话,正色道:“没有可是!你也莫担心,今上圣明,不会对你父兄如何,只是皇家尊贵不容怠慢,如今不过小逞,已是大幸,为父心服口服。”

见姝眉还不放心的样子,

三爷犹豫了下,还是说:“此事倒是带累了杨毅,他还算个有担当的,坚持初衷。”

三爷顿了下,哼哼两声才道:“明天随你大哥去长亭送你二哥他们一下吧!”

被成功转移注意力的姝眉,略一想就明白其中之意,不由大窘,

一跺脚,嗔道:“爹爹!我才不去呢!”

看着爱女的小女儿娇态,三爷更是不爽的嘟囔:“便宜那小子了!”

饶是厚颜如姝眉也不由落荒而逃。

第三十六章 长亭送别 燕弃梧桐

长亭外,古道边,离人远去,送行的人纷纷回转。

周霆却厚着脸皮非要回送张晴一段路。

周霖带着周霁和仆从也在前慢慢的走。

留下周来看着姝眉的马车,麦香陪姝眉留在亭中磨蹭。

一阵哒哒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已经离开的杨毅和周霆有样学样,也折返回来。

麦香知趣的避到马车那边,和周来小声说话。

只剩下姝眉有些慌乱的看着那个英姿飒爽正跳下马背的人。

杨毅大踏步走近,亭中那个身着一件白底绿萼梅披风,袅袅婷婷的小姑娘,越来越羞赧慌乱。

那副难见的小兔子样儿,真让杨毅狼性大发。

可惜!该死的李七!

杨大尾巴狼逼近到姝眉身前,目光灼灼的盯着人却不做声。

姝眉故作不经意瞟了一眼,就扫见他那想吃人的狼眼,顿时羞愤了,恶声恶气的:“看什么看?!没见过啊?”

杨毅吃吃笑,小声:“看你好看,也没见你这么乖过。”

恼羞成怒的小姑娘又要抬脚,杨毅忙笑嘻嘻的把自己的脚伸过去。

见状反而没意思了的姝眉只好悻悻做罢,赌气转身欲走。

杨毅一把拉住她的披风,却忽然凝神,似有所查。

姝眉奇怪他拉住后怎么做哑巴。

转头看时,将将没见他眼中一闪而过的厉色。

恢复正常的杨毅,看到女孩眼里的疑问,面色变得柔和,低头温声:“乖!你再说一句话,我就放你走。”

姝眉被他突如其来的温柔霎到了,脸红红的扭捏起来,

过了一会儿,才小小声:“你,多保重!”

话音刚落,杨毅就一把把她紧紧搂到怀里。

在她耳边低语:“我会的。放心,我和你二哥都会平安无事的。乖乖等我回来!听话,嗯?”

然后又狠狠抱紧一些,等姝眉的答复。

也不知是被他的铁臂勒的,还是被他身上浓浓的男人气息薰的,姝眉手脚发软,没有一丝力气挣扎,不由得低低嗯了一声。

听到答复的杨毅才略略松了松臂膀,

抬起右手,轻轻拂开小姑娘娇嫩小脸边的一缕发丝。

指肚似无意的抚过她的樱唇。

这才像下了大决心,轻轻放开心爱的姑娘。

转身大踏步离开,头也不回的上马而去。

失了依靠的姝眉扶住身边的石桌,怔忪的看着他绝尘而去的背影。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有人幽幽的问:

“他,真的比我好那么多?”

怔愣中的姝眉被惊醒,慌忙转身,

李佑熙正定定的看着她,形容憔悴的少年,眼里深深的痛苦,竟让姝眉有一丝莫名的歉疚。

她撇开眼看向一旁,不远处的马车边却不见了麦香和周来。

见姝眉面色有变,李佑熙顺她眼光看过去,低声说:“他们没事。”

又带一丝伤感和自嘲的说:

“你对谁都比对我好,真不知道我怎么这么不招你待见。”

他语气里的伤感让姝眉一时无言以对。

沉默片刻后,姝眉向他微微一福,平静对上他的眼睛:

“并不是因为别人比你更好。就像鞋子穿在脚上,最好的不是最精致的,而是最合适的。”

李佑熙追问:“在你眼里我就只是那最精致的,但你怎么肯定我就不是最合适的?”

姝眉目光清澈与他对视:“王爷好比梧桐引凤,小女子却是那廊下家燕,王爷可见过燕栖梧桐?”

李佑熙涩涩一笑:“这么说我是一棵用来攀高枝的树,杨毅才是你可栖息的屋。而你又那么不屑于攀高枝。”

姝眉被他的分析噎得哑口无言,居然是自己给自己下了套。

两人俱又都沉默了。

良久李佑熙长叹一声,低低的:“回吧!”

姝眉张嘴想说什么,最终没说出口。

默默对他施了一礼,转身离去。

看着那小丫头头也不回的离开,李佑熙的心仿若被灼烧般,

忍不住问出口:“小丫头!真的不能么?”

姝眉身形微顿,依然没有回头,

停了一会,

声音低缓却清晰的传过来:“对不起。”

身后的少年眼里一热,忙仰头看天,

深秋的碧空格外高远,没有一丝白云的空旷,就像人荒芜的心。

直到马车声已不可闻,李佑熙才低头,前面路上已经空无一人。

他没看见身后一棵树后杨毅悄悄退开的身影。

周霆和杨毅走后,三爷也去了工部。

几乎整日去长江边上督促修坝,正是初冬农闲比较容易征徭役。

三爷一去一天,有时还宿在工地,很是辛苦。

不过人精神很好,心情也不错。

偶尔休沐时对家人说他就喜欢做这些实事。

王氏也渐渐放下心,就派周霖代她恳请婆母来京城过冬。

婆母和一家人都不习惯南方冬天的湿冷和烧炭盆。

京城三爷这里有改装的北方地龙。

城外的温泉庄子不仅改装了地龙,还让姝眉利用穿越金手指,就温泉之便建了反季节蔬菜大棚。

经过两年多的实践,种植技术越来越成熟。

周家冬天也能吃到新鲜的蔬菜了。

这些对赵老太太的身体都大有好处。

周家长房的女孩子们都已出嫁,如今只剩下唯一男丁周小五。

赵老太太也没了太多挂心的,便欣然接受。

不过到了京城后,老太太提出去庄子上住。

来上都这些繁华之地也有几年了,比起那么多年的乡下生活,她最喜欢和待的最舒适的还是在庄子里。

三爷夫妇也没狠劝,由着老太太高兴。

庄子里的条件虽比不上城里,但总比老家好得多。

难得是老太太住着开心,这比啥都重要。

因为鼓捣冬季大棚,更为了陪伴祖母,姝眉也跟着去了庄子上。

刚在庄子上安顿好,周大顺就欢天喜地的来汇报:姑娘种的马粪包,不对,这个名字不雅,媳妇不让叫,对!叫马勃,马勃终于在大棚里养出来了!

姝眉一听开心的差点跳起来。

前世她在野外玩耍时,被锋利的草叶割破了手指,流了不少血。

爸爸立即在周围草丛里找到一个淡黄色的球包,外面一层薄脆的壳,轻撕开一个小口,从里面倒出一些深黄褐色的粉末,敷在她的伤口。

再用布条包扎好,不一会儿血止住了不说,伤口还神奇的快速愈合了。

当时姝眉好奇的问了爸爸,才知道这种神药是一种真菌,当地土名“马粪包”,学名:马勃。

因为印象深,后来她还特意百度了一下,得知马勃主治:风热郁肺咽痛,音哑,咳嗽,妊娠吐血,冻疮抗癌;鼻出血,创伤出血等等。

这么多功效刺激的她还yy一下,这要是能人工养殖就发大财了。

兴冲冲搜了种植方法,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穿过来以后,她在老家也见过马勃,特意采了不少留用也为纪念。

后来周霆参军后,她又想起这个,但是老宅条件有限,也没人手,只能靠采集野生的。

但她还是利用自己前世记忆做了马勃绷带,给周霆带去,聊胜于无。

等到了京城,有了这个温泉庄子,为了弥补冬季缺乏新鲜蔬菜的缺憾,姝眉利用温泉鼓捣反季节蔬菜大棚时,又想起那个前世的发财梦。

这次倒是顾不得发财不发财了,主要是更惦记战场上的二哥和那些浴血奋战的士兵。

如今和前世不同,是冷兵器时代,战场上如果止血及时而有效,会减少很多人员伤亡。

真的能大批量种植成功,对战场救护意义非同小可。

说来凑巧,上次北都遇险时,大伯派来保护的护卫中有两个自愿留在了三房。

其中一个叫章山的,家里是药农,有一定的种植药材的技术基础。

加上他对养殖马勃很有兴趣,姝眉就把他留在庄子上,帮着周大顺他们研究怎么人工种植马勃。

当然姝眉根据前世的种植方法,给了他们相应的技术指导。

没想到不过一年多就有了这么大的成效,姝眉能不开心么?

这样她在庄子里除了陪陪祖母,看看养胎的师傅曹姑姑,剩下的时间几乎大多泡在大棚。

可乐经常跟着姝眉泡大棚,因为从小生于农家,对大棚里的农活最在行还拿手。

加上跟着姝眉也识了不少字,姝眉让她帮着把许多种植经验整理成文字,记录下来利于推广完善。

姝眉对可乐的工作非常满意。

可乐也从中找到了自信。

后来她和章山合作愉快,为姝眉这片产业立下汗马功劳。

见可乐这么适合这里,姝眉想不如让她留在庄子上,专门管理这个马勃种植基地。

这里技术含量很高,一般人干不来。

且姝眉也需要有个可靠的人管理这么重要的地方。

周大顺是庄头事情多,再加上过不两月他媳妇曹姑姑就要生产,他分不出太多精神管这些。

被征求意见的可乐略有犹豫,她性格纯良没有太多弯弯绕,并不是舍不得府里富贵,是舍不得离开姑娘。

可想到姑娘说这个种植地的重要性,又觉得替姑娘看管这里也是很要紧的。

且她也确实喜欢这里的生活,让她活得更得心应手。

最后欣然表示愿意,还保证一定替姑娘看好这里。

后来的事实证明,她不仅做到了,还做得尤其好。

从可乐身上可见,选择适合自己的生活才能活的更自信,也更容易实现自我价值。

而不是按别人觉得好的样子去活。

当不知道什么是最适合自己的生活时,那就选择什么样的生活,就去适应什么样的生活。

这样才不会与生活格格不入,让自己无所适从,最终一事无成还整天怨天尤人。

马勃在大棚种植虽然成功,但成活率并不是很高。

更关键的是庄子不大,可用栽种面积和人手都不够。

要大批量生产并应用到战场目前是不现实的。

技术这儿已经有了经验,再多次实践,会更加成熟。

假以时日提高成活率还是不难的。

姝眉愁的就是地方和人手,京城附近合适的地皮和人手都稀缺的很。

还有她虽然有药材原料,但是想要更适合于战场,最好做成药丸和绷带,这些都需要相关人员和场所。

而这都是她一个闺阁女子操持不了的。

再有姝眉想最先提供这种药的地方肯定是北疆。

不仅是因为二哥他们在北疆戍防,还因为马勃的功效在北疆利用价值更高。

北疆冬季寒冷至极,冻疮冻伤的情况很寻常,而马勃不仅用于外伤止血具奇效,对治疗冻疮也很有作用。

也就是军用民用都有大需求。这不仅利于他人,对己也有很大的商利。

所以姝眉急需让老舅王勇之把这项事业在北疆发展下去。

北都比京城从环境、地皮、人手等各方面都更适合。

可是整个技术和日后规划,需要有人和王勇之交待清楚。

这个交代相当要紧,否则弄不好不仅耽误事,还会泄露全部技术和商机。

且最好还有组建时的前期指导,否则事倍功半。

能担起此重任的人唯有姝眉自己。

可姝眉一个女孩子,家里是不可能让她单独去北都的。

家中男子只有周霖一人目前可以护送她去。

但他还有不到三个月就要春闱,这时正是科考的最关键阶段。

这一来一去至少一个月,无论如何姝眉也不可能开这个口,这个事远远比不上大哥的科考和前途重要。

正在姝眉绞尽脑汁想办法时,曹姑姑发动了。

因为年纪太大,又是头胎,即使周大顺早就花下重金,请了两个产婆和两个大夫候着,到了生产时依然出了问题。

迟迟生不出来,产妇已经有些力竭。

听着产房里媳妇越来越小的呼痛声,得知产婆及大夫也束手无策,急红了眼的周大顺就像疯了一样在院子里乱转,不时困兽般的低吼。

虽然不能进产房,但是作为曹姑姑弟子的姝眉一直守在偏屋。

对古代女子生产的危险,她早就心有恐惧。

没有专业的妇产科,没有剖腹产,没有抗生素,没有……

这时听着屋里产妇的惨叫和屋外人的狂躁,她早就面色惨白,惶恐不安。

此时姝眉身边稳重的麦香又不在,麦香和周来成亲这么多年,最近好不容易有了身孕。

姝眉就没让她同行,而是让她留守繁花坞,方便养胎。

所以身边都是未经事的小丫头,一个个也都是吓得不轻。

一时产房里,院子内有些兵荒马乱。

唯独赵老太太派来的,陪姝眉守着的大丫头康儿还算镇静。

她见四姑娘害怕的样子,忙悄悄走到姝眉身边,轻声安慰道:“姑娘莫怕!曹姑姑吉人自有天相,定会安全产下麟儿的。要不奴婢去禀告一下老太太,让老夫人拿个主意可好?”

姝眉这才清醒了些,忙让她赶紧去。

一会儿康儿就急急拿着老太太给的老参来,说先切片含在嘴里续气,剩下的熬汤补气,还说再派人去城里请妇科圣手。

这时请来那两大夫闻说也道:要是能请到宫里专攻妇科的赵太医,应该会有转机。

周家虽然新贵,可和宫里还真搭不上一点关系。

原还有姝颜夫君李修齐与皇室沾边,前不久又因当了替罪羊被一撸到底,不用说没人卖他这个面子,连宫都没资格进去。

焦灼的姝眉忽想起了一件事,前不久二哥的家书里多了一纸薄薄的夹带,虽然没有署名,但内容一看就知道是杨某人写的,

寥寥几句,除了报平安,还有一句就是,嘱咐姝眉,如有紧要却不能解决的事可以去找舅舅陈峰,他定会帮忙的,还留下联系方法。

不知他用什么法子贿赂了未来二舅子周霆,在还名不正言不顺的情况下,居然违规操作成功了。

三爷对夹带之事极为不满,甚至对里面杨毅让自己闺女放着父兄,去求外人的说法更是大为光火。

可被自家媳妇王氏一番温柔细语后,也就别别扭扭的把信给了闺女。

姝眉看到杨毅信里的内容也是不以为然的,毕竟自己有父兄可依靠,再说自己还是深闺女孩子能有什么要紧事?

这种心态一表露,大大取悦了亲爹。

三爷那股邪火终于被爱妻和爱女联手摆平。

哪知打脸来的这么快,要想救曹姑姑,和宫里太医搭上线,目前立即能用的还真的只有杨毅舅舅。

第三十七章 贵人佑熙 入网之鱼

姝眉马上叫来和章山一起留下的另一个护卫李源,

隔着门帘吩咐他,快马加鞭按她给的联系方法去找陈峰,请他帮忙,看能不能请动赵太医。

听到姝眉吩咐,门外的周大顺冷静下来,一个大礼对着屋里的姝眉:“姑娘大恩我夫妻绝不相忘,大恩不言谢,日后我周大顺任姑娘差遣!”

接着恳请她暂时替他照顾妻子,他要和李源一起去。

他心里想好了,万一不行,他哪怕磕头磕死也要把大夫求了来。

而后二人策马一路狂奔而去。

天已渐黄昏,一直不见二人回来。

再不回来城门就要关了,到时候一般人是出不了城的。

这段时间虽有老参续气,产妇的情况依然越来越不乐观。

赵老太太亲自过来坐镇。

姝眉虽然心急如焚,却镇定从容了许多。

指挥丫头们熬参汤,又让可乐把她特意调制的马勃止血药和绷带准备好。

极力劝祖母回去等消息,说自己心里有种莫名的直觉,觉得太医肯定能请得来。

难道是对杨毅太有信心了?

正说着院子里一阵喧哗,有人喊:太医来了!太医来了!

一会儿雪碧面带喜色的进来禀告:周大叔真的请来了赵太医!

太医检查后没说没希望,正急救呢!

姝眉听完略略松了口气。

赵老太太也被她劝着休息去了。

过会儿康儿又进来禀告:周大叔说随太医一起来了个贵人,多亏他帮忙才能在关城门后赶回来。

他就越矩替主人家招待在东正房了。

姝眉闻言吃了一惊,她知道杨毅舅舅陈峰是皇上禁卫军头领,按说不可能轻易离开皇宫啊?

别说为了曹姑姑,就算姝眉自己也自认为没这么大脸面啊?

虽然百思不得其解,一时也不得其法。

又熬了一阵儿,东方破晓,产房传出一阵婴啼,如此美好不亚于朝阳初绽。

产房里有婆子高声报喜:“恭喜周大爷,周夫人喜得贵子!母子平安啦!”

然后就听到有人怀疑的:“老子当爹啦?”

好几个人带着笑意说恭喜。

怀疑的声音又问:“老子真的当爹啦?”

有人笑出声:“要不要我抽那一巴掌!”

终于一声炸雷般的吼:“老子真的当爹了!”

然后先是哈哈大笑,笑着笑着似乎带上了哭音。

新生命让人如此心生欢喜,又让人如此感动的流泪。

新出炉的傻爹周大顺把大家都逗得忍俊不禁。

姝眉忍着笑让人把在产房里伺候的一个婆子唤来,细细的询问了曹姑姑和新生宝宝的情况,得知情况都还不错,才彻底放下心。

吩咐管家婆子给大夫和产婆等人发赏钱后,就让雪碧和甜橙上来伺候她简单梳洗了一下,打算回自己的院子去。

刚走出屋门,周大顺几步就窜了过来。

他咕咚跪在姝眉跟前,咣咣咣连磕三个响头。

吓了一跳的姝眉慌忙让人去搀他。

周大顺却推开搀扶他的人,眼里似有亮光闪动:“姑娘!昨天是我们夫妻两,今早就是一家三口一起谢姑娘大恩大德了,还是昨天那句,日后但凡姑娘有差遣,我周大顺万死不辞!”

姝眉很有些窘迫,一边微侧身避开他的大礼,一边忙道:“周叔快请起,否则可是折煞我一个小辈了,姑姑是我师傅,我又一直把周叔你当成一家人,我能尽份心本是应当。周叔说这些话可真真是外道了。”

姝眉还是有点不习惯有人动不动给她下跪,何况是她一直当长辈的周大顺。

怕他再说感激的话,就赶紧接着问:“周叔我还有几句要紧的话问你呢,您快起来吧!”

周大顺这才起身,恭敬道:“姑娘请讲!”

姝眉扫了一眼周围,压低声问:“昨晚帮忙的那个贵人是谁?现在可离开了?”

周大顺不好意思地搔搔头:“贵人不让问,只说和我娘子有旧。他说正好有事路过这里,暂住一晚,早起就走。才刚我光顾着欢喜了,忘了去正房看看,我这就去。”

姝眉心里很是疑惑,嘴上却说:“那周叔快去吧!千万别怠慢了贵人。”

周大顺忙应是,二人各自分开行动了。

姝眉在回自己院子的路上,一直琢磨这个自称和曹姑姑有旧的贵人会是谁?

等走到岔道口时习惯的拐向去大棚的那个方向。

一旁的雪碧提醒她,姝眉略想了一下,虽然一晚上没怎么休息好,现在因为有心事也不觉得困,不如先去大棚看一下。

便吩咐康儿先去给祖母报喜,告诉她老人家午饭陪她一起吃。

姝眉带着雪碧和甜橙刚往大棚方向走了几步,忽觉背后有一道目光。

猛一回头,身后不远处,灿烂朝阳下一个人正默默看着她。

阳光映照着一身戎装的李佑熙。

他觉得今早的阳光亮的有些刺眼,让他看不清对面逆光下女孩儿的表情。

阳光打在她身上,似乎在她周身晕出一圈光华。

让他恍惚置身于很多次的梦境里那样不真实。

长亭一别,李佑熙觉得那天她和杨毅的亲昵,她说的那些话语,还有她那一直没有回头的决绝背影,都似一把把利剑,斩断了他所有的情丝。

以他一个皇子的骄傲,绝不会再对她有任何念想。

内心的不甘却那么强烈,让他每时每刻都想证明任何方面他都不比别人差。

他缠着父皇和太子,要求去军营历练。

太子是不同意的。

这次倒是皇帝格外开明。

这段时间皇上似乎又恢复了以前的睿智圣明,重新一边倒的重视和信任起太子,也不再痴迷问道求仙。

所以对老儿子要求上进很是支持,只是不许他去边疆,而是把他派在京城戍防大营历练。

李佑熙已经去了近两个月。

昨天因军务回城,又被皇帝老爹招去拉着问长问短,结果出城时城门已关。

不过他是有出城令牌的,倒是无妨。

到城门口时,见三个人正和看门的兵丁恳求出城。

恍惚听见是去城外周家别院救一个人,请大夫误了时辰。

本来正想策马而去的李佑熙听到周家两字格外敏感,就让随从去打听一下情况。

一会儿属下来回,果然是那个人的周家。

而且想救的人也是他曾经的熟人曹姑姑,并且他们居然请到了宫中有名的赵太医。

他忍不住把一干人等唤过来细问。

在话语间他敏感的察觉那个人应该也在庄子里,原以为早已斩断所有,这些都和他毫无干系,心却控制不住开始狂跳。

没一丝犹豫,他就和守门的官兵说他可以担保这几个人出城没问题,他正好顺路带他们一程。

一旁他的随从们心里吐槽:七王爷耶,你是去西山大营,那个病人的庄子在北山,你哪里得出的顺路额?

不过王爷您最大,您说顺路就顺路。

守城的兵丁首领已经看过他的令牌,自然知道他的身份,所以有他做保自然放心,马上就去开了城门。

在周大顺跪求恩人名号时,他本能的不想说真实姓名,也示意知情的赵太医不许透露,只说与曹姑姑有旧。

看他那一身不凡的气势,急着救人的周大顺来不及也不敢多问。

于是一行顺利通过城门,及时赶回庄子救了人。

李佑熙也成功的找到借口留宿一夜。

清晨得知曹姑姑母子平安,他也该回营了,似有所待的他,却迟迟成不了行。

在听赵太医回禀情况时的偶尔一句话后,他又找到留一会儿的借口。

候在路边却躲在一旁,只想哪怕再看看她的背影。

这次姝眉却回了头。

那个曾经白衣胜雪略带轻狂的美少年,此时一身戎装,气质沉稳许多,脸上线条也多了一丝刚硬。

目光沉沉,情绪不再一目了然。

阳光下曾经的年少轻狂已经被隐到身后。

姝眉心里很清楚,李佑熙不同于一般高高在上,视平民为草芥的皇族。

否则她也不会在拒绝他三次后还能安稳和他面对面。

在这里能见到他,姝眉也并不太过惊诧。

能在关城门后还能带人出城的不是极显贵就是皇族。

她之前是隐隐有猜测的,只是不敢太自作多情。

此时看到他虽觉意外,更多是对他的感激。

如果没有他不计前嫌地仗义相助,曹姑姑母子的后果不堪想象。

她阻止要喊人的雪碧,让雪碧和甜橙退开一些。

缓步走到李佑熙面前,就要行礼。

一直看似沉静站着的李佑熙,明显有些慌乱的要阻止。

姝眉虽然没跪下,却非常郑重的对他行了个大礼。

没有问他是不是昨夜的恩人,直接谢他对曹姑姑母子的救命之恩。

李佑熙忙道:“曹姑姑原是我母后的身边人。母后去后又到我那伺候了很久。这次机缘巧合,能伸手相助也是应该的。”

果然是他!

姝眉不由得又真诚的谢了谢,还说昨晚不知是他,照顾多有不周等等。

两人言来语去,气氛难得的和谐。

没有剑拔弩张,没有疏离客气。

这让李佑熙喜悦无比又有点不知所措。

当姝眉问他是否就要回营时,他心里涌出浓浓的不舍,一转念想起一个借口,

他说:“本来就要走的,只是听赵太医说昨晚你们这里准备的止血药和绷带特别好用,我就想问问你是不是能用在军中。”

说完心里给自己点了一万个赞,太聪明了也,这个借口这么棒!

姝眉倒没察觉这是个借口,反而觉得果真去军营历练过的人,就是不一样了,有了不同以前的成熟和责任心。

歪打正着,所以美丽的误会都是这么形成的。

接着姝眉眼睛一亮:这倒是和她想到一起去了,本来她养殖马勃主要就是为了用在战场,要是皇家允许,将来养殖制药成了规模,就有了固定的大销路,且更名正言顺些。

一直暗暗观察她表情的李佑熙赶紧顺杆上:“我对这种药和止血绷带有几个问题,你能给我讲一下么??”

姝眉这下子更有了兴致,刚想拉开架势大讲特讲,忽又想起这不是前世,身份地点等等都不允许也不合适。

在这个庄子上勉强有资格招待这位皇室贵胄的只有祖母。

可看李佑熙明显不想透露真实身份,姝眉在请祖母和自己来上略略犹豫一下,决定还是自己硬着头皮上吧。

毕竟就算请了祖母,让她老人家费心受累不说,最后说到关键的事还得问自己。

姝眉叫过来远远站着的两个丫头,吩咐雪碧快请周大顺去大棚,就说贵人有事问他。

而后她问李佑熙可否移步,大棚那里有个暖阁,好过在路边吹冷风。

再说有大棚的实物在,也好解释一些疑问。

关键是大棚那里都是她的心腹人守着,再把周大顺叫过去,不至于因男女大防传出闲话被人说嘴。

李佑熙当然同意,心里还暗自窃喜,向暗处悄悄打了个手势。

然后二人边聊边漫步去向大棚处。

李佑熙很有兴致的问大棚是怎么回事。

姝眉为他简单解释了一下,微微一笑,

心道:给皇室提供特供的皇庄上肯定早就有这个。

只是他一个高高在上的皇子是不会理会这些的。

李佑熙何等聪明,尤其对上姝眉的心思时,他更是格外灵光。

心下有点黯然,便自嘲自己就是那五谷不分、不知稼穑的。

姝眉忙道术业有专攻,进而转移话题说起药材。

说话间就到了大棚所在的院外,姝眉暗暗诧异周大顺怎地还没跟过来,她故意走得缓慢就是想等他一起的。

但也来不及多想,这个单独院子的看门人就过来行礼了。

姝眉问他都有谁在院子里,看门人回道:“禀姑娘!可乐姑娘正在暖阁整理东西,章山带几个人在蔬菜棚那里掀帘子。除此无旁人。”

姝眉吩咐他让可乐收拾一下暖阁,就说有贵客到,再让章山遣开其他人后过来。

那人躬身应是后转身忙去传达。

一会儿,章山和可乐双双匆匆而来,姝眉等二人行完礼也没多解释,只说有贵客要参观一下这里。

几个人一起进了院子,只见一排排整整齐齐一人高的棚子,有的已经掀开了上面覆盖的厚厚帘子,露出近半边的明瓦。

李佑熙很有是好奇,一时不想去暖阁,而是问姝眉可不可以近前看看大棚。

姝眉除了担心他身娇肉贵的被冻着,自己担不起责任外,倒也无不可。

透过明瓦模糊的能看见棚里的景象,让李佑熙觉得新奇。

各种各样的蔬菜,有的绿意盎然,有的累累果实。

不过有限的空间却高高低低错落有致,似乎到处都布满植被。

这是姝眉利用了前世的间种、套种和立体栽培技术。

都是为了充分合理利用空间和阳光,提高效率以达到高产目的。

李佑熙不断的提各种各样的问题,姝眉避开前世的专业术语,尽量用他能理解的话来解释。

比如为什么大棚目前不能大规模推广,其中原因之一就是没有合适的采光材料。

比不得前世到处可见的塑料大棚。

现在采光用的明瓦,不用说用在大棚,一般人家连住宅采光都用不起。

饶是周家不差钱,姝眉这里用的这些,还是老舅王勇之专门去制作明瓦的作坊买来的残次品,否则也用不起。

李佑熙听得兴趣盎然,姝眉越发讲得兴致勃勃,甚至邀请他去看看马勃的培养棚。

李佑熙哪有不愿的。

棚里一排排木架上的木槽里,一团团嫩白的圆球球。

李佑熙看得直眼:这就是那种神奇的止血药?

和前面的蔬菜棚又不一样了。药材居然能这样培植?

他的表情让姝眉有些小得意。

让章山进去取出一个新鲜的和一个成熟的马勃。

姝眉拿着这两个马勃介绍:“这个鲜美可食,嫩如豆腐。老的那个则灰褐色而虚软,外部有略有韧性的表皮,顶部出现小孔,弹之有粉尘飞出,内部如海绵,黄褐色,不仅有多种药效,还能做催泪弹呢……”

李佑熙目不转睛的看着侃侃而谈的少女。

熠熠生辉的双眸,浅笑时一侧颊边微现的梨窝,说着他闻所未闻的知识,更有不同凡俗女子的见识……

从第一次见,他就被她言行的独特所吸引,今天无意间竟更窥探到她深藏内在的奇丽。

李佑熙觉得他那些被斩断的情丝已经交织成一张大网,而他的心就像一条执拗的鱼一头扎了进去,再也游不回自由的大海了。

第三十八章 翠羽黄衫 引狼入室

姝眉拿着药材正讲得眉飞色舞,忽觉气氛有些不对,

抬眼正对上李佑熙一眨不眨的眼睛,瞬间微窘,住了嘴。

见小丫头忽然不自在起来,李佑熙才猛回过神,赶紧掩饰:“一直在想你说的那个催泪弹是什么,竟然分了神。”

糟糕!真是言多必失,一不小心又把前世的东西秃噜出来了!

这次轮到姝眉要掩饰了,她略显尴尬的举了举手里的马勃球:“这是我胡思乱想造出来的词,你看这个马勃像不像一个大弹球?”

李佑熙点点头。

姝眉又接着说:“马勃里的药粉一旦噴到人的眼睛里,人就会流泪不止,如果将来马勃能大批量生产,做成一种武器,在小面积阻敌和撤退时打出,效果肯定极佳。所以我觉得叫催泪弹挺形象的。”

说完姝眉还偷偷吐了下小舌头,暗暗松了一口气。

李佑熙已经被她的奇思妙想和可爱的小动作迷晕了头:

这是怎样一个有趣的灵魂?

让他如此幸运的遇到,又如此不幸的也许注定要错过。

见他的眼神有些迷茫,神色似乎变得冷峻起来。

姝眉以为他在考虑制作催泪弹的可行性,就没打扰他。

这时周大顺匆匆跑来,连连对着二人请罪,说有好几件事缠身,才刚遇到到处找他的雪碧。

他和姝眉都不知道,那都是李佑熙命令他的暗卫做的“好事”。

周大顺一来姝眉就想把招待李佑熙的事就移交出去。

李佑熙却对她请求,能不能让他带一些药粉回去研究一下。

他确实认真分析过,虽然所谓的催泪弹目前在战场使用不太现实,但却可以马上用于皇家暗卫等特殊兵种。

姝眉当然同意,吩咐章山去准备好。

然后看看天色,不知不觉快近晌午。

再看看李佑熙,有点发愁要不要邀请他用午饭。

但她家的餐饭水平可满足不了这位皇子王爷的胃口和自尊,因此颇有些为难。

叫她的样子李佑熙哪有不明白的,主动提出自己还有军务在身,不能再耽搁了,等拿来药粉,他就告辞了。

临行,李佑熙又返身对姝眉说:“如果药粉真有大用,以后免不得前来叨扰。”

姝眉赶忙告诉他以后找周大顺即可,他可以全权代表她。

李佑熙深深看了她一眼,目光复杂的点了点头,才告辞而去。

姝眉把发生的事和祖母一五一十的禀明。

说完她还遗憾的感慨:“要是能立即见到老舅就好了,早早开始在北都养殖马勃,二哥他们就能很快用得上了,现在北疆一定冷得很,不少人都得有冻伤的。”

一直认真听着没怎么做声的赵老太太,心里可没姝眉想得那么轻松。

在她心里,药不药的不打紧,最担心的还是七皇子的心思。

她可不相信七王爷的仗义相助,仅仅是为了和曹姑姑那点子有旧。

甚至后来他因看药材留了近半日,也八成是歪打正着的借口。

估计还是对孙女的贼心不死罢了。

不得不再次说:姜还是老的辣,老太太几乎全部真相了。

赵老太太心情复杂的看着眼前这个自己最偏疼的孙女。

这孩子一贯表现得乖巧懂事,可也掩不住她偶尔展露出不同一般女子的特立独行。

比如启发她舅舅建的连锁店,又如这里的暖棚和所谓的催泪弹。

但她却对内宅之事大而化之,简单直接,不屑于动阴谋略和暗手段。

她要是个男孩子定然是个有大出息的。

可惜了,偏偏是个应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三从四德的女子。

这份惊世不俗是福是祸,是喜是悲都未可知。

比如现在,她能让这位堂堂七皇子被拒多次不仅不恼怒,还念念不忘。

然而对方虽然一直很君子,可是以后呢?

或许是长久求而不得后,被威严不容挑战的皇家惩处,误了终身甚至丢了性命。

或许是最终进入皇家为妾,以不容于深宅繁规,寥落而终。

不管哪一样结局都让赵老太太想想就心痛。

所以她要替这孩子尽力一搏,避开那些不幸的可能,享受她该享受的生活。

下定决心的赵老太太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尤其听到姝眉遗憾的感慨后,心里渐渐有了个主意。

三爷休沐时,带着妻儿来庄子上探望母亲。

赵老太太留儿子单独密谈了好久。

三爷神色凝重的出来后,又独自沉思良久。

然后回房和王氏商量:母亲和他都很惦念远在祖籍的父亲,所以想让姝眉回老家陪老父过个年,代他尽孝。

王氏很是惊讶,此事于理不差,于情难解。

还有不到两个月就是春节,冰天雪地的让一个女孩千里迢迢回老家,怎么也说不过去。

三爷不欲让爱妻跟着烦忧,并没说出实情,

而是解释:“林兄(林箐箐的父亲)不日要外放去离北都很近的地方,正好可以顺路搭伴。

同时由霖儿送她一程后,那头拜托妻弟勇之接送就可。

且勇之正好有要紧事需要咱闺女,正好一举双得。

等陪父亲过完年,就让闺女还回北都勇之那里住,有勇之夫妇照顾她,你还不放心么?

等春暖花开春闱结束后,霖儿成亲时再接她回来。”

看着爱妻将信将疑,三爷又道:“让闺女去替咱们尽孝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你也看得出来,咱们闺女不同于一般闺阁女子。

你就看她给勇之的建议,在庄子上弄的那些暖棚药材,哪一样不是超乎寻常?

可是女孩子除了在父母身边时能恣意些,以后怕是没有机会了。

我寻思,过了年她就及笈了,亲事八成要定下来,趁这段时间就让她随心所欲些吧!也算咱们做爹娘的多疼疼她。”

王氏被三爷这一席话彻底说服,她又何尝不知自己女儿骨子里的古灵精怪,也唯恐她为深掩本性憋闷住。

俗话说:天堂的媳妇不如地狱的闺女。

将来嫁人定然不如在娘家自在。

也罢!就像夫君说的那样,趁在爹娘身边多疼疼她吧!

于是让姝眉北上的计划就这么定了。

听说后的姝眉下巴差点惊掉了,这么轻易就心想事成,人生简直开了挂了。

等知道还有好闺蜜林箐箐同行,就更欢喜了。

赶回京城紧锣密鼓的收拾行囊,除了给祖父他们的礼物,就是要带走一大批马勃粉,以便去北都发展她的大事业。

听从赵老太太的吩咐,姝眉此行低调的很,只有自家人知道。

对外只说周霖随林家顺路游学。

还好今年并不太冷,运河没有结冰的地方很多,可以坐船走就快多了,也少受罪。

林士海带一家人赴任去,坐的船是周纪秋帮忙找的,对外只说是租的,其实是王勇之的私家商船,知根知底还舒适。

出发那天,周霖先低调的把姝眉送到船上。

等艳阳高照林家一行到来时,他又带着从家里来的大部分人员登船。

等船离岸,周霖才带出姝眉一起去给林叔见礼并告罪。

林士海夫妻当然不怪,相反还挺开心,自家宝贝女儿和周家四姑娘的情谊非同一般,如此一来路上相伴肯定欢喜。

有了此念又因是通家之好,林士海夫妇唤出儿女和周霖兄妹见礼。

林箐箐一进来就看到了姝眉,正因离京匆忙,没来得及和远在城郊庄子上的好友道别而难过呢,谁知居然能在路上同行。

惊喜中的少女抛开平素的娴静,莲步快移到姝眉跟前,正要拉住她的手,猛然发现好友身边还有一个年轻的男子。

移目间,心里立时闪现出一句: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这个温润如玉的男子此时正含笑看着自己。

林箐箐却仿佛全身的血液都蜂拥而上,一种眩晕让她的身子微微晃了晃,顷刻绯红的双颊触手可烫。

姝眉先欣赏了“林妹妹”难得的活泼,又不厚道的旁观了一下下她的羞不可仰。

才仗义出言解围介绍大哥和自己闺蜜认识。

周霖刚一看到这个双眼只盯着妹妹的少女时,忽然想起妹妹借自己的一本游记中,遗忘在里面的一枚精致的书签,还有上面那首小诗用的梅花篆字的淡雅。

他知道那不是妹妹的,现在他觉得应该就是眼前这位少女的。

双方互相见礼后,姝眉说明自己此次北上的原因。

林氏夫妇都赞其孝心可嘉,又对着周霖问长问短。

林茂小盆友还遗憾不能和周霁一起进学和玩耍了。

林夫人调侃他和周霁道别时,两人还都掉了金豆子。

惹得林茂很是脸红不依了一番。

两家人亲亲热热叙家常的过程中,林箐箐却几乎没怎么出声,一直做个过于安静的美女子。

好在平素她也一贯贞静,大家也没在意。

只有一直处于羞赧状态的她自己知道,自己是多么的心不在焉。

等姝眉和林箐箐回到她俩非要同住的舱房后,林箐箐才恢复正常。

听着姝眉开心的给她介绍自己新收的两个会功夫的丫头。

原来她在庄子上时,因为可乐和章山都调去养殖马勃了,她外出时的固定护卫只剩下李源,丫头也差了一个配置。

赵老太太非要把自己身边最稳妥的康儿给了她,顶可乐的缺。

姝眉推辞不过只得收了,并把康儿改名红茶。

不久周大顺居然给她弄来一对双胞胎姐妹,据说是他旧日战友的遗孤。

偶尔遇见,知其二人之母也亡故了。

姐妹两虽然都有不错的武功,可是失了双亲的女子在这个世上依然很难谋生。

巧遇周大顺后,自愿卖身到周家以求庇护。

因为有武功正好补了章山的缺,对姝眉来说女护卫还更方便。

姝眉对会功夫的人都有一种盲目的崇拜。

再也没有现眼的给这姐妹两起水果饮料名。

而是想起《书剑恩仇录》里,她最为敬佩疼惜和最为她不值的女主霍青桐。

聪慧绝顶,才貌双全的霍青桐,偏偏遇到一个心胸狭隘,还移情别恋的陈家洛。

情敌又是自己至亲的妹妹。

她的才貌都被香香公主堪比谪仙的美貌和香气所掩盖。

她宽容大度的祝福妹妹,背后独守着自己的凄苦和骄傲。

每每想起这么优秀的一个女子痴心错爱陈家洛,姝眉都要连呼不值啊!不值!

作为姝眉的最爱之一,霍青桐的别名翠羽黄衫,那就得非用不可了。

于是那对新收的姊妹花一个叫翠羽,一个叫黄衫。

林箐箐忙问出处,姝眉便忽悠她说,是自己以前看过一个话本子里的。

在接下来的行程中,就大半在姝眉的说书中度过。

她把《书剑恩仇录》删删减减讲了一遍,尤其突出赞美霍青桐的才智和坚强,多次感慨她错爱的不值。

林箐箐听的如醉如痴,完全成了霍青桐的铁杆迷妹。

唯独对姝眉多次感慨霍青桐爱的不值,没发表任何意见。

旁听的丫头们也是个个听得入了迷,尤其是新出炉的翠羽黄衫两姐妹掩饰不住的小骄傲。

那几个“水果饮料”也掩饰不住的小羡慕。

姝眉斜眼:“羡慕什么?她俩是梦想,你们是现实。假如鱼和熊掌不可兼得时,舍鱼而取熊掌也!就看你是把梦想和现实那一个当鱼了!”

丫头们哪里懂鱼啊熊掌的,只知道姑娘的意思是说她们的名字各有各的好,于是皆大欢喜了。

殊不知姝眉这是吃货的心虚,所以牵强附会忽悠她们的。

正所谓:那啥不可怕,就怕那啥有文化。

一旁的林箐箐却对姝眉的梦想和现实,鱼和熊掌论若有所思。

姝眉和箐箐一路相伴,说笑嬉戏,弹琴抚笛好不快活。

等到了真定府运河码头,林家到了目的地,姝眉也要在此弃舟登车。

王勇之已经亲自来接姝眉和船上的货物,改陆路回北都。

如此一来一行人兵分三路,林家去真定府,姝眉随王勇之去北都,周霖随船返回京城。

彼此依依作别,相见不知何时。

一顶小轿厚厚的帘子悄悄掀了个缝隙,一双美目透过微缝凝视着船头如修竹般的温润男子,久久才放下轿帘,掩藏住里面的所有。

姝眉随着舅舅王勇之顺利到达北都。

和舅妈小表弟们亲亲热热的又分发礼物,又叙家常,好一番热闹。

过后姝眉才单独和舅舅说起她想在北都发展大棚药材养殖的想法。

王勇之哪有不赞同的。

术业有专攻,商业奇才王勇之那简直就是一点就通,立即就能参透其中大利,还能预测大好前景。

简直是举双手赞成并表示大力支持。

姝眉提供人才技术,王勇之出人出资建棚舍。

以后所出产品,用于民用的部分归王勇之运营,用于军用的部分姝眉找人负责。

甥舅合作愉快。

姝眉又把章山和麦香介绍给舅舅,以后二人基本就留在北都马勃基地了,少不得和王勇之打交道。

至于和军方接洽,等开始运营后由周大顺来负责。

现在曹姑姑和新生宝宝身边离不开人,这次姝眉就没让周大顺随行。

等北都新建基地有出产,怎么也得一年后,所以目前也不急着需要他来。

甥舅二人详细的研讨好各种细节,觉得基本没什么大问题。

天色已晚,舅母已经遣人叫过几次要开饭了。

等一家人刚刚坐定,忽有下人来报:姑奶奶家二少爷来了。

一家人都惊喜不已,王勇之忙叫快请,自家人还通报个啥?直接进来不就得了?

很快周霆风尘仆仆的进来,大伙才知道原来不仅他这个自家人,跟着进来的还有杨毅。

本来周王两家一是姻亲,二来又都是庄户人家出身,原没那么多讲究,喜欢一大家人围坐共食。

所以此时一大家子不分男女老少都聚在这里,让杨毅这个外人一下子包了饺子。

这么来个措手不及,杨大尾巴狼绝对是故意的。

有密报他的女孩儿要来北都了,他就暗里派人盯着行程。

今天一到,他就派人快马告知周霆,说他有事找王勇之,邀周霆顺便一起去探望。

周霆成功上套并引“狼”入室。

第三十九章 杨毅中弹 姝眉返乡

周霆和姝眉意外相见,欢喜亲热异常。

又因杨毅也是熟人,就没太讲究,彼此见礼简单叙话后,便被招呼一起入席,开吃喽。

某人一进门那似有若无的狼眼眸光,别人不注意,敏感如姝眉却如芒刺在背。

虽然一桌菜大都是细心的舅母特意为她准备的,她却有点难以下咽。

斜对面的杨毅却是胃口大开,对面的女孩简直就是他的开胃菜。

这顿饭吃的姝眉直想报警。

好不容易吃完,舅母把几个孩子领下去休息。

姝眉被周霆拉着问话,就没能也跟着退出去。

其实她也挺想二哥的,只不过太讨厌那个不知趣还杵在这儿的某人罢了。

同时姝眉也有点气二哥粗心大意,引狼入室。

眼珠一转,悄声和周霆:“二哥!我这次回老家可带来了不少好东西。不说别的,张姐姐就给我好多好玩的小玩意儿,让我送表弟他们呢!里面有个特别精美的荷包我打算送大舅家的小红,她肯定稀罕的很。”

刚听到张家两字就来电的周霆炸毛了:

小红个小丫头片子哪里缺荷包了?

再说那张家姐姐是他媳妇,为毛不是给自己捎荷包啊?

周霆急头白脸的拉住她的袖子,低声道:“眉眉!都是女孩子,小红哪里就缺那个了?你该不是记错了吧?你张姐姐那个荷包定是给别人的。”

姝眉假装不解:“这个张姐姐可真没说,那会是给谁呢?”

周霆嗯哼一声,那意思:不就是我么?

姝眉忍不住扑哧一笑,继续逗他:

“张姐姐可不是那没规矩的人,怎么可能随便带东西给外人?”

她重音在外人两字。

周霆这时也有些醒悟,再看妹妹斜了斜那边正和舅舅说话的杨毅,更明白了:

妹妹这是恼他带那个外人来了。

我去!对啊!这个外人还是对自己妹妹心怀不轨的,即使是好基友那也是要防的贼子。

懊恼的拍了下头,又一想:

杨毅今天非约自己来舅家,该不是有预谋的吧?

其心可诛!

他顾不得再和妹妹讨要荷包,转身恶狠狠盯向杨毅。

身怀武功的杨毅一直一心二用,一边和王勇之聊天,一边分神听着那兄妹两自认为别人听不见的嘀咕。

这时他可不会被动等未来二舅子发难,

要知道凭他的武功能不露痕迹的和周霆打个平手,比打赢还艰难呢。

他只做没看见那兄妹两的举动,和王勇之问起能否推荐几种防冻疮的药。

现在北疆严寒,不少官兵都有不同程度的冻伤,寻些治疗冻疮效果好的药这很正常。

这话一出,不仅王勇之有正中下怀之感,连心怀不满的姝眉都精神一震,机会真是恰逢其时。

姝眉和王勇之对视一眼,王勇之便把姝眉赶制的一些药推荐给他,说要是试用效果好,可以大批供货。

杨毅当然表示极好。

姝眉专心致志听二人说话,也无暇周霆了。

周霆也听到了那二人的对话,一时觉得自己小人之心了,转头再想和妹妹讨要自家媳妇的荷包,完全忽略自家媳妇前还有未来两个字的前缀。

却见妹妹一心听那两人的谈话,对他心不在焉的。

让他直想蹲墙角画圈圈:

为毛?为毛?我也想当主角!求关注!求抱抱!

姝眉无心求关注的二哥,专心听精明干练的舅舅轻松搞定了杨毅那边的军需。

心里踏实放松下来时,才看到耷拉着耳朵的二哥,忙悄悄拉拉他:

“哥!那个荷包我原来是想替张姐姐转送给你的,就是怕你一个军中硬汉不稀罕这个。”

给点阳光就灿烂的周霆一下点燃心中的火把,

忙不迭的连连点头:

“稀罕!稀罕!怎么会不稀罕呢?!”

看到妹妹促狭的憋笑,又羞赧的辩解:“那不是,谁还没点散碎银两要装额。”

姝眉看着憨厚的二哥心里暖暖的,不再打趣他,告诉他回头派人给他送过去。

周霆心满意足了,一直偷听的杨毅不开心了。

人家周霆可是板上钉钉了,他这里还妾身未明呢。

幸亏他先通过舅舅在她身边放了两个会武功的丫头,大的风吹草动他也能及时获知。

否则更是蝴蝶什么时候飞走的都不知道了。

听说七皇子所在的京郊西山大营从自家女孩的庄子上进药材。

杨毅眯了眯眼:贼心不死,后患无穷啊!

又想起那女孩虽然裹着厚厚的冬衣,依然掩不住的招人稀罕。

更要命的是她那脑子里的千奇百怪,还真折腾出不少名堂。

这样的女孩子一旦被识货的发现,绝对是让人时时惦记的宝藏。

自己要是不早早叼回狼窝,还真不放心呢!

杨大尾巴狼摸摸怀里的小盒子,挑挑眉,看来今晚再次夜探香闺还是必须滴。

入夜外屋留着一豆灯光,塌上本该睡着守夜的雪碧,这时却没有人。

烧着地龙的里屋更是温暖如春的,床上隐隐看出睡着的少女身形。

杨毅在床前迟疑了下,有种莫名的异样感。

借外屋透过来的微光,加上他的夜视眼,又把周围和床上逡巡了一遍,也没发现什么异常。

轻手掀大床幔,刚要低头仔细检查下,嗖的一包东西冲他面门就砸过来,呼的扑面炸开出许多粉末。

虽然他已经够警惕了,闪的也够快,依旧有些粉末喷到脸上,甚至眼睛鼻子里。

一股强烈的呛劲儿猛得钻进鼻子,让杨毅忍不住流下了一串英雄泪。

打出暗器后的姝眉猛的用被子蒙住头。

等估计粉末散的差不多时,才掀开被子坐起来。

借着外屋微光,看到正猛擦眼睛的高大身影。

姝眉恨不得放声大笑,现在只能无声的咧开嘴哈哈:

小样儿的!就知道你那啥改不了那啥!姑娘我就妨着你这招儿呢!

摸摸枕边好几包“暗器”,心道:

姐的弹药充足着呢!敢再来就包管你哭死在回家的路上。

杨毅好不容易清理好,幸亏不是白天,否则这般狼狈不堪岂不是丢死人?

他倒是不想大晚上的,他夜探香闺遭暗算更丢人。

反而隐隐得意:小丫头防范意识这么强,在别人哪儿肯定不会吃了亏去,他杨毅看上的女孩果然不同凡响。

姝眉要是知道他的心里话,肯定好大一口啐他: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杨毅眯眼看床上,床幔已经掀开,他的女孩穿着整齐的端坐着,正咧嘴笑出一口白牙,他也忍不住无声笑开。

刚想上前,女孩就高举起手里凶器,还晃了晃,这是赤果果的威胁。

杨毅想了想,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盒子,朝她递了递。

女孩坚定的摇摇头,又晃晃手里的凶器。

那意思很明确:带着你的“毒苹果”,永远有多远你就滚多远!

杨毅无奈又有些不甘的与她对峙了一阵,女孩坚贞不屈。

在心里暗叹一声,把小盒子轻放在一旁的梳妆台上,返身要离开,不甘的又回头。

女孩忙警惕的又举了举手中物。

看着她那一本正经的小模样儿,杨毅的心忽的炸开了一片,那是一片甜滋滋的味道。

带着十足的笑意杨毅终于离开。

杨毅撤退,警报解除。

姝眉跳下床,走到梳妆台前,打开他临走时留在那儿的小盒子。

借着微弱的灯光,依稀可见是一支精致的红玉梅花簪。

姝眉举在手里转了转,想起藏在首饰盒深处的那支菊花簪,

撇撇嘴:看他平时那一本正经的面瘫样儿,还真看不出有天生偷香窃玉的小贼属性。

哼!假正经!今晚要不是早有防范,还不知会怎样呢。

转念想起杨毅那一贯沉默是金的硬汉形象,而今晚却是那副低头擦泪的糗样儿,让姝眉恨不得大笑三声。

终于一雪前耻鸟!

把小盒子往枕头下一塞,心情愉悦舒畅的上床睡觉。

恍惚间又出了房门,外面是个雪霁后的月夜。

不知不觉来到了一片梅林,但见疏影横斜,枝头春欲放。

又闻暗香浮动,浅醉恰恰好。

姝眉穿行于花海,如花妖般白衣胜雪,衣袂飘飘,时而和影起舞,独自妖娆。

正当她觉得自己似要乘风欲飞时,忽然一个高大的身影遮挡住她头顶的月光,还一把把她牢牢禁锢在怀里。

姝眉想挣开,想喊人,却被困得死死的,嘴里也发不出声。

急得她不住的扭身子。

那人在她耳边轻声细语:“乖乖戴上我送你的发簪啊!”

似乎是杨大尾巴狼的声音?

说完他又猛得含住她的嘴唇不停辗转。

激烈挣扎的姝眉慢慢身子软软,头也昏昏。

终于不省人事。

清晨香梦回,双颊似火烧。

姝眉窘得恨不得揪自己的头发。

居然作了春梦!居然还梦见……

这时雪碧闻声轻步进来,打算伺候姝眉起床。

然而当她看到自家姑娘时,忍不住低呼了一声:“姑娘!你是不是病了?”

自家姑娘面如桃花,嘴唇鲜红欲滴。

莫不是受了风寒发了烧?

昨晚姑娘执意不让她守夜,估计是睡时蹬了被子,没人给及时盖上,因此受了寒。

都怪自己没有坚持,由着姑娘任性。

自责着忙要去探姝眉的额头。

姝眉正窘得要钻地缝,哪里肯让她检查,

一歪头避开,连说没事,是屋里地龙烧的太热。

雪碧将信将疑的叨咕一句:“就算是热,嘴唇怎么像肿了似的。”

姝眉听到这话心里一惊,忙下床走到梳妆镜前,一看到自己这副模样,略一思考,不禁羞怒交加:该死的家伙!一包药太便宜了他!竟然敢“二进宫”,下回干脆换大包,让他哭瞎眼!

气得她狠狠在梳妆台上捶了一拳。

把正收拾床的雪碧吓了一跳。正要问,已见姝眉沮丧的挥挥手,示意没事。

想起那个春梦,姝眉有些自暴自弃的:看来自己真的是逃不过杨大尾巴狼的五指山了。

这时雪碧忽然奇道:“姑娘!我怎么不记得你枕下的这个小盒子?要不要奴婢替你收起来?”

姝眉有气无力的:“是二哥送的,忘了和你说,就放到首饰盒里吧!”

在舅家盘桓了几日,姝眉在老舅的护送下再次启程。

先到了滦平县城看望外祖父母,好几年没见他们,姝眉着实想念的紧。

尤其想慈祥的外祖母,还有从小一起长大的小红表妹。

大表哥早早迎在城门口,隔着车帘看得出他已经是个壮实的小伙子,听说已经成亲。

面带亲热憨笑的大表哥让离乡几年的姝眉觉得格外亲切。

到了外祖家,老远就见二门处一群人翘首以盼。

姝眉下了车,一个丰满健美的小姑娘就冲了上来,激动的拉住她的手连叫表姐,

不是小红还是那个?

虽然她年龄比姝眉还略小些,发育的却比姝眉早,这一点随了大舅母,胸前都是波澜壮阔的。

看看自己胸前还没怎么觉醒的小兔子,姝眉有点自惭形愧。

大舅母满脸是笑的过来,嗔小红没规矩,大冷天的只顾拉着表姐在外吹风,屋里长辈还等着呢。

大舅母越发发福,穿着也阔气不少。

姝眉忙要对她行礼,被她一把拉住,亲热的拉她去正屋。

刚进屋就见一个满头银发的老人,颤巍巍的站起来。

姝眉疾走几步扑跪下去。

老人家忙把她拉住,搂入怀里。

边抚摸她的后背,边乖囡乖囡的叫着,声音中带了呜咽。

姝眉也激动的一边流泪一边叫姥姥。

祖孙两抱作一团,众人好一番劝解才平静下来。

刘老太太归了座。

姝眉这才看见旁边端坐的外祖父,面部柔和不似旧日那副端肃模样。

姝眉鼻子又有点酸,忙规规矩矩跪下,恭敬的给他老人家叩头请安。

老人家脸上难得露出一丝笑意,让人把她扶起。

姝眉又要给姥姥大舅等人行大礼。

刘老太太忙把她拉到自己身边坐下,嗔道:

“都是一家子至亲,何必讲那些虚礼?大冷天的地上凉的很呢。”

一旁的王老太爷有点尴尬的干咳两声,

姝眉笑嘻嘻的:“这么多年没见姥姥姥爷,也没能啥尽孝心,外孙女只能多磕几个头,勉强弥补一下下了!”

又转向外祖父:“娘亲还让我替她给您二老多磕几个呢!”

王老太爷面上越发舒缓很多,更添了几分欢喜和惦念。

姝眉又起身对着舅舅舅母福了福,代父母转达问候之意。

大舅依旧端方,大舅母满脸堆笑,把身边一个新媳妇介绍给姝眉:“这是你大表嫂。”

姝眉和她彼此见礼后,互相寒暄打量了一番。

这位新表嫂高氏,外形和大舅母是一个款式,

丰满白皙,一副好生养的样子。

不同于舅舅家人的浓眉杏眼,她的一对细眼有点小三角,估计不是个善茬。

此时她也是满脸堆笑,粉面含春的和姝眉寒暄。

这就让姝眉发现她另一点不同的,就是非常会说话,那个嘴巧劲儿一改大舅家男人寡语,女子讷言的门风。

一大家子叙别情、道念意。

姝眉又送上双亲进献长辈的礼物,分发送给晚辈的,最后还有她自己特意为各人准备的小礼品。

欢欢喜喜热热闹闹了好半天,等到用饭才消停。

晚上小红强烈要求与姝眉同塌,姝眉自然也巴不得。

离乡这么久,有那么多熟悉的变得遥远的,渴望重温。

二人叽叽喳喳说个没完,说了分开后各自的状况,又回忆了两人旧时的趣事,甚至糗事,尤其是那次薅母老虎家的蓖麻秧。

事过情迁,两人已经没了当时的羞愤难当,俱是咯咯的笑。

不过小红还是略有不平:因为那件事她是既挨了老娘揍,又被老爹罚,可是表姐呢?啥事都木有!

姝眉虽然没反驳,心里却撇撇嘴:表面是啥事都木有,实际老娘因此挨了祖母训,自己也被老娘勒紧了缰绳。

唉!这就是成长的代价吧!

然后基本上都是在听小红讲家乡的人和事了。

小红讲得唾沫星子横飞,姝眉听得津津有味。

小红忽然凑近她,神秘兮兮的小声:“表姐!我还有件事不明白。”

姝眉:“说说听?”

小红又凑近些:“表姐你不知道,去年九锁成了亲,我们都回老家贺喜,你猜怎地?在他成亲前那天傍晚,我在后院看见他在你家后门呆站好久耶!”

姝眉的心猛地一跳,记忆里那个出奇干净的少年,还有那个柳眉落了的春日,再次清晰如昨。

却只轻轻点了点八卦小表妹的额头:“人家要成亲了,事多,想出神了,正好站那了,还能有什么?说了这么多,也这么晚了,躺好睡吧!”

小红果然打了个哈欠,听话的躺下睡了。

姝眉默默盯了一会儿床顶,也慢慢进入梦乡。

总有一些人在你的生命里,不曾让你狂热的心动或心痛,不在午夜无眠后,也不会在喧嚣后的寂寞里,只在那些慢下来风轻云淡的日子,像指间烟,慢慢弥漫再渐渐消散···

第四十章 薛氏探风 亲事暗订

小年前一天,姝眉终于回到了阔别三年的周家大院。

这里的一切都还是那么熟悉,也莫名的隐隐透着那么一丝陌生。

祖父鹤发童颜,精神矍铄,身子骨极硬朗,见到最疼爱的孙女很是开心。

四叔已经蓄起小胡须,外表看似成熟,内在还是那么不靠谱。

张嘴:“眉眉!你这么久不在老家,都不知道你四弟,我家小强多厉害呢!手劲儿贼大,打脸打的可疼了!将来肯定能打过他二堂哥。”

姝眉内心捂脸:你个做叔叔的,当着侄女的面,说挨自个儿儿子揍的事,很光彩么?!

能打疼他爹脸的三岁小儿就能成练武奇才,那整个社会都是江湖了。

她正尴尬着不知怎么回应呢,薛氏过来无意解了围。

她拉着姝眉的手嘘寒问暖的,亲热劲儿还真让姝眉从彼尴尬转为此尴尬。

而且四婶的不小变化恐怕就是姝眉觉得老宅有些陌生的原因之一了。

两个月前薛氏又给四爷添了一个女儿,就是周家五姑娘了。

这时的薛氏一身产后肥,浑身滚圆,脸胖的像个大发面包子,一笑眼都找不到了。

离得近些,还隐隐闻到身上一股子奶腥味儿。

姝眉赶紧说要看看五妹妹,她可是给小妹妹带来不少好东西。

一听好东西,薛氏眼睛明显一亮,忙唤平儿把小五抱过来。

姝眉看到抱着襁褓的平儿,心中不由一叹:她出落的越发水秀了。

和产后走形的四婶形成了鲜明的对照组。

虽然二人相差不两岁,一个是水果,一个是蔬菜。

平儿是水蜜桃,四婶就是矮窝瓜。

装作不经意地扫了一眼四叔,果然见他在四婶身后,眼睛时不时瞄瞄平儿。

唉!姝眉心里叹了又叹。

平儿恭敬的把襁褓送到姝眉跟前,里面六个月的小婴儿睡得正香,让本想抱抱她的姝眉收回了手,唯恐把她弄醒了。

从眉眼上看,这个五妹长的像薛氏,但没有薛氏白净。

姝眉无声的示意平儿把熟睡的五妹抱下去。

然后才问薛氏怎么没见四弟,薛氏笑道:“才过来时,小强还正睡着,怕闪住风就没抱来。”

姝眉心里的叹气都该用复读机了:都在睡觉,一个三岁,一个六个月,大的怕吹风,小的就不担心。

看来区别对待的不是年龄,而是性别啊!

晚上一家人吃团圆饭时,姝眉察觉出为什么感觉陌生的另一处了。

一是,家里添了好些下仆,

二是,这些人的规矩居然有模似样,

三也是最关键的,很有几个人如有家务事需要禀主子们时,虽然对着的是薛氏,眼睛却有意无意的看站在薛氏身后平儿的眼色。

姝眉暗暗皱眉:就是要把四婶架空的节奏啊!

幸亏祖母临走把常乐两口子留下来,放贵重物品的大库房钥匙分别由祖父和常乐家的拿着,没有特殊情况不开不拿。

日常用度走小库房,银两物品有数,由薛氏调配。

这个平儿还真是不简单,新来下仆的规矩八成也是她帮着调教的,且把薛氏服侍得也挺舒服,对她也不那么苛刻了。

席间平儿一直站在薛氏身后伺候。

薛氏呢,眼里只有那个挑肥拣瘦,哼哼唧唧不好好吃饭的小强。

偶尔四爷和平儿眼神对视,意味深长。

平儿也会不落痕迹的给四爷布几筷子菜。

这些暗潮让姝眉回归故里的欣喜减淡不少。

等回自己屋子休息时,姝眉叫过红茶,就是原来在祖母身边伺候的康儿。

她在周家老宅时,拜了常乐家的为干娘。

姝眉让她明天看望她干娘去,就便打探一下老宅的情况。

红茶忙应了,和雪碧两个服伺姝眉睡下。

一个月换了四个地方的姝眉,偏偏在自己的老根据地失眠了。

接近凌晨才眯了会儿。

第二天刚吃完早饭,红茶还没来得及出门,薛氏就带着宝瓶等五六个丫头婆子呼啦啦的过来了。

姝眉忙起身行礼,口里道:“哪里敢劳动四婶,该是侄女给您请安去才是。”

薛氏笑眯眯的:“自家人还那么客气什么?我这不是来看看下人有没有偷懒,屋子收拾干净了没,地龙烧得热不热?”

姝眉忙道:“劳四婶费心了!处处都很妥当。”

薛氏笑眯眯的:“那就好!”

又扫了扫姝眉身后的丫头们,看到红茶时诧异道:“这不是老太太身边的康儿么?”

红茶忙又行一礼:“禀四奶奶!奴婢已经跟了四姑娘,改名红茶了。”

薛氏恍然大悟般:“老太太最疼她四孙女,连自己身边最得力的人都给了。”

红茶忙又躬身:“四奶奶打趣奴婢了,奴婢那里称得上最字。”

薛氏只笑不接,又越过雪碧看向后面那两个:“这两个脸生的很,难不成也是老太太给的?”

翠羽黄衫向前一步,齐齐行礼又齐道:“奴婢翠羽,奴婢黄衫,奴婢们是一直跟着姑娘的。”

薛氏啧啧:“我家四姑娘真不愧是官家大小姐了,这一脚出八脚迈的,四婶可比不上喽!”

说完用手帕半掩着嘴咯咯笑。

姝眉心道:幸亏灵机一动,把甜橙和香苹暂留在北都舅舅家,否则四婶这山西老陈醋都得倒了牙。

现在她也只是微笑不语。

薛氏不愧是小强的妈,对侄女的非暴力不合作一点都不气馁,自作主张的要把下人们都打发出去,说是要和姝眉说几句体己话。

姝眉身边这四个都没动,姝眉说:“雪碧留下伺候,别人都下去吧!”

同时暗暗给红茶递了一个眼色,红茶会意的带着翠羽黄衫退出。

薛氏见雪碧留下也没坚持轰人,倒是又像想起什么似的:“我记得雪碧不是和可乐一般大么?没看到可乐想来是配人了,怎地雪碧倒是还没呢?”

雪碧闻言臊得几乎要夺路而逃,但是脚却是一动没动。

薛氏有点没趣的撇撇嘴,兜了半天圈子,她也没耐心了。

顾不得雪碧在场,直接问姝眉:“听说我侄女出息大了,能挣大钱了?”

姝眉吃惊的很:“四婶这话从哪里听来的?”

薛氏皮笑肉不笑的:“跟四婶还不说实话,你在京城郊外庄子弄暖棚种药材,不是都发大财了吗?都是一家人何必还瞒着掖着?”

姝眉脸色一正:“四婶是听谁嚼得舌根子?庄子上弄了暖棚和药材,可是周大顺周叔他们弄的。我一个女孩子家知道什么?再说那点子菜蔬仅够一家人嚼用,哪还说的上发大财?至于药材目前不过是给二哥的一点心意,聊胜于无罢了。千里迢迢的,谁这么听三不听四的在四婶那里胡传?”

一番话说的薛氏讪讪的,支吾了几句,找了个借口灰溜溜的撤了。

姝眉起身相送,在门口拧眉而立,心里有点堵。

身后雪碧轻唤:“天冷,姑娘还是进屋吧!”

姝眉没动,看着院子里的衰草枯树,又发了一会儿呆,才回了屋。

京城郊外的温泉庄子是娘亲用入股舅舅铺子的分红买的,祖父母都清楚。

按说也没啥不好让四房知道的。

姝眉只是纳闷这千里迢迢的,四婶的耳朵怎地这么长?

相隔千里通一封家书都不易,谁还会说这些细枝末节。

再说那么远传过来的话,大抵要面目全非,再让四婶的特长加工夸大,难免让家里各房之间生误会。

傍晚姝眉的疑虑就有了答案,红茶从她干娘常乐家的那里回来,带来的信息中有一条让姝眉顿时大悟。

原来从平儿的事发后,赵老太太为防患于未然,把曾经心仪平儿的周往调离四房,让他跟着去了京城。

又因他对老宅熟悉,每年送年礼或者有事,往往派他回来。

老太太身边的大丫头安儿和平儿交情非浅。

虽然后来平儿出了事,一根筋的安儿又被平儿的一番“苦衷”打动。

暗地里二人情义未断。

安儿随老太太去了上都,两人竟然还能偶有联系。

这就得说得益于周往了。

从安儿第一次托他给老宅的平儿捎东西,周往就怀着不可言喻的爽快心情同意了。

平儿曾教安儿认得几个字,到了城里作为老太太身边的大丫头,安儿又继续学了些,也算粗通文墨,所以让周往捎带脚的也就有了简单的书信,就算只言片语也足够平儿猜个大概。

而薛氏不过是来探口风的。

只是这样的事,平儿肯定不会告诉薛氏,她会告诉谁,谁又能指使薛氏来探口风,也就不言而喻了。

姝眉暗叹:从小鼻子小眼儿,斤斤计较上看,四叔和四婶还真是一家人。

略想了下,提笔写了一封信,叫来翠羽让她快马去滦平县城,老舅还在,拜托他把信想办法快点送给京城的娘亲。

翠羽得令而去,十里铺离县城很近,骑马更是快。

不消半个时辰,翠羽就把事情全部办妥。

往回走时她略略犹豫了下,还是打了个呼哨。

一会儿,一只颈羽闪着翠绿金属光泽的信鸽就落在她手臂上。

翠羽看着这个漂亮的小东西,不由展颜一笑。

想起姑娘第一次看到她养的这只鸽子时,惊喜不已:“翠羽养翠羽!美丽对漂亮!能打对能飞!绝配呀绝配!”

然后又对自己起名能力好一番自卖自夸。

不过~~想到这儿,翠羽挑挑眉:这个名字我也很喜欢!

抚摸了下能飞的这个翠羽,把一个小纸条塞到它腿上的信筒里,一扬手臂,连叫三声北都。

鸽子翠羽便展翅高飞去。

王勇之收到外甥女的口信,心道莫非有什么特别要紧的事?

否则还剩几天就过年了,外甥女何至于这么急着给姐姐发信?

略一思忖想起从北都回来前,杨毅那小子趁来他这儿取冻疮药对自己示好,说要是有什么急事需和京城联系,他有快捷通道可以借用。

王勇之心里一哂:这是明晃晃的以公谋私。

别以为他没看出杨毅那点小心思。

加上不久前接到姐姐的信,里面提过和杨家议亲的事,知道杨毅这是想通过他曲线救国。

不过精明的商人王勇之表示:有权不使,过期作废。

于是自己写了个信封把外甥女的信封到里面,打发一个心腹快马加鞭送到杨毅处,指明信要尽快送到京城周家。

与此同时,杨毅正从鸽子腿上解下纸条,细细看了几遍,沉吟一会儿,提笔写了两封信,

一封给老舅陈峰,一封给自己祖父定安伯。

于是京城里,好不容易有了几天年休假的三爷有点小暴躁。

今天近卫头领陈峰请他吃饭,明天回京述职的定安伯邀他喝酒,哪个都比他头衔高,他都不好拒绝。

并且个个说的都是同一个内容:让他赶紧聘女儿。

陈峰:“周三哥啊!都说一家有女百家求,你家有个好闺女啊!听说说亲的都要挤破门了?羡慕啊羡慕!”

等听三爷谦逊几句后,

陈峰话锋一转:“是得好好挑挑,俗话说: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不好好挑挑,万一所托非人,那就苦了女子一辈子了!唉!都说家丑不可外扬,可周兄也定有耳闻,我那姐姐,唉!不说了!不说了!可是让我外甥因此留下阴影了,和我说过多次将来绝不纳妾蓄婢的,不让自己媳妇受他娘亲受过的苦。你说这是不是傻?”

三爷心里呵呵:

我要说傻,万一将来嫁了闺女,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我要说不傻,你就顺坡说我上哪里找这么好的去,哄我嫁闺女。给我下套是吧?

三爷和陈峰打着哈哈,表面八风不动,其实心里早就解冻了。

要不是年前母亲和他的那次密谈,他此时可能还更牛气些。

可自从他得知七皇子对闺女的心思后,他给女儿定亲的决心空前急迫。

现见杨毅送上了门,这个么,也不是不可以考虑滴。

陈峰一个能做皇帝近身护卫的人,眼力该有多毒,哪会看不出三爷的松动,

暗道:外甥喂!我已经按你的套路出牌了,下面就看你爷爷的了。万一你爷爷不给力可不能赖我,不许老用给我退货威胁我!

果然第二天轮到定安伯上场,直接土匪:“周贤侄!我孙子着实不赖,我们杨家也诚心求娶,给个痛快话,趁我在京这几天定下来吧!放心!绝不委屈你闺女,该走的三媒六聘一样儿不少,今儿个就先交换个信物,写个婚书,给个庚贴。”

然后端起酒杯要润润嗓子。

正喝茶的三爷差点喷他一脸,还说不委屈我闺女,没媒没证的,今儿就换个,写个,给个,你还有啥没到手?!

定安伯那里一饮而尽,

接着说:“两份婚书庚贴都给你,我只留信物图个心里踏实。现在也不声张。等你闺女及笈后,再正常走大礼。万一你们想攀高枝,你想反悔就反悔,毁了那些东西也就没人知了。至于信物,你要真想反悔,不承认这信物是你的不就行了?”

三爷这口茶最终没有喷出去,而是呛进来,

这顿猛咳呦,可是要了亲命了!

都说定安伯大老粗,你看这话听着土匪,其实到处都是坑。

什么你们想攀高枝了,

不可否认刚听到这句时真把三爷吓了一跳,以为走漏了风声。

什么一口一个想反悔毁证据,瞪眼不承认了,

你当周三爷是那出尔反尔的小人么?

车轮战,以退为进,诈唬,激将法你当这是和三爷两军作战呢?

不过最终三爷没架住定安伯的死缠烂打,端足了架子,也就半推半就的收了定安伯说是杨毅从小就戴着的一块暖玉。

又把自己最心爱的玉佩给了定安伯,因为上面的穗子是闺女亲手编的,三爷这个心疼啊!

约好后天取定安伯用印的婚书和杨毅的庚帖。

三爷心道:东西都放我这儿,是你自己提出来的,我可没勉强你啊!

其实也不是三爷矫情,女儿还未及笈,他是舍不得这么早定,可是他知道形势逼人强,为防万一最好赶紧定下来。

只是两个当事人都不在,他不肯委屈了闺女。

而留下双份婚书等物,一是怕没走正礼就传出风声,被有心人听到恐横生枝节,

二是气愤定安伯的土匪坑,既然你都说了,那我不妨坐回小人,让你想彻底踏实不得。

得知这些的周家人只有王氏和赵老太太,二人虽然觉得这事办的有点说不出的怪异,倒是也松了口气。

第四十一章 珠胎暗结 失之探花

姝眉在家乡的日常,多是陪祖父下棋说话,时不时给老人家煲个养生汤。

第一次过了个没滋没味的大年。

大年初九接到娘亲的回信。

信里告诉她,老太太会派人回来处理她担忧的家务事。

还说老太太把安儿配给了周往,赏了她一笔不菲的嫁资。

并开恩赏了他们奴籍,双双放了出去。

有些人虽然本质善良无害,但因情商智商不够,分不清是非,同样会有害人之果。

老太太的手段一贯果断犀利,但又不会把人往绝路上逼。

这就是她经常教育子孙们的那句: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姝眉还没感叹完祖母手段的老辣,就看到一个更震惊的消息:

她,是个有主儿的人了。

未来接手人正是大尾巴狼杨毅!

姝眉的老心脏剧烈的翻了个个儿,震得她咕咚躺到炕上。

脑子里乱糟糟的,一时诸多情绪多于羞喜。

豁达而悲观的她,总爱把事情想到最坏。

万一遇到最坏又会积极面对。

这个时代的婚姻几乎都是一锤子买卖,一定下就是一辈子。

无论贫穷、富贵、生老、病死,女子都必须终生死守一个男人。

哪怕他只把你当成生育工具或摆设。

男人则相反,以上那些情况是女人的枷锁,却是男人恣意的凶器。

因此她对婚姻本能的抗拒,没有信心和一个古代男子共度一生。

现在形势比人强,她不得不面对了。

好在她对杨毅虽然还谈不上爱,但他在她心里是特别的,从婚配角度也是比较合适的。

至少她感觉得出目前杨毅对她的喜爱是真的。

这总比这个时代大多数夫妻在洞房才见第一面强,两个人相处起来也容易的多。

慢慢的,姝眉咚咚的心跳缓和了许多,莫名作烧的双颊也降了些温。

既然如此,走一步算一步吧。

藏好书信,静等祖母的大招儿。

果然刚过元宵节,常欢夫妻就赶到老家。

他们是长房的内外管家,代表老太太还是完全可以的。

夫妻二人先单独叩见了周老太爷,递上老太太的家书。

对老太太的决定,周老太爷没有任何异议。

于是招来周家老宅其他主子们。

老太爷看了眼跟在薛氏身后伺候的平儿,略皱了下眉,不过什么也没说。

在家务事上,他绝对的甩手掌柜,能不管就不管。

更不会为了平儿掉了自己的身份。

等其他三个主子四爷、薛氏、姝眉坐定,周老太爷就简单转达了老太太的意思:

一、把田产及所出分三份,两份放入公中,一份给四房。

四房以后就自己管自己的那份,日常开销也由自己担负。

至于老亲走礼,按旧历从公中出。

这次就算小分家,以后等二老仙逝再彻底分一次。

二、家中下仆除了平儿的身契给薛氏,其他都放在老太爷那里,属公中。

按例给四爷配两个小厮,薛氏除了平儿再加一个大丫头,两个小丫头,两个粗使婆子。

除了平儿别人的月钱都是公中出。

这点由常欢家的和下仆们去传达。

刚听完姝眉就在心里给祖母竖大拇指:高!实在是高!

四房两个主子开始有点不知所措,后来细一吧嗒觉得不吃亏。

反正将来还得分,早早做主自己那份多方便自在啊!

再说那两房也不在家,就算仆人身契不在自己这里,不也只能伺候自己一房?

况且还不用自家发月钱,稳赚不赔!

相比两位四房主子的喜滋滋,平儿的脸变得煞白,身子摇摇欲坠。

虽然四房有了自主权,她也有自信哄得住薛氏,吹得动四爷。

可那一条条除了平儿,明晃晃告诉所有人:她的地位最低贱。

就算她比四房当家主母还威风又有什么用?

别人都是公中,只有她才是四房的私有物。

薛氏拥有生杀大权的只有她一个。

以后别人巴结她一个比自己还低贱的人有什么用?

平儿死死咬着嘴唇,不让自己软下去。

她努力了这么久,难道又要被打入尘埃么?

老天爷还长不长眼了?!

姝眉早就暗暗观察着平儿,见她几乎要把嘴唇咬出血的样子,心里不禁闪过一丝怜悯。

但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她本有机会选择摆脱这种境遇,是她自己执意选这条不归路的。

落得这么个可悲的下场实属咎由自取。

争夺本不属于自己的东西,给别人带来伤害,就莫怨苍天对自己不公。

周老太爷说完,就让常欢家的把第二条传达给候在外面的仆人们。

常欢家的临出去时,叫上了呆立一旁的平儿。

等她们都出去后,常欢把田产簿子等拿上来,按老太太的吩咐,把划给四房的那部分移交给四爷。

看着四儿子和儿媳欢天喜地的模样,本想嘱咐几句的老太爷暗叹了一口气。

最后只对他两说了句:“好自为之。”

四爷夫妻喜滋滋应着,抱着账簿行礼告退。

姝眉这才上前扶着祖父的手,劝慰着有些伤感的老人家。

老太爷拍拍姝眉的手:“祖父没事。树大分枝,人大分家,这是自然的事。就是盼你四叔这样真的能长大。”

姝眉默不作答,但愿吧。

也许是因心事解决,也许是因某些事尘埃落地,姝眉心里格外放松。

睡觉时梦到大姨妈驾到,醒来发现竟是真的。

原来王氏还担心姝眉迟迟不发育,现在好了,马上及笈,大姨妈来得正好。

进来伺候的红茶看到有些怪异的姑娘,再一看被褥,已经有了经验的她脸一红,却语带欢喜的恭喜姑娘。

姝眉窘了个窘,没有姨妈巾的时代,好悲催啊!

谁知匆匆出去的红茶一会儿就拿来一包东西,说是咱家夫人一早替她准备的专用品。

姝眉心里一暖,又一酸,忽然格外的想娘亲,矫情的小忧伤了。

一会儿雪碧端来红糖水,两个丫头像有什么大喜事似的忙忙活活。

于是姝眉抱着汤婆子,穿得暖呼呼,还喝着红糖水,就像猫月子似的。

姝眉又觉莫名喜感,一时也顾不得那点儿小忧伤了。

姝眉这里是丫头们忙忙活活,四房是主子们忙活。

四爷两口子一会儿兴奋的算算田产,一会儿开心的数数银钱。

自己当家做主的感觉真是爽歪歪。

相比他们夫妻两的开心一百,偏房里的平儿正如坠冰窖般僵卧在床上。

常欢家的在众仆面前念的那一条条的除了平儿,就如同一鞭一鞭劈头盖脸抽下。

周家大院内宅简单,又长居乡下,很多人一时参透不了其中厉害,所以众仆都恭听着,几乎没人注意到平儿的失态和狼狈。

平儿知道也许以后她的日子,并不会比以前难过,可前题是她规规矩矩别触犯什么,否则主子们一下就能把她打回原形,到时她就是万劫不复了。

她不知道远在京城的老太太怎会突然来这么一记狠招。

年前周往来送年礼时,他和安儿的信里没有露出丝毫蛛丝马迹。

她硬着头皮想和这次回来的人套套消息,哪知这次回来的都是大房的人。

互相不熟不说,就算问起老太太身边的安儿,也都是一问三不知。

她有种莫名的不安,昏昏噩噩回到自己的屋子,一直一动不动的躺着,晚饭都没吃。

平儿惨笑着摸摸小腹。

周家人谁也不知道她在以前的主子那里学过药理。

当初老太太给她灌药,并没做的太绝。

她趁送药的婆子走后,用手抠吐出不少。

又利用安儿或周往配了调理身子的药。

所以现在她已是珠胎暗结。

原想趁不久后三房的那位出息大少爷春闱高中,紧接着又会大婚。老宅这边的主子们都会因此去京城,她留在老宅躲过前三月危险期。

等被发现时,正值家中双喜,不易动血腥,这个孩子和自己十有八九就能保全了。

现在体会到老太太的狠辣和对她明显的防范,估计真的事发是不会善了了。

到时要生个女孩,或许还能留一命。

要是男孩,她,定会被去母留子。

不管哪一样儿都让她不甘到发疯。

刚过了元宵节,窗外的月亮依然亮得很,只是透过窗户纸已是余辉无力。

这点微光却让平儿觉得刺眼,她把自己的身子往炕深处的阴影里挪了挪。

已近子时,正房里有人好梦正酣。

忽然门被悄悄大开,一个黑影溜出来。

悄无声息的到了偏房门口,驾轻就熟的打开房门,闪了进去。

一阵窸窸窣窣后,一个压低的男声心肝宝贝儿的乱叫着,接着便是一番经典男女大战。

好一阵子后才平息。

过后男子格外的兴奋,摸出丢在一旁衣物里的一对镯子,套在身边女子柔滑的手腕上。

又滋滋在樱唇上嘬了几口,小声说问:“喜不喜欢?”

没有听到以往温柔娇弱的回应,却是觉出臂弯的湿凉,有些吃惊的:“怎么哭了?”

女子带着鼻音的:“爷终于能自己当家做主了,奴是替爷高兴的。”

男子压抑不住的得意:“以后爷不会屈着你的。”

女子愈发珠泪滚滚:“爷对我这么好,可恨我却不能为爷开枝散叶,无以报答爷的大恩,奴,奴万死难安啊!”

说完一边呜咽一边爬起,不着寸缕的身子跪伏在男人身边。

男子听了这席话似乎愣了一下,想起了什么,有些不自然和不安。

等看到身边微光下那晶莹柔滑的身子,又猛地涌起一股怜惜和豪情。

一把把她拥入怀里,哑声道:“你放心!爷一定给你找名医医好你的身子,好为爷添个大胖小子!”

女子颤声娇柔的低唤了一声:爷!~~

然后依偎入怀,春风二度。

正月刚过,王勇之就来接姝眉,哪知被赵老太爷阻止。

原因是四爷出人意料的提出早点去京城,说要帮三哥操持大侄子的双喜。

赵老太爷老怀安慰,四儿子自己掌家后果然有长进。

因运河还有一段有冰,一家人决定先走陆路,到真定府再改水路。

还是王勇之友情赞助船只。

一家人收拾妥当,安排好人员准备出发。

除了七个月大的周家五姑娘找了个奶娘,暂时放到薛氏娘家没有随行外,其他人基本都要去京城的。

然而姝眉却发现随行仆从里居然没有平儿。

心里感觉有些不对劲儿,可又不好过问四叔院里的事。

只好让红茶给留守的常乐家的递话:看紧平儿。

一路无话,顺利到达京城。

周霖的会试已经结束,就等一个月后的殿试了。

没错,周霖不负众望又顺利通过了会试。

虽未中会元,也考了个第二名的好成绩,不出意外殿试也该是一甲。

这已经是周家祖坟冒青烟了,前程似锦是必然的。

不过周家向来低调,只对外借口给老太爷和四房接风,自家人小贺了一番。

姝眉暗自猜测凭大哥的才学、年龄和品貌,皇帝没准会给他一个探花。

殊不知她只猜中了开头,却没猜对结局。

殿试后,皇帝确实想把年轻俊秀的周霖由榜眼改点为探花。

可一看他的身家背景,想起他们一家藐视皇家,居然敢嫌弃他的宝贝老七。

于是周霖由探花又降成了第四名传胪。

这就是皇权大于天的时代,还得庆幸皇帝不是昏君,没有更残酷的打压周家,还给了周霖一个二甲头名。

得知名次的周霖心里实际是很失落的。

好在他向来老成,喜怒不形于色。

不仅得体的接受同窗们的祝贺,还心悦诚服的恭贺一甲前三。

不过他在参加皇帝为新科进士们举行的琼林宴时,听到一个风声:万岁爷不知何故把先定的探花降档换了人。

周霖心中一紧,细细揣摩后心里有了数,原来的那丝不甘彻底消失,因为这些是值得的。

由心而发的释怀和坦然,使周霖越发显得目如朗星,温文儒雅,俊秀异常。

他这般颜值气度,招来两个贵人的青眼,却是一福一祸。

太子是知道一甲前三两变的全部内幕的,不过也没劝阻自己父皇,谁不偏心自家人啊?

何况还是偏心他一手养大的亲弟弟。

再说父皇也没埋没周霖,不是还是二甲第一么?

但太子还是派人试探了一下周霖,故意把父皇的改动似是而非的透露给他。

周霖的反应让太子极为赏识,好一个有担当又重情义的男子。

作为储君的太子深知这样的人一旦认可了,定是个忠贞不二的良臣。

和他已经重用的周家老二周霆一文一武,将来都是肱骨之臣。

这么想来也怪不得周家人有傲骨,人家也不需要靠裙带关系。

于是爱才惜才的太子暗暗给周霖作了日后重用的记号。

另一个对周霖青眼的贵人是个女子,还是位公主。

不得不说周家兄妹都有招皇室烂桃花的潜质。

这位公主是贵妃之女,四皇子的同母妹,自小被贵妃娇惯的任性跋扈,因为挑剔得出奇,年近双十还没招驸马。

殊不知真正优秀的高门儿郎也不愿意尚主,更不愿意尚这位主,所以都巧妙的躲开了。

一来二去她就拖到这么大。

虽说皇帝的女儿不愁嫁,可像她这样的也有些愁了。

所以四皇子鼓捣贵妃娘让妹子在新科进士里看看,择一驸马。

他想组建在文臣里的班子,需要新鲜血液,找一个身份背景有实力的,拉到他的阵营岂不是好?

贵妃自己就野心勃勃,哪会不同意儿子的计划。

软硬兼施把瞧不起穷酸书生的二公主,打发到琼林宴上偷偷相看。

哪知不情不愿的二公主还真有了意外之喜,一眼就相中了周霖。

她也听四皇兄说过周霖本应是探花,现屈居第四。

他不仅没有露出一丝不甘愤懑,还不卑不亢,爽朗清举,让人如沐春风。

要是天天能看到他那张温润的俊脸,风度翩翩的仪表,听他温文尔雅的谈吐~~

二公主宝珠的脸红了。

第四十二章 周霖双喜 又生变故

四公主兴冲冲去找她的贵妃娘,正好她四皇兄也在。

她没拐弯抹角,直接和皇兄打探新科传胪周霖。

四皇子思忖了下,想起周霖的履历,心里略皱眉。

不过还是大略对母妃和皇妹说了说。

没等他说完,吴贵妃就挥了挥手:

“这个就算了!家世太低薄,父辈还有泥腿子呢,那几个做官的也都芝麻大。哪里配得上皇室公主?”

四皇子也觉得周家实属鸡肋,但这不是他反对的主要理由。

他还有一句话没来得及说出口,就是那个周霖已经订亲,就等金榜题名后再花烛洞房时了。

假如皇家令他取缔婚约,本也不算太难的事。

关键他所娶之人是吏部侍郎张桓的幼妹。

张桓为人虽然一贯油滑,对他和太子两不得罪。

可要是真夺了他幼妹的如意郎君,备不住就彻底倒向了太子。

吏部是他最插不上手的地方,万不能再树敌。

况且他早就给皇妹看好了一个人选,二甲第五的钱嘉佑,是户部尚书钱盛未出五服的侄儿。

他私下拉拢钱盛正处于暧昧阶段。

一旦钱嘉佑尚了皇妹,那他和钱盛的联盟就稳固了。

且那个钱嘉佑是个齿白唇红的美男子,比周霖还小一岁。

虽有显赫的本家大伯,到了他父亲这房家境已经很一般。

胜在他很有几分才情,迟迟没定亲就是准备高中后攀高枝。

这样一来双方也算一拍即合。

原想论外貌年龄,钱嘉佑在一干新科进士里是最年轻最出众的。皇妹怎么也不会看不中的。

哪知让那个年龄和外貌都不及的周霖截了胡。

他不知道,二公主确实一眼先看到了外貌出众的钱嘉佑,但对方眉宇间的骄矜和自命不凡,让她失去了兴趣。

她身为尊贵的皇室公主是最有资本骄矜的。

同性相斥,所以和她同款的钱嘉佑不是她的菜。

异性相吸,儒雅温润又不失风骨的周霖便入了她的眼。

一听母亲和皇兄都反对,刁蛮的宝珠公主不干了:

我看不上穷酸书生吧,你们非逼我去相看。

我可看上了吧,你们又嫌他穷酸。

你们这是成心逗我玩儿是吧?

二公主生气了,后果很严重。

就算皇兄又说出周霖马上就要成亲了,她也满不在乎,天上飘过六个字儿:这都不是事儿!

吴贵妃忙着软语哄劝。

四皇子皱眉不已:这事现在还真不能由着皇妹,太影响他的大业了。

以后他如登高位,皇妹什么样的男子找不到?

所以他得先稳住妹子,好不容易把她哄开心。

打发走妹子后,四皇子和贵妃娘把他的打算一分析。

吴贵妃深知其中厉害的,何况她也不满意周霖的家世。

就像儿子说的那样,最多在儿子荣登大宝后,让那个周霖给到时已是长公主的女儿做个入幕之宾罢了。

其后吴贵妃想尽办法哄着二公主答应了先和钱嘉佑定亲。

周霖不知他暂时躲过一劫,正无比期待欣喜的准备迎接他的人生第二大喜——洞房花烛夜。

大房大奶奶已经赶过来帮着三房王氏操持周霖的婚礼。

成亲的日子是早就定好的,四月殿试后的一个大吉之日。

双喜临门的周霖是何等的春风得意,可想而知。

周霆也特意请假赶过来参加大哥的婚礼。

周家几乎所有人都到齐。

这是周家孙辈第一个成亲的,又是这么个争气的长孙,其热烈隆重也可想而知。

正所谓:

嘉偶天成拜玉堂,

争看娇女配仙郎,

尊前合成调鹦鹉,

台上吹箫引凤凰。

洞房昨夜停红烛,

待晓堂前拜舅姑。

妆罢低声问夫婿,

画眉深浅入时无。

第二天新婚小夫妻相携来正堂拜见父母长辈和家人。

姝眉眼尖,看到过门槛时,大哥不落痕迹的扶了下大嫂。

此时不用说春风拂面的周霖,就是一向面目清冷的张清敏,也是粉面含春。

小夫妻给长辈们一一敬茶,长辈们也各自送上祝福和礼物。

然后就是平辈之间的见礼,张清敏作为长嫂也一一送上礼物。

吃瓜群众姝眉观察着大嫂一举一动,心里佩服的五体投地:

古代女子心理真是够强大。

昨晚和一个只有几面之缘,几乎没有任何交流过的陌生男人,滚了床单。

早起又要置身于一大堆陌生家人,被众多审视中还能举止得体,小心翼翼,不密不疏。

都是强人啊!

其实不仅张清敏需要尽快融入这个新家庭,周家人也要尽快接受这个新成员。

可惜很多人都忽略了后半部,往往是新嫁娘单方努力。

婆家人觉得嫁入我家就是我家人,实际真正成为一家人还需要时间和互相磨合。

也因此不管新媳妇还是婆家人,都会或多或少有外姓人的意味存在,这种潜意识不管是哪一方长久存在,都对婚姻和家庭是不利的。

道理姝眉很懂,但是不可否认,即使张清敏处处得体,滴水不漏,和大哥也是琴瑟和鸣。

姝眉对她却始终有一丝客气在。

不是因为初识的缘故。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有时真的像一见钟情,莫名的熟稔或距离从第一面已经一锤定音。

因为周家祖庙在老家,所以张清敏和周霖需要回乡拜祖宗牌位。

等把张清敏记入族谱,那时她才算正式成为周家人。

蜜月后新婚小夫妻就启程,同行的还有老太爷,老太太,四爷一家。

老太太不顾两个做官的儿子千般挽留执意回乡。

她的原话:叶落归根,她这把老骨头不能埋在异乡。

听的两个儿子立马泪奔,跪地连称儿子们不孝。

老太太却很平静的:“自古忠孝不能双全。先国后家,无国无家。我一个老太太都懂得,你俩个为人臣的又怎做此小儿状?”

一席话虽然说得两子抱愧收泪,但是还是不肯让母亲回乡。

他两个都清楚母亲的身体状况,在京城这边好医好药的养着还无大碍,到了乡下没这些便利后就很难说了。

看各自的夫君还在苦劝,两位夫人也都跪下恳请。

尤其王氏恳切的说:“母亲!今年秋还要给您二孙子完婚,入冬是眉眉的及笄礼,还有她的亲事也要走大礼。就算母亲不疼我忙乱,也该念孙辈们盼您给他们这份福气和想孝敬您的心。”

张氏也忙着帮腔。

都说隔辈亲,对两个儿子的苦劝赵老太太毫不动摇,可是一涉及孙辈就不同了。

涉及出息二孙子的终身大事,尤其还有心尖子孙女,她断然舍不得敷衍。

原想到时候再来的,现在一想也有点懒得折腾。

再说孩子们也定然不许。

考虑一会儿后,老太太便暂时消了跟着周霖返乡的打算。

两对夫妇都齐齐松了口气。

赵老太太这时语带欣慰的说:“等忙过下面紧挨的这两个,我回去可再也不许你们谁拦着。现在长房有后,三房有这么出色的孩子。剩下的几个小子以后还会有出息的,我也算对得起周家的列祖列宗了。我的长孙已经立业成家,我很快就有重孙抱,两个出息孙子离我都不远。我回乡是等着享福了。”

赵老太太这话是有缘由的,周霆在北疆离老家很近,将来成亲回去尽孝很是方便。

周霖考上了庶吉士,在翰林院学习一年后受官。

他和祖父、大伯、父亲一起商量过,期满受官时不留京去外任。

他是深思熟虑过后做的决定。他的探花之位被拿下,说明已被现任帝王不喜。

再在京城天子眼皮底下干,很难有大作为。

反而是外放长长为官经验,等天子淡忘或等下一任便是他崛起之时。

当然周霖并没把探花被拿下的实情告诉三位长辈。

他换了个角度说服他们的。

而且他打算托大舅兄运作一下,把他外任到家乡附近,对祖父母尽孝也方便。

所以老太太才有此说。

树欲静而风不止。

老太太不急着走了,让众人刚松口气,一封信又打破了这刚刚的平静。

原因起于通过杨毅快递过来的一封老家的信。

信是常乐写来的,只简单一句:自家婆娘怀疑平儿有孕。

信是指名给姝眉的,

一是姝眉吩咐常乐家的注意平儿的,

二是也不敢直接发给老太太,怕她身体受不了这个气。

姝眉看完,头都大了:怪不得祖母常说小妾个个都是搅家精。

平儿还算不上妾呢,就这么不消停。

不是都灌药了么?难不成她懂药理?

等等!

姝眉想起曾经发生在老宅大书房的事。

听祖母那个意思平儿端过去的茶水有问题,想来就是催情剂什么的。

只是不论周家还是乡下,哪有那些深宅大院里才有的阴私之物啊?

现在想来那药极有可能是平儿自己配的。

当时众人都忽略了这点,再说当时的证据都被毁,才无从判断药的来源。

从各种迹象上看,平儿极有可能通药理,这可麻烦了。

这件事儿姝眉不能解决,赶紧去告诉娘亲。

王氏有些无法置信的看着纸上那寥寥几个字。

姝眉轻声提醒她:平儿可能通药理。

王氏的脸色一下变得极难看。

这事在别人家也许算不得大事,可对曾想算计自己夫君的人,王氏可能不隔应后怕么?

更何况在周家尤其是老太太眼里,平儿就像一只讨厌的苍蝇,一直恶心着老太太。

以老太太那眼里不揉沙子的个性,肯定为这件事大动肝火。

而老太太的身体虽然通过这几年的调理,有了些改善,但绝对禁不起如此动气。

如果选择隐瞒也就瞒这两个月,早晚被老太太知道。

别的兄弟妯娌也不好管四弟房里事。

如果告诉薛氏,她定会用最短的时间闹得翻天覆地,搞得人尽皆知,事情也不见得能解决。

王氏思考良久,决定还是现在就告诉老太太。

万一老太太气得身体不适,总比乡下请医问药方便也高超的多。

王氏母女来到赵老太太处,遣开身边伺候的丫头们。

王氏轻声慢语的把老家来信的内容告诉婆母。

一边说一边和姝眉一起小心翼翼观察着老太太,唯恐她急怒攻心,伤了身体。

果然刚听完那几个字的信内容,老太太马上变了脸色,少顷又慢慢缓和,垂眼沉默了良久。

再抬眼时,老太太看向姝眉:“世间最难把握的就是一个度,我时常教育你们,凡事留一线。可是现在你看稍不小心,度,没掌握好,便成了尾大不掉养虎为患。”

说完老太太的面色有些灰败。

姝眉张嘴想安慰祖母,却不知怎么说才恰当。

老太太抬手止住了也欲出言劝慰的王氏,对她说:“你也是做了婆婆的人了,凡事也多思一个度,我那大孙媳出身大家,最是讲究礼仪规范。前几次一家人一起用饭,你怜她新妇,不欲她一直在身边伺候,你可观她举止神色?”

王氏一愣,姝眉也想起了当时大嫂的举动让一家人的不自在。

三房人在外都是彬彬有礼,礼仪周全的。

可在认可的自家人面前就不那么讲究虚礼了。

时常一家人围坐聚餐还聊天。

这在礼仪大家是绝对不允许的。

所以当张清敏第一次和一家人就餐时,尽管王氏实心实意的让她就坐,张清敏却执意礼不可废。

结果一顿饭下来,她一直规规矩矩站着给王氏添饭布菜,闹得习惯随意吃饭的其他人都急忙忙的赶紧吃完就走。

如此这般几次过后,全家其他人都不好意思大聚餐了。

王氏以为是她初为新妇还不习惯,慢慢就会好的。

其实张清敏不仅是不习惯,还有些许的低看夫君家的门风。

虽然夫君才貌性情都很好,婆婆也是个宽和的。

可出自乡下在礼仪规矩上终是差得多。

都说入乡随俗,她内心是不屑于苟同的。

张清敏觉得自己掩饰的滴水不漏,却瞒不过人老成精的赵老太太的法眼。

所以她才从自己的失误上提点王氏,别总用相同的度对待不同的人。

王氏忙起身恭敬受教。

姝眉也跟着起身,真心佩服祖母的睿智。

人生哪有永不做错或从无失误?关键是常反省和不重复错。

祖母说一不二,却不刚愎自用,也不掩盖自己的失误。还能借此告诫子孙。这真非常人能有的心胸。

老太太有些疲惫的对着王氏挥挥手:“霖儿回乡祭祖那么多事要你操持,你先去忙吧!四房的事我会处理的!”

王氏不放心的迟疑着。

老太太又说:“眉眉留下陪我,你总该放心了吧!”

王氏这才行礼告退。

王氏走后,姝眉就想扶祖母躺床上休息一会。

赵老太太摆摆手靠在罗汉塌上闭目养神。

姝眉倒了一杯热茶轻轻放祖母手边。

老太太睁开眼,端起茶杯慢慢啜饮一口,

然后问:“眉眉!你对平儿的事怎么看?”

姝眉茫然了,她本能的反感这些,更懒得为这些费心神,可又知道将来免不得面对这些,否则祖母也不会把她单独留下来,就是知道她会习惯蜗牛的。

唉!在心里叹了口气,祖母对平儿的事心里不定多么憋气窝火,还要先放在一边提点她,一片爱她护她之心,她岂能辜负?

于是她低声回答:“孙女觉得关键还在四叔那,否则任平儿有千万心机,也搅不了浑水。”

赵老太太一听先是一怔,后又笑了:“亏我平时觉得你是个备懒的,仔细动起心思倒也这般通透。”

然后又微叹道:“多少人枉是千防万防,却没有防最该防的那个。”

姝眉又说:“大哥大嫂这次回乡祭祖,听说四叔一定要陪着回去的。”

老太太微晒,还以为他长大了,知道爱护侄子了呢,原来是为了那个搅家精。

听老头子说当初就是他撺掇早早从老家出发的,现在看来他那是为了遣开碍事的人,为那个搅家精安心保胎呢。

现在急着回去,怕是要保驾护航去,打算来个先斩后奏呢。

老太太冷冷一哼:自己的儿子自己清楚,他要是真能有这个担当,自己还就欣慰了。

暂时没再和姝眉聊这些,转而问了问曹姑姑的近况。

姝眉不禁笑起来:“师傅和小师弟都很好。尤其小师弟壮实的很。师傅总是假装嫌弃他没一刻消停,不过她是假嫌弃,周叔好像真嫌弃。”

老太太来了兴趣,脸色也舒展开了些。

姝眉暗暗松了一口气,接着说:“那不是因为周叔一直说,师傅给他怀的是个小女儿么,谁知生的是男孩。每次小师弟闹腾,他就在一边叨咕:还我小闺女!还我小闺女!”

赵老太太再也撑不住,笑出声。

连说:“这个大顺!原先还真没看出他是这么个活宝!”

姝眉笑说:“有人揭发他装样儿,说想当初是谁在院子里嗷嗷乱叫他有儿子了?周叔死不承认,还说别人污蔑他。”

老太太越发笑个不住,祖孙两笑语不断。

周大顺这次也会跟着周霖北上,去北都管理姝眉的药材生意。曹姑姑带小宝也一并同行,估计以后要长居北都了。

得知这些的老太太心念一转,主意暗定。

第四十三章 暗点新妇 周霆偷香

周霖偕爱妻将要启程回乡祭祖。

护侄大使周纪冬忽然改了主意。

面上说得好听,他为了不妨碍侄儿小两口一路观花赏景自由自在。

实际是他到了京城这个繁华之地,开始乐不思蜀。

几个新交的朋友带他到处开眼界,他欢喜的目不暇接。

这不,最近迷上去秦淮河听小曲儿,那唱曲的小姑娘们,看模样让他腿软,听声音叫他骨酥……

回乡下哪里有这么销魂的风景呃?

好在他还算明白自己的斤两,娘亲多次点他,他也清楚都是借两个哥哥的光,才有人奉承他。

还有那些小曲儿是动听,美人是销魂,可是消费也贵得他肉疼。

虽然自己当家了,可家里母老虎把钱看得死紧。

当然了,那钱也是他的命。

且自家老娘还派一小厮全程跟踪,让他只能过眼瘾。

不过即使是过眼瘾,他也想过足了再说。

所以对不起了平儿,你那么聪明肯定能自保的。

再说就算被发现了,回去的是大侄子,他一个做小辈的也不会把她怎地啦。

等肚子里孩子够大了,怎么也是自己的亲骨肉,周家的血脉,肯定也会没事的。

这么一想,四爷更是心安理得。

至于薛氏,她也不想回乡,也无暇顾及四爷。

到了京城,她看过大堂侄女姝颜婆家,作为皇室宗亲的富丽堂皇。

又见识了二堂侄女姝安婆家,书香门第的斯文风雅。

尤其是同是在乡下待过的妯娌王氏,不仅仆从成行,还穿金带玉,一副官家夫人气派。

这是她最不能忍的。

人之劣根之一叫远交近攻。

她对一直远在上都的长房何等富贵都觉正常,反而极尽巴结奉承。

可对一起在乡下受过穷的三房的崛起,却实在无法接受。

酸话讽言各种找茬就算了,还极尽所能的“吃大户”,也就是从三房划拉东西。

短短一个月,上至王氏,下至姝眉,甚至新媳妇张清敏,她都好意思开口。

也因此让张清敏更瞧不起婆家。

有一次就让姝眉撞了个正着。她能清楚的看出大嫂眼里的不屑。

姝眉难堪又难过。

难堪的是四婶这个糟心的行为。

难过的是大嫂怕是因此越发看不起自家。

敏感的姝眉隐隐感觉到大嫂不仅是瞧不起四婶。

她特别怕大哥也察觉这一点。

周霖是周家长孙,最是维护周家脸面,要是他发现自己妻子瞧不起自家,万一两人沟通不当,极有可能毁了夫妻和美。

张清敏近乎打赏下人似的把薛氏看中的东西给了她。

薛氏欢喜的合不拢嘴,嘴没了把门的,胡乱奉承道:

“哎呀呀!我就说侄媳妇大家子出身不一般,人长的俊出手还大方,委屈下嫁到周家,也不知道是我那大侄子哪辈子修来的福气哟!”

姝眉这个气啊!猪队友是永远的坑!

狠狠平平气,她才勉强浅笑道:“四婶这话说得我可不太明白了。能娶到大嫂肯定是大哥前世修来的福,这便是两人的缘分,即是缘份那里能说是下嫁?应该说郎才女貌,珠玉相配正恰当。”

薛氏讪讪道:“我哪有你这个识文断字的人会说,就会挑四婶的短儿。”

姝眉忙笑着对薛氏微微一福:

“侄女可不敢挑婶婶的错,我是对下嫁这个词不以为然。”

说着微笑着扫了一眼注意力大嫂张清敏。

接着又像对着薛氏说:“我觉得下嫁这个词最是误人。当初出嫁必是有缘由的,既然有缘由就不该老觉得是下嫁,否则就是自己跟自己过不去。因为嫁都嫁了,该想着怎么过好日子让自己更不亏,而不是始终不甘下嫁两字,让下嫁变成嫁瞎。”

话音刚落,王氏的嗔怪声从门外传来:

“一个姑娘家,满口嫁不嫁的,没规矩,我看你是太欠收拾了。回去给我抄十遍《女戒》!”

姝眉偷偷吐吐舌头,起身给刚进屋的王氏行礼领罚。

张清敏心下有点不自在:

这个小姑子虽然话说的没规矩了些,可是话里有话,分明是给自己听的。

王氏和薛氏互相见礼后,扫了眼薛氏手里大儿媳的珠钗,就转向张清敏,

假意嗔道:“你这孩子孝顺也不是这个法子,知道的是你婶娘随口一赞,你便投长辈所好尽孝心,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这是讨赏呢。”

似玩笑般笑指姝眉:“你这妹妹但凡孝顺你祖母哪怕一点子针线,老人家便钗环玩器的赏她。不过是针线,就回赏那么贵重的。你这用金钗孝敬的,可叫你婶娘怎么回赏?”

张清敏忙道:“母亲教训的是!是媳妇考虑不周了。”

而王氏打趣的语气,却是毫不留情的刺,刺得薛氏面红耳赤。

张口结舌好一会儿,才依依不舍的推回首饰,称自己确实是随口赞赞。

哪知王氏似笑非笑的又道:“你侄媳妇虽然不明就里,可东西毕竟已经孝顺给了你,你要是执意不收,她岂不更是抱愧?还是说你真的怕找不到更贵重的回赏她了?”

这番话更是把薛氏放到火上烤,以后估计不敢再来侄媳妇这里“吃大户”了。

万一人家以为她来这儿,是回赏更贵的重来了,岂不是要命?

不收吧,王氏摆明要把这珠钗给她添堵。

她不要王氏也得给她送去,弄不好还一路招摇,弄得满府皆知。

到时候她是不回赏也得赏。

最后薛氏跟捧着个刺猬似的收起珠钗,落荒而逃。

王氏的小迷女姝眉在心里膜拜:老娘威武!一统江湖!

要说平时王氏不会这么霸气的,这次她是气的够呛:

你说薛氏平时划拉自己和女儿就算了,反正她占小便宜还能占多少去,在这里住这么几天,她也懒得和薛氏计较。

哪知她居然连新侄媳妇都好意思张嘴。

加上婆婆刚提点她,这个大儿媳的矜贵之气,怕是和自家需好久的磨合。

这可好,一个隔房的婶娘大喇喇来侄媳妇屋里讨东西,上赶着让人瞧不起。

所以三奶奶发威了。

一招止血。

她这一爆发,不仅让姝眉跪服,张清敏也是心下暗惊:

原以为婆母是个软和的,不成想也会这么明理霸气。

暗暗收了些轻视之心。

王氏这时转向姝眉,美目扫来,姝眉莫名一抖,忙站起成鹌鹑状。

那副德行把虎着脸的王氏逗的破了功。

拉她过来,食指狠狠点点她的额头:“看你这成什么样子?看你大嫂笑话你。”

姝眉撒娇的靠在娘亲的肩膀上不依。

一旁的张清敏赶紧否认,还夸了小姑不少可人之处。

笑话?当着婆婆的面笑话小姑子,那纯属是找抽。

婆婆的坑可不能跳。

王氏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些,又说:“你这个大嫂以后多教教她,要不你看她今天就现学现卖没卖好,还丢了丑。”

见张清敏有些不解,王氏接着说:“才刚她陪你祖母聊天,说起以前看的戏《醉打金枝》,你祖母点拨她,说起公主和驸马各自的不对。戏里的公主自认下嫁,瞧不起婆家。驸马年轻气盛不会沟通,所以才闹得夫妻情义差点破裂。你妹妹她刚听来就卖弄,结果忘了规矩,闹了笑话。所以说让你以后多教教她规矩。”

张清敏忙表示不敢托大,心里却真的不敢托大了:小姑子前番,婆母后续,哪个都像针对她,难道她的轻视太明显了?

夫君会不会也查觉了?

心下有些忐忑。

张清敏知道以她的家世,周家断然不会慢待她。

可要是齐心对付她,把她高高架起,让她做个“闲妻凉母”,到那时她可是有苦说不出的。

何况夫君也好,婆母小姑也罢都温和人,不是那得理不饶人的。

虽然被人连番含蓄的告诫,让高傲的她有些不受用,但是她不得不承认她们说的都有理。

看来自己是该注意些了。

看出大儿媳有些动容,王氏也就点到为止,带着有点发呆的闺女撤了。

之所以说是发呆的闺女,因为姝眉心里的小人儿正给娘亲梆梆磕头礼拜:娘亲这招隔山打牛太高端了!请收下闺女敬仰的滔滔江水额!

回到王氏屋里,母女腻在一起。

王氏爱怜的摩挲怀里的女儿,想到刚才她说的那席话,心里微微安定些。

这孩子虽骨子里倔强,心路倒是个宽的。

想来以后到杨家那个有点混乱的内宅,不会自寻烦恼,能过好自己的小日子。

享受娘亲爱抚的姝眉像个小猫咪一样,就差打小呼噜了。

王氏的心都要融化了。

只是越是疼爱越不放心,忍不住轻声提醒女儿:“以后在外说话多注意些,别口没遮拦的,惹人笑话是小,好不好让人抓把柄。”

姝眉不好意思了,也许是家里亲人给她的环境太宽松,使她偶尔就会在家人面前,忘了自己不再是言论自由的现代人。

羞赧的拉着娘亲的手摇了摇:“娘亲~我知道了。以后再也不了,刚才我也是因为当着自家人,才放肆了些。”

王氏哪有不知自己女儿的,只是经婆母的提点,她也意识到有些关系不是因为有了名分,就能一下子就能带入的,需要磨合甚至适当的距离。

她把这一点直截了当的传授给女儿。

姝眉如同小鸡啄米般猛点头。

她心里的祖母和母亲都是了不起的女子。

虽然不能在外叱诧风云,却能把自己这一亩三分地经营得春华秋实,四季皆美。

绝对算得上人生赢家。

她们的为人之道,理家之方绝对比真金还贵,值得她一辈子学习和效仿。

王氏希望女儿早明白这些道理,因为女儿很可能遇不到自己婆母这样明理睿智的婆母。

杨毅的母亲陈氏她是见过几次的,虽然她和自己貌似都属温和型,但陈氏跟自己的外柔内刚不同,她是软和没主见型。

将来不给女儿添乱就不错了,哪里还谈得上点拨?

另一头的赵老太太,分别找来麦香的娘孙婆子和曹姑姑密谈了一番,吩咐孙婆子到时和周霖一起返乡。

再后又提点薛氏让人把平儿也带过来。

起因是被王氏的大招治得薛氏不敢到处打秋风,这就终于发现四爷沉浸温柔乡的秘密。

她想闹吧,四爷理直气壮说只是听小曲,不信你也跟着听听去。

这一将军薛氏还真没辙。

但也是叽叽歪歪不消停。

老太太这一招是让她用平儿当诱饵,吊着周纪冬少出门。

话说老太太这也是坑儿的娘。

薛氏自以为得了神器,贤惠的和周纪冬说了她的打算:

自己有些水土不服,精神不济。趁这回大侄子返乡把平儿叫过来服侍爷吧!

周纪冬先是一惊,以为事情暴露,再一看自家婆娘的样子,又觉应该不是,因为他不信得知真相的薛氏会这么淡定。

平儿一来不就更是暴露了么?

他还打算先斩后奏呢。

可不让带又怕泼婆娘起疑心。

转念想了个办法,先假装同意,再在返乡的下人中,添上了自己的心腹小厮小福。

得信儿的赵老太太先是冷笑一声,后又为老儿子的拎不清闹心。

多少后悔以前自己对老儿子的娇纵。

现在只求他不走大样儿,在她和老头子走后在两个哥哥的庇护下能一生顺遂吧!

都说养儿一百,长忧九十九。为这个老儿子,赵老太太也是操碎了心。

要说三爷是全才,略有些夸张。

因为他不会武功。

要说周霆一点儿不像三爷,也有点偏颇。

他会三爷唯一不会的武功,外貌才华也样样不像三爷。

唯独会讨媳妇欢心这点,像了个十足十。

他特意请假回来参加大哥的婚礼,同时也是为了和自家媳妇亲香亲香。

因假期短不能和大哥他们同行,所以倍感时间紧迫的他,抓紧一切机会会佳人。

开始还用姝眉当跳板,求妹妹请佳人出门,然后他半路劫道。

有一次他俩开溜回来,由姝眉这个跳板送回家时,被眼尖的姝眉发现,张晴的脸颊绯红嘴唇异样。

心里暗赞:二哥威武!这是以吻封缄了。

不过对这个发现她没露半分,怕张晴羞恼,二哥遭殃还丢了福利。

却有人没憋住,纯洁的雪碧就奇怪了:张家姑娘的嘴唇怎和自家姑娘那次发烧时一样肿?

嘴里不禁就叨咕出来:“张姑娘你不会是病了吧?脸都烧红了,嘴也肿了,回去赶紧吃几贴药啊!”

一旁的姝眉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同时心里也有点虚。

张晴就更心虚了,她抗不住那个铁臂少年的激情澎湃,被他啃了嘴。

本就慌张羞赧甜蜜五味杂陈,唯恐被发现无颜见人,哪知这么快就被人抓到了“罪证”。

小姑娘要窘哭了。

爱兄护嫂好标兵姝眉挺身而出,扯开了雪碧的注意力,稍稍减缓了张晴的窘迫。

但张晴从此打死也不跟周霆出门了,姝眉来请也不灵。

周霆傻眼,刚给点小蜜糖就断顿,那怎么行?

琢磨一晚上后,也不再烦劳妹妹,有空就赖在张家,眼巴巴看着张守备或张夫人。

尤其对着未来丈母娘:看您和我娘一样,都是温柔善良的人,对我肯定都一样好。

张守备铁石心肠绝不心软,可是他要上班啊。

张夫人虽然是京城有名书香门第出来的,可架不住她是这家的奇葩呀。

她天生一副豪爽洒脱劲儿,否则也不会嫁了张守备这个武将。

所以很快就被未来姑爷的小眼神儿给打败。

再说都说丈母娘看姑爷,越看越有趣,这大抵是真理。

何况这个姑爷面粗心细,回回送的礼都明显是用了心的。

尤其送自己闺女的更是五花八门费尽心思,这是钟意用心的节奏啊!

加上他脸皮厚,能哄人,自家闺女娇蛮点他也能搞定。

算了!睁一眼闭一眼吧!

那知周霆蹬鼻子上脸,一不小心钻到张晴闺房里。

张晴不干了,要上演全武行。

周霆虽然心痒痒得很想赖在这儿,可也怕坏了媳妇的闺誉。

遂哄她出去玩,保准让她揍个够。

无奈的张晴只得答应。

趁张守备上班,周霆频频上门。

今天彬彬有礼的请求张夫人,允许他带张晴去春游。

明天又找了另外一个借口带媳妇出门。

总之他这十几天假大半时间是跟自己媳妇泡一起。

引得周霁姝眉直撇嘴,典型的有了媳妇忘了妹(弟)。

从周霆身上可见,夫妻之间,皮厚点不算丢脸,皮厚的人更容易得偿所愿。

第四十四章 嫌隙暗生 仗义相救

浑身都是粉红泡泡的周霆启程回了北疆。

临行,未来老丈人给他透露了一个信息:

送往北疆的粮草出了问题。

凭他的直觉事儿不小,嘱咐周霆遇事多小心。

周霆对三爷转达这个消息时,三爷的神色很凝重。

他的挚友林士海所辖管区正是给北疆提供粮草的主要基地。

粮草真要是有事,林老弟怕是要受牵连。

沉思中的三爷越想心里越不安,好友外任不是走的常规,据说是当地的县太爷忽然急病暴毙,这才临时外派了林士海。

现在想来前任县太爷之死怕是有蹊跷,好友极有可能是顶缸去的。

打发次子返程后,三爷写了封信,略一迟疑还是唤来长子。

他对周霖交待:后天便启程回乡。途中顺路去一次真定,代他看望一下好友林士海,并把一封信交给他。

他特意嘱咐周霖,此事不过第四人的耳目。

周霖急急回去通知张清敏,行程提前。

张清敏忙去大哥张桓家辞行。

正巧张桓在家,顺口问了妹子突然提前行程的原由。

张清敏说:“夫君说要中途去真定顺路访友。”

张桓猛抬头:“去真定访友?什么友?”

张清敏有点不解大哥为什么这么关注这个,回道:“好像是代公爹访友,我也不太清楚。”

身居要害部门的张恒消息是最灵通的,听了妹子的话暗暗抽一口气,

他有些头疼:妹子这个亲结得真让他有些后悔。

周家男人个个十足的书生气,意气用事不知变通。

前番为了个女孩不惜得罪天家。结果周纪秋被变相发配,自己妹夫呢?好好的一甲变二甲。

饶是这样,父子两居然还这么不接受教训。

北疆粮草的事情虽然还没公开,但是已经走露了风声。

周纪秋那个林姓好友,肯定要做替罪羊。

这时候别人躲还来不及呢,周纪秋倒好,上赶着去粘包。

简直糊涂!

一向八风不动的张桓此时有些小暴躁,在地上来回来走了好几圈。

张夫人和张清敏都觉莫名其妙。

最后张桓站定,在心里咬了咬牙:算自己倒霉!为了妹子就出一回头,再帮周家这一次。

他郑重的嘱咐张清敏:“你什么也别问我,也别告诉任何人我说的话,只要你想尽办法别让妹夫去看你公爹那个真定的朋友。切记切记!哥不会害你!”

张清敏一听明白此事非同小可,可访友是公爹的吩咐,夫君他怎么可能不听?

难不成要自己伏低做小求恳?那也太~

看妹子迟疑的样子,张桓又是一阵头痛:这个幼妹被父母娇惯的自视甚高,虽然张家不惧周家,可是女人该用的手段也不该荒废。一本万利的好处,偶尔为之有何不可?

可这用温柔一刀降伏男人的话,他又不好直接和妹子说。

只好对着自己夫人使了个眼色。

这回轮到张夫人头疼了。

她明白夫君的意思,也更了解自己的小姑子,犯起那不食人间烟火的劲儿,神仙也点化不了。

给人提建议最怕的不是未被采纳,而是好心反被噴。

尤其姑嫂间更是建议需谨慎。

最后不知张夫人如何委曲婉转的,也不知张清敏又是听进去多少,反正周霖张清敏小夫妻启程了。

一路向北,正是四季最美之时,水光山色,夹岸花草,无处不风景。

周霖小夫妻都是风雅之人,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无不契合,十足的蜜月之旅。

不做美的是,眼看要到真定时,张清敏忽然晕船晕得厉害,连身都起不来,一起身就眩晕。

周霖慌忙请来同船的曹姑姑,她粗通医理,给张清敏号了号脉,否定了有孕的猜测,只说可能是晕船厉害加上有点水土不服。

看爱妻苍白娇弱的样子,周霖心疼的不行,只恨不能以身相替。

为了减轻爱妻的不适,周霖经常把张清敏抱在怀里。

张清敏被夫君的温柔体贴感动的有些说不出口。

等到了真定,看着虽不舍自己,但还是要履行父亲之命的周霖,

张清敏咬咬牙:“夫君!只让你一人上岸拜访长辈,恐是不恭,妾身这身子又不争气,不如我们先去北都拜见舅父,等返程时我的身子也恢复了,咱俩个再一起去真定如何?”

周霖微一迟疑,便婉拒了爱妻的提议。

他牢牢记着父亲的嘱托,那封信必须越早越好的送到。

这些话不能和爱妻明说,只得辜负她的好意。

看着周霖离去的背影,张清敏心里颇不痛快:怪不得大哥让我拦着,看他那个坚持劲儿,其中定有机密。

都说夫妻一体,他却对自己隐瞒至斯,一点不顾自己身体不适(虽然是假的不适,可这不就是一种考验么?)。

这个男人心里到底有没有自己?值不值得自己全心付出?

不得不说张清敏有点儿现代人说的那种作女范儿。

对男友或老公动不动就考验对自己爱的深度和密度,一点小细节就容易上纲上线。

其实周霖不告诉张清敏,一是父亲有交代,二也是不想妻子操心。

他和三爷有个共同点,就是想把自己在意的人,密不透风的护在自己的羽翼下,不需她操心费力半点。

遇见对的人,彼此享受给予和接受,自然和谐美满。

反之一方有可能因给予的太多而不被珍惜。

同时对方或许不习惯被养成,因误会产生疏离。

人无完人,何况不同的人、不同的角度,看同一个人也会有不同的看法。

更别说还有更多的交流沟通不够。

误会和矛盾就像杂草,不及时发现,没有及时清理,再美的花圃终有一天也会面目全非。

已经上岸的周霖没有意识到,他的花圃已经暗暗滋生了杂草。

他一心想着赶紧办完父亲的托付,回来好继续照顾娇妻。

随行的周大顺没有周霖的心不在焉,粗中有细的他发现真定县城的一丝不正常,不少人向一个地方跑。

他随手抓住一人,问缘由。

那人见他五大三粗,还眇一目,没敢不说,简单解释新任不足一年的县太爷犯事了,京城派人来抓了。

说完想跑,又被周大顺一把抓回来,又问:“新任县太爷可是姓林?”

那人有些不耐的:是是是!

周大顺惊得松了手,那人趁机跑了。

周大顺反应过来还想问问为何被抓呢,那人已经没影。

周大顺忙把刚才打听的消息告诉周霖。

周霖也惊得脸上变色,略一沉吟,明白了父亲为什么有那番吩咐。

估计是先听到风声,想冒险给林叔报个信,让他提前做好准备。

看来这个信还是送晚了,这时送信也没用了,当务之急是看看能不能帮扶林家一二。

他刚招呼随行人要走,周大顺拉住他,低声提醒:“大少爷!这个时候还是别急着冒头,到时看看再说。”

周霖知他这是真心实意为自己考虑,可不论从父亲那里,还是道义上都不能置林家人于不顾。

所以他虽是应了周大顺,还是义无反顾的直奔衙门。

远远就看到衙门后的官邸门口不少官差和围观的人。

周大顺让周霖在外围等会儿,他挤入人群,就见从官邸里轰出几个类似仆人的人。

问旁边看热闹的,说是县太爷已经被带走了,现在清理官邸的家眷呢。

周大顺忙问家眷没一起抓么,那人说好像没有。

正说着,一阵喧哗,里面又轰出来几个。

看衣着像主子们,一个中年妇人护着一个娇柔的少女,不让人看清少女的面容。

身边还有一个十岁多点的男孩子,紧紧牵着她的衣襟。

三人虽然被驱赶得略显狼狈,但是风骨犹存,未走大样儿。

周大顺认识那个男孩子,正是和他主家三少爷周霁交情不错的林哥儿。

正思讨怎么救他们。

围观人群中有几个泼皮看见那身姿纤柔的少女,开始出言臊皮。

那个小男孩攥紧拳头怒目而视。

更激起那几个无赖的落井下石。

眼看就有人挤到三人面前,要动手动脚了。

忽然有人喝到:“官差在此,谁敢放肆!”

周大顺顺声一看,不知何时周霖已经挤到近前,这一声正是他喊的。

有几个同情县太爷的围观者也开始小声帮腔。

那几个泼皮骂骂咧咧,回头找谁这么多管闲事。

这一嗓子也引起几个官差的注意。

周大顺暗道不好!

赶紧用他的大嗓门吸引注意力:“是啊!官差老爷们还在呢,要买也得拼个价钱啊!”

众人视线马上向他转过来,有人嗤笑他:“谁告诉你,人家要官卖了?”

周大顺:“刚才那几位兄弟不是说要领小娘子回家么?难道不是官卖还能白领人?”

不少人笑了,

有人取笑:“八成你也是看上人家小姐了吧?”

周大顺搔搔头,嘿嘿一笑:

“不瞒各位,我刚从北疆军中退役,为国效忠光棍这么多年,也该讨房媳妇了不是?”

众人都哄笑起来。

从周大顺一出言,没人再注意最早出声的周霖,可林夫人却一眼看见了他,心情激荡几乎落泪。

而她怀里的林箐箐更如五雷轰顶:再见那人,居然是在自己如此狼狈的时候!

林哥儿先看到周大顺,激动的想喊,可这几天的巨变,让小家伙成长不少,生生憋住没出声。

他使劲拉了拉林夫人的衣襟,用三个人才听得见的声音说了周大顺的身份。

林夫人平静了一下情绪,依然护着女儿,领着儿子,缓步走到周大顺近前,微微一福:

“这位壮士!我女儿已是有婚约之人,故不能伺候尊驾。倒是老妇和小儿都能做些家务杂活,如不嫌弃愿听驱使,以酬壮士出言解困之恩。”

真定县城府衙门口围观群众,只知原县令家眷被一眇目老兵带走。

至于去向,俱是不清,应该是远走他乡。

做了一阵子谈资,也就淡忘了。

张清敏敏感的察觉夫君真定访友回来后,变得心事重重。

问他只说访友未遇,据说出了事情,很是忧心。

张清敏还有些小呕气,也没心情细究。

后又恍惚听周大顺为曹姑姑买了两个仆从,她也没上心。

远在京城的姝眉接到周大顺的飞鸽传书。

信鸽是为了和远在北都的他们有急事时联系方便,姝眉特意跟翠羽要的,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用场。

信里的内容让她心神惊慌:林家出事了!

周大顺说他自作主张把林箐箐和林小弟安置了,就在姝眉给他和曹姑姑在北都添置的一个小宅子。

除了他们夫妇、周霖、姝眉几乎没其他人知道这个地方。

心慌意乱的姝眉还是觉得得告诉爹爹。

三爷得知即惊心又有些庆幸,惊心这件事这么快就牵连到好友。

庆幸的是林家两个孩子总算逃过一劫。

但是林夫人呢?信上怎么没提到?

他有种不详之感。

没过几天,林夫人的消息传来了,不想竟是如此惨烈。

在真定,林夫人拒绝了周霖的提议,只拜托他安排了自己的一双儿女。

她则执意去京城为夫君奔波。

其实只有她自己清楚此去凶多吉少。

事发前夫君匆忙藏了一些东西,叮嘱她没有万分把握不要拿出来,哪怕他因此含冤。

拿出的时机不对,不但于事无补还可能永无翻身之时。

夫君林士海郑重恳请她不管发生什么,都要保重自己,保住一双儿女。

林家数代单传,唯他林士海儿女双全,他已是感谢上天,务必保证林家香火不断。

林夫人每每思之都泪如雨下,林家家族凋零,她一个妇道人家又被几乎身无分文的赶出,有何能力保全儿女?

莫如一搏,万一保住夫君,才能护林家不绝。

谁知林士海被押回京不几天,负责审理此案的大理寺就想草草结案。

此案缘由是:真定运往北疆的粮草原是以次充好,后又严重克扣,守边官兵反应强烈。此事由副统帅赵云飞捅出,引起皇上震怒,命大理寺彻查。

本来下的公文是押林士海回京待查,暂封其家产,并没说对家眷如何处理。

可执行时有人故意混淆视听,把林家家眷统统净身轰出,似在找寻什么。

一无所获后再想找人,人又被救走。

有人就急着结案了,想让林士海屈打成招,同时通缉其家眷。

还没来得广发通缉令,一妇人便来到大理寺喊冤,自称是林士海夫人。

高举一个大大的血红冤字,撞死在门口的石狮子上。

朝廷上下一片哗然,周家上下更是痛心震惊。

一身正义感,满腔热血的三爷不顾大哥的来信警告。

不仅收殓了林夫人,还联合几个直臣上书请求重审。

太子也因此向皇帝提了建议。

大理寺迫于各方压力终于重审,最后把责任都推给了林士海前任,说他的暴亡是畏罪自杀。

林士海延续旧例属于失察,被罢官流放。

被刚烈贤妻的死讯打击的痛不欲生的林士海,本是了无生趣一心求死。

被探监的三爷当头喝醒,才振作起来,静侯时机。

却说周霖听护送林夫人的人在京城安置好后回来的复命,心安了不少。

他又悄悄通知林氏姐弟,让她们安心。

他们却都不知,前几天与林夫人的分手竟是决别。

到了北都,悄悄安顿好林氏姐弟,周霖携妻和北都的老舅王勇之一家短短一聚。

接着又赶往滦平县城,拜见外祖父母,最后到得祖宅。

请族长开祠堂,拜祖宗,上族谱等等事宜,均是很顺利。

只是在返程时出了点小意外,四叔房里的平儿在快到京城的一次靠岸补给时,居然走失。

不过一个丫头,周霖留下四叔的贴身小厮带人继续找,其他人行程不变。

到京城后周霖才得知林夫人的烈举,哀叹感慨间不由想起那个外表纤柔的女孩,怕内心也是个如此刚烈的,想她从此逝母离父,一丝丝的怜惜暗生。

四爷开始听大侄儿告知平儿的事,面上满不在乎,心中暗喜:估计自己的计策成了。

他计划让贴身小厮在临近京城时,偷偷把平儿安顿在外面。

等秋天二侄儿成亲时,平儿也就生产了。

到时候抱着大胖小子往娘亲跟前一站,双喜临门,又是周家骨血,不信娘亲不接受不欢喜。

四爷想得很好,等那个贴身小厮一脸灰败的回来复命,才知道计划赶不上变化,平儿是真的走失了。

四爷气得要抽死办事不利的废物小厮。

小厮跪地哀求,还辩解说平儿是故意跑的。

四爷连踢带骂过后,也觉得倒是不无可能。

那个小妖精鬼精鬼精的,据说还带了不少私房,估计是她自己先躲起来了。

这样一想,四爷消了气,等那个小妖精自己主动联系吧。

赵老太太听完孙婆子悄悄的回禀,满意的点点头,低声嘱咐:“这段时间就辛苦你了,等她生了,把孩子抱过来,安排她在联系好的寺庙消停过日子吧!”

孙婆子忙躬身说不敢,又表示一定办好这桩差使。

老太太因此重重赏了她。

从麦香那里得知真相的姝眉,为平儿的谢幕替她一鞠躬。

也为自作聪明竹篮打水的四叔掬了一把同情泪。

第四十五章 变故频频 杨毅上门

树欲静而风不止,刚刚恢复平静的周家,又生事故。

入了翰林院的周霖突然时不时“邂逅”二公主。

第一次她屈尊降贵的和退在一旁的周霖问几句话。

周霖已经觉得很意外了。

哪知接下来还会连三并四的遇到,公主的言谈举止也越来越随意。

虽然当时少有人看到,周霖依然因此心惊肉跳。

这些皇室贵胄的心思莫测,又高高在上,真心招惹不起的。

于是周霖每天都要约上几个同僚一起上下班。

二公主好歹是皇家公主,脸面还是要的,单独搭话撩拨的事木有了。

她也看出周霖的躲避和冷淡。

玻璃心加上傲娇心,让她在皇帝面前给周霖上了不少眼药。

皇帝除了对皇后嫡出几个孩子真心疼爱外,对其他的三子两女都不甚上心。

只是一听又是周家人,就随意问了下。

听了二公主的文过饰非,皇帝这气又被挑了起来:你们周家挺能耐啊!闺女看不上我儿子,儿子冷淡我闺女,你们这是要上天的节奏啊?!

皇上生气了,后果更严重!

立刻要把周霖发配边远苦寒之地去。

亏的当时太子在,因惜才提议让他改去北都近郊守墓,并监工皇陵。

元后遗愿葬回久别的北都故里。

皇帝和元后鹣鲽情深,也把自己的陵墓移到那里,为将来能和爱妻合葬。

太子说原来负责这项工作的官员刚报的守制,正想另派他人呢,这就接上了。

开始皇上觉得周霖不配这个恩典。

等太子说用一个二甲第一给母后修墓,说出去也算得上美谈。

皇上一听大悦,大手一挥,准了!

这样周霖进翰林院不到三个月就被外派了。

这一纸调令,看是无比荣上,实则谁都知其尴尬,好好的一个未来栋梁之才估计也就废了。

周霖的心态倒是没有太大失落,虽说是守墓修陵,但是也是管理个不小的县,一样能锻炼能力。

还有大舅兄给他的暗示,这是太子救了他,有储君的重视还愁没有大好未来?

张桓之所以这么细细提点,也没有对妹夫这次不知变通的行为摇头,是因为他后怕的吓了一身长毛汗。

周霖要是个心思活的,回应了公主的示好,估计弄不好小妹就成了张家第一个无辜被休弃的女子。

虽然周霖所去地方属于山区,条件很艰苦,但张清敏毫不犹豫的请求随行。

她已经从大哥那得知了实情。

从心里感激夫君的情义,对周霖也多了些柔情蜜意。

小夫妻不仅没颓丧,更是蜜里调油了还。

这让赵老太太和王氏暗暗点头,也松了口气。

除了周霖的外调,圣上的怒火还烧了周纪秋一把。

借口他为罪臣林士海脱罪,有党派之嫌。

暂时免职,令其在家中反省,至于何时启用,对不起!等着吧!

周纪春赶过来安慰三弟,也责备他不听自己劝阻,执意冒头引来此祸。

三爷周纪秋恭谨听着大哥的训戒,心里微微一笑,再有下次他还是会这么做。

骨子里正直热血的他也许永远做不来麻木的旁观者。

否则他的良知会让他寝食难安。

作为家里中流砥柱的两个男人有很多相似,不同的是周纪秋多了一份孤勇。

而周霖因年少就在外求学,经历丰富,见识也颇多,早早就对官场多了几分认知。

所以他虽然也和父亲一样傲骨铮铮,但是较之多了一份审时度势的变通。

等在官场磨练几年后,定会圆通不少,也会比父亲在官场走得更高。

周霖偕妻北上时,正是江南闷湿高热的时节。

对姝眉这个两世都是北方人而言,他两简直是去避暑。

好在家里还有京城郊外的庄子,那里还算凉爽些。

加上三爷也赋闲在家,一大家子便浩浩荡荡去庄子上避暑。

对周家的举动众说纷纭,有人说是躲羞去了,也有人暗赞三爷有风骨。

是非功过任凭说,周家三房人都没怎么在意。

只有赵老太太暗自叹息,三儿子才华横溢,正直仁义,却和他爹一样不太适合官场,可惜了。

周家子孙的性情多是如此,做人为官少了几分圆滑。

家教家风如此,老太太因此也息了几分让子孙争上之心,一股颓气暗暗郁结于心底。

回归故里的心思更加强烈。

不同于赵老太太暗隐的颓丧,三房其他人在庄子上生活的很是惬意。

尤其是周霁,好像现代小学生放了暑假。

他是幼子,各种压力比两个哥哥小很多。

加之目前三爷对官场有点排斥,也不想小儿子早早定下从科举的路子。

周霁便在庄子上撒开欢儿。

这不,小家伙又跑了一身大汗,来姐姐这里蹭冰镇酸梅汤喝。

姝眉忙让甜橙端出一盏。

看小弟一口闷的架势,姝眉急得不断叮咛他慢点喝。

还要过香苹手里的扇子为他轻轻的扇着。

唉!太怀念前世的空调了,哪怕有电扇也好。

一想起电扇,姝眉忽然想起前世看过的一本穿越文里说,古人发明过一种上发条的机械风扇,虽然微风,但也有胜于无。

姝眉看着猛灌了一盏酸梅汤,还眼巴巴瞅着自己,想要第二盏的弟弟,哄道:

“霁哥儿等会儿再喝,一气儿喝太多,看又闹肚子。来!姐姐先给你扇扇风!”

霁哥儿乖乖过来。

姝眉不疾不徐的给他扇着,边问:

“你这是干什么去了?弄这么一大身汗?”

霁哥儿边享受姐姐牌爱心清风,边撒娇似的抱怨说:

“京城这边啥都好,就是太热了!我啥事也没干,汗就没落下过,一层接一层的,浑身一直黏糊糊。哪像在咱老家,一出就出个痛快!完事儿就完事儿了。”

小家伙的抱怨让姝眉不禁宛然,伸手握住弟弟的小爪子摇了摇,郑重其事的说:“于我心有戚戚焉!”

周霁也裂开小嘴笑嘻嘻,不过又很懂事的说:“我不热了,姐姐不用扇了,看胳膊酸。”

姝眉稀罕的恨不能香他那个红扑扑的小包子脸一下。

可惜男孩子长大的意识很强烈,姝眉只能在心里过过干瘾。

只能在嘴上夸他:“霁哥儿简直是姐姐的迷你小风扇,体贴像酷暑凉风,真舒爽呀。”

霁哥儿对姐姐的夸赞极为受用,又有点不好意思和疑问:“姐姐!什么是迷你小风扇?”

姝眉解释:“就是能自动扇风的小扇子!”

周霁一下子瞪大他那酷似姐姐的杏眼:“哪有那么神奇的东西?”

姝眉爱怜的给他拭了拭小脸上又冒出的细汗,问他:“还记得老舅给你的西洋表么?”

周霁猛点头,那玩意让他兴趣老浓了,不仅拆开了研究,还自己琢磨着又重装上了。

连三爷都服气这个老儿子的心灵手巧。

要说周霖是继承三爷的学业能力,并更上一层楼的话,周霁就是继承了三爷的心灵手巧,并很有青出于蓝之势。

他曾模仿周霆给姝眉特制的那枚银制梅花簪,做了一枚木制和皮子混合的。

虽然很外形有点粗糙,可细小的机关处绝对能用。

那时他还是个不足十岁的孩童。

后来他又在姝眉的启发下,分别给祖母、母亲和姐姐做了个带暗格夹层的首饰盒。

外观刻花雕鹤,内里精巧实用。

当时姝眉都被这个天生的小鲁班惊呆了。

姝眉曾很遗憾的想,古代因崇尚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把这些手艺都当做奇技淫巧。

不然她的小弟弟要是在现代绝对一大师级别艺术家。

看弟弟又对风扇产生很大兴趣,姝眉就耐心的给他解释西洋表里的发条。

如果可以用在扇子上,估计就能造出自动扇风的机械扇。

周霁果然忽闪着大眼睛想入了神,连姐姐给他的第二盏酸梅汤都忘了喝。

姝眉心里啧啧:我家有个小小发明家呢!

不知不觉夕阳西下,整个庄子笼罩在余晖里静谧而安详。

姝眉不知道自家庄子门口不远处,有个人已经伫立良久。

夕阳下美好的一切,在那人眼里是那么的让人怅惘。

李佑熙已经半年没见过那个小丫头了。

先是她回乡尽孝,走后连和军营供药的约定都停了,他隐隐觉得她是在躲避。

他也极力克制着不去探听她的消息,怕自己会忍不住去找她。

其实见到了又能怎样?

她对他皇子的身份戒备心那么强。

让他不禁苦笑,曾几何时人人敬畏艳羡,他也引以为傲的出身,竟成了他们之间最大的鸿沟。

他拼命在军营历练,仿佛想证明什么。

等他这次回来探看父皇和太子哥哥,得知周家父子仕途的变数时,终于明白自己想证明什么:

他想让她对自己这个人有安全感,成为她的依靠,而不是靠他这个皇子的身份。

他想让小丫头知道,他没有这个身份,别的也一点不比别人差。他更不会用这个身份强取她。

他知道小丫头现在就在庄子里,也知道她的父母亲人也都在。

思念让他想不顾一切的冲进去,可理智一直冷冷的提醒他,后果将是如何不可收拾。

别说倔强的小丫头自己,就说周家那两个顶梁柱男人,面对皇家厌弃的淡定从容,真逼急了玉石俱焚也不是不可能。

所以他怕!他不怕小丫头眼里的疏离,他可以用热情和坚持融化和靠近,却怕极了她的厌憎。

他曾经见过姝眉对杨二厌憎的眼神,知道她的厌憎是铁石不可融化,是云泥之别永不可能重逢。

所以现在的他只能在她门前徘徊,偷偷拜托天子哥哥暗中照拂周家。

他第一次知道就算身为皇家贵胄,也不是什么都能轻而易举的得到,也会对自己的最渴望如此的无能为力。

余辉淡去,夜幕将临。

隐在暗处的护卫过来提醒了好几次。

少年已知愁滋味的李佑熙才上了马。

策马欲行时,他有种预感:不久他便能见到小丫头。

此时的他万没有想到再见时会是那种情形。

刚刚离开的李佑熙,没有看到另一条来庄子的路上,有一人也快马而来。

那人极好的眼力已经看清了他是谁。

那人下马看着李佑熙一行的背影,一直凝视到消失,才去庄子上叫门。

看门人在里面问明来人身份,又喊一个护卫模样的人来核实。

护卫李源惊喜的叫了声:“是杨爷!”

忙不迭的打开门,殷勤的见礼并接过那人手里的缰绳。

那人似不经意的问了一句:“庄子上可是刚有贵客到过?”

李源一愣:“没有啊!自从主子他们到这里,还没外人来访过呢!”

看门人看李源的殷勤态度,猜测自己可能怠慢了贵客。

忙在一旁奉承:“杨爷可不就是贵客?”

那人被这话说得似是心情大悦,随手赏了他一大锭银子。

看门人欢喜得嘴快咧到后脑勺,连连道谢。

李源恭敬地引着那人往里去。

因为天热,除了周霁习惯在姐姐那里蹭饭外,其他人都在各自的院子用饭。

刚要用饭的三爷夫妇,突然接到下人通禀:“杨毅杨爷求见!”

三爷夫妻大吃一惊,远在北都的杨毅怎么忽然回到京城?

而且事先一点消息都没有。

莫非出了什么事情?

其实杨毅这次回来完全是临时起意,请假回来的理由也是强词夺理。

这还得从周霆回营开始说起。

浑身粉红泡泡的周霆回到北都后,偷过香的骚气简直是椰风挡不住,各种骚包得瑟狂虐单身狗。

把个杨毅气的天天和他切磋,下手那个狠呐,简直忘了这是他要极力巴结的二舅子。

要不是周霆很快随赵云飞去往开平驻守,怕是还要被杨毅见一次狠揍一次。

不过真要那样,估计杨毅的美满姻缘是要被打飞滴。

杨毅被刺激得浑身的荷尔蒙暴涨,一身洪荒之力释放不出去,哪里还待得住?

虽然周霆绝口不提他占到啥便宜,可作为军队的汉子,没吃过猪肉,还没看见过猪跑?

哼哼!看周霆那个吃了蜜蜂屎的劲儿!好像谁没吃过蜜似的!

杨毅在屋子里嗖嗖转了几圈,想到几个回京城的理由,姑且算理由吧。

反正第二天他就理直气壮的和贾统帅请假去了。

刚打发走眼中钉赵云飞的贾大帅心情正美,听杨毅的强词夺理也没恼,倒是让他想起主子曾经的吩咐,让他想办法把杨毅收为己用。

出于莫名的妒忌,他一直嘴上答应,实际并没有付出行动。

主子已经有些不满了。

现在杨毅自己送上门,自己不如来个顺水推舟。

即能拉拢杨毅,更因他是要回京城,也能轻而易举的借此向京城的主子表个态度。

一箭双雕简直不要太美妙。

于是啥也没说,大手一挥:准了!

连杨毅都有点刹不住车的赶脚:我这还没用力呢,他就倒了!

于是乎移动的荷尔蒙杨毅杀回京城,他也要吃蜜糖!

没想到在周家庄子门口看到一个人,他最不想在有自家小媳妇在的地方看到的人——李佑熙。

这让杨毅有些不安,七皇子近水楼台,自己远在千里。

虽然和小媳妇已经有了婚书,可婚书有没有效,主动权都在周家。

万一周家架不住七皇子的死缠烂打,变卦是分分钟的事。

毕竟谁不惧怕皇室高威?

刚到京城,就从舅舅那里得知周家近况,这时只要有七王爷一句话,周家复兴简直小轻松。

杨毅边走边想,心里哼哼两声,周家遇挫是七皇子的机会,也何尝不是自己的机会?

这次他一定要成为小媳妇合理合法、名正言顺的未婚夫。

第四十六章 月色撩人 运送麻袋

杨毅被引到三爷夫妇住的院子。

三爷已迎在门口。

杨毅忙恭敬行礼道扰。

三爷温文一笑,请他进去说话。

杨毅又和王氏夫人见礼后,才彼此坐定叙话。

等他说出回京公干的缘由时,三爷夫妇才暗暗松了一口气。

才要吩咐下人通知其他主子。

杨毅忙起身:“小子冒昧来访已是失礼,怎好再叨扰他人,等明晨我再去给老夫人请安道扰吧!”

一席话说的三爷夫妇心里暗暗点头,虽然年少从军,依然行规有矩,没学一身军油子气。

要是姝眉知道父母所想,一定跳起来大叫:我要报警!杨毅就是一头披着羊皮的狼!

等三爷夫妻听杨毅说办完公事立即来庄上道恼后,心里更是满意几分。

得知他还没用晚饭,忙吩咐厨下再多做几个好菜款待他。

吃完饭,又聊了一阵,王氏体恤他一路奔波定是乏累,让人安排好他的住处,又叮嘱他早点去休息。

杨毅唯唯应是。

让王氏很有些丈母娘的小傲娇。

其实杨毅哪里休息得了了?

好不容易又能见到小媳妇了,他觉得周遭空气里都是那个小姑娘味道。

天这么热,何况他还内热,咋办?

打吧!

在院子里叮咣五六打了好几趟拳。

有人也许要问:杨毅不是擅长登堂入室么,这次咋变斯文了?

哪会变?那不是天太早呢么,半夜三更登堂入室才正点不是。

打出一身臭汗的杨毅,也没麻烦下人,想起来时路过一汪清池,就它了!

大步流星一会儿就到,扑通一声跳下去,从头爽到脚。

不知狼来了的姝眉,正热的在床上辗转反侧。

外屋是主动要求值夜的黄衫。声称她练武之人的火力壮,天热的睡不着,索性值夜吧。

姑娘的动静她早就察觉,忙着过来给她打扇。

姝眉现代人的毛病,身边有人看着睡不着,所以坚决不许。

可热得她又心浮气躁,也想起清池边的凉爽。

寻思先乘一会儿凉,困了再回来睡。

黄衫听了她的决定,略迟疑了下,先前去老爷夫人院子时,居然路遇了前少主子。

因有少主子的暗示,为了配合他可能的行动,她才主动要求值夜。

现在姑娘要是出去……

不过也没啥,想办法告诉主子就可。

主仆两人借着明亮的月光,漫步去清池边。

池边果然凉爽不少。

黄衫少在屋里做细活,只知打打杀杀的,没有雪碧她们心细。

所以不一会儿,她就发现了自己的疏漏。

应该给姑娘拿些驱蚊的东西,哪怕拿把扇子也好。

想这里是有好几层安全保护的内院,月朗星稀的,姑娘也会水。

她回去拿东西,留姑娘一个人在这儿应该没事吧。

姝眉一听她的意思,自然同意。

她其实很享受独处的,可惜身边总有人。

现在有机会了,当然满口答应。

黄衫一走,姝眉觉得浑身更舒畅了。

伸展了下身子,微微夜风拂过,

少女一身浅藕菏色纱衣,浅粉小衣,白纱裙,欢快的旋转了一圈。

尚带娇嫩的声音哼着一首曲调怪异的歌儿,意境清新纯净,曲调婉转悠扬,仿佛有荷香阵阵,月色荡漾。

水里的人早就听到了脚步声,悄悄潜入水里等人离开。

谁知来的竟是自己正想“夜袭”的小姑娘。

还听看到小妖精的这么一副绝美画面,哪里还忍得住?

一个猛子扎近岸边,悄悄从水里起身。

姝眉又一个回旋面向池水时,正看到了一副活色生香的男妖精出浴图。

那人散着一头湿漉漉的黑发,只着一条黑色练功裤。

月光下的深色肌肤闪着水色,结实发达的胸肌,好到爆的身材……

背着月光看不太清面目和表情,却掩不住双眼在黑暗里熠熠生辉。

姝眉刚想津津有味的往下欣赏腹肌,猛然想到这不是在现代看电影,

她是个古代淑女,这时应该尖叫着逃走,或者寻死觅活的以证清白。

我去!

姝眉来不及装娇羞,逃吧!

转身刚没跑两步,就被猛地拥入一个结实有力的怀中。

还没来得挣扎,又被极速车转身子,还没叫出声,就被堵住嘴……

被突袭的姝眉昏天黑地,大脑一片空白。

不知过了多久,嘴唇发麻有些微的刺痛,理智慢慢回笼。

她却如刚被疾风骤雨摧残过的海棠,除了流泪没有丝毫力气。

那个疯狂的掠夺者也被少女的泪水浇得理智回笼,

松开她,想轻声安慰下,发出的声音粗噶沙哑。

泪眼婆娑的姝眉这时才看清这头饿狼是谁,心里莫名一松,腿一软,身子就往下滑。

杨毅忙一把把软的跟面条似的小媳妇捞住。

抱起来女孩闪到暗处,一边吻去她脸上的泪水,

一边呢喃:“乖,不怕!嗯?是我!乖了!”

姝眉想揍他、拧他、挠他,可她浑身的力气像被杨毅吸光了,只能用更凶猛的流泪表示气愤。

杨毅有些麻爪了,连亲带哄的,

甚至把小姑娘横抱起来,像哄小婴儿一样颠了几颠,小悠了几下。

这下把正哭的兴起的姝眉差点气乐。

但又立马翻脸,往死里拧他的胳膊。

奈何人家肌肉发达,结实到她拧不动还手滑了。

恨恨往上窜了窜,要拧他的耳朵。

杨毅忙低头让她拧,只要小姑奶奶别再哭,咋都行。

得了手的姝眉把他的耳朵拧了个九曲十八弯。

正觉得略略出了口恶气,却猛然听到杨毅变得更粗重的呼吸声,甚至他喉咙里咽口水的声音。

忙低头一看,身上的纱衣被他身上的水打湿,那效果简直……

俏脸爆红,羞怒异常,她要宰了这个色胚子!

杨毅这头饿狼眼冒蓝光又要暴起,

姝眉咬牙切齿:

“杨毅你要是敢,我就死给你看!”

这句带着哭腔和决绝的狠话如兜头凉水,给杨毅降温止血了。

但他不甘的又把姝眉紧紧箍怀里,嘴里嘟囔:

“我们都有婚书了!还有啥怕的?”

姝眉气得骂他:“有了婚约,你个色胚子就可以这么轻贱我了?!”

骂完,眼泪又不知不觉流了下来。

杨毅恨不得赌咒发誓,他绝没有半点轻视之心。

姝眉只是流泪不理。

最后杨毅捧起姝眉的小脸,认真的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

“我想你了!我只是太想你了!别的什么都没有!”

这个年轻的男人近乎发誓的说着肉麻话,眼里的光彩夺魂炫目,里面深沉无限的情意,

让姝眉的心似乎有什么悄然打开。

如同含苞待放的花蕾,被一缕执着的春风敲开一腔春意。

她的泪止住了,脸却烧起来了,带连耳朵像刚出炉的烫手软糕,呼呼的冒着热气。

不敢再与他磁力慑人的双眼对视,低头要滑下他的怀抱。

杨毅却像要被抢走珍宝,一把又把她搂得死紧。

姝眉被这个莽汉勒得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气得忍不住又骂,什么登徒子,色胚子,都不足以表达她的气愤,连现代的臭流氓都出来了。

杨毅喜滋滋的听着小媳妇软绵绵甜蜜蜜的骂他,他完全听不出里面除了甜软以外任何的滋味。

还对臭流氓这个骂法略寻思了下:

这个说法挺新奇,没听人骂过。是自己媳妇给自己的专用品。好!不亏是我媳妇儿,就是与众不同!

正当姝眉骂的起劲,杨毅听得过瘾时,

传来黄衫压低声音的呼唤:“姑娘!姑娘!你在哪儿啊?”

嘎嘣!姝眉断电了。

一时竟吓得不知所措。

黄衫这时也是心慌意乱,她回去拿东西本来用不了这么长时间,偏她自作聪明的想拐弯通知一下原主子杨毅。

到了地方发了信号,过好一会儿也没回应。

她又寻思少主子会不会已经去了姑娘的院子,

于是她又折回去找,一来二去墨迹这么久。

急慌慌回到池塘边,却发现姑娘不见了。

其实她要是不那么慌乱,凭她的武功应该能听到暗处那轻微的动静的,坏就坏在慌了神。

这主仆俩都慌了,杨毅却清醒的很。

他屏住呼吸,轻轻把小媳妇的手脚身子箍牢,再堵上她的小嘴。

姝眉被他的举动吓得浑身战栗,偏偏一点儿都动不了,也发不了声。

黄衫由远及近,又由近及远,由紧张的小声变成带着一丝哭音。

藏在暗处的那对“狗男女”却置若罔闻的无声纠缠。

随着黄衫的渐渐远去,姝眉的理智一点点回笼。

再这样下去她就要完蛋了。

这是男女之防大于天,女子贞洁重于命的古代。

可要她推开像吸血鬼闻到血腥味儿的杨毅,那简直是蚂蚁撼大树。

好不容易抓住一个时机,狠狠的咬了杨毅正在作妖的工具。

剧痛让疯狂中的杨毅猛的清醒过来,不由松开狼嘴和狼爪子。

然而他居然用带着问号的眼神看着姝眉。

那意思:刚才不是好好的,又咋了这是?

姝眉简直气炸肺,屁好好的!再这么下去,我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她恶狠狠:“我要是被沉塘,定先宰了你这个污我清白的臭流氓!”

小媳妇的狠话让杨毅咧出一口大白牙,差点没笑出声。

这辈子他最得意的事就是早早锁定了这个可心的小媳妇。

浑身上下、从里到外没有一处不对他的味口。

听这小狠话儿说的,够劲儿!够味儿!他喜欢!

杨毅那副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德行,让姝眉恨得一脚狠狠踩了下去,

边咬牙切齿的:“我要回去!”

这回杨毅倒是痛快,只是一个好字刚出口,就把姝眉一把竖着抱起来。

姝眉急了,死命薅住他披在颈后的头发,狠命往后扯,

边骂:“你个该死的!你还想干嘛?”

杨毅这次一点没松手,嘴里小声:“轻点儿!轻点儿!小祖宗!你不是要回房么?难道你自己还走得动?”

这话成功让姝眉羞愤了:两世为人的她,居然被一个毛头小伙子欺负的心慌腿软,真的走不动了。

除了本能的哭,没有任何招数应对,真是没出息到家。

简直给穿越大神抹黑。

然而,然后姝眉绝望的倒在杨毅肩头,破罐子破摔。

杨毅很满意的向上托了托香香小媳妇,大步流星往她院子去。

忽又想起什么似的,从地上捡了颗石子。

整个过程中,他肩头上的姝眉一声不吭,全当自己死了吧。

等听到黄衫急慌小声的呼唤,杨毅重重哼了一声。

这回黄衫听到了,吓得如同被点了穴,住口呆立,不敢回头。

哎呦妈呀!这个哼太熟悉太恐怖鸟!

想当年学功夫时,她们姐妹稍微练得不到位,少主子就是在这声哼之后,把她们虐得就算双胞姐妹都认不出彼此。

弄丢了女主子可比练不到位严重千百倍。

现在她好想昏倒啊!

结果她也真的昏倒了。

杨毅一扬手,那颗小石子狠准的打中了她的穴道。

咕咚!黄衫倒地。

听到声音的姝眉,直起身转头看时,杨毅已经几步到了黄衫跟前,一把揪起她的衣领子,像拖麻袋一样一手拖着她走。

另一只手还牢牢抱着自己小媳妇。

姝眉这才恍然大悟:敢情他一开始就用这种扛麻袋似的抱法抱着她,原来是为了腾出另一只手拖黄衫这个麻袋。

作为麻袋之一的姝眉认命的趴回杨毅肩头。

可怜的黄衫!姑娘我也没法怜香惜玉了,同是天涯麻袋人呐!

杨毅对小媳妇的反应简直太满意了。

本打算送她到房里就走,现在他愉快的变卦了:他得再稀罕一会儿这么知情知趣的小媳妇。

所以说男人惯会蹬鼻子上脸,女人要是轻易认命和就范,一辈子的褶儿就被压下了。

杨毅就这么带两“麻袋”,神不知鬼不觉地回到姝眉的院子。

把黄衫往外屋的塌上一丢,就横抱起自家媳妇往里屋去。

把她轻轻放床上,然后极自然的顺手要解她的衣服。

姝眉吓得差点尖叫,颤声:“你想干嘛?”

杨毅无辜的:“你衣服都湿了,不赶紧脱会受凉的!”

姝眉差点没爆粗口:知道衣服湿了会着凉,你还死抱这么半天不撒手?!

再说这大夏天的,又过了这么大半天,早就干了!

再说也轮不到你脱!

姝眉横眉立目,一脚踹了过去,你给我滚球!

杨毅见小媳妇真要急眼,忙说:“好好好!不脱不脱!咱不脱!”

然后就到处寻摸东西。

姝眉凭着最后一股气力踢出那一脚,一下子用光了所有的劲儿,瘫软在床上。

看杨毅找到一床纱丝被掩在她身上。

轻哼一声:算他还有点人性。

哪知杨毅还没完,还在继续寻摸。

姝眉有气无力的:“大哥,你还在找什么?快走吧你!”

杨毅已经找到自己想找的,手拿一把扇子过来给她扇风,

嘴里振振有词:“你看你这一身汗,外屋那个笨丫头也伺候不好你,我给你扇会儿,等你睡着再走。”

姝眉已经彻底无力了:今儿就今儿吧,反正他敢动自己,大不了死给他看,让他鸡飞蛋打!

看小媳妇没吭声,杨大尾巴狼凑到床头坐下,手里还不停的给她扇风。

姝眉以为床头坐只恶狼,她肯定睡不着,哪知一会儿意识就有些模糊。

太累了!仿佛被那条狼精吸光了所有元气。

看已经沉沉入睡的小媳妇,杨毅悄悄上了床。

小心翼翼把小媳妇的湿衣服褪去,看到勾魂夺魄的人儿,杨毅流着口水磨了磨狼爪,最终没敢下手。

这个小妖精是个烈货,逼急了她真会让他鸡飞蛋打滴!

觉得有点委屈的“老男人”杨毅把小媳妇小心翼翼抱怀里,一边扇风一边不停的到处轻啄。

梦里的姝眉被一只热情的大狼狗亲的都有些抓狂了。

手脚却像被什么裹住,一动也动不了,又急又累。

外屋榻上的黄衫突然醒来,一跃而起。

惨了!她把女主子弄丢了!少主子还不宰了她?

等她听到内室传出浅浅的呼吸声,忙战战兢兢点灯,几乎是连滚带爬的到了内室。

床上的女主子睡得正香,小脸红扑扑,樱唇娇艳欲滴。

黄衫抖着手摸了摸女主子的额头,还好,一点没烧。

不禁长吁了口气。

再检查下,外衣脱了,纱被也盖着。

估计不会受凉和睡不舒服了。

黄衫这才蹑手蹑脚的出去,坐塌上,再也不敢睡。

话说男主子这是饶了自己吧?他见没见到女主子啊?

是不是因为见到了心情好才饶了自己?

明早怎么和姑娘交待?

第四十七章 君臣过招 御赐风光

姝眉起的很晚,昨晚睡得那个累啊,到了后半夜才睡得舒服了些。

没等黄衫解释,她主动轻描淡写的说昨晚回来和她走岔了路,没等她回就睡了。

这下黄衫彻底松了口气。

吓死宝宝了!

吃过早饭,姝眉懒洋洋的不想动弹,这会儿想起昨晚简直是一场噩梦。

要不是早起洗澡时,看到身上残存的“罪证”,她都想一口咬定那是场梦。

然鹅呈堂证供印在胸,tnnd让她想掩耳盗铃都不行。

话说杨毅这个臭流氓不是远在北都么?

怎的突然出现在千里之外的这里?

难道他真是成了精的狼妖,能腾云驾雾?

昨晚败得一塌糊涂的姝眉只能用这些无聊的想法,掩饰内心的羞愤慌乱和不知所措。

此时正院里的三爷也被杨毅弄得心烦意乱。

一夜没怎么睡的杨大尾巴狼神采奕奕,如同灌足了琼浆玉液的狗尾巴草。

昨晚喝了不少“肉汤”确实让他恨不得马上扒皮吃肉。

可为了日后长久的福利,他还得忍。

况且还有一件更要紧的事需赶紧办,否则到嘴的小嫩肉要是丢了,他会杀人的!

杨毅做梦都想小姑娘一及笈,就马上把她叼回自己的狼窝。

可他知道,就周家男人们对他小媳妇的那个护短劲儿,他这个想法真的属于做梦。

弄好了明年媳妇16能嫁过来就念阿弥陀佛了。

可他都21岁高龄了,再忍两年得攒多少火?会不会爆体?

最让他不能忍的就是有人还狼一样觑觎他家小媳妇。

话说杨毅你灯下黑,说别人像狼,殊不知他自己就是狼,还是头喂不饱的饿狼。

现在他郑重其事的请求三爷夫妇,想趁他这次回来正经八百的过三媒六聘,公开婚约。

之所以没遵守约定由周家做主,是他不想让中意的姑娘受半点委屈。

他要让所有人知道无论什么时候,杨家都看重周家女。

这番肉麻的话是杨毅在北疆琢磨很久才决定说出口的。

要知道他向来崇尚君子讷于言而敏于行的。

姝眉要是知道杨毅的自诩,一定大口啐他:动不动就登堂入室的家伙,得有多大脸说自己是君子?!

昨晚一顿刻骨美味的“肉汤”,激发了杨毅肉麻的开关,不仅不废吹灰之力说出来了,还发自肺腑的特真诚。

三爷夫妇听他这番话那是相当受用。

但还是矜持的说: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还是回家和长辈商量吧!

杨毅忙表态那是肯定的,只是必须先有你们二老的首肯才好。

王氏夫人对杨毅的满意更上一层。

本来周家两父子仕途变更,让王氏对女儿的婚事又有了不安心理。

她知道以夫君的傲骨绝对不会在这个时候提出让杨家履行承诺的。

可要是杨家从此黑不提白不提,最后还得自家主动悔婚,面子里子可都没了。

她没想到平时少言寡语的杨毅关键时候还真不掉链子。

女儿的终身托付给这么个仁义男子,让她心里踏实了很多。

所以王氏不顾还有些纠结的三爷,含蓄答应了杨毅的请求。

在未来丈母娘前刷足了好感度的杨毅,再在赵老太太面前又刷一遍。

然后启程去上都,运作他的剩余计划去了。

以至于姝眉听到杨大尾巴狼居然只住一夜就跑了,还以为是自己幻听。

事实上姝眉没有幻听,杨毅确实火烧屁股般离开了,为得在他短短10天假期,一鼓作气敲定下小媳妇。

定安伯早就接到孙子的信。

他虽然知道周氏父子的仕途变迁,但是他腹黑的孙子并没告诉他变迁的根本原因。

所以定安伯并不知道他被周家牵连过。

还完全被他孙子信里,让他体现雪里送炭的高风亮节的建议忽悠住了。

先前他对周家的拿乔有点腹诽,现在孙子的建议让他面子里子都足足滴。

什么雪里送炭?

什么高风亮节?

他这是乐颠颠的“趁火打劫”!

行伍之人不玩虚的,至少不在心里还跟自己玩虚的。

定安伯夫人已仙逝,目前还没分家的定安伯府里,内宅是长房长媳尉氏做主。

尉氏早就听公公透露过二房的独子已有他做主订了亲。

至于是哪家姑娘,现在终于知道了。

定安伯吩咐她准备三媒六聘事宜。

又让二房夫人陈氏赶往京城给周家女插钗。

虽然时间紧,可程序一步也不能差。

这是那个兔崽子信里强调的。

周家这里杨毅走后,第二天也全都回城了。

姝眉此时才明白了,杨毅为啥那么快打一枪换了一个地方,人家是要公开要名分了。

她们回城第二天,陈氏就上门插钗来了。

周家这次也没犹豫,欲結两姓之好的第一步完美收工。

隔天上都的周家大奶奶和正在那里做客的四爷两口子也都赶了过来,正赶上杨家送小定礼。

杨家的小定礼还真不含糊,丰厚程度比之当年周霖之于张家女毫不逊色。

看得一旁的薛氏眼红不已,酸吧溜丢的对大嫂说:“杨家真是行伍之家,不过是个小定,就弄得这么沸沸扬扬的。人家书香门第肯定不这样招摇!”

周大奶奶笑而未接,转而淡淡一句:“想来咱家小五(薛氏之女还未起名)将来也差不了。”

薛氏暗暗撇撇嘴:不就是三房当官的多么?至于这么避讳么?再说三大伯都被罢官了,还得意啥?

杨家高调的何止小定礼,更是特意请姝安的婆祖母王老太太做大媒。

王老太太出身名门,嫁的赫赫有名的书香门第,关键还是子孙满堂的全福之人。一般人请不动。

定安伯那是何等皮厚之人,再加上陈峰和姝安的面子,老太太便欣然同意了。

虽然京城最不缺的就是显贵和热闹,可杨家这么大阵仗还是让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首先咱们得先说皇帝陛下。

人家是一国的大boss,想知道什么还不是小轻松。

不过这次对周杨两家高调订亲,他并没动气。

首先因为他觉得自己的宝贝老儿子已经对周家女丢开手了,谁年少时没点儿小轻狂小风流呃?

近半年儿子虽老是扎在大营,没乖乖在自己身边尽孝,可是这是儿子长大了的表现。

儿子都不在乎了,他老人家也就懒得和那不知眉眼高低的两家计较了。

不过皇上又笑骂一句:“定安伯那个老滑头这次倒是干了件不圆滑的事儿!可见子孙都是债!”

他哪知道他和定安伯其实都是被子孙蒙骗的家长。

他的老儿子不是丢开手了,而是情根深种后的情怯。

而且还会了掩饰行踪,最近李佑熙去姝眉家的庄子口徘徊,他就狡猾的遣开父皇的暗卫,带了太子哥哥给的,太子一定会替弟弟遮掩。

所以就算是全国最大的boss,也架不住手下人联合起来的隐瞒。

至于定安伯就更是被孙子坑了一溜胡同,还以为自己是趁火打劫,在那爽歪歪呢。

一时兴起的皇上把又借口述职,赖皮赖脸回京办私活的定安伯招来。

想看看他是不是吃错药了。

因为这个老滑头虽然是行伍人,言行举止貌似粗鲁,其实奸滑的很,从不悖逆皇家。

要不自己也不会那么给他脸。

这次难道是周家那个小丫头给他施了妖法?

想到这儿,皇上哼了一声,真要是那样影响大,周家那个小丫头还真留不得。

定安伯几乎一路小跑,呼哧带喘的跪倒皇帝面前。

看他跪在那儿,还夸张的大喘气,皇帝嗤了声:“少给朕装!你一年回两次京城,说什么述职,你述得哪门子职?假公济私该当何罪?”

定安伯老脸一红,立马梆梆给皇帝磕上响头。

也不为自己辩解,只求皇上开恩,怜他护犊之情。

再不原谅他,多说几遍的他就要有老泪纵横的架势。

皇帝又嗤:“你孙子有父有母,用得着你护犊?”

定安伯马上:“叩请陛下明鉴,老臣那二儿子和儿媳---唉!老臣就厚颜扬家丑了,那夫妻两实在是委屈了我那出息孙子,那小子完全是老臣一手带大的。

他都二十好几了,连个媳妇都没有。

因和周家有旧恩,才死活认定周家女。

二房就他一根独苗,到如今还未开枝散叶,陛下您说老臣~”

抽了下鼻子接着:“老臣能不心焦么?情急失常才有违圣恩,还请陛下重重责罚!”

定安伯这一通话让皇帝自作多情了,他以为定安伯是在解释明知周家那丫头被皇室看中还敢定亲的原因。

心里那股子迁怒也就烟消云散了。

其实定安伯就那么一说,他被孙子坑得压根不知道皇帝到底恼他的啥。

他用尽招数只为堵住皇帝要责罚他的假公济私。

所以误会恰到好处的产生才会花好月圆。

皇帝被定安伯这番唱念做打忽悠住了。

他就说么,定安伯一向忠君还圆滑,哪里会像那些书呆子那么没眼力见。

心情一爽,皇帝大手一挥:“起来吧!一把年纪看你那个出息劲儿,堂堂一个伯爷,连一个小小的周家还搞不定!

回去就说朕说的,周家女过了及笈礼就嫁过杨家吧!”

皇帝心道:早早嫁了,省得勾三搭四祸害人!

他哪里知道他的金口玉言,永远绝了他老儿子拥有挚爱的可能,成为穷其一生无法磨去的伤痛。

定安伯那儿简直是喜从天降。

他可知道他孙子为这小媳妇不能早早嫁有多打饥荒。

原想为这婚期和周家还有的磨呢,哪知柳暗花明,皇帝金口玉言,哪个敢不听?

于是定安伯满脸开菊花,又梆梆给皇上开始磕头,连声大呼:皇上圣明!谢皇上圣恩!

磕的山响,喊得声高。

皇上心里乐开花,脸上却假装嫌弃的说:“得了!得了!磕什么磕?”

定安伯正色:“不行!且得磕呢,有老臣的,替老臣孙子,还有周家的……谁不得谢皇上大恩圣恩啊!”

皇帝笑骂:“滚吧!朕还不知道你肚里那点子算计,赏你几件子东西,赶紧滚到周家传我口谕去吧!”

定安伯激动得又要大呼,皇帝威武,千秋万载,一统江湖!

皇帝不等他张嘴,连说滚滚滚!

于是定安伯夹一堆皇上赏赐的宝贝愉快的滚了。

来不及通知孙子,定安伯就带着送御赐之物的太监宫女们赶往周家了。

一路上浩浩荡荡好不招摇,不是嫌我高调么?

瞧!还有更高调的呢!

御赐耶!几家孙媳妇有这么大福气?

老杨家滴!

相比之下周家人的心情就复杂多了。

三爷夫妻又惊又喜还有点烦恼,惊得是皇恩浩荡如此,居然不再计较周家因女儿伤了皇家颜面;

喜得是有了这御赐皇恩,女儿嫁去杨家定无人敢小瞧,位置稳稳的,否则就是不给皇帝面子;

烦恼的是过了及笈礼就得嫁女儿,哪里舍得哟!

本打算怎么也等到女儿18呢。

可三爷你也不想想,你女儿要等到18,人家杨毅到时可都23了,那家伙还不急得天天堵周家门口,恨不得先搬行李卷过来住啊?

周家其他人也是五味杂陈,惊喜的,欣慰的,惊慌的,不舍的还有妒忌的林林总总,反正为了迎御赐,在京城的周家人全都到了,那情绪也就五花八门了。

老太太眼含热泪,这个孙女是她最疼爱的,也是担心最多的,原因就是因于皇家,现在皇恩浩荡,有了这一出,就再也不用担心有变故,或日后被皇室翻旧账了。

她老人家哪怕死也瞑目了

姝眉慌了!

她没有土生土长的古代人那样,对皇室发自骨子里的敬畏。

只是觉得这么一来,最多不过半年她就掉杨毅的狼窝里了。

虽在现代影视里也yy过几个猛男,可姝眉实际是个叶公,骨子里闷骚却胆小如鼠。

那晚杨毅的疯狂连擦边球都算不上,却把姝眉差点吓破胆。

没想到皇上一句话,她就得乖乖洗白白送去喂杨大尾巴狼。

姝眉吓傻了!

至于霁哥儿的不舍甚至迁怒,周大奶奶的祝福和羡慕,薛氏的各种羡慕嫉妒恨等等也就不提了。

光是吃瓜群众见刚被贬谪的周家忽又获如此殊荣,对雷霆雨露俱是君恩的认知,都更深刻了一层。

狂喜之最咱们得说说杨毅,他是万没想到祖父这么给力,去了趟皇宫,就把他想得寝食难安的事一锤搞定,还给小媳妇弄了个御赐!

打了鸡血的杨毅胸中激越之情,几乎使他要对月狼嚎了!

不行!今晚他得去见见小媳妇,看看她是不是也和自己一样高兴。

话说你想偷香窃玉就直说,找那么多借口干嘛?

一点不像他祖父定安伯,人家在心里可不会和自己玩虚的。

于是姝眉的女护卫翠羽接到飞鸽传书,晚上轮到她主动要求值夜了。

黄衫上次自告奋勇差点弄丢女主子,吓破苦胆的赶脚她得让姐姐尝尝。

翠羽不像黄衫那样怕少主子,肚里腹诽:差不几个月就到手了,至于这么没深沉么?

她哪里知道,天下男人她唯一在意的那个,虽和杨毅是至亲,对情感上却是完全不相同的。

那人是外表洒脱不羁,内心情感深沉内敛。

杨毅外表深沉内敛,内在激情热血还不畏世俗。

所以杨毅才是真的闷骚不羁。

第四十八章 今夜无眠 路遇劫杀

东宫,太子正吩咐一个心腹暗卫:“在小七的护卫组里交代下去,封锁周家女的消息,能瞒多久就多久。这段时间也尽量拖着他别回城。”

那人领命而去。

太子神色莫名,对着烛火凝神良久。

一只飞蛾在烛火边徘徊往复,下意识把它挥开,

他方有些感伤的轻叹一声。

天子寝宫,皇上也尚未就寝。

不用问他也知道太子定会对小七封锁消息。

太子的护犊之心,让皇帝猛然意识到幼子不像表面那样不在乎周家女。

难道是情根深种后的欲盖弥彰?

不得不说,皇上您真相了。

皇帝微眯了眯眼:

定安伯那个老滑头,以为能糊弄了朕?

朕之所以给周家女这个体面,完全是为了太子。

周家的父辈也就罢了,但三房那一文一武两出息小子,包括和周家女定亲的那个杨家子。

他都清楚得很,那都是太子留做日后的班底。

他虽疼惜小七,可也不能不顾及太子,不能为给老儿子出气,就断了长子日后的臂膀。

而且正因为如此,周家女更不能给了小七。

如果小七与拥有这么两个潜在重臣的周家结亲,将来太子登基,这两个用还是不用?

如此他们兄弟之间就算再是情深也难免生出嫌隙,这可是皇家的最忌讳。

本来他也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让周家女永远消失,可他知道自己老儿子的牛心左性,他自己不要也就算了,要是周家女在他还没忘情时消失,反倒让他一辈子也放不下了。

他也不得不感叹周家女命好,不仅得了自己宝贝儿子青眼,还有两个出息哥哥和未婚夫护航。

致使她一只小蚂蚁,居然让他这头大象不好下脚了。

陈家小莲彻夜难眠,泪透枕巾。

一年前,毅哥哥和周家有结亲意向,她策划让人在姑姑面前放出风声,引得姑姑以为周家女轻浮,最终导致插钗不成。

她认为是自己的计策成功了。

后来得知毅哥哥已经订亲,她虽是悲痛欲绝,但毅哥哥定下的人也没说是周家女,所以伤痛之余也隐隐有一丝安慰,那就是我没得到的,她周姝眉也没得到。

所以当祖母为她定下一门亲事时,她也就委屈认命了。

哪知周姝眉不仅得到了毅哥哥,还得了御赐的风光。

她现在何止是悲痛欲绝,简直痛不欲生。

今夜注定无眠,周家三房夫妻,赵老太太定不用说,连四房两口子都没睡。

薛氏喋喋不休着三房四丫头小定的风光和招摇,比得自己这房的境遇低气到土里,以后让她和她闺女可怎么在各房抬起头等等。

周纪冬虽然厌烦薛氏的唠叨,更隔应她语气里那丝嫌弃自己无能的意思,可也确实有所触动。

以前他在乡下悠哉悠哉万事不愁,到了京城才知自己是井底之蛙。

外面的世界这么精彩,以前他可亏大发了。

可是怎样能留在这繁华之地,继续享受呢?

这绝对是个大问题。

靠自己读书或从武?

不行!

他有自知之明,四爷从来不会难为自己。

靠爹娘?

也就是他们有生之年还行。

一旦父母驾鹤,就算两个兄长都仁厚,他也知道非长久之计。

那他该想个什么法子留在这儿呢?

夫妻各有心事,于是都失眠了。

引起这众多失眠的导火索姝眉更是迟迟不能入睡。

她说不清心里是啥滋味,前世记忆里情感这段莫名的空白,让她既觉得清零后重新开始才心无旁贷,又隐隐一丝不安。

她怕那段记忆万一哪一天恢复,她会难以接受现在的杨毅。

她是个对异性情感极慢热的人,但一旦接受就极难更改。

假如她想起前世的情感不能忘情,是对杨毅的不公平。

姝眉觉得出杨毅对她的投入,尽管她对古代的婚姻制度没信心,但是杨毅的情义她不会否定。

而且她向来如此,凡事一旦成了定局或下了决定,她定会全力以赴努力做到最好,但事先总要估计最坏的结果,所以总是显得想太多和过于悲观。

姝眉在那里盯着烛火自寻烦恼。

守夜的翠羽却没出一言劝她休息,她想反正一会儿男主子来了,女主子还得醒,一直清醒还省的吓一跳。

至于自己,主子不给她一石子,她也会自动自己点自己一指头,早早昏塌上。

才不会像妹妹那样被当麻袋一样拖回来。

主仆各怀心事,不知不觉就夜深。

忽然,翠羽眉峰一动:来得可够晚的。

她哪知道杨毅以前登堂入室都是从内部潜入,这次完全从外面,需要翻多道墙不说,还要躲过大宅院的层层守卫,他?容易么?

要不是小定时特意踩了点儿,光找他小媳妇的院子就得废半宿功夫。

还没等翠羽自点,杨毅一石子把她击中。

幸亏她聪明,早早依榻边,否则她敢肯定,他家主子定会让她在凉地上躺到自然醒。

翠羽咕咚倒下的声音不小,惊醒了一直在胡思乱想的姝眉。

刚起身想去外间看看,就见到随后进来的人,崩溃的又一屁股坐下。

恼怒羞愤等等情感她都无力产生了,只能恨恨的佩服他什么墙都翻得过。

听二哥周霆吹嘘过杨毅功夫深不可测,此时姝眉愤愤的想:他最拿手的功夫一定是登堂入室的采花功。

小媳妇见到他不惊不叫,只是沉着脸不理他,杨毅难得有点小尴尬。

嘿嘿,这么来是有一点点不合适,可后天他就得返回北疆大营,再见还得好久以后。

再说今天这么大喜事,值得一起欢喜欢喜,不来那就更不对了。

很快做好心里建设的杨毅,心安理得的站到小媳妇身后跃跃欲试。

姝眉歪头扬脸,两只清凌凌的杏眼不带一丝情绪的盯着他。

杨毅又小尴尬了下,不过马上从怀里掏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从里取出一枝精美的荷花簪,举到姝眉眼前:

“我给你送花簪来了,后天我要回大营了,怕是没机会给你,所以就……”

姝眉一言不发,更没有接花簪,低头转回身子,又看着烛火不理他。

杨毅也不介意,从来都是脸皮薄吃不着,脸皮厚吃个够。

他把花簪收好放到姝眉面前的桌子上,然后毫不客气的把小姑娘抱在怀里,一起坐到椅子上。

姝眉连挣扎都没挣扎,还是一声不吭。

遇到这样武功高还贼不要脸的,挣扎反抗都没用,只能淡死他。

杨毅不冷场,抱着她,低声叨叨:今天你欢不欢喜啦,他反正是欢喜的紧啦,后天就走了,会不会想他啦……

姝眉一直憋着没吭声,等听到他居然要求她,以后要常戴着那支特质的银簪子防身时,终于忍不住了恨恨的:

“我今天就特别后悔没戴着!”

杨毅听小媳妇终于搭理他了,虽然是这么一句要行刺他的狠话,那也简直是天音,

开心的咧嘴一笑:“我就不用防了,我一辈子都不会伤害你的。”

姝眉被他这么顺口就秃噜出的情话噎得哏儿了一下。

小子!那咋不按理出牌捏?!

杨毅的贼眼看出小媳妇脸上闪过一似羞意,跟踩到了他的电门一样,心动不如行动……

朦胧中,有人在耳边呢喃:“乖乖等我回来娶你。”

盛夏转眼过去,三爷也官复原职。

王氏正紧锣密鼓的操持周霆的婚事,婚期定在金秋十月。

姝眉除了帮娘亲做些力所能及的事,还打算去庄子附近的山上采些野生的马勃菌种。

为给北都的种植基地提供,避免人工养殖的种群退化,影响药效。

现在正是野生菌成熟的时候,姝眉打算多收集些,等二哥带新二嫂回北都时带回去。

王氏倒也没拦着,这样的事女儿带着几个护卫也做过,都无大事。

四匹马走在山路上,姝眉虽然骑术不精,但由翠羽和黄衫轮换带着共骑一匹还是挺好的。

今天走得有些远,回来晚了些,快到庄子时已是暮色渐合。

忽然前面林子里传来一阵兵器相撞的打斗声。

走在最前面的李源最先听到打斗声,忙勒住马,回头请示姝眉,要不要他去打探一下。

姝眉略一思索,这里离自家庄子这么近,真要出了什么大事,自家恐也不好脱了干系,于是就点头允了。

李源催马过去,一会儿就奔了回来,异常慌张的禀告姝眉:林子里有两人被追杀,其中一个他看着像是七王爷。

李源是认识李佑熙的,就是那次救难产的曹姑姑的时见过的。

姝眉来不及问更详细的情况,只知道李佑熙决不能出事,尤其是在自家门口出事。

毫不犹豫的招呼大家一起往林子里救人。

和她同骑的翠羽有些犹豫,姝眉连催她快走,翠羽也就来不及说什么,一起奔进林子。

借着树缝透过依稀的月光,看到里面一块小空地上横七竖八躺着几具尸体。

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儿扑面而来。

空地中间三个黑衣人正围着两个背对背抵抗的人进行绞杀。

被围攻的那两人明显已是强弩之末。

其中一个血染白袍的人几乎要倒地了,全仗身后那个护卫模样的人拼死相救。

姝眉猜那个穿白袍的应该是李佑熙。

李源和另一个男护卫以及黄衫都冲了过去。

翠羽留下护着姝眉。

李佑熙这边突然来了增援,让黑衣人有点慌乱。

不过他们是专业杀手,转眼就判断出除了黄衫,那两个护卫武功都不算太高。

所以他们很快调整了一下,渐渐的就又要占上风。

姝眉急了,这样下去李佑熙救不出来,自家人还得搭上。

她知道翠羽的能耐,也看得出打斗中黄衫不怎么费力气。

于是她急令翠羽把她放地上,也前去助战。

翠羽也明白目前情况,容不得多想,把姝眉放到地上,递给她一个皮囊,就催马杀了过去。

姝眉知道皮囊里有绷带和可以防身的特制催泪弹等物。

翠羽的加入让战况立即改变。

现在的姝眉不知道,她们姐妹其实和杨毅师承一门。

她两的功夫虽比不上杨毅那个武状元,也绝对是不低的。

很快三个黑衣人被干掉一个。四人开始合围剩下两个。

这样一来两个黑衣人忙于自保,一时分神无暇顾及李佑熙。

李源趁机把已经半昏迷的李佑熙拖出战圈。

姝眉忙喊他过来,她这里有止血的绷带。

姝眉的声音让半昏迷的李佑熙猛地清醒了一下,接着又在心里苦笑,自己一定是要死了,幻听了。

哪知很快他就被一只柔软的小手扶住。

他努力挣开双眼,真的是他日思夜想小丫头!

难道是天可怜见他,让他临死能见她一面?

这时的姝眉哪有心思与他相认,认出是李佑熙没错后,她就忙着检查他身上的伤。

他的白袍上到处都是鲜血,出血最多的是一处腿伤和肩部的伤,估计是伤到大血管。

李源说了句:姑娘小心!

又转身赶去增援。

因为那个一直死撑着的暗卫见李佑熙被救走,气一松就再也提不起来了,

剩下姝眉这边的三个人对付那两个专业杀手胜算不大。

姝眉麻利的取出皮囊里的东西,判断是静脉出血后,就用布带子把伤口下勒紧。

再用随手折的小木棍把带子绞得死紧,这样就能压紧大血管,避免出血太快太多,否则一会儿人就会玩完的。

然后止血药,绷带,快而有序的包扎好了一个伤口,接着第二个……

李佑熙死命撑着因失血过多而有千斤重的眼皮,盯着他的小丫头。

面对前面的杀戮和他一身血腥,她竟能如此从容不迫,还能手法娴熟的对他进行救助,

她还有多少面让他惊喜和痴迷?

在军营得知她已经正式定亲,还得了御赐首肯,从此就是板上钉钉的杨家人时,他绝望悲愤欲狂。

他咒骂老天爷不公,

他不信命,

他疯了一样冲回来寻她,

他要不顾一切的掠走她!

三生石边遇到的小丫头只能是他的!

可回来路上的劫杀,让重伤的他觉得他最终是斗不过老天了。

绝望的他甚至想:死就死吧!反正小丫头就是他的劫数难逃。

此时此刻,他却衷心感谢老天,临死有这样的安排,既然今生不能拥有,死在她的怀里也是幸福的。

想到这儿,他一下子放松下来。

姝眉这里也微微松了口气,只差把绷带扎紧,两个最危险的伤口就处理好了。

只要这两个伤口不再大出血,估计李佑熙就没生命危险。

正在这时,背后传来翠羽的急呼:“姑娘小心!”

原来两个杀手眼看完不成任务,死命一搏。

把除了翠羽黄衫外,其他三人都打倒了。

趁这个机会,一个杀手死死拖住那姐妹两,

另一个则冲出合围,眼看就要冲到了姝眉跟前。

李佑熙拼死挣扎着取武器。

姝眉喝到:别动!

她头也不回,手还不停的扎紧最后一个结。

李佑熙蓦地卸掉所有残存的气力,

这一刹那,他绝望又甜蜜:

就让他今生做个卑鄙的人吧!和最心爱的人死在一起。

第四十九章 被疑毒妇 为君渡风

从容处理好李佑熙的伤口,姝眉伸手从皮囊里抓出一物,头也不回向后一丢。

那个杀手虽然躲开那物,却躲不开散发出的浓烟。

被呛得连咳带流泪,一时也没来得及行凶。

姝眉这时才转头连三并四对准他发射。

趁他手忙脚乱,拖起李佑熙就想跑。

可惜她忘了自己不是前世的那个女汉子,而是个还未及笈的少女。

没拖出两步就一个头栽到地上。

狼狈的爬起来,去查看李佑熙,

还好他还有气儿,没有被她二次谋杀。

那边的翠羽也腾出手,怕远水解不了近渴,就远远的用一个颗石子打中那个杀手的穴道。

那人扑通扑倒在姝眉和李佑熙两步远的地方。

姝眉吓得也跪坐在地上。

翠羽冲过来,又踢实了那个杀手的穴道。

那头都爬起来的三人和黄衫也搞定了阻击的那个。

那人居然没有束手就擒,而是咬毒自了尽。

除了姝眉其他人都在心里大骇:这些杀手居然是死士!

只有极显贵的人才养的起的那种。

谁会这么有熊心豹胆,敢至堂堂嫡出七王爷于死地?

姝眉和他们想得不一样,她琢磨一定要留个活口。

否则李佑熙在她家门口出事,万一死无对证,她家可不想当替罪羊。

她想了想,拔下了头上的银簪子。

虽然唾弃杨大色狼的贼喊捉贼,她还是乖乖听他的话,随身带上这枚特制的银簪子。

于是李佑熙主仆,翠羽她们四个自家的,全都目瞪口呆的看到这样一幕:

那丫头(姑娘)用银簪子狠狠的扎了那个被翠羽点了穴已经昏迷的杀手好几下。

话说丫头(姑娘)你这是闹哪样?

李佑熙甚至差点笑出来,只是因此被牵扯的伤口疼的他呲牙咧嘴,使得他的笑有点扭曲。

他以为姝眉这是闹小孩子脾气,拿这个杀手泄愤呢!

其实其他几个人和李佑熙的想法也差不多,被她的孩子气弄得连刚才生死相博的肃杀都淡了些。

然而姝眉又问向李佑熙:“你们发救援信号了么?杀手们发了么?估计你们俩波救援的谁先到?”

失血过多的李佑熙头晕沉沉的,一时没反应过来。

一旁的那个护卫代主子回到:“我们已经发了信号,对方应该没有了,他们已经过了好几批,要不我们也不会损失这么惨重,估计他们不会再有人了。我们的人马上就到,刚才我看到信号了。”

姝眉说:“那我们就在这等儿援兵吧!”

那个护卫有些着急:“我家主子伤得那么重,不及时止血包扎会有生命之忧的!前面就是一个庄子,咱们去那里求药休息下吧!”

姝眉心道,怕的就是去我家庄子,万一再来一波杀手,血洗庄子,我本救人却成害命了。

于是歪头看向李佑熙,那意思:我那救护手艺你不会没感觉吧?目前到底还用不用再包扎你也清楚吧?

谁知李佑熙头一歪,晕了过去!

姝眉:我算你狠!

庄子上的守门人被门外这一群浑身血迹的人,吓得直哆嗦。

还好,自家姑娘除了头发散乱些,看着没啥大碍。

赶紧把她们请进去。

姝眉吩咐李源包扎好伤后,组织庄子上的人,守好各个出入口,多安排几批巡逻的人。

总之必须警醒些,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李源躬身领命。

然后姝眉让人把昏迷中的李佑熙安排在主院。

着人烧水熬药,特意指派几个细心的小厮和婆子加上黄衫去伺候他。

为啥是黄衫,因为她会武功,护理外伤有经验,胆子也比别的丫头们大。

刚安排好这一切的姝眉,就听到院外的嘈杂声。

李佑熙的援兵到了。

来人中的头领隔着门帘恭敬的对姝眉说:

“主子还昏迷着不易挪动,一会儿太医就到,等听了医嘱再行定夺。故还得叨扰姑娘一阵子。”

姝眉也赶紧跟着客气,心道:我有权利拒绝么?

留在庄子上的雪碧和甜橙忙着伺候姝眉洗浴解乏。

听了几耳朵刚才如何凶险的她俩脸色苍白,一个劲儿替姑娘念佛。

特意在洗澡水里放上柚子叶让姑娘去去霉气。

浸入热水里的姝眉,刚才的勇气和冷静都溶解到水里了。

手脚发软,甚至后怕的在水里哆嗦了好一会儿。

重生有风险,穿越需谨慎啊!

好歹这次惊险算过去了。

她不知道,惊险是过去了,惊吓还在继续呢。

舒舒服服在热水中泡了一会儿,正有些昏昏欲睡。

就听翠羽在帘外小声唤她,说有事要禀。

姝眉让她进来。

翠羽在她耳边低语:

“姑娘,庄子上又来了不少人,听李源说,庄子外都被围起来了。正院也把咱们的人都请了出来,连黄衫都没留下。”

姝眉撇撇嘴,皇家人就是这么牛气哄哄,在别人的地盘也一样理直气壮的当老大。

懒懒的对翠羽:“随他们去吧!反倒我们少参与便少惹事,乐得躲远点。”

翠羽称是后又迟疑了下,

姝眉问:“还有什么事?你说就是了。”

翠羽更小声:“黄衫说第二批来人里有一个可能是极显贵之人。”

姝眉皱皱眉:应该不会是皇上吧?

不过她又懒得想这些了,对翠羽吩咐:“传话下去,约束好咱们的人,千万别招惹贵人们。至于那个贵人,他不明示,咱们就装糊涂。你去代我问候一下七王爷的伤情,说我不便前去,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

翠羽领命而去,

原本姝眉还想亲自去正院看望一下李佑熙,一听来了一个贵人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姝眉想装傻,有人却不让她如意。

一会儿替她探望李佑熙的翠羽回来复命,

告之七王爷伤情已经稳住,关键是王爷那边主事的人说,明晨贵人想请姑娘一见,他要当面致谢。

姝眉真想回复对方:大恩不言谢,她是做好事不露面的活**,只求他们别在自己家颐指气使,她就谢天谢地了。

可惜她虽然是穿越人士,也不敢挑战皇家强势。

只好让翠羽再跑一趟,说她应了。

一夜无话,清晨梳洗完的姝眉,带着雪碧和翠羽几个来到戒备森严的正院。

一会儿她就被请进正屋,随行的人却被客气的留在门外。

一进屋就见一个侧影挺拔的中年人负手而立,似在欣赏墙上的字画。

听到姝眉进来的声音,方才转过身。

他年近四旬,龙姿凤表,天生威仪,

除了周身自然贵气和眉宇间与李佑熙有几分相似外,比之看似温和闲适却透着那么一股不怒自威。

姝眉心里一咯噔:这人十有八九是当今太子!

迅速扫了他周身一遭,没有发现什么代表身份的标识,衣着华贵却无龙纹图案。

暗暗松一口气,便以晚辈礼拜之。

姝眉以为她做的这些都很隐晦,可太子是何许人?

心道:这小丫头果然有点意思,还想装傻充愣。

太子嘴角浮出一丝笑意:“舍弟承蒙姑娘仗义相救,一行又在贵处多有叨扰,某特向姑娘致谢并致歉。”

姝眉听到对方那舍弟两字时,心里就苦笑了:太子爷!我真的要给您跪了!

于是再也不敢装糊涂,按曹姑姑所教,跪下行大礼,口呼:

“民女周氏参见太子殿下!”

太子含笑打量她,并未立即叫起,等她完完整整行完一套大礼,

心道:这番礼仪规矩倒是没有枉费曹姑姑一番教导。

再看小姑娘果然容貌不俗。

不过在他这个能揽尽天下美色的皇宫出品的太子眼里,也算不上绝无仅有。

倒是那份气度难得,反应机敏不说,作为一个乡下长大的丫头,第一次见皇家太子,居然没有唯唯缩缩,惊慌失态,还能从容不迫行礼如仪。

言行恭谨不逢迎,这倒是真可能和了自己那宝贝弟弟的胃口。

姝眉静静的跪伏在地上,心里也不是一点儿不慌。

她虽然不会从骨子里敬畏皇家人,但却清楚如今皇权大于天,她不惧人但惧权。

看似温和的太子没有立即叫起,这是警告还是施威?

都让她忐忑。

太子终于叫起了,还语气温和的致谢一番。

然后说:“孤是微服而来,不欲声张。七皇弟遇刺之事暂时也不宜声张,他身体此时也不易挪动,需在姑娘这庄子上修养一阵子,还要姑娘保密。”

姝眉忙保证定会守口如瓶。

太子又道:“孤还有一个不情之请,为了不引人注意,还得烦请姑娘像平时一样住在庄子,等皇弟离开时再行自在,可行?”

太子暗道:七弟哟,大哥也就能帮你这些了。

垂头恭听的姝眉不由抬起眼,见太子威仪肃面,忙又低头。

暗自咬牙:我都一订了婚的女子,就算有家仆在侧,可也算孤身和一皇子住一庄子,万一传出风声,岂不要了亲命?严重后果谁能不知?

权衡一下,姝眉心一横,还是斗胆说出口:“太子殿下有命,民女怎会不从?只是民女孤身一人,平素只会暂居这里一两天,家中长辈必是来接回。七殿下的伤怕是一两天不能痊愈,万一家里来人,七殿下的行踪恐还是会暴露。还请太子殿下明鉴。”

说完又跪了下去。

太子闻言神情冷肃起来,强大的气场让姝眉浑身一紧,紧咬牙关不让自己发抖。

须臾太子的气势稍缓,淡声:“三天后,孤接七皇弟回宫。你起来吧!”

姝眉哪敢接言,忙叩首后起身。

太子缓和了语气后,又问:“听说你有一种很厉害的暗器?能致人失了武功和神志不清?”

姝眉忙回:“禀太子殿下,所谓暗器其实是一种药材,除了治病还有强烈的催泪功效。昨晚小女子救人心切,就用那种药材阻击了下刺客。至于失去武功和神志不清,是民女后来给他下了两种药,一种让人浑身无力使不出武功,另一种有些迷幻作用……”

说到这儿,姝眉偷看了一下太子脸色,见没大变化,才接着解释:

“民女之所以这么做,是怕他像前一个刺客那样自尽,失了活口。用了那药,可以在审问时不用刑,就能有所收获。”

太子表面不动声色的听着姝眉为自己解释,心里却不住翻腾:

看着这么娇俏可人的小姑娘,原来这么邪性,她哪来这么多各种各样的毒物和招数啊?

我滴亲弟弟耶!你知不知道你的心上人是个小毒妇?

杨毅啊杨毅!祝你婚后有机会尝尝自己媳妇下的“料”。

这样的“小毒妇”还是给杨毅留着吧!

姝眉并没觉得自己所作所为多么离经叛道,却不知她在太子心中已行成了“小毒妇”的形象。

看着姝眉退出去的背影良久,太子才对屏风后问:

“她这个态度你还要留三天么?”

好一阵,屏风后才有人微弱的嗯了一声。

太子长叹一声:“痴儿!”

接下来的三天,周家庄子上的人和皇家守卫等各司其责井水不犯河水。

开始两天姝眉都是趁李佑熙休息时过去探望,只和太医询问恢复情况,表示慰问一下就撤了。

直到第三天早晨,李佑熙特意遣人唤她一见。

进到一股子药味儿的主屋卧室,姝眉看到斜靠在床头的病弱美少年李佑熙。

说是美少年已经有些许不恰当,在军营里摔打过的李佑熙,此时脸色虽然苍白,但曾经的年少轻狂已经彻底消失,多了刚毅稳重的味道。

这是个异常英俊的年轻男子。

姝眉才要行礼,就被李佑熙制止了。

他似玩笑的:“别说这里只有你我,就是有旁人,你又何时惧怕过我?”

姝眉心里吐槽:我不怕你,我是怕你爹啊!

姝眉转移话题询问李佑熙的伤情,李佑熙一一作答。

一问一答的形式过后,两人一时都陷入沉默。

略略尴尬的姝眉想再寒暄几句就告辞,一抬眼却见李佑熙因失血过多有点凹陷的双眼,正饱含深情的凝视着她。

姝眉心里一软: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愿你早早能释怀。

九月是春华秋实的收获季节,也是秋雨打落叶的时节,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蒙蒙细雨。

姝眉怕重伤体虚的李佑熙受凉,起身想去关窗户。

李佑熙以为她要离开,急道:“再陪我一会儿好么?我……”

声音低了下去:“我,下午就要回去了,最后陪我一会儿好么?”

背对着他的姝眉心里蓦的一丝酸楚,

低声说:“我叫人取来笛子,给你吹个曲子可好?”

李佑熙的双眼猛的迸发出异彩,连声说好。

一会儿便有人取来了姝眉的玉笛。

姝眉站在窗前,看着窗外随风如雾般到处飘散的细雨,一曲前世她最喜欢的古风曲之一《渡风》悠悠而起。

溪水西香笼月低

故人相聚共听山雨

数秋夕萤草离离,

回时晚风青袍被吹起。

撑着一苇江湖耕烟处入时无。

推门三十里路写不成书。

撑着一苇江湖趁着灯火风逐。

牛背短笛声声入几壶?

撑着一苇江湖等到云歇雨住,

揽把稻香扶风看日出。

一苇江湖好风醉林。

少年提笔扇头空白处。

姝眉身后的李佑熙,贪婪的看着那个烟雨为背景的少女,要把她的身影牢牢刻在心中般。

又仿佛她手里捏着的不是短笛,而是他的心。

她吹奏的曲子里诠释的是了却执念后倚楼听雨的释然,

仿佛在温柔劝慰,若能渡过一程惊涛骇浪,渡得一路坎坷崎岖后,真正相忘于江湖,那自然会心生坦荡、意如清风。

可他却知道他的执念今生难消,不可释怀。

一曲罢,姝眉便以李佑熙重伤要多休息为由告辞。

在她快到门口时,让人绝望的离别之痛,让李佑熙失控的叫出:“眉眉!”

从没被他这么叫过,以前不是小丫头就是臭丫头,

姝眉的心被这个年轻男人呼唤里的那丝绝望刺痛了下。

她顿步,微微侧转身,别头低语:

“自此一别,再见无期,望君珍重,各自安好!”

语毕离去,再也不曾驻足回眸。

她没有看到,身后那个年轻男人眼里迸流出的眼泪。

自此天涯

第五十章 傲气清敏 痴情张晴

七皇子遇刺一事确实没有传扬出去,但是不久皇帝因一事震怒,削了四、五两位皇子的郡王头衔,令其在府中反省,不经招不许出府。

连带他们各自的母妃也受了斥责,称其教子不严,齐齐被冷落软禁。

事后又有风声传出,皇帝要当太上皇,欲提前禅位于太子。

这些朝中大事和周家关系都不大,唯二有资格上朝的周纪春和周霆都不在京。

不过周霆很快就该回京娶媳妇了,婚期定在十月底。

张清敏已经提前赶了回来。

作为三房长媳,周家长孙媳,帮忙操持小叔子婚事她责无旁贷。

张清敏回来后,王氏轻松不少,世家出品果然不同凡响。

张清敏在人情往来上大方得体,处理家事也井井有条。

除了性子有些清冷外,其他都让王氏很满意。

王氏早就想好了,次子成亲后就让二儿媳去北都随军,既不耽误夫妻情和开枝散叶,也省得两个新儿媳间因为肩头不齐而尴尬。

等以后长子官途起来,妯娌做长久了,自然和顺了。

不知婆母安排的张清敏心里正因这点不自在呢。

即将嫁过来的妯娌一进门,小叔就能替她请封的,至少有个五品诰命在身。

她这个世家出身却还是白身的长嫂就显得有点逊色。

虽然夫君是潜力股,可文官比不得武官晋升快。

就算比武官权利更大和安稳,可都是新媳妇,到时候还是有些比得慌。

都说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是不是可以改成:人非草木孰能不比?

草木从不和花朵争艳,鲜花也不会妒忌飞鸟的翅膀。

人,有时却忘记自己也拥有一片属于自己的阳光和天空。

九月底,姝安邀请张清敏和姝眉过去一聚,说是也邀请了张晴,一家人提前亲香亲香。

姝眉有一段时间没见过备嫁的张晴了,也挺想这个平时洒脱的闺密兼二嫂,就便观察她有没有婚前恐惧症。

张清敏更是想提前了解一下马上成为妯娌的脾气秉性,所以姑嫂都欣然应约。

到了姝安婆家,果然只有几个相熟的在,算是亲戚内部小聚会。

张晴虽然有点羞涩,倒还是落落大方。

和姝眉亲热异常,对张清敏真诚爽直。

再有姝安温柔和悦的周全。

几个人相处的非常融洽。

聊了好一阵后,姝眉、张晴和几个未成亲的小姑娘另寻别处,说闺中悄悄话去了。

张清敏和姝安几个小媳妇们留在客厅聊得又是另一套。

等姝眉回来准备和大嫂一起告辞回家时,发现原来一屋子的人只剩下大嫂和堂姐两个。

而且大嫂张清敏的脸色很难看,连二堂姐姝安的神情也似难堪。

惊疑的姝眉探寻的看二人时,她们却有志一同的掩饰。

姝眉的满心疑问只能憋着。

回到家中和娘亲说起,王氏也不解,照张清敏和姝安那脾气秉性,她们之间应该不会发生什么不愉快的。

很快姝安偷偷让人传信,那天二公主突然造访,和张清敏说了一些有的没的,很是让她受了些委屈。

至于详情姝安说不能说,让三婶听堂嫂的,她只能向三婶道歉,让堂嫂在自家受了委屈。

她已经约束好自家人,此事绝不会外传。只是不好亲自给三婶和堂嫂致歉。

听到二公主,王氏便心知肚明了。

叹息一声,优秀的长子怎么就招了这么一朵不好打发的烂桃花呢?

知道儿媳受了委屈,王氏本想安抚一二,可想到大儿媳那个性子,还真不好主动提起。

二公主之所以闹这么一出,

一来和她对周霖那份儿心思有关,对情敌张清敏当然不客气;

二来亲哥四皇兄被父皇严厉打压,二公主觉得是父皇因为七皇弟受伤的迁怒,据说救了七皇弟的就是周家人。

她虽然刁蛮任性,却知道除去七皇弟对自己兄妹母后的好处。

所以父皇迁怒四皇兄,她就迁怒周家人。

再说她此次闹不仅是泄私愤,还带着四皇兄交给她的任务呢。

要不她哪会这么快得知周家姑嫂出门的消息,这就是四皇兄的人透露给她的。

不用说她的目的几乎都达到了。

王氏在等大儿媳主动和她说那天和二公主的事,她再对儿媳安抚开解。

可高傲的张清敏压根没想把这么伤面子的事和婆母说。

说到底婆媳相处太短,一时还做不到像一家人一样沟通。

这样一些郁结和怀疑被二公主成功的种在了张清敏心里。

没人帮她开解,便牢牢地生了根发了芽。

十月底,周家就等周霆回来走大定,张家过嫁妆,周霆就可以美美的洞房花烛了。

哪知好事多磨,北疆突然八百里加急:鞑靼人又进犯了!

而且这次就算大明守将一直没有懈怠,缺架不住出了内奸,大同和开平又被鞑靼人攻占。

开平守军副统帅赵云飞及部下下落不明。

贾大帅增援无果退守北都。

整个过程如多米诺骨牌,似乎瞬间崩塌。

眼看连北都难保,大明北疆之防比刚结束不久的上次战争还惨败。

皇帝盛怒下吐血昏迷。

太子暂时执政,急调几路兵马前去增援,甚至想亲征。

众臣哪里肯?

皇上生死未明,太子哪还能轻易离京?

太子两头为难:一边惦记父皇病体,一边又担心北都失守,母后的故乡遭劫,不用说自己,父皇更是受不了。

这时他的七弟,还在秘密养伤的李佑熙挺身而出,恳请太子让自己率兵增援。

太子知道弟弟的身体才刚恢复些,再说也不舍幼弟涉险,坚决不许。

李佑熙却异常坚持。

不知李佑熙有伤的群臣也觉的此事可行。

形势紧迫,两下夹击,最终由李佑熙率兵出发了。

朝廷乱成一团,周家更是焦灼异常,和开平守军副统帅李云飞一起下落不明的就有周霆,马上就做新郎官的周霆。

有风声传赵云飞是携众叛逃了,那作为他部下的周霆,不管叛没叛都没好下场是注定的了。

还有大爷周纪春所在部也随着七王爷李佑熙北上了。

王氏几乎整天以泪洗面,家务事多亏张清敏操持。

一向刚强的赵老太太也一下子苍老了许多,时不时叹息发怔。

三爷自然是最忙的那个,也是一家里的主心骨,他不能倒。

连万事不关心的周老太爷也时不时安慰老妻。

心急如焚的姝眉除了安慰母亲和祖母,还让翠羽一连发出三次信鸽,向在北都的老舅,周大顺甚至杨毅问询二哥的下落。

最快回复的居然是杨毅,布条潦草几字,却如定心丸:开还在,霆无事。密。

泪眼婆娑的姝眉拿着布条奔到父母屋里。

里面很快就又有了哭声,这次是欢喜心定的哭。

三爷叮嘱姝眉:

“朝廷得到的信息并非如此,我自是相信毅哥儿,看来北疆战报有异,切莫声张。”

不久王勇之的,周大顺的消息也陆续传来。

王勇之对军情不了解,单说把郊外庄子上的人都撤回城里,还有把存储的粮食和药材也都弄了回去。

老兵周大顺则敏感很多,他说大同肯定是失守了,开平却不好说,去那里的路都被封锁,消息也都是道听途说。

这就夯实了杨毅的话,看来开平的情况不像战报所说。

三爷把这三份消息研究了一会儿,就咬咬牙出了门。

好不容易找到陈峰,只说家里在北都的生意上用了信鸽,得知开平方向道路封锁消息不畅,是不是战报?……

陈峰认真的看了看这个正直忠诚的书生,意有所指的:

“太子英明神武,哪有人能骗得了他?”

三爷怔愣一下似有所悟。

二人心照不宣,言语上只一来一往便互相告辞。

三爷心里因此踏实了许多。

果然不久,又传来官方消息:开平只是被围困,并未失守。

北都守将杨毅将军率部增援,内外夹击打退了围困的鞑靼军。

等朝廷的援军一到,就在开平和北都之间重新连在一起建立了新的防线。

没等众人松一口气,一个惊天的消息又传来:

贾大帅率一部分官兵是真叛逃了,差点没把北都占领,多亏杨毅增援开平前做了防范,才没让他得逞。

但还是被他逃去了被鞑靼人占领的大同。

宫中主事的太子得到的不止这个消息,还有另一个暂时不能宣之于众的:被勒令在府中反省的四皇子莫名失踪了!

太子阴沉着脸:贵妃娘娘还真舍得,让二公主去四皇子府,替下四皇子,四皇子男扮女装开溜了。

至于去哪里,除了北疆不做他想。

上次北疆粮草出事,替罪羊林士海就有所察觉,此事和贾大帅有关,贾大帅又是四皇子极力推荐的,还有户部……

哼!一群蛀虫!

本想等证据确凿再收拾,谁知父皇急于禅位的举动,刺激老四稳不住了,才这么快就和鞑靼人勾结陷北疆官民与水火。

太子狠狠捶了一下桌子。

怒气稍霁,太子问一边伺立的陈峰:“孤的七弟、赵云飞和杨毅那里的情况都怎么样?”

陈峰躬身回到:“七王爷命赵云飞守北都,他和周霆将军守开平,杨毅现在北都和大同之间建防线,估计不久也能稳住了。只是攻打大同时机还不成熟。”

太子哪会不知胞弟的心思,好在周霆是名猛将,还一片赤诚,应该会护七弟周全的。

至于大同,四弟处心积虑经营那么久,贪污北疆将士的粮草军饷估计都在那里了,他准备这么充分,又带走一部分精兵,加上与虎谋皮的鞑靼人。

这次北疆平定没有个三两年恐是难的。

说完这些大事,太子又想起一事,真定县自前任县令林士海涉案被抓后,一直没有委派新的县官。

那个周纪秋虽然书生气浓迂了点,但是绝对正直忠诚,也有真材实料,正好成全他。

长兄,次子,甚至未来姑爷都在北疆战场搏命,让他去真定守供给最恰当不过了。

于是太子吩咐下去,给周纪秋一个新调令:到真定当县太爷去吧!

太子在陈峰退下后,又招来一个暗卫,问他:“林士海的情况怎么样?”

暗卫回到:“清醒过一次,也问了他东西所在,只是属下的人去时,那里已经被人翻找过,东西已不在。”

太子拧眉思考片刻:“你以前说,知情人只有林士海和他夫人,东西不见有可能是别人偷走,也有可能是他夫人动了手脚。她用一死换夫君活命,定然不会不把那些证据藏好,这样知情人肯定是她儿女,去查!”

暗卫领命而去。

当天三爷周纪秋接到调令,明天便启程去真定走马上任。

周家又忙作一团。

赵老太太这次坚决跟着去真定,为得是等战火一平息,她就近便归故里。

叶落归根的想法一天比一天强烈,她不许自己客死他乡。

一贯说一不二的老太太真的下了决心,谁也挡不住的。

最后除了四爷夫妇找了借口留下外,其他人都将随三爷去真定任上。

周家正忙乱,却有人匆匆来访,是张晴母亲张夫人。

她和王氏相互见礼后,眼圈一红。

之前刚听到北平失守,未来女婿生死不明,她是何等揪心煎熬不必说,偏偏那个冤家闺女死活还要嫁过来,不答应就绝食。

周家仁义,早就透露取消婚礼之意。

可那个冤家却不知好歹,说是死也做周家鬼,大不了守周家老二的牌位一辈子。

她上辈子这是造了啥孽哟!

生了这么个冤家,年纪轻轻这还在哪儿啊?

说守一辈子,这不是摘了父母的心么?!

总算得知姑爷平安松了口气,婚礼却是得延迟。

不因别的,准新郎官还在战场,肯定赶不回来。

哪知那个冤家居然还要按原日子嫁,说新郎不在场,大不了和公鸡先拜堂。

这是什么糊涂话?

和公鸡拜堂的那都是啥人家?啥情况?

当王氏听明白张夫人的意思,心里对张晴这个至情至性的女孩子更是疼惜万分。

越是这样,周家越不能那么自私,委屈这么好的姑娘。

王氏想了想,恳切的说:

“对晴丫头,我的喜爱与亲闺女不差几分,是绝对不会委屈她的,只是孩子一片赤诚,也不好太相悖。”

王氏亲手为张夫人端过茶水,方接着说:

“我有一个建议,亲家且听一听。我家老爷明天就启程去真定任职,我们全家随后都去。咱就把成亲地点改到真定,那里离北都近,霆儿赶过来拜个堂还是应该可以的,就是得烦劳亲家给晴丫头送嫁送得远了些。婚礼也不像在京城办的热闹,总还是委屈了她。亲家你看可行?”

张夫人略想了下便同意了,谁让自家闺女不争气呢?

周家厚道,处处为自家圆脸面,也不枉那丫头的一片痴心。

于是她急匆匆告辞回去,和自家不争气的冤家说了周家意思。

张晴也没再闹,知道这都是为她好,更知道自己让父母为难实属不孝。

可那个傻傻对她好的少年已经左右她几乎所有的情感,让她明知对不起爹娘,却勉强不了自己的心。

愧疚让她一边哭称女儿不孝,一边给张夫人重重磕头。

母女抱头痛哭。

第二天周纪秋就启程先行了。

周家由周霁代兄去张家下大定,重视程度不次于当年对张清敏,只在聘礼上略略次于长子媳。

两家订好吉日,便只等到真定成大礼。

这时的北疆战事进入僵持阶段,叛军推出四皇子做新君,声称当今皇帝为太子所害,为得是早日登基,还残害诬陷亲兄弟四皇子等,此等不孝不悌之人怎配做一国之君?

所以他们要清君侧。

绝口不提他们先勾结鞑靼人占自家国土,杀掠自家百姓的丑恶行径。

第五十一章 无聊男女 憨郎周霆

远在开平的周霆接到杨毅转来的妹妹的家书,

里面详详细细描述了二嫂对他的一片忠贞痴情,

还告诉他某月某日在真定举行他们的婚礼,

二哥要是到时候不到,二嫂可是要和一只漂亮的大公鸡拜堂滴呦!

还有霁哥儿已经替他去张家下了大定,不要太感谢他呦!

再有就算他顺利和二嫂拜了堂,以后作战时不好好保护自己,如花似玉的二嫂日后怕是要和那只大公鸡过一辈子哒!

这封信一口气刺激了三个人,首当其冲的就是周霆。

脑补出香软小媳妇和那只该死的公鸡拜堂,他就恨不能把它撕成八瓣!

不对!是八百瓣!剁成肉馅再炖鸡汤。

还有该死的叛军和鞑子,让老子不能顺利抱媳妇,我跟你们势不两立!

周霆的小宇宙爆发了。

这几天开平防区外的鞑子倒了血霉,一个大明的年轻将领跟疯狗一样,白天带步兵掠阵杀人,晚上领骑兵偷袭放火,神出鬼没防不胜防,让鞑靼兵吃了老大的亏。

他们就奇了怪了,这个人吃了啥药?

连着几天黑夜白天的干仗不知道累?

这人就是真的要打鸡血的周霆,他要打和他媳妇拜堂的公鸡血。

他这报复性行为还真让鞑子吃不消,不得不后撤了三百里。

搭理不起躲得起,不信他三百六十五天都这么疯,等他没劲了再打回来不迟。

这让周霆心里爽了些,这几百里够他踏踏实实和媳妇拜堂洞房了。

回来满血再接着揍。

周霆发疯的原因自然瞒不过目前是他顶头上司的李佑熙。

周霆不知道自家妹妹和这位七王爷其他的过节,只知道自家妹妹在三生石边踹过人家,还甩了人家一身泥。

所以看到李佑熙时,周霆自己先心虚。

再加上这段时间的相处,发现他并不像想象中皇家贵胄那样高高在上,也确实有真本事。

两人迅速配合默契,相得益彰。

李佑熙自然有办法拿到姝眉写给周霆的信,他便是被信刺激的人之二。

信中满满的情义和俏皮的语气,让李佑熙仿佛见小丫头就在眼前娇俏而立。

心里又忍不住酸楚:她从没对自己这样关爱过,在他面前也从不曾这么放松俏皮过。

她会不会在给杨毅的信里也用这种爱娇的语气?

想到这些李佑熙的心就撕裂般的疼。

在北都的杨毅表示不背这个锅,他还被刺激得不轻呢。

小媳妇给二舅子写了那么一封厚厚的家书,却一个字也没给自己,这怎么可以咩?

于是他一边打发人把信赶紧送去周霆处,一边大笔一挥。

鸽子传信给姝眉:怎地没给他写信?写一封同样厚的来,否则他不给转送这封家书。

看到纸条的姝眉差点没把信鸽当杨毅一口啐过去:

亏你还是所谓名震四方的抗敌英雄!你的粉丝们知道你背后这副无赖人设么?!

干脆回他:不写!你敢!

不久信鸽就回,

布条上:为啥?要乖!

姝眉:高兴!不乖!

杨毅:乖乖!疼你!

信鸽不干了!

就算我们两只倒班,也架不住你们这么无聊啊!

翻着白眼的鸽子有些消极怠工了。

两个无聊的人才消停了。

这边周家家眷一行终于也到了真定。

县城官宅还算不错,真定可是一个富裕县,能给防军供军需的地方能穷么?

一家人安顿好,就紧锣密鼓的收拾周霆的新房,安排和婚礼的各种事宜。

到了吉日,只有三天婚假的周霆一路狂奔,终于在新娘子的船到码头前赶到。

匆忙换上礼服,再带上迎亲队伍直奔码头。

新娘子在船上就上了花轿,直接从船上抬下来。

这可把周霆憋屈坏了,说好的背媳妇上轿呢?

咳咳!应该是舅子背,可人家周霆早想好了,到时候他从大舅子背上抢过来就跑。

自己的媳妇自家背!

计划赶不上变化,现在骑着高头大马的周霆,只好不断回头看花轿里,想确定一下里面是不是真的是自己媳妇。

他那个抓耳挠腮还不断咧嘴傻乐的丢人样儿,让迎亲队伍里他的亲朋好友们想齐齐声明不认识此人。

花轿里张晴偷偷掀开盖头一角,再透过轿帘缝隙看到那个傻傻的人,先是抿嘴失笑后又泪流满面。

到了新娘下轿跨火盆时,周霆终于觉得自己有了用武之地,

一把把新娘子抱起来,大跨步迈过火盆,一路招摇进礼堂。

把都是今早赶到的杨毅他们几个光棍同袍看得既气愤又妒忌。

拜完堂去洞房时,周霆如法炮制又把新媳妇一路抱去新房。

看得守在新房的女眷们也是艳羡不已。

到了里面,新郎哗啦啦把床上的花生甜枣啥的扫到地上。

别硌着他媳妇!

然后把媳妇放下,说了句:“等我一会儿啊!我马上回。”

然后就疾步出去了,出去了~~

急得喜娘哎哎哎得叫,等喊出:“还没掀盖头呢!”

人已经跑没影了!

留下一干女眷目瞪口呆,这画风转的太快,大家接受不来。

姝眉见蒙着红盖头的张晴也有些不安,心里骂着二哥这个二愣子,赶紧追了出去。

一路追到喜堂,见周霆正这里那里的转圈找什么。

喜堂里的人也都莫名其妙的看着他。

姝眉过去揪住没头苍蝇一样的二哥,悄悄问他这个时候找什么?

周霆见是妹妹,忙急巴巴的问:“公鸡呢?”

姝眉有些发傻:“啥公鸡?”

周霆急道:“就是那只想拜堂的啊!”

姝眉奇道:“你人都来了,还找它干嘛?”

周霆眼露凶光:“我要先宰了它!”

姝眉差点没给他跪下,咬牙切齿:

“二哥!是宰‘情敌’要紧?还是给嫂子掀盖头入洞房要紧?!”

周霆一怔愣,我去!还没掀盖头,还没和媳妇洞房!

二话没说,转身便往新房奔回。

见自己二哥风风火火的来,听了姐姐几句话又风风火火的走,霁哥儿表示灰常好奇,缠着姐姐问缘由。

姝眉边往回走,边对他说:“二哥想宰了那只差点替他拜堂的大公鸡。”

好奇宝宝霁哥儿:“为啥要宰了它?”

姝眉扑哧笑到:“男人的占有欲呗!因为它差点替二哥和二嫂拜堂,成了二哥的情敌。吃醋的二哥顿生杀意。”

霁哥儿脑子不慢,想到自己替二哥给二嫂下大定,吓得一哆嗦,忙揪住姝眉袖子:“姐姐救我!”

姝眉逗他:“你是爹娘和姐姐的宝贝疙瘩,看他敢。”

霁哥儿苦着脸:

“二哥自从从军,心黑了许多。明着兄友弟恭教我武功,暗底里打得我有苦说不出。”

姝眉笑得花枝乱颤:

“亏你那么聪明机灵,以前还对我说,攻人以谋不以力,用兵斗智不斗多。”

霁哥儿拉着姝眉的袖子摇啊摇:“姐姐教我喔!”

姝眉笑眯眯:“二哥最怕谁?”

霁哥儿脱口:“爹爹?娘亲?”

姝眉晃晃食指:“现在又多了一个。”

霁哥儿一拍小脑袋:

“二嫂!我去求二嫂(告状)”

姝眉:“对喽!孺子可教也。”

霁哥儿嘻嘻笑:

“我这就去新房帮二嫂,挡那些闹洞房的。先搏好感,再搏同情,最后借刀那个啥。”

姝眉敲敲他的小脑袋:

“看把你机灵的!”

夸张对姐姐一揖,周霁一溜烟跑了。

姝眉满脸笑意的看着宝贝弟弟跑远的背影。

忽听身后:“唉!男人的占有欲让我也很难受啊!”

姝眉撇撇嘴,听声音就是杨大尾巴狼,刚才在喜堂扫到他一个影子,懒得理他!

先前竟敢威胁她不给二哥传信,真是胆肥了。

杨大尾巴狼没在意自家小媳妇的爱理不理,转到她前面,长胳膊长腿的往路上一挡。

姝眉歪头看着他也不言语。

杨毅看着小媳妇的刁钻样儿,眉眼都是笑:

“越来越不乖,也就我这么稀罕你!”

姝眉老脸一红:一言不合就撩人,不要脸!

掩饰的嘟了嘟嘴:

“我要回去了,谁稀罕听你的疯话。”

杨毅笑出八颗牙:

“这还算得上疯话?”

他凑近一步,盯着她粉嘟嘟的小嘴,

低声说:“我恨不能今晚洞房花烛的是你和我呢!”

姝眉双颊爆红,羞恼的:

“你这是做梦!”

杨毅长叹了口气:“可不是么?我现在天天都做这个梦呢!”

姝眉找地缝:动不动就耍流氓!还能不能愉快的聊天了?

一跺脚,搭理不起,躲得起!闪人!

杨毅忽用特别正经的语气:“吃完午饭,我就回军营了,和我说句话再走。”

姝眉顿住身形,小小扭捏了下:“那,你,你在战场上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啊!”

杨毅吃吃笑:“否则你就会和一只漂亮的大公鸡过一辈子哒!”

姝眉从娇羞模式瞬间切换到暴走:“你居然偷看我给二哥写的信?!”

杨毅轻描淡写:风吹开的,只看了一眼。

姝眉气呼呼:吹你个头!只看一眼,谁信啊?

闪开他,姝眉怒冲冲而去。

身后杨毅的声音不急不缓全都落入她耳里:“我永远不会让你落到那个境地的。”

杨毅的誓言并没有完全消除姝眉刚才心里的小不快。

她秉承了现代人注重隐私权的脾性,这要是三爷夫妻作了同样的事,她是不会这么介意的。

可她和杨毅远没达到可以分享一切的亲密无间,也许永远都达不到。

这就是现代人强烈的戒备心和人与人之间的距离感。

而杨毅想的是,了解小媳妇的所有,好把她护的密不透风。

所以两人在这一点上还有得磨。

红烛染绡帐,锦被卧鸳鸯。

被新郎折腾的迷迷糊糊的新娘,最后一丝意识听到还在到处乱啃的夫君嘟囔:

“全都是我的!我要宰了那只鸡~~嗯嗯~~我要揍瘪霁哥儿!”

新婚第二天早起拜见长辈家人时,不同于周霖新婚时对妻子的含蓄温柔,昨晚被折腾到现在还腿软的张晴几乎是被周霆夹过来的。

快到正堂门口时,张晴死命掐得周霆才放了手。

要不她就没脸见人了。

由于和小姑姝眉是闺中密友,张晴和婆家人都很熟捻,敬茶见礼时明显比张清敏放松许多。

一家人很快热络的聊起来。

在吃早饭时,张晴自动规矩的跟着张清敏站到长辈身后伺候。

王氏还没来得及说话,周霆就急巴巴对着祖母和娘亲用眼神求肯。

其实连姝眉都有些不自在。

往日亲密无间的好友站着伺候,自己大喇喇坐着吃,咋想咋不得劲儿。

王氏瞪了这个没出息的儿子一眼。

等张晴伺候一圈之后,王氏方温言道:“小晴昨天千里迢迢赶过来,很是辛苦,娘这里就先不讲究这些个规矩了。”

然后看向赵老太太:“母亲您看呢?”

赵老太太哪里看不到孙子和孙女的异样,可都是孙媳妇一碗水总要端平了。

于是老太太道:“今天就和你长嫂一起先坐下吃饭吧!过后和你嫂子多请教咱家的规矩就是了!”

张晴忙恭敬的应是,还对着张清敏福了福:“日后就烦请大嫂多指教了!”

张清敏也是谦逊一番,两人才双双落座。

席间二愣子周霆一个劲儿给自己媳妇夹菜。

老太太和王氏至少都表现的面不改色,男性长辈也全当没看见。

薛氏,张清敏那眼神就丰富了。

几个小的更是挤眉弄眼的看好戏。

姝眉心里暗叫:糟糕!二哥耶!等下教你一句啥叫:秀恩爱,死得快吧!

张晴悄悄的明示暗示都点不醒她那一根筋的夫君,脸都急红了,饭菜更是难以下口。

见媳妇吃不下饭,周霆越发给她夹更多,恶性循环的让人崩溃啊!

王氏和老太太心里叹息:大的新婚规矩大的让人不自在,二的新婚没规矩的让人堵心,他咋就没一个正常的呢?

姝眉也捂脸,这也太尬了!

周老太爷老太太早早放了筷子,小辈们也都马上纷纷停箸。

收拾停当,一家人各干各的去了。

王氏本来想留下张晴点点她,转念一想却啥都没说,统统打发下去,先眼不见心不烦吧!

本来想和长嫂请教规矩的张晴再也没脸和人说话了,逃也似的回到新房。

超级尾巴周霆当然一溜烟跟过来。

惊见媳妇坐床边垂头抹眼泪,周霆炸毛了!

这是谁?竟敢欺负自己新媳妇了?

话说你媳妇那是臊哭滴!

罪魁祸首就是你!

不知张晴用了啥招数,费了多少功夫,总之一家人再聚时,周霆像大变了个人,规矩的不能再规矩。

让等着看好戏的人们还挺扫兴的。

赵老太太和王氏也是大大松了一口气,老二家的是个明白孩子,对付夫君也有手段,不愁小两口以后过不好日子。

当然王氏心里还多了一份酸气。

那原因当了婆婆的人都懂得。

不过有三爷这个贴心夫君,得知媳妇心里那点不快,三爷表示包管一晚就给媳妇治愈了。

周霆那是日夜兼程加班加点,想把这二十几年的存货全上交给自家新媳妇。

王氏看着咬着牙还颤巍巍的二儿媳,本想骂不知节制的儿子几句,想到一共三天婚假的儿子,再见又不知啥时候,又不忍心责备了。

而是因此格外体恤张晴,再也没一家人聚餐,也没让小两口过来请安。

三天转眼就过,周霆再是拉心扯肝也不得不回军营。

周霖夫妻也回了北都。

张晴留在了真定。

本来周霆想让她也搬到北都,离自己近点,也方便自己那啥不是。

张晴不仅说服了他让自己留在婆母身边尽孝,还让他别急着给自己请诰封。

理由一条条给他说得熨帖透彻。

把个周霆感动的又把亲亲媳妇狠狠疼了一场。

要说从个人综合素质上看,张晴比张清敏略逊一筹。

但就当前看张晴的婚姻质量却是比张清敏的高。

原因主要有二:

一,张晴和周霆及周家人有婚前的感情基础,能比较快的结束生疏期的试探和磨合。

张晴更多的情感投入会让婚姻更容易经营。

是的,婚姻需要经营,还需要有经营的智慧。

这些也许有天生,大多是后天不断的学习。

想一劳永逸几无可能。

二是,家庭背景相似使张晴和周霆的三观接近,也很容易和周霆及其家庭相融合。

再加上张晴的爱屋及乌,双方又共同努力,所以才新婚就奠定了牢牢的基础。

古来就说婚姻最讲究的是门当户对,从来不是表面的门户相当或郎才女貌。

所以从婚姻幸福和夫妻默契上看,真正郎才女貌的张清敏夫妇比不上似乎各方面都次他们一些的张晴夫妇。

第五十二章 姝眉备嫁 杨毅迎娶

三房的小日子温馨平静,赵老太太终于踏实的处理另一件事。

她在一次去寺庙上香时,带回一个小女婴。

说是一个落魄秀才放在寺庙给孩子求个活命的。

她积德行善救人一命,带回来认了个干孙女。

大爷周纪春夫妻,三爷周纪秋夫妻都知道这是自己四弟的庶女,所以很是支持母亲的决定。

连姝眉都猜的出,最该知道的四爷夫妻却一无所知。

甚至薛氏还背地和四爷发了不少牢骚,婆母有五个孙女呢,难道还缺孙女么?

捡来当个丫头一口饭的事,偏偏认成干孙女,这不是成心和她那年龄相仿的小五抢嫁妆么?!

四爷对此无可无不可,偶尔也想过平儿那蹄子要是生了,那孩子也该是也么大。

可那蹄子现在也不现身,难道又找了别的野汉子?

周霆新婚后不到一个月,就是姝眉的及笈礼。

父亲,大哥都在各自辖区忙着筹措粮草,大伯,二哥,杨毅都在前线拼杀,姝眉坚持及笈礼简办。

她只求家人平安,早早结束战争。

她甚至把自己经营的很多药材都捐献给军队,也算是对及笈的一种另类的纪念。

但两个哥哥还是都赶了回来。

杨毅也赶来过来,送了她一枝芙蓉簪。

他偷偷跟姝眉说,等春天送桃花簪时就能娶她了。

可惜他和周霆都是当天来当天回。

又到年底,北疆战事开始吃紧。

到了冬季,鞑靼人的日子又开始不好过,掠夺就必须开始。

加上四皇子的叛军疯狂反扑,北疆战事形势不容乐观。

朝廷又从别处抽调不少军队来北疆增援。

粮草物资也源源不断的运送过去。

皇上虽然清醒过来,身体却是极其虚弱。

于是毫不犹豫的禅位给太子。

自己不再管理朝政,安心养身体可。

太子登基,年号:弘治。

姝眉成亲的日子也定下来了,就在来年四月。

没办法,皇帝金口玉言,这还是周家能拖的最长的时限了,及笈后近半年才嫁。

依着现太上皇当时的皇帝那意思过了及笈礼就得嫁。

好在因为杨毅的特殊情况,姝眉婚后就住在北都。

这对周家和她都是最好不过。

因为北都附近连年战事,局势不稳致使北都内城许多世家显贵南迁。

北都内城的好几处豪宅大院均是贱卖,让不差钱的周家捡了几个大便宜。

这些都是王勇之帮着办的,连带他和杨毅都在周家新买的大宅院附近也各买了一处。

将来周家三房入住北都,王氏可是得美上天,

娘家和闺女家都离这么近,简直不要太开心。

她更开心的是女儿住北都,就暂时不用面对她公爹那乌七八糟的内宅了。

姝眉开始紧锣密鼓的备嫁,绣嫁妆,给婆家长辈等人亲手做礼物什么的。

好在不是非得自己样样亲手做,就算姝眉的绣工尚可,也是忙不过来的。

再有就是陪嫁的人选,麦香和周来定是未来的内外管家,肯定跟着作陪房的。

那次北都遇险,明里暗里成全了三对儿,周大顺和曹姑姑最先冒头。

接着是可乐和章山。

他们在马勃培养基地又加深了感情,小两口已经比翼双飞了。

他们自然都跟着姝眉过去,接着管理姝眉的这个陪嫁庄子和药材产业。

最后曝光的一对儿是雪碧和李源。

姝眉成亲前,比她大的红茶和雪碧自然都得先有个安排。

红茶由家里人做主,许了王氏手下一个管家的儿子。

等姝眉在婆家站住脚,甜橙和香苹能独当一面时,她就嫁回周家。

雪碧先说一辈子不嫁跟着姝眉,将来伺候小主子。

姝眉当然不会让她这样蹉跎。

正做工作呢,李源拜托麦香传话,诚心求娶雪碧。

还说如姝眉不嫌弃,他愿意接着跟到杨家做护卫。

这下正好了,雪碧也没再坚持不嫁,想来原对他也有几分心思的。

姝眉心里八卦:怪不得北都脱险以后,章山,李源自愿留在三房啊,原来醉翁之意不在酒也。

还别说,姝眉对自己这两丫头是挺得意的,

可乐善良纯正,长得特别讨喜,准准旺夫样儿,而且做事认真,一股子韧劲儿。

雪碧聪颖细心,跟着姝眉读书学规矩,周身多了一股子书卷气,不知道的说是小户千金也有人信。

因此对她心心念念的李源有点自卑,一直没敢出声求娶。

等听风声说雪碧要一辈子不嫁时才憋不住了。

其实雪碧也有意于他,只是看他一直没表态,觉得无望了,才赌气说一辈子不嫁的。

好在最后关头李源没掉链子。

这样,姝眉的陪房和四个陪嫁丫头就基本定了。

等过个三两年雪碧红茶各自嫁了,甜橙香苹就顶上来。

有点难办的是翠羽黄衫两个,当初二人要卖身入周家,姝眉没让她们签卖身契,

一来她们是周大顺战友的遗孤,姝眉不忍她们成为奴籍;

二来她们一身好武功,姝眉嫁人后不可能像做姑娘时那么自由,她们这女护卫八成会变成普通的伺候丫头,姝眉觉得可惜了她们。

而且姝眉总觉得她俩是有故事的人。

翠羽黄衫确实有点小故事。

她们幼年父母双亡,被黑了良心的族人买给演杂耍的。

后来在差点转卖欢场时,被当时正游走江湖的陈峰所救。

两个不足十岁的小姑娘跟雏鸟一样,认准了陈峰,走哪跟哪儿。

陈峰正是仗剑走天涯,自由如风的时候,哪肯带这么两条小尾巴?

替她俩安排了几次下家都没成功,她俩轮流看着他,只要陈峰要溜,她俩就跟上。

几次下来陈峰愣是没甩掉。

无奈把这两个烫手山芋甩给自己姐姐,让她两陪自己外甥杨毅练功,哄她们练好功夫才能和他一起走江湖。

为此陈峰也不得不教了一阵子杨毅,就便让两个丫头跟学。

两姐妹这次真被哄住了,因为她俩从小的遭遇,太渴望能自保了。

而且还是恩人教授,当然千肯万肯。

陈峰不过教了一年就开溜了。

好在杨毅不是白给的,这个武学奇才已经学了他舅舅七八成,只需苦练提升就可以。

姐妹两又跟着杨毅学。

杨毅一点不想带她们,陈峰对他许了很多愿,才勉强同意,只把她们当小厮操练。

所以黄衫才那么怕他。

后来杨毅从军,又把两山芋丢回陈峰。

那时的陈峰已投在太子麾下,正替太子训练暗卫。

不得已让她两又去暗卫训练营当了编外。

他不肯让这姐妹做那么凶险还可能一辈子不能见光的暗卫。

所以当杨毅想找人保护他小媳妇时,陈峰立马把这姐妹两又推了过来。

杨毅这次倒是没推辞,只是刺他舅舅一句:

“你别后悔啊!”

陈峰像被踩到尾巴:

“我后什么悔?我什么时候后悔过?”

杨毅就没再理会那只死鸭子。

陈峰嘴硬完,心里也不是不虚,那姐妹两比外甥才小一岁,不能再拖了。

可他现在还不能……

一个人沉默良久,最后还是去找了两姐妹。

说了杨毅的事后,又说让她两去是为了学学女儿家的东西,否则只知道打打杀杀的,将来怎么得了?

潜台词姐妹两都听得出。

黄衫对嫁人什么的没一点想法。

翠羽有,而且也知道自己的念想实现有多难,她又绝不肯放弃,尽各种努力让自己更接近目标,所以她觉得这是个机会。

这样姐妹两通过陈峰的安排,搭上了周大顺,顺利进入周家。

只是她们没有想到姝眉这么快就要嫁人,还是嫁到杨家。

所以当姝眉对她们说出自己的想法时,翠羽略想了下,就同意不跟着去杨家。

翠羽知道一旦跟过去,她和那人的身份相差得会更远,希望更渺茫。

她接受了姝眉的建议,去周大顺的庄子帮忙,方便和曹姑姑学些东西。

黄衫一点不想嫁人,这么多年到处漂泊无定,她就喜欢和姝眉这样的主子过这种简单温馨的日子。

所以她想都不想坚持跟姝眉过去,说自己也会伺候人了,当普通的丫头她也喜欢。

至于别的她也不在乎,一辈子不嫁也没啥不可。

姝眉劝她无果只好同意带她。

这样一来,姝眉的陪嫁丫头又小改动了下,红茶留在周家待嫁,由黄衫顶替她。

四个丫头分别是:雪碧,黄衫,甜橙,香苹。

陪房是:麦香周来一家三口,可乐章山小两口,外加护卫李源。

嫁妆是也都准备好了的,这么多年陆陆续续添置不少,

有王氏自己的体己,还有和弟弟王勇之连营的连锁店所得,有赵老太太自己的体己。

偏心祖母明的暗的给了四孙女许多。

三爷把姝眉经营的那些药材庄子都给了闺女。

周霖夫妻,周霆夫妻也是大手笔添妆。

尤其周霆每每想起自己为从军翘家时,妹妹把她所有体己都给了自己,他就恨不得把自己的所有都给妹妹打点上。

好在张晴明白夫君的心情,更有和姝眉多年深厚的闺蜜情,不仅没有一丝不快或阻拦,自己也帮着添置不少。

而姝眉外祖家有王勇之这个大财主在,给的添妆都抵得上一般人家的一整付嫁妆了。

姝眉出嫁时十里红妆是妥妥的。

明媚的四月如期而至,北疆战事趋于平静,虽然大明没能收复失地,叛军和鞑靼也未能再前进一步。

目前这种僵持,让双方都处于休养生息阶段。

杨毅因此比只有三天婚假的周霆幸福许多。

他能亲来真定迎娶自己的新娘,再一路坐船去上都杨家拜堂。

周家三房要嫁唯一的女儿了!

到处都张灯结彩,喜气忙碌。

作为喜事主角之一的姝眉却无比的惶惶然,甚至有些伤感。

马上就要离开这个温馨安适的家,孤身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不再是一家人最疼爱的女孩眉眉,成为杨家二房长子媳,大排行三的杨周氏。

每天的大部分时间伺候婆母长辈,操持家务,和众多叔姑妯娌家长里短鸡毛蒜皮……

要知道前世这个年龄的女孩子还是初中生呢!

现在就得在一个全新的环境,守各种规矩,尽各种本份。

不能偷懒、不能撒娇、不能任性、不能随意见爹娘~~

太多的不能,能的不多。

嫁人有个啥劲儿?!

对女人而言嫁人完全是赔本买卖么!

大大咧咧的姝眉矫情了,一个人偷偷的抹了几回泪。

当初想看二嫂张晴的笑话,结果人家没事,她自己倒是得了婚前恐惧症。

细心的王氏自然看出自己闺女的小心思,温言宽慰了她很多,还讲了许多婚后夫妻、婆媳等关系的相处之道。

不过一回到自己屋子,她却对着三爷滴眼抹泪:

“都说娶个媳妇满堂红,嫁个闺女满屋空,我连心里都是空的!”

最擅长哄媳妇的三爷这时也掉链子了,他心里比媳妇还难受呢!

自己辛辛苦苦养个女儿……

就象种一盆稀世名花,小心翼翼,百般呵护,操碎了心,盼酸了眼,好不容易一朝花开,惊艳四座,却被一个叫女婿的兔崽子连盆端走了。

这让他到哪里说理去?!

迎亲那天,姝眉早早被叫起来,洗浴净面上妆开脸,折腾个没完。

等姝眉在镜中看到那个艳丽如牡丹盛开的自己时,竟然觉得有点陌生。

平素自恋用过秀美,纯净,娇艳等等自夸,还真没想过艳丽雍容这样的字眼儿。

看来化妆果然有神奇的魔力,能让人姿容百变。

是不是婚后的女子都这样从此换了个脸?

等拜别长辈时,见祖母一年内迅速衰老的面容,和暗藏的一丝颓气,姝眉心酸的几欲落泪。

重重给祖父、母磕完头,红着眼:“孙女请祖父、祖母千万保重!”

赵老太太也红着眼,叮嘱姝眉再三。

转到父母这边时,看着对自己疼宠这么多年的爹娘,姝眉再也忍不住,眼泪夺眶而出。

来到这个异世,是他们给了她无二的温暖和安定,让她享受这个时代很多女子无法拥有的疼爱和自由。

让她肆意的在这个异世度过了最无忧无虑的年华。

今日一别,再相见不易不说,再也不可能随心所欲的承欢膝下了。

看着哭成泪人的闺女,王氏早已泣不可仰。

连三爷也红着眼哽着说不出话,众人无不感而落泪。

最后还是特意赶来送姝眉的曹姑姑先出言相劝,

张清敏更是颇有长媳风范,温柔得体的劝慰好各位长辈和小姑。

姝眉重新均面理妆,由赵老太太亲手为她最疼爱的孙女盖上红盖头。

外面的喜乐震天,早早赶到的新郎一路被大舅子文斗,被二舅子武斗,被小舅子歪缠。

这哥仨在大房姝颜成亲时一战成名,接着大房双姝出嫁时又连战两场,经验不要太丰富哦。

何况这次嫁的是亲妹妹(姐姐),那就更是因为舍不得或吃醋迁怒痛下狠手。

悲催的杨毅就算武状元出身,也着实吃了不少苦头。

尤其对付霁哥儿这关,那是文不行武不能,讲理还讲不通。

他小人家化身复读机,来回来就一个问题:“你凭啥把我姐从我家抢走?!”

杨毅看着这个带着哭腔儿的小舅子,一双酷似自己小媳妇的杏眼里泪水汪汪的,特无辜特委屈瞅着自己,理直气壮的反复问一个不讲理的问题,心里又软绵又无奈,还有点想笑。

但此时此刻他还真不敢笑出来。

只能使出浑身解数,最后当众发誓,有机会就带他姐回娘家,一回北都就接小舅子去和姐姐住。

周霁才不情不愿的让开路。

第五十三章 别亲出阁 菜鸟夫妻

刚和杨毅武斗完的周霆,换了衣服赶来,正好看到杨毅最后一关闯关成功。

对霁哥儿这个恨铁不成钢啊:

“昨天我是咋教你的?不是让你以小卖***杨毅再发第三遍誓么?发誓一辈子对你姐好,一辈子不纳妾啥的。你咋都忘了?忘了就算了,还把自己搭进去了!”

为啥是第三遍?那不是前面有周霖和他那两遍么。

霁哥嘟着嘴看着杨毅大步流星的去接姐姐,对二哥的埋怨带听不听。

心道:姐姐说过,男人的誓言靠得住,母猪都能上了树。

还不如趁热乎捞点实惠的,以后真不济了时才不算太亏。

那是小时候姐姐给他讲话本子时说的,他都记得真真的。

所以与其听杨大哥,呃,姐夫发第三遍誓不如捞点实惠的。

谁说去姐夫家是把自己搭进去了?

他是去姐姐家亲自看看,才能知道姐夫的誓言是不是空头银票。

空头银票这个词也是姐姐教的。

想到这些,霁哥儿悲从心头起:姐姐教自己这么多有意思的,以后就可能再也没机会教了,甚至还会把更多有意思的教给那个他叫外甥的家伙。

这样一想,霁哥儿有种被抛弃和背叛的赶脚。

于是哇的大哭起来。

周霆还以为是自己的埋怨把弟弟挤兑哭了呢,

赶紧哄他,哄不住就激他:

“你一个大男人光天化日朗朗晴空掉金豆,看人不笑话死你!”

霁哥儿抽搭着反驳:

“姐姐说我还不能算大男人,等十八岁以后才是!”

说完想到这也是姐姐说,哭的更大声了。

这时张晴急急赶来,看到这哥俩的情形,也以为是自己夫君招惹了小叔子,气得用大眼瞪周霆,

小声责怪:“大喜的日子你还欺负小弟,你是怎么当哥的?!”

周霆张张嘴,对着媳妇的大眼愣是没敢解释,只能接着哄弟弟。

霁哥儿看到二嫂来有点难为情,再看二嫂收拾二哥为他出气,心里却安慰多了。

虽然不是二哥惹得他,可看别人也难受他就不怎么难受了。

于是轻易就被二嫂哄好了。

不得不说这是周家的小腹黑。

张晴一边要带霁哥儿收拾去,一边告诉周霆快去背眉眉。

怎么是周霆背新娘而不是长兄周霖呢?

因为周霆守北疆不能给妹妹送嫁,而是由周霖周霁和两个嫂子去。

他就死缠烂打的求周霖,让他背妹妹上花轿。

周霖被他缠得没办法,就均给他一半机会。

从正堂到二门归他,从二门到大门还是周霖。

正堂前杨毅正在做催妆诗。

一身喜服的他褪去原来过分的刚毅冷硬,身姿挺拔俊朗。

尤其是一向如深潭般的双眼,此时盛满喜意,加上红色喜服衬得他格外英气逼人。

围观的人们无不赞叹,同时也不无妒忌周家三房的,

已经有一文一武两个出类拔萃的儿子,又多了个如此出色的姑爷,这还给不给别人活路啊?

再是不舍,女儿家也要离开娘家。

姝眉趴在二哥宽厚的脊背上,想着两个哥哥中相处最多的就是他,憨厚宽仁的二哥给她的呵护纵容最多。

现在却在战场搏命时刻面临生命之忧,是她的至亲里让她最揪心的那个。

幸运的是与二嫂成就了一对恩爱夫妻。

她时时祈祷上天保佑二哥一生平安,和二嫂白头到老。

似乎感觉到妹妹的担忧,周霆瓮声瓮气的说:

“妹妹别担心,二哥会好好练功,练得最厉害,谁也打不过我!呃,很快我也会打败杨毅,他要是敢欺负你,哥就替你去揍他去!”

姝眉被质朴忠厚的二哥哄得破涕而笑,重重嗯了声。

这时一个清越的声音:“眉眉!到大哥这里来!”

隔着红盖头依稀看到大哥,姝眉伸手毫不犹豫的伏到周霖的背上。

大哥的背不如二哥的厚,有点硬却让人更踏实。

他是周家的骄傲,也是最有担当的那个。

肩负长孙长子的重任,承担的最多,付出的也最多,也许是牺牲最多的那个。

姝眉对这个让她无比骄傲的大哥,最敬佩,最仰仗,也最心疼。

唯愿他能放松一些,别太苦了自己。

大哥!你一定要幸福!

此时二门外看热闹的人群里,有个面黄瘦弱的小厮,似喜似悲的看着这兄妹,不知不觉已泪流满面,直到翠羽把他偷偷拉走。

出了大门,鞭炮声骤然响起,姝眉的心和手同时一紧。

周霖明白妹妹的不安,沉稳坚定的低声对她说:

“眉眉别怕!大哥在!这里永远是你的家!”

姝眉的心墙崩塌,泪珠如雨落在周霖的后颈和肩头,只能哽咽着嗯。

她相信!她知道!

花轿悠悠,喜乐声声,长长的十里红妆,一路蜿蜒到码头。

周家三房舅爷王勇之提供的豪华婚船队就停在那里。

过后这条长龙,就会带着铺陈满江的红色喜庆驶向上都。

在专门给新娘准备的喜舱中,两个送嫁的嫂子被小姑哭成的花猫脸逗笑了,纷纷打趣。

让离愁别绪里的姝眉再也没好意思沉浸下去。

不过她跟嫂子们吐槽,等到上都时绝不再画这样的妆,感觉都不是自己了。

张清敏抿嘴笑而不语。

张晴毫无顾忌的回应:“我也觉得新娘妆好看是好看,但你本来面目更好看。”

船上几天风平浪静,大船也稳妥的很。

身体康健从不晕船的张晴竟然晕了船。

同来的曹姑姑一把脉,竟是怀了两个月的身孕。

姝眉又惊又喜还特别担心,怕这番跋涉动了二嫂的胎气,想让人把她护送回真定。

张晴却大大咧咧说没事,她身体啥样自己最清楚,这大船安稳舒适的很,再说她也想爹娘了。

本来她就想趁送姝眉去上都成亲,回来过京城时去看看爹娘。

现在她有了身孕,按习俗有孕的人不能做送亲。

虽然遗憾,但是却可以中途下船去京城看父母。

曹姑姑也安慰姝眉,张晴的脉象极好无大碍的,再说她和周大顺,翠羽都回京城会故友,一路护送正方便。

姝眉这才稍稍放心,吩咐她的身边人用心伺候,更千叮咛万嘱咐她好好休息。

还让黄衫飞鸽传书给父母这个大喜讯。

张清敏含笑恭喜妯娌,还打趣张晴和姝眉,这可真是双喜临门。

等回到自己住处,她却暗自伤怀:自己比妯娌成亲早那么多,夫妻一直在一起,也是恩爱有加的,却一直没有喜讯。

如今又被二房后来居上,怎么不让她郁结于心呢?

想着想着,她也觉得有点恶心,转念想起上个月刚来过月事,心里越发烦躁。

船上燥的不止张清敏一个,目前还是空头新郎官的杨毅更燥。

小媳妇近在咫尺连见都见不上一面,别说有规矩不让,就是有大小舅子两个门神,他也甭想作妖。

好不容易熬到上都码头。

姝眉一大早又开始洗浴上妆。

这次喜娘在她的指挥下,画了她要求的新娘妆。

妆罢,喜娘惊呆了,不住嘴的夸赞新娘子好漂亮。

张晴等人已经在京城码头下了船,此时陪着的是张清敏,她也被小姑的妆容惊艳了。

论容貌她和妯娌还真及不上小姑子。

这又让张清敏心里酸了酸。

很快花轿都准备好了,姝眉再次坐上花轿,被直接从船上抬下去。

一路去往定安伯府。

在下轿过火盆时,一只大手一直有力的搀着姝眉,让她心里既松了口气,又有点微微的失落。

姝眉一直信奉低调最舒服,她还真怕杨毅跟她二哥那样抱着新媳妇一路招摇。

杨家不同于自家,真那样秀简直是进门死。

失落的是,不管杨毅背地多热情,在人前一直是装大尾巴狼。

让他高调表现出对媳妇的重视这样的事是不会做的。

所以女生的小虚荣让姝眉多少有一丝失落。

不管心情多复杂,姝眉该做的一件没做错,顺利的拜完天地进了新房。

马上要掀盖头了,姝眉心慌慌的,

还自我解嘲,掀开盖头时要不要来个嫣然一笑,把杨毅迷个不要不要滴。

可当盖头一掀开,她先本能的因为一亮闭了下眼,再睁开时就看见杨毅想要吃人的眼神。

哎呀妈呀!哪里还顾得什么嫣然一笑?

吓得她后脖颈起鸡皮疙瘩,一缩脖子立马垂眼低头。

就算羞答答状吧!

杨毅掀开盖头就见小媳妇粉面桃腮,烈焰红唇,闭眼仰头,一副请采摘的模样,一下就把他的熊熊邪火给点燃了。

哪知她一睁眼马上又换一副小鹌鹑状,把杨毅又逗得笑出了声。

这下可把身后的看客们惊呆了!

不止因为新娘子美得不可方物,更是因为千年面瘫脸的杨毅居然会笑?!

还能笑出声?!

杨毅可不管旁人如何想,笑完马上恢复出厂设置。

按喜娘的要求完成婚礼剩下的流程。

然后和姝眉打了个招呼,就去了前面宴席敬酒待客。

杨家女眷们还对杨毅刚才的“惊鸿一笑”议论纷纷,

当然对能博杨毅一笑的新娘子更是好奇。

接着就一番互相介绍,打趣,探寻……

有张清敏这个应对得体,言辞有度的大嫂在,姝眉只需偶尔简答或微笑,或点头或摇头。

做足一个安静的美新娘子即可。

过了午宴,张清敏和曹姑姑这些娘家人就都回去了。

想到这里只剩自己,姝眉差点没喊她们:等等!带我一起走。

见她眼巴巴看着家人离去的方向,麦香扑哧笑了,唤她:“三奶奶!”

姝眉一惊:“你叫谁?我娘来了?”

咋一听她还以为她娘王氏来了。

麦香无奈的:

“姑娘!你醒醒吧!咱们夫人怎么可能来?我是叫您呢!您可别忘了,姑爷在这府里大排行三,你可不就得被称呼三奶奶?倒是巧,和咱家夫人称谓一样。”

姝眉撇撇嘴,别扭!

麦香先把杨府下人打发出去,只有周家几个陪嫁的在时,她严肃的说:

“以后要在人前唤咱们姑娘三奶奶,要不被人说没规矩,丢了咱们姑娘的脸。尤其在三爷面前更要记得。”

众人忙回答是。

姝眉看着和曹姑姑学得颇有大家风范的麦香,

心道:还真是,士三日不见,当刮目相看。

心里的慌乱和不自然也少了很多。

夜来人静,洗浴完换上寝衣的姝眉又开始着慌,因为她想起了杨毅掀盖头后那吃人的目光。

妈蛋!前世她有没有洞房过啊?

是不是也这么怂?

好歹在那么开放的时代待过,至于这么没见过世面么?

正胡思乱想,门外传来丫头们的请安声。

姝眉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一把揪住要出去迎人的麦香。

麦香无奈的低声:

“姑娘,咱夫人不都给您讲过了吗?再说姑爷那么疼你,别人不知我还不知道么?你怕啥?”

姝眉:

“其实你也不知道,杨毅是大尾巴狼!”

麦香差点笑出声:这个活宝姑娘!平时那聪明劲儿厉害劲儿呢?

麦香正在安抚姝眉,杨毅已经进了屋,一股酒气扑面而来。

麦香赶紧过去行礼,问他要不要休浴。

杨毅盯了一眼小媳妇,见姝眉又成小鹌鹑样儿,先对她咧嘴一笑,才对麦香嗯了声。

麦香动了个心眼儿,问杨毅:

“三爷,是让甜橙她们伺候,还是用爷以前的?”

姝眉哪里不明白麦香的用意,小耳朵马上竖起来。

杨毅先没回麦香,而是刻意看向姝眉,看出自己小媳妇的鬼心思,心里一呲牙:爷的好东西可都是给你留着呢!就看你那小身板受的住受不住了!

嘴上这才回:

“谁也不用,我洗浴从不用人伺候,以后么……”

杨毅拉了个长声,盯着姝眉,意有所指的接着说:

“以后就不好说了!”

麦香脸一红,幸亏把甜橙几个姑娘打发到外面去了,只剩她和可乐两个成过亲的,否则姑爷这也太……

姝眉先是一惊后又明白过来,炸毛了:不要脸!臭流氓!

杨毅见小媳妇的表情又鲜活起来,才扬眉一笑,去了浴间洗澡。

留在喜房的麦香和可乐残忍的丢下姝眉,退出了房间。

可怜的姝眉委屈的躲到床里头,就像一只待宰的羔羊。

洗了个战斗澡的杨毅回到洞房,一眼没找到小媳妇,再看床帷幔拉下来了,小媳妇居然先上床了?

这是等不及了?

某火顿时更加熊熊。

姝眉哪知自己弄巧成拙,反而拱了火。

接下来雷霆雨露,老房子着火……

盼望已久的小媳妇终于到手,杨毅这匹野马终于可以纵横驰骋……

长这么大姝眉哪里吃过这么大苦头,早就哭的稀里哗啦,最后……

杨毅终于察觉小媳妇情况不对,缓下来一看,吓了一跳。

忙用手指探了探小媳妇鼻息,才微微松口气。

疼得昏睡过去的姝眉一夜都未太睡安稳。

没过足瘾的杨毅也好不哪去。

疼惜小媳妇,没敢再撒野。

不得不洗了好几次冷水澡,所以也是一夜没睡好。

早上一醒来,姝眉就觉得很不对劲,疼!到处都痛。

头脑一下清醒,悲催的洞房花烛夜回放,让她又怕又委屈,眼泪又跟开了水龙头似的。

怀里的小人儿一动,杨毅就醒来了,等看到小媳妇又哭了,他也跟针扎了似的心疼。

可他也有点小无奈甚至小委屈:这个娇气的小媳妇,还真是个磨人精啊!

你说他巴巴候了这么多年,憋了这么久容易么?

好不容易开了荤,还成了猪八戒吃人参果,一口吞下肚来不及吧唧味儿,就没第二回了。

这些现在都还好说,毕竟以后吃肉的机会还多着呢。

当务之急必须先把小媳妇哄好,否则以后的麻烦大了。

于是杨毅给小媳妇又顺毛,又拍抚后背,嘴里还喃喃的哄着。

姝眉开始是有些委屈,后来几乎就属撒娇了。

出嫁前娘亲给她讲过很多夫妻之间需要注意的事,其中重点就讲过新婚之夜不要太紧张太娇气,否则会受大罪。

结果她还是遭了大罪。

她也不想紧张啊!

不知怎地就紧张的不行。

于是两只菜鸟把好好的新婚之夜整得这么惨烈。

第五十四章 被封诰命 夫妻腻歪

姝眉有一条最大的优点,就是肯反省。

她娘亲王氏送她的金玉良言里有一段,她记得最牢也深以为然。

王氏说:身为一个妻子,有两个雷区绝对不能碰,那就是质疑和打击夫君的两种能力,

一种是养家糊口的能力,

另一种就是床笫间的那种能力。

否则想拥有一段美满的婚姻,几乎等于做梦。

新婚之夜,姝眉的抗拒从某种程度上对杨毅也算得上一个小小的打击。

杨毅是个初哥儿才让她受了大罪,可这一点从另一个角度让有洁癖的姝眉还是灰常灰常满意滴!

所以她反省了一下后,自己的委屈就不多了。

甚至想和杨毅回缓一下。

当麦香在门外叫起时,姝眉在杨毅怀里小扭了扭,娇声娇气:“我要休浴!”

杨毅精神一震,起身就抱起姝眉。

姝眉假意挣扎了下,也就撒手捂眼睛由他去了。

外面听到声音的麦香又候了会儿,才小心翼翼开门进到外间,

轻唤了几声里屋没人应,又听到浴室有水声。

她脸一红心里却一松,昨晚姑娘哭的多凄惨,在偏房守夜的她都隐约听得见,唯恐新婚小夫妻不谐,现在看来应该挺好的。

唤进可乐二人去里间收拾床铺,却齐齐倒吸一口凉气。

心直口快的可乐拉下脸,忍不住出口埋怨:“姑爷也太不怜惜咱姑娘了,咱们姑娘才~~”

没等她说完,就被麦香低声喝止,

她还赶紧四处看看,才小声嗔道:“快收起你那脸色!且不说咱不该议论主子,就你也是成过亲的人,昨晚你也听见了,姑爷身边一直没人伺候,现在姑娘吃些苦头也是难免的,这又何尝不是姑娘的福气?”

可乐也醒悟过来了,吐吐舌头不言语了。

麦香又叮嘱她:“待会儿守嫁妆的雪碧和黄衫回来,你好好点点她俩,以后都是她们贴身伺候,别闹出笑话出乱子!”

可乐忙答应着。

二人正收拾呢,杨毅被姝眉轰出浴室。

杨毅虽然揩油偷香跃跃欲试,可也知道轻重,心里暗想:早晚都加倍讨回来。

麦香两人行过礼,见杨毅已经简单梳洗,就叫进甜橙给他上茶。她赶紧去浴室伺候姝眉。

正泡在热水的姝眉见到麦香,就是见了亲人,又是眼泪汪汪。

把个麦香又是怜惜又是无奈。

姑娘骨子里像老太太刚硬,在至亲至信的人面前才会这么爱娇。

看来对姑爷是真有情义的,姑爷更是着紧姑娘,两人将来的小日子错不了。

麦香上前帮姝眉洗长发,一边温言劝慰,

把刚才对可乐说的那番话,又捡重点替她分析了下,劝她忍着点顺着姑爷些。

已经醒过劲儿的姝眉刚才就是矫情下,所以乖乖点头听劝。

坐到梳妆镜前的姝眉,肤色鲜嫩,微红肿的双眼也被麦香处理的水润灵透。

一边喝茶的杨毅心里又开始痒痒,其实手也痒痒。

一会儿就找出个精美的桃花簪,要亲手给姝眉戴上。

当着这么多人姝眉有些不好意思,

麦香偷偷捏了下她的胳膊,姝眉也就忍着羞意由着他了。

夫妻收拾妥当,一起去正院。

刚洗浴完擦了药还不觉得,现在一走动起来,姝眉才知道那个地方真tm疼。

小媳妇一步一蹭的样子,杨毅立刻察觉,又是心疼又有些阴暗的得意,

嘿嘿!爷也是太强悍了些!

原有的一丝小委屈取而代之是暗搓搓的小自得。

雄性自信心爆棚的杨毅,一时忘了装大尾巴狼,一把搂过小媳妇几乎半夹着就开走了。

面对和当初张晴一样高调的待遇,低调的姝眉很快也认命了。

挣也挣不开,骂也不能骂,再说也实在疼。

好在路上并没碰到太多人。

快到正院时,姝眉低声央了杨毅几句小话。

杨三爷终于把她放开,各走各的了。

姝眉本能的换了一副举止和神态。

她潜意识清楚在杨毅面前她可以小作一下下,至少目前她可以仰仗他的正情热。

可除了他,杨家任何人都不会惯着她。

临进院门姝眉默默回想了下杨家成员,定安伯府最大的boss当然数定安伯。

自从新帝登基,定安伯就卸了所有军职,在府中安享晚年。

他知道孙子杨毅是新帝要重用的班底。

作为先帝班底的他,无论从那个方面考虑,赶紧让路才是最明智的。

长房大老爷杨伯武守海防,早封了世子。

因定安伯夫人早逝,现在由世子夫人尉氏主持府中事务,她膝下两子两女俱已嫁娶。

唯一一个庶女也出了阁。

长子杨勇在附近担了个闲职,嫡妻顾氏已育有一子一女。

次子杨敢随大老爷在军中,次子媳带着子女随军不在府中。

二房独子就是杨毅。

其父二老爷杨仲文赋闲在家,其母二太太陈氏就是姝眉亲婆婆。

三房三老爷杨叔全在上次鞑靼人进犯时战死沙场。

三太太阮氏守寡,其嫡子杨刚大排行四,已婚,嫡妻小阮氏,尚无子女。

三房两嫡女也已嫁人,一庶女待字闺中,比姝眉小两岁。

两个庶子是对双胞胎,比姝眉还大一岁,在三老爷临终前安排在军营里了,故没在府中。

因为杨毅成亲晚,除嫁了的姐妹,还有七八个家人在外从军的,杨府中现只有十多个主子。

虽不算多,可也比周家主子多,何况还有那么多半个主子的姨娘们暂时不记。

待会要拜见时不能太一无所知,所以姝眉已经提前备了课。

进了正院,正堂外候着不少丫鬟仆妇,还有不少姬妾打扮的。

姝眉拿出从曹姑姑那里学来的仪态,从容的跟在杨毅身后步入正堂。

里面平辈们基本都来了,姝眉或是颌首微笑,或是微微福礼,最后挨着杨毅按齿序站好。

一会儿长辈们也都到了。

定安伯坐定后说了句:开始吧!

姝眉便缓步上前,跪在事先放好的软垫上,接过丫头送上的茶杯,端端正正举过头顶:

“孙媳周氏给祖父敬茶!”

定安伯哈哈大笑,连说好好好,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他老人家是真的开心,这个孙媳妇虽然娶得艰难了些,可是值啊!

新帝一登基,周家一文一武两个儿郎都是新班底啊!

孙子有这两个大助力还不轻易就一飞冲天了?

再说这孙媳妇自身也着实不错,这模样性情,这教养举止都是杨家几代媳妇里首屈一指的。

好!

自己最得意的孙子样样都出色,连选的媳妇都是最好的。

定安伯喝了茶,给了姝眉一个大大的红包。

叮嘱小两口好好过日子,早早给杨家开枝散叶,就往下继续了。

姝眉正要给自己婆婆和公爹敬茶,忽有家人急报有圣旨到。

一家人也顾不得别的,赶紧摆香案接旨。

众人都跪好之后,听宣旨太监问:“那位是杨毅杨将军的新婚夫人?请往前跪!”

姝眉忙越众跪到前面,等听完圣旨内容才知,这是她被封为三品淑人的旨意。

不仅杨家众人,连姝眉都有些吃惊,一般说诰命旨意不会这么快就下来。

因为得先由夫君请封,皇帝御批后再赶制诰命服,怎么也得好几个月。

这只能说明一件事:还未成亲,杨毅就已经为未过门的小媳妇请封了。

想明白这一点,众人心里都各自多了几分思量。

再有一点,一般首封诰命都会比夫君的官职低一级。

杨毅刚升职到三品,媳妇的诰命品级就马上跟进。

可见杨毅在新君那里也是相当得宠啊!

对此除了定安伯的越发心满意足,杨毅的理所当然,姝眉的吃惊和感动外。

其他主子连姝眉婆母陈氏心里都有几分不自在。

为啥?

整个定安伯府除了已逝的伯夫人,就没有女眷品级比这个刚嫁过来还不到两天的孙媳妇高了。

世子夫人也得等成了伯夫人才行,因为世子目前的品级没有杨毅高。

等宣旨太监一行离去,再继续认亲时,气氛变得很微妙,

不少人准备好的这样那样的试探甚至下马威,也都有些意兴阑珊了。

所以姝眉几乎是小轻松的结束了这进门第一战。

定安伯府非大事不实行聚餐,认亲结束简聊几句就各自散去。

本来有同辈想和姝眉拉拉近乎或嗑嗑牙,也因为诰封圣旨打击的没啥兴致了。

二太太陈氏吩咐姝眉先回自己院子换衣服,再来她院子伺候。

姝眉恭敬答是。

这么一通折腾,她本来的痛处更是让她苦不堪言。

在众人面前勉强维持正常,等往自己院子走时几乎是挂在麦香身上。

被和定安伯说完话的杨毅赶上后,二话没说捞起她抱着就走。

姝眉昏昏沉沉的想:今儿就今儿了,高调就高调吧!

反正刚才的圣旨把她想低调入围的计划完全打破。

索性就别委屈自己了,反正都是杨毅造的孽,好坏都由他吧!

回到卧室,杨毅不由分说扒开媳妇的亵裤,上面的斑斑血迹让他真心疼了,也颇为愧悔。

对他的举动姝眉本羞愤难当,可实在无力反抗,只想一动不动的躺一会,这样那痛楚似乎才小一点。

所以她闭眼不动不语,随杨毅折腾吧!

一会儿姝眉忽觉痛处一阵清凉,疼得也不那么厉害了。

睁眼一看,可把她臊疯,眼泪都羞出来了,挣扎着要和他拼命。

却听杨毅喃喃:

“乖!别动啊!我给你上些药,好得快些!”

姝眉这才知道他是在干嘛,可是用得着这么羞耻的姿势上药么?再说谁用你上药啊?

可此时羞愤的姝眉只会没出息的哭。

上好药的杨毅整理好媳妇的衣物,又把她紧紧搂怀里,

一边亲去她脸上的泪珠,一边柔声安慰。

姝眉也不好再继续哭了,想到杨毅为她做的心里也很感动。

虽然诰命之事让她融入杨家不太自然了些,但是变相在杨家占了制高点。

至少想欺负她的人就不得不打住了。

至于与人为善和睦相处,相信日久见人心,姝眉还是有信心和婆家人不交恶的。

总比开始伏低做小一步步通关打怪容易的多。

于是在听杨毅哄她,说以后再也不会弄疼她时,娇声娇气的:“那你保证以后再也不欺负我了!”

杨毅一呆:那怎么可能?!爷好不容易能吃肉了,嘎嘣又成和尚了,那可是万万不能滴!

看着小媳妇水汪汪的大眼睛天真的看着自己,邪念又挺胸抬头。

小杨毅恶意的顶了顶小媳妇的大腿。

表情暧昧的:“我是肯定不会欺负你的,可他不答应怎么办?”

姝眉小脸爆烫,狠狠拧他:

“臭流氓!你还要不要脸!”

杨毅吃吃笑,要脸就不能吃肉,再说和媳妇要脸干嘛?

嘴上却哄她:

“我保证你下回不疼了!”

姝眉不依,扭来扭去。

杨毅:你这是拱火知道不?

啪!拍了一下小媳妇结实翘挺的小屁股,

威胁道:“再扭!信不信立马就办了你?!”

姝眉:信!

立马不敢扭了。

杨毅有点满意还有点不满意。

别的事听话他喜欢,这事太听话不好。

两人腻歪了一会儿,麦香小声在外间禀告,二夫人请三奶奶过去呢。

姝眉猛地想起来,坏了!光顾着和杨毅腻歪了,忘了自己是回来换衣服,还得赶紧回去伺候婆母的。

忙推开杨毅,起身唤人过来给她换衣服,也就没看见身后的杨毅脸色微暗了下。

杨毅懒洋洋起来靠床边,看姝眉兵荒马乱的梳洗换衣服,尤其看她行动间双腿明显的不自然,忍不住出声:

“你不用急,母亲那里没有什么大事的。”

姝眉并没有回应,男人这样的话,新媳妇要是信了那就是傻子!

听他说的好听,你要是真对婆母懈怠了,第一个不答应的就是他。

不过这也无可厚非,毕竟那是养育他的亲娘,要是异地处之姝眉也不见得做得比他好。

慢慢磨合的日子多着呢,不仅是婆媳更有夫妻。

该给男人的面子必须给,哪怕暂时委屈些也是必须忍的,谁让你孤身一人在婆家呢?

站在你的角度上考虑的人几乎没有,至少现在暂时没有。

一上来就一味强势,不仅把自己陷入众矢之的,还会失去夫妻磨合的最佳时期。

如果想好好过日子,还要过好日子,最好别在新婚就过于展现自我。

适当低调和示弱会使许多事情事半功倍。

快速打理好的姝眉带着麦香几个就直奔婆婆院子,谁知身后居然跟上了个杨毅。

姝眉止步回头,疑问的眼神。

杨毅解释:“我常年不在家,也去和母亲多坐坐。”

姝眉一想也对,忙又尊礼让杨毅走前面。

其实现代人灵魂的姝眉内心特别不习惯这一点。

但是入乡随俗久了,她的行为已经习惯。

定安伯府的府邸算不上多阔朗,毕竟曾经一度落魄,到了现任定安伯,也就是杨毅的祖父这代才又开始兴起。

所以各房的院落都不算大。

杨毅和姝眉的新房甚至都没在二房的院子。

一是,杨毅早早就被他祖父定安伯接到他的院子养大,新房就在定安伯主院附近。

二是,二房一院子莺莺燕燕,早就没啥合适的地方做新房了。

小夫妻二人到了伴香院,

姝眉心里吐槽这个名字,这肯定是她那怜香惜玉的公爹的手笔。

从路旁的月亮门远远看过前院的书房,依稀有不少姬妾丽人走动。

等到后院,见走在前面的杨毅没吭声,来过这里的雪碧便小声给姝眉介绍:

东正房是二老爷杨仲文的起居室,隔着花墙和月亮门。

西正房就是二太太陈氏的住处。

不论那一边都有不少厢房,估计俱是那些个通房姬妾之所。

姝眉不禁看了看走在前面高大英武的男人,但愿公爹歹竹出好笋,杨毅你以后可千万别返祖啊。

第五十五章 奇葩婆婆 顺子姨娘

陈氏正因姝眉的迟迟不到不悦。

却听人通报自己儿子也来了,立马欣喜若狂,暂时放下了刚才的不快。

小夫妻进门行礼后,陈氏也顾不得姝眉,一个劲儿拉着杨毅嘘寒问暖。

说着说着就掉起泪:“你在北疆打仗,娘一夜一夜的睡不着,吃也吃不下,就盼着你早点回家,我这心里才踏实。哪知你才回来这几天不说,娶了个媳妇还要带走,就留下我一个孤鬼。我怎么就这么命苦呀?”

嘤嘤嘤~

姝眉听得脑门一排黑线:

还真是亲姑侄,陈小莲和自己婆婆真真是一个型号滴。

不过她心里活泛,外在恭谨,都是慈母心可以理解,至于别的全当自己是布景板。

杨毅下意识扫了一眼姝眉,见她规规矩矩站着,微垂着头,面色平和。

他也就默不作声的继续听陈氏的忧伤。

其实姝眉这时应该劝慰一下比较好,可她对婆婆这个官衔有点敬畏,怕新来乍到说错话。

这也正是她的短板,与熟悉相得的人在一起时,她会很有趣也比较健谈,很有亲和力。

但和不熟悉的人相处往往因为寡言,给人清高或不随和的感觉。

面对儿子儿媳两个闷葫芦,一直挑大梁唱独角戏的陈氏终于唱不下去了。

亏得花姨娘在一旁不断温言劝慰,才算没太尴尬。

儿子向来如此她一点不怪,倒是这个费劲巴拉娶来的儿媳,一点也不善解人意,既没眼力见也不会说话。

想到这儿陈氏又是悲从心头起。

见状姝眉亲手端过一杯茶,奉到陈氏跟前,轻声道:“母亲请喝口茶吧!”

陈氏本想不搭理她,可看到儿子的眼神,还有哭了这么半天确实需要补水。

便放下拭泪的帕子,接过茶杯。

姝眉又把湿帕子取走,去换干净的。

那个一直劝慰陈氏的姬妾忙过来要接姝眉手里的帕子。

她满面春风的:“这样的事哪需劳动三奶奶,还是奴婢来吧!”

姝眉早就注意到了她,刚一进来时,她还略觉差异了下。

屋里除陈氏的两个贴身丫头外,居然还有个姬妾作陪。

那个妾安慰陈氏时,还时不时赞杨毅或姝眉,逗陈氏开心,一副长辈做派。

从她自来熟的举止,敢对两个年轻主子评头论足,姝眉猜她在陈氏跟前一定很得宠。

一个妾能在主母这里用得上得宠两字也是奇葩了些。

姝眉没有接她的话,也没把帕子递给她,而是径直走到晾架前。

雪碧很有眼力见的接过去搭好,并把新帕子递过来。

姝眉接过回到陈氏面前,递上干净帕子。

那个妾被晾在一边,尴尬的站着。

陈氏抬眼看到,对着姝眉介绍:“见过你花姨娘!”

姝眉只是微微点了下头。

跟着姝眉来的麦香和雪碧都在心里皱了皱眉:婆婆给儿媳立规矩或下马威都不稀奇,稀奇的是这位婆婆怎么让儿媳给一个妾这么大脸面?

殊不知陈氏还真没深想。

这个花姨娘曾是她的贴身丫头,因陈氏备受夫君冷落不得不用她来固宠,和其他小妖精们打擂台。

陈氏却不知,这个丫头早就和她夫君有一腿,还很有心机的引导陈氏自己提出来。

这样她明是陈氏的嫡系,实际又是二老爷的暗线。

基于这些,使她虽容貌在众妻妾里并不拔尖,却能得二老爷的宠,

偶尔她还能替陈氏在二爷那里回缓几分,所以深得陈氏信任,把她视为最心腹。

现在陈氏不过脑子的把她介绍给姝眉,居然是想让姝眉高看了她。

如果姝眉知道这缘由,肯定把原来给花姨娘定的奇葩改为心机婊,而把奇葩这个称谓改赠她婆婆。

本来软绵的陈氏本不擅长故意刁难人,可早上姝眉得的封诰刺激了她。

关键还有别有用心的人的挑唆。

再有还有一条古来最深入人心的定律:十年的媳妇熬成婆。

之前陈氏不论在去世的婆母面前,妯娌之间,甚至妻妾之争里,她都是面中面,总是受窝囊气的那个,就从没扬眉吐气过。

现因那条金规玉律,她觉得她终于可以在一个人面前理直气壮的直起腰了。

这个人就是悲催的姝眉。

所以有人说弱者只会挥刀向更弱者。

姝眉虽不是弱者,但在天然的身份上,她绝对是更弱势的那个。

刚才陈氏的举动和姝眉的笑而不语,让屋里的气氛有点尴尬。

让一直沉默是金的杨毅开了口,淡淡的:

“她不就是伺候娘的小顺子么?哪来的花姨娘?”

这话一出,不仅花姨娘脸色难堪至极,连陈氏的表情都极不自然。

姝眉忙开口解围:“小顺子是名字,花自然是姓了。”

其实姝眉心里差点笑喷,这么个清秀佳人咋起了个太监名,怪不得脸色那么糗。

哪知杨毅冷冷的:“都是陈家的家奴,自是姓陈,哪来的花姓?”

这下彻底冷场了。

小顺子花姨娘更是恨不得钻地缝。

姝眉哪里知道,自从二老爷和小顺子暗通款曲,便讽刺陈氏这个名字起的不堪入耳,说这个名字生生把个善解人意的解语花给糟蹋了。

所以给爱妾连名带姓一起改,就叫花解语。

小顺子成了花姨娘,二老爷的解语花。

陈氏也没敢反对。

杨毅虽常年不在家,家里的事却清楚的很。

他同情怜惜自己娘亲遇人不淑,可又深为他娘的软弱和耳根子软而头疼。

幸亏小时有他祖父看在外祖父相救之恩,对他们母子多有照拂。

长大后有他和陈峰两个硬后台,他爹和那些个姬妾才没敢把他娘给生吞活剥了。

如今让他更头痛的是,娘亲不知听了谁的挑唆,看着大有要收拾他小媳妇的架势。

他却不知道这事不光有外因,还有他娘亲的内因呢。

他老娘想翻身农奴把歌唱。

一室的沉默,除了杨毅若无其事的喝茶,其他人都不同程度的难堪和尴尬着。

姝眉只好再次挺身而出,对陈氏道:“说起来外祖家祖籍和儿媳娘家老家挨得很近,都离北都不算远。要说咱们上都哪里都好,就是再过两月的梅雨季节难熬些,倒是北都那时正是好时节。故儿媳有个不情之请,想请父亲母亲去北都住一段时间,一来避暑消夏,二来么~”

姝眉看到陈氏有些缓和的脸色,顿了下才问:“母亲应该很久没回故里了吧?”

陈氏立时脸显怅惘:“是啊!”

连老父去世,隔壁那个冤家闹得她也没回成。只得让还不到十五岁的儿子代自己尽的孝。

思及此,陈氏的眼圈又红。

姝眉忙道:“这二来呢,正因北都离外祖家的祖籍近,母亲方便可以圆一次回乡的心愿呢。三来,也让儿媳每天都能伺候母亲,尽尽孝心呢!”

陈氏眼睛一亮,确实很心动。

不仅可以亲自去老父坟前祭拜,尽尽孝心,弥补一下一直以来的遗憾了,还可以拿拿婆婆的款儿。

陈氏变得心情大好,正想说话,一旁的花姨娘忍不住插嘴:“

北都那里烽火连天的,恐是不安全,春天风大又干,不如江南养人,咱家夫人的身体~~”

她还没说完,杨毅的茶杯咔的放在桌子上。

吓得一屋子女人都一哆嗦,尤其花姨娘腿一软咕咚跪地上。

杨毅也不出言,黑沉沉的目光一扫,万马齐喑。

陈氏忙挥手让花姨娘退下。

万分狼狈的花姨娘终于明白,在这个少主子面前她只能是小顺子。

旁人退下后,陈氏看着儿子阴沉的脸,嗫嚅着:“她毕竟是你爹的姨娘呢。”

杨毅抬眼看她:“说话的一个是三品诰命,一个是三品诰命的母亲,哪有她一个奴才插嘴的?”

陈氏瘪了。

杨毅又道:“就按你儿媳说的办吧,过两个月接您去北都,就算父亲不去,您也去!儿子儿媳尽孝心哪个敢拦?”

陈氏听得腰杆一挺,随即又想到什么,又有点腰塌。

不过还是挺欢喜的应了。

那极给她仗腰子的儿子又开口了:“我还有事要做,找不陪母亲了!”

陈氏已经很知足了,忙道:“正事要紧,去吧去吧!”

杨毅起身欲走,见小媳妇还一动不动的站那儿,

浓眉一皱:“你还杵那儿干嘛?呱噪母亲这么半天,还不让母亲清净会儿?!”

姝眉心里吐槽:我去你个大尾巴狼!装!

不过这时要不就坡下驴、赶紧开溜那就是傻子!

姝眉赶紧唯唯诺诺。

见儿媳被儿子训斥,陈氏心里格外的舒坦,

但也怕惹儿子更不快,就赶紧也催姝眉回去,说自己乏了,要休息会儿。

姝眉乖乖小媳妇般跟在大尾巴狼身后告退了。

回去的路上,姝眉一直琢磨自己的婆母,能把丈夫的小妾、自己的情敌当心腹,这思路也太清奇了些,莫非是自己少见多怪?

一直大步流星走前面的杨毅忽然停了下来,

正想得入神的姝眉一个没注意,差点撞到他身上。

杨毅:

“想什么呢?”

姝眉脱口而出:

“想你娘啊!”

话音一落,就见杨毅眼神一深,姝眉立即醒悟改口:“想咱母亲!”

杨毅这才从鼻子里哼了下,也没再问,

又接着走一会儿后,才道:“母亲心肠不坏!”

姝眉连连点头,确实不坏,能把情敌当心腹,这心肠好的也是没谁了。

这样的人要成为队友,那坑面积可就很大了。

不过这些想法姝眉打死都不会告诉杨毅的。

在杨毅心里他娘亲那是必须尊敬,呵护的人。

自古至今伦理道德里最经典一句就是:天下无不是的父母。

经常的金科玉律,偶尔的对错难懂,爱恨难分。

就看你是站在哪个角度,又以那种身份了。

回到自己院子,姝眉这才发现院子的名字居然也叫“繁花坞”。

心里一甜,眼神就有些含情的瞟向杨毅。

而杨毅察觉到小媳妇的停顿,也正回头看她,一眼看到小媳妇那个脉脉含情的勾魂样儿,简直就是点燃了他的导火索。

二话没说一把揽过姝眉,半搂半架的往卧室奔。

姝眉现在最想做的事,就是回卧室到床上挺尸,

但绝对不包括和这厮一起挺,那还不真要了亲命?

急道:“你不是和母亲说你有事要做么?”

杨毅:确实是要“做”!这不就要开始了么?

感觉到杨毅夹着她的胳膊更用力了,姝眉更慌了:

“大白天的,你一大男人不去做事却回卧房休息,看不被人笑话死!”

杨毅敷衍:

“我先有事问你!”

说话间就到了卧室外间。

姝眉:这架势简直就是审问,感觉要被大刑伺候。

眼看就要进里间了,她更急了,双手扒住门框死活不撒手,

嘴里还嚷嚷:

“要问就在这儿问!我哪也不去!”

看得紧跟进来的麦香和雪碧简直要自戳双目了。

姑娘!咱还能再有点出息不?

姑爷!你能不能别这么土匪?!

唉!愁死几个丫头了!

可能感觉到身后丫头们深深的怨念,也被姝眉的赖皮样儿逗乐,再看到小媳妇眼里深深的戒备,还有脸上掩不住的倦容。

土匪杨终于良心发现了,转手把姝眉放到外屋的罗汉塌上。

姝眉赶紧正襟危坐,还吩咐几个丫头上茶点水果。

还郑重其事的:

“爷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

杨毅先对姝眉这个爷的称呼微皱了下眉,接着又有点不自然,天知道他啥也不想问,就想“做”来着。

仓促间,他先轻咳了一下:

“就是不知道你怎么想起请父母去北都的,你事先都没跟我说过。”

姝眉:我倒是想说,也得有机会啊!

再说请他们去北都很奇怪么?

姝眉真的问出了这个问题。

杨毅更不自然了,是不奇怪,我这不是在没话找话么?

于是有点支吾的:“那啥,那不是怕你晨昏定省的太辛苦么。”

姝眉心里冷笑一声:怕我辛苦,还当着婆婆的面那么一锤定音的,装什么装!虚情假意!

心里吐槽面上却是真诚的:“孝顺父母哪里还怕辛苦?再说我年纪小,就算白天累点,晚上好好休息下也就都补回来了。所以我最怕晚上休息不好了。”

说到这儿,姝眉看到杨毅眉毛一挑,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不由恶从胆边生,

接着说:“到时候大不了,我就歇在母亲的厢房,伺候母亲方便不说,也省的自己来回跑辛苦。”

我去!杨毅惊悚了!

原来小媳妇居然打的是这个主意?!

这可是点了他的死穴:到时候媳妇陪老娘,谁陪自己呃?!

旁边正捧茶的麦香差点没摔了茶杯。

姑娘啊!你这损人不利己的招数,不怕姑爷偷腥啊?

姝眉还真不怕,她对自己和杨毅都挺有信心。

杨毅能为自己憋这么多年,在这个婚前有通房就像餐前有开胃小菜的时代,他还是值得自己信赖的。

同时姝眉对自己也很有信心,至少近十年内她还是能管住杨毅的那根黄瓜的。

至于以后杨毅是不是能一辈子洁身自好,就看这十年两人的磨合,孩子和双方家世等等的筹码了。

姝眉是个理智型的女子,心里总是很清醒,虽然情感有时难免让行为不由自主。

杨毅没想那么多,他一直认定小媳妇这一棵歪脖树。

所以麦香的担忧完全没必要。

他唯一担心小媳妇到时候真的吊歪,让自己吃不到肉。

他坐那儿若有所思:

要不要晚点接母亲过去?

那时新婚才不到三个月,他的牙缝还没塞好呢。

男人在思考下半身的事时,请不要指责他的智商和情商。

当姝眉听到杨毅思考完人生后的提问就不足为奇了。

杨毅问:“刚嫁过来一天,你就对母亲有这么深的感情了?莫非一见如故?”

其实他是想提醒姝眉:舍不得你的人是我,离不开你的人是我,想着你的人哦~是我!是我!还是我!所以你得先陪我!

不会读心术的姝眉头上黑线如瀑布。

尼玛!我还一见钟情呢!

我这是爱屋及乌懂不懂?

还是怀疑我装孝心?

第五十六章 第五十七章 杨毅心路 姝眉回门

抱歉啊!前面发错了章节,只好两章并一章了!

第五十六章夫妻交流新婚蜜糖

要说姝眉对婆婆陈氏一见如故,从此相亲相爱那是扯淡。

婆媳关系能达到有敬少爱已属中上,注定争夺同一个男人的爱,这样的天敌之间能相亲相爱那纯属奇迹。

但姝眉又深知婆媳关系对夫妻情感和婚姻质量的重要性。

杨毅为她做过那么多,她就算只为了回报,也不该让杨毅夹在她和陈氏之间为难。

姝眉请公婆去北都的想法也不是应对当时尴尬的敷衍。

陈氏第一番话里就让她品出弦外之音,请陈氏北上的原因也正如姝眉当时说出口的那些。

不过最深处的原因是为了杨毅,目前也只是为了他。

所以虽然有点儿羞于启齿,姝眉还是小小声的嗔道:

“你没读过书啊?不是有个成语叫什么屋及乌么?”

杨毅耳朵多好使啊?

却非得一字一顿的重复:“爱屋及乌?”

姝眉红着脸喝茶不理他。

杨毅倒像回过神儿般,呲牙傻笑:

小媳妇说爱他呢!!!

大手一捞又把姝眉抓过来,搂怀里放大腿上就要揉搓。

他的孟浪,唬得麦香慌忙轰众丫头出去。

杨毅对姝眉好一番连啃带揉的,又差点擦枪走火。

而姝眉对新婚夜恐惧心盛,死命掐他腰间软肉,让他没得逞。

再说杨毅也觉得不能让小媳妇对那种美妙事总这么畏惧,所以先前他和母亲说有事,还真有事。

他原打算上午连功夫都暂时不练了,而是换成好好研究下另一种功夫,即床上功夫。

磨刀不误砍柴工,他得先去书房好好看书做做功课。

这样姝眉终于逃过一劫,被杨毅拍哄着呼呼大睡了。

陷入甜梦乡的姝眉最后一丝意识:终于躲过去了!

杨毅:怎么可能?欠我的都得还回来,而且还腊月的债还的快。

中午陈氏派人告诉姝眉,不用过去伺候。

姝眉一听,往后一仰又开始挺尸。

麦香又心疼又着急:这新婚第二天就算不伺候婆婆,也该和夫君一起吃饭吧?

自家姑娘这样子怎么行?

幸亏三爷身边没丫头仆妇,这屋里还都是姑娘自己带来的,否则~~

咬了咬牙,麦香正想狠心把姝眉叫醒,

好歹先把爷请回来,一起吃顿饭,再接着睡也行啊。

却听外间雪碧她们的请安声。

麦香心里一喜:这是爷自己主动回来了!

顾不得出去迎,就去推睡得正香的姝眉。

朦胧间听是麦香的呼唤,姝眉嘴里模糊的咕哝了句,反而用被子把自己裹得更严实,一翻身又接着睡去了。

麦香急得忘了叫三奶奶,姑娘都出来了。

杨毅大踏步进来就看到这一幕,小媳妇把自己裹得跟蚕宝宝似的,任人怎么招呼就是不醒。

常年面瘫的他眼里立时溢出笑意。

他挥手打发出急着给他行礼的麦香,坐到床头看着睡得香喷喷的小媳妇,

磨磨牙又磨了磨爪,最后还是忍住了,先让她养好精神吧!

毕竟晚上还要连本带利还债呢。

出了内室,杨毅悄声吩咐麦香,饭菜摆在偏厅,他在那里吃就行。

把几样三奶奶要用的单放着,过半个时辰热一下,再唤你们奶奶起来吃。

杨毅这一通吩咐,让麦香和雪碧她们齐齐替自家姑娘念佛,

姑娘真真好命!找了个这么体贴入微的好夫婿。

只有黄衫惊掉一地眼珠子,这,这明显不是少主子的画风啊!其中肯定有阴谋!

要不说熟人可怕,总能透过现象看本质。

杨毅还真没麦香她们想得那么完美。

倒是黄衫的猜测接近事实那么一丢丢。

他的想法很简单,把媳妇这只小羔羊养的肥肥的,晚上宰起来才带劲。

男女思路差异之大,真是天壤之别。

也许能维持一生的美丽误会才是唯美。

半个时辰后,还没等麦香几个去唤姝眉,杨三爷又回来了。

他亲自叫媳妇起床,却因态度不认真,没有叫起来。

干脆就在床上喂了姝眉碗滋养粥和两个小包子。

完事让媳妇肉偿了他的殷勤。

虽然没动真格的,但是上午刚学的理论大部都用于实践了。

效果不错,媳妇又软成面条了。

晚上的豪华大餐值得万分期待。

姝眉睡到下晌才自然醒。

麦香进来帮她梳洗时,把她睡着时院子里发生的事一一汇报了下。

其中重点说了三房庶女杨梅来过的事。

姝眉奇怪麦香怎的没叫醒自己,她可不会让自己给人留下大白天睡懒觉的把柄。

没等麦香解释,可乐就喜滋滋的接口:

“还不是咱们爷给拦了?对六姑娘说您正忙着呢,清点明天上族谱、见族人时需要准备的礼物什么的。”

姝眉听了这话虽然假装撇嘴,却控制不了嘴角的上翘。

麦香倒是谨慎的又说了一番话:“奴婢看这位六姑娘和咱们爷的关系似乎不错,在书房和咱们爷还说了一会儿话。就奴婢看,咱们爷除了对咱们姑娘,很少对别的女子这么假以辞色过。”

姝眉倒是没太在意,杨毅少小离家,除了和他祖父,连和他的亲生父母都不太亲热。

和个隔房的庶女能有多少兄妹之情啊。

这次姝眉倒是猜错了,杨毅对这个杨梅还真有几分不同,说起来就话长了。

这个杨梅的生母是杨毅三叔杨叔全的战地红颜,一直陪他征战四方。

要较真起来,正牌的三太太都得让她三分。

后来杨毅三叔在北疆战场受了重伤,当时还是杨毅拼命把他救了出来,但是因为伤势过重不久就去世了。

那个妾在三老爷临终前竟先服了毒殉夫。

杨叔全临终把她留下的双胞胎儿子和一个女儿都托付给了杨毅。

要知道当时杨毅还是个少年呢。

三老爷之所以非把心爱之人的亲生孩子托付给他,因他知道杨毅非池中之物,他要是答应拉扯那几个孩子,孩子们将来肯定错不了。

这也是杨叔全为自己殉情的爱妾能做的最好的安排和回报了。

杨毅面对濒死的亲人重托,哪好意思说不,再说他也对那个妾的烈性心存一分敬意,也就答应了。

其实他不知这是一个做妾的母亲,为自己亲生孩子们能做的最后一搏了。

给三叔治丧期间,得知那个小尾巴一样追着他的庶妹小名叫梅梅,和他心尖上那个女孩的小名眉眉同音不同字,也就让他多了一分耐心。

这些姝眉都是不知道的,所以日后为此还受了点小气。

收拾好后,姝眉又得去婆婆那里伺候晚饭了。

这次杨毅没有同行,还在书房研究“学问”。

到了伴香斋,姝眉刚行完礼,陈氏就责备道:“听你六妹说,你一下午都在打理明天见族人的礼品?那些个事交给下人办即可,何须你个当主母的亲自动手?连带还怠慢了自家小姑!”

姝眉心里一堵:怪不得说小姑多了是非多,这还不是亲小姑子呢,新婚第二天就给自己小鞋穿。

可不管心里如何别扭,姝眉嘴上还是恭恭敬敬的应是,神态举止没有表现出丝毫不豫。

见姝眉的态度良好,陈氏倒没话说了。

又想起什么后,还变得有点不自然。

墨迹了一会儿,她才硬着头皮说:“上午毅哥儿想接我北上的事,我看就作罢吧!”

姝眉奇了:这可真是朝令夕改,上午答应时明显挺高兴的啊!怎的一中午就变了卦?

还没等姝眉张嘴,陈氏又接着说了:“家有长辈,一个做儿媳的哪就好意思到处跑了?再说你公爹还得做学问,去了北都也没有相投的诗友,反倒不自在了!”

姝眉心里堵了三堵,亏自己亲娘还说婆婆是个性子软绵不刻薄的呢。

听听这小话绵里藏针,扎的人骨头不疼肉疼的。

还有她那公爹,还好意思说做学问,一把年纪连个秀才都不是。

一身不担半点家事外事,天天酸文假醋依红偎翠的混日子,他还怕不自在了。

其实姝眉还真高看了她婆婆,她这一套话算是别人给打的草稿,她背了一下午才这么熟练运用的。现在说完了,就巴巴等姝眉反应。

姝眉心里转了转,言辞恳切的劝婆婆回心转意。

还说:“三爷因为您能去北都,心里不知多欢喜呢,您这一反悔,他不定多伤心呢!您就忍心?”

陈氏一听慌了,她再面也知道,在这个家唯有儿子才是她的靠山。

要是儿子恼了,她可彻底没指望了。

正想再反悔,身后的花姨娘赶紧端茶过来,挡在她和姝眉之间,背对着姝眉把茶送到陈氏手里。

也不知这么会儿,二人怎么过的电,等花姨娘退开后,陈氏心不慌了,悔不反了,端起婆婆款儿:

“这事就看你的了,一个为人妻的连自己夫君都劝慰不了,还有啥用?”

姝眉:妈蛋!这个花姨娘还真是个搅事精!这个婆婆也太奇葩。

你说你不亲香自己的儿子儿媳,偏偏对一个心怀鬼胎的妾言听计从,这是闹那样儿?

所以说猪队友比神对手更可怕,她会是你永远的痛。

姝眉忍着头疼还想再劝劝,哪知陈氏难得雷厉风行,连晚饭都不要她伺候了,几句话就把她轰了出去。

把个姝眉心塞的不行。

回到繁花坞,姝眉正寻思怎么和杨毅交待奇葩婆婆的出尔反尔呢,杨毅就回来了。

他的面瘫脸居然有点阴沉,让姝眉要说出的话又咽了回去。

杨毅哪会看不出媳妇的欲言又止,心里叹了口气,

主动说:“我知道母亲不去北都的事了!”

姝眉小松了口气,可还是得描画一下:“我苦劝了母亲,可她连晚饭都没让我伺候,不知道是不是我哪里做的不好?”

杨毅拉过她抱了抱,才说:“小心眼儿!跟你没关系!”

心道:其实是有关系。

可这惦记儿媳嫁妆的丢人事,他可万万说不出口。

原来中午陈氏刚和二老爷一说北上的事,二老爷就翻脸了。

要知道他无事一身轻,轻的也包括荷包。

又因为还没分家,除了府里的月例,他几乎没有额外的收入。

而他的“雅趣”收集各色红粉佳人,又是极烧银子的爱好。

穷还贪婪的人最可怕。

表面斯文讲究的二老爷,背地一直挥霍的是正妻陈氏的嫁妆,养他那一院子的红袖添香。

为了拿着方便,还特意勾搭了陈氏身边的小顺子,也就是后来的花姨娘。

你看杨二老爷在别的方面废物点心,这方面的歪心眼儿倒是十足十的。

只是陈氏的嫁妆也不是长江水总不枯竭,这么多年下来,被他搜刮的也差不多了。

再有随着杨毅的长大和越来越出息,二老爷对这个他一直视为无物的儿子越来越忌惮。

连带对陈氏的搜刮也不敢太肆意了。

荷包憋了,哪里还有新的佳人肯入围他的伴香斋?

他已经好几年没有添新香了。

这回儿子娶了个嫁妆在杨家媳妇里最丰厚的,让他那颗穷而贪婪的心又大动了。

儿子儿媳不几天就回北都,儿媳那么丰厚的嫁妆不可能都拉回去,只要让陈氏以婆婆身份要过库房钥匙,那还不就成了他的取宝盆?

至于被人发现被人笑话,那不是有陈氏在前面顶缸么。

本来二老爷的计划相当完美。所以一听陈氏这个冤大头也要跟着北上,完美计划马上泡汤,能不炸毛么?

他先对陈氏一顿冠冕堂皇的斥责,再和因被姝眉不待见而怀恨在心的花姨娘一拍即合,联手轻松搞定了陈氏。

陈氏又跟皮影人一样被他们牵着打发走姝眉。

只等那小两口一走,二老爷就要欣欣然开动。

杨二老爷不知他为什么那么怕兔崽子杨毅,就是因为他不知道的杨毅都知道。

姝眉刚回自己院子,杨毅就得知了他娘不去北都及真实版的原因。

因此面瘫杨毅难得的有了脸色。

杨毅先安抚好小媳妇,又对姝眉说:“后天回北都,先留下黄衫和雪碧两个吧,让她们把你的嫁妆里暂时用不到的大件,库存封好外,别的都拉回北都。分两批拉,咱们回时拉一批,让黄衫雪碧压船再拉第二批。”

姝眉吃惊的看着他,不明就里。

杨毅躲闪了下眼神,又理直气壮起来:

“将来北都会有大变,早晚咱们得常住哪里,你就信我吧!”

姝眉眨眨眼,有大变?

看他不欲再解释,也只好先应了。

其实姝眉也挺乐意拉走嫁妆,自己的东西还是放自己身边才最稳妥。

在书房近一天的潜心研究,杨毅不愧是武学奇才,学床上功夫也是一日千里。

尤其再加上对姝眉不能说的愧疚和怜惜,到了晚上吃大餐时,杨毅格外的耐心和温柔,一直等小媳妇不再紧绷,软滑成丝绸,他才温柔行事。

两人同时舒了一口气,一个是庆幸不那么疼了,一个是舒服的。

朦胧中姝眉感觉出这个粗犷彪悍的男人,对自己小心翼翼如珍宝,虽然身体还有些不适,心里却如有蜜糖融化。

不知不觉伸出手搂住他的脖颈,小小的迎合。

小媳妇有任何一丝的变化都被杨毅看在眼里,他心里的蜜糖早就被春水般的小媳妇融化了。

夜已深,星河灿烂。

有人像一叶无助的小舟在狂风巨浪中剧烈的颠簸。

有人策马狂奔,快乐如像节日的烟火,一轮一轮的炸开……

有人心里高唱:我欲成仙!快乐齐天了!

炮弹炸了一轮又一轮,小舟眼看被颠簸撞击的支离破碎,节日的烟火才缓缓落下。

终于心满意足的杨毅,给怀里已经有点不省人事的小可怜儿清洗了下,心里浸满蜜汁儿的拥着小蜜糖沉沉睡去。

天边才现鱼肚白,整个繁花坞还在沉睡中。

一只早起的小鸟,间或清脆的啼叫,像是要唤醒伙伴。

深入骨髓的军人素质,让杨毅天天雷打不动的晨起练功,今日也惯性的早早醒来,却是第二次没有按时起身,第一次当然是新婚第二天早上。

他想放纵自己,因为怀里的至宝。

借着微弱的晨光,看着这个如春睡海棠般的少女,依赖的紧紧偎在自己怀里,正睡得安稳香甜。

杨毅的心从未有过的温软和充实。

从小他便不知父爱如山,有记忆后母亲也从不是他避风的港湾。

好在祖父和陈峰间或充当了父亲的角色,弥补了不少他在这方面的缺憾。

至于柔软的母性光辉,他几乎没怎么享受过。

祖母和外祖母都是极刚硬强势的女子,在他心里和祖父舅舅没大区别。

亲生母亲给他的更多的是柔弱无助以及眼泪。

使他很小就有了男人的担当,早早充当母亲的保护伞。

他拼命练功长能耐,早早就上战场厮杀,就是想让自己足够强大,抢自己想要的,有能力保护自己想保护的。

这样的他刚毅果敢,不苟言笑。

习惯凡事计划,运筹帷幄,让一切都在自己手里掌控。

因此他从不肯懈怠,也不能。

然而那年在周家老宅的那个春日,面对那个如迎春花绽放的小小少女,活泼灵动的娇俏,还有盛满快乐和阳光的一对小酒窝,杨毅微醺沉醉了。

不知是因为春意和阳光,还是因为那个少女。

他第一次知道女子不仅是娇弱、忧郁和只能躲他身后的,还有这样鲜花般、阳光般、甜酒般的。

让他想采摘,想拥抱,更想一饮而尽。

一旦明确自己的心念,杨毅便毫不犹豫的开始行动,步步为营的算计。

连皇子口中他都敢夺食,而且更加激发了他强烈的占有欲。

一次次登堂入室就是宣告自己的所有权。

现如今他终于得偿所愿,方知他的所得简直物超所值。

杨毅清楚的很,怀里的这个女子对她在意的人,心有多么柔软。

对她不放在心上的又是一丝不肯为之委屈自己,连皇家的泼天富贵她都不屑一顾。

可她会为自己忍受母亲的为难,还真心实意的尽孝心。

他怎么可能不对她爱如珍宝?又怎么可能让自己心爱的人受委屈?

柔情满溢的杨毅在姝眉的额头,双颊,嘴唇落下一个个热热的亲吻。

这样的温存不知持续了多久,怀里被折腾一晚的小可怜儿依然睡得一无所知。

直到麦香在门外轻轻扣门,今天要拜家庙、上族谱、会族人,好多事情要做呢。

杨毅不舍的看了看怀里的小人,听麦香又唤了好几声,才狠狠心叫醒她。

姝眉被杨毅扶起来,慵懒娇柔的样子又让他狼性大发……

这下让姝眉彻底清醒了!

这个流氓的叫醒方式也让姝眉彻底开眼了,羞恼的恨不得咬他一口。

可全身酸软无力的让她力不从心,只能娇喝:

“你还有没有完?还让不让人活?”

流氓杨一边手上活不停,嘴里还污言秽语……

姝眉:我该怎么办那?我也很绝望啊!

老天怎么让我遇到这么个软硬不吃,还死不要脸,搭理不起,你居然还躲不开的啊。

老天终于听到姝眉的惨痛哀怨,麦香再次敲门,还特意略抬高声提醒里面的小夫妻还有大事呢,不能误了时辰。

流氓杨这才不情不愿的住了手,被姝眉轰赶着穿上里衣,去隔间沐浴了。

麦香进来,正看见仅着里衣的姝眉挣扎着下床。

刚一落地腿一软差点没摔了,幸亏麦香疾步赶过去一把扶住。

姝眉顾不得羞,咬牙恨声:“这个该死的大尾巴狼!”

逗的麦香差点没笑出声。

小夫妻匆忙收拾好,简单吃了点饭,赶去杨家祠堂。

一番仪式过后,杨家族长在族谱上,把姝眉的姓氏写在杨毅名字旁边,她就正式成为了杨家妇。

一般的新媳妇需过了一个月的观察期才能上族谱的。

杨毅有情况特殊,马上要携妻北上。

再加上他是目前老杨家最出息的子弟,谁也不会找这个不痛快。

所以姝眉夫贵妻荣,才新婚三天就能上族谱。

接着拜见各位族亲。

杨家祖籍本是在北都,因为历经数代都陆续南迁,现在北都几乎没有族人了,所以上都族亲还真不少。

正当姝眉打起精神,要全力周旋时,有宫中来人急传杨毅,说是顺带姝眉也一起去宫里谢恩。

事出突然,族人也来不及一一见,新婚小两口赶紧整装,准备出发去京城谢恩。

幸亏原就打算明天走,所以需要收拾的东西也不多。

让姝眉疑惑的是原来没有进京谢恩这一出安排啊?

可现在也来不及问杨毅了。

打仗一样收拾好,两人赶往定安伯正院辞别。

杨家人基本都在这了,简单的互相道了别。

杨毅临行时忽然似不经意的对祖父定安伯说,他留下几个人帮姝眉分两批运嫁妆,以后怕是长居北都,用起来也方便。

定安伯面粗心细,嘴上满口答应,心里一下就猜到可能是自己那糟心二儿子作妖了。

牛眼瞪向杨仲文,吓得二老爷跟小鸡子似的。

姝眉才见过她公爹短短两面,第一次是认亲时,他还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现在却只被祖父一瞪就怂成这样。

姝眉暗暗为自己这对奇葩公婆感慨:这得是多么剧烈的基因突变,才让这两只生出杨毅这颗正苗啊!

交代好留下的雪碧和黄衫以及李源等人诸多事宜,夫妻这就匆匆骑马坐车赶奔码头。

上了船都安顿好后,只剩两个人时,杨毅才对姝眉说了实话:

那个刚接的旨意是假的,真实的是北疆军中有急务,要他尽快赶回。

他不放心留下她一个,所以假传需进京谢恩,为得就是能带她一起走。

轻易就被感动的姝眉,破天荒的主动双手抱住杨毅的腰,

撒娇似的:“夫君你真好!”

好男人也需要适时及时的鼓励,才能更好。

被电到的杨毅心里别说多受用了,

面上嘴里还装不以为意的:

“这么点小事儿,看你那没出息的样儿!”

手上却不听指挥的到处作怪。

腻歪好一会儿,才又说:

“可我只能送你到京城,到时候我就得轻舟快行先走。到时候你和大哥、二嫂、霁哥儿他们一起走,路上有个伴儿。你和他们一起回娘家,多住几天也使得。嗯,再把霁哥儿接着去北都咱家住。”

说到这杨毅顿了下,亲了亲姝眉的小嘴儿,低低的:“只是我不能陪你一起回门了,你别生气!嗯?”

一听这话,姝眉欣喜若狂可又有一点小疑惑,照杨毅这条饿狼恨不得顿顿都吃肉的脾性,他怎么可能这么痛快放自己回娘家?

还支持带霁哥儿这个大灯泡?

媳妇疑惑的小眼神,杨毅哪有不懂的,他正因此恨得不行呢:

回北都他就得立即赶赴前线,因为京城刚发生的事,防止叛军和鞑靼人因此的异动,他怎么也得在前线牢牢守三个月。

这才刚敞开肚皮吃了一顿肉,就又得断顿了!

还有比他更悲催的新郎么?

也许就和周霆有一拼吧。

悲愤的杨毅又下死力气收拾了小媳妇一顿,趁离京城还有一段时间加个班吧。

不管多么不舍,京城到了,分离是势必的了。

杨毅走时和候在码头的周大顺接上头,两下一碰就分头行动了。

看着杨毅杨帆远去,姝眉的心里格外空落落的。

好在很快大哥、二嫂和霁哥儿也到了。

大家都围着她问长问短亲热的不行,好像有多久没见了似的。

姝眉也觉得有点恍如隔世。

欣喜之余又觉得奇怪,大嫂怎地没来?

张晴的解释是,大嫂久不回家,要在上都多住几天。

姝眉听了就更奇怪了,按说二嫂张晴有孕,最该在娘家多养几天,怎地倒是最守规矩的大嫂这么想的开了?

可看大哥的脸色很有些颓累,也就没再多问。

彼此关心了一番后就各自去休息。

一路有兄嫂幼弟相伴,姝眉又成了无拘无束的周家眉眉。

不过她会偶尔走神,眼前飘过狼影。

还有她也没有注意到大哥脸上偶尔的走神。

四月底的真定,空气里到处弥散着槐花香,这是姝眉在这个季节最熟悉的味道,正是北方家乡的味道。

回到娘家的姝眉像浅滩上的小鱼儿又重回到大海,无比的鲜活自在。

和祖母说古,跟娘亲和爹爹撒娇,和闺密兼二嫂说女人之间的私密话,跟小弟霁哥儿嬉戏。

差点忘记自己已经是杨周氏。

但王氏没忘。

她知道虽然杨毅现在不在北都,但如果姝眉待在北都的新家里,让杨毅知道家里有个人在等他,无形中他在战场搏命时,就更多几分小心和稳妥。

所以她只许姝眉在家待十天。

这让姝眉不依的跟三爷撒娇着告状:

“娘亲把我当泼出去的水了!爹爹你可不能不要女儿!”

女控三爷很想和媳妇抗争一下,可是媳妇的考虑也是很重要的。

尤其自家已经有两对小夫妻两地分居呢,

老二那对儿还好,一直如胶似漆的。

老大这对儿~~唉!

闺女要不咱这次就算了!

看自己老爹那个拉心扯肝还犹犹豫豫的样儿,姝眉就知道爹也靠不住了,不由的委屈起来。

最后还是王氏耳提面授的给她讲道理,

她用食指点着姝眉额头:

“姑爷在战场搏命,你在家老老实实守着,他心里有盼头更有了根,念你一辈子情义。至于和我们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我把话放这儿,早晚咱一家子都会在北都聚头!”

姝眉这才破涕而笑。

让王氏又是一顿数落,都成了亲的人了,弄不好就该当娘亲了,还这么孩子气了等等等等。

有娘亲的数落是温暖是福气。

最后应杨毅的邀请,也考虑到姝眉一个人在北都的宅子里确实孤单,王氏最终同意霁哥儿和他姐姐同去。

姝眉姐弟再次启程去往北都。

姝眉的新家早有周来带人去杨毅买的府邸收拾打理了。

王勇之也派了不少下人帮着。

姐弟一到就可以拎包入住。

杨毅买的这个宅子是个三进院,小巧别致,细节处有点江南风格,据说是个南方来的官员始建的,但是大格局还是北方布局。

姝眉相当喜欢,她就喜欢布局舒朗,细节精致的风格。

在别人看四不像的,倒是格外对她的胃口。

她和霁哥儿一到北都这个新家,就撒开翅膀。

一连两天把整个府邸,几乎角角落落都探了个遍。

没有长辈,没有外人,主子只有这姐弟。

姝眉心中的小人叉腰得瑟:这就是老娘的地盘了!

从此我就是这里的老大了!

哈哈!哈哈!

看着姐姐一脸奇怪的表情,好奇宝宝霁哥儿又发问了。

姝眉得意的:“这里就是咱姐两的天下了!有没有占山为王的赶脚?”

霁哥儿撇撇嘴:

“姐姐这是老虎不在家,猴子称大王!”

姝眉佯怒:

“我怎么就不能是老虎了?”

霁哥儿不畏强权:

“姐夫才是老虎!”

姝眉一仰头傲娇的:

“我才是!”

霁哥儿毫不留情的继续拆台:

“你是老虎怎么还让姐夫欺负的哭鼻子?”

姝眉有点懵:他啥时候看到杨毅欺负得她哭鼻子了?

周霁提醒她:

“你刚回咱家时,见到娘亲就哭了,后来你们偷偷说悄悄话时,你又哭了!除了姐夫还能有谁欺负你?”

姝眉老脸一红,原来说的是那个呀!

那是刚回家,娘亲偷着问她新婚夜的情况。

想起那晚自己遭的罪,见到亲娘的姝眉又委屈矫情起来。

哪知被弟弟偷偷瞧见了。

真实原因姝眉是没脸和弟弟说的,支支吾吾:

“你个小屁孩懂什么?我那是见到娘开心的!”

霁哥儿一脸:拉倒吧!谁还不知道谁啊?

但他忽然又想起什么,一脸神秘的凑近姝眉:

“姐!我给你做了个好玩意,保准你能在姐夫再欺负你时轻松把他给收拾了!就看你有没有胆量使。”

姝眉奇道:“什么好玩意这么神奇?”

霁哥儿嘻嘻一笑:“我用老舅给的那小块乌木给你做了个手串。”

姝眉先是嗔道:“那么贵重的东西,你都敢嚯嚯,怎的不留着给祖母和娘亲做个什么?”

霁哥儿解释:“爹爹说东西长短太小,做什么都不太合适,让我拿着玩,我寻思磨成小珠子做手串还是可以的,珠子小给祖母和娘亲都有些不合适,给姐姐正好。”

姝眉宠溺的捏捏他的小脸:“好!这么惦记姐姐,姐姐谢谢你啦!只是这手串怎的能治你姐夫呢?”

霁哥儿对姐姐对待小孩子似的举动,本能想反抗,但是想到姐姐孤身在别人家,挨了欺负还逞强,也挺可怜的。

算了!不和她计较了。

接着解释:“手串珠子里面有机关,姐夫欺负你时,给他一下,包他浑身无力欺负不了你!”

姝眉有些惊悚了!

自己可爱纯洁的小老弟什么时候黑化到这种程度了?

周霁被姐姐的眼神盯的有点虚,本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原则,他卖哥哥不手软:

“那不是二哥说的么,姐夫肯定会欺负姐姐,我们做兄弟的得给你撑腰!”

事实是,迎亲那天,周霆看着被大哥背出门的妹妹,再看到一旁春风得意的杨毅,妹控心里极不痛快,在后面叨叨咕咕,什么一朵鲜花插到牛屎上了,什么敢欺负我妹妹看我揍不死他了~~

这些叨叨被霁哥儿听见,就问他:“姐夫真会欺负姐姐么?”

周霆想到很快的洞房花烛夜,脱口而出:“那是肯定的!”

但是又马上觉得不妥,描补道:“跟你个小屁孩说,你也听不懂!”

而后扬长而去。

周霁被父母和兄姐们疼宠娇养,某些方面被养的单纯了些,一心想的是姐姐真挨欺负,他得怎么保护姐姐。

心道:“自己目前没大哥和二哥的能耐,得想个啥办法帮姐姐呢?”

后来就歪楼到整个暗器,让姐姐危机时候救个急。

但他也不是真单纯,东西是做了,却一直没给姐姐。

因为他得亲自观察确定一下,姐夫是不是真的会欺负姐姐,而后再定夺给不给姐姐那东西。

今天话赶话才说了出来。

第五十八章 杨毅有家 箐箐申冤

姝眉听得心里阵阵暖意,亲昵的用额头碰了碰他的,说:

“有哥哥们和你在,姐姐就挨不了欺负,也有底气和你姐夫把日子过好!宝贝弟弟!你就不用担心姐姐了!嗯?”

周霁对姐姐的亲昵既有点窘又很受用。

他最喜欢和姐姐一起了。

姐姐温柔而有趣,让他觉得日子是那么丰富多彩,他真的舍不得姐姐嫁到别人家。

但是,唉!但愿姐夫懂姐姐的好,更知道珍惜才好。

虽然有了姐姐的保证,小少年周霁还是有些操心呢。

姐弟两聊得正开心,忽见一只鸽子落到窗台上,咕咕的叫着,歪头看着她两。

姝眉惊喜的叫道:“这不是翠羽么?”

此翠羽不是彼翠羽,翠羽离开姝眉时,把鸽子翠羽和另外一个叫灰羽的都给了她,为了让她和杨毅通信方便。

姝眉走过去,抚摸了下它小小的头,取下信筒里的纸卷。

霁哥儿也凑过去想看。

姝眉刚展开小纸卷就忙合上,有点不自然的让霁哥儿去给鸽子喂吃喝。

周霁撇撇嘴,肯定是姐夫写来的,要不怎地找借口支开自己?

哼!真是女生外向!

但还是听话的按姐姐说的去做了。

打发走弟弟,身边没有旁人了,姝眉才做贼似的又偷偷打开纸卷,上面正是骚包杨毅的字:

宝贝!乖乖在家等我!回去使劲疼你!

姝眉的脸烧得辣辣的:

这个没脸的!也是中过秀才的人,情书一点文采也不讲究,直接就是流氓话。

话说我刚回家,并没来得及通知他,他怎么这么快就知道了?

事实杨毅这纯属瞎猫碰死耗子。

他先收到黄衫用鸽子发过来北都和京城的信息,也没有什么回复的,就让鸽子跑了趟北都自己的新家。

假想小媳妇在家等他,他过过干瘾。

哪知他撞了狗屎运,或者说他幸运的遇到个通情达理的丈母娘,小媳妇居然真的在,鸽子还带回了媳妇的回信。

娟秀的小字及上面似乎透着羞意的回信:嗯,我就在咱们家等你,你要好好的!

这简直让杨毅要对月狼嚎了!咱们家,媳妇等自己!我要好好的!

嗷嗷!

爷也是有家有室有期待的人了!

那边姝眉可不知杨毅的狂喜,想当初写回复信时,她一会儿诗,一会儿词,一会儿正经点,一会儿调侃些,废了好几个小纸条。

直到周霁带着翠羽鸽子回来,她才匆忙写了两句不诗不词的话打发了。

刚从甜蜜慌乱中清醒过来,就因周霁的一句话,让她多了一丝莫名的担忧。

当时周霁看着翠羽鸽子飞走的影子,喃喃道:

“我在姐姐出嫁那天看到翠羽姐姐拉走一个人,特别像林姐姐。”

姝眉吃惊的拉住他的手,忙问到底怎么回事?

周霁回忆:

迎亲那天,姐姐被大哥背出二门时,他无意看到一个瘦弱小厮哭得稀里哗啦,不禁多看了一眼。

竟然觉得那人特别像林箐箐,就是脸色黄黄而憔悴。

他刚想过去问问,却见翠羽急急的把那人拉走,他也就再没机会问了。

听周霁说完,姝眉忽然想起周叔护送她回来,曹姑姑和翠羽却都没回来。

她原以为二人都因好不容易回次京城,可能是要多住一段时间。

现在想来有点不寻常,曹姑姑的孩子因太年幼不易长途跋涉,被托付给王氏暂时照顾。

曹姑姑再也不会因为访友,就大喇喇让王氏照顾自己孩子那么长时间。

那些倒也就罢了,最关键的是翠羽现在跟着曹姑姑,定然知道林箐箐姐弟的藏身之处。

林叔叔的事还未了,她们姐弟不易抛头露面。

连姝眉到北都都没敢立即去探望她们,怕引人注意带给他们危险。

如果周霁看到的那个小厮真的是林箐箐,那曹姑姑翠羽肯定都知道的。

林箐箐这样乔装打扮不会只是为了偷偷给自己送亲吧?

最最让姝眉疑心的是大嫂张清敏的至今未归。

她和大哥不说如胶似漆也是情投意合,怎么可能让大哥一个人回来?

还有大哥当时颓累的样子,现在想想真不像他一贯内敛的常态。

姝眉忙又细细的问了周霁他们送亲后的情况。

周霁认真回忆,婚礼午宴后他们离开定安伯府,去了大嫂娘家。

可到了晚上,大哥对他说京城有要事,得连夜赶过去,让他改日和大嫂一起去京城聚头。

他以为大嫂怎么也得在娘家住两天,谁知第二天傍晚大嫂就叫他一起去京城,赶路还特别急。

刚到京城,马上由二嫂把他接到二嫂娘家。

一直到第三天去码头时他才看到大哥,却没看到大嫂。

周霁说完这些,有点迟疑的对姝眉说:

“在回来的船上,我觉得大哥似乎不太开心,我原以为是因为大嫂没和他一起回的缘故。”

姝眉越听越不安,大嫂和大哥之间一定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

还有林箐箐八成是去了京城,会有什么事让她一个弱女子异装上京?

还有大哥大嫂之间的不愉会不会和林箐箐有关?

满脑子问号的她再也无心逛新家,让麦香打发人去请周大顺。

周大顺对林箐箐的事肯定清楚,对哥嫂的事也定知情些。

焦急的等了半天,麦香的回复却是:周大顺把她们送到北都后,说是去接曹姑姑,便立即返回京城了。

姝眉越发肯定有事情发生,只是她转来转去想不出和谁探听。

老舅一家回乡参加表妹小红的婚礼了,再说老舅也未必清楚。

按说直接问大哥最好,他任职的地方离北都也就一天的车程,跑一趟很容易。

可大哥那个万事一身扛的性子,估计就算自己亲自跑一趟,也未必问出实情。

姝眉愁得满地乱转。

周霁也觉得事有蹊跷,明白姐姐为什么发愁。

他转了转眼珠子,忍不住还是跟姐姐提议:

“我觉得我姐夫可能知道!”

姝眉脚步一停,奇道:“你咋会这么认为?”

周霁鬼机灵的说:

“我忽然想起从京城坐船回家时,大哥曾给姐夫写过信,内容他没告诉我。那个时候大哥急着给姐夫写信,没准说的就是咱们想知道的。”

姝眉想想也有可能,但是大哥给杨毅写信干嘛?按常理大哥是不会把家丑告诉别人。

想再多也白想,姝眉决定死马当活马医吧。

这时正好信鸽再次传来杨毅的回信。

姝眉先是在信里回应了杨毅的激情澎湃,甚至突发奇想,在夫君两个字上,用自己涂了玫瑰红口脂的嘴,轻轻印了个红唇痕。

嘻嘻!隔空勾搭一下下大尾巴狼。

但她在信的最后用一种委屈的口吻写到:

我把夫君当依靠,事事信赖。哪知夫君却把京城大哥他们发生的事,对我瞒得严严实实。

害我道听途说,一知半解,徒增烦忧,夜夜忧心都失眠了。

嘿嘿!直接诈一下。

收到小媳妇回信的杨毅,先被那个小妖精的红唇印痕给电到浑身充血差点爆体。

咬牙切齿的发狠,等他回家非把小妖精狠狠收拾个彻底,看她还敢不敢这么勾搭人。

不过好歹留她一口气,看看她还能不能弄出点别的花样。

等看到信的最后那几句,杨毅先被逗笑:小妖精鬼心眼儿还不少,兵不厌诈都会用了。

后又忍不住眼神一暗:

大舅子的事虽然关系到国事,但也涉及不少家事,且不容乐观。

他本不想告诉姝眉,怕她忧心。

可现在既然已经被她察觉,依着小媳妇那性子,不弄明白是绝不罢休的,没得来到处瞎打听,更添担忧。

不如索性告诉她,也好有个心理准备。

于是杨毅详详细细把事情的前因后果给姝眉写了厚厚一封信。

这次信鸽是载不动了,用了心腹之人快马给她送去。

事情还得从林箐箐说起,太子派人寻找她们姐弟,为得是从她们手里拿到一些证据,就是林士海藏起来的那些。

有叛逃的四皇子和鞑靼人勾结的,还有现任户部尚书贪赃枉法的等等。

要说林士海幸也不幸。

幸运的是他先是手握证据,后有刚烈贤妻为他脱了背锅之灾,还有机会用证据洗冤翻身。

可不幸的也正是这些。

他的前任自知事情一旦暴露无法脱身,还得连累家小,遂自杀以求保全家人。

可他又不甘心白死,把自己偷偷收集的证据藏在一个地方。

这个地方只有下一任县官才有机会找到。

继任者也许会为脱嫌疑把这个公布于众。

到时候也算给自杀的人报了仇。

林士海果然发现了那些证据,经过他的秘密探查,也确实查到一些蛛丝马迹。

正当他想上报以证清白时,发现早就有人盯上了他。

他出示证据之时就是他命丧之日,恐还有被灭满门之大祸。

几番挣扎,林士海不得不效仿前任,再次把证据藏起来。

但他并不想窝囊的自杀,他想等个清白,就有了后面发生的事。

不仅搭上了妻子的性命,他还在流放途中被人暗算,中毒后一直昏迷不醒。

幸被原太子现新君派人救下。

他人虽然清醒了,可身体极虚弱,每天都是昏昏沉沉的。

而且他的妻子怕证据旁落,又换了地方藏匿。

因此林士海虽然告诉新君有证据,却一直没找到。

后来新君的暗卫找到林箐箐姐弟,她姐弟两对林夫人藏匿证据一事也是一无所知。

这样林士海还是无法洗脱罪名,林箐箐姐弟也依然无法见天日。

新君想以此讨伐逆贼,清除内鬼也因证据不足无法立即行动。

可怜的林家姐弟此时才得知自己母亲早已惨死。

悲痛欲绝的林箐箐不甘母亲枉死,父亲含冤。

趁曹姑姑她们给姝眉送亲,请求一同前往。

她跟弟弟和别人说为了尽好友一场的情义,事实更是为了去姝眉父母现正在的官邸,找她父母也在过的这个地方的证据。

为了掩人耳目她让翠羽给她画了装,扮成小厮模样。

因为她终于想起和母亲分手时,母亲对她说的一句很奇怪的话,聪明的她很快猜出证据可能在的地方。

到了官邸后,她趁夜偷偷去了那个地方,真的找到了那些证据。

林箐箐不敢把这些证据交给别人,因为她知道她父母就是为了这些证据先后受难的。

无论交给谁都可能给对方带来杀身之祸。

而且只有她亲自上京告御状,她们一家才有可能彻底洗刷冤屈。

所以她没跟任何人透露一丝一毫,而是打算随姝眉的婚船上京,只说要去京城偷偷看看娘亲的墓穴。

但当她看到姝眉被周霖背去上花轿时,这个外柔内刚的女孩子,终于泪如雨下!

她为好友祝福,也为自己悲伤,此生她是不会有这样的幸福时刻了。

因为她要去告御状,大明有条律例:以民告官,先受刑50板,熬过去才能接着继续。

她绝不可能让林家唯一的骨血小弟去,但她一个女孩子在广庭大众下被杖责,别说活不活得了,就算挺过去,以后又有何脸面嫁人?

让她最绝望的还是那个背着姝眉的人,既然一生无望与之有任何交集,索性就孤独一生吧!

打算孤注一掷的她不知道,她的一举一动早就引起翠羽的怀疑。

对她几番逼问,终于得知一二。

翠羽是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的,她不忍心看这么个美好的女子就死。

于是她分别给旧主陈峰和周霖发了消息。

陈峰马上告之新帝。

新帝派人把林箐箐保护起来,也安排人等林箐箐告御状时,对她网开一面,好免她一死。

而正在上都陪张清敏回娘家的周霖,接到消息深怕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孩子,和她母亲一样刚烈就死。

周霖思前想后觉得应该为林叔夫妇及那个纤柔的女孩子做些什么。

所以他匆匆对张清敏和周霁交待京城有要事,他便连夜快马赶了过去。

当他赶到京城却被告知人已去了鼓楼,就是击鼓鸣冤告御状的地方。

再赶到鼓楼时,林箐箐已经被带到大堂,还好还没行刑呢。

周霖顾不得其他,挺身而出。

他引经据典为林箐箐减刑,说那条律例乃为成年男子所设,而成年女子为30鞭,林箐箐才十六岁未成年,还是为父尽孝道,该免刑才是。

好在负责审理的官员事先得了上峰暗示,才没把周霖也一起治罪,倒是让周霖给他了一个轻罚林箐箐的借口。

但要像周霖说的那样不罚,那是肯定不行的。

最后判林箐箐仅受十鞭。

周霖又提出林家女是清白之身,不该当众行刑。

负责的官员倒也好说话,也采纳了。

谁知林箐箐因丧母等打击,早已是心力交瘁,身体虚弱至极。

更加上看到周霖突然出现,还替她据理力争,心情过于激动更耗神志。

等被抽了十鞭早就昏死过去。案子审理只好等她清醒后再继续。

翠羽抱出全身裹着斗篷的林箐箐,斗篷上有鲜血浸出。

周霖心里猛的针扎般的疼。

脑袋一乱就把自己的斗篷脱下来,给林箐箐身上又盖了一层。

女孩儿身子太虚弱了,不仅一直没醒还发起了高烧。

曹姑姑夫妻、翠羽、周霖就在附近找了客栈,为林箐箐寻医问药。

折腾到很晚,林箐箐的伤情才慢慢稳定,人也清醒了一些。

哪知半夜来了个不速之客,就是从上都赶过来的张清敏。

昨晚周霖匆匆赶去京城,让本来就因以前听二公主的挑唆,有了疑心的张清敏越发猜疑。

她先是怀疑周霖去会二公主。

可二公主正因受叛逃的四皇子牵累被软禁,她又拿不准。

这种猜疑折磨的她几乎一夜无眠。

第二天她派去跟着周霖一起去京城的心腹,发回一个模棱两可的消息:

大爷是去救一位姑娘了。

这下张清敏可毛了!

妒忌先放一边,周霖要是真的去救二公主,那整个周家都得跟着玩完。

所以她胡乱找个借口,匆匆辞别父母,带着小叔子周霁,一路狂奔去京城。

终于找到周霖的落脚点,她亲自寻上门。

第五十九章 三人孽缘 周霁志向

张清敏赶到客栈时,正赶上周霖出去请大夫,只有翠羽陪着林箐箐。

张清敏得知林箐箐就是周霖救的人时,先是松了口气:

幸亏不是那个要命的二公主。

但随后她就看见林箐箐床头放着的那件沾了血迹的斗篷,一口气猛的堵上胸口:

那是她亲手给周霖缝制的!

傲气的张清敏忽的站起身,一路坐车狂奔的劳累和焦虑,加上刚刚强烈的刺激,让她差点没晕倒。

强自站稳后,脑袋就不那么清醒了,连自己都始料不及的话便脱口而出:

“姑娘好好养伤吧!你即是我夫君所救,等伤好后,我会和夫君商量给你个名分的。毕竟你已名声有碍……”

刚清醒点的林箐箐勉强能意识到来人是周霖的妻子,马上又被她突如其来这番话刺激得不轻。

急、羞,愧,怒几种强烈的情感猛冲到喉头,

哇!

林箐箐猛得吐出一大口鲜血,又昏了过去。

合该是三人的孽缘,这时请大夫的周霖正好回来,在门外完完整整听到张清敏的这番话。

接着又听到翠羽的惊呼,周霖不顾一切冲进去,看到林箐箐被妻子一番话刺激的吐血昏迷。

夫妻眼神对视,均是无比复杂。

周霖眼里的失望一时没藏好。

张清敏开始的惊慌后来的倔强也是毫不掩饰。

然而两人谁也没说话,没有解释,也没有道歉。

周霖让新请来的大夫替林箐箐诊治。

大家都围着林箐箐,谁也没注意被冷落一旁的张清敏是何时离去的。

清醒后的林箐箐对昨晚的事只字不提,却非要挣扎着继续告御状,谁拦也拦不住。

最后翠羽只好抱她去坐轿子。

可就在出门上轿子那一小段路上,意外发生了,楼上一个大缸直直冲她两砸了下来。

翠羽只来得及把林箐箐抛到一边的周霖身上,她自己则被砸了个结结实实。

幸运的是周霖反应不慢,及时接住林箐箐,没让她再受伤。

不幸的是翠羽被砸得不轻,杨毅接到京城发来的消息,说翠羽已经整整昏迷了一个月。

林箐箐撑着一口气呈上状纸和证据,得知此案已被新帝指定亲自审批后,气力耗尽,差点没搭上小命。

她和翠羽都被安顿在周家在京城的宅院,由曹姑姑代为照顾。

目前传来的消息说林箐箐已略有好转,也有人为翠羽请了神医圣手正在诊治,估计应该也会脱险。

杨毅在信的最后犹豫再三才加上一段,那就是关于姝眉大嫂张清敏的。

林箐箐和翠羽被砸是有人蓄意谋害。

因为新帝事先已经派人保护林箐箐,所以事发后很快抓到凶手,是两个市间混混。

还没费力气审问,他们就交代说是一个娘们兮兮的男人花钱雇的他们,那人说是事成后张家姑奶奶另有重赏。

这个张家姑奶奶自然让人怀疑到张清敏身上。

周霖身有官职,只能在京城停留三天,将将把林箐箐几个安顿好,却没时间接着帮自己妻子洗脱嫌疑。

他匆忙间拜托了大舅兄张桓,同时又在回去的船上给杨毅写信,拜托他通过陈峰也给美言几句。

这就是张清敏为什么无法和周霖一起返回的原因。

经过一个月的调查,目前该定罪的都已定罪,该洗刷冤情的也都平反。

林小弟被周大顺带到京城,林家三口终于团聚也重见天日。

林士海已经彻底清醒,虽然还在休养中,却已被新帝任命为内阁学士,就等康复后上任了。

林夫人得到追封,林箐箐也被新帝嘉奖和重赏。

张清敏的嫌疑也得到澄清。

原来是二公主派自己宫中太监嫁祸她的。

被软禁的公主还有这么大能量,正给新帝一个肃清后宫和前朝的理由。

除了两个人受了伤,结局似乎是皆大欢喜。

可意外的是张清敏却没有立时回到自己夫君身边,而是去了上都她父母那里。

据说还大有常住的架势。

这封信看得姝眉惊心动魄,心思纷乱,有庆幸更有担忧。

担忧两个受伤的人,担忧大哥大嫂的感情。

她知道大哥大嫂都是骨子里很骄傲的人,这件事要是处理不好,以后他们极有可能从相敬如宾变成相敬如冰。

真如此那大哥的这一辈子可就苦了,因为他是个很有责任感的男子,不会因为和发妻感情不好,就三妻四妾胡天酒地或者另寻红颜知己。

因此势必情感和生活上双重缺失,这一辈子岂不是太苦?

姝眉怎么忍心那么优秀的大哥人生有如此缺憾?

苦思良久,姝眉决定给大嫂写封信。

信中她假装不知北都发生的事情,除了和大嫂叙家常道思念外,还坦诚的写了自己刚嫁到婆家时的孤单和小心翼翼;

写了知道自己能回娘家住一段时间的开心;

更有委屈的抱怨,才住那么几天就被娘亲赶回自己家,还被娘亲教训:老老实实守着自己的家,在外打拼的男人才有家可归……

姝眉信中还写到:好在打理自己小家时发现不少乐趣,就是偶尔感觉孤单。要是大嫂回来就好了,咱们姑嫂离得那么近,时常走动该有多开心?

她还玩笑:大哥比自己更盼望大嫂归来,但他向来情深却含蓄,只会说: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

写完给大嫂的,姝眉又给大哥写了个短签:陌上花开,可盼缓缓归矣?

信都发出去后,姝眉心里略放松了点,暗暗祈祷她做得这些能有点效果。

静下心后,姝眉开始着手捋顺自己的小家。

杨毅虽然早就买下这个宅子,却因他大多住在军营,宅院里没几个下人。

现在府里的仆从大都是姝眉带来的,所以她打理起来还是比较容易的。

召集起来所有人,宣布内外大管家分别是周来和麦香夫妇。

他们手下又有掌管不同部门的管事,各有职责和权力范围等。

除大事不必天天事无巨细的汇报,实行逐级管理负责制,奖惩分明。

这是姝眉模仿现代公司的管理方法。

另外她还制定了一套府规,条律不多,但特意强调执行起来必定严格,姝眉向来是把丑话放前面,省的出事后啰嗦。

事实是她也是为自己图省心。

姝眉在正厅雷厉风行的处理家事,周霁也陪在一旁看热闹,不断眨巴着眼睛分析什么。

姝眉处理完,打发人都各就各位去。

周霁对姝眉说了句:“姐姐这不太像管家事,倒像老舅管铺子或是大哥管衙门!”

姝眉笑道:“看把你机灵的!不过家事外事大同小异,别小瞧家事,万一处理不好,也可能会坏了外面的大事!”

周霁深以为然并若有所思,而后凑到姝眉跟前小声问:

“姐姐!大嫂未归,是不是因为大哥他俩有家事没处理好?他俩会不会从此就分生了?那大哥是不是就会很辛苦?”

姝眉对弟弟的敏感有点意外,杨毅的长信她并没对周霁透露,他却能从蛛丝马迹中猜出一二来。

单从性情上看,这个弟弟比两个哥哥的各有千秋更完美些。

也许因为是幼子,没有那么多压力,反倒让他方方面面都能细细体味。

在现代就是妥妥一小暖男。

将来嫁给小弟的女子肯定会很幸福。

姝眉不想敷衍这个小暖男:

“你猜的有道理,只是我觉得大哥大嫂的事应该还有别的原因,还有家事外事大都有律可循,人与人之间的感情,却不能按律行事。不同的人对同一件事的感受和处理也不一样。所以才有人生百态,可能有了缺憾才知完美,有了遗憾才知道珍惜。凡事努力过,剩下的就顺其自然,你说是么?”

周霁听得小鸡啄米般点头。

这里姐弟两谈心交流,温馨和乐,上都的张清敏却是痛苦不堪。

她先后收到姝眉和周霖两个人的信。

姝眉的信让她心里温暖,很有触动。

她知道自己嫁到周家,从婆婆到小姑子小叔子都是通情达理很好相处的,这都是她的幸运。

可那个冤家那晚只顾那个受伤的姑娘,一点没注意到她的异常。

她怕他救二公主给家人惹祸,匆忙赶到京城想去阻拦。

却看到他为另一个姑娘跑前跑后,还把她精心为他赶制的披风送别人。

还有,想到后来发生的事,张清敏忍不住泪如雨下。

成亲那么久也没有喜讯,偏偏在这个关头,又偏偏她以为是一直以来的月事不准,未能及时发现自己也有了两个月身孕。

匆忙的赶路,客栈里的刺激,被那个冤家忽视,又被人栽赃种种,让她痛失了这个来之不易的孩子!

而且,而且好几个妇科圣手诊断后都说此次伤身过大,日后怕是子嗣艰难。

一个子嗣艰难的长媳以后的日子得过得多么艰辛?!

她张清敏本来就是低嫁,还要活得那么低气,这让骨子里都是骄傲的她情何以堪?

高傲如她是绝不许自己落到那个地步的。

那人忽视自己,在自己痛失骨肉,被人栽赃,最无助,最伤心,最需要他的时候,他的心里只有北都的差使。

他把自己置于何地?

所以她也不告诉他没了儿子,他没资格知道他有过儿子。

悲愤的张清敏在接着收到周霖的信时,连拆都没拆,就边流泪边恨恨的把信撕了个粉碎。

她没有看到周霖对她的思念,对她的歉意和详细的解释。

有的遗憾就是这样产生,有的缘份便就如此错过。

所以姝眉和周霖都注定要失望了,等了好久也没见张清敏的回信。

倒是朝里有了大事发生。

新帝突然宣布要迁都,新京城就定在北都,改名京师。

现在的京城改名南京,做陪都。

弘治帝掷地有声的迁都理由是:天子守国门!

要彻底打垮鞑靼人和肃清叛军,还北疆百姓一片太平。

闻言群情激昂,朝中上下赞同的多反对的少。

加上太上皇在位时便有此意,这么多年北都的内城建筑有大片都为皇家所有,皇宫的大致规模也有,用个两三年改造加细就差不多了。

得知消息的姝眉,差点像范进中举得失心疯:

我去!这下我不就是妥妥的超级拆迁暴发户么?

而且还是家族性的共同富裕。

她爹娘,她舅舅,她自己,她二嫂娘家都囊括其中。

尤其她老舅和娘亲就是在这里发的家,城里有多处房产不说,还有连锁铺子,郊区有庄子。

就连姝眉也是如此,杨毅买的新房,朝廷分得将军府,娘家给她的陪嫁庄子、铺子大都在北都,也就是未来的京师。

姝眉好想对着高山喊:

姐是有钱人!

松涛阵阵回应:有钱!有钱!有钱人!

最后姝眉对着镜子摆了个范冰冰的pose:姐,就是豪门!

突然暴富的惊喜让姝眉着实乐呵了几天,不过也就仅仅如此。

前世她虽不曾大富大贵,也是吃穿无忧的小中产,这个阶层最容易出现知足常乐的人。

姝眉就是典型的例子。

今生境遇也差不太多,甚至更好些。

所以她对金钱一直比较淡定,乐呵完就该干嘛干嘛了。

王勇之一家已经返回北都,姝眉带着周霁前去探访。

一家人叙话时,王勇之说了一个朝廷新颁布的消息:朝廷欲大力支持海运,鼓励商人往这方面投资,朝廷不仅大开方便之门,还给派护航人手。当然盈利必由朝廷分一杯羹。

之所以有此新令,起因是大明因连年战争等原因,造成国库相当空虚。

新帝励精图治,首先就得充盈国库,其中一个途径就是发展对外通商和远洋海运。

其中支持海运的建议还是周霖曾经和新帝上书过的。

周霖这次去给姝眉送嫁,能被当时还是太子的新帝准假,也是想趁他来京城时,对这方面和他询问一二。

因为远洋海运需许多前期资金投入,而国库最缺的就是资金。

周霖也是有准备的,他为弘治帝提出让商人出钱,朝廷出力的方案。

这让新帝大为赏识,密令他赶紧回任上,尽快处理好手头事务,等朝廷这里的前期筹备到位,估计明年就得向南方沿海最大港口所在区域,派一专门主管此事的最高长官,新帝打算派的人就是周霖。

所以周霖才不得不把正在困窘中的爱妻托付给别人,自己独自回了任上。

王勇之不仅和姝眉透露了这个消息,还表明了自己的决定,他要响应朝廷号召,准备大笔投资海运。

姝眉对老舅的举动大力支持,也表示要随之投资。

因为朝廷有令,不许官员及直系家眷参与此事,怕徇私舞弊或与民争利(关键是不能与朝廷争利)。

可这只是明面上,实际只要官员不直接参与,朝廷就不会管的。

朝廷要的是资金,和不敢与朝廷过分争利的投资人。

只要钱多人老实,朝廷乐得装瞎呢。

舅甥女二人聊的眉飞色舞,从海运聊到海外,各种奇闻怪谈,海外异国风情等等。

姝眉还特意提醒老舅,将来出海时一定嘱咐相关人,从海外弄些当地的种子,吃货姝眉表示,灰常想念西红柿炒鸡蛋和烤白薯了!

聊的人热血沸腾、暗流口水。

听的人心驰神往、想入非非。

等王勇之表示一旦有可能,他都要随船远航游历一番时,一旁早就听入迷的少年周霁激动了!

幼子的特殊性使他一直对未来没急着规划,现在他觉得自己有了目标了。

世界这么大,他要去看看!

如此才算不枉此生。

所以他强烈要求老舅出海远航时一定记得带上他。

王勇之知道姐姐、姐夫如何宝贝他这个小外甥,哪敢答应?

只说等你父母同意再说。

周霁信心百倍,爹娘那么疼他,肿么可能不答应?

少年!你的思路不对,正因为格外受疼爱,你才失去早早远远飞离的机会滴!

少年最是性急,回去就磨着姝眉要回真定。

姝眉开始以为他小孩子心性,哄哄就过去了。

哪知乖巧的弟弟执拗起来,还真让她刮目相看。

少年周霁不仅要立马回真定求得父母同意,还坚持独自回家,声称他从现在就开始锻炼独立性,为将来的远航做准备。

姝眉耐不过他的水磨功只好答应,反正她心里有底,真定离北都不远,她派几个心腹远远跟着弟弟就是。

再有周霁马上年满14岁,周霆、杨毅在他这个年龄都上战场搏命了。

他想适当锻炼也是应该支持了。

至于随舅舅去远航这股喷薄的热血,姝眉就更不担心了,自有爹娘给他止血。

第六十章 杨毅突袭 避孕失败

弟弟一走,姝眉空荡的心更添了寂寞。

努力找事让自己忙碌起来,省得胡思乱想。

先是打发可乐和章山回马勃基地,继续帮她打理那个药材庄子,也继续小两口配合默契的小事业。

雪碧和李源也护送嫁妆回来了。

姝眉去信让黄衫去京城照顾翠羽,替换下曹姑姑,毕竟不能让她和幼子长期分离。

接下来又让麦香帮忙操持雪碧和李源的婚事。

等雪碧婚假回来时,让她主要负责管理主院。

甜橙和香苹升为一等,各有分工,贴身伺候。

府中陆续添置了不少丫头仆妇和小厮等。

姝眉身边也添了四个三等小丫头。

分别起名:红袖,绿裳,紫衣,青衫。

先观察着,日后看哪两个更突出再提为二等。

这天姝眉出去巡查了下陪嫁的铺子,就便逛了逛北都的繁华地段,买了些时兴的首饰等物。

如同现代的上街扫货烧包,她的心情很嗨。

回到府中,在前院处理完几件府中事务,就回自己院子休息。

只是越是走近自己院子,姝眉的心越慌乱,脸也莫名的有点烫。

到房门口时,姝眉甚至觉得嗅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恍惚就是杨毅的味道。

但杨毅说得很清楚,至少三个月后他才能回来,而现在还不到两个月。

姝眉暗暗唾弃自己简直是犯花痴。

因她想得太入神,没注意到留守屋子的香苹,悄悄对她身后跟的丫头仆妇打手势。

那些人心领神会的停下脚步,只剩姝眉一个进了屋子。

刚一进屋,姝眉敏感的浑身一激灵,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落入一个滚烫坚硬的怀里。

屋外的人们只听到三奶奶短促的一声惊呼,然后嘴就像被什么给堵住了。

然后,然后一连三天她们也没看见三奶奶出过房门。

姝眉这三天的日子完全可以用昏天黑地,水深火热来形容。

杨毅毫不心软的兑现了自己的狠话:

把小媳妇困在床上,两人一起死去活来。

期间清醒时的姝眉,曾以各种借口或反抗或哀求,都没能阻止杨毅的大开杀戒。

他甚至比姝眉还理由充足:

新婚才两天就吃素,该补!

有了媳妇吃肉,必须!

信里用红唇印勾引他,该惩!

哀求他的声音简直是妖精勾魂,必罚!

等等等等。

姝眉简直泪流满面:

大哥!你这是霸王餐!

杨毅:霸王餐?这个词用的好!下回不用再找理由了,我是霸王就该不讲理。

于是乎,姝眉眼睁睁看他在自己身上作威作福,毫无反抗之力。

床幔窗帘一直拉着,她几乎分不清白天和黑夜,新婚就剩昏。

好不容易暂时云收雨住,是因为饿狼杨毅觉得算是打住点底儿,而且他也必须去元帅那里述职。

本来确实如杨毅所说,至少三个月后才能回北都。

却因新帝登基和迁都,现任北疆大元帅赵云飞决定要尽快发起总攻,收复所有边疆失地,为新君登基献礼,也更为未来的新都建立一个安全稳定的边防。

所以召回杨毅等人,商议一下作战方案。

此举甚合杨毅心意,正好被他一箭双雕。

他加班加点早早安排好自己的防区军务,提前三天赶回北都。

给媳妇来一个突袭,以便在被窝再加三天班。

加班结果,杨大尾巴狼表示还算满意。

春风得意的杨三狼去公干了,三天没出屋的姝眉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

再不起床不仅怕被人笑话死,更怕杨三狼回来见她还在床上,诽谤她是在邀请他吃肉。

她已经被榨干了,再也禁不起一点风吹雨打了。

所以拼死她也得爬起来。

最先进来伺候的是雪碧,她休完婚假回来就得知姑爷回来的消息,同样新婚的她也知道姝眉出不了门的真实原因。

她怕姑娘羞窘,所以先没让那几个没成亲的丫头进。

先把姝眉扶到浴室,又把卧房略作了收拾,才唤别人进来。

等姝眉坐到梳妆镜前,雪碧先简单汇报一下这几天的府中事。

府里内外有麦香夫妻,这院子有自己,一切按部就班风平浪静。

听了雪碧这一语双关的话,姝眉的羞赧才略淡了点。

接着雪碧又面带喜意的对姝眉说:“姑爷早上出去前,给了我几把钥匙,说是咱府里库房的,让我交给姑娘您。还让人搬进好几口大箱子,说是这次回来给您带来的好东西!”

姝眉面上翻翻白眼,心里吐槽:哼!算他识相!这些就算自己这三天的劳务费了!

嘴却又控制不住的咧开。

怕雪碧笑话,她还嘴硬:

“古来就有:男是搂钱的耙,女是盛钱的匣。钱本来就该让女子掌管,他这么做也是应该的。”

看着姑娘口是心非的样子,雪碧不好意思揭穿,

只说:“姑爷这是把全部家底都交给姑娘了,可见姑娘是个有福的!”

姝眉嘴上虽然还嘀咕:“谁知道他还有没有小金库啊?”

暗里早已心花怒放。

刚结婚就主动上交财政大权的男人,还是灰常灰常可爱滴!

姝眉并不缺钱,尤其因为迁都,刚刚又成了暴发户,掏实底杨毅未必比得上她有钱。

所以姝眉在意的不是杨毅的钱,而是他的这种态度。

这么快就对她接受和信任,怎的不让姝眉欣喜?

心暖又踏实的她更有信心和杨毅过好婚后的日子。

这几天虽然被他折腾的身子酸疼,对房中事也不像杨毅那样食髓知味。

可这个男人对自己的狂热和痴迷,又让她心里有点窃喜的满足。

里里外外的滋润,让姝眉的肤色粉嫩嫩,杏眼水汪汪,自己都觉得整个人如春水荡漾。

从镜子里与身后雪碧的眼神对上,两人都脸上一热,有种秘而不宣的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惺惺相惜。

挽了个倭堕髻,特意戴了那枝杨毅送她的桃花簪。

穿了件桃花云雾烟罗短衫,素色曳地襦裙。

整个人真应了那句:桃之夭妖,灼灼其华。

平素姝眉着装喜淡雅,而今正所谓女为悦己者容,她亦不能免俗。

可惜她的精心打扮,对上杨毅几乎算是秀给了瞎子。

他办完公事回来,天已经快黑了。

一进屋子就挥手轰人,姝眉正要上前嘘寒问暖,屋里的人还没彻底走干净,

直奔媳妇的杨毅已经把她捞起来,几步就到了里间床上,饿狼一样扑上去。

姝眉不仅被弄得衣衫凌乱,头发也被揉散,口脂被吃了个干净,

幸亏她从不浓妆,否则~~

唉!反正所有精心打扮全部清零。

要不是她千求万恳,八成立马被就地正法了。

不过还是被迫签订不平等条约才暂时缓刑的。

姝眉心里这个憋屈啊!

你说杨毅在外也是一让人敬佩的精英人物,怎么一回家就只剩一脑子精虫,全凭本能行事了呢?

终于哄着他起身先吃饭。

想着自己现在这披头散发的疯婆子样,姝眉恨不得把杨毅的头发拔个精光。

可面对马力全开的杨毅,夫妻间任何一种触碰,都能刺激他瞬间打开那特殊的按钮。

因此姝眉只能选择委曲求全。

面对一桌子爱吃的饭菜,杨毅却无知无觉的只求果腹。

为毛?

满心满脑想那档子事,哪有心思寻思别的?

今天商议了一天的作战计划,已经基本成型,后天就得返回自己的前线防区,这一去战争不结束估计是摸不到媳妇了。

看着杨毅那个心不在焉的样子,姝眉只好边给他夹菜添饭,边抓紧时间说事情。

否则看这架势,等吃完饭估计没机会聊正经事了。

她先就她要随老舅入股投资海运的事,征求杨毅的意见。

杨毅摆出一副家里万事你做主的态度。

等姝眉问到他突然回来的原因时,杨毅简单回答后忽又想起什么:

“明天陪你去趟舅舅家,等我走后这几天,你就乖乖在家休息,别出去逛街什么的了!”

姝眉先是挺开心后又有点小奇怪:你都不在家了,怎的还困着我不让出门?难道外面有什么危险么?

但看杨毅根本没有解释的意思,姝眉只能先应了。

她不知道这是杨毅的醋坛子碎了,这几天不仅他要回来商议计划,李佑熙也回来了,而且李佑熙在北都待的时间比杨毅长。

杨毅的小心眼儿是:媳妇出去逛,万一被李佑熙有心遇到怎么办?

就算知道两人之间不会有别的,可想想就别扭。

所以他不仅嘱咐了媳妇不要外出,还暗下决心,余下的时间一定要狠狠收拾小媳妇一番,让她好几天都没力气出门。

果然如姝眉所料,吃完晚饭她强拉杨毅散了一小会步,就被他掠回卧室。

迷迷糊糊间,姝眉忽然想起一件事,她总想和杨毅说来着,一直没合适的机会。

她想暂时避孕,这具身体才16岁,太早孕育子嗣,怕伤身体不说,更怕难产。

没有剖腹产技术的古代,产妇的死亡率还是很高的。

穿越千年她从头再来一回,可不想那么早就挂掉,何况这里还有她那么多不舍的人。

但姝眉清楚在这个讲究子孙满堂的时代,开枝散叶是女子的主要职责,她避孕的想法是会被大多数人指责的。

所以她得听听杨毅的意思。

于是她软绵绵推推赖在她胸前的男人。

刚经历了一场酣战,他正在酝酿下一场。

姝眉趁这个间隙把自己的想法婉转的说了说。

正满脑子那啥的杨毅,反应了一会才想明白。

见他一直没回应,姝眉还以为他恼火了呢,

谁知抬眼正对上他贼亮亮的眸子,满脸眉飞色舞的。

这是什么情况?

他一个纯古人难道不该最是推崇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么?

只听那货兴奋的:“媳妇!你真好!我也是这么想的,你要是早早有孕,我就没法狠疼你了。怎的也得等我好好疼你三两年,才琢磨那事呢!”

姝眉闭眼往后一仰,不搭理他了,就知道在床上就不要指望男人的思路离开下半身。

相比姝眉的无奈绝望,杨毅却如同血槽瞬间被注满。

有烈烈烟花腾起,先是一气飞得高高,又猛地在极致炸裂绽放,璀璨绚丽的让人激荡到忍不住哭泣。

良久,艳艳芳华才缓缓落下,星星点点的还在慢慢散开……

姝眉昏睡前的最后一丝意识里飘过一句:

说好的避孕呢?

暴饮暴食一番的杨毅回营地了。

被摧残压榨过度的姝眉,真的好几天都没精神出门。

这时周霁回来了,据说是自己来的。

实际呢?不说了,不能打击少年的自信心。

姝眉问了他回家和爹娘交涉结果。

周霁描述如下:

果然,三爷对老儿子说:

“你有了志向,爹爹不拦着,但是要想做自己想做的事,首先你得有资本,资本越多自由才越多。”

周霁表示明白:老爹你就说条件吧!

三爷道:“先考个秀才吧!有了这个身份再谈别的。”

周霁:万一我考上了秀才,您再说考个举人吧!然后再说别的。

等我考了举人您再说……

三爷对狡黠的老儿子,稀罕的眉眼带笑,说道:

“有了举人身份,再有一定的体魄和身手,到时你还想继续现在的这个梦想,就可以和我提这个要求了!”

周霁:我就知道一个秀才果然不能满足您!

三爷:呵呵!

周霁:成交!

得知这个交易的王氏差点和三爷拼命。

三爷好一番小意安慰:凭老儿子的学识,考上举人怎的也得六年。到时候他都20岁了,不说长大成熟后不再异想天开,就说那个岁数估计也已经成家立业,他那想飞的心早就安定下来了。

一番话下来,爱妻的气消了,老儿子也被他算计了。

周霁可不那么认为,他终于明白爹娘是不会轻易放他远行的。

他也知道自己目前比不得两个哥哥,所以他想从现在开始给自己攒资本。

他坚信自己一定不比两个哥哥差,他一定要实现世界那么大,他要去看看的梦想。

周霁这次能这么快回到北都,也是他自己提出来的,他要开始正经拜师求学。

三爷早就替他找好了一个住在北都的大儒。

这样周霁就又回来了,一为求学,二则也能陪伴姐姐。

他的老师姓宋,早年曾是一甲探花,因淡泊名利不喜官场纷争,很快辞官只潜心学问。

宋大儒和林士海有旧,林士海出事时,他因鞭长莫及时常愧悔。

得知周纪秋不惧牵连,偷藏了林家姐弟,还毅然收殓了林夫人。他很是感佩。

当周纪秋肯请他收自己小儿子为徒时,便欣然同意。

这样周霁白天随宋大儒学习,晚上回到姐姐家休息。

姐弟甚是相得。

只是姐弟两平静安适的日子没过多久,北疆战事全面展开。

大明军队由赵云飞坐镇指挥,杨毅、李佑熙、周霆三名有勇有谋的大将领兵,呈品字形分别从三处猛攻。

激战两个多月,杨毅终于收复了大明要塞大同。

他还于乱军中射杀逃跑的叛军统帅贾勇。

可惜伪帝四皇子早就化妆溜走,成了漏网之鱼。

另一方李佑熙声东击西偷袭鞑靼军队后方,活捉了鞑靼国督军的王子。

同时配合周霆把开平卫附近的鞑靼军队全部清剿,还把国境线北推到二连浩特,把原来的未定国界霸气的整成既定事实了。

此次作战计划从实施到展开近半年,北疆战事才基本结束,就剩小股战役和防线的巩固了。

鞑靼人早在杨毅收复大同府时就提出了和谈。

弘治帝霸气宣称:大明拒绝和谈,只接受投降。

于是双方继续开打。

弘治帝为了激发军民斗志,明文公开大明祖训:

不和亲、不赔款、不割地、不纳贡。

他又加上: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

并随明文定下明年2月2迁都。

朝廷内外顿时群情激昂,北疆军民更是齐心合力,赶除鞑虏。

姝眉姐弟和舅父王勇之也忙着捐款捐物,还发动自家上下做了不少军需品。

尤其是可乐夫妻负责的庄子,更是在姝眉的指挥下,捐献了不少止血治伤的药品和绷带。

从不信鬼神的姝眉,也恨不得天天在佛前祈祷,保佑大伯、二哥和杨毅及所有参战的将士们平安回来。

当前方杨毅收复失地,射杀叛军统帅的消息传来,姝眉忽然晕倒了!

第六十一章 交颈鸳鸯 姝眉作妖

姝眉忽然昏倒,可把身边人吓坏了,幸亏一旁的雪碧和麦香及时扶住。

周霁急慌慌请来大夫。

一诊脉,姝眉居然已有了近三个月的身孕。

麦香又惊又喜又后怕,这段时间她因府中事多没怎么近身伺候,主子有了身子这么久,居然没人发现?!

关键是主子也一直忙这忙那,会不会影响肚子里的孩子?

周霁和她急得揪着大夫追问有无妨碍。

老大夫抚着胡须,不急不缓的:

“母子都好得很!刚才是因刺激情绪激动晕过去的,一会儿醒过来就好了!”

麦香腿一软,差点没瘫倒在地。

周霁在地上转来转去,一会儿想去找舅母,一会儿又想派人接娘亲,一会儿担心姐姐身体,一会儿抱怨姐夫关键时候掉链子。

不过小小少年只慌乱一会儿,就镇定下来,从容不迫的指挥下人,报信的,请人的,按大夫嘱咐给姐姐熬补品的~~

让腿软的麦香一下有了主心骨,跟着镇定下来帮忙安排。

一旁的雪碧都哭成了泪人。

姝眉近身伺候的人里,就她一个是成过亲的,她却因为还没怀过孕,一时粗心差点酿成大错。

她一直跪在门外,谁叫也不起来,非等主子醒来请罪。

哪知没一会儿她也昏过去了!

幸亏大夫还没走,一诊,这下好了,她居然都怀孕三个多月了!

比姝眉肚子里的月份还大些。

把个麦香又欢喜又好气:

真真是一对儿糊涂主仆!

姝眉醒来后,得知自己竟然有孕在身,先断了一会儿电,

接着满脑子又蜂拥了无数的念头:怪不得这段时间能吃能睡,原以为是忙支前活动量大造成的,原来竟是有孕的缘故。

又开始抱怨杨毅是个害人精,刚说避孕就中枪,害她如此青春年少就当娘;

接着又自怨自艾,现代自己还是在上高中的少女,到这儿就已经是黄脸婆了。

又自己吓自己,古代生产如同走回鬼门关,……

想着想着就胃里极其不舒服,不由的干呕起来。

外间的麦香听到响动,赶紧进来端茶递水,服侍她漱口。

姝眉奇道:“府里那么多事都得你忙的,怎地不用雪碧她们?”

麦香先是自责的:“都怪奴婢伺候姑娘少了,没及时发现姑娘有喜,幸亏咱们小少爷是个福大的,一直安安妥妥的,要不奴婢的罪过就大了!”

姝眉忙说:“这怎么能怪你呢?这孩子就是个省心的,一点都没孕期反应,也是我粗心,这段时间忙的没在意月事的事。对了!雪碧呢?该不是你罚她了吧?”

麦香嗔道:“算那蹄子命好,要不是她有了护身符,看我还不狠劲罚她!”

姝眉奇道:“她有了什么护身符?”

麦香又好气又好笑:

“真真一对糊涂主仆!雪碧竟也是有了喜!比姑娘的还早些怀上的。要不是因为没伺候好姑娘,在外跪着自罚,还不知何时才知道呢!”

姝眉先是大喜,又担心她跪出事。

麦香假意哼了声:“她能出什么事?大夫查过,和姑娘两个竟是怀了个铁蛋儿,两个都是皮实的很。本来咱们小少爷一直乖乖的,今儿个这是提醒他那粗心的娘,别老忽视人家啦!”

刚才满心都是负能量的姝眉,一听这话立即想起现代的胎教。

孩子来了就是缘份,是上天的恩赐,可不能给孩子不良的胎教。

她赶忙用手抚着小腹,默默与里面的小宝贝对话:

宝贝!对不起啊!娘是因为没有准备,才有点忽略你了!以后绝对不会了!娘亲是最爱你的!

和小宝贝对完话,她又认真的对麦香说:

“是男是女还不知道呢!别一口一个小少爷的,万一是小闺女,她还以为我不爱她呢!”

麦香忙应是,又偷偷抿嘴笑:

老大夫都说了,姑娘肚子里十有八九是个健壮的小哥儿。

就先不告诉姑娘了,到时给她个惊喜。

姝眉眼尖的看到她偷笑,追问缘由。

麦香笑道:“我原看姑娘像个孩子,没想到倒是很有个娘亲样儿呢!”

哪知姝眉一听,忽又心慌了:她前世的理论不少,可是前世有没有实践她都忘了,现在实在没底气能自己带好肚子里的孩子啊!

娘亲呢?我要找娘亲!

想哪儿是哪儿的孕妇马上可怜兮兮的对麦香说:“麦香姐!我想我娘亲了!我想回家!”

麦香忍不住笑出声:

“刚夸姑娘长大了,这一会儿就又成孩子了!这里就是您自己的家!霁少爷已经派人给咱夫人送信去了,您就放心吧!”

姝眉不依:“我二嫂也正怀着孕呢,我娘肯定来不了,我回家省得娘惦记,和二嫂一起在娘亲身边养胎,不就一举两得了?”

麦香无奈道:“我的姑娘喂!你这节骨眼儿正是要特别注意不能动胎气的时候,夫人知道后也不可能让你出门的!”

主仆正说着呢,

甜橙进来禀报:舅太太来了!

王勇之的夫人裴氏带着大包小包的保胎补品等物,看望姝眉并贺喜来了。

几乎同时,接到飞鸽传信的周家三房也得知了这个喜讯。

王氏夫人又惊又喜,心里万分惦记这个唯一的女儿。

身边没长辈看顾,夫君也不在身边呵护。

怀孕这么大的事,居然快三个月才被发现,以后那么长的孕期,让她怎么能放心?

心急火燎的她恨不得马上奔到女儿身边照顾。

可是身边的二儿媳已经有孕七个月,还有两三月就要生了,这手心手背都是肉,她这可如何是好?

看出婆婆的纠结,张晴知道婆婆肯定更惦记姝眉。

不说别的,她身边至少有好几个长辈,可姝眉身边一个没有,连夫君都不在身边。

所以张晴主动提出让婆婆去看顾小姑,小姑那里太需要了婆婆。她这里还有太婆婆呢。

二儿媳越是体贴大度,王氏越是犹豫。

赵老太太正为最喜爱的孙女有喜而开心不已,

看她婆媳这样,心思一动,说到:

“不如这样吧!咱们都搬到京师(北都)去,二孙媳在那里生产条件好,产婆大夫都能找更好的。还能就近照顾眉眉,一举两得呢!也就是老三一个人在这里辛苦些,左右要当祖父外祖父的人,辛苦点也是应当的!”

老太太这个提议让王氏和张晴都是眼前一亮,

京师(北都)的条件确实比真定好的不是一点半点儿。

再说正如老太太说的那样还能就近照顾姝眉,可不就是一举两得么?

她婆媳两不知老太太还有一念,北都离老家十里铺只有两三天路程,她老人家最近常觉思乡之心更切,只恐是该叶落归根了。

搬去北都不仅能看着两个重孙辈的出生,归乡也是轻而易举。

这个决定得到全家一致同意,三爷更是惦记闺女姝眉,所以王氏雷厉风行定于三天后出发。

赵老太太还派人给在南京(原京城)赖着的四房一家送信,令其马上返乡。

她等两个重孙辈出生后,也会回老家去的。

她早就看透了老儿子两口子的心思。

他们糊涂,老太太可不糊涂。

就是为了他两好,才必须把他们揪回乡下去,这样方能保他们一辈子的平安富贵。

刚得知自己怀孕不到十天,姝眉就看到似乎从天而降的祖父母,娘亲和二嫂,心情就别提多么激动了。

又得知以后她们还会在这里常住,她简直要幸福的转起圈圈来。

被王氏好一顿嗔。

因王勇之的先见之明,三家所买宅院都很近,这十天舅妈裴氏几乎天天来看望照顾姝眉。

现在改成自己亲娘,而且自己也可以随时回娘家。

有长辈们的呵护和照顾,还可以和闺密兼二嫂交流孕期经验。

在不劳累的情况下,和祖母、娘亲、二嫂一起玩牌说笑。

姝眉的小日子不要太幸福哦!

原来刚冒出来的孕吐等不适统统消失了,能吃能睡的,长得圆润不少。

金秋十月,繁花坞院里花果飘香,室内之人睡得香。

让鞑靼人和叛军闻风丧胆的大将军杨毅,此时却一脸傻呵呵,盯着他家正睡得七荤八素的小媳妇。

瓜子脸变成了红扑扑的小苹果脸,小蛮腰圆润起来了,胸前鼓鼓的几乎撑开了衣服。

让他最惊讶的是媳妇微微隆起的小腹。

北疆战事还未彻底结束,但因再过不到四个月,圣上就要迁都过来,任命杨毅做负责新京师的安全保护的京卫指挥使,所以他才提前被调回京师组织前期工作。

一想到马上就要见到小媳妇了,他恨不得长上翅膀飞回来。

等他跟飞差不多一样的奔回家,就先从丈母娘那里得到这么个惊人的消息,现在又看到这副画面。

他,还真说不出是喜多一些,还是悲催感多一些。

先前的得意取而代之是有些灰溜溜,原定为非作歹大肆吃肉的美梦破灭了!

看不见时还好些,以后天天守着小香肉还不让吃,这日子可咋过呦!

酣梦醒来的姝眉一睁眼,就见杨毅顶着以前那付面瘫脸,半蹲在她床前,正眼神放空的看着自己。

姝眉惊喜的要坐起来,一连声问他什么时候回来的?怎地事先不来个信儿?

杨毅一边作答一边要站起身扶她。

哪知他不知不觉半蹲了太久,腿麻了都不自知,一个踉跄又趴床上了。

手正好按姝眉胸前,把她又压回床上。

不过姝眉也没慌,有肚子里的法宝谅他也不敢如何。

杨毅无限爱怜的抚摸着怀里的小人儿,一只大手轻轻抚在那微微隆起的小腹。

这里面是他的血脉,是怀里这个最心爱的女子为他孕育的。

她这么年少就要受孕育之苦,定是心里惶恐。

还要日夜担忧在外征战的夫君和亲人,他怎能不对她分外疼惜?

可是拙于言语的他,也只会用这种特殊的方式来表达。

舒舒服服窝在杨毅怀里的姝眉昏昏欲睡,自从怀孕一来,藏在心底最后的那丝不安,彻底消失了,满满当当的踏实。

院外秋意浓,屋里满室春。鸳鸯交颈眠,梦栖并蒂莲。

可能是最亲最近的人都围在身边,也因为孕妇的特殊情绪,最近姝眉有点儿作,孕妇特别嘴紧(吃东西着急的意思),姝眉更是想起啥不立马吃到嘴就暴躁。

这不,都十一月了,她突然想吃春天的小葱拌豆腐。

她还不和丫头婆子们说,偏让正好在家休沐的杨毅去寻。

这可把只擅长寻寇杀敌的杨毅愁坏了,府里府外到处找,找了一圈也没找到。

本来就等得心急的姝眉看他空手而归,立马大泪小泪如雨下,还忘不了哭诉吊歪:

“我咋这么命苦,连想吃口小葱都吃不到!”

杨毅心疼的连哄带劝,请求用大葱拌豆腐行不行?

被无情拒绝后,又握着姝眉小胖手,让她打自己。

姝眉拒不配合,扭着身子继续哭,又把杨毅吓一身长毛汗。

这段时间他有空就研究有关孕期的医书,还经常和特意赶来照顾姝眉的这方面专家曹姑姑请教。

这个扭身子的动作弄不好是会动胎气的!

他赶紧低声下气给小媳妇讲道理。

孕妇姝眉成了小混球儿:“你只关心肚子里你的孩子,根本不拿我当回事儿!我凭啥要听你的?我就扭!”嘴上耍混,行动上却是不敢任性了。

杨毅不知道啊!他以为小媳妇是来真的,吓得牢牢抱住她,赌咒发誓他最在意的是她,就差叫她姑奶奶了。

正闹着,外间麦香听不下去了,刚好甜橙偷偷告诉她,可乐来看姑娘了。

于是麦香就用这个借口打断了自家姑娘的作妖。

姝眉沉着小脸噘着嘴,让杨毅给她擦脸理衣服,然后才出去见可乐。

自从得知姝眉和雪碧前后脚怀孕,可乐羡慕的眼都红了。

她比这两个成亲都早,却一直没喜讯。

为了沾喜气,更是惦记自家姑娘。她便接三差五就来将军府上看望一下,同时还给姝眉她俩带来庄子上各种各样的新鲜东西。

等姝眉看到这次可乐给她带来的庄子上的出产时,小脸霎时雨过天晴。可乐居然给她带来一捆春天才有的小葱!

原来可乐夫妻管理的庄子,虽然以种植中药为主,但是也间或少量的种些别的,除了把好的供应给主子,剩下的还能满足自己庄子的需求。

前一阵子可乐突发奇想,在大棚里种了一些这个季节没有的稀罕蔬菜,好让姑娘她们尝尝鲜。

其中就有小葱,这些天正长好了一茬。

她想着赶紧给姑娘送来些。歪打正着堵了正吊歪的姝眉的嘴。

吃得心满意足的姝眉老佛爷斜眼看着杨毅:“看!你做不到的,自然有人帮我做到!”

那意思要你还有啥用?

杨毅表示:我不对,我有罪!我不好,我检讨!

这场风雨才算过了。

随着腹中孩子越来越大,姝眉的身子越发笨重,从身后看还没啥,前面看整个一锅扣上面。

期间曾因胎儿长大压迫神经,疼得她没有杨毅帮忙就翻不了身。

还曾因为胎火大,嘴里牙龈全肿,痛得一口饭也吃不下。

她为了孩子强忍着痛也逼自己吃,一边吃一边掉泪。

虽然此间铁汉杨毅温柔耐心,对小媳妇千依百顺,比如按媳妇要求,只要有时间就要给肚子里的宝宝读书,进行媳妇说的那个新鲜词:胎教。

再比如,严格遵守如下原则:第一条,媳妇的话都是对的,第二条,媳妇如果错了,请参看第一条。

可姝眉受罪时心里委屈,就得拿他当撒气筒。姝眉没装贤惠与杨毅分房,所以近身体会到姝眉孕期之苦的杨毅感同身受,不管姝眉如何作妖,他都无怨无悔。

第六十二章 杨毅称爷 周霖失爱

忽忽到了十一月中,姝眉二嫂张晴到了预产期,王氏已经好几天没来看望闺女了。

姝眉也不好挺个六个月的大肚子去娘家添乱,只能在自己家有点惴惴的等消息。

想到张晴马上可能受的大罪,再扩展到自己,又因娘亲这么久不来,心里还有点委屈。

怀孕让她白嫩的小脸长了难看的蝴蝶斑。

曾经的袅娜身姿成了笨企鹅。

林林总总加一起又开始了小暴躁,杨毅悲催的再次成了炮灰。

这次姝眉作的有点过,数落杨毅时胡乱编排口不择言:

“等我生孩子时有个什么不好,你肯定保小不保大,反正媳妇没了还可以娶新的……”

没等她说完,一直好脾气的杨毅额头青筋直跳,低喝:“住嘴!你和孩子都不会有事的!我看我是把你惯出毛病了!什么话都敢乱讲!”

姝眉被吓得一哆嗦,马上心里的万般不良情绪全面爆发,

她忽的从床上爬起来,笨的跟企鹅一样的身子突然格外灵活,鞋也不穿就往外跑。

她也不知道想往哪里跑,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

再也不跟杨毅在一起了。

吓得杨毅也光脚跳下床,紧追了过去,几大步就拉到了姝眉的胳膊。

姝眉一时挣不脱,便一屁股坐地上,边哭边蹬腿。

杨毅哪见过这仗势,

手忙脚乱的一边蹲身要扶起她,一边急得都有点结巴了:

“凉!地上凉!快,快起来!”

姝眉哪里肯听?

边哭边控诉:“你竟然吼我!我冰死你媳妇!我冰死你儿子!”

驱虏大将军杨毅被这个小泼妇彻底打败了!

他先是被气乐:

“这么鲜活的小媳妇,我还真舍不得冰坏了!”

然后像端大锅一样把小媳妇从地上连人带锅一起端起来,

小心翼翼放回床上,只差跪搓板请罪求原谅了。

闹到后来也不知道怎的,两人气喘吁吁的抱在一起,又亲又啃,用夫妻间那种特殊的方式和好了。

过后的姝眉用手捂脸,在心里给自己遮羞:

都怪杨毅说那么煽情的话!自己才上当的。

杨毅说什么了?

他说:“你说我什么都行!就是不许你说自己和孩子死了活了的话!我最受不了这个!唯一受不了的也就是这个!”

姝眉听得出他语气里的真切,尤其是那丝不意察觉的恐惧,

心里立时心软的不行不行的,小猫一样依偎到他怀里,

嘴上还娇里娇气的:“那我要是再说了呢?”

杨毅:“再说就打屁股!”

作妖的媳妇推开他,面对他跪坐起来,

一挺大肚子,小下巴一仰:“有种先打肚子!”

杨毅:种是肯定有,其中一颗就种在你肚子里。

姝眉:一言不合就耍流氓!不玩了!

杨毅:不打屁股,不耍流氓,也还有一个法子!

姝眉:是啥?

杨毅没回答,直接用实际行动回答。

在床上被伺候的跟大爷似的杨毅,在下了床后把小媳妇伺候的跟祖宗似的。

杨毅的身心被他小媳妇攥的死死的。

姝眉也从身心彻底接受了杨毅。

现在看着小媳妇捂着脸的一双白嫩嫩的小胖手,那种腻滑柔软的感觉杨毅是深有体会的,

连小手背上的一个个浅浅的小窝窝,都像盛满美酒,让他甘愿沉醉其中。

刚才的破例不足以让杨毅省略常规,他开又始啃咬媳妇的小胖手……

姝眉警惕的睁开眼:刚才都破例了,你还想干嘛?

杨毅:那不是还有?

姝眉:你不要得寸进尺!

杨毅:在床上我就是爷!

姝眉:……爷!我错了!以后我再也不敢了!

大灰狼狞笑:“晚了!”

姝眉百般作妖得到的便宜,全被杨毅在床上讨回去了。

和美夫妻便是如此,你有一软,他必有一硬,反之亦然。

一夜旖旎,身心愉悦。

第二天清晨,枝头喜鹊叫个不停。

麦香不由的对正在镜前梳头的姝眉说:“大清早就有喜鹊报喜,莫非咱们二奶奶生了?”

没等姝眉回应,匆匆进来一个小丫头,是新来的那个叫红袖的。

见她满脸是笑的样子,莫非真的如麦香所猜?

果然通报行礼过后的红袖口齿伶俐清脆的报喜:“禀三奶奶!咱们周家二奶奶昨天晚上生下一个7斤重的哥儿!母子平安!”

姝眉可真是喜上眉梢,一叠声的打发人把早就准备好的礼物先送过去,并让送礼的下人捎信,她过会儿就去探望贺喜。

等姝眉到了娘家,周府上下各个满脸喜气。

正院里拜见祖父母时,二老的气色和心情都是格外好。

这是他们的第一个重孙子,周家血脉又得到延续,无论从那一方面都足以让他们欣慰欢喜的了。

赵老太太一颗心放下一半,她想等眉眉也生下小哥儿,她也就把心全放下了。

唯一一点点遗憾就是这个重孙子不是她大孙子周霖的。

一想到周霖,老太太心里就是一暗,长孙媳已经近六个月没有归家了。

王氏曾经托在京城(南京)的姝安去探望张清敏。

得到姝安的消息,张清敏还真是病了。

唉!不想了!儿孙自有儿孙福,她已经将有两个重孙辈了,该知足才对。

姝眉不知道祖母的心思,祖孙二人互相问候一番,又聊了一会子,姝眉就急着看二嫂和小侄子去了。

来到二嫂院子,姝眉才知道二哥居然也赶回来了,据说正赶上昨晚二嫂的生产。

姝眉一进院子,就看到二哥在磨娘亲,非要进产房看媳妇,王氏正在嗔他。

看到挺着大肚子久未见的妹妹,周霆欣喜又心疼,放下刚才的缠磨。殷切关心起妹妹的身体。

半年多没见过二哥的姝眉更是惊喜,经过战争的洗礼,周霆掩不住一身的凛冽之气,此时对她却满脸殷殷,让姝眉格外暖心和激动。

她给娘亲行完礼,就赶紧也对着二哥问长问短。

王氏跟轰小鸡似的把这兄妹轰得离产房远着些。

产妇和小婴儿刚睡着,可不能惊扰了。

姝眉只好遗憾的说,等洗三再来看望二嫂和小侄子了。

兄妹都随母亲去了正房,周霖居然也在家。

一家人围坐一起互道彼此近况。

等姝眉问及二嫂生产时的情况时,周霆神神叨叨的窜到她跟前,正要大发歪论,被王氏及时喝止。

嗔他:“休要胡说吓到你妹妹!”

周霆不甘不愿的憋住话头,不过还是小声嘀咕:“反正我是不让阿晴再生了!”

姝眉疑惑的看向娘亲,王氏没给答案。

倒是周霁笑嘻嘻的:“姐姐你不知道,二哥昨晚上闹得可凶了!”

周霆瞪他一眼,那意思:看你敢说!

周霁吐舌做了个鬼脸,倒是真没接着说。

王氏看他欺负老儿子,哼了一声:

“自己做得荒唐事,还怕别人说?”

转向姝眉:“你二嫂是个刚强的孩子,生产时只不过偶尔呼痛,你这个宝贝二哥就在产房外大喊大叫,说什么:不生了!不生了!今儿咱还就不生了!好像生不生他说了算似的!”

一家人都轰堂大笑起来,只有周霆不好意思的搔脑袋。

正在这时,有下人来禀:姑爷来了!

王氏欣喜,定是接女儿来了,这是姑爷的体贴呢。

忙让人准备一些杨毅爱吃的饭菜,让女儿女婿吃了午饭再走。

周家添丁进口,还是第四代第一个孩子,阖家喜悦无处不在。

周霖本是非常高兴的,可等回到自己冷清的屋子时,想起才刚看到二弟和妹妹都是夫妻恩爱相守的,只有自己形单影只,不由黯然。

旧都一别,他几次三番给妻子去信。

尤其第一次在妹妹的暗示下,他写了一封长长的信,把他认为的二人之间的误会,全部坦诚的进行了解释,也真心实意的表达了歉意。

可是妻子却无一丝回应。

连着写了不少信后,骄傲的他近一个多月也就没再写信。

现在他的心情复杂至极,他也说不清楚他们夫妻之间的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可他是个男人,还是一个很有雄心壮志的男人,哪有时间老揣摩这些个儿女情长?

儿女们长大后的天空越来越宽广,母亲的心路却越来越细腻。

难得四个儿女都齐聚身旁,又刚刚作了祖母的王氏正是踏实而满足,可就算她没有看到长子背后的黯然,也深知他心里的苦楚。

前一阵子她亲自给张清敏和她母亲写了封信,言辞恳切而坚决,要求长媳年前归家。

信发出去后,她暗暗决定如果对方还不归来,她定要给长子讨个说法。

张夫人收到王氏夫人的来信,明白这是女儿婆婆恼了。

也知自己女儿无缘无故常住娘家站不住理儿。

虽然自己长子张桓如今官运亨通,因前户部尚书被新帝清算,他的官位又更上了一层,也颇得新帝之意,比之周家强上很多。

但是出嫁女娘家再强势,也不能一辈子住娘家啊!

说出去好说不好听,以后张家的下一辈儿女孩子们还怎么嫁人?

张清敏此时也是有点骑虎难下,刚开始她对周霖是狠绝,尤其是因小产后,身体虚弱心情抑郁,一直淋漓不尽。

后又因风寒久治不愈,缠绵病榻时更添怨恨无比。

所以对周霖的来信和周家人的探望,她都不屑一顾。

父母对她这个老来女自幼疼宠,现又疼惜她境遇和病体,也没违谬她。

倒是在她康复后,她大哥张桓派大嫂前来委婉的劝过她几次。

她也慢慢释怀了些,还想起了周霖的一些好。

只是深入骨子里的高傲,让她不愿主动。

她暗暗决定等周霖再写三封信,她就回复。

如果他亲自来接,她就跟他回家。

谁知周霖居然将近两个月再未来信,倒是婆婆给自己和母亲各来一封。

从婆媳的角度看,张清敏也承认婆婆对她确实不错,这么久无故不归家,信里也没恶言,言辞恳切不卑不亢。

自认异地处之,她做不这么好。

可是她最盼望的人没任何表示,她又相当不甘和愤懑。

所以在母亲规劝她时,她又犯起了执拗。

她母亲拿她也没办法,只好先给亲家王氏回信,先寻了打马虎眼的理由拖延时间。

同样是因为爱女儿,张清敏母亲完全站在自己女儿的立场,依从女儿的任何决定。

姝眉娘亲则看似先站在女婿杨毅的角度,实际是为女儿婚姻质量的长久打算,最终还是为了女儿好。

两个母亲的做法也许无所谓对错,只看结果和自身感受了。

王氏夫人收到信,脸色极为难看。

张家竟然如此倨傲,原看着长媳也是个知书达礼的,现在看来竟是个糊涂的。

她听长子说过儿媳和他在旧都发生的误会,并没觉得有什么值得儿媳闹这么久的。

难不成因为她家兄势大瞧不起夫君和婆家?

那最初又何必结亲害了我儿?这又何尝不是误了她自己。

此时已近大年,周霖的差使全部完工,并且已经卸任,暂时赋闲在家,等上峰重新派职。

其实弘治帝早给了他密旨,等迁都后就认命他为海运主管高官,去港口多的广州府首批开发海运。

现在不让他声张,是怕早早公布于众,盯着这块肥肉的人太多,恐生变故。

所以给不知情的人看来,赋闲在家的周霖这是被新帝彻底厌弃了。

王氏夫人虽然对张家及长媳所做所为很是不满,但是和三爷商议过后,还是遣周霖亲自去接张清敏。

但是临行王氏毫不客气的对长子说:“此去清敏若能与你相谐一同归来,娘亲既往不咎,对她一如既往。如若不然,你也别怪娘亲狠心,这个儿媳从此我们周家要不得!”

周霖郑重承诺谨遵母命。

他冷静了这么久,对自己此行很有信心。

他理解妻子内心的高傲,因为他也是如此。

所以他觉得只要自己放下自尊,诚心对待妻子,一切定会如初美好。

殊不知许多误会和错过,并不能靠一方的真诚来弥补。

有些人执拗得明知错也不回头。

虽然周霖怀着一腔热忱和期待而去,最终还是一个人黯然而归。

期间二人发生了什么,他和任何人都只字未提。

只是跪请娘亲王氏给她和他四个月的时间。

一贯温柔的王氏先是难得的发了火。

等她看到这个她引以为傲的长子,眼含热泪跪地苦苦恳求,

想到他早早离开自己在外求学,再苦再难都是一个人生受,从不和家人诉苦示弱。

肩负长子之责只奉献不索取。如今第一次求自己竟还是为了别人。

不禁泪如雨下,最终答应了他。

儿女都是债啊!

周霖的事三爷夫妇都瞒着老太太,怕她操心伤身体。

赵老太太的身体外人看似无恙,事实每况愈下。

她自己心里清楚,她想在自己家过最后一个大年。

所以老太太决定今年过年回十里铺老宅过。

老宅已经修缮过好几次,也有下人早早回去收拾打理了。

王氏和周霖以及四房一家肯定是跟随而回的。

张晴也执意带才四十几天的婴孩一起回故里。

这个大名周元仪,小名元哥儿的小家伙,长得白白胖胖,眉目有几分他小叔周霁之风,是个漂亮的小伙子。

看到的人都说比他爹周霆好看。

弄得周霆替儿母不服气,他觉得应该像他媳妇,他媳妇才叫漂亮。

娘家这一行动,让第一次离家过年的姝眉难受的不行。

本来和娘家离得这么近,除了多了个疼她的杨毅,她都像没出嫁一样,能时不时见到娘亲和祖母她们。

现在大家都走了,只剩下她和杨毅两个大眼瞪小眼,她觉得她被抛弃了!

看刚送走丈人一家的小媳妇杏眼蓄泪,可怜巴巴像个被遗弃的小狗。

杨毅赶紧对其进行心理按摩,后又加上身体按摩,双重安抚才暂时稳定住小孕妇得情绪。

第六十三章 姝眉生子 初为父母

在旧都伺候姐姐的黄衫回来了,说是翠羽的身体已经痊愈。

姝眉又赶紧打听林箐箐的情况,得知她的身体早就好了,只可惜要为母守孝三年,原先定的亲事也就做罢。

而且林箐箐还以伺候老父和照顾弟弟为由,打算一辈子不嫁人。

黄衫从翠羽哪儿得知一星半点的内幕,知道林箐箐有此念,不仅因为照顾亲人和亲事不成,还极有可能是被自家姑娘的长嫂挤兑的。

黄衫虽没说,可有杨毅提供内部消息的姝眉清楚啊。

所以想起大哥和大嫂那不容乐观的婚姻,对比二哥和自己的,越发格外心疼大哥。

还同情担忧自己的闺密林箐箐。

于是又开始伤春悲秋。

杨毅一回来看到媳妇又下黄昏雨,马上对症下药。

最后不得不小小的泄密,让媳妇乖乖的等最多四个月,她大哥定会一鸣惊人,然后和她大嫂定也是和好如初了。

杨毅很清楚,自己的大舅兄非池中物,新帝迁都后,他定一飞冲天,而张家又不傻,不可能让自家女儿舍弃这么个金龟婿。

对比之下,还是自己小媳妇好,和自己新婚即别离,一直孤孤单单却乖乖的守着两人的家。

自己丈母娘也比大舅兄的丈母娘明理的多。

啊呀!自己怎地这么有福咩?!

和他一样感叹自己有福的还有个回归故里的赵老太太。

叶落归根,她终于回来了!

见过久违的乡里乡亲,叙叙旧情,重温往事。

身边有儿孙绕膝,更有那个白白胖胖的重孙子,每每咯咯笑的如同春天来临。

她觉得人生已是无憾事。

今年的除夕,是这么多年来周家人最全合的一年。

因为北疆战事周纪春也被调过来了,老伤加上新伤,使他以后几乎不能再上战场。

等迁都后朝廷定会大变动,到时他就退出军队,估计去地方任闲职了。

所以临近年关长房大奶奶前来和他汇合,带着周家第三代最小的男孩周雩一同回归故里。

这样除了各房的出嫁女,大房周纪春夫妻和独子大排行五的周雩;

三房周纪秋夫妻,及长子周霖,次子周霆夫妻和他们的孩子第四代长孙元哥儿,行三的周霁;

四房周纪冬夫妻,大排行四的儿子周雱,行五的女儿周姝慧,

老太太认的干孙女周小榴(其实是四房庶女),真真是满堂红火子孙昌盛。

人人都夸赵老太太有福气,儿孙也都围着她说这各种各样的吉祥话,老太太脸上的皱纹笑成了灿烂的菊花。

当听她四儿子大嗓门在说:“咱家第三代目前正好哥五个,姐五个……”

老太太的笑容才微淡了些。

且不说老四压根没看在眼里,都不算数的小六(小榴)其实就是他的亲闺女。

还有最心疼的孙女姝眉没在,更有最器重的长孙周霖,他媳妇没在。

虽然三儿子夫妻给她的理由看似合理。

可她老婆子还没傻,借口再合理,一个身为人妇的这么久不归也说不出理!

估计是眼皮子浅,看长孙周霖现在境遇不佳不见待罢了!

可不聋不哑不做翁姑,何况她是隔辈的婆婆。

想到这儿,老太太腰杆拔的笔直:

哼!自己的孙子自己清楚,那会是池中之物?!

有眼不识金镶玉的人早晚让他们后悔。

老太太开始的黯然,被三个人看在眼里,就是三爷夫妇和周霖。

三爷夫妻两不用说,自然明白母亲的心思,知他惦记姝眉还有周霖。

周霖也清楚这一点,更多了深深的愧疚难安。

外面爆竹声声,欢笑阵阵。

越是热闹喜庆,周霖的心愈发凄清。

那天他和妻子是怎么开始的,他记得很清楚,怎么结尾的也让他刻骨铭心。

可他和妻子是怎么从开始的美好,走到最后的决绝的?

这个过程他却失忆一般怎么也想不起来。

只记得她最后那句说:“从此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他不认可这个结局,所以他想等迁都后他一飞冲天时,再让妻子看看,他不是不能给她最好的,只不过是需要时间。

可是祖母刚刚的黯然却让他怀疑自己的决定了。

这样的等待对双方有没有意义?

佳节过后,老太太的身体开始明显出现颓势。

大爷和三爷都是官身不能久待家中,眼看就要相离回到任上。

这时老太太做了个惊人之举,请来相关人等,趁三个儿子都在,把家彻底分了。

除了没心没肺的四房夫妻,其他人无不变色担忧,心里都有一股不祥之兆。

可老太太决定的事,谁也阻止不了,只好由着她的意。

大房三房对家产和老太太私房怎么分,都毫不在意。

得了偏心待遇的四房两口子,除了对老太太的私房居然还分给了出嫁的四个孙女,尤其姝眉得的更多,还有那个所谓的干孙女也得了等有些不满外,倒也没闹腾。

总之分家进行的很顺利。

等这些心事都了了,老太太就一下子病倒了。

全家都着了慌,忙着请医问药。

大爷三爷也都无心回任。

还是老太太清醒时斥责了二人,并说她还有等着看四孙女眉眉家的胖小子,那就像他们想的那样不济了?

无奈大爷三爷只好先回任了,嘱咐家人有消息务必及时通知他们,这才牵肠挂肚的离开。

确实老太太所说,她虽然多半卧于病榻,却安安全全过了正月。

一家人这才微微松口气。

过了正月,马上二月二,迁都就要开始了。

老太太早就命王氏去京师照顾姝眉去,说是迁都时,孙女婿杨毅定然忙得不可开交,眉眉难免失于照顾,尤其马上也该到了预产期,身边没长辈怎么行?

王氏确实万分惦记闺女,可婆婆身体这样子,她怎么能离开?

还是老太太有话:“我的身体没事,还等着看我重外孙呢。再说我身边不差你一个,还有你大嫂她们呢!眉眉要紧,快去吧!要不我更着急担心!”

一旁的大奶奶忙出言附和相劝。

王氏这才收拾一下,去了京师闺女家。

见到亲娘姝眉欣喜异常,这一个多月可把她寂寞坏了。

刚过了年杨毅也开始忙的脚不沾地,她也不好作妖了。

肚子里的孩子越发大了,身子越来越笨重。

日常就是和肚子里的宝宝说话联络感情,好在生产时别太折磨他娘亲。

偶尔挺个大肚子和几个丫头玩玩纸牌。

姝眉现在看到老娘那简直是看到救星,腻歪的不行,不住的问长问短。

王氏不打算告诉她祖母的病情,一切为她的身子考虑,只笑说都好都好。

然后反复问她最近一个月的身体状况,怕她报喜不报忧,还特意问她身边伺候的人。

姝眉虽然马上也要做娘,可有娘的孩子是个宝儿,有老娘事无巨细的照顾她的生活起居,姝眉就像一尾搁浅了的小鱼儿,重新游回母爱的海洋,无忧无虑的快乐而自由。

看到恢复鲜活的小媳妇,杨毅也是长长松口气,多亏了岳母大人,以后他更得好好孝顺她。

有个靠谱的丈母娘,才能得一个这么招人稀罕的小媳妇啊!

迁都过后不几天,姝眉在正常范围提前生产了,也许因为亲人在侧,也许是因为请了宫中最出名的稳婆,

也许是她利用现代知识在孕后期,适当运动,合理控制饮食,肚子里的孩子没有长成不好生的超大儿。

也许因为年龄小,骨缝还没长死,生产时开骨缝没有那么艰难。

没有出现保大人保小孩的凄惨,也没有生他个三天三夜的悲催。

从发动到这个六斤的儿子出生,前后不到一个时辰。

把个一直守在女儿身边的王氏庆幸的连连念佛。

不过疼是真tm的疼!

那是男人和还没做过妈妈的人永远体会不到的痛。

开始姝眉表现得很坚强,咬紧牙关配合接生婆的指挥,可等人家说可以用力开始生了,她忽然怕起来,非吵着见娘亲。

一看到娘亲的脸,就特别没出息的哇哇哭起来。

王氏慌忙抚慰和鼓励。

好在姝眉就是跟娘变相撒娇和诉委屈,发泄一下情绪后又极力配合起来。

在院子里来回来走个不停的杨毅,听到里面的报喜,没等人反应过来,就窜进产房冲到床前。

也不看儿子,就直直盯着媳妇,抓住她的手,

第一个动作居然是扣住她的脉门,片刻才大大松口气。

和一般的产妇比,姝眉算是精神的,生完还让接生婆把儿子抱过来,母子来个脸贴脸。

只是在看到那个红彤彤,皱巴巴的小家伙时,忍不住吐槽:

“这么丑啊!”

王氏嗔她:

“刚出生的小孩儿都这样,没两天就长开了。一看就是个虎头虎脑的小家伙!”

姝眉吐吐舌头,正在王氏抱着外孙要给他洗澡去时,杨毅窜了进来。

进行了一连串的检查,把个刚刚闭目养神的姝眉惊得睁开眼。

一看他那架势,又想起自己刚才的剧痛,抽出手没好气的:

“还有气儿呢!摸什么摸?”

王氏被女儿的话气得正想数落她几句,也想批评下不守规矩的姑爷。

等她发现她那时常一身煞气的姑爷,听了女儿的大放厥词,不仅没恼怒,眼圈居然还有点红。

得!不操那份心了,只管我家小外孙去了!

杨毅的样子姝眉当然比王氏看得还清楚,一下瘪火了不说,心头还蜂拥种种滋味儿,

有些感动有点委屈有点酸楚还有些愧意……

对着杨毅勾勾小手指,再点点下巴。

他一个指挥一个动作,先拉住手,再坐到床头,还是直直看着姝眉不出声。

姝眉撇撇嘴,一副披头散发的狼狈样有啥好看的,不过也没再刺激他。

把他的大手放在自己脸蛋上蹭了蹭,暖暖的感觉,熟悉的的味道,让她一下子困意上涌,口齿不清的呢喃:

“等我睡了,你就去看儿子……”

尾音未落人已经进入甜梦乡。

杨毅又有些慌乱的把另一只手,放在她的鼻子下。

食指感觉到轻痒,他的手才颓然放下,然后又猛地遮住了自己的双眼。

等了一会儿放开后,又直直盯看了姝眉好一阵。

直到王氏悄声喊他出去。

弘治元年,新帝率众迁都京师,即原北都。

原旧都改名南京作陪都。

迁都后朝廷大变更,一口气任免不少官员。

其中杀出的一匹黑马让所有人惊掉一地下巴,那就是原以为被新帝厌弃的周霖。

他居然被认命为当下最肥的差使——海运主管一把手,兼任广州府知府。

由七品芝麻官直接窜到正四品知府,关键是这个知府是多么让人眼红的肥缺。

很快姝眉和老家的人都得到了消息。

尤其是老家,这几天先后来了两拨报喜的,一个是四孙女生了个六斤的大重外孙,另一个是长孙高升。

赵老太太正笑眯眯听人奉承她,这是双喜临门呢!

比起老家的欢天喜地,姝眉却是坐月子的日子昏天黑地。

活动范围仅限于床和床周围,活动内容多是睡和吃有关。

曾经身材高挑偏纤细的姝眉,意外的奶水足。

时下像她这样的高门少奶奶,是绝对不会自己给孩子喂奶的,有必须的排场还有更多的因素。

不过姝眉没有夫家长辈在身边,也没有过多的家事缠身,几乎万事自己做主,关键是她是懂得母乳喂养的好处的,所以坚持自己亲喂。

王氏也是这么过来的,也就没反对。

只象征性的安排了两个奶娘。

其中一个就是比姝眉早一个多月生了个小千金的雪碧。

她是早说定的,姝眉用不用奶娘,她也认定伺候这个小主子的。

她一直对自己没能及时发现主子怀孕而耿耿于怀。

另一个是原来王氏身边的大丫头金桔,她就是当年姝眉起的那批水果名丫头之一。

现嫁了个周家的家生子,孩子已经快一周岁了。

王氏给女儿选奶娘,她第一个报名。

王氏觉得她知根知底人也可靠,就把她和她男人一家三口的奴籍都挪到姝眉名下。

金桔男人在前院做了个小管事,她就踏踏实实伺候姝眉和六六。

杨毅就更不用说了,媳妇亲自给儿子喂奶,他也有不可言明的好处不是?

起因是姝眉产后第二天胸涨得生疼,奶水就是下不来。

把因为生下来六斤六,就被姝眉图省事起名为六六的小朋友,饿得哇哇大哭。

姝眉还坚持不让雪碧两个先喂,要把自己营养价值最好的初乳先给六六。

王氏说这是奶路不通,提点她让六六他爹疏通下。

于是奶路通是通了,六六也美美哒吃到了自己的口粮。

可六六他爹却也没脸没皮的惦记上了儿子的余粮。

偷偷喝儿子的余粮成了某人见不得光的嗜好。

自从杨毅归来,就没和姝眉分房睡过,哪怕姝眉坐月子时,他也一如往常。

身边说的上话的长辈王氏也睁一眼闭一眼。

姝眉当然更愿意他和自己同甘共苦养孩子。

有时女子太贤惠未必是好事,通常来说从骨子里爱孩子是女子的天性,男人却多数是后天培养出来的。

共同的养育和知道养儿的艰辛,会让男人成熟的更快,也能更体会到做妻子的不易。

如此一举两得,姝眉可绝对不会错失良机。

第六十四章 共同育儿 姝眉生疑

姝眉的奶水虽足,却是有点不够浓稠,往往是六六刚吃的饱饱的,饿得却也快。

白天还好说,六六睡姝眉也睡,六六醒她也醒。

到了晚上就有些难为杨毅了,睡在他和媳妇之间的孩子一醒,他就醒了。

因心疼媳妇,他一个叱诧风云的大将军,居然学会轻手轻脚的给儿子换尿布。

这一点真的特别打动姝眉的心。

有一天晚上六六一会吃一会睡,总也不彻底,来来去去折腾了近十次。

往往没吃完他就睡着了,你这里换尿布收拾好了,刚躺下不一会儿,他小人家又小鸟般嘬着嘴找口粮,不给就哼哼唧唧。

最后几次把身子还有点虚的姝眉累得实在起不来身,

杨毅就让她侧身躺着,他把六六放她胸前看着吃。

姝眉一直不肯用这个姿势,是怕自己一不小心睡着了,闷住孩子的口鼻。

所以杨毅说让她放心,他看着。

以至于后面有两次,姝眉甚至是在睡梦里给六六喂的奶。

收拾六六和替她整理都是杨毅做的。

白天醒来,就见守在一旁的娘亲王氏微皱着眉说:

“早起看外面晾那么多尿布,这一晚上这是折腾多少次啊?”

姝眉便说了大略的情况。

王氏决定一是得给姝眉换换月子餐,提高奶水质量。

二是提醒姝眉,姑爷杨毅晚上跟着这么辛苦睡不好觉,白天公事繁忙也不得休息,恐是不妥。

姝眉昨晚迷迷糊糊中也想到了这些,想等晚上杨毅回来跟他说分房睡呢。

现在又听娘亲的吩咐,自然满口答应。

哪知晚上和杨毅一说,他坚决不同意分房。

他也不说什么漂亮话,只道:“孩子是两个人生的,也必是两个人养!”

这让姝眉想到迁都后,作为皇帝安全保证的京卫指挥使,杨毅的公事有多繁忙可想而知。

可无论多忙多晚,他也要回家陪着她。

杨毅在月子里的所作所为,更是让她感动。

她无比庆幸在这个沙猪遍地的异世,还能遇到这样一个难得的好男人。

女子觉得感动又无以回报时,多数采取的套路就是以身相许。

姝眉也难免从众,套路了一把杨毅。

先用儿子的余粮款待了他爹,再趁六六酣睡,又给杨毅献上了五姑娘。

大尾巴狼对口粮轻车熟路来者不拒,对上五姑娘时,还以体恤媳妇辛苦,假意推辞了一下下,可那不争气的小杨毅却早早泄露了峥嵘。

早起杨毅神清气爽的上衙了。

等王氏来时,姝眉和她学了杨毅的坚持。

王氏沉吟了一下,说道:

“那在你月子里就先这样吧,让姑爷再辛苦一阵子,左右还不十天你就出月子了。”

然后抱过也正精神抖擞的六六亲了亲,接着说:

“我看六六也是个结实好带的,等出了月子,晚上就把他放旁边套间吧!你叫你老舅找人做的婴儿床早就放里了,晚上让雪碧和金桔在里轮流值夜,只隔一门,真有事你也能及时知道。”

见姝眉有点迟疑,王氏提醒她:

“姑爷总这么熬夜,休息不好,实在不妥。再说过不两个月,你婆婆她们也都迁过来了,虽然不住一个府里,难免传出风声,到时候引起长辈的微词就不好了!”

姝眉一想也是,最近被杨毅惯得她几乎忘了这是礼教甚多的古代。

这样忘乎所以可不好,多亏了娘亲时时的提点。

她忍不住拉着王氏的袖子撒娇:“我真不想和娘分开!”

王氏把姝眉脸颊边滑下来的发丝别到她耳后,语气温柔的:

“自己都做娘亲了,还这么孩子气,明天娘亲怎么也得回去了,你侄儿百天,我当祖母的哪能不在场?等过后娘再来,这段时间我把你师傅曹姑姑请来了,还有你小舅母都会来照顾你的。”

姝眉把头靠在娘亲怀里,乖乖的嗯了一声。

王氏又轻声说:

“因你大哥的升迁,最近咱家拜访的人也很多,别人也就罢了,你大哥的大舅兄,还有你林叔都是这几天要来的,所以娘亲不在家不合适。”

姝眉抬起头:“林姐姐也去咱家么?”

王氏脸色一暗,她是知道林箐箐和长媳张清敏那点过节的。

据说那姑娘从那以后以守母孝为由深入简出,到了京城连姝眉这里都没来过,只送了礼物和书信。

也不谈婚论嫁,一心只伺候老父照顾幼弟。

唉!本来是多好的一个姑娘,如此阴差阳错的,恐误了花信之期,真是造化弄人。

王氏道:

“她守着母孝轻易不出门的,是你林叔,非要感谢你爹当年收殓你林婶婶之义,除了和你爹当面致谢,还非要去咱家谢谢我,更是要拜见你祖母。”

姝眉也是知情人之一,因了林箐箐的遭遇心情也难免低落,轻声道:“希望林姐姐日后能遇到一个疼她敬她的良人!”

王氏也是叹道:

“那是个好孩子,值得一个更好的。”

母女在这里闲话家常,十里铺老宅却来了贵客,张桓提前来访。

见过周老太爷和老夫人后,由在家准备行程的周霖引到三房院内的书房。

两人密谈时间不长,身居要职的张桓就告辞了。

本来在京师二人也是谈过的,他之所以还来这里走一遭,不过是向周家表明一个态度:

张家没有一点轻视这门姻亲之意。

送大舅兄出门的周霖,没看见书房几排书架后的两个小鬼头。

这几天周家客来客往的,大人们都忙的很,人多打瞎乱,周小四和周小五两个皮小子就玩疯了。

这不,故意和看护他们的婆子捉迷藏,居然偷偷藏到三房大堂哥的书房里。

听到大哥带人进来,两小知道自己这做法不合规矩,怕挨训,默契的屏住气,悄无声的藏着不出去。

好在大堂哥他们没发现,还只谈了一会儿就走了。

两个小鬼头才偷偷溜出去,和谁也没敢说这事。

殊不知等他们说出来时,竟惹了那么大的祸事。

送走张桓的周霖,心情不错。

在京师二人谈话时,他还没被授职,大舅兄拿着架子,轻描淡写说了说自己妹妹的不对,然后主要是让他放低身段,再去接张清敏。这次来姿态就放得很恰当了。

尤其周霖说:“久而不归,周家无休妻之意,令妹却有和离之心。不知舅兄和岳丈又有何意?”

张桓闻言颜色大变,起身郑重解释,他妹妹就是有点被娇宠过了,说得也是赌气之话,日后还望妹夫多训教。

至于他和父母绝无半点此意云云。

最后又郑重承诺,马上修书让妹妹不日赶回婆家请罪。

张桓心里这个憋屈啊!

你说我咋有这么个坑兄的妹子啊!啥话都敢说,啥事都敢做,还不提前或事后和家里人说一声。

原以为自己正官运亨通,把妹妹耍这点小性子这点事儿,也没太放心上。

等妹妹端足了架子,周家做足了伏低做小,再回去就是了。

他是再牛叉也没想过让妹子和离的,自己闺女就该到婚嫁年龄了,可不能有个和离或被休在家的亲姑姑。

何况他居然看走眼了,周霆竟是这么一匹前途无量的黑马,未来官途比他只好不差的。

无论从哪个角度,要是弃了这么个金龟婿,那肯定是他家疯了。

现在可好,被他妹妹一句话,她自己被夫家拿住把柄,这一辈子不好翻身不说,一旦传扬出去张家家教也会大大受人指点非议的。

虽然他自是相信周霖这点操守,定不会宣扬,可是日后再看到这个妹夫,他心里难免不硬气啊!

张桓走后不久,王氏归来。

先去拜见婆婆赵老太太,和她详细描述了姝眉生产和坐月子的情况,还有她老人家的重外孙六六有多结实,长得像杨毅多一点云云。

长房郑氏带着周小五留哥儿,四房薛氏带着周小四小强,三房二少奶奶张晴都在这里凑趣。

一家人夸了这个赞那个,哄得老太太心花怒放。

后来老太太说到周霖,这个再过半月就要启程去任上的长孙,骄傲之意溢于言表。

一边的薛氏心里不受用了,这段时间三房的火爆让她被刺激成了红眼病,背地不知说了多少酸话。

只是王氏伺候闺女月子也不在这儿,她的风凉话没有针对目标说不爽快。

等听到老太太对三房的夸赞,她觉得不能让王氏太得意了。

于是假意关心周霖,实际刺激王氏,道:“我大侄子这么出息,可真是老周家祖坟冒青烟了!只可惜这一去天高路远的,也没个人照顾,大侄媳妇身子弱到现在也没赶回来,三嫂是不是该给我大侄子寻个二房了?”

王氏面上一僵,确实让薛氏给刺激到了,要说她事事顺心,唯独这个大儿媳,让她哑巴吃黄连,更因心疼儿子,心里有苦说不出口,难受憋屈的不行。

赵老太太哪有不清楚这妯娌各自心思的,当下沉下脸:

“当着一群孩子说这样的话,你一个当婶娘的可真是说得出!”

正得意洋洋看王氏笑话的薛氏,被老太太一个没脸弄得面红耳赤,很是下不来台。

她脑袋一抽脱口而出:

“哪有当人媳妇的这么久不回婆家,论理早该休了,我这不是心疼大侄子没人照顾么?”

老太太大怒:

“住嘴!老周家还没休妻这个例儿呢!你再胡说就从你试试!”

薛氏吓得咕咚跪地,变颜变色的给婆婆请罪。

哪知她身边的周小四,和他爹周四爷的混劲儿有一拼,跑过来要拉他娘起来,嘴里还嚷嚷:

“我娘说的没错!就得休了她!要不她也要和大哥和离的!”

屋里的人都被他的话惊呆了!

尤其老太太的脸色更是难看。

薛氏忙捂住小祖宗的嘴,还假意拍打他几下,骂道:“看你再瞎说!看我不打死你!”

一直被她娇生惯养的小强不干了,往地上一躺,一边打滚一边嚎:

“你打我!你打我!我又没瞎说!小五也听到了!是大哥自己说的!”

大家一听目光都看向正依偎在大奶奶李氏身边的周小五周雩。

虽然都是6岁孩童,明显小五留哥儿比起娇纵的小四小强给大家的感觉靠谱的多。

赵老太太先喝止住打滚撒泼的小强。

他还是挺畏惧这个端肃的祖母的。

然后老太太转向小五:

“留哥儿!告诉祖母,你四哥说的可是真的?”

小五留哥儿开始有点紧张,但是听到祖母问话,还是规规矩矩走过去,像模像样的给老太太行了个礼,清脆的童音:

“祖母!前天我和四哥捉迷藏,偷偷藏在大哥的书房里,后来听大哥带人进来说话,是曾听大哥说:周家无休妻之意,令妹却有和离之心……”

没等他说出“请祖母责罚”,赵老太太喉头猛地涌起一股腥咸,剧烈的咳嗽几下,就晕了过去……

终于出月子了,姝眉有种要拨开乌云见太阳的感觉。

这一个月可把她憋坏了,不能出屋也就算了,只不能洗澡这一项,就要了她的命。

她洗了足足有三遍,被麦香催了又催才出来。

洗个清爽,打扮一新后,赶紧坐外间晒晒太阳,呼吸呼吸新鲜空气。

刚开始,可能因为身子还有点虚,走起来还有点脚飘,过了一会才有了脚踏实地的感觉。

整个上午姝眉都兴奋的不行,下午就有些打蔫。

麦香说肯定是上午走多了,累到了。让姝眉把六六交给雪碧,去床上躺着眯一会。

躺下的姝眉还是有些辗转,迷迷糊糊想到明天就要办满月酒,曹姑姑和小舅母早就开始准备相关事宜,说不用她操心。

可是娘亲怎么还没来呢?

晚上和外出公干刚回家的杨毅叨叨,杨毅只是默默拍抚她的后背,最后还说:

“新帝刚刚迁都,一切百废待兴,洗三已经大办了,我已经和人交待过,满月酒就取消了吧!”

对他突然的自作主张,姝眉倒也没多想,点头同意。

不是她觉悟有多高,只因她本就是个嫌麻烦,不爱高调的人。

让她吃惊的是,原想好不容易可以开荤了,如狼似虎的杨毅还不定怎么疯呢,人家居然只是温情的拥着她,给她爱抚顺毛,却没再进一步。

虽然杨毅对外宣布了不办满月酒,但他身居要职,送礼的人还是络绎不绝。

洗三时有娘亲二嫂她们的帮忙,还把姝眉累得够呛。

现在只有曹姑姑帮她,筛选送过来的礼能不能收,收了又怎么回礼。

好不容易消停了,累得她瘫在床上。

姝眉想到娘亲以给大哥准备行囊,二嫂以元哥儿身边离不开人为由,一直没来看她。

弄得她心里很有些失落感,同时也有许多牵肠挂肚的事,想问问娘亲,比如:大哥此去遥远的广州府,大嫂是否同行?他们两个有没有和好?

再有一件让姝眉更是狐疑,娘亲走后不几天,杨毅又以有公干为由,两天一夜没归家。

昨天晚上才回来,姝眉心里忍不住犯了小嘀咕,这段时间杨毅挺反常的啊!该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吧?

杨毅外出时,姝眉还和探望她的小舅母抱怨:“你外甥女婿一定是伺候够我了,我这还没出月子月子他就不着家了!”

本来脸上平静的小舅母,面色变得有点僵,赶紧转过头假装看六六,好一会儿才回她:“你别瞎想!外甥女婿绝对不是哪样的人!”

第六十五章 祖母仙逝 杨家上京

果真一孕傻三年,姝眉虽然有点疑神疑鬼,却一直没有深究。

只是杨毅没回家那晚,搂着六六的姝眉,很是心神不宁。

朦胧中看到似乎年轻好几岁的祖母来了,冲她微微一笑,又看着六六笑颜更胜。

最后冲姝眉母子点了点头,就转身而去了。

姝眉猛地惊醒,心剧烈的跳个不停。

早起醒来反复思量,归结为自己太想祖母了。

等杨毅回来就和他说,她要抱着六六回娘家探望祖母,让她老人家见见重外孙。

现在刚出月子的她突然想起那个梦,就和杨毅说了。

杨毅连个嘣儿都没打就同意了,快得让姝眉怀疑,他好像就等她说一句话呢。

难道这么急着把我们娘俩轰出去,为他好睡个清净觉?

心有疑虑的她却白天累狠了,没等解惑就很快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早起,姝眉更吃惊了。

杨毅居然早早起来,已经安排好了她回乡事宜,就等她和六六醒来呢。

而且那架势明显是他也随行。

问他别的也不多说,只说不放心她,还特意叮嘱她穿着素简些,省得太高调引人瞩目。

一路上杨毅既照顾姝眉母子,又不停的催马车快行。

两三天的路程,生生在天黑时,就赶到了离家十里的原平县城。

晚上也没去姝眉外祖家打扰,只在一个条件不错的客栈打尖。

杨毅早早催姝眉搂着六六休息,他却不知又去忙什么。

清晨没等姝眉自然醒,就被杨毅摇醒。

等她梳洗差不多要换衣服时,他挥手让旁人出去,并让她们去找麦香。

做完这些后,杨毅拉过傻愣愣看着他的姝眉坐下,双手握住她的双肩:

“眉眉!我告诉你一件事,你听了一定要冷静!”

看着他严肃又带着感伤的脸色,姝眉的心剧烈的跳起来,脸色也一定变得煞白。

杨毅的目光里更添怜惜,但还是狠心说:“祖母在大前天去世了!家里怕你在月子里身体撑不住,让我先瞒着你的。”

姝眉想没听懂一样:“你说什么?”

杨毅默默怜惜的抚摸了下她的脸。

姝眉呆了一会,突然站起身就往外跑。

杨毅一把把她拉住并紧紧拥到怀里。

姝眉哇的一声,嚎啕大哭起来,还疯了似的捶打杨毅:

“你骗我!我不信!奶奶还没看到六六呢!”

杨毅默默拥着崩溃中的妻子,任她哭喊捶打。

一会儿外面也响起了哭声。

过了一阵,已经穿了孝服的麦香带人进来,拿着姝眉的重孝服。

伺候哭得头昏脑胀的姝眉穿好,想搀扶她出门上车。

杨毅过来挥开她,抱起姝眉上了车。

怕把吓到六六,雪碧抱着他和金桔坐到后面车上。

刚到十里铺,远远就听到周家老宅的哀乐声,到了门前更是到处缟素,一片哀声。

身着重孝的姝眉一路哭入灵堂。

祖母最疼的孙女就是自己,如今却再也不能见她老人家,连重外孙六六都没能见上一面。

极度悲伤的姝眉哭昏了过去。

姝眉醒来看到憔悴不堪的娘亲关切的眼神。

母女相拥大放悲声。

赵老太太停灵七天,姝眉赶上三天。

这三天她不顾刚出月子的身体尚虚,坚持守灵送纸。

孕期和月子里养起的丰满都缩水成纸片人,奶水也因刺激大情绪低一下子没有了。

六六吃惯了她的奶水,对雪碧和金桔的都不待见,时常饿得哇哇大哭。

后来还是王氏训斥了姝眉一顿,她才从一味沉浸悲伤里想起自己为母的首责。

又在曹姑姑帮助下重新催奶,等赵老太太过了头七,她的奶水才恢复了些。

她要在娘家家至少待到祖母过五七。

要说姝眉是周家因悲伤过度,瘦的最厉害的一个,也不尽然。

还有一个人比她更甚,因为他除了要承受失去亲人的悲伤,更有无尽的愧悔折磨。

这个人就是周霖。

那日周家小四小五当众说出偷听之语,赵老太太受刺激晕厥过去。

她倒不是真怕张清敏和离,两家都是要脸面的,真要和离谁也讨不了好去。

她是受不了周家最出息的长孙被一个女子如此轻贱。

换成刻薄人家,张清敏所做所为被夫家休了都有可能,哪里还轮到她趾高气扬闹和离?

在这个时代男尊女卑不是说着玩的,是深入每个人骨髓的,连绝大多数女子自身都认可。

昏厥后老太太一直没有醒来,看病的大夫都摇头,俱说恐是大限已到。

大爷周纪春,三爷周纪秋,周霆都赶回家中。

后来还是得知消息的杨毅,从宫里请来太医,给老太太施针,赵老太太才终于清醒过来。

只是太医有话,这不过是回光返照,赶紧让老夫人交代后事吧!

醒过来的赵老太太面容平静慈祥,对儿孙一一留言叮嘱,

只在看到杨毅时,神情略显激动,

她抓住他的手,吃力的:

“你是个好孩子,是眉眉的福气!你们要一辈子好好的。”

跪到病床前的杨毅一字一句的:

“请祖母放心!在我心里眉眉是最好的,她更是我的福气!”

老太太欣慰:

“好!好!祖母放心!”

视线又在杨毅脸上停留了一会儿,似乎通过他在看别人,然后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老太太目光转向王氏:“

先不要告诉眉眉,莫要她为奔丧不顾孩子和身子!”

王氏哭得说不出话只能点头。

老太太长舒一口气,再次看向引以为傲的长孙周霖,没有责备,没有要求,只温声:

“霖儿!莫要太苦了自己!”

堂堂七尺男儿,一向沉稳自持的周霖,此时完全没有形象的失声痛哭。

赵老太太最后看向周老太爷,眉目柔和:

“老头子!你要好好的!”

语毕便与世长辞。

且不说全家人如何痛哭悲伤,只说周霖比任何人都不能自持。

他已经从两个小堂弟受罚中,得知祖母病危缘由,深深的自责和愧疚早就让他痛苦不已。

那日他也是因春风得意,有些忘形,觉得书房只有他和大舅兄二人,才说出那句话,回击一下岳家对他一直以来隐约的轻视。

哪知酿成如此大错。

害祖母因此而逝,他便是一个大大的不孝,这种负罪感他恐要背负一生了,还有心底最深处那丝绝望:

他和清敏永无破镜重圆的可能了。

祖母临终却只嘱咐他善待自己,更是让他是心如刀割,只剩下疼。

周霖为祖母守灵几天几夜也不休息,谁劝都不听。

人都瘦得不成样子,他是用不停的悲痛和劳累来惩罚自己,几天下来早就形如枯槁。

林士海带着一双儿女前来吊唁,那个羸弱的女孩子目光晶莹,遥遥相望双泪长流。

她看着他的眼神里,痛苦和心疼掩都掩不住。

周霖已经痛麻木的心才又有了针刺般的疼。

他事事求全,却伤人伤己,祖母,张清敏,还有这个善良无辜的女孩子,都是他害得。

这让他情何以堪?又有何脸面再见她们?

赵老太太停灵七天,吊唁的人络绎不绝。

新帝发下追封旨意,追封她为诰命夫人,按品级安葬。

老太太的身后事真是极尽哀荣。

过了七七,接下来新帝的一连串旨意,更是让人感觉的周家人被新帝的重视。

让原先还为周霖因守孝而错失官运亨通,或惋惜或幸灾乐祸的人们,发觉自己又看走眼了。

遵制孝子周纪春,周纪秋,周纪冬和长孙周霖都得守孝三年,其他孙辈一年。

新帝有旨,周纪春三兄弟遵制守孝,期满大爷三爷的官职再另行安排;

长孙周霖和次孙周霆都被因国事夺情,周霖守满三个月以代三年,期满依旧去广州府任职;

周霆被授勋正二品虎威将军,守满孝一个月即去开平卫任镇守副总兵。

连带周家孙女婿杨毅前面的封赏,也被众人拿出来说成周家的荣光。

早在新君迁都封赏第一批人里就有杨毅,他被封为正一品昭武将军兼京卫指挥使,并赐将军府。

应杨毅之求,就在他原先府邸周围扩建。

朝廷负责购买周边住户宅院。等扩建完,新将军府和姝眉娘家周府几乎只隔一条街道了。

周家内部也有安排,大爷周纪春的发家之地在上都,人脉也在哪里大奶奶李氏娘家也在上都,服满后大爷打算还是去北都任个闲职,养身体养幼子。

按祖例周老太爷应随长子养老,但他故土难离不想去上都。

几番商量后,三爷力排众议,劝服老爷子随他们三房去京师,等他卸任再一起叶落归根回老家。

周老爷子同意了。

三爷周纪秋其实对官场无大兴趣,只是两个儿子虽官职不低,但所处之地都鞭长莫及。

为了给闺女撑腰和幼子前程,他也只好再在官场撑几年。

四爷得了家里大部分的田地和家私,遵老太太遗嘱只许在老家做个富家翁。

老太太那个干孙女,实际的四房庶女,被托付给了长房大奶奶李氏。

姝眉在娘家过完祖母七七,就得返回京师了。

不说自己府中一堆事,就是她婆家已经迁到京师,她因祖母丧事一直没前去侍奉长辈之事,也不能再拖下去了。

得了她要回的消息,杨毅亲自来接。

姝眉走前最不放心的就是大哥,实在是大哥哀伤的太过,整个人都脱了相。

几个月后还得独自去那么远的地方操劳。

她怎么可能放得下心?

本地风俗丧事过三七,主要是儿媳妇们主办,五七由外嫁女主办。

赵老太太没有女儿,五七就由姝眉这个离得最近的孙女操办。

虽然对大嫂有些不满,但从过头七,姝眉心里就一直盼着长嫂能在三七前赶回来,那样也许大哥和她之间还有回缓余地。

姝眉不知道祖母病逝的引子和张清敏有关。

更不知道,在头七时张清敏已经赶到了京师,却在接她的大哥张桓手里拿到一封和离书。

周霖的亲笔写着她曾说过的那句话:“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张桓前去吊唁赵老太太时,周霖亲手交给他这封信,说是请其转交令妹。

张桓心里大不安,回去就私下拆开信看了内容。

开始无比震怒,后来一冷静,精明的他想起和周霖的最后一次谈话,明显当时周霖绝无此意,现在突然翻脸还是在孝期,恐怕老太太突然去世和此有关。

其实张桓刚得到周家丧讯,心里便大叫糟糕。

他已经尽快给妹子去信了,令其即时出发赶回来。

只没想到老夫人竟这么快去世了。

他自私的想,要是妹妹能在老太太临终前赶到该多好,那就是尽了大孝。

自古有制:守过长辈孝的女子不许被休弃。

就算妹子以前所作所为再令周家人不满,也是不能把他妹子怎样的。

可惜了!错过了好机会。

他精于算计,却在周霖身上连连失算。

现在周霖有此举,连他也不好替自己妹子辩解,更不用说去周家讨说法。

周霖此番绝情但却不失厚道,没有休妻只是和离,还在信中说等一年以后再公开和离之事,说是怕人非议他。

其实在长辈去世时,无故不来尽孝的张清敏,才是最受非议的那个人,弄不好身败名裂,还连累家族。

看着看了和离书后傻眼的妹妹,张桓也是无可奈何,不好再多说她,只让夫人多劝解。

张清敏开始是傻了,后来一股子莫名的傲气邪劲儿,撑着她似乎很快镇定,在长嫂和外人面前平静异常,私下如何就不得而知了。

看到那个死扛硬挺的妹子,张桓夫妻只有无语叹息。

姝眉回到京师将军府,只休息一晚上,第二天就早早起来梳洗打扮,去京师的定安伯府拜见长辈。

因她还在服大功,穿的依旧是素服,倒也简单。

很快收拾好,抱上跟着瘦了不少的六六,去见他的曾祖父和祖父母们。

姝眉一行走了有段路才到新定安伯府。

杨家没有姝眉她娘家的先下手为强,御赐府邸也在内城边缘。

除按朝廷要求必迁的权贵,弘治帝鼓励老牌勋贵和世家北迁,按爵位品级给予封赏或补贴。

新定安伯府就属御赐范畴,但肯定不是太好的位子。

杨家先祖虽也是京师人,可已经在数代前南迁,杨家有的少一辈已经自诩南方人了。所以大部分杨家族人都不愿北回。

定安伯府也没几个同意的,用二老爷杨仲文的话就是:

笑话!风花雪月,吴侬软语的上都多风流?多繁华?谁想去那风大沙多,干燥粗砾的野蛮之地啊?

他这通话被定安伯得知,差点没让人像抓小鸡一样把他抓过来,猛抽一顿。

敢说京师是野蛮之地,老子看你是活腻歪了!

揪过来挥着鞭子一顿臭骂!

吓得二老爷跟小鸡子似的,晚上虽有红袖添香,不仅没能夜读书,连和爱妾参欢喜佛都硬不起来。

从此屁也不敢放一个,老老实实准备北上。

尽管府中没几个人同意,定安伯一手遮天:北上是必须的!麻溜都给老子收拾,三月初出发。

婆家的这些事姝眉是不知道的,她抱着已经快三个月的六六,坐在车上,正满怀心事。

娘家的,婆家的,以后她和杨毅的日子肯定不会像以前那么轻松惬意了。

杨毅祖父定安伯面粗心细,还脸皮厚。

等姝眉日后有体会了,不由吐槽:脸皮这项完全隔代遗传给了他孙子杨毅。

其实姝眉说的不全对,杨毅只在她面前皮厚,其他人前绝对不同。

定安伯人前皮厚,背地却不尽然。

第六十六章 小姑填堵 伯爷发威

定安伯作为一个曾经极度落魄的勋贵子弟,年少时受过不少白眼和苦楚。

所以他自小就憋着一口气,不仅为博个前程勤学苦练,还才十几岁就去上战场厮杀,就是想早点出人头地,光耀门楣。

因他确有天赋,更加上勋贵家子弟少有的拼劲儿,终于保住自家的爵位没再继续降等,家境和门楣还真就在他手里再次复兴。

早年他一直征战沙场东拼西杀,深念夫人在家侍奉长辈,养育子女很是辛苦。

他体恤夫人的不易,虽有两房妾室,却不让她们生育子嗣,后宅也算清净。

也正因为他常年不在家,子女均由老母和妻子教养成人。

老母青年守寡,溺爱子孙,也可能是子孙们天资有限,总之定安伯三个嫡子和先头的孙子都没啥出息。

直到最没出息的次子,却生出来了一个最有潜力的杨毅,

定安伯兴奋了!

杨家终究可以更上一层楼了。

果然杨毅才刚二十几岁就坐到了一品,还官居要职,可谓是前途无量。

这绝对是杨家更辉煌的开始。

最让定安伯得意的,还有那小子自己找的小媳妇,

孙媳娘家两个兄长一文一武俱是旷世英才,让他不得不忍着妒忌承认,周家将来比杨家强,

杨家只有杨毅一枝独秀,周家却已经有两个,还文武具备。

据说那个最小的也拜大儒为师,要不是赶上孝期,估计也能在考场一展身手了。

所以定安伯不求杨家其他人能给杨毅多大助力,不给他拖后腿就行。

有门给力的姻亲也足够杨毅官途通畅了。

他执意带全家北迁,有为忠君,主要也是为了杨毅。

让杨毅在任何方面都不会受人诟病,更为了作为新帝近臣的孙子,一直能为新帝信任,有点阖家为质的表白。

他是一切行动跟着皇帝的指挥棒走,迁到京师,他便效仿太上皇,上折子把爵位传给了长子世子。

新帝看他识趣明理,更是忠心耿耿,尤其还有个出息的孙子。

竟没让世子降等袭爵,依旧是袭爵定安伯。

现在杨家长房大老爷杨伯武是定安伯了,杨毅祖父被尊称老定安伯。

老定安伯率府中众人等在正院,今天三孙媳带他的重孙子请安,也是他第一次见这个重孙子。

他之所以把在府里的家眷都聚过来,一是给姝眉面子,更是给孙子和重孙子面子;

二是警告他那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次子,日后别添乱。

他倒是没想到首先添乱的竟不是他的次子。

姝眉一进祖父院子吓了一跳,原以为自己先拜见完祖父,就得一路到各房拜过去,哪知大家都聚到了这里,幸亏自己来得不晚。

姝眉一一见过礼,再奉上包子一枚,就是六六小朋友。

在娘家守孝时,他已经见过世面了,所以现在虽然人多,他小人家一点不怯场。

此时六六正瞪着乌溜溜的杏眼研究老定安伯。

要说他哪里像姝眉,也就这对眼睛,其余都与杨毅神似。

老定安伯以前从没抱过这么小的婴孩,今天却兴奋的从雪碧怀里要了过来。

只是抱孩子的那架势像是浑身都使着劲儿,这时正和重孙子大眼瞪小眼。

瞪着瞪着,小家伙忽然咧嘴无声一笑,把老定安伯欢喜的如同捡了金元宝,刚得瑟了一句:

“我重孙儿对着我笑了!这是和我最投缘呢!”

话音未落,脸色一僵,低头看去,新袍子上一泡热腾腾的童子尿。

那个小肇事者却像发现了天大有趣的事,居然咯咯笑出声。

一屋子的人都忍俊不禁。

唯独姝眉这个上火啊!

临近正院,她还想给儿子嘘嘘呢,他小人家一个劲儿挺小身子,那意思没尿!

哪知他这是给他太爷爷留着呢!

这可真是要留下第一“印”象呢。

原大房大奶奶尉氏,现定安伯夫人笑着解围:“民间俗信:童子不尿绝户,看来父亲以后的重孙、玄孙还多得是呢!父亲指不定要多做多少新袍子呢!”

老定安伯一听此言心情大爽,哈哈大笑,开心的把六六悠了又悠,逗的小家伙越发笑得欢畅。

又送了重孙子极其贵重的礼物,才把六六交给姝眉,进别屋换衣服去了。

老伯爷走后,一屋子的人反应不一,等六六也收拾干净,长房一系都围过来,纷纷对六六赞不绝口,并挨个送上厚厚的见面礼。

她们对姝眉和六六都很友好,长房爵位和世子之位已定,杨毅对她们没有了任何威胁,他又身居要位,对长房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交好姝眉同样没有坏处只有好处。

二房夫妻中,六六的亲祖母陈氏虽软弱没主见,可是喜欢自己亲儿孙还是货真价实的,

一边接过六六抱着不撒手,一边对孩子的情况问长问短。

至于六六那个不靠谱的亲祖父杨仲文,还是那付可有可无的样子,不提也罢。

三房一系的心情就复杂多了,唯一的嫡子杨刚一点儿都不阳刚,成亲多年也未能让其妻妾产下一儿半女。

现在看连刚成亲的杨毅都得了个大儿子,还这么得老爷子宠,一向多愁善感的婆媳大小阮氏,俱是一副苦情脸,好像六六是跟她们讨债来的。

反应最特殊的竟是三房庶出六姑娘杨梅,看她堂兄这么快得了子嗣,她心里不仅不开心,还像被人抢了宝贝那么难受。

对姝眉尤其看不顺眼。谁给她堂兄生孩子,她都觉得不配。

因祖父不在,杨梅的胆子也有点肥,

走到围着六六的人群边,对着姝眉:

“我看我三侄儿实在是太瘦了!(六六在杨家同辈里行三,和他爹杨毅排行一样)三嫂是不是带孩子没什么经验?”

此言一出,很是冷场。

长房不好出言,前面有她嫡母、嫡嫂呢。

而杨梅嫡母嫡嫂忙着触景伤怀,对此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没准还暗暗巴望有人出头给二房添堵呢。

姝眉那个亲婆婆陈氏,在这个家一直是内耗炮灰。连个隔房的庶女,她都没本事摆平。

况且被杨梅这么一挑唆,她还真顺着这个思路想了:

孙子是太瘦了,该不真的是因为儿媳不会带孩子吧?

姝眉似笑非笑看着这个隔房的庶出小姑子。

想当初新婚第二天,给自己使绊子的就是她,姝眉自认没机会得罪过她。

莫非应了那句:芸芸众生有的人天生就和你犯相,怎么讨好迁就都拯救不了。

姝眉的原则:既然调和不了就别调和呗!

等看得杨梅有些不自然后,姝眉才出言:

“要不三嫂向六妹请教请教?”

这句话不可谓不刻毒,姝眉平时也不是这么尖刻爱计较,不过真惹毛了她,一出手简单粗暴,还一招必杀。

众人又是新一轮尴尬,

杨梅已经面脸通红,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

不过她的血槽居然没清空,没一会儿就反击道:

“三嫂真真好笑!对我一个姑娘家,嫂子也好说这些话!”

姝眉不得不暗赞:这还真是猪八戒的嫡传大弟子!倒打一耙这招用的,真真是炉火纯青。

姝眉没有再辩,也不再理她,

转向长房世子夫人:

“大嫂儿女双全,这育儿经定是无数,可连六妹都看得出的,嫂子偏就会糊弄我,不说实话,还对六六赞了又赞,我可不依。”

世子夫人顾氏最看不上三房这个时时作妖的庶女,也不怕得罪她,对姝眉一挑眉毛:

“我可没糊弄你!更不会鸡蛋里挑骨头,看六六那个机灵劲儿,可没几个能比的上的,你没看祖父稀罕成那个样子,你这是得了便宜又卖乖。”

众人都笑起来,连三房婆媳都不例外,给二房添堵或刺挠本房庶女,无论哪样都是她们喜闻乐见滴。

姝眉假意又给世子夫人顾氏赔礼,两人笑语晏晏,对杨梅完全不屑一顾。

杨梅的脸色难看之极,在这个家她不说一直顺风顺水,也从没人敢这么欺负过她。

其实她不知道,大家是不屑于收拾她,

一个庶女过没两年一打发了事儿,乖乖的,多给两嫁妆;

作妖的,给个仨瓜俩枣面子事,让她有苦说不出。

六姑娘杨梅从小一直跟在她爹和亲娘身边,

她亲娘虽然不是正妻,可从她记事,她爹身边就她娘一个女人。

她亲娘死后,她才被送回这个大家族。

所以对自己的庶出身份没有深刻的认知。

再加上杨毅的几分照顾,让她更是一直感觉良好。

也因此她对杨毅产生了深深的独占欲,说好听的就是所谓的极度兄控吧。

所以她对姝眉从一开始就有深深的敌意,现在更是恨上了。

这样一个没教养、不贤惠、不温柔的女子,怎么配得上盖世无双的三哥?!

于是被强烈的妒忌心冲昏头的六姑娘,几步走到姝眉跟前,声音有些尖利的:

“三嫂真是放着河水不洗船!舍近求远去找大嫂子,二伯母把三哥培养成那么个盖世英雄,把我三侄儿交给她老人家,还能错了去?况且三嫂远在将军府,又不能时时在二伯母跟前侍奉,留下侄儿还能以慰二伯母身前寂寞,岂不是一举两得?”

这丫头这招可真够毒的!

一屋子人都惊呆了,除了姝眉和她婆婆陈氏。

陈氏眼前一亮,还真动了心思。

姝眉则是微眯了眼看向杨梅,心道:还真小瞧了她,没想到这还是条毒蛇。

姝眉正想开言,一声如洪钟:“老子还真不知道三房啥时候出了这么个明白人!上有祖父、伯父母、嫡母一大群长辈,倒要你一个丫头片子操这么多心!”

说话的正是换了袍子回来的老定安伯。

老伯爷一番话,成功的让杨梅闭了嘴,立即跪地请罪。

还让看戏看得正爽的三房婆媳,瞬间打脸换作被人看戏。

老伯爷也不理她们,径直坐到主位,挥挥手打发出下人。

然后腰杆笔直,目光如炬扫向下面的子孙。

除了跪在地上的杨梅,其他人知道这是老爷子有话,大家俱都躬身敬听。

只听老定安伯朗声道:“我有几句话先放到这儿,日后谁若要是有所违背,老子可不手软,别怪我事先没提醒你。一是,我知道对北迁,你们心里没几个乐意的。可咱家自我之前如何,你们也该知一二。如今能达到这般境遇,除了你老子我拼命,更都是一心忠君,得到的皇恩浩荡。所以皇上指到哪里,我就打到哪儿,更别说这里本就是杨家祖籍,谁要是再有一点不情愿,就给老子滚出杨家去!那样你想去哪儿,不想去哪儿,都随你自己。”

说到这,老定安伯目光扫向次子,杨仲文吓得一缩脖子,老定安伯看他那个没出息样儿,拳头不由的痒了痒。

老爷子强忍下来接着说:

“第二,如今在京师,比不得原来在上都,哪里毕竟离皇城还有点距离,现在咱们是在天子眼皮子底下,都给老子谨言慎行,哪怕是内宅妇人,传出风声,再以讹传讹,到时候脑袋搬家还不知道因什么死的。谁要是犯了口舌和第一条一样处理!”

见众人齐齐肃然,老定安伯这才又接着说:“这第三,虽说同气连枝,可也有树大分枝,夫人去世前,她的私房已分。来京师前,我也给你们分得差不多了,所以以后就各管各家事吧!之所以还住一起不分府,不过省得人背后嚼舌头,说我还没死,子孙就忙着分家。”

众人齐齐称是,这时老定安伯又看向二房,看似还是对着众人说:“小辈们既要孝顺父母长辈,更要忠君爱国,自古忠孝不能双全。先以国事为重。”

说到这,老定安伯特意看向姝眉:“三孙媳!我的这句话你转告三小子。”

姝眉恭敬行礼答是。

接下来老定安伯的话让姝眉简直想高呼:祖父万岁!

老定安伯说:“打理好一个将军府,也不是一件很轻松的事,你后院把持稳妥,三小子才能一心一意报效圣上。所以日后你大可不必天天跑这里,无特殊事逢初一、十五来即可。你公婆不说有那么多仆下伺候,就说年纪也还不大,很不用小辈们时时不离左右。好好教育六六,让毅儿无后顾之忧,也是你的本分!”

这席话真的让姝眉万分感激和庆幸,真心实意的谢过这个通情达理的长辈。否则不说别的,就刚才杨梅最后那一记毒招,她那婆婆陈氏肯定上套儿。

姝眉虽然知道杨毅定然不同意把六六交给旁人,可她少不得在婆婆面前为此吃瘪。

现在好了,有祖父这些话如同得了尚方宝剑,她就不担心六六被夺了。

姝眉衷心祈祷祖父健康长寿,家有这样的老人绝对称得上是定海神针,镇家之宝。

杨毅幼年不得已长在祖父膝下,辗转与外祖家,缺乏父爱让他嘴上不说,心里难免有丝遗憾。

自从有了自己的骨肉,他暗暗发誓绝不让自己的孩子重蹈覆辙。

对此姝眉是有几分察觉的,所以她万分庆幸,杨毅的遭遇没让他和他爹有样学样,反倒引以为戒走向他爹的反面。

命运总是让你失去一些,再得到一些。

刚刚失去祖母的姝眉,却幸运的遇到老定安伯这个可敬的长辈,尤其之前她已经幸运的拥有了杨毅的那个反面,现在幸运加倍,让她格外珍惜和惜福。

所以等她和婆母陈氏回到二房的院子,听婆母训诫时,格外心平气和,态度恭敬。

第六十七章 婆媳过招 姨娘被抽

老定安伯一席话,让除了一直循规蹈履的长房没有特殊反应外,二房三房都有些窝屈。

三房是先后被生生打脸,先是庶女杨梅,后是三太太婆媳。

原本姑侄女关系的婆媳,都是看似柔弱的白莲花,骨子里却都住着一个长舌妇。

尤其三太太以自己丧夫守寡为盾牌,时不时用口舌之剑伤人,那心态就是:

我如今境遇的不好,就算不是大家的错,至少也都是欠了我的,我不舒服了,谁也甭想舒服。

这样的人古今皆有,谁遇到谁恶心。

定安伯那第二点主要就是针对她俩的。

无风起浪,推波助澜,兴风作浪向来是她们婆媳的强项。

而二房老爷杨仲文之前惦记儿媳嫁妆的苗头被老爷子镇压,再加上儿子夫妻天高皇帝远的,他也没机会。

因此着实因拮据的他,委屈自己很久无新红袖添香。

起初因不愿北迁他闹得最欢,后来被他爹吓萎了。

痛定思痛倒是让他寻出北迁最大的好处来,那就是终于可以靠儿子、吃儿子,更添不同于江南女子的京师红袖了。

杨二老爷喜滋滋满怀美好憧憬到了京师,哪知今日就被他爹迎头一棒,幸福美好的泡泡啪啪的碎成影儿了。

当老定安伯挥手让儿孙散了后,他一脸阴沉,对陈氏冷哼一声:

“看你生的好儿子!竟不能给老子尽一丝孝心!没用的东西!”

陈氏早被自家老爷前面那声哼吓得哆嗦,更因知道他原先的那点心思,现老爷子这一出,算是彻底坏了自家老爷的计划。

多年夫妻让陈氏更清楚,在老爷子面前屁也不敢放的人,最拿手的就是转嫁怒火,第一个倒霉的就该是她。

所以在姝眉跟她回到自己院子时,她终于也找到了转嫁霉运的对象,那就是终极炮灰姝眉。

姝眉倒是没因此太愤懑,凡事有得有失,她拥有了杨毅和老定安伯这样的幸运,再面对公婆这样的奇葩,也只在内心耸耸肩,并没有怨天尤人。

陈氏长篇大论对姝眉进行训诫。

姝眉面上除了恭谨没有别的表情,时不时给婆母大人添茶倒水,

最后生生把陈氏自己弄得没意思了,在顺子花姨娘的暗示下,丢下姝眉进到内室休息。

没有得到婆母明示,姝眉不好擅自退下,只静静候在外间。

期间在偏房哄六六的雪碧来禀:六六小爷找娘了。

姝眉忙过去安抚儿子一番,偷偷给他喂了奶,哄睡着后又回到陈氏居室的外间。

小憩后的陈氏不知道是因为真的休息好了,还是被花姨娘支了什么高招,再见到姝眉时,一改先前态度,对她和颜悦色起来。

听陈氏仔仔细细询问杨毅和六六的起居情况。

姝眉先是撇了一眼搅屎棍子花姨娘,等她心虚的避开后。才对婆婆有问有答。

只听陈氏正在总结:

“六六身边也就罢了,只是毅儿身侧竟没伺候的人,你这个做人妻的也太粗心了些!”

姝眉暗道:来了!几乎是古代大多数婆婆对儿媳的必杀技这就来了!

面上却故作惊讶的:“母亲恕儿媳愚钝!儿媳已经在爷身边安排了丫头婆子,小厮长随,色色齐全的啊?”

陈氏脸色一僵,生生被噎了下。

少顷才有点气急败坏的:“我说的是通房妾室!你怀胎十月竟不知给爷们安排伺候的人,你这个正妻是怎么当的?”

姝眉忍不住在心里爆粗口:十月怀胎本是一个女子最辛苦、最脆弱的时候,此时最需要的是丈夫的真心以待和精心呵护。

男人就算不为女子的这番辛苦,也该为她肚子里你的骨血。

偏偏在变态的古代,居然把女子这么重要的时期,变成婆婆理直气壮要求为儿子安排小三的最佳时机。

逼有孕的女子生生把自己的丈夫推给其他的女人,独自承受孕产艰辛,和被背叛的痛苦。

否则就要担七出之一罪――妒。

更变态的还在女子们内部,自己曾承受过的如此没有人性的苦楚,还毫不心软的施加到那个叫儿媳的女人身上,代代如此恶性循环,闹来闹去都是女人难为女人。

最该谴责或负责的男人们却坐享渔翁之利,不仅遂了男人好色兼美的本心,在婆媳因此之争中,男子选择站在婆婆那方,还可获一个孝顺好命,

美其名曰:孝顺孝顺,顺者为孝。

姝眉虽然心中忿忿,面上淡定,嘴里也不慌不忙:

“请母亲恕罪!媳妇确实给爷安排过,可爷却恼了,说成亲前,母亲都不曾给他安排过那些个劳什子,现媳妇怀着他的骨肉,他怎会在这时做那没人性的事?本是夫为妻纲,爷不愿之事,媳妇不敢有违。”

一席话堵得陈氏张口结舌,话说儿子成亲前没有妾室通房,不是她不给安排,是他坚决不要好不,她又拗不过他。

可这真实的原因她说不出口,万一儿媳那话真是自己儿子说的,她岂不是拆儿子的台?

更有姝眉话里说的那没人性的事,她就是被那么没人性的事磋磨过的,而且一直到现在满院子都是那些个劳什子。

想到此悲从心头起,陈氏居然落下泪。

顺子花姨娘刚才被姝眉那对姨娘劳什子的称呼,刺激的从无地自容到恶从胆边生。

看陈氏落泪,抢到姝眉前面递帕子伺候,嘴里还看似劝慰:

“夫人莫要因心疼三爷而伤怀了,左右现在三奶奶也产下麟儿,三爷也没了无后顾之忧,您就当弥补一下,赐几个人服侍三爷,也替三奶奶分忧,岂不是两全其美?”

如果可能,姝眉定大嘴巴子抽她个嘴歪眼斜,什么玩意儿?还真拿自己当盘菜了!

没等陈氏说话,姝眉郑重其事的给婆婆行了一个礼,道:

“母亲容禀,且不说媳妇正在服娘家祖母的大功,连爷尊礼也得服小功,此时纳妾有违祖宗礼法,陷爷与不孝不悌。就说在上都爷曾和母亲说过,顺子姨娘在母亲面前没一点规矩,全然不把母亲放在眼里。要不是因公事匆忙赶回营地,爷说定要杖责并赶了这个贱婢,爷绝不容许有人不尊重母亲。现在这个贱婢又想构陷爷与不孝不义,其罪当诛!”

说完姝眉目光凛冽扫了一眼对面两人。

就姝眉这话这气势,且不说陈氏被震得目瞪口呆,就把个顺子花姨娘吓得咕咚跪地上,仿佛有面对三爷的感觉。

虽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姝眉还是对陈氏不无同情。

长辈操纵的绑架式婚姻,还所遇非淑。

最初娘家式微,个人性格柔弱,对一个古代女子而言,确实大抵只剩下挨欺负的份儿。

就算后来娘家弟弟和儿子都能给她撑腰了,可多年的欺压使她竟然有些习惯和适应了,还学会把她的不幸转嫁给儿媳姝眉。

饶是如此,姝眉对她还是恨不起来,所谓爱屋及乌吧。

在这个时代遇到杨毅这样的男人,姝眉暗自不止庆幸过一回。

虽然不知道二人未来如何,姝眉决定把握当下,且行且珍惜。

姝眉知道杨毅在杨家最在意两个人,一个老定安伯,另一个就是婆婆陈氏。

所以为了杨毅,她也一定要善待婆婆,轻易不和她计较。

只是有这个顺子花姨娘在旁搅和,她和陈氏都得不到好。

所以今天她才假借杨毅,要狠狠收拾她一顿。

等抓住机会再把她从婆母身边彻底赶走。

基于以上缘由,姝眉看都没看跪在地上的花姨娘,而是继续恭敬的对着呆呆的陈氏:

“母亲!今日之事要是被爷知道,定得把这个不知尊卑的奴才一顿好打,为母亲出这口恶气。只真要那样闹大了,万一有人嚼舌头,恐母亲不自在。莫若现在先小逞她一番,省得惹爷大动肝火。”

花姨娘被姝眉撂倒后,陈氏一下失了主心骨,一时觉得姝眉说的也有几分道理,她确实怕杨毅出手。

曾经,十岁多点的杨毅为给她出头,干过一件特别手黑的事。

从那以后杨二老爷的红颜们,甚至包括二老爷自己,对上杨毅如同见了活阎王。

杨毅也因此被远远送到外祖陈家。

花姨娘仗着自己在陈氏跟前很得势,才偶尔敢在杨毅面前说几句话,慢慢的有些得意忘形。

对姝眉的提议,陈氏犹豫了下也就同意了。

她虽然懦弱没主见,可对儿子杨毅那是绝对的信赖。

她之所以纵容花姨娘,也是因为杨毅常年不在家,真要是收拾了她,她惧怕杨二老爷因此找茬。

现在杨毅时常在身边,她也胆壮不少。

可见陈氏平素虽依重花姨娘,可那得跟谁比,和独子杨毅比,显然花姨娘不够份量。

不过陈氏没有察觉,她被姝眉带沟里去了。

从花姨娘挑唆她给姝眉添堵,不知何时转移变成为花姨娘惹恼了杨毅。

听到陈氏的首肯,跪地上的花姨娘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窝囊废夫人何时有这大胆量了?

她跳起来正想耍混,却被一边早就憋一肚子气的黄衫一脚踹趴下。

黄衫是江湖女儿出身,虽然服侍了姝眉好几年,可周家内宅清净,哪有这么多污七八糟的事儿?

这次随姝眉到了杨家,可是让黄衫开了眼。

在正院对上杨梅时,她就已经在心里磨刀嚯嚯。

再一进陈氏内堂,看到花姨娘,她就更有一种想抽人的冲动,现在终于找到机会了。

花姨娘被踹的嗷嗷直叫,

姝眉一个眼色,黄衫利索的卸了花姨娘的下巴。

这个世界清净了!

陈氏及她的丫头们再次被吓傻,一群弱女子哪里见过这女土匪式的做法哟?!

姝眉假装没看到,依旧恭敬对陈氏请示:“母亲,即是小逞就别像爷似的,动不动就打板子了吧?”

陈氏还被黄衫吓得魂魄游离,哪里会反对,机械的点头。

等听姝眉又请她定罚,她哪里还会思考啊?

只会对着姝眉:“你定!你定吧!”

姝眉规规矩矩的:“谨遵母命!”

然后转向黄衫:“带到院子里,掌嘴二十,叫来全院子的人观刑,明言:顺子对主母不敬,三爷以前记着的打,今儿一起还了!”

听了姝眉的吩咐,顺子的眼泪鼻涕一起下来了,她知道自己完了!

姝眉的观刑、言明这两招简直要了她的命!

如此以后她还有何脸面在这个院子立足?

此时的她不仅被卸了下巴,还被黄衫反拧着一动也动不得,要多狼狈就多狼狈,想求饶都做不到。

姝眉让陈氏的另一个贴身丫头出去喊人,

黄衫一事不烦二主,抽嘴巴的事儿也有她代劳吧!

毕竟她想这事可是想了老半天了。

看黄衫那个兴奋劲儿,姝眉温柔的提醒她:“她毕竟是个女子,莫毁了她脸皮。”

正提溜着花姨娘往外走的黄衫迟疑了下,等看到姝眉意味深长的眼神,立即大悟:

外伤的不要,内伤可以有。

响亮的回是,脚下生风的出去了。

姝眉又给麦香一个眼神,麦香也随后出去。

在婆婆院子打公爹的小妾,任人说出去终是不好,打人要名正言顺,这个锅由杨毅背,还得让人说不出不是来。

那刚才姝眉的温柔提示就得宣扬一下下了,堵住悠悠之口是很必要滴。

对外面抽人的场面,姝眉特想出去看现场直播,

自祖母去世,她的心情一直很抑郁,今天又连续吃杨六和顺子的瘪,更是让她想发泄一下。

可惜她现有件事得抓住这个机会和陈氏说。

姝眉换了新茶,亲手给心神不宁的陈氏端过去,

柔声道:“母亲!儿媳有一请求,还请母亲成全。”

陈氏吓了一大跳,

干嘛?你已经请求先揍了花姨娘了。又有请求,莫非还想揍哪一个?

看婆婆奇怪的表情,姝眉有点莫名,但还是慎重的又接着说:

“起先在上都时,就想接母亲来京师侍奉,可惜母亲未能成行,爷常引以为憾。现在天成全,母亲也到了京师,儿媳想接母亲去将军府。”

陈氏一听又高兴又疑惑。

定安伯府实际已经分家,家底最简薄的就是二房。

老定安伯分财物时没偏没向,可架不住二房有个败家的二老爷。

陈氏的嫁妆早就被二老爷败得不剩多少。

各房妯娌们在一起时,不管吃穿用度哪一方面,就陈氏最寒酸。

如果去了儿子的将军府就不然了,儿子虽然没从二老爷手里拿到一毫东西,可就儿媳妇那十里红妆,也不会亏待自己的。

其实连陈氏都不知道,她儿子比杨家几房都肥。

不说他自己捞的,老定安伯可绝不会亏着这个出息孙子。

且当时向周家求亲,他就已经许愿过给小两口财物补偿,暗暗给了杨毅不知多少好东西。

所以杨毅绝对不差钱。

让陈氏疑惑迟疑的是,老爷子才刚宣布的不许分府,这个儿媳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跟长辈顶着干?

再说她一过去,儿媳就得晨昏定省,她会这么愿意?

莫非这个主意是说一不二的毅儿定的,她不得不从?

想到这儿,陈氏忍不住面带得色,腰杆也更挺了挺。

拿腔拿调的:“此事恐是不妥,老爷子刚说的不许分府,毅儿不知,你难道还不清楚?”

姝眉心里很无奈,面上不显:

“儿媳哪敢违背祖父之命?此番请母亲过府,一是为了侍奉长辈,二也是请母亲帮忙看顾六六,媳妇毕竟年轻,还得母亲多指点,并非分府。且此次只能请母亲一人,暂时还不敢请父亲。因将军府外院正在扩建,乱的很,怕扰了父亲做学问,反而不是尽孝心了。只母亲一个去,怎么也算不得分府吧?”

陈氏一听更高兴了:正怕因揍了花姨娘,被老爷找茬收拾呢,此时躲远点不就逃过一劫了么?

一时间,她恨不得马上就卷铺盖桃之夭夭。

却听姝眉又说:

“儿媳刚从娘家回来,还没来得及和爷商量,所以想等晚上告诉爷,赶明儿让爷对祖父提出,岂不是更好?”

第六十八章 母子温馨 黄衫告密

听说不能立刻走人,陈氏先是有些失望。

但一想到由儿子提出,再有老爷子首肯,她会更理直气壮和更有面子,也就又欢喜起来。

把姝眉抽顺子这件有些落她面子的事也完全抛在脑后。

姝眉这样做好像打一棍子给个甜枣,实际也确实有点这意思。

家庭婚姻都需要经营,经营难免讲究策略。

可要是只讲这些,不投入真心也是万万不行的。

本来姝眉还没和杨毅商量就邀请陈氏过府,除了想给杨毅一个惊喜,也是投桃报李。

杨毅对她好,她也不能只享受不付出。

夫妻双方都得投入,情感方能维持长久。

可当她看到陈氏的表现,又不敢自作主张了,她怕被猪队友坑了。

不过她心里也有数,婆母确实是个没心机使不出多大坏的人,身边伺候的除了顺子,别的人都很木讷。

只要把搅风搅雨的花姨娘抽趴下,婆母也就消停多了。

等到了将军府,侍奉起来不过体力累点。

至于说请陈氏帮带六六那话,不用说自己,杨毅也未必肯把儿子全托付给她。

在回将军府的车上,黄衫眉飞色舞的学着自己的丰功伟绩。

顺子姨娘被她抽得桃花满面。

外人看不出什么外伤,实际她那一口好牙估计没有一个不自由活动的了。

好长时间吃饭费劲不说,疼得她连话都说不了。

姝眉开始听着是挺解气,可越听越索然。

不为别的,只为杨六、顺子、婆母这些内宅女子,过着这种日子、这种活法都有啥劲儿?

难道自己以后也要这样消耗一生?

越想越悲哀,越想越抓狂。

等姝眉沉着脸坐到自己屋子时,身边的人早就被这股低气压吓得噤若寒蝉。

六六敏感的感觉到娘亲的情绪不佳,粘在她身上,对着她咿咿喔喔说着火星语,任谁也接不过手去。

看着儿子像是讨好自己的可爱小模样,还有童稚眼神里满满的依赖,姝眉的心被彻底治愈了。

有这么可爱的包子要养,哪有闲心寻愁觅恨啊?

满血复活的姝眉吩咐小丫头给自己砸核桃,她要补脑!

宅斗最伤脑筋儿了,不补不行。

姝眉先把六六放床上,解开襁褓。

除去束缚的六六,挥舞着胳膊,踢腾着腿,好不快活。

姝眉笑眯眯:

“宝贝儿子!娘亲帮你锻炼锻炼身体吧?”

六六:咿咿呀呀!

姝眉:“既然宝贝儿同意,那娘亲就开始了喔!”

姝眉记得一些现代的婴儿按摩操,先奖励儿子一个香吻,然后沿双肩轻柔的往下顺,一直抚到他的小脚,反复几次。

小家伙全身一下挺的直直的,面部表情很享受的样子。

把个姝眉爱的不行不行的。

后面的伸展胳膊,抬小腿,轻抚后背等等,

六六一直用黑葡萄般的杏眼,亮亮的盯着娘亲折腾自己,

不哭不闹,还时不时对着娘亲甜甜一笑,乖的不行。

姝眉被萌得七荤八素。

帮小包子做完活动,收拾妥当后,姝眉本想把他放到摇篮,

小家伙不干,人家还没和娘亲玩够呢!

姝眉轻点了下他的小鼻子:“真是娘亲的小魔星!”

六六认定这是赞美,咯咯的笑。

娘两个闹了一会儿,六六在娘亲香软的怀里有些昏昏欲睡。

姝眉看了看时辰,怕他这么早睡,晚上闹腾。

再说过一会就该喂奶,空肚子也睡不沉。

就捻捻他的小耳垂,小家伙又有点清醒。

这时紫衣已经把核桃取来,用小锤子敲了小半碟核桃仁,放在姝眉手边。

姝眉一边闹六六不让他睡,一边捻起个核桃仁往嘴里放。

这个动作成功的给六六提了神。

他眼巴巴看娘亲吃好东西,小嘴开始蠕动,身子也有些不老实,那架势如果有可能,他会上手抢。

这回换姝眉咯咯笑了,被儿子逗得不行。

六六越发使劲挺身子。

姝眉不敢大意,双手抱紧他,这样就腾不出手捻核桃仁了。

这时一只大手伸过来,把一块饱满的核桃仁送到她嘴边,

正忙着盯儿子的姝眉下意识张嘴吃了。

香香的咀嚼让六六更激动了,小嘴儿吧唧吧唧带着响儿,口水更是横流起来。

姝眉一边用帕子给儿子擦口水,一边假意数落:

“你个小馋猫儿!有娘亲香香的口粮还不知足,才这么大点儿就馋别的吃食了?”

话音刚落,又一块核桃送到她嘴边,姝眉这才抬眼看了下,

呀!杨毅正举着一块核桃往她嘴里送。

姝眉想问他什么时候回来的,杨毅却手上不停的把核桃送入她嘴里。

被堵上嘴姝眉只好继续嚼,同时用眼余光扫了扫屋里。

还好只剩他们三口子,姝眉表示比较满意。

可她怀里的六六不满意了!

当着他小人家的面秀恩爱什么的也就算了,干嘛还让他眼睁睁的看你们吃好东西?

小爷不干!

于是小家伙挺身子、踢腿、挥胳膊,无所不用。

姝眉正有点把握不住他,就觉整个人连怀里的儿子都被连锅端起来。

接着她们母子就都落到杨毅的大腿上。

杨毅把媳妇和儿子都抱到怀里,心里顿觉踏实又圆满。

姝眉的感觉也差不多,她没有言语,轻轻把头靠在杨毅的胸前,听他胸膛里那沉稳有力的心跳。

杨毅低头轻吻了一下她的额头。

六六被双重拥抱,一时闹腾不了了。

又看到爹娘亲热的样子,好奇的眨巴着黑眼睛,盯着两人看。

杨毅对着儿子微微一笑,小家伙礼貌的也咧了下嘴。

再看向亲亲娘,她却半闭着眼没看自己。

六六不开心了!

我要娘亲!求关注!

小人儿又开始蠕动身子并哼唧出声。

姝眉知道这时该喂儿子了,想要起身。

杨毅没松手,在她耳边轻声:“就在我怀里喂!”

姝眉有些忸怩的扭扭身子。

杨毅压抑的闷哼了一声,深吸一口气后咬牙:

“你是不是想要我的命?!”

因为姝眉和他在服祖母的大小功,尊礼是不可以行夫妻之事的。

悲催的杨毅,新婚即离别,

再遇媳妇又怀孕,出了月子又遇到丧事。

不仅从来没吃饱过,还大多数时间都旱着。

顾及姝眉的心情,连拔萝卜他都不好意思要求了。

被姝眉这么一扭,老房子着了火。

鬼精的六六立即嗅到自己香香口粮的味道,往上一窜,一口就叼住,咕咚咕咚吃起来。

小家伙还真是使出来吃奶的劲儿。

姝眉被他揪得都有点疼了,可听到耳边两处咕咚声,又差点笑出来。

一处咕咚是六六大力喝奶的声,另一处就是杨毅在咽口水了。

杨毅很恼火。

看儿子挑衅式的吃得欢,杨毅浑身都痒痒,于是低头,一口噙住姝眉的樱唇

敏感的六六松开口粮,仰头一看,娘亲和爹爹这是干嘛?

不知道这行为属于少儿不宜么?

可是那一对儿忘情的男女,谁也没关注他。

其实姝眉是有顾及儿子的,可是杨毅太凶猛,把她和儿子都桎梏的紧紧的。

算了!只好欺负儿子还小,不懂这些,就没皮没脸一次吧!

在娘家住了那么久,杨毅官身不由己,不能一直陪伴她,两人也好久没见了。

加上祖母逝去的伤痛和缺失,在这个男人炙热安稳的怀里,全都得到缓解和弥补。

姝眉也不由回应起来。

被娘亲忽视的六六小盆友委屈的撇撇嘴,本想哭嚎几嗓子,控诉一下这对不负责任的父母。

可他的口粮源源不断往他嘴里涌。

在谴责父母和香甜口粮之间做选择,答案是毫无疑问的。

六六赶忙再次开吃,不过他小人家闭上了眼,不看那对不良父母,眼不见心不烦吧!

夜幕降临,繁花坞一片寂静,白天把姝眉累得不轻,哄睡了六六,她就早早躺床上。

让金桔在套间带着六六睡。

还在老家娘家时,娘亲王氏就让姝眉有意识的锻炼六六,晚上不能一直跟着姝眉。

回到京师,多了杨家一众人等,白天的家事势必多很多,晚上不能太缺觉。

姝眉虽然万分舍不得儿子,可娘亲说的在理,作为将军府的女主人大白天动不动就补觉,实在是不妥。

要是身边有公婆,那就更行不通了。

这样她就给雪碧和金桔排了班。

雪碧值白班,姝眉对她很信任,也没有古人那么深的尊卑观念。

雪碧有一个只比六六大一个多月的小女儿,也在哺乳期,晚上离开娘亲是不行的。

再说白天都是姝眉喂奶,极特殊情况才用雪碧打个补丁,她只需照看好六六就行,也不影响她喂自己的女儿。

也因此雪碧对姝眉越发忠心耿耿。

金桔的儿子一岁多,已经断奶。

所以晚上让她照顾六六,就便喂夜奶很合适。

当然姝眉白天尽可能多抽空和六六亲昵,

一是为了让孩子和自己亲近。

二也是让孩子有足够的安全感。

亲娘给的爱抚对孩子的重要性,是任何人无法替代的。

现代就有一个说法:有些孩童甚至青少年患有皮肤饥渴症,内向自卑没有安全感。

主要原因就是幼年缺乏亲人尤其是母亲的爱抚造成的。

公务繁忙的杨毅自从媳妇儿子回家,再也没有挑灯夜战的事了。

真正享受到:老婆、孩子、热炕头

白天姝眉对婆母刁难的心平气和,甚至还设身处地的为她考虑,请她过府。

大多都是基于对杨毅的感动和回报。

天使一样不求回报的博爱,姝眉自认不具备,可知恩图报的常人之品质她向来不缺。

好不容易平息了邪火,又去冲了个凉水澡,杨毅才能正常的拥着媳妇夜话。

夜话这项活动,对成亲都一年多的这对小夫妻来说,目前还真是绝无仅有。

原因无他,二人自成亲聚少离多,好不容易到一处,只要上了床,除了干那档子事,什么事都不在杨毅的考虑范畴。

姝眉倒是想夜话,也得杨毅给她机会啊!

现在因为守孝倒是成全了姝眉,没等她开言,杨毅就先说了话。

他傍晚下衙回来,就见黄衫在二门口探头探脑。

自从黄衫跟了姝眉,杨毅极少和她私下有交集,能得到他想得到的关于媳妇的要紧消息就行。

他本能的不想姝眉知道翠羽黄衫和他有旧。

杨毅的这一点心思,聪明的翠羽看得最清楚。

所以在她离开姝眉前,特意在私底下严肃的告诫过黄衫这一点。

黄衫也一直牢牢记着。

只是今天女主子的低气压,让她误会是嫌她在车上太呱噪,或是在伯府哪里做得不对了,心里有点慌。

她是知道杨毅有多宝贝姝眉的。

想到旧主子杨毅的手段,她就更怕了,想着先坦白请罪求个从宽处理吧。

因她起初的护卫身份等原因,姝眉对她的活动范围要求很宽松,不需要她时时伺候跟前。

所以她不知道姝眉后来心情转好,就早早跑二门口候着杨毅,为得请罪和告密。

却不知她的举动全部被麦香看在眼里。

一心为主的麦香也想趁杨毅回来,含蓄的透露些姝眉今天受得委屈。

她知道有的话姝眉不好直接和杨毅说。

她因在杨毅面前有几分薄面,不露痕迹的告状,还是可以做到的。

让她奇怪的是一向大咧咧的黄衫巴巴候着三爷干嘛?

她倒不会往勾引上想,毕竟杨毅和黄衫的人品她还是信得过的。

所以她偷偷隐在暗处,看看二人行径。

当她看到杨毅居然带黄衫去了书房,急得顾不得多想,就躲躲闪闪的一路跟了过去。

可她那点道行那里瞒得过杨毅?

察觉是麦香跟踪,杨毅也没揭穿,她是姝眉的最心腹,让她听到该听的,正好省得姝眉多心。

杨毅知道姝眉因为她四叔和平儿的事,对丫头和男主子之间那点龌龊深恶痛绝,这些信息还是得于当年翠羽的飞鸽传书。

所以他用暗语提示黄衫该说的尽管说,除了与他有旧这点别暴露。

黄衫听了暗语心领神会,知道八成有女主子的人在偷听。

于是黄衫巴拉巴拉把今天在定安伯府的情况统统汇报一遍。

当然在说杨梅和顺子给女主子添堵的事时,加了点个人感情色彩和倾向,偏向女主子那是必须的,没准还能被男主子从轻发落呢。

外面乍着胆子偷听的麦香大大松了口气:还好,是个一心护主的。

她知道自己现在的举动虽是为了姑娘,偷听男主子说话的行径还是很不对的,放心后赶紧悄悄撤退了。

杨毅开始面无表情的听着,在听到杨梅提出把六六交给母亲陈氏时,浓眉皱了皱,脸色沉了些。

等听到顺子姨娘的作死,眼神也狠厉起来。

气场之大的把黄衫吓得都有点腿软。

听完整个过程,杨毅才出了声:“现在夫人是你的主子,护好她!谁欺负她,你就像今天这样抽回去!”

然后挥手让黄衫退下。

黄衫一个命令一个动作,等走出书房好一段距离,才后知后觉的:

自己居然没被惩罚?!主子还似乎赞同她今天抽得对?!哈哈哈!

她可真想大笑三声:护女主子者,得超生。

而此时拥着姝眉的杨毅正想到黄衫说的那些,率先出言问她:“今天去伯府可都顺利?”

姝眉有些奇怪他为什么这么问。

其实杨毅是想让她用这个问题做引子,诉诉今天的委屈。

不过这次两人的脑电波显然没在一个频道。

第六十九章 夫妻交心 祖孙叙话

姝眉在他怀里找个舒服的姿势,才接着说:“挺顺利的,就是有一件事要和爷商量商量。”

“慕白!”

杨毅捏了捏姝眉的翘鼻,提醒她:

“以后私底下就叫我慕白吧!这是我的表字,别总爷来越爷去的,生分。”

对这一点姝眉灰常有同感。

在古代日常直呼夫君的名字是绝对不行的,叫夫君又点过于亲昵,姝眉觉得撒娇时用用更恰当。

尤其在婆家,她也不敢效仿娘家娘亲和二嫂对各自夫君的称呼,所以只能入乡随俗,效仿婆婆对公爹的称呼。

没想到杨毅倒是不习惯了。

其实杨毅早就不喜欢姝眉背地也这么叫他。

要是在二人那啥啥时,媳妇这么叫他,还让他更觉挺牛气,更添牛力的。

除此其他时候都嫌不亲,这才让姝眉呼其表字。

姝眉没立刻答应,倒是觉得他的表字太文艺范儿,和他的浑身气质很不搭。

于是问他:“这个表字是哪位长辈给你起的?听着很是雅致啊!”

杨毅在心里哼了一声,有点不情愿的:“二舅舅给起的。”

姝眉越发觉得奇怪,要知道男子的表字多由长辈赐予的。

杨毅有祖父,有亲爹,怎么就轮到其二舅陈峰了?

再有有关陈峰其人,虽然姝眉暂时没见过,却久闻其名。

据说他曾经是个武功高强的江湖人士,竟然能起出如此雅致的表字,看来定是个文武双全的。

她忍不住把这个猜测对杨毅说了。

这次杨毅不在心里哼了,而是直接哼出声。

什么文武双全?给舅舅活活糟蹋了这个好词。

话说当年杨毅要行弱冠礼时,他爹杨仲文压根没打算给他起表字。

祖父定安伯又不怎么通文墨,便把这差事推给了陈峰。

陈峰的水平和老定安伯也是半斤八两,憋得差点不想去参加外甥的冠礼。

后来不知那根弦搭上了,兴冲冲送上慕白两字。

不说大老粗老定安伯满口子称赞,连酸文假醋的杨仲文也觉得这么好的表字给杨毅算是糟蹋了。

他忘了糟蹋这个名字的人是他的亲儿子。

杨毅才不信他二舅有这么高的水平,私下里一问。

陈峰先是抚掌大笑,然后很没正经的说:“我就是觉得你肤色太黑,你稀罕的那小丫头据说长得很白,慕白多合适啊!”

杨毅严重怀疑他舅舅在胡诌,可是这么一解释,又格外合他心意,也就认可了。

后来他舅舅酒后吐真言,觉得他外甥杨毅脸黑、手黑、心黑,黑透了的人不该慕白么?

想到这些,杨毅对姝眉的猜测避而不答,而是继续要求呼其表字。

姝眉觉得这个表字和杨毅的形象太违和了,小声嘟囔:

“慕白给我的感觉不像在叫你,什么慕白,还白白、小白呢!”

结果姝眉自己把自己逗的笑起来。

关于称呼问题,姝眉决定还是叫夫君,撒娇就撒娇吧。

杨毅也表示满意,一听媳妇叫他夫君,就浑身舒坦。

原以为媳妇不好意思这么叫,现在看来没准早想这么叫了。

因为一个称呼二人就腻歪半天,一直没能说到正事。

姝眉赶紧端正夜话风气,把想接婆婆过来住的打算和杨毅说了。

杨毅虽然早就从黄衫哪里得知了这事,依旧感动和心疼的要命。

媳妇受了那么多委屈只字不提,还一心一意为他打算。

不知怎么表达的他,越发把姝眉抱的紧。

过好一会儿,才说:“再有一个月我就出小功了,到时再接母亲吧!要不咱俩茹素着服的,她也不自在。再加上祖父刚说的几条规矩,暂时缓缓更好些。还有你身体这么弱……”

姝眉愣了下,也就明白他的意思了,他是心疼她,想让她先好好休息,恢复好身体。

姝眉在杨毅心口的位置,轻轻一吻,

喃喃吟道:“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杨毅浑身一震,胸口似乎被那一吻烫到,滚烫烫的涌满周身,嗓子被哽住,只能重重嗯了一声,再次狠狠抱紧姝眉。

姝眉被勒得几乎出不上气,

心里恨恨:真是个蛮汉!只会使蛮劲儿,好歹也是读过书的人,竟不知诗来词去的应和。

伸手掐住他腰间软肉,使劲儿一拧。

杨毅一哆嗦,手松了松,但是一声没吭,大丈夫在媳妇面前不能喊疼犯怂。

没有成就感的姝眉不仅手上更用力,还娇声恶气的:“疼不疼?”

杨毅脑子灵光一闪:“疼!疼!”

又马上压低嗓音贴着姝眉的耳朵:“疼你!疼你一辈子!”

心里暗暗补一句:“我也再不会让你受委屈了。”

小刁婆子满意了,这才是正确的打开方式么。

她像小猫一样跟杨毅依偎的更紧了些。

第二天杨毅休沐,一家三口又去了定安伯府。

杨毅向老定安伯说了姝眉欲接母亲过府的打算。

老定安伯拍拍杨毅的肩头:

“你小子眼光好,娶了个好媳妇,福气旺啊!”

杨毅毫不谦虚的重重点头。

看得老定安伯不顺眼了,轰他走人。

杨毅起身,却没行礼走人。

老定安伯一瞪眼:“你还想干嘛?”

杨毅正色:“五弟六弟(杨家三老爷庶出的双胞胎)的亲事三叔生前已经定下了,转眼六妹也不小了……”

老定安伯哈?的发了个怪声:

“孙媳妇告状了?你给媳妇仗腰子来了?”

杨毅淡声:

“她什么也没说。”

老定安伯叹口气,嘟囔:

“你小子不仅有福,也比你爹强的多。也怪我,当初给他做了这门亲,害了你娘,也让你爹更不成器。”

杨毅的脸抽了抽:……不做这门亲,又去哪儿找我?

孙子的囧样儿,让老定安伯立即悟了,爆发出一阵爽朗的大笑。

笑够才道:“记得一句: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因这门错亲,我得了你这个出息孙子,可见也是命中注定,算不上错了!”

他们爷孙叙话时,姝眉也带着六六去给婆母请安。

陈氏原以为昨天花姨娘被抽,晚上老爷肯定过来找茬,哪知竟是平安无事。

陈氏不知道,花姨娘被黄衫抽成内伤,没法亲自告状。

别的姨娘通房妒忌花姨娘在老爷面前得宠,不仅阻了花姨娘派来的人,和杨二老爷说此事时,只说花姨娘得罪了阎王少爷,才被抽的。

杨二老爷本来就怵自己这个儿子,加上现在分家了,也许不久他唯一的经济来源就是这儿子了,他更不敢轻易得罪了。

无他,他自己清楚自己事,他爹分给他的家产不少,可他不事经营,加上他红袖添香的雅好最烧钱,才到京师两个多月,个人财富就以惊人的速度锐减。

估计日后只能靠那个孽障过活了,谁让人家有个富得流油的媳妇呢?

来到京师不久,杨仲文就得知那个享誉大江南北的王氏连锁店,竟有儿媳妇娘家一半。

一样是他爹包办的亲事,凭啥差距这么大呢?

可再不平也得认命,以后还不能太得罪那孽障。

所以花姨娘被抽之事他就装聋作哑了。

逃过一劫的陈氏又看到亲孙子六六,开心的不行。连带对姝眉也不摆婆婆谱了。

一来没有花姨娘在一旁挑唆,二来她还急着听姝眉接她去将军府的商量结果呢。

姝眉怎么不明白陈氏的心思,但她觉得让杨毅说更好。

虽然昨晚夫妻夜话,姝眉说服杨毅过半个月就接婆母,而不是杨毅提的过一个月。

可是毕竟不是立即接,陈氏难免多心。

儿媳说和亲儿子说相比,肯定儿子说事少更容易接受。

姝眉不会装贤惠,非要立即接婆母。

一来她不自虐,这段时间身心疲累,她确实需要好好休养一段,也要把六六一同调养好。

二来她知道杨毅是真心疼她,有时候接受别人的好意是对别人的一种尊敬,也是对别人这种好意的回报。

杨毅刚走出祖父的院门,远远就见一女子在路边莹莹而立。

一身素雅的衣裙,简约的配饰,要不是头上挽的是姑娘发髻。

杨毅差点看成是自己媳妇,不禁微微皱了下眉。

他目力极佳,看出那是他的六堂妹,三叔那个庶出的女儿杨梅。

杨梅看似才发现的杨毅,惊喜的小跑过来,

双目滢滢,口中轻呼:

“三哥!竟然是你!”

情不自禁的伸手去拉杨毅的衣襟。

杨毅微微一侧,错开杨梅要拉他的动作。

杨梅一愣,眼圈立即就红了:“到京师这么久,都没见过三哥两面,哥哥可是不管梅梅了?”

杨毅目光无波:“听祖父说三婶对你很好我也就放心了!”

杨梅含泪带嗔的:“三哥忘了在我爹爹面前发过的誓言了?你说要照顾我一辈子的!”

杨毅目光有点暗沉:“誓言怎么会忘?我答应三叔照顾五弟六弟和你一直到你们成家,所以刚才我已经和祖父提起你们兄妹的亲事了,估计不久三婶就会替你们操持了。”

杨梅已是珠泪滚落,一跺脚:“我不嫁!永远不嫁!”

杨毅的扑克牌脸板的更生硬,眼神犀利的扫了眼不远处跟着的小厮,杨梅身边倒是没带丫头。

最后落到杨梅身上:“你年纪不小了,该长的规矩必须得长了。”

杨梅也意识到自己在广庭大众喊嫁不嫁的有失体统,可最让她受不了的是杨毅生硬的态度。

一定是那个女人在三哥面前搬弄是非,挑拨离间了三哥对她的感情。

想到这些,杨梅脸上挂着清泪,楚楚可怜的对杨毅:“三哥!是不是昨天我和三嫂玩笑,惹了三嫂生气,让您误会了?我这就去找三嫂道歉,给她说都是梅梅年纪小不懂事,让她大人有大量。”

说完作势转身欲走。

杨毅沉声道:“你三嫂不曾和我说过只言片语,倒是整个定安伯府都传开了,三房出了个替隔房嫂子安排家事的本事小姑子。”

杨梅这下傻了。

只听杨毅又说:“没事儿少一个人出来逛,多和你嫡母嫡嫂学学规矩。杨家亏待不了你!”

然后头也不回的大踏步离开。

杨毅到了母亲陈氏的院子,止住下人的通报,径直走进主屋。

陈氏正抱着六六逗弄,一脸的笑意。

一旁的姝眉眉目柔和的帮扶。丫头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凑趣。

一屋子的和谐轻松,使杨毅有点怔愣:他有多久没有见过母亲这样发自心底的笑意?

还有他似乎从不曾在母亲的屋子,感受过如此轻松的氛围。

所有的人目光都集中在六六身上,只有姝眉偶一回头,看到杨毅呆立在门口。

眼中立即漾出笑意,起身朝他迎过来。

杨毅的目光一直牢牢定在姝眉身上,这是他一生的幸福之源,是老天对他前面生活的补偿。

到了他跟前,被盯得有些不自然的姝眉,悄声嗔他:

“饿狼似的,死盯个什么?”

杨毅回应的是谜样的一笑。

姝眉居然有点被电到的感觉,脸一下子绯红一片。

杨毅看着媳妇粉面飞桃花,目光更加深邃。

这里小两口之间的暗潮涌动,那里六六和祖母玩了好一会儿,想亲亲娘了。

表现就是在陈氏怀里开始挺小身子,嘴里也哼唧起来。

一时达不到目的,就有点急,干嚎了两声,成功打断了他爹娘之间的偷偷过电。

姝眉匆匆往回走。

陈氏也看到了自己儿子,脸上越发笑意灿烂。

杨毅过去给她行礼。

姝眉也接过了她怀里的六六。

六六嗅到娘亲的味道,忙不迭的在姝眉胸前乱拱。

姝眉怕被陈氏发现她给六六喂奶的事,就想找了个借口去偏房,好给六六偷偷喂奶。

杨毅一眼看出缘由,借口想和母亲陈氏单独说点事,让姝眉抱着六六和众人一起退了出去。

不知道杨毅和陈氏说了什么,反正在中午一起用饭时,陈氏不仅愈加喜形于色,更是破天荒的不用姝眉伺候,而是一家三口一起坐下用餐。

姝眉开始有些不信,百般推辞。

后看婆母确实是真心真意,再有杨毅也开了口,她才带着点儿被馅饼砸到的感觉坐了下来,心里清楚这肯定是杨毅的功劳。

趁陈氏不注意,姝眉用眼神向杨毅传递:爱你,老公!么么哒!

杨毅被这一眼勾的立马魂不守舍,

看来晚上需要一次深刻的夜审,问清小妖精这眼神里的蜜语是神马。

这边三口各自甜蜜欢喜,旁边院里的杨二老爷就很不舒爽了。

虽然他怵杨毅这个儿子,可他当老子的面子还是想要的。

昨天儿媳过来请安也就算了。今天儿子也来了,不该先过来给他请个安么?

这要是以前,就算杨毅要过来,杨二老爷也会像赶苍蝇一样轰开他。

所以除非有事,杨毅主动给他爹请安的时候还真不多。

现在情况不同了,杨二老爷对杨毅,确切的说是对姝眉的嫁妆有所图,就不能像以前哪样把人赶跑了。

尤其这段时间,二老爷发现京师的红颜并不像原想的那样粗鄙,和江南女子比还别有一番韵致。

不过京师也意外的富足,一亲芳泽的代价格外的高。

实在花疼了二老爷,吃大户的需求迫在眉睫。

哪知儿子不给台阶下,咋找机会下手啊?

第七十章 杨毅坑爹 甥舅偷听

三人刚用完饭,就有丫头进来禀告:

“老爷来请夫人过去一趟。”

陈氏脸上的轻松和笑意霎时退了个干净。

看得杨毅脸又板成常态。

没等陈氏发话,他先开口:“可说因何事?”

禀事的丫头被他的气场压得有点结巴:“禀,禀三爷!说是想问,问花,花姨娘的事。”

杨毅哼了一声,那丫头吓得扑通就跪下了。

杨毅简短的:“你去回复老爷,就说花姨娘的事,是我下的命令,一个不敬主子的贱婢而已。倒是过一会儿,我要带六六前去给父亲请安,让父亲这个做亲祖父的备好给孙子的见面礼吧!”

那丫头那敢说不,连滚带爬的回去传话了。

这可把杨二老爷心窄坏了,合辙是让他占不到便宜还倒贴的节奏啊!

过了不一阵儿,杨毅接到他爹的回话:“为父昨天偶感风寒,想孙儿尚幼,过来请安时,万一被过了病气,恐是不妥。还是等改日再见吧!”

三人齐齐松了一口气,唯独杨毅的心中更冷了几分。

几天后,在一次诗友会上,杨二老爷杨仲文邂逅京师有名的才女花魁纤月,二人一见如故。

情趣爱好等等方方面面无一不契合,关键是这位纤月姑娘的容貌气质真称得上倾国倾城,

把杨仲文原来的所有红颜都藐成渣渣。

杨仲文中了“剧毒”,非纤月这副解药是救不活了。

给纤月赎身纳入府与自己厮守一生,成了杨仲文此时唯一的执念。

这样的事情演变通常是这样的:先是两人海誓山盟,约定一生一世,,再因深爱和独爱,纤月不愿入府与人共夫,却发誓为杨二老爷一辈子守身。

被感动的无以复加的杨仲文冲冠一卖为红颜,把自己一大院子的莺莺燕燕卖了个差不多。

为啥是卖而不是遣散?那不是给纤月赎身需要大笔银子么,正好一举两得。

其中就包括还在养伤的花姨娘顺子。

别人原以为顺子很得杨仲文的宠,其实更多不过是利用而已。

真得宠的两个被杨二老爷掩人耳目的藏到府外,日后再见机行事。

不得不佩服有些男人的一项绝世武功:喜新还不厌旧。

杨二迷恋纤月都到“爱症晚期”了,依然能分一份怜惜给旧爱。

即使在现代,类似这样的情况的男人也不少。

例如:对前任总有一份格外的,还要瞒着现任的照顾。

这不知道是男人的悲哀,还是女人的悲哀。

接下来的重头戏,筹赎身的银子,也确实让“中毒”的杨二稍微清醒了些,实在是赎身银子的数目太吓人。

不过每到这时纤月一句:文郎!你我今生无缘,只求来生再聚。

杨仲文就又死了。

后来杨二老爷把自己名下的大部分商铺和田产都抵押给一个阔商,换成了大把的银票。

之所以他这么敢豁出去,得于纤月的暗示:日后让杨毅去赎,他老子的家业就是他的,他不赎谁赎?

杨仲文大感有理,等杨毅把家业赎回来,他就再要回来,就说反正将来也是杨毅的。

妙啊!这不就等于他用别人的钱白白得了美人么?!

计划的天衣无缝的杨二,兴冲冲拿着赎金去接纤月。

不料被人横插一杠,有人出了更高的价把纤月给赎了!

傻毙了的杨二听纤月一句:“文郎!我们今生果然无缘!”

然后随新良人翩然而去,却没说:来生再聚。

此时杨仲文才明白:自己原来成了火锅里的羊肉。

现实总是很残酷,在杨二老爷身上充分展现:没有最惨,只有更惨。

刚被巨无情打击后的他,又莫名被盗,被盗走的就是他抵押了大半家业筹来的赎金。

杨二老爷要上吊!简直活不得。

他闹得鸡飞狗跳,阖府不安。可惜要死的心百分百,敢死的勇气却近乎零。

后来还是杨毅出面,止住这件丢人的事向外蔓延。

他还用自己媳妇的嫁妆银子赎回了他爹抵出去的家业。

在把赎回来的东西要送回他爹处时,老定安伯发飙了:这么个丢人现眼的败家子,老子不抽死他,就是看在孙子的面,还想要老子的家业?还舔着脸用儿媳妇的嫁妆银子?连带老杨家满门都被人戳脊梁骨!

于是杨二老爷的大半家当都过到了姝眉名下。

姝眉推辞不过,当众宣布这些不算她的嫁妆,属于六六他们。

夫妻此举简直是名利双收。

杨二老爷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落到杨毅的手里,余生只能靠儿子或者说是儿媳过活。

连陈氏都在姝眉面前腰软了,以后二房一家子都得靠儿媳妇的嫁妆,自此再也不拿婆婆的款儿,对姝眉平易了很多。

姝眉也没有半点恃宠而骄,婆媳关系一下子融洽了不少。

想当初杨二丢钱时,陈峰正听两属下汇报事情。

一个拿出一匣子房契地契,另一个奉上一匣子银票。

陈峰先是微笑着轻敲两个盒子,后来改成拍不说,还控制不住的大笑起来。

笑够后感慨道:“慕白啊!慕白!你可真够黑的,连亲爹都敢这么坑,我真怀疑你是不是我姐亲生的!”

坑爹的杨毅不久就找上门,毫不客气的要抱走两个盒子。

陈峰提出从银票里抽几张,犒劳那几个帮忙的弟兄。

杨毅一挑眉:“房契地契随便挑,银票是我媳妇的嫁妆,谁好意思拿?”

陈峰:“呸!骗鬼去吧!你用得着用媳妇的钱?!”

杨毅也不回答,把几张房契地契抽出来,指其中一个:“这个算我和你外甥媳妇给舅舅的新婚贺礼,别的分给那几个兄弟。都一把年纪了,该给儿孙攒家业了。”

说完也不待陈峰推辞,抱两个盒子扬长而去。

陈峰被外甥话里的新婚、一把年纪分别刺激的不轻,一时没反应过来人家就走了。

他单方闹了会脾气也就笑纳了。

只有陈峰明白杨毅坑爹也属无奈,不说他那个爹有多该坑,就说杨毅和他以及姻亲周家,已经连成了一个超大又相当坚固的关系网。

个个都身居要职。

这样发展下去,难免会引起帝王的猜忌。

杨仲文这一出丑闻,虽然没散播开,也没给杨府造成更坏影响。

可是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首先知情的就是皇上,有这么个“污点爹”的杨毅倒更能让圣上放心。

而杨峰自己不也是为了避嫌,一直未婚么,现在可是有女人了,还只是……。

陈峰不知道他的外甥不仅坑爹,还坑舅。

杨毅回去马上向媳妇献上那两个盒子,对姝眉解释说是舅舅陈峰设局收拾他爹的,为了给姐姐陈氏出气。

所以在后来老定安伯要把那些产业过在姝眉名下时,姝眉是真的心虚:他们两口子岂不成空手套白狼的骗子了吗?嫁妆银子已经在她手里了,产业再归她……

善良的小媳妇就这样被腹黑的夫君杨毅忽悠了。

名利双收的姝眉对杨毅舅舅陈峰越发好奇,在她心里一直极具传奇色彩的人,因收拾杨二老爷的侠肝义胆让姝眉更添敬佩。

私下她对杨毅感慨,遗憾的叹息:“可惜我在守孝,不便去外祖家拜见外祖母和舅舅,一直多蒙舅舅惠泽,可咱们成亲都快两年了,还没机会当面拜谢过舅舅、舅母!”

听到姝眉最后舅母那两字,杨毅的嘴角抽了抽,

略一迟疑还是说:“翠羽跟了舅舅,过两天会来拜见你,到时候舅舅也来,你就见到他们了。”

姝眉有些吃惊:“翠羽怎么到的舅舅手下?她不是一直在旧都养伤吗?”

杨毅含含糊糊的:“她当时受伤差点没命,是舅舅给她寻到的名医,可能就因此到一起了吧!”

杨毅的含糊其辞,再加上姝眉难得的粗心,没有意识到“跟了”两字,不是姝眉理解的那种和原来跟了她哪样的关系。

所以当姝眉看到已经梳了妇人头的翠羽,自称是舅舅陈峰的妾室时,她才没控制好自己震惊的表情。

翠羽倒是很淡定,她知道姝眉对妾室有多反感,也知道重情重义的旧主不会对她有多憎恶,但肯定会对她有担心和失望。

这些都是她最不想看到的,可很多事她又不方便解释。

所以她只切中要害:“姑娘请放心!爷说他不会再娶正妻,只我一个。所以我们不会伤害任何人。”

放下心的姝眉其实更吃惊了:

一是没想到杨毅和陈峰甥舅两人都是如此专情的好男人,果真应了那句外甥肖舅;

二是,陈峰都30多岁了,居然一直单着没有娶妻,

如今只纳一妾,竟敢说不再娶,难道杨毅外祖母会同意?

姝眉是见过杨毅外祖母陈老夫人的,印象还颇为深刻,她不认为那么重规矩的老人,会轻易同意陈峰如此叛离经叛道的行为。

还有仅从个人关系和女子角度上,姝眉也有点为翠羽不值。

因为她不知道翠羽和陈峰的渊源,觉得翠羽如此武艺高强、英姿飒爽的女子,应该快意江湖才对,给人做一辈子都不能扶正的妾着实委屈。

大明律例明文规定:有品级的官员不得以妾为妻,否则革职查办永不录用等等。

陈峰的官职可不低,应该绝对不会挺而走险的。

除了最后一点,一直没把翠羽当外人的姝眉,明确的表示了第一点,含蓄的询问了第二点。

刚听到第一点,翠羽就忍不住笑了,

才刚恪守主仆尊卑的拘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两人之间曾经的熟稔。

等姝眉说完,翠羽笑道:“姑娘都是成亲当了娘的人,还像原来那么调皮,夸别人也忘不了捎带夸自己的夫君。”

姝眉不以为然:“夫君好就得赞,这是一种很重要的认可。”

翠羽抿嘴笑而不语,暗自腹诽:

杨毅也就只对姑娘你是真好,对其他人就不好说了。那可是个连亲爹都坑的货。

至于姝眉担心陈老太太反对的事,翠羽自信满满:

“爷向来是个有主意的真男人,他决定的事,谁也动摇不了!”

陈老太太极其强势,长子长女或多或少都因她的强势,造成了性格软弱无主见。

偏偏老来子陈峰自小就特立独行,为达目的对陈老太太嬉皮笑脸软硬兼施,再不济还会一走了之。

总之陈老太太就没在什么事上能左右得了他。

对翠羽的自信,姝眉持怀疑态度:陈峰要真的那样说一不二,为什么不从一开始就直接娶她?

只是这话就不是她能说的了。

翠羽哪有看不出姝眉的怀疑,可她不能告诉姝眉,这是当时不得已的权益之计,日后他们已安排好了。

所以她只是意味深长的说:“姑娘请放心,我这是求仁得仁。”

屋里两人聊得亲密,屋外两个偷听的开心。

一贯以不正经造型出现的陈峰,今天第一次见到外甥媳妇,不由自主地端出一副长辈模样。

只是一转身就现了原形,怂恿外甥和他一起去听墙角。

以严肃正经脸示人的杨毅,对此建议面无表情一声不吭。

只是等他那老不修的舅舅真去了时,杨三爷依旧默不作声,却紧随其后。

惹得陈峰连翻数个白眼儿。

当甥舅听到姝眉大赞二人是专情好男人时,得意忘形的差点弄出声。

对姝眉的那个赞美认可论,陈峰更是禁不住对杨毅竖起了大拇指,那意思:小子!你有福了!而且你们小夫妻真是:不是一家人不入一家门,一样的皮厚。

对此杨毅的得色毫不掩饰,对他舅一挑眉:有福的地方多了去了!就是不和你说。

刺激得陈峰正要使用暴力,就听到自己媳妇对他斩钉截铁的赞美和信任,一下子从头舒爽到脚。

瞧!咱也是很有福的人!

相比翠羽的求仁得仁,有人求了未必得。

赵老太太仙逝三个月后,周霖尊旨南下广州府就职。

从京师码头登舟时,因有孝在身不便去妹妹家,约姝眉出来一聚。

杨毅亲自抱着六六,带着姝眉来到约好的茶楼。

兄妹相见,姝眉看大哥虽精神不错,可身体消瘦的厉害,而且是一人孤身前去那么远的地方,又是心疼又是心酸,眼里的泪就没能止住过。

周霖先是好好和亲外甥六六亲热了一番,此一别再见就是经年了。

后杨毅抱六六出去,给兄妹一个单独叙话的空间。

姝眉再也忍不住,拉着周霖的袖子哭出声。

周霖也收起对着六六时的温和微笑,一手轻拍妹妹的后背,一手用帕子给妹妹拭泪,双眼通红,嗓子哽着说不出安慰的话。

长大后兄妹好久没这么亲昵过了,以后可能就更没机会了,伤感、不舍、关心、担忧众多纷繁的情感堵在彼此的心头。

良久姝眉才强自抑制住情绪,把自己给大哥准备的几个大包裹一一指给他。

里面最多的是药材,还有养生方子等林林总总,甚至还有关于海运的一些经验和策略。

这些很多都是姝眉从前世的记忆力里搜出来整理的。

不管有用没用,一股脑写出来,万一有那一条能被大哥用到呢。

第七十一章 劳燕分飞 一别两宽

当周霖扫了眼妹妹写的那些建议时,大吃一惊。

他拿起其中一张,仔细的看了又看,震惊又兴奋的问:

“妹妹这些是怎么想到的?真是太好了!”

面对学霸大哥像看天才一样看她的发亮眼神,姝眉不好意思了:

“剽窃,剽窃的,大哥知道我爱看杂书,遇到感兴趣的就抄下来,这都是我抄的!也有自己瞎写的。大哥只当看着玩解闷吧!”

周霖若有所思的看着妹妹,想起他曾经不止一次听幼弟周霁说过:

“姐姐特别厉害!她知道许多闻所未闻的有趣的事!”

现在他也深刻的体会到了这一点:他这个妹妹不是个一般的女孩子,值得更用心的呵护。

周霖像小时候那样,轻抚了下妹妹的发顶,柔声道:“妹妹写的这些对大哥太有用了!以后你想到什么就写出来,怕别人看到说闲话,就说哥哥在弄海运时得来的。”

姝眉立刻明白了大哥的意思,她知道自己无意透露了一些现代的东西,与这个时代大相径庭。别人也就罢了,瞒不过最亲最关心她的人,他们却都一致对她毫不怀疑的信任和尽心的保护。

这样的话她的小弟周霁也说过,当时他说:“姐姐能想到什么稀奇的东西告诉我,等我将来出海给姐寻去!有什么稀奇的事儿也尽管说,别人要问就说是我出海时得来告诉你的!”

思及此她是何其有幸。

她回应周霖的除了重重的点头,还有再次如雨的眼泪。

周霖对送他到码头的杨毅,郑重拜托:“恳请妹夫善待眉眉,因为她值得。”

杨毅同样郑重的回他:

“请大舅兄放心!眉眉是我此生最珍贵的福气。”

周霖拍了拍他的肩:“好!我放心!遇到你也是眉眉的福气。”

正当两人要挥手作别,一个体面的婆子走过来,

她恭恭敬敬地给二人行了一个礼,然后对着周霖说:

“我家主子恳请周大爷过茶棚一叙。”

二人抬眼,不远处果有一个用围幔围起来的茶棚,外有车马下仆,一看就像大户人家的。

杨毅刚要张嘴询问,被周霖止住,

他的心剧烈的跳起来,这个婆子他认识,是张家的管家。

周霖强按捺着维持面上的平静,和杨毅匆匆作别,然后随那婆子走向茶棚。

一盏茶后,周霖一个人出来,带上候在不远处的随从登舟远去。

四月的清晨,格外明媚。整个繁花坞到处鹅黄嫩绿,春花初放。

下人们早就开始忙忙碌碌,唯独主屋附近少有人活动,偶有人至,俱都轻声慢步。

将军临走有吩咐,不许打扰夫人休息。

忽然几声清脆的童音打破了原有的宁静。

六六早就醒了,一直要吵着找亲亲娘。

雪碧哄了又哄,又抱着溜了几圈。

始终没见到娘亲的六六终于急眼了,开始嘴里只是似是而非的喃喃娘,再后就是呀呀呀大叫,那意思再不给见娘亲,就嚎给你们看。

母子连心,还在睡梦中的姝眉似乎听到隔壁儿子的叫声,迷迷糊糊的叫人来。

甜橙香苹赶紧进来伺候,

姝眉问她们:“是不是六六在找我?让人抱他过来。”

香苹忙应着出去,甜橙过来要伺候她起床,姝眉挣扎着要坐起,身子软的起了几下都没能起来。

她制止住甜橙想搀扶的动作,心里咒骂:杨毅你个上辈子饿狼托生的!害老娘今儿又起不来了。

看着主子闭眼咬牙发狠的样子,甜橙忍不住抿嘴偷偷笑了,轻声道:

“左右老夫人现在不在咱这边,大爷临去衙门特特吩咐婢子们不许吵醒奶奶,奶奶就别急着起身了。”

姝眉心里恨恨:老娘就是想起,也起不来呀!偏那个大尾巴狼会收买人心,自己做了孽,还落得个体贴的好名声。

于是用鼻子嗯了声算是回答。

一会儿雪碧抱着六六进来,看到床上围幔低垂,知道姝眉还没起床,脚步迟疑了下。

这时她怀里的六六不干了,已经感觉到娘亲的气息,急得他挥手踢腿,嘴里使劲叫唤。

姝眉清醒了些,赶紧回应:“儿子!娘亲在呢!”

让雪碧解开六六的襁褓,把他放自己被窝。

被香香娘搂到怀里的六六,嘴里发出吭吭哼哼的撒娇声,头在娘亲怀里乱拱。

姝眉稀罕的香了香儿子的大脑门,小脸蛋,胖胖手。

六六更激动了,好久没和娘亲这样腻歪了。

他已经一岁零两个月,姝眉早就按部就班的给他添加了辅食,现在奶水的营养已经不能满足他的需求,姝眉打算近期给他断奶。

所以这段时间有意和他疏淡些,怕到时候不好断。

鬼精的六六似乎察觉到这点,越发黏姝眉。

此时手脚并用划拉姝眉的寝衣,干嘛?他要吃奶。

只有这样他才最有安全感。

姝眉还是一点力气也没有,没法哄他干点别的,也只好用这个最省力气的法子,由着他了。

六六顺利吃到口粮,一边急着大口大口的吃一个,一边还用一只小手捂住另一个。

这是被他爹吓出的后遗症。

起初他吃奶并不这样护食,后来有两次吃奶时他爹在跟前。

六六忽然觉得另一只口粮有被饿狼盯住的感觉,吓得他赶紧捂住。

两次都有口粮被抢的威胁感,六六就行成了这个护食的习惯。

吃了不多几口,六六的动作就慢下来。

他早就被雪碧喂饱了,现在人家吃的是安全感。

在娘亲怀里舒服香软得他昏昏欲睡。

姝眉本来就没太睡醒,于是搂着儿子娘两又睡了个回笼觉。

这段时间杨毅可把姝眉折腾苦了。

起初还有几天就出孝期时,杨毅建议他娘陈氏和外祖母陈老夫人回故乡小住。

本来陈老太太思乡情重,他娘也一直为没在早逝的父亲坟前上香深以为憾,所以娘两个欣然同意了这个建议。

姝眉觉得这也是她回娘家小住的最好机会,一出孝期幼弟周霁就要参加秀才试,她看着长大的弟弟哪能不惦记。

再说最近她明显察觉,素了近一年的杨毅这几天一直在磨枪霍霍,现在给婆婆提这个建议,她怎么觉得有阴谋的味道呢?把她吓得只想逃。

于是她趁婆婆离开,借口回家看看弟弟,来了个肉包子打狗,结结实实在娘家住了一个多月。

后来她娘王氏实在是撑不住了,几乎每个沐休日,姑爷杨毅都要以给长辈尽孝的名义来周家。

每次往返时看自己闺女那发蓝的小眼神儿,她都没脸看。

虽然舍不得亲外孙六六,可还是毫不客气的把姝眉娘两打包,让姑爷杨毅拎走。

她哪知道她闺女此去便是羊入狼口,杨毅如同开了闸的洪水猛兽,可着劲儿的撒欢儿。

夜夜春宵不说,沐休时白天还得加几个班。

姝眉苦不堪言,悔不当初,不该再多憋他那一个月。现在成了利滚利,还不完了。

还有一人和姝眉有类似的苦不堪言,那就是翠羽。

对杨毅不满的不仅姝眉,还有他舅舅陈峰。

本来杨毅把他老娘和姐姐哄的荣归故里去,他也开心自由的想要飞。

哪知杨毅让他跟宫廷太医弄些男人避孕药的事,把陈峰给惹毛了。

要说这事跟他能有什么关系,可恨的是杨毅的理由,那意思刚有了六六想再等两年要第二个,要是不避孕,他的种子和良田太容易长好苗了,唉!也是一件烦恼的事哟!

差点没把陈峰气疯:老子在翠羽身上忙活一年多了,至今还颗粒无收呢!为此老娘没少和自己闹腾。

他这个外甥倒好,烦恼孩子太容易得,还tnd要避孕!

不对,他娘是自己姐姐,还不能乱骂。

气得陈峰追着杨毅一阵乱打。回头还是得把药给人家乖乖弄去。

一身邪火的陈峰最后把火都撒到翠羽身上,加班加点忙耕耘,不信就长不出一棵苗来。

等两个月后翠羽得知有孕了时,江湖儿女翠羽差点哭出来。

不仅为有了肚子里自己的骨肉,更为了终于不用伺候那个发情到变态的爷了。

得知翠羽的喜讯,姝眉也替她欢喜,便遣黄衫偕礼物前去探望。

黄衫刚要领命而去,姝眉又想到什么,让她等会儿。

五月正是石榴花盛开的季节,姝眉让黄衫去石榴园折几枝,石榴寓意好送给翠羽图个吉利。

看到在她身边乖乖玩了大半天的六六,姝眉寻思干脆自己也去,带六六去放放风。

把个六六开心的一个劲儿喊娘亲。

小家伙正牙牙学语,能清楚的叫娘了。

扩建后的将军府有五进院那么大,真正的主人目前不过才三个。

姝眉索性把最后一进改成个大花园,种上一年四季的花木水果,有的院还种了一些蔬菜药材。

目的之一就是让孩子们认识,莫做不事稼穑之人。

娘两个在石榴园玩了会,又想去附近院子看看蔬菜。

那里的景色总给姝眉一种亲切感,会让她想起故乡和亲人。

刚出石榴园就有一股浓郁的香气侵入鼻翼,是丁香花的味道。

顺香气过去,一大片开得正盛的紫丁香映入眼帘。

花香浓郁,蜂蝶飞舞,好不热闹。

姝眉没有带六六近前,只远观了一下。

心道:不知是因为不是江南,还是因为不在雨中,怎么没体会到现代诗《雨巷》里那种紫丁香般的忧伤啊?

回到自己院子,守屋的香苹呈上一封信,是大哥周霖来的。

一年来兄妹两通信频繁,除了互相关心,周霖还给妹妹提供许多外面的信息或东西,姝眉给他提供一些现代的经验,也许大哥能借鉴几分。

上次周霖给姝眉捎来了一袋子红薯,是他按姝眉的要求,让人从海外弄来的。

姝眉当时兴奋的就指挥下人烤了两块,把香甜软绵的红薯泥喂了六六一勺子,尝到鲜的六六馋得哇哇叫着还要。

姝眉已经在自己庄子和娘家试种,成功后再推广,对解决山区薄地的粮食问题有不小帮助呢。

姝眉有些兴奋的打开信,不知大哥这次又能给她带来什么惊喜。

果然周霖说这次又弄到了西红柿种子,看来不久六六就能吃到西红柿炒鸡蛋了。

可等看到信的结尾,姝眉傻了!

信尾周霖淡淡两句:兄已与你大嫂和离,从此陌上花开,不求缓缓归矣。

唯愿: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一年中的通信,姝眉能清楚的体会到大哥字里行间,透露着是何等的雄心万丈,意气风发,偏偏情感方面遭受如此重击。

她知道大哥对前大嫂是有感情的。

他是在何等心情下写下这样的两句?写完又是何等心情?

姝眉的眼泪一滴滴落到信纸上,欢喜两字被晕染的一片模糊……

杨毅今天回来的比较早,一径到了主屋,看到媳妇正盯着窗台上一枝紫丁香发呆。

在前院麦香就向他透过风声:从看到广州府大舅爷的来信,奶奶就一直郁郁寡欢。

杨毅略略想了下,就猜出几分。

周霖在任上干得风生水起,成绩斐然,多次被皇上嘉赏。

有人出于妒忌弹劾他私徳不修,无故抛弃嫡妻,难堪大任。

此折虽被皇上斥责无稽之谈。可无风不起浪,作为姻亲,大舅兄和嫡妻那关系如何他还是比较清楚的,媳妇这么伤感估计结果不妙了。

挥退下人,坐到姝眉身边,再把她抱到自己怀里,一下一下的抚顺她的后背。

姝眉早就看到他回来了,可她实在没心情起身笑脸相迎,心里也是吃定他不介意。

现在看他这样温存,心里的郁结变成万分委屈,抱着杨毅抽抽搭搭哭起来。

杨毅默默抱着她安抚,看她情绪发泄的差不多了,才温声:

“怎么了?和我说说,嗯?”

姝眉哑着嗓子:

“大哥和大嫂和离了!我大哥哪里不好?她怎么这么狠心!”

杨毅抱紧了她一下,才说:“也许是两人缘分尽了吧。”

姝眉有些激动:“什么缘分尽了?他们夫妻也没什么原则性的问题,怎么就不能努努力多沟通?这么轻率算什么?”

杨毅赶紧又顺毛,迟疑了下才说:“去年我去码头送大哥,似乎看到过大嫂。”

姝眉一惊:“那你当时怎地没和我说?”

杨毅赶紧解释:“当时有人请大哥单独一见,我不放心,就在暗处看着,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大哥独自出来,然后就带人上船走了。”

说到这杨毅脸上也有些伤感的,练武的他眼力极佳,他看到了周霖的眼泪。

姝眉不解问:“你怎么知道见大哥的是大嫂?”

杨毅回神接着说:“我看没事了刚想走,哪知看到张桓张大人飞马而来,和见大哥的人谈了好久,才一起离开。当时她们带了不少车马,车上似是行李等物。”

姝眉听得愣怔怔的:

难道原是大嫂要随行,大哥反倒推拒了?

大哥应该不会因为大嫂长时间不回就恼恨如此吧?

和离到底是谁先提出来的?

第七十二章 姐弟选嫂 试探菁菁

听杨毅说了当日之事,姝眉有些糊涂了。

在她看来大哥大嫂俩人是有感情的,也没什么婆媳不和,妻妾之争那些不可调和的大矛盾,不过是鸡毛蒜皮的琐事积累,或者误会。根本没到闹和离的地步。

况且这个时代和离还是非常罕见的,对女子而言和离比被休好听一点而已,结果差不多。

对男子来说呢,多是男人休妻,被和离是很丢面子的事。姝眉知道两人都是心高气傲之人,可也绝不会如此草率的。

姝眉不知,周霖夫妻婚姻的惨淡收场,虽然期间有很多的阴差阳错,归根结底造成这样的结局,还真是两人因心高气傲较量的代价。

那日在码头,张清敏其实就想和周霖说一句话:“我已经带好了自己的行囊跟你走。”

她很自信,周霖一定能和她和好如初。毕竟在她和周霖之间,一直是周霖付出的更多些。

有心理优势的人常常以为,一切总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其实最不能掌控的就是人的情感。

周霖得知张清敏在码头等他确实很激动,可当他看到那人如白云般高高在上的样子,忽然觉得特别累。

尤其横亘在他夫妻之间的还有祖母的去世。如鲠在喉的他唯有沉默。

周霖的沉默里面有着淡淡的疏离,张清敏何等敏感那会感觉不出,因此本来想好的那句话一直说不出口。

两人沉默良久,还是周霖先开口:“多谢你来送行,日后请多保重,如没有其他事我就先告辞了。”

客气疏离的言语让张清敏越发说不出那句想了好久的话。

反而脱口而出:“你怎么不说一别两宽,各生欢喜了!?”

周霖沉色凝目:“你真的这么想听那句话?”

张清敏倔强的抿着嘴,始终没说出那个不。

两人沉默着对峙良久,周霖突然像耗尽了所有气力,哑声:“如你所愿:从此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说完转身就走。

两人都没看到彼此的眼泪。

姝眉的困惑很快就有人给了解释。

周霁出了祖母的孝期,正好赶上秀才试,头次试水竟然顺利通过。

可见有了奋斗目标,人就会激发无数潜能。

霁哥儿斗志昂扬,立即决定参加三年后的乡试。

现在返回京师,继续和恩师宋大儒学习,依然住在姐姐家。

姐弟聊家常时,姝眉说起大哥的事,心疼大哥也替他难过,还说出了自己的不解,大哥那么稳重谦和的人,怎么轻易就和离了?

霁哥儿有事从不瞒姐姐,马上说了他从周小四嘴里套来的秘密:祖母的突然离世和大嫂有些许联系。

等姝眉听完事情的前因后果,心里更是难过。

一是因为祖母,更是为了大哥,责任感那么强的他,肯定因此背负不小的心理包袱。

和大嫂之间恐再无回缓可能,要知道在这个孝字大如天的时代,这事可算大不孝。

大哥独自默默承受这么多。心里该是怎样的煎熬,怪不得给祖母治丧期间,大哥憔悴的那么厉害。

见姐姐长吁短叹,红眼落泪的,霁哥儿很心疼,一个劲儿劝慰姐姐,还说大哥那么优秀不愁找不到好大嫂的。

姝眉还像对他小时候那样,用食指轻点了一下弟弟的额头,说:“你个小人儿,那里懂婚姻易得,知音难求。大哥向来情感内敛,苦累都是一个人抗,和前大嫂也曾经算得上琴瑟和鸣。要是以后那个只能做到相敬如宾,大哥岂不是身心俱疲,一辈子辛苦?”

霁哥特别爱听姐姐说话,总是让他觉得好有道理。

原他也是特别担心大哥孤单没人照顾的,可恩师说大丈夫何患无妻,让他觉得放松不少。

现在听姐姐这么一说,又觉得姐姐说的更对。

毕竟自家里多是恩爱夫妻,深知夫妻和美的重要。

周霁的大眼睛叽里咕噜转了又转,突然一拍脑门:“就让林姐姐做咱们大嫂好了!她和大哥肯定合拍!”

姝眉心里一惊:莫非弟弟听到了什么风声?别人不知道,她可是知道的很清楚,大哥和大嫂之间误会的产生原因,其中就有受牵连的林箐箐。几个知情者全都是守口如瓶的人,怎么会走漏了风声?

姝眉忙试探周霁:“净胡说!婚姻乃父母之命,你莫非听到什么闲话?”

周霁不以为然:“现在我和林茂林兄弟师承一门,他又成了我的师弟。见到林姐姐的机会多些,她温柔贤惠,有才有貌,又因替父母申冤忍受酷刑,孝义坚贞,男儿都得佩服。和大哥简直是天生一对!”

做了秀才的人,口才果然也是了得。

姝眉硬是被他说的有些心动:林姐姐和大哥还真是挺配的。如果说张清敏是高洁的云,那林箐箐便如涓涓的水。云成雨落入大哥怀里不轻易,水却能时时滋润大哥的心。

真要是成了,那她两个最好的闺密都成自己嫂子了。还真是美哉!

姝眉被弟弟带的想了会美事儿,很快就清醒过来。

不说别的,就说大哥周霖自己,他对原大嫂肯定有感情,和离有许多无奈。

大哥是非常长情的,也许表面风轻云淡,心里却可能存一辈子。这样对林箐箐不公平。

再说林箐箐心思细腻,没准很快就发现,不可能不介意,万一捅破,夫妻之间都会煎熬。岂不是又成一对怨偶?

想到这儿,姝眉摇头:“不妥!不妥!”

周霁不解:“哪里不妥了?”

姝眉解释:“大哥心里有大嫂,几年内恐无心续娶,即使娶了也会心有记挂。林姐姐已经因为守孝蹉跎这么久了,不能再耽搁下去了。”

少年周霁有点老成的皱皱眉:“前人有诗云:满目山河空念远,不如怜取眼前人。大哥是个很理智的人,不会那么当断不断的!”

姝眉叹息未语,再理智的人也不敢面对最心底的情感,唯有交给时间,才知道心底是留下灰烬,还是暗暗的开出了花。

帖子发出,姝眉连带着也请了周霁的铁哥们林茂小盆友。

果然姐弟二人如约而至。一别经年,两人都很激动,互相拉着手含泪问候打量。

姝眉比做姑娘时,略丰润了点儿,因此容颜更盛,正如花般绽放,动人心弦。可见婚后生活定是和美如意。

林箐箐却比以前更清瘦了点,略带雾朦朦轻愁的眼神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清澈的从容,气质里似乎矛盾的同时存在坚定和超逸。

整个人不似下凡的仙女,却像超凡脱俗的欲飞仙。

看到这样的林箐箐,姝眉心里不由一动:还别说,现在的林箐箐还真的是大哥的菜。

据姝眉的观察,大哥周霖应该是喜欢高岭之花型的,有些求同类的意思。否则当初也不会对张清敏一见钟情。

原来的林箐箐更像园中娇花,让他有呵护妹妹的冲动,却无仰慕之意。

现在的林箐箐既超凡脱俗,又不高高在上,真要是成了她大嫂,那可真是大哥的福气。

林箐箐被姝眉盯得有点不好意思,却不像从前那样羞不可仰,

她微红着脸:“就算多年不见,也该不会是不认识我了,这么盯也不怕眼睛酸。”

呦!林妹妹会主动打趣人了?真是士三日不见,当刮目相看哦。

姝眉哈哈大笑,一把抱住她,在她耳边说:“你这样子,真好!”

一直微笑着的林箐箐忽然落泪,她紧紧回抱了下姝眉,哽咽着:

“在我心里你更好!我有那么多谢谢不知怎么对你说。”

姝眉轻轻推开她一些,嗔道:“谁要你谢?谢什么?”

林箐箐用帕子拭拭泪,抬起脸重又露出笑意:“是!不谢了!都放心里了!”

姝眉转转眼珠子,贼贼的:“都说大恩不言谢,以身相许之。我虽然不是男儿,可是我娘家有男儿啊!嫁我兄长也是可以的!”

林箐箐这回可没能保持从容了,脸色变得很难堪。

姝眉心中暗叫:糟了!林姐姐还不知道大哥已经和离的事儿,怕想到原大嫂说过的纳妾那话。

赶紧小抽了自己一个嘴巴,姝眉拉过林箐箐的手:“请姐姐罚我口无遮拦,在之前容我解释一下,我大哥和大嫂已经和离,我才贸然开了玩笑。却无轻贱姐姐之意。但想我大哥已是有过婚史,哪里配得上姐姐,所以就算我无轻贱姐姐之意,也不该如此冒犯姐姐,还请姐姐责罚!”

说完她深深一礼。

林箐箐的表情随着姝眉的话变了数变,等看到姝眉认真行礼,赶紧拉起她,急道:

“你我何等情谊,怎会怨你?刚说不许我较真,偏你又认真起来。只是……”

说到这林箐箐不自然起来,有点讷讷的问:“只是周大哥是何等出类拔萃之人,怎么会……还有即使周大哥有过婚史,你也不该低瞧了他。”

姝眉猛地低下头,做认罪态度。

其实是咬住嘴唇强忍笑,怕被林箐箐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刚看林妹妹还超凡脱俗,一说到她大哥就这么接地气,还没成“大嫂”就护着大哥了。

看来大哥要是娶不到这个大嫂,那会是他一辈子最大的损失和遗憾。

等姝眉好不容易控制好自己的表情,才敢抬起头。

林箐箐看到姝眉脸上的红晕,以为刚才被她说的臊了,还有点过意不去。

其实是姝眉憋笑憋红的好不好。

姝眉暗叹: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林妹妹还是那么纯洁。这么单纯的人,不知道大哥会不会有福拥有,并珍惜。

二人又开始聊起别后各自的生活,明显林箐箐有点心不在焉。

等看到刚睡醒的六六,被抱过来找娘亲,她才迸发出极大的热情,六六和她也挺投缘。

两人说着各自以为都懂的话,你来我往说得热闹,笑得开心。

随着周霁进来的林茂已经是个15岁的少年,小小年纪气质儒雅,隽永从容。

据周霁说书念的比他好得多,估计将来要和周霖走一样的路。不像他参加科考是为了获得出海的许可。

林茂看到姐姐近年几乎没见过的开心样子,脸上抑制不住的激动。

姐姐为了他和老父受了那么多苦。他每时每刻都想让她像以前那样无忧,可是……

现在她能这样开心,定是周姐姐的功劳。

小少年林茂恭恭敬敬给姝眉深深一揖,用唇语:谢谢姐姐!

姝眉也用唇语:外道弟弟!

今天大朝会,沉寂了近三年的周家再次名声鹊起。

首先令人惊慕的是三爷周纪秋,刚一出孝期就被皇上亲提为工部正五品郎中。

要说三爷周纪秋怎么会得了如此大的圣恩,还得从去年凤阳府大旱说起。

去年凤阳的旱灾十分严重,大旱势必引起饥荒,处理不好甚至会发生民乱。

正当弘治帝加大人力物力抗旱救灾时,在家守母孝的周纪秋委托其女婿杨毅上书,折子上云:由其长子周霖从海外引进的一些作物,如:甘薯、马铃薯等。

通过周纪秋两年的研究种植,已经可以大量推广,这些作物极耐干旱,对土质要求不高,产量却很高,生长期短,特别适合灾后补种。

他愿献上自家所存这些作物种子支援灾区,并提供技术指导。

对此弘治帝甚是欣慰,只是对这些外来的东西还是有点怀疑,不知是否适合在本土生长。

周纪秋不仅把自家的物产无偿捐献,还购买所有跟随他种植的乡里乡亲家的存量,由其幼子周霁带懂种植的家人一并送往灾区。

结果种植非常成功,让灾民们顺利度过灾荒,极少有饿死和逃荒的现象。灾区境遇竟不比非灾年差太多。

替父救灾的周霁从一开始就听从姐姐姝眉的劝告,打着皇恩浩荡的旗号。

还在救灾过程中宣传皇上圣明开了海运,才有了这些外来作物。

又是在皇上大力支持下试种和推广。

现在皇上不仅开仓放粮授之与鱼,还授之以渔为灾民来年考虑,真乃旷世明君云云。

经此宣传,灾民们无不对皇帝感恩戴德,还有文人雅士写了不少为弘治帝歌功颂德的诗词。

灾年没发生饥荒和民乱,还给自己赢得了一大票民心。

弘治帝真是龙心大悦啊!

尤其对周家的知情识趣灰常灰常满意。

对以前周家得罪他皇弟的芥蒂早就烟消云散。

连带对那个曾被他视为“小毒妇”的姝眉印象都有很大改观。

弘治帝可清楚的很,周纪秋确实研种了不少外来作物,但是像西红柿、长寿果这些却不是他研种的,这些作物这次虽不能用于救灾,却成了皇家的特供。

尤其那个长寿果,以后一旦广泛种植,是极好的产油作物。粮油问题一下子都解决了。

而这些则是来自于那个“小毒妇”的陪嫁庄子,她居然不揽功,都把这些功劳归到她爹名下。

倒也算个明理贤良的。只是苦了他那个痴心弟弟,唉!有缘无份啊!

所以周纪秋一出孝,弘治帝便亲批给他加官进位,还赏赐大量的财物以示嘉奖。

甚至还想赐亲去救灾的周纪秋幼子一个功名。

可惜那小子果然是有周家人的一根筋,居然请其父代为婉拒了,说是代父行事不敢居功。

哼!当朕不知道,他是认为走科举是凭真才实学,比御赐的更硬气?!

第七十三章 父子加官 周霖议亲

对这么大的皇恩,周纪秋虽然有些诚惶诚恐,但心里已经计算清楚:长子估计还得在广州府连任三年,他就先在工部干三年。

一旦长子回朝他便辞官,回家侍奉老父,和妻子儿孙享受天伦。绝不贪恋权势,因势大引圣上猜忌。

周纪秋心里怎么想别人是不知道的,只知这个大朝会成了他们的父子秀。

没错,除了周纪秋这个当爹的守制三年,回来居然连窜四级。

他那个被夺情的长子,在广州府任最肥的差事,得了圣上无数褒奖,三年归来居然也是连升四级,成了正二品大员。

这父子的运气也是没谁了!

没办法,父子一个通过种地救灾也就算了,还呼呼替皇帝散美名;

另一个通过对外海运哗哗给皇帝搂钱,让皇帝名利双收,想不得盛宠都难。

大朝会上,当皇帝也要重赏周霖时,他却跪地恳请圣上换个赏赐。

众臣议论纷纷,说周霖给鼻子上脸的大有人在。

弘治帝却不以为意:“哦?换个赏赐?爱卿说说看?”

周霖不慌不忙:“启奏陛下:当年微臣因国事未能为祖母守全孝,然自古忠孝不能双全,故微臣虽愧不悔。”

说到这儿,周霖微微动容:“为酬圣恩,微臣在广州府兢兢业业,不敢懈怠半分,如今大局已稳,可稍缓惴惴。故臣斗胆恳请陛下收回赏赐,换给微臣三个月假期,微臣想借此侍奉祖父及父母一些时日,以弥补多年不在膝下奉养之憾!”

说完周霖重重叩首。

周霖的请求几乎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弘治帝更是暗暗点头。

虽说周家人有时是一根筋些,可是在忠孝之事上绝对不含糊,是用着得心应手之良臣。

于是几乎没有犹豫的点头应允。

周霖大喜连连叩首谢恩。

散了大朝会后,周霖被弘治帝叫到御书房,一起宣的还有户部尚书、工部尚书以及礼部尚书,都是因开海运带来最大利益和有密切关系的部门官员。

打算互相商讨一下相关事宜。

商讨结果让弘治帝越发心情舒畅,事毕也有闲情逸致和臣下们聊聊家常。

当然问得最多的是周霖。

弘治帝面带微笑:“周爱卿!朕准了你三个月的假,可不能只知侍奉长辈,赶紧解决一下终身大事,也是对长辈的孝心啊!”

此言一出,有两个人都不自在起来,一个是户部尚书张桓,周霖的原大舅子。

另一个就是周霖了,心道:万岁!当着原大舅子说这些也太尬了些吧?

可是圣上的关心不回还不行,只好行礼后恭敬回:“臣遵旨!”

皇帝哪有不知二人的尴尬,他是有意替自己宠爱的臣子出口气。

这么个出类拔萃,堪称朕的肱骨之臣的青年英才,张桓那妹子得有多眼瞎啊?

居然还闹了和离,朕就觉得是周家太厚道,休了才是正经。

周霖顾忌张桓面子,皇帝可不需看别人脸色,一副毫不知情的:“爱卿乃人中翘楚,可不能在亲事上含糊,要不要朕给你赐一门好亲?”

说完瞟了一眼张桓,那意思肯定比你妹子强百倍。

张桓的脑袋都低到胸口了,坑兄的妹子啊!当年我都磨破了嘴皮,让她无论如何拉下脸皮跟周霖南下,偏她又犯倔,

瞧瞧!如今别说周霖有多出息了,连万岁爷都因此对自家隐隐不满。

我这是倒了几辈子修了这么个妹妹啊?

皇上可不管张桓这里想徒手挖地缝钻,依旧笑眯眯的。

倒是周霖有点急,竟咕咚跪地。

吓了皇帝一小跳:“爱卿这又是为何?”

周霖有些为难的:“万岁圣恩!微臣实在诚惶诚恐,只是……”

有点不自然的看了眼张桓,又恳切的看向皇帝,那意思万岁您就别玩了!

皇帝误会了:咋?你还想吃回头草啊?你个没出息的!你是朕的千里马,吃了回头草连好马都不是了!朕不许!

于是弘治帝大手一挥:

“不用谢恩了!这事就这么订了,回头我就让皇后给你寻门上好的亲事,朕亲自赐婚!”

张桓的脸被打得叭叭的,周霖也被皇上这一手儿整懵了。

情急之下,他脱口而出:“微臣恳请万岁收回成命!臣!臣已经有了心仪之人!”

几个尚书齐齐捂脸:这人又犯二了!

弘治帝倒没恼怒,一挑眉:“哦?有了心仪之人?私相授受了?你敢抗旨不遵?”

周霖:……

弘治帝看到周霖的窘脸,哈哈大笑,

笑毕:“既然这样,朕就不乱点鸳鸯了,但是你的心仪之人,朕要是觉得配不上爱卿,哼哼!”

一边的吃瓜群众几个尚书心道:周霖这小子圣宠也太浓了!听万岁这语气分明是长辈对子侄。

周霖心里也是暖烘烘的,也顾不得旁人在,情真意切的谢过皇帝,又补了句:

“那家姑娘万岁也是赞过的,肯定让您满意!”

一下满御书房的人都被这句勾起好奇心,抓心挠肝的想八卦一下,到底是哪家姑娘,连万岁都赞过?

只有张桓心里哇凉哇凉的,原来抱有一丝奢望,周霖是个恋旧长情的人,没准还能和妹妹破镜重圆呢。

现在看来是彻底没戏了。

周霖麻利的堵住皇帝的八卦之问:“微臣尚未争得女方同意,所以暂时不能把对方宣之于口,还请万岁恕罪!”

皇帝奇怪了:“竟会如此麻烦?大丈夫应痛痛快快才是。”

周霖正色道:“万岁有所不知,微臣第一次婚姻便因臣年轻气盛,意气用事而错失。如今深知齐家治国平天下,齐家排最先,所以臣凡事愈求慎重,婚姻之事更不例外。”

弘治帝大赞,几个尚书包括张桓也在心里暗赞:后生可畏。

周霖的心仪之人便是林箐箐,起初姝眉探得林箐箐的心意,便在给大哥周霖的信中含蓄提起林箐箐的一些事。

周霖经过几年的官场历练,经过时常自省和情感沉淀,也明白了他和张清敏落寞收场的根本原因。

只是有些错过就是一生,再回首一切都已回不去。

看到姝眉的信,绝顶聪明的周霖哪有不明白的,况且他对林箐箐是心存愧疚的,所以觉得自己确实应该对哪个因他蹉跎的好姑娘负责。

几经考虑给父母的家书里含蓄提到对林家姑娘的愧疚。

不用说,看到周霖信的周三爷和王氏,对此事都是乐见其成。

他们对林箐箐绝对比对张清敏心甜。

当年因为林箐箐比周霖小的多,两家才没往别的上想。

哪知阴差阳错,两人的缘份竟然在这儿。

于是周纪秋在好友林士海前来探望时,直接了当提出来,并说这也是周霖的意思,虽然目前在孝期不能正式议亲,可是私下约定好也就踏实了。

林士海一听喜出望外,两人一拍即合。

周霖虽然是二婚,不说他本人有多优秀了,就说前一个没子女还是和离,他女儿嫁过来还能算得上原配。

从夫君到名分都不算委屈了乖女。

何况周家良善他哪能不知,无论从哪一方面看,这都算得上是一门极好的亲。

这看似四角俱全的亲事,在几乎所有人都觉得板上钉钉时,林箐箐给所有人一击闷:

她不嫁!一辈子不嫁人!这不是玩笑。

林士海一直对女儿既怜惜,又愧疚,所以对她的执拗也不忍苛责,只能无奈的和周家解释,女儿可能因为母丧等缘故对亲事灰心了。

周纪秋表示理解和遗憾,心细的王氏却觉得此事定有蹊跷,

她知道长子、张清敏和林箐箐之间曾经有过节,怕是箐箐对以前的事心存芥蒂。

于是她给周霖写了封信,告诉他林箐箐的态度,也提出自己的猜测。

然后提醒他,喜欢就争取。如果只是为了负责就莫要误人误己。

周霖看完信沉思良久,先后写了几封信,对母亲王氏表明态度,这事这人就这么定了。

给姝眉的信里夹带了给林箐箐的。

一贯克己守礼的周霖,终于干了一件不规矩的事――私相授受。

姝眉看到信里乾坤,心里小人掐腰哈哈大笑:大哥的第二春来了!她这个红娘当定了。

开始林箐箐拒不接受看信,可她哪里是姝眉的对手?再说心里是不是真决绝还未可知。

总之一来二去,周、林二人就以姝眉为桥梁通上了信。

周霖在信中也不再经常提亲事,只是把信当日记,把自己的生活和心态展现给林箐箐。这让林箐箐接受起来容易的多。

可是她心里一直过不去一道坎,她觉得周霖是因为同情和负责才选择她。

她虽然对周霖心仪已久,骨子里的骄傲却不愿接受这样的婚姻,反正韶华已蹉跎,大不了守着心里的美好过一辈子,免得面对真的在一起后的不甘和幻灭。

经过一年你来我往的通信,周霖终于明白了林箐箐的心思,也明白了自己的。

所以他才斗胆和皇帝请求换赏赐,他要像妹妹在信里提醒他的那样,完全顺自己的心努力一回。

一出孝期,周家三房就各奔东西了,长房大爷周纪春携妻带子归南了,估计极有可能在那里终老了。

三房周纪秋拖家带口搬到京师,周老太爷也跟着三房。

老家老宅只剩下四房。

父母兄嫂都搬到京师只隔一条街的距离,真是给姝眉添了一条幸福源泉。

回娘家不要太方便了啊!

昨天杨毅下朝回来,告诉姝眉大朝会上岳父父子所受殊荣。让姝眉恨不能当晚就回来。

今天趁杨毅上衙后,早早跑回娘家贺喜。

见女儿回来,王氏自是欢喜,只还是忍不住提醒:就算离得近也别回来的太频繁了,毕竟就算姑爷不说什么,还有婆婆在身边呢。

姝眉笑嘻嘻的:

“娘亲放心!我婆母这几日回定安伯府了,一来给公爹送书资,二来也和伯府的几个妯娌聚聚,一时半会儿回不来的。”

听女儿在书资两字上故意加了重音,王氏被逗得扑哧笑了,食指虚点:“你个促狭鬼!好歹是你长辈,不许你无礼。”

姝眉一吐舌头笑着应是。

自从杨仲文被亲儿子杨毅坑了之后,几乎所有经济来源都靠儿子杨毅,没能力再添红粉佳人了,幸亏当时偷偷留了两个最爱,不至于身边空虚落个孤家寡人。

而陈氏大多时间跟着儿子儿媳过,吃穿住行无一不精,姝眉对她极其大方,所用之物都大大上了档次,鸟枪换炮的陈氏难免要回伯府和人得瑟。

伯府里的杨仲文虽然拿着儿子的将军府丰厚的月例,哪里供得上他挥霍?

可他又不敢和儿子伸手,或者也因脸面不好意思张口。

他也曾被邀去将军府小住,将军府的生活自然优越,可不算多的几条规矩似乎条条针对他,比如:要买什么贵重东西,行!

公中也痛快给钱,但只要是从公中出钱买的物品都需上账,一年一查,美其名曰查漏补缺。

坏了的收上去补新的。丢了的责任到人,根据情况小惩大诫。

当然不会惩罚主人,可一批批的换下人也够丢主子的脸的。

原先他那两个娇宠在他默许下,想从将军府捞一笔的梦想破灭了,还被狠狠打了几回脸。

灰溜溜回伯府,轻易不来将军府了。

后来在姝眉的授意下,曹姑姑给陈氏洗了不少回脑。

于是在杨仲文对陈氏耍威风时,陈氏终于扳回几成,还用打一棍子给个甜枣方法,用“书资”拿捏住他。

陈氏终于在丈夫和妾室,乃至杨府扬眉吐气了。

陈氏也知道这多半是儿媳的功劳,和姝眉相处和睦了很多。

所以姝眉现在在婆家舒心不少,基本不担心婆婆会故意刁难了。

这时听娘亲提醒,才不甚在意的转移话题,问王氏:“娘亲!听你姑爷说,爹爹和大哥都升了大官了?要不要好好庆贺一下?大哥不是在家休假么?怎么没见在您这儿?二嫂和我的两个小侄儿呢?”

王氏听女儿一连串的发问,脸上漫上笑容,嘴里却还是嗔道:

“都当娘的人了,还这么连珠炮似的不稳重!那我问你,我乖乖外孙呢?”

姝眉摇着王氏的袖子,厚脸撒娇:“娘亲自从有了外孙都不疼我了哦!他和他老舅读三字经,等会儿一起过来。您就快告诉我吧!”

虽然父母都搬到京师,周霁还是经常跑姐姐家住,和三岁的外甥六六感情特别好,甥舅大有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之感。

王氏的笑容更盛,对女儿的撒娇也很受用。

虽然长子暂时耽搁了,可次子周霆很给力,让老太太临终见到重孙,因而可以含笑九泉。

又因孙辈只守一年孝,出了孝不久,次媳张晴又怀上了,现在二孙子已经三个月大。

夫君和长子又都加官进爵,备受皇帝重用,她也跟着夫贵妻荣,有了诰封,夫妻和美,家庭和睦,儿女孝顺。王氏可算得上是人生赢家。

不过王氏并没有因此膨胀,她回姝眉:“庆贺什么?咱家此时风头正盛,多少人盯着。做人时刻记得谦虚,否则露多大脸,现多大眼。”

姝眉连连点头表示受教。

接着王氏又道:“你二嫂带着两个孩子回她娘家了,亲家也搬到京师,过两天我们都去贺乔迁之喜的。”

姝眉笑:“二嫂这下肯定开心的不行了!”

王氏也笑:“是啊!你两个都是有福的!离娘家都这么近。”

姝眉赶紧顺杆爬:“娘亲更是有福的!听老舅说,过一段时间要把姥姥、姥爷都接过来呢。娘亲的娘家和亲闺女都离你这么近,您可以一会儿当闺女,一会儿当娘亲了!”

第七十四章 呆萌大哥 萌娃六六

姝眉一席话逗的王氏开怀大笑,心里无比舒畅。

连带唯一一件长子婚姻不顺的事也不太介怀了,

嘴上却说:“听你说话,我就像整天没事,就换身份玩!你不是问你大哥么?他一早过来请安后,就说有事走了,听说跑书房翻了个乱七八糟,也不知道找什么呢?那些个书都是刚从老家搬过来的,还没整理。那里就好找?又不急着科考。”

姝眉还想问问大哥和林箐箐的感情进展,

给他两当桥快一年了,每每问起效果,大哥在信里避而不答。

林箐箐呢?居然要把大哥的信给她看,以此证清白。

姝眉是不能看,可是心里痒痒啊!

古代人也太情感含蓄、节奏慢了吧!

这时听老娘这么说,姝眉马上借口去给大哥帮忙,实则是去打探八卦。

王氏挥手让她自去。

到了书房一看,果然里面乱七八糟,姝眉问在门外站立的小厮,怎么不去给大爷帮忙。

分家后三爷改称老爷,周霖就被称呼为大爷了。

小厮忙行礼,回说大爷不让。

姝眉奇怪了:什么宝贝值得大哥非亲自动手找?

信步入内,在书房深处找到一身灰土还在找寻的周霖。

忙问他到底找什么书。

周霖见是妹妹也没客套,一边找一边回答:“有书签的那本游记。”

姝眉更奇怪了:大哥可是个正统的人,游记这类绝对不是最爱,再说还是有书签的……

正想再问,周霖一声哈后,欣喜若狂的:“找到了!”

把姝眉吓了一跳,哪里看过稳重的大哥这么失态过,赶紧过去想看个究竟,莫非大哥真的从书里发现了黄金屋?

哪知周霖双手捧一本书,也不和妹妹解释,抬腿就走。

被姝眉一把拉住袖子:“大哥!啥宝贝也让妹妹开开眼呗?”

周霖看到姝眉忽然有些不自然起来,掩饰的说:“没啥宝贝,我有事先走了,回头再聊。”

然后拔腿就跑,颇有些急不可耐,甚至还像落荒而逃。

姝眉一跺脚恼道:“大哥!你今天要是不告诉我,以后甭想我给你帮忙!”

快奔到门口的周霖猛地顿足,略一停又急急跑回姝眉身边,低声下气的:“眉眉!大哥急昏头了!你莫恼。”

姝眉傲娇的仰着下巴,那意思不给看就不原谅。

周霖无奈打开书,闪了一下里面的书签,就赶紧合上,唯恐姝眉要抢似的。

姝眉只觉眼前一晃,啥也没看清,不过难得看见谪仙一般的大哥这么接地气的举动,又觉得温暖好笑。

忍不住逗他:“我看也就是个破书签,哪里值得你这么宝贝了,拿来,我替你丢了去!”

周霖信以为真,吓得紧紧把书抱怀里。

姝眉再也忍不住咯咯笑起来。

周霖这才知道上了妹妹的当,用手指弹了下她光洁的脑门,宠溺无奈的:“调皮!”

姝眉歪歪头狡黠的问:“大哥!书签是谁的?不会也是私相授受吧?”

周霖脸红了,有点心虚的:“什么叫也?怎么会是私相授受?是你忘书里的!”

这回姝眉有不明白了,周霖吞吞吐吐:“以前你借我这本书,忘了拿出去的,你林姐姐的。”

姝眉拧眉想了一会儿,怎么也记不起有这件事。

一旁的周霖期期艾艾的又开言:“妹妹!你,能不能替大哥把你林姐姐约出来,我有话对她说。”

姝眉故意正色道:“这可不合规矩哦!”

又拉长声:“哦~~原来不是书中自有黄金屋,竟是书中自有颜如玉呀!”

周霖越发窘迫了,只会呆呆的眼巴巴的看着妹妹。

姝眉从没见过这个样子的大哥,一直稳重自持,喜怒不形于色的他,独自暗隐了多少情感和艰辛?

今天鲜活了那么多的大哥,更让姝眉动容,甚至眼圈有点热,赶紧低头。

再抬起时已是一脸笑容,真心实意的説:“大哥!不合规矩合情理,小妹定让大哥如愿!只求苍天保佑:大哥和林姐姐日后夫妻和美,心心相印到白头!”

周霖的脸刷得通红,嘴里吭吭哧哧,想说妹妹那,那啥他和箐箐还不是夫妻呢,可又不愿说不是两字,竟然露出和周霆一样憨憨的笑。

为了大哥的幸福,姝眉全力以赴,顺利约到林箐箐,并引大哥和她见了面。

多少年后,姝眉还会清楚记得,大哥与三年没见的林箐箐刚见面时的失态,因此还调侃过大嫂。

不知道后来周霖怎么巴巴的捧着书签,向林箐箐剖析自己,表白情意的。

总之聊完的两人之间,暗潮涌动,滋滋放电,把回避返回来的姝眉电得浑身起鸡皮疙瘩。

任她怎么探听,两人都默契的笑而不语。

气得晚上躺被窝的姝眉还在叨叨:“媳妇还没娶到手呢,媒人就丢过墙了!”

媳妇已经娶到手的杨毅,搂着娇妻心不在焉的听她叨叨,心里一直盘算一件事:

是不是该生个小老二了?

日前好基友周霆抱着次子跟他显摆,就让他很有些不服气了。

这两年杨毅是性福的不要不要的,在他耐心和不懈的开发下,小媳妇在这方面开了窍,他想咋来就咋是,乖的不行不行的。

除了特殊情况,他几乎夜夜春宵。

他觉得天天最舒心的时候,就是晚上躺被窝和媳妇做欢乐事。

这么想着,他一会儿觉得怀老二减福利,有点不甘心,

一会儿又觉得二舅子周霆说的有理,孩子虽不用太多,可至少也得有两个,兄弟之间有个伴儿,否则人生少了一种亲兄热弟情。

杨毅就是独子,很羡慕媳妇娘家,亲兄弟姐妹间的那份浓浓的骨肉亲情。

现在他看媳妇为她大哥跑前跑后,心心念念的,他甚至有些妒忌。

不行!他儿子六六不能像他这样形单影只的,必须至少再生一个儿子。

于是杨毅猛的堵住姝眉叨叨的嘴,又亲又啃。

说的正兴起的姝眉,被他突然的发疯举动气的够呛。

整天跟喂不饱的饿狼似的,上了床就没第二件事,就不能好好的说说话?

姝眉恼火的连掐带拧,成了杨毅的催那个情剂,越发嗷嗷叫着往上冲。

这两年姝眉被他调理的身子越发敏感,没几下就上了道。

杨毅对媳妇的反应心里最有数了,马上有些粗野的蛮干起来。

姝眉越是连抓带咬,他就越来劲儿。

两人跟打架似的痛快淋漓的干了一场。

直到战争平息,那种酣畅淋漓的感觉还久久不散。

杨毅搂着姝眉像大狗一样,不停的这亲亲,那啃啃。

嘴里喃喃:“给爷也生个小老二!”

还有些眩晕的姝眉听到了这话,嘴里下意思嗯了声。

本来她也想和杨毅说这事儿来着,她娘亲已经提醒她好几次了,该给六六添个弟弟妹妹了。

杨毅成独子实属无奈,她可不存在那些问题,只生一个说不过去的。

可是生不生老二,能怀孕的姝眉居然说不算,因为避孕的一直是杨毅。

为了姝眉一直没再孕,陈氏曾有过微词,甚至要给杨毅纳妾。

姝眉还没说啥,杨毅却忽悠他娘,说自己身体有疾,一直吃着老舅讨来的宫廷秘方。

陈氏确实看到杨毅喝过药,和陈峰求证。

陈峰事先得了外甥的嘱咐,可也不好意思骗姐姐,就含含糊糊的似是而非的证明了下。

陈氏误会了,真的以为儿子有病,心里即为儿子担心难过,也对儿媳姝眉有点同情怜悯。

原来因为儿子对儿媳专宠的不满,也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因此事姝眉对她夫君杨毅的大尾巴狼本质,有了更深刻的认知。

她那是不知道杨毅坑爹的真相,否则更会毁她三观。

现在杨毅主动提出了生二胎,省得姝眉费事说了,自然顺水推舟。

杨毅听到媳妇的嗯,便又行动起来了,抬起媳妇的一条长腿,就往里送家伙。

姝眉猛的睁眼:“你想干嘛?”

杨毅:“生老二啊?”

姝眉:“刚才,刚才你不都那啥过了么?”

杨毅:“你的这块地这么好,只撒一次种子多可惜!”

姝眉:“你个臭流氓,闭嘴!”

杨毅闭嘴,做一个不停默默耕耘的老黄牛。

这些日子,姝眉被杨毅以生老二为理由折腾的够呛,婆婆不在,她也就不早起了。

太阳升的老高,她才懒洋洋坐在梳妆镜前,让香苹给她梳妆。

麦香管着一府的内事,雪碧现在主要负责六六的事了,近身伺候姝眉的是甜橙和香苹。

红袖、绿裳、紫衣、青衫也都升了二等。

原来只想升两个人为二等来着,紫衣、青衫虽然没红袖她俩心细手巧,可是无意中得知二人居然有功夫,和黄衫切磋时也不差什么。

再说姝眉现在的品级,配四个二等也不算多,索性一起提了。

梳洗完,姝眉处理了一些府里的事,就又有些乏了。

这时和小舅周霁回外祖家住了几天的六六回来了。

六六已经有了大名字,老定安伯越过六六祖父杨仲文,请他外祖父姝眉老爹给起的,杨晰然。

长辈多称他晰哥儿。

只有姝眉还是六六长六六短的。

小家伙也默许老娘的特权,别人叫就没这个待遇了。

开始他会一本正经的行礼,然后告之自己的大名。

并详细解释其含义,当然这都是外祖父告诉他的。

对屡叫不改的,他小人家也有自己的对策。

有一次祖母陈氏又喊他六六,他先是假装没听见,等人提醒后,才慢吞吞的问:“六六是谁啊?”

陈氏被大孙子逗乐了,说:“六六不就是你么?”

六六认真的说:“禀祖母:孙儿叫杨晰然,祖母也可以叫我晰哥儿。”

陈氏笑问:“那为什么你娘亲叫你六六,你就应呢?”

六六一点不含糊:“我只和一个人叫娘亲,也就只有娘亲一个才能叫我六六了!”

陈氏有点小酸:“难道你就不是跟我一个叫祖母么?”

六六想了想:“曾祖父那里的伯祖母,叔祖母,外祖家的外祖母,都是祖母,不过我知道,我就您一个亲祖母,你就别和她们计较了!”

说完还拍拍陈氏的手,以示安慰。

陈氏被孙子哄得心花怒放,完全没发现自己被小人精歪楼了。

这几天六六在外祖家住得特别开心,和儒雅耐心的大舅学功课,被沐休日才能回来的二舅举高高,和小舅及大表哥周瑚一起都玩疯了。

可昨天大表哥和他显摆自己的亲弟弟,那个才四个月的小屁孩周瑾。

六六不服气了,他也会有弟弟的!

于是他想娘亲了,和外祖母说他要去和娘亲要弟弟。

王氏正中下怀,让老儿子周霁把外孙送回家,刺激他娘去。

再说长子周霖和林家箐箐的婚事终于定下来。

两人都老大不小了,两家已经商议好,趁周霖的假期抓紧办了喜事。

她怕忙碌起来,照顾六六有所疏忽,

周霁把外甥送回家,很快就和姐姐告辞了,再过几个月他就要参加秋闱,一旦中举他就能实现自己的梦想了。

六六等小舅一走,小大人的范儿就消失了,腻在姝眉怀里撒娇。

姝眉也想儿子想得很,抱着摩挲着,娘两个坐在罗汉塌上亲热的说话。

六六把这几天在外祖家的开心,跟娘亲一一学来。

姝眉点点他的小鼻子,逗他:“你外祖家什么都好!所以住这么多天也不想娘。”

六六忙往上一窜搂住姝眉的脖子:“不是!不是!我可想娘亲了!”

姝眉故意:“哪里想了?我都没看出来!”

六六用小手从头开始把浑身都弟点了一遍:“全身上下都有想娘了!您看我的头都想大了!”

姝眉忍俊不禁:“原来头都想大了还可以这么解释啊?”

看儿子小鸡啄米似得猛点头,稀罕的不行,忍不住捧住他的小脑袋,在大脑门上重重亲了一口。

六六有点羞羞,爹爹总说他是男子汉了,不能总和娘亲腻腻歪歪的,可他就是忍不住渴望娘亲的稀罕。

孩纸!你被你爹套路了!

依偎在香香娘的怀里,六六忽然觉得还是不要娘生弟弟了吧,万一到时候娘亲只稀罕弟弟,自己可怎么办?

犹豫了一会儿,六六还是忍不住说了自己的愿望和担忧。

姝眉正想和六六谈谈要二宝的事呢,要让六六从心理接受,更利于以后两个孩子处好感情。

姝眉像对待大人一样和六六解释,娘亲的爱不是一碗水,不会越分越少。

还有从外祖家几个舅舅间的和睦,说明有兄弟姐妹的好处。

六六虽然似懂非懂,但是他能明白娘亲话里的一个意思:就算有了弟弟,娘亲也不会少疼他。

六六就彻底放心满意了。

娘两个一起吃了午饭,吃完六六犯困,提出要和娘亲一起午睡。

姝眉本来就有点困,也好久没和儿子一起睡了,痛快的答应。

六六欢欢喜喜的上床,娘俩相拥一会儿就进入了甜梦乡。

睡了不到半个时辰,甜橙有些左右为难的把姝眉叫醒,小心翼翼的禀告道:“奶奶!老夫人回来了,还带来了六姑娘和表小姐。麦香姐姐正在前面招待,您看~~”

姝眉还没醒过劲,脑袋有点懵的问:“表小姐?”

甜橙道:“咱们爷外祖陈家的啊!”

姝眉一听,这可真是头有些大了,是陈小莲。

据说去年她夫君暴病而亡,她怎地不在旧都夫家守孝,跑这儿干嘛来了?

还有那个六姑娘杨梅,还有几个月就嫁人了,不老老实实备嫁,到处乱跑个甚?!

亲婆婆喂!你带两这样的货来想干嘛啊?

没睡足,起床气,让姝眉心里不断的吐槽。

甜橙见她脸色不好,试探说:“要不奴婢去回,就说奶奶身上有些不爽利,待会儿再过去?”

姝眉有气无力的挥挥手,那两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她可不想她们在婆婆那里给她捅事儿。

看了眼睡得正香的儿子,姝眉悄悄起身梳洗了,去了婆婆院子。

第七十五章 暖心儿子 缺心老爹

莫名的,姝眉觉得心里有些燥。

在见到婆母和那两个姐妹时,也不耐烦做婉约派了,直接了当用六六做借口,先堵了婆婆陈氏嘴。

再故作惊讶的对那两姐妹说,没想到还能在她们的特殊时期见面,很惊喜也挺意外的。

三人被姝眉的一阵机关枪扫得都臊眉耷眼的。

本来杨梅还想讽刺姝眉和新婚时一样大白天睡懒觉,真是有违妇道。

哪知被姝眉先下手为强,讽刺的话卡喉咙里再也吐不出来。

姝眉那话的潜台词,备嫁期间的姑娘还到处串门比懒媳妇还被人诟病。

陈氏和陈小莲更是难堪,还在守孝期间的女子更不该走异姓亲戚。让人知道是会被戳脊梁骨的。

比之杨梅的脸红脖子粗,陈小莲则是一副楚楚可怜的委屈样,好像姝眉欺负了她。

看得姝眉手直痒痒。

姝眉的简单粗暴让一室尴尬异常,姝眉却心里舒畅了不少。

任性的也不缓和气氛,只是一声不吭的喝茶。

最后还是陈氏见自己侄女的眼圈都红了,忍不住替她辩解几句。

原是陈小莲婆家厚道,不忍她年少守寡,又因没孩子,就只让她守了一年,由长辈代已亡人写了放妻书,放她回了娘家。

当然其中肯定也有畏惧她叔叔陈峰和表哥杨毅的权势的原因。

陈小莲早就父母双亡,回娘家也就是回叔叔家。

陈老太太自然心疼这个一手带大的孙女,但是现在多了个小孙子,对陈小莲的关注就不如以前多了。

陈老太太虽然很不满老儿子陈峰只守一个妾过日子,可翠羽很懂事能干,关键是儿子陈峰喜欢,加之她对翠羽给她生的老孙子喜爱异常。也就多是含饴弄孙,不再像以前那么强势插手家事。

这让陈小莲反倒相当不适应了,首先觉得自己更可怜了,丧夫不说,回娘家祖母也不是最疼爱自己了。

其次祖母现在这个万事不关心的样子,以后自己的终身可靠谁啊?

不由得她整天暗暗垂泪,自怨自艾。

幸而在姑姑归宁时,发现姑姑现在日子过得挺不错,听那意思在毅哥哥府上很能当家做主。让她又燃起一线希望。

于是偷偷和姑姑陈氏倒了一肚子苦水,姑侄女两人抱头痛哭一场。

引得陈氏对她万分怜惜,甚至要带她去将军府小住散心。

却不知正中小莲下怀。

陈老太太开始觉得有点不妥,可看那个在婆家受半辈子窝囊气的女儿,难得自己做主了一件事,又实在怜惜孙女年少守寡,也就同意了。

事不宜迟,也没事先通知姝眉,陈氏就带陈小莲过府了。

至于杨梅,她早就趁陈氏在伯府住时,找了借口要和陈氏去将军府一趟。

她即将出嫁,心里越不甘心。

她想再次确定一下三哥是不是被周氏挑拨离间的。

于是就有了这次突然造访的三人行。

听了陈氏的解释,姝眉刚想到陈小莲的运气还不算太差时,陈小莲那里已经开始嘤嘤嘤了,

边哭还边念叨:“都是小莲命苦,父母早丧,现又~~婆家厚道,却没福终生,现在有姑母疼惜,却恐是给妹妹添恼……”

姝眉听得这个额头青筋直蹦,正要说话。

搅屎棍子杨梅出场了。

只见她手拿帕子一边帮陈小莲拭泪,一边谴责似的看向姝眉:“陈姐姐如此遭遇,就算不相干的人都会心生同情怜惜,三堂嫂怎么忍心嫌弃?”

姝眉心里这股子火腾就起来了,我说什么了我?来我家给我添堵,各个理直气壮不说,还拍我一身不是。还真是日了狗了。

这股气竟冲得姝眉眼前一黑,险些跌倒。

幸亏黄衫在身边身手灵活的扶牢。

陈氏看到儿媳这样有点慌。

陈小莲却一边抹泪,一边做出惊慌状,急着问:“妹妹!你怎么了?可是病了?”

杨梅则是有点掩不住的幸灾乐祸,嘴里还道:“小妹向来心直口快,三嫂莫不是真心和我计较了?”

黄衫、麦香几个急得团团围着问。

姝眉闭目稳了稳,对黄衫几个摆摆手。

再睁开眼时,目光平静,先看向陈小莲:“女子出嫁从夫,陈表妹应该叫我表嫂,而不是妹妹。将军府是我的家,也是婆母的,所以表妹来探望自己姑母,我自然欢迎表妹尽孝心,只请莫过于悲伤,知道的是来做客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来受委屈的。如此岂不是让婆母忧心?”

一席话说得陈小莲不仅水龙头终于关上了,还尴尬着要解释称呼问题。

连陈氏都觉出这称呼的不妥。

姝眉再次摆摆手止住陈小莲的辩解。

然后她转向杨梅,面上一沉:“既然你叫我堂嫂,那我就以嫂子的身份提点六妹妹几句:不日妹妹便要出阁,此时出府到一个堂哥家玩耍实在不妥。须知如被夫家得知,好说不好听!此时更要谨言慎行才是。”

杨梅再次脸红脖子粗,羞恼的嚷:“我可不是出来玩耍的!”

姝眉毫不客气的:“难道是跟堂嫂我请教针线活和规矩的?说句你不爱听的,放着身边的嫡母和亲兄嫂不问,六妹也太舍近求远了些!”

杨梅再次阵亡!

像一阵迫击炮轰倒一片的姝眉,此时却没有胜利感,反而觉得很没劲。

来到这个异世这么久了,规矩也学了不少,依旧做不到一府主母的大家风范,一言不合就直接怼回去。

幸亏自己和杨毅夫妻和美,府中人事简单,否则还真玩不转。

姝眉自己给自己泄了火,整个人淡定下来,吩咐麦香招呼跟着表小姐的下人,把陈小莲的东西搬至幽兰院。

陈氏和陈小莲一听都要张口说话,姝眉没等二人出口,又是直接止血:“都说客随主便,我给表妹选了府中最雅致的院子,表妹可不许嫌弃啊?”

笑话!以为姝眉不知道这姑侄女打的什么主意啊?

两人想住同一个院子,杨毅天天给陈氏请安,正好方便表兄妹借机亲香。

想得美!我的地盘我做主!

再对着杨梅:“六妹既然来了就住一夜吧!今晚和你陈姐姐做伴。明早我亲自把你送回去,只说嫂子因舍不得你即将出嫁,特请你来叙叙话!”

一席话滴水不漏,弄得杨梅无计可施也无话可说。

最后对着陈氏恭恭敬敬的说:“说了这么半天话,想母亲也该乏了,媳妇伺候您休息一会儿吧!”

陈小莲想留下来伺候,陈氏也有这意思。

姝眉正色:“母亲这么多天没在府里,正该儿媳尽孝才是,哪里还敢偷懒推给表妹?表妹先回幽兰院熟悉一下环境,晚上我给两个妹妹设宴接风。”

在杨毅回来之前,最好别让陈氏和这两货接触,要不万一给陈氏支什么阴招,在杨毅跟前进谗言,就算他不上当,也挺恶心人的。

这样打发走陈杨两女,姝眉伺候婆母陈氏小憩一会儿。

她自己也没离开,一直在外屋候着。

麦香担心姝眉的身体,想找大夫给她看看,也被她制止。

婆母一回来就找大夫,这话说出去不好听。

再说姝眉觉得当时就是被那两货气的,没别的事。

想想自己居然被气哪样,也够没出息的。

姝眉这里顺过气了,六六哪里却闹开了,好不容易和娘亲一起呼呼,哪知起来娘亲不见了。

六六很失落,有点被抛弃的感觉。

等听雪碧解释是伺候祖母去了后,还是开心不起来。

这种情绪一直持续到了祖母陈氏的院子,小家伙没有往日活泼。

尤其在陈小莲想抱他时,六六更是极力避开极不配合。

不仅藏到姝眉身后,还打了个大大的喷嚏,嘴里嚷嚷:“姨姨擦太香了!晰哥儿鼻子痒!”

童言无忌把个陈小莲臊成关公脸,就算有了放妻书,也还是在三年夫孝内,怎的也该素淡一点。这涂脂抹粉的也真是够被人耻笑的。

姝眉假装没看见陈小莲的窘迫,一心哄六六,心中却是冷笑:

定是刚才回幽兰院又精心打扮了一番,一会儿杨毅就回来了,这是想给她的毅哥哥看的。那个刚去了的夫君在她心里不过尔尔。

杨梅一直枪口对着姝眉,等听了六六的嚷嚷,才察觉怕是前面有狼,后面还有个虎。

不由阴阳怪气的刺了陈小莲几句。

把个姝眉逗乐了,敢情对手阵营出了内部矛盾了。等会杨毅回来估计有大戏可看了。

果然杨毅回来刚和母亲见完礼,陈氏告诉他表妹陈小莲来了时,一声凄楚婉转的:毅哥哥!

正是梨花带雨的陈小莲,纤纤羸弱的身姿,宛如摇摇欲坠的雨荷。

姝眉一闭眼:真特么像抽飞她。

杨梅瞪大了眼:这是什么称呼?原来还可以这么不要脸?

杨毅倒是没在意这称呼,也没注意众人的表情。

对这个几乎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的表妹,他肯定比对杨梅更有感情。

加上因她年少守寡,他心里也不无怜惜。

于是杨毅走过去关心的问起她的近况。

陈小莲一见心里别说多舒坦了:毅哥哥对我终究是不同的!

她轻轻拉住杨毅的衣袖,把楚楚小脸扬成45度,眉目凄婉的一声声毅哥哥。

赤果果的对姝眉和杨梅炫耀挑衅。

被拉住袖子的杨毅有点不适,但看陈小莲泪眼婆娑的样子,想到她的苦楚,也就没挣开。

这一男一女当着一屋子的人,有意无意的如此这般,刺瞎了好几个人的眼。

开始还抱着看戏心态的姝眉不淡定了,

一直不清楚自己对杨毅的情感,有没有达到爱的程度,但现在她清楚的知道自己吃醋了!扎心了!

麦香黄衫几个眼闪瞎了:这还是我们那个一心疼媳妇的爷么?

他这是脑子进水了?

她们不知道,除了杨毅对陈小莲确有兄妹之情外,还有男人的通病在里头。

要知道男人几乎都对柔弱的女子没有免疫力,本能的要显示男人的英雄气概。

他们常常不管自己有没有那个能力,或者有没有那个资格。

差别是情商高的男子不会当着自己的爱人的面,对别的女人过于殷勤。

而那些粗心的或者说情商低的往往逞能不分场合。

结果大多成了柔弱者的抹布,自己爱人的炮灰。

然而正牌的姝眉还没怎样,杨梅却马上要爆炸了。

她正待发飙,就听一声清脆的童音:

“娘亲!姨姨怎的和爹爹叫毅哥哥?不该叫三哥或表哥么?娘亲!我论的辈分对不对?”

六六小朋友的之音,对杨毅而言不亚于炸雷。

他忙不迭的抽出袖子,还有点慌乱的转头看向姝眉。

姝眉的表情堪称淡定,正欲给回答,杨梅牌大炮出声了,

“晰哥儿有所不知,你姨姨因丧夫悲伤过度,才一连叫错称呼,先是不和你娘称表嫂,现又对你爹叫毅哥哥,不知道的还以为……”

话说到这儿便掩口不说了,而是别有用意的咯咯笑起来,笑声有点刺耳,也很刺心。

全屋子的人除了尚且懵懂无知的六六,没有一个脸色好看的,陈小莲的更是惨不忍睹。

姝眉似乎面带微笑,其实那笑假得不能再假。

杨毅暗叫糟糕,丢下陈小莲大步走到姝眉身边,可张张嘴又不知道说什么,憋了半天憋出:“辛苦你了!”

姝眉皮笑肉不笑:“怎么会?这些都是为人妻应该做的。”

杨毅有点无措的呆看着媳妇,不知说什么,也不走开。

陈氏被孙子的话提醒了,也觉得侄女今天的举止言谈有点过,但她更看不得儿子对儿媳那个在乎劲儿,杨毅那个没出息样儿让她心里不舒服。

于是她顺着姝眉的话头,对着杨毅:“行了!她说得没错,这本就是为人妻的本份,你一个爷们广庭大众的粘糊什么?”

姝眉心里翻了个大白眼,有资格粘糊的给没脸,没资格粘糊的倒成有脸的了!

杨毅见媳妇听了这话连假笑都消失了,更不敢动了。

他觉得不能当众反驳母亲,也不好当众太过护媳妇。

便只会面对姝眉一动不动的戳着。

陈氏看儿子对她的话没反应,心里更不痛快,可又舍不得训斥儿子。

就捏软柿子姝眉:“你也别在那杵着了,人都到齐了,还不赶紧去张罗晚饭?”

姝眉没回话,只抬眼冷冷看向木桩子似的杨毅:“爷!我要给母亲和两个妹妹设宴接风,爷可要一起用?”

杨毅还没答话,其他三人差点没异口同声说:当然要。

最后陈小莲和杨梅两个强憋住,唯陈氏说出口:“这还用问?”

杨毅哪里看不出媳妇眼里的冷意,再脑抽就是找死了,求生本能让慌话脱口而出:

“母亲请恕儿子不能陪您用晚饭了!!今天带回不少公务,马上就有属下过来商议,晚饭只能在书房自用了!”

三个女人脸上都露出极失望的表情,就姝眉脸上的寒意稍减些。

杨毅暗暗小松一口气,不顾陈氏的挽留,匆匆告辞而去。

剩下的四个女人没滋拉味,不咸不淡的用了晚饭。

本来陈氏因心里不痛快,想再让姝眉从头到尾立规矩。

怎奈小人精六六早就察觉气氛不对,非早姝眉喂饭,谁哄也不行。

陈氏心疼孙子,不忍苛责,更舍不得他饿着。就只能让姝眉去喂。

姝眉略略皱眉:六六虽小可规矩很不错,平时从没这么闹过,今天怎的也跟着裹乱?

等她看到宝贝儿子那讨好的小眼神,自己吃一口还非得她先吃两口,才明白这个小人儿的体贴。

她心里猛的一热,眼圈都有点发红:

比他那个250爹强一万点!

有子如此也不做多奢求,这辈子守着心和儿子也就够了。

要说姝眉平时也不是这么脆弱,今天也不知怎么了,情绪特别容易波动。

第七十六章 姝眉冷战 杨毅吃瘪

用完饭,六六又缠磨着姝眉回去哄他呼呼。

要是往常只需姝眉一个眼神,他就会乖很多。

今天为了儿子的暖心,姝眉一点不恼,耐心的哄他。

陈氏已经不痛快半天了,觉得今天儿子一家三口是轮着给她添堵来的。

可她又没能耐无手段狠收拾人,只好眼不见心不烦,赶紧打发姝眉娘两走人。

姝眉也不客气,带六六行礼告辞。

一路上六六一反在祖母院里的磨人,乖的不行。

姝眉要抱他时,还小大人似的拒绝道:“娘亲今天辛苦了!六六不能再累到您了。”

姝眉郁闷的心一下子舒朗开,一把把六六抱起来,

亲亲他的脑门说:“有六六这么孝顺的好儿子,娘亲再也不累的。”

被娘亲如此认真的夸奖,六六心里很得意,也有点不好意思。

他搂着姝眉的脖子,把头埋在娘亲的肩背后。

不过只一小会儿,就挣扎下地,说是怕累到娘亲。

到了自己屋子,姝眉像一下子卸下精气神,歪在塌上不想再动。

六六趴在塌边,要学着甜橙给姝眉捶腿。

姝眉握住他的小手,双眼含笑:“六六!今晚和娘亲一起睡好不好?”

六六开心的跳起来,拍着小巴掌:

“好啊!好啊!和娘亲一起睡喽!”

开心不过一会儿,又有点担心的说:“可是爹爹说~~”

姝眉心里哼了一下,食指放嘴上噓,压低声:

“我去你屋子,假装给你讲睡前故事讲困了,就一起睡啦!”

六六欢喜得在地上转了好几圈,还用一只小手捂着嘴偷笑。

姝眉心里酸酸的:还是得自己身上掉下的肉好啊,给点爱就欢喜知足。不像他爹那个250,对他再好,关键时候也不护着自己。

要不说古代女子都是母凭子贵,丈夫都是不靠谱的玩意儿,只有自己儿子才靠的住啊!婆婆不就是个例子么?

不靠谱的玩意儿杨毅好不容易挨到晚上,回到自己屋子。

里屋一片漆黑,守在外屋的黄衫招呼红袖、绿裳过来伺候。

杨毅很意外,他几乎从不用丫头伺候的。

他就摆了摆手,低声:

“都出去吧!别惊醒你们奶奶,我自己来。”

黄衫顿了顿,硬着头皮行礼道:

“主子不知,奶奶今晚和小少爷一起休息了,所以吩咐奴婢们伺候。”

杨毅浑身一下子紧绷起来,周身气场瞬间骤变。

黄衫心里暗暗叫苦:奶奶也!我可有点扛不住啊!

原来姝眉打算搂着亲亲儿子睡,淡死那个大尾巴狼。

麦香、雪碧都是成亲的人,晚上不在这儿伺候,要是她两个在,还能在姝眉跟前进言几句,剩下的就都不敢了。

资格老些的黄衫又是出身江湖,竟然觉得男主子今天脑子进水又断电,合该被收拾。

于是姝眉和六六毫无阻碍的把杨毅给甩了,一起早早呼呼了。

临走姝眉悄声问黄衫:“你打得过杨毅么?”

黄衫吓了一跳:就算男主子欠收拾,我也不敢动手啊?再说我也打不过他啊?女主子都直呼其名了,难道是想胖揍他?

遂小心翼翼的:“禀主子!打不过,主子的意思是?”

姝眉挥挥手表示没啥。

黄衫一琢磨还是留在主屋这边吧,万一到那边女主子有令让揍男主子,她不能不听。

可真执行了,不说她压根打不过男主子,就说等日后他们夫妻和好了,秋后算账时肯定她最倒霉。

别人没武功,主子也不好意思计较,就她最抗揍不是?

其实黄衫想多了,姝眉就是想让她挡着门些。

没谁比姝眉更清楚,杨毅最拿手的功夫就是登堂入室,她可不想和儿子正睡得美美的,被他爹个250打扰。

自做聪明留下来的黄衫,现在要后悔死,毕竟被打死也比被吓死光彩。

杨毅没理跟小鸡子似缩着的几个丫头,大踏步去隔壁儿子的房间。

内外屋都是一片漆黑,守夜的金桔也尊姝眉命躺下了。

杨毅对着听到动静要起身发问的金桔低喝:禁声!

一掀门帘到了里屋。

姝眉本来就没睡沉,她知道杨毅十有八九就来这一手,特意防着呢。

听到他的声音假装搂着儿子睡熟,一动没动。

杨毅的夜视眼自然能看清床上睡熟的母子。

他在床头呆看了好一会儿,试着伸手想把媳妇摘出来。

姝眉偷偷捏捏儿子的小胳膊,六六在梦里哼唧了几声,把他爹的狼爪一下子吓了回去。

又试了两下也没得逞,杨大尾巴狼蔫头搭耳的撤了。

没有香软媳妇在怀的杨毅,觉得床又大又冷,简直不能睡。

翻来覆去折腾半宿才囫囵睡下。

第二天早起,媳妇连面都没给见,就直接从儿子哪里去了老娘哪里。

听黄衫说是先伺候老夫人早饭,再送六姑娘杨梅回府。

传话的黄衫都被杨毅的驴脸吓得只结巴。

驴脸杨毅只好要赶去母亲的院子。

这时红袖进来禀道:“六姑娘来了!”

杨毅有点烦躁的:“告诉她,去老太太院子吧,她三嫂去那里了。”

红袖没动,有点为难的:“六姑娘特意说她是来找三爷的。”

杨毅皱皱眉,也没叫人进来,而是自己出去。

看到院门口的杨梅,脚步也没停,只道:“正好一起去你二伯母院子吧!”

杨梅的脸色有些灰败,昨天陈小莲成功恶心到了她。

回去后和陈小莲二人你来我往的,免不得交锋一番。

因此让她得知陈小莲居然和三哥是青梅竹马!

她一腔妒火全烧向了陈小莲,连带对姝眉的嫉妒也浅了点,反而多出了一丝幸灾乐祸:有了这个少寡的青梅竹马,看三嫂以后还神气什么?!

可是杨梅不甘心没单独和三哥求证,不管是跟姝眉有关的,还是跟陈小莲的,她都要和三哥问个清楚。

谁知她好不容易找个机会,趁周氏在二伯母那里伺候,跑来问三哥,他居然连屋子都不让进。

难道要边走边说?她又怎么问得出口?

杨毅不管这些,大踏步走前面。

杨梅眼看就要被甩下,这下可急了,今天要是问不了,以后哪里还有机会?

顿时也顾不得仪态,小跑着追上去,一把揪住杨毅的袖子。

哪知杨毅经昨天一番折腾,落下了揪袖子后遗症。

刚被杨梅揪住袖子,就条件反射般猛得抽了出来。

杨梅被拽个趔趄,差点摔倒丢大人,眼圈一红就要哭。

杨毅杨大爷还不高兴呢:“有话好好说,干嘛拉拉扯扯?”

杨梅正委屈呢,再被三哥这么一斥责,大脑充血,嘴没把门的:

“自己妹妹拉不得,陈小莲一个小寡妇拉就拉得?!”

杨毅腾的站住了脚,目光凛冽的扫向杨梅,她正踩到了他的痛脚。

昨晚他知道媳妇吃醋了,也知道自己做得有点不妥,可也没太往心里去。

毕竟他对陈小莲只是兄妹之情,他问心无愧。

原先等媳妇闹两天小性子,他好好哄哄也就过去了,至于怎么哄,他嘴上功夫不行,床上见真章就是了。

这个省心的好日子过久了,只会用下半身思考的家伙,想得很简单:

床头打架床尾和,夫妻一进被窝,啥事解决不了?

可现听到杨梅羞恼的胡话,才悟道自己可能错得有些离谱:

连别人都这么想,何况自己媳妇?

好在媳妇有修养,在人前给他留面子,没和他当众就翻脸。

倒是自己很给了媳妇没脸。

想到这儿,杨毅越发急着想见到媳妇,虽然还没想出要怎么承认错误,才能求得她的原谅,但知道绝对不能再拖。

所以他顾不得和杨梅计较,对被吓成鹌鹑的杨梅低喝:“赶紧给我回伯府学规矩!学不好不许出门!”

然后丢下她大踏步赶着找自己媳妇去了。

今天陈氏觉得自己更堵心了。

一大早儿媳就过来伺候,她装乏故意不起身,让她在院子里候着去。

哪知从来都是直接上衙,晚上才过来的儿子,偏今儿早上就过来了。

看到他媳妇在外面站着,就打鸡骂狗的,说什么:

“一群狗奴才!这么大院子,多少屋子,竟让奶奶在院子里站着,瞎了眼,还瞎了心,统统发卖了去!”

这哪是骂奴才,分明是给自己话听。

其实陈氏真的是高估了自己儿子。

杨毅在战场诡计多端,平时也精于算计,独独一到婆媳关系上,他就想得很简单。

在他心里老娘和媳妇都是善良单纯的人,不可能有那么多矛盾。

所以他也不会多想,想到什么也就做了。

尤其刚从杨梅哪里悟到自己大大得罪了媳妇,现又看到媳妇受委屈,他还以为姝眉天天这样被虐待呢,肺都气炸了,于是发飙了!

自己宝贝不行的媳妇居然被一群下人欺负!果断不能忍。

他倒是不认为是他娘的授意,他母亲性子那么软绵,肯定不会这么做。

要说姝眉平时也不会这么老实,只因昨晚没有杨毅一贯的折腾,姝眉和儿子一起睡得踏实充足,早起觉得挺有精神。

阳春三月,早晨空气也好,婆婆的刁难就当健身了。

陈氏呢?要不是昨晚被堵心的不行,也几乎没这么刁难过儿媳。

事情就是这么巧,一次就被儿子看个正着,她都怀疑是周氏姝眉下得套。

再怀疑陈氏也没啥好法整治姝眉,这要是别的刁婆婆,定要先斥责儿子指桑骂槐,再歪楼到定是媳妇挑唆,统统扣个不孝的大帽子,一棍子击闷。

可她向来不是个泼辣货,对儿子也不敢有半点责备,只好暗气暗憋。

另一方的姝眉,也不觉得杨毅替她出气有多开心,幸亏她婆婆不是个真阴的,否则被杨毅这么一闹,还不定搁谁一身不是呢,弄不好自己就是炮灰。

不得不说,姝眉你真相了!

杨毅两边没讨好,讪讪的看看黑着脸的老娘,再看看对他的发飙,从头到尾都面无表情的媳妇,好像,好像自己又做错了?!

杨毅来不及反思沉淀,经这么一闹腾,到上朝的时间了,和娘两打个招呼便匆匆离去。完全没搭理随后而来的陈小莲。

姝眉伺候陈氏吃饭,却一直不见杨梅过来,差人去问,说六姑娘有点不舒服,就不过来吃早饭了。

等姝眉草草吃了点饭,就赶去接杨梅一起回定安伯府。

一看到杨梅也就明白她不去吃饭的原因了。

其实姝眉在回自己院子吃早饭时,就猜出了大概,因为红袖偷偷告诉她,六姑娘单独来见过大爷,还把她跟在杨毅和杨梅身后听到的那场,一五一十学给姝眉。

听到杨梅气恼之下喊出的那句话,姝眉忍不住呵呵了:要说这个六姑娘还真给力,这小话说的忒解恨,可惜自己不好这么怼过去。

当看到杨梅哭得红肿的双眼时,她还有点诧异:杨毅不就说了她那一句么?远远比不上她说的那句狠呢,怎么就玻璃心成这样?

也许姝眉默不作声的打量,激怒了杨梅,反正她也在姝眉面前丢人了,索性也就不装了。

刻毒的说:“周氏你现在一定很得意吧?想来也是啊!三哥的青梅竹马来了,你们两女共侍一夫,不失为一段佳话呢!”

看着跟条疯狗似的杨梅,姝眉倒是没有怒火中烧,淡淡一句:

“不敢当六妹的话,倒是六妹马上要出阁,祝六妹一过门就有这么一段佳话等着!”

杨梅怒极:“你!三哥定是被你挑唆的!还有你这个恶毒的真面目,三哥定是不知道,等我告诉三哥去!”

姝眉耸耸肩:“是你说这是一种佳话的啊!”

自己这副模样,杨梅不想再去陈小莲哪里丢面子,派贴身丫鬟去给陈氏道歉,说是怕过病气就不过去辞行了,直接坐车回府。

到定安伯府时,还乖乖用了姝眉的说辞,还说舍不得伯母嫂子才哭肿了眼。

姝眉感慨:内宅的女人们各个都是戏精,困在这方寸之地全靠演技活着,几乎到死方能谢幕,着实不易啊!

这几天杨毅学乖了,不仅天天以忙公务为借口,不在母亲院里留饭,偶尔遇到陈小莲也是哼哈几声就撤。

陈氏和陈小莲对此都是无可奈何。

姝眉面上不动声色,也只在心里冷笑:男人就是贱皮子欠调教,你要是不计较,他总给你装糊涂,要不也不会只一次就长进了。

可见好男人大多是女人调教出来的,这功劳不是老娘的就是老婆的。

坏男人除了有骨子里天生的,还有大半是女人惯的,这回女人的范围可就更广了。

媳妇的不动声色,让指挥千军万马小轻松的杨毅心里没底了。

除了避着陈小莲,他还天天早早回自己院子,可每次媳妇和儿子都能抢在他前头睡下。

他不知道黄衫就是那通风报信的,过这么久的安稳日子,她的轻功还好,没有太退步。

杨毅也不傻,知道媳妇这是还没消气。

忍了几天,终于因分不开因“沉睡”搂在一起的母子,被他连被带人一起搬回自己屋。

虽然有儿子这个灯泡,可有媳妇的屋子温馨又舒服,他也暂时满足了。

奈何接下来几天,儿子得便宜卖乖,居然一直赖在这里不走。

小杨毅早就憋得五饥六瘦了,再说媳妇明显没软和,这个疙瘩不解开,以后哪还有好日子过?

第七十七章 调教夫君 麻翻众人

后来不知杨毅用了什么招数,终于哄得六六主动要求自己睡了。

杨毅如释重负:终于可以美美搂着媳妇那啥啥了!

可到了晚上,任他使出十八般武艺,媳妇就是不言不语,她也没怎的挣扎反抗,可身子的僵硬明显透出了拒绝。

杨毅不是真粗野,他懂得两情相悦的美妙,所以颓然的从姝眉身上撤下来。

沉默了一会儿,杨毅又搂过姝眉,低声:“那天是我不对,你要怎样才肯原谅我?”

对杨毅这几天的所作所为,姝眉也不是无动于衷,可她不喜欢杨毅不做任何解释和语言表达,只想一睡了之。

这就是男女的不同吧!很多男人固然不爱也能性,但爱到深处还是性,爱你的最好表达也还是这个。

女子呢?大多必须爱了才能性,两情相悦先悦了心,才性的登峰造极。

男人不明白或不信这一点,女人也羞于表达。所以许多怨偶就这么造就了。

姝眉不想和杨毅成怨偶,她知道杨毅不仅在古代,哪怕放在现代也是很不错的男人了。

至少他知道错了,知道了还有意识要改。总比那些直男癌晚期的强的多。

所以她故意冷落杨毅,让他反思,现在用不配合逼他问这句话,为得就是怕他总想用一睡解千错,以后不长记性。

真要这样,长此以往夫妻情分就被那些未能及时解开的疙瘩磨光。

可杨毅是个深沉刚毅的男子,做妻子的直言说教恐是不妥。

所以姝眉在他怀里微微放软身子,语气不甚认真的:“我想,也许等什么时候遇到个鳏夫,被他拉着袖子,听他诉说自己的苦楚,我轻言细语得安慰他,你在一边看着……”

还没等她说完,只觉杨毅搂着她的铁臂猛地收紧,差点没勒死她,

只听他气急败坏的:“你胡说什么?我,我不许!你只是我一个人的!”

姝眉的眼泪一下出来了,挣出双手对他乱捶一气,委屈的哭道:

“我不过白说说,你就急了眼,你怎的不想想你自己都做了什么?就算你问心无愧,可我就不该要脸了?你可知道六妹妹说什么?!”

杨毅已经被姝眉的哭诉揉碎了心,也悔青了肠子,

手嘴并用的又给她舔泪,又给她顺气顺身子。

这时更是急问:“她又胡说八道什么了?”

姝眉哭得气堵声噎。

杨毅手忙脚乱的给她擦泪拍背,嘴里还不停的:

“乖了!不哭!等夫君给你出气。”

好不容易稳住点情绪,姝眉抽抽达达:“出什么气?!你就像六妹妹说的,纳了你那青梅竹马的可怜妹妹,和我两女侍一夫传为佳话吧!”

杨毅气的一拍床:

“该死!一个姑娘家到处嚼舌头!真是没规矩到家了!”

姝眉一拍他的胸膛,啪!比他拍床还响,

讽刺道:“即便六妹妹说的不符合她身份,可她说的有错么?先没规矩的可不是她!”

杨毅萎了:“我,我那不是从小在外祖家长大的么,拿表妹当了亲妹妹,她遭逢这么大的不幸,我才……”

姝眉接口:“夫君是个善良仁义,重亲情,还胸怀坦荡的奇男子,是为妻我鸡肠小肚冷酷无情了!”

杨毅差点没跪了,一叠声的:不是,不是。

姝眉哼了一声:

“你怜惜表妹本也无可厚非,可当众那么失规矩,万一传出去,你的怜惜成了什么?旁人误会,表妹也会误会,难不成你还真的要接盘?”

杨毅的汗都出来了。

这才不过拉个袖子,就被你折腾成这样,真要接盘,不说别的,就媳妇你一人就得把我给宰了。

忙着要指天发誓。

姝眉用手捂住他的嘴,阴阳怪气的:“男人的誓言要是靠得住,母猪都能上了树。”

杨毅:“小姑奶奶!你到底要怎样才信?”

姝眉转转眼珠子:

“等我也找个人,一声声唤他晰哥哥,你在一边欣赏欣赏,我就信了呢?”

啥?杨毅毛了,熙哥哥??难道媳妇还没忘了李佑熙?

姝眉不知道他知道她和李佑熙的事。

听起来挺拗口吧?

杨毅连姝眉和李佑熙的初识都是一清二楚的。

杨毅暴躁了,媳妇心里还有别人?自己可怎么办?他想杀人肿么办?

这就是陷入感情的人,不管以前多睿智,一涉及情感,智商马上降为负数,他就忘了姝眉曾经怎样坚决拒绝李佑熙的。

再说姝眉原想叫毅哥哥,一想到陈小莲又对这个称呼本能的反感,临时改成六六大名里的晰字,可这个音和李佑熙的熙同音,杨毅就自动带入了李佑熙。

感觉到杨毅的焦躁不安,姝眉有点奇怪,他不至于听不出这是玩笑吧?

杨毅松开怀里的姝眉,在一旁来回来翻了几个身。

又呼的抓过姝眉,疯狂激吻,嘴里断断续续:“没门!你只能是爷一个的!浑身上下都是!全都是!”

姝眉猜他可能是脑补过度了,也不再挤兑他,心里的气出的差不多,要说的话也说的差不多,也就由着他撒野了。

清晨,六六小朋友小大人一样背着小手,沉着脸站在娘亲的房门口。

任雪碧如何小声劝慰,小人儿不动也不语,那个架势颇有几分其父风范。

哼!只要爹爹和娘亲睡,就不能早早看到娘亲,早知道就不能听爹爹的。

起床时温柔的对姝眉亲了又亲,等睡梦里的姝眉有点不耐时,才凑在她耳边低语:“乖!多睡会儿!母亲和六六哪里我会替你交待好的。”

姝眉迷迷糊糊的嗯了一声,翻了个身又接着睡去。

杨毅又柔情满怀的:“你是我早早就定下的小媳妇,我这辈子也只有你!”

想了下不放心的补充:“下下辈子你也只能是我的!”

杨毅放心了,媳妇心里没别人。

但是以后他要多在意她的感受,男女思考事情的角度不同,所以沟通很重要,如此站在对方的角度多考虑考虑,夫妻才能越来越美满。

否则不管最初多么情投意合,最终成为怨偶的也不再少数。

比如自己的大舅子和原夫人张氏。

杨毅身心通畅的上衙了,姝眉结结实实睡到日上三竿。

才知道儿子在外已经等了好一会儿。

也顾不得别的,赶紧把儿子叫进来。

母子正说着贴心话,收拾床铺的雪碧悄悄在姝眉耳边说了几句。

姝眉皱皱眉,让六六等下,然后去了里间。

一会儿出来后,娘两一起吃了早饭,六六按惯例要写一会儿大字的。

姝眉还是啥没精神,让麦香看着处理府中事务,自己依在塌上看着六六写大字。

阳光透过窗户照在六六的侧脸上,稚嫩的皮肤晕出玉般的光泽,略带婴儿肥的小脸带着十足的认真,一切是那么美好。

姝眉忍不住轻唤:“肝儿!”

六六头也不抬,一边写一边脆生生的回:“哎!”

姝眉还解释呢:“我对我儿子叫的肝儿,是心肝儿的肝儿,不是瘦干巴的干儿!”

六六特认真的:“我知道!”

娘两个把这么肉麻的话说得如此一本正经,还一点不自觉过份。

旁边的人却都听得鸡皮疙瘩掉一地。

尤其黄衫差点施展轻功逃离现场。

黄衫还不是反应最大的,窗外有人又要晕倒又要吐,正是六六的小舅周霁。

他在姐姐家如同自家,所以也不用下人通报。

刚走到窗下,正听到姐姐和外甥的这段超级肉麻的对话,少年周霁表示实在承受不来。

六六不明所以,只为最喜欢的小舅到来而开心。

姝眉则白了弟弟一眼:“用得那么夸张么?”

周霁:用啊!比晕船还晕!

姝眉:我看你是妒忌!

周霁:哼哼!

姝眉:吃自己外甥的醋,不害臊!

六六:没事儿!我的醋都给小舅吃!

一屋子人都笑翻了。

周霁一把把大外甥抱起来,抛了个高,大笑道:“好!舅舅没白疼你!”

被抛高的六六开心的尖叫。

姝眉赶紧止住舅甥的闹腾,问周霁:“趁大哥在家,你不赶紧请教大哥科考学问,又跑过来干什么?”

周霁撇撇嘴:“大哥那有空指点我,一天到晚忙自己的婚事,我现在是大哥不亲,姐姐不爱喽!”

姝眉被弟弟这酸溜溜的话逗的扑哧笑开。

超级好外甥六六马上:“小舅!我和你亲!”

周霁抱着六六:“唉!舅舅只剩你了!”

一屋子人又都忍不住笑起来。

姝眉一身的倦怠似乎也消失了。

笑着嗔他:“这么大了还耍宝!”

周霁这才正色:“姐姐我看你脸色有点不好,可是身体有什么不适?”

姝眉心里一暖,还是自己从小疼到大的弟弟体贴心细,柔声道:“没事儿,女人家的常事。”

不明说弟弟肯定不放心,弄不好还得自作主张给她请大夫。

果然周霁这才没往下说。

周霁这才说明来意:大哥周霖和林家箐箐姐的婚期定好了,赶在大哥回广州府前就办了,然后大嫂随大哥一起南下。

姝眉双手合十都念佛了:远在他乡,大哥终于有人陪伴,有人疼了。

赶紧让雪碧去告诉麦香,把给大哥和大嫂的新婚礼物里,再加些药材和民俗书籍,为林箐箐去南方准备的。

姝眉一连串的吩咐完,心里松了口气,这下除了小弟未婚,一家人的婚姻可说都很美满了。

想到这,姝眉问周霁:“小弟你已经快十八岁了,娘亲没给你张罗亲事么?”

少年周霁脸上一红,但和姐姐也没怎么忸怩,直言:“娘亲有操持,可我拒了,今年秋闱得中,我便要和舅舅出海游历,谈婚事岂不是误了人家?”

姝眉心里一惊:原以为小弟出洋之意,只是一时兴起,没想到都过去三四年了,他还是这么执着。

虽说好男儿志在四方,可是当今的航海技术还太落后,出洋危险太大了。

姝眉可舍不得自己看着长大的弟弟涉险。

看到姐姐的表情,周霁就明白她的心思和要说的话了。

他放下六六,让雪碧先带他出去玩一会儿,说学习过后放松下。然后打发走旁人。

周霁和姝眉面对面坐下,认真的谈起自己的想法。

他知道娘亲和姐姐是最疼他的人,也是他实现自己梦想最大的阻碍,这个阻碍是因为最深的爱。

他不能放弃梦想,可更不愿让最爱他的人伤心。

所以他先从比较容易说动的姐姐入手做工作。

姐弟聊了很久,这几天特别容易动情绪的姝眉,又控制不住的哭一场。

不过虽然依旧舍不得,还是能理解甚至支持小弟了。

晚上杨毅回来,姝眉又因此事哭了一鼻子。

杨毅自然千怜万惜的安慰媳妇,本想给媳妇推荐一下一睡解千愁的法子,可惜媳妇说来了月事,让杨毅颇为遗憾。

小夫妻经过一场小冷战和沟通,越发比以前还蜜里调油了。

陈小莲虽然很少看到杨毅,可是只要能见到,他和姝眉间的那种默契甜蜜掩都掩不住,刺激的她心如刀绞。

她想通过姑姑给姝眉添堵,可是姑姑也不知怎的了,死活不接她的套儿。

陈小莲不知道,姝眉赖床的那天早上,杨毅和母亲陈氏谈了谈,具体内容除了他们母子无人可知。

反正陈氏从此对姝眉至少客客气气的,再也没刁难过她,连言语上都没了敲打。

姝眉明白肯定是杨毅的功劳,投桃报李她对婆母也没半分不敬,依旧对她照顾的处处周全。

可陈小莲沉不住气了,决定主动出击。

先是当着陈氏的面,邀请姝眉去她的幽兰院赏花,说是幽兰院有几棵兰花名品开得正好。

姝眉借口家务事忙婉拒了。

陈小莲当然不会善罢甘休,晚上估计杨毅回来时,遣人给姝眉送过来一盆开得正好的兰花。

还让她的贴身丫头这样说:知道表嫂家务事繁忙,连来妹妹院里一坐的功夫都没有,妹妹独享奇花美景甚是惶恐,故借花献佛博表嫂一笑。

姝眉被气乐了:用我的花堵我的眼,还顺带给我上眼药,这婊气也是没谁了。

听完丫头的传话,姝眉似笑非笑的看向杨毅:

“爷!你看表妹多体贴,我可怎么谢谢她呢?”

经过上次那事杨毅鬼精多了,面无表情的:

“都是自家院子的东西,谢什么谢?这么晚了,你忙了一天还不赶紧休息?!”

然后对传话的丫头一挥手:“下去吧!以后没啥大事白晚上别过来!”

杨毅的大黑脸和硬邦邦的话,让那丫头又怕又臊,慌手慌脚的行礼退出。

这时甜橙请示姝眉把花放哪里,姝眉一挥手让放屋外。

甜橙正要指挥力气大的紫衣、青衫往外搬,

姝眉突然又说:“等会儿!给我掐一朵花!”

甜橙略迟疑了下,这花可是够名贵的,是二老爷杨仲文来时,花公中的钱买来的。

他为了卡点小钱,故意虚报了价,自己拿了差价。

姝眉正是派甜橙经手调查的这事,所以没人比她更清楚这盆花是出了个什么天价,一朵花都值好几十两银子。

不过自家奶奶不差钱,再说奶奶有令让掐咱就掐。

第七十八章 折磨檀郎 喜孕二胎

挥退所有下人,姝眉手里拿着这朵价值不菲的兰花,转了转,又在自己头上比划了比划。

然后看向杨毅:“三郎!”

杨毅一哆嗦,浑身像过了电。

这个称呼是那天夫妻夜话后期,他撒野时逼着姝眉叫出来的。

现在听媳妇这么叫,忙屁颠颠凑过去。

姝眉却闪开他的怀抱,拈花一笑,小妖精般勾魂摄魄:

“三郎!是我好看?还是花好看?”

杨毅的脑子轰得晕晕乎乎,没提防:“都美!都美!”

小妖精杏眼一瞪:“不行!必须分个高低!”

杨毅一激灵,忙说:“肯定是媳妇你更好看!”

小妖精犹自很不满意:

“马后炮谁稀罕?脱口而出的才是最真实的想法。”

杨毅:……

姝眉又转了转那朵花,杨毅觉得媳妇那捻着花的纤纤玉手像在捻着他的心。

果然媳妇又开口了:

“三郎!那你说是这朵花美?还是小莲妹妹美?”

杨毅喯儿都不打:“花美!”

姝眉差点没忍住笑,用哼哼掩饰了下,才说:“连想都不想,没有诚意!”

杨毅:“媳妇!咱们洗洗睡了行不?”

姝眉老佛爷把花一丢:准了!

躺床上,搂着媳妇的杨毅犹豫再三,还是对刚躺下就昏昏欲睡的媳妇发问:

“媳妇儿,你是真的来月事了吗?”

姝眉被这话提了一下神:

“干嘛?你个臭流氓想干嘛?”

听媳妇误会了,杨毅赶紧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是记得你上个月不是这天,还有我觉得你现在的状况和上次怀六六时很像。”

姝眉奇了:“偶尔早几天来也不稀奇,再说我现在啥状况?”

杨毅心道:啥状况,就是有点爱作妖呗!

姝眉恶声恶气:“你说啥?”

杨毅:竟然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赶紧补救:“我说你有点爱撒娇!”

姝眉:“呸!当我聋啊?”

不过姝眉也觉得几天自己的情绪起伏不定,爱动感情。

可能是经前综合症吧!这么想着困意又袭来,小猫一样偎在杨毅怀里睡着了。

杨毅无奈又甜蜜的爱抚着怀里的人儿,一会儿也沉沉睡去。

注:

菩萨蛮·牡丹含露真珠颗

作者:佚名(唐代)

牡丹含露真珠颗,美人折向庭前过。

含笑问檀郎,花强妾貌强?

檀郎故相恼,须道花枝好。

一向发娇嗔,碎挼花打人。

话说杨毅的直觉还是很准的。

大约半个月后,姝眉去帮娘亲操持大哥周霖的婚事,在吃饭时闻到鱼腥味儿,华丽丽的吐了。

请来大夫诊脉,说是已经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

雪碧急了:“可是这个月奶奶来过月事,而且这么多天断断续续一直没太干净。”

老大夫捻须:“老夫正要说此事,此胎做得不太稳,有点小产征兆,贵夫人日后除了吃保胎药,还要多卧床休息,现先要止了这下红之症。”

见众人都很忧心,老大夫又安慰道:“夫人身体底子很好,几贴药下去应无大碍。以后多保养别劳神便是了!”

王氏哪里还肯让姝眉再操劳,忙着人扶女儿进屋躺着,又赶紧抓药熬药的。

要说有二嫂张晴在,也不用姝眉跟着忙活,可巧的是张晴前天刚又查出一个多月的身孕。

她的次子瑾儿才不到六个月。虽是喜事,可两个孩子间隔太近,恐对母体不利。所以大夫嘱咐一定不能让她劳累住。

当时周霆后悔的不行,不该缠媳妇缠太紧,可不缠吧~那哪行!

马上和好基友兼妹夫杨毅讨要男子避孕药,还发誓生完这个再也不生了。

他倒是真的说到做到了,张晴这次生下周家这代唯一一个女孩子后,确实再也没生过。

周霆的口号:一个儿子太少,两个正好,再加一个小棉袄,再多就是和自己抢媳妇的冤家。

为此周霁和他二哥没少打嘴上官司。

无他,按他二哥的逻辑:他大哥周霖一个太少,和他周霆两个正好,再加他姐那个小棉袄。那他岂不是成了多余的那个冤家?

对这种歧视果断不能忍。

现在周霆多了个难兄难弟杨毅。

听说媳妇有孕但情况不太乐观时,杨毅差点抽自己嘴巴。

一定是那晚太粗暴了,伤到了媳妇和孩子。

他和周霆有志一同的发狠,以后再也不生了。

以后的事实证明他这次说话没算数。

姝眉被杨毅像对待瓷娃娃一样,小心翼翼接回府。

安置好姝眉后,杨毅噼里啪啦一通吩咐:

府里内务事暂时由麦香全权管理,无极大的事不许烦劳奶奶。

六六的事由雪碧负责,尽量别让奶奶劳神。

他还让麦香夫妇去请曹姑姑,务必请她来帮忙照顾奶奶这段时间。

曹姑姑和周大顺借姝眉的光,由京师搬迁户变成小暴发户。

周大顺年近五十,渐熄了雄心壮志,辞了在姝眉这里的职位,带着媳妇儿子去京郊的小庄子里逍遥度日。

不过他和曹姑姑在辞行时,一再表示只要姝眉有需要,他夫妻万死不辞。

杨毅知道这次丈母娘实在脱不开身,而他自己母亲不添乱就很好,所以能想到的只剩曹姑姑了。

他不顾姝眉的阻拦,吩咐麦香和周来赶紧去办。

姝眉心里也没底儿,所以也就由他去了。

很快周大顺和曹姑姑带着他家大宝周舒小朋友全部到位。

周大顺毫不客气坚决看大门,守紧门户。

曹姑姑自然陪着姝眉。

周舒和六六特别玩得来,这让体会出有同龄伙伴好处的六六,更加期待弟弟的到来。

他小人家坚称,娘亲肚子里的宝宝是个小弟弟。

杨毅因为媳妇再孕,在府里折腾得鸡飞狗跳。

对此陈氏并无甚反感,除了以前儿子给她做的工作有效外,主要儿媳是为自家开枝散叶,她确实很欢喜,也就不在意儿子咋折腾了。

倒是陈小莲心里怄了好大一缸醋,整天酸得她烧心灼眼。

好不容易才用一个理由安慰自己一点点,那就是周氏怀孕,毅哥哥身边肯定要添人。

别说毅哥哥这样的权势和身份,就是一般富户还有个把妾室通房呢,她不就有机会了?

虽然坐不到正室的位子,可她毕竟是再蘸之妇,只能委屈点了。

容貌上她是没有周氏明媚鲜活,可她有莲一样的娇柔,在男人眼里和周氏平分秋色也未可知。

更有自己亲姑姑做后盾,还有和毅哥哥多年的情分,她自信周氏不敢对她如何,到时候她略胜一筹也是可能的。

陈小莲的理想很丰满,可惜现实很骨感。

很快杨毅以姝眉因保胎不能主事,恐奴才们照顾不周为借口,暗示母亲陈氏送回陈小莲。

这段时间陈氏在侄女的明示暗示下,也清楚了陈小莲的打算,有一瞬间陈氏也很动心。

可她刚含蓄和儿子一提,杨毅差点炸庙。

不说别的,就陈小莲还在孝期,他身为朝廷重臣纳刚丧夫之妇,仅这一条,言官们就得把他参死!

更别说他纳表妹为上不得台面的妾,祖母、舅舅还不宰了他?!

这下可把陈氏吓尿了。

再也不敢提,还积极配合儿子,送回心里有鬼的侄女陈小莲。

陈小莲懵了!

她还没来得及实施第二步计划呢,比如酒后乱性啥的,怎的就被判出局了呢?

回到陈家还有让她更崩溃的呢,她叔叔陈峰,皇帝的绝对心腹,禁卫军最大头头,忽然辞职。

理由不提,皇帝居然允了?!难道是狡兔死走狗烹?

她最大的仰仗岂不是一下都没了?那她以后可怎么活啊?

事实陈峰早在迁都前就和新帝提出过,新帝当然不允,不说别的,就他对陈峰的那份信任没几个人能达到。

可是陈峰原是江湖人,为酬新帝的知遇之恩,才步入朝堂。

这么多年约束自己的天性也实属不易。加上翠羽之事,让他明白许多人和事不会总等在原地。

等把新帝这里一切安排稳妥,他再回头,可能已是一无所有。

加上他亲外甥杨毅的迅速崛起,他觉得他可以功成身退了。

早在旧都他就为新帝培养好了新的禁卫军头领。而且承诺回乡后,继续暗里为皇帝培养暗卫。

陈峰的坚持和周密安排,让原来坚决不同意的弘治帝也没法子了,只好放人。

但他还是赐了陈峰一道圣旨,封陈峰目前唯一的儿子一个爵位,可袭三代。

孩子一成年还可以直接入朝为官。

皇帝是知道陈峰辞官后就会扶正翠羽的。

陈峰何等英雄豪杰,却能对弘治帝一片丹心,绝对是被弘治帝的帝王气魄和胸怀所折服。

固辞天大的赏赐无果,竟是感激涕零。

陈小莲不知道这些内情啊,只觉得天都塌了。

哭得那个凄惨,不比丧夫时差啥。

可是车马粼粼,她也只能跟着祖母,叔父一家回原平县城老家,终点又回到了起点。

因养胎又成宅女的姝眉,坏消息一律传不过来,来的都是好消息,比如翠羽被扶正了。

姝眉替她开心之际,也明白了当时翠羽为什么那么坚持。那个人是完全值得的。

姝眉又因此问了黄衫,要不要去随姐姐生活,哪样身份就不一般了,会有更多的选择。

黄衫开始还没啥想法,听姝眉说多了,也就认真想了想,觉得还是没啥头绪后,就说等姝眉顺利生下二少爷后,她再做打算。

姝眉也没勉强。

她是很喜欢黄衫的,尤其羡慕她的自由自在和随遇而安。

在姝眉身边伺候的人,都多多少少有份主仆之别。

姝眉知道不分也不行,这是时代规则。

独独黄衫除外,和她在一起,让姝眉觉得轻松。

但是为她的将来考虑,她还不得不说。

这段时间都是喜事,可惜保胎的姝眉大多听得是转播。

只有大哥和好姐妹林箐箐的婚礼,她抗争到底,才冲破杨毅、娘亲等等阻碍,亲自前去送上祝福。亲眼见证大哥和箐箐之间超越相敬如宾的甜蜜。

新婚才过半个月,周霖和林箐箐就南下广州府。

虽然依旧是别离,可这次人人心里都无比踏实舒畅。

何况很快又传惊喜:刚到广州府,林箐箐就查出身孕!

王氏怕他们小两口没经验,特意花高价聘请了一个给宫妃们接过生的稳婆,正是杨毅在姝眉生六六时请得两个中的之一。

和王氏最心腹的管家一起早早送到林箐箐那里。

姝眉啧啧:大哥大嫂真厉害!蜜月便中了大奖。

还有姝眉更没想到的厉害呢,林妹妹样儿的林箐箐,六年抱了五个娃,

除了长子,其他竟是两对双胞胎!还都是秃小子。

请自行脑补,连任两届六年的周霖携妻带子回家时,娇小袅娜的林箐箐身后六个男人(五个儿子加孩儿他爹)的场面,是何等霸气!

再说姝眉这里,连着保胎四个月,终于被大夫判了可以监外执行,偶尔可以放放风。

足足四个月困在方寸之地,如同坐牢的姝眉可憋屈坏了。

开始孕期反应很厉害,喝口水都吐。好在很快就不吐了,可是又变成天天睡不醒。

姝眉完全过起吃了睡,睡醒吃的猪日子。

这天娘亲王氏来看望姝眉,看着她才四个月的肚子就特别显怀了,和她月份差不多的次子媳张晴就了差很多。

王氏疑惑:“这么大肚子,该不是双胞胎吧?”

姝眉说:“您姑爷也这么猜过,还特意请了太医,都说只有一个。”

王氏:“那这肚子也太大了些。肯定是个胖小子。”

姝眉抱怨:“天天不动窝,吃了睡,睡完吃的,长的肉太多了呗!您看闺女都成小猪了!而且天天躺着,我都该不会直立行走了!”

王氏笑着温言安慰闺女,现在是王氏一个做母亲的最满足的时候。

两个儿媳,一个女儿都怀着宝宝;

长子再婚,已婚的两个儿子和女儿婚姻美满;

唯一未婚的幼子眼看就要金榜题名,估计很快就五喜临门。

她是做梦都会笑醒的。

只是人活一世,一辈子一帆风顺的幸运儿实属罕见,轻风微澜让生活不至于太平淡,遭遇狂风巨浪时,只求有惊无险。

金秋十月,到处硕果累累,姝眉和张晴都到了预产期。

只是姝眉的肚子显得格外大,不是一个人怀疑过会不会是双胎。

从怀孕初就保胎,让姝眉没能像怀六六时哪样,按现代孕期知识保养锻炼,估计胎儿不小。

没有剖腹产技术的时代,胎儿过大是件很危险的事,姝眉心里有点没底。

偏这段时间杨毅因公务忙极少回家,因不久弘治帝要一举铲除逃亡鞑靼的四皇子残部,正在调兵遣将积极备战。

杨毅负责京师安全防卫等很多军务,当然不能掉以轻心。

怕他分心姝眉没敢把心里的担忧对杨毅说。

好在离娘家近,母亲王氏时不时在姝眉和儿媳张晴之间两边跑,给姝眉还算壮了不少胆儿。

这天娘两个正聊家常,周府下人急匆匆来报:二奶奶发动了!

王氏忙起身,先安慰了姝眉别急慌,嘱咐好曹姑姑她们,儿媳和女儿的产期差不多,别到时赶一起,都得加小心。

然后她才匆匆而去。

姝眉果然有些紧张,肚子有点发紧,她怕添乱也没立刻声张。

好在没一会儿王勇之夫人就被王氏请来陪她。

可怜天下父母心,操心那个还忘不了这个。

小舅妈的到来让姝眉情绪舒缓了些,娘两个又叙起家常。

姝眉的外祖父母都已经被小舅接到京师。

姝眉因为保胎没怎么见过两位老人家,就和舅妈一个劲询问两位老人的身体和起居饮食。

第七十九章 姝眉难产 佑熙相助

这时六六回来了,他正和周霆的长子周瑚一起启蒙,所以也就得知又要多个小表妹。

他有点着急:他还没弟弟呢,人家又有妹妹了,这一步跟不上,步步跟不上了还。

行过礼,六六忙不迭的问姝眉:

“娘亲!你肚子里的弟弟和妹妹什么时候出来,六六想和他们玩了!”

“他们?”

姝眉奇道:

“你不是说娘亲肚子里的是弟弟么?怎么又多了个妹妹?”

六六有点不好意思:

“听瑚表哥说他又要有小妹妹了,我想着娘亲一下生两个,一个弟弟一个妹妹,我就和瑚表哥不差啥了。”

姝眉被儿子的说法逗笑了,敢情他们小哥两说要啥就来啥啊?

刚要对儿子解释,突然感觉被刚才一笑震的肚子更加抽紧,下身还呼的有东西流出。

心里一惊,可能是见红了。

怕吓到六六,她先长长吸了口气,镇定了下情绪,

微笑着对他说:

“不管娘亲生的是弟弟还是妹妹,六六都不差啥。你瑚表哥的妹妹也是你的小表妹呢,再说他没准得的还是个弟弟呢?”

六六一想也是这个理,也就不纠结了。

姝眉忍着肚子加剧的疼,按捺着心慌,对小舅母说:

“舅母能不能请你带六六去府上,替我问候一下外祖母?”

王勇之夫人自然同意,她很喜欢六六的。

姝眉又和六六说了自己的意思。

六六也时常去太姥家,太姥姥对他慈爱得很,想到自己都能替娘亲尽孝心,更是开心的应允。

打发雪碧带六六下去收拾东西,姝眉才彻底绷不住了。

这时众人也发现了她的不妥,听她说了情况,王勇之夫人哪里肯这个档口离开?

曹姑姑麦香她们则是忙着准备生产事宜。

姝眉有种预感,这次生产不会像生六六时那么顺当,

杨毅不在跟前,她怕到时候鸡飞狗跳的吓到六六,相比遇事只会哭的婆婆,她更信任自己娘家人。

可二嫂也正在生产,不能把六六托给娘亲,怕娘亲两头牵挂受累。

现在唯有托付给姥姥家才放心。

她咬牙撑着对小舅母说出自己的想法。

王勇之夫人很快明白,答应这就送六六去自己家,回头她再马上回来。

姝眉吩咐麦香先别通知娘亲,等二嫂生完再说,这才放心进了产房。

稳婆和大夫是早就请来养着的,产房也早就准备好。

可麦香心里还是突突的跳,总觉慌得不行。

她暗暗叫出红袖,让她去周府守着,就说咱家奶奶关心周府二奶奶,让她等消息呢。

其实是等万一有需要,赶紧请老夫人过来。

现在府上大爷不在,咱家奶奶最想见的就是老夫人了。

红袖匆匆领命而去。

麦香看曹姑姑不慌不忙的指挥家人们各就各位,心里也踏实了着,可还是忍不住问曹姑姑要不要派人去通知大爷。

曹姑姑面上镇静,实际心里也没底。

她是有些医术的,也知道姝眉这胎可能很大,生时难免遭罪,偏能主事的都不在府中。

所以她也没怎么犹豫,提出让周大顺去通知正在京师郊外出任务的杨毅。

事情还真如姝眉和曹姑姑所料,姝眉先是见了红,也破了养水,宫缩一阵紧似一阵,可是就是宫口开不到,生不下来。

疼得姝眉牙关紧咬满头大汗。

娘亲杨毅都不在身边,她心里慌还委屈,可是却没法哭给谁看。

上次生六六没用到的软木塞,这次用到了。

她死死咬在嘴里不吭不哭,一次次的按稳婆的要求挣扎着用力。

不知过去了多久,疼痛让时间格外漫长,终于姝眉支持不住晕了过去。

稳婆也有些慌,已经生一天一夜了,这么下去产妇和孩子都有危险。

外面唯一的主子陈氏早就慌的六神无主。

匆忙赶回来,一直陪着的王勇之夫人也不好越过陈氏做主。

去请杨毅的周大顺也还没回来。

看着一院子的慌乱,麦香咬牙决定去喊王氏老夫人。

她心里第一重要的是姝眉,所以她也顾不得别人了。

等她几乎疯了一般跑到周府时,门口正在放鞭炮,原来周府二奶奶顺利产下一女,正阖府庆贺。

王氏看到发髻散乱面色惊慌的麦香,心里咯噔一下。

果然麦香说了姝眉的险情,已经为儿媳忙了一天一夜的王氏眼前一黑,被众人扶住后,顾不得府上的事,只让人去请张晴娘亲张夫人,请她来照顾张晴一段时间,就匆匆赶往女儿处。

王氏的到来让一干人多了主心骨,先是让大夫针灸刺激姝眉醒来,再灌上上等参汤。

姝眉有了点力气,又挣扎了一回,还是无果。

迷迷糊糊见看到亲娘,姝眉的眼泪终于流下来了:

“对不起!妈!”

王氏听到女儿的称呼,几乎崩溃,

她清楚的记得女儿三岁时一次高烧,差点丢了性命,那次半昏迷中女儿就这样叫过她,然后就没了气息。

当时的那种绝望今天又涌了上来。

她想嚎啕,她想大骂,可她不能也不信,那次女儿都没了呼吸,不还是回来了吗?

王氏看向大夫和稳婆,深施一礼:

“老妇恳求几位再想想法子,如救了小女,周家杨家定有重谢,日后各位如有所求,定倾力相助!”

几个人那敢受诰命夫人的礼?

再说不管周府还是杨府那个不是权势赫赫?

这么重的许诺谁不想拥有?

可是他们真的无能无力啊!

唯有一个稳婆面带犹豫,慈母王氏哪会错过分毫,立即问她。

那个稳婆上前行礼后,还是迟迟疑疑的,在王氏的催促下才说:

“尊府夫人因胎儿过大,产道开不足才导致难产,老妇知道宫中有一名陈御医,在这方面最是了得。当年先太后生七王爷时,就和夫人情况差不多,可惜陈御医当时还不出名,被允许救治时为时已晚,只保住了七王爷,那先太后却……如果现在能请到他,夫人和肚中少爷都会没事的!”

王氏狂喜,就要派人去请。

可她是慈母情急,没有细听对方身份,陈大夫不是太医是御医,也就是皇帝专用,谁有资格请的来?

否则那产婆也不会犹豫再三才说。

等王氏醒过腔儿,又如冰水浇头:

目前只有杨毅才有可能求皇帝给这个脸面。可

到现在不见杨毅回来不说,就算回来再按规矩进宫求皇帝,再带御医回来,也得耽误好长时间,万一女儿像先太后哪样了呢?

王氏不敢再想,红着眼命黄衫飞马去找杨毅。

王氏心里暗自咬牙:他要是敢以公事为先,误了她女儿的性命,周家再也不认他这个姑爷!

然后她又去派人找周纪秋回来,让他想法找人求皇恩。

做母亲的王氏不相信女儿会如此薄命,镇定的指挥人给姝眉用参汤吊着,自己握着女儿冰冷的手搓着,温柔坚定的给姝眉打气。

已经疼麻木的姝眉昏昏沉沉的,恍恍惚惚,似乎回到了现代。

老妈喊爱赖床的她起来,她假装没听见继续假眠。

又恍惚一个男声:

“老婆!起床了!吃饭了!”

声音似是杨毅又不太像。

姝眉想睁眼看看到底是谁在叫她老婆,可是浑身是那么沉,连眼皮都抬不起来。

一会儿又换成娘亲的呼唤:“眉眉!醒来!”

姝眉喃喃:“娘!再让我睡会儿”

一会儿又是六六的哭喊:“娘亲!别丢下我!”

姝眉心里巨疼:

“宝贝!娘不要谁也不会丢了你!,娘只是太累了,想歇一会儿~”

王氏看到女儿的嘴唇翕动,眼角流出泪水,气息越来越弱。

心中大恸,终于失声痛哭。

此时产房门被猛地推开,黄衫一手拎药箱,一手拉着一个老大夫闯进来,顾不得规矩,隔着屏风大喊:

“老夫人,姑娘有救了!”

黄衫情急喊姑娘等没规矩的举动都还是小事,她还干了一件更不符规矩的大事。

她对姝眉的情感之深不用说,却和别人思考的角度不一样。

在姝眉在死亡线上挣扎时,她就一直想法子。

她一开始就想到找太医什么的,可惜她姐夫陈峰辞职了,否则找他简直小轻松。

所以她一直在脑子里搜寻找哪个更有用。

等王氏命她再去请杨毅时,她正想到一个人。

所以她虽马上领命而去,却没有去找杨毅。

她知道杨毅多么宝贝姝眉,不可能听到消息还不马上回来,定是消息还没传到他哪里。

周大顺都传不到的消息,她也一样没啥用,不如直接求那个人。

黄衫记得很清楚,当年在旧都周家别院,她奉姑娘之命去伺候那人。

他对姑娘肯定不一般,看向姑娘的那个眼神骗不了人。

当时姑娘还为他吹了一曲,想来对他也该有几分不同的。

所以黄衫决定赌一赌。

结果她赌赢了!

杨毅正策马狂奔在回京师的路上,原来他明里去京郊大营巡视,实则是去北平府和周霆商议作战计划。

所以周大顺去京郊大营找他时扑了个空。

可是事关机密,别人也不能告诉周大顺实情。只能让他等着。

好在杨毅惦记快要临盆的姝眉,和周霆快速商量好,就马不停蹄的往回赶。

半路上居然收到了黄衫的飞鸽传书。

原来黄衫虽然没按王氏的吩咐去找杨毅,却抱着试试看的想法放出了两只信鸽。

其中一只还就真的找到了杨毅。

杨毅一看黄衫纸条上的内容差点没发疯,派副将去京郊大营交待有关事宜,自己则疯了一样催马狂奔向京师。

而此时的繁花坞外,站着一位长身玉立、气质高贵的青年,正是面色凝重的李佑熙。

黄衫找的人就是他。

也许是在旧都周家别院,他盯着姑娘离去的背影,眼里的情意和痛苦太深刻,让黄衫无法忘怀吧,莫名的她一直有意无意打探他的消息。

自从别后,李佑熙似乎一直在戍边,迁都时才回来一次,也一直没听到他娶正妃的消息。

现在可能因为要打鞑靼,被皇帝调回了京师。

所以黄衫在考虑救姝眉的人选时,很快就想到了他。

在大明,除了皇帝和太上皇,就是这个七王爷最尊贵了,求他进宫请御医再合适不过。

她策马来到七王府门口,先给看门人递上个大大的荷包,再请他给七王爷递上一封信,还对看门人声称她是王爷的故交,七王爷越快看到这封信,以后给他的封赏越大。

看门人似信非信,不过看在那大荷包得份上,倒没怎么耽搁。

层层通传下去不久,七王爷竟然骑马狂奔而出。

他奔至黄衫跟前,猛地勒缰立马,高坐马背的人俊美异常,如同神袛般俯视着她,眼里却有掩饰不住的焦灼。

他盯了黄衫一眼后沉声问:“你纸条上写的可是真的?!”

他的逼人气势和盯视让黄衫一时有些怔愣,等李佑熙剑眉一拧,她才猛然清醒,狠狠点头:

“我家姑娘已经遭了一天一夜的罪了,情况很不好。”

李佑熙猛地拉转马头,双腿一用力夹,马立即从黄衫身边蹿了出去,

身后丢下一个字:“走!”

黄衫本能的上马跟着飞奔而去。

此时此刻李佑熙正死死盯着姝眉的院子。

杨家下仆虽因主母难产有点慌,但得益于姝眉平时对他们的训练有素,表现的慌而不乱。

看到这位随着黄衫和御医而来的贵公子,虽然不知道他的名字和身份,却都各个对他毕恭毕敬。

大管家周来恭请李佑熙正厅就坐喝茶。

李佑熙也不答话抬手拒绝。

周来又给他拿来座椅,他也不坐。

起先看了黄衫的求救信,李佑熙飞马闯入皇宫,直奔太医院,把陈太医和药箱夹到自己马背上,又一路奔出皇宫。

把宫女太监们惊吓的以为有人要行刺皇帝。

守卫们看到他劫持的老头还纳闷:难道这老御医是刺客?

陈御医:我宁可被当做刺客一刀砍死,也不愿意这样被夹死,颠簸死!哎呦!我的一身老骨头喂!

等陈御医看到姝眉的情况时,才知道七王爷为什么这么急,这个正生产的贵夫人,和当年的太后情况一模一样。

好在他被请来的及时,应该有救。

果然行家一伸手,就知有没有。

不久一声嘹亮的婴啼从产房传出,姝眉生下一个八斤多的胖小子。

这让不少人喜极而泣。

一直站在院外的李佑熙更是松了一口气,此时才发现冷汗已打湿衣衫。

这么多年他一直远离有小丫头在的地方,以为自己不看不听便会忘记或淡去有关她的记忆。

可刚才他呆站在她的院外,过往的一幕幕如此清晰的蜂拥而来,她依然牢牢刻在心底,以为尘封的一切,却早已暗暗开出了花。

李佑熙不敢想象,院子里产房中那个生死悬一线的人,如果真的……他会怎样。

李佑熙有些贪婪的环顾四周,这就是有她的地方,似乎到处都是她的气息。

她还在!真好!

谁知不一会儿黄衫神色仓皇的奔出来,姑娘产后大出血了!

李佑熙的心再次跌入谷底,冲动的要冲进院子。

黄衫拼死拦住,他要是冲进去,就算姑娘被救了,以后也会被唾沫星子淹死。本来是救人反成了害人。

她告诉李佑熙:“陈御医说皇宫大内有一极品天山雪莲,止血有奇效,您看……”

黄衫话还没说完,李佑熙已经不顾形象的转身狂奔而去。

黄衫呆呆看着他的背影,似乎有什么东西随他而去。

第八十章 被激醋醒 前世今生

皇宫众人再次看到尊贵的七王爷骑马闯大内,一会儿抱着个盒子又跑了。

这,这又是唱得哪出?

这亏得是万岁爷最疼爱的弟弟,骑马闯皇宫不说,还不是抓人就是抢东西。

换做别人早就被守卫们射成了刺猬。

皇帝从他老弟第一次闯进来,就知道了详情。

心里又感慨又郁闷又发狠:

周家那个小毒妇、小妖女!害得自己爱弟这么大岁数不成家。

自己的子嗣本就不多,亲弟弟又因她连一个都没有,这皇家子嗣不丰可是大忌。

要不是看在她是自己的心腹杨毅之妻,更是怕她一死,自己宝贝弟弟一被刺激更不知做什么荒唐事,非趁这个机会除了她不可。

皇帝那里咬牙切齿,发狠下毒手,却因诸多顾忌不敢实施。

李佑熙一心救心上的那个小丫头,把皇宫当菜市场引起的骚动和众说纷纭,

还得由他老哥弘治帝给善后,你说弘治帝郁闷不郁闷?

李佑熙可没空体贴他皇帝老哥的郁闷,快马加鞭把雪莲送到,赶紧给姝眉用上。

血真的止住了,可是人却没有苏醒。

再三诊脉救治无果后,陈御医有点伤感:

这个情况居然也和先太后一样,要是过了今夜还不醒就……

王氏泪流满面的摇着陈御医的袖子,不停的哀求:“求求您!救救我女儿!”

这时周三爷,周霁也都早就赶到,都一起恳求陈御医。

陈御医沉思了下,说:

“其实这位夫人的情况比先太后要好的多,却不知为何不醒,老朽已经用尽办法,不如各位或找她最在意的人,轮流唤她一唤,唤起她的求生欲,或许有用。”

一听此言,不用说周家人马上执行,王氏还让人快把六六接来。

哪知她刚说完,外面就传来六六的哭声。

原来六六在曾外祖家待了两天,开始还挺开心,后来不知是不是母子连心,六六表现的很不安,吵着回家找娘亲。

长辈们已经知道姝眉的情况,哪里敢让他回家。

千般哄慰终是哄不住,六六哭闹的太久了。

刘氏老太太发话,让王勇之亲自送六六回家,也许有孩子的哭喊,做娘的舍不得,就早早醒来了。

此法竟是和陈御医不谋而合。

听到六六撕心裂肺的哭声,做母亲的姝眉手指微微动了动,可是还是没能立即醒转。

王氏舍不得外孙哭这么凄惨,担心哭太久伤孩子的身子,赶紧抱着六六安抚。

在外祖母怀里多了一份安全感,六六的哭声渐弱,只剩下抽泣。

这时院外却是又一阵兵荒马乱,原是杨毅终于回赶来了。

他直接骑马奔到繁花坞,刚从马上连滚带爬的下来,一个人扑过来,对着他就是一拳。

杨毅本能的闪开,头盔还是被打飞了。

立刻头发散乱,加上他满脸灰尘,口唇干裂,双眼通红,简直凶神恶煞般。

打他的人正是李佑熙。

杨毅有点懵:他,怎么会在这儿?为什么要打我?

只听李佑熙恶狠狠嘶吼:“是你害死了她!”

杨毅瞬间清醒,又立刻发昏。

什么也没说,如同丧家犬一样往产房奔去。

刚到门口,黄衫却一下把他拦住,面对杨毅要吃人的眼神和可怕的造型,黄衫这次一点没哆嗦:

“奶奶上次生晰少爷时吩咐过,妇人生产后,不论谁进产房,要接触大人孩子都要清洗干净,否则对大人孩子都有害!”

说完黄衫就等杨毅一脚把她踢飞。

意外的杨毅只愣了下,又是啥也没说,转身奔去浴室,一桶桶凉水兜头浇下去。

丢下黄衫站门口愣愣的,过会儿眼泪却落了下来:

姑娘!你要是有心也该赶紧醒来了,刚到的爷为你如此,院外那位为你那般,还有两个小少爷,你就忍心割舍下这么多?!

不一会儿,杨毅顶着一头湿漉漉的乱发,身上刚换的衣服穿的乱七八糟,冲到产房前,

这次没有黄衫拦路,他却忽然站定,死盯着正流着泪的黄衫:“她,她没事,是不是?”

刚才他听到李佑熙吼:“是你害死了她!”

在浇凉水时,他的脑海里一遍遍回放这句,每想到那个死字,凉水就化为冰刀一次次剐他的心。

他不敢进屋,第一次觉得自己的无能和不自信,他要向别人求证,他的爱人还在。

黄衫的眼泪更加汹涌,哽咽着答:“是!”

杨毅这才如获大赦般推门。

屋里的人都知道了刚才发生的一切,周家人本来对杨毅的不在场有些迁怒,现在看到这个叱诧风云的大将军如此仓皇狼狈,也都只剩伤心。

杨毅单膝跪在姝眉床前,不错眼珠的看着床上那个自己最心爱的人。

把她冰凉的小手笼在他的大掌中,不停的呵气和亲吻,

她却没有像上次那样睁开眼骂他:“摸什么脉?还有气,没死!”

忽然有大颗滚烫的液体砸在姝眉冰冷的手上,

那个捧着她手的人:

“眉眉!醒来!我回来了!我又给你摸脉了,你不是该骂我的么?醒来骂我啊!”

听到杨毅的哀求,王氏悲痛欲绝的倒在周纪秋怀里,

生完六六时女儿是那么鲜活,这会儿却成了这个样子,这让做母亲的她情何以堪?

六六刚看到他爹进来时的凶样儿,有点害怕的扑藏到周霁怀里。

这时听他爹在里屋和娘亲说话,娘亲却没有回应。小小的心恐惧了,挣扎着要去见娘亲。

王氏忍悲抱过他进到里间。

六六的哭声似乎提醒了杨毅,他一改刚才的柔情,有点凶狠的:

“眉眉!你听到你大儿子哭得有多惨!你要是敢不醒,他以后会哭得比现在更惨!”

越来越激动的杨毅双手抓着姝眉的肩,咬牙道:“眉眉!你再不醒,我就一辈子不管你刚生的老二,我,我还让陈小莲当六六他俩的后娘……”

话音未落,忽有个微弱的声音:

“杨毅!你混蛋!”

杨毅像被烫着了似的松开手,看向床上那个小脸苍白如纸,却掩不住气呼呼的人儿,

才刚的骂人似乎是幻觉,她又安静了。

杨毅仓皇四顾,看到抱着六六的王氏,脱口而出:

“娘!刚才是眉眉骂我的,是不是?”

已经泣不成声的王氏哭得都要抱不住六六了,只能狠狠点头。

得到肯定的杨毅眨眼窜到隔壁,有些变音的吼:“陈御医!陈御医!”

陈御医苦思良久,正拿起药箱要去产房,想再给姝眉换个穴位扎几针,看看能不能扎醒。

被杨毅突然这一吼,吓得手一抖,药箱差点没砸自己脚上。

先是被李佑熙颠簸酥了全身的骨头架子,现又被杨毅的吼声刺激坏了老心脏。

陈御医:再被你们这么玩,老头子我今儿就要交待在这儿了。

虽在心里吐槽,陈御医还是尽心尽力的诊治,一会儿姝眉再次醒来。

陈御医终于面露笑容,大声宣布:

夫人已脱离危险!日后慢慢调养就可。”

里屋的杨毅,外屋的周纪秋和周霁父子听到此话都落下了男儿泪。

他们不知道院外还有一人闻讯也潸然泪下。

李佑熙最后深深凝望了一眼繁花坞,孤身离去,身后的一院繁花都不属于他。

杨毅次子的洗三当然没办,满月酒也只请了几家亲门近支。

姝眉的外祖母满头白发的刘老太太,把用红绳系着的长命锁挂在小婴儿颈间,

嘴里虔诚的祝福:“太姥姥本姓刘,好留住我家小哥儿!”

稀罕了一会儿重外孙,刘老太太又慈爱的抚摸着卧床的姝眉:

“我家眉眉定是有后福的!”

还问她的小重外孙有没有小名。

姝眉回说:

“还没有,请外祖母给起个吧!”

刘老太太又转头看看襁褓里的婴孩,然后才对姝眉说:

“这孩子是个依恋娘亲的,久久不肯出娘胎,以后定是个极孝顺的,又是大难不死,日后定是个福气久长的,莫若就叫久久吧!”

众人齐齐称好,姝眉却流下泪来,为了外祖母她老人家这份睿智和体贴。

因生久久她险些丧命,但母子天性,她不仅无怨无悔,还特别怜惜这个差点夭折的孩子。

可是杨毅被险些失去姝眉的恐惧吓到了,除了悉心照顾姝眉,几乎没正眼看过久久,更别说像当初对六六那样又抱又亲。

姝眉担心他因此迁怒孩子,这对久久很不公平。

现在有了外祖母如此体贴的解释和小名儿,曾经的一场劫难,竟成了对母子亲情最好的诠释和祝福。

姝眉是被暖心的流下了泪。

众人赶忙劝她,这时候可不能哭,会伤了眼睛的。

姝眉就在众人这不许、那不行中苦熬了三个月。

这期间二嫂兼闺蜜张晴来探望,姝眉忍不住对她大发牢骚,还捶床诽谤杨毅:

“整天像看管犯人一样,孕初就卧床近四个月,生完又该三个月了,这一年没几天能见光,这还是人过的日子么?!”

张晴抿嘴偷笑,扫了眼周遭,见只有两个心腹在,就轻推了下姝眉,悄声调侃:

“你就别得便宜还卖乖了,听说当时把你家哪位急得都管咱娘叫娘了,可见得宝贝你成啥样儿!”

姝眉梗着脖子:

“跟丈母娘叫娘有什么不对吗?”

张晴对她的死鸭子嘴硬嗤之以鼻。

姝眉白眼她:“我二哥也不差啥啊?怕你再遭罪,发誓再也不生了。还高喊那什么一个儿子太少……”

张晴忙捂住她的嘴,为了她夫君周霆那口没遮拦,连小叔子都“得罪”了,她可不能再宣扬。

毕竟大家都是讲究多子多福的,她和周霆两子一女还算不上太多呢,总这么得瑟非挨批不可。

两人笑闹一阵,想到彼此的夫君,心里俱是无比甜蜜。

有人说:最好的安慰就是同病相怜。

不知这种心态是不是不够阳光,但和幸福的人分享幸福,幸福绝对可以加很多倍,肯定是阳光明媚的。

已婚女子聊天内容总是大同小异,说完夫君说孩子。

张晴感慨:“真是母子连心,听咱娘说那天是六六的哭把你唤醒的呢!”

这回姝眉可没敢嘴硬,甚至有点小尴尬,实在是真实原因有点说不出口。

张晴得到的内幕是王氏的官方说辞。

那天姝眉昏迷不醒时,杨毅“威胁”她的话,只有王氏听到了。

而她闺女在爹娘、孩子、亲弟、夫君轮番呼唤下都没醒,偏在夫君吓唬她要另娶时,生生把自己醋醒了!

王氏觉得实在没脸对他人说,正好不谙世事的六六在,就当了挡箭牌,说出去还挺好听的。

张晴好奇姝眉昏迷时,是不是也能听见别人说话,一直挣扎着要醒却跟梦魇了似的。

姝眉就更不敢说实话了,只好支支吾吾糊弄过去。

估计她要是说出实情,她娘她夫君不把她当妖精抓了,也得轮番把她狠揍一顿。

其实那天生完久久,姝眉就仿佛灵魂出窍了般,身子一轻,悠悠荡荡就溜达出去了。

她觉得不急着回身体,回去那种疼她是怕狠了,先潇洒够了再说。

于是乎她似乎回到了现代,先是到了高中时,

似乎是那次晚自习突然停电,大家都往门外涌,

心里老有主意的姝眉一动没动,等听声音人走的差不多了,她才趁微弱的光不紧不慢的到了门口。

哪知刚一出门,就有一个人猛地把她抱住。

没等姝眉做出任何反应,那人已经松手仓皇逃了。

整个过程快得姝眉以为自己做了个梦。

等她醒过味儿,在后面跺脚大骂:“这么黑咋不摔死你!”

当时天黑事情发生太快,姝眉没看清是谁,为此她还一直耿耿于怀。

现在魂游的姝眉终于看清了,那人居然是追求过她的校草。

当时被一心想考大学的她拒绝了。

可怕的是姝眉这回又发现那个校草居然酷似李佑熙!

吓得她赶紧溜了,有点出轨的心虚。

又游荡到似乎是个婚礼现场。

一个男子正站到椅子上,高举一只酒杯大喊:

“新娘子给倒酒来!”

再一看,我去!

那个拎一酒瓶子,仰头发愁的新娘不就是自己么?!

姝眉心道:这次终于可以知道被自己遗忘的前世爱人了。

可还没等她找到新郎是谁,猛地一双腿被一双有力的臂膀抱起来,低头恍惚是杨毅。

正想仔细看看,周围的人嗷嗷起哄,还齐喊:“倒!倒!”

姝眉下意识举高酒瓶,给那个站椅子上高举酒杯的人倒酒。

倒完刚被放下来,就被一群人拉到别处闹。

姝眉有点急,拼命挣扎,她想确定一下新郎是不是杨毅。

终于挣脱出又飘起来,定睛一看居然回到了繁花坞外,

这就回古代了?她还没看清新郎呢!

刚想再飘,忽然看到现在繁花坞外的李佑熙。

姝眉吃惊了:他怎么会在这儿?

飘到他跟前,正听他喃喃发狠:

“臭丫头!你要是敢不醒来,我就让杨毅休了你!我再娶了你的牌位。让你死了都不安宁!”

姝眉开始本能想啐他,可略一想就明了他话中情深,心中有点柔肠百转:此生注定辜负一人,便是他了!

正想着忽然听到六六撕心裂肺的哭声,姝眉也顾不得别的了,拼命往屋里飘。

先看到外屋正难过的老父和小弟,

到里屋时看到抱着六六一起哭的娘亲。

还有床头那个捧着她手的痛苦男人。

姝眉急得过去想安慰,可是她的手却触不到她们。

姝眉急忙扑向床上自己的躯体,不玩了!我要回来。

可是怎么扑也扑不过去。

这时就听杨毅恶狠狠的:

“你再不醒,我就一辈子不管你刚生的老二,我,我还让陈小莲当六六他俩的后娘……”

这可把姝眉气炸了肺,两眼一瞪,大骂:“杨毅!你混蛋!”

然后,然后就被气昏了。

第八十一章 次第别离 轮流冷战

好不容易熬到久久过百天,姝眉终于出了“监狱”。

精神百倍的招待道贺的亲朋好友。

送走最后一批客人后,只剩下王氏对姝眉嘱咐一些日后怎么保养的事。

这时在外院待客的杨毅也回来了。

王氏起身要走,六六却腻着她说弟弟久久的趣事。

姝眉忽然想起一事,问杨毅:

“听外祖母说小莲表妹许人了?”

杨毅瓮声嗯,就没了下文。

姝眉撇撇嘴,压低声:

“你不是想让她当六六和久久的后娘么?”

杨毅……:媳妇!咱能不能不翻黑历史?

实际上杨毅屁也没敢放一个。

刚安置好了六六的王氏听了个正着,看到姑爷被挤兑的可怜,低声嗔姝眉:

“你还好意思挤兑他?当时这么多人都叫不醒你,偏被那句话醋醒,说出去不被人笑话死!那话还不赶紧咽到肚子里!”

姝眉臊了:娘亲!咱能不能不翻黑历史?我还是不是你最疼爱的人?

看媳妇被丈母娘数落,好夫君杨毅挺身:

“娘!那天确实是我不好,她都那样了,还故意气她。”

杨毅从那天后,私底下对王氏叫娘倒是叫得个顺溜。

王氏:得!我倒是枉作小人了!要说闺女是醋缸,姑爷就是那乐呵呵泡里的酸菜。

懒得操她们的心。

于是王氏哼了声,不理闺女姝眉的撒娇,扬长而去。

久久六个月大的时候,黄衫突然向姝眉辞行,说是想出去游历一番。

姝眉虽然早有心里准备,还是非常担心不舍。

黄衫都25岁了,在这个时代已经很难婚配到适龄的人,还要出去游历,难道要孤独终老?

黄衫知道姝眉的关怀和忧心,洒脱的一笑:

“主子放心!我是万事随缘,全凭自心。再不济还可以回来找您呢!”

姝眉很敬慕她的这份洒脱,无论哪个时代,能做到不被羁绊,行止随心的人都是极少。也就由着她了。

在她要离开时,姝眉还是没忍住问她:

“黄衫!我很想知道,当日你是怎么请来的陈御医?”

黄衫坦然看着姝眉:

“请主子原谅我自作主张,那日情况紧急,我就去找了七王爷。”

姝眉一闭眼,这件事她一直忍着没问,当日的事都有官方说辞,她不敢深究。

因黄衫离去,她不想糊涂一辈子才问了。

果然那天离魂时,看到李佑熙在繁花坞门口的事是真的。

黄衫看到姝眉的表情,小心翼翼的:

“主子别恼,原在旧都咱家别院,您命我伺候过他,我才想到的,当时除了他没人能那么快请到……”

姝眉睁开眼,止住了她的话:

“是你和他救了我和久久,我怎么会怪你和他?我只是,我只是觉得大恩无以回报……”

说到后面,姝眉的声音转低,几不可闻。

黄衫似也心有所感,二人一时均默默发怔。

晚上杨毅回来察觉姝眉的情绪低落,忙问她是不是身子不舒服。

姝眉摇头,只说黄衫走了,她心里不舍。

杨毅一听松了口气,便没再说什么。

姝眉歪头看他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忽然冒出一股子气。

阴阳怪气的:

“黄衫走了,你挺高兴啊?看着都像松了口气啊?”

杨毅哭笑不得:

“她走不走的,我有啥高不高兴的?”

姝眉脱口而出:

“她不就是你轰走的么?”

杨毅奇怪的看向姝眉:

“你的人,我干嘛要轰她?”

姝眉越发不经脑子:

“你吃醋啊!怪她找了李佑熙请御医。”

杨毅脸色一正,过来伸手要抱姝眉。

姝眉往后一撤。

杨毅还是抓住了她的手,眼神极其认真:

“眉眉!不管那天她找到谁,我都从心里感激她和他一辈子!没有她和他救了你和孩子,我不知道余生该怎么过。”

姝眉蓦的心里一软,就被他顺势捞到怀里,暂时咽下去接着要问的那句:

你既然那么感激她,为什么事后还重重惩罚了她?

这是姝眉卧床休养时,听麦香无意透露的。

那时因为有几天没看到黄衫,她问起麦香时,被告知好像因事被爷罚了。

后来问黄衫,却被她轻描淡写的敷衍过去。

现在想想有点蹊跷,杨毅身边从不用丫头伺候,繁花坞的丫头都是姝眉的人,

杨毅极少和她们有交集,独独和黄衫有过,而且他们之间似乎透着那么一股子熟稔。

女人对上自己在意的人的男人时,几乎都会变成福尔摩斯。

姝眉也不例外,原来忽略的一些枝末细节都连在一起。

她脑子里灵光一闪,推开杨毅,盯着他的眼睛,肯定的说:

“你和翠羽黄衫早就认识!”

杨毅愣了愣,张张嘴想说什么,对上姝眉的明眸,终于没说出口。

两人沉默的对视一会儿,姝眉忽然转身就走。

杨毅有些慌,一把又把她拉到怀里,急急的:

“眉眉!你听我解释!”

接下来杨毅简单说了说翠羽黄衫和他舅舅陈峰及他的旧事。

姝眉恍然,几乎所有的疑惑都解开了。

原来那么久以前,杨毅就派人监视她的一切,她的生活在他那里几乎等于透明。

姝眉心里咯吱吱咬牙:

好你个杨毅!什么都知道,还跟我装!

尤其是李佑熙的事,那些在山庄时的所有交集,他定是通过翠羽黄衫知道的一清二楚啦!

姝眉现代人最突出的重视隐私权的特质爆发了,脑子转得格外快,语气冷冷的:

“现在走了翠羽黄衫,那紫衣、青衫就是替补吧?”

句子是问句,语气却是肯定的,口气里掩不住的冷意。

杨毅忙又要拉她,这次姝眉闪得更远了。

杨毅近一步,她就退一步。

杨毅无奈的:

“紫衣她们两个是舅舅的营地训练出来的,但是之前我都不认识,找她们就是为了保护你。翠羽黄衫两个……她们两个自然也是为了保护你,只是那时你我没有成亲,我又念你念的紧,唯恐有失,所以有时就……眉眉!我受不了你不在我的保护范围之内!”

姝眉看他目光坦然的说着这些,在他看来这是对她的爱和保护。绝不会认为这是侵犯了姝眉的隐私权。

这是跨越时空的深深代沟。

姝眉心里的火气熄了大半,剩下的无奈和小别扭让她木着脸,没有回应。

任杨毅再怎的哄,姝眉都没再搭腔,单方与杨毅陷入冷战。

姝眉是有点矫情了,可她也是让杨毅记住她的底线。

怕他以后变本加厉,暂时必须给他点颜色看看,所以她带着两个儿子住娘家去了。

可怜杨毅,被丢在府中反省了。

四月花正开,却是次第的离别,黄衫走后不久,姝眉的小弟周霁在考上举人后,真的扬帆远航了。

而且是效仿他二哥周霆当年之举,只和老爹周纪秋和姐姐姝眉偷偷道了别,瞒着其他人偷跑的。

最疼小儿子的王氏都要哭瞎了眼。

后来心疼媳妇的周纪秋忍不住说了实情,拿出了小儿子给娘亲留的信,这是周霁专门让他老爹在扛不住时拿出来,安慰娘亲王氏的。

还是小儿子更体贴,虽然不告而别,却做好对娘亲最大限度的慰籍。

看着儿子信里情真意切的安慰,还有方方面面的安排,更信誓旦旦,保证三年后还她一个完完整整的小儿子。

王氏对小儿子没脾气了,却对知情不报的周三爷大发脾气。

完事儿以照顾女儿外孙为由,包袱款款的带着女儿外孙搬回女儿家住。

这回杨毅和周纪秋调了个个儿,原来是姑爷讪讪颠颠跑丈人家,现在换丈人讪讪颠颠跑姑爷家,真是风水轮流转啊!

只是不久,杨毅居然也要离开了。

原来有了周霖海运那块提供更充足的财力,更有赵云飞、李佑熙、周霆这三大军事奇才,攻打鞑靼清叛逆余部的战事打得很顺利,三部齐头并进,沿北部乃至东北边境稳步推进。

弘治帝想把鞑靼人直打到漠海以北,利用大漠制造一个隔离带。

这样鞑靼人再想进犯大明,就得先通过漫漫漠海,到达时军队缺水疲累,哪里还有战斗力?岂不是等着被大明官兵轻松切瓜?

一旦目的达到,功在千秋。

不过凡事总有人喜欢搅浑水,趁火打劫。

西北的瓦刺部看大明和鞑靼打得热闹,也跳出来要分一杯羹。

先是帮着鞑靼抢大明,现在看大明势壮,又跟大明军队屁股后面,抢胜利果实。

大明战线拉得太长,对西北角上的瓦刺这只苍蝇,还真有点腾不出手。

胸怀大略的弘治帝拍案而起,既然老虎都打了,顺势再拍死个苍蝇也就是了!

其实他不仅是为了拍瓦刺这只苍蝇,他还要在西北开一条路上的丝绸之路,和海运相辅相成,如果成功,强国强民指日可待。

此举让朝中大臣众说纷纭,有相当一部分人提出,朝廷正在北、东边境大举用兵,此时不适合再用,粮草物资不说,得力干将几乎都在战场,再打瓦刺谁带兵呢?

弘治帝高坐龙椅不紧不慌,很快朝臣们就知道他们这位伟大的帝王为什么这么胸有成竹了。

京卫指挥使一品将军杨毅越众而出,声如洪钟:

“臣愿领兵出战!不破瓦刺,绝不回还!”

弘治帝闻言立即龙颜大悦。

众臣恍然大悟:我去!忘了还有这个大杀器呢!

可是保卫皇帝最稳妥的他一走,这京师离边境那么近,万一有危险……

听到这些进言,弘治帝从龙椅上站起,朗声道:

“不说我大明人才济济,就说朕迁都为何?天子守国门!朕亲自守这京师又如何?!”

如此气势恢宏,众臣齐齐拜服,山呼:“万岁!万岁!万岁!”

朝堂上热血沸腾的杨毅,一回到自己府上就有点英雄气短了,

媳妇的身体刚恢复些,小儿子还七个月大,这一别至少三年。

因为他知道收拾瓦刺不是太难,战争不会太久,慢得是皇帝的下一步,开设丝绸之路,这需要相当的时间。

这段时间必须保证那里的边境绝对安稳,所以战后他要镇守在哪里做保障。

这么久见不到她们,他舍不得也放不下。

以媳妇的性子八成会非得跟他去,可她这次生产身子损伤太重,没个三年五年养不过来。

西北条件恶劣,他是无论如何也不许她随军的,那么别离就势必了。

她一连送走了黄衫和小弟,再和自己分开,不知道心里得难过多久?

还得日日为他们悬心,嫁给他这么多年,安安稳稳在一起过日子的时候还真不多。

杨毅成了拉磨的驴,在繁花坞院门口来回转圈。

忽然一声娇柔的:

“夫君!怎么还不进屋?我和孩子们都等你好半天了!”

杨毅抬头,瞬间傻眼,自己媳妇明艳如花,俏生生的就在眼前。

平时只喜淡妆的她,今天格外打扮了下,二十刚出头的少妇风姿妖娆,还隐隐透着些许少女的清纯,如枝头的水蜜桃鲜嫩的让人垂涎。

杨毅也真的咽了咽口水。

看着他的猪哥样儿,姝眉忍不住美眸潋滟,笑靥如花。

伸手拉起他赶紧牵回屋,别在外面丢脸了。

杨毅乖乖被媳妇牵着,机械的跟着走,眼睛一错不错的看着媳妇。

快到正屋时,就看到六六正巴巴等在门口,姝眉招招手,六六小鸟一样飞过来,拉着姝眉的另一只手,和杨毅一边一个。

姝眉仰头与那个直勾勾看着她的大男人对视,送了他一个白眼。

在杨毅眼里等同媚眼如钩。

再低头看向正仰头看她的小男人,给他一个微笑。

六六回她一个更灿烂的。

大小男人都很满意。

姝眉带着她的大小男人刚进屋,就见金桔抱着的久久正蹬腿挥胳膊,嘴里啊啊大叫,好像在指责:

都干嘛去了?干嘛不带我玩?

姝眉忙放开两人,伸手把久久抱过来。

小家伙立刻不叫了,改成撒娇似的哼哼唧唧,用大脑袋在娘亲怀里拱来拱去。

金桔赶紧禀道:

“给哥儿喂奶了,就是还没喂辅食。”

姝眉吩咐摆饭,同时把久久的辅食也拿上来,指派杨毅喂久久。

她特意培训过杨毅这点,这是难得的亲子活动。

吃过晚饭,夫妻问问六六功课,逗逗胖小子久久。

久久这小子比六六还像姝眉,对着酷似媳妇的小一号,杨毅完全没有免疫力,最初的迁怒早就没影了。

今天姝眉不仅把给九九喂饭的事派给杨毅,还把给六六讲睡前故事的任务也交给他。

而她自己呢?

舒舒服服洗了个花瓣浴,散着一头青丝,素颜只涂了玫瑰色口脂,穿上一件改良过的性感寝衣,依在窗前的塌上浅酌。

这是大哥周霖从海外弄来的葡萄酒,刚入口果子露般滋味,只是很有后劲儿。

姝眉是想让自己醉一场。

朝堂上的事她已经知道,散朝后杨毅留下和弘治帝商量有关事宜,回来的晚。

爱女心切的周纪秋一下朝就跑过来说了此事。

三爷和王氏一起劝慰女儿,并坚决反对她要随军的决定,这一点别说他们,杨毅也绝对不会同意的。

姝眉心里很难受,原来接二连三的别离就让她心情有些沉郁,现在更是雪上加霜。

可她不忍让父母跟着忧心,尤其是娘亲,因为小弟的远行,白发都多添了不少。

所以姝眉强颜欢笑反倒宽慰父母。

当父母的哪有看不出的,只能在心里疼惜叹息。

然后夫妻相携而去,让姝眉自己静静。

第八十二章 与妖作别 姝眉劳军

姝眉暗自饮泣伤感了一会儿,又自我开解了许多。

既然有些别离不可避免,不如给彼此留下最美好的记忆,没准因此心更牵挂,早定归期。

于是就有了先前她一反常态的精致妆容,果然迷傻了杨毅。

现在她又换了个风格,不迷死他不罢休。

只是姝眉看似大咧咧,却在夫妻之事上极羞涩,所以她得喝点小酒,壮壮熊胆儿。

杨毅哄睡六六,又去看了看早就熟睡的久久,回到卧室,就看到这样一副摄魂美景:

媳妇穿一件半透明丝质广袖罩衣,在胸前松松打了个结,

里面隐隐透出闪着光泽的紫缎长裙,蜷在里面的长腿隐约可见,

裙角微露出的那只雪足,脚踝上居然系根细细的链子,上面坠两朵小巧别致的玫瑰花。

勾的杨毅暗骂:“小妖精!哪里学来的勾魂术?!”

塌边几案上的西洋琉璃瓶中,玫瑰红的酒水已经下去一小半,

那个举着高脚琉璃盏的人儿,回头慢转秋波,酒水浸染过的莹润红唇轻启:

“三郎!你喝不喝?”

杨毅受了蛊惑般无法言语只会点头,几步过去就把人紧抱到怀里。

小妖精却用一手拖住他要低的下巴,另一手举着高脚杯送到他唇边,吐气如兰:

“三郎!你不要喝酒了?”

杨毅心里发狠:我要吃人!嘴却不受控制的张开。

哪知那个小妖精一下把酒杯撤回,把酒送入自己的樱唇。

杨毅被闪得差点咬了舌头,她却又凑过来……

杨毅咕咚一口咽下,这时哪怕这个小妖精喂给他的是穿肠毒药,他也会毫不犹豫的吞下。

已经微醺的姝眉彻底醉了。

杨毅杨三狼彻底疯狂了。

于是红烛未熄,便上演了一场又一场的妖精打架。

好不容易消停下来,床幔里又传出甜腻怪异的小调儿:

“送郎送到大门外,有句话儿要交待,记得我在家天天在等待,路边的野花你不要采……”

歌声断断续续乱七八糟的,唱完还兀自咯咯笑,笑完自己答道:

“不采白不采!”

接着就是啪啪揍人的声音,刁蛮的给某人安了莫须有的罪:

“我看你敢采?!”

被冤枉还被袭击的某人翻身而起,又把作妖的人‘残忍’得狠狠镇压下去。

撒酒疯被狠啪的姝眉,早起又赖床了。

六六已经四岁,能从大人们的言谈话语里分析信息了。

他知道爹爹可能也要像小舅哪样,去很远的地方,要很久见不到。

娘亲偷偷的哭,他都看到了。

所以为了让娘亲休息好,六六小大人一样哄着二弟。

因早起看不到娘亲的小胖子一直嗷嗷叫,被哥哥一哄,还真不闹了。

两对神似的杏眼对视,六六颇有长兄风范的给弟弟讲道理。

小胖子喔喔啊啊的回应,好像自己真听得懂。

姝眉起来后,听雪碧和金桔一说,心里别说多熨贴了,赶忙拉过六六好一番夸奖。

六六有点不好意思,却也掩不住的开心,还知道向姝眉夸弟弟听话。

姝眉又抱过小胖子夸了一番。

尽管小胖子久久听不懂,但是人家绝对明白这是好话,乐得咧着小嘴无齿的笑。

别欺负婴儿不懂话,不信你说他臭试试,一定会不满意的穷闹腾的。

晚上杨毅回来时,先是听姝眉把两个儿子夸了又夸,然后又絮絮叨叨把自己给杨毅准备的行囊数说一边。

杨毅明白媳妇已经知道他要离开的消息了,几次欲言又止。

不仅有万般不舍的离情,还有先前对黄衫之事的解释,却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姝眉哪里看不出他的心思,她嘴里不停的说这说那,就是想向他表明态度:她不生气了。

可惜那个一根筋的呆子一心想自己的。

于是姝眉把食指放在又要张嘴的杨毅唇上,双目对视:

“什么都不用说了,你只记得我和孩子们都在家里,等你回来。不管发生了什么,我都会一直在咱家等你!”

杨毅目光灼灼,贪婪的盯着姝眉,良久:“眉眉,我不绝会丢下你的!永远不会!”

姝眉泪水喷涌,重重点头。

弘治五年秋,七王爷李佑熙、大帅赵云飞、大将周霆率三部把鞑靼人逐到漠海以北,从此大明北疆百年几乎无战事。

七王爷被封世袭****,赐丹书铁契。

赵云飞、周霆俱封了爵位。

周霆成了年轻的伯爷,张晴成了最年轻的伯夫人。

弘治六年秋,战神杨毅攻占瓦刺都城,活捉瓦刺王。

从此瓦刺成为大明附属国,大明一路畅通的打开了丝绸之路。

弘治七年春,杨毅班师回朝,被封定国侯,成了大明有史以来非世袭最年轻的侯爷。

姝眉成了最年轻的侯夫人。

弘治八年秋,任职六年的周霖携妻带子归朝,加封一品少保,任职内阁。

林箐箐成了最年轻的一品诰命。

同年周纪秋告老,却未能回乡。

他有长子周霖家的五个孙子,次子周霆家的两个孙子,闺女姝眉家两个外孙子,开个学堂绰绰有余。

何况还有次子家唯一的眼珠子孙女,他任先生教书育人就便享受天伦,简直不要太幸福!

王氏更是得意,夫君卸了官职,她却因子女被封了一品诰命。

这也就罢了,最让她开心的不仅是子孙满堂,儿女和睦。

她最宝贝和牵挂的小儿子周霁出海游历也回来了,虽然历尽沧桑吃尽苦头,不仅全须全尾,还成了个成熟干练的男子汉。

唯一有点不满的是,那小子居然自己找了个媳妇。

不说婚姻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吧,那女方的家世也太高了些。

王氏被原来的长媳张清敏因门第之差,造成夫妻不睦,导致和离的事吓到了。

女方的父亲居然是弘治帝那个透明三哥,也就是除了赫赫有名的七王爷,目前皇室唯二的三王爷。

三王爷从来都是老实巴交不惹事,一声不吭紧跟着弘治帝走的。

偏偏这个嫡女活泼胆大,娇憨可爱。

因此颇得无女的弘治帝恩宠,本该是郡主,却被直接封的公主。

公主不都是老老实实住皇宫享受荣华富贵么?

她却女扮男装,逼着去广州府去办公事的王爷爹带她前往。

在那里遇到刚远洋回来的周霁,被他的沧桑睿智和不同时人的幽默彻底迷倒,当然颜值也是很重要滴!

周霁在海外到处游历,见识各地的风土人情,对本土三从四德的女子有些敬谢不敏,可对那些异国风情的女子,又觉得过一辈子也有点格格不入。

这个女扮男装的小丫头不多不少正好合适。

两人都不是太循规蹈矩的人,一来二去情到浓处差点出格。

幸亏周霁还记得这是礼教严格的大明,想起还是按规矩走三媒六聘。

一问她的底细,吓出一身长毛汗!

差点把皇家公主给办了,那他可是活腻歪了。

那段时间可把周霁愁坏了,既舍不得小丫头,又觉得娶个公主太离谱,也面临太多麻烦。

这位闺名静安却一点不安静的公主,看周霁犹犹豫豫的,终于忍不住气呼呼的:

“不愿意就直说,一点不男人!”

男人周霁也不像一般男人那么死要面子活受罪,直接把自己的为难说出来。

姐姐说过:夫妻间最重要的是沟通。

呃!虽然他们还没成为夫妻,也差不多了。

静安只听到周霁说舍不得自己,就万事ok了,别的那都不是事儿!

于是回到京师,两人上演了一场大戏。

一回京师,静安公主就向皇伯父请旨,请求撤销公主封号,下嫁周家三房嫡幼子。

不说周家那个嫡幼子只有举人之名,到处游荡毫无建树,被声名显赫的两个哥哥和一个姐夫比成渣渣吧,

就说你放一个好好的公主不当,为得就是不住公主府,以普通贵女身份嫁入周家,这可是疯了!

弘治帝断然不允。

静安公主不哭不闹,回家就是不吃不喝。

任你用神法,她就是生生挺了两天,只剩了一口气(其实有偷偷吃了,只不过瞒着该瞒的人)。

三王妃哭得昏天黑地,三王爷吓得屁滚尿流,跑到他皇帝哥哥哪里痛哭流涕,不敢说别的,就一个劲儿哭。

弘治帝这个气啊!

都是一个爹生的,自己多厉害不用说了,连最小的七弟都是盖世英雄,偏生三弟这么窝囊废呢?!

他这时忘记了造反的老四、老五,也忘了他那个盖世英雄七弟到现在还不娶妻生子。

天子大怒之下,让人设置灵堂,把周霁找过去,指着牌位说:公主为你殉情了,你看着办吧!

周霁也不含糊,当下就说:自己本该立即与公主一同赴死,可公主是为嫁他而去,未能如愿死不瞑目,他先娶了她的牌位再死。

弘治帝大袖一挥,那你就把牌位娶走吧!

于是幕帘后的‘活牌位’跑出来。

只剩一口气的静安公主活蹦乱跳的扑到周霁怀里。

弘治帝斜了眼目瞪口呆的三皇弟夫妇,简直不想再看这两二货第二眼。

这样静安公主降为郡主,下嫁周家嫡幼子。

出乎王氏意料,这个皇室儿媳没有一点架子,和上面两个嫂子一样侍奉公婆。

性格活泼可爱,天真纯净,完全不像皇室宫斗出品。

殊不知这正是三王爷夫妻的智慧。培养这么个单纯的女儿既得皇兄欢心,又让做皇帝的哥哥放心。女儿还得了如意郎君,多划算!

静安郡主被她夫君迷得不要不要滴。

夫君说东她便不朝西。

夫君说周家子嗣旺盛,不差他们的贡献,她果断咣!生一个男孩后就收工。

夫君又要出海游历,说舍不得丢下她。

她毅然把五岁的幼子托付给婆婆,夫妻潇洒走一回。

把个王氏恨得背地里骂了无数次这两个狠心贼。

不过怀里有那个酷似小儿子的最小的八孙子,身边还有女儿家那个酷似小儿子的二外孙,两个像大小码的小儿子,把她那颗担忧空落的心填满了,也无暇愤懑伤心了。

小名久久,大名杨恒然的侯府嫡次子,相当一段时间觉得自己应该是小舅舅周霁的儿子。

不说曾出海游历的小舅就像一个百宝箱,有数不尽的新奇故事和玩意,每次和小舅舅在一起他都舍不得回家。

就说他和小舅以及小舅唯一的孩子周小八那个像,任谁不知情的都说他们是亲父子。

就像娘亲说的那样,简直是大中小一套。

比起虽然对自己很好却不拘言笑的亲爹,杨恒然还是觉得小舅舅有趣。

曾经他挺羡慕表弟周小八的,有那么个有趣的爹爹,天天得有多开心啊?

可等周小八被他那对无良爹娘丢给祖母后,杨恒然看着哭得稀里哗啦的周小八,他觉得还是收回一部分羡慕吧。

于是他还慷慨的想把自己的爹借给周小八。

谁知周小八没相上他爹,倒是粘糊上了他娘亲。

他俩和娘亲站一起时,有那不知情的都说她们三个是亲母子。

唉!他忘了自家娘亲和小舅舅有多像,他没当上小舅舅的儿子,倒是给娘亲又添了个儿子,来争娘亲本来就只均给他不足四分之一的爱。

娘亲总说她的爱不是一杯水,不会越分越薄。

可是格外黏娘亲的杨恒然觉得,人的注意力是有限的,有那么多人吸引娘亲,分给自己的关注肯定不是百分百。

原来就哥哥和他二一添作五,还有他爹那个老男人抢一些。

现在可好,又多了三弟和小妹也就算了,毕竟小妹香软可爱,他也喜欢的紧,哪怕多分她一些娘亲的爱,也是没啥不可以的。

现又冒出个周小八分一杯羹,这让他情何以堪?

可是人是他引进来的,哭着也得认下。

谁叫他有点同情和他酷似的周小八呢?

没错,杨毅发誓生下久久就再也不生的誓言作废了。

他在西北的第二年,和瓦刺的战争已经结束,他率大军在西北就起一个稳定震慑的作用。

无事思淫(那个)欲,没啥事儿的他就以给媳妇写肉麻的黄段子为乐。

幸亏他的信都是走军队密路的,否则一旦泄密,让世人知道他这个闻名遐迩的战神,竟写这样不堪入目的东西,简直让所有人自戳双目。

姝眉是不敢那般回信的,还怕被人看见,被当成奸夫淫(那个)妇唾弃死。

几次写信含蓄劝他别那么没底线。

无果,那人还有变本加厉之势。

有一天杨毅正写得带劲儿,媳妇从天而降。

姝眉是随着二嫂的兄长张成来的。

张成是军需官,负责给杨毅的西北军送军需和帝赏。

得了信儿的姝眉灵机一动,自己的身体已经恢复的很好了,看杨毅那个饥渴劲儿,不如把自己当军需品送去劳军好了。

姝眉托二嫂和她兄长张成一说,就妥了。

没人知道姝眉是张成藏在最心底的秘密,如今能和她同行一段路也是欢喜的。

他哪会不同意?

姝眉说服了爹娘,把两个孩子托付给他们。

杨毅来信说过不出三年他肯定回来,不许她带孩子过去随军。所以就她独自去探亲吧。

随着军需部队悄悄去,再一起悄悄回来,安全又快捷。

对从天而降的媳妇,杨毅狂喜又恼火,那个纠结劲儿就别提了。

尤其到了晚上,身体叫嚣得要发疯,理智又怕媳妇怀孕,后果很严重。

对媳妇说她喝了避子汤的事,问了又问,反复确定。

期间身体早就不听大脑指挥,已经开始擅自行动。

洪水一旦开闸,不泄干净不罢休,久别胜新婚的两人,着实过了十几天没羞没臊的生活。

营地的官兵都察觉了长官这些日子的好心情,

常年的面瘫脸时不时闪出梦幻感,早晚严厉的操练也丢给副官,天天火烧屁股般往自己府邸赶。

于是枯燥单调的军营忽然八卦纷飞。

将士甲:莫非一向清心寡欲(姝眉要是知道这个词还能用杨毅身上,一定会崩盘)的大帅终于有了爱宠?

将士乙:拉倒吧!听说大帅是个媳妇迷!这么多年就一个女人。

将士丙:这可没准!据这次劳军的弟兄们说,在路上时听到过有女人的声音。没准这批物资里,就有万岁爷赏给大帅的美人呢!

将士丁:啥时候万岁也赏咱一个媳妇就好了!

众:想得美!

第八十三章 大结局

姝眉这次来只带了雪碧夫妇会武功的紫衣、青衫。

她们女扮男装一点不违和,架锅埋灶,烧火做饭简直全才。

武功比雪碧男人李源还高。

再有张成打掩护,一路竟没人知道队伍里还有个战神夫人。

杨毅可不管别人如何猜三猜四,只顾和媳妇没羞没臊。

早就把怕媳妇怀孕的恐惧丢到脑后。

等他日后得知媳妇又怀上了,暴躁的差点徒手把府邸给拆了。

当时他满手是血,满身划痕,恨自己恨得自残。

最后一咬牙,找人给自己配了副绝子汤,永绝后患。

他加紧对西北的军事部署,没等年底就奏明弘治帝,请求班师。

弘治帝是知道杨毅稳妥的,哪会不许。

于是杨毅只用了两年多一点就平稳了西北局势,在姝眉肚子里的孩子四个月时赶了回来。

看着媳妇又是大得离谱的肚子,杨毅差点昏倒。

也没理姝眉就又杀回宫中,和弘治帝讲条件,他不要侯爷的封赏了,换陈御医住他家去。

弘治帝又差点破口大骂:

小毒妇!小妖女!害他爱弟痴痴不婚,又害他宠臣二儿成这样!堂堂一个侯爷只值一个小小的御医?!

可他呼哧呼哧喘了半天粗气,看着那个二了吧唧、眼巴巴的战神,终是没骂出口。

无力的挥挥手:“人,你带去,别再提换的事,你不嫌丢人,朕嫌!”

杨毅嘭!嘭!嘭!谢恩的头磕得山响。

弘治帝终于忍不住喝到:滚!

杨毅就差一路夹着陈御医出皇宫了。

老陈这个倒霉催的,在他腋下连连喊:

“侯爷!放下老朽!放下老朽!”

一路遇到的宫女太监窃窃私语:

“陈御医又行刺了?”

陈御医泪奔:

什么叫又?行刺一次就得死,哪还有第二次?!什么智商这都是!

皇宫卫士:

据说三年前陈御医就被怀疑行为不轨过,那次发现苗头的是七王爷,这次居然是战神侯爷出马,可见这回是证据确凿了!

陈御医:

我比窦娥都冤!

为了一身清白,老御医也顾不得广庭大众了,对杨毅喊:

“侯爷莫慌!老朽已经给尊夫人诊过脉了,尊夫人怀的是双胎!”

杨毅被双胎两字惊得胳膊一松。

老御医两眼一闭:完喽!完喽!

不亏是战神,应变能力不是一般的强,在老御医眼看四脚朝地时,杨毅及时把他捞起来,却更急慌慌的往府里赶了。

一个都差点要命,两个连我的命都得要着了!

守门卫士:

原来老御医不是行刺皇上,竟是给侯夫人下毒?!胆敢害战神的子嗣,真是活腻歪了!

陈御医:

先把我自己毒死算了!反正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姝眉也没想到能这么快有孕,她确实想等个五六年后再生一胎,只因她很是艳羡二哥家有个小公主。

二哥那个口号:一个儿子太少,两个儿子正好,最好再加一个小棉袄。

姝眉是灰常灰常赞成滴!

想想看:香香软软的小闺女,被自己打扮的美美哒,身后两个高大威武的哥哥做保镖,画面简直不要太美好!

这次怀孕确实有点意外,因为去西北比原计划多待了几天,她带的药有些不够,但赶上安全期,姝眉也就大意了。

不知是杨毅的种子太强大,还是她这块地太高产。

不仅安全期也不安全了,还一次种了两儿。

姝眉的整个孕期,杨毅一直战战兢兢、草木皆兵。

姝眉倒是坦然的很,经过上次那次生死考验,她笃定她不会和杨毅轻易缘尽。

按老御医的指点和自己现代的知识积极面对。

果然生产时几乎和生六六时一样顺利,更惊喜的是居然得了一对龙凤胎!

连生两对双胞胎儿子的林箐箐,对姝眉得了宝贝闺女眼红得很。

回家和周霖商量再要个小闺女,妯娌和小姑都是顺心如意的有了贴心小棉袄,只有一群秃小子的她,将来岂不是最可怜的?

眼看成众臣之首的周霖对媳妇的话唯唯诺诺,实际是吓得不轻。

当初媳妇连生三胎五个,身边没有长辈,他已经吓得七魂少了六魄。

再说都五个儿子了,他觉得够够的了。万一再来一个还是儿子,怎么办?

阳奉阴违的周霖,偷偷和妹夫杨毅讨要了绝子药,来个一劳永逸。

回头还假装配合媳妇生闺女,美美的快活了好久。

直到林箐箐对再孕都绝望了,周霖的性福日子才稍减。

不愧是玩转朝堂的人,简直不要太腹黑。

眼红姝眉得了龙凤胎的人可不只林箐箐。

弘治帝早早就得到消息,心理不平衡的时间也最久。

他贵为天子,虽不重女色,尊重嫡妻,可为了符合皇帝的尊贵身份,后宫也配置了十来个妃嫔。

忙活了多年,现已年到半百,也不过得了两个嫡子一个庶子。

不仅没亲生公主,就从孩子数量上,都比不过那个小毒妇。

最最让弘治帝气愤的是,那个小毒妇儿女双全,夫妻和美。

却害得朕的爱弟形单影只,无妻无子!

想到这儿,弘治帝啪得一拍御案,吓得一屋宫女太监跪了一地。

弘治帝烦躁的挥挥手,把人都轰了出去,一个人在屋子里走来走去。

忽然脚步一停,一手握拳砸在另一只手掌心,自言自语:

“看来只能是解铃还需系铃人了!”

弘治九年,皇帝五十大寿,各方朝贺。

王公大臣及有品级的命妇都进宫恭贺。

姝眉作为侯夫人,这样的场合必是不能少的。

同样林箐箐和张晴也都要参加。

从天不亮就到宫门口候着,按品级入宫,再经过好一番繁琐的庆祝仪式,到了正午寿宴才开始。

正在哺乳的姝眉早就饿得饥肠辘辘,偷偷垫了点自带的小点心,到了正宴反倒没了胃口。

在她不远处的林箐箐和张晴早就分别给她使个眼色,那意思吃完出去聚。

在这群贵妇里,她们三个如此年轻,还有着如此近的亲密关系,实在是扎人眼。

莫若自动扫地出门,两清净。

看到大嫂二嫂陆续离席,姝眉也打算溜之大吉时,一个上汤的小宫女不慎把一点汤水撒到姝眉裙角,吓得咕咚跪地请罪。

姝眉不甚在意的挥手让她下去,正好有借口出去了。

这时一个太监过来,引姝眉去临时更衣处。

一出去,就看见等在不远处的两个嫂子,和她们先打了招呼,说等自己更了衣,再回来找她两。

那个引路的太监恭敬的领着姝眉主仆,一会儿就到了宫中给命妇们安排的临时休息处。

姝眉换下污了的衣裙,整理好后出了房门,欲寻两个嫂子去。

这时引她来的那个太监又冒出来,告之两位夫人请她去另一处聚。

姝眉不疑有他,随他一路七拐八拐。渐渐的姝眉有些疑惑,步子不由慢起来。

那个太监立刻察觉,他看看四下无人,凑近些低声道:“侯夫人莫慌!是贵人有请!”

紫衣一下挡在姝眉身前,才要质问,被姝眉止住。

在这个皇宫里,她这个侯夫人的权势还不够看,遇事只能见招拆招。

她们被带到一个雅致的院子,在进正屋时,紫衣被拦在外面。

紫衣不干,又是姝眉止住她。

姝眉扶了扶头上那根特殊的簪子。心道:希望用不到它。

独自进屋,刚进去,门就被从外面关上了。

姝眉脚步微顿,皱了下眉又继续走。

转过屏风,就见一个明皇的背影负手而立。

姝眉没再迟疑,俯身便拜,口呼万岁。

弘治帝缓缓转身,心情复杂的看着那个匍匐在地的女子。

少顷才道:“起吧!”

姝眉礼仪规范的起身恭立,微垂螓首和明眸。

弘治帝细细打量了她一番,当年青涩娇憨的小丫头,如今绽放出风华绝代,不仅没被那身略显老相的诰命服掩盖分毫,反更多了一份美而不妖的雍容华贵。

弘治帝脑海竟闪出一个荒唐的念头:这般品貌的女子即使母仪天下也是够的。

为了掩饰和驱逐这个荒唐的苗头,弘治帝马上清咳一声,带上一丝威压的:

“周氏!你可知罪?!”

姝眉心里一苦,再次跪地,口中惶恐道:

“臣妇愚钝,请万岁明示。”

弘治帝听她语带惶恐,实则行为举止分毫不乱。

果然还如当年那样惯会装傻充愣!

于是重重哼了一声,也不开言。

姝眉纹丝不动的跪匐着。

当弘治帝见她那纤细葱白的手撑在冰冷的地面时,心里莫名一丝不忍和怜惜。

故作不耐的:“起来!跪来跪去的还能不能好好回话了??!”

姝眉心一塞:您是老大!您说啥是啥。

再次起身的姝眉继续敛声垂目,做出一副:领导!您尽管批评的良好认罪态度。

弘治帝感觉一拳打到棉花上。有些无奈的:“你真的不知?”

没等姝眉回话,又接着:“你抬起头说话!”

姝眉缓缓抬头,皇帝与她的美目相接,心中一叹:

怪不得我那爱弟对她痴念至今,杨毅那头野马对她也宝贝非常。比之年少时风华更盛不说,气质愈加沉静成熟,偏那双眼中纯净如昔。

这个年龄和身份的女子目光能如此清澈的有几个?

思及此帝王气势顿消,不待姝眉回答,自顾自的叹道:

“朕的爱弟,卿家别说不知,他痴恋一女子,至今不婚,他从小便是朕一手带大,朕怎忍心他孤独终老,无妻无子?”

见姝眉有些动容,张了张嘴却又默默。

弘治帝哪有不明白的,又道:

“朕知那女子已有夫有子,并不做他想。只希望她能念朕一片爱弟之心,对朕那痴弟劝说一二。”

姝眉:老大!一个臣子妻被您单独偷偷召见,万一传出去,我就得以死谢罪,还要求我再和一个未婚王爷私聊,您还不如直接宰了我!

姝眉刚要再次跪下求死。

弘治帝却已陈案结词:“今日之事,是朕爱弟心切,绝不会有其他人知道,你退下吧!”

还就直接轰人了!

姝眉糊里糊涂的跟着带她来的那个太监出来,不久就明白了:

皇帝果然是最大的boss。他想要你干的事,是不管你的死活,你都要给他干了的。

那个太监又带她七拐八拐,到了一个幽美僻静的小花园。

远远看到亭中暖阁里站一俊秀挺拔的身影。

姝眉用脚趾头都能猜得出那人肯定是李佑熙。

姝眉忍不住在心中爆粗:你们兄弟两是嫌我的日子过得太舒坦了?还是嫌我命太长?

等她看到李佑熙见到她时,满脸那作不了伪的惊喜,姝眉的心又软了:

算了!反正自己也有欠他的,今日就算还他吧!

李佑熙慌乱的止住欲行礼的姝眉,皇兄让他在这等,说有要事相商。谁知竟是安排了这么大的惊喜!

当年旧都山庄一别,她说后会无期,他以为从此天涯,不期今生还有如此幸运!

除了两个当事人,没人知道当日姝眉和李佑熙说了什么。

皇帝做事机密的很,寿诞那天姝眉连见皇家最尊贵的两人,不该知道的永远也不知道。

众所周知的是,皇帝寿诞过后不久,更添一大喜事:皇帝的最大心病终于解决了,那就是他那已经奔三的宝贝七弟,终于同意娶亲了。

虽然李佑熙同意娶的只是个家世不高还有点体弱多病的女子,这也足以让弘治帝老泪纵横的。

刚迁都不久父皇就追随母后而去,临终因未看到幼子娶妻生子,他老人家是带着遗憾走的,把老七托付于他,他也是因此发过誓的。

可这么多年,他这个皇帝老哥硬是执拗不过老七,一直蹉跎至今。

皇帝一度灰心到只要家世清白,女,他娶,就成。

现在这个虽然差强人意,可有一就有二,开了荤的男人就好说了。

果然成亲不久,李佑熙坚持再去戍守边陲时,王妃体弱随不得,他便纳了个妾随军去了。

不出两年妾生一子,王妃体弱不利子嗣,此子尚在襁褓中就被贤惠的王妃抱在膝下,记为嫡出并爱如亲生。

李佑熙终生只此一子。

那个唯一生子的妾,就是黄衫。

第一个告诉姝眉的是杨毅。

那天杨毅抱着他的心肝宝贝闺女稀罕个没够,完全忽略一旁眼巴巴看着的小儿子。

倒霉的杨小三儿,是三个儿子里最像杨毅的,偏偏却是最被他爹忽视的那个。

无他,众所周知他爹最疼他娘,爱屋及乌,子女中像他娘亲的就吃香。

还好娘亲不偏心。

这不,姝眉看到被冷落的三儿子,整个一个可怜兮兮的小码杨毅,赶忙抱过来爱抚一番。

还数落杨毅:都是一起出生的双胞胎,境遇不能差这么多。

杨毅似答非所问:“黄衫跟了七王爷,和她姐当初境遇一样!”

她们姐妹也是双胞胎。

正给小儿子擦口水的姝眉,手顿了下,当年她听说黄衫离开她后去了边陲,成了李佑熙的属下,心里便有了几分猜疑。如今果是如此。

等把儿子的小脸打理干净,姝眉才说:“她们姐妹的境遇怎么可能一样?”

翠羽当初为妾只是权宜之计,陈峰早就为她安排好了一切,最重要的是他心里只有她。

黄衫呢?

不说李佑熙的身份和正妃都让她永远只是个妾。就说李佑熙的心对她有几分呢?

可是黄衫对翠羽说她无怨无悔。

正所谓:甲之砒(那个)霜,乙之蜜糖。

多年后,姝眉故地重游,和杨毅又来到灵隐寺的三生石旁。

眼前是依旧静默如昔的三生石,身边是沉静如山的刚毅男子。

姝眉内心感慨万分:当年抚石扣问穿越的缘由,现在想来就是为了遇见身边这个大尾巴狼。

相识至今他与她恩爱如初,甚至更好,真的不枉她这穿越一场。

姝眉突发奇想:

“咱们对着三生石许个愿吧!”

她以为现实派的杨毅至少会迟疑下,哪知杨毅痛快异常的:“好!”

于是两人有模似样的对着三生石默默祈祷。

完毕后,姝眉歪头问杨毅许了什么愿?

杨毅看着娇俏如昨的爱妻,再也不是对旁人的那副面瘫脸,他眉眼带笑,目光里粼粼情意:

“我许前世、今生、来世,都和你在一起!”

姝眉被这样深情款款的杨毅,电得老心脏一阵狂跳,霎时满面桃花,分外甜蜜。

一时又觉得自己这样子太没出息,杨毅你个老男人了还这么煽情干嘛?!

遂撒娇耍刁:“照你这么许愿,合辄我八辈子全落你手里了?不行!我怎么也得有一世自由!”

杨毅:“不许!”

姝眉:“就要!”

夫妻两正腻歪,一个卫士模样的人急奔过来,给二人行礼后,然后在杨毅耳边低语几句。

杨毅听罢,眼神有点复杂的看着姝眉:

“我有急事先离开一会儿,你是在这里等我,还是自己先回去?”

姝眉舍不得这么快离开这个有太多回忆的地方,也没多想就说:

“我在这儿等你吧。”

杨毅微点头,没再说话,却眼神犀利的扫了扫周围,才跟着那人离开。

杨毅一走,周围一片寂静,微风拂过淡淡的花香。

姝眉对着三生石想起许多旧事,一时抚石发怔。

忽然身后一个戏谑的声音:

“小丫头!不害臊!那么小就来这里求姻缘,现在又来求,难不成还要求来生缘?”

姝眉蓦然回首,恍如隔世。

眼前仿佛又见到了当年那个白衣胜雪的美少年。

对她的怔愣,那个愈发丰神俊逸的白衣男子不由一声轻笑,如破云出月般。

低声笑语:“还好这次穿的女装,鞋上也没有泥。”

这下姝眉彻底清醒了,也不行礼,羞恼的瞪了他一眼,

没规没矩的:“亏你还是个王爷!简直是个登徒子!”

李佑熙不以为忤,心中反觉格外甘甜,不由朗声大笑起来。

他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有这样开怀大笑过了。

姝眉不由的嘟嘟嘴,小声嘀咕:“还是当年那个样子。”

李佑熙止住了笑,眼神一暗:真要还是当年那样就好了,我肯定不会……

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表情,李佑熙自然的和姝眉聊了一会儿。

曾经的剑拔弩张,曾经的痴恋纠缠,曾经的过往似乎都如风中的淡淡花香。

两人老朋友般谈笑自若。

远远传来做法事的诵经声,

有些相遇就像一场法事,是劫数,也是超度。

当姝眉要离开时,李佑熙似玩笑般:“你既在三生石边许了来生缘,许我一世,可好?”

越到最后口气越认真。

姝眉有些窘,才要也以玩笑的口气回,

忽听李佑熙低沉情切的又重复了一遍:“眉眉!许我一世!可好?”

姝眉转身,看到李佑熙眼里的刻骨深情和殷殷求肯,不由怔住了。

她该不该答应呢?

正文完

第八十四章 番外一 儿女篇

安国公府正院的下人们都知道国公爷的习惯,那就是,回来第一件事就得先看到国公夫人,多少年没变。

自从有了小小姐,才改成要两人一起看到,否则就得把去向问个清清楚楚。

这两天爱女娇娇,被她那生了五个儿子的大舅母接去了,已经是国公爷的杨毅就只能看到媳妇一个。

可是今天居然连媳妇也没在屋,杨毅有点不开心了:

难道媳妇也回娘家了?娘两个把自己一个丢家里了?

国公爷!难道你忘了,你还有三个儿子么?

大丫头红袖赶忙过来禀道:

“国公爷!夫人在小书房里写字呢!”

杨毅闻言也不多话,转身大步流星去了小书房。

小书房里,姝眉正奋笔疾书。

前天大嫂林箐箐来访,对她家唯一的小囡囡娇娇又眼红不已,非要接过去住几天。

已经五岁的娇娇经常去外祖母家,长辈们对她如何娇宠就不提了,还被整整七个表哥和一个表姐呵护备至,唯一一个表弟还是她的跟屁虫。

小姑娘的感觉不要太良好啊!

所以恋母黏父的她居然答应了大舅妈的极力邀请。

把个林箐箐激动的,差点当时就抱起娇娇跑了。

姝眉取笑她:与其整天和自己或张晴抢闺女,那如自己生一个。

听了姝眉的打趣,颇有几分林妹妹风华的林箐箐,很毁形象的翻了个白眼:

“你当我不想么?努力了这么久都没结果,只能用你俩的解解馋了!”

见姝眉掩嘴偷笑,林箐箐轻推了她一下:

“你说,都是双胞胎,我连生两对都是秃小子,你却一下来了对龙凤胎?你是不是有什么秘方?”

姝眉才要笑话她想要闺女想魔障了,却忽的想起自己确实有秘方。

虽然自己没用过,可是多年前给大伯母用过,成功的让多年无子的大伯母有了堂弟周小五。

给大伯母用的是生子秘方,可姝眉生女秘方也是有滴!

这个是现代的东西,古代哪有几家为生女求方子的啊?

林箐箐也算开了先河了。

姝眉怎么可能不成全呢?

于是林箐箐乐颠颠抱着娇娇回自己家,静候姝眉的佳音。

因为太久没涉及到这些事,姝眉冥思苦想反复回忆,多次补充才想全那个方子,赶紧趁热写下来,所以就没在屋里等杨毅。

这时见杨毅进来,她也只是抬头冲他一笑,又赶紧低头写。

杨毅挥手把行礼的下人们打发出去,走到姝眉身后,一把就从后面抱住她,有点被冷落的不满,让他不断的刷存在感。

虽然默不作声,却用鼻子和嘴唇在姝眉的后颈和耳垂蹭来蹭去。

姝眉先被一双铁臂箍住腰,脖颈等处又被骚扰的痒得不行,忍不住腹诽:

这个老男人越来越黏人了,简直和他闺女有一拼。

国公爷现在不仅黏人,私低下肉麻起来也是没谁了。

看他抢着给女儿起的小名:娇娇。叫起来甜腻的不行。

回头床笫之间还非叫姝眉小嫩嫩。

姝眉被麻得一身鸡皮疙瘩,死命拧他,让他闭嘴。

哪知却刺激的杨大肉麻越发来劲儿。

最后吓得姝眉自己先闭嘴了。

现在被他搅和的写不下去,姝眉只得嗔他:

“别闹了!我都写不下去了。这个急着用呢!”

杨毅漫不经心的扫了眼她正写的,看清内容后,有点奇怪的:

“谁急用生女秘方啊?不都是想生儿子么?”

姝眉哼了声:

“你不是最宝贝你闺女么?原来还是想要儿子的,看来你疼闺女也是假的!”

杨毅忙四处张望了下,才捏捏姝眉的红唇:“以后千万不能这么说!万一被娇娇听到可就坏了。”

然后在姝眉耳垂上轻啄了下,小小声:“宝贝闺女肯定是真的,最宝贝你更真!”

姝眉被他顺手拈来的情话,麻的手一抖,写错一笔,耳根都发烫了。

为了遮羞嗔他:“看!被你害的都写错了!”

杨毅不以为然:“错了就别写了,又不是咱两用!”

姝眉:“你不是说真稀罕闺女么?咱再要一个闺女岂不是更好?”

杨毅搂着她的双臂一紧,语气极其认真的:

“别说咱俩再也不可能有孩子,就是有可能,我也绝不许你再生!这一点我不是早就告诉你了?”

姝眉心里一热,想到杨毅被她生久久时的惊险吓到,唯恐再生育时失去她,竟然喝了绝子汤。

这份深情疼惜是现代的男人也少有做到的。

姝眉回头亲了他一下,语带甜蜜的:“夫君!我知道了!”

这下杨毅又来劲儿了,要拿下姝眉手里的笔,然后好好亲热下。

姝眉忙制止:“别别!我真的要赶紧写出这个方子,有人急用!”

杨毅奇道:“到底是谁要用啊?”

姝眉边写便回:“我大哥!”

杨毅怪声怪气的哈!

姝眉忍不住扭头:“你哈什么?”

杨毅:“给谁方子还用这么保密么?”

姝眉更奇怪了:“我不是说给大哥的吗?大嫂有五个儿子,特别羡慕咱们有闺女!就特意跟我讨要的。”

杨毅:……果然是群臣之首,大舅哥这招儿够阴!佩服!

看到杨毅怪异的表情,姝眉觉得这里头有猫腻,不由得追问起来,简单粗暴的说:

“你不说实话,今晚就别想回正房睡!”

杨毅早就被媳妇这一招鲜治的服服贴贴,老老实实交待:

“大舅哥早就和我讨要了绝子汤,也是怕大嫂再生产有危险。所以……你说给他生女方子……”

姝眉听了杨毅的解释,自然脑补出大哥的“险恶”用心,想到林妹妹样儿的大嫂被大哥糊弄着那啥,羞恼的把笔一下丢在书桌上,

愤愤的:“你们这些玩朝堂的男人,各个都这么多鬼心眼儿!亏大哥一向温文尔雅,斯文守礼的样子!”

杨毅赶忙表忠心:

“我不这样的,我什么都不瞒着媳妇你的!”

姝眉杏眼一瞪:“天下乌鸦一般黑!当初翠羽黄衫的事,你又好到哪里去?……”

连坐被翻黑历史的杨毅:……媳妇!咱能不翻旧账么?

姝眉再也没心情写什么生女秘方,一径回到主屋。

这时三个儿子也一起来了。

走在最前面的是六分像杨毅,四分似姝眉的长子杨晰然,小名六六的那个。

接着是酷似姝眉的次子久久,大名杨恒然。

最后是简直小一号杨毅的杨潇然,小名三儿,一听这小名,就知道是他爹给宝贝闺女起完名,顺嘴给他敷衍了事起的。

杨晰然是国公府长子,未来的国公府继承人,杨毅和姝眉的第一个孩子,受到的关注当然是最多的。

他自己也是个上进有责任感的,武功虽不及他爹杨毅高,思维行事缜密,军事韬略一点不比杨毅不差,将来妥妥的帅才。

次子杨恒然真如他曾外祖母刘氏所言,最是孝顺娘亲,也是唯一敢和他爹为了争娘亲明争暗斗的儿子。

杨毅对儿子们的管教从不手软,偏对这个酷似媳妇的儿子下不去狠手。

导致次子杨恒然似乎文不成武不就。

论功夫,杨恒然连最小的妹妹都打不过。

念书原本最好,随了他大舅周霖,不足弱冠就中了举。

可他从此却咔嚓不再读书,转而管理国公府为母分忧,还乐不颠的跟老舅爷经商。

最最让众人惊掉眼珠子的是他的心灵手巧,不大点儿时就给他娘亲纯手工做簪子,还相当看得过眼。把他娘稀罕的戴着到处得瑟。

惹得国公爷醋缸打翻,可与次子那双酷似媳妇的杏眼对视,他又手软了。

于是醋酸国公爷隔山打牛,练功时,狠劲操练像小码自己的老三,男人就是要对自己狠一点!

悲催的老三,模样和他爹像了十足十,连排行都一样。偏就成了他爹最下的去黑手的那个。

幸亏娘亲最偏疼他。

一看他这惨样儿,亲手给他上药,心疼的都要掉眼泪了。

姝眉不知杨毅下手还是很有轻重的,是她的三儿子为搏娘亲关注,故意把自己弄更惨的。

本来三儿杨潇然看到娘亲要落泪,差点说出实情。

可转念一想,他娘虽然偷着骂他爹是大尾巴狼,可还是很稀罕他爹。

自己就做个小尾巴狼而已,娘亲想来也很稀罕这样的自己。

所以娘亲给他上药时,做出一副强忍着不吭声的小男子汉样儿。让娘亲更是心疼万分。

不得不说杨毅这三个儿子心眼儿都不少,和他爹抢娘亲各有奇招。

娘亲一心照顾“遍体鳞伤”的三儿子,再也无暇得瑟次子的簪子。

这让杨恒然失落狠了。

直接找到他爹,毫不客气的问他爹这是闹哪样?

杨毅也不以为忤,只道:“男人的簪子只能送自己媳妇!”

那意思你送我媳妇簪子是不行滴!那是你老子我的专利。

杨恒然嗤了声:“就这么点事儿,直接和儿子说好了!还费劲巴拉的把三儿打成哪样。”

杨毅的拳头紧了紧,看着这个连小眼神都神似媳妇的小子,拳头又松开了:

算了!岳父说得好,儿女都是前世欠的债。就当自己还债了!

杨恒然从此确实不再给姝眉做簪子了,可是手链啦,脚链啦,各种小玩意啦,按娘亲的喜好,做得越来越新奇精致。

弄得姝眉除了儿子给做的,别人的再贵再难得都看不上眼了。

杨毅这个气啊!自己巴巴弄来的簪子,媳妇都不怎么戴。却换着样儿戴那个臭小子的。

再次用隔山打牛的招数时,魔高一尺的老三故意在明显的地方制造幌子。

国公夫人看着老儿子满脸的青青紫紫,上药时小人儿咬牙忍痛,忍得浑身哆嗦。心疼得她眼泪哗哗的。

护犊子的国公夫人对着国公爷发飙了:

“他才几岁?你就这样让他往死里练,还把他打成这样!有这功夫好好管管你的宝贝闺女!才刚来的信儿:又把太子家的小皇子给打了!看再被你这样惯下去,将来还嫁的出去不?!”

惧内的国公爷p也没敢放一个,只在心里嘀咕:

打就打了,一个堂堂男儿连个小姑娘都打不过,还好意思来告状?不过以后得换个招数了,这小三心眼儿也不少。

杨毅这时还不知道,他这三儿子将来成了他舅陈峰一样的角色,心思缜密,诡计多端,武功在众兄弟里最好,成年后比陈峰和杨毅都高一丢丢。

早年也是闯荡江湖,四海为家。

二十多岁就成为新君的心腹护卫头领。

若干年后,小名久久的杨恒然问姝眉:“娘亲!大哥和爹爹一样成为一代名将,三弟是皇帝的最心腹,连小妹都声名赫赫。就您二儿子我功不成名不就,您会不会觉得没面子?”

姝眉认真的:“不会!你们都是娘亲的骄傲!”

杨恒然也认真的看着娘亲:“您真的不会觉得我没出息?连我自己都承认的,我是最没有雄心大志的。”

姝眉拉着他的手,看着他的眼睛:

“你要是非得说自己没出息,那娘就告诉你,娘最真实的想法,我一直认为:出息的孩子是属于社稷的,没出息的孩子才是属于自己的。你大哥和三弟是我的骄傲,可是他们东征西杀,我时时牵肠挂肚不说,常年见不到人。你妹妹是女子,长大就会嫁到别人家。也不能一辈子守着我。时时孝顺关心我的是身边的你,所以我更为我有这么个贴心的儿子而骄傲。怎么会嫌弃你没出息?让我没面子?”

杨恒然眼眶潮湿,把脸埋入娘亲的手掌心,心里说:

所以,娘亲!我宁可做个在别人眼里最没出息的儿子,也要孝顺以命相博生了我的您!

第八十五章 番外二 周霖和林菁菁

林箐箐终于知道夫君周霖的“欺骗”了:他明明早就喝了绝子汤,还假装配合她想得个小闺女的心愿,几乎天天晚上这样那样,还时不时换个花样儿。

她稍不情愿,他就一副惆怅样儿:

闺女啊!难不成爹爹注定和你无缘?

骗得她每每都一时心软从了他。

哪知道,却原来……

每每想到这些,世外仙姝般的林箐箐就忍不住暴躁。

这还是当初那个谦谦君子么?特么的,怎么和姝眉骂她家那位一样,整个一个大尾巴狼?!

初见,他温润如玉,谦谦君子,她少女的情丝浅系;

再见,他不惧权贵,仗义相救,使她和娘亲、弟弟逃离于水火之中。

他还娓娓劝慰,让她坚强的活下来。

她对他也愈发情根深种;

在她拼死替父母申冤告御状时,又是他挺身而出,据理力争,不仅保她性命,还护她清白。

从此她更是万劫不复。

那时在她心里他是神一样的存在。

他是什么时候在她心里一点点走下神坛的呢?

林箐箐表示她得好好回忆回忆。

也许在第二次见到时就埋下伏笔,那时林夫人为救夫君毅然赴死,丢下林箐箐和林茂姐弟。

林箐箐痛不欲生,周霖闻讯,也不避嫌前去劝慰。

当时周霖也没多说别的,只是给木呆呆谁也不理的林箐箐,讲了个他自己的亲身经历。

他说那个经历连家里的亲人都不尽知,曾是压在他心里的一块巨石,现在每每想起还对妹妹无比歉疚。

听了这话,林箐箐略略有点反应,周霖接着声音低沉的把他护送祖母和妹妹时遇险的事,缓缓讲给林箐箐。

在他说到为了救祖母,不得不把妹妹独自丢下临险时,他哽住了好一会儿。

原来木木的林箐箐眼泪已经不知不觉流了下来。

她抬头,那个一贯沉静淡定的男子神情恍惚,整个人似乎陷入一种难言的无助和难过。

忽然林箐箐觉得曾经的绝望淡去,她很想握住他的手,说:别难过!都过去了!

这时那个男人收回放空的眼神,对上她的双眼:

“你看!我一个大男人,一个为兄长的这么多无能为力,是不是根本不配做……”

没等他说完,林箐箐急急道:

“不是的!你是个好兄长,好……你已经很尽力了!那些事都过去了,你总是悔恨这些,不仅于事无补,还让关心爱惜你的人担忧!”

听林箐箐说完这番话,周霖对她意味深长的一笑,风光霁月般。

林箐箐恍然,脸红心跳,不知所措。

周霖善解人意的:“听林姑娘如此蕙质兰心的开解,霖豁然开朗!只有好好活着,才不辜负自己和爱惜自己的人!多谢了!”

然后彬彬有礼的告辞。

留下林箐箐痴痴好久,明明是来开解自己,却被他弄成自己开解了他。

这样一个男子她此生不会再遇第二个。

在她乔装送姝眉出嫁时,看到他新婚的妻子,气质高贵,优雅如兰。

她想他们真是天生一对,默默祝福他的同时,她也听到自己心碎的声音。

当她在替父母鸣冤,一心求死时,他再次神一样出现,不仅助她申冤,还再次救下她的命。

她暗下决心:今生注定无缘,就为他守一辈子。

命本是他救的,就为他而活吧!

当她在祖母的葬礼上,看到憔悴不堪的周霖时,她真真切切感受到他深藏的无助和悲伤。

那时的他不是那个劝慰她后,风光霁月一笑的神仙,他只是个痛苦无解的男人。

林箐箐恨自己此生空守无用,不知命运似乎不许她待来世。

闺蜜姝眉试探她时,周家上门提亲时,她未尝不欣喜若狂,可是又觉得这些都是梦,太不真实和没把握,让她没有勇气接受。

当周霖不顾礼教与她私见,拿出她那枚书签,说这些都是上天早已注定时,她才鼓足了勇气。

直到美梦成真,她还时时怀疑其真实性,直到回到京师后那件事发生。

那是又一个明媚的四月天,姝眉约两个嫂子林箐箐和张晴去城郊寺庙上香,就便踏青。

三家男人都赶上休沐,正好保驾护航。

于是三家人马浩浩荡荡出发了。

路上,姑嫂妯娌三人带着两个宝贝闺女坐一辆豪华超大的马车,三个闺蜜聊天逗闺女不亦乐乎。

车外除了随行的下人,三家男人都骑马,马上各带一个次子。

为什么都是带次子呢?

各家长子都可以在家人看顾下骑小马了。

为了满足男孩爱马的天性,父亲们的马上能带的自然就轮到了次子。

只是最后长子们都没骑马,而是到另一辆超大车上带弟弟们去了。

无他,除了周霖家最小的一对还吃奶的双胞胎没来,就剩姝眉家的老三,林箐箐的三儿子周小五两个坐车了。

两个小家伙嘴撅的都能挂油瓶。

没法和妹妹们争,不能和娘亲坐一辆车也就算了。

哥哥们都骑马,偏他俩很不男人的坐马车。

尤其是周小五更是愤愤不平:他和周小四是双胞胎,不过比他从娘肚子早出来那么一会儿,待遇凭啥差这么多?

小哥两扒着车窗,看着外面的哥哥们,或愤愤不平,或眼泪汪汪。

周霆长子周瑚是这群孩子里最大的,因此最懂事。

车上虽然是他表弟和堂弟,可他一直很有长兄范儿。

看着弟弟们的可怜样儿,忍痛舍弃骑马,上车哄两个弟弟。

作为亲哥的那两个一看,也赶紧放弃骑马,上车和弟弟们一起“不男人”了。

孩子们的兄友弟恭让大人们很是欣慰,当然支持。

一路孩子们欢声笑语好不开心。

到了寺庙上了香,在踏青时,女人们想去看后山风景,两个会武的男人自然保驾,连三个好武的长子都要当护花使者。

杨毅的长子杨晰然,周霆的长子周瑚自然子承父业要从武的,有意思的是周霖的长子周琮居然也好武,还颇有天赋。

后来这哥三个成为大明赫赫有名的三大虎将。

这个寺庙内特有的一处风景――残局亭,

也就是常有人在那个亭子摆一副围棋残局,供好棋者赏玩破局。

周霖早就慕名要想去看看,问孩子们谁和他同去,得到长兄们爱护的两个三儿,当然成了哥哥们的跟屁虫。

最后只有周霖次子周小四,杨毅次子杨恒然给他捧场。

于是三家人兵分两路,周霖带着次子和外甥去了残局亭,其他人去了后山。

周霖带两小到了残局亭,远远看到亭外候着两个下人打扮的,亭中有一居士打扮的女子似在观棋。

周霖略略有些迟疑。

这时外甥久久拉了拉他的袖子:“大舅!走啊!我想看看这个残局能不能解。”

周霖爱怜的摸摸他的头,这些孩子里,除了几个小的还看不出什么,最爱读书的就是他的次子和这个酷似妹妹的外甥,虽比不得他惊才绝艳,也是很有天赋的。

这段时间两小正和他学围棋,所以对这些才如此兴致勃勃。

周霖温和的说:“亭中有女居士,咱们进入恐有不便,在这里稍等片刻,可好?”

久久看看亭中,也就没再坚持,而是和周小四一唱一和的问周霖一些关于围棋的问题。

周围空寂,两小的童音更显得清亮。

这时亭外候着的一个婆子过来行礼,然后请周霖三人去亭中观棋,说她家主人是半个出家人,无妨的。

两小早就急不可耐,分别拉周霖的袖子,周霖也就从善如流了。

等到了亭中,周霖看着背对着他们,似乎在观棋的女子,忽然心不受控制的狂跳了几下。

这个居士打扮的女子背影太熟悉了。

这时那女子缓缓转过身,周霖呼吸一窒:果然是她!

十多年了!张清敏没想到还能见到这个冤家。

自别后,听到他的消息不少,多是说他如何越来越飞黄腾达。

还有,还有他居然有了五个儿子!娶的就是那个害她流产的女子!

每到夜深人静,张清敏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后悔,却清楚的知道,她越来越不甘心和切齿的恨。

她为他受的苦,他丝毫不知,心安理得享受着他的富贵显达和家庭美满。

凭什么?让自己一个人承受这苦果!?

她要把痛苦丢给他,这是他应该也必须承受的。

可是隔千山万水,相见无期。被痛苦不甘煎熬的她只好沉迷佛法,求佛普度。

她坚辞了家人安排的婚事,常年居于寺庙,却因内心不甘,狠不下心剃度,只能做个僧不僧,俗不俗的居士。

天可怜见,今天居然在这里遇到了他,原来他已经回到了京师,身边还带两个孩子,有说有笑。

张清敏痴痴看着听着,如果他们的孩子还在,比这两个都大,肯定比他们更可爱。

可惜了她那可怜的孩子,所以她恨他。

于是她让下人把周霖他们叫到亭中,她要他和她一样痛苦。

眼前的男人已过而立,越发气度不凡,正是一个男人的最黄金期。

而自己呢?独自守着憔悴。张清敏的眼里漫起一层薄雾。

周霖的记忆里,从没见过这样的张清敏。

她变得越发缥缈仙气,此时却如此楚楚可怜。

周霖的心莫名的揪疼。

才要张嘴,张清敏却先开了口:“周大人请了,此局本座苦思良久不得解,还请大人指教!”

她清冷疏离的言语,加上居士的打扮,让周霖越发难过,不过有孩子们在,她装作不认识也好。

毕竟……

于是周霖无言的对她一拱手,带两个孩子走到棋局边。

这个棋局在一般人看来确实难,近乎死局。

不过这难不倒学霸周霖,这还是从前受不善棋的妹妹的启发,他遇到类似棋局苦思冥想时,妹妹说什么置死地而后生。

一旁观棋的张清敏,看周霖先是自杀似的干掉自家的一片子,还以为她在身边,周霖心乱了,才出了昏招。

谁知峰回路转,轻而易举就让他把棋局给解开了。

张清敏喟叹:“没想到,所求的得到居然要先割舍、先失去!不知道失去了还不能不能得?又该如何?”

周霖闻言心下一酸,低声道:“有失必有得。”

张清敏死死盯着酷似周霖的周小四,又深深看了看酷似原小姑的久久,不接周霖话头转而问:“这就是大人的两个儿子吧?”

没等周霖回答,敏感的久久早拉过被张清敏死盯的周小四,护在身后道:“回这位夫人,我是大舅的亲外甥,我弟弟才是大舅的亲儿子!”

张清敏突然凄然泪下:“夫人?亲儿子?我也有亲儿子的啊!可惜!被他那个狠心的爹爹和他现在的夫人合伙给害死了!要不他比你们都大呢!”

话音未落,周霖仿佛已被惊雷劈到……

回来的路上,周霖一直是精神恍惚少言寡语。

回到家中,他借口有紧急公务,直接扎到书房再也没出来。

晚上破天荒没回主院,宿在书房。

一直跟着夫君的次子周小四,孩子还小,还不能察觉出张清敏话里机锋,只回说就观棋来着。

林箐箐也就没再多心。

倒是比周小四大三岁的久久把当时的情况记得清清楚楚,在姝眉发现大哥大嫂之间的不对劲儿时,一五一十把那天的事对姝眉交待个清楚。

姝眉略一思考,觉得事情要糟。

她赶紧赶回娘家,找到大嫂林箐箐想问个清楚。

这时周霖夫妻相敬如冰近一个月了。

周霖一直过不去心中那个坎儿,悔恨、自责、愧疚无时无刻的折磨他。

愧对那人,愧对那个未曾谋面的孩子,不知如何弥补,心里有点放不下她,因而也不知怎么面对妻子。

所以他只能躲。

而林箐箐终于在周霖难见的一次醉酒时,了解到可能发生的事,再次询问次子周小四,靠他的只言片语就够聪慧的她明白真相了。

原来她不相信的相信了:她真的成了这个神仙般男人的妻子,他曾经的妻子变成了前任。

原来她不踏实的她也清楚了:他心里或多或少一直放不下前任。尤其得知曾经的秘密后。

林箐箐觉得自己变得贪心了,原来她只求默默守着他就好,现在她却要他的整颗心。

偏偏他不能。所以林箐箐也觉得无法面对周霖。

周霖夫妻就这么僵持着,直到姝眉登门。

姝眉知道很多人做错了事会迁怒别人,借此减轻自己的愧疚。

周霖不会,张清敏却会。

周霖只会更自责,而且还只会一个人默默承受。

可林箐箐是那么聪颖细心的女子,不可能永远不知道真相。

到时候夫妻产生误会和隔阂,越积越久越无法解开。

那大哥的美满婚姻就有可能又毁了。

所以姝眉再次逾矩,插手了大哥大嫂的家事。

和姝眉深谈过后,林箐箐眉宇的清愁散去,

她找到周霖,和他坦诚的深谈了很久。

说了自己以前绝不会说出口的话,她的不相信,她的不踏实,她的贪心……

林箐箐还回忆了当年,周霖劝慰她的那些话,往事已矣,再多的悔恨也于事无补,莫若珍惜当下,放自己和过去一条生路。

林箐箐清楚的记得,那个翩翩君子喝醉时的狼狈,自责时深藏的痛苦和无助,还有豁然开朗时,抱着她傻笑的糗样,他就这样从她心里的神,一步步成为她身边有血有肉的男人,她的依靠,她的夫君,她的冤家,甚至她的大儿子。

小姑姝眉曾说过:一个女人一旦和一个男人成亲,如果想美满长久,你就要变成他所有的女人:妻子、情人、母亲、女儿。

第八十六章 番外三 娇娇和李小七

弘治帝是位伟大的帝王,他雄韬伟略,文治武功。

在他统治期间,政事清明,四海升平,子民安居乐业。

连他自己也是踌躇满志,只是遗憾也不是没有。

唯一的不如意就是他子嗣不丰,两个嫡子一个庶子,女儿是嫡庶都无。

甚至连他唯一嫡亲的弟弟才一个庶子。

每每想到弟弟李佑熙,这个伟大的帝王就会毫无风度的大骂周姝眉那个小毒妇。

尤其让他不忿的是那个小毒妇居然三子一女,儿女双全不说,其中还有一对龙凤胎。

不过随着他的嫡长子太子李承乾左一个又一个duang,duang生儿子,弘治帝的那股郁气全部消失殆尽。

太子不仅一气生了七个儿子,其中四个还是嫡子,女儿也不缺。可是让他大大长脸了。

尤其是太子的嫡幼子,行七的那个,简直是自己爱弟李佑熙的翻版。

想到自己当儿子般拉扯大的弟弟,因情伤常年戍边,很久也看不到,他就心酸。

现在身边有这个酷似他的孙子小七,代替那个狠心的小七,对他也多少安慰些。

直到他孙儿小七被杨国公唯一的宝贝闺女打了,这种安慰才变成了一股不安的暴躁:

肿么了这是!只要是他家的小七难道都逃不过那个小毒妇的魔掌?

可是小毒妇是他爱将杨国公的大宝贝,这个小小毒妇不仅是杨国公的小宝贝,还是个五岁的小屁孩。

堂堂一位明君是不能为了打老鼠伤玉瓶的。

于是他把孙儿小七喊过来,亲自耳提面命,教他怎么收拾那个小小毒妇。

那个小小毒妇居然小名叫娇娇,刁刁还差不多,活活糟蹋一个好名字。

让弘治帝暴躁又无奈的是,孙儿小七眨巴着酷似弟弟李佑熙的大眼睛,才刚听完他的谆谆教诲,特别乖乖的应承了,转头又被打了。

被他逼急了,才说出实言:“那么可爱的小丫头,我舍不得打!”

弘治帝差点喷出一口老血,孽缘啊孽缘!

弘治帝捶胸顿足的时候,杨国公府也正热闹,杨毅的小宝贝小名娇娇的闺女,正被杨毅的大宝贝姝眉训斥。

本来三岁前,姝眉这个宝贝闺女真配得上娇娇这两个字,娇娇软软,白白嫩嫩,乖得不行,姝眉稀罕得紧。

谁知一过四岁,小丫头画风突变,几乎天天看哥哥们习武,她还跟着比比划划,兴趣十足也就算了,还动不动就和人过招。

起初是因为她长的太可爱,一副萌萌哒的样子,让不管大人小孩都忍不住捏捏她的小脸蛋儿。

大人们她就忍了,不知何时她对小孩的捏脸开始反抗了。

也不知是不是天赋,才五岁的小豆丁,使用起和哥哥们学的一招半式特别像样,先把舅舅家几个差不多的表哥先揍了一遍,然后扩展到其他亲朋好友家的。

这不,因为她爹杨毅已经是国公,她有机会结识皇家子弟。

于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把捏了她小脸的七皇孙给揍了一顿。

不,已经是两顿。

这可激怒了她娘姝眉,第一次说是小孩不懂事,冒犯皇族已是不该,还来第二次,就怎么也交待不过去了。

先是姝眉和杨毅分别向太子妃和太子请罪,虽然两位都宽宏大度,丝毫没有计较。可是姝眉可不能再对娇娇放任自流。

请罪回来的路上,看着媳妇咬牙切齿的默默筹划,杨毅心里突突直跳:

自己的宝贝闺女要倒霉,他可不能坐视不管,可是媳妇他更得罪不得,这可肿么办?

领兵打仗运筹帷幄的杨国公,此时为怎么保闺女哄媳妇而绞尽脑汁,却一筹莫展。

姝眉一心收拾无法无天的闺女,也没注意杨毅的纠结。

回府后,就把娇娇喊过来,想来个先礼后兵,先给闺女讲道理说厉害,然后再惩罚。

谁知姝眉才开头,杨毅就在一边小声嘀咕:

“七皇孙比咱家娇娇还大两岁呢,怎么可能被娇娇打?会不会是奴才们为了推卸责任,冤枉咱闺女的?”

姝眉气的柳眉倒竖,刚想噴他,她家娇娇奶声奶气却脆生生的开口:

“娘亲!是女儿不乖惹娘生气了,可是谁让他掐我的脸?揍他一次还不长记性!”

没等姝眉说话,杨毅差点蹦起来,发起飙:啥?居然掐了他宝贝闺女的脸?!皇孙也不行!

姝眉气的恨不能啐发疯的杨毅一口!

自家闺女那点小心眼儿,她哪有不明白的?

把捏说成掐,就是想刺激她那爱女狂魔的爹,以此混淆视听,逃脱惩罚。

姝眉杏眼一瞪,想先赶走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有他在,闺女肯定是教育不好的。

杨毅被媳妇那个你等着的眼神吓得不闹腾了,还对媳妇保证再也不插嘴,只求媳妇让他在这儿待着。

娇娇撇撇嘴:老爹还是这么轻易就被娘亲搞定。

失望的小眼神毫不掩饰:爹是靠不住了!

杨毅被宝贝闺女的小眼神看得很惭愧。

但也用眼神保证:你娘要打你,爹替你扛着!

娇娇在心里叹口气:怪不得二哥跟爹爹抢娘亲,总能有胜率,爹爹就是傻傻的疼娘,有时候太不懂娘了!娘怎么会打自己呢?二哥说过,娘会选你最不爱干的事让你难受,然后才能长记性。

果然姝眉先给娇娇把道理掰开揉碎的讲了一遍,看她也听进去了后,就罚她抄大字,还要给家里其他五个人各打一个络子。

写大字也就算了,娇娇还不算发愁,唯独女红简直她的死穴,虽然打络子还算不上真正的女红,可只要和针线有关的都是娇娇的死敌。

于是娇娇拿出自己的绝活――撒娇,萌萌哒小女娃几乎是所有人都抗拒不了的。

可惜姝眉这次是铁了心了,娇娇只好又变了套路,她提出能不能把打络子改成罚蹲马步或饿饭。

一边正憋得难受的杨毅立即响应,怂恿姝眉同意女儿的建议。

姝眉把桌子一拍:想得美!

平时蹲马步就是娇娇的家常便饭,至于饿饭,哼!她相信家里会有人都恨不能钻老鼠洞偷偷送吃的,而且弄不好至少给娇娇送四份儿。

姝眉盯着蔫蔫出去受罚的闺女出神,一眼没夹一直眼巴巴看着她,想替闺女求情的杨毅。

姝眉多少有点后悔,最初看闺女对学武有兴趣,虽然不符合时代对女孩子的要求,可她也没有阻止,反而有点支持。

一来姝眉自己就有个武侠梦,二来,强身健体不说,也省得闺女手无缚鸡之力,不能自我保护。

再说,姝眉觉得不过一个小孩子的一时兴起,再大些就不会喜欢舞枪弄棒了,不会影响淑女教育。

谁知道她闺女一发不可收拾,离淑女越来越远。

这样下去,将来非得成个女汉子。

不知道现在制止还来得及不。

杨毅得知姝眉的心思,不以为然的:“虎父无犬女,我堂堂国公的闺女会武功不是很正常嘛?”

姝眉瞪他:“她是个女孩子!整天舞枪弄棒的,将来还嫁的出去么?”

一个嫁字就像踩到杨毅的尾巴,他粗声粗气的:

“看不到我闺女的好,那是他们瞎!他们想娶,我还不让嫁呢!养我闺女一辈子也不是养不起!”

姝眉:对牛弹琴!也懒得和他废话。

简单粗暴的说出自己的决定:以后闺女的教育不许他插手,不许再带闺女学武。

杨毅不敢和太座叫板,只好唯唯。

但是又心疼闺女从此不能自由自在,他的宝贝闺女应该想干嘛就干嘛。

冥思苦想好久,找到闺女和她好一番密谋。

之后娇娇果然听姝眉的话再也没揍过人,除了强身健体,也不再舞枪弄棒,虽然女红依旧差强人意,但是行为举止很符合时代对女子的要求了。

姝眉这才松了口气,殊不知她被杨毅父女这对大小尾巴狼给蒙骗了,娇娇的武功一点没落下,不过让姝眉看到的只是普通的强身健体而已。

至于揍人,一般的娇娇还不喜得揍了,而是专门揍七皇孙。且还没几个人知道这事。

那是被娘亲惩罚后,又一次遇到七皇孙,娇娇一点不娇娇,打发开身边的人,两只小手叉腰,微仰着小下巴:

“李元琦!你还想捏我的脸不?”

听了这话,那个才八岁的小正太脸居然红了脸,但是一点没犹豫,小小声的:“想!”

娇娇:“没听清!大声点!”

李小七声音洪亮的:“想!”

娇娇堵住耳朵:“干嘛这么大声!”

李小七不高不低的再来一遍:“想!”

娇娇放下手,又恢复小傲娇:“那你抗揍不?”

李小七愣了下,很快明白,也没犹豫,坚定的:“抗!”

娇娇明媚的小脸微微显出浅浅梨涡:“那你会让别人知道是我揍的你么?”

李小七再次坚定的:“不会!”

对面的女孩笑靥如花:“好!”

李小七觉得自己喝醉了,女孩的梨涡里盛满香醇的美酒。

李小七这一醉就是一辈子。

当弘治帝得知自己心爱的孙子也被小小毒妇迷住了,简直不能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表示坚决反对。

没等弘治帝找罪魁祸首算账。

杨国公杨毅就把自己的宝贝闺女远送大西北。

他的长子杨国公府世子正在那里镇守。说是让闺女嫁到那里。

弘治帝对自己爱将的识趣很满意,但是很快就被自己孙子打了脸,他家又一个小七偷偷离家出走,追随小小毒妇而去。

而那个小小毒妇居然在大西北和她长兄,两个表兄一起上了战场,还打出了一番名堂,和他那个隐姓埋名的七孙子并称五虎将。

弘治帝没辙了,但是婚事他还是不能同意。

这是皇室家族的悲哀,当年七弟李佑熙娶不成心爱之人,就是已故的父皇为了他或者说江山大位安稳考虑的结果。

现在七皇孙也是这个原因,原他上面嫡亲的哥哥就有三个,按说大位怎么也轮不到他,可他要是娶了根深叶茂,权倾朝野的杨国公嫡女,事情就复杂了。

就算他和杨家一系都没有野心,未来坐高位的帝王也不见得对他放心。

只是弘治帝万万没想到,他七孙子会“中毒”那么深,居然自己提出要过继给他七叔祖父。

七王爷李佑熙唯一的儿子没留下子嗣就去世了,弘治帝知道七弟不会再有子女,一直想过继给他一个孙子。

李元琦倒是挺会抓机会,可是一旦他被过继,他就是皇室旁枝了。

虽然是****,可是身份还是差很多的,至少彻底和大位绝了缘。

但是李小七初心不改,又有李佑熙的支持,弘治帝爱弟心切,可也有点舍不得最心爱的孙子,还是七弟李佑熙一番开解让他豁然开朗。

李佑熙说:“每个人的所求不同,幸福不是别人以为的样子。失去梦寐以求的,即使一辈子拥有的再多也是空的。”

弘治帝想开了,杨国公杨毅却翻了车,在皇帝面前再次要辞去国公头衔,带着媳妇闺女回乡种田,绝不让闺女祸害皇室皇孙。

弘治帝被气乐了:

“杨毅你还能有点出息不?!当年为媳妇,用侯爵位换御医,现在为了闺女不嫁皇室,连国公爷都不做了!你到底想干什么?!”

杨毅连连叩头,也不辩解,只反复自黑和黑自家闺女。

最后为了说服皇帝别赐婚,甚至透露他闺女揍了皇孙不止两次。这样一个女子怎配嫁入皇家。

弘治帝怒了!

他为了出气和皇室面子,特意给七孙子请了高手教武功,小七在众皇孙里武功是最好的,否则也不会成为五虎将的。

怎的还会被一个黄毛丫头揍?!

杨毅!你吹牛!你欺君!

等七孙子匆匆赶来,他才知道又被啪啪打脸了,原来真的是自己孙子不争气,上赶着找打的。

李小七只说都是自己先挑衅,没说他是为摸小脸才心甘情愿被揍的。

国公府里姝眉正在审娇娇。

她问娇娇到底喜不喜欢李元琦。

娇娇说还行,至少他最抗揍。她也没说他挨揍的福利。

姝眉看着明明一副天使脸,行为却是十足的暴力女的闺女,简直头疼欲裂。

问她:“难不成你一直揍他了?”

娇娇一时不查,脱口而出:“那当然!”

一看娘亲变得铁青的脸,马上加上一句:“大哥和两个表哥都揍过他好几遍,我就是随喜。”

姝眉简直要晕倒,揍人原来还是随喜,她怎的生这么个女儿啊?

姝眉好不容易平复心情,耐着性子再给闺女讲皇室的规矩,就算李元琦过继到旁枝,按规矩依然是三妻四妾,这些你受的了吗?

娇娇不以为然的:“他不敢!他要是敢有别的女人,我先打残了他,然后再去边疆找大哥。”

姝眉再也说不下去了,正要严令她去反省。

忽然圣旨到,不仅给娇娇和过继给****的李元琦赐了婚,还明旨说,只要娇娇能产下皇家子嗣,李元琦便不纳二色。

这样的旨意前所未有,简直是匪夷所思,也太给杨府面子了。在别人看真是天大的恩赐。

接完旨的娇娇却并不开心,这意思没有皇嗣就要纳二色了?

等某人又急急前来找抽时,也不待对方开口,先是一顿暴揍。揍完还不给摸小脸的福利。

李小七哪会不知她心里的别扭,赶紧解释圣旨是在他据理力争,和七祖父的帮衬下讨来的。

谁知皇祖父居然偷偷加了条件。

李元琦不顾娇娇的捶打,双手环住她,深情凝视着她的双眼:“娇娇!你应该知道,有没有圣旨我也只有你一个。同样,有没有子嗣,我也只会有你一个!信我!可好?”

娇娇与他对视,脸慢慢有些烫,想推开他,。

李元琦哪里肯,拉住她不放。

娇娇一跺脚:“你还想不想捏脸了?”

李小七脱口而出:“想!”

于是李小七这次挨揍的利息超肥,不仅摸了小脸,还亲了小脸,甚至小嘴……

于是娇娇发现自己的武功退步了,被李小七占了大便宜,居然没力气再抽他一顿。

过继到七王府的李元琦终于抱得了美人归。

大婚第二天,给祖父李佑熙敬茶时,李佑熙接过娇娇的茶,凝视了娇娇良久,似乎透过她在看另一个人。

不久****李佑熙把王位传给李元琦,自己却悄悄去灵隐寺出了家。

李元琦一直记得,他祖父李佑熙临行前,对他又似乎是自言自语:“我要是当年能像你这般坚持和努力就好了。如今才知今生和她错过,全是我的错!唯有好好修来生了。”

《两世姝》第一世,一枝春欲放全文完

第二世《春去夏犹清》 第八十七章 九世擦肩 今生可期

小安子觉得自家小主子又犯病了,而且这次犯的比以前更严重。

自三岁那年落水后,小主子就一直不太正常。

一般的时候,比如在人前,他乖巧懂事,机灵讨喜。

让以前因思念先皇后,对他多有疏忽的圣上,都对他越来越宝贝。

更别说把他当儿子拉扯的太子,简直爱如珍宝、有求必应。

可每当小主子独处时,却常常发呆,偶尔微笑,多数时候神情落寞,有时简直像痛苦,一点不像这么小的孩童。

尤其每次做完噩梦,就得抽一阵子疯,干得那些匪夷所思的事,简直了!唉!做奴才的不能说,以下犯上的话连想想都是罪过。

李佑熙可不知道贴身小太监的内心吐槽,这段时间激动、庆幸、渴望、思念、焦躁、无奈、害怕、……种种情绪交织,把他折磨的快要发了疯!

重来八辈子了!他终于可以赶在杨慕白前面遇见那个小丫头,今生他绝不允许再和小丫头错过!

没错,大齐皇室最小的皇七子李佑熙是重生的,且重生了八辈子。

无比悲催的是,九世都与那个让他刻骨铭心的女子擦肩。

第一世初相识,三生石旁缘起,阴差阳错痛失挚爱,忍看她和杨慕白恩爱白首。

他曾求她许他一世,他却始终想不起来,她是否曾应允过。

从第二世起,他便开始重生。遗憾的是,他每次重生,总是落在杨慕白和小丫头相识之后,只要他俩先于他相识,那世情缘就牢牢定在他俩身上。

任他折腾出花,痛苦成渣,最后都是他一个人惨淡收场。

除了第九世他为救她身死,其他八世他或早或晚都出了家。

他在佛前求了一世又一世,求和她哪怕只有一世的情缘,他那碎了累世的心也得以圆满。

记不清是哪一世,一位叫了缘的高僧曾对他说过:三生石上姻缘已定,那女子的累世情缘不会破,让他放弃执念。

爱了一世又一世的李佑熙怎会甘心,他不想信命,一世一世的情伤反而让他越挫越勇。

记得上一世,他死在她的怀里,临终时,再次恳求她许他来生,她终于流着泪点头。

他闭上眼的刹那是如此的幸福。

当李佑熙离魂后,看到为他做法事的了缘高僧,他似乎能看到他的魂魄,目露悲悯,口中叹道:

痴儿!痴儿!那女子和她夫君本是十世情缘,被你强取一世,恐多波折。

何苦?何苦?!

李佑熙坚定的:“是我的,再苦也甘之如饴!”

了缘微微一愣,然又面露微笑:“愿施主求仁得仁,天佑你一线生机。”

于是李佑熙看到第一世里这样一个场景:

三生石边,一个高大俊朗的男子看着娇俏如昨的爱妻,眉眼带笑,目光里粼粼情意:“我许前世、今生、来世,都和你在一起!”

那个让李佑熙心心念念的女子霎时满面桃花,分外甜蜜。

却又撒娇耍刁:“照你这么许愿,合辄我八辈子全落你手里了?不行!我怎么也得有一世自由!”

李佑熙恍然,就是小丫头刁蛮的最后一句话,才让他得来今世的首肯,来生可期!

果然今生他在三岁遇险后重生而来,霸了小丫头九世的杨慕白才五岁,那个小丫头还没出生,一切都还得。

他踌躇满志又患得患失,所以在贴身小太监小安子看来,他家小主子就是时不时抽疯。

这次抽疯之所以这么严重,原是李佑熙知道按前几世不变的因果,他的小丫头,他的小魔星马上要出生了!

他能不激动么?!

可他不能第一时间看到她,立时把握住。

他能不焦躁么?

万一……呸呸!没有万一!

上一世小丫头可是已经许了他的!

不过李佑熙又想:万事就怕万一,先下手为强,追媳妇得从娃娃抓起。

也不知在黑暗中究竟沉睡了多久,也不知要有多难才能睁开双眼,我从远方赶来,赴你一面之约……

前一秒还在睡前听着朴树的《生如夏花》,下一刻醒来的萧潇,就成了一个刚出生的小婴儿。

她哭了一场又一场,原以为是一场梦,等哭睡了再醒来,还是在古代。

虽然刚出生的婴儿没啥视力,可满耳朵夫君、娘子,老爷、夫人的,她确定一定以及肯定:

她是真的穿越了!

这可真是应了那句歌词:我从远方赶来。

可这赶得也太远了吧?!老天爷!不带这么玩的!

小婴儿萧潇哭个没完,坚决抵制喝奶。

笑话!让她一个27岁的白骨精吃咪了个咪,简直毁三观!这让她的老脸往哪里放?!

她还想:没准饿死了,又能穿回去了呢!

只是她刚闪过这个念头,脑海里就出现一个苍老的声音:

既来之则安之,今生不按命运走完,你的魂魄就会灰飞烟灭的!

萧潇一激灵:你谁啊?穿越大神么?我可没干啥缺德事,孝顺父母,友爱手足……

除了一把年纪还是单身狗,没啥毛病,你凭啥把我整穿越了?还诅咒我灰飞烟灭?

也许大神死了,也许是装死,总之任萧潇变着花样的折腾,软硬兼施加咒骂,大神再也没吭声。

放了狠话的萧潇却也不敢饿死自己了,万一魂飞魄散呢?

现代诚可贵,自由价更高,若为小命故,二者皆可……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27岁的小婴儿在古代母亲温柔的拍哄下,事实也是她饿得实在不行了,小小傲娇了一下下,委委屈屈的吃了咪那个咪,吃几口还不忘哭两声,以示自己是被迫的。

看着宝贝闺女终于吃奶了,王氏和夫君萧三爷才大大松了一口气。

他们夫妻已育有两子,长子八岁,次子六岁,隔了五、六年才又得了这么个小宝贝,正乐得屁颠颠,谁知宝贝闺女一出生就哭个不停,还坚决抵制吃奶。

闺女撕心裂肺的哭声,让王氏心疼的眼泪汪汪,萧三爷也是愁的头发一把一把的。

找来好几个大夫,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现在总算一颗心放肚子里了。三爷温柔的给爱妻擦擦泪,笑道:

“娘子!放宽心,我看这是咱家小闺女撒娇呢!可见是个娇娇女!”

正在别别扭扭吃口粮的某人,猛地撒开,竖着小耳朵听。

之前光顾着哭嚎和绝奶,没听出这个古代爹爹的声音怎地和自己现代的老爸一样一样滴?

看好不容易吃奶的闺女又不吃了,王氏急得迁怒夫君:“都怪你!看!闺女又不吃了!”

复而又赶紧换温声哄闺女。

萧三爷摸摸鼻子再不敢吭声。

穿越的某人却更吃惊了,这个古代的娘亲也和自己现代的老妈一个声音耶?

难道自己不是穿越是重生?

话说这有区别么?这重生在古代还是穿越好不。

因此某人转念一想,穿越不过是换个地方再和亲人们在一起,也似乎没啥不好的。

于是良心发现,对刚才被她骂了个狗血喷头的穿越大神,不甚诚意的道了个歉。

只听脑海里:哼!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

某人奇道:“你不是死了么?”

穿越大神:……

某人大乐,再也不抵制自己亲娘的特供,嗷呜!叼住口粮大吃特喝起来,还真是使出了吃奶的劲儿,完全不在意三观碎了一地。

一旁的夫妻俩对宝贝闺女这一日三变的节奏,完全跟不上节拍,只能面面相觑。

任性的小婴儿可不管别人咋想,吃了睡,睡了吃,没羞没臊的拉撒。

偶尔清醒听听爹娘对她千宝贝万宝贝,外带夫妻秀恩爱,虐她这个单身狗。

话说你个吃奶的娃娃谈得上单身狗么?

可见上辈子被虐的后遗症还在。

偶尔也有让她小不爽的,总有两个小屁孩把她从梦里弄醒。

那个大些的还好,会温柔的哄她,和她絮絮的说话,给她许了无数的愿和好东西。

萧潇开心的咧咧小嘴:等我长大后,会把你整破产滴!

另一个小点的就很不可爱了。只要他一来,不是啃她小脸,就是捏她藕节般的胳膊腿,有时趁大人不注意,还捏她软乎乎的小脸蛋,嘴里念念有词:妹妹的脸比棉花糖还软还甜!

我去!还是个小吃货!

于是每到他来,萧潇就大哭。

还发展到人家还没动手,闻到他气味的某人,就未雨绸缪的开始陷害似的假哭干嚎。

于是那个小吃货免不了总被大人责备。

萧潇还不满意呢:等我长大了,一定好好收拾你这熊孩子!

她忘了今世她可不是有两弟弟,而是两哥哥。

没准上辈子被她欺负久了的两个弟弟,这辈子当哥要讨回来了也不一定。

当然也可能是这辈子哥哥疼她太过,下辈子变弟弟换她疼他们的。

总之,穿越成婴儿的某人智商似乎也下了线,有点从稚齿开始的赶脚。

如此这般,三个月后,某人第一次看清这辈子的爹娘,果然和上辈子的老爸老妈一模一样!

兴奋的她挥手蹬脚,咧着嘴傻笑,不顾口水四溢。

就算闺女一脸傻笑,满脸口水,在爹娘眼里那也是妥妥滴天使。

不说满脸笑意的王氏和两个兴奋的哥哥,就说萧三爷简直欢喜的发疯,最后拍板:

“我小闺女容颜姝丽,笑意盈眉,就叫萧姝吧!小名:眉眉!”

全家齐齐叫好,也不知道刚几个月大的婴儿,他们怎么看出容颜姝丽的。

于是某人由前世的萧潇变了今世的萧姝。

同时她也悲催的发现,酷似前世两个弟弟的那两小子,今生一个是大她八岁的大哥萧霖,另一个她发誓长大要收拾的熊孩子,是大她六岁的二哥萧霆,估计这辈子哪一个都不是她能收拾的了。

是当个乖乖的妹妹?还是做个刁蛮的小公举?

小名眉眉的婴儿傲娇的表示:这得看他们的表现喽!

第八十八章 花开两朵 各自成长

从家人的言谈话语中,萧姝得知了今世萧家人口及现状。

萧家祖上军功起家,萧姝祖父曾做过官。因父母接连亡故,连续守孝六年。届时祖父已年近六旬,本就因为人过于方正,仕途不顺,索性再不出仕,做个富贵田舍翁。所以萧家虽不是大富大贵,但也小有资产和社会地位。

萧盈眉祖父萧老太爷萧焕斌,祖母萧老夫人赵氏,现有三子一女。

长子萧伯春,娶妻张氏,育有两女一子。大小姐萧娉(12岁)小名婷婷,二小姐萧嫣(12岁)小名然然。大排行四的儿子萧雷(2岁)。萧大爷少年从军,现调至应天府守卫,已官至从四品。

萧老太爷当官时,萧伯春定了大家闺秀张氏,夫妻甚是相得,可惜成亲多年才生了一对双胞胎女儿,张氏又因生产伤了身体,年逾四旬才得一子,就是比眉眉只大一岁的萧雷。

次子萧仲夏,娶妻薛氏,育有一女一子,三小姐萧娟7岁,小名秀秀。三少爷萧霂5岁。

萧二爷书呆子一个,早年中了秀才,举人却屡试不第。他还特一根筋,声称不中不婚。好不容易中了举,娶了媳妇,又卡在最后进士一关,蹉跎十年却始终不放弃,现在依旧在萧家老宅攻读。

三子萧叔秋也就是眉眉亲爹,和爱妻王氏育有两子一女。因萧三爷和二爷之间曾夭折过两个,所以三爷比上面的二爷小八岁,今年还将不到三十岁。

萧三爷和媳妇王氏恩爱非常,婚后不久,duang,duang连生两儿子。于是后来者居上,三房长子萧霖居然成了萧家长孙,次子萧霆大排也行二。现又添了小闺女萧姝眉眉,大排行四。正好儿女双全。

最最关键的是,萧三爷极聪明,颠覆萧家祖传从武风,少年便考中秀才,未及弱冠又中举。只因长幼有序,不能越过前面的兄长萧仲夏,才不得不随兄蛰伏十年,未再入考场。

好在有贵人相助周旋,为他在离家不远的柳州县城谋得个主薄的差使。萧三爷虽是家中幼子,却因上面夭折两个,下面也去了两个,被他母亲赵氏视为命硬之人。索性把萧三爷一家全打发到柳州,来个眼不见心不烦。

每想到这些,萧三爷难免些许寒心和心酸,好在这样一来媳妇孩子热炕头,倒也和乐融融。尤其媳妇王氏虽然温柔贤惠,却因母亲不待见自己,连带对媳妇王氏也是淡淡的。出来后不用天天在婆婆面前立规矩,媳妇也自在轻松些。三爷就用这些安慰自己。

再有王氏肚皮争气,给赵氏老太太连生两个大孙子。萧霖是老太太的长孙,更成了老太太的心头肉。哪怕后来又得了三个孙子,也没人能取代萧霖在老太太心中的地位。所以萧霖有一半时间是在萧家老宅,替父母在老太太膝下尽孝。否则在古代,像王氏这样,不用时时在婆婆跟前伺候的媳妇可不多见。

也许是天性,也许有环境使然,萧霖才八岁就温润守礼,斯斯文文,不仅颇有长子长孙范儿,还继承了他爹惊人的读书天赋。

去岁萧霖到应天府的大伯家贺喜时,曾偶遇一大儒,赞其有状元之资。这更是让赵老太太欣喜若狂。越发爱如眼珠子,特意请了个秀才专门教长孙,连带对三房子媳也好了许多。

与已见翩翩少年郎气质的萧霖相比,行二的萧霆就完全是符合这个年龄的熊孩子了,虎头虎脑,淘气闯祸,喜好舞枪弄棒。

不过自从有了妹妹,介熊孩子一反常态,对妹妹稀罕的不行,虽然看到香香软软的妹妹有时难免手欠,可对妹妹无条件的疼爱,让他沿妹控这条路一直走到黑。

要说萧霖是赵氏老太太的心头肉,那老来女萧季薇便是她的掌中宝。看她名字就可见一斑,居然从了三个哥哥的排行。萧季薇年方十四,相貌不错,心灵手巧。但是娇女多泼辣,她嘴上功夫颇为不俗,三个嫂子都避其锋芒。因为是萧家老两口的宝贝,唯恐委屈了她去,至今尚未订亲。

不过这些暂时都不关萧姝的事,伦家还是个吃奶的小娃娃。她除了吃喝拉撒,还时不时吐吐泡泡,微微笑笑,挠挠小爪子,蹬蹬小肥腿彩衣娱亲;

或是眨巴着大眼睛的对小正太长兄卖萌,听他又给自己鼓捣来啥好东西,偶尔担心一下下他会不会因此破产;

和熊孩子二哥单方斗斗法,赶上哪天心情不好,看他一来,老远就陷害性假哭。等看到他被父母教训,他还冲自己憨憨的笑,又感觉有点小惭愧。

比之萧姝快乐的享受婴儿生活,李佑熙可把皇宫搅得鸡飞狗跳,连他自己也是水深火热。为了能看一眼那个刚出生的小丫头,他是绞尽脑汁,打滚放泼,无所不能啊!

据前世经验,李佑熙知道太子哥哥每隔一年都会去顺天府,祭奠葬在那里早逝的母后。母后出生于顺天府,临终遗言恳请魂归故里。

如果今年他能与太子哥哥同行,一来,祭拜母后;二来,顺天府离小丫头家乡永平府特别近,到时候他肯定有机会见到她。即使不能一面定乾坤,至少在她面前刷刷存在感。所以他必须说服父兄,让他随太子哥哥前去。

话说他心里的小丫头还是不足周岁的小奶娃,七皇子你肿么定乾坤或刷刷存在捏?

李佑熙母后是生他时难产而亡,即使重生几世,李佑熙也未曾谋面。每思及此,骄傲坚毅如他也忍不住红了眼眶。

前几世,他父皇睹他思故人,见到幼子李佑熙就想到早逝的爱妻,所以对李佑熙总是淡淡。当然也有些刻意为之,因为先皇后的难产就有宫里争斗谋害,父皇怕对他太偏爱,也会给他招祸。万一保护不到,他老人家承受不了再次的失去。

重生后的李佑熙,不想再和父皇彼此被迫疏离,他有自信保护自己,享受父爱。当然更享受太子哥哥不次于父爱的长兄之爱。几世他都让皇兄操碎了心,今生定让他看自己幸福。

不过父兄要看到他将来的幸福,就得忍受他现在的胡搅蛮缠。

于是堂堂的一国之君承乾帝,被皇幼子老七吓得下朝后还不断招大臣来御书房,美其名曰是和臣下商量国事。不到老七睡下,他都不敢出御书房。

好在老七虽然才五岁,却知道国事重要,从不到御书房捣乱。否则他都不知道藏哪里了。幼子的缠功十分了得。承乾帝表示他不服不行。

皇帝老爹还有个御书房的避风港,太子李佑昭就苦逼了,被弟弟撵得跟条狗一样,在皇宫里东躲西藏。

他不敢看弟弟水汪汪的眼睛,谴责的小眼神:太子哥哥!你都不爱我了!

太子神会:如果你要的爱,就是让我带你去那么远的顺天府,那我是有点不爱你,关键是你那么小,千里迢迢,我真带你去才是不爱你呢!

小豆丁李佑熙双手捂耳:我不听!我不听!你就是不爱我!不让我去祭拜母后!

太子:苍天可鉴!不是这样的啊!

李佑熙眼神发狠:你不爱我,父皇也不爱我,母后也不要我,我出家去!

太子差点没跪了:小祖宗!你可别再来这一手了!

那年七弟落水醒来后,忽然动不动就打坐,偶尔还脱口而出几句经文!要知道当时他还个三岁的小娃娃,之前还有些话说不全呢。

父皇和他联手处理了所有嫌疑人,对知情者也封了口。又请来得道高僧了缘做法。终于让七弟恢复正常。一番折腾差点要了他和父皇的半条命。

不过高僧说了,七弟命里有三大劫,此一劫也,其他两劫如能顺利度过,就会一生平安康健,夫妻恩爱,子孙满堂。否则孤独终生,无子无妻,还终入佛门。

父皇和他倒不会迁怒了缘,他们既相信了缘的道行和品行,也确实觉得老七变得有点不同寻常。所以他们父子才坚决反对李佑熙远行,把他护得密不透风。专门给他配了好几个绝顶高手做护卫。

想到那几个护卫,太子又是一阵头疼,老七贴身留了两个人,分别起名:思一,念九。留在暗处的叫暗思,暗念。大家给说说,这是男人名么?!想起那四个平时绝顶镇定,一脸冷漠的高手,被这名字雷到扭曲的表情,太子不厚道的表示,他想笑到满地打滚。

现在老弟又放大招儿,太子恨不能大叫:父皇!快来!你儿子我一个人承受不来!

要说人不被逼急了,永远不知道自己有多大潜能,快被老弟逼疯的太子,终于灵光一现,想起了缘大师,当初是他治好了老七的出家病,现在再去求他不就得了?

了缘大师虽是灵隐寺主持,却不是云游就是闭关,极少有人能有幸和他见上一面。上次救七弟纯属机缘巧合,正赶上他云游回来。据说出了皇宫就又远行了,至今未归。

这样正好,到时候他就说,求了了缘大师算行程,大师却不在,就顺势往后拖,一直拖到老七忘了这事,他和父皇不就解脱了?

越想越是好主意!太子很没形象的一拍脑袋,开始套路他老弟。

李佑熙倒是认真的想了想,这个才五岁的小包子认真思考的样子,萌了太子一脸血,心道:我弟弟咋能这么可爱捏?!完全忘了之前自己被这个可爱的弟弟追得像条狗。

最后李佑熙同意了太子哥哥的建议,不过提出他要一起去灵隐寺,亲自和大师当面问。

只要弟弟不闹着去顺天府,这点要求太子是可以答应的,毕竟灵隐寺离京城才一天路程,多派人手应该万无一失。

果然李佑熙顺利去顺利回,连带解了皇帝和太子父子被缠撵的困境。不得不说李佑熙还真的和佛门有缘,太子前天得到的消息,了缘大师还在云游不知处。今天他七弟一到灵隐寺,了缘就鬼也似的冒出来。

第八十九章 静待花开 两年如期

太子之所以对了缘大师心有腹诽,还是因为他的宝贝弟弟。自从了缘大师那里回来,七弟确实不再闹着远行了,却又开始动不动就打坐。难不成要在皇宫带发修行?了缘那个老和尚是不是从中捣了什么鬼?

其实太子还真是冤枉了了缘大师,大师得知李佑熙的心思,只说了两句话,一,时机未到,恐生变数。二,命里有时终须有,静待花开。再问时却一言不发。

把个李佑熙暴躁的,扬言要烧了缘的禅房,了缘才不得已加了一句:两年后是个机缘。

李佑熙掰着手指头算了算,(没办法,一涉及到小丫头的事,他的脑子就进水)两年后,小丫头三岁,他七岁,那个姓杨的九岁。按前九世的经验来看,他们是在小丫头九岁前后第一次见。这样看来,他有六年的机会,就算等两年再见,也远远早于杨某人。

行!那我李佑熙就忍了这次。

然而李佑熙对高僧毫无敬畏感,居然威胁他:万一因为听从他的话,错过和自己所求的珍宝相遇,他就拉他一起下地狱!

对这个小屁孩如此蛮横无理的话,了缘大师面上毫无愠色,甚至眼含慈悲,口中念了句:阿弥陀佛!痴儿!痴儿!

李佑熙心思一动:莫非这老和尚真的法力无边?知道我的前尘往事?

李佑熙正想再多问几句,却见了缘忽然脸色苍白,虚弱的说:“施主!老衲已经泄露太多天机,合该受天谴,再与施主相见,恐在五年后,还望施主好自为之!多多保重!”说完踉踉跄跄回禅房。

李佑熙忙去搀扶他,也被他拒绝,其实李佑熙一个五岁孩童也扶不住他,一时心中很是愧悔。

所以李佑熙回到皇宫,就不由自主的打坐默默诵经,一为了缘大师祈福,二为平复自己不能立即去见小丫头的焦躁之情。

这些被他太子哥哥看到,于是了缘大师便悲催的背锅躺枪了。

几个月后,李佑熙眼泪汪汪送太子哥哥远行,千叮咛万嘱咐:下次去可不能忘了带他。

太子一脸黑线:两年后的事,现在提醒也太早了些!

远在永平府十里铺村的萧家,正在热闹闹过萧姝的周岁宴。已近年关,王氏带着孩子们回到萧家老宅。一来帮婆母二嫂忙年货,二来,也给宝贝闺女过周岁。

萧姝第一次见全了除大伯家外其他的萧家人,之前她的洗三、满月,其他萧家人都去过,可惜那时的萧姝不是暂时眼神不好,就是在呼呼大睡中。

萧家人相貌多数像赵氏老太太,比如,肤色偏深,淡眉单眼皮,个子不高。唯有眉眉亲爹随了萧老太爷,虽然也是单眼皮,却不仅肤白挺秀还仪表堂堂。尤其身材极好,宽肩长腿,身高将近现代的一米八,妥妥的大帅哥。

其余的萧家人连萧季薇和二房的两个孩子,都是单眼皮,个子不高。好在女孩子们的肤色都不黑。

二伯母薛氏也是单眼皮,个子却不矮,高且壮。整体还有点女生男相。因是赵老太太的远房外甥女,才有机会嫁到萧家。长相气质没啥出彩的,眉眉对她的初见印象很一般。

萧家的颜值担当全在三房,除了家主萧三爷,王氏相貌目前可说碾压所有人,肤白貌美,柳眉杏眼,身材苗条,气质婉约。无论前世还是今生,都把夫君迷得不要不要的。

最最值得王氏骄傲的是,她所生的长子萧霖,简直汇集王氏和三爷所有的精华,杏眼挺鼻,眉清目秀,小小年纪一股书卷气,将来定是个浊世佳公子。更何况他还有超群的读书天赋。怪不得赵老太太爱他如珍宝。

三房次子萧霆大排也行二,除了肤色略深,浓眉大眼,虎头虎脑,憨直可爱。以后一定是个英俊的棒小伙。

至于才周岁的眉眉,小模样初现,妥妥和她大哥一样,取爹娘之精华,玉雪可爱的小美人坯子。一笑,右颊上还有个美美的小梨涡。

赵老太太看到刚出生的四孙女时,就觉得这个孩子颇合自己眼缘,虽然她忌讳三儿子的命硬,心里也不得不承认,三房无论儿媳还是孙子孙女都特别招她喜欢,估计将来这三个孩子也都会是萧家最出息的。

因此这次回老宅,认认真真给眉眉过周岁,是赵氏老太太主动提出的,她的举动让萧三爷和王氏很是暖心,对母亲更是毕恭毕敬,孝顺有加。

萧家祖传惧内,上至萧姝去世的曾祖父母,中间祖父母,下到两个伯父加她爹,无一不是。具体情况可能有所不同,表现在内宅却都是夫人一人独大。否则当年张氏一个大家闺秀也不会下嫁萧伯春。就是看重了萧家这种清净的内宅。

萧家清净的内宅,也让宅斗渣渣萧姝大大松了一口气,要是前世的父母到了今生,中间加上个小妾啥的,首先就得恶心死她。再给她来几个庶出姐妹,整天勾心斗角,更是要了她的小命。要是那样,她非得把穿越大神骂死不可。还好,还好!

虽然祖母规矩严苛了些,对亲爹冷淡了些,大家族群居鸡毛蒜皮的事多了些,这都是人民内部矛盾,眉眉表示,天空飘过五个字:那都不是事儿!

初来乍到的萧姝不太懂行情,加上今生至亲骨肉和前世无差,所以乐观得过分了些,日后头疼的事也有不少。都是后话暂且不提。

现在还是小婴儿的眉眉,只负责用颜值和卖萌刷这个家的大boss祖父母的好感度,为父母加分。尤其是为了娘亲王氏,别看萧姝是穿越的,她可很清楚古代做人媳妇的不易,她得为娘亲提高附加分。以期让她在祖母跟前轻松点。

日子就在眉眉和父母兄长温馨日常,节假日回老宅刷祖父母的好感中飞快的度过,一晃两年过去,眉眉已经三岁,小嘴可以叭叭说甜言蜜语,小腿可以哒哒到处乱跑了。

同样的两年,李佑熙却度日如年,恨不得有功夫就数日子。堪堪才到,这下他可就满血复活了,大喇喇收拾行囊,准备随太子哥哥同行北上,咱要见念了九辈子的小丫头去喽!啦啦啦!种太阳!

太子见七弟兴头头的准备,糟心的不行。上次用了缘大师哄住了弟弟,这次他可没招儿了!据说了缘闭关了,五年后才能出来。这回可肿么办?

另一头皇帝也是愁啊!这两年他越来越把幼子稀罕到骨子里,绝对受不了他有半分闪失,顺天府千里迢迢的,万一宝贝儿子出了什么事还不坑死了他?

大齐最尊贵的两个男人,为他家不省心的小七一筹莫展时,闭关的了缘大师托人送来口信:随其自然,别居渡劫。

皇帝和太子面面相觑,思考商量好久,再看看他家小七那眼神贼亮,不容有变的兴奋劲儿。爷两一咬牙一跺脚:赌了!就让小七去!不信咱皇家贵胄怕什么牛鬼蛇神。

李佑熙可不知道他父兄的纠结,他心中的小人儿一直雀跃着一件事:我就要见到小丫头了!

大运河上的官船,一路畅通无阻,不到半月就能到顺天府最大的城市平京,元后的墓地就在附近。

路上李佑熙格外乖巧,再也没出什么幺蛾子。大多时候宅在自己的舱房,也不知道在鼓捣什么。淡的太子都有点不适应了。

有一次船经真定府码头时,太子欲访一个旧友,想带李佑熙上岸开开眼。却被人家毫不客气的拒绝。太子有点赌气的自己去了。

李佑熙这一反常态为哪般?小安子心里有话:小主子又抽疯了!

在小安子眼里,小主子这次犯病除了按惯例发呆、傻笑、神情怔忪外,还时不时一身一身的换不同的雪白衣袍,有一次居然还问他穿哪身比较好。

小安子看主子准备行囊时,带的几乎都是素白底色的衣服,明白有的是拜祭先皇后必须的着装。可他也暗暗嘀咕:祭奠完也得穿些别的颜色吧?小主子这个身份,这个年龄,黄的,红的等等华贵些都不为过,偏偏主子只好素白的。

最让小安子惊悚的是:才初春耶,小主子竟在手里拿一把象牙折扇!有时在手里把玩,有时看着扇子傻笑。

才十一岁的小安子觉得自己的小心脏有些受不住,他特想知道守着主子的那些暗卫是不是也像他这样脆弱。可惜他知道他们的存在,却几乎没怎么见过他们,更别说说话。

好不容易盼到太子回来,小安子偷偷松口气,在亲皇兄跟前小主子还是比较正常的。果然当太子和小主子说起他上岸访友的事,小主子一下子全神贯注、精神抖擞起来。

其实李佑熙开始还有些漫不经心的,当听太子哥哥说起他的旧友,才猛然想起,这个旧友就是杨慕白的亲舅程峰!

程峰手下一对姊妹花,就被杨慕白送给小丫头当护卫,明是保护她,其实还不是方便他暗渡陈仓?卑鄙!

一涉及杨慕白,李佑熙就炸毛。一想到这人霸占了他的小丫头,李佑熙就想斩草除根。

李佑熙心里恨得咬牙,强迫自己冷静,他得想法子把祸害消灭在萌芽状态。于是他仔仔细细向太子哥哥打探起来。

本来被忽然不黏自己的弟弟打击到的太子,看弟弟这么感兴趣,心情大好,忍不住卖起关子。用眼神得瑟:让你不跟我上岸,现在后悔了吧?

急着问情况的李佑熙,小脸一拉,那小眼神:而立之年的老男人,能不能不要这么幼稚?!

太子虽然不明白弟弟眼里确切话语,可那眼神传达的小蔑视还是很明朗的。不由笑骂:“小鬼头!真是前世欠你的!”

然后太子也不再卖关子,把他和程峰如何相识等情况简述了下,更极口夸赞程峰其人奇能。

李佑熙耷拉着眼皮子,他再忌讳和杨慕白有关的,也从心底承认他和他舅舅是国之栋梁。他不会为了自己的私心,毁了太子哥哥将来的肱骨之臣。

他李佑熙就算败了九世,也不会变成一个卑鄙小人,他要堂堂正正的得到属于自己的宝贝。不过用着计谋和策略还是必须的,否则他岂不是白白重活了八辈子?!

第九十章 金风玉露终相逢(上)

李佑熙暗暗筹划好后,施展迷兄大法,巧妙引太子想早早把程峰收为己用,并派他去秘密基地训练暗卫营。这样等于暂时与世隔绝的程峰,就没有机会给杨慕白提供那对双胞胎姐妹了。让杨慕白失去安插在小丫头身边的两个得力耳目。

同时李佑熙还向和太子哥哥提出要两个女护卫。太子对这个嫡亲弟弟向来有求必应。马上派人去训练营找,回头尽快送过来。

顺利达到目的的李佑熙心满意足的睡去了,一夜好梦。

太子和李佑熙一行顺利到达北都。在母后墓前祭奠时,李佑熙心绪纷纷:这是他重生几世里,来此缅怀母后最早的一次。里面长眠的女子,是世上他最亲的人,也是从未谋面的最生疏的人,连对她的思念都要全靠想象。

母后既幸运又悲哀。幸运的是她不仅母仪天下,还得到了一个皇帝的爱;悲哀的也正是她和爱人的身份,注定不能独享这份爱。还因此接连失去两个孩子,最后丢下最小的李佑熙香消玉殒。

李佑熙默默替母后祷告:来生能独拥爱人,享受子孙满堂的孝顺。同时他也暗暗发誓:绝不让自己爱的女子落到母后这样的结局。

哀伤中的太子终于注意到李佑熙,弟弟悲伤怔忪的样子让他很后悔,不该这么早带这么小的他来,早早体会世间最残酷的离别痛失之苦。

太子不知道自己才7岁的弟弟已经历了九世的锥心之痛。

正是太子的这份格外疼惜,让李佑熙事后能顺利说动他,带自己去永定府的柳州去逛逛。

与李佑熙就要达成心愿的狂喜相比,这时萧姝的心情就不那么好了。

清晨听到公鸡喔喔叫,萧姝醒来就想起,娘亲说今天爹爹沐休不回老宅,可以一家人出去逛逛,她的心情还是挺愉快的。

不等丫头如意进来帮忙,她自己就手脚麻利的穿戴好。只让很快进来的如意替她梳了个包包头。

萧家虽在乡下,却也是呼奴唤婢的,尤其三房主母王氏,虽然平时很低调,却是三个妯娌中最闷头发大财的。

这还得从王氏娘家说起,她娘家和萧家祖籍都在十里铺。你还别说,十里铺庙小供大神,一武一文起家的萧、王两家让这个小庄子远近闻名。

其中王氏曾祖曾官至高位,因被奸逆诬陷被罢官。从此对官场心灰意冷。举家退回祖籍不说,还只许子孙读书,却不许入仕。有才华的子孙考到举人便止步,然后做个名流或名师。

王氏亲爹王祥沣走的就是这个路子,中举后有了一定的社会地位和小特权,科举之路就此嘎然而止。然后或游山玩水,或舞文弄墨等等,甚至有一段时间还痴迷于易学,十里八村颇有些名气。

正因当年魔障于易学相面,王祥沣一眼相中当时才八岁的萧叔秋,称其有大才,前途不可限量。遂不顾夫人反对,给才三岁的老来女王氏做了个娃娃亲。

从武出身的萧家对书香门第本能的敬佩,听闻书香门第的王家有此意,自然惊喜万分,哪会有不同意的。就算后来萧老太爷出去为官,对这门亲家也没一丝怠慢。

年少小轻狂的萧三爷初见豆蔻王氏女,瞬间被套牢,在媳妇跟前一直老老实实到如今。

话再转回王家,王祥沣早年得一子一女,后因长期在外游历,年近四十才又得了王氏。

他的长子王伯君索性只中了个秀才,就结束了科举。因为有个常年不着家的老爹,王伯君早早就开始持家养家。

这样一来,他发现自己虽读书资质平平,却有异乎寻常的经商之才。一来二去王家几乎成了附近首富。

王祥沣虽饱读诗书却不迂腐,对唯一的儿子从事最底层行业,不支持也不反对,爱干嘛干嘛。

只是在宝贝小闺女王氏出嫁时,狠狠刮了儿子的一层皮,给闺女置备了丰厚到惊人嫁妆。(当然宠溺妹妹的王伯君不仅不心疼,自己还添加了不少)以至于王氏出嫁时十里红妆的盛况,事隔多年还有人津津乐道。

所以萧家三房能在永定府最肥的柳州县城,置办一套三进院,完全依赖王氏丰厚的嫁妆私产。家里有丫头仆妇也就平常了。

为此刚得知自家家境时,萧姝还小小得意了一下下:咱也是有钱人家的大小姐了耶!

今天专属她的丫头如意,还在没能及时给小小姐穿衣服的事上自责呢,有钱人家的大小姐眉眉,就跳跳的去了爹娘的屋子。如意顾不上想别的,赶紧追上。

不过在快到爹娘屋子时,萧姝又停下了脚步,她知道爹娘极恩爱,今天爹爹休沐,她这个时间来,没准就是扰人好梦,不如先去后院转转。

后院有厨房、花园、菜园,还有鸡舍什么的。萝莉身子成人魂的萧姝心想:得让厨房给爹娘多补补,没准还给她生个弟弟或妹妹,那她可有的玩了。话说弟弟妹妹是给你生来玩得?

刚到后院,猛的一物迎面“飞”了过来,吓了萧姝一跳。定睛一看原来是只大公鸡。紧随其后的如意马上冲到前面,一边护着萧姝,一边恶狠狠的赶鸡。

这只大公鸡是从隔壁鸡舍飞过来的,人家清晨打鸣,声音高亢嘹亮,还雄赳赳的站在高处一览众山小,颇得了几只异性的爱慕。得意之际瞬觉自己变成了凤凰。这不,直接从高处潇洒的飞了下来。毕竟人家也有翅膀不是。

然它正牛逼着呢,眉眉主仆却让它在众“爱妃”面前大失脸面。假凤凰心里很是不忿。可是前面的如意是个十岁的大孩子,它有点hold不住。至于后面那个没有三块豆腐高的……嘿嘿!

萧姝有点惊诧,那只大公鸡虽然被如意轰开些,却并没跑远。反而站在不远处,歪着脖子,用小眼睛斜着她。

这让萧姝居然怪异的觉得它对自己似乎不怀好意?!

萧姝心道:你个光吃不下蛋的家伙,牛什么牛?刚才还吓姑奶奶一跳。

于是刚才还是成人魂的萧姝瞬间切换到稚童,双手叉腰,也瞪着它。还让如意闪开,别挡她视线。见如意不情愿,萧姝还瞪她。

如意只好闪开些,但还是万分警惕的护在她身边。

这样一小豆丁一“假凤凰”,人眼瞪鸡眼,互相眼风较劲。过了一忽儿,萧姝先觉的没意思了,于是决定扬长而去。

如意终于松了一口气!小小姐好怪异啊!平时乖巧可爱,今天肿么会和一只公鸡置气呢?

哪知主仆刚转身,忽的一声,当!眉眉的小胖腿就被狠狠啄了一口。

md!明明还离那么远,怎地这么快?难道它飞过来的?可不就是飞过来的,人家有翅膀么!

幸亏已经是十一月,萧姝穿的衣服不少,否则还得啄出血。饶是这样也让她疼的一激灵,接着被啄的小腿肚子有点火辣辣。

如意惊叫一声,疯了似的去踢打那只鸡。

萧姝彻底怒了,叮咚!所有智商全部下线。趁如意追打那只鸡,她寻到一根粗树枝,大喊:如意闪开!然后勇猛的冲过去,要抽打那只作死的大公鸡。完全忘了自己比那只假凤凰高不了多少。

如意被自家小小姐的举动吓得差点摔个嘴啃地,再也顾不得追鸡,而是转而拦着自家小姐。阿弥陀佛!之前万幸是从身后被偷袭,现在面对面,万一伤了小小姐的眼睛,她就算万死也弥补不了的。

萧姝还恼她呢:“你干嘛拦我?”

如意,咕咚!就给她跪下了!

还没等如意张嘴,一阵有点儿尖的嘎嘎大笑传了过来。主仆转头一看,萧三爷正扶着王氏急急赶来,而他们身后的熊孩子萧霆正笑得抱着肚子,眼看就要在地上打滚。

叮咚!萧姝的成人智商终于上了线,霎时明白自己刚才干了件多蠢的事,更丢人的是,还被人围了观。

萧姝的包子脸立即涨得通红,羞愤欲死的情绪,因着她二哥个熊孩子直直笑到喘不上气,而节节攀升。

这时三爷夫妻已经奔到她的近前,急忙对她安慰询问。在王氏的催促下,三爷把她抱起来,赶回屋子察看腿伤。

整个过程中,萧姝始终紧闭着嘴,粉团小脸都有些紫涨,瞪着她二哥,眼里蓄满了泪。之所以没落下来,实在是觉得哭了更没脸。

把个王氏心疼的,在经过次子时,把他从地上揪起来,为闺女出气似的捶了他两下。

萧霆满不在乎,笑嘻嘻的屁颠颠跟上。

到了屋里,夫妻忙着给闺女检查,还好,没有破皮流血,只有个小紫印子。用药酒擦了擦,就无甚大碍了。

王氏还在心疼闺女,怕她被吓到,嘴里温声细语的安慰。

这时松了口气的萧三爷终于忍不住笑起来,笑慰爱妻:“娘子放心吧!你看刚才咱闺女多勇敢!肯定是个胆大的!”

他的话音刚落,萧霆那还略带童音的尖声笑又响了起来。

羞愤的眉眉,眼里的泪水终于噼里啪啦掉下了来。二哥不厚道,老爹也靠不住,幸亏大哥没在,否则没准也会一起笑话自己。

她一头扎在王氏怀里,老娘!闺女就剩您一个靠得住的了!

王氏美目含嗔瞪了夫君和儿子一眼,然后赶紧柔声细语的哄闺女。

从一看到小闺女(妹妹)掉泪,父子俩就傻眼了,那里还禁得住娘子(娘亲)这一瞪?爷两轮番对眉眉又哄又劝,各种道歉和发誓,还外带许各种愿。

眉眉只埋在娘亲怀里不理他们,在萧霆说马上出去宰了那只公鸡给她出气时,才闷声哭音的嚷:“我不要!我不要!”

没辙的萧霆搔搔脑袋,和另一个“罪魁祸首”萧三爷面面相觑,悔得肠子都绿了。王氏为了给闺女遮脸平气,对着他俩啐道:“活该!”

不知最后萧氏父子是怎么哄好闺女(妹妹)的,反正当李佑熙在柳州最繁华的街头与他们相遇时,他念了九世的小丫头正趴在她爹的肩头,虽然还嘟着小嘴做不高兴状,但看向为她肩扛手提着大包小包的二哥,眼里已是满满的笑意,

虽然街上人头攒动,虽然小丫头还是个三岁孩童,李佑熙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他的心仿佛被一只巨手狠狠的攥紧,疼的他有些眩晕。他死死咬着牙,不敢眨眼的盯着她。

似有察觉,小冤家忽然转头向他望来,玉雪可爱的粉团脸,长长的睫毛微微上卷,大大的杏眼里仿佛盛放着两颗晶亮的黑水银珠儿,凝神时里面也似有波光粼粼。花瓣般的小嘴微微张来,加上微微睁大的明眸,似乎很是惊讶的样子。

攥着李佑熙的那只巨手,这时仿佛要把他的心揪出来,然后奉到她的面前,告诉她:这,就是等了你九世的那颗心,只为今生的金风玉露一相逢。

第九十一章 金风玉露终相逢(下)

萧姝几乎把她爹的荷包血拼干净,奴役二哥当拎包跟班,才把先前丢丑的羞恼将将扫干净。

正矫情着呢,萧姝忽觉有道目光盯视,转头一看,老天!身后居然跟着这么一个漂亮的小正太!当真眉目如画,齿白唇红,却无一丝女孩气。长眉斜飞隐着几分英气,桃花眼微挑透着一丝矜贵。这么小就这么祸水!长大以后是不是要看杀卫玠?

花痴中的眉眉忙用手掩口,怕不小心流出口水。先前在家和鸡斗气就很丢人了,可不能再到外面现眼了。

谁知原先盯着她看的小正太,与她对视片刻,猛然满眼泪水。眉眉歪楼了:难道自己刚才花痴得太明显,让他以为看到傻丫头而吓到了?

想到这,萧姝忙不迭藏回爹爹的怀里。心里别提多别扭了,在美色面前没面子比在父兄面前没面子更没面子。

萧三爷见闺女不再搂着他脖子四处看,以为她逛累了,提议去茶楼休息一会儿,兄妹都挺赞同。于是父子三人走向附近一个大茶楼。

萧姝忍不住悄悄从爹爹肩头冒出头,又看了一眼那个漂亮小男孩儿。见他还是直直跟着盯着她,身边有个贵气青年正在低声和他说着什么。

先前太子见弟弟追着一个被父亲抱着的漂亮小女孩,认为他是小孩心性想找玩伴。不想两个小孩一对眼,他的宝贝弟弟居然要哭了!

这是什么情况?那小丫头是个小妖女不成?太子做了个手势,有暗卫悄悄跟上了萧家三口。然后太子又赶紧低声询问李佑熙。

李佑熙这时才从和小丫头历经九世,再次重逢的激动狂喜中略略清醒了些。对太子哥哥的询问,他只掩饰的说是想父皇了。

太子恍然:对啊!刚才那个小女孩一看就是被父兄极娇宠的。弟弟看到她难免想到他自己,他也是被父兄娇宠滴!不过现在弟弟身边只有自己这个皇兄,父皇远在京城,恐是一时被别人比的不开心了。

唉!没办法!小孩子就是小孩子,现在只好自己这个当皇兄的身兼两职,多多安慰呵护吧!

于是当李佑熙提出也要去茶楼时,太子毫不迟疑的答应了。

到了茶楼,被店小二客气的告知雅座已满。太子想换下一家,李佑熙却非要在这家。太子是不可能以皇室之尊贵坐大堂的,对弟弟的坚持有些为难。

店小二何等眼毒,早就看出太子这一行人非富即贵,极想留下贵客。赶紧殷勤建议:“贵人有所不知,小店的雅间极宽敞,中间放一屏风,分放两桌也使得。贵人如不嫌弃,小人去问问,有没有客人愿和贵人共室?”

没等太子出言,李佑熙不顾礼仪的插嘴:“刚才进去的那父子三人也在雅间么?如在,问问他们即可!”

店小二答是在雅间,眼睛却看向太子,毕竟李佑熙是个小孩,这群人里,明显以太子为尊。

太子心中暗笑,宝贝弟弟这是和那小女孩杠上了。遂也没说话,微笑示意小二照办。

小二忙行礼而去,一个暗卫也伏在太子耳边低语几句。太子挑挑眉微点了下头。

一会儿小二满面春风过来,说是和先前的客人说妥了,各位请!

李佑熙心里砰砰鹿跳:果真今生有缘,初见如此巧合,第一次相处居然也来得如此快,真是天助我也。

看着弟弟满脸掩不住的雀跃,太子殿下有点歪楼了:莫非弟弟有点慕少艾?念头刚闪,差点要抽自己,且不说弟弟才7岁,对方还是个乳臭未干的奶娃娃。

其实太子殿下,您这真不是异想天开,而是真相了!

太子兄弟两明面上只带了两个随从,暗处保卫就无数了。

到了雅间,里面的屏风等正在摆放。先进来的萧三爷和太子互相客气的打招呼。李佑熙只管盯着那个小丫头。

眉眉正跟已经和好的二哥嘁嘁喳喳的说话,还一起摆弄刚买的东西。一抬头又看到那个看着她哭的漂亮小正太。心道:怎的又追过来,莫非刚才没哭够?

萧霆也看到那个死盯着他妹妹的臭小子,大眼一瞪:看你妹啊!这是我妹!

没几个人注意到三个小孩打眉眼官司,两个年龄相仿的大人却在彼此客套中,甚觉投缘。反正两拨人主子都不多,下人只在一边伺候,索性坐到一桌。

这下李佑熙可以更名正言顺的继续盯人了。

萧霆怒了:爹爹!你这是引狼入室!

萧姝微微皱眉:从铜镜里看过自己的模样,绝对可爱萝莉一枚,这个小子这么死盯,不会是因为自己丑出天际的吧?难道被姐迷住了?

不得不说胎穿让萧姝的智商在成人和稚童之间来回切换,弄得她有些混乱,时不时就在不该下线的时候下线。

太子也差觉出自己弟弟的失常,以为弟弟还在想父皇,赶紧迁移一下他的注意力。给萧三爷介绍李佑熙。

李佑熙又清醒了:现在不能死盯小丫头,是难得的刷未来老丈人好感的机会。于是彬彬有礼的给萧三爷行礼问好。

果然是皇家出品,行为礼仪不同凡响,那种深入骨子的高贵优雅是旁人永远不可及的。

太子的天生威仪贵气,且谈吐不俗,本就让萧三爷本心生敬仰,又看到比次子还小的李佑熙也是如此气度不凡,更是诧异。心里暗忖这兄弟两绝对不是所谓的江南富商。

萧三爷也忙把自己的次子和幼女介绍给太子兄弟。相对萧家人绝对的实诚,太子兄弟则隐瞒了身份,只说姓李,江南经商,来此给母亲扫墓。

小二上来茶点,两个大人边喝边聊,越聊越投机。三爷对太子的佩服不提,就说太子,他对萧三爷起了爱才之心,听萧三爷言谈,太子不住暗暗点头:此人大才,可堪大用。含蓄询问萧三爷为何不继续参加科举。

萧三爷当然不会说是因为不能越过二哥而避嫌。只说自己读书火候不到。

太子何等聪颖,知其必有猫腻,只不便多问。等后来听了暗卫的汇报,更是对萧三爷的人品性情高看一眼。欲把他收为己用。

另一边三个小孩,其实就萧霆是货真价实的小鬼,剩下两个一个穿越,一个重生,都是累世老鬼。所以情况就有些复杂了。

李佑熙成功的刷了萧三爷的好感度,又想如法炮制刷萧霆和小丫头的好感度,结果皆碰壁。

对妹控萧霆而言,这小子小小年纪死盯自家妹妹,妥妥的小登徒子。然又在自己爹爹面前装斯文,果断的判定为小伪君子。

萧姝正拿一个生肖扇坠和二哥得瑟,就被李佑熙一行插进来,说实话颜控萧姝对李佑熙还是很流口水的。不过闷骚型的她一般不会主动,只是内心戏超丰富而已。打完招呼见过礼,她也不和对方搭讪,继续把玩她那个新买的生肖扇坠。

见眉眉对那个漂亮的小男孩并没有特殊热情,妹控萧霆心情好好,也不搭理李佑熙,而是夸起眉眉手里的扇坠。

扇坠上面的生肖是龙型,雕刻得比较抽象但很可爱。龙纹为皇家专用,他人不敢随便刻画和使用。萧姝的小姑姑萧季薇属龙,故原打算送她的。

萧姝正和二哥聊的开心,偶一眼撇见李佑熙看着她手里的东西眼神贼亮亮的。

原来李佑熙也属龙。前几世他从未得到眉眉任何东西。今世一看到这个和自己有关的,尤其还是小丫头的东西,他便想占为己有。也就丝毫不掩饰自己欲染指之心。

见他目光灼灼的小贼样儿,和刚才对爹爹一派彬彬有礼的小贵公子画风大相径庭,眉眉忽起了捉弄之心。

她看向李佑熙,举起手里的扇坠,笑嘻嘻问他:“这个好不好看?”

今生小丫头第一次主动和他说话,李佑熙激动的如小鸡啄米般猛点头。

一旁的太子正扫到他弟弟的失态,有点心塞:我说亲弟呀!皇宫什么宝贝没见过,至于对这个根本不起眼的小东西,露出这么没出息的样儿?忍不住轻咳一声。

这时眉眉又问李佑熙:“你喜欢这个么?”

李佑熙原是差点没欢喜的蹦起来,然后想连声说喜欢。恰巧听到太子提醒的咳声,马上咽下本欲脱口而出的,还收敛了不少之前雀跃的表情。

是啊!初次见面可不能这么没出息,小丫头的脾气没有比他再清楚的,上来就粘糊肯定没好果子吃。所以李佑熙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表情,恢复了小王子原有的优雅。

这才回答眉眉的话,没有直接说喜欢,而是浅笑得体的答:“这个很不错!”

萧姝可不是个真正的三岁孩童,怎么看不出他和太子的那一出,看他瞬息就变,小大人般的装斯文,简直萌萌哒的搞笑。心里闷笑不已的萧姝越发想逗弄他一下。

于是再次“无邪”的引逗他:“你想要么?”

这次李佑熙可不管太子哥哥的任何明示暗示了,欣喜自己终于要得到小丫头的东西了!于是又猛点头。

看小正太眼神晶亮和欣喜异常的样子,眉眉心一软,有些不忍心捉弄他了。

这时萧霆不干了!眉眉!咱们说好的不理这个小登徒子的!肿么还要给他东西?眉眉都没说给我什么呢,凭啥便宜这个小伪君子?!

于是熊孩子萧霆很没礼貌接口:“想要也不给你!”

萧三爷也注意到了三个孩子的互动,为自己次子的熊很是抚额,正想呵斥他几句,一旁李佑熙的跟班也要斥他大不敬,都被太子用手势制止住。太子恶俗趣的想看看这三个小孩子会不会打起来。

三爷也就没再开口,他也想看看自己闺女往下怎么处理。

本来已心生不忍的眉眉被萧霆这一打岔,也只好顺原思路了。

她娇娇软软的童音:“你要是想要,让你的兄长也给你买一个吧!”

为了安慰有些炸毛的二哥,也继续给李佑熙台阶,她接着说:“这是我爹爹给我买的,二哥又替我拿了半天,不好再给你,不过我可以告诉你卖这个的店铺,你就可以很快也买到了啊!”

两个大人齐齐松口气:孩童们的战争化解于初始。我家(他家)闺女小小年纪真真不同凡响。

萧霆也挺满意,也就不再犯熊脾气。

萧姝也有点自得自己处理的不错,完全忘了这事儿原是由她挑起的。

唯有李佑熙面上乖乖应承,心里却有些微失望:小丫头这么大点儿就这么鬼机灵!得她点东西怎么这么难?

后又觉一丝甜蜜:他看得出她的狡黠和心软,顽皮和善良,还有她的很多面,这样的她除了历经好几辈子的他,没有人更清楚,这么丰富多彩的她值得他等了九世。

第九十二章 不是冤家不聚头(上)

一场小小较量过后,三个小孩又恢复友好氛围。萧姝现在毕竟还是个幼童之身,随父兄逛了大半天,这时觉得有些困倦。

妹控萧霆一直给妹妹递茶喂点心,马上发现她的困意,才九岁的小伙子把自己的小肩膀借给妹妹,眉眉半偎在二哥怀里打瞌睡。

一旁的李佑熙也早就发现小丫头的困意,可惜她那从小就比同龄人粗壮的二哥已经做了名正言顺的护花使者。

虽然知道二人是亲兄妹,还都是孩童,两人相依相偎的样子还是把李佑熙刺激的不轻,看得他刺心红眼。

萧霆得意的瞟了他一眼,赤果果的嚣张显摆。更让李佑熙炸毛!等了九世他好不容易赶到杨慕白前面,与小丫头相遇。为毛还有个黑小子在他前面“秀”?对啊!几世这小子都是杨慕白铁杆哥们,果然天生和他作对!

可怜的李佑熙!虽然是个重生几世的老鬼,可惜每世的情丝都系于一人,还皆未结果。所以再次面对情感依然是个毛头小子。

和太子谈兴正浓的萧三爷也注意到小闺女的情况,忙向太子告罪欲辞。并坚持尽地主之谊请这顿茶钱。

太子性子洒脱也没固辞,相约有缘再见。

萧三爷本性情中人,遇到脾性相投的特别好客,思忖太子及其弟均非等闲之辈,贸然相邀恐有唐突。遂告之自家所在,诚意相请他日有缘路过,必备好茶相待。

太子自然欣然应诺。李佑熙却有些傻眼:这还没和小丫头正经说几句话呢,就要分手了?这一分手也不知何时再见。他慌乱不舍的看看小丫头,再看看太子哥哥。

对亲弟的小眼神,太子向来没有太大抵抗力。于是暗暗思量要不要在这里多待一天。

萧三爷不知这弟兄两的心思,抱着已经昏昏欲睡的小闺女,与二人告辞。带着萧霆离开。

李佑熙差点没跟着追出去,还是充当跟班的念九拉住了他。

没等他对太子哥哥开口,太子自动举手投降:先在萧家附近找个好些的客栈住下,如何?

听到这话,李佑熙那紧绷的小脸才舒展开些。见此太子殿下不由的松了一口气:幸亏自己反应快!否则……

虽然太子遂了李佑熙的心思,可多数时间他还是闷闷不乐的。历经这么多世,他只知道傻傻的爱和付出,并没有货真价实的和小丫头在一起生活过。有些关系和问题他依旧不怎么会应对。

比如今天对萧霆的挑衅,他就没能很好的应对。他知道小丫头对她的家人有多看重,是个极重亲情的。爱屋及乌,他也不会对她的亲人差。只是看着他心中念念几辈子的女孩,对他如同陌生人,眼里心里一点都没有他。还和她哥哥那般亲昵,他,实在受不了!

他得好好想个办法,让小丫头眼里心里只有他一个,把她哥哥丢一边。

已经安排好了食宿,太子殿下发现李佑熙的情绪还是不高,似乎一直心不在焉的想什么。难道又是想父皇了?话说想父皇不该即刻启程回京城么?怎的宝贝弟弟反而大有赖在这里不走的意思?

操心的太子殿下不得不委婉的打探一番,李佑熙略略犹豫了下,还是开口问了太子:“假如我很想和一个人玩,可她的哥哥不让,我该怎么办?”

太子殿下差点被自己口水呛到,猛咳几下掩饰了闷笑。看七弟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原不过是为想独占一个小女孩一起玩耍的权利。唉!饶是七弟平时一副小大人的样子,内里还是个七岁孩童,就这点事儿看把他愁的。

太子忍不住又咳咳咳,李佑熙不高兴的:“想笑就笑!不用咳了!”

太子马上严肃脸,一本正经的:“大胆!谁家刁民竟如此不知好歹?能和尊贵的七皇子玩,是她天大的荣幸,那个有眼不识金镶玉的兄长真该……”

李佑熙哼了声:“假如有人想和我玩,又慑于皇兄威仪,我是不顾皇兄护我之心,还是舍其他人对我友好之意?”

太子殿下惊呆了,他没想到七弟小小年纪言思如此缜密。也不再把他的话当小儿语,正色道:“骨肉之情乃天伦,岂能不顾?然,处世之道不弃善意也!”

李佑熙抬眼:“现在又当如何?”

太子略一沉吟,才笑道:“可对其兄长示好接近,比如投其所好,让他知你对他亲人的善意。然而最应该让你心悦之人知你善意,如此她定会从中调和,不会让你和其兄长相拗日久!”

开始李佑熙极其认真的听着太子的金玉良言,但听到“心悦之人”时,一下被戳中心思,霎时小脸爆红。把太子逗的哈哈大笑。

李佑熙也顾不得细琢磨刚才的话,在无良哥哥的大笑中落荒而逃。

躺到床上,李佑熙把太子哥哥的话反复琢磨了几百遍,悟出不少,也在心中暗暗有了一番筹划。

当然他更把太子哥哥说的那句心悦之人反复咀嚼上千遍,越嚼越甜蜜。今生他终于不再是小丫头的过客,他要参与到她的世界,不!是让她进入自己的人生。

可惜现在他的心悦之人还是个三岁奶娃,话说七皇子你现在也不过是七岁孩童。咳咳!现在还是先洗洗睡吧!

第二天,李佑熙没闹着去找萧家小丫头,又在柳州县城到处逛了逛,晚上却忽然呕吐头晕发起热。

太子急忙遣人招来随行太医,竟是查不出病因。急得太子团团转。又在当地找了几个大夫,更是没结果。

一来二去拖了一天一夜,热稍微退了些,可是一直头晕恶心进不了食。太子都要急疯了。

再加上不说医药条件,就说客栈食宿条件再好,也比不得自家。然七弟这个情况还不适合车马劳顿。

正愁着呢,萧三爷来访。原来他偶遇出去给李佑熙抓药的念九,认出是那天在茶楼遇到的那兄弟两的下人之一。问明情况特来问候。

一番问候后,萧三爷力邀太子带李佑熙去他府上养病。暗卫早把萧家情况汇报给了太子,本来太子为了弟弟能好好养病,想不惜暴露身份去柳州知县府。现在有萧三爷送上门,倒是比以前计划的好些。萧府条件不错,还不用暴露身份多惹事端,所以就痛快的答应了。

谁也没看到躺在床上的李佑熙悄悄松了口气。

等他们一行到了萧府时,早有下人提前知会了王氏夫人。王氏麻利的指挥下人收拾出一个极精致的小院,这原是王氏打算等萧姝再大些给她的。

安顿好太子一行,王氏亲自来探视李佑熙,不过出于怕过病气给两个孩子,并没让眉眉和萧霆过来。

没看到小丫头让李佑熙有些许失望。不过他很快振作起来,努力在王氏面前刷好感度。

当王氏看到这个漂亮的小男孩,心里忍不住暗赞,单论外貌比她一直引以为傲的长子还出色两分。虽然病中却异常乖巧,更是惹人怜惜,不由让王氏的母性大发。

王氏对李佑熙柔声安慰不说,还亲自给他拭汗喂水。让李佑熙历经九世终于体会到久违或者说从未体会过母爱。

当王氏温柔的摸李佑熙额头试热度时,他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泪眼朦胧里,他竟轻轻唤了声:“娘!”

王氏一愣,瞬间明白这是病中孩子的本能,对母亲格外的依赖。于是温柔的给他拭拭泪,温婉一笑:“乖!想吃什么就和伯娘说!”

李佑熙哽咽着就像对自己的母亲撒娇:“我要喝红糖姜水!要伯娘你亲手煮的!”

王氏笑容更盛,柔声:“这有什么难的,你略等下,我这就去煮!”

安抚好李佑熙,王氏一腔慈母心,竟然真的亲自动手去煮红糖姜水。

得知弟弟的“无礼”要求,太子殿下也是很心酸的,暗卫一字不差的汇报,让他知道弟弟这是想母后了。和他相比,七弟从未享受过一天母爱,真真可怜至极。唉!果然他和萧家王氏有缘,就让他肆意一次吧!

事实证明李佑熙真的和萧家王氏有缘,喝完她亲手煮的红糖姜水,连太医都没能根治的病,居然神奇的好了大半!

不到一天,李佑熙就闹着下床出去玩。最后太子不得不厚着脸皮,派人去求王氏,能不能让贵家小公子和小小姐陪他弟弟一会儿。特意强调他弟弟这病不过病气。

王氏已经得知那个病中的小男孩早就没了亲娘,怜惜之心更盛。再说萧三爷把一行人带过来时,特意悄悄嘱咐她这两个恐是贵人,定要用心招待。所以对太子的请求也没迟疑,就带萧霆和眉眉过去了。

萧霆兄妹也得知茶楼遇到的那兄弟两居然在他们家养病呢。

萧霆腹诽:小伪君子一定是装病!

他不知道,他口中的小伪君子这次不仅要和他抢妹妹,还要抢他娘亲呢!

萧姝内里毕竟有个成人魂,在线时还是挺靠谱的。她觉得这里定有猫腻,爹爹虽然好客,可绝不是烂好人,非君子知己不交。她娘也不会这么亲力亲为。到时候她得好好观察下,这两个人到底什么来路。

李佑熙不知道,他极力想交好的两人都对他起了戒备,以后的日子,还有点不是冤家不聚头的滋味。

第九十三章 不是冤家不聚头(下)

王氏带着儿女到了李佑熙暂居的小院,见他已经急不可耐的迎到房门口。王氏忙不迭的让他躺回去,那个紧张劲儿,不知道的还以为李佑熙是她亲生的。

眉眉和萧霆对视一眼,这是什么情况?这小子才来一天,就把她家娘亲搞定了?

等把李佑熙安顿到床上躺好,王氏还不停的嘘寒问暖。

眉眉和萧霆再次面面相觑:有种失宠的赶脚。

李佑熙一边很享受王氏母亲般的关爱,一边时不时看向眉眉,想和她说说话。

萧霆把眉眉拉到自己身后,瞪了李佑熙一眼:小登徒子!

傲气几辈子的皇子李佑熙,这时才体会了人在屋檐下的感觉,不过为了小丫头,这些都不算什么。于是李佑熙一边乖巧的回答王氏的询问,一边对着萧霆和眉眉友好的微笑。

王氏很快发现这一点,不由笑道:“看我,都忘了小孩子最恋小伙伴了!你们之前已在茶楼见过,定是玩得更开心,没准你的病就好彻底了呢!”

遂叫过萧霆兄妹,嘱咐他们一起好好玩,别累到李小公子。

李佑熙忙道:“伯娘只管叫我小七,我在众兄弟里行七。”

王氏笑应好。又殷殷嘱咐几句萧霆带好弟弟妹妹,还命几个贴身伺候的人好好照看三个孩子,然后才离开忙自己的事情去。

王氏一走,李佑熙主动出击,初见他只顾激动死盯人,都没和小丫头好好说几句话。现在可不能再错过。

于是李佑熙对着萧霆实际问眉眉:“上次在茶楼得知霆二哥的名字,却不知妹妹怎么称呼?”

没等眉眉搭言,一副大哥气势的萧霆接口:“女孩家的闺名怎能随便对外男泄露?你就称她萧四姑娘吧!”还在心里补了一句:连妹妹都不能称呼,我妹妹也是你能随便叫妹妹的?

一席话让眉眉和李佑熙都是一头黑线。萧霆口里的女孩家才3岁,那个被他称外男的不过7岁!本朝男女大防本就不那么严苛,妹控萧霆你啥时候成了卫道士?

眉眉看着一本正经说这些话的二哥,觉得又可爱又搞笑。忍不住抿嘴偷笑。

李佑熙虽然被萧霆噎了一下,但看到小丫头低头抿嘴笑出的小梨涡,心里不由一痒,特别想戳上一下,不由脸上也跟着盈满笑意。

本来张口就一剑封喉的萧霆挺得意,可马上见李家小子一点没老实,还色咪咪看着他老妹笑。气的他又想出手。

李佑熙没再给他机会,语气特别诚恳的:“虽是小七来府叨扰,可伯娘待我如亲子,唤我小七。还让我唤霆二哥,若我却称妹妹为萧四姑娘,如此生分,岂不是有辜负了伯娘的深情厚意?小七可不能做这样无情无义的事!”

这次换萧霆和眉眉噎住了。

萧霆:这小子挺能掰啊!一个称呼而已,就能上升到无情无义。

萧姝心里疑惑:这个小屁孩说话如此条理清楚,简直是太成熟了!这种歪理张嘴就来,不会也是穿越的吧?

她抬眼认真打量着李佑熙,见他因病有些消瘦发白的小脸,确实我见犹怜,怪不得娘亲那么疼他。

此时他虽然对付的是她哥,漂亮的桃花眼看向的却是自己。目光专注纯净,对着她微笑的样子,让她内里怪阿姨的老心脏一下子软软的。

对于颜值高的小正太,盈眉失去了免疫力,一时忘了曾有的戒备和猜疑。也回他一笑:“那你就叫我眉眉好了!”

李佑熙眼睛霎时亮的惊人,几世里他曾在心里和梦里叫过无数遍这个名字,直到今生才有资格名正言顺的当面唤出,他有些急切的:“眉眉!眉眉!”

萧姝觉得自己神经过敏了,要不怎么会在小屁孩的这两声呼唤中觉出好多好深的情意?余光中扫到李佑熙晶亮的眼睛,她有点窘迫的低低嗯了声,算作回应。

一旁的萧霆不开心了,妹妹应允的事他是不会反对的,可李家那小子跟吃了蜜蜂屎那般开心,还眉眉,眉眉的叫个不停是怎么回事?

超级大棒萧霆又跳出来,毫不客气的讥讽李佑熙:“看你这样子,好像八辈子没妹妹似的!你说你行七,家里兄弟姐妹肯定不少,哪里就缺妹妹了?”心里补充:偏来抢我妹妹,我看你是找抽!

李佑熙早就吩咐他的明卫暗卫,没有他的指令,他和萧家兄妹的相处时,不许他们插手或插嘴。否则早有人出来说萧霆大不敬了。

就算这样,念九也被萧霆的熊整得嘴角抽抽。

李佑熙倒是没在意,他还沉浸在能和他的小丫头名正言顺叫昵称的狂喜中。

倒是萧姝为了给彼此台阶下,就势问李佑熙有几个兄弟姐妹。

听了这个问题,李佑熙的笑容和好心情收起了不少,他淡淡的:“我行七最小,但是前面只有四个兄长,两个姐姐,我行二、三的嫡亲两个哥哥已经去世。带我祭奠母、母亲的是我唯一嫡亲的大哥。其他都是异母庶出。”

萧霆和眉眉有些傻眼,因为萧家内宅清净,没有妾室庶出。所以他兄妹都几乎忘了还有嫡庶之分。这个李小七家可真够复杂的。可怜他这么小就没了亲娘,再是锦衣玉食,想来也很不容易吧?

萧霆对李佑熙的敌意防范散去很多,萧姝更是有些同情这个漂亮的小男孩。兄妹两的态度都柔和亲切了不少。

李佑熙何等聪颖,敏感觉出小丫头和她哥的态度变化,心里忽有所悟:适当卖惨有甜头。

于是漂亮的李小七,还带着病容的脸染上淡淡的忧伤,萧氏兄妹都被击中了,碎了心防的兄妹赶紧转移话题,想让李小七脸上再露笑容。

先是眉眉起头问李佑熙平时都玩什么,萧霆马上跟进,许诺明天带他出去玩。

这本是小孩子最普通最常见的聊天内容,却让李佑熙又噎住了。

为啥?因为他是个重生的老鬼,就算重生时才三岁,可他怎么可能玩一般三岁孩童玩的玩意儿?

李佑熙吭哧了一会儿,才喃喃:“我平时多是写字、念书或练武功,玩,也就是骑小马什么的。”

李佑熙不同于一般孩童的回答,并没让那兄妹起疑,反而都齐齐同情的看向他,这肯定是他那个复杂家庭的可悲处,兄弟姐妹都不是同母,勾心斗角的,防还来不及呢,哪会和睦的一起玩耍?

没有亲娘,和亲大哥年纪相差太多,自然也没人教他怎么玩耍。可怜的娃儿!你看他说的那些哪里算是玩?这不白白辜负玩时光了么?

脑补完的萧霆马上拍着胸脯保证,明天如果李佑熙的病能好彻底,他就带李佑熙一起出去玩,让他见识见识什么叫真正的玩。

萧姝想起二哥平时那些淘气事,不由扶额,一看李小七就是个贵公子,哪会和他二哥一起掏鸟蛋,打弹弓神马的,每次玩完,整个变成一只泥猴子。

这时萧姝想到两次见到李小七,他都是白衣胜雪。我去!一个才七岁的小屁孩,该不是有洁癖吧?又想到假如他和二哥玩完,一身雪白印满泥印的情景,脑补过度的眉眉忍不住扑哧笑出来。

两个男孩子都看向她,想知道她发笑的原因。尤其李佑熙被小丫头灿烂的笑颜感染,不由得想起第一世他与她初见时,已是少女的眉眉当时也是笑靥如花。今生他何其有幸,能早早拥有她更多的笑容。

萧姝看两人都盯着她,嘻嘻一笑:“我就是觉得娘亲不会让小七哥哥学二哥那些玩法的。”

萧霆一听挠挠头,这个极有可能。可是大话已经说出,不能说了不算啊。

李佑熙却为那个小七哥哥的称呼甜到心坎里。几世里从没听过小丫头这么甜蜜蜜的称呼他。那个美,那个甜就别提了。

相对李佑熙的闷头偷着乐,萧霆就相当认真的考虑,到底怎么实现带李佑熙玩的诺言呢?

忽然他想起刚才李小七说他平时练武功着,这可也是他的最爱,要不和李小七切磋一下武功?这个娘亲不会反对吧?

这样想到什么就做的萧霆立刻和李佑熙说了这个提议。

李佑熙心中暗喜,他之前的筹划中就有这一环节,投其所好搞定小丫头的兄长。其中萧霆最大的爱好就是痴迷武功,否则前几世也不会和杨慕白成为好友,不就是杨慕白武功好,还给他提供武功秘籍么?

这次他李佑熙先下手为强,不信他不帮自己,他要扫清和小丫头之间的一切阻碍,削掉杨慕白和小丫头一切可能的联系。

打定主意,下定决心,李佑熙爽快的答应了萧霆的提议。

萧姝见两人已经愉快的决定了,也不好说别的。毕竟大多数男孩子都有争强好武的天性。到时候找个靠谱的大人看着,他俩切磋时别出意外伤害就行。

萧姝隐隐觉得李小七哥俩不是普通富商,尤其是李小七那个只见过一面的大哥,周身的气场强大,说不出的尊贵,就算李小七虽是个小屁孩,也透着类似气质。没准就是高官豪族二代什么的。千万别在自家出差错,到时候弄个费力不讨好。

那两个男孩可不知道这个三岁小奶娃心里这么多弯弯绕,已经兴致勃勃纸上谈兵,谈功论武。说到兴处,李佑熙还让念九表演了一套拳。

这可把萧霆眼馋死了,李小七虽然有的地方可怜,但守着这么个武功高手做手下,也是够牛气的!刚刚消除对李小七的敌意,现在的萧霆又开始对他羡慕嫉妒了。

第九十四章 竹马重来寻青梅(上)

萧霆和李佑熙的约战未能实现,原因很简单,你们当双方家长是摆设吗?

萧霆没兑现带李佑熙玩的诺言有些小愧疚,不知李佑熙还有让他更愧疚的举动。他把念九打的那套拳法写下来给了萧霆,还让念九留在萧家三天,指点一下萧霆后再快马赶上。为防止萧霆推辞,李佑熙还借口为了下次约战公平。

没等萧家人更多推辞,李佑熙又对着王氏夫人,可怜巴巴的:“伯娘!下次我再来平京,还能来您家找霆二哥玩么?”

王氏哪里禁得住这样一个漂亮乖巧的小娃儿如此恳求?一叠声的答应。

李佑熙大大松口气,然后对萧霆说:“下次再来我就长大了,身体也是棒棒的,霆二哥你也练好了这套拳,咱们就用这套拳比试,好不好?”

萧霆早就被那套拳法勾得心痒难耐,没成想还有机会得到。心里又是激动狂喜又是愧疚难安。一边对着李佑熙猛点头,一边思考怎么回报李佑熙。

这时李佑熙又说了:“霆二哥!明天你能带我去能买那个龙生肖扇坠的店铺么?我正好是属龙的。”

正愁着怎的回报他的萧霆被这句话提醒了,对啊!那天在茶楼他死盯那扇坠,想来是极喜欢的。虽然那扇坠远不及这套拳法珍贵,自己出钱买给他,好歹也算投其所好了。遂萧霆极其爽快的答应了他。

一旁不知就里的王氏夫人却插言:“听说李大公子决定明天就启程了,怕是没时间去买,不知是个什么样的扇坠,我差人买了给小七送去。”

李佑熙忙婉拒,脸上掩不住一丝失落和不舍。

萧霆和萧姝以为他是因为买不到扇坠,实际李佑熙是舍不得这么快就离开小丫头。他恨不能再装一场病,却怕操之过急,反而适得其反,各种纠结中才没掩得住情绪。

萧霆只是呆了一下,马上想到一个法子,他转头看向妹妹。

早在李佑熙刚提出时,萧姝就知道套路来了,在萧霆要看她之前,她早早垂下头,假装玩自己的小手指头。她绝不是小气,只是不想被李小七轻易给套路了去,还想看看这个小屁孩的后续。

憨厚的萧霆正等与妹妹眼神对视,再与她心领神会求肯一下,先把她手里那个扇坠给李佑熙。回头他再给眉眉买个也就是了。

哪知妹妹没和他心有灵犀,专心致志的玩自己的小手。白净胖呼呼的小手是挺可爱,可是也得先解决大事再玩啊?

李佑熙早就看过来,也看到小丫头美美的小胖手,每根手指头都象牙般莹白,连手背上的小窝窝都那么可爱,肉乎乎的好想捏一捏,轻轻小咬一口。

萧霆见妹妹始终没有回应,有点无奈的转过头,又看见李佑熙死死盯着他妹妹。估计他也是想要妹妹那个扇坠吧!

萧霆硬着头皮走过去,拉起眉眉的小手,眉眉假做不知的抬头看他,萧霆低头在她耳边低语几句。

眉眉心里撇撇嘴:李小七一看就不是个缺钱的主儿,哪里就缺那种普通的扇坠?估计就是凡是入了他眼的就一定要得到,真是个执拗霸道的家伙!

但是明面上,她一点没迟疑的应了萧霆。憨憨的萧霆开心的小声给妹妹许了好几个愿。

王氏见他兄妹丢下客人在一旁小声嘀咕,忙咳了两下。

萧霆笑嘻嘻对她做了个鬼脸:“娘亲放心!我替小七办好那件事了!”

见儿子神秘兮兮的,王氏也没再细问,想来都是孩子们间的小把戏。留他们三个一起玩,就出去忙自己的事了。

厚下脸皮,不顾身份的李佑熙终于拿到小丫头的东西,这是几世以来的第一次。虽然他贪得无厌的更想要小丫头亲手做的,可是有了初一还愁十五么?

于是萧霆兄妹有点目瞪口呆了,只见李佑熙喜滋滋从袖里取出一把扇子,然后麻利的把扇坠系上。话说他大冬天的怎么还藏把扇子?

李佑熙可没注意那兄妹的吃惊,又从另一只袖子里摸出一翠绿剔透的短笛,双手递与萧姝:“眉眉!谢谢你!这个送你做回礼!”他可是知道小丫头几世都抚一手好笛。

李佑熙没等萧姝回神,就把玉笛塞她手里,然后对念九做了个手势,念九又拿过两本兵书,赠与萧霆。

兄妹两各自捧着不容拒绝的飞来“横财”,先面面相觑,再双双看向李佑熙,人家正大冬天拿着把扇子,眉看眼笑的欣赏着扇坠,还时不时摇几下。

萧霆怀疑他妹是不是错拿了家里的珍品,否则那个普通的玉坠哪里值得财大气粗的李小七这般宝贝?

萧姝则脑补了一下,有点小心酸:可怜这个没娘的娃儿!估计没怎么收过别人用心的礼物。虽然这件东西也不是特意买给他的,可毕竟和了他的生肖,更重要的是送他的人,对他没有任何附带原因,还满满善意得让他放松。

于是三人都脑补的非常满意,心下都轻松愉快起来。不仅热络的聊起来,还约定以后再聚,平时通信。

纵使李佑熙再是万般不舍,也不得不与小丫头别离。只是他那频频回头难舍难分的小模样,看得王氏都有些心酸和不忍。被她抱在怀里的眉眉也不由得对他挥些小胖手,嘴里喊着:小七哥多保重!下次再见!

大家被她小大人一样的举动逗的一笑,才冲淡了一些离别的惆怅。

萧三爷和萧霆把太子一行送至城外,临别李佑熙还在和萧霆絮叨,一会儿是记得及时回他的信,一会儿等下次来再玩……

另一边的太子见状忍不住对萧三爷说:“看七弟和贤侄这么投缘,下次再来,怕是又会叨扰萧三哥了!”

按说太子虽然很欣赏萧三爷,也没到来一次见一次的交情,确实是他心疼七弟在萧家难得的开心和放松,再有了缘高僧送的纸条里,有句:别居渡劫。这次经历让他几番忖度:莫非萧家就是七弟渡劫之地?

不管是不是,弟弟在这里明显很开心,关键萧家良善可靠也值得一交。

萧三爷已从自家娘子那里得知李佑熙的情况,也觉这孩子让人疼惜。自是满口答应,真诚相邀。

送君千里终需别,有缘再聚会有时。

李佑熙与心爱的小丫头错过了九世,不会只空等缘分自己从天而降的,机会都是给有准备的人,人未离开,筹谋已定。

李家兄弟刚走不久,萧家买了几个仆人,其中有一对姐妹,说是好人家的女儿,因家道中落,父母双亡,无依无靠才卖身为奴。

姐姐名叫桔梗,本是开音之药名,偏她是个哑女,但是厨艺极佳,且煲一手好药膳。被王氏分到厨房。

妹妹名叫三七,会一些拳脚,人也机灵。就给了萧姝。

萧姝前世武侠迷,超羡慕有武功的人,曾一度梦想做个行侠仗义的江湖儿女。穿到古代,她曾觉得终于有机会实现自己的梦想了。

但当她看二哥练功的辛苦时,这个梦终于彻底定位成了一个梦。不过这不妨碍她敬慕会武的。

三七一归她,她多的一个乐趣就是喜滋滋看三七练功。有时还劝三七不用练得那么刻苦。三七总是乖乖答应,但是偷着练的更刻苦。

那边太子也终于知道七弟巴巴要的两女护卫最终便宜了谁。他有些嘬牙花子,那个桔梗虽然是哑女,可是不仅厨艺佳,还是识毒和医术高手,留在弟弟身边,伺候饮食,防范救助一举多得呢。

至于那个三七,简直练武奇才,假以时日定是一等高手,伺候保护弟弟多方便。怎么就都便宜萧家了?

李佑熙振振有词:以后再去萧家小住,咱也有了内部人,岂不是更安全?

太子刚听有理,马上又觉得哪里不对,你还真打算去一次住一回啊?

李佑熙:太子哥哥不是说高僧有言:别居渡劫么?

太子:呃,那倒是。那,那哥再给你派两女护卫。

李佑熙:我不喜欢身边有女人!

太子:那你开始干嘛还跟我要女护卫?该不会是专门为萧家要的吧?

李佑熙白眼:我先要的人,后认识的萧家人!

太子:呃,是我糊涂了!可是感觉哪里又不对了?

李佑熙:我一时心血来潮,马上就后了悔,现在给了萧家,岂不是一举两得?

不待太子再问,他对着太子一拱手:有劳太子哥哥又操心一次,弟弟这里谢过了!

然后他小人家告辞而去,摇摇摆摆的背影都透着欢喜和得意,见到了小丫头,按计划实施了第一步,心情好!

看着宝贝弟弟玩的这一整套,太子禁不住哑然失笑,心里甚是快慰,以前的弟弟,小小年纪便太过乖巧或刁钻,很少像如今这样发自内心的快活轻松过,也许萧家真是他的福地。

这时的萧家又来了新客人,对方是王氏娘家的远房族亲,当家男人王绍诚在顺天府府衙做小官吏,妻子带了独子在老家伺候寡居的婆婆。难得夫妻带着孩子同时来访。

七岁的王庭芝干净的如同一株挺秀的小白杨,他毕恭毕敬的给王氏行礼问安,言谈温文,行止有矩。

这让王氏想起自家那个皮猴子萧霆,自从李家小七给他留了几本书,他倒是不整天上墙爬树了。却走火入魔一样看书练功,连去学堂都不情愿。自家夫君还笑称萧家从武后继有人了。现在看看人家的孩子,感觉差距好大啊!

王氏对远房堂婶袁氏极口称赞王庭芝,袁氏虽然嘴上谦虚,脸上的笑意却掩不住。

这时萧霆和萧姝被唤来拜见客人,之前一派沉稳的王庭芝忽然有些激动,身体向前微探,眼睛闪亮的看着那个被哥哥抱在怀里的小女娃,她,果然如梦里前世那么玉雪可爱,但愿今生你我不再错过。

第九十五章 竹马重来寻青梅(下)

王庭芝不知道自己为何带着前世的记忆,可能是前世有太多不甘吧!老天成全他重来一次,不再走老路,那些曾经求而不得的,今生定要全部拥有。

这个小青梅是他最渴望得到的。前世她一生的美满幸福更衬得他活的平庸和黯淡,今生他要证明给别人和自己,别人有的他也能有,别人能给她的他也能给。

萧姝见一个出奇干净的男孩眼神晶亮的看着自己,心里感慨:莫非因为古代没污染,不管环境还是心境都很干净,所以才有这么多纯净的美少年?一个个的都这么养眼。

萧霆是见过王庭芝的,都是一个村的,曾一起上学堂和玩耍。不过后来各自随父亲去了任上,见的次数少了。

萧姝是第一次见到他,得知要跟这个比她二哥还小的男孩叫表舅,她有点想装哑巴的冲动。

这时王庭芝彬彬有礼的对王氏说:“堂姐容禀!我和霖哥儿霆哥儿都上过同一学堂,同门师兄弟互称,有时也称名字,不如我和眉眉也从两个师兄哪里论,让她叫我师哥可行?”

他母亲袁氏也笑道:“可正是这个理儿呢!他们都是差不多年纪,这样称呼更亲香,再说他一个小人儿家家的,也不好充大。”

王氏客气了几句也就同意了,两个王家本就是远亲,现在又是从萧家,自然大家怎么方便怎么论更好些。

因此王氏对王庭芝更是高看一眼,才这么大点的人儿就这么会说话,长大了更是错不了。又是大大称赞他一番。

袁氏也忙着投桃报李的回夸,尤其对眉眉更是赞不绝口。

两个大人的对夸,让眉眉心里瀑布汗:这么有技巧不重样还特别真情实意的对夸,可真是个技术活!

两个男孩可没有眉眉那么多想法,早就热络的聊起男孩感兴趣的话题。王庭芝一边和萧霆聊,还一边照顾眉眉不受冷落。

这让眉眉又发感慨:这么小就这么细心,妥妥一枚小暖男啊!外貌虽然比她大哥和李小七略差点,可是脾气好也可以加分滴!

王氏也没错过三个孩子的互动,更是暗暗点头。言谈话语中,她也听出这个远方堂婶的来意,想让王庭芝和自己长子一起读书。一样给束休,就是想和会读书的人做伴。

对娘家远亲的这个孩子读书的资质,王氏不清楚,但对王庭芝的印象一直都很好,品行也信得过。和自己长子做伴读书倒是不错的。

另一头萧三爷和王绍诚轻松达成一致,去征求一下给萧霖授业的尚先生,如果他同意以后就让王庭芝和萧霖一起读书。

结果自然皆大欢喜。以后眉眉多了个表舅师兄,不过这些她都不爱叫,没大人时,只管叫王庭芝小名小久。

王庭芝每次都乖乖答应,但会偷偷恳求她叫久哥行不行。眉眉大多嘻嘻笑而不语。偶尔有求于人才会叫一声久哥。

很快要过大年,王氏带着孩子们先回老宅,帮着操持过节事宜。

回到老宅,多了一个堂姐和堂哥的眉眉玩伴并不显多,二伯家的两个孩子都体弱,平时就娇生惯养的少动多养。现在到了冬天更是宅成冬眠的蛙。

近年关,萧家大人们都忙,萧霖是赵老太太的心肝宝贝,有空就被叫过去陪伴祖母。萧霆还在走火入魔的练新拳法。

学完功课的王庭芝就习惯晚回家一段时间,多数是陪眉眉玩。

好脾气的小久对眉眉百依百顺,正常妹控萧霖只看妹妹没吃亏就行。超级妹控萧霆忙着拳法入门练功,一时没看紧,让王庭芝把眉眉养成了小青梅。

虽然两人互相不知情,对方都是累世老鬼,但几乎不玩正常普通小孩儿才玩的,倒也没觉出不正常。反而和别的小孩玩不到一块。都显得不太不合群。两个不合群的格外玩得来。

两人年纪都小,乡下男女大防更不严苛,所以大人们也不在意两个几乎天天一起玩。

眉眉在别人面前掩饰自己的一些前世能力,偶尔也会在小久跟前露下端倪。王庭芝也不觉奇怪,前世他就知道她格外聪明,现在这样很正常。

眉眉虽然识字,但是如今是繁体字,她几乎成文盲。因年纪小,大人们也不着急教她。偶尔她让小久教,有前世基础自然比一般人学得快。

王庭芝给她读书时,她遇到讨厌听的,有时就信口裹乱,才几岁小人说话叭叭的,歪理一套一套的。不是把小久堵的哑口无言,就是忽悠的他一愣一愣的。

此事被三爷夫妻得知,三爷得意的宣称他闺女也是状元之才呢。王氏赶忙堵住他的嘴,自己偷着乐就行了,没得来惹人笑话招人烦。

萧三爷声量降低些,不满的嘀咕几句。也就没在外面得瑟。

自家人知自家事,萧二爷年少时考上秀才,在从武之家实属罕见,被萧老太爷夫妻寄予厚望,谁知他年近而立才中举。

又有萧三爷青出于蓝,考上秀才的年龄比他还小,并和他一年中举,成绩也比他好得多。需知萧三爷当时刚刚弱冠。

这些都让一向自负的萧二爷难免尴尬,也很受挫。偏偏所生一儿一女都资质平平,与三弟家的孩子们比差的不是一点半点。

萧二爷也就罢了,只不过暗地里灰心遗憾一番而已。

他夫人薛氏则不然,暗里较劲,明里酸话争风没少说。

好在王氏贤良睿智,等闲不爱和她计较,妯娌间才少了不少摩擦。

被父母兄长娇惯呵护的眉眉,还不太清楚这些家中猫腻,她和小久除了干点让她爹娘得意的事,也干了不少熊孩子干的事。

有一次她想起前世上小学时,同学们特爱干的一件事,把自己的文具都刻上名字,取名字里的一个字再加一个用字。

于是上至她爹萧三爷,下至她哥哥们和小久,各自用的笔杆墨条上都统统被她七歪八扭的刻上:父用,霖用,霆用,久用……等字样。

萧霖那杆上等的狼毫笔啊!被她刻得乱七八糟,还得咬着牙夸:妹妹刻得好!刻得妙!妹妹刻得呱呱叫!

萧霆不好笔墨,自然不会像他哥那么肉疼。还殷勤的又拿一套笔墨,让眉眉刻上自己的名字,就刻:眉用。一看就美得紧呢!

眉眉翻了个白眼:我才不刻呢!

萧霆:为啥?

眉眉傲娇的:不为啥!

一旁的萧霖和王庭芝先后嗤嗤的笑了。

萧霆还莫名其妙呢,你们都啥意思?

王庭芝笑而不语,萧霖不忍傻弟弟再问,笑着小声提醒他:看起来美美的,读起来呢?

眉眉跳脚要堵大哥的嘴,奈何太矮。没等萧霖动手,王庭芝已经一把把她抱起来。

萧霆这时也回过味儿:眉用谐音没用。嘿嘿!是不好听。

眉眉在王庭芝怀里闹腾着要下来,萧霆以为妹妹恼了,忙把她抢过来安慰:我的霆用谐音还是停用呢。听错的那是怪他们没学问!

新瓶装老酒的眉眉其实是不好意思被小久一个小屁孩抱,现在被二哥这么一说,忍不住咯咯笑起来。

几个人都被她开心的笑感染,尤其王庭芝,眉眼含笑看着眉眉,两只手却不由自主的紧握在一起,上面还有刚才抱她小身子时那软乎乎的触感,鼻尖还有一丝她身上孩童特有的甜香。

今生他们比前世更亲近,日积月累的情义,让他有信心赢得他们的未来。

此时的李佑熙还不知道,因为他的不甘抢来的一世,也让几个不甘的灵魂随之而来。因此让他情路更多坎坷。

李佑熙虽然把两个女护卫安排在萧家,却除了让她们保护眉眉及其亲人外,没做更多安排。他自认自己不像杨慕白那样卑鄙,在小丫头身边安插眼线,方便满足自己的私欲。

但是潜意识里,李佑熙也特别想知道小丫头的一举一动。有时在心里嘀咕:了解一下不算卑鄙吧?知己知彼,日后才更和睦么,可是那样一来,不就和那杨慕白一路货色了?

就在李佑熙这般纠结中,忽忽过了一年。期间他和萧霆也通过好几次信,当然每次都特意给小丫头写一张。她也都有回复,虽然内容不多,字迹难看。李佑熙依然宝贝一样藏起来。时不时拿出来看了又看。

又到年关时,念九收到三七的一封信,因为念九指点萧霆一番后,惊喜于萧霆学武资质奇佳。曾在临行时嘱咐三七适当的助他练功。

三七小轻松的引起萧霆的注意,然后找她切磋。发现三七竟然比他还厉害,于是萧霆经常把三七借过去切磋喂招,那套拳法突飞猛进。要不是三七还有别的功夫,只用那套拳法还真赢他不易。

看萧霆已经达到这个水平,三七就去他哪里少了许多。专心练武的她这才发现小主子身边多了个小竹马。

旧主七皇子留她姐妹在这里,叮嘱她们要一心为新主子。她和姐姐也喜欢萧家三房的人,尤其是小主子眉眉,她们定是忠心耿耿的。但是旧主子的活命之恩,她们姐妹也是永世不忘的。

所以她给念九写信,明面是告诉他所托之事的情况,实际信里也把萧家一年发生的大事顺带一提,尤其对眉眉的事说的更细一些。

念九对李佑熙和萧家的感情看得更深层一点,他觉得主子对萧家的情义非同一般,尤其喜欢那个奶娃娃。所以他毫不犹豫的把三七的信给了李佑熙。

开始李佑熙还打算不看的,可是心手都不受控制,不由自主的接过信看起来,还没看完就炸毛啦!哪里又冒出来个小竹马?敢跟小爷抢眉眉简直找死!

第九十六章 依梅横笛 落雪听萧

炸毛的李佑熙发了一会疯,很快冷静下来,毕竟几世为人,今生可期的激动让他失常了这么久,必须要淡定下来了,愈是接近梦想愈不能大意。

略略思忖后,李佑熙做了两个决定:

一,萧家的那两个女护卫需增加传递情报的工作,为了小丫头没啥卑鄙不卑鄙的。对小丫头的事情他要时时掌控才能保证万无一失。

二,他要提前去北方,赶走小丫头身边的觑觎者,巩固自己的“领地”。自己才是小丫头正牌的小竹马!其他都是赝品。

拿定主意的李佑熙充满豪情和自信。周身气场一下子褪去总角小儿的稚气,俨然前世那个威名赫赫的将帅加尊贵轩昂的王爷。

为了拥有几世所求至宝,为了给小丫头更好的未来,为了他爱和爱他的人,他要步步为营,更加努力。

此时的萧姝一点没有成为别人奋进动力的自觉性。也许生活太过安逸,她的成人魂几乎一直没在线,竟干熊孩子的事。

目前整个萧家,她的年龄最小。其他家人不管真假,都对她多一分宠爱或宽容。所以萧姝除了本能的不出大格,在可容忍范围内尽情享受孩童生活。

这天她非缠着萧三爷吹笛子,起因是傍晚和小久玩时,看到后院的一株腊梅开花了。她忽然想起前世两个好友的网名,一个叫依梅横笛,一个落雪听箫。意境美得惊人。

那时萧姝一看到这两个网名,就会浮想联翩。想象中该是何等美轮美奂,假如能身临其中又该是何等唯美。

可惜那个时代太多浮躁,很难沉下心享受这种闲适幽美的意境。现在不同了,古代最讲究这些雅致意趣。况她有钱有闲,完全可以附庸风雅一番。

不过当务之急就是得先学门乐器,才能靠着梅花吹笛子,下雪时取一洞箫装把仕女啊!

很快萧姝想起李小七临走塞给她的玉笛,就它了!乐器有了,就差老师了。她知道她爹萧三爷就是吹笛高手,不过都是为讨好她娘王氏时才吹。她猜一定是爹娘之间有默契,细思都是狗粮啊!

眉眉提出请求时,果见她爹萧三爷挑挑眉,意味深长的先看了一眼爱妻王氏,眼神暧昧。

王氏俏脸微红,斜睨夫君一眼,浅颜低笑。

眉眉暗暗撇嘴:果然有猫腻!含蓄秀恩爱,公然虐单身狗。

与爱妻互送秋波后,萧三爷回眼看到宝贝闺女耷拉的嘴角,清咳一声,媳妇固然是大宝贝,小宝贝闺女也不能得罪。

于是萧三爷和颜悦色的问闺女:“眉眉怎么忽然想起听这个了?”

眉眉拽拽的扬起小下巴:“我要附庸风雅!”

话音一落,一家人都忍不住笑起来:我家闺女(妹妹)真可爱!

眉眉鼓着包子脸,攒攒着小眉头,故作不悦状:“我可有哪里说的不对?”心里却啐自己:卖萌可耻!

三爷宠溺的把小闺女抱坐到自己膝头。还制止了想要给她指出用词不当的萧霆。

爱怜的轻抚眉眉的包包头:“告诉爹爹,你是怎么个附庸风雅法?”

这回眉眉更拽了:“我看后园的梅花开了,想到一个词就叫依梅横笛,是不是很雅致?”

这回一家人又换成被惊呆了!我家闺女(妹妹)莫非易安再世?

眉眉很满意大家眼里的惊艳,接着又投一枚□□:“我还想呢,等下了雪,爹爹再给我吹一曲箫,那我就是落雪听箫了!”

这下全家简直是在看天才了!

全家人看天下无双的眼神,以及没上限的赞美,绕是眉眉厚脸皮也终于搁不住。她避开家人的话头,继续缠磨爹爹吹笛子,还求他教自己。

这回连王氏都催萧三爷赶紧吹一曲。萧三爷自然更是满口答应。只是在吹笛之前,他耐心的对闺女解释,她现在太小,不适合学吹笛子。等她8岁以后一定教她。

一旁的萧霆挺身而出,对妹妹大包大揽:“眉眉别急!在你8岁前,二哥先和爹爹学,学会了就经常吹给你听!”

似乎没有弟弟敢打敢说的萧霖其实主意最正,凡事心里有数,不做不说,做了也不见得说。

后来的事实证明,萧霆确实能吹笛子了,达到了能吹响的水平。被眉眉赞美成哑脖子鸡叫。

而学霸萧霖则青出于蓝,吹笛水平超过教他的萧三爷。并且他还特意找人学了箫,真的让眉眉享受了落雪听箫之美。

现在一家人都听从眉眉的指挥,穿戴整齐,浩浩荡荡去了后院。

萧三爷一切行动听指挥,乖乖按闺女的要求,一个人站在绽放的梅花旁,缓缓举起玉笛。

寒冬冷肃,夕阳的淡淡余辉清洒在点点星梅。看着不远处的妻儿爱女,萧叔秋却暖意盈怀,深情投入的吹起来。

一家人听得如醉如痴。尤其是王氏,美目流转始终缠绕在萧三爷左右。

刚过而立之年的萧叔秋,正当成熟男子的魅力十足。小他几岁的王氏,更是一风姿绰约的□□。萧叔秋的眼神从孩子们身上一一拂过,最后也牢牢定在爱妻身上。

三房一家沉醉于美景妙曲之中,没注意到有人经过,也不知道他们一家人的和美温馨刺伤了别人的眼和心。

莅日给赵氏老太太请安,妇孺闲聊时,二奶奶薛氏故做不经意的对王氏说:“昨天傍晚,见三弟妹一家在后院玩,三弟居然在吹笛子,真真有雅兴呢!”

不等王氏回话,她接着似笑非笑的:“真真羡慕三弟,不像我们爷只知在书房苦读,哪有这份闲心雅兴?更羡慕三弟妹,有夫君儿女陪着享受雅趣。”

潜在含义:大家都在忙正事,就你们三房闲在不务正业。

薛氏知道婆婆不待见三房夫妻,更知道重规矩的婆婆最讨厌的是什么。

果然,赵老太太微微蹙了下眉,她忌讳三儿子的命硬,对三房夫妻有点放任自流,眼不见心不烦的意味。

可是规矩严谨的她却最讨厌儿孙游手好闲。薛氏一番话挑起了老太太些许不悦,况且她还特别隔应三子夫妻的粘糊。只是碍于三房那几个出息得脸的孩子,没有立即训斥王氏。

此时王氏不卑不亢回到:“担不得二嫂夸,其实昨天是三爷要给孩子们解释一个词的意境,才领孩子们亲身去体会的。曾听家父说过,做学问也不仅限于书房苦读,正所谓:读万卷书,还有下一句行万里路呢!”

对王氏这番斯斯文文的咬文嚼字,几乎是文盲的薛氏头有些大。但也隐约品出其中的微讽之意,不禁羞恼欲愤怼。

但听老太太轻咳了一声,薛氏才强忍怒意,阴阳怪气的:“也不知是哪个词,让咱们也跟着长长见识呗?”

王氏依旧不紧不慢:“依梅横笛。”

薛氏立即悔得不行,她哪里懂这个词的意思,可是里面有梅有笛正和了昨天的情景,她又被堵了个严实。强自嘟囔一句:“我可没三弟那大学问,听不懂这些酸文假醋的。”

老老实实待在一边的孩子们,这时蹦出个胆大的,萧霆萧二少爷是也。他人虽憨实可一点不傻,还特别敢说话,是萧家目前唯一挨过揍的孩子。但对抗揍性能极强的他估计成效不大。

刚才他娘和二伯母的话里机锋,他可是听出了七八分。他以为身为人子,首先得护着自己娘亲。所以他没等娘亲王氏出言,就脱口而出:“二伯娘有所不知,这个词是眉眉得来的,也不是什么酸文假醋!词美意佳好的不行。”

薛氏听这话里意思是:你不懂就别乱评价,再说连个小孩儿都知道,大人却不懂,有些丢人的。

被小辈小瞧让薛氏更觉羞恼,声音不由拔高,她不理萧霆,只对王氏尖酸刻薄:“弟妹可真有福气!生了这么出息的闺女,小小年纪就是才女,不过别嫌二嫂说话不中听,女子无才便是德,自古才女多命薄啊!”

王氏平静无波的脸上终于难掩一丝薄怒。

可没等她开口,萧霖声音不高不低的响起,似问怀里的妹妹:“眉眉认得几个字了?可是学完了三字经?”

眉眉心领神会,假做有些害羞的:“还不认得几个,也还没学三字经。可刚才二伯娘不是说女子无才便是德么?女子读书识字难不成就是无德了?”

萧霖真是稀罕极了这个鬼精灵的妹妹,他原不过想用妹妹目前还不识几个字的事实,来堵二伯娘的才女论。谁知眉眉不仅堵了上个,还搭了下个桥。

翩翩少年萧霖微微一笑:“眉眉还小,不懂什么叫女子无才便是德,不读书不识字可不能算作有大德。就比如咱家祖母,也是读书识字的,可乡里乡亲哪一个不赞祖母德高望重?”

萧姝在心里给这个腹黑的大哥点了一万个赞。祖母对他们兄妹三个好得不用说,偏偏特别不待见他们爹娘,遇事偏心二伯夫妇太过。

二伯母挤兑她娘时,祖母总是装聋作哑,还有点偏听偏信。这次要不是她的眼珠子长孙萧霖截口,任王氏怎么接口,估计都得挨老太太训斥。

现在好了,腹黑大哥一席话,不仅把二伯母堵了个结实,连带暗讽女子无才便是德。更是把在场外看戏的祖母带入战团。

果然赵氏老太太开言责了薛氏的口不择言。两个妯娌间的暗战才宣告结束。

其实才刚薛氏说才女薄命时,老太太就有些不高兴,她不喜欢三房夫妻,可对三房三个孙男娣女可是宝贝的很,哪里容得这像诅咒般的话?后来长孙萧霖一出言,老太太更不能坐看了。

何况赵氏老太太并不赞同女子无才便是德,对薛氏的不识字一直不满意,当年种种原因让次子娶了娘家这个远房外甥女,她其实并不是太情愿的。否则她和薛氏相得,王氏的日子会更难过。

第九十七章 季薇备嫁 秀秀换魂

过了大年一开春,眉眉的小姑姑萧季薇开始备嫁,已经18岁的她千挑万选了一个自己可心的。赵氏老夫人对姑爷不是很满意,可是拗不过老闺女。

萧季薇虽然平时泼辣爽利,可是看着满屋的嫁妆,想起那个魁梧憨厚的良人,也难免羞涩紧张。心里一时甜蜜期待,一时空落慌乱。这在现代谓之婚前恐惧症。

她平时口舌锋利,对两个嫂子很少客气。对侄儿侄女有时呼来喝去,有时像平辈人一样叽歪。

她最喜欢的侄儿不是众星捧月的大侄萧霖,反而是萧霆。没别的,揍起来称手。

二哥家两个孩子软、木、怂,她这还没举手呢,只抬高了声,那两货就开始嘤嘤,一般情况她懒得搭理。

三哥家老大萧霖,她一看到他那个斯文有礼的样儿就想躲。忘了自己是长辈,应该牛气些。

就二侄儿霆哥憨直皮实,打骂都不怕。姑侄见面的互动,经常是她举着鞋底子追打泥鳅一样左躲右窜的萧霆。

赵氏老太太也治不了她们姑侄的这个恶习。直到眉眉出生,不知怎么合了萧季薇的眼缘,从眉眉刚一出生到如今,给她做的小衣服小鞋子不知有多少。

萧季薇心灵手巧,针线活虽不及她三嫂王氏的细致,可是胜在手快和创新。尤其眉眉会说话后,小嘴叭叭的给了她不少灵感。让她做了不少新巧别致的活计。现在最得萧季薇欢心的是最小的侄女眉眉。

不久要嫁人了,最舍不得的除了爹娘就是眉眉。所以萧季薇没有一点姑姑架子,和眉眉商量,能不能陪她住一段时间。

眉眉不是没良心不知好歹的人,虽然姑姑的刀子嘴到处逞上,对自己娘王氏也不甚客气,还时不时占点小便宜。但对自己真心不赖。得到娘亲王氏的同意后,就搬去和小姑姑住了。

萧三爷有些舍不得闺女,但想到快出嫁的幼妹,也就没多说什么。他和王氏给萧季薇准备了不少添妆,明的暗的都有。也是妹控一枚。

超级妹控萧霆一看妹妹不回柳州,毫不迟疑的要留在老宅,萧三爷已经默许次子从武,对他的学业也不太严苛,所以也同意了。

王氏不放心三个孩子,加上要帮小姑子备嫁,最后她也留在老宅。

萧三爷成了“光棍儿”,凄凄凉凉的独自去了柳州任上。

日后等李佑熙兴冲冲赶到柳州萧家,只看到萧三爷这根光棍儿,不禁心里哇凉哇凉的。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眉眉搬到她姑姑屋里,条件虽比不上柳州的宅子,却明显比老宅的其他住处好,她小姑姑的受宠程度可见一斑。

姑侄两个别看岁数差很多,却是很说得来,萧季薇做嫁妆里的针线活,眉眉就在一旁陪聊,偶尔还给她的活计提个小建议。

萧季薇有时欣然接受,有时没一点姑姑样子的怼回去。眉眉也不和她客气,一样怼。萧季薇也不以为忤,倒是治愈了她的婚前恐惧症。

明媚四月,蔷薇花开。眉眉给她姑出了个主意,在给未来姑父的衣服不显眼处,都绣上一朵小小的蔷薇。正和了姑姑名里那个薇字,借此以示自己的所有权。

萧季薇先是怦然心动,后又难得羞涩。遮臊似的戳了眉眉额头一下:“你个小人家家的,那来的这些疯想头?”

眉眉翻了个白眼,你那桃花满面的样子已经出卖了你的心动。

但是她还是故作无邪的:“这怎么是疯想头?我爹爹,大哥二哥的笔墨上,我都给刻了他们的名字,以示那些东西归谁所有,姑姑不方便刻名字,绣花岂不是更雅致?”

萧季薇噎住了,眉眉在刻字的事她是知道的,这么一说完全说的通,看来是自己心里那啥多想了。红脸支吾两句赶紧偷着绣花去了。

眉眉撇撇嘴,真是古代女子,饶是姑姑那么泼辣,一说到婚事也扭扭捏捏。

结果晚上要睡觉时,偷偷绣记号的萧季薇兴奋的睡不着,拉着眉眉东一句西一句的聊。

眉眉哈气连天:“亲姑!我才5岁,不好好睡觉不长个的!”

萧季薇不好意思的哦了声才暂时不说话。

正当眉眉要见到周公时,就被她小姑姑一声惊叫吓醒了。

萧季薇哆哆嗦嗦指着窗棂上,微弱的灯光下,上面一只壁虎冷冷的盯着姑侄两。

把眉眉又吓了一激灵,两辈子她都最厌憎惧怕这类爬行动物,长相丑陋邪恶,触感冰冷黏糊,简直噩梦召唤者。

这时她姑说话了:“眉眉!你去把它丢出去吧?”

眉眉炸毛了:“凭啥?你咋不去丢?”

泼辣货萧季薇说了句特没出息的:“我不敢。”

不过她马上觉得自己不能这么怂,摆起架子:“我是你姑姑,让你去你就的去!”

眉眉一点不客气:“我是你才5的小侄女,马上要成亲的大人姑姑应该学会保护弱小。”

萧季薇哑了,可她又真不敢。

眉眉看她姑那个怂劲儿,真怀疑平时那个辣货被换了魂。有点无奈的说:“你的丫头春草呢?让她弄去。”

萧季薇弱弱的:“这几天她忙活计,我就没让她守夜。”要不,她也不会指派自己小侄女啊!

眉眉无语,扶额片刻,才抬高声唤:“三七!”

很快一个人影几乎是应声而入,萧季薇都怀疑眉眉这个丫头一直守在门口,而不是在旁边有点距离的厢房。

夜里双眼冒着精光的三七,几步就到了眉眉跟前。这样的她让眉眉依旧忍不住诧异,到了晚上她似乎变了个人,让人觉得神秘又莫名有安全感。

于是眉眉也不废话,指指窗棂上那货一挥手。三七立即明白,几步过去,一把抓住那只壁虎,开窗丢出,分分钟搞定。

萧季薇惊得张大嘴巴时,三七又请示眉眉还有没有别的吩咐,眉眉摆手让她去休息。

三七退出前,低声说了句:“小主子放心!我随叫随到。”

眉眉知道她的脾气秉性,晚上就算不让她守夜,她也似乎一直在守着,因此平时眉眉白天尽量不安排她,让她补补觉。

所以现在眉眉也不觉得有什么,可是萧季薇就羡慕的要死了,这么胆大忠心的丫头,要是她的就好了。想起刚才侄女毫不畏惧的怼她,她也不敢动讨要的心思了。

姑侄很快进入梦乡,和周公顺利见面的眉眉不知道,她腹诽姑姑被换了魂是没有的事,反而是萧家另有其人真的被换了魂。

远在京城的李佑熙按部就班的实施着自己的计划,先给桔梗姐妹下指令收集消息,飞鸽传书。又成功说服太子哥哥提前北上祭母。

在一个偶然的机会,他居然成功忽悠了太子哥哥,为了给对太子忠心耿耿的程峰解决后顾之忧,把程峰的亲侄女许给了杨慕白。好让杨慕白那不受宠的亲娘多个臂膀,因为程峰的亲侄女就是杨慕白的舅家表妹。

哈哈!这样一来,李佑熙的心腹大患居然如此轻松得解决了!这个意外可是让李佑熙欣喜若狂:这下小丫头妥妥是我的了!

但凡事都有因果,都说强扭的瓜不甜,到手的鸭子也会飞,这些还都是轻的。有人强求到不属于自己的,却无福消受,反倒搭进一生的幸福甚至生命。真真得不偿失。

与杨慕白订亲不到一个月,那个叫程莲姑娘竟然意外身亡。

太子闻讯叹息之余,欲给程峰外甥杨慕白再说一门闺秀给弥补下。程峰却道:事出之后,有高僧给外甥杨慕白批命,命里不该早定早娶,否则有互相克刑之灾。听此太子只好惋惜作罢。

李佑熙得知后气了个仰倒,这是哪家骗吃骗喝的高僧给批得命啊?前几世那杨慕白都几乎在小丫头不大时就定下亲,哪次他都活蹦乱跳的一直活成糟老头。

再说那个程莲,他也是有印象的,一直巴着杨慕白,哪一世都没少给小丫头添堵,这辈子好不容易随了她的心愿,怎么就这么不争气?

暴躁的李佑熙,靠打坐念经才静下心。既然不能一劳永逸,那他就继续持之以恒。相信没有比等了九世的他再耐心执着的人了。

按前几世的经验,杨慕白与小丫头可能的相遇还有四年,他要牢牢抓住这个时间段,捕获小丫头的心。让杨慕白以后侥幸见了也白见。

可怜的李佑熙脑子又进了水,就算四年后,他的小丫头才9岁,情窦未开,他可怎么捕获那颗没开窍的心呐!

斗志昂扬信心满满的李佑熙在四月底北上平京。扫墓祭拜一系列事都处理完后,他按捺着雀跃的心情提出去柳州看萧霆。

太子哪会不知七弟的心思,也欣然答应。况且他去柳州也有目的,他打算说服萧叔秋明年参加春闱,这个人才他要先培养储备下来。

兄弟二人兴冲冲到了柳州,太子如愿以偿的见到萧叔秋,李佑熙却被一盆冷水浇个透心凉:不仅小丫头不在,连王氏萧霆都没见到。

见弟弟那倍受打击,似乎要哭的节奏。太子咳了一声,对萧叔秋道:“上次舍弟大病,多亏尊夫人悉心照拂,此次竟不能当面致谢,实在遗憾。不知能否让小七前去拜会一下?”

萧叔秋自然先客气一番,见兄弟两真心实意,尤其是李佑熙,刚来时一副世家贵公子风范,此时却一副渴望的小儿态。心里怜惜他失母恋伴,没多犹豫就同意了。

李佑熙的脸色才由阴转晴,太子自是不会去萧家老宅,由萧三爷亲自送李佑熙去老宅,太子便暗中多加派人手护卫。

第九 十八章 起死回生 各种筹划

萧三爷和李佑熙到了萧家老宅时,萧家正有些乱。萧家三姑娘萧娟病了,请医问药一直不见好转,反而愈发严重。而今郎中说恐是不中用了。

这时萧家人大多聚在二房,**奶薛氏高一声低一声哭嚎着,间或喊着三姑娘萧娟的小名秀秀。秀秀已经不省人事,只剩最后一口气吊着。大人们都唉声叹气,孩子们各自依偎在大人怀里,不敢出声。

忽有下人匆匆来报:三爷回来了,说有贵客临门,要拜见老夫人和三夫人。

赵氏老太太微微皱眉,偏在这个时候带客人来!她没有起身,安慰叮嘱了薛氏不少,才带着王氏前去会客的正院。

王氏临走前吩咐贴身丫头吉祥,让她把眉眉送回住处,嘴上说怕眉眉给大人们添乱,实则怕待会万一秀秀不妥吓到小闺女。

眉眉确实也有点被吓到,她虽然知道三堂姐平素体弱多病,可一场风寒就要丢了小命,也实在刺激了现代之魂的萧姝:古代的医疗条件太差了!麻麻!我要回家!

赵氏老太太这边一见到李佑熙,才明白为何说是贵客临门,这个李姓少年虽然才十岁,言谈举止已是不俗,周身自然贵气更非等闲。对她客气有礼,却掩不住那丝矜贵气质。老太太不由得谨慎重视起来。

李佑熙和萧家长辈见礼时,举止有度客气有距,只在看向王氏时,多了一份孺慕和亲近。

心里更为马上要见到小丫头而雀跃不已。

言语间,李佑熙注意到萧家婆媳眉宇间似乎有疲累,面隐沉郁之色。他不由有点胡思乱想:到现在都不见小丫头兄妹过来,该不会是小丫头有什么不妥吧?暗暗给念九打眼色,让他派人找三七去问问。

正在这时,一个丫头匆匆进来,伏在赵氏老太太耳边低语几句,只见老太太猛然露出喜色,王氏借捧茶过来,婆媳眼神交流后,双双展眉,沉郁之色尽散。

然后老太太和李佑熙又叙了几句家常,道了乏,便要王氏安排李佑熙休息处。双方又客气一番,李佑熙遂告退随王氏而出。

出来后他淡去才刚的客气,对王氏亲热的问长问短。王氏一边回答他,一边对他更是嘘寒问暖。听他要小住两天后愈发欢喜。

李佑熙借机提出要离王氏住的近些,王氏也没怎么迟疑,欣然答应。把李佑熙美得不要不要的。

事实证明,他美得太早,他以为离王氏近就是离小丫头近,哪知眉眉这段时间正陪她小姑姑住。离三房的院子还隔着两进院呢。

李佑熙听了念九从三七那里得来的各种信息后,不禁有点沮丧。这时思一来报:“主子!萧三夫人请您过去,说是几位公子姑娘想见您。”!刹那春暖花开。

原来眉眉被带回姑姑屋子,萧季薇现在在二房守着秀秀,就剩她一个小人儿胡思乱想。虽然她和秀秀接触不多,可毕竟是血浓于水,再加上对古代医疗条件的失望,她心里特别难受。

正发呆,她派去听消息的如意回来了,跑得气喘吁吁:“姑、姑娘!大、大喜事!三姑娘醒过来了!”

眉眉惊喜的:“真的么?醒来就没事了吧?”

如意猛点头,还不住嘴的说:“先说都没气了,**奶嗷嗷的哭起来,谁知三姑娘忽然又动了,一会儿就睁开眼,说话没事儿人一样,就是不认得人了。大夫说是因为高热烧坏了脑子。”

眉眉一惊脱口:“傻了?”

如意忙摇头:“听说不像,说话可清楚的很,就是不记得谁是谁。”

眉眉忽然有种怪怪的感觉,她盯着如意:“秀秀姐醒来都说了什么话?”

如意有点小惭愧:“奴婢没听到。奴婢这就再去打听!”

眉眉忙止住她,只是忍不住自言自语:“大夫都说没救了,突然就醒来彻底没事,好神奇啊!”

如意这时接口:“奴婢原也这么觉得呢,后来听老太太说的,这八成是贵客临门带来的福气!”

眉眉又吃惊了:“贵客临门?”

这时三七从门外进来,接口回答:“禀小主子!三奶奶让你去见贵客!”

眉眉:“什么贵客?你可知道?”

三七:“禀主子!说是一位姓李的小公子!”

眉眉脱口:“李佑熙?!”他不是说每次都是秋季来么?现在还是春天呢。

眉眉虽然心里疑惑,还是带着如意和三七一起去娘亲那里,看看那个小正太是不是更漂亮了。

见到李佑熙,眉眉心里不住啧啧:“才不到两年,李小七的颜值噌噌上涨,漂亮倒在其次,这气质简直一个尊贵英俊的小王子!未来的妖孽祸根呦!”

李佑熙虽然和萧霖、萧霆兄弟相谈甚欢,心神却分一丝关注着门口。等第一眼看到眉眉,眼神骤亮:两年不见,小丫头长大不少,人也更招人稀罕,哼!怪不得早早就有什么破竹马盯上!心里酸溜溜,脸上却控制不住的对着眉眉展颜一笑。

漂亮小正太的灿烂笑容是天下最美的利器,眉眉内里的阿姨心为之倾倒。所以当李佑熙问她有没有想自己时,没用脑子顺嘴就吐噜出去:想!

李佑熙用更灿烂的笑,清晰却温柔的回复:“我更想眉眉!”

旁人眼里两人好似一对小青梅竹马,旁若无人的说着童言童语。

不过萧霆有点不痛快,拉过妹妹岔开话题。还问她之前有没有被吓到。

眉眉知道他问得是三堂姐的事,犹豫了下,还是轻点了下头,小声问萧霆:“二哥!秀秀姐真的没事了么?我听说她都不认识我们了?”

萧霆忙把她拉到怀里,还摸摸她的包包头:“眉眉不怕!秀秀真没事了!就是之前烧的脑子暂时有点迷糊,缓一阵子就好了!”

王氏见他兄妹抛开客人,兀自窃窃私语,有点不悦的咳了一声。

兄妹忙住嘴。其实平时他们不会这么失礼,这回是妹控萧霆吃点醋,故意冷落诳他妹妹说想他的李佑熙。

眉眉是因为疑虑和特别好奇萧娟的事,才没忍住。还好她家还有个少年绅士萧霖,一直没有冷场的陪李佑熙说话。

李佑熙倒没往心里去,他耳朵灵,听到他们兄妹的谈话内容,他也听念九汇报过萧家三姑娘起死回生的事,他只对小丫头才上心。所以他也只担心眉眉有点被吓到的事。寻思让随行的太医配几副安神压惊的药。

被娘亲暗警告的萧霆,赶紧弥补的接过他大哥萧霖的话,和李佑熙聊起来。这回他良心发现的再次想起,自己那宝贝拳法和兵书,都是李佑熙所赠。马上对李佑熙又热情洋溢起来。

李佑熙心知肚明,只要不涉及到他妹妹,萧霆绝对是个赤诚义气之人。可他偏偏要的就是萧霆的妹妹,看来攻克舅子这一关任重道远呐。

几个人聊得越来越开心,王氏还有挂心的事,见几个孩子相处融洽,就任他们自己说笑,她要探望三姑娘去。

大人一走,几个孩子就更放得开了,萧霆要履行前约和李佑熙切磋,李佑熙欣然同意。话说先打服了二舅子是不是也算一个追媳妇的办法?

这里最大的萧霖先迟疑了下,等听到萧霆称师傅的念九也在,估计有他看着,这两人也出不了大事。

萧霖理所当然的认为,自己二弟定会取胜。这不明摆着么?二弟比李小七大一岁,平时勤学苦练,还比李小七高壮。要不是有李小七的高手护卫在,他肯定不让切磋,怕弟弟伤了人家贵公子。

现实很打脸,又高又壮的萧霆几个回合后被李佑熙整趴下了,要不是他有把子蛮力,可能输的更惨。

萧霖萧姝兄妹都有点傻眼,萧姝本来还打算“大义灭亲”,替弱势个体李佑熙加加油来着,现在只剩心疼自己二哥。

萧霆倒是痛并快乐着,他在练武上极有天赋,又肯吃苦。如今只用那套拳法,三七都不是他的对手。平时练功和人对招几乎没对手,现在方知人外有人,越发激起他的斗志和好学之心。更由衷佩服李佑熙。

李佑熙则在心里感叹:萧霆不亏几世都是威震四方的名将,果然天赋异禀。自己有几世记忆和能力,身边又有高人指点,他还能走这么多回合,假以时日再有名师指点,绝对不比自己差。

两人惺惺相惜,李佑熙给萧霆提建议,让他专门拜个师傅。并真诚的要给他推荐一个。

萧霆欣喜若狂,以为他说的是念九,连声致谢。

李佑熙却说念九和那人差的远,几乎可以说是那人的徒弟。那套拳法就是那人自创的。

萧霆这才恍然,怪不得他称念九师傅时,念九极口反对,原来如此。他忙问李佑熙怎样才能拜到那人名下。

这时萧霖开口天已不早,先去吃了晚饭再聊不迟。

李佑熙明白萧霖的意思,此事须得萧家长辈同意,不是他俩个孩子一商量就成的。所以不再说这个话题,各自沐浴换衣去。

李佑熙心里的小九九是这样的:给萧霆介绍陈峰,一来,这本是萧霆的未来前程,早早晚晚的事而已;

二来,提前在未来二舅子面前卖个人情,省得以后他和那个杨慕白铁成一个,搅自己的好事;三来,萧霆要和陈峰学艺,就得去京师。这样来年他再来见小丫头时,就没萧霆这个棒打鸳鸯的了。

一举多得的好事,无论如何他也得促成。于是晚上他就给留在柳州的太子哥哥去信,请他促成此事。

太子自然知道萧家三房两子的才能,一文一武极有可能成为未来栋梁,再加上是他宝贝弟弟的请求,哪有不答应的。

于是第二天太子和萧叔秋详谈时,不仅按计划说服萧叔秋明年参加春闱,还提出给萧霆介绍名师的事。

萧三爷被他说得很动心,但还是回说自己要好好考虑考虑。

太子知道萧叔秋最大的顾虑,也没多说,只是暗暗运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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