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想天国 - xp1024.com
《空想天国》


于叶丛中化身为蟒

灰白中有点泛黄的墙皮,墙角下爬满青苔,屋顶有点儿漏雨。

我靠在墙上,盯着第二组第二排发呆。

刚下过雨,吸进去的每一口空气都沁人心脾,没什么困意,很适合发呆。

我叫白炎冰,十七岁,今年高三。

小时候,我一直觉得自己很特别很牛逼,我会长虹贯日,蓝色光波拳,五行帝皇斩。

我能喷火吐水,隐身,金刚不坏,说不定还能飞天。

我有一次跟爸妈讨论飞天的可能性。

爸妈表示很支持我的想法,当机立断,往阳台上钉了两层防盗窗。

那之后我一直很担心没了我的守护,世界会不会乱成一团。

长大后我才明白,那时的我有多愚昧。

这些劣等的平民技能怕是配不上如此牛逼而特别的我。

我有种造物主般的能力,可以凭空造出想要的任何东西。

第一次发现,是在十五岁,变出了一块硬币,虽然两面都是菊花。

后来渐渐地尝试,可以变出的东西越来越多,小刀,撒孜然的鸡翅或者加冰的可乐。

只要我了解结构,材料的东西都可以空想出来。

可是我的人生并没有什么改变,依旧奔波于难过的数学订正和更难过的英语默写。

我暗恋的人还是不喜欢我。

我喜欢的女孩儿叫苏晓,坐在第二组第二排,喜欢穿带飘带的白衣服,头上别着一个黄色的发夹。

身材纤细,不算太好看,但是很清秀,像清晨的栀子花。

我一直对她很好,看她情绪低落的时候就往她书包里塞毛毛虫逗她开心。

发现她被难题困扰的时候就在她旁边唱歌,开拓她思绪。

坚持了两年。

我觉得是块鹅卵石也该感动了。

可还是单相思。

啊,顺带一提,我情商着实不高。

“砰”一声枪响把我的思绪拉回来。

教室里瞬间凝固了,满堂寂静。

数学老师握粉笔的手吓得一哆嗦,粉笔摁在黑板上断成两截,笔头“啪嗒”掉在地上。

平时掉块儿秤砣说不定都听不见响。

时间仿佛静止了几分钟,大家保持着诡异的安静。

“请全校师生到操场集合。”广播里传来校长浑厚的男声。

“妈的,又是灾难演习”数学老师暗骂一声,全身放松了下来。

同学们欢呼雀跃,终于又旷掉半节数学课。

只有我觉得有点儿不对,校长那涂满了猪油的声带和平时有点不一样。

感觉就像是……卡了一口浓痰。

也管不了那么多,同学们已经蜂蛹着跑出去了,一路上欢蹦乱跳。

如果比谁面对灾难时最乐观,我觉得怕是没人敢跟我们争。

光明正大逃数学课的愉悦简直大于天。

我也赶紧冲了出去,好凑到苏晓身边,在拥挤的人群里,有那么多双咸猪手,多我一双肯定没关系。

人群呼啦啦涌出去,像无数条小溪汇向大海。

操场上一反常态地整齐,人群排列成排,一片死寂。

静得就像是被一只干枯的手扼住了喉咙。

操场的正中央,一个满脸横肉的男人死死环住校长的脖子,手中的左轮对准他脑袋。

“外面的警察听着,我要一架直升机,十五分钟内必须到,不然每过十五分钟我就杀一个人。”

那个男人对着外面吼。

应该是个抢劫犯,一路逃到了学校里。

然后持枪威胁校长用广播聚集学生。

看起来是把我们当人质,顺便也当人墙阻隔警察的视线,防止被突袭或者被狙击手爆头。

我其实不是很慌,我的一个有点就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缺点是死猪不怕开水烫。

其实这个时候真的不用紧张,如果警方没给出像样的答复,那男人会开枪。

开枪第一个打死的是校长。

*有6发子弹,先前鸣枪用了一发,打死校长用了一发,这样就还剩下四发。

学校里大概有两千人,如果一个小时内仍没制服他,那么大概还会死四个人。

每个人的死亡率是五百分之一,跟我英语默写过关的概率差不多,一点儿也不用担心。

当子弹打空的那一刻就是他的死期,他不会有时间去换*,且不说警方会行动,连我们那几个体育老师都可以制服他。

人类的所有紧张都是庸人自扰,没有半点意义。

外面的警察试图安抚他情绪,可他没松过口,坚持着要一架直升机。

谈判变成了警方一场单方面的自嗨。

时针在转,转眼十五分钟就要过去。

“说了别他妈废话,按老子要求来!”那男人扣动扳机。

“砰”火花绽放,血浆盛开。

校长直愣愣地倒了下去,砸在地上,鲜血汩汩地流出来。

人群里炸了锅,对死亡的恐惧突破了死亡的压迫,所有人尖叫着往回跑。

那男人气急败坏地往人群里钻,随手揪住一个人头发,将她拎了出来。

我的血一下子冷了,那是苏晓。

现在其他人的死亡率是七百分之一。

苏晓的死亡率是百分之百。

对死亡的恐惧透过数字传了出来,我开始紧张。

苏晓那张素净的脸一下子变得惨白,头发也被那男人扯散,凌乱地盖在肩上。

“别他妈乱动。”那男人狠狠踹了她一脚。

苏晓的身子止不住地颤抖,痛得哭出了声。

她白色的运动鞋上沾满了血,四溅的血花打湿她白色的筒袜。

“妈的,叫你别乱动”

那男人枪口对准了苏晓的头,扳机就要扣下去。

我的血一下子沸腾。

如果我冲上去,那么他会向我开枪,打中我要害的可能性是百分之六十。

如果我想救苏晓,那么得挨他四颗子弹。

存活率大约百分之二。

这时候已经没没有计算概率的必要了。

只能以命换命。

我不知道该不该犹豫,所以没有犹豫。

一直以来,我从没为这个心仪的女孩儿做过什么。

我像蝴蝶迷恋花一般迷恋她,像飞蛾渴望火一样渴望她。

可我只是像只毛毛虫,缩在叶丛中偷偷看她。

在她盛放的时候我没法跻身同行,可当灾难来临。

当有人妄图摘下这多美丽的花朵,我就化身为蟒,将那只手咬断!

我深深吸了口气,掌心灰色的气流盘旋,交织成两把锋利的匕首。

我挥舞着两把匕首,大喊着冲了上去。

我的目的是吸引火力,所以必须让他感觉到威胁,人类会下意识攻击对自己有威胁的生物。

果然。

他枪口立马调转,扳机扣动。

*炸开一朵明亮的花,子弹穿透我的左肩,带出大股的鲜血。

剧痛和抽搐,我左手的匕首掉在了地上。

我的左手失去了知觉,大概是骨头打断了。

但是没关系,第一颗子弹抗住了!

我咬着牙,右手挥刀,划向他胸口。

他退后一步,闪开了我的攻击,同事揪住苏晓头发的手也松开。

我将匕首投掷出去。

他下意识地开枪,子弹打空。

我握拳,灰色的气流再次汇聚,又凝成一把匕首。

还剩两颗子弹!

我直接扑上去,撞向他握枪的手。

很多人面对枪支,都会下意识地往远处躲,这个观念并不正确。

对于非持枪者来说,在远处只能受攻击而逃避,以等待下一次攻击,而在近处却能以攻击限制攻击,或者制止攻击。

无论怎么看,都更有利。

他显然愣了一下,我立刻挥刀扎向他的左臂。

匕首深深扎进肉里,从手臂另一端透出来。

他疼得大声吼叫,右手握枪,直接顶着我的胸口,扳机扣动。

“砰”血溅如花。

子弹自胸口钻进去,从后背透出来,我直愣愣地倒了下去,砸在地上。

温热的液体自那个巨大的伤口不断涌出来,热量不断流逝,身体逐渐冰冷。

手脚像被冰冻了,完全失去知觉。

大脑在逐渐麻木。

“妈的,狗东西,狗东西。”那男人对着我的小腹狠狠踹了一脚。

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了,意识都快失尽。

“狗东西。”那男人骂骂咧咧。

他转身又走向跌坐在地上的苏晓,人群已经远远地跑开了,苏晓现在离他最近。

苏晓已经吓得几乎崩溃,小腿不停地颤抖,双手撑着地面哆哆嗦嗦往后挪。

“现在就看那帮该死的警察肯不肯救你。”那男人又揪住苏晓的头发,将她扯起来,拿枪抵住她的头。

我快要死了吗?

不知道,但是我还没死。

我没死就没人可以伤害苏晓。

我想保护的人没有人可以伤害,敢害她的人都得下地狱。

就算变成尸体也要把你拖下地狱!

绝对会把你拖下地狱!

给我下地狱!

我用尽最后的力气凝聚出一把细剑,翻身爬起来,扑向那个男人。

他扭过头,皱着眉头,枪口再次对准我。

我用细剑再次贯穿他手臂,他子弹再次射穿我胸膛。

“去死吧狗东西。”他狞笑。

“嘿嘿”我嘴角咧开,“你没子弹了。”

在失去意识之前,我看到一颗子弹贯穿他额头,他的表情凝固。

警方的狙击手也在计算着他的子弹剩余量。

傻子,忘了自己的目的了吧。

蠢货,杀我很得意吗,真想往你那张愚昧的脸上泼狗血啊。

你是想活着离开,而我,从一开始就只是想救苏晓而已。

你的目的并不是杀我,而我的目的也不包括保命。

人在情绪波动的情况下很容易做出偏离自己目的的举动。

你忘了自己的目的,我没忘。

所以,我赢了,你输了。

嘿嘿。

我重重砸在地上,世界一片漆黑。

叶渐薰

鼻尖萦绕着女生特有的暖香,身体轻飘飘的,像躺在一张舒适的床上,额头有点儿疼。

天堂里这么舒服啊。

我慢悠悠睁开眼。

事实上我确实躺在一张舒适的床上。

但是我的眼前是挺拔的胸脯,被校服挤压成诱人的形状,一点点雪白的颜色自领口透出来,别有一般青涩的味道。

心跳开始加快,海绵体在迅速夺取身体控制权。

我抬起头,想看得更清楚一点。

额头却被人摁住了,是一双纤细白净的手,手上还有点儿碘酒的味道。

“别动。”清冷的声音自耳边响起。

我往上一看,一张漂亮到不可思议的脸,像林中的精灵。

细碎的刘海,清秀的眉毛,浅栗色的眼睛,小巧的鼻子和粉嫩的嘴唇,柔顺的头发用一根青色的缎带绑成低马尾,温婉地垂在身后。

她好像在给我的额头涂碘酒。

“苏晓怎么样了?”我突然抓住她的手,问道。

“我不怎么认识人,但如果你说的是那个戴黄色发夹,穿白衣服的女生,那么她没事,身上有点擦伤,精神上受了点刺激,但是后来被男朋友抱走了,缩在他怀里哭了一阵看起来好了不少。”那女生淡淡地说。

“那就好。”我呼了一口气。

“醒来后关心的第一件事不是自己,很奇怪。”那女生随口说。

“自己的事情都可以推理出来啦,比如说还能思考,说明没死,身体还能动,说明没成植物人。”

“你在帮我处理伤口,所以对我应该没有恶意。”

“啊……虽然小鬼子拷打红军战士之前,也会帮他们处理伤口方便长期拷打,不至于弄死了之类的……”

“这里不是医院,有四张床铺,但是只有一张床铺了被子,所以应该是你的私人宿舍。”

“不在医院可能是因为我受伤太重了,医院救不了,只有你能行,所以你把我从医院弄出来了。”

“由此可以推断你很厉害。”

”但是我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没什么值得你救的,唯一特别的就是那个像造物主一样的能力。”

“由此可以推断你和我是同类人,你也有一些特殊能力,对吧。”

我望向她的眼睛,做出这个推理需要相信这个世界上存在着一下不应当存在的事。

而我本身就有这些不应该存在的能力,所以很容易接受别人的不应当存在。

“对,基本没错。”她声音没有语调没有变化。

“谢谢”我说。

“没事。”她轻轻扯了扯发间的缎带,“提问,有没有人知道你有这种能力。”

“没有。”我摊摊手,“变得东西又不大,魔术都可以做到,没人信啊。”

其实主要原因不是这个。

十五岁是一个关键期。

是我从元气中二少年进化成死鱼中二少年的转折点。

那之前用口水吐个泡泡都能炫耀三天三夜,那之后捡到钱包都是洒洒水,内心毫无波动。

要说原因我也想不明白,大概人到了一定阶段自然会变得很沉默。

所以我没有向任何人炫耀这种神奇的能力,只是一个人藏起来自嗨。

偶尔被人看见了也只是拿魔术当借口掩盖。

“嗯,那很好。”她点点头。

“提问,为什么你不去教室呢,现在应该是晚自习吧,离高考只有一个月了。”我望了望她宿舍里的钟,学着她的口气问道。

“保送,我不需要参加高考,而且也没必要复习。”她声音平静。

“你是……叶渐薰?”我瞪大眼睛。

我是个重度脸盲,看谁的脸都搞不清,比如我每天照镜子总把里面的人当成彭于晏。

但是一提到保送,我脑海里第一个反应就是叶渐薰。

“嗯。”她随口答。

叶渐薰啊啊啊啊。

那是我们学校的神话。

或者说我们市的神话也不为过。

冰山公主,很少跟人说话。

校花,漂亮得没话说,身材一级棒。

考试次次第一,物理全国竞赛一等奖,生物全国竞赛一等奖,诗词竞赛全国一等奖,什么常青藤麻省理工抢着要她,最后她随便选了个本土的清华。

直接保送。

平面模特儿,经常给一家知名杂志拍封面,只要有她的那期必定万人空巷。

我的床底下至今藏着她的几份写真,性冷淡的时候瞄几眼就重燃。

因为她,我的手上沾满了自己子孙的鲜血。

“很奇怪吗?”她又说。

“没……没有。”我说话突然结巴了起来。

气氛有些尴尬,我低下头开始玩自己的绷带,然后……我发现自己全身上下都缠满了绷带。

“你……你帮我包扎的啊。”我愣了下说。

“对。”叶渐薰帮我额头处理好之后,坐到书桌前随手拿了本书看。

“那是你帮我脱的衣服啊……”我继续胆战心惊。

“没错。”叶渐薰微微抬了抬眼,“现在伤口基本好了,你可以拆了。”

“我……昏迷了多久?”我更加胆战心惊,如果她告诉我几十年过去了,我妈二胎都毕业了,那我就直播跳江。

“两天。”叶渐薰说。

“哈?”我愣了下,“我记得我被子弹打穿了几个窟窿啊,哗啦哗啦飙血的那种,两天就能好?”

“我的一种能力可以让人快速恢复,所以你能没事。”叶渐薰答。

“啊……谢谢,可为什么我这额头上的伤还没好,原来伤的特别重吗?不记得脑瓜子被打穿了啊。”我摸摸额头。

“下午的时候,你梦游,那时候伤口还没好,我担心你乱动撕开伤口,所以用扳手把你砸晕了。”她的回答不咸不淡。

“真……真是谢谢了啊。”我颤颤巍巍地答。

“嗯。”她头也没回一下,继续看书。

气氛继续尴尬。

空气很沉静。

过了一会儿,我想找个话题撑一下。

因为现在是九点半,十点钟才下晚自习,我如果现在回去很可能得补今天的作业。

“好羞涩啊,被你看光了身体。”我想了想,尽量同一种不是那么恶心的语气说着。

可是这台词真的还是很糟糕,超恶心。

“哦,要看回去吗?”叶渐薰依旧面无表情。

“当然。”我一激动。

“哦。”叶渐薰放下书,双手开始解自己胸前的扣子。

“诶诶……开玩笑,这怎么可能……”我急忙挥手。

这妹子看起来是来真的,她可能并不明白什么是玩笑,我的海绵体告诉我应该将错就错,可我的大脑皮质告诉我,如果继续下去,这妹子很可能恼羞成怒一扳手砸爆我狗头。

“为什么不可能?等价交换是合理的,我不喜欢欠别人东西。”叶渐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等价交换?”我挠挠头。

一头野猪和美少女的身体显然是不等价的,当然我不是在说自己是野猪。

“人之所以讨厌被看见身体,是因为距离感和隐私感,我侵犯了你的距离感和隐私感,所以你要侵犯回来,是等价的,理所当然。”叶渐薰想了想又补充,“而且我并不是很在意这些东西,如果你很在意的话,那还是你比较吃亏,也许不等价。”

“真是没有半点生活经验啊……”我扶额,“你好像没怎么和外界接触呢。”

“不感兴趣的事没必要接触。”叶渐薰冷冰冰地说。

“连朋友也没有吗?”我问。

“你也不像有朋友的样子。”叶渐薰说。

“哈?”我摸不着头脑,冰山公主大人似乎没有理由没有动机去关注我的生活吧。

叶渐薰也愣了一下,扯了扯自己束发的青色缎带,解释说:“把你从医院转移出来过后,担心有人来看望,所以在那边待了会儿,可是并没有人来。”

“啊……这么说也是吧。”我想了想。

我的朋友确实不少,但是要是真谈及愿意在忙碌的高考复习中来看我的确实没有。

我比较擅长交朋友,但不擅长培养感情。

有话题我就聊,有梗我就接,什么也没有我就一个人发呆,不给任何人添麻烦。

我对所有人都是这样,不讨好也不远离,因为怕得到也怕失去。

我的伙伴很多,我没有朋友。

“顺带一提,我更担心的是你的父母上门,所以提前通了电话,但是并没有人接听,而且至今也没人找上门。”叶渐薰补充。

“啊,那很正常啦,我填的一直是自己的电话,所以肯定没人接,而且我爸妈估计还不知道这件事,他们旅游去了,估计得等我高考完才回来。”我说。

我的父母很信任我,他们相信我肯定考不上什么好大学,所以也没给过我什么压力。

他们是那种很自立的人,不会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所以对我很宽松。

他们刚结婚的时候没什么钱,后来白手起家开了间公司,一夜暴富,一有时间就旅游。

我就苦唧唧一个人蹲家。

“那就帮大忙了。”叶渐薰点点头。

这之后又是一段长时间的尴尬,叶渐薰继续看她的书,我继续玩我的绷带。

偶然间,我抬头往她那边一撇,她的视线也正好移过来。

很短暂的对视,她迅速收回了视线。

“很奇怪啊……你好像很紧张,难道紧张的不应该是我吗?”我说。

“没有紧张。”叶渐薰头也没回。

“啊……你的眼镜。”我指了指她桌上的眼镜。

“怎么了?”叶渐薰问。

“从我这个角度看正好可以看见镜片的反光,影像没有缩小,所以这应该是一副平光的装饰眼镜。”

“戴这种眼镜的目的只有两个,一是为了好看,二是为了安全感。”

“如果是为了好看的话,那你拍写真或者国旗下讲话的时候肯定会戴上的,但是你从来没戴过。”

“那么就是说这个场景让你缺乏安全感了。”

“安全感缺乏会引起紧张,而且紧张会引起说话语气的生硬,所以我就感觉你好像有点紧张……”我挠挠头,“哈哈,当然,我以前也没跟你说过话,不知道你一直语气是啥样。”

“真的,没说过话吗?”叶渐薰抬了抬眼。

“对啊。”我接着挠头。

“好吧,还有什么吗?。”叶渐薰垂下眼帘。

“emmmm还有就是……你看了很久的书了……但是……你的书拿反了。”我小声说。

“啊。”叶渐薰小声地叫了一声,脸莫名地一红。

这时候,墙面上的钟咔嚓一声响。

“十点了。”我说。

“嗯,我也该睡觉了,你想留在这里或者回家都可以。”叶渐薰说。

“我回去我回去。”我赶紧从床上翻下来。

“嗯”叶渐薰轻轻应了一声。

“对了,你这几天睡哪儿的啊?”我突然想起来宿舍只铺好了一张床。

“你旁边。”叶渐薰答。

“……”我落荒而逃。

“喂。”叶渐薰叫住了我。

“啊?”我怕她马上接一句,跟我睡过的男人要么死,要么阉割。

“没事。”她轻轻关上房门。

我有点懵。

离离原上草

夜色冰凉,风吹动一树绿叶。

现在是十二点二十,我是白炎冰,我正在往教室走。

我猫着腰,小心翼翼地朝教室里望,这时候人应该都走了,但是学习委员很可能留下来打扫。

我打赌如果他逮住我 一定会热情地关注我的身体状况,然后表达完人性的温暖,丢给我一打复习试卷。

这兄弟眼里只有学习,我怀疑他死之前肯定得跟他儿子交待:“娃啊,每年清明别烧纸钱啊,来份试卷爽爽吧……”

还好,教室的灯关着,储藏室也没放光,那家伙看起来不在这儿。

这样我就可以轻松地拿走自己的书包和钥匙,并且躲过今天的作业。

我轻轻推门走进去,踱向自己的座位。

低低的抽泣声突然越加清晰。

我扭头,发现第二组第二排坐着个纤细的身影。

我有点慌,我怀疑自己逃作业的行为要遭天谴,所以碰见了女鬼。

我慢慢走到日光灯开关前,打开一盏小灯。

那人“呀”了一声,扭头看过来。

“白炎冰?”那人诧异。

“苏晓?”我更诧异。

这个乖乖女从来都是一打铃就走,去二楼等她男朋友。

“你……出院了啊。”苏晓擦擦红红的眼睛。

“嗯,其实没受太大伤,我冲了钱的,子弹都贴着身子擦过去了,看起来出了很多血其实都是皮外伤。”我挠挠头,随口胡诌。

“啊,真是太好了,如果那天不是你我可能就死了。”苏晓冲我笑了一下。

我的心里一阵柔软,突然觉得一下子都值了,所有都值了,就算没捡回这条命也无憾了。

“哈哈,小事小事,哪有英雄不护花的。”我继续挠头。

“可是那你也受了伤啊。”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吧,身体很要紧的。”苏晓接着说。

“没事没事,我皮糙肉厚,血量max,再说我是要上清华的男人,最后一个月不好好学怎么行。”我打着哈哈。

其实这最后一个月也不需要什么冲刺了,过度紧张适得其反。

大多数人水平都固定了,我也不算差,好歹能有个不错的大学上上。

清华另说,除非有人叫清华,要不我这辈子都上不了。

待在教室里只是想多看她几眼,等到毕业……就再也看不到了吧。

“那,加油哦。”苏晓笑了,纤细的指尖撩起几缕额发。

我愣了愣,无论何时看,她都美得像幅画。

“对了,你今天怎么回去那么晚啊?”我问。

“有事,耽搁了下。”苏晓解释。

“你好像哭了。”我注意到苏晓红红的眼睛。

“啊……没事,和男朋友吵了架。”苏晓悄悄撇了我一眼,声音略带点儿歉意。

看起来她很清楚我喜欢她。

“别担心 ,会和好的。”我干巴巴地安慰。

和好个鸡儿,快分吧快分吧,老子等了你们两年了,快出个轨了劈个腿,来个红杏出墙搞个移情别恋。

吵的不可开交闹的轰轰烈烈最后决定老死不相往来,老子正好趁虚而入,大吉大利。

“嗯,谢谢。”苏晓垂下眼睛,礼貌地说着。

月光透过玻璃照进来,半明半暗的灯光打在她的脸上。

空气中有种淡淡的香。

气氛一下子变得很旖旎,房间里静得能听见两个人的心跳。

苏晓的脸突然红了起来。

她略微抬头,望向我:“那个……”

我的内心很激动,终于到这个时候了吗,终于意识到我的好了吗,老子终于要摆脱单身了吗。

激动啊激动啊,战栗啊战栗啊。

我连回答都准备好了,无论她问什么都能完美回应。

爱过,约,我妈会游泳,不讨厌小孩儿,房产证上写你名字。

“那个……”她咬着嘴唇,脸上烧的仿佛蒸汽锅。

“你能不能帮我个忙?”她仿佛下了很大决心。

“没问题。”我拍胸脯。

是不是要我帮忙照顾你一辈子,当然没问题,哇咔咔咔,这种告白方式好新颖啊,话说告白的事交给我来嘛,你一个女孩子……

“你能不能帮我去买盒避孕套,你知道女孩子去都会被指手画脚的……”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低得像蚊子鸣。

……

我一下子石化。

好了,现在开始推理,避孕套是用来干嘛的不用说,说拿来吹气球鬼都不信。

使用对象反正肯定不可能是我,而她正好有个男朋友。

而且正好吵架,因为感情很深厚所以想去和好,和好得有个契机。

所以……

相信我,这事儿我绝对会拒绝的,帮自己买顶绿帽子这事儿超出了我的底线。

绝对!

……

晚风吹散薄云,月光从天上撒下来。

现在是十点四十,我是白炎冰,或者你可以叫我绿炎冰。

我刚刚突破了自己的底线,帮自己买了顶绿帽子,心底还有点儿小激动。

虽然我只是单恋,也许算不上什么绿毛龟,但是请理解一下我绿毛龟的心情,这样说好歹会让我觉得我有理由难过。

当年蓝兔跟虹猫成亲的时候我还难过了很久。

买了一盒质量比较好的避孕套,怕他俩造出个娃来,这是我能唯一做的事。

当然,也可能她只是拿这玩意儿来吹气球玩儿。

有点小忧伤。

我踢开脚边的一块小石子,将那盒避孕套揣进书包里,然后慢慢往家里晃。

空空荡荡的家,和我空空荡荡的心很搭。

最后的体育课

太阳依旧慢悠悠地爬上来,云依旧慢悠悠地散开。

我依旧慢悠悠地磨蹭到教室,丢下书包慢悠悠摸出英语书开始念经。

比起那些把自己嗓子当机关枪使的,我真该被枪毙啊。

我慢悠悠地扭头望向第二组第二排。

苏晓通常会很早到校,尤其这段时间高考冲刺,恨不得打个地铺住这儿。

但是今天我来得更早,为了把那盒避孕套塞在她抽屉里不让人发现,门卫老大爷还没开门我就翻了进来。

在她抽屉里藏好之后我又去高一逛了一圈儿,审视了下小学妹们的青春朝气之后才回来。

进教室的时候,苏晓冲我笑了一下。

要是平时,我肯定跟磕了药似地浑身鸡血,读书声儿都得颤。

可今天我的心情很低落,跟丢了钱似的提不起劲儿啊。

晃了晃脑袋,我撑起英语书开始定神。

……

风吹过窗台,刮起窗帘,窗外有鸟在叫。

恍恍惚惚就到了下午。

睡完午觉之后心情还是闷闷沉沉的。

唯一能让我兴奋一点儿的,就是下午的第一节课了。

下午第一节是体育课,也是最后一节体育课了。

再过两天就是最后冲刺,课表上的体育课会被光明正大的划掉。

这样有一个好处,至少我们不用担心体育课被占了。

这三年被占了多少节体育课数不清,反正上一次上体育课的时候我还没断奶。

这节体育课是班主任大发慈悲赏给我们的,条件是周末我们要多做两份测验。

这种丧权辱国的条约对我们而言是无法容忍的。

所以我们接受了。

这节体育课真香。

言归正传,我弯腰把鞋带紧了紧,准备动身出去上体育课了。

走廊传来了“啪嗒啪嗒”的脚步声。

我们那风韵一点儿都没存的五十岁中年英语老师踩着双少说二十厘米的恨天高,啪嗒啪嗒走进来了。

脚趾甲还染成火红色。

她一直以为自己是位仙女,但是我们觉得她更像只火鬼王。

她把讲义往讲台上一拍,老腰一扭,说“上英语课。”

然后全班一片唉声叹气。

可是没人去反抗。

大家都习惯了,习惯被抢掉体育课,就算是最后一节课也无所谓。

于是大家开始纷纷摸出英语课本,疯狂读书。

鬼知道这家伙马上会不会默写,默写不过关要罚抄的,超烦。

我也开始埋下头赶紧做小抄。

可是这时候有人站起来了。

“老师……”苏晓慢慢站了起来。

“干什么?”火鬼王眉头一皱。

“没……没事。”苏晓想说什么又没敢说,慢慢坐下去了。

“呵,有些同学啊,不要想心思,爹妈给你们交学费,不是让你们来上体育课的………”火鬼王开始日常碎嘴。

我抿了抿嘴唇,盯着苏晓的背影。

我知道她想干什么。

我们班的体育课跟苏晓男朋友班是排在一起的。

本来两个班班主任都约好一起上这节体育课,我们也都知道。

然后苏晓跟她男朋友,肯定是约好了在这节最后的体育课上做些什么。

苏晓对她男朋友一向很好,她不想失约,所以很想去上这节体育课。

可是,以她的性格,怎么可能敢去争取啊。

可怜哦。

我收回视线,赶紧翻便利贴开始偷偷摸摸抄单词。

可是当我视线再一次略过苏晓背影的时候,我愣住了。

她用指尖轻轻擦了擦眼角。

那是她要哭的征兆。

我暗恋她三年了,熟悉她每一丝表情每一个动作。

我的心脏一下子像是被电流激过。

我……

我想帮她。

我是个情感白痴。

什么都不懂。

只是,看到自己喜欢的女孩有麻烦,就想去帮她。

管他是什么麻烦。

我“蹭”一下站了起来:“老师你这么做不对。”

“哟,白秤砣同学想干什么?”火鬼王靠在讲台上冷笑。

“占体育课是不对的,而且……是最后一节了。”我声音有点儿低,显得很没有气势。

“你妈把你送这儿来就是让你上体育课的?你还想不想读书,不想读书给我滚出去,滚出去上你的体育课,妈妈的,还没见过你这种死……”火鬼王指着我鼻子就骂。

“我是说……”我抬起头。

“说什么说,还想放什么屁,要上体育课给我滚出去上。”火鬼王打断了我。

“那我滚。”我抿着嘴唇,深深呼吸了一下,走了出去。

“滚了就别回来,不想学习别影响别人,别人可想上大学,不想跟你一样当个垃圾,还有没有谁要跟他一起滚出去上体育课的,有的都给我滚!”火鬼王冲着我后背吼。

我脚步略微放慢了一些。

我想看看有没有人会跟着我走出去。

尤其是……苏晓。

苏晓啊,出来吧,出去见你的男朋友,和他一起上体育课。

这样……你就不用担心失约了。

然后……你就不会哭了。

这样……我还能享受一小下下帮到你的喜悦。

我透过玻璃窗的反光观察我身后。

没有人跟着出来。

苏晓静静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头也没回。

“从后门滚出去,别影响到其它同学,滚都不会还滚那么慢,你说说你除了会上体育课你还会干什么。”火鬼王把门“砰”地一声摔上。

我的心一下子沉到谷底。

所做的努力又一次白费了。

我一步步朝着操场走过去。

“夸嚓”一道惊雷。

天边瞬间被乌云掩盖,暴雨落了下来。

所有上体育课的班都开始往回跑。

下雨了……贼老天。

我的心头一万头羊驼奔腾。

我也想往回跑,可是似乎不行。

“你看看,有的人就是不想读书,成天想上体育课,老天爷都瞧不起这种人。”火鬼王说的很大声。

估计是故意说给我听的。

我深深吸了口气,走进了雨幕里。

包子大的雨点往下砸,砸得身上痛痛的,然后心里还有点儿酸酸的。

我可以变出一把伞,但是我没有。

我顶着雨慢慢往操场走。

每一步都走得很沉重。

暴雨打湿我全身。

我来到篮球架下。

我伸出左臂,手掌摊开,灰色的气流在掌心盘旋,汇聚成一个篮球。

我翻腕把篮球拍在地上,弹起的水花混合着泥浆溅了我一脸。

但是无所谓了。

我运球,起跳,扣篮。

运球,起跳,扣篮。

运球,起跳,扣篮。

持续了半个小时。

最后我的体力耗尽了,我“吧唧”摔在了积水里。

反正操场上只有我一个人,我就懒得爬起来,干脆躺在了积水里。

我狠狠地拍着积水:“贼老天贼老天贼老天!”

拍累了我就换个口号继续拍:“火鬼王火鬼王火鬼王!”

最后我犹豫了下喊出两个字:“苏晓。”

我的手轻轻在积水上拍了下,终究还是没敢用力。

这时候雨突然停了。

不对,好像是只有我头上的雨停了。

我抬起头,看见了那张美到极致的脸。

叶渐薰。

她为我撑着伞。

伞面不是很大,不能盖住两个人,所以雨水也从她的头发上流下来。

“起来,不然会感冒。”她蹲下,伸出手。

“你……怎么在这儿。”我牵着她的手,爬了起来。

“看风景,路过。”她扯了扯束发的青色缎带。

“看……风景?”我环顾四周。

暴雨笼罩一切,什么也看不清。

“对……对”叶渐薰说“看云……云,很好看。”

不管怎样。

我都没想过这个时候居然还有人陪我。

我突然有点想哭。

但是像我这样威武雄壮的汉子是不能哭的。

所以我忍住了。

“哈哈,是啊,云很好看啊,云真美。”我擦了擦眼睛,有一些雨水顺着眼睛流进嘴里了,很咸,“今儿龙王爷好像吃齁着了,呸呸呸,咸得要死。”

“不哭。”叶渐薰用袖子擦了擦我的脸。

操场四周围着一排排柳树,暴雨里柳絮含苞待放。

魔女

黄鹂儿在唧唧地唱,老黑鸦嘎嘎嘎嘎叫。

已经是下午六点了。

铃声敲响,劳累且充实的一天过去了,同学们带上饭卡去吃晚饭。

铃声敲响,劳累且空虚的一天过去了,我带上请假条,准备去跟老师请假。

不上晚自习得请假,我估计火鬼王把我上体育课的事肯定打了小报告。

所以我用淋雨引发全身伤口发炎这个理由一定很有说服力。

事实上,今天班主任在讲台上看到重伤仍坚持上学的我,立马老泪纵横,拍着我的肩膀说“这就是榜样啊榜样啊。”

我尴尬无比,良心煎熬,只能咳嗽几声来配合她,以表达自己的身残志坚。

实际上我就额头还有点儿伤,身上的几处贯穿伤连疤痕都没留。

班主任很果断地批准了我的病假,而且还热心的表示如果身体不舒服,作业可以少做点儿。

一般这句话都是客套,但对我来说,字字珠玑,掷地有声。

有时候一个点是可以包含整个宇宙的。

所以,你们知道什么是畜生吗?明天就让你们见识见识。

收拾好书包,我慢慢踱出教室,往校门外走。

风轻轻吹过来,带着点儿柳树的香气。

我扭头看过去,满树柳絮灿若花开。

我知道那花朵一触碰就凋谢。

不知不觉走到了女生宿舍跟前,我顿了一下。

我有点儿想去见叶渐薰。

我心底有点儿犹豫,不知道该不该进去,也不知道该用什么理由进去。

总不能说:“嘿,我来看风景,这墙真好看。”吧。

轻轻叹了口气,伸出左手在一旁的围栏上狠狠一蹭,一道不长不短的血痕浮现。

我呲了呲牙,吸了口凉气。

然后趁着宿管大妈不注意,从围栏里翻了进去。

猫着腰往里拐,我来到了叶渐薰房门前。

上次离开的时候我记下了她的房门号,A1007。

我犹豫了下,轻轻敲了敲门。

“请进。”里面传来礼貌而清冷的声音。

我推开门,慢慢走进去。

叶渐薰正在看书,这次书没有拿反。

她扭过头,看见是我,眼神中没有什么变化:“有事吗?”

“啊,手上又受伤了,想问你借点儿消毒药。”我伸出左手。

“嗯,我去拿。”叶渐薰一如既往地没有表情。

她站起身,踮起脚尖,伸手摸向顶上的柜子。

小腿绷得笔直,每一根线条都青春而流畅,像是漫画里才有的完美少女。

“有碘酒,我帮你擦。”叶渐薰摸出来一瓶碘酒和一根棉签。

“谢谢。”我突然有点紧张。

木呆呆地坐在一块床板上,我伸出左手,叶渐薰弯下腰轻轻帮我擦伤口。

伤口的地方透着股股清凉,鼻尖还萦绕着叶渐薰身上的淡淡香气。

我那张可以硬抗硫酸的老脸突然有点烫。

“是因为找不到来的理由所以弄伤的吗?”叶渐薰拧上碘酒瓶的盖子。

“啊,被你看出来了……”我没打算狡辩,不知道为什么,被她点破了也不觉得很尴尬。

“下次不用这样了,你身上伤还没完全好,以后……可以找我来检查下。”她依旧随口说着。

我望过去,她那粉色的嘴唇微微抿着,嘴角勾起一抹笑。

这是我第一次见她有表情。

那种像小狐狸一样的表情。

“你对我很特别啊……”我小声说。

“因为你很特别啊。”她说。

“为什么,因为那种可以变东西的能力吗?”我问。

“不是。”她摇头。

“那是什么?”我说。

“你……真的想不起来吗?”她问得有些莫名其妙。

“我应该想起来啥?”我更是莫名其妙。

“那……那就眼神吧,你眼神很特别,挺好的。”叶渐薰说。

好敷衍啊。

要是眼神也算优点的话,那我全身上下的优点都能掀翻屋顶了。

我的眼神的确很特别,俗称一吊三白,学名死鱼眼。

以前一对漂亮妹子走过我身前,我轻轻瞥了一眼,其中一个妹子身子立马一抖。

她凑近旁边那姑娘耳朵,小声说:“那个人眼神好恶心啊,好像被他看了一眼就会怀孕一样。”

我恨不得当场把她摁地上教教她什么叫怀孕。

“是……是嘛,我以前都没注意到哈。”我挠挠头,干笑。

能让人怀孕的眼神,确实不一般。

“嗯,提问,明天有没有时间?”叶渐薰问。

“不说我都忘了,明天是周末,难得的放假啊。”我想了想,“时间确实不多,我得去参加电子竞技主播见面会,票都买好了。”

“那挺巧,我本来就准备邀请你一起去。”叶渐薰说。

“你也喜欢电竞?”我诧异,很难想象一个除了拍写真,就是奔波于各大竞赛战场的偶像美少女会穿着吊带,大口灌着可乐,趴在屏幕跟前大力敲打着键盘。

当然,也可能只有我打游戏是这样。

“还行,空闲的时候会玩一玩。”叶渐薰说。

“那就太好了,说起来真的幸运,主播见面会十年都难得在这边儿开一趟,而且这次我女神也在这里边儿。”我握拳。

“谁?”叶渐熏突然把头偏过来。

“艾米莉,超可爱,而且技术绝对单手锤爆职业级。”我星星眼。

“哦。”叶渐熏手指无意地敲打着床板。

“真的超可爱啊,一想到她就激动得不得了。”我捂脸,“哇,好激动。”

“是……是嘛。”叶渐熏扯了扯她束发的青色缎带。

“说起来我们得赶早,这样才能抢到前排,据说现场会发放五十份爱米莉的签名照呢。”我继续激动。

“很想要这个吗?”叶渐薰问。

“对啊对啊。”我点头如捣蒜。

“还有什么其它想要的吗?”叶渐薰继续问。

“其他的?比如,她的……胖次?。”老实说,这属于我不可名状的青春萌动,是不该对女孩子说的,但是在叶渐薰面前……不知道为什么,不想说假话。

“胖次是什么?”叶渐薰偏了偏头。

“啊……一种特殊的布料,具体你问度娘。”我含糊地解释,因为担心她对我的人品产生厌恶,从床底下摸出扳手,一扳手砸爆我狗头。

“度娘?”叶渐薰继续疑惑。

“就是百度,搜索引擎。”我冒冷汗,这丫头似乎没有半点生活经验。

“哦,所以第一志愿是胖次,第二志愿是签名海报,对吗?”叶渐熏的手指停止了敲床板。

“对。”我一下子没明白她为什么问这个。

“明白了,如果以后你送我礼物,我也会回礼。”叶渐熏说。

“哈?什么?”我没听懂。

“你不是很想要我的胖次,还有签名海报么?”叶渐熏扭头。

“我是说艾米莉啊。”我解释。

“这样像了吗?”叶渐熏从柜子里摸出一个月白色的口罩,戴上,然后左手撩起自己的刘海,右手将自己的长发攥成一个马尾。

“啊……你……”我实在没想到一个学神美少女会是一个电竞大佬。

“嗯。”叶渐熏点点头。

“女神~”我抱住她大腿。

“……”叶渐熏沉默。

请理解我的爆炸般的心情,就如同物理学家见到了活的爱因斯坦,小女孩儿碰见了光之美少女,死肥宅邂逅了时崎狂三。

“如果可以的话请放开,我觉得这样并不有趣。”叶渐熏平静地说。

“啊啊,太激动了太浮躁了,我的错我的。”我连忙松开手。

“今天来找我的原因你还没有说,之前的掩饰我已经拆穿过了。”叶渐熏还记得这件事。

“其实没什么事啦,就是感情受挫,想找人说说话。”提到这个我就突然有点难过了。

“感情受挫?”叶渐薰不解,“什么是感情受挫?”

“我也不明白啊,我是个情感白痴来着。”我说。

“那你怎么知道你感情受挫?”叶渐薰问。

“就是……心里有点抽抽地疼,并且很难过,这时候就知道自己感情受挫了。”我摸了摸自己心口。

“那我应该能理解一点了。”叶渐薰点点头。

“你也这样过吗?”我问。

“有过吧,比如之前你问我苏晓怎么样了的时候。”叶渐薰摸了摸自己的心口。

“……”我愣住了,“你……是不是有点喜欢我。”

“哈?哈,哈,怎么可能,怎么会,不可能会喜欢你的吧,哈哈。”叶渐薰愣得更凶,随后连连摆着手,结结巴巴地说着。

“……是,是的。”我很尴尬,但是这样其实很正常。

如果是另一个回答反倒不应该。

我会这么问是因为有点小期待。

期待会被人喜欢。

这算是我这种人的通病吧,被多一点点的关注就会以为被喜欢了。

听起来真的很傻。

“你……现在感情受挫了吗?”叶渐薰扯着发带,有点局促不安的样子。

“哈哈,不是啦,没有没有。”我说,“饭点好像快过了,我请假回家来着的,现在出校门会方便一点,我先走了哈。”

“我感觉我让你难过了。”叶渐薰小声说。

“真的没有真的没有。”我连忙摆手,顺便慢慢往外挪。

现在的气氛很尴尬,我很想逃离这里。

“那……再见。”叶渐薰说。

“拜啦。”我转身冲出房门,然后把门轻轻带上。

我深深吸了口气,又呼出来。

我慢慢朝校外走去。

因为是晚饭时间,所以门卫没有阻拦,我径直走出了校门。

校门外种着两排香樟,花坛里爬满蔷薇。

我走得比较快,所以蔷薇和香樟交织着掠过。

隐隐约约有种奇怪的感觉,感觉有人在跟着我。

在一个拐角的地方,我停了下来。

我贴着墙,小心翼翼地探头朝后望去。

是叶渐薰。

她跟出来了。

她皱着眉头,看了看校门口的监控摄像头,然后朝我的方向小跑了过来。

她为啥要跟过来?

我很疑惑。

我转身,装作不知道的样子,继续往前走。

走到了原本熟悉的小巷,我的心中却突然有种危机感。

有车声从身后传过来。

我回头,望见一辆面包车朝着叶渐薰开过去。

车门开了,露出一只黑黝黝的枪口。

“小心!”我大吼。

“哈?”叶渐薰疑惑地看着我,随后倒了下去。

一支针管扎在她身上。

面包车停住了,车上冲下来一个络腮胡的大汉,他抱起叶渐薰往车上冲。

“喂,你们干嘛!”我朝着面包车跑过去。

络腮胡看了我一眼,将叶渐薰放进车里,里面有人接住了她。

络腮胡取下背上的猎枪,瞄准了我。

我继续朝他奔过去。

他想了想,待我冲到他跟前,调转枪口,一枪拖砸在我后颈。

天旋地转,我尽力记住那辆车的样子,然后昏了过去。

“小朋友,谢谢你把魔女引出来。”他说。

……

日暮沉入地平线,白月点亮天空侧脸。

不知过了多久,我慢慢醒了过来,头脑有些发昏,我扶着墙慢慢站住。

好痛。

之前发生了什么?

似乎是叶渐薰跟着我出了校门,走出去很远之后,一辆车开过来,里面的人用*打晕了她。

并且将我击晕,但是却没有抢走我的任何东西。 我摸了摸口袋,兜里的两个五毛还在。

那么我现在该做什么?

推理。

车里的人叫叶渐薰魔女,说明他们知道叶见薰的身份,知道她有些特殊能力,所以这不是偶然事件,不是狂热粉丝劫持,也不是竞争对手恐吓。

所以这件事不能报警。

那辆面包车只能坐七个人,但是这次却足足塞满了十个,而且个个都有枪,说明他们很害怕叶渐薰。

所以他们打不过叶渐薰。

那么我只需要找到他们,并且将叶渐薰弄醒就好了。

面包车贴的是本地牌照,但是驾驶座上却贴了本地地图,而且还开了导航。

说明这是一群外地人。

窗玻璃碎了一块,所以很可能这辆车是抢的,抢的车不能上路,也不能放在正规停车场,所以他们的据点一定是个人迹罕至的地方。

油门上插着钥匙,钥匙扣上还有三把车钥匙,所以他们至少抢了四辆车。

每辆车十个人计算,那么能藏下四辆车,四十个人的地方就是他们的据点。

这种地方在我们城市并不多,差不多六个。

那个为首的鞋上有沙子和枯草,符合这种地形特征的,只有两个。

一个在东,一个在南。

他们的车是从南面开过来的,所以南面的可能性最大。

我想了想,赶紧往南边奔过去。

想抢走我东西的都得死

高耸入云的烟囱,破败的高塔,烟囱吐出的烟雾和云混为一体。

我尽量小口小口地喘气,避免被发现。

这是个废弃了很久的炼铁厂,按理说不会再有人居住,更不会有人烧炭发电。

但是这里显然充满了生气。

所以应该是他们的据点。

仓库里停了七辆面包车,按最少来估算,这里应该有50人。

我如果被抓住了就是死路一条。

我在犹豫,到底该不该去救叶渐薰,我们认识了才不到三天,里面还有两天我在昏迷。

可她跑出来被抓是我的错,而且先前她还救了我的命。

如果我这时候离开,恐怕会内疚一辈子。

再说,谁都会有点英雄主义。

如果有力量的话就当个骑士,抛下别人走的那是二线杂兵,能做英雄的时候谁会愿意去当个杂兵?

我深吸一口气,贴着墙壁慢慢朝里面挪。

灰色的墙皮,锈迹斑斑的走道。

每踏一步都会激起灰尘,阳光不被允许照进来。

我小心翼翼地四处张望,异常安静,不像有人的样子。

哇,那么松懈的吗,抢了美少女都不怕有人来报复的吗。

这帮孙子也太瞧不起我了吧。

我一路摸索着往里走。

霎时间灯火通明,人声鼎沸,炼铁厂的最里面,四十多个人胡吃海喝。

老子跋山涉水来救人,你们就这个态度?

往小了说对不住警察叔叔,往大了说就是不尊敬我!

我侧着身子朝里面望去,离宴席不远处,叶渐薰被绑在一根柱子上。

她手上带着手铐,脚上捆着脚镣,全身上下都被麻绳紧紧勒住,而且似乎正处于昏迷状态。

如果正常人来看,肯定会觉得这女孩子很可怜,而且很难救。

但对于我来说,得换个角度。

人如果能困住什么东西,那会显得淡定从容,用的道具也会整齐而划一。

穿孙悟空琵琶骨的时候就只用了一副铁钩,拴狗子的时候只需要一根麻绳。

因为他们明白,这东西足够了。

稳得不能再稳。

只有当你不确定能不能困住一样东西的时候,才会把所有能想到的东西都用上去,杂乱无章,只图个安心。

麻醉剂,手铐,脚镣,麻绳,这些毫不协调的东西就是如此。

他们并不认为这些东西能困住叶渐薰,所以只能全部都用上。

这更验证了我的推论,我只需要弄醒叶渐薰就好。

我慢慢地摸过去,凑到那根柱子旁边,然后侧身藏好。

我拍了拍叶渐薰的脸,小声喊:“醒醒啊。”

身后突然被一根柱状的东西顶住,我立马凝出一把匕首,转身反手捅过去。

然后,举手投降。

十几杆枪直直地对着我。

遭喽,上了鬼子当。

“半个小时前我就听见外面儿有动静,还以为是何方高人,没想到是个小娃娃。”那个络腮胡大汉说。

“半小时?我还在外面玩儿泥巴呢,你属狗的吗?”我说,“想在气势上打压我就不用了吧,这么多杆枪够我跪一百回了。”

“也可以这么说,犬科。”络腮大汉并没有否认,指了指自己的耳朵。

灰色的绒毛,尖尖的耳廓,像是狗耳或者狼耳那样的东西。

“兽耳这种属性放在你身上可是没有半点萌点啊。”我说。

“你的心理素质倒是不错,一般人会直接瑟瑟发抖。”络腮大汉笑。

“过奖过奖,裤子质量比较好,吓尿了你看不出来而已。”话没说完,我突然冲上前去,一把匕首抵在络腮大汉喉咙口,“别动,把枪放下,放了叶渐薰,不然我就把你们头儿宰了。”

“哦?你怎么知道我是老大。”络腮大汉没有慌张。

“很简单,钥匙扣在你身上。”我手上又用了点力,示意他别乱动,“你也别动,不然死啦死啦的”

“哈哈,很久没被人威胁了。”络腮大汉仰头。 我以为他要踩我脚板,双脚一缩,然而他只是摆了个pose。

“于白月之初。”他对着天空轻喊。

“啥?”我没听明白。

明明是铁皮包裹的天花板,却有月光撒下来,笼罩在络腮大汉身上。

络腮大汉在一瞬突然变得毛绒绒的。

“来啊,捅我啊。”络腮大汉声音嘶哑。

“才不干,杀了你一个,这边儿十几条枪啪啪啪把我轰成筛子。”我握刀的手更用力了些。

“嘿嘿,你也太高看自己了。”络腮大汉一头槌砸在我的匕首上。

刀刃应声蹦碎,刀身断成两节,四散的银光像飞舞的蝴蝶。

他一掌挥在我胸口,一股难以抗拒的大力袭来,我胸口一闷,直直地倒飞了出去,砸在坚硬的水泥石板墙上。

墙灰嘭地四散。

我想也没想,立即把剩下的半截匕首丢向叶渐薰,刃口划伤了她小臂,可她还是没有醒来。

“嘿嘿,没用的,现在你对她做什么她都醒不过来,就算把她上了,干到*她都不会叫一声。”络腮大汉全身都被灰褐的毛发覆盖,掌间六枚坚韧的利爪突出来。

看起来就像一头人型巨狼!

“那么厉害的吗,是不是真的啊,要不我先试试,试完了给你好评啊。”我扶着墙慢慢站起来,胸口很闷,像有一口血要喷出来。

“嘿嘿,给她打的麻醉剂够麻翻十头大象,她再厉害也没办法。”络腮大汉眼睛一眯,扑了上来。

我双手凝出两把长剑,劈向他,他双爪一挥,格挡开。

自从上次濒死复生,我的能力一下暴增,像长剑这样的东西也可以轻易地变出来。

“哟,三等卒的也敢跟我动手?”络腮大汉轻蔑地笑了笑。

“那你是什么?”我对于这些什么也不知道,这时候套他的话套得越多越好。

“嘿,六等。”他说。

“好,那么谢谢,你又给我提供了一个情报,只是一个大单位里的三个小单位而已,我们的实力相差并不是天差地隔,我胜率并不是很低。”我说。

“愚昧。”他右腿跺地,镶嵌了钢板的地表骤然下陷。

他凌空而起,如疾风般扑杀而来。

我举剑格挡,他利爪挥舞,直接将那把精钢的利刃划碎。

碎片如雨滴般四溅。

他一爪毕,借力后撤,然后又雷霆般扑击,每一次突进都在我身上留下深深的爪痕。

漫天都是风影,四处腥风如刀阵螺旋。

我一步步后退,一次次凝出长剑,又一次次被劈碎。

鲜血四溅,我身上一片血红,全身上下都在疼痛,每一次移动都痛彻骨髓。

络腮大汉停下来,舔了舔自己的爪子,“品尝敌人的鲜血真是愉悦啊。”

“哇,输出不够吗,打了这么久还没清空我血槽,真是孱弱啊,真想往你那张丑陋的脸上泼狗血啊。”我撑着剑站住,大口喘气。

身体像坏掉的机器,汽油从每一丝裂开的伤口中渗出来,虚弱无力。

“嘿嘿,欣赏猎物无力挣扎真是愉悦啊。”络腮大汉再次踏地,魁梧的身躯凌空跃起,高度将近四米。

腥风扑面。

那颗巨大的狼头不断逼近,我仿佛能听见他迎面的吐息。

灰褐色的影子如枯败的流星,带着无可均势的重压砸下来。

“傻逼。”我左手环过头顶,右手撑地,一面半圆的厚盾聚集。

与此同时,灰色的气流在半空中交织成密网,钢铁的利剑流矢般坠落下来。

那是我的极限,在瞬间制造出几十把重剑,虽然不可能太锋利,但只要高度足够,砸下来足以刺穿钢板。

我把它叫做。

十方剑阵。

络腮大汉在空中已经没法借力,只能被重剑依次贯穿切碎成肉泥。

这面圆盾,足以保护我不受剑阵所伤。

“铛,铛”无数利剑与圆盾碰撞,在圆盾上砸出一个又一个凹陷。

这个剑阵已经抽走了我的所有力量,现在站立都是问题。

我的空想能力也一下子失效,现在想变出一把小刀护身都没有办法。

所以只能缩在圆盾下,撑过剑雨的密射。

尽管如此,我也赢了,那个络腮大汉不可能坚硬过钢铁。

“吱——”钢板被贯穿,摩擦声令人牙酸,三枚利爪刺进我的圆盾。

我下意识地松手,圆盾被利爪甩出去,远远地砸在水泥墙上,嘭地巨响。

又是三枚利爪扎穿我右胸,将我也甩出去。

身体不受控制,带着巨大的惯性狠狠砸在墙上,骨头像是一瞬间散架了,难以忍受的疼痛和内脏破碎的无力。

一口鲜血喷出来,像是把灵魂也喷出来,精神一瞬间模糊,世界天旋地转一片白雾。

“像猫玩弄老鼠一般玩弄弱小者,真是愉悦啊。”络腮大汉舔了舔爪上的鲜血,呲着牙露出一个狰狞的笑。

“哇,你都被扎成一只箭猪了,还那么牛逼哄哄?”我挣扎着像从地上爬起来,可是没成功。

络腮大汉并不是毫发无伤,他的背后扎着几把重剑,但看起来并不危及生命。

“你可真是无知。”络腮大汉再次抬头望天。

“于月黑之时。他嘶吼。

又是一道月光,穿透厚厚的天花板照下来,仿佛夜幕的流苏,空气中尘埃都纤毫毕现。

他的毛发疯狂增长,獠牙暴突出来,双掌六枚尖锐的利爪极速增长。

肌肉像钢铁般坚硬,背后的重剑硬生生被强力的肌肉挤了出来,掉落在地上哐当一声响。

他的双眼血红,如搏人而噬的野兽,他呼吸沉重,仿佛嘴里吞吐着狂风。

“你这样弱小的东西,还想来讨回什么?我想拿走你什么就拿走你什么,你的命现在都只配给我取乐!”络腮大汉如疾风般扑过来。

哇,这么说就很过分了。

想夺走我的东西吗?

想随意夺走我的东西吗?

我弱小到不配守住任何东西吗?

仿佛枯死,干败的植物,燃起了灰烬之火。

躯体在燃烧,火光,暴烈的火光像岩浆一样喷薄。

从每一根崩溃的神经里涌出了力量,从每一块撕裂的肌肉里涌出了力量,从每一条干枯的血管里涌出了力量。

从病态的灰色里得到了力量。

我缓缓站直,拔起四周的两柄重剑,抬头,死死地望向他。

“谁都别想夺走我的东西,谁都别想!”我嘶吼,重剑狠狠劈向他。

他那双尖锐的利爪转瞬间划碎重剑的剑身,然后并不停顿,利爪再次挥出。

我也没后退一步,不断拔起地上的重剑横劈。

一把被划碎,那就再来一把,再划碎,那就再来!

利爪与剑影碰撞,漫天都是破碎的钢片,火花如漫天的烟花爆射。

虎口裂了多少次,已经数不清了,或者手骨也碎了也说不定。

已经没有任何意识,身体的痛感全部消失,我只知道,拔剑挥剑,再拔剑,再挥剑。

伤痛已经不再有意义,生死已经没有意义。

我只知道。

谁也别想夺走我的东西!想夺走就得死!

碰撞,碰撞,再碰撞,白色和银色交织成崩坏的漩涡。

我伸手,摸了个空,一柄剑也没了,手上只剩下半把断剑。

络腮大汉一脚踹在我胸口,我倒了下去,他反手用利爪扎穿我胸口,将我死死钉在了地上。

我拼命挣扎了几下,失去了所有力气。

络腮大汉缓缓收爪,变回人型,毛发和暴突的肌肉都慢慢缩回去,獠牙和利爪隐入皮肤。

“垃圾,也不看看那个魔女是谁,就这么拼命。”络腮大汉摸出一张纸巾,擦了擦手,然后随手把纸巾丢在我的脸上。

他缓缓转身,朝叶渐薰走去。

“不管她是谁,她都是我的,是我的你就别想夺走,敢夺走你就得死,哪只手碰了她我就把哪只手砍下来!”

像被丢进油锅里的死鱼拼命挣扎,我猛地跳起来,用断剑砍下了他的手臂。

他没料到我还活着,还能有活动的力气,仓促之间来不及变成狼身。

我再跃起,断剑直接挥向他头颅。

“妈的!开枪,打死他!”络腮大汉怒吼。

十几条枪对准了我,扳机扣动,子弹破膛而出。

我仿佛能看到那一条又一条的弹道贯穿我心脏,大脑。

把我的身体每一寸肌肉崩碎。

可我来不及躲了,我也没打算躲。

如果要下地狱,我也得拖一个人下去,抢了我东西的人,必须死!

我丝毫没有停顿,断剑猛然挥出。

这时候,一切都停顿了,一层莹润的玉质覆盖上每个人的身躯,动能被消除,重力被消除,我停在了半空中,子弹卡在了枪膛里。

“于彼之上,建白壁之城。”

清冷而又熟悉的声音,带着点少女的稚嫩。

我身上的玉质溶解,轻轻跌落在地上。

我望过去,是叶渐薰。

“哀怜恸哭,沉寂于死之歌”叶渐薰左手轻轻划圈,一层冲击波样的东西扩散开。

如石子激起的波浪,平静而恬宜。

可冲击波触及到的所有东西都瞬间化作灰飞,风一吹,便随风飘散。

转眼间,这片天地,就只剩下了我和络腮大汉。

“对……对不起,我们是被逼的……”络腮大汉结结巴巴。

“品尝敌人的鲜血,不是很愉悦吗?”叶渐薰伸出手指,在络腮大汉胸口轻轻一划,一道伤痕深可见骨,而后暴烈的风来回地切割着他的全身,转瞬间无数道伤痕。

“欣赏猎物的无力挣扎,不是很愉悦吗?”叶渐薰一拳砸在他胸口,地板开裂,骨骼碎裂声刺耳。

“如猫玩弄老鼠般玩弄弱小者,不是很愉悦吗?”叶渐薰单手扎穿他胸膛,随手将他举起,甩向数米高的天花板。

络腮大汉狠狠砸在天花板上,而后又坠下来砸碎地板。

“他说了,我是他的,是他的你就别想夺走,敢夺走你就得死,哪只手碰了就得把哪只手砍下来。”叶渐薰握住络腮大汉仅剩的左手,他的左手延手掌不断消融,如冰块被掷进火炉。

来不及哀嚎,没有空闲尖叫。

暴虐,摧毁,无可抵御。

“起予魍魉,纵红世之火。”

叶渐熏轻挥手,水泥的墙壁一下子燃了起来,灰色的余烬雪花般飘散。

叶渐薰站在火光跟前,纤瘦的身影如风中扶柳。

雪花飘散,烈焰漫天。

叶渐薰立在这漫天的烟火前,火光照亮她的剪影,她轻轻挥开刘海上的雪花,美得像朵盛世红莲。

“没必要焚尸的吧,我们算自卫防御吧……好像,没犯法。”我哆嗦着问。

“会有很多麻烦的。”叶渐薰说,“而且,其实不论他们杀死我们,还是我们杀死他们,都不算犯法。”

“为什么?”我好奇。

“法律保护的是人,我们不是。”叶渐薰轻声说。

“诶?”我不明白。

“我们是残次品,神明的遗孤,与人类是两个种族,很久之前,为了争夺世界的控制权大战过一场……我们输了。”叶渐薰说,“战败的一方没有人权。”

“所以我们的律法也由人类的一方制订,里面有一条,规定了我们这种生物之间的杀戮,不受法律的限制。”叶渐薰说,“也就是说,我们间的杀戮不犯法。”

“那岂不是很危险?”我说。

“是的。”叶渐薰点头。

“设置这条律法是有目的的吧。”我说。

“是的,是为了让我们自相残杀,让我们死得越多越好,死光了,世界就安全了。”叶渐薰说。

“很残忍啊,但是你如果不立马救我的话就会更残忍了。”我往地上一躺,彻底没力气了。

和那个狼人打架,简直痛苦到真实颤抖。

其实我已经开始在死亡的边缘疯狂摩擦了。

不过有叶渐薰在的话,我觉得我还是能抢救一下。

“啊,对不起。”叶渐薰有些局促地扯了扯束发的青色缎带,而后左手摁在我的胸口。

“焦土破厄,结长生树之种。”青色的光华自她的指尖绽放,水一般淌进我的心脏,流向四肢百骸。

我能感觉到生机在身体里重新萌芽。

“才发现,你只要一紧张就会扯发带哈。”我闭上眼睛。

倒不是因为虚弱到睁不开眼,只是现在这个体位太尴尬。

我躺着,她蹲着,她还穿着校裙。

我只要稍微一瞥,就能看遍万般风景。

可是如果被她发现我偷看她胖次的话,怕是会一拳轰穿地壳,把我捶到南极吧。

这辈子就只能偷看企鹅胖次了。

血亏。

“好像有的。”叶渐薰想了想,“对了,其实我不是故意那么说的,感觉真的伤到你了,对不起,我……”

“话说,今天能把我治好嘛,明天还有很重要的事。”我打断了她,我实在很不习惯被女孩子道歉。

况且她根本什么都没做错。

“可以,有什么重要的事吗?”叶渐薰问。

“去参加艾米莉的见面会啊。”我眨眨眼睛。

叶渐薰的脸有点红。

辉煌后的骑士

茂密的树丛从窗口探进头来,几只麻雀在叫。

又是英语早读。

我昏昏欲睡。

其实我跟别人有点儿不同,别人觉得很精神的时候,我总觉得很困。

但是我也有些方面和别人有些相似,比如别人觉得很困的时候我也觉得很困。

昨天过的很愉快,虽然没抢到艾米莉的签名海报,不过那种事也无所谓了。

没吃到鸡蛋,但是把母鸡给顺回来了,还用埋怨什么吗。

我习惯性地望向第二组第二排,那个白色的身影依旧美地像是枝上月光。

我还是暗恋着苏晓。

生活依旧没有改变。

除了……现在有点儿想知道叶渐薰在干什么。

……

有点儿清晨的清新气息,密密麻麻的人群立在操场之上。

一周一次的升旗仪式。

国旗慢悠悠地爬上旗杆,然后国歌停下来。

礼毕。

接下来就是无聊的国旗下讲话了,那种自以为是的空话,赞美空无或者批判虚假。

老校长走了又来新校长,国旗下讲话的内容却没变。

不过我觉着这周的话题应该会比较有看点,应该是安全方面,毕竟上周发生了那样的事。

说不定还会提到我,顺便给我树立个见义勇为的正面形象。

这样会让我感觉超自豪。

因为在暗恋的女孩儿面前被表扬,实在是太有面子的一件事了。

我下意识地偷偷望向苏晓。

可是……没找到她的人。

不应该呀,做早操的时候,我经常偷偷看她。

穿过厚厚的人群,目光落在她身上。

整个世界都是灰白,只有她一抹亮色。

如此地重视着,我怎么可能会记错她的位置!

我加紧寻找着,目光一遍遍地搜索。

难道是生病了吗?没来升旗仪式吗?不对啊,早上她还好好的。

“我今天的演讲话题是‘早恋,青春的毒药’。”经过音响放大后的声音格外刺耳,教导主任的声音如洪钟。

我下意识地朝主席台望过去。

苏晓和她的男朋友,就低着头站在教导主任后面!

为什么?

就算谈恋爱被抓了也不可能被这么严肃的处理。

除非是更严重的事。

对了……该不会那个被发现了吧。

艹!这种事如果被全校通告,让苏晓怎么活?

我已经能够想象到男生们眼里的嘲讽,和女生们口中的利剑。

接下来会是无尽的流言。

“啊啊,很骚的,听说她六年级就跟人啪啪啪了。”

“是啊,我经常看见她跟中年男人出去开房的。”

“我听说她上课都在*慰哦。”

苏晓的整个人生都会因此崩坏掉。

这种事怎么可以拿来批判!

绝对不能允许!

我快要疯掉。

我离开队列,跑到班主任跟前请假。

“老师,我伤口好像又崩开了。”我在指尖凝出一点红墨水,抹在白色的衬衣上。

“啊?那你感觉怎么样?要帮你打电话吗?”班主任盯着我衣服上的血迹,关切的问。

“感觉好像有点儿晕,我先去医务室看看吧,如果出问题了再打电话回家休息,如果没事的话就忍忍吧,毕竟快高考了,我也得好好学习呢。”我装着挤出勉强的笑。

“去吧去吧,多注意身体啊,现在像你这种好学生越来越少了……”班主任眼里隐隐泪光。

没等他说完,我就跑开。

刚刚爆发的演技着实伤了我的良心。

我拼命朝广播室奔去。

我得阻止教导主任的讲话,只有两个选择,去广播室把声源换掉,或者把电源拔掉。

得在极短的时间内赶到,要不然就来不及了,如果教导主任说出了一切,那什么都晚了!

像百米冲刺一样,全身的肌肉绷紧。

景物,道路,在飞速后退。

每一步踏在地上都用尽了全身力气。

呼出来的每一口气都刮起了狂风,脸颊,喉咙,像在被刀割。

爆发式奔跑的弊端一瞬间显露出来,缺氧,酸痛,乏力,口干舌燥。

很想要停下来歇口气。

感觉全身上下每一块筋骨都像是锈掉的机器,再无法行动分毫。

真想停下来歇会儿啊,哪怕喘一口气都好。

可我知道这时候绝对不该停。

如果奔跑就能拯救一个人,那该是多么划算。

如果疲惫就能帮助自己喜欢的人,那该是多么辛福。

好不容易才能得到的帮助你的机会,我怎么能怠惰。

我疯狂地冲刺着,以百米短跑的速度一路冲过去。

镶满落地窗的高楼,白色的墙壁,透明的玻璃门。

我终于赶到了。

演播室离操场至少一千米,我望了望表,跑了大概两分多钟。

如果有个田径教练在这里,我想他一定会哭着跪着求我去参加奥运会。

但委实说,我是个很怠惰且孱弱的人。

每次体育课跑一千米,我必定装死,口吐白沫倒地不起。

以至于最后的体育考试我卡着线最后一秒钟才达到了及格分。

可那有什么关系,在这样的情况下,在这样的心情下,再爬六层楼又有什么关系!

我扶着墙,气喘吁吁推开玻璃门,挪到电梯跟前,摁下六楼的按钮。

演播室在六楼。

电梯没有反应,我扭头,望见了一旁“正在维修”的标牌,心哇的凉了。

老天,我错了,我该死我装逼,说实话再爬六层楼真的很有关系,我腿起码得断两条。

可广播里的客套话已经快过去了,快讲到正题了,如果我再不动身,苏晓……

咬了咬牙,我冲上一旁的楼梯。

mmp,食堂建得像猪圈,演播室还建那么高,怠惰腐败辣鸡。

爬到第六层,我几乎是条咸鱼了。

我贴着墙,慢慢朝演播室门口挪过去,偷偷探出头,透过玻璃门朝里望。

里面一个秃头男人叼着烟看着报纸。

我的存在感感虽然比较低,但也不至于当面隐身。

这个秃头应该是看守演播室的人。

该死,栓条狗子在这儿看门不是很好吗?拴秃头干嘛,经费很多吗?

如果是条狗子我大可以变一根肉骨头,大啃一口,然后顺着窗子丢出去。

那只狗子一定会哒哒哒迈着小碎步奔下六楼,然后我为所欲为。

可人这种生物该怎么办?丢碗鱼翅下去?

不对,也有东西是可以让人类如犬类追逐骨头一般追逐的。

钱币。

我想了想,我确实可以变出钱币来,但是可以以假乱真的仅限硬币,纸币的纹路太复杂,我根本没法模仿。

我没法想象几百个钢镚儿丢下去会有什么吸引力……

不过也没关系,我并不需要让他近距离观察,只需要从楼上丢下去,并且让他以为那是真币就好了,仅仅形似我还做得到。

这样即使他奔下六楼见到地上的钱币发现那是假币也没事了,来回的时间足够我完成一切。

我悄悄离开演播室,奔上七楼,从七楼的窗子口往外撒钱。

漫天纷纷扬扬的红色纸币飘落下去。

六楼的窗子刷地开了,那个秃头惊叫了一声,立刻哒哒哒迈着小碎步奔下六楼。

我立马冲进去,找到那面控制台。

广播里的客套话已经接近尾声了,马上就要步入正题,开始举例批斗了。

如果仅仅是电线被剪断,那么混乱还不够,我得制造些更大的事端。

我点开一旁的控制面板,打开浏览器。

加载了一段音频,把音频接进了操场的麦克风里。

“我校本着优良的传统……”

“三分天下,群雄鼎立。”

“我校的宗旨是……”

“苍天已死,黄天当道。”

操场上学生们一起哄笑起来,教导主任狠狠拍了拍话筒,不知道怎么回事。

楼下的秃头已经意识到了有什么不对,赶紧揣起那些假钞,又赶了上来。

我把操场的电线剪断,把三国的说书接上去,后面再加一段儿苍老师教案。

然后变出一幅面具,扣在脸上。

一咬牙,翻出窗外,顺着水管往下爬。

战战兢兢地落地,那个秃头已经追了过来,该死,要不是我现在精疲力尽,分分钟带着你绕学校三圈。

我想也没想,直接朝着女生宿舍的方向跑了过去。

出校门肯定不可行,门卫不会放,往教学楼跑也很危险,女生宿舍是最近而且地形最复杂的地方。

我冲进栅栏门,绕进了宿舍的楼层间。

下意识地来到了叶渐薰的房间,我愣了下,立刻砸门。

“救命啊。”

门轻轻打开了,叶渐薰一手抓着书,问道“怎么了?”

“快放我进去,后面有坏人。”那个秃头已经快查到这层了,我能听到他的脚步声。

“哦。”叶渐薰微微侧身。

我赶紧冲进去,一把把门反锁上。

“大恩不言谢,来世做牛做马报答,这辈子就算了。”我一屁股坐在床板上,大口喘气。

“他还在后面,快追到这间屋了。”叶渐薰指了指自己的耳朵,“我能听见。”

“我蹲床底,你靠演技,加油。”我往床底下钻 。

“哦,那你不许偷看。”叶渐薰开始解衣服,“如果你偷看了……”

叶渐薰想了想,“我会看回来。”

哇,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我不偷看还是人吗?畜生都不如啊。

我偷偷探出头,叶渐薰已经开始脱内衣,她看见我贼兮兮地冒头,一脚把我踹回床底,然后从储物柜拿出浴巾,裹在身上。

她扯下自己束发的青色缎带,发丝柔顺地展开。

她倒了一杯水,浇在自己头上,水迹沿着发丝向下滑,打湿浴巾。

这时候,敲门声已经响起来了。

叶渐薰走过去,开门。

秃头望见叶渐熏的样子,显然愣了一下。

“在洗澡。”叶渐熏面无表情。

“那个……刚刚看见人跑了上来,我想找找是不是在……”秃头红着脸说。

“在洗澡。”叶渐熏神情依旧没有丝毫变动。

“啊,知道了,麻烦你了,对不起,我马上走。”秃头摸着脑袋,慌忙关上了门。

确定秃头走远了之后,叶渐薰摸出吹风机开始吹头发。

“太厉害了,简直金马影后。”我从床底下钻出来。

“嗯”叶渐薰继续吹头发。

“哦,对了,这个给你,吃了有好处。”叶渐薰从一旁的盒子里取出一颗碧色的丹丸。

“这是啥,原谅丸?”我接过来一把塞进嘴里。

“洗髓丹”

仙丹洗髓

偏黄的阳光偷偷撒进来,小屋里半明半暗,木质的家具散发出一股好闻的味道。

“洗髓丹?”我疑惑。

“嗯。”叶渐熏点头。

“从哪儿来的啊?”我问。

“上次那帮人的车里找到的,应该是搜寻我的报酬。”叶渐熏说。

上次解决了那帮人之后,我就昏迷了,最后好像是叶渐熏单手拎着我把我像扛猪崽一样扛回来的,所以后来的事我并不知道。

“搜寻你看来报酬很丰盛啊。”我感叹。

“他们搜寻了我大约十年。”叶渐熏开始重新扎头发。

“那也太抠了吧,就这么一颗药,十年时间,无良奸商。”我说。

“价值大概三千万。”叶渐熏瞥了我一眼。

“什……什么?多少万?”我愣住了。

“三千万。”叶渐熏重复。

“卧槽……那干嘛给我。”我惊恐,生怕她掏出来一张卖身契说以后你就是我的人了。

“因为我不需要,我不缺钱而且小时候也服用过这东西了。”叶渐熏将那条青色缎带束上去。

“那……谢谢了啊。”我惶恐。

“嗯,哦对了,你先进浴室,等会儿洗个澡再出来。”叶渐熏把我往浴室里推。

“哦哦。”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我照做应该没坏处。

果然,我立刻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浴室的门一关上,药效就开始发作。

澎湃的气流自体内疯狂地涌出来,身体里肆虐起了狂风。

每一个毛孔都被这种气流贯穿,油脂,色素,积结的毒素全部都被挤出来。

黑褐色的液体顺着身子往下流,粘稠而又腥臭。

我头一次真的觉得自己是坨垃圾……

这仅仅是开始,并未结束。

温润的青色雾气渗进被强行破开的毛孔里,修补受伤的组织,带着股异样的酥麻。

更锐利的劲风开始侵入骨髓,冰凉而又锋锐。

骨头仿佛在被刀刮,细细碎碎的黑色粉末慢慢从皮肤渗出来。

仿佛体内藏了一千一万只甲虫,我疼的在地上打滚。

黑褐色的鲜血慢慢渗出来,我整个人都像是被丢进油锅里炸。

没有一处不在疼痛,由里至外,由内脏至肌肤,每一块地方都像在被刀割。

神经几乎快要崩溃。

可是,我更能清晰地明白,这对我的好处。

生平第一次,我感受到了体内那股力量,那股支撑我“空想”的力量。

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但它在渐渐壮大,逐渐凝实,逐渐具象。

我在变强,我很明白。

变强了就可以保护身边的人了。

既然这样,那疼痛又有什么关系,折磨又有什么关系,都来吧!一次性全部赐给我吧,所有的痛苦我都要!

一点都不能丢掉!

全部都给我!

我咬紧牙,撑住地面,站了起来。

……

分针转了几圈,时钟把轮盘画圆。

叶渐熏坐在书桌前,静静地看着手上的书,偶尔揉揉眼睛,朝浴室的方向望一眼。

然后再看看书,再往浴室瞟一眼。

之后静静地望着浴室,偶尔揉揉眼睛,朝书上瞄一眼。

洗髓丹又叫换骨丹。

是种相当珍贵的丹药,同时也是种相当可怕的丹药,服用它而致死的人高达九成。

它的功效十分奇特,可以帮服用者洗骨换肉,强行修改天赋。

这是个极其痛苦的过程,经常有人承受不住这剧痛而神经崩溃。

后世的术士们就修改了它的药方,给它增添了些保护机制。

只要用药者精神濒临崩溃,洗髓便自动结束,药效自动散去。

完整般的洗髓丹一般持续效果是六小时,但正常人一般洗练一两个小时精神就会濒临崩溃,所以洗髓丹的吸收都不会太完整,一两小时就会结束。

而现在……已经过去快八个小时了!

怎么可能?就算真的能坚持,可药效的极限也早就到了。

虽然听动静,接下来的两小时也在洗髓,可洗髓丹药效发挥完……还有什么东西在给他洗髓?

叶渐熏的手心已经开始冒汗了,她焦急地扯着束发的缎带,关注着浴室的动静。

“吱呀——”浴室门被轻轻推开,叶渐熏赶紧收回视线,捧起了那本书。

“那个,看了一天的书啊。”我裹着浴巾,挠挠头。

“嗯。结束了吗?”叶渐熏问。

“结束了啊,然后洗了个澡,浑身轻松,现在真的感觉清爽得能飞天。”我伸了个懒腰,浑身骨骼噼里啪啦响。

“嗯,不累吗?”叶渐熏放下手上的书。

我瞥了瞥她手中的书,笑了“之前你也在看这本书,看的是127页,现在一天过去了,你就看到137页啊。”

“啊……”叶渐熏慌忙把书扣下去。

“这样我更确定封面没看错了。”我朝她走过去。

“谢谢你的担心,生平第一次被女孩子这么关心,真的谢谢。”我渐渐倒了下去,“还有啊……真的累死了……”

“喂。”叶渐熏立马冲上来,扶住我。

我倒在叶渐熏身上,渐渐失去意识。

……

黄昏拥抱住夜晚,月亮照亮窗帘。

我悠然醒来,整个身体都格外清爽,清爽的月光和柔软的抱枕显得那么温馨。

等等……抱枕?

活了十八年我还真没用过这玩意儿,唯一可以相拥而眠的是老家那头黄毛大狗。

它很有毅力,坚持了十二年没洗澡,身上的虱子能把我咬成蛤蟆。

而且体格异常健壮,立起来比我高一个头。

很难说是我抱住它取暖还是它在储备过冬粮。

我略微扭了扭头,肩上搭着几缕秀发,带着股栀子花的香。

叶渐熏靠在我的肩上,睡着了。

素白的小脸儿,修长的睫毛,轻合的小嘴轻轻吐着气,温暖的气流吹在后颈上有种异样的触感。

双手环在我的腰上,身体紧紧贴在一起,像是个黏人的小孩。

我轻轻动了下,叶渐熏慢慢醒来。

她揉了揉眼睛,轻声问“你醒啦。”

“啊……你没把我推开吗?”我说。

“为什么把你推开,会吵醒你啊。”叶渐熏没明白我的意思,她的社会常识和理解能力确实有些问题。

“抱歉,一不小心睡着了,保持这个姿势很累吧。”我赶忙站起身来。

“不啊。”叶渐熏摇了摇头,“挺舒服的,抱着你感觉很温暖……我也一不小心睡着了。”

“对了,为什么我们被叫做残次品?”我转移话题。

这么聊下去对我绝对没好处,往小了说是我猥亵少女,往大了说我这还算强制拘禁。

要杀头的,超可怕。

“说起来很复杂的。”

“很久以前,世界由神明们统治。”

“神明创造了残次品。”

“从残次品中又分离出了不具备特殊能力的普通人类。”

“公元前221年,最终神莲华被残次品们钉死在泰山上。”

“公元1799年,最后一名帅级残次品被人类钉死在耶路撒冷。”

“人类赢得了这场绵延千年的战争。”

“于是人类彻底接管了这个世界。”叶渐薰轻声说。

“人类为什么不把残次品赶尽杀绝?”我好奇。

“我们和人类是一体的,我们中会诞生出普通的人类,人类中也会产生具有特殊能力的残次品。”叶渐薰答。

“哦,就好比我老爹老妈肯定是俩正常人类,但是我残了……”我想了想,“既然是一体的,为什么要分成两个种族?”

“我们和人类是无法共同生活的,残次品们在性格上都会或多或少地有一些执念。”叶渐薰说,“人类称之为性格残缺。”

“性格残缺的人很难融入人类社会,这就是我们被人类称作残次品的原因。”叶渐薰说。

“怪不得我没什么好朋友,而且找不到女朋友。”我很烦恼。

“……”叶渐薰沉默。

“说起来那个三等卒是什么意思?”我问。

“使用自己的能力,会消耗体内一种叫灵的东西,根据灵的含量,人们将残次品分为四个等级,卒,车,象,士。”叶渐薰解释。

“听起来像象棋。”我说。

“就是根据象棋来的,由棋子距离主帅的距离,来类比不同等级与帅级的差距。”叶渐薰说,“每一等级中又细分一至九等,三等卒就是你的灵处于卒级三等的量。”

“懂了,那这个灵是啥?”我问。

“一种能量,东方的气,西方的魔力,都算灵的一种。”叶渐薰解释。

“就是说可以修炼喽。”我很沮丧,“少了十八年,输在起跑线上。”

“不会,大部分人能力都是在十五岁苏醒,并且修炼很难,用于修炼的功法也很少。”叶渐薰说,“那个狼人,比你大了二十多岁,也不见得比你厉害多少。”

“那功法在哪儿卖?”我问。

“……过三天吧,过三天我给你一本世界上最好的功法。”叶渐薰犹豫了下说。

“为啥是三天?”我问。

“不告诉你。”叶渐薰吐了吐舌头。

面对着这个看起来一直很冷漠的女孩,我突然觉得她的每一丝表情都值得珍藏。

“太感谢你了。”我从床上蹦起来,“无以为报我只能以身相许了。”

“好啊。”叶渐熏认真地想了想,点了点头。

房间里有点儿安静,我突然不知道该怎么搭话,一般的回复都是去死大变态,或者飞来的笔盒,这种情况,是第一次。

“嗨呀,天色也不早了,我这种帅哥走夜路是很危险的,还是赶紧回家吧,下次再来喽。”我只能转移话题直接开溜。

“哦。”叶渐熏也没说什么,垂下眼帘接着看书。

“现在是八点,没有请假条门卫不会让你出校门,还是等十点下晚自习了再走吧。”叶渐熏突然开口。

“也是啊,那我等等,你这儿有wifi吗?”其实我本来也没想走。

“有电脑,这几天不直播,你可以拿去玩。”叶渐熏从抽屉的夹层里摸出一本银色笔记本,递给我。

“很贴心啊。”我接过笔记本,打开电源。

开机动画是满屏的落叶,背景音是一曲清唱。

不愧为知名主播,叶渐熏的电脑里什么游戏都有。

我略微瞥了几眼,便点开本地设置习惯性地调配置。

然后又习惯性的点开了本地文档……里面是叶渐熏的一些私人写真。

我脸一下红了,咽了咽口水偷偷朝叶渐熏那边瞥了一眼。

呼,她没注意。

我的大脑里天人交战,面对如此美少女的写真,我头脑里黑色的小人说“快拷下来吧快拷下来吧。”

白色的小人义正言辞“听他的听他的。”

于是我寡不敌众,悄悄摸出随身的U盘,插进了接口。

时针咔嚓咔嚓转,两个小时眨眼就过去,我瞄了一眼时间,把电脑还给叶渐熏,打了声招呼说。

“我走了啊。”

“嗯。”叶渐熏没有回头。

我从宿舍的栅栏外翻了出去,混进人群里出了校门。

校门外种着一排香樟树,夏天的时候四处都是绿叶的歌,我的自行车就锁在底下。

但是……今天我并没有找到我的自行车,而且……也并没有找到那颗锁车的香樟树。

锁车的地方不仅空空如也,而且还多了一个大坑。

说实话我的自行车很烂,骑个两公里轱辘能掉三次。

但我的车锁着实质量很高,有一次钥匙一不小心断在锁孔里。

我扛着自行车跟猪八戒扛耙子似得去找修车师傅,修车师傅冲击钻都用上了,愣是没把我锁钻开。

所以我坚信,就算时迁来了都没可能偷走我自行车……但谁他妈知道来的是鲁智深。

这贼真的颇有灵性,锁锯不开就直接把整棵树给撅了。

我的自行车那么有魅力的吗?

艹!

我家离学校十万里。

如果现在走回去,喝口水再走回来,估计明天午饭都吃完了。

我愣了一会儿,直接朝学校奔回去。

反正家里也没人,还是去叶渐熏哪儿凑合会儿吧,大不了睡地板。

我混进人群中,又偷偷溜进去。

偷偷摸摸来到女生宿舍,翻进栅栏墙。

叶渐熏的门没有锁,我直接推门走了进去。

叶渐熏“呀”地叫了声,立马把腿上的电脑合上,脸上红的吓人。

我望过去,看见电脑接口上插的U盘。

该死!

我忘了拔U盘!

看这表情叶渐熏肯定已经和小泽姐姐,泷泽姐姐进行了历史性的会晤。

说不定还和我珍藏的她的写真,还有刚刚copy的私房照握了握手。

完蛋

“那个,你是不是……”我挠着头。

“没有。”叶渐熏直接否认。

“那你脸怎么那么红……”我继续挠头。

“天热。”叶渐熏斩钉截铁。

“今天刚下过雨啊……”我嘴欠。

“天热。”叶渐熏这次直接瞪过来。

“啊啊啊,对对对,太热了这天,头发都烤焦了我天。”我吓得一个激灵,双掌直接几个大嘴巴把自己脸抽红,“热的我脸都红了,太热了真的。”

“噗嗤。”叶渐熏突然笑了,面如花开。

“那个……这个还给你。”叶渐熏把头略微别过去一点,轻轻拔下U盘。

“咳咳,下次不会了下次不会了。”我干笑。

“嗯,下次我直接发给你就是了。”叶渐熏扯了扯束发的缎带。

心不知不觉地跳动。

遇见解药

爬山虎爬上了墙头,碧叶切碎阳光的剪影,地上树荫斑驳。

我承认,我有罪,我挨着叶渐薰睡了一晚上。

更畜生的是,我竟然什么都没干,睡的太香还流了哈喇子。

现在我只能一路抽着自己耳光一路奔向教室。

来到教室门前,时间还很早,我慢悠悠地伸了个懒腰。

身后一阵香风,一位同学没刹住车,直直撞在了我手掌上。

我下意识地抓了一把,软软的挺拔圆润的触感。

那人轻哼了一声,声音娇嫩。

不好……是个女生。

我没敢回头,大脑告诉我这时候回头很可能会被爆头鞭尸剁碎喂狗。

这时候应该先声夺人方才有一线生机。

我立马抱住右手,倒地,打滚,痛哭“呀,手断了,骨折了,不行了,你带球撞人,我要告诉妈妈……”

“诶?”那人很明显愣住了,但看清了我的脸后一下喊出声来,“白炎冰呀。”

襦襦软软,仿佛糯米般的声线,即使在梦中我都认得。

“苏晓啊……早上好啊。”我朝着她挥了挥那只挤奶龙抓手。

“早……早上好。”苏晓看了我右手一眼,脸刷地红了,逃也似地冲进了教室。

好,决定了,这辈子不洗这只手了,吃饭拿左手吃,写字拿左手写,右手定则拿左手算,洗澡的时候拿保鲜布把右手包起来……

“对了,谢谢你……那天的事。”苏晓突然从教室里探出头来,微微偏着头,细碎的刘海斜斜搭在额头上,一缕散发划过她脸颊。

金色的阳光照亮她白皙的脸。

我的心跳一下加速,仿若全世界花开。

她的每一次微笑都开满了玫瑰,每一句话都带着芳香。

我明白,就像是大多数人说的那样,她并不是多漂亮,只是个略清秀的普通女孩儿。

但年轻的时候我们经常将玻璃珠当水晶球崇拜。

不论里面看不看的见未来。

“没事啊。”我呆呆地说。

苏晓闪进教室,放下书包坐了下去。

我慢慢地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身上的土,尽量平静地走进教室。

路过苏晓的时候没敢抬头,只是偷偷瞟了一眼,她抬头又冲我笑了一下,满面阳光。

心脏又漏跳一拍。

快步走到座位上,摸出今天早读要背的讲义,我开始盯着苏晓得背影发呆。

这样的日子,好像真的不多了。

时针很快地转动。

转眼便是两个小时过去。

又到了大课间,今天有雨,所以没上操,学生们留在教室自习。

我照例趴在桌子上补觉。

恍然间有人轻轻碰了碰我的手臂,我悠然醒来。

还没抬头我就知道这肯定是个妹子。

如果是我们班那些糙大汉,此刻一定是直接一捧书拍爆我狗头。

所以我相当激动。

“抱歉啊,打扰你了。”苏晓撩了撩额发,脸上带着歉意的笑。

“啊啊,没事没事。”开玩笑,是你的话当然没事,别说大课间被你叫醒,就算半夜被你一板砖砸醒我都没怨言。

如果换个人来,我肯定平他老家。

“那个……你能不能再帮我一个忙啊,我有点事儿不怎么好亲自去做……”苏晓犹豫着说。

啊……这种事还用问我吗?

这么多年了你还不明白吗。

暗恋这种事,就是这样啊。

无论你怎么对我忽冷忽热,无论你怎么忽视我,怎样对我不屑一顾。

就算你九十九次把我的心砸在地上,我都会第一百对次捡起来给你。

对我而言,你的话就是神谕,你烽火还没点,我就拖家带口来支援了,怎么可能拒绝。

“好啊。”我点点头。

“那……你能不能帮我送个东西。”苏晓接着小声说。

她藏在身后的右手抓着一样东西,露出来的地方是方形的。

应该是信封。

封皮是粉红色的,花纹是爱心,这种信封只会送给两种人。

闺蜜或者恋人。

送给闺蜜肯定用不着我,而因为恋爱刚刚被老师抓,所以相会得谨慎点儿,联系得靠中间人。

怎么去想,最合适的中间人都是我。

所以……她应该是想让我帮她送信给她男友吧。

我嘴角有点儿发酸,心里涩涩的,想勉强挤出一个笑,阳光满面地说一声好啊,却没办法做到。

好累啊,这么多年的疲惫,一下子涌了上来。

“不行。”门口传来突兀的声音,有点儿清冷,但是很好听。

大部分人的视线一下子被吸引过去。

清澈的阳光自门口透进来,把她纤细的剪影映的清晰。

她像是晨曦的精灵。

“啊,是叶渐薰诶。”

“学神。”

“什么学神,要叫女神。”

“真的好可爱啊。”

班里一下子炸开了锅,我愣在了那儿,不知道该做什么。

“你……是在跟我说话吗?”苏晓也愣了下,而后发现叶渐熏的视线一直盯在自己身上。

“对,我帮他拒绝。”叶渐薰面无表情。

“为什么?”苏晓皱起了眉头。

“因为他不愿意。”叶渐薰说。

“你怎么知道,白炎冰一直……都会帮我的的。”苏晓说。

“提问,你就是苏晓对吗?”叶渐薰上前一步。

“是,那又怎么样?”苏晓毫不示弱。

“他帮你是因为喜欢你,他付出的已经够多了,他为了救你将近丧命,为了帮你四处逃窜。你,别再欺负他了。”叶渐薰说。

“我哪有。”苏晓挑起眉毛。

“你一直在索取,没有考虑过他的感受,因为不喜欢,就随意玩弄,高兴的时候调戏两句,不开心的时候置之不理。”

“不接受但是也不拒绝,玩弄着暧昧,将他拴在你身边。”

“不喜欢但是却利用,道过谢但是却从不曾心存感激,因为你觉得一切都是理所当然。”

“为你送命是理所当然,为你办事是理所当然,被你忽视也是理所当然。”

“他把一切都献给你,你却拿他的人生当玩具,不是很自私吗。”叶渐薰平静地说着。

“他喜欢我关你什么事啊!”苏晓声音高了几分。

“你如果知道的话不应该说明白吗?不应该拒绝吗?为什么一次次模棱两可,做着含糊不清的事。”

“给他希望却又一次次打碎,你心里从不曾对他愧疚吧,只不过一个喜欢你,愿意为你做事的人罢了。”

“你不觉得你的处事方法很有问题吗?你的心理也很不健康,你不觉得这样很下等吗?心中连愧疚都不存的人不是很……”叶渐薰头一次话这么多。

“要你来说!”苏晓抓起桌上的一杯水,泼了过去,然后转身跑出了教室。

叶渐薰没露出什么表情,右手搭在左臂上,轻轻搓了搓,而后伸出手指,理了理自己湿漉漉的刘海。

她微微扭头,看看呆在一旁的我,弯腰俯身捡起掉在一旁的水杯。

她一手将水杯递给我,一手轻轻扯了扯束发的青色缎带,“你也觉得我说的不对吗?你也要泼一杯吗?”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心底有点儿酸,只能埋下头轻声说“我是真的喜欢她啊。”

“我知道。”叶渐薰点点头。

“所以我觉得为她做什么真的无所谓,被她忽视也是理所当然,我喜欢她,和她喜欢我,是两回事。”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叶渐薰了,只能把头埋得更低。

“我不明白,但我知道这样不正确。”叶渐薰说。

“我觉得OK啊,你是不明白啊……你又没喜欢过别人,你当然不明白那种想付出的感觉。”我说。

“那我可以喜欢你吗?”叶渐薰认真地说。

“啊?”我愣住了。

“我想去喜欢你,可以吗?”叶渐薰重复,一字一顿。

“你愿意被我喜欢吗?”叶渐薰伸出手,有点儿别扭的说。

一瞬间时间静止。

我所知道的爱情,从来都是卑微进城墙里,低落到尘埃里。

无声无息守护着桃园的淑女和公子弹琴唱歌。

而今终有一人伸手,要带我去看一树桃花。

我又该怎样呢?

我立马扭头,对着同桌挤眉弄眼,示意他速救。

同桌心领神会,邪魅一笑,一脚飞踹。

我扑了上去,下意识地抱住叶渐薰。

叶渐熏身体一僵,而后又柔软下去,双手也回转过来,抱住我。

“在一起在一起在一起。”同桌声泪俱下,倒地翻滚嘶吼。

“在一起在一起在一起。”我的人缘还不错,节奏就真的这么被带了起来,全班一起嘶吼。

可是,我总觉得他们眼神分外诡异。

像看见了涪陵山猪罡鬣拱起了老佛爷的御用宝珍翡翠白菜。

我没那么……差……吧。

声音突然又被瞬间砍断。

骤然间,仿佛满天云翳,一树清风,世界再次安静。

怎么那么诡异。

“你们在干什么?”门口传来班主任苍老而不失威严的声音。

淦!

两日约定

电风扇吱呀吱呀响,空气里花露水的味道经久不散。

我叫白炎冰,或者可以叫我背锅冰。

我刚刚被班主任训得体无完肤,好像两天前他表扬的那个身残志坚,涕泗横流的四好少年一夜进阶光头混混一般。

事实上我一直梦想当个光头混混,因为那样不用洗头。

班主任一边安慰叶渐薰,一边批判我不自量力不思进取有眼无珠,也不找块油糖照照,看怎么配得上这位美少女。

在班主任口中,我仿佛是一个罪大恶极骚扰未成年少女的大混子。

事实上要抛开角色设定单论剧情而言,我才应该是那个被罪大恶极流氓少女骚扰的清纯小少年。

好吧……角色设定差距还是太大。

我觉得叶渐薰把我强*了坐牢的都是我。

班主任批判我的时候,叶渐薰没说一句话,只是在偷笑,刘海一直在抖啊抖的。

淦!我有哪里惹到她了吗。

我乖乖装孙子低头听教诲,一边恶狠狠盯着叶渐薰使劲瞪她。

她侧着脸冲我眨了眨眼睛,然后继续笑。

这是个正常男人能忍的吗?

我吸气,气沉丹田,再吸气……然后继续瞪她。

咸鱼想杀人是只能用眼神的。

我正在试图用眼神让她怀孕。

我的眼神里蕴含着深刻地诅咒,我打赌,她一千年之后肯定会死。

班主任依旧喋喋不休,直到她说要请我家长过来喝茶,叶渐薰才开了腔。

“其实是我向他告白的。”叶渐薰说。

“我知道你心地善良乐于助人,被骚扰了还怕同学被批评,但是貂蝉倒贴李逵也太没有可信度了。”

你看,把班主任都乐得用了个修辞。

他教数学三十多年,早就对修辞没了半点亲切,这之前唯一听他说过的一句就是“你脑子里仿佛塞了个秤砣。”

“她是真喜欢李逵。”我插话。

“你闭嘴。”班主任拍桌子,“小小年纪不学好,学流氓骚扰大姑娘,长大你是不是还得当街强*妇女啊。”

“你问她你问她……”我缩缩脖子望望叶渐薰,退后一步。

“我不会强*啊……”叶渐薰愣住了。

“啊,叶同学,我不是说的你,放心吧,有我在,他以后再也不可能来烦你了。”班主任一秒笑眯眯。

“可是……真的是我告的白啊。”叶渐薰说。

“为同学不必做到这一步,放心吧,老师明白你的为人……”班主任继续笑眯眯。

你看,他又知道了。

“就是说,得让你确定我喜欢他对吧?”叶渐薰皱着眉头想了想。

“那,这样可以吗?”叶渐薰转身,踮起脚尖,扶住我的脸,亲了上来。

温热,柔软,灼热的气流,急促的呼吸,还有一瞬间红透的脸。

淦!教导主任已经转过来了。

淦!校长已经转过来了。

淦!那个体育部的挺喜欢你的谁谁谁也转过来了。

听说他打架超厉害,一拳能锤飞一头牛。

淦!苍蝇都飞过来了,我现在是真的很像一坨牛粪。

呼吸已经混乱,酥麻的快感自嘴唇蔓延开,整个人浮在雾里。

叶渐薰慢慢退开,红着脸说“我看电视里学的。”

“你看的一定是窦娥冤吧。”我苦着脸。

“诶?”叶渐薰又没听懂。

算了……你懂不懂已经没什么关系了……我的下场已经很明了了。

……

树叶轻声低语,树荫相互拥抱,林间小道,脚步轻声响。

我度过了人生中最黑暗的一个上午。

具体情况还是忘掉吧,活着已经很好了。

解决完所有事后已经中午,我和叶渐薰结伴去吃午饭。

卖饭的小哥面色涡测,看起来似乎想往我的饭里拌耗子药。

我战战兢兢吃完了那份不加油不加盐米饭嘎嘣儿脆的盒饭。

而后又被叶渐薰拉去散步。

学校最里侧的小道叫做鹊桥街,很安静,而且路径九曲十八弯。

原本三分钟就可以到目的地,走这条路得一年。 情侣们都很喜欢这地方。

我倒是没胆子跟叶渐薰手牵手,只能装腿短,慢悠悠地跟在后面。

虽然我的腿真的不长。

叶渐薰也没怎么在意,脚步轻快地走在前面,一蹦一跳。

轻薄的校服掩盖不住胸前的挺拔,随着脚步的起落一起一落。

纤细的腰肢,浑圆的臀部,圆润的大腿,小腿绷得笔直。

光是背影就够人看一辈子。

“喂,那个,我们就算是开始了对吧?”叶渐薰突然停下来,背着手,转过身,轻声问。

“啊……什么?”我装龟孙。

“就是说在一起啊,我看电视里都这么演的。”叶渐薰眨着眼睛,并没有看出我的不自然。

“啊,应该是吧。”我低下头,躲避着四周杀人的眼光。

说起来叶渐薰和一开始见面时不一样了,说话方式和动作都有区别。

我明白这种改变。

一般你发现周围某个人变了,要么她跟你疏远了,要么她跟你变得亲近了。

无论此前她再如何冰冷也亦然。

再高傲冷漠的猫,也会舔着主人的手掌,轻声喵喵喵。

“那,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叶渐薰突然很认真地问。

“可以啊 。”我想也没想。

“就是……你能不能请两天假陪我玩一玩,就两天,好吗,如果担心高考的话,我有办法让你一定能上想上的大学。”叶渐薰说。

“啊,没事啦,我已经很有自信了,两天就两天吧。”我说。

“喜欢你。”叶渐薰扑上来。

柔软,温暖,还有栀子花的香。

“对了,有点儿事要确认。”我赶紧逃开,避免横空一板砖。

“唔?”叶渐薰说。

“还会有人来追杀你吗?”我问。

“十年来从没有断过,我已经习惯了。”叶渐薰说。

淦!你习惯了我可胆儿颤呢。

“他们为什么追杀你啊?”我问。

“因为我之前做了一些事吧……而且,全世界都想杀死我,杀了我能获得巨大好处。”叶渐薰说。

“来的人好像不是很厉害吧,感觉起来更像是一些虾兵蟹将。”我疑惑。

如果她被全世界觊觎,那么来的人怎么会这么弱。

“没有强者敢来,因为他们损失不起,他们只敢雇这些游兵散勇来骚扰我碰碰运气。”叶渐薰说。

“像你这么强的人,派再多这种角色也没用吧,抬手间就秒杀的事儿。”我挠头。

“也不是,我的能力很特殊,不像你们,是用灵战斗的,对我来说灵的强弱并不重要。”

“我的能力叫做十二申令,每一道都有着近乎无敌的效果,你先前见的白壁之城,红世之火,沉默之歌就是其中三道。”

“但是前十一道申令,每十天只能用一次,所以,我的短板实在很明显。”叶渐薰说。

“那第十二道是不是可以无限放?”我问。

“不是,第十二道,一辈子只能用一次。”叶渐薰捋了捋刘海。

“那……他们如果车轮战,你岂不是很容易被擒?”我问。

“可以这么说,但是我的第十一道申令是一次无条件的重生,并且重生后可以出现在任何位置,等到能力回复完,便可以展开报复,所以,想抓我的人,只敢雇佣一些无关紧要的小兵来碰运气,他们不敢把我逼到悬崖。”叶渐薰解释。

“那我大概明白了……肯为了钱去给别人卖命的,大多也就是一帮无能的废物对吧?”我想了想。

“从实力上来说是吧。”叶渐薰点点头。

“连你们那个世界的废物都打不过,我可是真的怠惰啊……”我感叹。

“不是的,只是你没有修炼而已。”叶渐薰摇手。

“知道知道,我就客气客气,我还等着你两天后的功法呢,以后我就牛逼哄哄一路龙傲天啦。”我叉腰,大笑。

“嗯,一定。”叶渐薰眼里闪烁着我看不懂的光。

阳光从树叶的缝隙里撒下来,映在她的脸上金黄。

她一笑,漫天都是阳光。

“你有去过游乐场吗?本地的‘仙境’很出名的。”我呆呆地说。

“那你带我去呀。”叶渐薰说。

“嗯,明天六点在校门口集合吧……在此之前,我还得准备一些东西。”

于围困中结网

放眼东望,满山遍野树木与峰峦重叠,漫山碧树,一树青山。

最有名的仙境乐园,依山而建,过山车直直插进一座山洞里,海盗船下面是货真价实的湖水。

听说水里面还有鳄鱼。

和叶渐薰已经碰过面,带着她来到了游乐园入口处,这个深闺的少女已经按耐不住四处奔跑了。

我望着她的背影,有点儿想笑,这个别人眼中如此完美而高傲的女神,于我而言,那么乖巧而亲近。

我下意识地想叫她一声。

“薰。”昵称脱口而出。

说实话,如果你想跟谁建立关系,那么最实用的小技巧是创立一个昵称。

有了昵称,她就会意识到你们与他人之间的不一样。

“薰。”叶渐薰可能没有听见,我又叫了一声。

“渐薰。”她还是没反应,我只能换一种叫法。

“叶渐薰。”她仍旧无动于衷,我只能叫全名。

“啊?”叶溅薰终于转过头来,好奇地望着我。

我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叶渐薰不是你的本名吧?”我说。

“怎么猜到的呢?”叶渐薰没有否认。

“一般人对自己名字里的字都比较敏感,听见相同的读音都会有些注意……而我之前喊了你‘薰’和‘渐薰’你都没反应,所以你对这几个字应该不是很熟悉。”我顿了顿说,“因此可以推断这不是真名吧。”

“对,这是化名,用这个名字比较方便点儿。”叶渐薰点点头。

“那真名呢?”我问。

“很难记的。”叶渐薰说。

“开玩笑,我这智商250,爱因斯坦都得给我提鞋,要是连名字都记不住,我就把头拧下来给你当球儿踢。”我拍胸脯。

“艾米莉·戴维·苏娜莉儿·蒂斯鸠亚特兰·亚特兰·普瑞塞斯。”叶渐薰盯着我。

“也许……你不怎么喜欢踢球?”我挠头。

“嗯。”叶渐薰继续盯着我。

“你家祖上画油画儿的吧,名字这么长。”我缩头。

“不是。”叶渐薰摇头。

其实这应该是贵族的起名方式。

本名加父名加母名加祖上功勋加祖上封地加爵位。

也就是说。

叶渐薰本名艾米莉。

父亲叫戴维。

母亲叫苏娜莉儿。

祖上的功勋是蒂斯鸠亚特兰,翻译成英文就是destroy Atelan,意思是摧毁亚特兰。

封地就是亚特兰。

爵位是普瑞赛斯,翻译成英文是princess,意味着公主。

这样就能获得很多信息,再加上上次那帮人口中的魔女,可以推断出。

这应该是位叛国的公主。

我望着她精致的脸庞,清晰的五官透着股东方的温婉味道。

那种西方的感觉已经很淡了。

应该是基因问题吧。

或者养女,混血儿之类。

“怎么了吗?”叶渐薰睁大眼睛,指尖轻轻捻了捻裙角。

我望着她紧张的样子,心里有种莫名的情感。

像电流一下激过心脏,或者暖风拂过脸颊。

“啊,没事,我只是想说,今天,随便玩,什么也不用担心,没有任何人可以伤害你,你不用担心除了玩的不尽兴以外的任何事。”我伸手握住她的指尖。

细腻,修长,有种羊脂白玉的触感。

“嘻嘻,真的啊。”叶渐薰眼睛亮了起来。

风把流云都吹散开,天空一碧如洗。

“帅的人不打诳语。”我说。

“那我要喝这个,我还要这个。”叶渐薰双手交叉,一手指向不远处的柠檬茶摊,一手指向一旁娃娃机里的贱格狗公仔。

“啊,那我先去帮你买柠檬茶,一会儿再帮你抓娃娃。”我迈步小跑。

“那,我能不能自己抓。”叶渐薰问。

“很难抓吧,我觉得你一下午都不一定抓的到一个。”不是一下午,我觉得不掌握技巧的话,她一年都抓不到。

“啊……为什么啊?”叶渐薰眼神有些暗淡。

“开玩笑的开玩笑的。”我摸出一些硬币,递给她,“你先玩儿着,我帮你去买柠檬茶。”

抓娃娃本来就不在乎输赢吧,叶渐薰开心就好了,说不定真的是天才,十抓九中呢。

“那,这个要怎么抓?”叶渐薰扯住我衣角。

“……你没玩过啊……”好吧,前句驳回。

“没啊,因为我没来过游乐场。”叶渐薰点头。

“大概就是投一个硬币,然后抓一次娃娃这样吧。”我解释。

“哦,那很简单啊,一次有数量限制嘛?一次抓两个会不会不礼貌?”叶渐薰满脸轻松。

“没有……只要你抓得到。”这么轻松的吗。

“那你先去吧,我自己可以抓的。”叶渐薰推我。

“哦哦。”我满脸呆滞,如果她真的能一次抓俩,我真能把脑袋拧下来给她当球儿踢。

“哐当”

一声巨响。

像冰斧凿开雪山,或者……铁拳砸开玻璃。

叶渐薰先站在娃娃机前面观察了一会儿。

大概是在确定自己喜欢的娃娃的位置。

然后摸出一枚硬币,投进去。

接着一拳砸开玻璃,抓出两只贱格狗。

看到我回望过来,她还特地扬起手上的两只贱格狗。

得意地挥了挥手,好像在说自己很棒棒。

我瞬间石化。

埃菲尔铁塔自由女神像东方明珠仿佛在我眼前一起崩塌。

我第二次输掉了我的头。

我张大嘴愣在原地。

啊……真想往她那张得意的小脸儿上泼狗血啊。

刺目的红灯亮起来,娃娃机疯狂尖叫。

可叶渐薰毫不在意,因为她根本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这会儿她已经投币开始锤第二个娃娃机了。

我赶紧冲过去,抓住她的手就狂奔。

再任她捶下去,我肯定要被抓起来杀头。

叶渐薰愣了一下,但又立马抓紧贱格狗跟我一起奔跑起来。

风匆匆掠过去。

灌丛急忙后退。

绷紧的小腿舒展优美。

运动鞋踩在地上轻声踢踏。

叶渐薰的长发随风飘扬,栀子花的香满满溢出来。

她柔软的小手紧紧的握住我的手掌。

手心有点儿发汗。

她的眼睛被阳光打亮,脸庞被树荫着色。

她的胸口小兔般跳动,腰肢轻轻摆。

“我们,为什么要跑啊?”叶渐薰看起来毫不吃力。

也许是被巨量的灵强化过身体,虽然跟着我狂奔八百里,可一点儿喘气的迹象也没有。

我这边儿已经累得像条死狗,再跑就得她抱我了。

我赶紧停下来,鬼鬼祟祟四处张望,确定身后没有手持狼牙棒的保安。

很平静,没什么异常……平静得有点儿异常。

我松了口气,盯着叶渐薰的小脸儿恶狠狠地说,“你知不知道,明不明白,了不了解这有多严重。”

当然严重,往小了说是破坏公共设施,往大了讲那叫给我添麻烦。

“不知道,不明白,不了解。”叶渐薰很坦诚。

“那你知不知道,明不明白,了不了解这给我带来多*烦。”我更气了。

“不知道,不明白,不了解。”叶渐薰继续摇头。

“你……”我气结。

可是又没什么办法,打她吧,打不过,骂她吧,又怕她打我。

人生着实很艰难啊。

“再这样下次不带你出来玩了。”我只能威胁她。

“那……这个……给你一只行不行?”叶渐薰好像真有点儿吓到了,望了望手上的贱格狗,依依不舍地挑出一只递给我,然后低着头,小心翼翼地望过来。

心中骤时又波涛狂澜。

这个如蓝色玫瑰般耀眼的女孩儿。

这个一个微笑就够颠倒人魂魄,一张写真就让人伏尸百万的女孩儿。

像孩子般小心翼翼地对待我。

我上辈子一定不是拯救过世界,就是暴打过杨永信。

“汪。”我很应景地叫了一声。

她一瞬间眼睛又亮起来,笑容向日葵般绽放。

“你不怪我啦。”叶渐薰问。

“啊……下次别单独碰游乐设施了,这次倒是没什么大不了,赔点儿钱就是了,下次你要是觉得好玩儿,把人家海盗船给撅下来,我是真得死这儿。”我挠头。

“嗯,记住了,不撅海盗船。”叶渐薰乖巧地点头。

“这才像话……不对,是别单独碰游乐设施,撅过山车也不行。”我突然回过神。

“哦……”叶渐薰看起来很不情愿。

“对了……这里,看起来很陌生,难道公园又趁我不在,翻修了?”我环顾四周。

树木环绕,一路鲜花。

灌木和藤条缠绕在一起。

一块宽大的院子,中间是一座小木屋。

自我记事起,就在这个游乐园玩泥巴。

可以说这里的下水道我都一清二楚。

因为这里窖井盖儿老被偷,我眼又瞎,老摔进去。

可这个木屋,我是真没印象。

这个木屋建在这儿,应该是供游人休息的,和原生态的风景也很搭,很符合“仙境乐园”的气氛。

可不知为什么,就是有点儿突兀。

小木屋对面不远是家服装店,贩卖一些艺术古装给游客玩乐,自小就比较出名。

“那个那个,我要去玩那个。”叶渐薰突然又扯着我的衣角,蹦了起来。

我回过神,望向叶渐熏手指向的地方。

啊……终于来了,我最恐惧的地方

黑色

碧蓝天空,薄云几缕,几只白鸟慢悠悠飞过去。

摩天轮。

这种邪恶而狠毒的东西,坐一次得排三个小时队。

更可气的是,这东西转得仿佛鳖爬,还没蜗牛快。

一对小情侣坐上去,下来的时候娃都快三岁了。

我望着那一条人群长龙瑟瑟发抖。

叶渐薰丝毫没注意我仿佛食了屎般的表情,小手指向摩天轮的方向依旧坚定。

我长叹一口气,一步步挪过去买票排队。

我无聊地环顾着四周,望着叶渐薰四处跑跑跳跳。

周围的人目不斜视,好似空禅老僧。

啊,头一次见叶渐薰在什么地方不受围观的啊。

这也演的……太愚蠢了。

我什么也没做,继续排队。

漫长而又更漫长的等待之后,我们终于坐到了摩天轮。

叶渐薰站在座舱口扒着玻璃窗往外看,搞得我很担心她会一拳把玻璃砸开,抓外面漫天飞的鸽子。

还好,她的确很乖。

我……安全地活着走下摩天轮。

之后,我们坐了过山车,下来的时候叶渐薰手里攥着一只鸽子。

坐了海盗船,叶渐薰全程搂着我脖子差点给我摇断。

坐了摇船游湖,叶渐薰从湖里揪出来两头鳄鱼。

鳄鱼蹲在船尾望着我俩划桨瑟瑟发抖,我趴在船头划桨瑟瑟发抖。

真是轻松愉悦的一天啊。

太阳已经偷偷溜了下去,天边满是薄云,黄昏将至。

该回去了。

“今天玩的开心吗?”我问。

“唔。”叶渐薰一边吸的柠檬茶一边应声,顺带一提,这是今天的第十七杯。

“那,今天就先回去了吧,下次再带你来玩。”我说。

“今天……就回去了吗?时间还不是太晚吧。”叶渐薰抬起头来,小声说。

“啊,可是游乐场快关门了吧,你看现在游人已经很少了。”我指了指四周。

四周的确空旷了不少,只有少数游人还在穿行。 如果够细心的话,还能发现这些人的脸和早上那些人一样呢。

也就是说,他们在游乐园待了整整一天。

除去叶渐薰这种第一次来游乐园的好奇。

这些人可还真是对游乐园热爱啊。

“可是,还有很多地方没去啊,就像那家古装店,我我觉得那里面衣服挺漂亮的,如果陪我去的话我可以拍些古装写真送给你啊……”叶渐薰说。

“为什么觉得这对我很有吸引力啊?”我尴尬,这仿佛在说我是个对女孩子写真十分热爱的色狼一般。

“因为你的U盘里……”叶渐薰很直率。

“OKOK,我陪你去我陪你去。”我举手投降。

“呀”叶渐薰突然叫了一声。

一个约莫十二三岁的小孩儿,撞在了她怀里,手中的巧克力冰淇淋摁在了叶渐薰米黄色的裙子上,留下一块黑斑。

“对不起。”小孩儿挠挠头,不好意思的说。

“啊……没关系。”叶渐薰摆摆手。

“那我能先走吗?姐姐,我爸妈在叫我了。”小孩儿歉意地笑笑。

“嗯,去吧,下次别跑那么快哈。”叶渐薰没怎么和人相处过,只能尴尬地笑着。

“谢谢姐姐。”小孩儿轻快地向不远处跑去。

我望着那小孩儿的背影,脚步轻快,身躯协调,每一步跑地都很踏实。

我轻轻笑了笑,冲着他喊“小家伙。”

“啊?怎么了哥哥。”那个小孩儿转过头一脸诧异。

“你喜欢黑色吗?”我笑着说。

“咦?黑色?什么意思,巧克力吗?”小孩儿不解。

“没事,黑色是种很棒的颜色啊。”我摇了摇手示意他可以继续走了。

他没懂我的意思。

叶渐薰也很疑惑。

但是……这就对了,去思考吧,去疑惑吧,去记住它。

“之后该怎么办呢,这衣服很碍事吧。”我指了指叶渐薰衣服上那块黑斑。

“是哦。”叶渐薰也望过去。

“不如去那家古装店买件衣服吧,穿着蛮舒服的。”我指了指不远处的古装店。

“好啊。”叶渐薰眼睛亮了起来,只要能继续待在外面,似乎对她就是一种快乐。

我牵着叶渐薰的手往古装店走。

委实说,我是那种很节俭的人,节俭到每次上完公共厕所都会顺手把那卷卫生纸揣走。

所以,下次上公共厕所没纸,先别抱怨公告福利不行,有可能只是因为我先去过了。

但是,给女孩子买东西这方面,我还是很大方的。 毕竟也没多少女孩子愿意跟我出来玩。

寂静的小路,空旷而又冷清。

已经不再门罗可市,说起来今天游乐园里的人本来就比较少。

应该是工作日大家没空的原因吧……或者,别的。

古装店已经彻底冷清了下来。

紫木的门栏,白桦的招牌,金字底下是略显些古旧的木屑。

只剩下几个人来往,古装店里分外空旷。

淡雅的檀香,还混着一股木材好闻的气息。

停在这里似乎都让人心旷神怡。

放眼望过去,轻薄的飘带,清素的纱衣,月白的绸缎。

如果不留意,或许会以为自己回到了百年前。

“小姐姐小姐姐。”我趁着叶渐薰四处望的功夫拉住一位女店员。

“咦?客人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吗?”那位店员愣了一下还是露出商业化的甜美的笑。

“你给我透个底儿,这儿买一件衣服多少钱?”我小声问。

虽说不是很在意钱,但这儿要是件件都破万的,我总不能现场卖腰子吧。

“啊,客人喜欢什么款式的,不同款式的价格不同哦。”店员依旧礼貌地笑。

“最便宜的款式。”我脱口而出。

“……”店员沉默。

“啊,不……是最流行的款式。”我立马改口。

“嗯……如果要说流行的话,应该是这件吧,很多小女孩子都喜欢的。”店员取下一件薄裙。

“价格价格。”我急不可耐。

“一百出头吧,我们这儿都手工裁制,虽然没有牌子,但是质量还是有保证的,百年的老店了,信誉才是招牌。”店员说。

“emmm可以可以。”我点点头,深表赞同。

虽然这家店年龄绝对不会比我大,但总也不能指望康师傅里一碗包个一斤牛肉吧。

我所关注的,只是别一碗泡面卖个百八千就行了。

望了望四周,我突然凑近店员的耳边,小声问“小雪姐姐去哪儿了,最近怎么没见她来上班?”

“啊……她啊,最近好像有事,请假了。”店员很明显地愣了一下,随即笑着答。

“哦,那帮我多问问好哈,就说白炎冰很想她呢。”我眨眨眼。

“好的好的,等她回来了一定。”店员点点头。

“啊,真是很想念啊小雪姐姐呢,小时候她经常带我在游乐园玩,给我买冰淇凌还帮我捉蜻蜓。”我怀念。

“哈哈,是啊是啊,她也经常跟我们提起你呢,说你很乖,成绩还好,经常考第一呢。”店员笑。

放屁!老子要是听话,小时候也不至于被百十来号人追着撵。

“喂,我挑好了。”叶渐薰扯了扯我衣角,垂着眼睑说。

“啊啊,光顾着聊天把你忘了。”我赶紧退开一步,离店员远了点儿。

“切,这件怎么样。”叶渐薰少见地撇了撇嘴,指着一旁悬挂的一件青色长裙。

“唔……这件多少钱?”我偷偷凑到店员耳边,小声问 。

“啊,220吧,既然你跟小雪认识,那就打个折,算你180吧。”店员友善地说。

和店员套近乎,聊熟人的目的就是砍价。

砍价是门学问,套近乎并不是为了表达你跟这里人相处得多融洽,遇见黑心点儿看你蠢气说不定往死里宰,两百块的衣服后面添俩零。

套近乎,是为了表现出你可能从朋友哪里听过这里衣服的进价。

知道了进价就不能随便卖了。

比如一管造价两毛五的口红,对面要是知道了造价,你再按标价十万卖就是傻子。

顶多只能卖九万九千九。

“哇,这件这是太好看了,清如芙蕖,丽似牡丹,优雅还胜过百合花,不愧是女神,眼光堪比葫芦二娃,决定了,就买这件了。”我斩钉截铁,对着叶渐薰赞美之辞滔滔不绝。

“那……行吧。”叶渐薰显然有点儿愣住了。

“我帮你们包起来。”店员过来取下衣架。

“啊,不用了不用了,我们现在就穿。”我挥手。

“在哪里换衣服呢?我记得你说过不能被别人看见身体的。”叶渐薰环顾四周。

啊,真的很听话啊,我内心十分欣慰,但不知为何此时十分想抽自己几个嘴巴子。

“更衣室吧。”我望了望,指向一个方向。

“抱歉,客人,更衣室损坏了,正在维修,要不然你们换个地方试衣服吧。”店员抱歉的说。

“啊?总不能在这儿吧。”说实话,我的海绵体告诉我,这是十分OK的。

“那边有间木屋,里面应该有雅室,在里面也可以吧。”店员指了指不远处那座偏僻的小屋。

那座小屋就是我们之前瞧见的那栋。

新翻修的,应该很安全,不会刚脱完衣服房梁子塌下来一半。

仙境乐园主打的就是古典,自然,所有的游乐设施都依山伴湖。

所以这种供游人休憩的小屋建在树林里也无可厚非。

木屋里的确一般都有雅室,用作一些突发情况,比如游人中暑或者心脏病发作,要现场救治时使用。

现在将近黄昏,况且今天游人本来就少,所以雅室应该是空的吧。

我想了想,没什么问题。

“OKOK。”我点点头,摸出钱包付了帐,然后拉着叶渐熏往小屋走去。

“对了,记得帮我跟小雪姐姐问好啊。”我最后又转过身,挥了挥手。

“好的好的。”店员点点头,满口答应。

我笑了笑。

演戏得演全套。

地面有点儿偏湿,森林里的黄昏,雾气已经泛起来了,裸露的小腿擦过草枝还有点儿凉。

我搀着叶渐薰,小心翼翼地走着。

“为什么这么小心呢?”叶渐薰问。

“怕你摔倒啊,倒了我会心疼的。”我说。

“唔……”叶渐薰脸红。

“毕竟两百块买的衣服呢,弄脏多可惜。”我摊摊手,又添一句。

“哧……”叶渐薰脸黑。

“哈哈,逗你玩儿。”我挠挠头。

新木建成的小屋,混着些树汁清新的香气。

几根梁柱朱红,白顶青底。

纱纸裹盖的窗户,白桦雕镂的窗花。

屋檐上点着几盏宫灯,昏黄的光偷过纱罩隐隐透出来。

“就是这里啦。”我停下,领着叶渐薰到门口。

“就是里面吗?”叶渐熏抱着那件长裙,小声问。

“嗯,放心,我不会偷看的。”我双手合四。

“真的吗?”叶渐薰扬起脸。

“偷看了我就把名字倒过来写!”我继续发毒誓。 开玩笑,这个誓我前几天刚发过,这几天名字都是倒的。

这次正好拿你来掰正了。

“嗯,那我相信你。”叶渐薰点点头,跨过松木的门榄。

我轻轻替她关上大门,望了望她背影。

她突然回望过来,没说话,又转了过去。

我把门合上,然后转身。

天空已经有点翻云了,漫山低暗灰蒙。

山峦上掀起了狂风,漫山林动。

乌鸦哇哇地叫着,唱响丧歌。

我深深地呼吸了下,环顾四周。

虫鸣,鸟语还有呼呼的风声。

我突然伏下身,掌心灰色气流盘旋,几只飞镖瞬间凝聚。

我扭转身子,飞镖狠狠甩出去。

诱导法

一树叶动, 遍地风响。

“叮咚”的撞击声如琴键般奏起。

大半飞镖被弹开,落在地上如细碎月光。

一处树丛动了动,一个十二三岁的孩子走了出来。

“呐,看来你发现我们了。”孩子脆生生的声音里带着股无奈。

“藏的也太拙劣了吧。”我摊手。

“哦?看起来你很早就知道了?”孩子眯起眼睛。

“不早不早,大概昨天下午六点。”我说。

“说大话。”孩子冷笑。

“哪有,昨天下午五点,放晚学前一小时,我就请假溜了出来。”

“然后来到了仙境乐园。”

“我知道你们肯定要在这儿设伏击。”

“因为在学校里你们有人监视,获得了叶渐薰外出的情报必定会加以利用。”我说。

“你怎么知道学校里我们有人监视?”孩子问。

“废话,上次她一跑出校门,不到十分钟就被偷袭,你们要不是提前知道怎么可能这么快。”我说。

“哦,然后呢?”孩子接着问。

“然后我就在游乐园里面儿到处转呗。”我说,“这儿转转那儿转转,就发现了这片树林。”

“这儿原本是片荒地,被你们硬生生清理干净,移栽树木围起来,然后建了座小木屋。”

“我猫在一边儿瞅了好久,身上被蚊子咬得全是疹子,你们效率也太低了。” “

我并不确定你们设了几个伏击点,但根据你们的人员流动和物资输送推测,应该有两个。”

“一个在人迹罕至,地势偏僻的此处,一个在必经之地,游乐园门口。”

“通过一定的事件,引诱我们至此处伏击,或者在引诱失败,我们逃走时在乐园门口狙击。”

“这里比较好下手,所以布置的人手较少,大约只有二十人,而乐园门口因为地形较差,所以布置了大约八十人对吧。”

“因为乐园门口全是你们的人,所以叶渐薰砸碎了娃娃机也没人出来管。”

“因为你们想表现的一点也不在意我们,所以,刻意忽略的吧,太假了。”

“哦?你怎么知道我们布置了多少人?”孩子脸上露出一丝疑惑。

“一个一个数呗,从一进门就跟在我们身边,但是自始至终目不斜视。”

“瞅见李逵带貂蝉出来逛街就跟看见一盘儿萝卜炒白菜一样,丝毫没有半点儿回头率,假的不行。”我翻白眼。

“呵,你看出来了,又怎样?”孩子眼中闪过一丝嘲讽,随即拍了拍手。

漫天薄云,一地树影。

交综错杂的树木缠绕成围墙,每一块树影里都站出来一个人。

转瞬间,四方皆是人影。

他们端着*,枪口指向了我。

“不怎么样啊,我就是表达表达我有多牛逼,顺便凑点儿字数,拖拖时间啊!”我弓身,双臂展开,灰色的气流涌现,瞬间凝成两柄长剑。

“敢对本少爷挥剑,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啊!”孩子挥手,一名下属立刻递上来两把长刀。

刀身跟孩子的身长几近相等,搭配在一起分外诡异。

那具瘦小的身体里似乎藏着远超这个年龄的力量。

“都给我围好了,看本少爷收拾这个蠢人。”孩子振刀,刀身月弧般唰地展开。

“不愧是大佬啊,竟然不以多欺少,公平对决1v1啊。”我握紧长剑,朝孩子奔去。

现在情况很糟,这帮人有备而来,人多势重,有枪有炮。

我,菜犬一条。

叶渐薰在木屋里换衣服,古装服一般较难穿,她大约要花十分钟吧。

我,立下诺言,要让她今日无需烦恼一切。

所以必须在十分钟内赶走他们,或者将他们尽数斩灭。

我的能力是将空想的东西具象化,只要了解材料和结构的东西,消耗一定量的灵就能造出来。

我的优势在于可以瞬间变出各种道具,劣势在于没有直接的攻击加成。

并且经验缺失。

所以,必须抢占先机。

我略伏下身,贴地奔跑。

湿润的地面轻易地被踩陷下去,草丛飒飒作响。

流动的每一丝风都吹动衣角。

我死死地盯着那孩子,锁定着目标。

现在眼中除了那个身影,什么也没有。

我跳起,双剑高举,负背,接着抡圆,对着孩子的面门狠狠劈下,剑身划出凌厉的风。

孩子嘴角露出一抹邪笑,细密的牙齿毒蛇般呲起来。

他左手长刀横劈,右手长刀上挑。

暴怒的雷霆自他双手处绽开,紫色的电光龙蛇般攀延而上。

空气中噼啪暴响着蛛网般地火花。

双剑与双刀对撞。

刃口处爆出刺目的雷霆。

雷电顺着剑身攀上我的双臂。

整个手臂麻痹,刺痛,连带着整个神经都在颤抖。

我狠狠砸在地上,双剑脱手,双臂无法抑制地颤抖,连带着整个身躯都无力。

牙齿也在打颤,面部也在颤动,一击之下,我将近即死。

“呐呐,看啊看啊,真可怜啊。”孩子愉快地笑着,“难道你不知道对手是作为天才的我吗?”

“十二岁能力苏醒,十三岁六等卒,绝无仅有,被举家上下誉为天才的我啊。”

身旁一名手下脚步动了下,似乎想说什么,还是忍住了。

我注意到了这个微动作。

“所以,投降吧,像狗一样跪在地上跟我求饶,说不定我还会饶恕你冒犯我的罪过啊。”孩子一脚踢向我的脸。

我翻身滚了一下,缓缓站起来。

身躯还残留着被电流穿过的颤抖,但是已经恢复了一些力气。

我呼了口气,双臂张开,灰色的气流再次流动,凝练成两柄锋利的长剑,剑柄处附上了一层橡胶。

“啊啊,还想负隅顽抗吗?还想跟本少爷作对吗?渣宰。”孩子的脸上露出扭曲的笑,状若癫狂。

“啊,是啊,立下的誓言必须得遵守啊,对女孩子许下的承诺绝对要实现啊。”我握紧剑柄,再次前冲。 孩子歪了歪头,像在嘲讽我的愚蠢。

他双刀垂地,奔跑,划出一地深痕。

凌厉的杀意扑面而来。

雷霆般暴烈。

我下意识横剑阻隔,他双刀接踵而至,雷光和火花再次绽放。

这一次电流只传到剑柄便停了下来,被橡胶完美的阻隔住了。

“咦,这就是废物般的防守吗?真是无用啊无用啊无用啊哈哈哈哈。”孩子癫狂地笑着,双刀直接压下来。

拆刀,横切,再拆刀,横切。

孩子疯狂地挥舞着双刀,瘦小的身躯里持续爆发着无可抵挡的大力。

双剑与双刀碰撞间火花四溅。

漫天都是火花,我被迫着不断防御,一步步后退。 漫天都是刀影,行差将错一步,即是死境。

雷霆不断地溅射出来,地面枯草瑟瑟抖动。

白光,暴响,刀刃。

我的灵为了强化身体而不断消耗。

再这样下去,我必死无疑。

不过,还有胜率,只要再挺一会儿,再挺一会儿就好了。

细密的汗珠浸湿衣衫,我大口喘着气一步步后退。

快到了,就快要到了。

我神经高度绷紧。

胜负就在此一刻了。

他双刀再次劈来,我举剑格挡,然后,并不后退,直接丢掉双剑,瞬间再凝出一把。

我欺身上前,右手握剑,剑尖直刺,左手握拳。

孩子追刀劈空,愣了一下,剑刃便已近在眼前。

我一脚重重踏在地上,泥浆四溅而起,露出底下的两块底板。

一黑一白。

那是我昨天用石灰和碳粉涂抹好的。

孩子要用双刀格挡已经来不及,只能后退闪避,白*域和黑*域他必须选一个。

该往何处躲避?

黑色,不知为何,孩子脑海中瞬间冒出这个词。

他下意识地往黑*域跳去。

剑尖刺空。

而凄厉的叫声依旧响起来。

钢铁的咬合声刺耳,骨骼被咔嚓夹断。

孩子的右脚,被一只捕兽夹夹中。

成功了。

我昨晚便布下的陷阱。

“蠢不蠢,往后跳往斜了跳都成,非往夹子上踩。”我停下来,大口喘着气,这时候杀了他肯定不行,我会被二十多条枪打成筛子。

我这一剑并不算凌厉,很容易躲开。

向后,向东,向东南都可以躲。

但当我给出暗示的那一刻,孩子便主动摈弃了其它选择,只是在思考左或者右。

黑或者白。

那么,他就一定会踩黑色。

我早就给出了暗示。

“嘶,敢对本少爷下套,敢伤害本少爷,你着杂碎,杂碎,杂碎。”孩子死死的咬着牙,毫无理智地咆哮。

空气中的灵骤然间极速流动,汇聚成漩涡。

就像一湖碧水寂静,湖心突然开了洞,滚滚流水漩涡般冲流而下。

巨量的灵涌入孩子的身体,在其四周盘旋,旋动如龙卷。

孩子如水泵般不断从空气中抽取着巨量的灵。

我并不明白残次品们的战斗方式,但我知道,被这一击打中我必死无疑。

孩子的身边已经遍布雷电,无数细密的雷蛇扭动。 他的四周比焊铁的电光还要炽烈许多倍,他整个人像要烧起来。

四周的树木,草簇迅速地枯萎,燃烧,灼为灰烬。 空气中弥漫着重压,压得心脏都骤停。

我咽了咽口水,双手握紧。

幸好,我昨天砍断了一根这里的地下水管。

这里的水汽如今很丰富。

“死吧杂碎,敢冒犯本少爷的都得死,伤了本少爷的,一个手指都别想留下来。”他的面容扭曲而狰狞,很难想象那样的表情会显现在一个孩子脸上。

雷光一霎那绽放,雷束咆哮似巨龙。

“嘭”如炮弹炸裂般的巨响。

我左手撑地,瞬间凝出一面厚实的铝盾。

右手凝出大量银粉,撒向天空。

雷束狠狠撞击在铝盾上,整片原野一瞬间被点燃。

火花,四处都是火花。

虽然已是黄昏,天空仍亮如白昼。

自百里外都可以看见这里的亮光。

如超新星爆炸。

“嘭,嘭,嘭……”

爆竹般的炸响接踵而至,连绵不绝。

子弹横飞。

惨叫和惊诧响成哀嚎的歌。

我略微适应了下麻痹的身体,缓缓站了起来。

“啊,真想往你脸上泼狗血啊,这么卖队友的可太愚蠢了。”

暗诡

遍地焦土,四下哀嚎。

铝盾将巨量的雷电引入了地面,水汽分散了电流。

电流将空气中的银粉点燃,发生电火花。

于是,子弹里的*全部被点燃,二十多杆枪,同时炸膛。

被波及的手下同时承受了大量的电流和纷飞的子弹。

战斗力大幅削减。

此时就无需顾虑了,场面翻转。

我左手撑地,右手朝天。

身体里剩余的灵全部释放,灰色的气流漫天狂舞。

十方剑阵!

头顶钢铁的圆盾,而天空中是无数细密的长剑。

凌厉的剑锋,万道流矢般坠落下来。

避无可避。

剑刃砸在圆盾上轰然巨响,刺如地面深及数尺。

哀嚎,惨烈的哀嚎,如末日的礼诵。

躲避不及的人们被细剑深深钉入躯体。

满地鲜血,花开如火。

这次已经不是重剑了,一则我的灵不够,若是释放重剑,只能覆盖一小块区域。

二则待剑雨停下后我还得拔剑作战,我的体力已经不足以支撑我挥舞重剑。

剑雨结束,钢铁的交击声停息。

只剩下遍地哀嚎。

我踢开圆盾,左手撑在地上,挤出身体里最后一丝灵。

细碎的冰霜沿着地面蔓延开,渐渐遍布整个原野。

只剩下了些许细碎的空当。

遍地都是雪花纹。

“快躲开,躲开那些雪花纹!”一人拼命地吼。

还有余力的的人听了此话,拼命奔向没有雪花纹的空地。

“哧”

“咔”

“啊——”

树林里飞来锐利的竹剑,狠狠扎穿一人胸口。

一块地面深深陷下去,一人落进布满铁钉的深坑。 陷阱。

四处都是陷阱被触动的声响。

如哀叹的歌,以痛苦的嘶嚎为背景乐。

这些人都中计了。

有雪花纹的是安全区域,我可没办法布置那么多陷阱。

能让人丧命的只有未被雪花覆盖的一小块地方而已。

那些极难被踩中的陷阱,被我以二次诱导的方式,强行提高了触发几率。

我顺手拔出洒落在周围的两把长剑,强忍着身体的虚弱,快要昏迷过去的欲望,冲向那些未死之人。

受伤不严重的几乎都中了我的陷阱,严重的就仅仅剩下一口气了。

我只需要补刀而已。

反正都是残次品,都不是人。

生来就该残杀,生来就被世界抛弃。

那么,我并不觉得留人一命是怜悯。

我冲至一人跟前,长剑贯穿他心脏。

灼热的血溅在我脸上,透着股浓烈的腥味儿。

有点儿想吐,从胃底深处泛上来恶心感。

我死死咬住牙,拔出长剑,再次奔向另一个重伤之人。

那人也拔出了散落的长剑,胡乱地挥舞。

我侧身,躲过剑锋,接着一剑砍断了他的手腕。

“哈,用剑都不会吗,我可是少年宫里出来的用剑高手啊。”我反手一剑刺穿他胸口,血溅满我衣裳。

确实,我小时候沉迷仙剑奇侠,央求父皇母后送我去少年宫进修。

他们也觉得把我关进少管所……不对,关进少年宫比让我在家里乱拆电视机好。

就咬牙帮我报了72个课程的少年宫剑术培训,每周六一课,一共两年。

整整的两年里我都在练剑。

一开始是蟑螂都拍不死的花架子。

后来自己钻研,练成了能劈死小耗子的花架子。

但,总聊胜于无。

我紧接着转身奔向另一个活人,我的体力已经所剩无几了,脚步开始虚浮。

我快要倒下去了。

如果我没在倒下之前杀死所有人,那么,我将不会再有睁眼的机会。

“嘭”头部被重击。

天地模糊一片,世界开始旋转,一切都白蒙蒙的。

耳边尽是嗡嗡的鸣叫,什么都听不清了。

我费力地扭过头,望见一个通体金光的人握着一根钢筋。

啊,又是躯体强化类的能力。

我疏忽了。

我忘了就算是跟班,这些人也有着属于残次品的特殊能力。

我的十方剑阵,对于可以进行躯体强化的人作用并非致命啊。

何况这次还是轻剑。

这人,应该除了失去枪械之外,战斗力完美无缺吧。

他再次挥动钢筋,狠狠砸向我的额头。

“咚”脑袋里像古钟敲响。

我的整个世界都在震,站立的力气已经尽数失去了。

我倒了下去。

身体狠狠砸在湿润的地面上。

血染红枯草,衣衫遍布泥泞。

受伤的人,都开始慢慢站起来了,伤的较轻的,开始救助伤势重的。

那个孩子也被属下救了出来,一瘸一拐地往这边赶。

真害怕啊。

这次肯定尸骨无存了吧。

估计身体都会被一寸寸砍碎。

骨骼都会被一根根踩烂。

还有……答应了叶渐薰的事也没法做到了,我真是个废物男人。

脚步声,四方都是脚步声,大波的人群涌动。

都朝我围聚过来了。

我想闭上眼,安静地睡过去。

可是却做不到了。

一只脚重重地踩在我的脸上,狠狠的捻动着,像是要把我的头骨踩烂。

脸上火辣辣地疼痛,血流出来,浸湿了脸颊,我的眼中一片血红。

“杂种,杂种,低贱的杂种,卑微的杂种,垃圾杂种……”他癫狂的口中似乎只剩下这么一个词。

或者说,其它的词,我已经听不清了。

脚步暴雨般地砸下来,落在我身上。

我仿佛能听见骨骼破碎的声音。

整个脑袋都在轰响,咔吧咔吧咔吧……

好痛啊。

痛彻心扉了。

痛的……魂魄都快飞走了。

“少爷,还是先解决那个魔女吧,这个家伙一会儿收拾也不迟。”一位下属小心翼翼地提议。

“好,呵呵,杂碎,看好了,我要把你的女人一分也不剩的轰成渣了,安静的看着吧,像条狗一样看着吧。”孩子揪住我的头发,将我的脸面向那座小木屋。

“暗诡炮架起来。”孩子说。

暗诡炮?

什么东西?不明白,想不清楚了,大脑早就一片混沌。

冰冷的架台,闪烁银光。

乌黑的炮筒,黄铜包浆的炮口。

那些人在将一块水晶球般黑色的东西缓缓注进去,小心翼翼。

就像那是什么食人的恶魔。

炮筒“嗡”地一声亮起起来,令人作呕的气息弥漫开。

那种发自内心的作呕,来自灵魂的不适。

像世间一切脏乱,漆黑的欲望的集聚体。

怎么可以用这种东西去攻击熏。

白色的花朵怎么能被污泥所玷污。

你们,就不怕遭天谴吗!

我拼尽最后一丝力气,从孩子手中挣脱出来,挡在了炮口前。

男人什么都可以不要,命都可以丢掉。

但是诺言,绝对不可以丢掉,拿命换都不行!

炮口“嘭”地炸开。

像是这坚固的炮台承受不住炮弹的力量般,整架炮台直接蹦碎。

可那团黑色的东西还是弹射了出来。

它狠狠砸在我胸口。

我整个人倒飞出去,砸在木屋前的台阶上,松木的门槛瞬间断裂,深深陷进泥里。

好痛。

好痛。

五脏六脯都在哀嚎,整个脊柱都在尖叫。

身体已经崩溃了。

肋骨扎穿胸口透出来。

我整个人被血染红。

可更痛苦的是魂魄,魂魄像被什么黑色的东西缠住了。

整个身体里,黑色的东西不断穿行,如漆黑的泥沼。

每一根血管都在痛,每一根神经都在痛。

好痛啊。

好痛啊。

明明已经没有力量,身体却不由自主地在地上翻滚。

每一根神经都像被火烤过了,如火堆里的蜘蛛般蜷缩拧结。

明明已经没有灵了,身体却还是像被力量撑得要炸开。

暴走,一切都在暴走。

一切的恐惧都住进身体里来了。

所有黑色的,肮脏的东西。

我终于明白了,他们为什么认为自己能战胜熏。

这种东西,这种叫暗诡的东西,能使人的肉体,精神和灵同时暴走。

越强大的人便会受越大的折磨。

如果这一炮打在熏身上,她大概已经被自己巨量的灵撑爆,碎裂身亡了吧。

也只有我这样弱小,灵消耗殆尽的人能撑到现在了。

我的力量太小了,它再如何煽动,也激不起那种爆裂般的效果吧。

趁着……趁着这股力量的暴走。

我,要用我残存的躯体,残存的一切,将这些人,这些妄想加害熏的人,杀干净!

我疯狂地直起身,对着自己的身体下令。

整个身体如狂龙般暴走。

我抓起地面的细剑,如握住了死神的镰刀。

我冲进人群,疯狂挥斩。

没有任何东西阻得住我剑刃。

强化后的躯体脆得如薄纸,阻拦的钢筋枯败如木枝。

漫天都是血雨。

残破的躯体不间断地落下来。

我的心里感受到了无比的愉悦,剥夺人生命,掌控人生死真是件愉悦的事情。

看着那些惊恐的表情,听着那如歌般的惨叫,真愉悦,太愉悦了。

哈哈哈哈哈。

毫不停止地杀杀杀,片刻不息地杀杀杀,全无尽头地杀杀杀。

只有杀杀杀。

我的世界里已经一片漆黑,血的红色是唯一亮彩。

片刻,只呼吸间,所有人死去。

只剩下那个孩子。

我一步步朝他走去,剑尖滴落下遍地鲜血。

他一步步后退,指尖不断射出细弱的雷电。

我避也未避。

此刻已经没有关系了,不再有半点影响,雷电一侵入体内,便被暗诡撕碎。

暗诡摧毁着我的身体,也摧毁着一切流入我身体的东西。

“你……你不要过来……杀了本少爷你会后悔的……本少爷这种天才……不是你惹得起的。”他哆嗦着说。

“你要自夸就自夸吧,反正自夸不犯法。”我举起剑。

他并非天才这件事从他属下的态度就可以大概猜出来。

从他自夸时属下那一瞬间的犹豫便明白了。

况且,真正喜欢自夸的人往往都没什么本事。

从来没受过尊敬,所以才假装被尊敬,从来没经受过夸奖才拼命去夸耀。

这便是他的残缺。

“你胡说,本少爷没有自夸,你胡说!杂碎,杂碎,杂碎,本少爷是天才,你这个杂碎………”他咆哮着,小脸儿狰狞似妖鬼。

“啊,骂人都修辞都如此单调,真不知道是作者懒还是你弱智。”我掷剑,钉穿他心脏。

风吹过去,一地狼藉。

漫天的云都哭泣。

树丛低语。

我拖着崩溃的身躯,强行克制着暗诡的暴动。

也许是身体彻底耗竭了,暗诡也不再那么暴烈。

我已经死了,只是想在看一眼薰。

真的,还没见过她穿古装的样子呢。

好不容易,履行了约定的啊。

我慢慢爬向小木屋,静静坐在门口。

门“吱呀”的开了,扑面而来栀子香。

长长的飘带,素净的发饰,挺拔的胸口,纤细的腰肢,还有裙摆下修长的双腿。

她整个人像一朵盛开的栀子花。

青色与白色交插,宽长的衣袖摆动如蝴蝶舞。

世界上再也不会有如此美丽的女孩儿了,过去没有,未来也不会有。

她红着脸,略微低下头,长长的睫毛眨动。

我下意识地想摸摸她的头,手伸出去一半才意识到我满手血污。

手生生停住了,僵在半空中。

叶渐薰微微张了张嘴,粉嫩的嘴唇轻动,像是要说什么。

最后还是止住了。

她低下头,慢慢蹲下,将头凑到我的手上,轻轻蹭了蹭。

一滴眼泪落在地上。 “

今天玩得很开心,什么也没有担心,谢谢你了。”

“没事,明天也一样哦。”

天空像是被浇了一杯茶水,四周地面澄净如琥珀。

老相片般的景色。

为谁负谁

空气有点儿微凉,被窝里很暖和。

床铺上垫了两层垫子,躺在上面整个人都像要陷下去,很舒服。

慢悠悠睁开眼睛,天花板半明半暗。

望了一眼腕表,才凌晨四点。

身体透着一股大病初愈的清爽感,仿佛跑过一千米后倒在女生怀里般的慵懒。

啊……不想动啊。

我缩在被窝里不想起来。

身上那些狰狞的伤口尽数消失了,寸寸断裂的肌肉重获新生,体内干涸的灵饱胀溢满,体内的暗诡乖巧安静,好像……皮肤还变白了一点。

头脑里还有点儿乱,挠了挠头发理了下思绪。

似乎又是薰用一道申令将我治好的。

之后她搀着我送我回家,我家的地址是我告诉她的。

明天还有一场约会,熏大约是想准备些什么惊喜,才没有把我留在宿舍过夜的吧。

嘴角不经意勾起一抹笑,女孩子的心思像青柠一般干净而青涩。

一只手探出被子,在茶几上摸索。

习惯性地点开手机,滑动屏幕解锁。

QQ上有好几条未读信息,请了两天假,朋友们很是关心。

纷纷发表了“白炎冰老苟比。”“回来请你吃试卷。”的温暖慰问。

我满心不好意思地发过去一张又一张拍桌狂笑的表情。

手指突然停住了。

不是断网不是欠费更不是翻到了班主任自拍。

而是收到了一条信息。

来自特别关心。

4:02

苏晓:在吗?

我一骨碌爬起来,内心激起千层浪。

苏晓?

在我认识里面这是个超级乖乖女。

工作日绝对不玩手机,放假也就那么几个小时。 而且爱好是洗澡和做家务。

经常在跟我聊了几句后就跑去帮爸妈做家务或者洗澡,然后头像灰掉。

最厉害的上个暑假。

我好不容易找个话题和她聊了起来,不到十分钟,她就发了句“去帮妈妈洗碗了。”

接着这碗就洗了整整两个月,两个月的时间里头像都没再亮起过。

我怀疑她洗的碗有八百公里,一寸寸都得抛光打磨。

所以,再怎么也不可能她给我发消息吧。

更何况是这么晚,班里修仙的道友们都睡了,这个乖乖女应该嘴角洋溢着幸福的笑在梦里和白马王子暧昧呢。

我揉了揉眼睛,确定没有看错。

双手颤抖如帕金森,手指颤颤巍巍点开对话框。

我回道:在吖。

又加了一句:起得这么早啊。

苏晓回:睡不着呢。

我:啊?为什么?

苏晓:这两天烦心事太多了。

苏晓:歪,能来陪陪我吗?

苏晓:我现在在江边,离你家不远,一个人。

心里咯噔一下,内心深处某个地方不自觉地震动。 不到两秒,苏晓将那两条消息撤回了。

对方已撤回一条消息。

对方已撤回一条消息。

她应该是在犹豫吧。

向一个暗恋自己的人发出邀请,一定很奇怪。

我想也没想,直接发过去两条消息。

“好吖”

“十分钟见”

我钻出被子,套上衣服,手忙脚乱地开始找鞋。

打开冰箱,带了几瓶酸奶当早饭。

点开手机,瞟了一眼新闻,今天萧敬腾要来开演唱会。

想都没想,立马抓起一把雨伞。

出门前,我回头望了望窗外。

夜色如水,江水接天。

轻轻呼了口气,锁上门,朝着江边狂奔。

空阔的大街,月亮刚睡下去,太阳还没醒来。

黄昏丢下荒凉,清晨预备着空旷。

半明半暗的交界线里,寂静无人。

一想到这个只有两人的世界,我就脸颊泛红,心跳加速。

苏晓说的江边,是指白水江,江水干净透明,鱼虾清晰可见。

这里是捕鱼要地,江边拉了一圈长长的铁丝网防止熊孩子下去摸鱼,网上挂着图标,禁止入内。

然而经过我们持之以恒的努力,网上被掏出了个洞,洞口大到足以开进去辆卡车。

我钻进洞口,望见了江边那个白色的身影。

她身材纤细柔弱,白色的睡裙随风摆。

像新生的柳树,或者含苞的栀子花。

柔顺的头发垂至腰间,勾勒出妩媚的弧线。

如窗帘的流苏,或者华贵的匹练。

白净的小臂,修长的双腿,夜幕下比凝脂更显眼。

“嗨。”我突然间有些紧张,挥挥手小声地喊了一下。

“啊,你来了啊?给你添麻烦了呢。”苏晓歉意地笑笑。

“没有没有,受女神邀请,我祖坟青烟的。”我尴尬地笑笑,用一贯的言辞回答。

果然,不管怎么,在她面前我永远那么怂。

“谢了,因为很难受,想找人说说话,想来想去……能陪我的也只有你了。”苏晓脸色有点苍白,几缕发丝划过脸颊。

“你……没睡啊。”我慢慢地走过去,坐在苏晓旁边,怕不小心蹭到她的大腿,往一边儿挪了挪。

“对吖,最近烦心事很多,睡不着……啊,你过来点儿,有点儿冷。”苏晓往我这边靠了靠,几缕发丝垂在我肩上。

淡淡的暖意席卷过来,带着女子特有的香。

理智蒸发!

心跳剧烈加速,我舔了舔干燥的嘴唇,轻声说“饿吗?给你带了酸奶。”

“好啊,谢啦。”她接过我递过去的酸奶,撕开包装,取出小勺子,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

我慢慢地扭过头,偷瞄苏晓清秀的侧脸。

她安静地吃着东西,纤长的睫毛微微摆动。

以前我也经常给苏晓带吃的,可总被她随手扔掉或者送给别人。

如今的这幅场景,美得让人想画下来。

她的每一个动作都妩媚,每一丝弧度都窈窕。

我眼睛慢慢往下挪,望见她纤细的脚踝。

白皙诱人的裸足,柔软可爱的脚趾轻轻点着水面,一圈水波荡漾开。

满心涟漪。

我一下子呼吸急促,赶紧别过视线。

盯着自己的脚下,用脚尖轻轻踩一只小螃蟹的外壳。

小螃蟹恶狠狠地瞪了我一下,挥舞着钳子朝我耀武扬威。

“借个蹄髈靠一下。”苏晓开了个玩笑,而后把头慢慢靠上来。

心跳加速!

“两年前的时候和他在一起,那时候感情很美好,像栀子花,干净透明。”苏晓小声说

“后来,时光把感情消磨掉了,他渐渐变了。”

“我以为他不会像其它男生那么看重**,可是,他提的要求越来越那个……”

“一开始是摸*,后来是摸那里,再后来是帮他口。”

“这些都答应了,因为很爱他,不想失去。”

“最后他说想要我的第一次,我有点儿害怕,就没答应。”

“之后他就很不高兴,一直不理我,我害怕会失去他,害怕得哭了。”

“最后我答应了,和他出去开了房,很痛,但是看着他开心的样子,我也很开心,其它就不算什么了。”

“谁知道,第二天开房的记录就被查了出来。”

“双方的家长都到学校里闹,那些老师看我的眼神,一下子变得满是讥笑。”

“之后的一切都变了,整个世界都垮掉了。”

“我的男朋友,那个胆小鬼,跟老师保证了和我分手,而且再也不理我,还说……是我勾引他的……”苏晓小声地说着,带着哭腔。

我小心翼翼地拍着她的背,抚摸着她柔顺的头发,任凭温热的液体打湿我衣裳。

“谢谢你,谢谢你,真的谢谢你,只有你一个人永远站在我这边,只有你一个人会永远帮我,只有你一个人会永远对我好。”

“对不起,就像叶渐熏说的,我一直觉得你对我的好是理所当然。”

“我知道你喜欢我,但是一直刻意忽略。”

“对不起,对不起。”

苏晓小声地抽泣着。

“没关系啊。”我轻声说。

“白炎冰,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我以后会好好对你的。”苏晓说,“无论你对我做什么都没关系。”

“你累了吧。”我摸了摸她的头,不知为什么想起了薰。

“确实,好累啊。”苏晓说。

“那,睡会儿,我会在这儿一直陪你的。”我笑着说。

“那……说好了,不能离开我。”苏晓得眼神像只没有安全感的小兽。

“保证。”我束掌发誓。

“唔。”苏晓慢慢盯着我看了一会儿,慢慢闭上眼睛。

大概着几天都没睡过好觉了吧,很快就睡着了。

像只被惊扰的小猫,一下子回到温暖熟悉的窝。

她轻轻吐着气,粉色的嘴唇微微张合,气流打在肩膀上暖洋洋的。

我明白,这世上,终有一人你爱她如生命。

你放任她的任性,骄纵她的每一丝喜怒哀乐。

得不到回报也没关系,愿意把一切都献上去。 她占据你视线,装饰你梦境。

手机突然又亮了起来。

我小心翼翼地摸出手机,怕惊醒了苏晓。

单手点开屏幕,一条消息。

叶渐薰:“我到公园门口了,一定要准时哦。”

我抿了抿嘴唇。

回道“对不起,今天有事走不开。”

叶渐薰:“那……事情忙完了能来陪我吗?你说好陪我玩的。”

我回:“应该吧。”

模棱两可。

叶渐薰:“那太好了,我等你。”

我没再回信,关掉手机放回了口袋里。

世间本就没有双全法,温暖一个,便得负一个,不可能两得。

我对叶渐薰的感情,大概就像那烟火,绽放后就凋落吧。

或者说。

一个守望着麦田的男孩,望见了路边的牡丹,觉得牡丹很美。

可是他终究还是会蹲在麦田中,等待风吹日晒,等待夏日灼灼,等待麦子开花结果。

等那一个不可能的可能。

天边阴云聚过来了,有点儿雨飘下来。

我撑开雨伞,遮住苏晓。

一线之隔,两个世界。

悠雨惊梦

雨下得更大了,雷声密集如鼓点。

一株雷树,遍天火花。

我撑着伞,一手帮苏晓扯了扯肩带。

因为是睡裙,所以里面没穿内衣,再这样下去我怕是得流鼻血致死。

第二天新闻就得播了,江边一男子昏迷不醒,疑似肾衰竭。

一阵狂风,我赶紧伸手帮苏晓捂住裙角,理由同上。

我伸手,灰色的气流在四围的地面上盘旋,凝聚出一层水泥。

这样可以防止雨水浸湿地面打湿衣物。

确定了没有惊醒苏晓,我慢慢地扭过头,望向江面。

云雾遮天,一江浪涌。

温暖的触感,每一丝触碰都够我浮想联翩。

天边的云雾还没有散开,雨滴落在伞面上啪啪作响。

苏晓轻轻动了动。

揉了揉眼睛,伸了个懒腰,慢慢醒来。

素白的小脸儿,清秀的面孔,初醒时双颊淡淡红晕。

刚醒,好像还有点儿迷糊,睁开眼睛后呆呆的望着我。

我心里一动,接了点儿雨水,轻轻给她擦了擦脸。

她条件反射似得躲了一下。

又轻轻摸出手机,摁亮屏幕,看了一眼,又关掉。

她轻轻叹了口气,靠在我肩上。

是在看时间吧。

算了……不骗自己了,看表情就知道,是在等男朋友的短信。

这一点我用蹄子也能想到。

我望向她的眼睛。

眼瞳很清澈,可是里面并没有我。

我突然有点儿明白了。

她只是在很伤心的时候想找个人依靠。

无关喜欢,也绝非爱情。

自欺欺人的还是我。

心底有点小受伤,但是还好,经历了这么多年的磨炼,我的心已经坚硬得好似王八壳。

再说喜欢不就是这样的吗?

愿意无条件付出。

无条件等待。

不管有没有回报。

“咔”

大概是不小心碰到了,兜里的手机亮了一下。

我随手摸出手机,把屏幕划开。

界面还停留在和叶渐薰的聊天窗口。

没有新的信息。

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小失望

可我看向手机的右上角时,突然愣住了。

薰对我是信息公示,所以我能看到她的地理位置。

她现在还在公园里。

从早上五点。

到现在的下午六点。

一直在公园里等我。

就那算下了一整天的雨。

她仍然在等我。

她说了会等我就一定会等我。

她没有说一句话,没有一点催促。

可是她等到现在。

心底瞬间翻起了酸水。

而我在干嘛。

我他妈到底在干嘛!

我答应了陪她玩,却没做到。

我骗她在忙,实际上在这里陪苏晓。

我说了会过去,实际上根本没想过。

我他妈,是个人渣啊!

我偏头望了望苏晓,突然下定了决心。

我慢慢站起来。

苏晓疑惑地望着我。

“对不起,有很重要的事,我先走了。”我咬着牙,冲进了暴雨里。

……

我拼命地狂奔着,暴雨打在脸上很疼。

衣服全打湿了,黏在身上像涂满胶水。

可我不可能放慢一点点了。

我已经让薰等了一整天,不能让她再等了。

我不能再负她了。

跑进了公园。

薰就坐在门口的长椅上。

她也没打伞,全身上下都湿透了。

她的左手边摆着五柠檬茶,是喝完的。

长椅下也摆着五杯,还没拆封,大概是留给我的。

她用手指轻轻戳着吸管。

雨水打湿她的额发,滑过她的睫毛。

“我……来了。”我喘着气。

“诶,你来了啊。”叶渐薰抬起头,表情像看见糖果的小孩儿。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淋湿了,会感冒。”叶渐薰伸出左手,想替我擦擦脸上的雨水,发现自己袖子也是湿的,又缩了回去。

最后想了想,双手都伸出来,搭在我头顶给我挡雨。

我内心的王八壳开始皲裂:“你……怎么不打伞啊。”

“想知道淋雨是什么感觉,因为你之前也淋过的,然后……”叶渐薰说。

“你……你看我没来可以发信息催我啊。”我说。

“你在忙的话,给你发信息会打扰你的……”叶渐薰说。

“对不起对不起……”我紧紧抱住了薰。

“诶,没事没事,你看我新发现的超大杯柠檬茶,很好喝的,给你留了……”叶渐薰有些手足无措。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骗你的,我在陪苏晓,我本来就想着,就想着不来了,我觉得你等一会儿肯定就走了,对不起,我骗了你,我是个人渣……”我紧紧抱住了薰。

“没……没关系,其实我才应该道歉的……我知道你喜欢她,但是还是想要你陪我,所以占用了你的时间很抱歉的,抱歉,对……对不起。”

叶渐薰说着说着,眼眶红了起来。

“是……是啊,那如果抱歉的话就补偿吧,用一辈子补偿吧,我也会用一辈子去监督的,要拉钩,拉钩了的事情就一定要去做,不然就是坏人,做坏人是犯法的,要被抓起来杀头的……”

内心的王八壳子彻底崩碎,我哭着,说着这些毫无头绪的话。

“那我不当坏人,肯定不当。”叶渐薰把头埋在我的肩头。

我这时候觉得很温暖。

叶渐薰抱我抱得很紧。

身体贴在一起逐渐升温。

雨水好像都暖了起来。

“啊啊,看来我们来的很是时候。”

不远处传来的声音很突兀。

盛放的遥远复仇

云层压得很低,月色渺无音讯,水滴沉默不语。

我扭头望过去,是一个魁梧的少年。

他比我高出约莫一个头,身着红色短袖。

他的右肩上坐着一个娇小的少女,少女长发及腰,小脚*裸。

“秀恩爱会死的很快啊。”少年笑着。

“FFF!”少女挥舞手臂。

“要不……你们也一起?”我很尴尬,这对儿看起来比我跟薰恩爱多了。

所以肯定不是兄妹就父女。

“哈哈,你难道是把我们也当成情侣了?不不不,我怎么可能会喜欢上这样如*般平滑如镜的女人啊。”少年摆摆手。

“啊,啊,是啊,而且又有谁会看上这种满脸横肉的大猩猩啊,这种人是活该跟香蕉过一辈子的。”少女揪少年的头发。

“哎,错错错,香蕉给你,你用。”少年捂着脑袋。

“哇,还没说你胖你就开始喘。”少女跟少年扭打在一起。

我很懵,我不明白这俩人想干嘛。

但我觉得这画面分外诡异。

因为这两人身上……没沾一滴雨。

我拉着薰慢慢往后退。

“喂喂,住手啊,主角都要下场了。”少年抓住少女的手。

“别走呀,两位。”少女扭头望向我们。

“我们并没有喧宾夺主的意思。”少年站起身,拍拍身上的尘土。

虽然他的身上一尘未染。

“打扰到两位真是很抱歉了。”少女朝我们歉意的笑笑。

“作为补偿就给两位一个更安静的舞台吧。”少年望向少女。

“劳动力还是我啊。”少女撇撇嘴。

她左臂轻轻抬起,漫天的暴雨停住了。

像是时间定格。

她像摘樱桃般摘下一颗雨滴,然后轻轻丢在地上。

水汽瞬间炸开,蔓延向十里,百里,乃至大地尽头。

一切都变得灰蒙蒙的,像是结了霜。

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

我心中的危机感瞬间爆棚。

这个人用一滴水,裹住了整个世界!

“啊,啊,这样就安静多了,两位可以继续了。”少年笑着。

“很想欣赏你们的表演啊。”少女抓着少年的衣服,又爬上的他的肩膀。

“你们……是谁?”我把薰挡在身后。

“舞台上就不需要真名了,叫代号吧,在下炎鬼。”少年弯腰行礼。

“小女子雪皇。”少女一手捂胸,一手抓紧炎鬼衣领,防止自己掉下来。

“很高兴造就你们的死期。”炎鬼笑着说。

“也乐意参与二位的葬礼。”雪皇也笑的很甜。

“所以,两位不继续吗?我很希望在两位最快乐的时候杀掉你们。”炎鬼歪着头。

“就像科学家,总喜欢在鸟儿歌唱的时候将它们一刀断喉。”少女看向炎鬼。

“啊,啊,这个我记得的,好像之后会把它们的大脑切成10微米的薄片来着的。”炎鬼笑。

“你们……神经病吧。”我扭头望了一眼薰。

她抓着我的衣角,抓的很紧。

我第一次看见薰这么害怕。

“啊,啊,看来公主殿下没跟你提过我们啊。”炎鬼看向薰。

“被遗忘的感觉超难受。”雪皇捂心口。

我的大脑飞速转动。

能派来抓薰的,只有两种人,极强和极弱。

这两人很强,至少在我的认知里超出了人的范畴。

他们至少跟薰一个档次,属于极强者。

他们叫薰公主。

所以应该是亚特兰的人。

薰应该背叛过亚特兰。

所以他们是来清理门户或者复仇。

那么,在这个情况下,我发挥不了半分作用。

很奇怪的是,根据薰对自己的能力描述。

她应该是无敌的。

有申令的时候,遇上人就是秒杀。

申令消耗完毕就重生,藏起来恢复能力再复仇。

所以没人敢把她逼近悬崖。

那么,这两个跟薰同层次的人为什么敢来触霉头?

一定有什么东西是能置薰于死地的。

就好像上次的暗诡一样。

我一定要挡住那个东西。

绝对!

“我们怎么打?或者怎么跑?”我小声问薰。

“很难打也很难跑的,我们已经不在现实世界里了。”薰说,“我们被她拖进了她的结界,遥远的雪国……而且,所有被我杀死的人都会在这里以鬼魂的身份复生……”

“啊,啊,差点忘记了,有很多观众还没有到场啊。”炎鬼揉了揉太阳穴。

“呐。”雪皇打了个响指。

从大地的尽头浮现出来了漆黑的蚁群。

不对,那不是蚁群,那是层层叠叠,密密匝匝的人。

他们全身裹着黑袍,脸上默无表情。

他们的人数多如海砂!

“你……确定是你杀过的人……而不是你磕过的瓜子?”我哆嗦着问。

“磕过的瓜子没那么多的。”薰小声说。

“我宁愿相信是你吃过的芝麻糊成精……”我环顾着四周。

我们已经被无穷无尽的黑色人潮围起来了。

灰色的气流在手掌上盘旋,我握紧了化出的长剑。

“啧,啧,主角似乎想跟观众们搭搭戏呢。”炎鬼说。

“如其所愿喽。”雪皇挥了挥手。

一名背负长枪的黑影走了出来。

他的步履平缓。

他握住身后的长枪,随意地起跳。

他跳起了数十米。

我抬头,双剑交叠横在胸前准备挡住这一记突刺。

可枪尖尚离我数米,劲风就将我的剑身绞碎。

“擦。”我暗骂一声。

想化出新的双剑已经来不及了,就算化出来估计也没什么用。

此时我的心里十分悲伤。

马上就要死在小兵的技能余波里了。

人生最大的痛苦莫过于此。

腰间突然被揽住,薰揽住我,脚尖轻点地面,跃出去数百米。

那人的枪扎进地面。

地面瞬间炸开一个深坑,碗口粗的裂纹蔓延出了几十米。

“这……特么算人啊。”我冒冷汗。

“不算。”薰回答地很诚恳。

“接下来怎么办?你安排。”我老实了。

“我拖住他们,你跑,向东边跑,我会给你一些力量,这些力量应该够你冲破结界。”薰扯了扯束发的缎带,“等你离开了我就跟上来。”

“你……真的能跟上来?”我突然有点不相信。

“嗯。”薰低下头。

“不骗我?”我问。

“就骗一次。”薰竖起一根指头,小声说。

这丫头一定是傻子。

“……”我又一次沉默。

“一定要听我的话啊,就这次。”薰回头望了一眼涌上来的人群,右手摁在我的胸口,“化七重琉璃塔,筑九尺神明身。”

金色的暖流涌进心脏,蔓延向四肢百骸。

我的身体一下子变得很轻。

血管里炽热,像流淌着熔金。

我轻轻扣动手指,四周的空气便发出尖锐的嘶叫,仿佛风暴中心。

我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比之前强了百倍,千倍甚至不止。

“再见。”薰最后抱了我一下,转身慢慢迎向黑色的人潮。

她左臂平伸。

“生于白骨之花,诞青面獠牙鬼。”

细密的白色外骨骼自她的指尖开始生长,她整个人化作白色的恶鬼。

她扯下自己束发的缎带,白发纷飞。

“上苍宣告。”她右臂高举。

一柄厚重的苍白巨剑在半空中浮现。

薰握住了剑柄,血雾一下子自她全身爆炸开。

而更诡异的事接踵而至。

一层波纹自剑身荡漾开。

如风吹过麦田,黑色的人潮麦子般倒了下去。

而后粉碎。

整块大地上所有的建筑都粉碎。

树木植被也粉碎。

除了我们四人,所有事物都化作飞灰。

目力所及之处,大地平滑如镜。

如果不是在结界内,这阵波纹就足以灭国!

不对,不仅仅是灭国这么简单。

大地还在颤动,海水自大地尽头漫了上来。

如果我没有感觉错的话。

这块大陆……在陆沉!

整个亚欧大陆都被这把剑压塌了!

“哟。”雪皇看向炎鬼。

“啊,啊,第二武装和第一圣剑啊。”炎鬼耸耸肩,“十二申令真恐怖。”

“所以说我们该上场了啊。”雪皇挥挥手,手中出现了一把银色的长枪,枪身上刻着“百里银装”。

“该到*潮了。”炎鬼从空气中拔出一柄厚重的砍刀,刀铭“灼岩烧鬼”。

“殿下啊,这么多年的恩怨,该了结了吧!”炎鬼挥舞着大刀,扑向薰。

薰举剑,轻易地将他挥开。

炎鬼深深砸进地面。

“你确定不帮我?我一个人根本打不过她。”炎鬼望着雪皇。

“看你出丑的样子很有趣啊。”雪皇笑。

“救命啊。”炎鬼说着,又冲了上去。

“帮帮你喽。”雪皇握紧长枪。

“别以为就你们是一对啊。”我揽住雪皇的脖子,将她摁在地上。

“冰?”薰看向我。

“啊啊,很抱歉啊,没听你的话,但是我其实是个路痴来着的,东南西北完全分不清啊,只能往人多的地方跑了。”我冲她笑。

“你觉得你能帮到她?”雪皇一脚踩在我胸口,将我踢翻。

“至少能拖。”我爬起来。

“哈,你以为她用这种力量能撑多久?”雪皇一个膝击将我砸翻。

“至少能撑到把你们解决。”我嘴硬。

我不知道薰能不能撑到解决他们,但我知道真正致命的东西还没用出来。

我得等待时机。

只要挡住那个东西,薰就一定能赢。

“哈,强撑。”雪皇翻身压住我。

“相信我,我也对*没什么兴趣。”我挣扎。

“这种玩笑,可不是你能开的。”雪皇握住我的左手,将它扳成了三截。

“真想往你那张恶毒的脸上泼狗血啊。”我痛到颤抖。

可是我的左臂很快又生长出来。

这样看来如果我以后混不下去,完全可以开一家蹄髈店。

0成本,财源滚滚。

“啧,神明身就是厉害,很羡慕你的复原能力。”雪皇说着,打断了我的四肢。

“你……”我已经痛得说不出话。

“冰!”薰提着剑冲过来。

“安心跟我打啊,殿下。”炎鬼挥刀。

薰再一次挥开他,可他根本不后退,一次次地与薰对刀。

他们的每一次撞击都是一场灾难。

云层被破开,大地被破开,地底深处的熔岩海潮般四涌。

不知过了多久,不知道被雪皇打断肢体多少次,神明躯的效力也开始减弱了,我瘫在地上完全无法动弹。

“好好在这儿看着吧,看着我们杀掉你在意的人。”雪皇化出一根冰柱,钉穿我的心脏,将我死死定在地上。

没有薰给我的神明躯,我肯定已经死了。

经受过雪皇摧残的神明躯,现在只够勉强维持我苟延残喘。

薰正在不断朝我冲过来,却被炎鬼不要命似的袭击一次次击退。

虽然炎鬼处于绝对的下风,可薰的状态也绝不好过。

她全身的外骨骼都有鲜血渗出来。

那柄上苍宣告根本不是人所能挥动的东西。

“终于到了以多欺少的环节,对于作为反派的我来说,真是欢欣啊。”雪皇也加入了战斗。

她一枪抽在薰的腰上。

白色的外骨骼纷飞。

“啊,啊,终于来帮我了,我还以为你陪那小鬼玩儿就忘了我呢。”炎鬼一刀砍碎薰的腕部外骨骼。

“神明之躯,毕竟第一次见嘛,有点好奇。”雪皇朝着薰失去外骨骼的地方直刺。

“嘶——”薰嘶吼,一剑砍飞了两人的武器,连带着震碎了他们的手腕。

即使以少敌多,薰也保持着碾压的姿态。

“啊,啊,真是强大。”炎鬼反手握住了雪皇的百里银装。

“真是难以抵御呢。”雪皇也很有默契地接住了灼岩烧鬼。

薰想要收剑已经来不及。

长枪与砍刀接连贯穿了薰的胸口。

鲜血瞬间炸开。

“吼——”薰咆哮,外骨骼中爆出巨量的白雾。

雪皇和炎鬼不约而同松开了手中的武器,转而一脚踢飞了薰手中的上苍宣告。

“空有屠戮之器,却无杀敌之志。”炎鬼一拳砸向薰的胸口。

“空余钢铁之身,却无钢铁之心。”雪皇一脚踢碎薰的小腹。

薰扣住两人的手腕,将他们狠狠砸在地上。

大地瞬间开裂。

虽然失去上苍宣告薰也不处于下风,但我明白,薰的力量是有时间限制的,在两人的夹击之下,败局已定。

我不可能眼睁睁看着薰落败!

绝对不可能!

一定要拯救薰!

绝对要拯救薰!

血管里石油一样的暗诡开始暴动。

最后的神明力量开始燃烧。

身体像是浸入滚油。

我一把捏碎胸口的冰柱,朝着坠落在不远处的上苍宣告奔过去。

我右手握住它的剑柄,右手被震碎。

我左手再抓向它的剑柄,左手也被震碎。

来不及复原,我弯腰咬住了剑柄。

嘴角也开始炸开。

可是还好,暂时挺住了。

我咬着上苍宣告,冲向了战场。

……

……

……

我大概能猜到明天的章节会超招人恨。

所以我在这里洗干净脖子等你啊。

书友们有兴趣的可以加个QQ群哈。

807522008

天谴之矛

暴雪,岩浆,狂躁的流云互相撕扯,嘶吼。

他们撕裂天空,砸穿地壳。

他们在一眨眼之间交击了成千上万次。

如果不是神明躯的感官增幅,我连他们的影子也捕捉不到。

我强忍着上苍宣告的巨大压迫,拼命捕捉着炎鬼和雪皇的影子。

看起来雪皇的战斗力保存得更加完好,我必须优先解决掉她。

我朝着雪皇冲过去。

千米的距离转瞬而至。

此时炎鬼和雪皇恰好被薰扣住了手腕。

我咬住上苍宣告,瞄准雪皇的后背捅了过去。

可炎鬼挣断了自己的手腕,扭过了头,他眼底炽烈的火芒刺目地如同太阳风暴。

火光一瞬间盛放。

身体立刻被炸开,焚烧得只剩下焦黑的骨骼

可上苍宣告毫不滞涩地捅了进去。

炎鬼挡在了雪皇身前。

上苍宣告刺进了他的胸膛。

画面一瞬间定格。

雪皇和炎鬼都定住了,薰也不再进攻,转而冲向我的骨骸。

薰搂着我仅剩的头盖骨,指尖焦急地往其中灌注着巨量的灵。

很奇怪的是,尽管身体被烧干净,内脏也被完全焚化,我仍然没有丧失五感。

我仍能感受到怀抱的温暖。

我能够感觉到,身体里那仅存的残烛般的神明力量还在吊着我的命,并且修复着我的躯体。

我转而望向雪皇和炎鬼。

他们面对面立在半空中。

“啊,啊,很痛啊。”炎鬼摸了摸胸口的剑尖。

“活不成了诶。”雪皇依旧是那般小孩子的语气。

“是啊,第一圣剑嘛。”炎鬼摊摊手。

“很惨啊。”雪皇说。

“这时候不应该给我几滴眼泪?”炎鬼挑眉。

“谁会为你哭啊。”雪皇擦了擦眼睛。

“安啦,本来不就没准备活着回去吗?要杀魔女不把命留下可做不到。”炎鬼摸了摸雪皇的头,“说起来我本来是想杀了魔女之后,一边听着歌一边慢慢等死的,有点遗憾啊。”

“帮你带了。”雪皇摸出mp3,踮起脚尖帮炎鬼戴上了耳机。

“你衣服穿那么少,哪儿还有地方放这个啊。”炎鬼眯起眼睛,“怪不得觉得你今天有胸了。”

“再多嘴你就听不完这首歌了。”雪皇挥了挥小拳头。

“哈,哈哈,投降。”炎鬼举起手。

“还能挺一会儿吧。”雪皇说轻声说。

“演完剧终还是没问题的。”炎鬼拔出那柄圣剑,丢在地上。

上苍宣告离体的瞬间,他的胸口也瞬间炸开,心脏立即破碎,并且再不愈合。

“那就,用我们的燃烧为这场绵延了十年的戏剧,点燃礼花吧。”雪皇望向了我和薰。

“好啊,那就,盛放吧。”炎鬼双臂展开。

“焚烧天国。”

像是被淋上了沸腾的岩浆,他的整个身体都烧了起来。

六张翅膀自他身后展开。

金红色的线条曼陀罗花般盛放。

他状若神明。

“殿下啊,殿下啊,请迎接我们,最后的复仇吧。”他带着那具没有心脏的躯体,冲向了薰。

薰将我放在了地上,迎了上去。

此时我的身体已经基本复原,可是神明躯完全耗尽,灵也空空荡荡,连站立也无法做到。

他们相撞,火光在半空中绽放,可怕的音波撕裂人耳膜。

炎鬼撕下了薰小臂的外骨骼,薰也扯下他一对翅膀。

他们野兽般互相撕咬,咆哮。

血肉不断地碎裂又愈合。

他们互相掏出对方的内脏,撕裂对方的骨骼,鲜血溅满整个战场。

世间再无如此惨烈的搏杀。

而更令人恐惧的画面接踵而至。

雪皇冲向了天空。

她在云端之下转身,一脚踩散了整片云层。

如果不在结界中,那么整片大陆的领空都将被清空,任何离开地面的东西都将化作齑粉。

“愿以往后所有黎明换黄昏。”她倒跪在穹顶之下,虚握着一把并不存在的长枪。

她的声音很轻,可即使远隔千里,仍如古钟轰鸣。

“愿以此身托付死神。”她的手臂开始灰化,可手中那柄长枪却越来越清晰。

“换最终之胜利。”她的半张脸都化作飞灰了。

那把枪逐渐显形。

被她踏散的云一瞬间回涌。

漫天的云都涌入了这把灰色的长枪里。

“天谴之矛。”她轻声念出这几个字,而后身体彻底粉碎。

那就是能杀薰的东西!

即使远隔千里我也能感受到,即使是先前的神明身被它扎中也绝无生存的可能。

它是地狱,是死神,是死亡本身。

被它刺中就是必灭,被它锁定的人就已经不在人间。

它以一种缓慢到诡异的速度朝我冲过来。

像是大海里慢悠悠的海螺。

可转瞬间便突至我跟前。

为什么是我?

我愣住了。

薰更快地冲至我跟前,双手握住了枪尖。

这时候我才明白,原来真正的杀器,是我。

薰的唯一弱点,是我。

如果没有我,那么薰完全可以逃走。

只是弱小的我,锁住了薰。

她不得不战斗,不得不将神明身给我。

不得不硬接天谴之矛。

不得不赴死。

我还扬言要保护她。

可最终害死她的却是我!

如此愚昧弱小无能的我!

鲜血一瞬间绽放,天谴之矛扎穿了薰的手掌。

薰没有松手,顶着天谴之矛往前冲。

枪尖扎进薰的胸口。

薰全身的外骨骼一瞬间崩碎。

她依旧没有松手,燃烧着所有的力量往前冲。

枪尖扎透了她的胸口,自背后透出来,鲜血和破碎的内脏一瞬间喷涌。

凛冬已至

灰白的天空下灰白的雪。

下雪了。

没有云层,雪却落了下来。

雪落在了薰的身上。

她回头望了我一眼,带着一丝安心的笑。

她的头垂下去了,那柄灰色的长枪贯穿她心脏,枪尖钉入地面。

薰用生命,替我挡住了那杆枪。

她的周身泛起青芒,那大概是她的第十一道申令,重生。

可是天谴之矛绝不会允许被它刺中的人生还。

放射状的灰色裂纹自伤口向四肢蔓延,将那些青芒不断粉碎。

“啊,啊,还想活着吗?求饶啊,向我求饶啊!”炎鬼化出一杆漆黑的长枪,扎进薰的小腹。

薰艰难地抬了抬手指。

“求饶也会拒绝你,求饶一万次就拒绝你一万次!”炎鬼将第二杆长枪扎进了薰的肩膀。

“当初你屠杀亚特兰的时候,我们向你求饶,你如何不回应呢!”炎鬼用第三杆长枪扎穿薰的大腿。

“爷爷为了保护奶奶,死了。”炎鬼将第四杆长枪捅进薰肋骨。

“奶奶为了保护父亲,死了。”

“父亲为了保护母亲,死了。”

“母亲为了保护我,死了!”炎鬼不断地将长枪刺进薰身体,“我的亲人,我的朋友,都因为你死光了,你还怎么敢在这世上苟且偷生!”

“对……不起。”薰的喉咙也被扎穿了,她的声音嘶哑。

“一句对不起就完了吗?一句对不起就足以偿还债务?那我也会说啊,对不起啊对不起啊对不起啊!”炎鬼疯狂地折磨着薰。

“我……替她还。”我拼命爬过去,抓住炎鬼的脚踝。

“你还?你算个什么东西?”炎鬼一脚踩碎了我的右手。

“求你……放过她。”我用左手再抓住他脚踝。

他又踩碎了我的左手。

鲜血从嘴里涌出来。

“求你……”我用双臂抱住他的小腿,我已经没有直立起来的力量了。

“好啊好啊,那你还啊,还啊,还啊……”炎鬼依次踩碎了我的双臂,肩膀,以及肋骨。

我痛到将近昏厥,可是仍然用碎掉的双臂抱紧他。

大脑快停止转动了,意识已经模糊。

“求你……”

我只是想着,让炎鬼不要在薰死前再折磨她了。

让她安静的死去吧。

我紧紧抱着他的小腿。

这是我能为薰做的,仅有的事了。

“啪”炎鬼的左臂突然坠下来了。

鲜血溅在我的脸上。

我扭头看过去,薰艰难地抬起了左臂,挥出了一道疾风。

炎鬼也扭过头,看了看薰,又看了看我。

这时候上苍宣告刺出的伤口也彻底爆发,自胸口到四肢,他的身体开始迅速崩碎。

“哈,哈哈。”炎鬼突然笑了起来,他突然欣喜若狂地盯着我,“活下去吧,活下去,带着我们所有人的仇恨活下去,我等着你把整个世界拖下地狱!”

他的头颅也碎开,彻底化作飞灰。

我没有理解炎鬼最后的话。

也没有力气再去思考。

我的大脑已经将近休克。

“薰……”我慢慢爬向薰,手脚并用。

“等…等一下。”薰已经有了些说话的力气,可她周身的青芒已经被死灰色完全碾碎。

生的希望全然断绝。

“别动啊。”薰也想向我爬过来,可是她全身上下都插满了长枪,她被死死钉在地上。

她握住一根捅进自己身体的长枪,慢慢往外拔,血肉,骨骼“咔吧咔吧”的响声刺耳。

她紧紧咬着牙,疼痛到颤抖。

身体里已经没有多少血了,可血还是从被撕裂的伤口溢出来,从她的嘴角淌下来。

“我可以把它们拔出来的,一定可以的,我马上就过来,你别怕,你不会死的。”薰小声地,不断地说着。

蜡烛已经烧干净了,烛火还不肯熄灭。

她缓缓地,艰难地将长枪望外拔,枪身一寸寸地,慢慢地往外挪,赖在她身体里不肯出来。

她的力气已经很小了,越来越小,长枪赖在她身体里几乎不动了。

她焦急地哭了起来。

“为什么,为什么一根都拔不出来,你再等我一下,马上就好了,我一定会救你的,你别害怕……”

她像个小孩子那样哭着说。

心口像被了一瓶浓醋,酸水包裹整个心脏。

声音哽在了喉咙口。

泪水充塞整个眼眶。

我一步步往前爬。

满是碎石的地面摩擦着破败的身躯。

一块块碎肉被撕扯下来。

可是感觉不到痛了。

心里更痛。

我爬到熏跟前,撑着地面慢慢爬了起来。

我伸手,紧紧抱住了熏。

十几根长枪扎穿了我全身,剧痛,深入骨髓的剧痛。

血一下染红我全身。

可那不重要了,我怀里纤细的脆弱的女孩停止了哭泣。

我再奋力贴得更近一点,两个人身体贴在一起。

身体快要被撕裂了,意识快要消失了。

身体里涌出来的,灼热的血洒在熏身上,让那具将近冰冷的躯体略微感受些温暖。

我能温暖你的,只剩下血了。

所以,都给你吧。

这是我唯一能为你做的了。

我的头轻轻靠在她侧脸。

“白炎冰,你怎么那么傻,这样很疼的,真的很疼……”熏一下子又哭了,泪水温热。

“不哭不哭,乖。”我用手轻轻拍她的后背,像哄小孩子一样哄她。

“我真的可以自己把枪拔出来的,真的,你要相信我……我可以的,你不要离开我……”熏小声的哭着。

“我信的,我信的,我不离开,怎么样我都不离开的。”心底猛地抽了一下,我声音嘶哑,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我不漂亮了,你会不会不给我机会了……你会不会讨厌我了……”熏不断地小声说着。

“呆子。”我紧紧抱住她。

“你别担心……你真的不会死的…我还有第十二道申令,可以用一个人的存在换另一个人的存在……所以,你会活下去的。”薰说。

“啊,什么意思,听不懂啊。”意识已经开始消失了。

“听不懂也没关系的……只要你能活下去就好了……而且我答应的最强功法也会给你的,你以后会变得很厉害。”薰继续说。

“你很像在交代后事啊,‘娃啊,娘要走了,存折在娘的枕头底下,密码,密码是……’”我开了个玩笑。

“哈,有点像哦。”薰笑了一下。

我静静地望着她。

“诶,还,还有这个,给你的礼物。”薰突然脸红了,有点慌张地从衣裙里摸出了一个小木盒。

木盒用粉色的丝带绑好,丝带上沾了血,有点像牡丹。

她把盒子塞进我手里,然后小心翼翼地望了望我。

吻了上来。

嘴唇冰凉,但一瞬间又温润如花瓣。

有种甘甜的感觉,柔柔的。

可是有的花一盛开就凋谢。

熏的身体渐渐化作白雾,一丝一缕涌进我的身体。

我的身体不断被修复,肌肉撕裂那些长枪,排出体外。

“铛,铛”

长枪全都掉在地上。

“很小的时候我就很厉害。”

“所以没人会保护我。”

“所有人都站在我身后,祈求着我的保佑。”

“所以我很渴望被保护啊。”

“这应该就是我的残缺吧。”

“后来,我遇见了你。”

“那是高一刚开学的时候。”

“有几个看起来长得很凶的男生拉着我说要请我去玩玩。”

“我什么也不懂,就准备跟着去了。”

“然后你拦着了他们。”

“你拉着我的手说‘这是我女朋友,今天有事,就不陪各位大哥玩了哈。’”

“我不知道你是谁,但是我看见你化出了一把小刀,你把小刀藏在背后,握地很紧。”

“你很害怕,但是你还是站在我前面。”

“我突然觉得很温暖。”

“我知道,你在保护我。”

“后来,我开始偷偷关注你,你总是在帮身边的人,你总是保护自己喜欢的人。”

“我知道你喜欢上苏晓了,但还是抑制不住地喜欢上了你。”

“你喜欢看直播,我就去当主播,你喜欢买杂志,我就去拍写真。”

“我想,这样就能让你慢慢喜欢上我了。”

“很多时候,我都在幻想,幻想如果我不是魔女该多好。”

“那样,等你喜欢上我了,我就出现在你跟前,当你的女朋友。”

“我们要考同一所大学。”

“但是工作的话就不能在一起了,因为我情商很低啊,很多事都不会做,在同一个单位会要你照顾我,那就会很麻烦你了。”

“但是,我肯定要每天给你发很多信息的,因为有很多事都不会做,你要教我。”

“工作稳定了我们就结婚。”

“洞房的时候你肯定会很怂,然后我也什么都不懂,所以我们会愣很久的。”

“哇,那真的好尴尬。”

“结婚了之后我们就住在一起了。”

“你要替我做饭,然后我帮你洗衣服,虽然是用洗衣机,嘿嘿。”

“我们……我们要生一个男孩儿,还有一个女孩儿,男孩儿一定要是哥哥,因为哥哥会保护妹妹的。”

“我们还要养两只猫两只狗两只小乌龟,因为小动物很可爱啊。”

“我们还要做很多很多事……”

最后一丝白雾涌进我身体,薰彻底消失了。

我伸手想用力抱住什么,可是扑了个空。

我怀里什么也没有了。

我木呆呆地,颤抖着打开那个小木盒,丝带展开的一刻像是牡丹花开。

木盒里是一条纯白的,带着蕾丝边的小内裤。

原来……我说什么她都记得。

所有答应我的,她都会认真去做。

这个傻傻的,什么也不懂的女孩,贯彻了我的一字一句,迎合了我所有喜怒哀乐。

我一步一步,跌跌撞撞后退。

野兽般嘶吼。

遥远的雪国碎开了,世界镜面般崩开,我跪坐在相遇时的长椅旁。

椅子下面还放着给我留的柠檬茶。

她很喜欢喝这个,但是一口也没动。

现在是深夜,以后也是深夜,太阳还没有醒来,也许永远也醒不过来了。

现在是五月,天际却下起了雪。

我在雪中跪了很久。

千山素裹,百里银装。

四周白蒙蒙一片。

我抬起头,所有的雪花都飘进了眼底。

天上像死了十万只天鹅,漫天鹅毛纷纷扬扬。

不久前看过大雁南飞,而今才明白凛冬已至。

我突然仰起头,对着天际狂笑了起来。

笑着才不会哭出来。

哭的人会软弱。

软弱的人总是失去。

我把春天弄丢了,不会再丢掉冬天了。

我不想再失去了。

我不会再失去了。

关于第十二条申令

薰第十二条申令是用存在换存在。

我估计应该没说清楚,会有人不理解

简单的说就是抹除一个人,然后创造另一个人。

比如你可以让雷霆法王消失,然后让孙悟空啊,擎天柱啊在现实存在这样子。

听起来不算强,但实际真的超凶。

因为消除存在会同时抹除这个人在世界上留下的所有痕迹。

比如这个人写过的信,在网上发的帖子之类,全部都会以一种合理的方式消失。

并且与他接触过的人,都会忘记这个人曾经存在过,没人会记得这个人。

这基本上就相当于改变了这个世界的因果。

所以一辈子只能用一次。

在前一章里面,薰用自己的存在换来了白炎冰的存在。

也就是说,薰在这个世界留下的所有痕迹都会被抹除,没人会记得她,包括白炎冰。

也没有人会再追杀她。

这样白炎冰就安全了。

她担下了所有的事,独自一人下了地狱。

破灭后的新开始

古旧的床头柜,枕头很柔软,床垫更是柔软到令人浑身酥麻。

我悠然醒来。

揉了揉眼睛。

我突然感觉有些不对劲。

我的床前立着一个英伟的男人,他的面庞磐石般坚毅,身躯更是巍峨得如同连绵的群山。

他拔下身后那柄重剑,声音古钟般轰鸣:“我系渣渣辉,快来玩贪玩蓝药,贪玩蓝药超好玩,是兄弟就来砍我!”

我大惊失色。

于是我真的醒了,我一头撞在床头柜上的全家桶上。

离高考已经过去了一个月,我也算考了个不错的分数。

爸妈为了庆祝我考上大学,决定去旅游。

比较残念的是,他们并没有带我………

于是我又一个人苦唧唧蹲家。

但是想让我做饭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的,去同学那儿蹭饭又不会,也就只能靠点点外卖维持生活这样子。

所以我已经吃了一个月外卖了。

我伸手在全家桶里摸了摸,香酥鸡块已经潮了,但是奥尔良烤翅应该还能吃。

我一手抓起烤翅,一手开了瓶可乐,解决掉了我的早饭。

慵懒地滚下床,我拉开窗帘。

懒懒的阳光漫进来,整个房间一瞬间昏黄。

哇,下午了。

不过正常,我打游戏打到上午十点,醒得早才有鬼。

说实话打游戏打久了确实无聊,但是不打游戏的话就更无聊了。

我习惯性地一边刷牙一边摸手机。

我划开屏幕。

“呜”

信息被标红。

提示音来自我的特别关心。

苏晓:“今天有同学聚会,你来吗?”

我一口咽下了牙膏并且顺手给了自己个大嘴巴子。

我怀疑这还是梦。

苏晓,是我暗恋了三年的女生,也是我唯一的特别关心。

我喜欢了她很久,最后还是无疾而终。

本来准备和她填同一所大学,但想想还是算了。

估计到了大学我还是得暗恋她。

这样再暗恋四年就太惨了。

我以为我们不会再有交集了,可有些事就是这么不期而遇。

“来啊来啊,在哪儿?”我双手颤抖。

“乾桂,A309。”苏晓回。

是秒回!

所以我更激动了。

“好的好的,十分钟。”我手忙脚乱地开始换衣服并且找钥匙。

乾桂

树木青翠,一地花香。

大约骑了十分钟电瓶车,我来到了乾桂门口。

乾桂是一家ktv,开在郊外,环境很好。

以前同学开生日聚会的时候就经常在这儿开包间,如今毕业的同学聚会办在这儿也无可厚非。

锁好车,我推门走了进去。

乾桂所有的包间都在二楼,上二楼要走过一段长长的楼梯。

楼梯是用水晶雕成的,透明的水晶里嵌满了桂花。

踩着楼梯走上二楼就像踩着桂花登上天宫。

乾桂因此得名。

上了二楼,找到同学的包间,我立在门口,理了理领子。

说不定就是最后一次见面喽,我得给大家留个好印象。

尤其是……苏晓。

又顺了顺头发,确定没什么不妥,我慢慢推开房门。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白裙子包裹的浑圆挺翘的屁股。

说实话我是个手很贱的人。

所以我扬起手,狠狠拍了下去。

“啪。”手感超级棒。

声音也很清脆。

但是包厢里瞬间安静下来了。

几十双眼睛齐刷刷望向我。

我很尴尬。

屁股的主人也慢慢回头,望向我。

这时候我就更尴尬了。

这不仅是个女生。

而且是苏晓……

我的心中乱石穿云,摩托吉普天启坦克依次从我的心田碾过。

我开始思考,为什么我不明白,只有女生才会穿裙子这个事实。

下一刻我开始思索怎么做才能活下去。

于是我决定先声夺人。

我捂着手,倒地,翻滚,嘶吼:“啊啊,要死了要死了,好痛苦好痛苦,这屁股有毒。”

场面寂静无声。

只有我一个人雄壮的嘶吼。

这个嘶吼在包厢里回荡,回荡,再回荡。

我偷偷眯起眼睛观察四周的环境。

几乎所有人表情的很奇妙,苏晓更是脸红的好似蒸锅。

我发现没人有准备送我去医院的意思,只能继续翻滚,嘶吼。

场面尴尬到空气完全凝固。

“哈,哈哈,状元郎可真会开玩笑哈。”班长替我解围。

“哪里哪里。”虽然还是感觉很尴尬,但这好歹算个由头,我慢慢爬了起来。

说实话,我这个高考状元来的很奇怪。

头一天我查到了自己的分数,总分高得吓人。

第二天报纸上就登了我的名字,说我是高考状元。

很奇怪的是,报纸的后面就是今年的零分作文,虽然没署名作者,但我一眼就看出来那篇作文出自我手。

底下评论说给零分的原因是不符合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

那么我的其他试卷是得多富强民主才能撑得起这么个高分。

怎么想都很奇怪。

所以我就干脆懒得想了。

反正对我没坏处。

我小心翼翼地环顾四周,大部分人还是用那种不可名说的眼神盯着我。

我感到压力很大。

“来来,大家别愣着啊,继续玩继续玩。”班长继续替我解围。

这时候大家才该唱歌的唱歌,该打牌的打牌,该依依惜别的依依惜别。

我很感激班长。

我心想下辈子要是生女儿身,一定招他入赘。

我慢慢朝角落里挪,顺便冲着班长眨眨眼以示感谢。

班长笑了笑表示不用客气。

苏晓这时候也回头朝我看了一眼,我赶紧缩脑袋往角落里一猫,摸出手机准备打游戏。

很难受,没想到最后还是留下了坏印象。

我的心里很悲伤,于是我开始打游戏。

时间悄悄溜过去。

赢了几局又输了几局,段位还是没变。

揉了揉眼睛,我点开排位准备继续消磨时间。

耳边突然有点痒痒的,还有点栀子花的香,几缕头发垂在我的肩膀。

我扭头看过去。

一张素白的脸。

是苏晓。

“那个……刚刚不是故意的。”我结结巴巴地说。

“啊……没关系。”苏晓脸红了一下。

“那……你是来干嘛?”我想不出苏晓主动找我会有什么事。

这个时候应该没啥要我帮忙的。

“看你打游戏啊。”苏晓说。

“要不……一起来?”我小心翼翼地提议。

“不了,我不会,看你玩就好了。”苏晓说。

“哦哦,那好。”我有点紧张。

苏晓靠得有点紧,她双手撑在我的大腿上,所以我的身体很僵硬。

我越来越紧张,游戏里的失误也越来越多。

苏晓的呼吸吹在我的脖子上,我的脸很烫。

我舔了舔嘴唇,我有点口干舌燥。

“你是不是很渴?”苏晓偏过头看了看我。

“啊,有点,有点。”我擦了擦额头。

“那我去帮你拿点喝的吧。”苏晓说。

“好的,好的,谢啦。”我说。

苏晓起身去拿饮料。

这时候我才放松一点。

我非常难理解为什么有的人女朋友在旁边还能专心打游戏。

我觉得这样的人已经清心寡欲到完全可以出家。

默默打完这局游戏,我抬起头。

苏晓已经回来了。

“饮料已经没有了,只剩下红酒了,要喝吗?”苏晓轻轻递给我一杯红酒。

“喝啊喝啊。”我条件反射地答。

这时候我突然想起来自己是个一杯倒。

我对酒精极其敏感。

去年冬天同学办生日聚会,给我灌了一杯啤酒。

我当即手舞足蹈,裹着羽绒服跳进河里摸鱼。

据说后来还把来捞我那俩兄弟也拽了下去。

总之我喝了酒肯定会出乱子,但是话已经说出去了,这时候缩头会显得我像一只乌龟。

我咬咬牙,接过了那杯红酒。

我仰头一干而尽。

算了,死就死吧。

我放下手机,双手撑在沙发上,准备等酒精发作的时侯,至少以一个帅气的姿势倒下去。

我抬头望向苏晓。

我突然发现她也用手撑着沙发,并且另一只手捂着额头。

“你……第一次喝酒?”我问。

“对,对啊。”她的声音轻飘飘的。

我突然明白了,这也是个一杯倒。

这时候我已经来不及思考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了。

酒精已经战胜了我的大脑,海绵体开始支配我的四肢。

我浑身一软,倒了下去。

在我彻底失去意识前,我感觉到有一个软软的东西砸在我身上。

我尽力睁开眼,发现苏晓也倒了。

然后我彻底失去了意识。

天地一片漆黑。

醒来时已经不知道过了多久,同学都基本走光了,只剩下我和苏晓还有班长副班长。

我倒得快醒的也比较快。

所以我估计苏晓应该还没醒。

我往下一看,发现她就压在我身上,脑袋摁在我的胸口。

我有点手忙脚乱,不知道该干嘛。

“嗨,醒醒啦。”我轻轻拍拍她的背。

“唔?”她爬起来,疑惑地望着我。

“要走啦。”我小声说。

听说不能对着喝醉了的人大声说话,不然她会撒酒疯。

虽然我很想看看苏晓撒酒疯时候的样子。

“你,你是白炎冰。”她骑在我身上,一手摁住我胸口。

“对啊对啊。”我应声。

她坐在我的小腹上,因为穿着裙子,衣料很纤薄,所以触感很真实。

我此刻经受着巨大的考验,为了不让场景变得更旖旎,我得时刻提醒我的小白炎冰要遵守课堂纪律,不能随时起立。

“那,你是不是喜欢我。”她晃了一下,差点倒下去。

“啊,是啊……”我扭头望了一眼班长和副班长,他俩很知趣地缩在墙角戴上耳机打游戏。

“那你,那你为什么不跟我告白?”苏晓问。

“我……我觉得你不会答应我。”我咽了咽口水。

“你,你不试试,不试试怎么知道?”苏晓抓我领子抓的很紧。

“那……如果我告白了你会不会答应我。”我突然想起来现在苏晓是单身。

“不会。”苏晓手一挥,斩钉截铁。

她又差点掉下去,我赶忙搂住她的腰。

“靠,为什么啊?”我问。

“因为,因为我还是喜欢杨群啊。”苏晓说。

杨群就是她前男友。

“啊,他那么好吗?”我很沮丧。

“是啊,很好啊。”她说。

“他除了比我高比我帅比我有钱比我会打篮球比我会唱歌比我有女人缘比我身材好他还有什么啊。”我很愤恨。

“你……你。”苏晓愣了一下,然后哭了,“你把优点都说完了,你叫我说什么呀。”

“诶,不哭不哭。”我拍着她的后背。

我平生最怕女孩子哭,尤其是苏晓。

“那,那你还喜不喜欢我?”她抹了抹眼泪。

“喜欢啊。”我实话实说。

“我都这么对你了你干嘛还喜欢我。”她哭得更大声了。

“你,没怎么对我啊。”我挠挠头。

“对不起,我以前就知道你喜欢我,但是我一直在伤你心,我利用你很多次了,但是我从来都没在意过你的感受,我自私自利,我……”她不住地哭着。

“嗨,多大事儿啊。”我拍着她的后背。

“我这么坏,你干嘛还喜欢我,我没有值得你喜欢的地方啊。”苏晓说。

“emmmmm还是有很多地方的啊,比如长得清秀,对人礼貌,文静乖巧之类的,啊,最重要的相比同班同学,胸出人意料地丰满啊。”我挠着头。

“假的,都是假的,我胸一点儿也不大。”苏晓继续哭。

“啊,这个我不能赞同。”我撇了一眼她的胸口,咽了咽口水。

“我,我垫了垫子的。”苏晓手伸进领口,抽出来一对胸垫,“你看。”

“其实就算这样还是很……”我现在确定她醉得不清。

“不止一个。”苏晓抽出第二对胸垫。

“即使……”我冒冷汗。

“还有。”苏晓抽出第三对胸垫。

“我……”我很惊恐。

“其实我是平胸啊。”苏晓抽出第四对胸垫。

“……”我大惊失色。

我盯着她的胸口,发现当真是一马平川。

“你看,我是个大骗子,我又虚荣又做作,对不起……”苏晓说。

“其实……其实我最讨厌胸大的女生了,本来这是我觉得你唯一一个缺点来着的。”我接着拍她的背,“你看女生胸怀坦荡多好啊,凹凸不平的抱着多磕人。”

“白炎冰,对不起……”苏晓头埋在我怀里,不停地哭着,哭着。

渐渐又睡着了。

狰狞獠牙

灯光旖旎,晚风清凉,怀中的女孩儿很温软。

苏晓已经睡着一会儿了,估计还醉得不浅,所以睡得很香,我没忍心叫她。

但是苏晓家教很严,我估计她再不回家肯定得挨骂。

于是我决定送她回家。

我轻轻将她的手环在我的脖子上,俯身,一手环住她的纤腰,一手揽过她的腿弯,将她抱了起来。

“咳咳。”班长咳嗽。

“终成正果哦。”副班长冲我们笑。

“哪有……”我翻个白眼,“只是安慰醉鬼啊,醒了估计就不记得我了……”

其实真正终成正果的是这对。

他们相识的过程其实很奇幻。

班长兼职物理课代表,但是他不喜欢做生物作业。

副班长兼职生物课代表,可是她不爱做物理。

俩人互相表明身份之后就狼狈为奸,互相放水。

当真是让我们这帮懒鬼羡慕。

后来他们越来越熟越来越熟,行为就更加令人发指,比如你打饭,我抢位置,你睡觉,我帮你看老师之类。

最后他们考上了同一所大学,成了真正的神仙眷侣。

旁人羡慕到颤抖。

“总归有机会嘛。”班长说。

“女孩子是种心很软的生物啊。”副班长双手合十,放在脑袋右边。

“那,你要不要也抱抱?”班长张开双臂。

“切,无事献殷勤,你肯定又没做生物作业。”副班长仰起小脸儿。

“哈哈哈。”三人对视一眼,笑了起来。

“走吧,已经很晚了。”班长拉开房门。

“走喽,别乱动哈。”我小声对苏晓说。

“去冒险!超级驼鹿,嘟噜嘟噜。”苏晓挥舞双臂。

“这么看其实她还挺可爱的。”班长说。

“是啊,之前一直觉得她有点儿矫情来着。”副班长说。

“这么当着我的面说她坏话好嘛。”我无奈。

“我们一人让你一只手,打我们呀。”副班长吐舌头。

“我可以再让一条腿。”班长笑。

“哇,当真是……欺负单身老狗。”我抱着苏晓走出了房门。

树林里的风吹过脸庞,地上有些落叶在飘。

“老大,看那是谁。”声音有点刺耳。

我们三人望过去。

门口立着四个人。

为首的是杨群,他身旁站的那个姑娘估计是他新女友。

说话的是站在他身后的俩跟班之一。

我们一般管这俩家伙叫哼哈二将。

高级点儿说法也有叫奔波儿灞,霸波尔奔的。

“那不白炎冰嘛。”霸波尔奔说。

“我记得他以前可喜欢你马子了。”奔波儿灞接话。

“是前马子,别让嫂子误会。”霸波尔奔捅捅他。

“你看,你看,他抱着呢。”奔波儿灞指指我。

“有些人啊,就是贱,总喜欢用我用过的东西。”杨群靠在门框上。

我咬紧了牙。

“老白别理他,这个人总是喜欢在别人身上找优越感。”班长小声说。

夜色咆哮

晚风吹过树林,夜色包裹大地,月光敲打落叶。

门口的风铃在响。

“我知道啊,都忍了这么多年了,也不差这一时啊。”我小声说。

其实我一直想把这人绑在火箭上,发送到M78星云,让他变成一个只能坚挺三分钟的男人。

我很讨厌他,你要说是个人偏见我估计也有,毕竟抢了我喜欢的人。

但是说实话,杨群的人品真的很差,他嘴碎,特别喜欢传别人的八卦。

而且是添油加醋拌辣椒酱还翻炒一下的那种。

要是仅仅这样也就算了,传八卦谁都干过。

关键他仗着自己家条件好,就特别瞧不起人,还特别爱炫耀。

他走路的时候头扬得很高,看人的时候老是斜着眼睛。

还老是在别人面前把自己的表和球鞋晃啊晃的。

平时跟人说话三句不离自己家的钱。

学校里大半的男生都很烦他。

但是这人的女人缘倒是出奇地好,毕竟人帅又多金,除去人品外,人设完全抄袭霸道总裁。

顺带一提,在跟苏晓谈恋爱的两年里,这人上过的女生绝对比我玩过的英雄多。

只不过苏晓呆的,喜欢上一个人就无条件相信,别人说什么她都当挑拨离间。

况且她人缘也不怎么好,也没什么人去跟她说。

我低下头,抱着苏晓闷着头往前走。

“你说有的人离开了我,眼神也就变得真差,居然跟了这么个货色。”杨群吹了吹自己的腕表。

据说这块表叫什么百达翡丽Ref.3499,价格破千万来的。

我没理他,继续往前走。

“喂,小东西,你考哪儿了啊。我爸说最近赚了点钱,准备在欧洲帮我买个学校上上之类的。”杨群说。

你看吧你看吧,三句了,提钱了吧。

“人家可是高考状元,你考了多少分。”班长看不过去。

“拜托,这年头分有什么用,有钱才有用。”杨群摊摊手,“我听说你爸妈都是捡垃圾的来着,对不对。”

“别侮辱人家父母啊,混蛋!”我抬起头。

“哟,我说说怎么了,你这个留守儿童。”杨群斜着眼睛。

“……”我抿着嘴唇。

“唉,也就是你爸妈没用,要到处跑才能赚钱,你看我家,我爸喝喝茶钱就来了。”杨群插着手。

你看你看,又三句了,又提钱。

“别理他。”我用胳膊碰了碰拳头握紧的班长。

我很担心他会冲上去锤杨群两拳。

因为这样的话,他就会被杨群和奔波儿灞霸波尔奔围起来群殴。

这仨人觉得欺负人很有面子,所以都随身带电警棍。

“喂,用我用过的东西,是不是很爽,感觉有点儿比得上我了对不对?”杨群说。

我已经走到了门口。

我咬着牙从他身边经过。

“问你话呢。”他一脚踹在我的腿弯上。

我一下子重心不稳,摔在了楼梯口。

怀里的苏晓也被甩飞了出去,摔在了他脚边。

“唔,好痛。”苏晓爬起来,挠了挠头。

她的脸还是很红,有血从她额头上流下来。

“路都走不稳,啧。”杨群摇摇头,弯腰对着苏晓伸出手。“摔疼了吧,要不要拉你一把。”

苏晓呆呆地望着他:“好啊好啊。”

有的女人就是这么傻。

“把手拿开。”我抓住了他的手。

“哟。”他眯起眼睛。

“你不配。”我把他的手挥开。

“啪。”他反手一耳光抽在我脸上,“为了个天天被人上的*,就弄脏我的表,犯贱啊。”

他擦了擦自己的表。

“我没有啊。”苏晓呆呆地摇摇头。

“哟,灌醉了吧,灌醉了是不是上得更爽。”杨群看着我。

“你最好给她道歉。”我握紧拳头。

“摔就摔了呗,跟个*道歉,她败坏我名声这事儿我还没找她算账呢。”杨群耸耸肩。

“给她道歉。”我说。

“哟哟,吓唬人呢。”杨群笑。

“给她道歉。”我盯着他。

“你们看你们看,他眼神多吓人。”杨群扭头对着奔波儿灞霸波尔奔笑。

火从心底烧起来了。

“你待这儿,别乱动。”我转头对着苏晓轻声说。

虽然对着醉鬼说话不亚于对牛弹琴,但我还是准备警告一下。

“啊啊。”苏晓眨巴眨巴眼。

“不准往马路上跑,也不准在地上爬。”我竖起指头。

“那,可不可以飞啊。”苏晓双臂张开,乱扑腾。

“啊……飞得起来就随便吧。”我无奈。

我起身慢慢走向杨群。

“你们看,你们看,他要打我了,我跟你说,你要敢打我,我爸……”

声音戛然而止。

我一拳砸在了他的小腹上。

“你爸干嘛?”我抬起头。

“我爸……”声音再次中断。

我一拳砸在了他的胃上。

“你爸?”我歪着头。

“你他妈……”他怒吼。

我一拳砸在他心窝。

“我他妈?”我冲他微笑。

“去你妈的!”身后传来奔波儿灞的声音。

我扭头。

一支电警棍捅在了我腰上。

强劲的电流接踵而至。

我全身的肌肉一瞬间抽搐。

我痉挛着倒了下去。

“你他妈很能啊!”杨群也抽出电警棍摁在我肚子上。

“再他妈动手啊!”杨群一脚踹在我的脸上。

“哇,老大,你这双鞋好帅。”霸波尔奔拍马屁。

“Undefeated AirJordan4。”杨群得意地在我脸上多踩了两下。“全球限量72双,我爸随随便便就帮我弄到了。”

我挣扎着准备起身。

“哟,想干嘛。”杨群又把电棍往我身上一摁,“这电棍我爸特地帮我从外国弄回来的,爽不爽?”

“啊,爽啊,太爽了,外国的,月亮可真圆呐。”我的嘴唇也在颤抖。

“那就给我他妈多来两下。”杨群把电棍摁在我背上。

“滚开!”班长冲过来,撞开了杨群。

“你他妈算什么东西?”杨群把电棍摁在班长胳膊上。

班长也抽搐着倒了下去。

“帮人出头啊。”杨群一脚踢在他肚子上,“出头啊。”

班长捂住肚子在地上滚,像是被丢进油锅里的虾。

身体突然变得很热。

大脑,心脏,小腹,有灼热的液体在流淌。

血管像是烧了起来。

我身体里的灵在沸腾。

我慢慢站起来。

奔波儿灞把电棍再次摁在我背上。

我慢慢扭过头,望着他。

他使劲地摁着电棍,可是我没倒。

在灵全速运转的情况下,我对电流的抗性比正常人高得多。

“看来你的电棍不是从外国带的啊。”我歪着头,静静地望着他。

“你……”他睁大眼睛。

“来,说,啊。”我夺过了他的电棍,掰开他的嘴,把电棍捅了进去。

“呜……”他从喉咙里发出了呜呜的声音。

“错了,是‘啊’呀。”我一手摁着电棍,一手揪住他领口。

“放……”他的身体开始颤抖。

“还是错了。”我反手将他甩了出去。

“你呢?”我望向杨群,“你准备说什么?”

“你他妈……”他慢慢往后退。

我一闪身便突至他跟前。

他用电棍向我砸过来。

我一拳把电棍砸碎。

“进口的啊。”我掐住了他脖子。

“你他妈……”他咬牙。

“嘴很贱啊。”我将他摔在地上,一脚踩在他嘴上。

他用拳头砸我的小腿。

“手很贱啊。”我一脚踩碎他的手腕。

他用脚猛踹我的腰。

“脚也很贱啊。”我一脚踩碎他的脚踝。

“你……”他恶狠狠地盯着我。

“说了,给她道歉。”我踩住他的胸口。

“我他妈就……”他吼叫。

“道歉?”我一膝盖顶在他胸口。

“我,我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杨群哭了。

“啊,这你得跟她说,我倒无所谓。”我揪住他后领,准备把他拎到苏晓跟前。

“咦,苏晓呢?”我四处望了望。

“在飞呐。”副班长指了指马路对面。

苏晓正挂在树上玩得很开心。

“少侠当真是臂力惊人。”我捂脸。

“那就算了吧,下次别随便欺负人。”我把杨群丢在地上。

我一直是个和平主义者,我觉得做人不能太过,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奔波儿灞霸波尔奔扶着杨群跑了。

跟着杨群来的那个女人愣在原地不敢动。

“额……你也走啊,一个人待着多尴尬,我又不打女人。”我挠了挠头。

她也赶紧跑了出去。

我揉了揉肚子,穿过马路,把苏晓从树上摘了下来。

苏晓一缩进我怀里就睡着了。

“我们走啦,今天连累你了真不好意思。”我冲着班长歉意地笑笑。

“嗨,那有什么,还嫌打得不过瘾呢。”班长摆摆手。

“逞强。”副班长扶住他,“除了在地上翻滚你还贡献了啥啊。”

“你不懂,这是战术。”班长摊手。

“扯淡你会。”副班长捅他腰。

“哎呦呦疼。”班长嚎叫。

风停了,叶落了,月亮藏进云层。

我笑了笑,准备把苏晓放上电瓶车。

可我正准备插钥匙的时候,发现我的电瓶不见了……

我回头四顾。

远方传来了领袖的圣言“打工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的……”

“去冒险!”苏晓躺在车上,挥舞手臂。

我捂脸。

我想保护的一个都不能死

老街,小屋,树林,林子有乌鸦在叫。

我很尴尬。

伟大的领袖破灭了我回家的希望,更破灭了我送苏晓回家的希望。

孤男寡女荒野同居的戏码即将上线。

孤男被寡女父亲摁在地上打的戏码也可以预见。

我的心里很绝望。

苏晓还欢快地在电瓶车上滚。

喝醉了可真好啊。

“怎么了怎么了?我看见你头上在飘云诶。”副班长一蹦一跳地跑过来。

“电瓶丧失,归期无望。”我很沮丧。

“哈哈哈,悲惨。”副班长弯腰看了看我的电瓶车,“这样的话,要不要上我们的车,我们可以载你们一程。”

“你们有车?”我惊讶,“这么富有的吗。”

“那当然,我是谁?”班长一撩额发,“跟我来。”

我抱起苏晓跟着班长走。

我们走到了乾桂侧门口。

然后我看见了我这辈子见过最沧桑的一辆车。

那是一辆大巴,或者客车什么的。

车身上的斑斑锈迹我暂且能忍受。

可是车身上贴着的海报上的刘天王,当真是比我还粉嫩。

这辆车起码四十高龄。

而且全身上下烂得不成样子,好似吸过毒。

“你确定这是你的车……”我目瞪口呆,“而不是一个风烛残年的肺痨鬼?我觉得它随时会把它的肺咳出来,然后一命呜呼。”

那辆车很配合地“咳嗤”一声。

好像正准备咳出它的肺。

“嗨,就是旧了一点儿嘛。”班长拍拍它的车前盖,“但是相信我,绝对能开,我昨天试过的。”

“我有点慌。”我咽了咽口水。

“要相信你可靠的班长啊。”班长拍拍我的背。

“其实我们准备坐这辆车去自驾游的哦。”副班长蹦上了车。

“那么有情调?”我也跟着上了车,“要是我也有女朋友我就跟你们一起去了,不然只能当灯泡。”

“我们可以等你把苏晓追到了啊。”班长登上车,关上了车门。

车门“吱呀”一声。

“啊,那你们得等个几百年。”我望了望怀里的苏晓,摇摇头自嘲。

我把苏晓放在一个座位上。

自己又找了两个位置躺下来。

车外壳看起来破破烂烂,座位倒是很干净。

估计这俩人打扫过吧,这俩人心一直挺细。

“这样躺着真的感觉很有情调啊。”我望着车顶棚,“你们是不是准备在路上就住在车里面?”

“对呀对呀,简直浪漫到炸。”副班长眯眼睛。

“唔,比如,清晨第一缕阳光划过车窗,带一点苔藓湿漉漉香气的风吹进来。”我闭上眼睛,“然后你睁开眼,藏着车厢里的小强站在你脸上,排成排笑着冲你招招手……”

“要死啊。”副班长一巴掌拍在我脑门上。

“坐稳了哦,我要开始飙车了。”班长说。

“你有驾照嘛?”我问。

“刚考的,还热腾腾的。”班长摸出驾照晃了晃,“诶,对了,是先踩离合还是油门来着?”

我很惊恐。

最后班长还是把车子发动了起来。

车子发动的时候发出“轰”一声巨响,好似咳出了它的发动机。

我更惊恐了。

但是车子还是平稳地上路了,车速还不低。

这辆老客车看起来风烛残年,实际上腰板子还挺硬。

我安心地闭上了眼睛。

这样的时光其实还挺美好的。

躺在有点古旧的车上,开车的人是自己的同学,想爱的人就在身边,还喝醉了。

当真是美好到每一个毛孔都颤抖。

“咦?你这个时候不应该打方向盘的吗?”副班长指指前方,“要拐弯了。”

“打了……打不动。”班长使劲地转着方向盘。

我睁开眼睛。

“那踩刹车啊。”副班长说。

“没用啊……”班长猛地踩着刹车。

“什么鬼……”我爬起来。

“哧——”刺耳的摩擦声。

车头撞断了护栏,车子驶进了荒地。

“失灵了!该死。”班长用力地砸了一下方向盘。

“冷静,想想办法。”副班长拔下安全锤,砸开了侧门的车窗,“要不要跳下去。”

“底下全都是石头……你确定跳了不会死的更快?”我扒着车窗往下看,“而且这个车速……着实有点快啊。”

我吐了口口水下去,口水甚至在地上擦出了火星。

“油门被卡死了,现在是最大马力!”班长又踢了几脚油门。

还是没有反应。

车子已经快撞上前方的石壁了。

“该死!”班长最后砸了几下方向盘,抱住头,“都是我不好,都怪我找来的这辆破车,都是我害了你们。”

“别这么说啊,这辆车是我陪你一起找的,出了事我陪你一起承担。”副班长抱住他,而后红着眼眶看向我,“就是对不起你们了,我们牵连了你们,真的很抱歉,如果真的有地狱的话,就让我们下,等会儿你们站我们身后,说不定可以活下去。”

“下辈子我给你们当牛做马。”班长咬着牙。

我回头望了望苏晓,她还睡得很香。

她翻了个身,小声地嘟囔着:“嘟噜嘟噜”

哈。

别逗了。

别那么快放弃希望啊。

有我在呢。

有我在就没有人会死!

绝对不允许任何人死!

我想保护的人一个都不准死!

我咬紧牙,身体里的灵一瞬间沸腾!

我一脚踏在车底板上,飞速往前冲。

我撞碎了车玻璃,落在了车跟前。

车头立刻撞上我的胸口,我一口血喷在了车前盖上。

“白炎冰!”班长大吼。

看着吧,我绝对会保护你们。

你们绝对不准死!

我撑住车前盖,双脚深深踏进地面。

灰色的气流漫天暴窜,我空想出几十根长枪。

长枪瞬间钉入地面。

可是没用。

地面太过柔软。

客车一瞬间撞开了所有长枪,我的双腿也一瞬间骨折。

“躲开!”班长大吼。

车子已经快撞上那块石壁了。

下一秒我就会变成肉饼。

之后车子会撞得粉身碎骨。

班长会死,副班长会死,苏晓也会死。

我还是什么也保护不了。

不可能!

不允许这样!

这样的结局绝对不同意!

我不要再失去了!

我不会再失去了!

四周的风声听起来很刺耳。

血液里那些黑色的,石油一样的东西开始尖叫!

它们破体而出。

黑色的外骨骼在我的全身生长。

断裂的骨骼被强行缝合。

肌肉一瞬间被撕裂而又立刻绷紧。

意识在消退,可身体的强度在数倍地增长。

身体里原本残存不多的灵也开始无限制地膨胀。

“嘶——”我野兽般地嚎叫。

数百支褐色的生锈的钢柱贯穿了车身,将车子牢牢固定在地面上。

“想害我朋友的都该死,全部都该死,从头到脚每一个器官都该死。”我一拳砸碎了它的车前盖。

“我要把你拆碎碾碎撕碎踩碎嚼碎粉碎成灰!”我用利爪扯下它的车前盖,揪出它的发动机,将里面的每一根钢管都撕成碎片。

傻子

碎石撕裂树林,灰尘掩没落叶。

我慢慢抬起头,双爪插入地面。

黑色的液体淌进泥土里,丝丝缕缕的白烟升腾起来。

除去内壳,整辆大巴已经完全被我撕碎了。

零散的铁片四处飞溅。

我体内的黑色的东西还在暴动。

那东西叫暗诡。

怎么缠上我的我已经记不清了,我只知道这东西极端地危险。

它每一次在我身体里爆发都会令我生不如死。

我的体能会在一瞬间倍增,但是我的意识会被它完全粉碎。

被它侵占的我会沉溺于破坏,毁灭。

我会摧毁一切眼前所见的东西,直到生命燃尽。

“嘶——”我冲着客车里的班长和副班长咆哮。

“喂,白炎冰……”副班长捂住嘴。

“对不起,老白,这一切都是我的错,要讨债的话你找我吧。”班长挡在了副班长跟前

“哇,败给你们了,本来想吓唬吓唬你们的,然而又收获一次心脏暴击……”利爪和外骨骼慢慢缩回去,我渐渐恢复正常。

我跪在地上,大口呼吸。

“刚刚被吓到了有没有,有没有。”我冲着他俩扮鬼脸,我模仿着副班长的样子,“啊,白炎冰……”

“其实,我只是想说。”副班长歪了歪头,“啊,白炎冰,你牙上有韭菜诶。”

“有吗有吗,真的有吗?”我开始找镜子。

“砰”

又是一声爆响。

我扭头望过去。

客车侧门的地方,油箱烧起来了。

“跑!”我大吼。

“怎么了?”班长问。

“油箱要炸了!”我站起来,“从车前窗跳出来!”

车前窗之前已经被我撞碎了,在车静止的情况下跳出来应该很安全。

“你先!”班长把副班长抱上驾驶台,而后自己朝着车厢内跑去。

“你干嘛!”我冲着他吼。

“苏晓还在里面!”班长头也没回。

“呲——”油箱彻底烧起来。

下一刻这辆车就会炸成一朵火花。

还是没有人能幸免。

依然无人生还。

“嘶——”外骨骼再一次破体而出。

我一脚踏碎脚下的石块,冲进了车厢。

我一把揪住副班长的衣领,将她甩出车外。

而后再次加速,冲向了苏晓。

我一脚踏在班长胸口,将他踹出车窗。

“轰”

这时候火焰已经升腾了起来,车厢开始碎开,我再来不及做任何动作。

我紧紧抱住了苏晓,转身用后背迎上火焰。

仿佛一瞬间被千刀万剐。

后背所有的肌肤都裂开,撕裂的疼痛侵占我的神经。

高温高压的冲击波一下子扫过我五脏六腑。

血从眼耳口鼻里一齐喷出来。

我被炸飞出去。

保持着最后的意识,我在一颗树上踩了一下。

强行改变了位置。

我的后背撞在一块石壁上。

肋骨一瞬间折断。

我费力地偏过头,不让那口带着暗诡的血喷在苏晓身上。

带着股汽油刺鼻味的火风扫过去。

爆炸终于停止。

苏晓这时候醒过来了。

看起来似乎没事。

她睁开眼睛,从我怀里爬了出来。

我尽力张开双臂不让外骨骼扎到她。

“好大诶好大诶。”苏晓抬头望了望,而后张开双臂比划。

啥?

啥好大?

难道蹭到了我的龙根?

我的小白炎冰这时候都能坚挺?

太强大了吧。

“诶诶,疼。”我缩了缩脑袋。

苏晓突然揪住我头发往上爬。

“咔”

骨骼碎裂的声音。

撞击感接踵而至。

一块巨石砸在了苏晓后背。

一口温热的血喷在我身上。

大概是撞击力度过大,石壁上的一块巨石也坠了下来。

我低着头没有看见。

但是苏晓替我挡住了。

她的手抓了一下我的衣角,而后不动了。

“你呆的啊!”我嘶吼。

强忍着周身将近碎裂的疼痛,我抱着苏晓,站了起来。

暗诡在身体里暴涌。

我疯狂地朝城区里跑。

求求你。

来个人。

救救她。

体力完全耗尽,我抱着苏晓摔倒在地。

奇怪的男人

淡淡的消毒水味,洁白的床单,窗外有蝉在叫。

我慢慢睁开眼。

眼前立了一个穿灰色衣服的男人。

他的面容很俊朗,但是眉宇间透着一股邪气,让人看了有点不舒服。

这里看起来是医院。

所以应该是有人发现了倒在地上的我和苏晓,然后把我们送到了这里。

就是眼前这个人吧。

我细细地打量着他。

他左手握着一杯饮料,右手提着一只银勺。

他手腕蝴蝶般抖动,轻轻地搅动着那杯饮料。

我盯着他的手腕。

“苏晓怎么样了?”我问。

“我不怎么认识她,但是如果你说的是那个穿白裙子的女孩儿,那么她没事。”男人把饮料放在一旁的桌上,然后脸慢慢地凑过来,“有没有觉得这个对话很熟悉?”

我双手抱胸,慢慢往后挪。

“怎么那么怕我?”他的脸继续往前凑。

“因为我帅到完全能引人犯罪啊。”我凝出一把匕首,顶在他脖子上,“不许动!”

“投降。”男人举着手,笑着说。

“你是谁?”我问。

“在回答你的问题前,我更想知道你为什么对我有敌意呢?”男人的声音很悠闲。

“你很危险。”我说。

“哦?”男人说。

“你调饮料的手法,是*。”我咽了咽口水,“古时候这种手法常常被用来剥人皮。”

“啊,你要知道在现代,这种手法也常被用来雕豆腐花。”男人摊手,“我是新东方毕业的,遇到我就嫁了吧。”

“比我还能扯啊。”我丢掉了那把匕首,抓起一旁的饮料大口喝了起来,“渴死了渴死了。”

“哟,为什么突然放松下来了,还喝我调的饮料?”男人问,“不会很危险吗?”

“你想害我的话犯不着等我醒。”我把空掉的杯子递给他,“还有吗,飚太多血,现在渴死了。”

“啊,没了。”男人说,“那你刚刚为什么还拿刀指着我?”

“因为……我刚刚才想到。”我挠挠头。

“笨。”男人笑。

“你这个语气很像我爸。”我爬起来,“苏晓抢救过来了吗?”

“没有。”男人看起来很悲伤,“背上的伤很严重,破了一点皮,这几天怕是穿不了比基尼了。”

“你在逗我?破了点皮?我都看见她喷血了!”我说。

“可能口腔溃疡吧,也许你该提醒她最近吃清淡点儿。”男人说。

“别拿别人担心的事开玩笑啊!”我说。

“啊,放心吧,救过来了,就算之前有事,现在也只是破了点皮而已了。”男人说。

“你本事真大啊。”我说。

“哦?现在可是在医院啊,你怎么会觉得是我救的你们?”男人问。

“医生拿我的伤没办法的,而且医生也压不下去暗诡。”我说。

“哈,那你是不是应该谢谢我?”他说。

“谢谢。”我朝他鞠了一躬。

“啊,勉强接受你的感谢了。”他说,“给你个建议吧,不要再在普通人面前随便使用能力了,会惹很多麻烦。”

“我知道啊,可是当时又没什么办法……”我低头。

我能想到昨天的事被别人知道会发生什么。

比如QQ看点头条上就要挂了:“超能力真的存在,牛人正面刚客车!”

要是UC就更恐怖了:“震惊!!!赛亚人大战威震天!”

“所以,父亲就宠溺你这一次的任性。”男人笑道,“现场帮你解决好了,然后知情人士也帮你洗过脑了,现在的版本是:客车失控,刹车失灵,白炎冰英勇献身用头撞开车厢,救出伙伴三人,班长副班长无伤,苏晓背部轻微擦伤,白炎冰脑震荡住院,记住了吗?”

“这个版本你确定会有人信?我为什么要拿头撞?还撞开了?”我翻白眼,“还有你蹬鼻子上脸占我便宜要不要那么熟练啊。”

“嘿,事儿办完了,溜了溜了。”男人四处张望,“有没有马桶,洗手池这类有孔的地方给我钻一钻,好走得快点。”

“你要是能钻的进去我把头拧下来给……”我话音刚落。

“啊,找到了,我走了。”男人化作了一缕青烟,钻进了水龙头,“该醒了哦,外面还有人等你很久了。”

我摸摸脑袋。

可爱的人们永远值得守护

世界镜子般碎开,周围一片漆黑。

我慢慢睁开眼,白蒙蒙一片。

这次应该是真的醒了,最近老是做这种奇怪的梦中梦。

我扭头四处望了望,发现自己还是躺在医院的床上。

床头旁边的桌上放着个玻璃杯,杯底还残留着点柠檬茶。

那是我刚刚喝的。

这个场景与我梦中的几乎完全一致,只是在我面前的由那个灰衣男人换成了苏晓。

她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用手撑住头静静地睡着,窗外渗进来的几缕阳光打亮她侧脸。

她的气色不错,看起来不像重伤的样子。

这么说来,梦里那个男人没有骗我啊。

我慢慢伸出手,轻轻触碰苏晓颊边垂下来的一缕散发。

她的头微微动了动。

我手一抖,一不小心把那缕散发扯了下来。

“嘶”苏晓轻轻叫了声,醒过来了。

“不是我干的!”我条件反射举起手。

苏晓看了看我手里的头发,小声说:“这个可没毒啊……”

“啊……啊,上次纯属意外,意外。”我挠挠头,赔笑。

“没事,还疼吗?”苏晓伸手,轻轻摸摸我的头,“你很傻诶,干嘛用头撞。”

这个版本居然真有人信……

“我头铁啊。”我缩了缩脑袋。

“老白!”病房门被撞开,班长冲了进来。

“老白你可醒了,吓死我了都。”班长冲到病床跟前,抱紧我,对我实行毁灭性的拍打。

“诶哟哟疼,散架了散架了。”我脑子开始震荡震荡再震荡。

看来那个灰衣男子果然很专业,治好了我的骨折治好了我的烧伤还专门给我留个脑震荡耍耍。

“突然发现你很勇敢啊。”副班长靠在墙上,笑着看向我们,“可是上次储藏室发现老鼠为啥你叫那么大声。”

“开玩笑,老鼠的威胁是客车能比的吗,天壤之别啊。”我毫不以为耻,“话说昨天你们有没把我英勇的形象拍下来?”

“拍了啊,看,UC头条:震惊!!!铁头娃头锤威震天,汽车人尽如此不堪一击!”副班长把手机递过来。

我很惶恐,赶紧把头凑过去看。

“骗你的啊,那么紧急的情况谁会想到拍照啊。”副班长一巴掌拍在我脑门。

“太恶毒了,我救了你们你们还殴打我。”我捂着头。

“所以恶毒的我们是不是不该把这张‘空想天国’的票烧掉呢。”副班长摸出一张票在我面前晃。

“我要我要我要。”我蹦起来。

“诶,不给,把票裹上麦糠,炸至金黄,隔壁白炎冰都馋哭了。”副班长朝后蹦一步。

请假一天

今天陪朋友旅游来着的,累到浑身抽搐好似帕金森。打出来的字都在颤抖。

所以请一天假哈。抱歉了。明天三章连更。见谅见谅。

《空想天国》请假一天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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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展

空想天国。

是六月的一部国产新番。

也是第一部同时霸占国漫美漫日漫六月榜首的国产霸权番。

这部动漫制作组没名气,发行公司也没名气。

可是它刚一落地就野草般生长,以短短的十二集,收获了将近十亿的点击。

对于我这种死宅来说,它是一个神话。

最近它的主题漫展活动在我们市开展,我做梦都想去参加。

可惜它的票是要靠抢的,每个id每天只能抢一次。

我抢了一个星期都没抢到。

“馋哭了馋哭了,给我啊给我啊。”我张牙舞爪。

“不行,恶毒的人得遵守职业道德。”副班长又朝后一蹦。

“太善良了好吗,我们副班长每天都要扶老奶奶过马路的好吗。”我拍马屁。

“那,你来抢啊,抢到就给你。”副班长晃了晃票。

“你说的。”我蹦上床头的桌子。

“诶嘿。”副班长往左一跳。

我低头四处望,想找到我的鞋子。

可是没找着。

“我这么机智的人会不提前做好准备嘛。”副班长指了指走廊。

我的鞋躺在另一间病房门口。

“哇,心痛。”我站在桌子上往前伸爪。

“小心点啊。”苏晓连忙帮我扶住桌子。

“冲啊!”我朝苏晓挥了挥手。

“诶?”苏晓不解。

“推我过去呀。”我指了指桌子底角,这种桌子底角是有滚轮的,推起来很方便。

“哦哦。”苏晓轻轻推着桌子。

“我来了!”我朝着副班长继续张牙舞爪。

“抓不到我,抓不到我。”副班长在房间里乱蹦。

苏晓就推着我在房间里乱窜。

我站在桌子上双臂乱挥。

“很危险啊,你们。”班长摁住了副班长的肩膀。

“不闹了,给你。”副班长踮起脚,把那张票递到我跟前。

我轻轻咬住那张票,然后抓在手里仔细地看。

“太感谢了太感谢了。”我很激动。

“要谢谢你的班长啊,他借了好多id才帮你抢到的呢”副班长靠在墙上。

“哈哈,是你的副班长想到的,她说你一定会喜欢这个。”班长挠挠头。

“这种随时随地自带的狗粮特效当真是反社会反人类啊。”我把票小心翼翼揣进兜里,然后从桌子上跳下来。

苏晓轻轻扶了扶我。

“哟哟哟。”副班长朝苏晓那边扭了扭头。

苏晓低下头。

“好了,那我们走了,你们慢慢聊。”班长朝我眨眨眼睛。

“我们很忙的,别多想哦。”副班长接着朝我眨眼睛。

“这么明目张胆的暗示真是让人一点也没法多想。”我捂头,“你们忙什么?”

“忙着去旅游啊,本来昨天晚上就准备动身的。”班长说。

“你们车不都炸了吗,怎么去。”我问。

“骑自行车啊,还可以坐公交,坐地铁,或者走路,反正旅游的是我们,又不是车。”副班长挽着班长手臂。

“走啦。”班长朝我们挥挥手,“回来再找你们玩儿。”

“啊,再见。”我也挥挥手。

“再见啊。”苏晓也挥手。

班长和副班长走了。

房间里只剩下我和苏晓两个。

气氛突然就变得很尴尬。

“那个……”我挠着头,想找一点话说。

“嗯?”苏晓看着我。

我一下子很紧张,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明明在别人面前可以口若悬河,没皮没脸什么都敢说的。

可是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一点话题都想不到。

空气一下子很安静。

呼吸声,心跳声,窗外的风声,一下子都变得很清晰。

“那,我也走了啊。”苏晓小声说。

“啊啊,好,再见。”我连忙接话。

心底有点小失落,其实还是想她留在这儿的。

可是她留在这儿又没什么话可以说。

所以走了就走了吧。

苏晓慢慢转身,轻轻地朝门外走去。

微风吹过来,她的裙角轻轻摆动,抚过她纤细的小腿。

“啊,那个……”我咽了咽口水。

“唔?”苏晓很快转过头。

“那个……路上小心。”我绞尽脑汁才想出这句话。

“好啊。”苏晓垂了垂眼,转过头走了。

房门“咔嚓”闭合。

“还是当个死肥宅好啊。”我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感情的问题太烦了。”

苏雾枝

在医院休养了几天,脑子基本上就不震荡了,有着灵在身体里存在,我的恢复能力一向很强。

今天就是漫展开始的日子,我一大早就来到现场。

可是很多人来得比我更早,我们排着长长的队伍等着漫展开场。

天色突然暗了下来。

阴云慢慢飘了过来,一些细雨开始落下。

大多数人都早有准备,撑开雨伞继续排队。

我懒得看天气预报,更懒得带伞。

所以我准备偷偷变一把雨伞出来。

旁边一个女孩子撑开了伞,伞面很大,有一小半伸到了我这边。

我偷偷看了看她的侧脸。

很漂亮,有一种邻家少女的感觉。

我把脑袋缩了缩,正好可以被伞挡住。

于是我就懒得变伞了,肩膀湿掉无所谓,发型不乱就可以。

我低着头,摸出手机开始打起了游戏。

打了几局王者,我估摸着快到我检票了,于是抬起头望了望四周。

肩膀出人意料地没有打湿,四周的空气还有种淡淡的花的香。

我往上一看,大半个伞面都撑在我的头上。

我再扭头看向一旁,那个打伞的女孩子冲着我笑了笑。

“啊,那个……”我有点尴尬。

“伞挺大的,两个人打很合适啊。”少女说。

“谢谢,谢谢。”我说。

“没事,检票了。”少女把自己的票递过去。

“啊啊,谢谢提醒。”我也把自己的票递过去。

少女收起了自己的雨伞,和我并排走进了漫展。

“我帮你拿吧,刚刚蹭你的伞挺不好意思的。”我说。

“那好啊,伞上有水,要小心,不然会弄湿衣服。”少女笑着把伞递过来。

“空想天国的话剧诶。”我指了指舞台。

“啊哈,准备的很充分呢。”少女看过去。

舞台上站着化好妆的coser们。

估计马上话剧就要开始了。

“要不我们找个座位在这儿看一会儿?”我提议。

“好啊。”少女找了个靠前的位置,“坐这里。”

我跟着坐下。

和女孩子相处的时候我总是很紧张,我把伞放在椅子旁,双手并在膝盖上坐得笔直。

“我叫苏雾枝,你呢?”少女看向我。

“白炎冰。”我说。

“好的,来一根吗?。”苏雾枝摸出一盒巧克力棒,递一根给我,“巧克力棒是天下第一的食物啊。”

“好啊。”我接过巧克力棒叼在嘴里等话剧开场。

座位排得很紧,并排坐能碰到少女柔软的胳膊,我的脸有些红。

我开始习惯性地四处张望。

每到一个新的地方我都喜欢先观察下四周。

我眼睛慢慢地扫视着。

我的视线突然聚集在了一个小胖子身上。

我紧紧地盯着他,感觉事情有些不对。

他的头埋得很低,看起来在玩手机,可是他的手每隔几十秒才点一下屏幕。

他的脸上有微微的汗沁出来。

“嗨,你在看什么。”苏雾枝叼着一根巧克力棒。

“你看那个胖子。”我偷偷指了指她右后方的那个小胖子。

“怎么了吗?”她问。

“他一直盯着手机。”我说。

“等话剧开场确实会无聊吧,玩手机很正常啊。”苏雾枝说。

“可是你看他屏幕照在他脸上的光。”我说。

“你是说每过半分钟他的屏幕就会暗一下,然后他就用手点一下,让屏幕重新亮起来对吧。”苏雾枝观察得很仔细。

“对,这就说明他不在看视频,因为看视频的时候不用手点屏幕也会一直亮。”我接着说,“这样的话他还有可能在打游戏,看小说或者刷空间,可是你看他手指的点击频率。”

“啊,半分钟点一次的话,太慢了。”苏雾枝想了想,“可是他还有可能在等朋友的消息啊,停在聊天界面的话屏幕也会暗下去的。”

“有点不对,我去看看。”我慢慢站起来,把手撑在苏雾枝肩膀上,身子慢慢侧过去。

那个小胖子没有注意到我的动作,眼睛依旧紧紧盯着屏幕。

我朝他手机屏幕上一看。

界面还停留在解锁后的桌面上。

他什么也没有干,只是一直盯着桌面!

我心里一惊。

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我慢慢把头缩回来。

“他在盯着桌面。”我小声说。

“啊……”苏雾枝想了想,抿住了嘴唇。

“你好像想到了什么。”我说。

“一般来说,这种情况意味着他在发呆,或者很紧张地想事情。”苏雾枝说。

“对。”我点头。

“你看他的左手,他左手一直在点椅子底下的一个杯子。”苏雾枝说。

“我觉得是习惯性动作来的,因为我以前无聊的时候也喜欢用手指点东西。”我说。

“可是你看他的杯子啊,不透明的保温杯,现在是夏天了,这种杯子很少见诶。”苏雾枝说。

“这么说的话……”我想了想,“杯子里装的应该是一种不能被人发现的东西,比如……”

“比如硫酸,汽油这种东西,漫展又不要过安检,这种东西很容易带进来的。”苏雾枝说。

“那就解释得通了。”我说,“现在冷气开的这么足,他脸上还有汗,肯定很紧张,他肯定在策划该怎么搞破坏。”

“也有可能他是第一次做这种事,很紧张,在思考要不要做。”苏雾枝说。

“也有可能。”我说,“你推理能力好强。”

“不是啦。”苏雾枝摇摇头,“我参加过很多大型的漫展了,以前也遇见过类似的情况。”

“我实在搞不懂为什么会有这种人。”我咬牙,“所有想伤害别人的人都该死!”

“啊,也可能是漫展举办方的竞争对手雇人破坏之类的。”苏雾枝说。

“我去把那瓶东西浇在他脸上!”我起身。

“诶,说不定我们推测是错的呢。”苏雾枝拉住了我,“而且,这样做会同时伤害你们两个。”

“总比他把那瓶东西泼在舞台上好。”我握拳。

“你等一下。”苏雾枝把我摁下来,“让我来。”

她摸出自己的钱包,轻轻丢到那个小胖子座位下面。

“诶,小哥,我的钱包掉了,能帮我捡一下吗?”苏雾枝对着那个胖子说。

“行……行啊。”胖子身体震了一下,然后结结巴巴地说。

他弯腰,捡起苏雾枝的钱包,拍了拍上面的灰,递给了苏雾枝。

“啊哈,很谢谢啦。”苏雾枝接过钱包,摸出一根巧克力棒,“很感激,所以请你吃巧克力。”

胖子愣住了,没敢伸手接。

“抓手里太久了会化掉的。”苏雾枝冲着胖子甜甜地笑着。

“谢,谢谢。”胖子接过巧克力棒,塞进嘴里。

“不客气。”苏雾枝轻快地转过头。

她的长发随风飞扬。

我用余光撇着那个胖子。

他用脚慢慢把那个杯子踢到了座位下面。

他关掉手机,抬头盯着舞台。

“不论那个杯子里装的是什么,他都不会再用了。”苏雾枝凑近我的耳朵,小声说,“要信我。”

“虽然不是很懂,但是我觉得你说的应该没错吧。”温热的风吹在我耳边有点痒。

“有时候一点善意就可以拯救一个人的人生哦。”苏雾枝说。

“我不是很同意你这个说法。”我摆摆手,“我还是想把那瓶东西浇在他脸上,要是汽油我就点火,如果只是饮料,那我道歉。”

“暴力永远只会带来最坏的结果。”苏雾枝看向我,“话说,你是残次品吧。”

我心里一震,下意识地四处张望。

“别担心,附近没有人注意我们。”苏雾枝用手揉了揉眼睛。

“我也是。”她的眼角有一些金色的雾渗出来。

“啊,我确实是。”我咽了咽口水。

“那,你知道暗诡吗?”她接着说。

“怎么了……”我的心跳一下子加速。

心有恶鬼

“从各个方面来说,暗诡都算是这世界上最邪恶的东西。”苏雾枝说。

“为什么?”我问。

“咦,你不知道啊。”苏雾枝用手指绕了绕头发,“最低级的暗诡,会让人情绪激动,产生破坏,杀戮等一系列负面情绪,等级越高,效果就更加强烈,最顶级的暗诡甚至能直接让人化身恶鬼。”

“啊……我是个野生的残次品,没这些系统的知识。”我挠挠头。

“啊哈,那正常。”苏雾枝笑了笑,“有没有发现人越多的地方,越容易发生恶性事件,比如争吵,推搡,斗殴之类。”

“这些都是暗诡影响的?”我问。

“有一部分是因为人的自身修养,还有一部分就是因为暗诡。”苏雾枝说,“暗诡们喜欢人多的地方。”

“所以你是说刚刚那个胖子就是受暗诡控制?”我问。

“不能说控制吧,只能算蛊惑,暗诡只能引导出藏在人内心的恶,他心怀恶意,才会作恶。”苏雾枝说。

“啊,心怀恶意……”我捂着胸口,我想起了暗诡在我身体里爆发时的情景。

如果说心怀恶意才会做恶。

那么是不是心有恶鬼才会化身恶鬼。

“但是啊,没有人完全善良,每个人心底都会有一些阴暗的角落,这些角落被暗诡占领的话,人就会做错事。”苏雾枝竖起一根指头,“所以,你知道空想天国的主办方为什么要在各个城市开这么多大型漫展吗?”

“为了……引诱暗诡?”我说。

“啊哈,对的。”苏雾枝望了望四周,小声地说,“本来是准备尽可能多的吸引暗诡,然后集中起来消灭的,然而每次吸引过来的量都不算太多,还会特意在漫展中放一些可以吸引暗诡的东西,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次引来的暗诡量太大了,有点超出我预料。”

“如果要引诱来消灭的话,不是越多越好吗?“我问。

“太多了打不过啊。”苏雾枝说。

“那……该怎么办?”我问。

我感觉不到暗诡的存在,但是漫展里的气氛确实不太对,很沉闷,让人烦躁,从排队开始我就一直有种想吼叫的感觉。

刚刚对那个胖子的态度也不太对。

正常情况下,我绝对不会想到要把一个人淋上汽油烧死。

顶多嘟囔一句“真想往你脸上泼狗血啊。”

这些应该就是暗诡在作祟。

“一会儿我把暗诡们都拖进结界,暂时控制住它们,你就想办法把群众疏散开。”苏雾枝双手合十,“本来是不想把你拖进来的,但是实在没想到这个城市里的暗诡这么多,抱歉啦。”

“没事没事。”我说,“那你呢,去搬救兵吗?还有为什么是暂时?不可以把它们一直关在结界里?”

“啊哈,你以为结界很好开啊,我还是靠好不容易弄来的法宝才能开的,而且会很耗灵啊,我只能撑住十分钟。”苏雾枝说

“你好像刻意避开了第一个问题。”我察觉到了一丝不对,“你去哪儿?”

“我……我嘛,就进结界陪它们玩玩喽,不然它们会很容易把结界撕开。”苏雾枝说。

“你才说了这次暗诡很多,打不过。”我盯着她的眼睛。

“十分钟而已啦。”苏雾枝说。

“然后十分钟之后你会在漫展会场里被它们围殴,因为撑开结界,你的灵会完全耗尽,你会毫无反抗能力最后身亡。”我说。

“哪有,我还有哥哥啊,哥哥很厉害的,撑到哥哥来就好了。”苏雾枝笑。

“我不是很相信你的话。”我说。

“先帮帮忙啦,拜托拜托,再晚一点暗诡就会开始侵蚀这些人了,这次的暗诡量真的很大。”苏雾枝看上去有点焦急。

“等你把暗诡拖进结界,我立马帮你疏散群众,疏散完我立刻冲进结界,和你一起想办法解决这些暗诡。”我说。

“啊哈,好啊。”苏雾枝眼珠转了转,答应了。

这个回答有点出乎我意料。

有哪里不对。

“那我开结界喽。”苏雾枝伸出嫩藕般细腻的手臂,金色的雾自她手心荡漾开。

“你以为结界想进就进啊,傻子。”苏雾枝朝我吐了吐舌头,消失了。

该死!

这是她开的结界,只有她允许,我才能进去!

她肯定不会放我进去,她要自己一个人拖住那些暗诡,直到自己的灵耗尽!

我怎么没想到这点!

我拼命朝前扑,想抓住她的手腕。

可是我扑了个空。

该死!

我狠狠捶了一下地面。

刺痛一下子蔓延上来,我的手上全是鲜血。

我诧异地看着自己的手,慢慢抬起头。

循理华卷

墨色一瞬间渲染开,地面长满嶙峋的碎石,身旁所有的景物消失。

整个世界一瞬间空旷。

我……也被拖进了结界。

“你……怎么进来的?”苏雾枝很诧异。

“我也不知道。”我愣住了。

“你身上是不是带了什么和暗诡有关系的东西?”苏雾枝问。

“应该是有……”我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她,我身体里就住着一只等级绝不算低的暗诡。

“这就很难办了啊,必须得在结界里把它们解决,不然十分钟之后它们就会去害人。”苏雾枝没有再去追问。

“为什么我看不到它们?”我问。

“要用灵裹住眼睛。”苏雾枝手指轻轻划过我的眼角,“这样你就看得到了。”

金色的雾一闪而逝。

“好多……”我站起身,环顾四周。

空无一人的荒原里,数百团黑雾慢慢围了过来。

它们的身影,让我想起了乱葬岗里肆意生长的,扭曲的鬼树。

“别害怕,单打独斗它们绝对不是我们的对手。”苏雾枝眼角金色的雾渗出来。

“你的能力是什么?”我深呼吸了一下,幻化出两把长剑,“我的能力是空想,我可以消耗一定量的灵,空想出所有已知材料,结构的东西。”

“循理华卷。”苏雾枝慢慢伏下身,“我可以预知一秒后周围所有的变化。”

“就一秒?”我扯扯嘴角。

“别看不起一秒啊,你把自己代入进去思考,如果我永远能看透你下一秒的动作会怎么样?”苏雾枝和我背靠背。

“就是……你的动作会永远比我快一秒,也可以说是百分百预判?”我想了一下明白了,“单挑是无敌的。”

“差不多吧,只要不是锁定类的能力,或者速度比我快太多,都对我无效。”苏雾枝说。

“你这个能力不是很适合打群战啊,信息量太大,你会接收不过来。”我说。

“是啊,几十只还好,这些太多了。”苏雾枝说。

“那我……”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打断。

“嘶——”

数百只暗诡一齐嘶吼,声音撕裂耳膜。

它们一瞬间扑了上来,如同火山爆发时炸开的滚滚浓烟。

黑雾隐天蔽日。

“不管怎么样,都不能让它们伤害到外面的人。”苏雾枝双臂展开。

如同写好了剧本,两只暗诡直直撞向了苏雾枝的双手,苏雾枝反手扣住两只暗诡的咽喉,将它们摔在地上。

黑雾炸开,随风消散。

“它们是靠蛊惑人心生存的,战斗力很低,但是要记得节约使用灵,不然会被它们耗死。”苏雾枝再转身。

一只暗诡撞上她交叠的双手,苏雾枝顺势将它撕成两半。

“好。”我丢掉左手的剑,换上了一面盾牌。

“嘶——”一只暗诡撞上了我的盾牌。

我用力挥盾,直接将它砸碎。

更多的暗诡扑向我的后背,我挥剑旋转着将它们斩开。

我才是恶鬼

“这样不行,我们平均三秒杀一个,并且效率会随着灵的消耗不断降低,十分钟根本杀不完。”苏雾枝拧断一只暗诡的脖子。

“结界会在哪里破开?”我挥盾砸开一群暗诡。

“就在原地,漫展中心。”苏雾枝说。

“破开之后会有什么后果?”我问。

“受惊的暗诡会立刻钻入宿主的身体。”苏雾枝说。

“可不可以把暗诡都聚到一起?”我问。

“可以试一试。”苏雾枝开始高速地位移。

她羚羊般不断地跳跃,她踩在碎石嶙峋的荒原上,穿行在暗诡们的间隙里。

所有的暗诡都被她引动。

她灵巧地跳动,暗诡们接踵而至。

她永远比暗诡们快一步。

她踩在时光的缝隙。

转瞬间,大半的暗诡都聚集在了一起。

它们看起来像是一整块烧焦的山脉。

“拿这个挡住头顶。”我把盾牌丢给她。

“好。”她跳起来接住盾牌,而后立刻蹲下,用盾牌挡住头顶。

我挥剑扫开四周的暗诡,而后丢掉长剑,单手撑在地上,另一只手朝向天空。

十方剑阵!

一瞬间半空中炸开了一朵灰色的云。

云层中气流交织,涌动。

密密麻麻的细剑朝着地面攒射。

黑色的浓雾接连不断地被斩断,而后在尚未落地前又被切割,粉碎。

尘埃落定,大半的黑雾都消散。

地面插满了密密麻麻的细剑。

“再来一次就可以全部解决了。”我深深吸了一口气,慢慢站起来。

这个剑阵几乎抽干了我所有的灵。

“你还好吗?”苏雾枝看向了我。

“灵消耗太大了,但是估计还可以来一次小型的。”我运转着身体里的灵。

我的续航能力和恢复能力都比一般人要强。

因为我的体内有一本叫做“无撰白书”的功法。

虽然我完全不知道这本功法是哪里来的。

“暗诡自己聚集起来了。”苏雾枝扭头望了望。

“什么鬼。”我也看过去。

所有的暗诡慢慢聚拢。

它们一下子坍塌下去,石油般在地面流淌。

“这是……被吓到浑身瘫软?”我拔出两把细剑,紧紧握住。

“啊哈,那可真是教科书般的瘫软啊。”苏雾枝说。

“以前有没有遇见这种情况?”我觉得有点不对。

“有,这种情况一般意味着我们要倒霉了。”苏雾枝摊摊手。

“这么镇定?”我看向她。

这妹子看起来跟我一个类型,是可以在开水里游泳的。

“啊哈,不镇定就会更倒霉了啊。”苏雾枝笑。

暗诡们慢慢向着中心聚拢,黑色的液体藤蔓般扭动,纠缠在一起。

石油的中心,一个凹凸不平的肉瘤慢慢生长。

肉瘤不断扩张,化作一个狰狞的巨大蛇头。

“为什么我们要等它变身?趁它病要它命不好吗?”我说。

“你可以试试啊。”苏雾枝说。

我瞄准那个蛇头,将双剑丢了过去。

剑尖直直插进了蛇头,大半个剑身都没了进去。

可是那个蛇头没有半点反应,倒是褐色的铁锈沿着剑身不断生长。

随后整把剑都化作铁锈碎裂。

“它们现在还没有实体,无法攻击。”苏雾枝说,“而且暗诡不止能腐蚀人心,还能腐蚀实体。”

“它好像快变完身了。”我又拔起两把细剑。

那个狰狞的蛇头后面已经长出了十几米的躯体。

“往左跳!”苏雾枝喊。

我立刻往左跳开。

蛇头砸在我原本站立的地方。

地面炸开一个大坑,碎石飞溅。

“有个神队友真好啊。”我挥剑反手斩在蛇头上。

“叮”火星四溅。

细剑没有伤到巨蛇半分,倒是铁锈沿着剑身爬了上来。

我立马丢掉双剑,再拔出两把,对准蛇头不断劈砍。

我每砍一剑就换一把剑,密集的火星映衬着漫天的锈剑翻飞。

“嘶——”巨蛇尖叫一声,甩动着漆黑的尾骨,将我抽飞。

“好肉啊,完全打不动。”我双剑插进地面,撑起身子。

“把剑插进它眼睛里。”苏雾枝一拳砸在它头部吸引注意,而后又立即跳开。

巨蛇转头撕咬,结果扑了个空。

“好的好的。”我化出一根长枪,紧紧握住。

长枪的贯穿能力绝对比刀剑强。

我奔跑着冲向被苏雾枝缠住的巨蛇,对准它的眼睛捅了过去。

一块碎石突然绊住了我的脚。

我的身子晃了一下,就要倒下去。

巨蛇立即转头,张开血盆大口准备朝我咬过来。

“小心。”苏雾枝一把揪住我的衣领,将我甩了出去。

巨蛇一口将苏雾枝吞了下去。

“嘶——”它朝我看了一眼,而后得意地仰头嘶吼。

我愣在了原地。

我看了看自己的领口,又看了看蛇头。

蛇颈部一块凸起慢慢朝它的腹部移过去。

它把苏雾枝吞进了肚子。

苏雾枝为了救我,死了。

这个刚认识的朋友,为了救我,死了。

血从身体各个角落往头上涌。

整个头部都火热,滚烫。

脊髓像是有火在烧。

为什么会这样?

总是这样!

一直这样!

总有人要夺走我在意的东西,一直有人想夺走我在意的东西,所有人都想夺走我在意的东西!

连我刚认识的朋友都不放过!

只要我在意地全部都不放过!

为什么!

“嘶——”巨蛇扭头朝着我嘶吼。

“叫什么叫?”我抬起头。

“以为自己很可怕吗?”血液开始沸腾,藏在身体里的黑色浓雾在血管里翻滚。

“别逗了,我才是恶鬼啊!”黑色的骨刺一瞬间突破身体,肆意生长。

周身的所有石块都炸开,烟灰飞溅。

我整个人都裹进了漆黑的浓烟里。

“嘶——”我朝着它更尖锐地嘶吼。

声带几近破裂,血液喷涌而出。

“嗨,别用那个。”一只温暖的手撑在我的头顶。

骨刺迅速回缩,黑色浓雾像是遇见更恐怖的恶魔般争先恐后地往我身体里钻。

“别怕,我是她哥哥,我来了。”一个健壮的少年冲我笑笑。

我眨巴眨巴眼看着他。

我的第一反应倒不是喜出望外。

而是这人好黑。

虽然五官很清秀,但他肤色当真是深邃。

好似煤炭成精。

他转过身,慢慢朝着巨蛇走过去。

巨蛇匍匐在地,一动也不敢动。

“嘴张开。”他轻声说。

“嘶——”巨蛇往后缩了一下,而后闪电般朝他扑击过去。

“真乖。”他反手抓住巨蛇的上下颚,反手将整颗蛇头撕成了两半。

黑色的粘液四溅。

他握住那两半蛇头慢慢往前走。

蛇头在他的手里燃烧起来,滚滚的浓烟贴着他身侧不断升腾。

他行走在荒原里,如同死神行走在地狱。

剩下的蛇躯也立刻四散开,重新化作一团又一团的暗诡。

整颗蛇头都烧干净。

他单膝跪地,双臂前伸,轻轻接住坠下来的苏雾枝。

“我觉得我这样有点脏诶。”苏雾枝摸了摸脸上的黑色粘液。

“这下看你还说我黑。”少年说。

“黑鬼。”苏雾枝吐舌头。

“你们……要不要注意下周围的暗诡,它们正在逃啊。”我指了指四周。

“没事。”少年轻声说,“三,二,一”

“爱就像,蓝天白云……”我下意识地跟着唱。

“砰”一声爆响,而后数十声爆响,数百声爆响。

所有的暗诡都定住了。

金色的裂纹,自它们周身浮现出来。

自脚尖到头顶,火焰绫罗般舒展开。

暗诡们瞬间焚为灰烬。

清冷的荒原里一瞬间明亮,像是夜空被礼花点燃。

“解决了啊。”少年冲着我笑。

“你看,我没骗你吧,我哥真的很厉害。”苏雾枝扯过少年的衣领开始擦脸。

“这是我刚买的诶。”少年说。

“可是我这样出现在漫展会很奇怪啊。”苏雾枝又扯过少年的衣角开始擦手。

“这和我的衣服有半点关系……”少年翻白眼。

“好了,事情解决,幸好我有先见之明,穿的黑衣服,等下找个宾馆洗澡就好了。”苏雾枝从少年身上跳下来。

“拿白衣服擦脸是不是有一种格外的快感。”少年扯了扯自己的衣领。

“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以去我家住。”我小声提议。

“啊哈,可是我们行李很多诶,会不会给你的家人带来困扰。”苏雾枝想了想。

“我家就我一个,爸妈都出去旅游了,而且家里房子还是挺大的。”我说。

“有没有好吃的。”苏雾枝凑上来。

“我做的饭……啊,我叫的外卖还挺好吃的。”我挠挠头。

“那好啊好啊,我们去你家。”苏雾枝解开了结界。

死亡直播

带着苏雾枝和他哥来到了我家。

收拾好行李已经到了下午。

苏雾枝瞅了瞅我家堆积成山的快餐盒,决定帮我收拾收拾屋子。

我当然是喜出望外的。

然而我理解里的收拾屋子就是扫扫地,丢丢垃圾。

可是这会儿苏雾枝已经开始第二次拆我家地板了。

“好恐怖。”我说。

“你是在说这个是视频?”苏不折问。

“我是说你妹妹。”我说。

“正常,她做什么都很认真啊。”苏不折说。

顺带一提。

苏雾枝的哥哥叫苏不折。

他现在正跟我并排躺在床上盖着被子看视频。

因为家里现在着实没有落脚之处并且尘土飞扬。

比较可怕的就是我看视频的时候不怎么喜欢开灯。

现在房间里黑乎乎。

然后苏不折也黑乎乎的。

我扭头看过去只能看见一双眨巴眨巴的大眼睛。

“为什么打扫房间要拆地板啊。”我说。

“我记得刚刚她好像在你家地板缝儿里发现了一桶起码是你半个月前吃的方便面,你的日子过的好放纵。”苏不折说。

“嘘,这儿还有一桶一个月前的。”我掀开被子,指了指墙角。

苏不折探头看过去,发现了一桶长绿毛的方便面。

“独居的日子真是让人羡慕啊。”苏不折笑。

他一笑眼睛就眯起来了,再配上他与黑暗融为一体的肤色。

我扭头看过去就什么也看不到了。

这就更可怕了。

“我倒是觉得两个人生活也挺不错的啊,有个可爱的妹妹更让人羡慕来着的。”我看向苏雾枝。

这个活泼的邻家少女正在开着推土机拆我家墙。

额……也许不是推土机,反正一种能拆我家墙的机器。

她已经洗过澡换过衣服了。

她穿着一件淡黄色的连衣裙,露出纤细洁白的小腿。

她的头上趴着一只肥肥的小松鼠。

那是她养的宠物,叫小慌。

她轻巧地在房间里奔走着,整个屋子都塞满她身上那股淡淡的柠檬的香。

“咦,这是什么?”苏不折指着我的手机。

“啊,应该是今天推荐的视频吧,刚刚的视频看完了自动续播的。”我看向我的屏幕。

屏幕的角落没有水印。

那么这个视频要么就是盗的,要么就不是正规渠道拍的。

视频里站在正中心的是一个长相略微平庸的中年人。

两边坐的是十几个看起来也很平常的普通人。

“欢迎来到今天的‘暴力制裁’。”中年男人向着屏幕鞠躬。

底下没有掌声,坐在两边的那十几个人看起来也很不安。

“下面,有请我们的第一位嘉宾上台。”中年男人朝着两边招手。

一个眼窝有点深凹的青年犹豫地走上台。

“这位嘉宾,7月十四号在游戏中发言:抢打野的都该死爹妈。”

“七月十四号下午,在某明星微博下评论:这女的比黑的一批,喜欢她的傻比都该死爹妈。”

“七月十四号晚上,在某看点中评论:玩王者的傻狗都该死爹妈。”

“对吗?”中年人看向那个青年。

“呵呵,怎么。”青年背着手

“啊,诸如此类的发言还有三千条左右,骂人,很有快感吗?”中年男人嘴角含着笑意。

“呵呵。”青年甩了甩头发,“关尼玛屁事啊。”

“你不觉得每个人都该为自己的言行负责吗?”中年男人表情依旧温和。

“呵呵,要你管?你爹妈死了啊!”青年冷笑。

“砰”血浆盛开。

中年人用手指插进青年的嘴,而后整只手掌从青年后脑透出来。

“我讨厌被辱及父母。”中年人摸出手巾,擦了擦手。

我和苏不折对视一眼,咽了咽口水。

这视频太诡异了。

看了让人毛骨悚然。

“在看什么呐。”苏雾枝扑到床上。

“啊啊,没。”我立刻把手机摁灭。

“是小孩子不能看的视频呀。”苏不折笑。

“切,那我不问了。”苏雾枝撇撇嘴,“一会儿我把被子洗了我们就出去吃烧烤怎么样?”

“好啊好啊。”我偷偷摸摸把手机揣进兜里。

这种东西,绝不是该让女孩子看的。

无撰白书

微凉的晚风。

路灯打亮苏雾枝的侧脸。

她正在和一块牛板筋搏斗。

小慌趴在她肩头挥舞着小爪子给她打气。

她嗷呜一口咬住半块牛板筋,然后另外半块牛板筋啪嗒啪嗒揪住烧烤签子死活不肯下来。

最后苏雾枝获得了胜利。

这是她吃掉的第二十块牛板筋。

此前她战胜了六串鸡翅,五头鱿鱼,十串大腰子外加不计其数牛羊肉串。

看她吃烧烤真的是件很减压的事。

至少我现在已经完全忘记了那个视频的事。

取而代之的是对她胃容量的惊讶。

“她是魔鬼吗。”我转头对着苏不折小声说。

“我是魔鬼哦,吃掉你,嗷呜。”苏雾枝双手呈爪,朝我扮了个鬼脸,而后埋头继续啃第二十一块牛板筋。

“她各种感官都比一般人敏感一点,说坏话会很容易被听见的。”苏不折说,“对了,你怎么不吃?是吃不惯辣吗?”

“啊,可能吧。”我叼着罐柠檬茶,含含糊糊地说。

其实我在想事情。

我在想要不要把我身体藏着暗诡的事情跟他们说。

我担心他们会害怕我,甚至会讨厌我。

被人讨厌真的会很难受。

所以我没什么食欲。

“怕辣的话就多来几根泡椒,以辣治辣。”苏不折趁着我发呆往我嘴里塞了一串泡椒。

“哇,畜生。”我下意识地咽了下去,然后开始倒地翻滚,手舞足蹈。

“喝水喝水喝水。”苏不折赶紧把我扶起来,一边给我灌柠檬茶一边拍打我后背。

“咳,其实……”我一边咳嗽一边偷瞄苏雾枝,她正心无旁骛地啃着牛板筋,看起来吃的真的很香。

而苏不折正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我,好似害怕我就此被辣到一命归西。

但是我隐隐约约记得暗诡爆发的时候苏不折好像看到了,他为什么不说?

我很疑惑。

“你们……就没什么想问我的?”我缓过辣劲儿了之后偷偷瞄着他们小心翼翼地问。

“还要不要再来一串?”苏不折举起一串泡椒。

“本地还有没有什么小吃啊?”苏雾枝抬起头。

“我是说……你们不想问我一些关于我身体里暗诡的事?”我还是决定说出来。

“啊哈,每个人都该有秘密啊,为什么非要刨根问底呢?”苏雾枝笑。

她的眼睛里映着点微黄的灯光。

她的笑有一些耀眼。

“你们……就不怕我?”我说,“我身体里有暗诡诶,这么可怕这么邪恶的东西,而且随时会爆发,随时我都可能会控制不住自己去害人啊。”

说完我没敢去看他们的反应,紧紧地抱住了头。

肯定会被讨厌了。

身体里藏着那么可怕的暗诡,只要情绪一激动就会爆发的暗诡。

一瞬间就可以把我变成恶鬼的暗诡。

身体里藏着那么讨厌的东西,肯定会被讨厌的。

被人讨厌的感觉简直糟糕透顶。

“你抱住脑袋干啥,我不往你嘴里塞泡椒了,保证。”苏不折眨巴眨巴眼睛,伸出三根手指。

“唔,有点尴尬,嗷呜。”苏雾枝又埋头啃了一口牛板筋。

“你们……真的这么淡定?”我抬起头。

“不应该吗?”苏不折耸耸肩。

“不会觉得我很可怕?”我说。

“有吗?”兄妹俩对视一眼,然后一起摇头。

“我变成恶鬼的时候不是挺恐怖的嘛?”我问。

“咳,还记得这个吗?”苏不折四处望了望,确定没人看着,然后把手伸到桌子底下。

他的手掌上一团金色的火缓缓燃烧。

“好像你就是用这个把我的暗诡摁回去的。”我说。

“对啊,阳炎,天底下暗诡最怕的东西,管他什么暗诡见了这团火都得撒蹄子狂奔。”苏不折仰起头,“是不是很厉害?”

“哇,这火好厉害。”我看了看他的眼睛,然后又看了看他手上的火,鼓掌。

“我是说,有这种火的人是不是很厉害?”苏不折旁敲侧击。

“对啊对啊,他们好厉害。”我就是不上钩。

“罢了罢了。”苏不折一巴掌拍自己脑门上,“这是我的法宝,专克暗诡,所以我没有怕的理由啊。”

“那这个东西在哪儿领?国家发还是自己抓,我也想要一个。”我问。

我想用它来除掉自己体内的暗诡。

“你很飘啊兄弟,这个东西这一百年内只出现过七朵。”苏不折抓起一串泡椒啃了一口。

“那,这个东西很稀有啊。”我目瞪口呆。

“对啊,所以,不准说出去。”苏不折竖起一根手指,“不然会被人抢。”

“那你用的时候不就被人认出来了吗?这样岂不是就是说在别人面前一辈子也不能用?”我问。

“天底下和阳炎相似的东西多了去了,除了宿主本身,没人分得出来。”苏不折说。

“你这不告诉我了吗?”我说。

“你也告诉了我你身体里有暗诡啊。”苏不折说,“交换秘密,这样你不告诉别人我有阳炎,我不告诉别人你有暗诡,不是很合适?”

“隐隐约约有点感动,但是还是觉得你很傻,其实你本来就没必要告诉我你有阳炎来着的。”我想了想,“那你可不可以用阳炎帮我把暗诡弄走。”

“不行,你这个暗诡等级太高了,对阳炎的恐惧就一丢丢。”苏不折说。

“那,你们见过其它我这样的吗?”我问。

“嗨,怎么可能,众所周知,低等级的暗诡让人情绪冲动,负能量爆棚,再高一点的根本就不可能跟人类共存。”苏不折摇摇头,“要么被宿主的灵移出体外绞杀,要么吞噬宿主,让他变成一种叫做人面诡的无意识的怪物,像你这样共存的根本不存在也不可能存在。”

“为啥?”我不解。

“人是善与恶的结合体啊,而暗诡是纯粹的恶,你可以允许人占占小便宜,有点小缺点,但不能容忍他罪大恶极,杀人放火对不对。”苏不折说。

“这么说我以后说不定就会罪大恶极,杀人放火……”我低下头。

“你体内有其它东西把暗诡抑制住了,不然根本不可能跟这么高等级的暗诡共存。”苏不折说。

“会不会是一本功法,叫无撰白书来着的。”我说。

“无撰白书!”苏不折和苏雾枝同时望向我。

“怎么了……”我缩缩脖子。

“传说中由叶氏家族每一代圣女传承的,可以兼容一切的法宝!天下第一的功法!”苏雾枝说

“在你身体里?”苏不折问。

“对啊,我也不知道它什么时候藏进我身体的,它告诉我它叫无撰白书,让我好好珍惜它,很傲娇的样子。”我说。

“它有什么特征?不对,记载里面根本就没说它有什么特征,只说了它很强。”苏不折挠了挠头。

“说了可以兼容一切啊……”苏雾枝想了想,“这样你能和暗诡共存就说得通了。”

“无撰白书是不是很稀有?”我问。

“比阳炎还稀有,而且,不是我们这样的人配拿到的。”苏不折说。

“要记住,不论是暗诡还是无撰白书,一个字也不能对别人提起来。”苏雾枝很严肃。

然后她咬了一口牛板筋。

“阳炎我也不说。”我伸出三根指头。

“话说,我们俩都交换秘密了,你是不也该说一个。”苏不折笑着看向苏雾枝。

“有这么坑妹妹的嘛。”苏雾枝拿牛板筋挡住脸。

“这是生死攸关的大事啊,不然我们就杀人灭口。”苏不折面露凶光。

“那……那我说。”苏雾枝挺起胸膛,“其实我有B。”

“这也太好揭穿了,看,比牛板筋还板。”苏不折举起一串牛板筋,比在苏雾枝胸前。

“吃掉你!”苏雾枝扑过来。

然后小慌也张牙舞爪地扑过来帮苏雾枝。

我叼着一瓶柠檬茶,看着他们打成一团。

一团云飘过了。

一团云又散开了。

云层里酝酿着温暖的阳光。

夜色魍魉

吃完烧烤之后我又带他们去江边逛了逛。

半夜我们才回家。

经历过上午漫展的事,大家都比较累,洗过澡之后就决定睡觉了。

我家只有两张床,一张我爸妈的,一张我自己的,所以我决定睡客厅的沙发。

兄妹俩也没怎么推脱,沾上床倒头就着。

其实我蛮喜欢他们这个性格的,推脱来推脱去确实很烦。

比起来我更羡慕他们倒头三秒就着的睡眠。

所以我也倒上沙发。

一秒钟睡着了。

醒过来的时候天还没亮。

我摸出手机看了看,才凌晨四点。

我很少睡眠这么少啊。

我捂了捂胸口。

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心口砰砰地跳,有种不安的感觉在心底酝酿。

我拿着手机,轻手轻脚的朝阳台走过去。

我以前经常喜欢坐在阳台上发呆。

我侧坐在阳台上。

目光有点呆滞地望着窗外。

云层还没有睡醒,太阳躲在月亮身后。

漆黑的夜空里酝酿着不知名的魑魅魍魉。

大地上树影葱茏,好似百鬼夜行。

那种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但是我又说不出来是啥。

我继续坐在阳台上发呆。

“嗡。”手机在阳台上跳动。

我的手机一直开的静音,只有有人打电话的时候才会震动。

这么晚了谁给我打电话?

我把手机翻过来。

屏幕上亮着一张微笑的清秀的女孩的图片。

还有两个大大的字。

苏晓。

我的心脏漏跳一拍。

一股无可名状的惊喜从脚底板涌上天灵盖。

苏晓主动给我打电话了哈哈哈哈!

但是一瞬间一股寒流又从我的脊梁爬上后脑。

现在是凌晨四点。

苏晓是个懂礼貌到有些拘谨的女生。

她绝对不会这个时候给我打电话。

就算有什么急事她也只会给我发QQ。

就连戳一戳她都从来没用过。

有古怪!

我下意识地按了接听,并且同时按下了录音键。

也许是一个人住久了,我总是比一般人多一点危机感。

“喂?”我怕吵醒苏雾枝他们,捂着话筒小声说。

“呼,呼——”听筒那边是呼呼的风声。

“救,救我。”接踵而至的是苏晓的呼喊。

“啪。”这是手机被摔在地上的声音。

“呲——”剩下的只有接连不断的电流声。

电话彻底挂断。

冷汗一瞬间沁了出来。

我抓着手机愣在了原地。

苏晓遇到了什么?

她现在怎么样?

“嗡”的一声,大脑开始烧起来。

我插上耳机,开始回放那段通话。

“喂。”是我的声音,声音很小。

“呼,呼——”是风声,风很大

“救,救我。”是苏晓的声音,还带着很重的哭腔。

“啪。”是手机被摔在地上的声音,不是水泥地,应该是那种草地或者泥地。

“呲——”是电流声,手机应该是被踩烂了。

她在哪儿?

她遭遇了什么?

从这段录音里我根本分析不出来啊!

我捂着脑袋。

我把手机的声音调到最大。

声音震得我耳膜发疼。

我一遍一遍地回听着。

噪声震得我有点头晕目眩。

我咬着牙,回放,回放,再回放。

我开始渐渐把自己带入那个环境。

有风声,风很大。

这种风声是风直吹在听筒的声音。

苏晓在被追的情况下肯定没时间带耳机。

根据她的习惯判断,她应该是把手机贴在自己的右耳侧部。

风如果直吹听筒的话,就说明风与手机屏幕垂直。

那么苏晓行进的方向也与风垂直。

最近在吹东南风。

所以苏晓在往西南方向跑。

仔细听的话,可以分辨出有三个脚步声。

一个是苏晓的,另外两个应该是在追她的人的。

再仔细一点可以听到有隐隐的鸡鸣声和狗叫声。

城里人会养狗但是很少养鸡。

再加上手机掉落在草地上的声音。

可以判断出这是在乡下。

综合起来就是。

苏晓在乡下被人追赶,打电话向我呼救,结果手机被夺走并且被踩碎。

那么,她在哪个方向的乡下?

并且,为什么她不优先打电话给父母?

我捂着头费力地思考。

假设她是被囚禁在乡下,那么她肯定会朝城里跑。

也就是说她会优先向村口跑。

那么就是村口朝向西南方向的乡村就是囚禁她的地方。

这样的乡村我小时候去过一个!

这样位置就确定了。

我抓起钥匙,往房门外冲。

人命关天,我再也顾不上想其它的事。

一切有我

我骑着电瓶车在大街上狂奔。

油门拧到最大,所有的风都打在脸上如同刀割。

街上还很寂静,但是我的心里生长着肆虐的狂风。

苏晓长的不算绝色,但是看上去很清秀。

在社会上那些人眼里绝对算美女。

如果追赶她的那两个是男人,那会发生什么?

手机都被抢走了,那她现在在遭遇着什么?

像她那种软弱的性格,往后又该怎么面对自己的人生?

越想心情越焦躁。

越想身体越烫。

我死死地拧着电瓶车的握把,恨不得自己骑着火箭。

我的脚在踏板上不断踩踏,希望自己快一点。

凌晨的风还有些凉爽,但是我的后背全部被汗浸湿。

骑了大约十分钟,终于骑出了城区。

四周渐渐出现了繁茂的野草。

蛙鸣,鸡鸣,田野里有狗在叫。

我骑行在漆黑的空无一人的田野小道上。

很快就要到达那个村庄的村口。

眼前突然出现了星星点点的火光。

我减缓了车速,细细地观察着。

应该是一群成年人举着火把守在村口。

这个村口是城与乡之间的唯一通道。

要想进出都必须经过这里。

所以,他们应该是守在这里拦截苏晓。

由此可以推论,苏晓还没有被他们抓住。

苏晓还没有遇害。

这时我才冷静下来,我的大脑才稍微清醒一点。

我深深吸了口气,缓和着快要爆表的心跳。

“你,干什么的,停车停车。”几个举着火把的成年人冲着我喊。

我轻轻拧着刹车,慢慢停了下来。

“我回来看看老家的,嘿嘿。”我挠着头赔笑,装出一副很憨厚的样子。

“这个时候回来看老家?”一个成年人狐疑地看着我。

“啊,家里长辈生病了,医生说要取一捧乡土作药引子,我很着急啊,就连夜赶回来了。”村里人还有点迷信,所以我顺口编了个还算说得过去的理由。

“哦。”那人点点头,“你多少岁?”

“我今年15了。”他们优先问年龄,所以应该是在算和苏晓的关系,如果回答18岁,很容易联想到同学,所以我把自己的年龄说得小了一点。

“15还好,你长得挺高。”男人把我从头到脚看了一遍,“以前是村里人?”

“对啊对啊,我爸叫白大炮。”这倒不是胡诌,我小时候确实住过这里,而且老爹确实叫白大炮。

“白大炮啊,名字有点儿生。”领头那个皱着眉头说。

“就是以前那个被泼狗血的。”旁边一个男人提醒。

“哦,他啊,果然是煞星,病得好。”领头的男人露出一副嘲讽的笑。

我捏了捏拳头,但是脸上还是堆着笑。

我爹以前有段不堪回首的往事,这事儿以后再说。

“你啊,有孝心,不错,进村吧,但是你爹不是什么好东西,死了也别太伤心。”男人拍打着我的肩。

“诶,好。”我一边咬着牙一边用那种很乖的语气回应着。

我踏上电瓶车准备进村找苏晓。

那男人突然摁住了我的肩膀。

“怎么了,叔叔?”我强忍着恶心,继续用那种很乖的语调回应着。

“路上遇到一个白衣服的女孩子,记得回来告诉我们,她偷了东西,是小偷。”那男人语重心长。

“好的,叔叔。”我笑了笑,骑车走了。

呵呵,苏晓会偷东西?

理由编得真随意。

好。

那么根据已知的情况继续分析。

村里有很多人都在抓苏晓。

理由未知。

苏晓给我打电话的事应该还没有被知道,或者说没有被传开。

不然我在村口的时候就会被不论缘由地摁住。

因为我是救兵这个事实太容易被联想到了。

所以。

我是苏晓的救兵这件事大部分人都还不知道。

也就是说白大炮的15岁的儿子这个身份还可以用。

其次。

他们在村口守苏晓。

说明她跑掉了,现在应该藏在村里的某处。

那么她会藏在哪儿?

我继续冥思苦想。

苏晓父母离异,所以她心理有一点创伤,很少会相信别人。

所以她不会往村里人家的家里躲。

而通向城里的路又被守死了。

她就只能往野外跑。

如果是我。

我肯定会往树木荒草茂盛的地方躲。

那是一个走投无路者最后的挣扎。

我想了想,确定了思路无误,就开始观察周围的环境。

我们这里四面环山,荒野很多,可以藏的地方也很多。

但是看起来最适合藏身的应该就是南面。

那里有很多蛇虫鼠蚁,野草也格外地茂盛。

有些地方荒草甚至齐腰。

人迹罕至,地势也很险要,就算被发现了也能很快逃脱。

如果是我我肯定会往那边跑。

我不知道苏晓会不会这么想,但这是我最后的线索,我只能孤注一掷。

等着我啊,我来了。

我把电瓶车拴在树上锁好,而后径直冲上了山。

山里有很多烦人的杂草和枯树。

一个不小心就会刮得人满身伤痕。

走在荒草里得格外小心,不然会被蛇咬。

我变出两把长剑,一边挥砍着枯枝野草一边往山上冲。

脸好像被划破了,一丝鲜血从额头上流下来,沁进眼睛里。

我擦了擦眼睛继续往前冲。

苏晓,苏晓,你到底在哪里。

我很想大声呼喊,又怕惹来那帮人。

我只能盲目地在山里寻找。

可是这座山很大,想要找一个人太过艰难。

我的大脑飞速地运转着。

怎么办?

对了,我是残次品,相较于常人我还是有一点优势的。

自从拥有了那本无撰白书,我对灵的掌控能力日益加强。

我可以把灵外放出体外来去替我听,替我看,替我感受。

它就像是我身体的一部分。

我拔下一束枯草,把两把长剑捆在身后。

我把双手都摁在地上,把身体里的灵慢慢释放出去。

我渐渐能够感受到百米内大地的变化。

有蛇在爬,老鼠在奔跑,有风在吹动树叶。

但是就是没有人活动的痕迹。

我往前跑了大约一百米,再次重复释放着灵。

这样的动作重复了大约十几次。

我的灵将近枯竭。

这时候我才感觉到大地上那个与众不同的脉动。

我疯狂地朝着那个地方奔跑过去,终于看到了那个白色的影子。

那是苏晓。

她趴在地上,一只手还在艰难地抓着前方的枯草不断往前挪。

我赶忙把她扶起来。

她的半边脸红红的,看起来像被人打过。

她最喜欢的那件白色套裙几乎被撕烂。

她的锁骨,小臂,大腿上全是伤痕和淤青。

“你来救我了。”苏晓把脸埋进我胸口,小声地哭了起来。

“别怕别怕,我来救你了。”我紧紧地搂着她。

“我就知道你会来救我的。”她抽泣着。

“对,别怕,我来救你了,什么都别怕,我来了,没人可以伤害你了,一切有我,别怕。”我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她后背的衣服几乎被全部扯烂了,露出的纤细的背脊上也全是刺目的伤痕。

“你终于来救我了。”苏晓紧紧抓着我的衣服,她的指甲有一些都抓进了我的肉里。

但是我一点也没觉得痛。

我轻轻扶住她的肩膀,让她坐了起来。

我盯着她的脸,那张清秀的脸上苍白得毫无血色。

“你多久没吃饭了?你是不是被打了……等等,你的脸为什么是这个颜色?你是不是被蛇咬了?”我连忙低下头,望向她的双脚。

她一只鞋都没穿。

现在两只原本素白的小脚很红肿。

她的脚踝上也全是草木划出的细痕。

看上去很让人心疼。

但是最可怕的是。

她的右脚脚背上印着两个细小的伤口。

“我,两天,没,没吃饭了,刚才累得昏倒了,我不记得有没有被蛇咬了,但是,但是脚很痛,有点麻……”苏晓断断续续地说。

毒蛇

我轻轻托住苏晓的脚踝,凑上去观察伤口。

山里的蛇大致分为两种。

有毒和无毒。

毒蛇咬人,伤口基本都为明显的两个小圆点。

无毒蛇咬人,伤口大多为一排细小的锯齿痕。

苏晓的伤口是两个细小的圆点,伤口已经有点红肿了。

肯定是毒蛇咬的。

蛇类的毒分三种。

循环类,神经类,混合类。

循环类的主要特征就是伤口红肿,且向四肢蔓延。

神经类的没有明显体外特征,但是一段时间后会感到麻痹。

混合类综合了两者特征并且伤口会迅速闭合且发黑。

苏晓的伤口已经不流血了,并且开始发青。

这应该就是被具有混合类毒素的毒蛇咬的。

伤口还没有发黑,所以被咬的时间还不长,还能救。

我想了想,轻声对苏晓说:“坐在我腿上。”

“唔?”苏晓抬起那张略显苍白的脸。

“你先坐过来。”我说。

“啊,好。”苏晓慢慢爬过来。

“侧坐啊。”我说。

“嗯。”苏晓坐在我的大腿上,双手轻轻揽住我脖子。

她的身体很纤细,很柔软。

紧贴在一起即使隔着布料也能感受到那份滑腻。

“你闭上眼睛,然后咬住我肩膀。”我轻轻托起她的小脚。

“嗯。”她小口地咬住我的肩膀,闭上了眼睛。

“别怕啊,没事的,别怕。”我把手背在身后,偷偷变出一把小刀。

我把小刀慢慢凑近她的脚背。

然后猛地割开了她的伤口。

“嘶。”苏晓身子一震,头突然离开了我的肩膀。

“你疼的话就咬我啊。”我轻声说。

“不疼。”苏晓咬着牙,摇头。

“那,你忍住啊。”我把头凑近她的脚背,然后吻了上去。

“会……很脏诶。”苏晓悄悄睁开了眼睛。

“没事,你别乱动。”我小口地吸着她的毒血,然后吐在一旁的地上。

毒血的味道有点微苦,还很粘稠。

看起来这毒发得很迅速。

“好了。”我轻轻擦了擦嘴。

吸出来的血已经是鲜红色的了,毒液似乎已经吸干净。

“谢谢。”苏晓点点头。

她的脸上稍微有了点血色,看起来有点绯红。

“你在这坐一下,我马上就回来啊,要是有蛇或者有人来抓你什么的,你就大声喊我好吗。”一边说着我一边拔下双剑,把周围的荒草砍断,防止里面藏着毒蛇。

“嗯,好。”苏晓乖巧地点点头。

有毒蛇的地方必定有可以解毒的草。

我在四周仔细地寻找着。

很快找到了一些七叶一枝花和何百草。

这两种草都可以解蛇毒。

我把它们放在嘴里嚼成泥,然后撕下自己衣服的一块。

包在苏晓的脚背上。

“好了,没事了,别担心。”我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嗯。”苏晓点点头,缩了缩脚,看起来有点不好意思。

“我们先找个地方藏起来,不然太阳亮起来会很容易被发现,好吗。”我说。

“好的。”苏晓双手撑住地面就准备站起来。

“你坐下。”我说。

“为什么?”苏晓转过头。

“我抱你会走的快一点。”我一手揽过她的腿弯,一手环过她的腰际。

她下意识地环住我的脖子,微微抬起头,有点愣愣地望着我。

“我小时候在这边玩过,我记得这边有山洞来着的。”我自言自语着。

山洞

我抱着苏晓四下寻找,很快便发现了儿时玩耍时遇见的山洞。

洞口开得不算大,但是很深,顶上还有个小洞,可以当天窗。

半夜的时候看星空会很美。

我虽然重度脸盲,但是对景物的记忆却格外好。

“你在这里等一下啊。”我把苏晓轻轻放在洞旁的地上。

我抓起一把泥土,猛地朝着洞口丢进去。

一些蝙蝠尖叫着冲出来。

山洞里大多藏着些小动物,想驱赶它们可以先用沙石丢进去试探。

“这里边儿估计还比较热闹,我先进去帮它们搬个家哈。”我拔下双剑,扭头对苏晓说。

“那你,小心一点,不要被咬了啊。”苏晓小声说。

“放心放心,我皮厚它们咬不动。”我猫着腰钻进了山洞。

洞口不算大,但里面却很宽敞。

我挥舞着双剑,不断敲打着洞穴壁。

一些藏匿于其中的蛇虫鼠蚁陆陆续续朝洞穴外窜了出去。

其实这时候有火把会方便很多,但是凭空变出火把来不太好解释。

我不想让苏晓知道残次品的事。

因为我突然想起来上次那个灰衣男人只用了一晚上就把班长他们洗好脑并且安排好了一切。

那么对于他这种人来说洗脑很容易。

这么说的话。

我觉得我可能也被洗过脑。

因为高考前一个月的事在脑海里完全没有印象。

而那之后的两个月我天天都会失眠做噩梦。

这可能就是被洗过脑的后遗症。

让苏晓知道了残次品的事她就会被再次洗脑。

那后遗症又会有多强?

我不知道。

所以得隐藏自己的能力。

我在山洞里来来回回敲击了一圈,确定没再藏着什么小动物之后,猫着腰走了出去。

我走出洞口的时候苏晓已经撑着洞壁站起来了。

“体力恢复一些了,可以走了。”苏晓冲我笑笑。

她的脸色依旧很苍白。

“啊,那,那进来吧,洞里应该安全了。”我挠挠头。

苏晓一瘸一拐地走进了山洞。

她纤细的遍布伤痕的身体让人看着很心疼。

“你先在洞里等一会儿啊,我去找点吃的。”我说。

“嗯。”她点点头。

“有蛇的话你就用剑砍它,在正常情况下,蛇是斗不过拥有武器的人的。”我想了想把一把剑插在地上。

“嗯,别担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苏晓冲我笑笑。

我也笑了笑,转身慢慢摸出了山洞。

山里淌过一条小溪,溪水很清甜。

小溪里藏着很多螃蟹。

夏季天亮的总是格外早,这时候东方已经翻起了鱼肚。

借着点晨光我抓了一些螃蟹。

我折了一些枯草编成绳索将它们捆住,又折了几片芭蕉,折成圆筒,灌了一筒溪水。

我带着螃蟹和溪水折回了洞穴。

想了想我又变出一个小瓷缸挂在身后的剑柄上。

这个瓷缸可以用来煮螃蟹。

已经有光从洞口透进来。

微白的晨光点亮苏晓那张略显苍白的脸。

她正在往我随手变出来的剑剑柄上绕草绳。

她的手指也很纤细苍白。

她坐在晨光里,苍白的身子透着股病态的美。

“你回来了啊,诶,这样子握着剑会舒服很多,给。”她把最后一股草打好结,把剑递给了我。

“啊,谢谢,喜不喜欢吃螃蟹?”我挥了挥手里扎的一捆螃蟹。

“喜欢啊。”苏晓笑着说。

“从山上捡的瓷缸,我们可以拿它煮螃蟹。”我晃了晃挂在身后剑柄上的瓷缸。

“那很好啊,我来煮吧。”苏晓伸手帮我取下瓷缸。

“不不不,还是让白大厨来展现真正的技术吧。”我甩了甩头发。

洞顶一小块儿碎石坠下来砸在我脑门。

苏晓捂着嘴笑了笑。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天妒英才。”我耸耸肩。

我又出洞捡了一些枯枝枯叶,好架起瓷缸并且生火。

在洞穴的拐角生火的话,洞口和顶上的小天窗都不太会有光露出来。

我又到洞口找了一些巨石,折下一些枯草。

把洞口粗略地封住。

这样就彻底安全。

我开始用溪水煮螃蟹。

苏晓坐在旁边安安静静地看。

有时候她真的很像一朵静谧开放的栀子花。

我一边煮螃蟹一边偷瞄她。

这时候才觉得她身上的衣物确实太破了,有些非礼勿视。

苏晓也意识到了这点,缩着身子尽量挡住自己身体*露出来的部分。

我赶紧扭过头专心致志煮螃蟹。

渐渐水沸腾起来。

山洞里蔓延起溪水和螃蟹清冽的香。

溪水咕嘟咕嘟翻。

山洞里只有呼吸和心跳声回荡。

原因

“山里的螃蟹总是格外地肥,尤其是我煮的。”我嘬了一口蟹黄。

“嗯,很香啊。”苏晓也轻轻吮了一口蟹黄。

我其实比较反感那种把食物让来让去的。

因为让的人会很馋。

然后被让的人一个人吃也会觉得不舒服。

还不如大大方方一起吃。

一边吃一边咂嘴,比谁吃的香。

多好。

想着我抬头偷偷瞄了一眼苏晓。

她依旧是那副乖乖的表情。

她吃东西很慢,所以我也控制着自己吃螃蟹的速度,争取和她保持一致。

吃完螃蟹,我开始收拾螃蟹壳。

苏晓吃的螃蟹壳都整整齐齐地堆在一起,轻轻一揽就可以收起来丢掉。

我带着螃蟹壳摸出洞外,找了个小土坑埋掉。

再回来的时候苏晓正在清洗瓷缸。

“诶,我来吧我来吧。”我赶忙去夺那只瓷缸,瓷缸的边缘还有些小豁口,苏晓现在这么虚弱,再伤着怎么办。

“啊。”苏晓轻轻缩了缩手。

我的手触及到了她的手指。

她的手指冰凉。

“咦,你手怎么那么冷。”我把瓷缸放下,轻轻握住她的手。

“应该过一会儿就好了吧。”苏晓把手缩回去。

“额头也很冷啊。”我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

“没事的。”苏晓说。

“你把脚伸过来。”我说。

“啊,那你不要用手摸啊,因为刚刚踩在地上的,会有点脏。”苏晓有点犹豫的慢慢把脚伸过来。

我轻轻托住她的脚踝,将剩下的一些溪水倒在她的脚背上。

溪水顺着她白腻光洁的脚背沁过整个脚掌,然后顺着脚尖滴下来。

我又把衣服撕下一小块,将她的小脚擦干净。

她的脚很精致,看起来像是新生的嫩藕。

脚趾甲花瓣般粉嫩。

我把衣服微微撩起来,把她的小脚贴在我小腹,再用衣服裹住。

她的脚也很冰凉,刚贴上我小腹的时候有点微微刺痛。

“诶……”苏晓脸一红,想把脚缩回去。

“脚暖和起来全身就会暖和起来了。”我握住了她的脚踝。

“但是这样很……”苏晓埋下了头。

“话说你要不要睡一觉,我们等晚上再想办法逃出去,白天太显眼。”我打断了她的话。

“那,那好。”她乖巧地闭上了眼睛。

“对了,你,不想知道他们为什么抓我吗?”苏晓抬起头,怯生生地问。

“无所谓啊,我只要想怎么把你救出去就好了。”我说。

“万一是我做了坏事呢。”苏晓说。

“那也救啊。”我很坚定。

“谢谢。”苏晓眼眶红了。

“别哭别哭。”我拍拍她肩膀。

“只有你会对我这么好了,连我妈妈都把我卖了……”苏晓抽泣着。

“你慢慢说,别急别急。”我不知道怎么安慰她,有点手足无措。

“杨群死了。”苏晓捂着脸。

“不是我干的!”我吃了一惊,条件反射地举手。

“我知道的,你不是那种人。”苏晓说。

“啊啊,那,他爸妈那种神通广大的人肯定在到处找凶手。”我说。

“他爸妈也死了……而且,杨群的死状很惨,好像说十个手指都被打断了。”苏晓轻声说。

“啊……”我长大了嘴。

一股寒流慢慢爬上了我的脊梁。

不知为何,我突然想起了那个死亡直播。

“他们家只剩下他奶奶还活着了。”

“他奶奶找了个道士来作法事。”

“道士说是他儿子接触的女眷克死他们一家的。”

“他奶奶是个很迷信的人。”

“就来找我了,因为我是杨群唯一的女朋友。”

苏晓低着头小声地说着。

“不知道该不该跟你说,其实他跟你谈恋爱的时候身边……”我在犹豫要不要告诉她杨群有外遇。

“我知道啊,但是我那时候很傻啊,就觉得他只是玩玩,心里其实还是喜欢我……”苏晓低着头,大颗大颗的眼泪沿着下巴滴在地上。

“啊,之后怎么样了。”我赶紧转移话题。

“之后他奶奶就来找我爸妈了。”

“我爸妈其实很早就离婚了。”

“我跟着我妈妈过。”

“然后,然后……”

苏晓说着说着,说不下去了。

泪水接连不断地滚下来。

我只能轻轻拍着她的肩膀。

“然后他奶奶给了我妈妈一笔钱,我妈妈就把我卖给她了。”

“那天晚上我就被一群人带到了乡下。”

“他们,他们帮我净身之后,就把我绑在一个石台上,用一种漆黑的颜料在我身上画奇怪的花纹。”

“那种花纹怎么洗也洗不掉。”

“而且刻完之后我就觉得身体很冷,一直很冷。”

苏晓说。

“什么样的花纹?”我问。

“就,就是这样的。”苏晓把上衣轻轻撩起来,露出平坦的小腹。

她的小腹上画满了一种诡异的花纹。

我伸手轻轻触碰,指尖有种微微刺痛的感觉。

“这是全部花纹吗?”我问。

“还有……但是,可不可以不给你看?因为在……”苏晓小心翼翼地望着我。

“啊啊啊,我懂我懂,不用给我看了,其实我也看不出什么。”我突然明白了,连忙把手缩回去。

苏晓双手紧张地捻着裙角,她的脸很红。

我突然想起了苏雾枝用灵看暗诡时的场景。

我决定也试试,看能不能发现什么。

我用灵裹住眼睛,朝苏晓的小腹望过去。

有许多黑色的气流在苏晓体内漫游。

看起来,很像暗诡。

“之后他们把我关起来,说是要三天不能吃饭,驱除身体里的浊气。”

“我也不知道他们想对我做什么。”

“但是我一直在找机会逃出来。”

“终于有一天凌晨,看守我的人睡着了。”

“我就偷出了我的手机和房门的钥匙,跑出来给你打电话。”

“因为你是我唯一可以相信的人了。”

苏晓接着,小声地说着。

戾气

“咚”洞口一块碎石滚下来。

我一翻身站起来,望向洞口处。

一根木棍正在往里捅,洞口的石块接连不断地往下坠。

“别藏了,你们被发现了!”外面有人在喊。

该死!

被发现了。

我有点疑惑,到底是哪儿出了纰漏。

对了,电瓶车!

我突然想起来,我把电瓶车拴在路边上了。

是个人看见这个都得起疑心。

我懊恼地锤了一下洞壁。

此时洞口我做的掩饰已经完全被破开了。

一个中年男人探进头来。

我下意识地抓起一把泥土,朝他脸上撒去。

泥土迷住了他的眼睛,中年男人“哎呦”惨叫了一声,朝后倒去。

“别怕别怕,有我守着,他们进不来的。”我拔出身后的双剑,安慰着苏晓。

当然,是骗她的。

外面的人想攻进来肯定有办法。

大多数时候躲在密闭的狭小空间都不算什么好主意。

可我们现在没有选择。

只能等着外面的人瓮中捉鳖。

我小心翼翼地朝洞口走过去。

外面的声音很嘈杂,听起来人很多。

我贴着洞壁侧身站着防止洞外的人突然偷袭。

“咕咚。”一根木棒被丢了进来。

我仔细一看,是一根刚熄灭的火把。

火把的头部一阵呛人的烟升腾起来。

我连忙一脚把火把踢出洞外。

可更多的火把接连不断地被丢了进来。

滚滚的浓烟朝着洞内蔓延过去。

这是想用烟逼我们出去啊!

听起来这个方法很老套。

但对于现在的我们来说是无解的。

不出洞,就得等着被熏死。

“捂住鼻子和嘴,跟在我后面冲出去。”我扭头对着苏晓说。

苏晓连忙起身捂住口鼻,跟在我身后。

我深深呼吸了一口干净的空气,然后屏住呼吸,挥舞着双剑冲了出去。

我刚冲出洞外,一根木棍就砸向了我的后脑。

我拧身一剑把那根木棍砍断,而后一剑把身边的人扫开。

苏晓跟在我身后爬了出来。

洞口还在源源不断地朝外面喷着浓烟,我又护着苏晓往外挪了一点。

我回头四顾。

发现我们已经被团团围住了。

围住我们的都是一些乡下人,他们的手里持着锄头镰刀钉耙等一系列农具。

“把那个女娃给我们,其他不关你事儿。”领头的一个较年轻的男人说。

“拒绝。”我双剑横在身侧,准备随时应对接下来的攻击。

要是可以用空想的能力,这些人我都不放在眼里。

可不论是那个灰衣男还是苏雾枝他们,都警告过我不要在正常人类面前使用能力。

所以我能依赖的也就只有这两把剑和这具被灵强化过的身体。

凭我的力量,打倒两三个成年人不成问题,甚至突围也不是没可能。

可要带着苏晓,那难度就不是一般地大。

“我跟他们走,你以后再来救我好不好。”苏晓小声说。

“不行,谁知道他们还会对你做什么恶心的事。”我恶狠狠地盯着四周的人。

“既然你不听劝,就别怪俺们人多了。”领头的捡起一块石头朝我砸过来。

我侧身躲过石块。

身侧两个人也挥舞着锄头朝劈过来。

我双剑挥舞,砍在了锄尖上。

“叮叮”两声,火星四溅。

那两人锄头都被我砍得弹开了去。

身后一个拿镰刀的挥刀砍向我小腿。

另一个伸手去抓苏晓的肩膀。

我一脚把他踹飞了出去,顺道也砸开了那个拿镰刀的。

越来越多的中年人涌了上来。

我挥剑一次次把他们劈退。

可我的体力在极速消耗。

一个中年人看准时机,一锄头砸在我的左手手背上。

鲜血一瞬间涌了出来。

我左手的剑脱手而出。

我想挥舞右手的剑把他挥开,可是我右手的剑也被人打飞了。

我的脊柱被人狠狠砸了一棒子。

我咳了口血,跪在了地上。

身体像是被砸断了,我完全感受不到手脚的存在。

我彻底失去了反抗能力。

“还有股牛劲儿啊,娃娃。”领头的蹲下拍拍我的脸。

我费力地抬起头,恶狠狠地盯着他。

“别傻杵着啊,把那女娃给摁起来啊。”领头的冲着那些人喊。

那些人朝着苏晓围过去。

一人抓住苏晓的手腕。

苏晓害怕地身子一抖,手拼命地往回缩。

“嘿,你还来劲了你还。”那人一耳光扇在苏晓脸上。

我看着苏晓满身的淤青,伤痕。

回想着她冰凉的身体。

一股火焰自心头升腾起来。

那股火焰先是焚烧脏腑,而后蔓延向四肢百骸。

最后将整个大脑都点燃。

“再乱动,再乱动,再乱动,嘿,还咬人你还,死母狗,去你的吧。”那人不住地扇着苏晓耳光。

苏晓拼命咬了他一口。

他一脚踹在苏晓小腹,把她踹倒在地。

“你妈的!”我猛的起身,狠狠勒住那人脖子,一拧身把他摔倒在地上。

“给老子死,死,死,死……”我一手环住他的咽喉,一手猛砸他的腹部。

他用手肘不断猛击我的肋骨。

他双腿在地上不断踢踏,挣扎。

他的喉咙口发出“格格”的窒息声。

周围的人也一下子呆了,连忙冲上来把我跟那人拉开。

可我死也不松手。

那些人转而用木棍猛砸我的头部,手臂。

我干脆就什么也不管了,两只手狠狠勒住那人的脖子。

这次暗诡倒没有爆发,可心底里的戾气被全部激发出来。

我的头被砸得沁满鲜血。

鲜血沿着额头流进眼睛,而后又顺着下巴滴在那个人头顶。

那人见了血更加疯狂地挣扎起来。

可我手上的力道一点也没有放松。

大脑已经将近麻痹。

我的心里此时只有一个念头。

给我去死。

给我去死。

给我去死。

晨曦

我死死地勒住那男人的脖子。

其他人还在想尽办法把我俩分开。

那个用石块砸我手的已经将近把我的手骨砸碎。

残次品的身体的确比正常人强韧,可是也强得有限。

我的意识已经开始模糊。

眼睛开始充血,眼前所有景物都雾蒙蒙的。

耳朵也开始耳鸣,脑袋旁边像是有蜜蜂在飞。

那个人脸上已经完全变成了酱紫色。

他把舌头伸出来想要大口的喘气,可是只能发出“嘶嘶”的声音。

“住手,都住手。”那个领头的突然大喊。

所有人动作都停了下来。

“求求你,放了俺大伯。”领头的突然跪下了。

我费力地扬起头,恶狠狠地望着他。

“俺给你跪下了,求求你放开他。”

“俺给你磕头,俺给你磕头。”

“俺们只是收钱帮人家办事啊,没真的想害你们。”

“你把俺大伯放了,俺们立马走好不好。”领头的趴在地上不住地叩拜。

“你们,先滚。”我从喉咙底挤出这句话。

“诶诶,好,我们滚,我们滚。”领头的招手示意其它人都走。

我望着他们。

看他们走开很远之后松开了手。

那人立马大口地呼吸着,而后连滚带爬地逃了开去。

“早认怂啊,疼死我了都。”我双手撑住地面,大口地呼吸。

这帮人下手是真的狠,我估计我马上就得晕。

我强撑着站起来,望着他们离开。

可是没站稳,一个踉跄又倒了下去。

“他没劲儿了!”人群里不知道谁喊了一句。

然后所有人都转过了头。

他们握紧了手里的农具,没有动。

他们在等领头的的命令。

我心想这人这么有孝心,应该也讲诚信的吧。

“上啊,抓住那女娃有钱拿。”领头的一点都没犹豫。

该死。

我的心一下子沉入谷底。

我跪在地上,双手撑着地面。

我恶狠狠地望着这帮人。

灰色的浓雾从我身体每一个角落喷涌而出。

半空中灰色的云一瞬间凝聚。

为什么非要逼我呢。

该死该死都该死!

你们所有人都该死!

你们所有人都该下地狱!

我狠狠地咬着牙,盯着那个用锄头朝我脑门上劈过来的人。

“砰”他突然向后飞了出去,重重摔在荒地上。

“小时候,妈妈没教导过你们,诚信是美德吗?”一个魁梧的年轻人站在我跟前。

他的身影在晨曦的辉映下是那么地黝黑,而且黝黑。

“嘿,看样子你惹的人不少啊,是不是偷人家村里老母猪了。”那人蹲下来,冲我笑。

他的牙齿洁白。

更映衬出他的脸黝黑。

我一看到这张脸,就知道我安全了。

于是我放心地松开手,开始昏迷。

话说这是我第几次晕了来着,快成晕倒专业户了啊。

我把手贴在脸侧,选了个比较舒服的姿势,倒了下去。

天色渐晚

醒过来的时候天色有些微微地暗了。

我活动了下四肢,感觉外伤已经基本上好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的恢复速度一向很快。

我枕在一个柔柔软软且温热舒适的东西上。

我猜测这个一定是大腿。

并且大腿的主人姓苏。

我抬头往上看。

这人是苏……苏不折。

“哇,为什么是你,随便换一个姓苏的也好啊。”我很沮丧。

“如果我改名叫苏晓你会不会开心一点。”苏不折笑。

“你换张脸我倒是会很愉悦。”我爬起来。

“你得知足,换别人是要收费的。”苏不折摊手。

“话说,为什么我躺在你腿上?”我问。

“为了防止蜘蛛蚂蚁蜈蚣蛇,或者穿山甲之类的小动物趁我们不注意钻进你耳朵。”苏不折说。

“穿山甲……”我嘴角抽了抽,“难道不应该女孩子照顾人更好一点吗?”

“是这样的,我跟雾枝本来准备一个人留下来照顾你们,一个人去找食物的,然后我们剪刀石头布,她输了,所以我留下来照顾你们,她去找食物,迫不得已啊。”苏不折说。

“那她为什么和苏晓聊的那么嗨?”我望向一旁。

苏雾枝正在帮苏晓涂唇膏,并且有说有笑。

“她一向很会和人相处啊。”苏不折也看过去。

“不,我是说……额,不是说她要去找食物的吗。”我说。

“雾枝后来耍赖来着,懒得去找食物了,就留下来照顾苏晓。”苏不折说。

“那食物呢……”我问。

“慌慌去了啊。”苏不折说。

“你是说那只松鼠?”我很惊恐。

“嗯。”苏不折很严肃。

“它能打得过一只小白兔吗?”我更惊恐了。

“哗——”

这时候。

我突然听见了一只松鼠拖着野猪奔过草地的声音。

然后我扭头,真的看到了一只松鼠拖着野猪奔过草地。

“打不打得过小白兔我不清楚,但是欺负野猪是没有问题的。”苏不折说。

“这个应该不能让苏晓看到吧。”我很震惊,但是很快恢复了镇定,并且凑近苏不折耳朵,小声说。

“喏,你看。”苏不折指了指苏晓的方向。

“现在我们来变的魔术,三,二,一。”苏雾枝遮住了苏晓的眼睛。

“这个反应速度……”我咂咂嘴。

不得不说苏不折是个顶级大厨。

他摸到野猪后不到半小时就把它做成了一道美味的烤肉大餐。

我们四个人围着火堆很开心地吃起了烤肉。

“这么明目张胆地生火不会太嚣张吗?”我看向苏不折。

“安啦,打怕了,他们暂时不敢进攻的。”苏不折大啃一口猪蹄。

“很好吃啊很好吃啊,果然烤肉是天下第一的美味。”苏雾枝砸吧砸吧嘴。

“我记得你上次是说的巧克力棒天下第一的。”我接话。

“只要是美食,那就是天下第一啊,美食是不可以被排名的。”苏雾枝说的很认真。

“唔。”苏晓小口地吃着一块猪排,认真地听着我们瞎扯。

她大多时候都不是很爱说话。

但是别人说话她会很认真地听。

她的身体已经有一些温暖起来了。

她和我并排坐着,靠得很近。

“其实我也想尝试一下硬硬的烤肉,听说那样会很有嚼劲。”苏雾枝说。

“好的,下次给你烤一段钢筋尝尝。”苏不折头都没抬。

“呀咧,那是不是应该再摊两张井盖儿卷着吃?”苏雾枝偏过头,笑得很俏皮。

“顺便熬一锅水泥,防止噎着。”苏不折继续啃蹄子。

我突然觉得这样的时光很美好。

就一帮人围着吃吃喝喝扯扯淡。

不管什么情况下,都可以慵懒到家啊。

我偷偷扭过头瞥了苏晓一眼。

晚霞印得她脸色绯红

这时候远方有风荡过整片山岗。

天色渐晚,夕阳沉下去一半。

山间看星

“很难想象我们吃完了一整头猪。”我翻了个身。

吃完了烤猪,我们都撑到完全走不动路,于是躺下来看星星。

苏晓有点拘谨,没吃太多,但是也很配合地陪我们躺了下来。

四周的野草都清理过一遍了,所以不会担心有什么小昆虫。

乡下的天空总是比城里的要清澈,穹顶之上细碎的琉璃闪烁。

“跟着雾枝,你会很快习以为常。”苏不折说。

“真羡慕那种怎么吃也不胖的身材啊。”我摸了摸肚子。

“随之而来的,是怎么吃也不发育胸部啊。”苏不折笑。

“吃掉你哦。”苏雾枝冲着苏不折挥了挥小拳头。

“说起来,你们是怎么找到我们的?”我问。

“小慌把我们叫起来的,它说你半夜接了个电话就火急火燎地出去了。”苏不折说。

“吱,吱吱。”小慌摇摇尾巴表示自己很厉害。

“你们能听懂它说话?”我很吃惊。

“相处久了,不用说话都可以明白意思的。”苏雾枝侧身点了点小慌的鼻子。

“吱吱,吱。”小慌爬上苏雾枝的小臂,乱蹦乱跳。

“后来,小慌说可以闻出来你的位置,问我们要不要去找你。”苏不折接着说,“我们也觉得,你半夜那么着急地出去不太对,就来找你。”

“因为没有交通工具,所以来得有点晚,但是我想着这种地方应该没人是你对手的,所以也没有刻意很赶。”苏不折看向我,“但是兄弟你好像有点菜啊。”

“白炎冰很厉害啊。”苏晓突然插了句。

“哈,我知道我知道,我说的菜不是这个意思。”苏不折转过头冲苏晓笑了笑,又看向我,“我是说,不管什么时候,都得保护好女孩子啊。”

“不管有多少力量,不管什么情况,都不要迟疑,不保护好女孩子的话,就辜负了上天给你的男儿之躯啊,兄弟。”苏不折轻轻锤了锤我胸口。

“啊……”我有点哑口无言。

我当时确实迟疑了一下。

那个男人打苏晓的时候,我第一时间其实想到的是我自己。

我……确实很自私。

“诶诶,不如我们来商讨一下怎么逃出去?”苏雾枝说。

“想出去的话不是很容易,他们在乡村与城市交界口那边停了很多辆改装的拖拉机,我们仨带着小妹妹闯的话应该可以闯出去,但是肯定会伤到人,说不定还会弄死几个。”苏不折说。

“那就只能另想他法了。”苏雾枝说。

“他俩都是我少年宫认的大哥,一个跆拳道彩虹带,一个忍术SSS级,超能打。”我怕苏晓对苏雾枝兄妹的身体素质产生怀疑,赶紧编瞎话骗她。

“好厉害。”苏晓点点头,看起来是信了。

“改天开写轮眼给你看哦。”苏雾枝冲苏晓笑。

老人

“其实,如果只是在村口有埋伏的话,我们可以在靠近村口的地方挖地道,挖到城里。”我说。

“有道理,这样的话,我们只需要半年就可以回到城里。”苏不折很赞同。

“汪。”一声狗叫。

我立马翻身,握紧了双剑。

在这种情况,听见狗叫就代表有人来了。

一只黄狗露出头。

“吱——”小慌从苏雾枝手上爬下来,冲到黄狗面前,小爪子扒住地面,昂起头冲着黄狗叫。

“汪汪汪。”黄狗不甘示弱。

“吱吱吱。”小慌小爪子乱扒地。

“听话,别叫。”草丛里一个老人现身。

那只黄狗立刻闭嘴,摇摇尾巴绕着老人裤管绕了个圈。

他的脸上沟壑纵横,眼睛却很有神。

“孩子,别怕,跟我来。”老人躬着背,冲我们招招手。

山间小居

“这……如果是诱捕我们的方法,会不会太草率了?”我转头看向苏雾枝他们。

“那要是这样的话,我们就上这个当呀。”苏雾枝蹦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碎草。

“你是认真的?”我挠头。

“方圆几里内就他一个人啦,而且感觉这个老爷爷是个很好很好的人。”苏雾枝小声说。

“孩子,别怕,我不会害你们的。”那老人笑得很和蔼。

“雾枝看人一向很准。”苏不折也爬了起来。

苏晓看了看我们,什么也没说,跟着也爬了起来。

“那……我们就跟您走。”我想了想把剑绑回身后,冲着那位老人笑了笑。

我倒不是很相信这个突然冒出来的老爷爷。

只是感觉有苏雾枝兄妹在的地方就安全。

这对兄妹从一出场就给人一种很可靠的感觉。

“先到我家住一晚上,明天带你们出村,我知道一条小路,没人会发现你们的。”老人提着一盏小煤油灯,在前面引路。

那只黄狗就跑在他前面,小心翼翼地帮他探路。

“那个,要不我背着你?因为你身体还很虚弱,而且刚被蛇咬过来着的。”我转头看着苏晓。

“没事的,我可以自己走。”苏晓轻轻摇摇头。

“啊……但是路上会有很多昆虫之类的啊,这样走着肯定会踩到的,你想想,蚂蚱踩起来的声音是‘噗嗤噗嗤’的,蜈蚣踩起来声音是‘吧唧吧唧’的,是不是很可怕。”我吓唬她。

“随便吓唬女孩子是会被吃掉的啊。别害怕,你这样想,昆虫大部分都是可以炸了吃的,比如蚂蚱嚼起来是‘咔嚓咔嚓’的,蜈蚣吃起来是‘咯吱咯吱’的,这样是不是就轻松很多。”苏雾枝说。

“这样难道不是更可怕吗?”我扯了扯嘴角。

“那,我拉着你的衣角走可以吗?”苏晓突然小声说。

“好啊好啊,这样你看到什么小蛤蟆啦小老鼠啦就扯我一下,然后我反身一剑把它们劈死。”我很兴奋。

“麻烦你反身的时候小心一点,因为你知道我这个肤色是完全与黑夜融为一体的,我很怕你会一剑劈死我。”苏不折耸耸肩。

“啧,牵着你的衣角的我的手,嗯哼哼。”苏雾枝捅捅苏晓。

虽然是黑夜,老人的煤油灯照的也不是很清楚,但我还是能感受到苏晓的脸一下子通红。

“我觉得你也应该牵着我的衣角啊,你那样的走路姿势太危险了吧。”苏不折回头看了一眼苏雾枝。

“有吗有吗有吗。”苏雾枝在长满青苔的石砖上一蹦一跳的。

老人带我们走的这条是小路。

走起来还是有一点胆战心惊的,有些地方的坡度接近60。

一不留神就会摔一跤。

不过他确实没骗我们,一直到下山,再到他家,都没看见什么人。

他家在一片玉米地中央,一座平顶的茅草小屋,四周浅浅地埋着稀疏的篱笆。

看起来很安静,很安全。

“在我这儿安心的睡一晚上吧,放心,老头子我一个人住很多年了,没人会突然来这里的。”老人轻轻推开门,把煤油灯挂在屋顶。

“爷爷您一个人住不会很孤单吗?”苏雾枝问。

“习惯了。”老人转过身,“饿了吧,孩子们,我去给你们做点吃的。”

“我给您搭把手吧。”苏晓跟了上去。

对长辈她一直很尊敬。

“诶嘿,我也来我也来,我做饭超好吃。”苏不折也跑过去。

“好啊。”老人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

“我也很想上去帮忙啊,可惜啥都不会。”我说。

“我也是啊,没有这方面的才能,洗碗的话会百分百碎碗,做菜会百分百着火之类的。”苏雾枝侧过脸。

“很羡慕你有这样一个哥哥啊。”我看向她,“要是我有这种哥哥,起码完全不用点外卖。”

“那个妹子不是也很不错吗?”苏雾枝说。

“可惜不是我的,你要知道,我暗恋她三年了。”我撇撇嘴。

“你不觉得,她对你也有感觉了吗。”苏雾枝说。

“啊……啊?”我愣住了。

确实,最近苏晓的表现一直很奇怪。

我虽然情商低,但是也知道被暗恋的人一般都是会有恃无恐的。

但是,最近苏晓对我一直都是小心翼翼……

不可能不可能,没可能喜欢我的,还是不多想了……

“其实还是你哥好,对你又好,性格又好,看起来还特别纯情。”我赶紧转移话题。

“其他确实,纯情嘛,你要知道,他除了非单身的雌性不碰,初恋的不碰,其它情况,连母猪都不会放过的。”苏雾枝也没纠结,立马接话。

“哇,太夸张了吧。”我咂嘴。

“哄,哄哄。”不远处的猪圈传来了猪叫。

“喏。”苏雾枝笑。

茶水溢出来了

吃过饭后我们又洗个了澡。

因为担心吵到老人,我们决定今晚早点睡觉。

老人的小屋有三个房间,中间的是客厅,摆着餐桌和长椅。

两边是两个卧室,里面各有一张床。

“老伴儿走了之后,她房间我还是天天打扫,很干净的。等会儿我睡客厅,你们就睡我跟我老伴儿的房间吧,每张床都可以睡两个人,不会挤的。”老人笑着,提着茶壶慢慢地给自己的茶杯倒水。

茶壶里泡的是金银花。

琥珀色的茶水慢悠悠地坠进茶杯,填满杯子,然后从杯口溢出来。

我盯着杯口溢出来的茶水,看着它轻轻滑落在桌面上。

“不行的,我们年轻人不睡在一起会浑身酸痛,一直做噩梦的。”苏雾枝摇头。

“啊,可是……”老人愣住了。

“没有什么可是啦,爷爷你肯定不懂我们年轻一代的,快回你房间睡吧,我们四个挤一挤就好了。”苏雾枝把老人轻轻推进房间。

“晚安啦晚安啦,爷爷,说了晚安就不能说其它话了,要很快睡着哦。”苏雾枝冲老人吐了吐舌头,然后轻轻把门合上。

“你这个招数很高明啊。”我赞叹。

苏雾枝总是可以把很尴尬的场面一下子全化解。

我们可不好意思让一个老人睡客厅。

“所以,我跟白兄就睡客厅,你们睡房间吧。”苏不折说。

“傻,你倒是先看看这些椅子,拼起来都不够一个人睡的。”苏雾枝说。

“其实地板睡着对腰背挺好的。”我挠头。

“你们跟我们一起睡床啦,把床横过来,然后床侧面拼上椅子,肯定够四个人躺的。”苏雾枝转头看向苏晓,“我跟我哥睡中间,然后你睡我旁边,白炎冰睡我哥旁边,怎么样,会不会觉得尴尬?”

“唔,不会的。”苏晓抬起头,偷偷看看我。

“好的。”苏雾枝说干就干,立马进房间开始搬床。

灯光灭掉,四个人并排躺在床上。

空气里弥漫着女孩子特有的馨香,气氛有点微妙。

我平躺着没敢翻身。

因为翻身的话就可以看到,月光透过窗外的树枝,印在两个女孩子的身上。

象牙白的肌肤,瓷器般耀眼。

曼妙的纤细的身子,花一般盛开。

况且苏晓那身衣服还那么破……

见鬼,一想到这些我就完全睡不着觉。

我猜苏不折也睡不着。

因为他急促的呼吸灼热到完全可以把我烤熟。

“喂,我猜你肯定睡不着。”我小声说。

“不,我现在睡的很香,甚至想打呼噜。”苏不折说的很诚恳。

“那你能不能不要把灼热的呼吸喷在我的锁骨上。”我说。

“你完全可以翻个身转过去。”苏不折说。

“不,把后背留给一个男人,我会觉得很没有安全感。”我说。

“那……不如,我们出去走走?”苏不折说。

“好主意。”我正有此意。

我们悄悄摸起来,走进了客厅。

“说实话我很燥热。”苏不折拎起茶壶,在桌上找了个纸杯给自己倒水。

他倒水也倒得很慢,琥珀色的液体慢慢填满整个被子,然后从杯口溢出来。

我看着茶液慢慢淌到桌面上,心底突然感到一丝不安。

一个可怕的猜想在我的脑海里慢慢生长。

“你是不是觉得今晚很可能睡不着了。”我试探着问苏不折。

“对啊,我不信你睡得着,诶,为啥你那个表情。”苏不折端着纸杯,小口地喝着水。

他的回答更印证了我的猜想。

一股寒流慢慢从我的脊柱升起来。

我打了个哆嗦。

“茶水溢出来意味着什么?”我咽了咽口水,问苏不折。

“啊,意味着倒多了?”苏不折说。

“再往深了想,茶水溢出来意味着什么?”我接着问。

“意味着,额,意味着有人想喝水?”苏不折不理解我为什么这么问。

“继续想,茶水溢出来啊,溢出来。”我指了指桌上的水迹。

“你这个样子好吓人,我是真想不出来。”苏不折继续小口小口地喝水。

“你平时喝水的时候会把水倒得很满吗?”我问。

“不太会,应该只倒四分之三左右吧。”苏不折看了看自己手里的纸杯。

“那你想想你今天为什么会把这杯水倒这么满。”我旁敲侧击。

“因为……哦,我是想今晚干脆就不睡了,于是就喝喝水,提提神,但是又不是很渴,所以就把被子倒满了慢慢喝。”苏不折说。

“你是想着,这杯水要喝很久,所以才倒这么满的吧。”我说。

“对啊。”苏不折说。

“那,你记不记得,那个老人也端了杯水进去,而且倒得很满?”我说。

“怎么了吗。”苏不折还是没懂我在说什么。

“所以,老人想的应该也是这杯水要喝很久。”我心想,还是跟苏雾枝聊天舒服,她肯定有能一瞬间听懂我在说什么。

“啊,然后呢?”苏不折继续摸不着头脑。

“说明这个老人也是想今天晚上不睡了,想慢慢喝水提神对不对?”我说。

“你这么说……是有点道理。”苏不折愣住了。

“那么他晚上为什么不睡?”我说。

“为什么?”苏不折还是不明白。

“因为他要半夜趁我们睡着的时候去通风报信啊。”我说。

“啊!”苏不折很惊讶。

“这样正好解释了为什么客厅里明明不能睡人,他却说要睡客厅。”我接着说。

“那,他现在会不会已经去了?”苏不折问。

“这得去看看,如果他不在卧室,我们立马跑路。”我站起身。

“可……半夜开别人门会很不好吧,如果爷爷在里面岂不是会很不礼貌?”苏不折说。

“我们到外面,从窗户往里看。”我慢慢打开门,绕到屋子背后。

苏不折跟在我后面。

我踮起脚尖,探头冲着窗子口往里看。

大床上空无一人!

“该死,真想往他那张看起来慈祥的脸上泼狗血啊!”我一拍额头。

一旁的树枝划过我肩膀。

昏暗的夜色里,连树叶都是黑的。

“我们赶紧叫雾枝她们起来。”我转头,“得马上跑了。

因果律

“孩子,别担心。”一只手搭上我的肩膀。

“诶?”我愣了一下,转过头。

“别怕,孩子,我不会去告密的。”老人的手很温暖。

“我,我其实……”我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

一丝尴尬的气氛在空气里蔓延。

还有一大片更尴尬的气氛来势汹汹。

“老头子活这么久了,也没什么牵挂,不会为了那么些钱就害人的。”老人说,“因为还是怕你们被发现,所以帮你们守守夜,毕竟老了,精气神也不是很足,就倒点儿水喝喝提提神,真不是想去告密的。”

我望着老人佝偻的背脊。

心底有点酸。

“对不起,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我擦了擦眼睛。

我一直不怎么会和人相处。

所以会觉得世界对我充满恶意。

于是把大部分事都往坏处想。

“别哭,孩子,别哭。”老人拍拍我的背。

好的,演戏成功。

成功度过尴尬。

老实说你可能会觉得我无耻。

但我真的不是个很感性的人。

一些事跟本不会处理。

而且又很害怕尴尬,所以只能用这种方法耍赖。

“爷爷你去睡吧,我们来守夜。”苏不折说。

“不,孩子们你们快休息,被追了一天肯定很累了。”老人摆手。

接下来就是一段很长时间的尬聊。

我们直接跳过。

到最后老人还是没犟得过我们,被我们推进了房间。

我跟苏不折就坐在墙角守夜。

“刚刚是不是很尴尬?”苏不折说。

“我舌头都打结了。”我抱着胳膊。

“今晚的月色可真美。”苏不折看看天,“哦,抱歉,今天没有月亮。”

“我们也开始尬聊了。”我说。

“那能怎么办,我们才认识没多久,没什么话题。”苏不折回答得很坦诚。

“也是,不如我们发会儿呆吧。”我提议。

“好。”苏不折说。

于是我们开始发呆。

两个人排排坐。

画面很静谧。

“好诡异的气氛……”我说。

“要不要我学两声鬼叫来缓解缓解气氛?。”苏不折说。

“其实最近身边一直在发生很多奇怪的事。”我说。

“比如?”苏不折接话。

“跟同学坐车回家突然客车失控,参加个漫展偶遇暗诡,刷个视频都能看见杀人……”我说。

“这很正常。”苏不折说,“你知道因果律吗?”

“看过很多动漫里有。”我说。

“我不是说那种。”苏不折说,“我是说残次品世界的因果律。”

“不知道。”我摇头。

“残次品世界有三大力量,人心咒,因果律,概念理。”苏不折说。

“人心咒和概念理我们暂且不提。”

“因果律是一种很常见的定律。”

“比如,乞丐会要饭,这是一个因果,因为是乞丐,所以会要饭,对吧。”

“那么,因果倒推,会要饭的是乞丐,这也成立,对不对?因为在要饭,所以是乞丐。”

“有点歧义,但我觉得我应该听得懂。”我思考着他说的话。

“额,请原谅我的表达能力,你要知道,我小学都没毕业。”苏不折摊摊手。

“那么我们继续。”

“因会产生果。”

“相反,果也可以倒推因。”

“商人身边会发生很多和资本有关的事。”

“所以倒推过来,一个身边发生很多和资本有关事的人,就是商人。对吧。”

“虽然情况也不绝对,但大致如此。”

“那么,这条因果律就很好解释了。”

“只有残次品才能解决的事只会发生在残次品身边。”

“所以残次品身边会发生很多只有残次品才能解决的事。”

“我……明白了。”我想了想,听懂了。

“所以很多残次品都会远离自己的亲人,朋友,选择和其它残次品生活在一起啊。”苏不折说,“不然会给自己身边的人带来很多麻烦。”

“从生下来就这样吗?”我问。

“从能力苏醒的那一刻开始。”苏不折盯着远方连绵的群山。

“可是我十五岁到十八岁的三年里,好像没什么奇怪的事发生啊。”我说。

“你运气好喽,或者,有高人守护。”苏不折打了个哈欠,“残次品哦,本来就是一帮生下来就带着厄运的人。”

“你要不要先睡会儿,早上我叫你。”我说。

“啊,好,但是我打赌你也会睡着。”苏不折慢慢闭上眼睛。

“开玩笑。”我耸耸肩。

黄昏已至

一缕晨光。

稀疏的鸟鸣。

这是个美好的清晨。

我揉了揉眼睛,慢悠悠的醒来。

有时候想睡的时候睡不着,不想睡了一秒就倒。

当真是烦躁。

伸了个懒腰,浑身的骨头都在噼里啪啦响。

我扭了扭脖子,脖子很酸。

我偏过头去,看到苏不折还没醒。

哇,幸亏我醒的早。

要不然又得输掉我的头。

我悄咪咪起身,提着脚跟慢慢往墙角边挪。

我准备去洗把脸,然后回来装作一个尽忠职守,兢兢业业熬了大半个夜帮同伴巡逻的好宝宝。

走到墙边的时候,轻轻的呼吸声慢慢飘出来。

我扭头一看,房间里苏晓和苏雾枝也还没醒。

我心头一动,慢慢地靠近墙边,双手搭在窗沿,脑袋凑到窗口。

苏晓大概是缩在墙边侧着睡的,看不太清。

苏雾枝夹着被子的一角,侧着身子蜷成小小的一团。

看起来像一只小猫。

我再把头凑近了一点。

一些墙灰被我的呼吸吹了下去。

墙灰慢慢飘到苏雾枝的脸上。

我赶紧往下缩了一点。

“唔。”苏雾枝擦了擦脸,慢慢睁开眼。

“有灰诶。”苏雾枝看了看自己的手指。

“肯定是屋顶闹耗子了。”苏雾枝望望屋顶,小声说

“也不知道乡下的耗子烤起来好不好吃。”苏雾枝慢慢坐起来。

我再慢慢抬起头。

“唔——啊。”苏雾枝慵懒地伸了个懒腰。

她把双腿屈起来,胳膊撑在大腿上,用双手托着小腮帮子。

她轻轻吹了吹额前细碎的刘海。

她的睫毛轻轻刷洗着晨光。

“吱。”小慌从她睡裙的领口钻出来。

它小爪子扒住苏雾枝的锁骨,探头探脑地往四周看。

“要不要再睡会儿?今天你起得很早诶。”苏雾枝摸摸它的小脑袋,轻声说。

“吱吱。”小慌脑袋突然朝向窗口。

苏雾枝也看过来。

“刚起床就来偷窥我们啊,嗯哼。”苏雾枝眯着眼睛。

这时候苏晓也坐了起来。

她睡眠很浅,估计刚刚我起身走动的时候就醒了。

以前上学午睡的时候,她总是第一个醒。

“这个……其实,我没睡啊。”我一紧张,脑子短路,把本来准备骗苏不折的话说了出来。

“那就是说偷看了一晚上女孩子的睡脸,那就更恶劣了啊。”苏雾枝说。

“这个,其实……其实是他教唆的。”我脑子灵光一闪,准备嫁祸苏不折。

我轻轻拍了拍苏不折肩膀。

“嗯?”苏不折揉着眼睛醒过来。

我招招手示意他走过来。

“干啥?”他愣了一下赶紧往我这边走过来。

我示意他往窗口里看。

他扭头往窗户口看过去。

“早啊,老哥。”苏雾枝笑着朝他挥挥手。

“早啊。”苏不折有点愣,不明白为什么我要叫他过来听妹妹跟他打招呼。

“嗖”

一支利剑贴着苏不折的头发飞过去,扎进了苏雾枝的小臂。

“诶?”所有人都愣住了。

“呜哇,好痛。”苏雾枝看着自己手上的箭。

“嗖。”

这时候第二支箭也射过来。

我跟苏不折立马朝两边一滚。

苏雾枝直接翻腕抓住了那支箭。

她当机立断丢掉箭失,抱住苏晓往床下一滚,而后一脚踢在床板上,把用床板挡住窗口。

密密麻麻的箭雨接踵而至。

“这是什么鬼?”苏不折懵了。

“我不知道啊,我本来是偷窥被发现了,准备叫你起来,嫁祸给你的。”我也很懵。

“她不会信的,从小到大我偷看这么多年,早看腻了。”苏不折摊手。

“现在不是聊这个的时候啊。”我说。

“我们好像被包围了,四面八方都是人。”苏不折四处看了看。

“是那个老头!”我往另一个窗口看了看,里面的床是空的,“他真的去告密了。”

“咔”

一支利剑扎穿窗口的床板,射进了屋内。

“雾枝!”苏不折站起来就准备往房间里冲。

“别起来。”我摁住他。

我们面前有一小丛树。

不算高但是枝叶很密,勉强可以挡住接连不断的利箭。

“起来就会被扎成箭猪!”我说。

“可恶,要是能用能力,几百门炮我都不怕。”苏不折侧身躲过一支流失。

“不能用吗?都快到生死关头了。”我愣住了。

我本来已经准备来一发十方剑阵了。

“不能,残次品需要学习的第一条规则就是不能对普通人使用能力。”苏不折说。

“为什么?保命也不行?”我皱眉。

“律令就是这样,而且人类杀死残次品不负任何责任,残次品伤人必定判死刑。”苏不折说。

“什么鬼?我们就不算人吗?为什么这么不公平?”我咬牙。

“我们是战败者。”苏不折看着我。

“好吧。”我呼了口气,低下头,现在去纠结这些毫无意义,保命才最要紧“接下来我们怎么办?”

“你在问我?”苏不折眨巴眨巴眼睛。

“不应该吗?这里看起来最智勇双全的角色就是你了啊。”我说。

“你是从我哪一个细胞里看出来智的啊。”苏不折说。

“啊,我感觉你们兄妹走南闯北应该很有谋略啊。”我说。

“别逗了,你看看我这身肌肉,上帝怎么可能在给我这身肌肉的同时再给我个脑子啊。”苏不折挽起袖子,露出结实的小臂,“我很白痴的,平时出门雾枝都要在我脖子上挂个牌子写上她电话号码,防止我走丢。”

“太夸张了吧兄弟。”我观察着四周的环境。

这个小屋四周很空旷,没有任何复杂的地形。

不过不远处就是一片茂密的玉米地。

如果能躲进去说不定可以暂时甩掉这些追兵。

“是真的,我除了能打以外基本毫无是处。”苏不折说。

“那这样,马上我们冲进屋子救你妹妹和苏晓,然后我们带着她们往那片玉米地跑。”我变出两块木制的圆盾。

靠人不如靠自己,我琢磨着接下来的行动。

圆盾很大,可以把一个人完全挡住。

用来冲锋也毫无问题。

“你要什么武器?盾牌,大刀?”我扭头看了看他结实的小臂,“或者风暴战锤,天魔大剑之类的?”

“不用了,我有。”苏不折右手手掌往后一拍,五指深深嵌入墙壁。

他再单臂一展,半面墙直接被他扒了下来。

“怎么安排怎么安排?”苏雾枝从那个巨大的缺口爬出来。

她的小臂上还插着那支利箭。

苏晓跟在她身后。

“往玉米地跑,我冲锋,你哥断后。”我把圆盾抗起来。

“还是我冲锋吧,我这盾大一点。”苏不折左手也扣进墙壁,把另外半面墙也扒了下来。

“哇,天魔巨盾。”我呲牙。

“跑到玉米地之后做什么?”苏不折问。

“立刻把盾牌丢掉,然后在离入口二十米左右的地方趴下来。”我说。

“好。”苏不折抓紧了两面墙准备开始冲锋。

“啊——”他喊叫着挥舞着两面墙冲了出去。

苏晓和苏雾枝紧随其后。

我侧举着双盾跟在最后面。

围住我们的人很多。

看数量绝对不下于百人。

苏不折顶着两面墙直接朝着前方的人群撞了过去。

“砰”

尘土飞扬。

所有挡道的全部被撞飞。

“果然能打。”我感叹。

“噗”

一只利箭射中我的右臀。

“嘶,要死要死。”我赶紧挥舞着圆盾把身后挡好。

身后的人还在接连不断地朝我们射着箭。

我们跟在苏不折后面狂奔。

四周的人拼了命地想把我们留住,可是苏不折那股子蛮力逼得他们完全无法近身。

玉米地近在眼前。

“你们先进去!”苏不折突然转过头,把两面墙架在身侧。

苏雾枝和苏晓钻进了玉米地。

我也丢掉圆盾冲了进去。

苏不折抓住两面墙狠狠一拍,墙面应声碎裂,漫天的黄土纷纷扬扬。

“多吃土有益身心健康。”苏不折转身钻进了玉米地。

跑了估计有二十米。

四人一起趴了下来。

“为啥不再往里面跑一点,藏在里面更安全吧。”苏不折有点不解。

“你也知道里面安全啊。”我说。

“对啊,这是常识。”苏不折说。

“那他们也认为我们会躲在里面啊,他们等会儿搜里面的时候肯定会更仔细。”我说。

“所以说离入口近一点的地方才真的安全。”苏雾枝接话。

“放心吧,这片玉米地很大,他们又把搜查重点放在玉米地深处,我们很难被发现,别怕。”我对着苏晓说。

“对不起,这些都是我连累你们的……”苏晓抿着嘴唇。

“有脚步。”苏雾枝指着南边。

“是朝这边来的?”我朝她指的方向看过去。

“嗯,脚步声越来越近了。”苏雾枝点头。

“倒霉到家了。”我翻白眼。

“也有好事啊,比如说,这边的玉米格外水灵,烤起来一定很好吃。”苏雾枝伸手轻轻掰下一根玉米棒子。

“要是我们能出去,我一定请你吃烤玉米,香喷喷的,淋上鸡汤牛油然后烤到酥酥脆脆的那种。”我说。

“那样的玉米是没有灵魂的,还是原味的好。”苏雾枝突然爬起来,半蹲着,右手慢慢举过头顶,“接下来别说话。”

她右手手腕用力一甩。

那根玉米棒子应声远远地飞了出去。

“啪。”

玉米棒子落在远处。

“在那边在那边。”

一连串杂乱的喊叫,而后是密集的脚步。

所有人都朝着玉米落地的方向跑了过去。

我们四个紧紧地贴在地上,屏住呼吸。

也不知过了多久。

所有脚步声都息下来。

太阳慢慢往西边挪。

影子变换了形状。

“可以吱声了吗?”我捂着嘴小声说。

“可以吱了。”苏雾枝也捂着嘴。

“吱。”苏不折很配合地吱了一声。

“调皮。”苏雾枝眯着眼睛。

“话说,你的伤口要不要处理一下。”我看了看苏雾枝的小臂。

“差点忘了。”苏雾枝咬住箭柄,头猛地一甩,将整支箭扯了出来。

说实话那一瞬间我的心揪了一下。

这场面看着都疼。

“啊呀,痛痛痛痛。”苏雾枝甩了甩手,而后扯了几片玉米叶,裹住了伤口。

“你那样会发炎的吧。”我说。

“抵抗力强,没在怕的。”苏雾枝吐吐舌头,“说起来我们还有趴多久?我要饿得死掉了。”

“等天黑吧,那时候可以先派个人出去探探路,我们这边占肤色优势。”我看向苏不折。

“我应该把那两面墙拍在你脑门上。”苏不折说。

“诶嘿。”我缩了缩脑袋。

这时候苏雾枝摸出了她的唇膏开始补妆。

她拧开唇膏,轻轻涂抹着自己的嘴唇。

她粉色的唇瓣花瓣般细腻。

她轻轻张开小嘴。

然后嗷呜一口咬掉半截唇膏。

“她……是在吃唇膏?”我诧异。

“巧克力做的,她身上带的所有东西基本都能吃。”苏不折说。

“不能吃的饰品制作出来就是完全没有灵魂的啊。”苏雾枝啃了一口自己的袖子,“要不要尝尝?薄荷味儿的,如果你们不介意我只穿内衣的话,我们四个应该够吃。”

“你确定是薄荷?而不是烟熏味儿的。”我抽了抽鼻子。

四周弥漫着一股呛人的烟味。

“好像是哪儿着火了。”苏雾枝抬起头。

“我去看看。”我慢慢爬起来。

火光自玉米地四周升起来。

滚滚的浓烟肆虐如暴雨前奏。

那帮人为了逼我们出来,把整个玉米地给点了。

“快,把四周的玉米杆全割掉。他们放火!”我拔下背上的双剑,递了一柄给苏不折。

“为什么要把玉米杆割掉?”苏不折一边问着一边飞快地割着玉米杆。

他单臂一挥,便有一大片玉米杆倒下。

“行成隔离带,火烧到这边没东西烧,自然就灭了。”我也飞快地割着玉米杆。

“割出一个圆型空地,直径至少八米,不然我们就会像烤炉里的鸭子那样被烤熟。”苏雾枝一边把我们砍下的玉米杆往外扔一边收集着玉米上的璎珞。

“这帮孙子,当真是恶毒。”苏不折咬牙,“等到出去我每天晚上在他们窗子口飘。”

“然后一边飘还要一边露出一口白牙阴森森的笑。”我接话。

“吓得他们生活不能自理,上厕所都得要妈妈陪。”苏不折恶狠狠地说。

不得不说,苏不折的体力真的很惊人。

不到半分钟,他就割出了个直径将近十米的空地。

“现在趴下来,用这个捂住鼻子,不然会缺氧。”苏雾枝递过来一大捧璎珞。

“还是跟神队友在一起舒服。”我接过来。

“谢谢。”苏晓也接过去。

“现在我们面临着一个跟饿肚子同样恶劣的问题,马上玉米地烧光了我们就完全没有藏身之地了。”苏雾枝说。

“实在不行就硬冲吧,伤到人也没办法了。”我说。

“最好别下重手吧。”苏雾枝说。

“可是不下重手怎么逃,你看他们,又射箭又放火,根本就没在意过我们的死活。”我说。

“残次品伤人会被直接判死刑,情节严重的甚至会被判株连。”苏不折凑过来,小声说。

“有毒吧,又不能下重手又不能用能力,这怎么玩。”我一边小声嘟囔着一边偷瞄苏晓,担心她听见。

这时候火已经烧过来了。

烈焰把整片天空烧红。

呛人的浓烟穿过璎珞,刺进鼻腔。

我们四人都止不住地咳嗽起来。

“咳,咳,我终于理解到熏肉的痛苦了,我发誓我以后再也不吃熏肉。”我被呛得不停掉眼泪。

“那我以后一定请你去吃熏肉,这样我可以光明正大吃两份。”苏雾枝接话。

“你们说我们要是假装被烧死了,他们会不会放过我们?”苏不折说。

“小心一点,火已经灭了,他们随时可能冲上来。”我慢慢站起来,环顾四周。

偌大的玉米地转瞬间化为灰烬。

浓烟在废墟上升腾。

“我们要不要趁着有烟赶紧跑?”苏不折问。

“来不及了,他们已经围上来了。”苏雾枝也站了起来。

我们三人背对背靠起来,把苏晓围在中间。

密集的脚步声随之响起。

烟雾里一排排的中年人围了过来。

他们有的手持镰刀铁斧,有的弯弓搭箭。

“嗨,兄弟们,其实我们已经被烧死了,你们要不放过我们?”苏不折举手投降。

“把那女娃给俺们,俺们放你们走。”一个中年人端着锄头,佝偻着慢慢朝我们靠近。

“那就没得谈了,我就不明白这么柔弱一个小女孩子,哪里惹到你们。”苏不折双手垂下来。

“是她克死杨老太一家的,她是个灾星,我们要把她祭天给杨老太报仇。”中年人慢慢朝我们靠近。

“啊,然后再理所当然地收一点点钱,讨个吉利对吧,每人几千几万的。”我嗤了一声。

“那女娃就不是好人,你看她脚上的伤,肯定是被蛇娘娘咬的,蛇娘娘不咬好人,她就是个妖怪。”另一个中年人喊着。

“卧槽,这帮人傻子吧,我拜托他们多看看动物世界补补智商。”我摇摇头。

“这也不怪他们,这种愚昧是他们生活的环境造成的,这是那个年代留给老一辈永久的创伤。”苏雾枝说。

“乡亲们上啊,抓住灾星给杨老太报仇!”领头的中年人喊了一声,挥舞着锄头冲上来。

“尽量别下重手。”苏雾枝想了想又扭过头对我说,“如果那个理由你不能接受的话,就当做同情弱小吧,这帮人说到底也只是一群可怜的弱者。”

“行吧行吧,可怜弱者是美德啊。”我苦笑了一声,拔下捆在身后的双剑。

领头的挥舞着锄头砸向苏不折右腿。

苏不折直接一脚将锄头踢断。

他弯腰夺过没有锄尖的一半,直起身直接一个横扫。

近身的所有人瞬间被抽开。

他们倒飞出去,捂着肋骨哀嚎。

可是更多的人涌了上来。

一个拿镰刀的举起镰刀劈向我的头顶。

我翻腕一剑砍断他的镰柄,另一把剑已经架在了他脖颈。

我剑身一翻,拍在他的肩头,将他拍飞了出去。

说实话在身体素质完全压制的情况下,三个人打一百个着实不难,但要是不能下重手,想赢难如登天。

激战已经持续了一段时间。

我们三个的体力都有所消耗,身上也或多或少留下了一些伤痕。

敌方却因为根本没受什么重伤,战力全然完整。

我这时候其实很不明白,为什么愚昧的人可以毫无顾忌地行使暴力。

我们却只能忍让。

为什么弱者可以手脚并用地挠花我们的脸。

我们却只能捂着脸一步步后退。

敌方似乎也察觉到我们不下重手,愈加勇猛地往上冲。

人群里还藏着那些放暗箭的,时不时瞄准我们给我们来一箭。

我的大腿上已经插了两支箭了,我甚至都没有时间把它们拔出来。

“死去吧你!”一个拿扁担的一棍捅在我的脊柱上。

一瞬间钻心的疼,我的下肢几乎完全失去知觉。

我跪在了地上。

“砰。”又是一扁担砸在我头顶。

血流了出来,我感到头晕眼花。

苏雾枝苏不折那边的情况也差不多,他们打斗技巧比我高,但是射向他们的暗箭也更多。

已经开始有人摸向了苏晓。

“滚开。”我一把抓住那人的衣领,将他甩飞了出去。

随之而来的是我侧脸又被甩了一棍。

我脑袋一震,右耳开始耳鸣。

越来越多的人摸向苏晓,有些人甚至直接开始用棍棒赶她。

密集的棍棒抽在她小臂,大腿,小腹。

她毫无还手能力。

只能抱着头四处躲闪。

情急之下,我立马扑到苏晓身上,双手撑地,将她压在身下。

那些棍棒理所当然地落在了我身上。

“咳,这帮人手是真重啊,咳咳,我跟你说,这让我想起了小时候,我爹拿拖把棒子抽我的时候。”我看着苏晓那因恐惧而收缩的瞳孔,尽力说着话去转移她注意。

“他一直说为我好为我好。”

“当时我还没懂。”

“现在想起来,高啊,果然高,我爹肯定预料到了这一天,咳。”

“提前就把我练得铜皮铁骨刀枪不入。”

“所以这帮人打得其实一点都不疼。”

“果然白家的男人都高瞻远瞩,嘿。”

喉咙口有血不断往上涌。

我只能一边咳嗽着一边编瞎话。

那些人打得我骨头将近散架。

苏晓突然开始用力扳我的左手。

“诶,你这干啥。”我用力抠住地面。

苏晓更加拼命地扳着我的左手。

我不懂她的意思。

本来就已经没多少力气,我没保持住平衡,身体一侧,倒了下去。

苏晓顺势爬了上来,压在我身上。

我们的位置瞬间调换。

而那些棍棒也落在了苏晓身上。

她一只手死死抓住我的后领,让我没法再起身,把位置调过来。

她抓得很紧,那大概是她一生中力气最大的一次。

即使全力催动着身体里的灵我也无法挣脱。

她另一只手捂住嘴,扭过头小声地咳嗽着。

有血从她的手指间渗出来,血滴在我的耳垂。

她一直这么有礼貌,快要死了都这么有礼貌。

她的身体纤细而柔软。

抱在怀里是如此地充实而温暖。

我渴望这个拥抱渴望了很多年。

我在梦里无数次地幻想过这一刻的甜蜜。

而今却如此疼痛。

好痛啊好痛啊。

疼痛从每一个毛孔里钻了进来,直直地扎穿心脏。

“都给我滚开!滚开!都滚开!”我疯狂地挥舞着双臂。

这时候有人一棍子砸向了我的太阳穴。

我眼前一黑。

晕了过去。

不远处响了一声蝉鸣。

黄昏将至。

它在挽留着最后一丝白天。

死神降临

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不知道过了多久。

脑子晕乎乎的。

浑身上下每一块肌肉都疼得抽搐。

我咬着牙,双手撑地,艰难地撑起身子。

我茫然地仰起头,朝天空望去。

天已经黑了,薄薄的云层里一轮满月。

我再低下头四下环顾。

发现村民和苏晓都不见了。

只剩下苏雾枝和苏不折躺在我旁边,不知死活。

我连忙手脚并用地爬过去。

我伸手探了探他们的鼻息。

还有呼吸。

我又伏在他们胸口听了听他们的心跳。

心跳都很强劲。

看样子应该没事。

我掀开苏不折的衣服看了看他身上的伤口,有几处箭伤的伤口发青。

但是那股青色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下去。

应该是箭上涂了毒吧。

不过还好,残次品的免疫系统远强于人类,大部分毒素对残次品都不起作用。

我又看向苏雾枝的小臂。

她小臂上那处最早的箭伤已经完全好了。

看来他俩还在昏迷只是因为中的箭比我多,中的毒比我深而已。

估计再多半个时辰他们的身体就能把毒排干净。

我又看了看自己身上的伤口,确定推理无误之后松了口气。

“呼”我轻轻呼了一口气,慢慢站起来。

我要去救苏晓。

已经来不及等苏雾枝和苏不折醒过来了。

苏晓只是个普通女孩儿,没我们这种恢复能力,受那么重的伤不及时送医院的话,不死也肯定残废。

多等一分钟就多一分危险。

再说。

这对兄妹已经帮了我跟苏晓很多了。

我不想再让他们陷入困境。

我变出两条毛毯,轻轻盖在这对兄妹俩的身上。

而后一瘸一拐地往村里跑去。

我得先去找个人问一下苏晓被他们带去了哪儿。

跑了很久才看到几户人家。

奇怪的是灯全是黑的,屋子里连呼吸声也没有。

看起来这些屋子里都没有人。

我只能赶紧继续往村中心跑。

“咔”一间屋子的门打开了。

一个握着手电筒的男人走了出来。

我踮起脚尖悄悄绕到他身后,手中幻化出一柄匕首。

“不许出声!”我一手揽住他脖子,一手用匕首顶住他胸口。

“别杀我别杀我,我给你钱,我给你钱。”中年人小腿开始发抖。

“我不是劫匪,但是如果你不老实,我就杀了你!”我用刀背狠狠顶了一下他的胸口。

“饶命,饶命,我老实,我肯定老实。”中年人举着手。

“苏晓在哪儿?”我问。

“啊,我不认识啊,我真的不认识。”中年人说。

“那个白裙子的女孩儿。”我说。

“哦哦,被带到土地庙了,听说要在月光最亮的时候把她烧死。”中年人说。

“烧死?为什么?”我问。

“我也不知道啊,杨老太给了村里人很多钱,他们就照办了。但是我没参与,我真的没参与,求求你放了我吧。”中年人哀求。

“今天月光什么时候最亮?”我抬头看了一眼天空。

因为在城里看到的月亮都一个样,我完全分不清什么时候算月明。

“子时,子时最亮。”中年人说。

“现在是什么时辰?”我又问。

“刚好子时。”中年人说。

“艹!”我暗骂一声,一掌切在他侧颈,将他打晕了过去。

子时是指晚上11点到1点。

现在刚十一点冒头。

如果我运气好的话还有两个小时。

运气不好说不定已经晚了。

我丢掉匕首开始朝着土地庙狂奔。

越往前走路上人越多。

四周也一下子亮堂了起来。

路边的树上都挂满了白灯笼,看起来有点瘆人。

跑了很久终于看到了土地庙。

他们所说的土地庙是一个青石台,建在村中心。

村里人以前经常在上面拜神祈雨祈丰收。

那里现在围了很多人,看上去灯火通明。

“哎哎,哪家的娃娃,瞎跑什么啊。”一个老人拦住我。

我转头一看,就是那个骗我们的老头。

我恶狠狠地盯着他。

“你……你没死?”他立马把手缩了回去。

“拖你的福,命大啊。”我冷笑。

“来人啊,救命啊,白天那几个又来了。”老头转身就跑,一边跑一边大声喊。

四周的人都朝我看过来了,他们围成一圈,慢慢朝我走了过来。

“让开!”我猛地推开几个想拦住我的人,朝前冲去。

“抓住他,别让他跑了。”身后的人不停地喊。

已经有人返身去拿农具了。

一个拿耙子的人一耙子勾住我小腿。

我一下子摔在地上。

更多的人立马围了上来。

我反手握住那个耙子,拧身将它夺了过来。

我握紧耙子,用力一甩,把四周的人挥开。

我握着耙子紧接着往前跑。

我已经看到苏晓了。

她就被捆在那个青石台上的柱子上。

柱子下面全是柴火。

一旁有人手持着火把。

“拦住他,别让他破坏了仪式!”那个拿火把的喊。

离我较近的几十人立马扑了上来。

我弯腰,用耙子一扫,扫在那些人的小腿。

最前面的一圈全部倒了下去。

可是耙子也断了。

留在我手中的只剩下一根短棍。

“抓住他,抓住他。”人群里有人嚷嚷。

那些拿农具的已经过来了。

四面八方都有棍棒砸过来。

我胡乱挥舞着短棍将那些棍棒隔开。

可惜我的身体还没有恢复,基本没什么力气,没过多久短棍就被打得脱了手。

“滚开,滚开。”我挥舞着手臂,想将他们挥开。

可是毫无作用。

密集的棍棒接连不断砸在我肋骨,小腹和四肢。

我蹲下去,抱着头,尽量减少着被击打面积。

可我不再反抗后他们打得更狠。

一个个朝着我脑袋猛砸。

我一下子被打得眼冒金星。

我心里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可笑,说是跑过来救人实际上只是过来送个人头。

真没用啊

这时候云层突然完全散开,月光潮水般倾向大地。

“玉盘明,妖魔散。”那个拿火把的突然大喊。

“玉盘明,妖魔散。”围在青石台旁边的人也跟着喊。

那些人停止殴打我,也都一脸虔诚地望向青石台。

“众所周知我们村一向神明庇佑,风调雨顺。”

“村里人都安居乐业,从来没出过祸端。”

“可是杨老太家一家三口人全被这个妖女克死了。”

“她就是个灾星,是妖魔。”

“我们要帮杨老太报仇。”

“我们要烧死妖魔!”那个拿火把的喊得很大声。

“烧死妖魔,烧死妖魔!”下面的村民跟着喊。

我突然意识到了接下来要发生什么,开始拼命地往前冲。

我扒开人群,想往青石台跑。

“抓住他!别让他坏了仪式!”有人突然大喊。

于是那些人又回过头来,看向我。

他们抓住我的手臂,勒住我的脖子,挥舞着棍棒猛地击打着我的腿。

而此时那个拿火把的已经把火把凑到了苏晓跟前。

苏晓闭着眼睛,嘴唇煞白,脸上也是青的。

火光照亮她的全身。

她全身都是伤痕。

“住手,住手!”我挣扎着,拼命大喊。

“砰”

火把落在苏晓脚下。

火光一下子盛开。

“给我滚开,给我滚开!”我拼命挣扎。

“愿杨老太一家三口安息,愿神永世保佑我们村落。”拿火把的人慢慢跪下。

“愿杨老太一家三口安息。愿神永世保佑我们村落。”

底下的人也跟跪下。

此时火焰已经烧着了苏晓的裙角。

火舌顺着她的衣物往上窜。

她也开始挣扎起来,可是她被绳子紧紧捆住了,完全动弹不得。

她张开嘴似乎在呼喊。

可是她的呼喊如此无力,连声音都淹没在浓烟里。

我还在挣扎。

可是完全挣脱不开。

一个村名一扁担砸在了我头顶。

血从发间淌下来。

慢慢地流过额头。

流进眼睛里。

看起来像一条小蛇。

而毒蛇在我的心脏里破茧而出。

我扭过头,冷冷地盯着他的眼睛。

错了。

错了。

全部都错了。

不对的。

不对的。

所有的一切都是不对的。

忍让愚昧是不对的。

同情弱小也是不对的。

我先前所做的一切都完全错误。

“都给我滚开!”

“嘭”

灰色的气流一瞬间爆炸开。

周围呼啸起了暴虐的狂风。

所有围着我的人全部被吹飞,砸在四周的墙壁上。

我猛地冲上了青石台。

一脚踏下去。

灰色的一瞬间弥漫,所有的火焰瞬间熄灭。

我轻轻挥手,尖锐的刀刃割开了绳索。

苏晓轻轻坠下来。

我单手扶住她的腰肢,将她搂在怀里。

她的身体很冷。

身子还在发抖。

“嘿,别怕,你安全啦,你睁眼看看,我是白炎冰啊。”我轻声说着。

“白炎冰。”苏晓艰难地睁开眼,声音很微弱。

“我来带你回家了。”我冲她眨眨眼睛。

“射死他!他也是妖怪!”人群里一人大喊。

那些拿弓箭的一瞬间反应过来。

他们搭好箭,一齐瞄向了我。

我轻轻扫了他们一眼。

右手慢慢举起来。

灰色的气流从指尖溢出来。

在半空凝结成一片灰色的云。

“轰!轰!轰!”数十道雷霆砸下来。

那些拿弓箭的应声倒地。

他们面孔狰狞地倒在地上翻滚,全身上下都在痉挛。

电流的本质是流动的电子。

我可以空想出所有已知结构和材料的东西。

那么只要空想出电子,并赋予它一定的加速度。

我能很轻易地制造出雷霆。

“不是喜欢拜神吗?”

“今天死神来了。”

“敢上前的得死。”

“不后退的得死。”

“敢阻拦一丝一毫的,全部都得死!”我咬着牙,恶狠狠地盯着在场的所有人。

在灵完全调用的情况下,我的感官变得很敏锐。

我能很清晰的听见在场137人的心跳。

我可以瞬间让他们的心脏停止跳动。

我抱着苏晓,慢慢地走下青石台。

我一步步踏下去。

脚步声不断地回荡,回荡,再回荡。

我每朝前走一步,那些村民就后退一步。

没有人敢对我们进行阻拦。

甚至连敢大声呼吸的也没有。

我沉默地走出了村落。

没人敢靠近半分。

“嘀嘀。”不远处传来了汽车的喇叭声。

“白炎冰,白炎冰,这边儿。”车上有人在喊。

是苏雾枝他们。

他们开着车过来接我们了。

“再忍一会儿啊,马上就可以送你去医院了。”我低下头,对着苏晓小声说。

往去未明之眼

我抱着苏晓坐在后座。

苏不折开车,苏雾枝坐在副驾驶。

按理说此时我应该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欣喜。

但是我完全开心不起来。

我紧紧地握着苏晓的手。

她的体温越来越低,脉搏也越来越微弱。

她可能挺不了多久了。

“别担心,这个给她吃下去,保命肯定没问题,被钉进棺材板的吃了都能爬出来。”苏雾枝转头递给我一颗绿色的药丸。

“啊。”我抬起头,茫然地接过了那颗药丸。

这种突如其来的希望让我有点儿懵。

“别愣着呀,手上出汗的话,药会化掉的。”苏雾枝说。

“哦哦。”我赶忙轻轻托住苏晓的腮帮子,捏了捏她的两颊。

她的嘴唇微微张开。

我把药丸缓缓放入她的口中,药丸一触及嘴唇就开始融化。

碧色的药液慢慢淌进喉咙。

“咳咳。”苏晓被呛了一下,轻轻咳嗽了两声。

我拍拍她的后背。

然后着药的效果就立竿见影了。

她的脉搏逐渐变得强劲。

先是“咚,咚,咚”

然后开始“砰,砰,砰”

最后甚至“Duang,Duang,Duang”

“药效这么强的吗?”我说。

“诶嘿嘿。”苏雾枝眯着眼睛笑。

“唔。”这时候苏晓突然动了一下。

她右手突然搭在我的领口上,然后猛地一翻身。

“嗤啦”一声。

我的衣服被她撕了一半下来。

她的左手也动了动,看起来想再翻个身。

我下意识蹦起来,跳上车后备箱。

果不其然,她又一翻身,左手也猛地一挥。

要是我之前没动,估计马上就可以练葵花宝典。

“你这哪是爬出棺材板,你这简直就是一掌拍碎棺材板,然后一蹦几十米,顺带大吼一声‘洒家想吃回锅肉’啊!”我很惊恐。

“诶嘿,可能,可能是正常人吃残次品的药,药效太强了吧。”苏雾枝绕了绕头发,“不过别担心,肯定不会有害处的,命绝对吊住了,而且医院我们也帮你订好了,马上进城就可以开始治疗。”

苏晓还躺在后座上,她的脸很红,她伏在座位上反复翻着身。

看起来的确是没有生命危险了。

不过马上肯定得从座位上滚下去。

我咬咬牙慢慢再爬回去,然后猛地抓住她的双手,把她搂进怀里。

她的身体烫的吓人,而且挣扎的劲儿也贼大。

“话说,你们来得好快啊。”我一边抱紧苏晓,防止她乱动撞到头,一边朝着苏雾枝他们说。

“快吧,我看路上没人,直接开能力跑的,十分钟就跑进城了。”苏不折很得意,“然后花了五分钟帮你去医院挂好号,最后租了辆车,直接开过来接你,效率高不高。”

“好流畅。”我突然觉得有点奇怪,“额……就像开过开了上帝视角一样。”

从我醒过来到现在大约过去了45分钟。

根据这对兄妹俩的描述推断。

他俩大概在我离开五分钟左右就醒了。

醒了之后就好像已经知道我没事一样,立马开能力,花了十分钟跑进城。

之后又像知道苏晓生命垂危一样,花五分钟找了家最近的医院帮苏晓挂好号订好床。

并且顺便不知道从哪儿带了颗保命的药。

最后直接去租车,开车来接我们。

整个过程无缝衔接,每一个决定都很完美。

正常人很难做到这么流畅,除非通过上帝视角提前看过了剧本。

“emmmm。”苏不折扭头看向苏雾枝。

“哇塞,你这都能猜到。”苏雾枝转过头。

“真有上帝视角?”我诧异。

“差不多,还记不记得上次我欠你个秘密?”苏雾枝说。

“啊?你不是说了吗,你有B杯。”我说。

“这你都信,难道不是一眼就能戳破这个谎言吗?看来你急需一副眼镜,啤酒瓶底那么厚的那种。”苏不折笑。

“住口啊混蛋,不要污染眼睛雪亮,内心纯真的好少年啊。”苏雾枝一个暴栗敲在苏不折脑门上。

“是的是的,绝对有B啊,完全不用挤就能看出波涛汹涌的对不对。”苏雾枝冲我眨了眨眼睛。

“完全正确,不带一丝夸张。”我瞥了瞥她微微隆起的胸部,语气很坚定。

“这就是睁着眼睛说……”苏不折刚准备说话,嘴就被苏雾枝捂住了。

“所以所以,我就告诉你另一个秘密吧。”苏雾枝竖起一根手指,强行把话题拉回正轨。

“我的能力有两个形态。”

“一个是可以精确预知周围一秒内变化的循理华卷。”

“一个是可以模糊感知任意一段时间所发生事的往去未明之眼。”苏雾枝说。

“所以,你用能力预知了将要发生的事,做的决定才会这么完美对吧。”我明白了,“那之前怎么没见你用过?这个能力在生活里用处太大了啊。”

“不能多用哦,用多了万一被发现,会死掉的。”苏雾枝说。

“死掉?”我疑惑。

“会被人杀啊。”苏雾枝说。

“为啥?”我问。

“这种能力从它一诞生开始,就得罪太多人了。”苏雾枝解释。

“哈?”我还是不明白。

“你想,如果你以前杀过人,你怕不怕我用能力看你以前的事?”苏雾枝问。

“肯定很怕,甚至根本不想和你有交集。”我说,“不然你要是很有正义感,我肯定会被抓起来。”

“那,要是我们已经有交集了,你会怎么样?”苏雾枝继续问。

“把你杀掉灭口,或者,至少也得把你监禁起来,不让你和外界接触。”我想了想。

“对呀,然后你再想,如果你是某个组织或者政府首脑,你想发动战争或者组织秘密行动,你怕不怕我用能力看你未来要做的事?”苏雾枝接着说。

“怕啊,如果你站在和我对立的阵营,我必败无疑。”我说,“因为所有行动和布置都被你看穿了。”

“那么,如果我不肯加入你们阵营,你会怎么办呢?”苏雾枝问。

“绝对要把你杀掉,连囚禁都不保险。”我渐渐明白了苏雾枝的意思。

“你看,连你也想杀掉我,这世界上想杀我的人还会少吗?”苏雾枝摊摊手。

“啊……那你这个能力确实不能多用,用多了就会出现破绽。”我说。

“是啊,被发现就很危险了。”苏雾枝说。

“那……你还告诉我。”我心里有种莫名的意味。

“你信任我,我也信你呗,你不是也一见面就告诉了我暗诡和无撰白书?”苏雾枝眨眨眼睛。

“我肯定保密!”我举起右手。

“啊啦,谢喽,马上我跟老哥把你们送到医院之后就折回去帮你解决一下村民的事,这里没多少人爱用手机,所以应该不会留下视频。”苏雾枝朝我笑了笑,“再加上村里人都比较迷信,可以渲染成鬼神作祟之类的事,这样外面人即使听说了也不会信。”

“太感谢了,还有就是……能不能开快点,再晚我也得躺医院了。”我此时十分痛苦。

因为苏晓发现没办法挣脱开之后,开始用牙咬我了。

“拜托,这表已经转到顶了。你要知道,如果现在交警叔叔把我抓起来杀头,理由肯定不是我开得太快,而是我飞得太低。”苏不折说。

“不,应该是无人驾驶。”苏雾枝摸出手机,对着苏不折,“来,喊倭瓜。”

“倭瓜。”苏不折很配合地喊了声。

“咔。”

快门声响起来。

“你看,黑到完全看不见人,甚至连喊茄子的声音都听不到。”苏雾枝把手机递到苏不折跟前。

苏不折翻白眼。

一百三十七

很快我们就到了医院。

兄妹俩确实安排得很好,一下车就有医生用担架把苏晓抬了上去。

之后他们就开车去帮我忽悠村民。

我留下来陪着苏晓。

不到一小时,就有医生跑过来告诉我苏晓已经脱离了危险,现在正在隔壁病房修养。

我赶忙跑到病房,去看苏晓的情况。

病房里只有她一个,很安静。

除了盐水的滴答声,就只剩她的呼吸。

我踮起脚尖慢慢朝她的病床走过去。

她的脸色还有些苍白,但是呼吸已经很平稳了。

我又伸手摸了摸她的手腕。

她的脉搏也很稳定。

我轻轻舒了口气,放下心来。

医生说,她的内脏和脊椎受损都很严重,能好好活下来真的是个奇迹。

看来那颗药真的很神奇。

我帮苏晓捏了捏被子,轻手轻脚地走向阳台。

这样就可以不吵到她休息。

其实我从小就特别喜欢坐阳台上,往外边儿看。

理由很干净很单纯。

我家旁边就是红灯区,每天晚上都有漂亮小姐姐走来走去。

而且小姐姐们似乎很怕热,都穿得特别清凉。

我慢慢坐下去,双腿穿过隔栏架在台边上晃。

夜里的风吹在身上很舒服。

“嗒”一滴水溅在我头顶。

我伸手一摸,黏糊糊的。

我抬头往上看。

楼上的阳台正在慢悠悠地朝下面滴着某种液体。

我站起来,偏过头侧着看过去。

一个穿灰衣的男子正拿着一把小匕首轻轻戳着阳台的地板。

那个灰衣男子很眼熟。

似乎就是以前出现在我梦里的那个。

我一下子很好奇。

准备跟他打个招呼。

“嘿。”我小声的喊了一声,朝他挥挥手。

他根本没有理我。

于是我决定爬上去看看。

我朝下望了望。

我们在二楼,不算太高。

我小心翼翼地站上阳台的台沿,然后抓住楼上阳台的扶栏,手上一用力,爬了上去。

我轻轻落在地板上。

“哟,上来了?”灰衣男子扭过头。

“我是不是见过你?”我看了看他的脸,有些不大确定。

我一直是个重度脸盲。

“连父亲也不认识了吗?”灰衣男笑。

“哇,果然是你,见面就占便宜的吗?就不能有点铺垫的吗?太低级了吧。”我说。

“你又惹了挺*烦呢。”灰衣男突然说。

“你们怎么都是这样,什么都知道,就我一只蛤蟆蹲井里朝天上望。”我有点沮丧。

看起来所有人都知道得比我多。

“你不害怕吗?”灰衣男没理会我的抱怨。

“怕啥?开水很烫吗?凉快!再说苏雾枝他们帮我去解决了,他们很靠谱的。”我说。

“他们这次做事的手段太干净了,会有后患。”灰衣男摇摇头。

“这次?这么说你们认识?”我问。

“不,只是我知道他们,他们不知道我而已。”灰衣男说。

我突然注意到他并没有停止手上的动作,还是握着那把小匕首不停地戳啊戳的。

我打开手电筒,朝他戳的地方照过去。

那地方全是蚂蚁。

他的速度并不快,挥刀也挥得很随意。

但他每一刀扎下去都会有一只蚂蚁碎开。

那些蚂蚁很大。

它们背部溅出的汁液慢慢在地板上聚集,然后沿着台沿不断地淌下去。

“刚刚就是这个滴我头上了啊。”我凑上去。

“要不要也试一试?”男子把匕首递过来。

“不要。”我摆手。

“哟?”他抬起头看着我,“不喜欢吗?”

“或者说。”

“你喜欢这样。”他把匕首插在地上,然后右手轻轻捉起一只蚂蚁。

“像这样慢慢用力,慢慢用力。”他手指慢慢加力。

那只蚂蚁的身体慢慢变形,它在男子的两指间不断扭动挣扎。

“然后看着它的身体爆开。”他捏紧了手指。

那只蚂蚁的身体一下子爆炸开,鲜红的汁液顺着他指缝往下淌。

“要不要尝尝?”他手指张开,他的食指指尖蓄着一滴鲜红的液珠。

“……”我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为什么不试试呢?”他把食指凑近嘴唇,轻轻吮吸了一下,“天上琼浆。”

“小时候这样玩过,现在觉得很残忍。”我说。

“小时候,你就把这当做玩吗?”男子歪着头。

“我……”我愣住了。

“不吓唬你了,小孩子。”男子笑着摇了摇头。

他化作一缕青烟从地砖缝隙里渗了下去。

那柄匕首也渐渐消失。

我朝那柄匕首原本待的地方望了过去。

那里完全被蚂蚁的汁液染红。

小小的一块地方堆满了蚂蚁的尸体。

我突然觉得很奇怪。

蚂蚁根本没有这么多汁水。

而且也绝不是红色。

我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可怕的猜想。

这些蚂蚁的数量有点不对。

我把手机调亮,慢慢凑上去,一只一只地数一共死了多少只蚂蚁。

1

2

3

……

137!

一共死了137只蚂蚁!

一股寒流爬上我的脊背。

之前村里看到我用能力的正好137人!

“咚”

这时候手机突然响了一下。

我划开屏幕,看见了苏雾枝发过来的消息。

“很奇怪。”

“大部分村里人都消失了。”

“问其它村民也不知道他们的去向。”

“就像他们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

“我用往去未明之眼也看不到之前发生了什么。”

我手一抖。

手机摔在了地上。

这些人……可能都死了。

全都被那个男人杀死。

137个人。

全部从世界上消失。

这些全都是因为我乱用了能力。

都是我的错。

是我害死了他们。

一股疲惫感慢慢爬上脊背。

我突然觉得很累。

我慢慢伸手捡起手机,回复苏雾枝的消息:“嗯,知道了,你们回来吧。”

“咦?发生什么事了吗?”苏雾枝问。

“对啊。”我答。

“需要帮忙吗?”苏雾枝问。

“不用了,谢了。”我回。

“啊啦,那好,我跟老哥去吃烧烤了,你要不要一起?”苏雾枝说。

“不用了,我去赏会儿月。”我抬头看看天空。

云已经把月亮遮起来了。

“OK。”苏雾枝没再多说什么。

和她交流一向很轻松。

想说的她一定会听,不想说的她绝对不会追问。

我把手机摁灭,揣进裤兜。

晚风吹过来,莫名地有点儿冷了。

我抱着胳膊,缩着头开始悲春伤秋。

最近真的发生了很多事。

客车爆炸差点害死班长副班长和苏晓。

漫展勾引过来太多暗诡差点害死很多人。

连半夜失个眠都能给苏晓带来厄运,最后还害死了村里无辜的村民。

他们也没多该死。

只是爱钱而已。

全部都是我的错。

怪我身为残次品还想在普通人的世界里生活。

怪我把残次品的因果律带给身边的人。

全部都是因为我他们才会遭受厄运。

都怪我。

我把头埋进膝盖,但还是觉得很冷。

一股丧气在胸腔里聚集,随着心脏的每一次跳动,输送向四肢百骸。

渐渐地,整个人都丧了起来。

我越来越难过,越来越烦躁。

我很想出去走走,散散心。

我慢慢站起来,望了望楼下。

不算太高。

我抓住窗栏,侧身荡到了二楼的阳台。

而后又如法炮制,下了一楼。

我回头望了望医院,深吸了口气,准备往外走。

我想找一个没人的地方待一会儿。

这样至少不会给别人带来厄运。

我漫无目的的走在大街上。

脚步有点虚浮。

虽然还是夏天。

街上仍铺满了落叶。

落叶踩起来咔嚓咔嚓响。

一阵风吹过来。

落叶全部都扑腾起来,啪嗒啪嗒往我脸上砸。

“有没有搞错,夏天啊,你哪儿来的落叶,你吹的哪儿的秋风!老天爷你搞我啊!”我仰天怒吼。

“对呀。”老天爷回答得很诚恳。

“敢不敢再狠一点啊!”我很愤怒。

“敢啊。”老天爷微笑。

“轰隆”一声雷响。

转瞬间大雨倾盆。

我一秒变落汤鸡。

“真想往你脸上泼狗血啊。”我叹了口气,低下头小声嘟囔。

“烦死了。”我疲惫地靠在身后的一棵树上。

最近所有的事都是那么不如意。

“烦死了烦死了。”我抹了抹脸上的雨水。

又是轰隆一声雷响。

“烦死了烦死了烦死了。”我一肘子锤在树上。

“啪嗒。”

树上掉下来几颗果子。

“只有你对我好了。”我拍拍树干,弯腰捡起了果子。

我就着雨水把果子擦了擦,抓起一个啃了一口。

果子尝起来很清甜,感觉不像是会毒死人的样子。

我靠在树上慢慢啃着果子。

这时候不远处传来了接连不断的脚步声。

脚步声很响。

郭德纲郭德纲郭德纲。

水花一大片一大片地溅起来。

我擦了擦脸上的雨水,朝那个方向看过去。

大雨里一个白色的影子朝我奔过来。

“呼,呼。”那个白色的影子在我跟前站定了。

她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那是苏晓。

“你……怎么来了啊。”我愣住了。

我抬起头打量着她。

她的脸上全是雨水。

她的衣服也都湿透了。

她的指尖有一缕淡淡的血往下淌。

大概是她自己拔输液针的时候划破了手背。

伤口在往外面渗血吧。

“我……听到声音……然后就跟过来了。”苏晓大概是注意到了我的目光,把手背到了身后。

“你……好歹也打把伞啊。”我有点心疼,“本来现在身子就虚。”

“对不起。”苏晓头低了下去。

“你别跟我说对不起啊,你……”我突然语塞了。

我望着她纤细的暴雨中颤抖的身子。

心里有点抽抽的。

“其……其实,多亏你赶来了,哈哈。”我搓了搓袖子,想说一些可以让她开心点的话,“你知道我是个超级路痴的,本来是准备出来摘俩果子,结果就迷路了,要不是你及时赶过来,我这会儿说不准就叫人贩子给拐到山窝窝里了哈。”

“啊?”苏晓茫然地抬起头。

“总之啊,快带我回去吧,半夜迷路太吓人了哈。”我抓住她的手,结结巴巴地说着。

“好,好啊。”苏晓愣愣地点头。

现实一种

招了辆出租,先带苏晓去我家换了身干净衣服。

然后又回到医院,呼唤护士小姐姐给苏晓续上了针。

这时候天已经快亮了。

暴雨依旧下个不停。

“那个……我也先回家换身衣服啊,刚刚火急火燎地给忘了。”我挠挠头。

“小心点啊。”苏晓看着我。

“嗯嗯放心。”我点点头。

我又四处看了看,确定了没什么问题,转身走出了病房。

“嗡”

兜里的手机突然震起来。

我赶紧摸出来,摁亮屏幕。

好像已经有些水渗进去了,内屏里起了点儿雾。

看起来有点儿模糊。

我眯起眼睛。

是苏不折给我发的消息。

苏不折:“小白小白,救命啊。”

“烧烤……有毒?”我犹豫了一下回。

“不是啊,我遭警察叔叔逮了。”苏不折说。

“???”我敲了三个问号,“为啥?”

“警察叔叔说我疑似嫖*”苏不折说。

“那你其实是在干嘛?”我问。

“嫖*。”苏不折回。

“你不是和雾枝去吃烧烤了吗?”我问。

“吃完烧烤当然需要嫖嫖*消消食了。”苏不折回答得很理所当然。

“……”我一拍脑门儿,“雾枝呢?也遭逮了?”

“怎么可能,她很宅的,吃完烧烤就回你家了。”苏不折回,“我比较喜欢在外面逛。”

“……给我发个定位,我马上来。”我大概明白了,找了个杂物间钻进去。

看来回家换衣服是来不及了。

我直接把衣服裤子脱掉,丢进了垃圾桶。

而后空想出了一套新的。

我把衣服裤子胡乱套在身上,又空想出了一把伞。

我把伞撑开。

这时候苏不折的定位也发了过来。

我看了一眼路线。

位置挺熟悉,就在我们学校旁边。

“五分钟到。”我最后发了一条信息,而后把手机揣兜里,撑着伞跑了出去。

……

没过多久就到了目的地。

领人程序也不算复杂,交了罚款就把苏不折给提出来了。

毕竟他这是疑似。

“其实吧,我是跟朋友出来玩儿来着的。”苏不折说。

警局旁边有家卖冷饮的。

反正雨下得很大,一时半会儿也不着急走,我们就进店点了些饮料。

“两杯柠檬水,加冰。”我点了水之后扭头看向苏不折,“不是你说你在嫖*的吗。”

“再加一杯热的,我带给雾枝。”苏不折说,“这样简单一点啊,交了罚款就可以走了,要是解释清楚,多麻烦,警察叔叔还不一定信,说不定觉得我态度恶劣抗拒从严,还崩我两枪。”

“再来杯热的。”我加了单之后又转过头,“同志你的脑回路很清奇啊。”

“天才总是这么优秀,没办法。”苏不折摊手。

“可是他们说抓到你的时候你正在开房啊。”我说。

“和女孩子出来玩难道有比开房更有灵魂的事吗?”苏不折说。

“你的灵魂……也很清奇啊。”我扯扯嘴角。

“那必须。”苏不折很骄傲。

“说起来还有点气。”

“那个女孩子是我网上认识的。”

“正巧她家在这边儿,就约出来玩玩。”

“她有个变态前男友。”

“被她甩了之后就一直骚扰她。”

“什么割腕啊,跟踪啊之类的。”

“今天碰巧被他看到了我跟那女孩子开房。”

“那家伙贼小心眼儿,反手就举报我嫖*”

“我就遭逮喽。”

“活该。”我接话。

“对啊,这种男人活该被甩。”苏不折点头。

“你是真的听不出来我说的是某个淫贼吗?”我说。

“羡慕嫉妒恨了吧。”苏不折说。

“你刺痛了一颗肥宅的心。”我接过老板递过来的柠檬水喝了一口。

我其实真挺羡慕他的。

虽然长得黑。

但是也很帅。

并且看起来女人缘贼好。

我也很想半夜跟小女孩子一起出来玩啊。

哪怕就端着杯柠檬水压马路都好。

“嗨,其实吧,你在我们那儿肯定是很受欢迎的,妹子一个接一个倒贴。”苏不折拍拍我的肩。

“哪儿?”我眼睛放光。

“女儿国。”苏不折笑。

“死吧你。”我一拳锤过去。

“我死了你就失去一条重要情报了啊。”苏不折也接过柠檬水,靠在柜台上慢悠悠地喝起来。

“什么情报?”我抬起头。

“啊,刚刚你没来,我做笔录的时候,听到旁边有人报案来着。”苏不折说。

“什么案?”我一下子警觉起来。

“有个男人死在家里,被发现的时候尸体还没冷,十根手指头全部被砍断。”苏不折说。

“和杨群的死法一样!”我说。

“对啊。”苏不折吸了口柠檬水。

“而且尸体还没冷,警方也还没开始搜查,所以凶手还没走远,现场也保存完整。”我说。

“是啊。”苏不折继续喝柠檬水。

“监控也还没被提走!我们很容易了解事情全过程!”我很激动。

“嗯啊。”苏不折还是在喝柠檬水。

“你除了语气词以外还能说点其它的吗?”我说。

“可以啊。”苏不折摊摊手,“其实你跟我讲案情我也完全听不懂啊,我智商超低的,你直接告诉我接下来做什么就好了。”

“好,我们直接去案发地点,查监控,看现场,抓凶手。”我握拳。

“嗯……比较难办的就是我不记得他说的地点是哪儿了。”苏不折挠挠头。

“不急,你先想想,来报警的是男还是女?”我问。

“女的,老大妈,身上一股子大葱味儿那种。”苏不折挠挠头,“好像手里还提着葱。”

“现在是凌晨,那位大妈起这么早应该是去早市买便宜蔬菜的,所以生活水平不高。”我开始推理。

“如果你是一个中年老大妈,你发现隔壁死人的时候会怎么样?”我问苏不折。

“先开灯,然后‘哇,杀人了杀人了,老李老李快起来看,死人了,老张老张,快起来看,死人了。’”苏不折开始手舞足蹈。

“这样就是说,那一片的人都会醒,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开灯。”我说,“那么那一片现在肯定会很亮。”

“也就是说,我们只需要找附近有早市的,现在灯光很盛的普通居民区就好了。”我一拍手。

“怎么找?”苏不折问。

“早市我大概知道哪些地方有,然后我们现在只需要找一栋很高的楼,爬到顶上看看居民区哪边最亮就好了。”我撑开伞开始往外跑,“现在是凌晨,亮的地方应该不多,很好找。”

“等等我啊喂。”苏不折也跟在后面冲了出来,“没伞要死人的啊。”

……

不远处就有一栋高楼。

爬上那栋楼,我们很快就找到了那块异样的亮点。

确定了位置之后,我们赶到了现场。

这时候雨已经停了。

那块地方挤满了人。

地上还堆满了大叔大妈们的苹果大葱西蓝花。

估计是看热闹看久了懒得提。

“哇,这现场还有鬼用?”苏不折说,“从这些线索里推出来的凶手肯定是西蓝花。”

“好恶心啊。”我很烦躁,“只能先把他们疏散开,尽量还原现场了。”

“叔叔,能让一下吗?”我侧着身子往里面挤,“阿姨,请让一下。”

这里被围得水泄不通。

我好不容易才挤到最里面。

四面八方都是嘈杂的乱声。

“惨哦,死得太惨了,肯定生前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

“就是,我平时老是劝这小伙子多干点善事,多积点儿德,他就死活不听。”

“我每天都拜佛的,肯定能长命百岁。”

“这小伙子,唉。”

“大家能静一下吗?”我扯着嗓子喊。

没有人回应。

“大家静一下啊。”我继续喊。

大叔大妈们依旧嘴碎个不停。

“叔叔,您能不能把您的东西拿走,放在这儿很影响现场。”我没办法,只能一个个的搭话。

“你看你这小伙子,就是不懂尊敬长辈,东西放这儿怎么了,你看我这腿脚又不好,提着东西合适吗?”那位大叔转过头来,看见我很不耐烦。

“就是就是,不尊重长辈是要遭报应的,你看这个小伙子,就是个例子,他平时见我们都没问过好的。”旁边一位大妈也开始苦口婆心地教育我。

“那……东西我帮你们提回家行不行?请你们先离开现场,拜托了。”我双手合十。

“你说这话什么意思,这是你家啊你就赶我们走,你还懂不懂点儿礼貌了,唉,我就说你们这帮年轻人。”大妈开始横眉怒目。

“不是的……我是想说……”我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

“你这小伙子啊你是不是没家教啊。”

“啊呸,就这么跟长辈说话的。”

“当我们好欺负啊。”

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转过来对我说教。

他们对尸体的兴趣一下子全被我吸引过来。

“我……”我开始慢慢往后退。

我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我此时就像只偷了油的老鼠。

是个人都可以踩我一脚。

我开始有点不知所措。

面对生死激战我可以面不改色。

处理这种人情世故我却比婴儿还脆弱。

我没有想惹谁的意思。

只是想快点腾出现场,找到凶手,还苏晓一个清白。

仅此而已啊。

我背靠着墙壁,手慢慢往下滑。

喷子死全家

“提上自己的东西,给我滚!”

门口突然传来一声暴喝。

大叔大妈们齐刷刷转过头,目瞪口呆。

目瞪是因为完全找不着说话的人在哪儿。

口呆可能是因为找不着说话的人,所以根本不知道该说啥。

我犹豫了一下,悄悄摸出手机,打开手电,朝门口照了过去。

苏不折在黑暗里显形。

他今天穿的黑衣服,黑裤子。

再搭配上他的肤色,夜里边儿当真是自带隐形。

大叔大妈们看清楚说话的又是一个小伙子之后又开始叨叨了。

“你谁啊你,乱吼吼啥,有没有教养啊你,比谁声音大是吧!”

“年纪轻轻就这种德性。”

“把我孩子吓着了你爹妈给我生一个啊!”

很配合地,一位被大妈拉起来看热闹的孩子“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哦,不哭不哭,宝宝不哭。”大妈拍拍孩子后背。

“呜啊。”孩子一边蹬腿一边嚎。

“不哭啊,妈妈给你拿玩具玩。”大妈回头四处看了看,发现了壁橱里原主人精心包装好的手办。

她很自然地拉开壁橱的玻璃门,将那个手办拿了出来。

看起来以前也这样做过,轻车熟驾了。

“宝宝不哭宝宝不哭,看,有塑料娃娃。”大妈把手办举在孩子跟前晃。

“不要娃娃,呜。”那孩子一挥手把手办打在地上,然后哭得更凶了。

手办一瞬间摔成两截。“啊,不哭不哭啊,妈妈再给你找别的东西玩。”

大妈眼睛又开始贼溜溜地四处搜索,她完全没意识到这是在别人家。

或者说,她完全没意识到乱动别人家的东西有什么不对。

如果这边儿有一口锅,这位大妈说不定还想把那边儿那具尸体裹上鸡蛋液,沾上麦糠,炸至两面金黄。

总而言之,有些人就是这样,从来不会去顾及他人的感受,一心只有自己。

这样的情况哪里都有,只是今天碰巧发生在我身边。

没什么可抱怨的。

只能说倒霉喽。

我把视线收回来,轻轻叹了口气,而后转头看向苏不折。

苏不折就跟我不一样了。

他歪了歪头,饶有兴味地看着他们的争吵,而后慢慢地举起右手。

一拳砸在了门板上。

门板应声碎裂,连带着碎开的还有门框和靠门的半扇墙壁。

“滚,或者,死。”苏不折看向他们。

大叔大妈们愣了一会儿,而后各自提上了自己的东西,撒腿就往外跑。

边跑还边喊:“杀人了,杀人了,有人要杀人了啊。”

因为墙被苏不折砸碎了,他们跑得相当顺畅。

没到半分钟就全部走空。

房间里很快就只剩下我和苏不折。

“要不要我抱你起来。”苏不折用手挡了挡光,朝我看过来。

看起来手电有点晃他眼睛。

“不用不用”。”我赶紧把手电关掉,准备爬起来。

然后我发现我的左脚被桌子腿卡住了,完全动不了。

“好吧,公主抱。”我张开双臂。

“想得美。”苏不折走过来,一脚把桌子腿踹碎。我扶着墙壁一下子爬了起来。

“好暴力好直接啊。”我说。

“不暴力不直接,马上那哥们儿胳膊都得被顺走一条。”苏不折指了指趴在那边儿的尸体。

我记得那哥们儿原本脑袋上是扣了耳机的。

现在耳朵上只盖了两片卷心菜,还是那种带虫眼儿的。

估计是哪位大妈心地善良,怕这位哥们儿耳机夹着耳朵,特意顺走了耳机还留了两片原生态,没打过农药的蔬菜给他补补维生素。

“哇,头疼。”我抱着脑袋,有点烦躁。

想找有用的线索已经很艰难了,这儿还被这么摧残。

这凶手脸都要笑烂了。

要不就是上天注定他幸免于难,要不就是他刚刚充过钱。

我是相当服气这帮吃瓜还吐瓜子的群众。

现场基本都被他们翻动过了,想找到有用的东西很难。

只有尸体还算完整。

我打算先从尸体入手。

我深吸了口气朝尸体走过去。

除了耳机被拿走,尸体大致还算完整,没怎么被动过。

估计这些人对死人还是有一点点敬畏的,或者说这哥们儿身上除了耳机就没啥值钱的东西。

我走到尸体旁边,慢慢蹲下,仔细观察他的姿势。

他的头伏在桌子上,双手搭着电脑键盘。

看起来他死之前做的最后一件事与电脑有关。

那么线索就锁定在了那台电脑上。

我抬起头观察那台电脑。

是台普通的台式机,机箱有点儿老,但是屏幕是刚换的液晶屏。

除此之外没什么特殊的。

我空想出一副手套,带在手上,防止留下指纹,然后轻轻摁下了开机键。

电脑开机速度很慢,过了很久系统才启动。

比较值得庆幸的是电脑的主人也是个懒鬼,没有设密码,系统一启动就登上了桌面。

我扫了一眼桌面,没发现什么奇怪的,于是点开了系统日志来查看电脑主人的最后一次操作。

电脑主人的最后一次操作是在一个视频网站上传视频。

我一下子警觉了起来。

我点开了他上传视频的网站,开始寻找他上传的视频。

视频很快就找到,我点开视频,屏幕一下子暗了下来。

短暂的加载之后视频开始播放:

很安静。

房间里只有键盘的敲击声。

光线很暗。

除了电脑屏幕,其他地方全是黑的。

一个年轻人坐在电脑前,他的脸被屏幕的光打亮。

他的指尖在键盘上飞舞。

屏幕上一段又一段的文字生长。

镜头慢慢拉近,屏幕上的内容开始清晰。

“一帮废物。”

“都是智障,呵呵。”

“你是傻逼吧。”

“脑残。”

“你家死人了吧,孤儿。”

他在不同的网页间穿梭,喷人,喷人,再喷人。

他的手指在键盘上敲得越来越快。

他的嘴角慢慢勾起来。

看起来这是个相当勤勉且愉悦的喷子。

这时候镜头再次拉远,一只手慢慢搭在了他肩膀上。

“骂得舒服吗?”有点低沉的声音响起来。

年轻人愣了一下,而后慢慢转过头。

站在他后面的是个很普通中年人。

“你是谁?怎么在我家?”年轻人问。

“我,是阎王爷啊。”中年人微笑。

“啥?”年轻人很疑惑。

“我,是阎王爷,来索命的,懂吗?”中年人慢慢伸手,把房间的灯打开。

年轻人用手挡了挡眼睛,看起来是习惯了黑暗的环境,突然间遇上了强光,眼睛有点不适应。

“你什么意思?”年轻人问。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中年人轻轻拿起了放在一旁的镜子,而后右手轻触镜面。

他的整个手掌慢慢融进了镜面里。

“你,你想干什么。”年轻人意识到了事情不对。

“想索命啊。”中年人把整条右手都伸进了镜子里。

没有任何声响。

他的右手从屏幕里伸出来。

他一把扣住年轻人的脖子,猛地发力。

“在屏幕的那一边随意伤人,是不是很舒服,嗯?”中年人微笑着。

“放,放开,我。”年轻人双手握住他的手腕,想把它掰开。

可年轻人的力气远没有中年人大。

中年人手上暴突的青筋树根般遒劲。

年轻人渐渐开始窒息起来,他的脸色开始发青,他双手胡乱地拍打着中年人的手。

“在屏幕那一边不是很厉害吗,嗯?”中年人慢慢朝他走过来。

“求,求你。”

年轻人双脚也开始不自主的乱踢起来。

他一不小心踢倒了凳子,而后整个身体悬在了空中。

“在屏幕这边怎么如此孱弱呢,嗯?”中年人慢慢弯下腰,伏在电脑桌旁边和年轻人对视。

“咳,咳。”年轻人已经开始翻白眼,喉咙里再也发不出声音。

“咚”中年人突然松开了手,年轻人一下子摔在了地上。

“放心,我是不会这么轻易让你死的,那样太便宜你了。”中年人把手从镜子里抽回去,他慢慢起身,轻轻揉了揉手腕,表情是那样的愉悦而惬意。

“咳,咳咳。”年轻人坐在地上,捂着脖子,一边咳嗽,一边大口呼吸。

“我会慢慢砍断你所有手指,然后把你的脖子拧断。”中年人温柔地说着。

“别,别杀我。”年轻人惊恐地看着他。

“啊,对,就是这个表情,还是这个表情让我愉悦。”中年人嘴角的笑是如此狰狞。

“来,坐起来,我赏赐你坐着死去。”中年人帮年轻人把凳子摆正,搀扶着他坐了起来。

“不,不要。”年轻人身体开始颤抖。

“来,把双手搭上键盘,就像平时那样,然后,一边打字,一边等着被我切断手指。”中年人凑近他耳边,轻声说。

“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啊?”年轻人哭了。

“啊,原来还是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啊,那不是正好吗?死不瞑目才好啊,带着你的疑惑,带着你的怨恨,在地狱里腐烂,发臭,永世不得超生。”中年人笑。

“求你,求你。”年轻人转过头,哀求中年人。

中年人没有回应,只是轻轻把年轻人的双手摁在了键盘上。

他用鼠标在C盘里新建了一个文件夹,然后点击了重命名。

“来,在这里面打字,就打,喷子都得死全家。”中年人摸出一把匕首。

“我,我。”年轻人手指不住地颤抖。

“快点儿呀。”中年人一刀切断了年轻人的左手小指。

“啊,我,我打,我听你的话,我什么都听你的,你能不能放过我。”年轻人惨叫了一声,颤抖着说。

“很抱歉,不能。”中年人一刀切下了年轻人左手无名指。

“啊。”年轻人又一声惨叫。

“其实,你也可以选择逃走啊。”中年人把刀摁在年轻人左手中指上,“这样的话,我就可以在你逃跑的时候打断你的腿,在你往前爬的时候踩烂你的手,在你求救的时候踢碎你的牙齿了。”

“我,我不逃,我不逃,真的。”年轻人哆嗦着摆手。

“那真是没劲啊。”中年人切下了年轻人左手中指。

惨叫声接连不断响起来。

四周的灯也星星点点亮起来。

估计大妈们开始起床逛早市了。

这个房间的隔音效果应该很好,并没有人听见年轻人的惨叫。

不过总会有人发现他的尸体的。

中年人切断年轻人十根手指后,拧断了他的脖子,而后把摆在一旁的相机里的录像导进了电脑,传在了网上。

录像的名字就叫。

喷子死全家。

冷漠的罪责

“嗯……你什么感觉?”我扭头看向苏不折。

“你呢。”苏不折眨巴眨巴眼睛。

“我觉得,你的看法更有道理。”我说。

“不不不,还是你先说吧。”苏不折说。

“你先。”我不上套。

“我又不傻,同情这家伙吧,会被喷圣母婊,说这家伙活该吧,又会被骂不是人,怎么着都得C位去世。”苏不折摊摊手。

“可你不发表评论我怎么往下写啊,拜托拜托。”我双手合十,“有一句古话不是说嘛,宁教天下人喷我,不教我负白炎冰。”

“幸好我没读过书,不然就被你说服了。”苏不折说。

“叮”不远处响起了警铃。

那是保安室里的。

保安室里一定发生了什么事。

我很高兴这时候有爱捣乱的小可爱推动剧情发展。

于是我想都没想就循着铃声追了出去。

“我去看看什么情况,你留在这儿守尸。”我回头冲苏不折喊了一句。

“啊,好。”苏不折也很高兴不用被评论区喷到暴毙,很愉悦地答应了。

循着铃声往外面追。很快就跑到了保安室。

保安室里声音很乱,各种撞击声不绝,听起来像是有一个连的人在里面*。

我握住门把手,猛地一拉。

然后我一扭头就看见了常威在打来福。

啊,不对。是一位中年大叔在打保安。

中年大叔扬起手,一手刀切向保安侧颈。

保安反应相当快,一个鹞子翻身硬吃了中年大叔一掌。

然后再一个千斤坠倒在地上假装自己被打倒了。

之后立马接上一个龟息功假装自己没了呼吸。

然后他就真的归西了。

这时候我抬头看清了中年大叔的脸,一瞬间大惊失色。

他就是那个杀人视频的男主持,也是杀害那个年轻人的凶手。

他扭过头,轻轻瞥了我一眼。

我立马化出两把长剑,握紧剑柄恶狠狠地瞪了过去。

他摇摇头,转过身不紧不慢朝我走过来。

我弯腰刚准备动手。

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立马提醒我,我可能打不过他。

脚边上那几根断成几截的警棍也表示,尸体们说得对。

于是我当机立断,转身又恶狠狠地逃走了。

跑出去一段路我发现身后并没有脚步声。

我有点诧异。我回头一看。

那个中年男人并没有紧追不舍。

他正靠在保安室的门上,冲着我笑。

我一瞬间有点毛骨悚然。

再一转头。

那个中年男人已经站在了我跟前。

我这时候才意识到不对。

我跑的方向错了。

在这个小区里我绝对跑不掉。

从那个视频里就可以看出来,这个男人有一种可以在镜面间穿梭的能力。

这个小区里到处都是窗子。

他可以瞬移到小区的任何地方。

想逃掉只能往外跑,往那种没有镜面物体的地方跑。

我本来想去找苏不折,和他一起对付这个男人的。

可是现在我不敢保证,我们联手就一定能打的过这个他。

我不喜欢拿别人的生命开玩笑。

所以我顺手把双剑朝中年男人身上一丢,转身就跑。

男人轻轻一挥手就把刀剑挡开。

我尽量避开了所有有窗户的地方,闪身往公路上窜。

男人估计也意识到我发现了他的能力,开始跟在我后面紧追。

因为是凌晨,大街上没什么行人。

我跑得相当顺畅。

但是我跟那个男人的距离在不断地缩短。

我很快就会被他追上。他的体能比我高出了不少。

“大哥你不累啊,累了就歇会儿啊,跑坏了身子多不值。”我一边喘气一边喊。

“你很疲惫吗,我才刚热好身。”男人的声音不紧不慢。

从声音可以判断出,他跟我的距离又近了一点。

并且他的耐力很好。

要么是他的灵量太高,对身体的增幅很大,要么就是他之前从事的是运动类的工作,身体底子好。

虽然这时候很危险,但是我仍旧不算太慌乱。

只要不是暗诡爆发,遇到危急情况我总是比平时还镇静。

我正在拼命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做。

这时候我突然感觉脚下一空。

我低头往下一看。

哦豁,完蛋。

地上窖井盖子遭人偷了。

来不及收力,我直直摔进了下水道里。

我下意识地双手护住头。

然而先着地的是我的屁股。

水花高高地溅起来。

“哇,要死要死。”我捂着屁股慢慢爬起来。

尾椎骨疼到抽搐。

“哟,运气很差。”中年人站在井盖口,微笑着看着我。

“是啊是啊,运气差到爆炸了,跑个步都能摔下水道里,改天遇见那个偷井盖儿的一定要狠狠地打他屁股。”我慢慢站直了,“兄台要不搭把手拉我一把,改天抽那个偷井盖儿的的时候也分你一巴掌爽爽?”

“好啊。”中年人慢慢蹲下,伸出手。

“算了,我自己爬上来挺好的。”说着我就开始抓着旁边裸露出的一段钢筋往上爬。

“在下面待着不是更好吗?或者说,你想去更下面的地方待着?”中年人拔出了别在腰后的刀。

就是那把刀切断了年轻人的十指。

“大哥有话好说。”我松开了手。

“哦,那么现在是不是到了我问问题的时间。”中年人用一只手撑住下巴。

“有事儿您问。”我站得老实巴交。

“你,是谁?”中年人问。

“白炎冰,十八岁,单身,小学的时候当过三好少年,幼儿园的时候还拿过小红花。”我说。

“哦,白炎冰。”中年人想了想,“我喜欢你的幽默,碰巧,你也不是我要杀的人,所以,我放过你。”

说完他站起来转身就走。

“等一下。”我脑子一抽,突然喊了声。

“哦,怎么?”中年人转过身,“想让我陪你多玩玩吗?”

“啊,不是。。。。”我一瞬间就后悔了。

“还是说,你想来管我的闲事?”中年人又蹲了下来。

“杀人也算闲事啊。”我小声嘀咕。

“不算吗?”中年人反问。

“至少。。。。犯法了诶。”我说。

“哈,哈哈,犯法。”中年人突然捂住额头笑了起来,“那个网络喷子,他在网络里尽情享受伤害人的愉悦的时候,为什么没人说他犯法?而率直的我啊,也仅仅只是在现实里享受伤害人的愉悦,为什么就犯法了?”

“是因为我不够愉悦吗?嗯?还是说我不够勤勉,不够无时无刻兢兢业业,嗯?”中年人的表情愈加狰狞起来,“我也很想啊,我也想一天杀十个,一天杀一百个一万个。”

“可是在现实里杀人太辛苦了,完全没有在网络里杀人轻松啊,我已经在很努力了,我好辛苦啊。他们在网络里轻轻松松地害人,而我如此努力而辛苦的在现实里把他们找出来杀掉,他们不犯法,反而来怪我犯法吗,嗯?”中年人的目光变得很吓人。

“你,有点偏激了。”我轻声说。

“偏激?嗯?哈哈哈,你是在说我说的不对吗,你是在否定我吗?”中年人说,“我讨厌偏激这个词,更讨厌你那种旁观者的冷漠的语调,所以,你要倒霉了。”

我看着他癫狂的样子,心头莫名地一紧。

他从兜里摸出手机,对着我拍了张照。

快门的咔嚓声格外清脆。

“你看,白炎冰,现在我有你的名字和你的照片了。”他把手机翻过来亮给我看,照片里我的脸很清晰。

“所以接下来我会通过各种渠道来人肉你,万能的网友们会帮我的忙,我会找到你的家,我会找到你的朋友,我会找到所有你在乎的人。”

“我会把他们一个一个杀掉,一个一个折磨到死。”

“啊啊,你看到他们的死状之后会怎么样呢?”

“啊,好好奇啊,真想知道你还能不能像现在这么冷漠啊。”

“真想知道你会不会也偏激啊。”

“真是想想都愉悦啊。”男人用双手拖住脸庞,显得格外沉醉。

“你敢!”我一下子愤怒了,我冲着他咆哮。

我知道他说的是真的。

那种疯子说什么就会去做什么。

他真的会去人肉我,找到我的一切。然后把那些尽数摧毁。

我最讨厌别人伤害我的朋友,最恨别人伤害我的父母!

“怎么不敢,为什么不敢,凭什么不敢呢?”男人笑了,“让我来想想他们的死法。”

“朋友嘛,就全部吊死,吊死在你们学校的树上,要全部开膛破肚,我要让你看着他们的肠子,胃,心脏慢慢流出来,就像欣赏漫山遍野粉红色的花盛放,那场面一定很美。”

“父母的话得好好斟酌了,啊,不如就把他们串在一起,烧死在你们家吧。”

“我会掌握好火候的,我会把他们烤得香喷喷滑嫩嫩,要撒上孜然,胡椒,我要在你面前一点点,一口口把他们吃掉。”

“我很想欣赏那时候你的表情呢。”中年人越讲越兴奋。

“要赶紧行动了,要快点行动了,我快受不了了。”中年人转身朝外走。

“你给我回来!”我一脚踩在身旁的钢筋上,整个人跃出了管道口。

我伸手扣住管道口,再一借力就准备腾上地面。

“给我滚回去!”中年人突然转身,一脚狠狠踩在我的手掌上。

剧痛接踵而至,我下意识地松开手,坠回了下水道里。

“你也会愤怒了吗,嗯?不再冷漠了吗,嗯?”中年人冷冷地看着我。

我抱着手腕,咬牙瞪着他。

“肮脏的旁观者。”男人啐了一口,转身走了。

镜子

我跌坐在下水道里,没再追上去。

究其原因。一是因为这家伙太厉害,我追上去也没用。

打不一定打得过,留是肯定留不住。

二是因为剧情需要。

慢慢站起来,我化出一卷绷带,粗略地给左手做了个包扎。

手指可能被他踩骨折了,钻心地疼。

活动了活动手腕,我抬头仰望被乌云遮盖的天空,心情有点沉重。

有可能是因为刚刚被那位大叔一顿吼吼懵了。

还可能是刚刚摔下来的时候把自己手机坐碎了。

这时候我才明白,变强大有多重要。

变强大了说不定就能变一部新手机了。

拍了拍脸颊让脑子清醒一点,我开始抓着管道口那些突出的部分慢慢往上爬。

身体的各个部分都很酸痛,刚刚摔那两下差点把我摔成一堆猪排。

反正,这次的经历给了我个惨痛的教训。

手机绝对不能放在后兜里。

爬上地面。

晚风一下子荡过来。

我缩了缩脖子。

穿着湿透的衣服有点儿冷。

找了个没人的地方,我脱下衣服,又变了套新的。

一边换衣服,我一边思考着接下里的行动。

我很担心我的家人和朋友。

但是这种时候绝对不能乱。

那个男人如果人肉我,那么通过我的名字和照片,最先找到的信息肯定是我的父母名字和家庭住址。

之后才会顺藤摸瓜摸出我的学校,摸出我的班级,找出我的朋友。

那么现在最危险的是我的父母和住在我家房子里的人。

父母那里我不担心。

我爹妈旅游的时候嫖到失联是常事。

他们玩儿疯了自己都找不到自己在哪儿。

更别说那个中年人。

那么现在最危险的就是苏雾枝。

我得赶紧回家。

确定思路无误后,我把湿掉的衣服丢进了路边的垃圾桶,转身朝家里跑去。

我家离这儿不远,全力奔跑的话十几分钟就能到。

到家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

这是早睡的人睡得最熟的时候,也是熬夜的人最困的时候。

这时候人的警惕性最低。

我深明此理,所以不断地强迫自己要集中注意。

打开大门,快步跑上楼梯。我在我家门口停住了。

我伏在门上透过猫眼往里看。

黑漆漆一片什么也看不见。

我把钥匙慢慢插进锁孔,一手轻轻扶着把手,一手轻轻推着门,尽量小心地打开门,不让它发出任何响声。

如果那男人已经找到了我家的话,我好歹得不被他发现,以便掌握先手。

我侧着身子闪进房门,迅速贴在墙壁上防止后背被偷袭。

可是客厅里没有任何动静。

不对。

有声音。

客厅的中间。

那张吃饭用的桌子上。

有一种细微的“咯咯”的声音。

我一下子警觉起来。

灰色的气流绕着手腕旋转,化作一柄长剑和一面小盾。

我慢慢朝餐桌那边移,而后猛地用手肘肘了一下客厅灯的开关。

客厅一下子明亮起来。

我下意识把盾横在胸前,剑尖直指前方。

“吱”餐桌上一个小家伙浑身一哆嗦。

是小慌。

它正抱着一块鸡排猛啃。

看见我拿剑指着它,它一下子愣住了,把鸡排慢慢放下,举起了双爪。

我一下子松了口气。

小慌能这么悠闲地啃鸡排,说明苏雾枝还没出事儿。

那个男人还没摸到我家。

我把剑和盾都放了下去。

小慌这才放心地拍拍胸脯,在餐桌上坐下来揉肚子。

看起来它吃的很饱。

它的四周堆的鸡骨头比它还高。

我很惊叹它的食量,更惊叹这只松鼠居然吃肉。

我扯了张凳子坐下,伸手给自己倒了杯水喝。

肚子有点咕咕叫了。

我突然想起来今天还没吃过东西。

小慌有点犹豫地从桌子上踱过来,伸爪指了指桌角。

我扭头一看,桌角摆着一支录音笔。

我伸手把录音笔拿过来,摁动播放键。

苏雾枝清脆的声音响起来。

“饿了吧肯定饿了吧。”

“给你们点了三个全家桶。”

“我是不是超暖心。”

“因为担心被舒克贝塔吃掉,所以拜托慌慌帮你们照看了。”

“虽然这样子全家桶可能遭慌慌祸害。”

“不过好歹防止了先被小耗子偷吃再遭大耗子祸害的可能啊。”

“诶嘿嘿。”

“今天也是暖心又机智的苏雾枝呢。”

录音放完,我扭头朝桌子上看去。

桌子中间摆着三份全家桶,有一份已经没有全家,只剩桶了。

我再扭头朝小慌看过去。

这只松鼠一边摇着尾巴一边伸出一只小爪子,望着我的眼神可怜兮兮。

我想了一想大概懂了它的意思。

它在说:

“我也饿死了啊。”

“所以就偷偷吃了一口。”

“就一口,一小口。”

“真的。”

“一口。”我望着它一边用尾巴把鸡骨头往后踢,一边偷瞄我的样子,有点想笑。

“谢谢你帮我们照看食物,说实话两桶全家桶也完全够我和苏不折吃了。”

我捏了捏它的小腮帮子。

它眼睛一下子亮了,两只小爪子合在胸口给我比心。

我也把手合在胸前比了个心回它。

它大尾巴欢快地摇了摇。

而后把两只小爪子合起来,歪着脑袋把小爪子放在了腮边。

“想睡觉了啊。”我问。

小慌很高兴我懂了它的意思,一边摇尾巴一边做了个弹琴的动作。

我大概能明白它是在说“知己”。

它回过头望了望卧室。

我也看过去。

苏雾枝就睡在那里面。

“是想和雾枝一起睡吗?”我问。

“吱吱。”小慌点点头。

我伸出左手,慢慢在桌上摊平。

小慌很欢快地爬了上来。

我托着这个毛茸茸的小家伙,朝卧室走了过去。

我轻轻拧开卧室门,把小慌放在了地上。

小慌一蹦一跳地朝苏雾枝睡的床跑过去。

它抓住床单,很轻巧地爬上了床。

而后蹑手蹑脚地朝苏雾枝的胸口爬过去。

小心翼翼地顺着苏雾枝的领口爬了进去。

苏雾枝没醒。

她条件反射地拍了拍自己的胸口,翻个身又把手缩进被子里了。

估计是习惯了吧。

我望着她略显平坦的胸口一下子鼓起来,心里感叹人类的敌人又增加了。

以前是人活得不如一条狗。

现在人连松鼠也活不过了。

我慢慢把门合起来。

微风荡开了窗帘,一缕晨光透进来。

晨光透过窗台上的镜子,折射在苏雾枝脸上。

印得她的脸雪白。

女孩子的睡脸真的是比瓷器还精致。

锁好房门,我返身回去吃宵夜。

吃完宵夜我就回自己房间躺着了。

因为我是个十分环保的人。

所以能躺着就绝对不会站着,以此来节约能量。

翻了个身,我伸手拉开床头柜。

床头柜里还有一部手机。

那是我高中时代爹妈不准玩手机,攒钱偷偷买的。

我准备给苏不折发个信息。

给这部陪了我不少青春的老古董充上电,手机屏幕慢悠悠地亮了起来。

我登上QQ找到苏不折,给他发了几条私信。

“在吗还在吗?”

“活着吗还活着吗?”

“活着扣1,死掉的话扣110。”

苏不折很快就回复了:

“扣个鬼啊。”

“敲爆你狗头。”

“你溜出去之后就没影儿了。”

“我扯着嗓子喊都没人回。”

“我都开始担心你是不是出去拐卖人家人贩子了。”

“不过还好没过多久警察叔叔就过来送温暖。”

“他们看完现场之后问墙上的洞是谁弄的。”

“我就把实情跟他们说喽。”

“然后我就遭逮了。”

“说我破坏现场。”

“好气。”

“不过还好给我做笔录的是个可爱的警花小姐姐。”

“小姐姐贪图我美色录完笔录就把我给放了。”

“现在我正在跟小姐姐吃烛光早餐。”

虽然苏不折描述的过程有待商榷,不过得知他没事我就放心多了。

我回:

“本来是出去给你买几个橘子去,想让你就在此处,不要走动的。”

“但是担心火车。。。”

还没打完,苏不折就发了张飞起来一脚的表情包过来。

我笑了一下,没再继续打下去。

现在不是闲聊的时候,得知苏不折是安全的就好了,我有太多的事需要思考。

我把手机摁灭,放在床头柜上。

而后双手托住脑袋,望着天花板开始清理思绪。

首先要想的就是,那个男人为什么在杀完人之后,隔了那么长时间还要回来屠杀保安室。

我的猜测是,在他回顾自己的行动时,突然想起来保安室里遗留了对自己很重要的东西。

这个东西一般来说就是摄像头拍下的监控视频。

可是,监控视频为什么对他来说重要?

他自己不是已经把自己杀人的视频拍下来,并且传到网上了吗?

他的脸,他的能力,不是都在那个自制的视频里被曝光了吗?

监控对他来说,有什么好怕的?

我百思不得其解。

这时候街边路灯渐渐暗了下去。

清晨开始苏醒。

一缕晨光透过窗边镜子的折射照过来,差点亮瞎了我的狗眼。

我赶紧翻个身下床,把窗子上那块镜子拿下来。

看着镜子里那张帅气的脸,我突然觉得有点不对。

作为一个油腻的猪蹄男孩,我什么时候用过镜子?

而且,就算我家有镜子。

又是哪个睿智不把它放床边,而搁窗边儿?

我拿着镜子晃来晃去,想看看它有什么玄机。

这时候又是一道晨光反射过来。

我下意识地闭上眼睛。

呼呼的风声突然响起来。

我心中的危机感瞬间爆棚。

一块铁片从镜子里飞出来。

我猛地一转头。

铁片擦过我的脸颊,带起一片血花。

我立马把镜子丢出去,惯在墙上摔得粉碎。

该死!

我突然明白了。

这是那个中年人放的。

他已经查到我家了!

那么,根据他所说的话判断。

他的目标不是我。

在房间里放这些镜子只是方便他在房间各个地方移动。

他的目标是我的亲人朋友。

也就是说。

“苏雾枝!”我一脚踢开了自己的房门,往苏雾枝那里冲。

很快穿过客厅。

我又撞开卧室的房门。

盛放放狂意

我看向苏雾枝的时候。

屋顶的吊灯里两支匕首已经坠了下来。

吊灯的棱也属于镜面!

苏雾枝反应很快。

翻身一滚就滚下了床。

匕首直直插进了床板里。

“哇,吓死吓死,胸差点给削平了。”苏雾枝拍拍胸口。

小慌立马从她领口爬出来。

小爪子扒住她衣领,脑袋四处张望。

我望着她的样子,突然愣了一下。

她跪坐在地上,双手撑住地板。

她沐浴晨光,睡衣外露出的肌肤白皙地像是牛奶。

她美得像一块玉。

这时候又是一道反光折射过来。

一旁衣柜的橱镜里一只手突然伸出来,那只手上抓着一柄短刀。

“你妈的你真敢来!”怒火一下子烧起来。

谁也别想伤害我身边的人!

我一手握住那柄短刀,一手化出一柄长剑,猛地斩了过去。

短刀刺穿我的手掌。

但与此同时,那只手腕也坠下来。

血花溅满整个橱镜。

楼下响起一声惨叫。

我立马把短刀从手掌中拔下来,冲向窗口,抓住窗沿翻身跳了下去。

来了就别想走了。

管你有多厉害,敢伤害我在意的人的。

全部都别想走!

坠楼的时候我尽量张开双手保持平衡。

落地的时候冲击力还是有点大。

我的左脚一阵刺痛,好像有点骨折。

不过没关系。

残次品的身体远比人类强韧。

这种伤很快就可以好。

我拖着左脚一瘸一拐地朝那个中年人狂奔。

“妈的。”那个男人骂了一句就赶紧捂着右手转身逃跑。

“站住!”我全身的灵都疯狂燃烧。

连带着新陈代谢不断地加速。

身体的机能一瞬间提升。

我用尽全力朝着他奔跑。

“你等着,混蛋!”他开始闪身往窗边靠。

”想逃吗?懦夫!”我立马化出一块石头,挥手丢出去,将那块窗子砸得粉碎。

“日!”那中年人见这边的房区都是成排排列的,窗户也很整齐很好砸,就放弃了继续往窗边靠。

转而向公路上跑去。

他的体能很好,灵的阶次也比我高。

应该已经达到了車级。

即使断了一只手影响了平衡。

速度仍跟全力运转无撰白书的我相差无几。

我们之间的距离始终保持着一个定值。

追了很久,我的灵已经快要烧干净了。

那个中年人突然停了下来。

他的面前是一个封闭的大仓库。

“想死的话,就追进来啊!”他转身说着,随即拉开了仓库门,转身走了进去。

仓库很黑,望过去什么也看不清。

里面可能很危险。

不过我不会就此停下的。

我不可能让他再有机会伤害我的朋友。

我一手握剑,一手拿着面小圆盾,追了进去。

“咔嚓”

门自动关上了。

我下意识用圆盾护住头部,长剑横在胸口。

预料之中的袭击并没有到来。

取而代之的是一声轻微的按键响。

刺目的光明接踵而至。

我一下子眯起了眼睛。

待到眼睛适应了这里的光亮,我开始打量四周的环境。

那个中年人就站在一个开关旁边。

仓库的顶上全是日光灯。

而仓库的四周摆满了废弃的铁片和……镜子。

“本来只是想给你个教训,没想到你竟然敢弄伤我的手,弄伤我用来复仇的手。”那个中年人望着自己没有手掌的手,面容很狰狞,“你会后悔的,绝对会后悔,我会把你弄到残废,然后在你面前杀死所有你在意的人。”

“这样啊。”我垂下眼帘。

情况已经糟到无以复加了。

我的灵基本上全部耗尽,而他除了断了一只手以外应该还是满状态。

并且,这里到处都是镜子。

他可以完美地使用自己的能力,无限制地瞬移。

我的生机已经很渺茫。

“我很少后悔呢。”我握紧剑柄,冲了上去。

他没有丝毫慌乱,慢慢将自己的右手伸进了一旁的一面镜子里。

而后他的拳头从我的盾牌内探出来。

一拳砸在了我的小腹上。

该死!

我变的盾牌太光滑了。

也成了镜面。

我赶紧把盾牌朝他甩过去。

他歪了歪头很轻易地躲开。

我趁机再挥剑朝他刺过去。

他再次把手插进一旁的镜子。

这次他的手直接从我的剑身透出来。

他四指握紧,食指内扣,一招凤眼拳打在了我的虎口。

我的左手顿时一阵麻痹,长剑脱手而出。

他趁势冲到我跟前。

右手揽住我后颈,左肘肘击我的脸颊。

我一下子头晕目眩。

还来不及防备,他又擒住我的肩膀,一膝盖顶在了我的胃上。

剧痛一下子撕裂我神经。

我抱着肚子倒在地上,痛苦地缩着身体,像一只被丢进油锅的虾。

他没有停手。

单手抓住我的衣领,把我甩起来,一鞭腿将我踢飞了出去。

眼看着后背就要撞在门板上。

我赶紧化出两根长枪,双手反握,来缓解冲击力。

长枪刺穿门板,扎进了外面的水泥地。

我背靠着门板,慢慢站起来。

他穿过一面镜子,闪到我身侧,握住我的手腕,右臂猛地肘击我的胸口。

我一下子窒息。

我忍着剧痛反手去抓他的手腕。

他一个翻腕就躲开。

他单手抓住我的裤带,再次将我甩飞了起来。

而后一记膝撞顶在我的后腰。

我一下子再次被甩飞了起来。

我伸手抓住屋顶的电线,以缓解坠落时的冲击。

“啪”

一瞬间火花四溅。

电线被我扯断了。

仓库瞬间一片漆黑。

我也重重坠了下去。

我的身体重重地摔在地上。

四肢百骸都像散了架。

不过。

没关系。

局势开始逆转了。

一边咳着血一边爬起来,我的嘴角开始上扬。

“哈,哈哈。”我一边擦着嘴一边努力站直。

“现在该谁死?”我判别着那个中年人的心跳,朝着他的方向一步一步地踱过去。

“你,什么意思?”他的声音突然失去了原先的淡定。

“咳,是在装傻吗。”我冷笑。

“你的能力,并不是能在镜面里穿梭。”

“而是在镜面的反光里穿梭。”

“这就是你之前屠杀保安室的原因。”

“小区里的摄像头拍不到室内,但可以拍到你从室外,通过光线穿梭到那个男生房间里的画面。”

“因为当时外面很黑,那个男生在打游戏,室内也很黑。”

“所以你肯定用手机闪光灯之类的东西对着镜面做过折射。”

“你担心这个画面被人发现。”

“从而使你的真正能力被人发现。”

“所以才会去保安室删除摄像。”

“对吧。”我望着他。

眼睛已经逐渐适应黑暗了。

我渐渐能看清他的身形。

“空穴来风。”他握紧了拳头。

他开始慌了。

“哈。”

“这样吗。”

“如果只是推测,那倒真的没多少可信度。”

“可是,你到那个男生屋子里时,为什么要第一时间开灯?”

“如果是我。”

“在电脑屏幕的微光里录像,在屏幕的微光里折磨人,杀人,不是更让人恐惧吗?”

“不是更有快感吗?”

“你来我家的时候。”

“为什么一定要挑太阳升起来的时候?”

“挑凌晨,人最困顿的时候下手不是更有胜算吗?”

“一切都是因为。”

“你需要光。”

“你需要足够强度的光才能使用你的能力。”

“光越强,镜面越多,你的能力就越强。”

“所以你觉得这个仓库万无一失了。”

“几乎无限的镜面,几乎令人失明的强光。”

“你在这里无限强大。”

“并且,即使有人想去针对你的能力。”

“也只是会被你视频里展现出的能力引入误区。”

“从而去攻击这些镜子。”

“没有人会想到去消除光源吧。”我挤出身体里最后的灵,化出两柄长剑。

“那又怎么样?消除了光源你就拿我有办法吗?不能用能力又怎样?你这幅身体也能拦得住我?”中年人摆了个冲拳起手式。

我双剑轻轻垂下去。

“喝”中年人双臂展开,一下子扑过来。

我望着他的眼睛,一动也不动。

果然。

他脚尖在地上一点就从我侧面滑了过去。

他朝着仓库的门狂奔。

他想逃跑了。

我早就预料到会这样。

人类就是这样一种生物,无论有多强大的能力,一旦底牌被戳穿就会惊慌失措。

“咚”

仓库门一声巨响。

中年人一个侧肩顶在了门上。

原本凭他的力气完全可以撞开的门纹丝不动。

“啊,或许你应该知道,三角是最稳定的结构。”我慢慢朝他走过去。

我在被他鞭腿抽飞的时候就特意往门里钉了两把长枪。

那两柄长枪刚好与地面形成了两个三角架。

被三角架加固的门绝对不是那么容易打开。

事实上。

从进入这个仓库开始,我就开始算计他了。

从一交手开始,我就在思考如何以他不注意的动作去加固门板,破坏电源。

“留下来吧,别走了。”我轻声说着,挥舞着双剑冲了过去。

他握住门把手,身子一侧朝我又是一记鞭腿。

我身体受损很严重,本来就没什么力气。

双剑立马脱手而出。

他没再管我,一鞭腿砸在了门上。

门板开始松动,铁锈接连不断坠下来。

看起来再给他一段时间他就能突破这扇铁门。

那时候再想抓住他就难如登天了。

现在已经是白天,光线很强,他只要一出门,就能无限制地瞬移。

我就只能等待着他无时无刻的报复。

我的亲朋好友都会遭他毒手。

这样的事绝对不允许!

我冲上前想抓住他的手。

他一个反擒拿就挣开。

他顺手一个肘击肘在门上。

这时候门已经摇摇欲坠了,一枚铁钉从门框上弹了出来。

我再想上前把他拽住。

可是他总能用一些小招式挣脱。

他滑得像条泥鳅。

眼看着门就快要被他撞开。

我咬牙点燃了自己的最后一丝狂意。

我冲上去左手紧紧扣住他的右手手掌。

我右手握紧一把匕首,狠狠把自己的手掌和他的手掌一起贯穿。

鲜血一下子溅出来。

他想挣脱,这次却再也挣不开。

我趁机将他摔在了地上,身体压了上去。

“投降!”我把那柄匕首深深刺进地面,嘶吼。

他左臂开始猛击我的侧颊。

我的脑袋开始发晕,耳边全是嗡嗡的响声。

“投降!”我右手挥舞第二把匕首,贯穿了我的小臂又贯穿他的小臂。

他左臂挥舞地更加凶狠。

我的太阳穴重重地挨了一下,眼睛一下子将近失明。

“投降!”我用第三把匕首将我们的肩膀一同贯穿。

我恶狠狠地盯着他。

他也恶狠狠地盯着我。

我的右手已经握住第四把刀了。

我准备这样和他对拼到死。

可是这时候他突然哭了。

“我投降,求你,求你不要杀我,求你不要再损害我的身体,我还要靠这幅身体去杀人,求你了。”他的声音哽咽起来。

连带着肺部的呼吸都在格格地响。

他哭的像个两百斤的孩子。

我一下子懵了。

他要是接着殴打我,或者放狠话,把我的祖坟骂到冒烟。

我都有应对方法。

可是……这拼命拼着拼着拼哭了……

这……这叫个什么事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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