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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技之神》


第1章 地球科技被锁死了!

蓝洞星历2198年5月3日,东方国、东海州首府方舟市。

嗯,年代其实不重要,因为蓝洞星上东方的古代文明比较强势,所以全球通行历法不是从马厩产子算起的,而是从秦始皇还是汉高祖的某个时候算的,或许比地球早那么两百年上下,总之别去纠结年份就对了。

市中心的江滨区、滨江路上,某幢写字楼的22层。

电梯厅里挂了块“风云基金”的不锈钢招牌,无声告诉过往之人这层是什么公司。

走进公司的玻璃大门,靠窗一溜儿的隔间,每间都属于一名资深风险评估师或者基金经理。

不过也有鱼目混珠的家伙:比如此刻坐在左手第二间办公室里、那个正在审读风评报告的17岁少年。

他叫顾玩,本市第二中学的一名高三生,前天才来这儿投奔他大表哥、打杂长见识。

他表哥名叫周轩,刚刚而立之年,是个风投基金经理。

或许有人会诧异:还一个月就高考了,他家人脑子有病吧?用宝贵的五一假期来实习?不能等考完放暑假么?

事实上,如果可以换个点的话,他家长也不希望浪费复习冲刺的时间。

但就在前几天,最后一次模拟考后,学校统计预填志愿时,顾玩和他母亲起了冲突——在这个世界,最荣耀最有钱途的专业是金融投机,数学好的人几乎都念金融。

顾玩数学很好,但理化更好,关键是他自己有兴趣,所以就想填物理类,还是最不赚钱的基础物理。

母亲叶笛跟他大吵了一架:“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赔钱货!一点都不知道感恩图报!白瞎了你的数学成绩!”

为了扭转儿子的邪念,叶笛不得不委托姐姐家的孩子、也就是顾玩的表哥,趁五一假期带他见识见识金融业上流社会的荣耀,想用金钱的浮华腐蚀儿子的志向、乖乖就范学金融。

叶笛好歹也是读书人,知道“三军可夺帅,匹夫不可夺志”的道理。觉得让儿子明确目标、提振士气,比机械地多复习几天有用得多。

周轩也知道小姨的用心,所以对表弟很照拂,竭力向顾玩展示金融界人士的风光。

他把自己这几年做的最出彩的案例材料,以及做金融的人能享受到的声色犬马,全部显摆给表弟看。

要不是看在表弟要收心备考,周大经理说不定都带他去跟那些美女创业者深度应酬了。

当然即使是现在,稍微肤浅应酬一下也是可以的。

“走,饿了吧,吃饭去,中午有美女创业者约我看bp哦。”才中午12点,有心感化表弟的周轩,就提议去饭局。

(bp:business-plan,商业计划书)

“昨天吃腻了,自己吃点清淡的就好。”顾玩不想被腐化,拒绝了表哥的提议。

周轩心中略一盘算,也不勉强。他决定一会儿吃完饭后,在bb空间里分享一下中午饭局的照片。

bb是东方国的一款聊天软件,附带晒照空间。

周轩是这么想的:不带表弟去,没了电灯泡,一会儿还能做更多放得开的事情。而只要把那些比较私密、给男人长脸的照片,设置成只对表弟可见,还怕不能让这个没见过荣华富贵的雏儿眼馋?

“那你自己点外卖吧,吃好点儿。”周轩念及此处,甩下张百元钞票,就飘然应酬去了。

表哥走后不久,顾玩在电脑上用“吃了么”网页平台订了份外卖。

98年的蓝洞星没有智能手机(有功能机)。不过这是一个基础科研薄弱、但商业模式创新很厉害的畸形社会。

所以在硬件并不牛逼、也没gps的情况下,愣是靠ip地址定位,实现了便捷的台式机网上订餐。

外卖很快送到,顾玩草草吃过午饭,准备午睡一会儿。

表哥应该是被急于拉资金的女创业者缠住了,久久没有回来。

“30岁的人了,也不知道正经娶个嫂子,呵呵。”顾玩靠在沙发上,内心胡乱腹诽。

迷迷糊糊眯到两点,有人摁铃,顾玩以为表哥回来了,便过去开门。

不过门外出现了一个30来岁穿polo衫的丑陋谢顶男,看打扮是个创业者。

丑创龙套堆着一脸笑意:“周总,您果然在办公室,我是前天跟您电话聊过的谢大强。”

原来这个谢大强并未跟周轩见过面,所以没认出来。周轩也根本没答应他的预约,是他脸皮厚,缺钱缺急了非要来堵人。

顾玩本想解释说自己不是表哥,让对方等着。

不过17岁的少年人终究是一腔热血。

他来了两天,之前看到的光鲜案子,都是表哥让他看的。他很想知道表哥没拿出来的阴暗面,真实的样子究竟如何。

“既然如此,不如跟这家伙虚与委蛇聊聊。”顾玩内心暗忖。

就当是长长眼界学习一个。

“请说说你的项目吧。”顾玩也不托大,姿态比较谦和。免得到时候这个创业者真有利用价值时,得罪人家就不好了。

学习归学习,不能给表哥添麻烦。

对方却没有怀疑,直接就唾沫横飞虚张声势:

“周总,请务必花几分钟看看我们家的bp!不瞒您说,连金沙创投的朱总都很看好我们的项目,昨天刚签了领投ts,剩下的份额不多。您要是再犹豫,可就连汤都喝不着了!”

(ts:term-sheet,可以理解为投资意向书)

顾玩内心忍不住好笑。

呵呵。

金沙创投的朱老虎要是肯签ts,这家伙还用来找风云基金?

简直说谎都不会,连扫楼卖保险的都不如。

也不知道前台小妹怎么把这种辣鸡放进来的。

不过,脸皮厚有脸皮厚的妙用,谢大强装作没看出顾玩的鄙夷,强行展开:

“我这项目叫‘共享电话’,是目前非常有前景的共享经济项目——准备斥资5亿,先在四大一线城市投放2万个电话亭……”

顾玩脸颊抽搐了一下,实在不忍心再浪费时间:“那个谁,都什么年代了,以现在的手机普及趋势,你不觉得……”

“肯搭话就是好现象!说明听进去了!后面就是靠哥的三寸不烂之舌,把投资人忽悠瘸了!”谢大强一听顾玩反驳,内心却是不惊反喜。

他不怕人反驳,就怕人不搭理他,肯骂他他都是开心的。

于是谢大强连忙把bp翻到后面几页,一副智珠在握的表情:“不!我们做的是共享电话!不是公用电话!技术含量上有天壤之别!

传统公用电话得投币才能打,这不‘互联网’。而我们的共享电话,是不接受现金的,必须发送短信扣款验证码才能打!科技含量多高啊!

这是绝对的共享经济!逼着搜集用户信息,未来数据足够多后、多弄点功能账号互通,生态粘性自然化反,想象空间不可限量啊……”

“mdzz!你特么是来侮辱老子智商的么!”顾玩终于火了,拍案而起。

本以为对方好歹是个青铜,谁知连废铁都不如,是块矿渣。

别人都有手机了,还用打你的公用电话?

“果然还是比利蒂尔和雷布斯说得好:人类想要的是会飞的汽车,但送到风投嘴里的只有140个字符;风口一来了,猪都往上涌!

只知道抄抄抄,别人创造个风口,都一窝蜂地跟着骗!全都在博傻!收割智障人口红利!”

顾玩的内心在嘶吼。

本来么,他是个言出必践的脾气。这次既然答应了母亲来开开眼界,他是真的把偏见收起来、想认真考虑一下前途抉择。

如果让他遇到一个高智商的ppt骗子,顾玩也不至于鄙视人家。

谁让他作为优等生,内心有智商优越感呢。在顾玩的三观里,两奸相敌、弱智者败,那是很公道的。

但现在他看到的行业现状,显然那些ppt骗子智商都不高,他们只是靠不要脸在博傻。

就跟“重金求子”的把戏一样,骗术低不要紧,先靠脸皮厚的鸟枪法把人群中最弱智的筛选出来,针对性精确打击,那么再低级的骗术也能骗到人。

这就让顾玩极度反感了。

他彻底坚定了誓死不读金融专业的信仰。

“滚!”顾玩受不了智商被侮辱,愤怒地推搡了对方一把,让他滚蛋。

顾玩也不怕得罪人了,因为他知道这么弱智的项目毫无利用价值,表哥一辈子也不会需要跟这种人打交道的。

“这真的是共享经济……别呀……”谢大强还想挣扎,然而他体力不如年轻力壮的顾玩,终于被赶了出去。

甚至在被推出门的时候,脑袋还在玻璃隔断上磕了一下,一会儿肯定得起个大包,也不知道是真的体虚力弱到这种程度,还是纯粹想卖惨碰瓷。

把对方赶出去后,顾玩才觉得心情稍微舒畅了些。

他随手把门关上,转身准备回自己的位置。

然而就在此刻,顾玩忽然觉得耳边一阵幻听,眼前也有些类似飞蚊症的恍惚。

他连忙扶住沙发,顺势坐下,然后一阵头痛欲裂就汹涌袭来了。

“叮~检测到备选宿主对金融博傻投机行径仇视度100%,对基础科研狂热度86%,综合动机指数与节操值为蓝洞星最高。”

“检测到备选宿主三观极正,与面壁者5号:地球火种计划所需记忆载体匹配度99%,确定融合。”

几声幻听之后,海量的未知记忆就开始涌入脑海,与顾玩本身的思维逐渐融合、同步,他立刻有些晕眩。

第2章 被面壁者附体了?

不知过了多久,晕眩感和脑袋爆炸一样的头痛渐渐褪去,顾玩终于松了一口气,浑身大汗淋漓。

其实如果有人在旁边掐表的话,就会发现其实才过了两分钟。

只是神经剧痛的时候,人总是会对时间的流逝产生错觉,觉得度日如年。

虽然被折腾得有些粗暴,但顾玩毕竟成功挺了过来,还接受了一些不可思议的设定。

他的脑海里,好像多了一个陌生人的记忆片段。

这个陌生人也叫顾玩,不过是来自一个叫做“地球”的平行位面星球上的。

从融合的那份记忆来看,地球可以说就是另一个位面的蓝洞星,两个星球的物理属性几乎相同。只是两个位面的历史走势不一样,发展出了不同的文明。

那么,有没有可能是自己的幻觉呢?

顾玩稍一推理,就觉得不会。

因为他脑子里确确实实冒出来很多他从不知道的学识和见解,这种东西凭空幻觉是幻不出来的。

幻觉和癔症总不能让一个学渣突然幻成学神吧?那大家还学个屁啊,天天睡大觉等着幻觉降临好了。

那这次事件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如果那个记忆没错的话,这并不是一次灵异,而是一场对方蓄谋已久的科学豪赌。

那个叫做地球的文明,古代史部分和蓝洞星差不多。但近代以后,地球的发展更为百花齐放、科技昌明。

地球人的价值观也比较多元化,既有只知道捞钱的自由市场拜金注意国家,也有深谋远虑攀科技的中央计划国家,还有以军事荣耀为最高追求的民族注意国家。

地球史上还有一段叫做“冷战”的时期,导致基础科研和航天、物理飞速发展,这些都是蓝洞星上没有的。

所以大致来说,如果同期横向对比,蓝洞星因为全球拜金主义、疯狂和平捞钱的价值观,所以在商业模式创新、用户体验设计微创新等领域,能比地球领先20年。

而地球方面拜国际军事竞争所赐,在硬科研方面至少领先20年。至于航天科技,比如尤其是登月、探测外太空,更是比蓝洞星领先40年以上——蓝洞星直到98年,都没有国家登上过月球(很凑巧,蓝洞星人也把自己的卫星称作月球)。

因为登月这种事情,经济账算不过来嘛。

这儿的自由市场价值观不需要证明自己的优越性,所以不划算的基础科研统统公地悲剧了,至今没人投钱。

比如也没国家花钱造超大型粒子加速对撞机,至今为止连“夸克”都没发现(关于强子进一步分解的纸面理论研究是有的,但是没有实验来观测和证明,因为实验机器太贵了没有国家肯造)。

可惜的是,地球虽然看起来比蓝洞星美好多元得多,但它在向外太空进发的攀科技过程中,似乎因为探测手段太过嚣张激进,不小心暴露了自身的存在,招惹到了一个327光年外、名叫gj536b的类地行星上的外星人。

然后地球就遭到了gj536b文明的攻击。

这其中的过程,记忆太过繁杂,顾玩一时半会儿也整理不清楚。

总而言之,gj536b的太空舰队飞到地球或需要上千年,地球人本来指望在这一千年时间差里攀科技反超,靠“技术爆炸”的时间差殊死一搏。

然而gj536b星人似乎也很聪明,意识到了这个问题,所以设了一个很复杂的先遣打击手段,通过监视、破坏,把地球上的基础科技发展锁死了,地球人没法技术爆炸了。

危机关头,地球文明启动了一个名叫“面壁者”的自救计划,试图绝地求生。

而此刻残魂附体到顾玩身上、与之记忆融合的那位来自地球的顾玩,其在地球上的身份,就是一名基础物理专业的研究生,他跟的导师的导师,是个大科学家,也是地球自救计划中的“第5号面壁者”。

那位面壁者的秘密研究方向,是如何突破次元壁、向平行的异世界传递量子信息。

他的计划,是把地球上的自救计划和敌人的讯息、以及现有的部分基础物理成果数据,以及一名地球人的灵魂记忆,通过量子跃迁,传递到尚未被gj536b星人盯上和锁死的“平行地球”。

然后指望那个星球闷声不响苟住,别浪,在不被任何外星人发现的前提下,低调猥琐发育个几百年。

利用技术爆炸,把科技攀到能反击gj536b文明的程度后,再杀回本次元壁,本着同气连枝的考虑,拯救地球。

至于那个异世界能不能猥琐发育出超级科技,其实地球人也没把握,因为谁也不知道几百年乃至上千年后的未来科技是什么样子的。

但地球人没得选择,他们本来就是死马当活马医,多一条退路总是好的——地球上那个顾玩的导师的导师,不也只是“面壁者5号”么,可见他们至少还有另外4套备选的自救方案。

另外,按照地球人的原计划,是应该把那位“面壁者5号”科技大牛本人的灵魂记忆和配套的数据库,量子跃迁到蓝洞星这个位面的。

但是面壁者本人么,总是被外星人盯得很紧,目标太大,最终操作的时候果然没能走脱。

倒是他身边的学生带的一个研究生,因为看起来人畜无害没人盯防,最后在计划败露前夕的紧要关头,把灵魂和记忆上传到了跃迁机器上。传走之后跃迁机器就被地球人自爆毁尸灭迹了。

这个很好理解,用地球上人常见的例子来类比,那就是每次高达造出来时,最后第一个开上高达的,总不会是原先计划中的王牌机师。

因为王牌机师肯定被敌军算计暗杀了嘛,机缘巧合坐上高达的无论是阿姆罗还是基拉,都是扮猪吃虎人畜无害却最终要承担拯救世界任务的高中生。

顾玩初步把思路捋到这一步,总觉得还有很多疑点:比如,连地球人的科技都已经掌握了突破次元壁传递少量信息的能力,那么能够全面压制住地球的gj536b星人难道不会这个科技么?

如果gj536b星人也会,那么他们为什么没有追踪着地球人的备胎火种计划、也跟过来呢?

就算突破次元壁的传送难度非常大、资源消耗极高,无法支撑传送宏观物质,只能传送量子信息。那地球那个位面的gj536b星人,也应该通知本位面的gj536b星人,告诉他们“在蓝洞星这个位置上有外星生命,赶紧先下手为强把他们灭了”。

这样的话,顾玩被附体之后,会不会给全世界招来灾祸?

这个问题太远太宏大了,他暂时不敢去想,也没时间想。

毕竟他半小时前还是一个普通的高三生呢,就算继承了一部分异次元的记忆和资料,也不至于马上把他的三观彻底改造成一个以拯救世界为己任的人。

利己自保的想法,也不可能一时半会儿就全部排出他的脑海,人性都是这样的。

“还是早点回家,关起门来慢慢想慢慢探索吧,顺便上网查查资料,再想想脑子里这些新知识,能怎么为我所用。这儿是表哥的公司,万一动静闹大了被人当成神经病可不好。”

顾玩如此思忖着,强行把各种脑洞先压回去。

他准备还是先下班再说。

……

顾玩在表哥办公室里独处的时间,其实前后加起来也就四五分钟。

他并不知道,谢大强被他赶出办公室之后,还磨洋工赖着迟迟不肯走,想再找找要钱的机会。

毕竟一家风投基金有好多项目经理和风险评估师。

只不过谢大强此前只跟周轩打过电话,而其他人则是一点交情都没有,所以他才优先来找周轩。

但对于再拿不到钱、资金链就要烧断的人来说,哪怕每敲一个门都会被赶出来一次,这个辱也得受。

就这么耗了三四分钟、被其他基金经理赶出来两次后,谢大强看到大门口走进来一个西装革履的帅气中年人。

那帅气中年大约三十岁年纪,一看气质就是商务精英,不过脚步虚浮,也不知道大中午的干了什么很费精力的事情。

谢大强看到对方径直走到周轩的办公室门口,掏出门禁卡刷了一下,心中此前积累的疑惑顿时被触发了。

“怎么觉得这人的气质看着才更像周轩?刚才那小子看着也太年轻了,而且一点都沉不住气……”谢大强脑中闪过这样一个念头。

他是一个脸皮极厚的人,有枣没枣打一杆子再说,于是当机立断两个箭步窜过去,在周轩拧开门把手前的一瞬间,摁住了周轩的手。

“这不是周总么,我是前天跟您打过电话的谢大强啊……”谢大强张口就来,心里已经做好了“就算认错也没什么”准备,讹一下算一下。

他最不怕的就是丢人。

周轩一愣,也被对方的自来熟搞得有些懵逼,他当然不会否认自己的身份:“谢总是吧,您那个项目我没什么兴趣……”

谢大强内心,一丝狡诈的揣摩电闪而过:“刚才那个果然是冒牌货!那冒牌货会是周轩的什么人呢?助理?

不管了,对方冒充周轩的名义接待潜在客户,怎么看都是违反基金公司职业纪律和商业机密保密制度的,能不能讹他一下作为筹码让他投点钱,不对,筹码还有别的用法,不如静观其变别太早露底牌……”

这些念头说起来长,其实谢大强脑内也就花了三秒钟便想完了,属于投机骗子的本能反射。

周轩正要挣脱谢大强,再次开门,谢大强却手臂一用力,继续按住周轩。

他知道,要是开了门,被顾玩撞破,双方尴尬,某些话就不好说了,某些底牌也得马上开掉不能继续捂着:

“周总,我不耽误您太久,咱就站这儿聊,您给我一分钟就好,我简单介绍一下我的项目数据……”

周轩内心反感,不过他毕竟是三十岁的老江湖了,涵养和礼貌远不是17岁的表弟能比的,很能控制自己的情绪,就站在自己办公室门口,给了对方1分钟陈述。

结果自然是再次被拒。

“这什么破项目,怎么可能有前途,请你别来找我了!不管什么理由我都不会投的!”听完介绍之后,周轩彻底利落地拒绝了。

谢大强眼神中闪过一丝怨毒,却已经想好了筹码的备胎使用方案。

第3章 全都戴着假面

被周轩拒绝之后,不甘心的谢大强稍微思索了几秒钟,就果断转身敲响了左边不远的另外一间办公室,门上贴着一张“何子航”的名牌。

谢大强虽然跟风云基金的人没什么交情,但他预先的情报工作做得还不错。

他打听到“风云基金”有一名高管即将离职,下半年会空缺出一个位置,而周轩与这个何子航,是这个肥缺的最有力争夺者。

之前,谢大强在第一次被顾玩拒了之后,也敲了几间其他基金经理的门,都被拒了,但他潜意识里优先绕开了何子航。

这是道上约定俗成的行规:如果你跟一个基金经理接触的同时,还跟他的竞争对手接触,那在商界和职场上都是大忌,容易坏名声的,以后别人就不敢推心置腹跟你打交道了。

但现在既然准备跟周轩一方彻底撕破脸、把周轩违反公司保密纪律的筹码卖个好价钱,那就无所谓了。

以己度人,谢大强觉得周轩和何子航眼下肯定都会热心搜集对方的黑料、在老板面前铆足了劲儿下眼药,说不定还能换到一些好处。

他涎皮赖脸敲开门:“何总您好,很冒昧打扰您了,请拨冗给我一分钟时间……”

……

周轩并不知道谢大强后续干了什么,他驱走对方后就直接回了自己办公室,施施然把西服往沙发上一丢,看见表弟规规矩矩坐在桌前乖乖干活。

午餐的时候,他跟那个请客的美女创业者聊得太投机,精力消耗过大有点贤者,回来后就想好好休息,这也助长了他刚才在门口被阻拦时的不耐烦程度。

如果有细心的第三人在场,就能发现这兄弟俩行迹都有些可疑:

一个刚刚冒充表哥考察了项目、赶走了创业者,还继承了一些平行位面的莫名其妙记忆;另一个么,中午操劳太过有点尴尬。

大家一样心虚,所以谁都没有注意到对方举止的破绽。

喘息了几口、喝了杯水之后,周轩问道:“我不在的时候,没人找我吧?”

顾玩也不敢隐瞒:“刚才有个自称创业者的骗子来找你。我本来没想越俎代庖的,只想帮你把把关。不过他的项目太纱碧了,我觉得简直侮辱智商,没忍住就把他赶走了——我想你不会感兴趣的。”

周轩微微一愣:“是不是叫谢大强、没走多久?”

这里的办公室隔音比较好,所以他在门外聊的时候,屋里的顾玩并没有听清,只当是走廊上的噪音了。

顾玩便有些忐忑:“他真是跟你预约好了的?哥你怎么会谈这么傻的项目。”

周轩一抬手,示意表弟住口:“我当然没接受预约,是他自己脸皮厚混进来的。但是我刚才进门前还看见他了,被他拉住聊了一波……你是以我的名义跟他聊的么?”

顾玩愧疚地说:“我可没说我是你,是他自己认错了,还脸皮很厚逢人喊总。我只是没点破,默认而已。

不过既然他不是你的目标客户,这也没什么关系吧?他应该走了起码有五分钟。”

周轩想了想,沉吟道:“但愿他只是想碰运气吧,我觉得这人的脸皮和演技还是很了得的,刚刚被你拒绝,居然丝毫没露出破绽和不快,也不提有人冒充我。阎王好见,小鬼难防,这种无耻小人如果动了念头,搞点小破坏的能力还是有的——

你还是太年轻,沉不住气,搞金融首先就要做到无论听到多纱碧多弱智的想法,面子上都要保持微笑——你怎么知道这世上最傻的韭菜有多傻?最傻的韭菜规模有多大?骗不到专业人士不代表骗不到普通人。

有的项目,利用的就是智商正常的人觉得这事儿太傻、不可能有前途的灯下黑心理,所以反其道而行之,才找到了蓝海竞争盲区,从而成功。不然,你怎么解释那些路灯杆上的‘重金求子’广告也能骗到人?这说明世上最傻的纱碧、其纱碧程度是超出你想象的。”

“所以我是彻底不想念金融了,我回去就跟妈说,我要学物理!”

顾玩原本还存了几分“给表哥惹麻烦了”的内疚,然而听到周轩的说教后,那些不安立刻就消散了,彻底被“老子这辈子不要跟那些虚伪的骗子打交道”的信念占据。

“你这人……说得好好的怎么就这么轴呢。”周轩叹了口气。

顾玩顺势请辞:“哥,那我再留下去也没什么意义,反正今天本来就是最后一天了,我想早点走。”

他是周轩偷偷带来的,也不拿工资,想早走也没事儿。

顾玩还等着回家慢慢捋清楚“地球火种”和“面壁者5号”那档子事儿呢。

周轩自然不会阻拦,只是提醒了句:“小姨要是问起你为什么提前回来了,你怎么说?”

“我就说我想早点回家复习功课。”顾玩这点还是很上道的。

“算你有良心!我特么这几天好吃好喝带你开眼,要是到时候小姨还以为是我坚定了你不学金融的决心,还不得恨我,去吧!”周轩笑骂了一句,让表弟闪人。

顾玩收拾好书包,起身就走。

“等等,”周轩叫住了他。

顾玩:“还有什么事儿么?”

周轩:“到家记得回个电话——本来么,今天是最后一天,按理应该我开车送你回去的,不过你提前下班,我走不开。”

顾玩:“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还能出去瞎混不成。”

周轩:“少废话,好好考,这个月就是冲刺了。考得好我给你买个手机。”

98年的东方国,日用消费水平大致相当于地球上零几年,二线城市手机还没普及到学生群体,不过社会上的职场精英,大多是有手机的。

顾家不算有钱,只是普通人家,亲戚里面周轩算是混得最有钱途的了。

所以如果倒退一个小时,周轩说这番话,说不定还能让顾玩振奋一下。不过经历了大起大落的内心剧变后,这些已经不能让他提起兴趣了。

……

一小时后,顾玩搭公车顺利回到家。

因为是五一假期,母亲叶笛也没上班,看到顾玩提前回来,立刻就盘问他:“怎么这么早下班?轩轩送你回来的?”

“哥下午要出门见个客户,没空管我。我想还是回来看书,别浪费时间。”顾玩善意搪塞了一句。

叶笛想了想,还有些期待地问:“怎么样,你看看你哥这日子,风光吧,天天有创业者巴结。你要是学金融,无非现在苦一点,没兴趣,但咬咬牙将来也能这么风光。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兴趣爱好就是个王八蛋,说到底还是要看市场需求、读什么专业来钱——你可千万别像你爸!”

顾玩的父亲还是比较淡泊名利的,喜欢诗和远方,所以跟他母亲三观有些不合。

他们多年前就离婚了,顾父也有对不起妻子的地方,所以把家里的房子财产全过户留给妻儿,然后顾父就去云游四海,一路采风,当了旅行作家,定期给家里打生活费。

不过即使如此,还是要偶尔被妻子拿出来作为“没有责任心”的反面案例说叨说叨。

顾玩这几年听这种吐槽听得都快耳朵起茧了,当下忍不住反驳:

“你自己去看看,这几天在周轩那儿遇到的所谓创业者都是些什么骗钱的禽兽,我是这辈子都不会学金融的!

你怕我没责任心,我还就没责任心了——大不了我这辈子不找女人不要孩子!总不会耽误别人荣华富贵了吧?我搞科研自生自灭我招谁惹谁了?还是危害社会了?”

“你……”叶笛一阵血压飙升,话都说不出来,连忙下意识抄起桌上的药瓶,顺手倒出一片硝苯地平,降降压,

“行,我不说你了!看到你个赔钱货就来气!晚饭你自己煮速冻饺子去,我也懒得做了!不过你给我听好了,你最好乖乖看书复习,要是我回来的时候被我看到你在玩电脑,今晚皮带伺候!”

说完,叶笛就甩门而出,决定晚上自己一个人出去吃,散散心静一静,饿这个逆子一顿让他反省反省。

顾玩也知道这么说有点不孝顺,但他今天遭逢巨变,可能要背负文明存亡的重任,才没那么多心思跟凡人解释呢。

母亲肯让他清静一下,那就最好。

大不了如果最后真发现脑子里冒出来的那些记忆没法自洽、是幻觉的话,再低声下气道个歉好了。

自家人又没隔夜仇,没什么好担心的,给亲妈道歉也不丢人。

叶笛走后,顾玩拿出复习资料,在书桌上摊开摆个样子,免得回来的时候发现他没学习。

然后就开始神游天外,整理起脑子里的记忆,顺便打开电脑上网查查资料,验证一下内心的一些猜测。

家里用的是所谓的adsl“宽带”网络,网速大约两三百kb。

母亲说过回来的时候会检查他有没有学习,所以电脑只能用一会儿,晚饭前就必须关掉——顾玩家的显示器还是crt显像管的,也就是背后背个大鼓包那种。市面上液晶的倒是已经有了,但还比较贵,色彩帧率也不成熟。

crt显示器用久了之后,起码冷却大半个小时才能看不出破绽。哪怕用拧干的冷毛巾敷,也得一刻钟才能骗过家长的检查。

所以指望听到家长钥匙开门锁的声音再火线关机,肯定是不行的。

第4章 病毒成功一次就赢了,杀毒软件要永远赢才算赢

“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呢?我还能不能享受自己的人生、做自己爱做的事情了?还是说,会被绑上强行扮演救世主的战车,一辈子被滚滚向前的历史车轮推着走,甚至自己就要去推历史车轮?”

不得不说,顾玩的内心还是略有几分小资的。

在静下心推演下午的遭遇时,他并没有第一时间去严密排查这事儿的可信度和自洽度,而是先意淫了一下“如果这是真的,对我有什么影响”。

千万别觉得他不靠谱,其实任何爱幻想的年轻人,突逢异像的时候都是这么想的。

就跟别人问你“如果你有一个亿,你打算干什么”,你肯定不会先去想得到这一个亿的可能性多低、如何才能得到。而是忍不住真的意淫推演一下钱的花法。

这是人性。

顾玩觉得,如果就此要劳碌一生,不能有空享受自己的人生,做其他爱做的事情,那就太惨了。

不过幸好,结合地球上那个自己的记忆,稍微搜索推理了一番之后,他就意识到:

即使要拯救世界,对他个人的活法影响也没那么大。

理由很简单——地球人的计划,是指望蓝洞星人低调苟住、至少猥琐发育几百年。

地球人其实根本还不知道,把科技攀到哪一步,才能杀回次元壁另一侧拯救地球。

因为没人能预言几百上千年的技术爆炸后,科技能发展到什么样子。

他们只是别无选择,只能分出一个面壁者的资源,简单地信任技术爆炸的远期潜力,赌几百年的全力发展后,在gj536b星人的太空舰队飞到地球之前,就能发展到很牛逼。

所以,顾玩这辈子到老死,其实也看不到杀回次元壁另一侧的那一天了,这一切跟他没有直接关系。

这都是后代的事情了。

他这辈子即使要肩负一些使命,那也只是做一个文明导师或者说星球导师,把蓝洞星从单一的狂热拜金主义短视价值观中扭转过来,让蓝洞星变得百花齐放、跟地球人一样价值观多元。

顺带着再诱导、激发蓝洞星人探索星空和基础物理的兴趣,把这股热潮带节奏带起来。

至于他自己在亲自下场科研方面,充其量只能做些微不足道的小工作,更多是找钱找人找资源。

这种定位,有点像记忆里一个名叫卡尔萨根的地球人。

卡尔萨根是地球上一个叫美国的国家的科普大神,六七十年代在nasa供职过,还参与过登月的阿波罗计划。

他的工作就是在民猪国家负责搞宣传诱导、说服人民信任政府在登月上花钱——jfk搞阿波罗计划可是花了400亿美元的预算,按照60年代美国的gdp,这是超级巨大的一笔钱了。

萨根能平息一个民猪大国的民意对乱花钱搞科研的不快,能不被那些“还有孩子没吃饱饭,没书读,为什么要浪费钱登月”的喷子键盘侠带歪节奏,把这事儿做下来,可见他的工作是很卓有成效的。

蓝洞星大多数国家的社会价值观,虽然比地球上的美国更加拜金主义,更加短视和向钱看,可科普大神能做成事情的法则是相通的。

(注:东方国算是蓝洞星上拜金主义程度比较低的良心国家,虽然没有中央计划,但至少还有宏观调控。外国人更奸,比如大洋彼岸的大洋国,连宏观调控都没有,纯放羊市场)

顾玩觉得,他第一步要在蓝洞星上做的,就是好好念书,成为一个基础物理学领域的小神。

然后巧妙抓住那些传媒机会为自己造势,先爬到一个鼓吹科技的科普大神位置上,顺便也捞到第一桶金。

千万别觉得科普大神不赚钱,就拿那个地球上的卡尔萨根来说,他本人虽然是个半吊子科学家,但做科普做得出名之后,随便写点什么都很值钱的。

地球上80年代初他从nasa退休后,随口放出风声说要写一本科幻小说,结果还一个字都没动笔、大纲都没有,就有出版社屁颠屁颠找上门,送他一张200万美元的支票,跪求他写完后把书交给那个出版社出版。

1980年地球上的200万美元可不是小钱,由此可以看出,科普大神也是能轻松赚到创业者启动事业所需的第一桶金的。

然后么,再走一步看一步好了。

或许可以学一下地球上那个他的记忆里,比较牛逼的民营航天科技公司企业家,比如杰夫贝佐斯,他搞了一家叫“蓝色起源”的民营航天科技公司,吹吹牛逼吸纳资源,用半商业半调控的手段,把发展航天和基础科研的资源凑一些。

所以将来从商、或者至少结交一些从商的大佬密友,也是免不了的。

毕竟蓝洞星是拜金星,完全不搞噱头和ppt画大饼是不可能的,瓦解唯金融论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他奋斗一辈子能做到就很不错了。

顾玩也不是反感ppt本身,关键是看你是否用ppt做正义的事业了,你只要别“为梦想窒息”或者“重金求子”那就是可以商榷的。

只要动机正确,可以不择手段嘛。

贪婪的银行家奸,做伟大事业的正义之士就要比银行家更奸,才镇得住。

所以,他要是这辈子能做到“蓝洞星上的卡尔萨根加杰夫贝佐斯”也就差不多了。

嗯,顺带再写一两部世纪级影响力的科幻小说,说教蓝洞星人小心提防一切外星文明、苟住别浪,别贸然往太空里发信息。

地球人不就是乱往太空里发信息被外星人发现的么。

剩下的,都交给几百年之后的后人,继承顾玩的遗志,继续前进吧。

这么一盘算,这辈子的活法倒也挺符合顾玩本身的兴趣和志向的,想想还有点小期待呢。

他脑子里,继承了来自地球上那个顾玩灵魂的好多记忆、学识,知道不少地球人已经掌握、而蓝洞星人还没掌握的物理知识。

要是能针对性拿出来设计实验、做论文,加上在大学里的时候会做人,比较快速地刷到名声和社会地位并不是问题。

他甚至觉得有些可惜——现在只是另一个时空的他的灵魂,被量子跃迁过来,而不是按照地球人原计划的那样,把“面壁者5号”的记忆跃迁过来。

如果是“面壁者5号”这种顶级物理科研大神的记忆直接被跃迁过来的话,他脑内掌握的科学资料恐怕要比现在更惊人百倍吧。

不过,顾玩也怀疑,要是真的“面壁者5号”的灵魂被跃迁过来的话……说不定蓝洞星上与那个灵魂和记忆契合度最高的肉体,就不是他这具肉身了。

所以,羡慕不来的,现在这样就很好。

毕竟哪怕仅仅是地球上的一个物理系研究生的学识,还是打了折扣的一缕残魂,目前也是很够用了。

别的需要大量实验验证的学说且不说,光是理论计算和预言能刷到的成就,就很多了——随便举个例子,“黑洞”这种天体,在地球上是1970年代被正式预言提出来的。

可是蓝洞星人特别拜金短视,宇宙学和航天学科技树点得特别少,投入极低,“仰望星空”这种没钱途的事情也吸引不到顶级人才。

数学好的人才大多去学金融了,就算搞技术也都是搞那些几年之内就能短平快商业变现赚回钱的技术。

所以到90年代末,都还没人正式提出“黑洞”,顶级大学的宇宙学家还在炒冷饭研究中子星。

还有好多你稍微停下赚钱的节奏、仰望星空深思一番就能得到的小结论,也是这个样子。蓝洞星上的宇宙学水平,基本上等于地球的60年代。

说句难听的,既然蓝洞星上连相当于卡尔萨根的人都还没出现,就更没有相当于史蒂芬霍金的大牛了。

在地球上,霍金跟萨根相比,只能算是学界的晚辈。

更何况,顾玩总是隐约觉得他脑内还有很大一块混沌的记忆盲区在沉睡,并没有被唤醒,说不定将来还有灵光一闪探索的可能性。

只是不知道解锁其他记忆同步需要什么条件。

这些都是后话了。

……

想明白了“这事儿如果是真的,对我个人将百利无害”后,顾玩内心就轻松多了。

下一步,才是考虑这事儿的自洽严密度。

就跟你意淫好了“如果我有一个亿要怎么花”之后,就该考虑这一个亿要如何得到,有没有什么额外风险和注意事项。

“既然地球人都掌握了把没有物质实体的信息流,突破次元壁量子跃迁到平行世界的科技。

那么,把地球人压着打、甚至逼得地球人不得不自毁‘面壁者计划’的设施以求保密的gj536b星人,肯定也掌握了这种技术吧?那gj536b星人会不会顺着次元壁追杀过来把我干掉?”

融合了地球上那个自己的记忆后,顾玩的脑子果然比以前更好使了,很快就想到了这个重要风险。

他觉得有必要缜密检索一下地球上那个自己的记忆,仔细推理地球人做这事儿时的逻辑,看看地球人有没有想到这一点。

这个过程让他着实有些紧张。

他思索了很久,遇到一些常识性不懂的事儿,还上网搜了一些资料——并不是科学技术的资料,而是一些纯粹的思想实验资料。

在思想实验方面,蓝洞星并不比地球落后。

反正空想推理也是不花钱的无本生意,守财奴也会胡思乱想。

然后顾玩就发现,“面壁者5号”应该是想到了这层风险,并且依然坚持这么干的。

原理是这样的:地球人发现,虽然他们已经掌握了向平行世界传递信息的能力,但这种能力消耗的资源非常巨大,使用门槛非常高。

地球人当时已经掌握了太阳系的能源的利用,也不过只能搞几次这样的事儿。

而gj536b星人虽然比地球人牛逼,可距离地球也不过才327光年,这么点距离都要花这么久才发现地球人,可见他们掌握的资源也就是恒星系级别的,没到银河系级别。

所以,如果地球人可以用一两次对平行世界的信息量子跃迁,gj536b星人充其量也就是用个上百次。

可是平行位面有很多,gj536b星人不可能全部监控。

所以,地球人是扮演了“千日做贼”的角色,而gj536b星人扮演的是“千日防贼”的角色。

世上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

做贼的只要成功一次,就成功了;

防贼的要永远不被突破,才算防住。

因此在这个问题上,地球人有优势,他们可以孤注一掷集中于一点秘密突破。

第5章 原来我们被判定为废柴文明

那或许有人要问了:为什么gj536b星人只能千日防贼呢?为什么他们不能也跟地球人一样“做贼”,在平行世界里撒一些“火种”,百花齐放攀科技,指望养蛊一样养出个gj536b星人特别牛逼的超级位面来呢?

难道“技术爆炸”这种事情,是被地球垄断的吗?

顾玩检索了脑内关于这部分的记忆后,就发现这事儿还真是这样。

不能说只有地球上有技术爆炸,但至少gj536b星上没有。

因为gj536b星的生存环境很恶劣,那颗行星所处的恒星系非常不稳定,经常有外来天体干扰轨道,让环境变化很极端,经常让文明停滞乃至倒退,所以没法跟地球上一样不断稳定向前发展。

以至于gj536b星人还有一个外号,被称为“四体星人”,就是那个星系被包括母星在内的四个恒星干扰,经常出现极端环境。

另外,gj536b的质量比地球大好几倍、重力是地球的4点5倍。按照地球人的物理学法则估算,一开始觉得那儿就算有陆地生命,肯定也很矮小,才能支撑重力——而事实上,后来地球人发现gj536b是一颗被液态水整体包围的星球,所以gj536b星人应该是一种纯水生生物。

有了水体的浮力支撑,那儿最大的生命应该也能长到好几米长吧。无非是等深压强比地球大四五倍,相当于200米深的浅海生物、结构就跟地球上千米深的深海生物差不多。

而gj536b上的一年(绕恒星公转一圈)只有地球上的87天,所以每个季节只有2天。

而且那颗星球的地轴与公转轨道面的夹角很大,还经常被扰动恒星干扰夹角。所以四季气候变化不但非常剧烈,还经常没有规律,文明能存活下来本身就是一个奇迹了。(注:地球的黄赤交角是233°,对应我们现在的冬夏温差,理论上黄赤交角越大,冬夏温差也越大)

这样种种极端恶劣环境综合作用下的文明,发展其实是很慢的。

所以比科技发展的加速度,肯定是地球人牛逼。

gj536b星人,只是胜在历史存量比较大,可以吃老本。

要指望他们也四处撒火种技术爆炸,那基本没可能。

所以如果给某平行位面的地球一个机会,让他们苟住猥琐发育几百年,还真有希望反爆。

这一切,注定了地球人千日做贼、gj536b星人千日防贼的局势,是完全无法对调的。

……

“还好,这么看来,gj536b星人是不可能鸟枪法广撒网、一个个位面搜过来追杀我了。”想明白刚才上面那些道理后,顾玩终于松了口气,也擦了把汗。

他也不忘把电脑关了,用拧干了的冷毛巾敷一下,免得一会儿母亲回来发现他玩过电脑。

唉,未来的救世主,如今还要被家长管不许打游戏,真是暂时活得够悲催的。

做完伪装工作后,顾玩静下心来继续捋,想到了更深一层。

“gj536b星人是不可能大水漫灌一个个位面找了,可他们有没有可能重点盯防某些位面呢?重点盯防的时候,有没有可能正好盯上我们蓝洞星所在的这个位面?”

gj536b星人好歹还有规模可达百次的对平行次元量子传递信息的机会呢。

不能“全面进攻”的情况下,改为“重点进攻”,如果抽奖抽中顾玩所在的位面,这可怎么办?

千日防贼就算做不到万无一失,好歹还是可以认认真真防上几百天的。

万一顾玩所在的位面,正好像是一个在那几百天里的某一天作案的贼,还是有可能被逮到。

这问题似乎一时难住了他。

对于这个问题,他没有任何资料可以查阅和借鉴,他只能选择继续深挖地球上那个自己的记忆。

躺在床上,搜索枯肠地想了很久,他终于找到了一点令他欣慰的信息。

原来,地球人不但发现了“向平行宇宙量子跃迁信息流”的科技,更发现了一种“单向观察平行位面”的科技。

换言之,前者是把一些信息传递到平行世界,而后者只是暗中观察。

暗中观察的话,如果只抽取关键比特,根据信息论,所需的能量和资源要小得多,实施的次数也能多上几十倍。

这很好理解,你到别人家里偷放个东西回来,肯定比你远远偷看几眼要难得多。

推而广之,地球上那位“面壁者5号”大神,还巧妙设了个计策,利用宇宙社会学暗中诈过一次gj536b星人,不动声色地得到了几个关键讯息——

这个奸计的具体细节,顾玩也不知道,因为面壁者5号不会把计策细节告诉任何人,都说了人家是“面壁者”嘛。即使是身边的核心执行层人员,也只知道刺探到的结论。

所以地球上那个顾玩,只是选择了“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地无条件相信面壁者5号报的答案。

那个刺探到的结论具体是这样的:gj536b星人显然也掌握了“量子观测平行宇宙”的科技,而且能够使用上千次。并且在派出舰队攻打地球的同时,他们已经同时观测过好多平行位面的类地球文明是如何发展的了,他们对地球人的状况也略有研究。

为了节约资源,gj536b星人对于观察过的位面,如果觉得有威胁的,还会再次观察,甚至危险性高了之后,真会花资源进行量子信息流的跃迁传递,警告那个位面的gj536b星人动手干掉那个位面的类地球人。

而对于观察过之后认为“肯定人畜无害,那个文明已经走上歧途,不可能在科技上翻身”的废柴文明,就懒得再看了,毕竟看一眼也是要耗费很多资源的嘛。

而据那位“面壁者5号”的暗中试探得知:蓝洞星所在的这个位面,是曾经被gj536b星人观测过的,而且已经被划为“绝对安全的废柴位面”。

所以连一个比特的后续量子跃迁警告信息,人家外星人都懒得再耗费能量通知本位面的自己提防。毕竟资源有限,可以警告的次数也有限。

地球人也是暗中知道了这一点后,才故意选择了灯下黑,把那些数据跃迁到了顾玩所在的蓝洞星位面。并且跃迁完成后,连“面壁者5号”自己都死了,相关设施也都自毁了,彻底毁尸灭迹不让外星人发现他们到底干过什么。

可是,为什么外星人会觉得蓝洞星是个废柴文明、永远不可能有威胁呢?

说来也是好笑。

竟然是因为外星人在观察的时候,抓取了几个关键比特的信息,发现蓝洞星居然是个价值观非常单一、极度拜金主义、一切向钱看,连全球性热战和冷战都没有,就提前进入了互相核威慑过饱和锁死(往后也只有局部战争,世界大战和冷战都打不起来了),所以无法激发各国攀科技的欲望。

这样一个纯拜金主义的金融投机文明,简直猪狗不如嘛,怎么可能征战星辰大海!

他们已经彻底被自己单一的价值观自杀性锁死了,对宇宙没有威胁。

既然资源有限,还不如优先提防其他还有点上进心、还有点诗和远方梦想的文明呢。

至于蓝洞星,等个几千上万年后,跟蓝洞星同一位面的那个gj536b星,自然而然发现蓝洞星上有智慧生命后,到时候再秒杀也来得及。

他们觉得按照蓝洞星自己的发展,再过一万年也是这怂样,翻不上天的。

就跟地球上有一款叫吃鸡的游戏,如果一个老阴比在决赛圈的时候,高倍镜里观察到一个浑身什么装备都没穿、也没武器的裸吊蹲在灌木里当妙蛙种子或者幻影坦克。

那么,只要那个观察的老阴比能确认那个裸吊是真的没有武器,那他多半是不会优先开枪杀那个裸吊的,毕竟开枪的声音也有可能暴露自己,还要耗费弹药资源,还会失去一个以该裸吊为诱饵勾引其他沉不住气的人开枪暴露自己的机会……

那还不如忍一忍,优先提防那些还不知道在什么暗处的强大敌人。

在吃鸡游戏里,让敌人彻底看清你毫无武器,有时候也是多苟几名多活几分钟的一种办法。

……

“真是幸运啊,没想到,我们这个文明自己误入歧途成了废柴,反而因祸得福,被平行宇宙的外星人稍微瞟了一眼之后,就觉得‘杀你都浪费我一颗子弹’。

要是咱之前也跟地球人那样,在面对星辰大海的问题上更加志存高远一点,说不定已经被列入重点盯防了吧。呵呵,那些金融投机的赌狗,竟然也无形之中歪打正着做了一件好事。”

顾玩内心暗暗庆幸,也放松了下来。

他最后反复搜检自己的脑海,没有发现相反证据,觉得这事儿七八不离十了,才算是彻底释然。

人一旦放松下来之后,他才意识到一阵饥饿感袭来,原来他忘我地查资料、反思,神游天外之际,时间流逝得很快,不知不觉已经晚上七点钟了。

他走进厨房,给自己煮了半包速冻水饺,正草草吃着,母亲就冷着脸回来了。

“有没有好好学习!反思得怎么样了?”母亲气也平了几分,还想感化顾玩一下。

同时,下意识就走进卧室先摸电脑显示器。

显示器是凉的,说明顾玩没有打游戏——至少没有打游戏到很晚。

“放心吧,虽然专业志愿上不能听你的,但我至少给你考个东海大学回来。只要上名校,专业差点儿你也能接受吧。”顾玩吃着饺子,心平气和地商量。

“罢了,各人有各人的命,你自己看着办吧。”母亲有些颓废,没有再跟他哔哔。

吃完饭,坐在书桌前复习了一会儿,也不知道有没有真看进去,顾玩就上床休息了。

今天是五一假期的最后一天,明天就要回学校了。

第6章 不怕蠢,就怕蠢得没差距

5月3日,深夜11点。

顾玩一家已经进入梦乡。

但有些就是喜欢在黑夜中算计人的老阴比,这个点显然还没有睡。

场景挪回周轩供职的“风云基金”总部。

满眼血丝的何子航,半小时前刚刚送走了谢大强。

从下午开始,他放下了手头的其他工作,花了几个小时,基于谢大强的bp,整理出一份ts的提纲草稿,就等让大老板过目了。

“汪总来了。”随着外面一阵悉悉嗦嗦的响动和窃窃私语,所有还在坚持加班的人,都精神抖擞,一片心无旁骛努力干活的样子。

只恨这个时代还没有手机上的实时朋友圈,只有bb空间。

加班不被老板看见,那不白加了么。

老板名叫汪精铭,一贯都有昼伏夜出的工作风格,平时最早到公司也要晚上八点——那还是在没有酒局应酬的情况下。

像今天这种跟客户或者监管单位觥筹交错一番后再来上班,那标准就是11点了。然后晃一圈到凌晨四五点回去,一觉睡到中午。

很多大老板都是这样的作息时间,因为他们不是亲自做事的,而是听汇报和布置任务的。

所以一定要等下属一天的工作干完了,他们才好听取。而他们的批示意见,也会成为下属们明天要解决的问题。

“汪总,能耽误您两分钟么,我这儿有个比较紧的快进快出项目,请您拨冗看一下。”

汪精铭走向自己办公室的路上,就被何子航一脸谄媚地拦住了。

他今晚本来就是例行来转转,也没什么固定的事项日程,也就随性听听:“五分钟后你来我办公室。”

“好的汪总。”

上下级的礼数还是不能缺的,作为基金老板,是不会去手下的经理办公室谈事儿的,必须下属到他办公室来汇报。

几分钟后,何子航就毕恭毕敬把情况大致说了一遍。

汪精铭的第一反应,也是觉得谢大强这个项目鲨臂,还给了何子航一个白眼。

但何子航精神抖擞,加了一波天花乱坠的修饰:“老板,我知道这个项目是骗人的,肯定撑不到ipo就要崩,但这个毕竟是目前最热的共享经济风口。

共享经济从前年下半年开始炒,已经炒了22个月了,能容易想到操作的自行车、充电器、电瓶车、租房借包包借厕所……这些赛道起码都有十几家竞争者,已经杀成了红海。

就因为共享电话亭听起来最不靠谱,所以竞争才不激烈啊,那个谢大强,好歹做到了行业第一,因为目前这个行业只有他一个人成规模地进入了。他好歹之前拿过天使轮,把工作落地了,国内其他跟他一样的妄人我不敢说没有,可最多就是纯ppt,连一个电话亭样品和手机短信验证的服务器端软件都没写。

咱只要跟下家明说:我们知道这个项目是没前途的,但是他们肯定可以在穿帮之前找到更傻的下家脱手……这事儿未必没有前途。”

汪精铭摸着胡渣子想了想,确实有几分道理。

风云基金现在其实也有一个难言之隐的麻烦,那就是募来的钱太多,钱闲着了,市面上值得投的好项目太少。

其实,这种情况在蓝洞星的金融界是很常见的,东方国已经算好了,对岸的大洋国热钱过剩还要严重,所以每隔十年八年必须金融危机一波,烧掉一些闲钱。

因为这个世界的人对钱的期望都是钱生钱,所以稍微好一点的私募基金,总是不缺资金来源,反而是找不到足够的去处把这些钱可劲儿造了。

汪精铭捋顺了思路后,直截了当问:“但这个项目破绽太明显了,你确定能让你的下家相信‘下家还有下家’么?”

只要能骗到击鼓传花的人下一棒还有人接,那么哪怕明知这根棒子是个定时炸弹,都会有贪财的人来传的。

我知道这项目很傻,我也知道我自己不傻,但我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最傻的人有多傻。

而作为外行人,没有大数据,就更不知道这个世界上傻过这根阈值线的傻子们的总人口有多大规模、那些傻子加起来有多少可以骗的闲钱。

这不是一个太阳能热水器,更像是一个空气能热水器——太阳能要有绝对能量辐射才能烧水,可空气能只要有温差就能烧水。

再冷的环境,只要有一个地方比另一个地方更冷一些,形成对流的温差,就有套利空间,这是热力学第二定律和卡诺循环决定的。

金融投机的击鼓传花,也可以是一个卡诺循环嘛。不怕大家都太聪明或者太笨,就怕大家的智商没有落差。

何子航面对老板的关键质疑,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吐露:“我有几个投资界的朋友,主要是投资传媒娱乐产业的,最近给我介绍了几个大肥羊——那是一撮煤老板,前些年主要投影视剧,他们一直想进互联网的投资圈子,可是被圈内人看不起,不带他们玩,所以要求比较低。

这种人给钱也比较豪爽,只要我们基金敢拿自有资金投pre-a轮,我就有把握忽悠他们授权私募份额跟投a轮、b轮,而且最晚到b轮的时候,我会放出烟雾弹去,假装我们基金有更激进的项目,需要集中自有资金投大项目。

到时候假装‘忍痛’把谢大强这个案子的a轮稍微翻一两倍转置脱手给那些煤老板的私募份额,他们肯定肯接盘的——只要到时候我们再伪装几个有意象的c轮跟风猪,让他们看到信心就好。”

当然,c轮跟风猪肯定是不会出现了,只是给煤老板们制造一个c轮跟风猪存在的假象而已。

何子航心里想的,其实是用“风云基金”的招牌扯虎皮拉大旗,加深他要勾搭的那些煤老板的跟进信心。否则光靠他自己红口白牙地忽悠,是没那么大面子的。

他也想过,最后如果仙人跳成功,让那群煤老板当了最后一棒接盘侠之后,他本人要如何利用投资协议里那些风险条款脱身,大不了就让煤老板们来找公司好了。

投资有风险,入市需谨慎嘛。他何子航吹的牛逼再好听也没有法律效力的,有效力的是白纸黑字的条款。你们信了哥吹的牛逼,那是你们活该。

公司只要赚到钱,公事公办按法律途径解决,那些粗夯的煤老板是没机会反咬一口的。

而且在风投圈子里,大家也都觉得煤老板不是人,骗煤老板这种事情是不会坏公司名声的。

就跟星球对面的大洋国,有个叫硒谷的地方,那里的风投基金要是骗到石油狗大户接盘,同行也只会当成谈资,而不会联手提防抵制。

狗大户也有资格算人?它们不就是被用来宰了吃肉的么?

汪精铭听了,眼神微微一亮,然后不动声色地问:“小何,你原先跟煤老板们打过交道么?”

何子航一愣:“倒是没有直接做过他们的项目,但是听我那几个影视投资界的朋友,聊起过不少煤老板投钱的秉性,还跟煤老板们吃过饭。”

“呵呵,都没跟对方做过生意,就敢玩这样仙人跳?煤老板给钱的时候是豪爽,可你真要是敢让他们赔得血本无归,人家是要按道上规矩砍手砍脚的,你以为对方会乖乖跟你走法律途径?”汪精铭内心无声吐槽了何子航太年轻,

不过他是上了年纪的老奸巨猾之辈,嘴上当然不会说出来,表情也不会流露出来。

他估摸着,何子航之所以没打听到煤老板们的凶名,可能跟他的信息渠道太单一有关——何子航也说了,给他介绍煤老板的那几位投资界朋友,原先是集中在影视投资行业的,而不是科技行业。

煤老板来科技行业,那就是奔着钱来的,所以给钱的时候豪爽、赔本的时候也特别凶残,不按投资界规矩出牌,野路子盘外招多得很。

可是去影视行业,就不是纯粹为钱了——对于影视创业者来说,煤老板们真是好人呐,哪怕你弄赔了他的钱,只要剧组里女主女二女三多加几个月班,把人家伺候舒服了,人家赔了也就认了。

科技行业你拿什么盘外资源去平息对方赔钱的怒火?

汪精铭也不点破,只是打着自己的算盘吩咐道:“小何,既然你对你的资源那么有信心,这事儿我准了——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所有的额外承诺、让跟投者接盘者消弭戒心的事儿,统统用你自己的名义去做,公司只为你做合同条款层面的背书。合同以外的,全部你自己要搞定,明白么?如果可以,你就放手去做吧。”

汪精铭的潜台词其实是这样的:如果将来出了事儿,对方要走法律途径打官司扯皮,那就公司出面扯皮。但如果对方要按照道上规矩砍手砍脚,那就把何子航推出去挨刀子。

反正“风云基金”高管层可以说自己不清楚黑纸白字条款以外的吹牛逼拍胸脯,都是何子航为了拉业绩自作主张。

结果自然是皆大欢喜:汪精铭这老狐狸把一切都推给了何子航,而偏偏何子航还以为自己是纯粹的猎人,煤老板和接盘侠们才是猎物。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何子航没有看出来这里面的问题,一边假装欣喜答应,一边不着行迹话锋一转:“我一定会为公司分忧的——唉,其实这事儿,我一开始也不是很想揽。这个谢大强开始是来找周轩的。

结果周轩不知道怎么回事,今天居然派了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实习生去把关,一见面就恶声恶气辱骂人家创业者,把人家赶走了。听说还起了肢体冲突,那个谢大强当时就报警了,后来还去派出所做了笔录。

我是怕咱一些管理不规范的家丑外扬,闹大了,才把新结交的那些煤老板资源,跟谢大强这个项目撮合一下,好言好语去跟谢大强说合,让他撤了报案。其实要是再等两个月,说不定确实能找到更靠谱也快进快出的项目。”

何子航这番话就很会做人。其实谁都知道,后面他要下的眼药,才是今天的戏肉。

本来么,谢大强这个素材虽然能用,但也不是非谢大强不可,其他能骗煤老板接盘的项目,找找也是有的,说不定效果更好一些。

但如果不用谢大强,如何让谢大强疯狂咬周轩?让狗咬人也得给根骨头吧。更何况,用了谢大强,而且最后还真骗到了钱,那不才证明周轩不但管理无能,眼光还不行。

那周轩就完了,在汪精铭那儿一辈子不可能被重用了——这才是何子航的核心利益。

他选择了帮老板把麻烦解决了之后,再随口不着行迹地告刁状,而且不该知道的细节他一个不说,让老板自己去查。

这就很深藏功与名了。

至于谢大强下午被顾玩赶出去的时候,稍微推推搡搡磕磕碰碰,比如在玻璃门上伤几个包什么的,这都是好小事化大的——看清楚,不是大事化小,而是小事化大。如果形势需要谢大强去派出所报个案,提到周轩和顾玩,以他那种脸皮极厚的人,绝对不吝卖脸。

汪精铭虽然知道何子航的心思,但也不会戳破。毕竟他需要奖赏那些一心为公司着想的下属,哪怕对方动机不纯也无所谓。

水至清则无鱼,只要对方能为你所用,内心想法是否无私并不重要。

“哦?还有这事儿?”汪精铭淡然反问了一句,然后也不跟何子航多说,只是拿起桌上的电话,给行政助理打了个内线,“小刘,周轩今天的工作日程安排是怎么样的?他目前在跟进些什么客户?”

第7章 彼之鸡肋

第二天一早,周轩精神抖擞、吹着口哨来到公司。

他没办法不抖擞——换你要是昨天午休时间新睡到一个号称女创业者的商界交际花,你也抖擞。

而且一般都是第二天才开始抖,当天是抖不起来的。因为当天太累了,贤者了。

“啪”地一声,把手头的一个文件夹意气风发甩在办公桌上,舒展了一下筋骨,正要准备放手开工,老板的女秘书却悄无声息走进了他办公室。

周轩连忙换了一个礼貌地表情:“许姐,老板有什么交代么?”

“汪董让你去一趟他办公室。”对方一张冷漠脸。

“好我马上去,不知是关于哪个项目的汇报呢?”周轩陪着笑,试图从对方口中套出点情报,好临时抱佛脚。

然而对方没有任何回应。

周轩眉头一皱,觉得情况似乎不太好,也只能立刻就走。

总裁办的门虚掩着,但周轩还是轻轻敲了敲:“汪董,您找我?”

“谢大强找过你吧,你让谁接待的。”

汪精铭也不抬头,只是一边说,一边扶了下眼镜。

周轩心念电转,就知道多半是被人阴了:“我……我亲自接待的,当然我先让助理初步把关下材料……”

这是实话,他确实亲自跟谢大强聊过。所以这样措辞责任会小一点,又不至于让老板觉得你揽功推过。

“助理?是你亲戚吧。平时我也懒得说这些小事儿,不过预审什么时候有权直接否项目了?公司的商机保密纪律是玩的?

而且那项目也不是完全没价值——只是撑不到ipo罢了,快进快出还是有操作空间的。你自己没资源,也应该拿来上会讨论!”

(注:ipo,首次公开募股,基本上等于俗称的“股票上市”)

汪精铭说话很简洁,关键字就行,省力。下面的人揣摩久了,自然能把省略语补上。

“卧槽!这项目也算商机?那只有太阳光照着才会发光的手电筒算不算商机?就算要快进快出,不至于连这都抢吧?”周轩内心着实懵逼了两秒钟,不过脸上没有流露出来。

别看他昨天说弟弟说得很带劲,但其实周轩这人还是有点节操的,只不过坏人见多了,世故了。

但那种世故只是“防人之心不可无”,不代表他自己就喜欢做那种明显骗人的项目,他还是有追求的。

周轩立刻断定,是谢大强找了他的对手,所以他的对手铆足了劲儿也要怂恿老板把这个项目上了,打他的脸。

多半是何子航干的吧?

不过,周轩也不觉得冤。

何子航敢赌这么大,肯定是有他周轩找不到的特别傻的资金来源。他没这个资源,也不必羡慕嫉妒敌人。

而且何子航这么干,肯定是豪赌了一把风险,谁死谁活还未可知呢。

在风投基金做事,想要超过同事,并不一定要自己很激进立功。

等同事脑子一热、自己踩坑的情况更多。

“是我错了,汪董,以后我一定注意。”周轩选择了果断认错,暂时服软,静待将来豪赌的结果,或者别的转机。

汪精铭点点头:“你也是入行七八年的老人了,规矩不用我说了吧,这次的违纪,不是我原谅就行的,也要给公司一个交代,毕竟你那个助理还跟谢大强起了肢体冲突,对方都报案去了,不太好听。”

“汪董,我完全服从您的安排。”周轩态度很好。

汪精铭觉得对方很上道,也就稍微收了下手的尺度:“我看你这人,别的也都好,就是对共享经济的项目不是很敏感,也不够有狼性。

这样吧,凡是你目前在跟的、跟共享经济相关的项目,都转给何子航跟吧,我看小何这方面就最有狠劲儿,你应该跟他学习。”

周轩内心微微滴血了几秒,还是果断接受了:“我听您的,我手头的共享经济项目,目前也就一个奢侈品分时租赁类的平台项目,昨天刚谈了ts草案,我这就转给何经理。”

这年头,正是共享最火的点,什么都拿来共享。

周轩提到的这个项目,正是昨天中午他睡的那个美女创业者的。

要说那妹子也是个狠人,名叫胡思思,比周轩还年轻,才二十六七岁的样子,居然就特么已经自己当老板两年了,是那种平时哪怕不出门都要化妆打扮到非常精致的女人。

那胡思思本来是做美妆和潮牌时尚生意的,去年共享经济的苗头起来之后,就果断也学人互联网搏了一下,弄个回收租赁二手奢侈品包包、衣服、化妆品的平台,专做那些想要偶尔撑一下门面的贫穷女生的生意,据说在这个圈子里也是行业前几名的项目了。

毕竟买不起好包包,但又想临时拍几张挎着名包的照片**b空间的虚荣女还是很多的,这个市场够大。

这是周轩手头看起来最靠谱的共享经济的投资项目,如果被何子航攫取,确实对业绩压力会很大。

周轩只能心理暗示安慰自己:就算最后不算我投的项目,我至少也已经白睡过了,不算太亏。

汪精铭对他的态度很满意,更加和颜悦色了:“我也一碗水端平,你手头项目要是空下来,就多花点精力帮公司分忧,把主管部门摊派‘产学研一体结合’指标的那几个项目分过去吧。

我知道那些事儿难搞,也不图你赚钱,只要保本,甚至略亏都是行的。但是,你一定要把项目的科学贡献和其他可以吹嘘的意义做漂亮。就这样,去吧。”

周轩的表情却更苦了,幸好他反应快,仅仅两秒钟就强压了回去。

或许有看官不懂,这里就要提到东方国的一些制度了。

东方国虽然也是市场经济,但是和那些世界经济最强的大洋国、扶桑国等等相比,还是更有节操的,因为东方国有宏观调控。(98年东方国的gdp只是蓝洞星第7,还不算一线经济强国,不过跟第6、第5名差距不大。)

就好像地球上国内那些律师事务所,也不能只想着捞钱,每年也有免费法律援助的指标,你得搭着来。律所规模多大,就要提供多少法援。

东方国的风投基金很多,国家为了鼓励基础科研,也会给风投基金一些类似于“法律援助”的指标,你要做其他短平快捞钱的生意,就要搭一定比例的科研投资项目,由风投基金自己找本省本地的科研型大学对接,看看有什么最有钱途的,挑出来。

每个地方的科技局、教育局都会有有关部门,每年负责审查这方面的完成情况。

当然这事儿也是可以投机取巧刷的。大多数风投都是卡着指标,刷一些花钱少的、凑够级别和数量,把这个差事应付过去,所以这一块的任务几乎都是不赚钱的排骨案子。

毕竟真有商业前途的产学研结合,也不用大学苦苦等候了,早就有商人们命题作文要走了。留在大学里没人要、等着你上门挑挑拣拣的,肯定是不怎么赚钱的呀。

“我……我这两天就去想办法,跟东海大学物理院电气院这些对接一下,看看有什么还算相对有钱途的,一定把公司上半年的摊派指标完成了。”周轩心里苦,还是咬着牙立了军令状。

谁让他表弟惹祸在先,才扯出后面这一大堆。

……

周轩在公司遭罪的同时,

湾江南岸的方舟市第二高级中学,高三3班教室里,顾玩正在埋头奋笔疾书。(湾江是流经方舟市的一条江)

高考还剩最后一个月了,今天是五一假期回来的第一天。

虽然冲刺阶段学校不会再组织模拟考,但老师们还是要搞点随堂的卷子,做完之后报答案,让学生同桌之间互换现场批改,然后讲解一下。

这也是让学生保持住应试状态的好办法。方舟二中是全省前两名的重点高中,常年跟邻市的海县中学轮庄争夺高考第一,教学质量自然是不错的。

“数学不是你强项之一,居然也有120分都考不到的时候。你不是要考东海大学的么,怎么搞的?”

一份卷子对完答案,顾玩的同桌忍不住吐槽了他,语气有些小得意。

同桌是个长相平平无奇、干净利落的短发女生,名字也很大路货,叫陈婕。

其实方舟二中七成的女生都长相不出众,这是正常的,因为成绩好的女生大多数都长得不怎么样,否则也没心思念书了。

陈婕的吐槽倒不见得是恶意,只是因为平素没什么机会在数学成绩上超过顾玩,所以偶尔超过一下有些欣喜。

“假期三天出去鬼混了,脑子有点乱。”顾玩平静地自我剖析了一句。

可惜优等生都喜欢放烟雾弹,不管学了没学都说自己没学,所以这种话也就没人信了。

对完卷子,下课铃声就响了。同学们一窝蜂去走廊上放风。

不过跑得快的几个,才刚刚冲了两步,就收住了原本狂浪的步伐,变得很绅士。

因为他们发现教导主任就等在外面走廊上。

教导主任是全校管理上最凶恶的存在了,一个四五十岁的大胖子谢顶外语老师。

“三班顾玩,在不在?”教导主任也懒得管其他人,旁若无人就直接堵门发问。

所有同学齐刷刷看向顾玩,似乎已经在为他默哀。

“难道顾玩假期犯了什么事儿?被社会人告状告到学校里来了?被姚胖子盯上了可没好果子。”有些喜欢往坏处想的人,忍不住便如此揣摩。

第8章 哥要堂堂正正地考

顾玩被带到教导主任办公室后,很快就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儿。

办公室里还有一个警员,主动给他看了证件,是风云基金所在辖区派出所的,请他配合回答一些问题。

教导主任姚胖子也紧紧站在一旁,跟着一起盘问。

“……所以说,你假期确实是在风云基金实习了?还殴打了那个企业家?”

几个简单的问题后,姚胖子的语气表情变得声色俱厉起来,不过其实只是在演白脸,假装恫吓一下,做给那警员看的。

这胖子平时对学生很严格,但出事儿的时候也怕校丑外扬,所以凶狠的话他亲自说,免得有些话从警员嘴里说出来,周旋余地就更小了。

顾玩义正辞严地解释:“只是有点推搡,没有殴打。是他先不听劝,口头驱赶都不走,当时我又不好叫保安。”

姚胖子也不想把事情闹大,转脸和颜悦色地跟那警员商量:“这位小同志,你看双方既然各执一词,有必要带他去笔录么?”

那警员还挺讲道理:“姚老师,我个人也倾向于相信贵校高材生不会做出那种粗野违法行径。不过笔录还是要做,因为报案人也是有头有脸的,我们程序必须走完。

您放心,我们不会冤枉一个好人。我也私下跟你说一句,对方就是头脸部软组织挫伤,其实很轻,我们所长也觉得碰瓷的可能性比较大。录完我们就争取调解销案,反正还不到24小时呢,都没上报到分局。”

这些话如果公事公办肯定是不能这么说的,但对方也是长居一线,私下场合说话就比较接地气。

派出所的人,很多都喜欢两边各吓一吓,该赔礼道歉赔礼道歉,该给汤药费的给点汤药费,把案子撤了最好。

“那就麻烦你们了。”姚胖子点点头,然后转向顾玩,“还一个月就高考了!跟你们说过多少次,最近不要惹任何事情,看书就好,别的事情等你考完什么时候不能干!好好交代,快去快回!”

顾玩就坦然跟着警车去了,校门口有不少正在课间放风休息的同学,也看到了警车飞驰而去,窃窃私语。

到了所里之后,顾玩也算是增长了一些人生见识。

多大点事儿,先虚张声势放到铁栅栏后面做笔录(其实都不能叫口供,只能算笔录)。然后还要录你个指纹拍个照什么的。

并且把随身物品交上去,给你一个清单让你签字,确认一共是这么多东西,严肃地告诉你一会儿出来后全部会按单子还你。

录完之后还要放到某个等候室里慢慢等候,磨你的耐性。而且同一间休息室里一般会尽量安排一到两名犯事儿比较大的、上了铐子的嫌疑人,混搭等候,严肃地告诫双方不要攀谈。

只可惜跟顾玩在一起等候的那个老油条长得比较酷炫,跟地球上的周瓦拉似的,手也拷在防盗窗上,顾玩当然要跟他攀谈人生经历了。

所里这一套,总之就是怎么有仪式感怎么来。

心理素质差的或者法盲,之前如果笔录里有谎言,说不定被这样诈一下就改口了。但顾玩说的都是实话,内心坦荡,肯定不吃这一套——其实这些没什么好多说的,进过局子的社会人都知道流程。

磨了几个小时之后,确认对方没有证据、愿意撤销报案,顾玩才见到了谢大强。

警员帮忙谈下来的撤销报案条件,并不附带汤药费,也是考虑到对方没有需要送医的大伤,而且一个是企业家,一个是穷学生,还赔个毛线。

只是走过场,让顾玩当面口头道歉一下。

“谢总,昨天我不该推你,害你撞到玻璃门,对不起。”顾玩冷冷地道歉,内心已经在盘算等考试结束怎么收拾这家伙了。

“年轻人,做人要沉得住气。”谢大强没脸没皮地接受了。他对于陷害顾玩其实没多大兴趣,只是想配合何子航对付周轩而不得不捎带的。

所以他也根本没觉得得罪一条小鱼小虾会招来什么后患。

……

耽误了几个小时,加上往返车程,回到学校的时候,已经是下午放学的点了。

去的时候坐的是警车,回来是搭公交,毕竟派出所也没义务送你。

方舟二中高三年级原先一贯是要上晚自习的。但到了高考前最后一个月,反而放宽了,改为自愿,或许是为了让同学们调整好心态和身体吧。

所以顾玩回到自己班教室时,相当一部分同学已经走了,剩下要上晚自习的多半也去了食堂吃饭,并没有引起围观。

顾玩决定也先去食堂吃个饭再说,他因为去了所里,午饭都没吃呢。

拿上饭卡,转身出门,他却在教室门口被一个探头探脑的女生堵住了。

那女生穿着一身化学实验室里的白大褂,眼睛很大,鼻子和嘴很小,带着个细框的椭圆镜片眼镜,没有染发,但天然发色就不够黑,而是深灰色的。

“哥,你到底犯了什么事儿!我听说有人往教导处发了打印的匿名信,看不出笔迹那种,质疑学校拟给你的州级优秀学生荣誉呢,你的高考加分可能要泡汤啊。”

这个女生是六班的,叫李双叶,是顾玩同父异母的妹妹,只比顾玩小半年多,成绩也非常好,所以才能跟顾玩一样考上方舟二中——

不难理解,算算日子也知道,这个妹妹也是顾玩的父母当初离婚的罪证之一,肯定是他爸在他母亲怀孕的那一年里出的轨,也足以证明他爸是个渣男。

至于李双叶为什么姓李,是因为她母亲李阿姨并没有结婚,是单亲产女,所以只能跟母姓。

顾玩的母亲叶笛,这些年来一直是反感顾玩跟妹妹正常来往的,毕竟那是情敌生的。

不过顾玩和李双叶的兄妹关系还算不错,这些年里,在学校的时候来往都很正常,只是放学了各回各家。

没想到出了事儿,其他平时玩得不错的死党同学都没第一时间通风报信,还是要自己妹妹第一个惦记着。

顾玩稍微捋了一下,冷静地问:“那教导处那边是个什么态度?目前有风声么?我那边最后是撤销报案了事,并没有什么行政处罚。”

李双叶悲观地说:“州里的优秀学生名额是要看操行的。你仅仅是不被处分,不代表你足够优秀。至于你原先公示的理由,分量也不足以抵消这方面的减分。”

东方国的高考,本来就是分州录取的,所以也允许各州有自己的加分政策。东海州的规定是州级的优秀学生代表,可以得到20分的高考加分。

不过这种荣誉很难得,方舟二中是州内前两名的高中,也不过才5个名额。至于其他州级重点高中,可能只有1~2个。

而且为了确保学生操行不出现懈怠,这东西都是高考前最后两周才定名的,还很民猪地需要经过全校公示。

顾玩此前能入选、成为公示考察对象,主要是因为他物理成绩超牛逼,去年暑假的时候被州队选送去了国家队。

但可惜的是,他最终跟国家队里其他同学一比,并没有什么明显优势,只是坐了几个月冷板凳替补,没能代表国家参加全球高中生的物理奥赛,也就更谈不上拿奖牌了。

蓝洞星上的高中生数理化奥赛赛制跟地球上倒是一样的,全球600名高中生参赛,前300名都能有奖牌,所以所谓的金银铜牌其实只是一二三等奖,数量并不是唯一的。

金银铜按照一比二比三的比例分配,所以你只要是全球这一届学生里的前50名,你就能拿到金牌,前51~150银牌、151~300铜牌。

国家队培训的时候多留一些替补,也是为了防止出现主力队员赛前遇到意外或者状态下滑,可以有备胎顶替。

但为了保住备胎们的面子,如果最后他们没得参赛,行规都是用“身体原因,导致状态不好”粉饰一下。

顾玩几个月之前就是“被身体不适”了一番,劝回来的。所以凭心而论,他的物理成绩,在全世界这一届的高三生里,肯定是排不进前600名的。

他自我估计大概也就是全球前一千名的水平。

那些能拿到金牌的人,就不用高考了,直接国内任意大学随便保送。

如果是拿到银牌的,本州的东海大学也随便保送。或者是那些不满足于考本州学校的,也能直接作为高考加分项,银牌加50分、铜牌加30分,这都是教育有关部门明文政策规定的。

但顾玩没有奖牌,他此前只是国家队替补队员,所以光靠这个替补队员身份本身,是没资格直接高考加分的。

所以学校也比较照顾他,把可以机动的州级优秀学生的名额,留了一个给他公示。因为顾玩并不算偏科严重,除了物理超牛逼,其他成绩也不差,本来走这个加分路线是最好的。

可惜目前看来操行上出了点纰漏,这个公示要被人搅黄了。

被送进派出所一次,就算撤销了报案,但也足以说明你不够安分,喜欢惹事。

顾玩甚至不知道是谁跟他有这个利益之争——如果他被撬掉了,同级12个班的同学里,粗略数数起码还有五六个人有被临时更改推荐的资格。

“别伤心了,还有一个月就考试了,你千万别心态崩了呀。”李双叶看顾玩表情有些入神,不由很是担心。

“没什么,我根本不需要担心,靠自己真本事硬考,也是一种契机,说不定将来还能给我的履历增加一笔谈资呢。你放心,我最近进步很快,我可是要数理化全部考满分的人。”顾玩释然一笑,拍拍妹妹的肩膀,示意她不要担心。

妹妹叹了口气:“那你今晚还上自习么?要不要回家……跟家里人说一声?我怕以叶姨的脾气,你报喜不报忧捂着,等学校正式通知或者别的渠道传回去,叶姨会更生气的。”

顾玩揉了揉太阳穴:“你说得对,这事儿是得我亲自先跟妈打个招呼,否则的话,我怕她会迁怒于周哥。”

——

ps:今天合同就应该寄到了,所以随时有可能变成签约状态。因此,明天开始大家千万别再花点币新书投资了,免得收益率降低回不了本。

当然,直接不花钱的投资还是可以点一点的,反正无本生意。

第9章 我惹的祸我搞定

在妹妹的提醒下,顾玩觉得今天还是有必要回家、把高考加分荣誉被取消的事儿,跟母亲摊牌一下。

他太了解母亲急躁而控制欲强烈的脾气了,如果有坏消息不马上让她知道,而试图拖一拖,那么等到最后败露,肯定会让母亲更生气。到时候顾玩也会遭到更多的行动限制。

“那你还去食堂吃晚饭么?如果急着走,我这里有个面包,你路上先垫垫肚子。”李双叶说着,不知从哪儿衣服口袋里掏出个学校福利社卖的菠萝包,看得出她对哥哥还是很细心的。

“不急,还是吃了饭再回去吧——你觉得这种日子,我妈还会有心情给我做饭么?”顾玩自嘲了一句,今晚他可不会有好果子吃。

李双叶:“那先去吃饭吧,晚上跟叶姨好好说,不用我陪你去背书说情吧?”

顾玩:“不用,你去了反而添乱。”

顾玩说着,跟妹妹一起去食堂吃了晚饭,然后去办了请假手续,带好晚上复习的资料,背着书包搭公交回家。

方舟二中是提供宿舍的,大家以寄宿制为主。如果要上晚自习,大多数人都会选择晚上住校,毕竟太晚了回去交通不便。因此回家还是要补一个请假条的,便于宿管查寝,只不过请假手续比较简便而已。

回到家里大约是晚上7点多,母亲看到他回来,还有些惊讶。

因为顾玩没有手机,也不会提前打电话回家通知。

“今天怎么不上晚自习了?不舒服么?晚饭吃了没?”叶笛关心了一句。

虽然昨天顾玩在填志愿上不肯配合的态度,让她很生气,但也不会跟儿子有隔夜仇。

那只是一种恨铁不成钢。

顾玩也不好搪塞,稍微铺垫了几句,就把情况交代了。

“……那个啥,反正我其实没打人,就是对方想碰瓷。但我也因为这事儿被取消了州级优秀学生的资格。”

叶笛一下子就抓住了要害:“那就是说,20分的高考加分没了?”

“嗯……”

叶笛哆嗦了一下,扶着餐桌缓缓坐下,居然也没有辱骂。只是过了良久,恨恨地一拍桌子:“看你们兄弟俩做得好事!我还以为小轩都三十而立了,会稳重一点。让他带你开眼界,不过就三天功夫,怎么就给你机会闯祸了?昨天倒好,问你为什么早回来,还骗我!”

“我真没想骗您,只是没想到对方这么不要脸,所以没当回事儿。”顾玩勉强自辩了一句。

“现在我不跟你说了!你就是报喜不报忧,我让小轩来对质!”叶笛果断制止了儿子继续哔哔,顾玩在她那儿的信用值已经耗尽了。

然后她就骂咧咧一个电话打到周轩那里。

……

半个多小时后,周轩就满头大汗地开车赶来了。

他本来在加班,是从公司直接来小姨这儿的,甚至都没回自己家。

昨天这事儿,说起来他也是无辜,但是在电话里听小姨说事情很严重,害得表弟一个本来可以高考加分的荣誉都丢了,也不得不重视起来,准备给小姨赔个不是,顺便出于人道主义的姿态帮忙想想补救办法。

叶笛生了一个钟头闷气,心态也平复了一些,看到外甥上门时便没有刚才那么暴躁,只是语重心长地样子:

“小轩,我让玩玩去你那儿也就厮混了三天,怎么就出了这档子事儿?是你太忙,都不能带他在身边么?”

周轩还没回答,顾玩先大包大揽:“妈,这事儿真不怪哥,昨天中午他本来想带我一起出门应酬的,是我自己不想跟那些浓妆艳抹的女老板一起吃饭。”

“没问你!”叶笛喝止住儿子。

周轩这才顺势自辩:“小姨你听我解释……总而言之,昨天这事儿我也吃了好大亏,丢了个估值好几千万的项目呢。其实不瞒你说,我本来跟那个胡小姐处的还不错,还打算除了生意之外再正经谈个女朋友,这下都泡汤了,我损失比顾玩大多了。”

周轩口中说的那个“估值好几千万的项目”,当然就是指胡思思那个办了一年多的二手奢侈品共享租赁平台了。

至于周轩说的“想正经找个谈婚论嫁的女朋友”,就纯粹是扯淡,因为他只是想趁着投钱多睡几次了事。

不过既然现在是小姨在兴师问罪,他把自己的损失说得惨重一点,小姨也就不好意思责怪他了。

找不到老婆这种损失,可丝毫不比高考考不上好大学轻。

叶笛果然被外甥的卖惨给唬住了,暗道原来因为儿子惹祸,居然还给外甥造成了那么大的损失。

叶笛不好意思地反过来道歉:“小轩,都怪你表弟不成器,唉,造孽啊,这都叫什么事儿。”

周轩看目的达到,当下也一张一弛,换了个口吻,连称无妨,还说自己的损失其实没有看起来那么大。因为他除了损失了胡思思的项目之外,老板倒也另外分给了他几个排骨案子——他今天之所以加班到那么晚,就是在审核那些潜在排骨案子的可行性和收益。

这也不算假话,因为胡思思那个项目,所谓的“估值几千万”,还是有点虚的。而对于风头机构来说,一个a轮或者pre-b轮下去,也就拿个10%到20%股份,所以实际投资额可能就几百万。

但周轩自己又不是大老板,他只是个基金经理。甚至大老板也不是花自己的钱在投资,花的是私募的钱。

一兜二转算下来,就算胡思思那个项目最后投得好,刨除掉其他看走眼项目的损失,周轩个人能分润的奖励,充其量也就十几万。

风投基金这一行,从来是不会立刻给项目成功的基金经理直接发高额奖金的,都是哪怕ipo套现离场、还要再拖上一两年观察一下。

因为一般这一行投十几个项目才有一个押宝到巨赚的,你这儿的赚头要平了其他投亏项目的账才行。否则赚了拿钱就跑,将来赔的那些定时炸弹慢慢浮出水面,基金老板可问谁去追钱。

……

叶笛的情绪,就这么被外甥天花乱坠操控着。

倒是心高气傲的顾玩,在旁边听着表哥满嘴跑火车,很是冷静,稍微听了一会儿后,觉得有必要承担一些责任、帮表哥止损,便主动开口。

“哥,你刚才说你们风云基金也有被主管部门摊派的本州高校‘产学研一体’投资指标。能让我详细看一下那份备选材料么?”

周轩一愣:“你还一个月就高考的人了,管这闲事作甚,到时候又怪我耽误你复习了。”

这时候,倒是叶笛有些不好意思,帮忙圆场:“小轩你别这么说,玩玩这孩子对理工科还是有天赋的,这祸是他自己惹出来的,还连累你了。你们兄弟俩聊聊也不费多少时间,就当集思广益换换脑子了。”

叶笛都这么说了,周轩这才随手打开公文包,从里面抽出两份文件。

这些文件是东海大学物科院、电气院等院系送来的,一式好多份,给方舟市那些有头有脸的风投基金都送过,目的就是告诉各大基金:本校有哪些费钱又不赚钱的科研项目,目前没人投资。各位大老板如果能找到商业化落地的用途,欢迎来投。

周轩手头这一份,本来是在汪精铭案头摆了好久,都有点吃灰了。汪精铭本来是打算如果上半年搞不定,那就到六月份的时候挑一些看起来便宜的、按照最低比例比如5%份额,把摊派指标应付过去,也顾不得有没有商业前途。

今天一早给周轩训话之后,汪精铭也就把这几份厚厚的材料丢给了周轩慢慢研究。

而顾玩却是在刚才听表哥随口吹嘘的时候,听到其中一些项目名称,心中一动,才要资料确认一下。

他静静地翻看了半个小时,把上面的梗概大致看了,然后指着一个项目问道:“哥,这个东海大学的‘重碱金属族元素谐振计时技术’的四阶段研究项目,目前业界都觉得没有商业利用价值么?为什么没人投呢?”

周轩念书时理科成绩不算太差,但多年没接触基础科研前沿动态,今天被摊派后才开始临时抱佛脚。所以面对表弟的问话,他还得盯着材料复习了几分钟,才能回答:

“这些研究,是关于利用原子共振频率提升计时精度的原子钟吧。我问过一些投行界搞科研投资的前辈,这些项目就是给那些物理化学领域的老学究刷声望的吧。

要说商业上用,20多年前业内就有氢原子钟了,后续靠改良氢原子钟提升精度,基本上就满足各种商业场景需求了。如果再想提高一个数量级以上的精度,就要推倒底层设计彻底另起炉灶换其他重碱金属元素,太费钱,不划算。”

“哥,你们投行界的人也太不关心前沿技术了。如果是倒退个五六年,你说这玩意儿没有商业价值我信,可是现在……你没听说过这几年一个叫gps的全球合作项目吗?”顾玩胸有成竹地开口。

第10章 去尼玛的微创新

“碱金属族元素谐振计时技术”这个名字听起来有点高大上,许多理科基础不好的看官或许会被吓住。

但如果说这玩意儿的另一个通俗名称“原子钟”,基本上初中生都略有耳闻。

前面一个名字,只不过把技术路线特性都摆明在题面上了:原子钟一般是利用元素最外层电子受激跃迁到高能电子层后、自然回落到低能层的自然共振周期,来实现精确计时的。

为了达到这一目的,选用的原子一般都是天然状态下、最外层只有一个电子的元素,也就是高一化学课就教过的“碱金属族元素”,氢锂钠钾铷铯钫。

理论上电子层数越多、最外层电子越活泼的元素,谐振频率越快,制成原子钟之后精度自然也就越高。所以氢原子钟一般是同族当中精度最低的,但胜在便宜。

而到了最高的铯原子时,自然定义“最外层那个电子跃迁91亿9263万1770次的时间,为1秒”,可见精度有多高。(钫是强放射性元素,半衰期只有22分钟,基本不会用。所以到铯为止)

看到这儿,有些地球读者就会诧异了:地球人为了阿波罗登月,60年代就造出氢原子钟了,铷/铯那些也都在七八十年代陆续弄出来。蓝洞星在这个领域的水平怎么这么辣鸡?

说到底还是蓝洞星航天发展缓慢,都靠商业卫星推动,所以70年代后期才有氢原子钟。后续商业卫星对精度要求提升不大,也就靠修修补补提升精度,没打算花大钱继续搞代际颠复式创新。

东海大学的物理化学系,也算是国内比较顶尖的了。是至今为止国内少数几所、仍然把推进这个技术路线摆在科研议程里的大学。

只不过,从五六年前开始,反正国家也不拨足够的预算,也没风投和企业家给钱换成果,那就烂尾摆着呗。

这就是周轩接触这些领域时,面对的现状。

……

所以,基于对业界需求现状的认知,周轩听表弟提到gps时,第一反应是这样的:

“gps?这项目当然有所耳闻,不就是那个国际合作的全球定位系统么,主导方是大洋国。不过这玩意儿对原子钟的精度要求,会比原先其他项目高很多么?但是这么高大上的项目,我们这种小基金能投的技术,又能有多少介入度?”

地球上的gps计划是美国一家自己搞的,因为那玩意儿94年初步完工,倒推回去算算日子,正好是李根总统任期内、搞“星球大战计划”时立的项。

但蓝洞星上的gps就是全球合作的典范了,因为蓝洞星没有发生过冷战,也没有浓烈的军事对抗范围,大洋国也想找一些冤大头分摊一下费用——这个模式,倒是很像地球上2000年前后的国际空间站。那个项目就是ussr解体后,90年代貌似全球大同的氛围下立项的。

东方国在gps项目里投资占比是5%,将来可以换取共享定位系统的商业数据使用权,其他国家也都各自投了几个百分点。而大洋国一家投了60%,但他们可以独占军事数据使用权,大致就是这么个合作模式。

不过事实上,东方国还是比较有追求的,暗地里还有一个暂时停留在纸面上的“南十字星导航系统”计划。目前肯跟大洋国虚与委蛇合作,也是因为自己还穷、技术也落后,暂时先跟在后面积攒一些经验、共享一些技术资料。

当然这些都是绝对保密的,周轩和顾玩都不知道“南十字星计划”的存在。

面对表哥的技术质疑,顾玩的回答也很干脆:“合抱之木,起于毫末。别因为项目本身太高大上就畏惧、不敢去了解。任何一个伟大的项目,都是可以一级一级拆解成很多小目标的,这就是小科研团队、小科技资本可以操作的空间。

具体到gps上,原子钟的精度一旦提升,可以让整个系统的核心指标有极大的提升——确切的说,是计时器精度提高几倍,定位精度就能提高几倍。”

对于一个卫星定位系统来说,最核心的竞争力当然就是定位精度了。

所以一听说新原子钟居然能提升定位精度,周轩立刻就是眼神里闪过一丝贪婪的光芒。

“这个原理上是怎么实现的?计时精度怎么就能转换成定位精度呢?还有你是怎么想到这些的?”周轩搓着手,忍不住追问。

同时他对表弟的能力也有些怀疑。

“你别忘了,我可是选送过国家物理奥赛队的。有些时候,基础好,善于联想,就能融会贯通。”顾玩不得不先解释一下自己的知识来源,让表哥别怀疑他被外星人附体了,然后才开始解释技术原理,

“至于原理,其实很简单——gps是根据三星测距法提供某个地面信号源的坐标定位的。所以说,‘测量某颗卫星与地面信源之间的距离’这一步的精度,就决定了定位的精度。

那么,gps又是如何测定卫星与地面信源距离的呢?其实就是靠电磁波通讯时间乘以光速,就等于往返距离——当然具体到工程上,还要考虑大气层的介电常数和相对磁导率,也就是代入s=(e*μ)^05公式,因为这不是全程在真空中传播。

在其他传统科研领域和航天遥感领域,几十万年慢一秒的原子钟,和300万年慢一秒的原子钟,其实没什么差别。但是在光速测距问题上,误差就被放到极大了,因为光速太快,一秒大约30万公里,所以误差1毫秒也有300公里,1微妙300米。

一部几十万年才慢1秒的氢原子钟,在太空上无校准使用几个月甚至一两年后,累计误差可能有几微妙,相应的定位误差就可能有几百米。

而如果研发了铯原子钟作为gps卫星的测距定时器,误差就可以缩小到五六十米,而且将来只要铯原子钟进一步深挖潜力,这个精度还能提高——这不就找到巨大的商业化变现可能性了么?

你想想看,目前那么多互联网送饭打车和电商。按照目前的gps精度规划,那是只能用于军事和科研遥感定位的,未来没有进一步服务于电商乃至互联网的想象空间。而一旦精度能提升一个数量级,甚至更多,未来的适用范围简直无法想象。”

听表弟这么深入浅出地一解读,周轩顿时就觉得原先无比高大上的项目,竟然有了他这种小人物也参与的操作空间。

太神奇了。

gps很牛逼?那又如何,咱搞不定那些宏大的伟业,但也能拆出一个个小目标,先投钱解决其中一个小目标啊。

而且是提升最核心竞争力的一个小目标。

“太不可思议了……听你这么一说,似乎就是捅破一层窗户纸的事儿啊,可那么多科学家和资源统筹的各国技术官僚,怎么就没想到呢?我总觉得这里面有些不对劲。连你都能想到。”周轩觉得太顺利了,以至于忍不住自我怀疑。

这个问题顾玩也没有答案,只能推演分析一波:“这个么,我觉得是懂商业的人不懂技术,懂技术的人不懂商业,导致了一些灯下黑——大洋国方面一开始只是为了军事定位才搞的gps,他们也没想过用卫星直接给导弹制导,那只是大范围索敌或者搜救定位用的,所以几百米的定位精度就够用了。

你想想,要是一个飞机或者一艘潜艇出事儿了,要派增援去搜救,这时候就算定位误差几百米,其实没什么关系,因为搜救飞机到了那儿居高临下看一眼,误差几百米也能找到。

可是商业界、尤其是互联网产业界,将来可以发展出的对精确定位的需求,就不是几百米误差能满足的了,因为两者应用场景不同。

nasa的科学家不理解互联网企业家需要多高精度、肯额外掏多少钱换取提升精度。而互联网企业家不知道提升一点精度需要多花多少钱,这里面的沟通不畅、不对称,或许就造就了我们捡漏的机会吧。”

这种说法让周轩深有同感:“这倒是……别说大洋国的科学家敢怎么开口了,光是我看到的咱东海大学那帮专家教授,那叫一个敢开口哦。一台铯原子实验机试制费,就敢报百万美元,至于整体实验经费,都没个准,至少千万美元级起步。”

(注:美元是大洋国货币单位的俗称,学名叫“大洋元”。之所以这么俗称,只是因为大洋国的钱印刷得比较漂亮,别瞎联想。)

周轩原先也觉得科学家们报价太高了,但事实上确实要这个价。因为重碱金属元素钟跟氢原子钟相比,有好多额外的新技术瓶颈,比如需要用到“原子喷泉”技术。彻底攻克这些难关,千万美金级别的投入肯定是要的。

从氢原子钟到重碱金属元素钟的提升,并不是线性的,而是有点像“当你要造一架极速900公里的飞机时,你可以在成熟的活塞螺旋桨飞机上继续修修补补挖潜”,但当你想要造超音速飞机时,再怎么修补优化都没用了,必须突破喷气机技术。

重碱金属元素钟用到的“原子喷泉”技术,就相当于是横亘在活塞和喷气之间的那一道坎。

初始的喷气机战斗力不一定有巅峰的活塞机厉害,这也是纯商业考虑衡量时,大家倾向小步快跑、快速迭代,但不愿意做代际颠复突破的原因。

毕竟元首那样疯狂、不考虑性价比配置科研资源的毒菜者不多。

商业嘛,还是抄抄剽剽微创新比较来钱。

第11章 能者无所不能

“既然知道这个铯原子钟研究,目前有了新的商业价值潜力,那我下一步该怎么办?

马上先去跟东海大学物科院的负责人和相关教授谈谈?投资了这个科研项目、把将来的商业化使用权捏在手里?”

周轩听完表弟的分析后,如此下意识地自言自语。

其实如果换个环境,这种话应该是在他脑内完成的,不该说出来,他也没指望人回答。

但现在毕竟不是在公司,而是在小姨和表弟家里,周轩的心理戒备自然也松懈一些,自言自语说出来,也是便于帮助思考。

然而顾玩却以为表哥还是在向他问计,那就免不了畅所欲言:“哪有那么快?投资上的事儿,我不是很懂。但工程上也没那么简单的,肯定有很多前期的准备工作吧。

gps计划地前几颗测试星,发射了多少、分别会在什么时候发射?如果卫星结构出现些微调整,要提前几个月把调整给到运载火箭部门?

如果钱给得到位,东海大学相关团队多久能出成果?新的铯原子钟预估尺寸和分量会比目前最尖端的氢原子钟大多少、重多少?这可是要做到卫星里射上轨道的,稍微重一点大一点,可能全局计划都要重新评估调整。

如果各个周期都匹配不起来,盲目投资肯定是不行的吧。再说就算匹配得起来,那也不是说越快给后段环节通报、游说就越好,还要考虑到卡一个时间差——

我也说了,目前的科技环境,靠着国内相关领域顶级高校顶级专家,应该是只要砸钱就能把这玩意儿研究出来。原先没人研究不过是灯下黑,找不到变现的金主,不是技术不够。

既然如此,大洋国在科研各方面还是比我们强的,如果把计划通报到后段卫星、运载火箭环节,结果发现时间还有比较多的富余,那大洋国人会不会另起炉灶、自己也砸钱研究呢?这不就相当于我们在给大洋国人提醒了么?

所以最好的时间点,肯定是我们能拿出个初步的东西来、尺寸分量变化刚好给到后段调整时间。而其他国家的投资机构、科研基金就算到时候恍然大悟,想紧急给大洋国的科研院所砸钱跟咱搞科研竞赛,也因为窗口期跟不上、等他们的铯原子钟有可能耽误卫星发射进度,那就不可能为项目所用了……”

听着表弟洋洋洒洒的装逼,周轩瞬间有点懵逼。

实话实说,这些不是什么非常高深的道理——至少相对于前面的技术分析而言,后续这些注意事项,都是投资圈里摸爬滚打过五年以上的人,都能想明白的。

给周轩一点时间慢慢捋一捋,他也能想到这么细致完备。

但表弟只是个理科生啊!跟金融界投资界的深度接触,也就是之前假期里跟着他实习了三天。

虽然那三天里,周轩确实把他这儿出彩的、深度的材料毫无保留给表弟看了。

可天才也不可能学这么快吧?

“小玩,你这哪儿学来的这些?你这脑子不考金融专业真是可惜了。”周轩忍不住就哪壶不开提哪壶了一把,还惹得一旁的叶笛与有荣焉、再次起了让儿子读金融的念头。

毫无疑问,顾玩能知道这些,显然都是从地球上那个他的记忆里继承来的——在地球上,顾玩虽然只是一个研究生,但也摸爬滚打见识了导师如何要资源要预算。

搞科研的人,也不是埋头搞科研就行的,要钱和卡位对手也是一项重要的工作。尤其是在外星人还没入侵之前那段时间,地球人的科研资源调度跟和平年代一样,这些技能都是很有用武之地的。

当然更主要的原因,是无论地球上那个顾玩还是蓝洞星这个顾玩,肉身都长得比较帅,所以导师有什么要钱应酬的场合,都会带他一起去。

顾玩这具肉身的长相,用地球人能理解的审美类比一下,大致相当于20岁的吕颂贤,或者30岁的山下智久,比吕颂贤少几分令狐冲式的油滑、多一点正气;又比山下智久少几分奶油鲜肉,多几分阳刚。去娱乐圈或许不算太牛逼,但在物理圈里就妥妥碾压同行了。

只可惜,这些理由都是不能跟表哥说的,所以话到嘴边,顾玩也只能咬死一个借口:“谁让我聪明呢,之前看材料自学,混了三天,这些都懂了。”

周轩一阵无语。

这智商,真是碾压啊,不服还不行。

“我这就回去加快调研这些关键节点,等有眉目了,估计你也高考结束了,到时候再聊吧。”周轩自信满满地合上材料,跟表弟和小姨告别。

叶笛很客气地让外甥回去开车慢点儿。儿子能把惹得祸平了、而且看起来还找到了更优秀的解决方案,她自然也觉得高兴。

……

第二天,周轩自去做调研工作不提。

顾玩起了个大早,赶车回学校。

方舟二中大部分人都是寄宿的,不会被通勤时间耽误。

所以尽管学校规定的早自习时间是7点40开始,但实际上刚过7点,大部分学生就已经到教室看书了,或者在走廊上背单词。

顾玩7点半才赶到教室,就显得很扎眼,因为所有同学都比他早。

经过一夜的发酵、传播,尤其是昨晚顾玩回家没上晚自习,所以同学们都已经知道他五一假期里惹的麻烦、以及被教导处取消了高考加分荣誉的公示。

“真是可惜啊,还有不到十天,州级优秀学生代表就正式报到教育厅备案了吧,这是公示的最后一周、临门一脚出乱子了。”

有些本身还算有同情心、加上自己也没有竞争该荣誉可能性的同学,便出于善意这样窃窃私语。

而那些本来就综合表现略微差一点儿、顾玩被弄下来后自己有可能顶上的竞争对手,肯定不会这么说,而是选择了沉默不语假装没注意到这事儿。

当然他们也不至于公然对顾玩开嘲讽——那就太傻了,不等于往自己身上揽脏水、明说教务处那个抗议匿名信是他写的了么。

再说,全校高三年级有12个班,州级优秀学生名额一共才5个,顾玩被取消后,这个荣誉也不见得还能落在本班同学身上,何必枉做小人呢。

全体智商都上线的顶级高中,就是少了很多愣头青的装逼打脸日常。

优等生的校园生活,就是这样的枯燥而乏味。

回到自己座位上之后,同桌的陈婕先安慰了他一句:“别往心里去,调整好状态,你也不差这20分上东海大学。”

顾玩报以微笑,很绅士很大度地说:“谢谢,我也是这么想的。就当是让本校校友多一个上名校的名额么,我就不浪费了。”

这番话着实有些狂妄,但却让坐在周遭的女生都觉得:顾玩这个轴男,心态倒是很稳健沉着。

“靠,顾哥你不是吧,这么嚣张,昨天我看了你的数学卷子,才115分啊,状态比你模拟考的时候都差,语文也没见进步,你哪来的自信。”

说这话的是坐在顾玩后排的一个男生,名叫费巴赫。因为跟顾玩一样出自父母离婚家庭,所以平时跟顾玩关系比较铁。

顾玩知道他说这话没有恶意,纯粹是关系好才实话实说的,所以就直接怼回去:

“那是我不务正业了几天,昨天脑子状态没转过来。我也不怕告诉你们,我觉得我最近开窍了,给我一点时间整理整理,数理化都满分还不是轻轻松松。”

顾玩原本是不吹牛逼的,但既然脑子里开了挂,也要提前铺垫预热一下,免得到时候一下子考太好反而让大家觉得突兀。

“你丫就吹吧。”费巴赫从后面推了一下顾玩的肩膀。

大家有说有笑了几分钟,开始上课。

高考前最后一个月,每门课都是两节甚至三节连在一起上的。所以一个上午只有两门课,一天最多也就四门。

为的就是便于做卷子和对答案讲解,不然45分钟一节根本不够用。

昨天有语文课,所以今天恰好没有,剩下的四门倒是全都有。一上来还是先数学,先做卷子,然后交换对答案批改、讲解。

顾玩昨天做数学的时候,表现不是很好,但其实主要是因为他之前刚刚记忆融合,所以有点混乱——

高中数学的很多题目,尤其是那些切来切去算不同图形切割阴影面积的几何题,如果允许用大学里高数的微积分做法,直接把两个函数曲线的积分减一减,那简直不要太容易,根本就不用再在解题思路上取巧了。

只不过在高考的时候如果用微积分解题,哪怕答案对了,也是要扣掉一些过程分的,所以老师肯定不会这么超纲教。

顾玩昨天一看到数学题的时候,满脑子都是微积分跟高中几何的混杂,所以发挥有些失常。又静了一天之后,差不多捋顺了,再面对数学卷子的时候,整个人精气神都不同了。

标准的数学考试应该有两个半小时,不过课堂上只给一个半小时粗略做一下。

同桌的陈婕全神贯注,做了大约一节课的时间,抬头拿茶杯喝水的时候,赫然看见顾玩已经做完了,趴在桌上休息,手里无意识地转着笔。

“今天怎么这么快?而且好像都写完了。难道是昨天的刺激太大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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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高考见真章

“大家停笔,现在我开始报答案。”

又过了半个小时,两节课的时间才算走完。随着下课铃声,数学老师条件反射地敲了敲讲台,把这几个月来已经说得很顺口的台词,又说了一遍。

下面是沙沙地纸声,所有同学默默交换了卷子,开始批改。

“选择题:acbba……”

“大题第一题……”

陈婕拿着红笔,批改到顾玩的选择题部分时,还不怎么惊讶。

虽然今天顾玩全对了,但昨天他也只错了一个,扣5分,差距不大。

在省内前几名的名校,还是理科班,数学选择题全对的人,每个班每次总能找到那么七八个,足以占全班五分之一。

其余大多数人,全部12道选择题里,最多也就错两三个。

不过,批到后面填空题和大题部分时,陈婕的表情就逐渐精彩起来了。

填空题,也是全对,大题,结论都是全对,再看证明过程……

昨天顾玩的数学证明过程,有些混乱,好多过程都是微积分粗暴解决的,陈婕也很公事公办扣掉了过程分,所以顾玩才只剩了110几分。

而今天,似乎突然开窍了,变得比往常更加清晰。

尤其是今天的卷子,似乎难度系数也比前阵子大一些,老师本来就是打算敲打敲打大家,别骄傲,保持对难题的手热程度。

居然还是全对!

150分!

老师后续讲解的过程,陈婕都有些懵逼了,迷迷糊糊的似乎在感慨自己为什么没能突然开窍呢?是缺什么机遇吗?

按照顾玩原先的表现,数学也就在130左右徘徊,本学期最手热的一次模拟考,好像是138。整个高中三年,也没见顾玩考过满分——主要是他这人原先总是比较天马行空,容易小处不仔细。

今天这是小逆天了一把呀。

三节数学课很快结束,本来这种随堂卷子也不收上去、不统计成绩,大家心里清楚就好。

陈婕也没张扬,所以别人也不知道顾玩考了150。

倒是坐他后排的费巴赫,下课之后忍不住凑热闹,抢过顾玩的卷子看了一眼,顿时就张扬吐槽起来:

“卧槽,顾玩你可以啊,居然150。没天理啊,受个刺激都能奋发图强突然开窍?我是不是也该去受受刺激?”

顾玩冷冷回应:“醒醒吧,你没女朋友,又没资格犯事儿,你能受什么刺激?”

费巴赫的表情立刻垮下来了:“切,是不是玩不起?有必要那么认真么。”

这一番起哄,着实让附近不少同学,都注意到了顾玩这张随堂卷子的成绩。

“他不是挺粗心的么,居然数学也考了一次满分,比他的物理也差不了多少了。”不少同学如是暗忖。

不过大伙儿还没到惊讶的程度,因为数学满分这种事儿,每隔几个月,在班上也还是会出现一两次的,不算什么超出想象范围的奇观。

至于物理成绩,在高三3班是从来没人跟顾玩比的,他肯定是毫无疑问的第一,经常拿满分。

放眼整个方舟二中,当初也就4个同学选送去了国家队,垄断了本州80%的名额,顾玩就算没有参加奥赛,也相当于稳坐年级前5了。(东海州每年有5个名额选送国家队)

……

稍稍一番波澜后,很快到了外语课。同样是做卷子热身、讲解。

这一次顾玩表现比较正常,只是个136。

虽然比他本人原先的成绩要好一些——原先顾玩的外语水平也就挣扎在120分上下。

不过考虑到136这个分数的绝对值并不算逆天,也就没太多人注意到。

匆匆吃过午饭,下午就是物理化学这些。

顾玩的物理是120满分,大家对此是麻木的。但后续化学生物的成绩出来时,顾玩身边的同学终于意识到情况有点不对。

“顾玩,别藏着掖着了。快说你化学多少?别想骗我,卷子给我看。”

下午最后一节的化学课结束时,今天已经因为猎奇而跟顾玩卯上的费巴赫,第一时间就缠着他抢夺卷子。

当天并没有生物课,不过生物的题目是附在化学卷后面一起做了的,也是为了确保同学们状态稳定。跟地球上的高考一样,生物总分只有60分。

顾玩并没有打算隐瞒,不过同桌的陈婕嘴更快,直接用颓然而羡慕的语气告诉费巴赫:“不用看了,顾玩今天数理化生都是满分。”

就像武松身边的猎户,看到新来的问老虎是怎么死的,那种与有荣焉的抢答——虽然不是姐考的满分,但是姐第一个发现的满分。

“数理化生全满分?那他英语卷子多少?”费巴赫呆滞了一下,然后就被更浓烈的猎奇占据了心智。

“我看看,136。”陈婕回想了一下,这才注意到一点不正常,“诶,被你这么一提醒,好像英语也比他平时高了至少十几分。”

“英语136……数理化生全满分,那语文都不用进步,就算跟平时一样考个一百一,甚至一百零几分,那还考什么东海大学啊,中央大学都稳了啊,魔旦大学也不是不能争取。”

在东方国,因为教育产业的市场化程度更高,中央计划的拨款很少,所以并没有什么清华北大这样的强校。北方的大学因为本地经济不行,拿不出钱,水平都比地球上与之对标的大学差一些,也就是分别全国排名第三第五的样子。

所以东方国最好的大学,是位于东海州毗邻的江海市d的魔旦大学。

(注:“d”是district的缩写,就像华生顿dc,东方国没有直辖市,只有d,可以理解为一种特区和直辖市的结合)

另一方面,地球上岭南那些大学都比较差,本来没什么全国前十的名校。但在东方国,因为岭南经济很强,地方上有钱,竟然也有两所大学杀进了全国前十。

顾玩原本两次模拟考的成绩,总分都在班上前十,大约七八名,考考全国第四、本州第一的东海大学还行,想更进一步就难了。

但看现在这成绩,着实让费巴赫与陈婕吓了一跳:每门课单看提升并不大,可加起来竟然不知不觉比模二的时候总分多了50几分。

考虑到他昨天刚刚被取消了一个州级加分荣誉,到时候少加20分,那总分也不降反升30几分!

如果这个成绩能保持住,顾玩在班上的总分排名,也能从原先的七八名,攀升到稳居前三名。

那还考什么东海大学啊,至少全国第二的中央(科技)大学起步。

如果今年理科卷子再难一点,把其他人理科分数拉低,而顾玩依然理科全满分的话,国内第一的魔旦大学都有机会一搏。

转机竟然来得如此之快,前一天大家还在安慰顾玩、让他别为了少加20分而心态爆炸,谁知仅仅一天之后,他就用突然变异的实力,证明了他根本不需要那些加分。

……

在枯燥而乏味的做题讲题中,三天的校园生活很快过去,很快迎来了顾玩记忆融合后的第一个周末。

这三天里,所有科目又被轮着随堂练了一遍,顾玩的语文成绩是116,也算略有进步。

可能是因为其他课都不用复习了,可以专注于语文吧;也可能是因为地球上那个他,写作水平至少比蓝洞星上这个他略好一些,具体也说不清楚。

至于理科所有科目,自然是再一次全部满分。

到了周五的时候,班上所有同学,都已经知道顾玩的理科全科目战斗力,在短短一周内陡然上升了一截。

星期五下午,最后一门化学加生物的卷子对完答案、老师要宣布放学的时候,班上一个女生踱步踅过来,偷窥了一眼陈婕桌上那份顾玩的卷子。

果然还是满分。

“顾同学,真是为你高兴,但愿你高考的时候也能保持住满分吧。不过你也是藏的够深的,模一模二的时候怎么不露一手呢。”那个女生措辞严谨、听不出敌意和醋意地说。

顾玩抬头看了对方一眼,很快反应过来,大概了解了对方的立场。

这个女生叫吴君,模二的时候成绩是班上第五名,模一的时候更差一些,总的来说和原先开挂之前的顾玩差不多。

只不过对方是理科成绩稍差、而语文外语超强,外语经常能考145以上,偶尔满分。双方分数结构正好反过来。

另外,这吴君也非常热心学校的管理事务和社会活动,属于那种交际方面很能来事儿的。

所以尽管吴君成绩不是顶尖,但顾玩的“州级优秀学生代表”荣誉被取消之后,本班最有希望补缺的,就是她了。

“吴君,你突然跟我说这些,不会是姚胖子新替补的公示,最后由你通过了吧?”顾玩很直男地挑明了一切。

对方表情有些尴尬:“我说,向教务处匿名信质疑你的,不是我,你应该相信吧?你被拿掉之后,最有希望替补上去的,本来就轮不到我。虽然,姚主任最后公示的结果,是我,但这不是我能预料的,我希望你不会对我有看法。”

“当然不会,我知道不是你。”顾玩大度地呵呵一笑,“再说,这儿里面,我被取消加分荣誉是应该的,有没有谁质疑都一样。要说恨,我只恨那些碰瓷的,关同学们什么事儿。”

“那就最好,我希望你的成绩是真的突然进步了,也希望你高考的时候也真的考得比我加了分还好,这样我就没有任何愧疚了。”吴君不卑不亢地说。

顾玩一愣,琢磨出一些不服的意味来:“你老是强调我‘大考的时候也能真的考这么好’,莫非是怀疑我这几次随堂考作弊?这有意义么?”

顾玩不禁有些好笑。

“当然没有意义,所以没有最好。”吴君说着,转身就走了。

“莫名其妙,我顾玩何须跟你们证明自己。”顾玩忍不住摇摇头。

优等生之间那种若有若无的嫉妒,有时候真的是莫名其妙。

“我知道你没有作弊。”同桌的陈婕看顾玩并没有搭理吴君,还以为他不高兴,安慰了他一句。

“我也一样。”铁哥们儿费巴赫又从后面锤了他一下,算是附议。

“没事儿,高考见就行了。”顾玩耸耸肩。

第13章 一事不烦二主

来自吴君的质疑,很快就被顾玩抛到了脑后。

随堂小考有没有作弊这种事情,没什么好解释的,等到高考一切自然见分晓。

顾玩当然听得出来,对方就是在嫉妒他成绩突然变好了。只是大家都有修养,所以这种嫉妒表述得比较拐弯抹角。

谁让吴君模拟考的时候,总分比顾玩还略高一些呢。但顾玩被取消了加分荣誉、吴君得到了加分荣誉后,反而被反爆了。

这搁任何一个稍微有点小心眼儿的优等生身上,都会面子挂不住。

就算顾玩没当回事儿,吴君也会心虚觉得身边其他看热闹的同学,看向她的眼神变得有些异样,似乎在嘲讽,强行拿两人的反差作对比。

这是没办法的,其他人或许可以低调,但拿了荣誉的人,就要站在聚光灯下被观众指指点点。顾玩当初被公示的时候,压力比这还大呢。

……

等吃瓜同学散去后,顾玩也像个没事儿人一样,飞快地收拾东西,准备放学闪人。

作为一个思想者和低头党,顾玩向来是走路不看人的,所以走到校门口的时候,被妹妹李双叶拉住时,他还有些意外。

“哥,一起走呗。”

顾玩下意识地抬头看去:“我们不顺路啊。”

顾玩和李双叶的家一个在城南,一个在城西,还是有点距离的。毕竟两人是同父异母,所以他们的母亲是老死不相往来的。平时周末放学,顾玩也没有跟双叶一起的习惯。

李双叶见哥哥那么不领情,不由有些恼怒:“你这人,不识好人心。不顺路我可以借口去你们小区附近那个书店买复习材料嘛——你也不想想,你这周成绩突然变好了,有告诉过叶姨么?”

顾玩见妹妹硬要跟着他,也就无所谓地示意对方边走边说。俩人一边往公交站走,他一边随口回答:“不过是随堂小考,有什么好炫耀的,我当然没跟我妈说了。”

李双叶设身处地的为他分析:“其实你应该找机会说的,你这人就是太不爱显摆。也不想想,上周你刚惹出事儿、被取消了加分荣誉,叶姨心里可不得有疙瘩,说不定还要限制你的行动。你把在学校表现好的情况告诉她,她也好放宽心一些,也免得把你管得跟囚犯似的。”

听到这儿,顾玩还是微微有些感动的:“唉,果然还是我家双叶最好了,其实这个道理我会没想到?只不过,我自己去吹牛,显得太刻意了,好假。我妈是个多心的,反而怀疑我学坏了。”

李双叶略微狡黠地一笑:“所以你应该请我吃饭、请我买书、故意晚回家一点,让叶姨主动找你。然后我就能给你作证捧哏了呀,证明你真是最近成绩大进,所以我来找你请教补习求心得。”

还真是个小机灵鬼。

顾玩的智商,顺着双叶的思路往下想,很快就有了腹案:到时候就先用公用电话打回家,跟母亲说自己在小区隔壁的书店搞复习资料,要晚点儿回来。

以母亲的性格,肯定是要查勤的,唯恐顾玩是说谎去了网吧,所以一定会到小区隔壁的书店找他。

到时候提前把自己这几天随堂考的满分卷子都放在双叶这儿,算是让双叶“学习”用的,让双叶捧哏,这样不就不着行迹了么。

到底是亲兄妹,想得就是周到。

“那就走吧,算你有良心,考试考完给你买个手机。”顾玩说着,就拉了妹妹上车。

“你自己都买不起,还吹牛!”李双叶反怼了一句。

“周轩说要给我一个的,我让他多给我一个好了,实在没有,就把我那个给你。”顾玩很自信地许诺。

他给周轩挽回了那么大的损失,事成之后给个几万的好处都是很良心了,提前要两个手机当预付款也没什么。

一个小时后,兄妹俩就回到了顾玩家附近的书店,找桌子坐下来复习、顺便买点书。

顾玩用公用电话给母亲的手机打了个电话,说明了晚点回来的理由。

又过了半个小时,一切果然按照顾玩设想的剧本展开了。

母亲叶笛怕他晚回家是偷去网吧,很不放心地来书店踩点。

李双叶眼尖,看到叶笛时还捅了捅故作埋头看书的顾玩,然后就主动跟叶笛问好。

“叶姨好,我们复习呢,没想到让您担心了。”

“李双叶?你来干什么?”叶笛有些敌意,不过终究控制住了。

她恨的是李萸(李双叶的母亲)当年跟她抢老公,但孩子是无辜的,她也不好显得失了身份、跟晚辈计较。何况她丈夫离婚之后,最终也没有娶李萸,这些年下来,也让她内心有所平复。

尤其李双叶看起来规规矩矩很有礼貌,对她儿子也是很服从管教的样子,很有当妹妹的觉悟。

叶笛还在恍惚回忆中,李双叶的回答打断了他:“我们是来买复习材料的,叶姨我好羡慕哦,你知不知道哥这周随堂考试理科全部是满分……”

一边说,李双叶一边把手上那几份顾玩的立刻卷子拿出来晃了晃。而且她演技不错,并不是刻意的,而是之前就拿着笔,似乎在卷子上比划。似乎叶笛来之前,她就是真的在认真揣摩顾玩的答题。

叶笛果然内心升起一股骄傲,对李双叶的反感也暂时消散了。

后续一切都似乎按照剧本在进行。

“妈,这里是书店,要聊到外面去聊吧,影响别人不好。”顾玩很有素质地提醒了一句。

叶笛心情还不错,就客气了一句:“那也别见外了,双叶,到我们家一起吃个晚饭吧。”

母子兄妹三人走出书店,叶笛继续跟儿子交代:“今天小轩又来找你了,他好像有什么进展还是别的麻烦,本来我不想让他耽误你的,等考试考完再说。不过既然你争气,我也允许你换换脑子。”

“你跟轩哥在搞什么大事儿么?”一旁的李双叶忍不住问。

李双叶也认识周轩,也当是自己哥哥一样看待。而且因为顾玩跟周轩的亲戚关系是母族这边的,而李双叶跟顾玩是同父异母,所以相当于李双叶跟周轩是完全没有血缘关系的,加上周轩也还算帅,李双叶也不介意多见几次。

当然顾玩相信自己的异母妹和自己的表哥是不会发展出什么的,都三十岁的老男人了,祸祸十七岁的小姑娘算什么事儿。

“没什么,就是我跟那个拉投资的骗子起了冲突,给周轩惹祸了,所以我给他出了点主意弥补损失。”顾玩随口解答。

一家人很快到家,晚饭的菜还算丰盛,因为叶笛本来就要招待周轩的。她本人厨艺不行,但可以从旁边的餐厅订外卖。

外卖也并不都是垃圾食品,高档餐厅也有做外卖的。

“轩哥好,我是来蹭饭的。”李双叶一见面就问好。

“呦,这不是双叶么。说什么蹭饭,我不也是蹭饭。”周轩礼貌应付了一句。

叶笛摆好菜,也居高临下地说:“本来我是不许你耽误小玩周末的时间的,不过双叶说他最近状态很好,随堂考试好多满分。我就准他换换脑子,不过也要劳逸结合。”

“我知道的,小姨。”周轩满口答应。

一家人匆匆吃了饭,周轩拿湿餐巾优雅地擦了嘴,就坐在饭桌边跟顾玩聊起来。

男人吃饭普遍比较快,所以叶笛和李双叶还在旁边细嚼慢咽呢,就算是当一把看热闹的吃瓜群众。

“弟,周一说的事儿,比想象中的进展快呢,我只花了三四天工夫,就摸清不少底细:大洋国人那边的公开进度,是要求各国配合的子项目,明年3月份之前全部到位。

其中计划部分要今年年底就彻底通报,明年3月指的是最终实测版的实物。二号测试星发射时间拟定是明年10月初,比一号测试星晚18个月。三号星是后年7月份,比二号星再晚9个月。

东海大学那边,我也初步托人情旁敲侧击了一下,按照现有的人员配置和前期材料,只要钱到位,半年拿出初测版、十个月拿出最终可以上星的版本,还是紧迫的。一来是要马上全力开工,其次是还要从邻州的金都、江海调集一些外协教授一起搞。”

周轩先大致把他这几天打探到的情况梳理了一下。

顾玩也差不多吃完了,放下筷子问道:“那你找我有什么要做的呢?”

“今天我把这些情况,也给我们基金的汪老板看过了,他也很重视。而且他有一些别的关系可以请托,促成这项投资能赶趟。

我现在需要一份比之前更加详实的可行性报告,包括项目的商业前途、国际意义,对未来后续开发的继承性意义……汪老板在科工委有人,到时候把我们的报告和东海大学的合并一下,说不定就能促成顺利调集外协资源,大会战一下。”

顾玩想了想,提醒道:“要是有关部门都觉得这事儿商业上都有前途了,他们不就自己投了么?你们风云基金还吃啥?捡漏的机会都没了。”

“这个不用你担心,我们效率还是很高的,至少已经草签了一份独家意向备忘录和独立的商业前景咨询协议。如果东海大学或者有关部门想毁约,就要按照协议给我们巨额咨询费了。”

周轩阴险一笑,从包包里拿出一份新鲜出炉的文件拍了拍。

顾骜嗅到了一丝熟悉的味道,摸了摸文件,狐疑地看了母亲一眼。

“看什么看,这当然是我所里的杰作了。”叶笛脸一板,把儿子瞪回去了。

叶笛的职业就是一个律师,是一家本市中型律所的合伙人,专门搞知识产权纠纷和技术授权转让、托管业务的。

所以她外甥有这种业务,当然来照顾小姨的生意了。

“难怪这个点了还允许表哥来烦我,原来是你自己揽了生意。”顾玩内心吐槽了一番。

第14章 备胎强行转正

既然有正事儿要办,那顾骜也懒得跟表哥客套了。

吃完饭后,大家直接回书房开始整材料。

李双叶很乖巧地去洗碗。

叶笛在旁边看着,对双叶的恶感莫名就消散了一些。

对于一个母亲来说,“儿子有出息”这一利好消息,能够极大地提升她的自信心,让心灵的豁达程度得到一个buff。

比如哪怕原先是个经常纠结怀恨的怨妇,哪天她儿子出息了,说不定她就对一些多年嫉妒的事情释怀了,心态也大度了。

穷**计,富长良心,也是这个道理,都飞黄腾达了还嫉妒个毛线。

心态好转之后的叶笛,莫名地就显示了一把自己的大度:“双叶,一会儿要是复习晚了,回去不方便,你就住这儿也行,反正房间多。”

顾家的房子还是顾玩父母离婚前就买下的,所以挺大,三室两厅,都留给叶笛和顾玩母子了,所以空房间肯定是有的。

正戴着手套擦洗洁精的李双叶微微一愣,似乎完全没有心理准备。怔怔地呆滞了一会儿,答应了:“诶,等我洗完就去打电话。”

李双叶对叶笛并没有恶感,甚至其实她母亲李萸都不敢对叶笛有什么怨念,而是觉得自己理亏,毕竟当年叶笛是先结婚的,名正言顺。

所以李家人一直是想服软和好的。

李双叶干完活打完电话,洗了个澡换上干净衣服,然后帮忙倒了两杯热茶,回到书房。

她看到周轩和顾玩,已经在那儿围着笔记本电脑指点江山、整出不少稿子了。

地球上那个顾玩,当年也是颇写过一些项目可行性论证报告、以及汇报类的“技术吹”工作,所以只要别接触核心技术路线,其他展望方面还算比较得心应手。

至于“技术吹”以外的“商务吹”工作,那是周轩的老本行,周轩自己就能搞定。所以表兄弟一合作,倒也很顺利。

整了一些草稿之后,顾玩唯一觉得诧异的只有一个点,所以趁着休息整理思路时,他忍不住就问了:

“哥,这些材料,怎么会都要我们弄呢?我倒不是说我完全弄不了,但有些越俎代庖了吧?这个申请,一看面向的对象就是科委之类的单位,应该是东海大学那些教授们去做,才名正言顺嘛。

我上次没跟你聊太细,就是觉得这不该是我们的活儿。我们没招牌顶着,说的话再对也没人信的。说到底一个方案的说服力,内容占三分,最多四分,其他六七成都是官位职称撑起来的。”

顾玩说的都是大实话。

周一那天晚上,如果周轩明说需要更深入的解读和吹嘘、顾玩当时通个宵说不定也就把这些材料理顺补给他了。

当时没那么干,不是说顾玩精力不济,或者脑子混乱不知道怎么干。而是他知道这事儿按道理就不该他们去干。

周轩接过李双叶拿来的茶,喝了一口,下意识地左右看了一眼,然后本能地压低声音说:

“这事儿本来是轮不到我们。我去东海大学托关系打点、跟他们聊了两天。得知重碱金属原子钟这个大类的项目,主要是袁熊袁主任在负责的。

本来么,虽然每年本省的高考自命题卷子,都要东海大学物理系、化学系出资深教授来出卷子,但一般也轮不到袁教授。前几年物理卷都是田教授、郭教授他们几个出的。

可今年偏偏出了点状况,田教授、郭教授他们手头项目紧,有些去年半速运转的科研,今年突然有金主发掘到了商业价值,资金供给充裕了,所以他们就跟组织说明情况,婉拒了。

而袁教授这边呢,前年之前一直是挺忙的,但是去年开始就有资金不足的苗头了。尤其是原子钟领域,大家都觉得前年是氢原子钟潜力发掘殆尽的标志性年份。

所以袁教授去年下半年开始就只写写综述,根本没什么成规模地实验经费。寒假的时候,州教育厅要选拔出题组,东海大学物科院看袁教授这边半闲置、去出题组还能争取点额外待遇和荣誉,就跟他说了,让他去了……”

周轩说到这儿,喝了口茶停顿一下,让顾玩消化一下这些消息。

在东方国,不少教育和经济比较发达的州,都是高考自主命题的,不用全国统一卷。

主要是发达省份觉得自己教育质量好,可以出更灵活或者更难的卷子,更精准的选拔人才。

毕竟全国卷是典型的四平八稳,有时候只是细心的人比较占便宜,而恃才傲物又比较粗心的奇才反而容易发挥失常。出于公平和社会上升通道稳定考虑的话,全国卷是不错的,但选拔效率就不一定了。

公平和效率,从来都是很难兼顾的。

东海州是全国gpd总量第四的州,而且人口不算多,按照人均算的话,在各州里勉强能算最前列了,只有那些特区市比东海州人均更高。所以东海州毫无疑问也是用自命题卷的。

不过,一般自命题的发达州和特区,大多是在本州最优秀的师范类大学里找教授,来担任本省自命题卷的出题人的。

比如与东海州紧邻的江南州,自命题卷就是位于江南州首府金都市的金都师大的老师出的卷子。隔壁江海市特区的自命题卷是华师大老师出的卷子,北方的京城卷是京师大出的卷子……

然而可惜的是,东海州本州的师范类大学都比较弱鸡。比如省内最好的方舟师大,也就只是个二本水平,至今为止出过的最著名校友,也就只有一个本州的互联网企业家。

所以本州教育厅,实在不好意思让级别这么低的学校的教授,掌握高考命题权。

于是乎,本州理科卷的出题人,自然而然历年都落到了东海大学物科院、化科院的一些教授头上。

而且因为东海大学科研任务重、教授们都有自己的正事儿,所以出卷的人事安排一般还比较机动灵活。

谁哪年科研经费没了、吃干饭坐冷板凳写综述了,谁就有可能被学校调剂去出本省高考卷。

捋到这一步,顾玩大致已经理解表哥说的那些内幕。

不过随后又有一个问题从他心中升起:“可是,高考自命题卷的出题人,一般都是要封闭小半年的吧?哪怕卷子出完了,为了防止泄题,也要在酒店里好吃好喝隔离到高考结束才能出来吧?”

在东海州,每年的高考自命题卷出题时间,是从高考前5个月左右,也就是这一年春节过完年之后就开始隔离的。

然后花上两三个月时间出卷子,出完后确保没问题封存起来,这时候往往距离高考还有一两个月。

但这时候,那些出题教授也是不能离开的,依然要住在封闭式酒店里,防止泄密。直到高考结束后一周才能解禁。

“所以啊!我跟你说,物科院有些资历浅的,看袁熊袁教授在‘闭关’,就动了心思想攫取他的学科带头地位,把项目抢过来、拿到投资就先开工搞起来。

但是呢,袁教授毕竟资格老,忠于他的副手、助理也是不少的。有位章副教授就是袁教授的心腹,恰好也是我们基金汪老板的朋友——

所以那位章副教授就希望汪老板帮帮忙,站在科技投资基金的角度,把论证和可行性方面的报告加急打上去,让科委或者其他国家级主管单位重视这个项目的意义,然后派人来协调,提前把袁教授弄出来。”

周轩一边解答,一边还嘉许地拍了拍表弟的肩膀,暗赞表弟反应敏捷,有职场斗争的觉悟。

这番弯弯绕有点迷,顾玩也是琢磨了两分钟才捋顺。

如前所述,周轩跟章副教授等人也合计过了:目前如果全速赶工的话,铯原子钟是有可能赶上gps二号测试星的集成的,但前提是要快,非常紧迫,可能一个月的时间差都耽误不得了。

如果袁教授等高考结束后一周再出来,那有很大可能项目进度怎么赶都赶不上了。

如果非要赶上,还有个办法就是把主导权交出去,由其他教授来当这个项目的带头人——但事实上也提高不了多少效率,因为资料要交接、前沿技术现状要现了解,别人不一定有袁教授顺手。

但是以章副教授的地位和话语权,想让州教育厅松口、放弃已经出好的高考理科综合一号卷、把袁教授提前解禁出来,那分量肯定是不够的。

但是,如果这个科研很重要,能够让国家级的比如科委等有关主管部门都重视起来,从京城派人来督导,那情况就完全不一样了。

州里的教育厅根本顶不住这个压力的,哪怕废掉一套正胎卷、今年高考改用备胎卷,也只能放人了。

众所周知,每年的高考出卷,都是不止一套卷子的,而是一共要出两到三套。为的就是万一出现意外或者泄密,可以立刻上备胎。

而一旦有万不得已的理由,导致正胎卷的出题人必须提前解禁,那么他出的卷子也就要跟备胎卷置换地位了。

第15章 遇事不决,量子力学

对于自己随口一个点子惹出来的新科研项目、会不会导致一个本州权威的物理教授,因为要提前从高考命题组里解禁出来、从而连带导致今年高考理综卷的正胎卷和备胎卷互换地位……

顾玩是完全不关心的。

老子管你理综考哪张卷子?反正不管考哪张哥都能满分。

哥只能考300分,那是因为卷子只有300分,不是哥的能力只有300分。

能力是爆表的,这种卷子根本测不出来。

他问周轩那么多问题,归根到底只是在诧异“为什么这种技术吹的体面活儿,会不合理地落到我们头上”。

这个疑问被解决之后,其他也就不用关心了。

努力干活吧。

众所周知,哪怕在地球上,“技术吹”也是一个很抢手很来成绩的工作。

多少在实验室里埋头苦干,或者在理论计算上苦心设计实验的,最后都不如搞汇报的来得体面。

既然对方因为互相制衡、正牌大佬被闭关而无法汇报、机遇落到了周轩他们这一方头上,哪有不好好抓住的道理。

当然了,顾玩也知道,周轩这个汇报,详实程度和深度,肯定都是不如将来袁熊教授被解禁出来后的正式汇报。

他们只是提供一个引子,稍稍让上面注意到这个事儿的重要性,把袁教授弄出来就行。

说到底,就是抛砖引玉里的那块砖,袁教授才是玉。

不过考虑到顾玩还是个高三应届生,能协助表哥做砖已经很了不起了,也是有大气运加持的。

顾玩估摸着,换一个不太紧迫的场合,要想当这块砖,你起码也得是东海大学物科院的优秀研究生代表,甚至是助教,才有资格。

只不过,此时此刻,那些有资格当砖的人,恰好分为死忠于袁教授一派的、和想要取而代之一派的。

这两派人互相谁都不信谁,卯上了,互相拖后腿,于是学方的人就互相锁死了。只能把这个机会,交给资方的人。

没办法,谁让咱是欧皇呢。

天命所归,那股欧气浓郁得云蒸霞蔚。

属于平时随便打个斗地主,都能时不时传来一声“哇,金色传说”bgm的那种。

……

废话少说,

关于项目技术可行性报告的细节,也没什么好赘述的,反正过程写出来诸位看官也看不懂。

总而言之,是分步论述了一下保持铯133原子云蒸汽的真空管环境,以及提供电子跃迁激发的激光器体系、即“原子喷泉”的行业现状、有哪些当年搞铷原子钟时得到的成果能够快速被利用转化、哪些要重点突破、估计多久能搞定、确保现在立刻开工肯定能赶上国际合作的定位项目……

顾玩又是忙到了后半夜,还弄了个知网账号上付费论文库找了不少综述,总算跟表哥把这事儿初步搞定了。

写的时候,他还试图多描述一些技术路线实施层面的细节,然而他再次遇到了一些瓶颈。

如前所述,上周末,在他刚被记忆融合的第一天,他就觉察到了:来自地球上那个顾玩的记忆,以及地球人提供的资料库,似乎并不是完全解锁的,记忆里似乎总有一些遗忘的盲区。(别说我没强调,第4章的时候就有写)

后来这五天里,因为专心于学习,这种情况好像没有再频繁出现,也就被顾玩渐渐淡忘了。

他觉得,也许只是灵魂量子跃迁的过程中,有一些损失,造成了局部失忆。

但是现在,当他全神贯注想调取脑内的前沿科研操作细节为自己所用时,那种头痛和窒息的感觉又来了。

似乎能够被他的大脑轻易调取的,只有地球上那些粗浅的通用知识、科普佚闻,以及历史和社会见识。

一旦到了牛逼的高新科学前沿细节、深水区,就像是被一团黑雾笼罩。

那种感觉,有点像地球人在艾尼莫斯里面玩一款名叫《刺客信条》的游戏。似乎在游戏前期强行进入后期地图,就会晕倒,然后失去记忆同步。

“这是面壁者5号当初在量子跃迁时埋伏的后手么?感觉平时还潜伏着不明显,一到想开挂的时候就冒出来。”顾玩内心忍不住这样问自己,挣扎着摇了摇头,把昏迷感驱逐出脑海。

“你是不是太累了?还是早点休息吧。”

李双叶一直在旁边围观,看哥哥写出来的报告,就当是科普读物看,觉得挺有趣。见顾玩有点晕,就以为他是累坏了,连忙关心。

顾玩扶着李双叶,定了定神,微微摆手:“我没事儿,确实只是累了。”

“那你敷一下脸赶紧睡吧,我给你揉揉。”双叶很乖巧地给他打了一盆热水敷脸,扶着顾玩躺下,然后给他揉了一会儿太阳穴,顾玩就沉沉睡去了。

第二天醒来,周轩已经拿着材料回公司汇报去了。估计就在这两天,汪精铭看过、润色过之后,就能递交到科研管理的有关部门手上。

顾玩觉得脑袋发胀,撑起身体,看到书桌上摆着一个盘子,是面包机烤出来的吐司片,夹着煎蛋培根和生菜叶子。

李双叶坐在书桌边做题复习呢。

“李阿姨也不担心你?我还以为你一早就回去了呢。”顾玩看见妹妹还在,还有些诧异。

双叶头也没抬:“我妈知道你们都是好人,不担心的。反正在哪儿都是复习,我晚饭之前再回去好了。你快洗漱一下把早饭吃了,你可真能睡,现在都10点了。”

顾玩行尸走肉一样去洗漱,然后把妹妹烤的三明治吃了。

一边吃,一边琢磨自己的遭遇,不过始终不太想得明白。

突然,他灵光一闪,觉得可以跟妹妹讨论一下。

他还是比较了解李双叶的,自己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虽然也是理科生,成绩也不错,但并不是那种适合搞科研的严谨脾气,而是脑洞很大,也颇有几分搞传媒的人的震惊部禀赋。

可能这是从她母亲李阿姨那儿遗传来的能力吧——李萸是国家科学出版社的工作人员,那是国内一家挺牛逼的科普出版社。双叶也算是生在传媒世家,从小读书涉猎极广,视野宽阔,在理科方面属于典型的博而不精。

所以,有些介于科学与不太科学之间的事情,说不定修饰一番,跟双叶聊聊,她倒能有些独到见解呢。

顾玩依稀还记得,前几年在学校里,跟妹妹偶尔聊起一些不太科学、当时无法理解的灵异事件,妹妹都有一句一本正经的口头禅:“遇事不决,量子力学。”然后一知半解地天马行空乱解释一番,每每让顾玩笑得气都岔了。

顾玩理顺了思路后,用假设的口吻开始探讨:“双叶,有个事儿,我突然想跟你聊聊……其实,你知道昨天我为什么觉得这么心累么?”

“为什么?别突然这么郑重好不好,会吓到人的。”李双叶放下笔,也不做题了,就听哥哥哔哔。

顾玩已经理清思路,就从铺垫说起:“其实,我昨天是做事儿的时候,突然想到了一些破坏心情的事情——你看,我们这些为科学奋斗的人,在这个世界并不被看重。就算看重的,也是看重那些研究能赚到钱的技术的,并不是看重科学本身。我妈之前一直逼我报金融,说别浪费我的数学成绩,你说气人不气人?如果这个世界的价值观,能够扭转过来多好?”

李双叶喝了口茶:“这世界就这样,改变不了就去适应呗,我也不喜欢啊。”

顾玩摆摆手:“大道理谁不懂,你哥还需要你来说教?但人要朝前看嘛,所以我想改变这个世界,稍微改变一点也好,当时我就是突发奇想了一个脑洞。”

“什么脑洞?”双叶放下茶杯后,把书也合上了,双手托腮跟个向日葵一样,很感兴趣地盯着顾玩倾听。

她最喜欢这种脑洞方面的起哄了。

顾玩便得意地把自己的遭遇,巧妙地套了层皮:“我是这样想的,如果将来我写一本很畅销的科幻小说,题材呢就是有一个平行世界,那儿的人科技比我们发达,然后有一天他们突然穿越逃难过来告诉我们:

赶紧重视科技,别想着金融和拜金主义了!因为这个世界上有外星人,如果被他们发现就随时会攻打过来!我们蓝洞星现在战斗力太弱,肯定会被灭掉!

这样,如果我恐吓成功了一部分读者,能不能让这个世界多一些人崇拜科学、不再锱铢必较呢?不说改造社会上大多数人的三观,但是用恐惧忽悠住一些是一些,也不错吧。”

顾玩当然不会提他被平行宇宙的灵魂穿越附体融合什么的,他只会把敏感的素材去掉,修饰成他自己突发奇想想写科幻小说的样子。

这样,就能让双叶帮自己推演了。

“捏造一种外星人的威胁,来恐吓人民崇拜科学?这个主意不错,不过,好像也有人写过类似的吧。”双叶立刻兴奋起来了,就跟一个科幻出版社的编辑看到了难得一见的奇才脑洞时那样惺惺相惜,还忍不住帮顾玩完善起设定来,

“这题材大方向真不错,但你细节要改改,不然没新意,我看不如如此如此这样这样……嗯,等咱高考考完你可以试着写写。”

顾玩见妹妹果然中计了,心中暗暗得意。

然后他就循序渐进地把“那个来自平行宇宙示警的资料库,似乎被加了一道锁,无法一下子全部展开”这个遭遇,也三真七假地掺杂修饰了一番,拿来问双叶。

“……你说,如果我的科幻小说里这么设定,合理么?”

双叶歪着脑袋想了想:“如果为了卖座的话,这样的设定也是应该的吧,因为你的金手指如果一开始就开太大,剧情节奏就崩了呀。直接开着歼星舰碾压,还有什么看头?

如果是从逻辑上来说,我觉得也还算合理——我要是那个地球上的‘面壁者5号’,给平行宇宙的人一个资料库,我肯定也要加个禁制,不能让他一下子拿到全部干货。”

“为什么?”顾玩一惊,他没想到妹妹的换位思考能力居然这么强,竟然能觉得这是应该的、合理的。

莫非是女生的empathy天然比男生强?(empathy近年来被翻译成“同理心”,但我不喜欢这个翻译,所以我拒绝用这个生造词,宁可写英语。早年都是翻译成“设身处地/换位思考”)

李双叶理所当然地往下解答:“你都说了,前面的设定当中,之所以外星人不重视咱这个位面,是因为咱废柴,重金融而轻科技。

那么,平行宇宙的人凭什么信赖给主角一个金手指,主角就能为扭转整个文明崇拜科学努力呢?

万一这个主角经不起诱惑腐蚀,突然得到了强大的力量之后,就变得自私自利,拿着黑科技为自身的荣华富贵牟利,那么那个平行世界的面壁者不得哭晕在厕所?

所以我要是那个面壁者,我肯定得在那份记忆的存储算法里下一些加密的禁制,附条件,分阶段解锁。

比如检测到你杀了一个银行家祭天后,就把铯原子钟的研发细节记忆解锁出来。下次再把几个骗钱的风投和创业者搞得身败名裂之后,再解锁一点什么黑科技的细节给你。

这样,才能确保这个受益者一辈子在跟金融作斗争的路上奋斗不息,而且这部科幻小说的剧情和对抗性也好看啊,嗯,其实就跟我在网上看到的一些,主角脑子里带系统的科幻小说差不多,那些系统都是会给主角任务的。”

“什么鬼?网上那些小说,还有带系统的?”

98年的蓝洞星,已经有网络小说产业了,还挺火。毕竟蓝洞星的商业创新是比地球领先十几年的嘛。

只是顾玩看那些乌七八糟的书比较少,而且不看小白脑残文,不追前沿热点,所以不知道如今世上已经有一些前沿小说,进化出“系统流”这种流派了。

他想想都觉得挺脑残的。

李双叶:“那是你看书太少了,系统类的书,这两年刚出现的。”李双叶很肯定地说,“当然了,你要写科幻,肯定不能写系统那么脑残的。我只是说,如果我是面壁者,有条件下禁制确保对方跟我一条心的话,我肯定也要弄个类似于系统的制约。”

顾玩摸了摸下巴,暗忖:难道,面壁者5号的想法,真的被双叶猜中了?

可惜,这个没法测试啊。

话说你要真有系统,乖乖给老子脑子里“叮”一声、爽爽快快给任务不好么?

还要人这样猜?

难道,真要等哪天把谢大强跟何子航这俩狼狈为奸的投机骗子灭了,然后才能……

第16章 股狗祭天,法力无边

顾玩跟妹妹闲聊了一会儿后,也怕泄露太多干货,就适时地顾左右而言他,转移了话题。

李双叶本来也在复习,不想耽误太多时间,所以这场闲聊就自然而然聊死了。

大家看了两个小时书、做了一会儿题,差不多就是午饭的点了。

假装做题的时候,顾玩一个人还在脑子里琢磨妹妹刚才的脑洞:

面壁者5号那套设备,量子跃迁过来的肯定都是纯信息,不可能有实体物质。这一点是确定无疑的。

因为如果地球人都能掌握实体物质跃迁的科技的话,比地球科技强得多的四体星人肯定也会了。

那一切苟住猥琐发育、技术爆炸反超的底层逻辑就不可能了,地球人还折腾这么大一圈作甚?

所以这个大前提是不可能有错的,以顾玩的智商很容易推演出这一点。

那么,既然地球人不可能跃迁一个量子计算机的实体过来,在他脑内锁死局部记忆的机制是怎么实现的呢?

现在看来,只可能是一些预设写死的算法了。

这个顾玩估计是可以做到的。

正如灵魂和记忆可以跃迁到异次元,那是因为这些东西只是数据信息,没有宏观物质实体,所以消耗的开虫洞资源能源比较低。

所以,他脑内锁死记忆、或者说预设附条件解锁记忆的机制,应该也只是一串纯数据构成的,没有一台硬件作为支撑。

既然没有硬件,那这串数据应该也无法再自我升级迭代,可能就是写死的一堆条件,有可能被钻空子刷任务,比如真的就是“杀几个银行家,就解锁一条脑内科技的研发细节”这样的粗暴设定。

事实上,仔细推演一下,“无法跃迁宏观物质到平行次元”这个基础禁制,也是地球人当初病笃乱投医时,不怕蓝洞星人牛逼之后、养虎遗患去殖民地球的原因。

因为就算几百几千年后,蓝洞星人超牛逼了,他们也只是能把科技数据传输回去,教地球人怎么造出黑科技装备、反杀四体星人。而蓝洞星人的肉身是传送不过去的。

或者说基于物理底层原理,这种肉身传送很不划算,得不偿失,所以跨次元殖民奴役没有意义。大家都只能跨次元信息交流、不能跨次元宏观物质交流。

是这种底层物理互信,导致了地球人敢跟蓝洞星人同气连枝、同仇敌忾。

想明白了这一切,顾玩对自己更进一步信心大增。

他知道,自己脑子里还有一个深不可测的宝藏,可以逐步探索。等高考结束后,再慢慢总结触发条件好了。

想着想着,休息在家的叶笛已经做好了午饭,喊顾玩和李双叶吃饭。

吃完饭又看了会儿书,过了下午最热阳光最猛烈的点后,双叶也礼貌地告辞,自己回家了。

顾玩继续收心复习,主要是复习语文和外语,没什么好多说的。

……

同一时刻,在“风云基金”,周轩拿着昨夜刚出炉的可行性报告,交到了老板汪精铭案头。

汪精铭看得很认真,旁边还有一个他的朋友一起参详。

“许科长,你看这事儿,能说动上面推进么。我们可是已经签了咨询协议,还初步抢先预投了一些资金,让他们把准备工作先重新捡起来。”

那个被称作许科长的人,大约三十七八岁年纪,是汪精铭的一个重要的朋友,也是汪精铭的校友、学弟,在京城工作,具体单位是类似于地球上科工委一类的单位。

当然了,在蓝洞星、东方国,有关部门的名字肯定跟地球上不一样,具体叫啥也不重要。

做风险投资基金的老板们,不管生意大小,谁还没几个科技主管部门的朋友呢。

那许科长看了一会儿,频频点头:

“这个材料很扎实呀,老汪,你这儿人才济济呐,手下一个基金经理,都能写出这么头头是道的汇报材料来,恭喜你了。你们按照正规流程提交吧,我星期一就提醒胡处看一下,作出批示。委里论证好了之后,估计我们会正式尽快带队来东海考察的,到时候一定全力推进。”

汪精铭听了很满意:“那就多谢了,事成之后,也要感谢你们领导有方。你们真是太辛苦了,周末放假还特地飞来东海,晚上咱必须好好尽一下地主之谊……小周,还不去安排?”

周轩连忙去安排酒店和晚宴,以及放松身心缓解疲劳的活动。

细节无须赘述。

两天之后,汪精铭的可行性报告就出现在了京城的有关部门。

星期二,批示就下来了。

因为上面发现研发周期确实很紧,星期三就有正规的公函和督办人员到了东海州、方舟市。

……

98年5月13日,周三,上午。

东海州,教育有关部门。

吴良臣照常准点来单位上班。

他是本州教育有关部门的一位处级干部,但不能叫“处长”。

因为在教育有关厅下属,不仅有高教处、中教处这些“处”,也有高招办、中招办这些“办”。

吴良臣管的只是一个“办”,所以他只能被称作“吴主任”。而本省高考的自命题卷的组织工作,就是归他管的。

距离高考,已经只剩两个星期零五天了,如今是最后冲刺的准备阶段,题目其实早都已经出完、验证过了,剩下的重中之重是保密工作。

今年他有一个堂侄也要高考,也就是他堂兄弟的儿子。这让他觉得自己的工作略微更有意义了一点。

那堂侄是家族里年轻一辈读书最争气的,高中靠自己实力考进了省内前两名、方舟市第一的方舟二中,比吴良臣自己的亲儿子争气多了。

然而,吴良臣想要的宁静,却被打破了。

午饭之前,大约10点半的时候,他看到自己的分管领导、带着一些似乎挺重要的视察者,闯进了他的办公室。

“杨厅……”吴良臣连忙起身迎候,还暗暗奇怪为什么没人提前通知他。

带队的是杨副厅,正是分管吴良臣的。

“小吴啊,这个事儿你负责交接一下——这几位是京城科委来的同志,他们有紧急项目需要见袁熊袁教授,应该是很重要的重大科研项目。”

“可是袁教授被隔离了呀,他……东海大学蔡院长那边不是说,袁教授今年没经费冷板凳么?”吴良臣一下子有些傻眼。

只能先了解一下情况了,如果确实很重大,也只能用备选方案了。

相当于科技部这样的单位压下来的任务,州厅也扛不住啊,哪怕双方并没有直接领导关系。

第17章 高考的正确打开方式

高考前最后三个星期的冲刺阶段,实在没什么有趣的事情值得大书特书。

到了这一步,该闭关的闭关,该放松的放松,大家的生活都变得规律无比,规律到什么意外都没法发生。

每个人对自己的前途负责就行,老师都懒得强制约束了。

袁熊袁教授等人被解禁出来的消息,顾玩是5月17号,周末回家放风的时候,才知道的。

周轩又来了一次顾家,说起这事儿,不过并没有再麻烦顾玩任何事情。他也知道表弟现在不适宜再有任何分心。

24号的时候,周轩给顾家打了个电话,说东海大学物科院的铯原子钟研究项目,已经进入全速运转的阶段。

风云基金总计认投了一两千万美元的科研经费,换取独占将来该项目成果的商业权益。当然这笔钱不用一下子到位,第一批只是实付了500万美元而已,剩下的要根据进度分批给。

这些消息顾玩也没往心里去,知道有这么回事儿就行了。

……

转眼就是六月初,终于到了见真章的时候。

临考之前,最后两三天,大家都是回家住的,不再留校。

顾玩倒是彻底进入了放松的状态,也不做题,就调整一下心理。

另外,就是花点时间帮李双叶建立信心。

李阿姨似乎也听说了顾玩这阵子状态神勇,所以很放心让女儿住在顾家一起复习,很信任顾玩能照顾好同父异母的妹妹。

“别灰心,这阵子我跟你练的题,都是比外面难的。你觉得自己比模一模二的时候水平还差,这都是错觉,其实同样的题目拿给别人做,比模一模二时候分数低更多。”

这是顾玩在临考前那几个休息日,对妹妹交代的原话。

“我知道,可是看着这个对答案对出来的分数,总是有些不踏实。”李双叶合上练习卷,有些忐忑地说,“哥,你是不是很有把握地觉得,今年的理科综合卷会比往年更难?所以才让我这么练?”

顾玩下意识顾左右瞄了两眼,想起这是在自己家里,不是学校,才坦荡地说:“高考难度有大小年,这已经不是秘密了,多半是一年偏难、一年偏简单。

前年是大年,数学和理综都比较难,去年和大前年则是小年,相对简单一些——这个不用我说了,咱都是做过历年真题的,心里有数。所以,今年本来就应该是大年,难一些。

而且根据惯例,备胎卷一般都会比正胎更难。袁教授今年本来是正胎的出题人之一,他和那组同事提前解禁出来了,估计有很大可能会上备胎卷。准备难一点,总归是小心无大错的。”

地球上,03年的数学卷就很难,据说就是正胎卷有泄密风险,临时换了备胎卷,结果一片哀鸿遍野——当然这些例子,作为蓝洞星人的顾玩肯定是不知道的。

只不过道理相通。

“被你这么一说,我都觉得自己有希望争取一下东海大学了呢。”李双叶估算了一下自己的状态,欣喜地说。

李双叶虽然也是方舟二中的学生,但毕竟比亲哥成绩要差一些——顾玩在开挂之前,本身也是至少班上前十名的存在,状态好能到六七名。

而李双叶原先在自己班里,充其量也就是在15名上下徘徊,只能算是中等偏上。

以东海州的高考难度,即使是在方舟二中,如果你考不到普通班上前10名,东海大学估计是没什么戏的——

东海大学是全国第四,但因为在本州要招三千人,所以分数比前面的大学低了一大截。

如果考不到班上前3~5名,那全国第三的清华、全国第二的中央科大(相当于地球上南大与中科大的合体),也没什么机会。

只有班上前两名,才敢填全国第一的魔旦大学。

魔旦大学每年在东海州的招生名额大约是200人,你至少要全州前300名的成绩,才有可能考上(并不是前300名都会填这个学校的,因为还有些人宁为鸡口毋为牛后,还想挑一挑专业)

当然说这些都跟李双叶有点遥远。她觉得自己的高考成绩,能在全州将近30万考生中挤进前5000名、考进招3000人的东海大学,就很满足了。

这还是哥哥最近帮她一起复习,状态有所提升,才敢想的。

……

6月7日,高考如期而至。

顾玩独自一人,前往陌生的方舟高级中学赴考。

98年的高考,学生都不是在本校考场考的,而要交换学校,作为防止考场夹带和课桌做手脚的辅助手段。

方二自然是与方高互换考场。

顾玩来到考场教室时,环视了一圈,发现屋里只有两三个同学是自己班的,另外都是其他班的。

他的同桌陈婕和死党费巴赫,毫不意外的都被分配去别处了。倒是跟他有些竞争关系的吴君被分配到了同一考场。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陌生的环境并不会影响他的发挥。

第一场就是语文,对于顾玩来说,整个高考最麻烦的拦路虎,就在这开头了。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镇定,把日常水准发挥出来。

深呼吸了几口,顾玩耍了个小策略。

先看作文题。

因为作文是他继承记忆后,语文方面唯一有所提升的部分——来自地球那个灵魂,好歹也是写了n多汇报材料的,虽然谈不上文采,可条理清晰、善于申论还是做得到的。

先写作文,有助于建立信心,提振考试心情。

而且作为一个有过多年职场阅历规划的人,时间分配也比普通考生好一些,这些细节优势都要用起来。

作文题目是一则材料题,竟然还挺合顾玩的脾胃。

材料的内容,是几个关于个人兴趣爱好、能力禀赋,与社会钱途之间冲突的例子。

顾玩觉得他自己就很有话想说:几个月前,他母亲逼着他报金融的时候,不就是这种冲突的体现么?

看来高考教语文的那个出题人,还特么挺文艺,挺有人性的。虽然这个世界都爱钱,出题人好歹还知道只爱钱是不对的。

顾玩稍微思索了一番,就写下了自定的题目:《生活不止眼前的苟且》。

他有那些地球上的历史,可以作为天马行空推演时的适当素材,写出来估计会稍微有两三分魔幻现实主义,至少很辛辣。

当然因为不够四平八稳,被扣掉点分数也是没办法的,不过总不会比原先那个顾玩的作文更差就是了。

而且只要自我感觉好,后续做题的心情就很好,这很重要。

三个小时,语文顺利答完。

期间监考老师还在顾玩旁边观察了好几次,觉得这孩子有点意思,居然先写作文,而且看起来做题姿态就透出一股奔放和佛系。

这种人不是真的心大或者智珠在握,就是想故作轻松伺机作弊,老师当然要盯紧他了。

吃过午饭,就是数学。

考场和监考老师没变。

因为上午的表现比较惊世骇俗,顾玩自然再次成为监考老师的重点关注对象。

然而这一次,他让老师更加大吃一惊。

“二中的学生数学都这么牛逼了么?我们方高没人能数学做这么快吧?今年的卷子应该不简单才对。”监考老师看着顾玩的答题速度,暗暗咋舌。

距离考试结束还有大半个小时,顾玩只检查了一遍,就交卷了。

回家心很大地安然睡了一觉,第二天继续理综、英语。

英语没什么好说的。

而理综那场,卷子发下来之后没多久,监考老师们就听到了考场内此起彼伏的“嘶嘶”倒抽凉气。

幸亏方舟二中的学生已经很牛逼了。如果换个学校考场,说不定再过十几分钟,监考老师们就能听到哗啦哗啦不停翻卷子的声音。

那是无数人看了前面不会做、想到后面找找软柿子提升一下信心,结果发现还是不会做,连凑一些公式拿点过程分都做不到,所产生的绝望。

“这么难?超纲了吧?”

“不可能,前年也难,我复习过前年的真题,这绝对比前年还难好多!”

“老子……老子明年再来过!”

考场内这样想的人,不胜枚举。

然而,顾玩依然是提前了半个多小时交卷。

他走出考场的那一刻,监考老师还刻意看了一眼他的卷子和草稿纸。

卷子上工工整整都答满了。

而草稿纸用的很少,上面只有一些纯数学计算,一条物理公式一个汉字都没有。

这直接让监考老师震惊了,也对他的考号和名字印象深刻。

……

因为最后一门才是英语,所以顾玩下午并没有提前交卷,而是踏踏实实坐满了两个小时。

离开考场的时候,在方高校门外稍微等了妹妹几分钟,接上李双叶一起闪。

这期间,顾玩的死党费巴赫,以及同桌的陈婕,也都陆续出来了,在校门口看到他,也就驻足一起聊起来。费巴赫还表示他爸开车来接他,可以把大家顺路送回家。

“考得怎么样?有心理准备么?”顾玩心无旁骛地关心了妹妹一句。

在最后一门考完之前,为了防止破坏心情,大家是不会问这些问题的,也不会对答案,一定要憋着。

“还不错,虽然难,但别人肯定也觉得难吧,理综能有240几我就谢天谢地了。”李双叶腼腆一笑,坦然回答。

听李双叶先说了自己的表现,费巴赫与陈婕也松了口气:“原来果然是都觉得难,双叶你心态太好了,我们一想到自己只有二百三、二百四的时候,觉得天都快塌了。

不过顾哥应该是走了运了,物理再难,对你都没影响吧。”

最后半句话,是转向顾玩问的。

“我还行,老样子。”

问就是老样子,老样子就是满分。

第18章 深藏功与名

高考结束当天,跟同学、妹妹大致聊了聊各自的状态,然后顾玩等人就各回各家了。

李双叶也是回自己家,跟顾玩不是一路。

家里,母亲叶笛难得亲手做了一些丰盛的饭菜,还破例开了一瓶香槟。

毕竟顾玩才17岁嘛,严格来说不能喝酒,平时也确实是不喝的。只是高考结束庆祝一下,才略喝一点。

饭桌上,叶笛免不了把散场时其他人问过的问题再问一遍。

顾玩的回答也是老样子。

叶笛听了,一直悬着的担忧,也释然了。

她放了一句话:“既然表现不错,这段时间你自己安排吧。紧张了那么久,想干啥就干啥吧,我不干涉你。”

“谢谢。”顾玩很礼貌,就像是跟外人说话,完全不像是母子。

吃过饭,他上床躺了一会儿,这几天确实有点累了,就躺在床上想着后续的规划。

在备考的时候,就有一件疑惑一直悬在顾玩心头,迟迟没有解开。

那就是他脑子里那个来自地球的资料库,很多高深的细节内容的记忆,到底需要哪些解锁条件。

虽然当初他设了个计策、套了一层伪装,就这事儿跟双叶半真半假脑洞过,双叶也说了自己的猜想,认为有可能需要通过“干掉一些投机的卑鄙之徒来触发”,可这毕竟需要证实。

而目前顾玩遇到过的卑鄙无耻金融狗,也就只有何子航与谢大强这俩狼狈为奸的家伙了。

但是在高考之前,顾玩可没时间协助表哥对付他们。

“现在好不容易空下来了,是不是该给表哥打个电话,问问看那边有没有可以帮忙的?就当是做实验了。”顾玩如是胡思乱想着。

反正也闲下来没事儿了,说干就干。

顾玩雷厉风行地跑去客厅,用家里的固定电话拨通了表哥的手机,直奔主题聊了几句。

“……哥,上次那个何子航,后来有没有后招阴你?你现在另辟蹊径搞了个大项目,让汪老板赏识了你,何子航就没反应么?”

周轩接到电话的时候,居然还有点感动,因为他并不知道表弟的真实动机:“你可以啊,刚考试考完,都不休息几天放放羊,就知道关心你哥了。

不过你别担心,现在汪老板明显是站在我这边了。何子航给谢大强投的那个项目,我们自己的pre-a轮已经下去了,都是人民币。本来至少年底或者明年年初才有下一轮,然后才有可能套煤老板进场、咱自己慢慢出货脱手。

不过现在,我看汪老板是准备扯我的大旗当幌子,提前借口自有资金不足,可能我们的钱,暑期里就会想办法找借口退、扔给接盘侠。

现在么,我这儿没什么要你帮的,不过快的话,八月份吧,到时候有需要再找你。

对了,看在你这么有良心的份上,下周末来我这儿一趟,我送你个手机。”

周轩本来就说好了让顾玩高考好好考,表现优异的话送个手机,当然要兑现了。

顾玩也毫不客气:“你都是赚大钱的人了,起码两个,我给双叶一个。”

“知道贪得无厌了嘛,有前途。好,两个就两个。”周轩好气又好笑,但还是认下了。

反正如今手机就算好一点,也就三五千块钱一个,他这点血还是出得起的。

挂断电话,顾玩捋了捋思路,既然表哥那儿暂时没有什么帮得上的,那等分数的这段时间,就干点别的吧。

凭着目前手头开的挂、拥有的金手指,要想搞科研,暂时肯定是不行的,不但没资历,也没钱搞实验室。

那起码得等进了大学、还得基础课表现优异进了实验室,才好说。

暑期里,一个毫无本钱的应届生,要弄第一桶金的话,能做些什么呢?

想了一遍,顾玩觉得最直接的方式,似乎还是凭着脑子里的记忆,写一点科普作品,拿去投稿赚稿费。

当然了,科普写作是个很看论资排辈的事儿。

因为科普只是在整理客观世界,并不是自己完全主管创错,不同的人写同样的题材,写出来的表述都是差不多的,主观写作能力的发挥空间很小。

这种情况下,你是否有足够的名声和地位,比你写作能力、知识丰富程度重要得多。

顾玩的资源比普通人好一些,主要是因为身边的亲戚和认识的人里,有一些混传媒界的,比如双叶的母亲李阿姨就是出版社的。

但即使有这样的资源,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成功。

“算了,不想了,明天休息一天,还要回校对答案估分呢。估完分再考虑这些长远计划吧。”顾玩最终如是想着,进入了梦乡。

……

第二天,是一整天的休息、玩乐。

到了第三天,也就是6月10号一大早,顾玩精神抖擞,准点回学校。

方舟二中每年的高三各班,都有一个不成文的习俗,那就是班主任会召集学生们,在考后两天,安排一次回校对答案估分。

当然这并不是强制的,你觉得考得丢人,不想回来,甚至不想告诉班主任、你自己预估分数多少,都没关系。

之所以这么安排,是因为老师们也知道,本校的学生都是很上进的,功利心比较重。

如果不对答案的话,可能后续等待出分数的两个多星期时间,大伙儿都会睡不好、玩也玩不尽兴。

那还不如长痛变短痛,一下子对完答案给个痛快呢。

而如果等太久,估分的准确度就下降了,因为很多人会记不清自己考试的时候选了哪个、怎么答的,以至于看了正确答案也回忆不起自己错没错。

高三3班的班主任姓欧,是个三十来岁的帅气外语老师。对待学生挺和善,管教的时候也不说重话。

顾玩印象里,欧老师就算想骂人或者说教,也不会明着来,而是说着说着奇峰突兀,让你自己惭愧一下。

那种感觉,就像是肖邦的钢琴曲,鲜花丛中藏着一尊大炮。

今天对答案估分,自然也是以比较尊重同学**的形式进行的。

老师把各科的标准答案、解题步骤,大致报了一遍,同学们在下面回忆,给自己打对错。每门课10分钟就搞定了,全加起来也就一节课。

然后,欧老师特地把同学们一个个喊出去谈心,单独问你估了多少分。

这就避免了考得分数低的同学当众出丑。

顾玩对这种做法挺赞许的。

确实,高中同学一场,最终知道其他人将来去了什么大学,也就够了,何必非要知道所有人的具体高考分呢?

人家愿意告诉你,那是关系好。不想出丑,也是应该的。

尤其方舟二中,每年都有不少分数才刚刚过重点线的差生,但是填志愿的时候运气好,押中了一些冷门的211。你又何必揭别人的短、非要去知道人家是不是蒙的呢。

(985一般不可能靠蒙志愿蒙到太冷门,因为985没见过冷到本一第一志愿招不满的。)

不过顾玩喜欢这种低调谦和的做法,不代表所有人都喜欢。

有些功利攀比之心比较重的、考得又不错,失去了被逼当众显摆的机会,自然是会略有不爽的。

不过班主任这么安排,他们也不好主动装逼,那样会落了下乘。

不一会儿,就轮到了顾玩。他也被欧老师喊到走廊上,问了各科分数。

“……我估计没意外的话,数学和理综还是满分。”

顾玩也不遮掩,把估分结果坦然相告。

“真的?”欧老师下意识多问了一句,然后就改口,“我不是怀疑你,只是惊讶。”

“当然,我还记得我怎么答的。”顾玩很肯定。

班主任的表情,从惊讶转为欣慰:“如果没估错的话,那你毫无疑问是班上第一了,这个进步真是神速啊,我记得你模一模二分别是第六第七吧。最后一个月进步那么神速,有什么心得么?”

就算没有,也只能编一个:“我觉得,应该是我重视起来了吧。原先不太重要的考试,我紧张不起来,不够仔细,还有计算失误。您也知道的,理科仔细不仔细,差很多。”

欧老师点点头:“这倒是……你是能进物理奥赛国家队的,做难题本来就不怕。原先应该就是不够仔细……那这次还真是功德圆满了。”

“您过奖了。”

欧老师最后吩咐了一句:“那你回去吧,把陈婕叫出来——对了,答应我一个事儿,能不能暂时别跟同学们炫耀,成功者也应该低调,而不是刺激别人。

我不是不让你分享喜悦,而是今年理科卷子太难了,很多人本来就情绪不稳定,心态不好。”

“我知道的,将来等分数出来、正式填志愿,我就告诉大家我去了什么学校,不提分数。现在如果非要有人问我,我就说650肯定是有的,再高不知道,不太记得请了。”顾玩答应得很慷慨。

欧老师暗暗点头赞许,觉得这孩子沉稳,有气度。

考试好很难得,更难得的是考得好了还不主动装逼。

第19章 此天亡你,非战之罪也

顾玩不想装逼、班主任欧老师也想低调。

但是这种低调,终究只能做到“不让顾玩在本班同学之间显摆成绩”。

而站在校方的角度,那是开了上帝视角的,你低不低调都一样。

欧老师统计的估分,很快就上报到了教导处姚胖子那儿、各班汇总后送到叶校长案头。

对于一个高中校长而言,高考分数就是最大的政绩。

所以不管校长平时如何鼓吹素质教育建设,到了估分出来的那一刻,还是第一时间把注意力都挪了过来,把12个班都仔仔细细看了一遍。

照例当然是先看重点班,然后才是普通班。

“12班,韩琛,才684?这英语怎么这么低,唉,果然还是偏科的问题。12班的同学,为各种竞赛投入的精力太多了,正常科目准备不足呀。要是小柴小田还没保送,倒是能帮咱跟海县中学一战出点力……”

高三12班并没有人为叶校长创造奇迹,不过他也只是稍稍惋惜,就接受了这个结果。

方舟二中每年有两个重点班,12班是奥赛班,11班是高考重点班,都是理科班。

其余10个是普通班,其中9个理科班,1个文科班。

论成绩的话,12班的综合水平应该比11班更好一些,但因为每年12班有十几个人参加各种奥赛国家队、七八个最好的尖子因为各科奥赛金牌银牌而提前保送。

所以留下来参加高考的并不是这个班最精英的,反而是挑剩下来的。因此全校最高分不在这个班,也很正常。

校长也不可能为了稳保本省最高分,就让自己学校少拿一两块奥赛金牌、强行把最好的精英留下来高考。

他继续往后翻,看到后面一页,顿时眉梢神色一喜。

“11班,吴昊,预估分688……哎呀,吴处长的侄儿,果然是将门虎子,书香世家。这个成绩,冲一冲全省前十名肯定是有希望的。如果今年真的理科综合成绩都差的话,说不定还能……”

再往后看,就连续五六个班都没有让人眼前一亮的高分,只是确认了一下总体成绩还行,就略过了。

一直看到倒数第三页。

“顾玩?预估分691?今年李总那么难,居然有人敢预估自己超过690分大关?等等,这个名字好像也有点熟……”

校长稍微想了一会儿,就回忆起来了。

顾玩最后一个月那些随堂小考的表现,当然不可能上达校长,充其量只是本班的同学发现他突然状态神勇。因为那些不正规,不好拿来吹嘘。

校长之所以还是觉得这个名字很熟悉,主要是因为就在一个月前,顾玩在公示期里,被取消了州级优秀学生的荣誉评审资格,还失去了原本唾手可得的高考加分。

这种事情在学校里还是容易出名的,只不过是恶名。

“记得这个顾玩是普通班里少数几个入选过奥赛国家队的,看来他理科是真的好,理综居然敢估满分,但原先总分怎么名不见经传呢?”校长如是暗忖,

“不管了,有好成绩就好。回头让11班的班主任,提前给吴昊透个气,就说不出意外的话,他至少是本校前三名了,提前恭喜他一下。”

如果换了其他学生,就算成绩考得非常好,只要不是“为学校争光”级别的,那还不至于让一个本州前几名的高中的校长,亲自关心往他家里报喜这事儿。

但吴昊是个例外,他堂伯父是州厅高招办的吴主任,这种人情怎么能不卖呢。

就跟古代中了举,第一个冲到人家家里送喜报的人,还能多拿点打赏呢。

相比之下,倒是估分更高一些的顾玩,叶校长完全没有提前往他家偷偷送喜报的意思。

因为顾玩家又不是什么显贵,没有利用价值。而且叶校长内心,对于估分的准确度,还是存疑的,没必要为了这点还没彻底实锤的事儿大动干戈。

所以顾玩是真的不知道全局局势,也没有上帝视角。

……

当天下午,市中心某高档住宅区,天马公寓。

天马公寓这楼盘,在方舟市那是响当当的低调奢华存在,楼价倒也不太显眼,主要是成交量很低,几乎没人买卖。

但自从前两年造好之后,就以景观优美、户型大气、配套优越著称。

这楼盘的位置,位于古代城墙的正北门,在州府和市府之间,俯瞰着从京城通往方舟市的大运河最南端的游船码头,河景优越。

而且其二十多层的楼高,在90年代末的方舟市商品房楼盘里,也是很罕见的,还能远眺两公里外的西子湖。

比这里高的房子不是没有,但基本上都是shopping-mall,不是住人的。

所以这儿被人戏称为“州市两级高干的经济适用房”。

高考已经结束三天了,大多数学生这时候都应该已经是放羊状态,该出去浪的出去浪,该宅家里打网游的打网游。

不过在6号楼顶楼的一套豪宅里,一个已经考完的高三生,却还在埋头努力,苦练口语。

他正是方舟二中重点班的吴昊。

他家出身名门,他有个堂伯父就在教育有关部门,但事实上,他自己亲爹的地位,可是比那位伯父还要高一些。

具体就不多说了,反正没什么影响。

以吴昊的家境和关系,本来不参加高考就直接出国留学也是毫无问题的。

可惜这个吴昊从小长得不怎么样、运动也不怎么好,逼得他有点自闭就知道念书,一直以成绩自傲。所以他实在不想浪费高考这种证明自己的机会。

人丑就要多读书,不然不是白活一世。

吴昊的打算是,考个顶尖的成绩,然后不但要进入国内最好的大学,还要拿到顶尖大学的22或者23交流生名额,将来公派留学,这才对得起自己12年的苦读。

在东方国,交流生也是顶级大学国际合作的一项惯例制度。

比如东海大学就有跟好几所世界最顶级大学有合作关系,和每年大约10个人的固定名额,可以送出去。

其中布列塔尼的康桥大学3人,大洋国西海岸加加利州的斯坦索姆大学5人、uc伯里克利2人。

而邻市的魔旦大学,更是有大洋国mit和普林西比的交流名额。(这个mit不是“麻省理工”,只是缩写相同,那个m具体是什么地名,我也不知道。)

所以,以交换生为志向的吴昊,非常重视外语,不但高考要考的那门很牛逼,还额外自学了第二外语、第三外语……

此时此刻,他刚刚叽里呱啦练了一阵子扶桑语口语,家里电话就响了。

吴昊放下教材过去接,发现是班主任打来的。

“吴昊,各班估分统计出来了,可能还稍微有点误差,但你应该是前三名没跑了,恭喜你呀。”

班主任跟他说话的语气很客气。

“才……哦,居然有前三名,那都是石老师您和其他诸位老师教导有方。”

吴昊毕竟是书香门第、有涵养的人嘛,怎么可能说出“才前三名,为什么不是第一名”这种狂妄骄傲的粗鄙之语呢?

谦虚,谦虚。

所以哪怕下意识的反应有些不爽,他还是很快刹住了车,瞬间改口。

班主任也许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但也不会点破,说了两句勉励的话。

吴昊也很快恢复了谦谦君子的语气:“石老师,知道估分前几名的,还有谁么?我没别的意思,就是见贤思齐,向好同学学习。”

石老师当然是毫无保留:“另外两个,不出意外应该是奥赛班的韩琛,和3班的顾玩。”

“原来是他们,怪不得。韩琛历来理科都是很厉害的,那个顾玩……这次理科那么难,他能那么高,肯定也是理科拿了高分吧?”吴昊没有表情波动地追问。

“确实,听说韩琛的理综是288,化学生物部分都是满分,物理丢了一点。人家毕竟是化学奥赛队的嘛。至于顾玩,据说他自己估分认为理综应该是满分,当然也不排除记错了。”班主任最后解答了一句,然后大家就挂断了电话。

韩琛也就罢了,毕竟是奥赛班的。吴昊下意识里觉得奥赛班和重点班是一个梯队的,被那儿的人干翻也不算丢人。

可是普通班和重点班,那就不一样了。方舟二中的重点班,是三年前中考之后,就选拔过的,得是中考时分数超过方舟二中最低投档线20分以上的人、才有资格参加重点班选拔考试。

所以这三年里,重点班得到的教育资源和教学进度安排,都是跟普通班不一样的。

要是特么的这样都能被普通班的人反超,就丢人丢大了。

虽然这个顾玩据说三年前凭着中考分数也是有资格参加重点班选拔考试的,只不过落选了,后来人家也参加过物理国家队,不能以一般的普通班学生看待,但吴昊心里还是咽不下这口恶气。

“凭什么顾玩估分这么高?哼,还不是因为今年理科卷那么难。有种让外语卷变难啊!老子外语150,为什么不是外语更难?就算再难老子外语也照样考满分!老子可是托福gre的水平!”

在分析了对手的分数构成后,吴昊越想越气,觉得自己太冤了。

因为术业有专攻,他偏偏是个外语超强的存在,外语的学习进度起码超过同龄人好几年,那是准备大二就要通过对岸大洋国的研究生语言考试gre的。

可今年的外语并不够难,不能让他跟外语差生拉开差距,这多憋屈?

顿时,他觉得自己就像是西楚霸王项羽那种生不逢时的悲情英雄,想对天呐喊一声“此天亡我,非战之罪也。”

第20章 君子坦荡荡

吴昊很怨念,后果很严重。

放下电话后,他本想强迫自己重新静下来,专心练扶桑语。

但背着背着,越想越气。好不容易憋到父母下班,终于被“家长问估分排名”这个导火索,给点爆了。

“我本来应该是全校第一!现在可能是第二第三,但这不是我的错,那两个可能超过我的人,都是仗着今年理科题目特别难,才拉开差距的!要是外语最难我早第一了!”

吴父本来也就是下班后随口问问,没想到儿子反应这么大。

不过他稍微思索了一下之后,倒也能理解。

每年本州高考最高分,不是出在方舟二中,就是出在海县中学,近十年来没有出现过例外,没有第三所高中有这个竞争力。

所以,如果是方舟二中第一名,基本上有一小半概率能拿全州第一了。

这么大的荣誉,因为时势落到别人头上,还是一点点差距,一个奋斗了三年的孩子,确实容易情绪失控。

吴父把西服丢给家里的女佣,松了松领带,在沙发上坐下,用回忆地口吻说:“确实,考完之后我也问起过臣哥,今年的理科卷子确实是难。”

他这话是自言自语的,所以才这么称呼。如果是有心说给儿子听,就该称呼“你臣伯”了。

不过都是一个意思,他话里提到的,就是他那个在州厅高招办的堂弟,吴良臣。

吴昊年轻气盛,又在怨念值的峰口上,听了父亲的自言自语,自然忍不住连自己伯父都吐槽了起来:“大伯也是脑子有包了!怎么跟出题组的专家交代的,这么重要的考试,一味求偏求奇,是选拔人才的正道吗?这是高考,又不是竞赛!”

吴父立刻表情严肃了起来:“你是我们吴家的孩子,就要有觉悟,这种话是能乱说的么?到外面绝对不许你说!也不许你卖弄家世!”

吴昊连忙收敛了一点情绪:“爸!我有分寸的,你还不了解我么,我是自己家里关起门来才随口说说的,我心情不好还不行么。”

吴父这才点点头,没有深究。

能分得清内外,这就可堪大用。

他和颜悦色劝了儿子一句:“你也别乱怪别人了,这事儿是你大伯能约束得了的么?”

他以为此事就算是过去了。

吴昊也以为算是过去了。

……

然而,从高考结束,到正式出成绩,毕竟有将近两周的时间。

高三学子们一旦空下来之后,总会有各种机会走亲戚。两周的时间,足够吴昊把所有近亲属跑个遍了。

大约七八天之后,一个很自然而然的机会,吴昊去了堂伯父的家里,也自然而然地,随口吐槽起了今年卷子的难度,同时也说了自己的优异表现和惋惜。

吴良臣吴主任自己倒是没多话,但他身边的工作人员,比如助理、司机什么的,总是希望主动帮领导排难解纷的。

所以,就有人说起:“吴同学,这事儿完全不能怪吴主任,今年的理综卷子这么难,完全是个意外啊。本来听说是东海大学物科院的袁教授一帮人出的题,后来袁教授突然有京城来的科委的同志,说重大科研项目要紧急用到他,非要他提前解禁出来。

吴主任也是据理力争过的,最后是为了一来顾全大局、二来尊重保密制度,所以袁教授一行提前与外界接触后,就用了二号备用卷。二号卷本来就是奔着拔高难度去的,可不得难得多么。”

吴昊听了,暗恨天命不归。叹息了一会儿,忍不住继续追问起到底是什么项目,让袁教授不得不提前解禁出关。

这事儿那些身边的工作人员就不知道了,至少暂时不知道,也没法回答他,便有些为难:“这个……很重要么?我们也没关心过,要知道细节肯定得问科技厅那边。”

“也不是很重要,不是心里有个疙瘩过不去,随口问问么。”吴昊也是见好就收,当天没有逼急了对方。

不过,后续还有好几天时间呢,想起来,就可以打探打探。

科教虽然分家,可吴家毕竟沾亲带故的朋友很多,科技厅里也是有好说话的哥们儿的。吴昊不想麻烦伯父,就让自己亲爹托关系帮忙打听。

几天之内,倒也有所收获。

科技厅那边,对于具体项目保密很好,说是可能涉及到跟外国人的科研竞赛,不希望外国人立刻重视起这个项目,要打个时间差,所以技术部分不能说。

但是人事方面的消息是可以透露的。

一来二去,就把风云基金、王精铭、周轩这几个名字打听出来了。

“风云基金?这家公司名字挺熟啊。好像最近就听说过,那应该就不仅仅是因为生意做得大了……”

吴昊觉得耳熟,难免多思索了一会儿。

很快,他就想起来了:风云基金这家公司,不是跟顾玩的名字一起出现过么!

自从十天前,老师把全校预估分的形势,通报到他那儿之后,因为顾玩可能考得比他好,因此所有关于顾玩的记忆,在吴昊脑子里都特别深刻。

哪怕5月份的时候,他当时并没有注意到,顾玩在公示期里被取消了加分荣誉——没注意到也是很正常的,因为当时顾玩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他怎么会注意到一个毫无威胁的其他班学生呢?

但是,最近这一周,他已经把顾玩过去的事迹也都挖出来,了解过一遍了。

所以他当然很快就想到,顾玩是因为“五一节期间,在风云基金实习时,与人发生冲突,进了派出所”,才被取消荣誉的。

这不就串起来了么!

到了这一步,后面就太好查了。吴昊只是花了十几分钟,几个电话打听,就知道了东海大学物科院那个科研项目,最初给科委的可行性报告初稿,就是周轩的名义上的。

而周轩居然是顾玩的表哥!

顺带着,吴昊还发现了一个更恶劣的踪迹:给风云基金的这笔科研投资提供协议咨询、法律服务的,是一个叫叶笛的本市某律所律师。

而那个叶笛就更过分了,直接就是顾玩的亲妈!

“这特么根本就是作弊吧!今年的理综卷子陡然难了几个档次,而他依然考满分。偏偏理综变难这个事情,就是他亲手阴谋导致的呀!”

揭开一切谜底的那一瞬间,吴昊生出一股检举揭发的念头。

幸亏他还是个有理智的谦谦君子,很快压制住了冲动。

“不急……现在毕竟分数还没正式出来呢,贸然揭发他作甚。万一他本来就比我差,那不是枉做小人、没有容人之量了么。

我要有风度,那种帅狗,怎么可能成绩比我好?说不定是因为他自以为奸计得逞了,所以蜜汁自信,估分的时候心理暗示把自己估高了。

哼,我这种堂堂之师,不是你那种鸡鸣狗盗蝇营狗苟可以阻挡的!”

如是暗示了自己一番之后,吴昊的心情突然变好了一些,也说服了自己再等等看。

暗中观察,静观其变。

顺便先做点准备工作。

……

吴昊在那儿戏精的同时,顾玩其实活得很坦荡。

他压根就没想过自己能考全校第几名、或者本州第几名的问题。

因为他只是从班主任欧老师那儿,知道自己估分应该是全班第一。

但在全校大概位于什么档次,根本没人告诉他。

他又没有牛逼的爹妈,校长才不需要提前报喜卖人情求打赏呢。

而往年690几的分数,肯定是全州前10都进不了的。顾玩也无从得知“今年因为理综变难很多,全州所有高端考生普遍低了多少分”这种情报。

不知有汉,无论魏晋。后面一切的关心都无从谈起。

所以,他是真心觉得自己只是一个考得比较好的普通人,完全没有心理负担。

估完分数后的第一周,该玩玩,该浪浪,睡得好吃得香。

听说市面上有个进口游戏“魔兽世界”挺火,很多学渣都在玩。他也放下优等生的架子,弄了个账号,与民同乐。还在自己家里,实现了人生第一次通宵奋战。

主要是因为他是个遵纪守法的公民,还差几个月才满18周岁,说好了不能进网吧就不进网吧。

否则,他倒是想去那儿体验一下那种差生拉帮结伙的热血。

游戏打腻了,那就问老妈拿点小钱,出去当一把背包客,本州短途游了几天,把几座附近的海滨城市都踩风了一遍。

回来之后,顾玩发现自己还是适合宅着做学问,出去玩太累了。

于是他静下心,决定写点东西,主要是科普类的,或者是自然发现类的,为将来铺路。

发表当然是有难度的,这个他已经有心理准备。

但是写东西很慢,肯定要趁着自己还不忙,先写下来,大不了攒着,等自己将来有名声了再慢慢发表也行。

初步的选题,顾玩觉得从脑海里搜索一些地球人在宇宙观测发现方面的成果,就比较好切入——

因为这些小发现,很容易证明,那都是客观存在,有就是有,没就是没有。哪怕你资历再浅也没关系。从这些纯客观的内容起步,把发表数量什么的刷起来之后,就能玩逐步高深的东西了。

顾玩只要挑地球人七八十年代以后发现、而蓝洞星人至今还没发现的那些差额部分,认准了薅,肯定能薅出一大堆成果来。

当然了,到时候发文章之前,肯定得去足够牛逼的天文台,补一些观测记录和实验数据,还不能挑那些对望远镜性能要求超高的成果,只能是捡漏,否则空口白话就穿帮了。

在有资格去天文台厮混之前,只能先写好了稿子存着。

6月22日,高考后第14天。顾玩正在妹妹家里写稿子时,高考查分热线开通了。

第21章 群英会

对正常人而言,开通高考查分的日子,应该紧张忐忑地待在自己家里、守着电话机等热线开通。

但顾玩不正常。

一方面他太有把握了,知道自己注定能考上魔旦大学,并不是很着急。

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历年东方州的查分热线都太拥堵,即使是自动应答,容量也老是占线。说好上午10点开通,实际上吃过午饭能打进去就很不错了。

而顾玩是个一旦开始干一件事情,就很专注的人。

所以那天上午,他仍然去了妹妹家写稿,顺带向李阿姨请教一下,关于科普文献出版的注意事项。

他准备写到午饭时间再回家,吃完饭后慢条斯理打热线查分。

可惜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

大约早上9点,距离查分热线的理论开通时间,都还有一个小时。

顾玩正在妹妹的台式电脑上飞指如梭,妹妹家的门铃却响了。

李萸阿姨看了下门上的猫眼,很谨慎地只开了内门、没有开外面的防盗门:“你们找谁?”

“请问顾玩同学在这里吗?我们是东海大学招生办的,他母亲说他不在家,给了我们这里的地址。”说话的人穿着夏季款的轻薄西装,看上去还很礼貌。

李阿姨觉得这个理由没什么破绽,而且她家的小区治安很好,又是大白天,就把陌生人放进来了,还让女儿倒茶。

顾玩听到动静,也连忙放下手头的事儿,从书房出来。

带头的那个年轻的西装男,似乎只是做一些事务性工作的,很四平八稳地介绍了一行人来意。

顾玩注意到,西装男背后还有一个中老年秃顶男,应该这人才是领导。

果然,西装男说完场面话后,就是那个秃顶教授直来直去开口了:“顾玩同学是吧?我是袁熊,你应该不陌生吧?别紧张,我是在跟周经理的预算磋商中,听他提起你的。

说实话,我一开始没想到那份可行性报告草稿的技术部分,是出自你手。不过后来我们查到,你居然还参加过物理奥赛国家队,我也就信了。

看你的才华,也算是人才难得,就算有点偏科,只要你今年过了重本线,我们东海大学物科院就欢迎你,你要是将来愿意跟着我读研,有交流生资源我也可以优先倾斜,不考虑一下么?”

袁熊这番话,说得着实有些突兀。不过也看得出来,他是比较直来直去的,而且是出于好意。

不是说理工科教授就没心计,只不过很少用在对学生的论资排辈上。有这精力,还不如用来争夺科研经费和项目。

就像一个带兵的将领,要想自己多捞好处,既可以带着手下杀人放火受招安,也可以吃空饷喝兵血。

能开源的人,用在节流上的蝇营狗苟就少一点。

顾玩还是挺喜欢跟这样的教授打交道的,但是他的估分摆在那里,去念书就算了。

他礼貌地保持距离:“谢谢袁教授的赏识,可是你们怎么会这个时候来找我的,一会儿就要出分数了。”

这个问题,就轮到那个招生办的西装男回答了:“我们去过二中,了解你的情况,你应该考得不错,我们觉得,你应该不甘心不看到分数就答应我们。还不如现在来,大家开诚布公。”

毕竟顾玩就算提前答应了,那也是没有法律效力的,这种事情一定要靠诚意。

而在成绩出来之前,稍微打个时间差表明态度,好歹也是个人情。

袁教授估计,要是一会儿顾玩的成绩只是比东海大学分数线高个仅仅三五十分、勉强过清华或者中央科大,那还是有可能看在他承诺的额外资源、和提前示好的诚意,来东海大学的。

“你们的好意,我已经充分感受到了,真是荣幸。不过我觉得,我的分数应该可以在更好的大学,也拿到同样的资源优待,所以,还是等等结果吧。”顾玩表达了自己的态度。

对方表示可以等一会儿。

袁教授也算是个大忙人,而且目前手头科研很紧。他能抽出这么多时间,还等顾玩出分数,那已经不是光靠惜才可以解释的了。

其实,他也是看在拉拢一个顾玩,对于以后那些没什么商业前途的排骨科研项目拉经费,会有点帮助。

毕竟顾玩还有一些知识产权交易和风投领域的亲戚的嘛。

为了防止场面尴尬,袁熊只坐了五分钟,把李双叶泡的茶喝了半杯,就忍不住起身走动。

双方本来就是被请进书房聊的,顾玩之前码字的电脑也没关。

袁教授瞥了一眼,礼貌地确认:“这是你在写东西?”

顾玩坦白回答:“考完这两周,没什么学习任务,浑身不自在,就瞎琢磨,去州天文台做了些观测,写点心得——对了,如果有机会的话,不知道能不能烦请袁教授您帮个忙,我想多申请一些天文望远镜的使用时数。”

袁熊是搞铯原子钟的,也是卫星上用的东西,所以尽管他是物科院的教授,但是跟天文学宇宙学方面的学界人士关系也非常密切,交情盘根错节。

听说顾玩那么热爱学习,他的爱才之心更甚,主动追问:“你的研究方向是什么?我看看导言你不介意吧?”

“当然,随便看。”顾玩很慷慨,因为他这个导言只是一个试验设计的初步思路,但别人绝对剽窃不了的。

他敢先写这个,都是经过处心积虑算计的。

袁熊就看了起来,仅仅几十秒,就微微一惊:“你写的是关于宇宙微波背景辐**度的进一步测量?这么宏大的课题,你一个应届生掺和什么?”

顾骜掺和这个观测,当然是为了尽快刷出学界声望了。

宇宙微波背景辐射,这是多好多宏大的课题啊。

只可惜,蓝洞星人的宇宙学,只是比地球落后了二三十年,所以定义阶段的功劳,已经被这个世界的科学家发现了,顾玩没法截胡。

这玩意儿解释起来很长,顾玩的研究还没深入展开,暂时就不花过多篇幅描述。

诸位看官只要知道一点:这东西很重要,而且在袁熊眼里,觉得顾玩肯定是没法完成的。

有多重要呢?

一句话,地球人是1965年前后,几个美国科学家无意间发现了这个物理量及定义的,并且提供了“宇宙大爆炸”理论的重要证据,然后因此在78年拿到了诺贝尔物理学奖。

在蓝洞星上,88年的时候也有几个大洋国科学家,终于观察到了这个东西,并且定义了,仅仅比地球人晚了23年。

所以发现的功劳是抢不到的,顾玩只是奔着“进一步精确测量”去的。

这个贡献,就相当于已经有前人发现和定义了圆周率的概念,写了“径一周三”的古籍,可祖冲之把“径一周三”进一步精确到“π等于314”,那也是很了不起了。

至于顾玩的手法,肯定是异常精妙地钻了空子,而且对观测仪器的要求还不是非常高,袁熊根本无法想象。

袁熊大致看了一下导言,大致是说“在天文望远镜和超长焦热辐射累计式成像仪精度不足的情况下,可以用机械差分法观测星空,突破硬件聚焦极限”,

从这上面根本看不出可行性来。

用人话翻译一下,顾玩导言上这番话,就相当于是在教育一个吃鸡玩家:

当敌人太远,就算你有15倍镜,他在你屏幕上依然连一个像素点的大小都不到时,你只能对着这个像素点蒙,每次瞄准同一个像素蒙上几万枪,还是有可能遇到一枪神经枪,八百里开外爆头秒杀……

这东西有什么操作性?

但是,袁熊觉得顾玩的逻辑还是很严密的,更生了惜才之心。加上本来就要拉拢他,所以也就决定破例帮忙:

“难得年轻人有理想,有策略,应该鼓励。我给州天文台的朱台长打个招呼,帮你安排器材时间吧,不过费用你还是要按正常给的,除非你当了我的学生、我可以给你按科研经费走。”

“那就多谢了。”顾玩礼貌地答谢。

科研经费是不会用滴,如果用了袁教授的经费,将来这个科学发现算谁的?

州里最好的天文望远镜和天文热成像,就算花钱租,无非是几百上千块钱一个小时,这个钱顾玩肯定要自己想办法。

袁教授这种人,是典型的一旦聊起物理问题,就不觉得时间流逝慢的。

所以倏忽之间就过了10点,还是招生办的西装男低声提醒了他两次,说是查分时间已经到了,袁教授才意犹未尽地住口。

“小顾,你我聊得投机,下次有机会再说吧,热线都开通20分钟了,你先打电话吧。”

“那你们先做一会儿。”顾玩说着,拿起妹妹家的电话,开始拨打查分热线。

果然是占线,整整十几分钟都没打进去。

袁教授有些不耐烦,就跟西装男说了几句:“看,又占线,反正我看小顾也是个有想法的,我再跟他聊一会儿,等线路不忙了再打。”

西装男唯有苦笑,心说:你丫的当初说要破例录取他的,明明就是你好吧!我只是来配合你工作跑一趟的!

但表面上,也不能不给本校资深教授面子,毕竟科学家的脾气都是很怪的。

就在这当口,李双叶家的门铃又响了。

袁教授不明所以,西装男却是升起了一股不详的预感。

“请问顾玩同学是在这里吗?我们给他家打过电话了,他母亲说……”

听着防盗门外熟悉的台词,西装男就知道是同行们到了。

“难道这个顾玩考得超级好?被其他名校派专人来游说抢夺了?那得多好?中央科大和魔旦大学,可是只游说每年每州的前10名,再往后就不配被他们抢了,只能主动报名。”

西装男刚想到这儿,门外来客就自报家门了。

“我们是中央科大招生办的……”

西装男脑子“嗡”地一声,心说今天是完不成任务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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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鹿死谁手

“顾同学,你好,我们是中央科大招生办的。”

“恭喜你取得了今年东方州高考第一的好成绩,我们诚邀你加入中央科大。我们研究了你的简历,知道你在物理科研方面有的极大天赋,中央科大虽然综合排名只是全国第二,但是有最好的基础实验资源”

来客坐下之后,忙不迭就进入正题,洋洋洒洒说了一大堆。

那个中央科大的工作人员,还自我介绍说他姓章,喊他章科长就行。

顾玩很礼貌地端坐在那里,双眼看着对方,以示在认真听对方说。

不过表情依然是毫无波澜,最多只是微笑,可见他真的是完全没有惊讶。

然而,坐在一旁的那个东海大学招生办的西装男,内心却是掀起了滔天巨浪。

他跟袁教授是亲自见证了整个过程的,知道顾玩至今为止还没有打通过查分热线电话呢!

也就是说,顾玩早已凭借估分,就估计到他肯定考得很牛逼,至少能轻松任选国内的大学,所以才没惊讶。

西装男也不用跟同行客气,直接就问了:“对不起,章科长,能打断一下吗?你们说,顾同学今年考了东海州第一?具体分数是多少?他还没查到分数呢。”

这个问题也是在向顾玩卖好,显得“我们东海大学比中央科大有诚意多了,我们是先来的,还更关心你的切身利益”。

章科长被这么一问,也知道自己直奔主题有些唐突了,讶然道:“都一个小时了,你们还没查分?也难怪,是占线吧,我们有专线。顾同学今年考了总分698,数学和理综当然都是满分了,外语137,语文111。”

“谢谢章科长帮我查分。”顾玩不卑不亢谢了一句。

而一旁的西装男和袁熊,听了这个分数,才第一次觉得还是彻底放弃吧。

顾玩居然真的考了全州第一!

之前,想拉顾玩来东海大学的这个想法,只是物科院这边申请的,因为当时分数还没出来,校层面并没有人特别看好。

所以双方能调动的优惠资源,肯定不在一个量级上。

东海大学也从没想过哪年能抢到本州的第一名。

“小顾,那我们就走了,刚才答应你的事儿,依然算数,我会跟朱台长说的。以后你有什么想法和研究方向上不明白的,还可以来请教。我看好你。”袁熊很大气地直接选择起身闪人。

中央科大的人,见状有些摸不着头脑,连忙有人在旁边偷偷问李双叶、刚才发生了什么,这才大致闹明白了来龙去脉。

“这个顾玩,居然是在出成绩之前,就被东海大学物科院的教授看见了?还聊聊天就发现他确实有天赋?高考结束才两周,已经自己在钻研课题了?”

这几个关键要素一总结,虽然还不知道细节,但已经让人觉得顾玩更值得争取了。

随从把打探到的情况跟章科长耳语了一阵,章科长挖人的动机就更坚定了。

可惜,该来的终究要来。

同样的情况,第三次上演。

中央科大的人才坐下十五分钟都不到,门铃又响了。

这次来的是魔旦大学的人。

台词还是那些。

李萸和李双叶母女,在一旁看着第三波客人到访,内心已经麻木了。

她们只是机械地沏茶。

明明这里不是顾玩的家,只是他妹妹的家。

但愣是有那么多人,为了抢占先机、打个时间差,宁可找到他亲戚家,也要第一时间跟他摊牌条件。

李双叶也是今年的考生,她也知道今年考试的辛酸苦辣,知道分数有多么不易。在刚得知哥哥果然超牛逼时,她内心也是泛过一阵狂喜的,为顾玩高兴。

当然了,也不可能太突兀,因为她毕竟也稍微有点心理准备,估分是顾玩就跟她说过,至少670是跑不了的。作文有20分误差都是可能的,主观性太大

在狂喜过后,随之而来也免不了有些失落。

那是为她自己前途未卜的失落。

因为家里的电话座机,就在书房里,那么多人在聊天,她也不敢再当面打热线查分。

一来是怕反复占线反复挂、打扰了别人谈事儿。

二来么,她也是担心自己的成绩跟哥哥一比,显得太差,丢人。

虽然她肯定也是有600好几十的,只是具体几十还不知道。然而跟哥哥一比,那就太微不足道了。

最后,她还是跟母亲说了悄悄话。

“妈,手机借我一下,我去卧室里慢慢查。”

李萸知道女儿的心思,没多说什么,就悄悄把手机塞了过去。

李双叶宅进卧室,开始努力拨号。

又整整七八分钟,热线终于打通了一次。

“语文,126数学,131外语,128理科综合,247总分,632。”

听到了分数,李双叶的内心在起伏思索了一波后,终于渐渐归于平静。

去年和大前年,属于卷子比较简单的小年。东海大学的分数线,是640左右,中央科大是680,魔旦大学690。

前年,也是比较难的大年,所以东海大学录取线降低到了627,清华655,中央科大669,魔旦大学678

今年本来就是高难度的大年,而理科综合的难度更是数十年一遇的超级变态,所以分数线比前年还低,几乎是板上钉钉了。

考上东海大学肯定是稳了的,还能挑挑比较好的专业。如果别人分数够低,勉强骑线上清华也是有可能的,不过那得赌运气。

至于中央科大,至少还差20分以上,别想了。

打完电话后,李双叶把手机收起来,走到外间悄悄附耳跟母亲说了,让母亲也高兴高兴。

“真的?”李萸压抑地低呼了一声,表情和眼神中闪过抑制不住的窃喜,不过声音倒是足够轻,并没有让招生办那群人听见。

然而,顾玩却是看得真真切切,脑补了一下,都知道是妹妹查完了成绩。

他觉得在这儿鸠占鹊巢、耽误别人太久也不好,就决定下逐客令:

“章科,徐科,请你们再给我一些时间考虑好吗,这儿毕竟是我妹妹的家,不是我自己家。打扰别人太久也不好。就这两天,我会给你们回复的。”

那两个竞争对手互相看了一眼,也觉得还是先散了比较好。

大家都在一起聊,相当于是拍卖,而非暗标了,最后要给出去的优惠条件,肯定比单独一口价要高很多,划不来。

每个州的第一名虽然只有一个,但第二到第十名也都是值得争取的,不可能为其中一个人弄特别出格的条件,那公平性就无法兼顾了。

“那希望顾同学你再好好想想吧。”说着,两伙人几乎前后脚告辞。

大家都知道,对方怕自己单独留下来额外开条件,那还不如爽快点走人,回头再电话谈好了。

“双叶,你多少分?”顾玩看着门关上,第一时间关心了妹妹一句。

“632,估计也就上上东海大学吧。比你差远了,我才不跟你比呢。”李双叶有些小骄傲,又有些刻意压抑。

她对自己其实已经很满意了,只是在一个比她高了60多分的人面前,又不能显得骄傲,所以憋得难受。

兄妹俩互相恭维了两句,没过多久,电话再一次响了。

李萸见兄妹俩聊得开心,不想打断他们,就自己去接电话。

接通后的一瞬间,她就有些尴尬。

“是叶姐啊,玩玩在我这儿很好,他是被魔旦和科大招生办的人缠住了,很快就回来,您别担心。”

原来,电话是叶笛打来的。本来么,这个点顾玩应该已经回自家吃午饭和查分了。然而谁让那些掌握专线的人消息灵通、把他给堵了呢,来来去去就耽误了整整两三个小时。

叶笛这些年跟李萸,本该是老死不相往来的。她虽然知道李萸住哪儿,也知道电话号码,但至少有将近十年没打过电话了。

今天要不是儿子出息了,取得了突兀的好成绩,叶笛心里担心他怎么还不回来,不然也不会给李萸打电话的。

看李萸电话里姿态那么低,叶笛心里稍微舒坦了些,也要故作大度:“既然他忙,吃完饭再回来也没关系。”

生气会丢人,不能生气。要表现得满不在乎,才是成功女性的典范。

“也好,免得孩子饿着。”李萸松了口气,挂断电话,这就去准备饭菜。

因为耽误了太久,全部自己做肯定来不及,所以李萸拿了两百块钱,关照女儿:“双叶,你去楼下卤味店买点熟菜,挑好的买,粤式卤鲍鱼也要几个。”

这样她自己稍微炒两个蔬菜就行了,很方便。

双叶拿了钱,很快买了熟菜回来。母亲在那儿做饭,她就跟顾玩聊起来。

“哥,你到底准备报哪个呢?看排名肯定是魔旦大学高啊。”

顾玩摸了摸下巴上的胡渣子,斟酌着说:“看排名肯定是魔大好,不过综合排名更注重的是学生将来的钱途、产业成就。

而中央科大在那些不来钱的基础科研方面,相对更肯投入,毕竟金都人好歹还有点诗和远方,有理想。江海人就完全是向钱看了。但是,魔大更丰富的境外交流生留学名额资源,也是很吸引我的”

顾玩有些举棋不定。

李双叶也不懂太遥远的事儿,不敢多说。

感谢大家的一元活粉支持,目前已经有七八十个活粉了。

第23章 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李家附近的停车场,

章科长回到车里,依然在思索对策。

没能立刻搞定顾玩,并没有让他太失望,毕竟竞争对手太强大了嘛。

他的助手并没有想太多,因为人家还要兼职司机,所以很机械地系好安全带,就准备开车。

“小周,别急着走,给方舟二中的姚老师打个电话,问问李双叶的考号,还有其他信息。”章科长突然有个想法,随口命令。

基层的办事员,就是没有主观能动性啊,一点点小事都要领导亲自动脑子,所以只能一直当助手。

章科长提到的姚老师,当然是方二的教导主任姚胖子了。来之前,他就跟对方联系过,要了一些顾玩的资料。

但是到了现场之后,通过刚才交谈中的零碎只言片语,他才知道原来顾玩的亲妹妹李双叶,也是方舟二中的,也是今年高考。

这一点没有提前打听到,也不能怪他情报工作不充分。

毕竟用正常人的思维揣摩,谁能想到顾玩有个跟他姓都不一样的私生妹呢。

如今琢磨了一会儿,拐过了这个弯儿,越想路子越野,就忍不住想查查李双叶的底细。

要是顾玩的妹妹,成绩也够考上中央科大,那就好了。

小周执行力还是可以的,很快就打探到了。

“章科,这是李双叶的资料,不过校方也还没统计到她的成绩。”

“那就让老胡用专线查啊!这还用我教你?”章科对于下属的拨一拨动一动很不满。

跟班又打了两个电话,得到了李双叶的分数。

“632?也算不错了,不过比咱学校的投档线,至少要低二三十分。”章科长看了数字后,微微皱了皱眉头。

不过随即,他就有了新的主意。

如果是重点线都不到的差生,那是没办法操作的。可是既然成绩还可以,稍微动用一点学校的自有权限,也不是不行。

对于高考降分特招这种事情,过没过一本线,操作难度差距是很大的。

本一线都没过的,直接就没资格投档填志愿,那是无法操作的。

理论上有资格填这个志愿后,就方便不少。远的不说,就拿地球上来类比,浙大教授本人的子女,只要考上重点线,就可以被本校破格录取。而重点线距离浙大的投档线,一般至少差五六十分,有些年份能差七十分。

(别跟我质疑这个优惠政策的真假,我伯父就是浙大教授,十几年前我堂兄就是这么进去的。)

这个就是大学的自主招生权能动性了。

李双叶超过东方州一本线80分毫无问题。

学校愿意单方面承认一些她的其他成绩,算作加分项,也是可以操作的。

其实东方国还算好的了,毕竟公立学校要用纳税人的钱,所以要保证公平,还得让公众舆论面子上过得去。

如果你换做对岸大洋国那些私立盟校,人家本来就是拿校友捐款办学的,招谁不招谁压根儿就懒得向社会解释。

老子又没拿穷人的钱,校董就爱招希灵街的银二代关穷人屁事?

(注:ceiling-street,意译应该叫“天花板街”。但为了美化敌国的金融中心,防止称谓太低俗,所以早年汉语翻译界约定俗成用音译,叫“希灵街”。)

“回去就想个方案,申请一下吧,通不通得过看上面决心了。真要是能拉到顾玩,倒是值得的,毕竟每年每个州的第一名,都有示范效应,可以影响到后续年份优等生的抉择。”

章科长也是为了学校利益,如此揣度了一番。

不过他没有决定权,一切得交给时间。

……

李家。

李萸做完了饭,就招呼女儿和顾玩一起来吃。李萸主动示好地先给顾玩夹了三个卤鲍鱼,理由也很体面:

“小顾,多吃点儿,祝贺你考第一。”

“谢谢阿姨。”顾玩也不推辞。

李萸微微叹了口气:“都这么多年了,你母亲肯放下过节,那是最好。你也出息了,她应该心情挺不错的。”

“我妈其实不恨你,都这么多年了,她只是不想搭理你。你也别内疚了。”顾玩不太会劝人,就直来直去。

“这样也好。”李萸也不再继续这种话题,

“还是说说你写的东西吧,我真心话,前几天,看你问这问那,我还觉得你挺不靠谱的,凭你能捡到什么漏?

不过刚才袁教授的态度,倒是让我改变了看法。小顾,你真是让人越来越看不懂了。我相信用不了几个月,就算你没资格出自己的书,但是在《科学画报》之类科普杂志上发发文章,还是没问题的。”

《科学画报》这名字听起来很古板,但逼格是不低的,主要因为历史悠久。

这玩意儿是33年就创刊了,是前朝的事儿。当年东海大学的老校长竺教授、魔旦几所大学的顶级大学者,都是60多年前创刊时的特约攥稿人。

所以,哪怕到了互联网时代,书卖不出去了。但搞科普的人,能在这上面发文章,就算钱少,也倍儿有面子。

李萸在国家科技出版社供职(总社在江海市特区,但是在方舟市有分社),《科学画报》就是该社的刊物之一,所以她才有此一说。

“谢谢阿姨,时机成熟的时候,我会找您帮忙的。”顾玩也接受了对方的好意。

他对于上一辈之间的恩怨,原本也是有所了解的。只不过这些年来,主要听到的是他父母陈述的版本,所以因为各自记忆的立场,李阿姨的形象肯定要更加丑恶一些。

这几天,他也从李双叶那儿,委婉听到了一些李阿姨立场的回忆,所以评价略微往中性的角度拉回来一些。

首先,他亲爹顾傲是个渣男,这一点毫无疑问——不管他爸有什么借口,只看双叶跟顾玩的年纪差距,就能说明18年前那档子烂事儿,是典型的妻子孕期内憋不住出轨,这是洗不白的。

如果老爹当年只是因为三观不合,能忍住,先离婚,再找知己,那顾玩倒是可以原谅他。

至于父母和李阿姨之间的纠纷,他如今已经完全明白了:

20年前,顾玩的父母刚大学毕业、工作没两年,都想考点证提升一下竞争力,他俩是在一个专利代理资格考试的培训班上认识的。

两人都过了考试,顾傲表现优异,去了国家专利局当审查员。叶笛进了律所,成了一个知识产权律师。

当时,叶笛觉得顾傲简直太完美了,又帅又有钱途,就倒追到手,成功结婚。

然而顾傲那家伙,居然早期的上进贪财都是装出来的,只是因为贫穷自卑、想靠奋斗找个老婆,所以一开始很拼。

他本身没什么物欲,所以美貌妻子骗到手之后,居然就小富即安了。当了两年审查员后,叶笛本来想鼓励丈夫去风投基金搞科技成果评估的工作——

在很多专投高科技项目的风险投资基金里,都是需要专业的技术评估人才,来鉴定一项萌芽中的科技有多少钱途、目前究竟研发到什么程度了、可行性如何。这样才不会被ppt骗子骗嘛。

而风投基金在找技术评估人才时,最喜欢找的就是从国家专利局跳槽出来的的审查员。

可惜那时候,顾傲堕落了,觉得钱再多也没意思,老是做幕后工作,不能出名,不能光宗耀祖。

所以闲暇的时候,利用职务见识,写了一些科普著作、还出了本揭露行业内幕各种诡计的小说——就跟当律师的人,写个律师题材的商战小说差不多。没想到他写书还有点天赋,稍微小火了一把。

叶笛多次苦劝顾傲:攒够资历就跳槽去风投公司,他就是不肯,嫌累,不肯放弃出名的梦想。

就在那个时候,李萸出现了。当年李萸还只是一个大四的新闻传媒专业实习生,去了国家科技出版社,做一些编修校对的打杂。

为了能确保实习期间表现足够好、毕业后能正式签合同留社,那时候的李萸很拼,知道自己人微言轻,手上没有牛逼的撰稿人资源,就对每一个机会非常珍惜。

然后作为一个业余撰稿人的顾傲,稿子就落到了作为实习校对的李萸手上,两人业务上经常有往来,李萸很负责,还有点文艺女青年的气息,不太爱钱,反而很崇拜写书写得好的文人,在听说顾傲的困境后还鼓励他坚持下去,一定要继续写。(虽然现在看来,这种鼓励最初只是为了李萸自己的业绩)

顾傲一开始还想把持住自己,大家只是以文会友。

可是才坚持了一两年,家里的妻子拿“你都要有儿子的人了,不该拼命赚钱攒学费、将来送孩子出国留学吗”反复逼他放弃理想、去风投基金当评估师,顾傲终于在某一次出书的庆功酒席后堕落沦陷了。

不过好歹他们还算有廉耻之心,有了李双叶这个意外后,顾傲只是把所有家产都留给妻子儿子,然后离婚自己当了旅行作家,每年往回寄钱,并没有跟李萸结婚。

李萸也知道自己走错一步,明知对方是有妇之夫还玩火,没敢逼婚。不过情夫还是会给双叶寄抚养费,李萸也知道情夫过得挺节俭——因为情夫有多少稿费她这儿一清二楚,她就是出版社的。

这些都是陈年往事了,顾玩也懒得去分辩。

真正让顾玩觉得老爹还有点值得同情的,是李阿姨的长相——她真心要比叶笛丑一些。

所以,顾玩相信他爸当年不是不是因为被年轻貌美这一要素所引诱,才堕落的。充其量只是“年轻貌不美”,当然也不排除怀才不遇和新鲜感。

上一代人的恩怨都过去了,年轻一代要向前看。

所以既然李阿姨肯帮忙,顾玩也不会因为自己母亲跟对方关系差,就拒绝这种帮助。

有资源干嘛不用?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嘛。

第24章 机瞄和15倍镜其实没有区别

吃完午饭,顾玩本来应该尽快回家的。

但双叶买的熟菜实在太多,又很热情。

所以顾玩吃得稍微有点撑,还喝了点酒,加上六月底的方舟市,午后天气太热,只能歇一会儿再走。

毕竟是刚刚得知高考分数,大家都开心,吃撑喝醉也没什么奇怪的。

饭桌上,既然聊起了顾玩写科普文章、搞自然观测的话题,双叶也少不得缠着哥哥,让他多说一点。

李双叶完全继承了她母亲对科普的好奇心,很爱听哥哥讲述科学界的新发现,这一点跟其他大多数不爱科学的女生大不相同。

“哥,我记得袁教授走之前,反复提醒你,说你选的题目不太好搞,那你是为什么非要坚持观测那个啥‘宇宙微波背景辐射’的精度呢?有把握吗?”

顾玩心情不错,也就愿意给妹妹扫盲:“难度当然是很大的,但是我人微言轻,能选择的面太狭窄了。

就算我天赋异禀,能在别的细分方向上作出更好的成绩,也会被前辈学阀窃取走成果,或者是那些牛逼的期刊不屑于发表。

只有那种宇宙观测类的,谁发现就是谁发现,天体在不在那里是很客观很直观的存在,大家都能验证,没人能抢走。”

双叶歪着脑袋想了想:“所以,你就打算发现一颗新的恒星、星座,或者行星之类的咯?”

顾玩哑然失笑:“你对天文了解太粗浅了,星座是不可能发现的,就算发现了,当代人也不会再定义新的星座了,那都是古人对星域的划分。

整个星空已经被全部划分给所有现有星座了,你在这个星座的地盘上发现了新的星系或者恒星,也只能冠以某某座α、β……这样排下去。

再说星系和恒星。新的星系,基本上也很难,除非是那些位于极远空间的,可这就要求你能动用的天文望远镜超牛逼,才看得见——

所以发现星系和恒星,也证明不了你自己多牛逼,充其量只是你能使用的设备牛逼,都这年代了,容易发现的早被人发现完了。”

顾玩顿了一顿,转折道:“目前还算比较难和值钱的天体发现,是新的系外行星。因为行星本身不发光,直接看是看不见的,只有它位于其母恒星的特定位置、或者其他特殊光学观测环境时,才能被看见。这就要求观察者有运气,刚好在其可被看见的时间点、看向这个方向。

但即使是这样,发现一颗星星,也出不了多少名,最多是给天文系助教混职称加点分、或者研究生混个毕业课题而已。

你想全球那么多天文学家一年要发现多少新的星星呢,你知道那些发现者的名字么?一个都报不出来吧,也很少能上大众媒体。”

李双叶顺着哥哥的思路想了想,似乎真是这么回事儿。

有些事情,说起来似乎很高大上,但触达的公众范围太狭窄,只是圈内人的谈资而已。

比如两个教授见面,可能会聊起我最近有了什么牛逼成果,懂行的人也会吹捧你两句,但社会人眼里,你们就是个“砖家教授”。

越到现代,其实反迷信的工作越艰巨,因为前沿科学离普通人的理解范围越来越远了。

科学家想成为大众名人,也越来越难了。要么你是牛顿爱因斯坦,要么你跟霍金那样有话题度。

否则你就算是个诺贝尔物理学奖得主——你随便街上抓个人,问问看他报得出几个近半个世纪以来的诺物奖得主名字?

估计也就杨振宁那几个吧。

双叶忽然觉得,热爱科学的人真是苦啊。

但她还是鼓起信心:“可你既然想到了这一层,还坚持选题那个啥微波背景辐射,岂不是说那个课题足够有公众舆论噱头、如果发表出去,能帮你一下子刷到点知名度?那个东西,跟看星星又有什么区别呢?”

“当然,我要观测的那个东西,性质上来说,跟看星星是一个道理,但噱头大得多,而且可以蹭热点。

看星星,说白了就是看宇宙当中亮的点、辐射强的点。而看微波背景辐射,其实是看宇宙当中最暗的点,那个完全没有被其他星星干扰的地方。

宇宙大爆炸理论你知道吧?那是一个20年前就提出的猜想假设,说宇宙起源于一次大爆炸。

在12年前,大洋国就有几个科学家,无意间发现了宇宙微波背景辐射,这玩意儿可以作为宇宙大爆炸理论的重要证据。所以圈内好多人都说,那两个发现微波背景辐射的观测者,这几年就要成为诺物夺奖热门了。

那么这种观测的原理是什么呢?其实当时那一次,他们本来想观星,但观测之前要校准热辐射成像镜,所以把镜子对准宇宙中一片纯黑的地方空测一下,然后应该把空测结果校准为0——因为理论上,对着宇宙中纯黑的点,那里应该就完全没有辐射了。

可是后来发现无论怎么校准,总有个3k左右的误差,也就是零下270度的辐射,无论怎么看都有,他们灵机一动,想明白了:这东西,是哪怕宇宙中最黑的点,也有的辐射,是宇宙的背景。是宇宙大爆炸后、经过140亿年冷却留下的余温。”

听到这儿,李双叶已经有些似懂非懂,幸好她也算是半个理科学霸,才跟得上哥哥的思路。

她琢磨了一下,不解地反问:“既然那个东西已经被发现了,你现在就算再研究,也不是从无到有开创性的,只是修修补补提升一点精度,那也能很值钱吗?”

顾玩笑了:“当然,发现和定义宇宙微波背景辐射,固然是诺奖/西奖级别的超级成果,可后续修修补补也很值钱。

因为那个3k的数据其实是不准的,仅仅4年后的90年,当初发现那俩科学家,就把这个数据重新下调到28k,扣掉了02k,原因是他们发现当年第一次自以为‘宇宙中彻底纯黑’的观测方向,并不是真正的纯黑。

随着天文望远镜和天文热像仪的精度进步,大家发现当年瞄准的点上其实还有不少超远超远的恒星、星系,那些天体辐射的热量累计起来,就有02k,它们干扰了对真宇宙微波背景辐射的测量值。

所以,到了这一步,问题就简化了:大家要用天文热像仪,瞄着全宇宙每一个点,一个个测,说不定就能找到比目前发现的‘宇宙中最黑的点,还要再黑一点’的位置。那样,我们就可以测得比28k还低的值。

所以我说,这个的难度,跟观星其实是差不多的,只不过观星找的是宇宙中的亮点,而观测背景辐射,是要找宇宙中最暗的点。但是只要你有成果,你得到的意义要比发现新的星星重大百倍千倍。

因为你刷新的是对于某个全宇宙通用的底层物理量的定值,甚至能帮助科学家更精确地测定宇宙寿命——我们现在认为宇宙是130~140亿年寿命,就是根据‘从当年奇点大爆炸开始、冷却到28k,需要膨胀多少年’算出来的。

如果这个数据变成27k,甚至26k,不就相当于之前逆推的冷却时间要延长么?那么将来的教科书上可能就会写,宇宙的寿命是150亿年——多出来的10亿年,就是那个发现更精确背景辐射数值的科学家,赏给宇宙的。”

李双叶听得悠然神往,觉得血压都上升了。

确实,同样是拿着天文热像仪对着天上瞎看,发现新的星星算什么?

而“发现比目前科学家所知的更精确的宇宙寿命”,这想想都很带感啊。

而且连小学生都能扯两句,通俗易懂,绝对能成为普通人都叫得出名字的科学家。

只是……这也太难了吧?别的科学家观测了那么多年,也没蒙到宇宙中比目前觉得最黑的点、更黑一些的点啊。

她把这个疑问跟哥哥一说,顾玩却不肯再透露了。

“我有一些新的思路,不过我更相信自己的运气,也许能被我蒙到呢?谁让我是天选之人。”

这个回答很无厘头,李双叶根本不信。

但其实,已经无限接近于真相了。

因为有人给他报答案。

顾玩脑子里,知道宇宙中最暗的点在哪儿。确切地说,他是知道以21世纪的地球人的天文观测经验、所观测到的宇宙中最黑的点,是什么坐标。

那都是地球人用哈勃望远镜对着宇宙扫描了几十年,积累的大数据。

所以顾玩只要稍微演演戏,然后直接往那个极为细微的方向瞄就好了。望远镜精度不够,还可以靠机械差分法凑,这里的具体物理原理暂时不多解释。

总之他可以直接抄答案。

老子就是站在机场岛的油条上,朝天盲狙一枪,把位于出生岛的敌人秒了,你不服么?

你问我怎么做到八百里开外一枪爆头的?

老子蒙的呗,但我有敌人的尸体为证。

你总不能说我是挂逼吧。

只能说是神经枪,天命之子。

至于设备的劣势,其实还行。

因为你都是直接锁头了,拿15倍镜还是机瞄,其实没多大差别。

无非需要多演一演。

——

写完这一章的时候,是154个活粉……心里有些忐忑。当年写《学霸终结者》的时候,振臂一呼还有300活粉。

大家是不是觉得这本书太深奥了,不适宜作为网文?

如果觉得节奏慢,太专业,可以和我说。

我现在很慌,不知道要不要写下去。现在字还少,如果真的题材太深奥了,悬崖勒马换题材也能止损,也能让《80大佬》的书友们爱看。

你们是不是喜欢看纯现实背景、要干政的?

一想到有那么多僵尸粉,思路都没了。

我跪下了,已经打赏过的书友不必打赏了,但是还1块钱都没打赏过的,跪求你们给我点信心。

因为这本书本身就很险,毕竟涉及到宇宙学那么高端的东西,我需要知道起点的非小白规模有多大,我是不是落入信息茧房回音室了,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在自嗨。

活粉自证非僵尸,能极大提振我写下去的信心。一块钱真的不多,我只是要一个活人率的信心。

另外我也知道中产阶级比较精打细算。我本来说要新书期结束才能加更,但我现在准备改为明天、后天各加一更。只要你们今天就凑到200活粉,我明天后天立刻加更。

当然后续300~500活粉那几更,肯定还是要压到后面再更的。

当然,但愿是因为目前字数少,大多数活人不是每天都看,所以没看到昨天的跪求,我只能这么安慰自己了。不然心态崩了。

第25章 山人自有妙计

对于顾玩来说,搞点儿小科学发现、刷刷文章之类的事情,

本来应该只是高考结束后,闲着没事,不想浪费时间,才顺手为之。

进度上并不需要太紧迫。

但是,得知自己是本州总分第一、还被三家名校的招生办上门堵了之后,顾玩立刻意识到,自己有可能短时间内获得一次暂时成为公众人物的机会——

因为按照东海州这边的惯例,每年的高考第一肯定都是要被州/市各级报纸媒体采访报道的,媒体还会发掘一下这些优等生平时的生活、爱好。

似乎这样就能总结出一些让人成绩优异的成功学经验,偏偏家长和学生也爱看这些东西。

这样一来,顾玩赫然意识到自己有必要抓紧时间了——如果能在报社找上门之前的这一两周时间差里,稍微搞出点科学小发现,引诱报纸在采访的时候把他的牛逼之处吹嘘一下。

最好再引来一些类似于地球上**那种专怼民科的学者,气顾玩不过,狠狠地喷他,说他肯定是吹牛逼、或者学术发现不严谨,把话题炒热……

那能白赚多少公众知名度啊。

这个机会绝对你不能白白放过。

而且按照惯例,媒体也不会在学生正式填完志愿、被实锤录取之前,就写报道的。

这种新闻不追求时效性,报社没必要急。反而是你内容的详实程度很重要,如果报道里都没写本州第一最终被什么学校录取、结果如何,家长和学生们才不爱看这样的报道呢。

顾玩确实还有时间差可以打。

于是乎,出分当天回到家里,顾玩就挑灯夜战,完善他的实验方案。

母亲叶笛本来想跟他多谈谈心,庆祝一下,都被顾玩敷衍过去了,继续一头扎在电脑前,做实验设计。

“你这是犯轴了吧,高考之前都没见你这么认真,考完了反而认真起来。”叶笛摇摇头,叹了口气,但内心还是乐于见到儿子上进的。

美中不足的是,这种上进没用在学金融上面。

当夜,顾玩熬到很晚,总算把实验方案做完,然后他捋了一下,看看去州天文台做观测,还需要哪些条件。

其实也没什么条件了,就差最重要的一步:没钱。

自己想办法搞钱肯定是来不及的,再说顾家也不算赤贫,所以顾玩想了想,就直接张口要钱了:

“妈,你卡里有没有零钱?给我个几千几万块的,我想搞点儿事情,兴趣爱好方面的,你就当是给我交培训班夏令营的钱好了。

要是没有,我明天问周轩借去,我帮他做了个可行性报告,也该收点好处了。”

顾玩说得很没有心理负担。

母亲是做律师的,要个几万块钱怎么了,而且也花不完。到州天文台租用一台设备一两周时间,也许几千就够了,最多不会超过两万。

这种东西的使用,财政也是会给补贴的,不会按照成本全额收费。

叶笛听了好气又好笑:“高考考了第一,要钱就这么嚣张了?你可以啊。哼,我是不会给你钱乱来的,不过你那死鬼老子,今天听说你考了全州第一,从国外给你打了一笔生活费回来。

那是给你大学四年交学费的,还有你第一年生活费。他的脏钱我也不会截留你的,不过花完了你今年就等着饿死吧。”

叶笛说着,把一张新的银行卡摆在顾玩书桌上,本来她是想再保管几个月,等快开学了再给顾玩的。

98年的东方国,公立大学学费是一年七千多,四年也就三万。

顾玩他爸给他打了5万,多出来的这两万,算是顾玩大一的生活费,和其他学校里该交的杂费。

顾玩毫不客气地收下了:“那就好,还省得我跟周轩去磨嘴皮子讨债了。”

叶笛补充了一句:“你爸不光打了钱,还给你发了电子邮件,有空的时候你看一下吧。”

“没空,等我回来再看吧,反正他就是那些说教。我这几天忙着呢,要赶在被采访之前抢时间。”顾玩说着,就去睡觉了。

……

第二天,虽然不用问周轩借钱,但考虑到是星期天、周轩放假,所以顾玩还是一大早就去了他那儿一趟。

目的当然是敲诈两个手机、让他兑现高考前的承诺了。

周轩当初说的可是“好好考就送你一个”,后来顾玩还帮他做事儿了,再多要一个也天经地义。

反正周轩是金融从业者,不用跟他客气。

周轩也爽快,开车带着表弟去了一趟通信市场,搞定了两台,还办了卡,顺便祝贺他考了本州第一。

98年办手机卡不用实名制,本人不到都没事儿。

因为其中一个是给妹妹的,所以顾玩选了一个黑的一个粉的,都是那种翻盖机,样子跟地球上21世纪初比较火的摩托罗拉差不多。

手机到手后,又取了点钱,顾玩就马不停蹄去李家喊上双叶。

俩人买了长途车票,一起去邻市的东海州天文台——这几天顾玩需要妹妹给他当实验助手。

妹妹这种廉价劳动力最好用了,既不用担心泄密,也不用担心她抢自己成果,不用白不用。

连带买票等车坐车,大约下午的时候,兄妹俩就到了方舟市北面的湖城a县。

a县是湖城南面的郊县,与方舟市接壤,属于天目山区。东海州的州立天文台,就在这儿的山上。

造天文台,一般选址有两个要求,一个是最好空气污染物容易消散,第二就是海拔最好高一些,能不被低空云雾湿气遮蔽。

方舟市周边,离海大多只有一百多公里,所以污浊空气的消散不是大问题。而a县海拔最高,与之临近的其他县都才几米的海拔,到了a县这儿陡然能拔高到上千米。

就因为这儿的巨大海拔落差,东方国第一个抽水蓄能电站就建在这儿,作为汉山核电站和东海电网的调峰蓄谷容量。

而州天文台,也盖在这儿最高的天池坪上,跟那个抽水蓄能电站的高位库毗邻。天文台的人上山,也都靠电站的维修电梯,否则爬山都能累死人。

李双叶是第一次来,上到山顶后,不由心旷神怡:

“真是漂亮啊,这山就是平地上突然冒出来七八百米,太酷了。山顶上那么大一个天池,水都是蓝的,树木也好,真适合修真。”

顾玩却没情调欣赏美景:“先吃晚饭,然后你休息一会儿,争取睡着。这几天我们要倒时差,昼伏夜出观星,我先去交钱办手续。”

说罢,他就拿着袁熊袁教授给他开的介绍信,以及来之前取的钱,去找了天文台值班的管理人员。

吃过晚饭,休息到八点,兄妹俩就准备开工——夏天天黑得太晚,7点多还不够黑,根本什么星星都看不见。

天文台的一名值班研究员,例行公事过来交代一番仪器的使用注意事项。

“你叫顾玩是吧?听袁教授说,你是今年高考第一?年轻人有想法呐。我姓秦,秦海峰,叫我老秦就行。”那研究员还挺自来熟,先自我介绍了一下。

“谢谢秦师傅,一会儿还需要您多多指点。”顾玩也很客气。

对方大致交代了天文望远镜、热像积分仪等一堆仪器的用法。顾玩上手还挺快,让对方刮目相看。

末了,秦海峰好奇地问了一句:“小顾,你这是就随便看看,还是有试验计划的?你想找到什么。”

“我想找到比目前测得数值更低、更精确的宇宙微波背景辐射。”

这一点不用隐瞒,反正对方也不知道怎么测。

“就凭你?”秦海峰哈哈大笑,随后意识到有点失礼,就想说些补救的话圆一下场子,

“小顾,我不是针对你的能力,我是说,咱这种州级天文台的仪器,精度太低了,就算你觉得大洋国科学家目前找到的宇宙中最暗的点,实际上并不水最暗,还有其他点——但是靠这些设备,你也找不出来的。

就好比,最暗的那个点只有1个像素的大小,而大洋国那些最好的望远镜、辐射积分仪,可以做到拉到最长焦时,就聚焦在这一个1像素点上。

而我们的设备,相当于是起码把周边几十个像素点都照进去了。那些不算最暗的像素点,会干扰到最暗的那个点,你最后测出来的,其实是最暗的点与周边点辐射的平均值,你还怎么把最暗挑出来?”

秦海峰的话,也算是如今宇宙学界和物理学界的共识,所以那些仪器精度并非最顶尖的天文台的研究员们,才放弃了治疗。

在他们眼里,用机瞄和用15倍镜,还是有区别的。

不过,顾玩既然敢开挂,他自然知道怎么演,能演得别人无话可说,演得实验过程数据记录证据确凿,让人看不出来他锁头自瞄。

“谢谢秦师傅的提醒,我自有解决这个问题的实验设计,有劳您关心了。”

说完这话,他就不卑不亢地自己开工了。

他花了两千块钱租一晚仪器,他有权独自使用。

秦海峰摇摇头,懒得跟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计较,也懒得去刺探他的操作。

……

就这样,一周的时间倏忽而过,谁也不知道顾玩跟李双叶兄妹,每天昼伏夜出熬夜观测,到底有没有什么发现。

顾骜也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有不少人在找他。

第26章 偷偷的进村

6月30日,也就是高考成绩出来后一周,还在山里闭关搞观测的顾玩,接到了一个电话。

是中央科大的章科长打来的,内容当然是再次谈条件游说。

至于顾玩的新手机号码,对方应该是从他家人那里打听来的。

因为是白天,接到电话的时候,顾玩本来在睡觉。

幸亏他脾气比较好,被吵醒后控制住了起床气。

章科长把他刚刚申请到的、校方愿意开出的最新筹码,跟顾玩摊牌了:

“小顾,只要你来科大,我们想办法,把你妹妹李双叶,也破格录取。至于上次说的学术支持、科研资源,照样有效。

而且,我们可以把科大跟大洋国斯坦索姆大学的23研究生交流名额,留一个给你。五年后,你就可以拿到科大的学士学位、斯坦索姆大学的硕士学位。”

这个条件确实比一开始又优越了不少,终于让本来就摇摆犹豫的顾玩,彻底下定了决心。

他想了想,说道:“章科长,我决定了,就报中央科大。魔旦大学那边,我明天就跟他们说明情况。”

其实顾玩也不是为了妹妹,至少有九成是为了科大的基础科研投入,确实比拜金的魔旦要好一些。至于双叶的因素,只能算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我就知道,你懂得如何取舍的。”章科长松了口气,言语中露出一丝喜色。

“怎么了?是招生办的人找你?”双叶这时候才揉着眼睛醒来。

天文台当然是不提供住宿的,所以兄妹俩每天白天都是在山脚下的a县县城里,住的廉价小宾馆,养足精神,晚上才上山做观测试验。

大家是亲兄妹,为了省点钱住两张床位的标准间就行了,没什么好避嫌的。

“我还是决定去中央科大了,毕竟理想比招牌重要。”顾玩放下手机,也不居功,丝毫不提章科长许诺给双叶好处的事儿。

“也好。”双叶不疑有它,翻了个身继续睡了。

这一周,她可是被哥哥当成了廉价劳动力使唤得不轻,顾玩基本上是做试验计划的,而枯燥的重复操作,基本上都是让双叶动手。

女孩子细心嘛,不容易操作失误,连电子厂里都招女工为主,顾玩当然只要指挥就行了。

顾玩想了想,穿好外套悄悄出门,站在小宾馆走廊里,给母亲打了个电话,授权她帮忙提交志愿。

然后,他又给魔旦大学那边打了个电话,表示了婉言谢绝。

他以为录取的事儿这就算是过去了。

“要赶紧把观测结果整理出来了,现在我的去向已经敲定了,报社肯定马上就出动来找我了,要赶在采访之前,不经意的把装逼素材弄出来……”

顾玩一想到这点,就有一种一切尽在掌握中的快感。

只等记者上门,就顺便无形装逼一下,把这些日子里憋的大招统统放出去。

他脑中已经出现了一幅画面:就等美貌女记者把话筒杵到他嘴边,问他“为什么高考结束了还这么用功”,他就顺带把这个问题回答了。

美滋滋。

可惜,他并不知道,随着他拒绝了魔旦大学,别人的一些顾忌和犹豫,也就彻底放开了。

……

第二天一早,方舟市,天马公寓。

早已答应入读魔旦大学的吴昊,也再次接到了招生办工作人员的电话。

吴昊对自己的定位,居然很准,与当初估分时没什么出入——他最终以694分的高分,成为了今年方舟二中高考成绩第二名,同时也是东海州高考成绩第二名。

本省第三、第四名由邻市海县中学的两名考生夺取,两人都是692分并列;

第五到八名则是被本地的方高、学军和外地的明中、越中学生瓜分。方二的第三名韩琛考了688分,只是省内第九。

从这个最终成绩分布看得出来,因为理科卷难度的大大增加,今年前10名分数拉得还挺开的,全省第一名到第十名就差了10分之多。

与顾玩相比,吴昊没什么科研追求,他只爱出国留学。

魔旦大学本来就是综合排名第一,还能为他提供去大洋国的常青藤盟校交流的机会,他当然要报魔旦。

他还指望将来跟那些希灵街银二代们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呢。

所以,原本一切已经敲定,此刻再次接到招生办电话,让吴昊有些忐忑,他还以为出了什么变故。

幸好,情况并不是这样。

对方只是又跟他说了一些好话,然后让他做一些接受媒体采访的准备,顺带弄一个作为优秀新生代表的讲话稿,以备不时之需。

吴昊刚听到这个要求时,有些懵逼。

后来通过别的渠道侧面了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

“顾玩原来没来魔旦?他选了中央科大?难怪了,魔旦招生办的人,估计原先是想让顾玩做本届优秀学生代表、去应对媒体的吧,是顾玩不给他们面子,所以只能退求其次来找我了……”

想明白这个道理,丝毫没有让吴昊觉得好受,他反而感到了一丝“被挑剩下来”的羞辱。

当初,发现顾玩“影响今年本省理科卷难度”的证据时,吴昊并没有立刻发难,一来是当时成绩还没有正式公布,还只是估分。

所以,后续这一两周,他一边搜集更多证据,一边也在琢磨动手的具体计策。

他知道,操作上必须谨慎,因为他是本省第二,还是典型的外语满分、理综扣了几十分,所以如果有人揭发顾玩,还是揭发理科卷难度过高的问题,大家下意识都会怀疑是他干的。

另一方面,吴昊也怕留下蛛丝马迹后,将来如果顾玩跟他一样进了魔旦大学,那么他抹黑顾玩的事儿,也会让魔旦大学受到一点影响。

万一学校方面产生怀疑,觉得他不顾全大局、家丑外扬,稍微在资源分配上敲打他一下,那也是得不偿失的。

所以,动手之前的烟雾弹和替罪羊,都不能省。

而现在,顾玩已经不去魔旦大学了,还相当于是打了魔旦大学的脸——过去五六年里,东海州第一名都是报魔旦的,今年顾玩居然不去,那不是在说魔大不够好吗?

这种情况下,吴昊要动手,就算将来被校方察觉到蛛丝马迹,那学校也会护短的。

“嗯,闹大之后,就制造烟雾弹,让海县中学第二名的那个麻依依背锅好了——她的成绩是本州第四、今年本州报中央科大的人里排第二。而且也是跟我一样外语满分、理科略差的分数构成,算是今年高考卷难度设置的受害者。

到时候大众肯定会觉得,是这个麻依依不忿顾玩抢走了她在中央科大本来能得到的最好资源,所以才匿名举报的。我就躲在后面隔岸观火好了。”

吴昊觉得自己简直是天衣无缝。

另外,吴昊对于自己动手之后,能得到的东西,其实也很清楚。

“引导试卷难度”这种事情,就算实锤了,也不能算作弊。所以扳倒顾玩是不可能的。

但是,只要把水搅浑,吴昊就可以收货舆论同情,从而多少找回一些失去的荣誉。

到时候报纸和网上就有相当一部分舆论会说“这个吴昊,本来其实才应该是今年第一,是别人耍了诈才挤掉他的”,他就能像项羽那样的悲情英雄般得到粉丝。

互联网时代,知名度和舆论同情也是很重要的。多少人占着法理但是最后被舆论喷得体无完肤。

……

又过了一天,天涯论坛上,就出现了一些匿名的帖子,不知不觉被炒热。

“今年东海州高考第一是怎么炼成的。”

“风云基金、东海大学物科院联手制造科研借口,搅局理科卷选用。”

吃瓜网民们,尤其是今年家里有人参加高考、还被理科卷虐了的,纷纷点进去围观。

本来么,高考结束后、第一批录取完成前,这方面的话题就是很有社会关注度的。

“卧槽!原来第一名的顾玩,他表哥是风云基金的,风云基金还给被封闭起来的出题教授的科研项目投了钱!”

“教育厅倒是很正气,严格按照规章纪律办事儿,有出题人被提前放出来,这张卷子就得作废,改用备用卷。”

“可怜我物理那么差,本来还想蒙混点分数,结果今年被虐惨了,只能复读了。不过这事儿不能怪教育厅,教育厅是公事公办。”

“为了争夺一个第一,这么干也太卑鄙了吧!”

很多考砸了的,都如是在和面跟帖宣泄。

不过,也不是大多数人都赞这些帖子的,只能算是五五开——因为理科卷子难了,大家都难。所以无非是那些物理化学牛逼的考生,更能与其他人拉开分数差距,让理化强项变得更值钱、而语外强项则相对贬值。

这事儿没什么道义立场,无非是既得利益决定屁股。

所以理化成绩好的纷纷跟帖力挺顾玩:“理科卷变难有什么不公平?大家都一样难的!自己没本事怪谁!

你要是有种跟顾玩一样,觉得无论多难自己都能满分,你也去这么操作啊!”

各路原本刚刚打听到顾玩去向、准备今天去湖市a县采访顾玩的教育版记者们,也注意到了这些帖子,连忙把要采访的新问题补充到了草稿上。

教育厅方面,看事情有闹大的趋势,也不得不准备面对公众质询,同时还派人跟着记者们一起去,免得采访过程中说出什么不和谐的话来。

——

ps:已经超过200活粉了,今天和明天都会有3更回馈读者。

今天第三更会在下午四点多放出,确保大家下班路上就能看见。

第27章 报道不能有偏差

7月2日,晨。

方舟市市中心最繁华的街区,一幢接近四十层的写字楼,楼顶上贴着巨大的“东海新闻集团”logo。

这里是东海州的传媒中心,有集团下属的七八家报社、杂志出版社;还有一两个电视台、电台,都在这里办公。

当然,都互联网时代了,所以这些媒体也都有配网络版事业部。纸媒和电视上的新闻,随时都能放到自家的新闻门户上。

36楼,是《都市晚报》的办公区。

这里规定的上班时间,是早上9点。而眼下才8点刚过,所以公司里只坐了寥寥几个人。

一个二十岁左右的新人女记者,早早来到公司,坐在自己位置上假装忙碌,实则警觉地盯着总编室的门。

她叫麻惜缘,刚入职不久,分配在社会新闻部。

皮肤很白很紧绷,身材瘦削腿很长。留着前额中分、后面扎单马尾的清爽利落发型,但脸型算不上多美,就跟《信长野望》里那些姬武士的cg头像差不多。

她在位置上坐了一会儿,就看到彭总编来了。

彭总编看上去行色匆匆,走路都像是在思索,径直冲进自己办公室。

麻惜缘没敢贸然去打扰。

果然,三分钟后彭总编又出来了,直奔走廊。

这让麻惜缘松了口气。

她知道,每天刚上班、放下东西之后,彭总编都有一个习惯,那就是要去一趟洗手间,看来今天也没例外。

麻惜缘掐准秒数,拿着自己的水杯,熟练地蹬着高跟鞋,故意舍近求远、穿过整个办公区,蹭蹭蹭冲到远角的那个饮水机打热水冲咖啡。

这样,回自己位置的路上,就能刚好在总编室门口,跟彭总编错身而过。

冲咖啡的时候,她还特地手上拿了几页打印纸,摆出很抓紧时间、边走路边看的样子,这样也能为她走到领导面前才发现对方、找到充足的借口。

否则,你老远就看到了领导,不该立刻停下来问好么?

“总编好,您今天真早呀。诶,对了,这是您昨天下午交代的专访,要急着看吗?”

麻惜缘恰到好处地在彭总编距离她还有四五步远的时候,不经意地发现了对方。

彭总编扶了下眼镜,快速浏览几眼,脸上露出一丝嘉许:“小麻,动作很快嘛,我还以为你中午能拿出来就不错了。”

彭总编说到这儿,本来还想再敲打一句,让麻惜缘平时注意工作流程、稿子先给分管编辑过目,别直接越级上报。

不过他扫了一眼麻惜缘的直属上司的位置,发现陈编辑来没来上班呢,也就把那句话省了。

这个小麻应该也不是故意的。

麻惜缘暗中松了口气,假装刚想起来什么,顺便请求道:“对了彭总编,您看我这两天的分内工作都忙完了,不知道能不能申请帮教育新闻部的同事一起出外勤呢?”

彭总编一愣:“你是社会新闻部的,关心那些做什么?你是想采访高考状元吧。”

不过问归问,彭总编也不至于反感。

毕竟这是一家国有的报业集团,大家都是希望多拿钱少做事的,所以主动申请出差和加班的员工,还比较得领导欢心。

不比南方那些以震惊为业的同行,那儿的记者太喜欢加班了,简直跟狼一样。

所以在南方的媒体,爱加班就不是加分项了,因为人人都爱加班,老板只会觉得你是想多掌握客户多占优质新闻资源。

“是这样的,我妹也是今年高考,成绩很不错,全省前几名而且她也是语、外超高分,理化不太行,算是理综卷拔高难度的受害者吧。所以我对那个新闻比较关心。”麻惜缘陪着小心,把理由说了。

彭总编点点头:“原来是想揭黑幕,准了。你把这个稿子交接一下,然后跟小黄说一声,跟他一起去吧。”

“谢谢总编!”

……

一小时后,9点刚过,麻惜缘就跟着隔壁部门的一个前辈同事、黄大洋,扛着话筒和录音设备、带了个摄影师,登上采访车。

黄大洋将近30岁,对麻惜缘还挺友善,交代采访计划的时候也很干脆:“小麻,一会儿我们先去教育厅,我预约了高招办的吴主任。

什么话能问,什么不能问,咱心里要有数,毕竟可能会涉及国家科研或者企业的商业机密。”

“黄哥我明白,不会添麻烦的。”麻惜缘答应得很爽快。

东海新闻集团本来就在市中心,所以距离教育厅也不远,车轮子一滚就到了。

黄大洋和麻惜缘在接待员的引领下,顺利见到了吴良臣。

“吴主任您好,感谢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黄大洋先说了些客套话。

吴良臣摆摆手,一脸和气:“你们的来意我已经知道了,我们高招办是非常乐于接受社会和舆论的监督的,政务公开嘛!”

“我们想知道,这次本州高考自命题卷部分,理科综合卷的更换情况,以及前因后果。网上那些揣测,相信吴主任也看到了。”黄大洋先例行公事捧哏,让吴良臣把自己先摘干净。

吴良臣暗赞对方会做人,也就把这方面的规章纪律、实际操作记录,全部和盘托出。

“……所以,相关命题教授被提前放出来后,我们更换试卷的一切操作,都是严格按照国家规定的。”

“吴主任真是认真负责呀。”黄大洋和麻惜缘不约而同点头赞叹。

然后麻惜缘就话锋一转:“那么,关于导致东海大学相关命题教授被提前放出来的事由是否充分合理,吴主任您这边有什么能透露的么?”

吴良臣正色澄清:“这个我没什么可说的。相关科研项目,我不知道。有国家科技有关部门的公函,要求我们配合的,细节我不知道,他们要求保密。我最多只能说,你们可以采访东海大学的相关发言人。”

“是国家级的单位出面要求配合?”麻惜缘微微一惊,心中的想法也已经有所改变。

网上那些帖子,以及她自己了解到的初步消息,都指向是风云基金的某些人,推动了这个不可描述的科研项目投资。

可是,麻惜缘觉得,风云基金绝对没有能力买通国家级的科研主管部门来背书。

所以人家肯背书,那就说明是那个项目确实值得投资、对国计民生有重大意义。

不过,如果接受了这个设定,另外一点麻惜缘就觉得更想不通了。

她内心暗忖:“昨晚在网上还挖到过一个帖子,有自称是风云基金内部消息人士的,说周轩那个可行性报告,其实是顾玩帮忙搞的,周轩根本不懂技术……

但如果那些报告,不是用来左右互搏弄虚作假,岂不是说顾玩的见识和眼光、是真的能打动国家科委的人?这不可能吧!他只是一个高三生呀!难道理科生里的天才,真的是这么逆天的吗?”

想着想着,麻惜缘竟然觉得有些可怕。

他们只能跟吴良臣告别,另寻他法。

从高招办出来,《都市晚报》的一行记者,立刻又马不停蹄赶去东海大学。

事实上,官方至今都还没正式公布过袁教授的名字和他原先在命题组里的身份,只是用“有关人员”来替代。

所以记者们到了之后,哪怕想点名见谁,校方也是不答应的,最后只是一个物科院平时负责对外事务的行政管理层,跟麻惜缘他们聊了几句。

那名东海大学的负责人,态度是这样的:“对不起,我们不能透露具体涉事教授的身份和项目。这涉及到国家科研机密,涉及到跟外国的科研竞赛。我只能说,我们的一切立项都是程序合规、有有关主管部门背书的。

如果可以的话,请你们报道的时候注意措辞,最好连我刚才这句话,都不要原话报道。我们不希望导致外国有关科研机构注意到、从而提前醒悟、投入资源与我们展开竞争。所以,务必慎重措辞,否则,不排除追究你们泄露国家机密或侵犯有关单位商业机密的法律责任。

不过,你们如果想做持续跟踪报道,可以等一段时间,最多一两年吧。到时候等相关机密解禁、我们已经赢得这场与外国科研势力的竞赛后,你们想怎么报道都行。”

……

“这个顾玩,真的是高三应届生吗?我们跟了这么久,居然连他到底做了什么贡献,都还没资格知道,太挫败了。”

回到采访车上之后,麻惜缘很颓废地叹息了几句。

“别想那么多了,估计这次网上挑事情的人,也不会有好果子吃。我们就乖乖采访顾玩的先进事迹吧,别总是想着挖点阴暗料子了。”黄大洋无所谓地说。

麻惜缘有些不好意思:“我也不是想挖谁黑料,我就是想知道真相。如果那个顾玩确实牛逼,我们帮他正面报道也是应该的。

只是他的表现,超出了我的想象力。一开始下意识就觉得不可能是真的,而是猫腻。”

黄大洋正想接话,他的手机却响了,进来了短信。他拿起之后扫了几眼,顿时脸色微变。

“网上那些想披露或者揣测那个具体科研项目信息的帖子,都消失了。总编得到通知,那些行为确实是涉嫌泄露、刺探科研机密,顾玩应该是没问题的,我们可不能摆错立场。”

麻惜缘听了,连忙端正自己的态度,准备过会儿换一套采访的说辞。

第28章 先干掉一个同行

《都市晚报》的一行记者,赶到邻市a县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四点钟了。

麻惜缘有些颓废,因为上午的采访,比预想的多生出了一些波折,自然也多耽误了时间。

无论在高招办,还是东海大学,都打听到了额外意想不到的内容,让他们不得不临时调整采访计划。

“现在都快4点了,找到人采访完,不知道会多晚,估计今晚要住县里的酒店,不能回方舟了。真是想不通,那个顾玩高考一结束,怎么会想到跑到山沟里的天文台来瞎鼓捣的,我觉得他越来越值得好奇了。”

麻惜缘看了看表,如是自言自语。

“住酒店就住酒店咯,反正采访计划变更常有的吧,你们陈姐不给报的话,走我们教育新闻部的出差经费就好了。”黄大洋倒是一脸国企报社老油子的嘴脸,出差当然要把津贴额度用足,才对得起自己的辛苦了。

说完晚上的安排后,黄大洋话锋一转:“小麻,好奇可是危险的开始,现在可不流行姐弟恋,你不会有什么想法吧。”

“去去去,开什么玩笑。”麻惜缘随口怼回去,不过她也知道对方没恶意,只是开玩笑,

“我之所以关心这事儿,是因为我妹今年是第四名,她也是语、外强,数理化弱。我在网上看人说今年语外强的人都吃亏了,所以想了解真相。就算现在发现顾玩不是坏人,可他毕竟将来跟我妹是同学,我了解一下怎么了。”

黄大洋:“就算是同学,最多也只是同校吧,那成绩构成,怎么看也不会报一类专业。”

同事间闲聊没什么好多说的,聊着聊着就此打住,大伙儿开始卖力寻找顾玩的踪迹。

可惜,之前大家得到的讯息,只是顾玩家人和校方透露的“他去了州天文台”,又不知道顾玩住的小宾馆,也不能动用警方查人,所以找人又颇费了一番功夫——

这些记者也是毫无理工科常识,压根儿没想到天文台白天基本上是咸鱼状态。

好不容易上山,结果只找到一个白天的值班负责人,顾玩压根儿不在。

大伙儿懒得再上山下山折腾,就堵着那工作人员问。辛亏工作人员还算客气,对记者们几乎是知无不言,说顾玩每天大约晚上五六点、早早吃过晚饭,就会上山。

毕竟观测之前,也是要写写弄弄,做个试验计划、整理一下数据的。顾玩也不可能真等彻底天黑才上山,那样路也不好走。

“惨了,来早了,而且我们晚饭都没吃呢,采访完不知道几点了。”麻惜缘内心暗暗叫苦。

《都市晚报》的人在山上等了大约1个小时,还陆续看到四五拨媒体同行上山。终于在五点半刚过的时候,等来了顾玩。

看着顾玩带着妹妹,那副好整以暇游山玩水的轻松样儿,被磨得没脾气了的记者们,气势就先矮了一头。

“你好,是今年本州高考状元顾玩同学吧?我们是xxxx的,希望问你几个问题。”

一群记者纷纷自报家门,提问的语气也还算强硬。

毕竟顾玩不是什么社会公众人物,大伙儿都觉得,这应该是顾同学这辈子第一次被记者专访,应该觉得荣幸,就该有问必答。

只不过,因为大伙儿都等久了,所以没法摆出高冷的架子,也无法组织起新闻发布会式的秩序,只能是一窝蜂地乱问。

反而还是顾玩比较懂行的样子,摆出一副地主之谊的姿态,请大家进了天文台的休息室,坐下来慢慢聊。

“我是今年本州高考第一。不过状元这种称呼还是算了吧,都什么年代了,还封建余孽。”

顾玩这第一句回答,就让好几个记者差点没一口血憋出来。

这特么都起码十几年了吧,约定俗成这么喊的,你丫的这有啥好杠的?

谁知,他们正要反驳,顾玩下一句话把他们提前怼回去了:“而且,又不是全国统考卷,我们东海州是自命题的啊。非要咬文嚼字,我最多也就算个乡试解元吧。”

记者们彻底无语了。

说他谦虚吧,这是真谦虚。说他狂妄吧,又确实什么都想杠一下。

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呢?

这些年下来,那些教育版的记者,已经见惯了“我命由我不由天”的自信型高考状元,也见过虚怀若谷伪君子的假谦虚高考状元。

就是没见过把高考状元视若无物、但又不骄傲的高考状元。

顾玩表现出来的姿态,并不是说觉得“这是我应得的”,而是真的没当回事儿,没想过他应得不应得。

“这人肯定是有更大的追求吧。”好几个记者都这么想。

不过,对顾玩这种姿态不以为意的,也大有人在。

不管顾玩多真诚,总有人会以为他是在装。

“顾同学,你好,我们是bb大东网的。听你刚才的言论,你应该是个很淡泊荣誉的人了?”一个看脸就是震惊部出身的网媒记者,高声发问。

麻惜缘循声看去,注意到那是一伙刚才5点多才上山的同行。提问题那个人,刚才还交换过名片,名叫刘劲松。

“还行吧,我只关心我感兴趣的事情。”顾玩回答得比较稳,也不多说废话。

网媒记者刘劲松显然不打算放过,继续诱导:“看得出来,顾同学应该是因为热心科研、才不在乎虚名。能不能聊一聊那份、你之前为风云基金和东海大学撰写的科研项目可行性报告呢?”

这个问题问得题干很长,不像是专业记者该问的。

但很显然,刘劲松之所以这么问,是带有诱导性的。他把很多前提假设,都植入到了题干中,让顾玩选。

顾玩如果正面回答,肯定会掉坑里的。

顾玩也觉得这个问题有些别扭,稍稍想了一想:“谁说我给东海大学写过什么项目可行性报告了?”

对方也是够阴险,不问你写没写,直接问你写了啥。

“刘先生,请注意职业操守!你们领导难道没接到通知么?事关国家机密的不能打探!”

“呵呵,这些个网媒,为了博眼球什么都问。”

此言一出,倒是给顾玩解围了不少,他也意识到问题在哪儿了。

顾玩顺着声音看过去,注意到前一句讲道理的话,是一个年轻女记者说的,那就是麻惜缘了,虽然顾玩现在还不知道对方名字。

后面那个低声简洁嘲讽的,其实是黄大洋,他是老油条了,纯粹是作为国有报社职员,看不起比他们更能吸引点击率、但是也更没节操的网媒同行。

刘劲松立刻有些尴尬,恨恨地瞪了那些拆台的纸媒同行一眼。

刘劲松打的主意其实很简单:他们没有留档的实体,所以说话不用太负责,先故作惊悚大言把点击和流量骗进来,万一危言耸听过头了,再慢慢整改新闻内容嘛。

而《都市晚报》毕竟是印刷出来就白纸黑字留下罪证的,他们说话必须负责任。既然如此,也不能看着网媒同行在尺度上占便宜。

顾玩略微嘉许地看了麻惜缘一眼,然后用正义的眼神盯着刘劲松:“大家可以记一下这位刘先生的记者证件号,今天他问了什么,大家应该都清楚该怎么做。”

“在明知某些问题已经有有关部门出面证明属于国家机密的,依然坚持刺探,可以认定为窃取国家机密,依照我国法律,这不属于言论和出版保护的范围,可以吊销记者证。

我们现在就可以给大东网负责人打电话,确认一下他们是什么时候收到的通知、内部有没有及时下发。”麻惜缘也恨死了同行的业务尺度比她大,加上她年轻不怕得罪人,于是直接就选择了公然给大家普法。

当然了,她也不见得是为了帮顾玩,反而只是为了自己。

就像一个写得很清水的网文写手,不忿同行写小h文博眼球,所以揭发一个。

刘劲松当场脸色大变。

东方国当然是跟世界上所有文明国家一样,保护言论和出版、新闻的,还做得非常好。

可任何文明国家的法律上,在该领域都有一个共同的底线,那就是不能侵犯国家机密、不能侵犯第三方的商业机密。

这个没得洗,哪国法律都一样。

你去大洋国灯塔国这么干,也要吊销记者证的。

大洋国不就有个笑话么,说有文化人在推特上公然发文说总统是白痴,然后就被抓了。被抓的人一开始还振振有词,说公众人物应该接受监督。可抓捕者直接怼回去:抓你的理由不是你批评总统,而是你“泄露国家机密”了。

被顾玩和麻惜缘调动起情绪后,那些纸媒和电视台的人群起监督,就把刘劲松这家纯网媒的野路子搞死了。

据说后来刘劲松回去之后,就被吊销了记者证,他的单位还向主管部门写了检讨,表示这是他的个人行为,是他个人为了博眼球、博流量而做出的激进刺探。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眼下刘劲松只是如丧考妣的被天文台的值班保安请了出去。

臭虫走了之后,场面就清净了一些,提问尺度也被麻惜缘这一档次的正规记者掌握了。

麻惜缘趁机提问:“顾同学,我们是《都市晚报》的,我也不想问你技术细节。只想了解你跟风云基金的周轩周先生关系如何、你有给过他任何商务层面的建议吗?如果有,你当初是怎么想到介入的呢?当然,如果没有,你可以直接回答没有。”

麻惜缘这个问法,就把依法采访的尺度拿捏得非常好,也没有诱导,虽然有些啰嗦。

不过,刚刚干掉了一个同行,啰嗦一点,免得被人抓住把柄,也是应该的。

第29章 说心里话,我第一天就没想过考状元

对于好言好语、怀着善意来采访的人,顾玩当然还是可以坦荡对待的。

见麻惜缘问得谨慎,他也就不吝直言:

“周轩是我表哥,我确实为他提供过一些商务上的推算和建议,至于我的动机,其实说来丢人。

两个月前、五一假期的时候,我在我哥公司惹了点小麻烦,还害得他违反了公司纪律,被处分了,褫夺了一些原本观望跟投的项目。我是出于补偿的心态,才帮他出了点参谋的主意。”

麻惜缘眼神忽闪了一下,抓住了一个重点,立刻反问:“这么说,你做的一切,都是被意外推着走的,我能这么理解吗?一切都不是你处心积虑想要的?”

顾玩终于笑了:“你们能这么想,那就最好,因为这就是事实。到今天为止的每一步,都不是我追求的,我只是被环境推着走到这一步。”

麻惜缘:“那你知道这两天网上突然出现了一种论调,说你影响了今年本州理综卷的难度选用、为的就是确保你自己能成为今年的高考状元——呃,对不起,我只是习惯了这个称呼,比较简洁,如果你不喜欢,可以换成解元。”

顾玩轻松哂笑:“没关系,一个称呼而已,约定俗成也行。你说的那些网传言论,我确实没听说过,因为这几天我都没上网——这儿根本就没通网。”

顾玩指了指外面的观测室,当然大家都理解,他强调的是天文台没有给访客使用的外网。

“那么,能简单介绍一下你这两个月的经历么?”麻惜缘最后追问,也是方便顾玩洗清自己。

顾玩拣有价值的部分,简明扼要说了一遍。包括他进过派出所、被取消了高考加分,这些要点,都没有遗漏。

旁边其他媒体的龙套记者,也稍微补充了几个问题,就把顾玩的人设和这几个月的行为模式,大致勾勒出来了。

到了这一步,第一个大误会算是彻底解开。

大家都相信,顾玩绝对没有蓄谋改变高考理综卷的难度选用。

同时,也进一步对他的理科成绩牛逼程度,有了更深的认识。

麻惜缘甚至还问到了顾玩原先在国家队的事迹:“我们看过你的资料,显示你直到今年寒假为止,都还是物理奥赛国家队的队员。那你最后为什么没有去柏尼黑正式参加比赛呢?”

还能为什么?因为当初哥的外挂还没到货,哥半年前的真实物理水平,还没达到本届全球高三生前600名的实力呗!

这是顾玩内心的真相。

当然这肯定不能说出来。

不是顾玩虚伪,而是因为当初国家队给他安排的理由,就不是这个。顾玩虽然是全程只当过冷板凳替补、直接退役的,也得跟国家队统一口径。

“当时我水土不服,身体原因,所以没有参赛。”

这个理由,其实是国家队给所有冷板凳替补遮羞的。

顾玩也只能这么说咯。

只不过,往年别人这么说,是真遮羞。

顾玩如今这么说,却有多半的记者,都觉得他说的是真的。

“也是,以你的成绩,如果当时状态好,拿个奖牌回来应该也是没问题的。”好几个记者都这般窃窃私语。

这找谁说理去。

只能说你牛逼了,名誉的雪球滚起来了,大家就觉得你说什么都对。

麻惜缘奋笔疾书把一切都记录下来。

顾玩看她写得那么认真诚恳,也就出于良心,多说了几句推心置腹的话。

“说心里话,其实我从进高中第一天,就没想过要当高考状元,我就是想把自己爱学的东西学好,仅此而已——不然,我也不会把语文、外语成绩放羊到这么惨。”

顾玩说到这儿,略微顿了一顿,让记者们调整情绪。

麻惜缘等人暗忖:确实是这个道理,如果早就追求当高考状元,怎么会放任偏科成这样?近年来哪有语文才110分的高考状元过?这肯定是意外啊。

就算顾玩可以料到自己无论如何都数理化满分,他也不可能预料到本州其他考生有多菜。

顾玩等他们理顺了之后,最后叹息着把定论补完:“但我还是没想到,尽管语文外语彻底放飞、一共扣掉五六十分,还是拿了状元。”

这是状元先动的手,大家都可以证明。

就跟一个人如果把自己公司的股份稀释到了8%,还是全国首富,那说明这家伙肯定是真心对钱没有兴趣的。肯定是首富的头衔主动动的手,实锤没跑了。

顾玩最后这番话逼格太高,令人肃然起敬。

麻惜缘们连忙全文录下来,没带dv的纸媒记者还问电视台同行要翻录。

他们都觉得,这两句话肯定会成为今夏东海州的全民金句。

说不定还能承包全国各大视频下载网站今年的鬼畜担当素材,让百万调音师们配上bgm传唱,再p上一个“嗒~嗒~嗒嗒嗒”的大金链子、墨镜、雪茄贴图特效。

(98年的东方国,已经有视频资源下载站,但是还没有在线看,更没有直播,因为网速太慢。)

最后一点质疑顾玩有意影响卷子难度的揣测,也彻底消散了,这是真正从动机上根治。

到了这一步,其他记者对于这方面已经没什么想问的了,今天的传奇素材已经足够多。

但麻惜缘不得不再多问一些。

“顾同学,那你觉得,这次网上出现的那些言论,是可能有人在嫉妒你吗?是不是别人想针对你呢?”麻惜缘仔细斟酌着措辞。

她之所以要问,也是为了给她妹妹彻底洗清嫌疑。

在来之前,麻惜缘就意识到,这次的事儿,要么是顾玩真的有问题,要么是有人嫉妒他,给他泼脏水,不可能有第三种可能性。

如果确实是顾玩有问题,那就皆大欢喜,后面也没必要折腾了。

然而,现在看来顾玩完全没问题,那么有可能身处“有动机嫉妒顾玩”位置上的人,就得担心清者自清的问题了。

麻惜缘知道自己的妹妹麻依依,今年是本州高考第四名、报考中央科大的学生里的第二名。在外人看来,这是个微妙的位置。而且麻惜缘也在网上看到过个别帖子,此前试图盘点“谁才是有动机陷害顾玩的”,也提到过好几个备选项。

她之所以坚持获取采访机会,最后一手的准备,也是希望通过挖掘真相,让自己的妹妹避免被人搅浑泼脏。

可惜,顾玩的回答让她有些失望:

“我觉得,网上对我的质疑,只是一种对强者的发牢骚吧,不一定就是有预谋的。你牛逼了看你不顺眼的人肯定会冒出来,这种事儿搭理它作甚。”

居然选择了彻底藐视那些家伙……

麻惜缘不甘心,稍微诱导了一下:“下面这句话你可以批判地听,我在网上看到一些帖子,认为你在方舟二中时,因为成绩竞争,可能就跟某些人关系比较紧张。

之前的材料里你也说过,五一假期结束时,你因为进过派出所,被取消了公示中的加分荣誉——你觉得这事儿跟你后来的遭遇有关联么?”

顾玩哈哈大笑:“这怎么可能有关联?就算有人陷害我,这两件事儿也不可能是一拨人所为。我之所以数理化这次考满分,是因为我认真对待了,很仔细。

而之前模一模二历年考试,我根本提不起兴趣去很仔细,当时我的分数起码比现在低三四十分。以我五一节时候的实力,我能对谁构成威胁么?

所以,别纠结了,我从头到尾根本没把高中生当成我的对手过。”

话说到这个份上,也是坦荡得够可以了。

他不仅对自己牛逼之后的状态,坦荡得毫无保留。连自己发迹之前的艰辛,也是毫不避讳、谈笑自若。

这是彻底的真名士自风流,就跟韩信聊起胯下之辱时面不改色、王猛扪虱谈天下一样豁达。

……

聊到这儿,大家看了看时间,已经快天黑了。

有些不太关注科教前沿、只想抓些社会热点的媒体,觉得素材也够了。

毕竟高考状元是否有营私舞弊,这个事实已经很清楚了,状元是个什么样的人,也能烘托出来了。

部分记者便开始告辞,然后下山回酒店赶稿、晚上把通讯先发出去。

麻惜缘跟黄大洋商量了一下,也是黄大洋先下山,把第一篇通讯先发回报社。

“那你呢?”黄大洋出于同事的责任心。

麻惜缘:“我对顾玩的研究有点兴趣,晚上我留在天文台观察他做事儿,再补充一个跟踪专题。”

“那随你便。自己小心,半夜山上冷。”

其他人下山后,当晚一些新闻稿就先发出去了,尤其是那些网媒,反应比报社更快。

关于顾玩绝对不可能有动机故意影响理综卷难度的定论,也随着一些采访视频片段的曝光,彻底实锤了。

力挺顾玩一方的吃瓜网民——主要是那群在物理化学拔高难度后获益的理科学霸们及其家人,连夜欢呼他们的彻底胜利。

“我就说嘛!肯定是嫉妒顾哥的人心脏。”

(第一声,肮脏的脏,不是内脏的脏)

“人家根本不稀罕什么状元不状元,心思都不在这上面。”

“真是大气啊,居然连是谁想对付他都不在乎,也懒得打探,这就跟被蚂蚁咬了之后,也懒得找是哪只蚂蚁一样嘛。”

“我今天算是知道,什么叫‘狗咬了人,人还能去反咬回来么’的真实写照了。”

数百万吃瓜网民当中,当然也包括了吴昊。

当天深夜,吴昊在自己家里、电脑桌前,目睹了全部舆论风向的转向,内心好悬没郁闷得憋出一口老血。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顾玩的强大竞争对手,为什么对方眼里的真实看法会是这样?

这是彻底的无视和藐视。

吴昊觉得内心的羞辱,比被顾玩直接指证还要厉害,那是一种“杀你还浪费老子一颗子弹”的豁达。

真正的强者,你根本不配让他为你愤怒。

第30章 天向我借五亿年

公允地说,吴昊在外面散播不平言论,这事儿本身也不算什么十恶不赦的罪行。

毕竟网上那些帖子也没说顾玩舞弊,只是强调了“顾玩影响到了今年的理科卷难度,从而拿到了今年本州第一”这个结果。

这些本来就是事实,所以事实判断部分没什么分歧。

关键在于大众的解读,也就是价值判断部分。

最终,顾玩会通过自己的实力和表现,轻松证明他追求的档次和逼格,远远超过其他高中生,他根本不需要去在乎什么“本省第一的虚荣”,也就轻而易举把大众的价值判断扭转了过来。

就跟惠子担心庄子抢夺他国相之位时,庄子只会反讽:夜枭(猫头鹰)见到凤凰飞过,都会很紧张地嘶鸣,警告凤凰别来抢它的死老鼠吃。

“东海州高考第一”,就是吴昊等人的死老鼠。

虽然因为顾骜展现出来的风度,以及吴昊本身做事儿的隐蔽性,所以他暂时还不至于马上败露。

但这对吴昊并不是什么好事儿,因为那反而会成为一颗定时炸弹,让他时不时想起来就担惊受怕,害怕将来名声会有所损失,担负上一个“嫉贤妒能”的恶名。

相比之下,顾玩可以完全拿得起放得下,根本不用去纠结。

……

7月2日,深夜10点。

也就是第一部分的采访稿、刚刚发出去三个小时后。

网民们已经初步扭转了对顾玩的看法。关注今年高考新闻的看客们当中,力挺和崇拜他的那一派,已经占了绝对上风。

只不过身在天文台的顾玩本人,还不知道罢了。

他还在继续自己的实验观测收尾工作,三个年轻记者围在旁边,问这问那。

包括麻惜缘在内,留下的记者都是年轻人,没有超过30岁的,或许是年轻人才有这个精力当夜猫子熬通宵吧。

顾玩和妹妹李双叶操作的时候,都穿着白大褂,让记者们不敢贸然打扰,直到他似乎看起来忙完了,记者们才敢凑上去。

“这份就是我初步整理出来的实验数据了,有全部的过程记录,以及最后的结果坐标。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明天我就会把相关论文寄出去,然后等正式刊登,我们就可以宣布测得了比目前世界上现有值更低的宇宙微波背景辐射。”

顾玩把材料往桌上一放,轻松地说。

“这个东西……很重要么?”麻惜缘谨慎地问。

其他两名记者也竖起耳朵听着,随时准备记录。

顾玩:“根据这个数字,我们可以知道宇宙大爆炸至今、剩下的余温究竟是几度。也可以根据这一点,逆推出原本按照宇宙大爆炸学说、所估算出来的宇宙寿命,要如何微调。”

顾玩一边说,一边拿出一本《nature》期刊,翻到其中一页,指着说:

“目前为止,原本最低的宇宙微波背景辐射,是大洋国的艾伦彭齐亚斯和伍德罗威尔逊两位科学家测得的,他们供职于贝尔实验室,使用的也是贝尔实验室下属的天文台和热像积分观测设备。

这个数据的最后一次刷新是5年前,也就是93年。当时认为宇宙微波背景辐射的数值是278k——k你们知道吧?就是开尔文,温度单位,以绝对零度为起点。所以278k,就是零下27037摄氏度。

而我这次测得的结果,应该是265k,比他们5年前的结果数字又降低了013k。根据这个新的数字,带入到引力场方程rμv-(1/2)rgμv=ktμv内,就可以轻易逆推出:宇宙的寿命,要比5年前测量的结果,还长至少4亿年。”

顾玩轻描淡写地说着,就跟在描述自家后园的花花草草涨势如何一样的平静。

而三位文科生出身的记者,完全是三脸懵逼。

“等等……那个啥?你刚才说的那个方程,是干什么的?什么来头,能说慢一点吗?”麻惜缘不得不打断,因为她实在跟不上了。

顾玩这才意识到自己说得有点快:“这都不知道吗?现在的文科生,连七十年前诞生的老掉牙物理常识都没听说过?这是爱因斯坦的引力场方程啊,可以用来逆推辐射力与引力综合作用下的宇宙膨胀过程。

当然了,不是他一开始写的那个错误版本。1910年代,爱因斯坦最初写这个方程的时候,他还不愿意相信宇宙大爆炸的存在,所以他特地在这个公式里画蛇添足加了一个宇宙常数。

不过,自从1928年,天文学家埃德文哈勃的观测推翻了爱因斯坦的假设后,他很快就从谏如流,把公式改回来了——也就是我刚才计算时候用的那个,没有宇宙常数。

所以这些公式不重要,不是什么前沿科学,都是70年前就有的老理论了。我们也没有任何理论创新,只是一个再次代入这个理论、观测计算一次的小学生而已。在爱因斯坦和哈勃面前,我们都是小学生。”

“你才是小学生好吧!我们能算小学生?我们配吗?”麻惜缘内心嘶吼着,从来没觉得这么挫败过,

“你要是‘爱因斯坦面前的小学生’,我只能算幼稚园;不,是托班;不,连托班都算不上,只能算是恒温箱里的早产婴吧!”

有那么一瞬间,麻惜缘觉得顾玩那诚恳的表情,有一股说不出的贱相。

就跟某些票房爆棚的相声界名角儿,总是贱里贱气地说自己“只是相声界的一名小学生”时,那样欠揍。

但偏偏顾玩的脸是那么帅,表情是那么诚恳,不带一丝猥琐。

现在的理科状元都这么逆天的吗?

麻惜缘好不容易压抑下了内心的“悲愤”,强行让自己吧注意力集中到顾玩的牛逼程度上。

她又追问了几个问题,主要是进一步实锤这个研究/观测的意义,究竟有多么重大。

顾玩自然也有问必答,无非是把他十天前跟妹妹李双叶说过的那些理由,再拿出来说一遍。

当然了,关于他自己私心的那部分,肯定要抹掉。把一切个人名利的考量,改成“天命所归、巧合,我本来只是想练练手,但天都让我捡到漏,实现了八百里开外盲狙一枪爆头”。

总之,就是把挂都解释成运气,神经枪。

而麻惜缘他们也不傻,听着听着,总觉得这种运气太匪夷所思了。

“这事儿太玄乎了,不能只听一家之言,不如问问看天文台值班的研究员,要一些旁证。”麻惜缘如是想着,就暂时表示要上个洗手间,失陪一下。

自然有其他记者顶上她的位置,继续提问。

顾玩其实已经很给她面子了,刚才大多数提问机会都留给了她。主要也是看在刚才晚饭的时候,麻惜缘帮忙怼了震惊部的刘劲松。

所以,另外两家的龙套记者,此刻内心都已经在后悔了:早知道顾玩身上有那么多值钱的猛料,刚才我们就该主动点帮他怼刘劲松,检举吊销那厮的执照……

要是那样的话,现在不就轮到咱当采访主力队员了?也不至于比新闻发布会上举了n次手也抽不到一次提问机会还惨。

麻惜缘悄悄离开了几分钟,回来的时候,就把今晚当值的天文台研究员秦海峰请来了。

顾玩刚来的那天,也是秦海峰值班。

因为天文台都是长夜班,一个人每天晚上来,肯定是吃不消的,所以编制上就是两批人轮流值长夜班。这样一算,撞到秦海峰当值的概率高达50%,所以也不算什么巧合。

麻惜缘把人请来之后,姿态很低地请教了几个问题,营造当面对质的氛围:“秦老师,请问您觉得,顾玩的观测方法,确实能够实现这个效果么?

就算方法没问题,他观测得到这个结果,有多大的运气成分呢?您能不能举个通俗易懂的例子,让我们直观了解一下,这个概率有多小?”

秦海峰是典型的技术员,对于漂亮小姑娘的提问,还是很乐意回答的:“我觉得,以我们天文台的仪器,精度肯定是不足以做这种观测的,我们是州级的天文台。尽管因为东海州经济比较好,天文台设备已经是国内州级单位里,排名前五的了。

但这个精度,比贝尔实验室的差了至少十倍,甚至好几十倍。当然,小顾跟我解释说,他设计了额外的试验方法,这个不是我分内的,我也没去了解过,或许他能做到吧。

最后,我解答一下你说的概率问题。我觉得吧,以贝尔实验室下属的天文台的观测力量、精度分布。

如果以寻找整个宇宙中、宇宙微波背景辐射最暗、干扰源最小的点为目的,进行地毯式扫描。

也就是,把整个天球的每一个角度,都按最长焦的覆盖面,逐行扫描一轮。那至少要60年的时间。如果可以用卫星轨道望远镜来做这事儿,也要15年——当然了,你也知道那个东西从十年前开始就有人提,但一直没有国家造出来,毕竟太贵了,可能要超过30亿美金预算。

而且,这还是浮光掠影地扫一遍全宇宙,没有考虑‘通过延长曝光的辐射积分时间,来把原本测不到的微弱辐射源鉴别出来’的问题,如果要考虑定点盯死延长辐射,那时间再长一两倍也是可能的。

这种情况下,他说他靠州天文台一周的观测,就抓到了一个更低的解……这就相当于,你原先需要扫射几万发子弹才有可能蒙中一枪的,他只开一枪就直接命中了。”

顾玩很礼貌,并没有打断秦海峰的老生常谈。

他只是在对方说完后,轻飘飘地跟了一句:“麻记者,我觉得你们如果搞不懂,那就暂时别报道这事儿好了。我的实验方法,已经在我动手之前就投稿给东海大学学报了。

袁教授也给我回寄了样刊,应该7月份就会正式发表。是否可行,你们不如等科学的论断出来后,再跟进。否则,我怕你们会招来那些号称专打伪科学的文化人的攻击。”

第31章 赢家才能做自己

当晚,在最后的采访中。

对于值班研究员秦海峰说的“以本天文台的设备精度,不足以观测出那么重大的结果”这一问题,

顾玩还是非常诚恳而简明扼要地给麻惜缘等三名记者,解释了一番的。

解释用的言语,已经是尽可能深入浅出了,但架不住三人都是文科生,一点基础都没有,所以最终还是没听懂。

加上他们只是媒体的,不是科研鉴定机构的,其实听懂了也没什么用——

大家各自把整理的材料,拿回去给各自单位的总编过目之后,领导都觉得这些科学理论解释不重要。

理由是:记者虽然普遍是文科生,科学素养不行,但记者好歹都还是上过大学的,在社会公众中属于比较有文化的前百分之几了。

如果记者都听不懂的东西,根本没必要往报纸或者网站专栏上放,大众也听不懂的。

大众只要知道结论就行了,这是新闻传媒业的要旨。

就跟地球上,好多吃瓜人都知道霍金牛逼,但有多少人知道霍金是研究啥的呢?绝大多数连个研究方向都说不出来。

“在中国,读书人觉得再众所周知的事情,至少还有一个亿的人不知道。而大多数情况下,是有十个亿的人不知道。”

所以与小白的战争才如此艰难。

这个基调之下,对顾玩后续事迹报道的章法也就敲定了。

那些不怕来事儿的网媒,决定整理完稿子后、一两天内就发出来博眼球。

麻惜缘那边,《都市晚报》毕竟是说了话要负责、不能乱改的大报社,所以决定稍微缓一缓——

顾玩不是说了么,他的实验方法的论文,已经投递给《东海大学学报》了,袁熊教授也已经帮忙安排、回函通知他会刊登在七月刊上。

《都市晚报》就稍微多等几天,把功课做细,到时候再出专题,并且要措辞严谨一些,附上诸如“相关实验方法的可靠性与真实性结论,来自《东海大学学报》”的申明,这样报社就不用担负假新闻的风险了。

这在前沿科技报道方面,也是涯岸自高的传统大报社们惯用的撇清手段。

……

记者们走后,过了两天,顾玩也带着妹妹李双叶,彻底收工,收拾行装回方舟市了。

从头到尾,兄妹俩在a县这个湖城下属的山区小县,足足住了超过十天。

租设备和吃住,总共花掉了2万多块钱,还有一些临时借用的改装附件、相关支出,也有1万左右,总成本达到了3万4千。

也亏得顾玩家里还算是中产,父母几万块赞助还是愿意给的,他才能这么顺利。

要是真的生在底层赤贫之家,尽管3万块可能还是凑得出来,但家里人肯定要严格拷问用途、而且绝不会允许你往科学实验这种回不了本的事情上砸。

那样的话,说不定顾玩还得先俗套地利用穿越者优势、想办法弄几万规模的第一桶金,才能开始自己的科学发现大业呢。

果然还是老子娘稍微有点钱比较好。

回到方舟市后,母亲叶笛对顾玩的态度更加温和了一些,或许是知道儿子在外面风餐露宿吃了十几天苦,所以有所改变吧。

连带着顾玩刚回家时、就直接把李双叶往自己家里领,叶笛也没有流露丝毫反感,还亲手给兄妹俩做饭,加了一道李双叶爱吃的大汤黄鱼。

看样子,叶笛是真的彻底接受了李双叶,也愿意把她当女儿看待了。

“报纸上和网上的最新报道,你自己有看么?好像成名人了呢,都在说你淡泊名利,视状元如无物。”吃饭的时候,叶笛一边盛汤,一边跟儿子闲聊。

“是么?我大概知道他们会怎么写,但我自己还没看。”顾玩认真地剔着鱼刺,敷衍地随口回答。

叶笛起身,拿出一个本子,展开到一页,上面都是包括《都市晚报》在内的本州好几家影响力靠前的报纸的剪报。

一篇篇关于今年高考状元的专访,都被特地剪下来收藏了。

在进入互联网时代后,报纸看的人大减,也就是那些工作场合没配电脑的白领还看看。但既然是有自家人的光荣报道,特地剪一下报还是很正常的。

顾玩能够感受到母亲内心的骄傲。

他想让母亲开心一下,就提前报答案了:“这些都不算什么,就这几天之内,还会有更光宗耀祖的后续专访呢。下星期,7月份的《东海大学学报》就出来了,我给你弄一份看看,上面有我的论文。”

“真的?”叶笛闪过一丝泪光,突然觉得让儿子学物理也没什么不好了。

这世上除了钱,还有名。儿子愿意追求名,那就追求名吧,勉强不来的。

“当然是真的,这种事儿,几天之内就能验证了,我骗你不是马上就穿帮?”顾玩觉得母亲的反问有些好笑。

“那就好,”叶笛扭过头去,不着行迹抹了抹眼角,叹息道,“对了,上次你爸给你打钱的时候,附的电子邮件,你有看没?都十几天了,你也是够不孝的,拿了钱就跑。

还是看看他说了什么吧。多少年了,我一直觉得他才是误人子弟的那个,当初非要把抚养权攥在手上,怕你被他带坏了,不务正业。

现在看来,还是没扭过来,你小子,还是按照他希望的放养路线发展了。罢了,我就给你最后一句话,你将来,要穷困潦倒追求科学、追求名声,我都随你便了。

但是,如果你太穷,我希望你别装作有钱去骗个老婆回来,你就乖乖孤独终老、断子绝孙吧,别祸祸人家爱钱的小姑娘了。当然,如果你有本事表里如一,光明正大告诉对方你穷,对方还愿意跟你一起吃苦,那我也不会干涉。”

当年顾玩父母离婚的时候,他爸顾傲也不是说完全就想放弃抚养权,但毕竟顾傲是过错一方,而且叶笛还是个律师,所以从法律上争夺肯定是争不过的。

叶笛之所以抢夺抚养权,也是怕儿子跟老子一样,走上不贪财没狼性的歧途,想把儿子改造成一个为了钱六亲不认的成功人士。

可惜还是抵不过天性的惯性。

顾玩觉得话题有些沉重,就不再参与,埋头吃饭。

吃完之后,他也觉得母亲的话有点道理,坐到电脑前,上网打开邮箱,把老爹十几天前打钱的时候、发给他的电子邮件看了一下。

邮件的开头,无非是些家常,恭喜儿子考了东海州高考第一、附上四年学费与第一年生活费,累计五万块。还说如果缺钱可以随时回邮件,到时候在给他打点儿。

后面则是一些对顾玩未来人生发展的建议,泛泛而谈。

其中有几段,倒是让顾玩有些感兴趣,因为老爹提到了一些他从来没想过的问题。

“知道当年我为什么给你取这个名字么?玩,这个字其实很险,容易被人望文生义。

但其实玩字有多意,‘玩物丧志、玩人丧德’中的玩,固然是贬义,取其狎昵之意。

《周易》有云:‘是故君子居则观其象而玩其辞,动则观其变而玩其占’,这里的玩字,取的就是‘探究、钻研’的意思,是褒义。

那么,顾玩两字连用时,那个玩字究竟是取的褒义还是贬义?我觉得,稍微有点文化素养的人,都应该看得出来这是褒义。

因为《吕氏春秋》、《论衡》中原文有载:‘伯乐善相马,顾玩所见,无非马者;庖丁善解牛,三年不见生牛,所见皆死牛也’。这里面的顾字,译作观察,同‘曲有误,周郎顾’中那个顾的意思;玩字译作探究、钻研,同《周易》。

所以顾、玩二字连用,是有专意的,那就是‘仔细观察、认真研究’。我给你取这个名字,是希望你这辈子玩于正道。

而且,十八年前,给你取名字那阵子,国内科普界有过一阵机器人热,好多人都在谈论阿兰图灵的图灵测试,即将被人工智能突破了——虽然后来十几年都没突破。

但我一直觉得,人工智能到你这一代肯定会来的。如果机器会学习,那么机器跟人类比刻苦、比反人性,人类肯定是斗不过机器的。

以刻苦、能违背人性而成功的人,到了人工智能爆发的时候,将会失去竞争力,沦为社会的渣滓。那么,什么领域才是机器最晚超过人类的呢?我觉得是兴趣。

只有一件事情你自己做得就很爽,很乐意去做,你才有机会应得人优于人工智能的价值。跟机器比赛下棋是很愚蠢的行为,尤其是比拼微操,就更愚蠢了。

所以,我们从未发现,历史上曾经哪一个阶段,‘玩’这个字能有今天这么丰富的正面意义。你不仅要用‘玩’来认真研究,你还要确保你是用‘玩’的心态在研究,做的是你真心感兴趣的事情。没有兴趣爱好的人,最终会完蛋,因为他们任何一个维度都找不到超越机器的机会。

竞争反人性耐力的时代即将结束。念书的时候,就不要担心钱,只要你别乱折腾,每个月万把块钱爸还是能够拿的出来的,做你想做的事情吧。”

顾玩看完邮件,才第一次知道,当年他爸为什么给他取这么一个名字。

十几年来,他还不止一次觉得怪怪的。

没想到他爸当了这么多年旅行作家,原来还挺有文化的,取名另有深意。

既然老爹都说了要他做自己,放飞兴趣爱好,那他就不用客气了。

活了将近十八年,终于可以彻底摆脱母亲那种拜金注意价值观的束缚了。

第32章 你爱我也没用,我爱学习

从湖城回来后,顾玩在家里休息了三五天。

或许是因为父亲对他的管教策略终于胜出了,母亲叶笛没有再来干涉他每天干些什么,完全信任他自己的安排。

连续十天的天文观测和实验设计、实验记录,也是非常累人的,主要是会造成人的生物钟昼夜颠倒。

忙完之后没个将近一星期的调养,昼夜时差根本倒不回来。

在他休息的那三五天里,关于他的科学发现的网络新闻稿,已经在本省的各大新闻门户网站上放出了。

尽管纸媒还在观望、慢慢磨稿,但光靠网媒的先行博眼球,也着实引起了一大波热议。

这几天里,天涯论坛,西祠胡同,也逐步被这样的讨论帖蚕食着。

网民都是不分地域的,一个省的地方新闻,只要有话题度,就天然会往外扩散。所以短短几天内,至少有几百万全国网民知道了大致有这么一回事儿。

信不信且不论,至少听说了。

而这些外省网民,原本是根本不关心东方州的高考新闻、以及东方州今年的高考状元是谁的。他们连自己当地的高考新闻都关心不过来呢。

这无形之中又给顾玩多刷了一波知名度,到7月10号的时候,度娘热搜指数已经有每天好几万了。

“今年的理科高考状元这么牛逼?居然刚上大学就能刷新宇宙学成果?”

“虽然完全看不懂那个宇宙级科学发现到底在讲啥,但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诸如此类的帖子,在各大论坛此起彼伏。这种说辞,一看就是看热闹的。

不过,也有觉得怀才不遇的理科生,趁机在那儿装逼扫盲、卖弄学问。

那些卖弄者的发帖多半是这么写的:“我靠,什么叫好像很厉害的样子?自信一点,把好像去掉!明明就是真的很厉害有木有!

顾玩这次刷新的测量结果,原纪录保持者是大洋国科学家艾伦彭齐亚斯和伍德罗威尔逊。这俩人就是十几年前发现宇宙微波背景辐射存在的大神。

最近因为宇宙大爆炸理论被学界越来越多接受、还刷新了宇宙学底层逻辑,所以这俩大神最多三年内,肯定是要拿诺贝尔物理学奖的!

顾玩虽然不是自己从无到有定义了一个诺奖级别的物理量,但至少是更精确地测量刷新了这个物理量,你能说不牛逼?”

平时么,这些热衷天文学的理科生出来卖弄,肯定是被人直接无视走开的。然而现在因为赶上了热点,文科网民多半也是有民族注意自豪感的。

一听扫盲者说得那么郑重,说这个测定是刷新了两个诺物奖级别大洋国科学家的记录,连文科生都嗨起来了。

这是上升到了为国争光的高度了。

一时之间,各种解说越传越离谱。

……

7月10日,星期五。

也是顾玩回方舟市之后一周。

这天一大早,顾玩起床后,正打算安排一下下阶段的活儿,毕竟时差也倒好了。

不过,两个重要的电话先后打进来,让顾玩不得不先分出精力应付一下。

第一个电话是袁熊袁教授打来的,当时顾玩还在吃早饭。

“小顾,7月刊的《东海大学学报》今天就正式发行了,你的论文在物理学部分的第一篇,还有封面导论索引。你如果急的话,可以让人今天就来我这儿拿样刊。如果不急的话,我让人快递给你。”

“谢谢袁教授,我亲自来拿吧。我又不是什么大忙人,怎么好那么大架子呢。没想到你们那么重视,居然给我放物理部分的第一篇,还有封面提要。”顾玩说得很谦虚。

看过学术期刊的都知道,那玩意儿虽然不比娱乐杂志或者《大众软件》/《计算机世界》那么花里胡哨,但封面上左下角也是会放几行小字的,提要一下这期期刊有什么最重磅的成果论文,一般少则两三行,最多也不会超过六七行。

听袁教授的意思,那就是顾玩之前投递给他的、关于他这次的观测实验方法是如何设计的文章,已经被列为了封面提要之一。

也就是说,顾玩那篇实验设计,不仅能轻易登上7月份的《东海大学学报》,而且还算是这一期里,重要程度至少排名前五的成果。

这么一想,把这种作为最初垫脚石的论文、投给《东海大学学报》这种sci影响因子极低的期刊,倒也不算亏。

“没什么,这是应该的,虽然你马上就要去中央科大了,但还是欢迎你将来给《东海大学学报》投稿。”袁熊最后客气了一句。

当然这是不太可能的了。

挂断电话之后,顾玩想了想,给麻惜缘拨了过去,通知她一声。

“麻记者,这个月的《东海大学学报》已经出了,你们可以尽快弄一本,然后报道的时候,关于客观可行性部分,都参照借鉴一下。”

麻惜缘的电话号码,是采访那天对方非要留给顾玩的,让他有情况联系。顾玩想不要都不行。

本来以顾玩的凛然正气,他肯定是不会要陌生女人的手机号的。

此时此刻,麻惜缘接到电话后,语气非常温柔友善:“顾同学您真是太支持我们工作了,非常感谢,有空赏脸的话,我请你吃饭。”

“不用了,我对吃饭没有兴趣。”顾玩义正辞严地拒绝。

呵呵,女人。

就算你们爱我也没用,我爱学习。

当然了,顾玩知道麻惜缘肯定不爱他,那只是女记者的脸皮厚,都喜欢擦边球讨好一下有潜在价值的采访对象,便于工作而已。相当于逢场作戏。

但他顾某人不吃这一套!

跟麻惜缘聊完之后,顾玩继续吃早餐。吃完后刚洗漱了一番,又接到一个来电,这次是班主任欧老师打来的。

说是请他星期一的时候准备一个讲话稿子,到时候要在大会上对全校同学发表。

因为周一会有高三生回校聚会——7月13日,是今年的第一批(重点线)录取工作完成的截止日期。

到时候,大多数同学会录到什么学校、什么专业,都已经确定了,所以学校才会组织同学们回校。而且按照往年惯例,各班也会单独吃散伙饭、谢师。

当然这些活动并不是强制的,不想去的也没人说你。

毕竟方舟二中的重点率也不可能是100%,今年统计上来的结果大约是85%。

所以那些成绩排在最后15%的同学,大多数就只能上二本。

甚至全校最垫底的那几名、以及学籍没挪过来的东瓯借读生,还有可能上三本、大专。

而二本批次的录取工作,7月13号才刚开始呢,那些同学都不知道自己的结果,自然也没法回校汇报。

“欧老师你放心吧,我知道该说些什么。”顾玩对班主任的要求,还是满口答应的。

……

周末花了点时间,准备好了讲话稿。

周一顾玩就如期回校,参加了毕业生大会,当众传授了一下学习经验、说些勉励同学们进了大学后继续努力之类的话。

过程没什么好多说的。

顾玩也没打算刻意在同学们面前装逼。因为那些高中同学,绝大多数将来都不会跟他有交集了,装逼没什么意思。

毕竟每个班能有两三个人能考上魔旦和中央科大就差不多了。其他40几个,注定将来跟顾玩混不到一个圈子里。

只是些工具人罢了。

当然了,少数几个死党,顾玩还是会好好相处的,到底是多年的老交情了。只是那些知道他是状元后、再来攀交情的新朋友,没什么必要浪费精力。

科学家也是不太喜欢无谓的社交活动的。

全校集会讲话之后,差不多也是中午了。

三班的同学自成一伙,吃散伙饭兼谢师宴。顾玩数了数,有42个人参加。

全班一共是48个人,所以有6个说身体不适请假了,都是没过一本线的,还不知道自己能录取去哪儿。

谢师宴上,顾玩很谦虚地给每一个任课老师敬酒。

老师们都比较会太极,一般是说一番勉励的话,然后并没有喝,或者只是稍微象征性咪一下。但作为学生,该敬还是要敬。

敬完酒之后,就是同学们自己随便喝了。

顾玩很快被死党费巴赫拉着,灌了一杯啤酒:“顾哥我太崇拜你了,收下我的膝盖吧。你特么怎么做到那么短的时间里,就整出那么惊天动地的科学观测成果的。”

“少来了,我运气好。”顾玩已经习惯恭维了,所以并不会窃喜。

对方缠着他聊了几句之后,就提到一个见闻:“对了,顾哥你昨晚上网看了那些关于你的新帖子没有?”

“我靠我昨晚在修改今天早上大会那个讲话稿啊,我哪有时间每天上网。”顾玩调侃了一句。

“我看到博客上有人怼你,是那个号称专打伪科学专打民科的学者、方车子。他可是博客大v,有近百万的粉丝。

我看他昨天发文说,你那个观测结果肯定是学术造假,以东海天文台的设备精度,是不可能测出这个结果的。他还列了一大堆理论证据,一副要战斗你的样子。

他还说原本根本不屑于跟一个高中生一般见识,但是居然连东海大学这种学术单位都与你沆瀣一气、为你作伪证,这是学术向场外肮脏势力低头,所以他不得不揭发你。”

顾玩听了,不禁莞尔一笑:

“我说呢,那些网媒把我吹上天都那么久了,怎么还没人战斗我。原来是一开始看不起我,觉得跟我战斗掉价、怕正中我下怀给我涨知名度呢。

难怪要等《都市晚报》这些纸媒和东海大学这些学术单位都跟进了,才来战斗我——恐怕这时候开战,他才能确保他在流量上占到的便宜,比我在流量上占到的便宜还多吧。”

这些下践的流量狗。

第33章 术业有专攻

说心里话,自从一周前,那些网媒把他在东海天文台观测到的成果、大肆散播之后。

顾玩就估计到,很快会有人来质疑他、战斗他。

结果等了整整一个多星期、直到《都市晚报》等纸媒也全面介入报道,《东海大学学报》上的论文也顺利与公众见面后,那些闲不住的专业大喷子才动手。

这个速度,着实比顾玩一开始的预期要慢一些。

琢磨了一会儿之后,顾玩才恍然大悟:

原来,那些自命大v的反伪科学、反学术造假公知们,一开始是根本看不起他,觉得双方差距太悬殊,不值得一怼。

想想也对,就跟龟兔赛跑,其实在站上起跑线的那一刻,兔子就已经百输无胜了。

因为你是兔啊,你赢了龟也是应该的,没人会觉得这是你长本事了。

而只要输一次,公众就会惊呼:这个兔好怂!好辣鸡!居然连龟都赢不了。

真正的兔子,就不该给龟跟它比赛的机会和资格。

摆在传媒圈子里,也是一个道理。

一个博客上有至少数十万关注级别的大v,去战斗一个度娘搜索指数峰值都不上万的萌新,赢了也引流不到好处。

那些人又不是真的为了揭发伪科学、学术造假。

揭发,归根到底只是手段,目的是恰饭。

谁让这个时代,点击率就等于钱呢。只要曝光度高,辱骂也能变钱,自然会有各种无所不用其极的震惊。

至于更早试图揭发、战斗顾玩的人,不是没有。只不过那些人本身也不出名,掀不起影响力,所以顾玩没有注意到罢了。

你自己到了什么级别的流量,才有略高于你一两级流量的人来战斗你。

……

“终于有人怼上门了么,不过这种事儿不适合同学聚会的时候想对策,回家再慢慢揣摩吧。”

稍微捋顺了思路后,顾玩就收住了反击的情绪,像没事儿人一样继续跟同学喝酒。

“谢了,要不是你告诉我,我还没注意到那些家伙呢。我知道怎么应对的,不用担心。”顾玩向费巴赫的通风报信表示了感谢,顺带问了一句,

“对了,你最后报了什么专业?”

作为死党,这个问题本来顾玩早就该关心了。

之所以这场同学会都持续了那么久、顾玩才有机会开口,也怪他如今太炙手可热,围着他转的人太多。

费巴赫一听这个问题,就大吐苦水:“我靠,你亏不亏心呢,刚才我就跟大伙儿说过了,我是刚好碰运气,过了东海大学投档线。至于专业,只能服从分配,结果去了最冷门最不赚钱的天文学。

你没听见咋地?顾哥,话说我这算不算撞你手上了,以后能不能出成绩,可要看你帮衬了。

你丫一个读物理专业的,真想不通怎么会来我们的地盘上抢饭吃的。还没出道呢,成就估计就比我这辈子最巅峰还高了,唉,真是人比人比死人。”

如前所述,顾玩被录取的是中央科大物理系,那是他自己挑的专业。

物理虽然冷门,也没什么钱,但是比天文学肯定是报得人多不少、也相对有前途一些。

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每年凡是刚刚过东海大学投档线的、专业方向服从调剂的考生,不是去天文学,就是去考古学,要不就是哲学,反正就是最不好找工作最不来钱的专业。

顾玩这次刷的发现成果,从行业来说,当然是踢馆到了天文学的场子上。只是这个发现结论,可以用于研究很多物理学的底层基础问题。

天文学更多关心的是表象,而物理学关心的是那些解释。

如今学术之路刚刚起步阶段,顾玩挑天文学这个切入口刷成果和社会知名度,那是别无他法,主要这方面的成果别人不好论资排辈窃取,谁的就是谁的。

将来,等顾玩略有根基,他肯定还是要务正业、搞工程技术的。

如此一来,费巴赫这个死党,好好栽培一下,倒是可以有所臂助。

对方因为“专业服从调剂”而遭遇的悲惨人生,也算是机缘巧合变废为宝了。偏偏这一切还很合逻辑,只能说费巴赫也沾染了顾玩的欧气。

因为顾玩不可能老是亲自把精力花在仰望星空上,而他脑子里那么多结论,又不用白不用。

到时候他给个一系列实验设计,让费巴赫操作,好处顾玩自己占大头,这个工具人完全可以一用。

至于目前给顾玩当工具人的妹妹,李双叶,人家可不是读天文学的,将来不可能一直在这方面帮顾玩,肯定要另有安排。

观测宇宙微波背景辐射的精度这种工作,算是天文学实验里,操作层面难度要求比较低的,难点还在于实验设计、设备精度和运气三方面,所以双叶现在还能胜任。

等到未来实验操作越来越专业,就需要术业有专攻了。

想明白了这一切,顾玩很仗义地说:“没说的,咱谁跟谁,以后我要是有什么想法,就来找你帮忙做,给你挂个第二作者或者第三作者,没意见吧。”

费巴赫大喜,连忙表态:“没意见没意见,本来就是你的想法你的设计,能给操作者第二或者第三作者,已经是很义气了。万一成果有拿什么奖,奖金我一块钱都不用。咱家又不差钱,能分润到点荣誉就很好了。”

费巴赫家境比顾玩还好一些,家里是经商的。

前几年电商刚出现的时候,费巴赫的父母算是比较胆子大的,敢进场当第一批吃螃蟹的,所以他家如今在淘宝上已经有好几家皇冠店了。

类比一下,就相当于那些地球上03年、04年就敢赌血本开淘宝店的,这些人几年之后哪个不是大发特发。

所以费巴赫高中三年,都属于班上比较不差钱的那一批同学。

跟费巴赫聊完之后,顾玩又跟班上几个玩得还算不错的同学聊了聊。

同桌陈婕跟顾玩关系也还算不错,所以他也关心了一下。

得知陈婕这次高考算是正常发挥、成绩是班上15名,这个分数要去东海大学肯定是不够的。

本来么,如果肯去外省,倒也可以弄个985中垫底的学校、或者中等偏下的211。可惜陈婕是个内敛的女生,不肯出远门,于是白白浪费了一个600分出头的分数,去了本州的东海工商大学。

不过这个分数在东海工商肯定是前几名的存在了,所以去了之后也算是宁为鸡口,在校内或许可以得到很多优待资源吧。

……

吃完散伙饭、谢师宴,顾玩带着几分酒劲打车回家。

因为喝多了有点困,当晚他也没工夫搭理那些网上战斗他的人,而是直接洗澡好好睡了一觉,养足精神。

把那些喷子晾着再发酵一个晚上,明天再反击。

第二天起来,神清气爽洗漱吃完早饭。趁着母亲还没上班,顾玩把刚刚想到的一些应对策略,跟母亲商量了一下。

“妈,网上有些博客大v,自称是搞反伪科学和学术打假的,在喷我呢,说报纸上宣传的我的观测成果,是学术造假,还说报社和东海大学学报跟我沆瀣一气——

我觉得直接开喷反怼效果不好,毕竟我没个身份。你觉得,是不是先起诉一下对方造谣诽谤、侵犯名誉权比较好?”

叶笛本来在化妆准备上班,一听就火了:“谁敢质疑我儿子?这种事情当然要起诉了,你把事由写一下,我上班的时候帮你写起诉书……

不对,我先给他去个律师函,估计这种人律师函吓不住他,还能让他更嚣张。不过你可要保证自己有实锤干货啊,不然我这可就是帮倒忙了。”

叶笛自己就是律师,虽然主业是知识产权,平时不打普通的民事纠纷,但基本功还是很扎实的。

一个入行超过15年的资深律师,给自己儿子打打名誉侵权官司,还搞不定么。

叶笛虽然不太了解方车子具体是个什么货色,但她知道那些自命打假大v的公知们,都是绝对不会被律师函吓住的。

律师函只会让对方更兴奋,就像蛐蛐草逗蛐蛐,让对方直接把律师函截图up到网上,标榜自己受到了金钱和权势的压迫陷害,摆出一副文人傲骨的pose。

如果今天是一个真造了假的委托人来找她,那叶笛肯定不会让对方先去个律师函挑衅的,那是火上浇油。

但叶笛相信自己的儿子,是有真本事的,真金不怕火炼,所以浇点油才更能显出真金本色。

到时候对方越嚣张,死得越惨。

叶笛化完妆,拆招思路也想明白了:“我们就等律师函发过去、对方嚣张完了,然后开始起诉。

等诉讼新闻被披露之后。你想想看有没有什么权威学术机构,能够安排一个公开的电视答辩或者别的澄清渠道,到时候你就有资格跟那些号称百万大v的人,上电视打嘴仗了。

只要你的底牌够硬、能够让第三方科技评审者心服口服,怼你的人就会摔得很惨。”

顾玩听得有些发愣。

他以为自己在反算计方面还是不错的。

但是现在看来,自己根本就瞎捉摸那么久了。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呀。

自己想了一晚上,还没老妈化个妆的时间分心二用想得透彻。

看来算计人这种活儿,以后也不能亲自干了,要术业有专攻,该让老妈算计人的,就让老妈去算计。

第34章 你打你的,我打我的

7月15日,星期三。

东方国的经济中心、直辖特区江海市。城东的浦江高科技园区内,某互联网媒体公司扎堆的写字楼里。

附近公司的员工,大多都知道在这儿有一家名叫“新思路”的科普网站,老板是国内著名的学术打假大v,袁车子。

说起来,袁车子此人,还能算是顾玩的学长,因为十五年前,袁车子也是中央科大的学生。

不过本科毕业后,袁车子就去了大洋国留学、工作,一直到前几年互联网在国内逐步普及时,他才看准时机回国,趁着国内网上科普社区一片空白的机会,跑马圈地。

这袁车子本身学的是生物医药类专业方向。而这个领域,一贯是自然科学家获取公众知名度最容易的角度。这位袁车子数年经营,就成功爬上了互联网科普打假的第一梯队。

没办法,生物和医学的东西,深入浅出,加上点噱头,小白也容易听懂,所以天然公众传播力就强。

大爷大妈也喜欢看电视上那些挂着专家名头的养生节目嘛。

蓝洞星上,几年前袁车子回国打假的时候,正是国内气功潮和其他歪门邪道养生潮最嚣张的那阵子,国家也需要拔除气功这些毒瘤,袁博士的知名度自然是顺着风口往上狂飙。

公允地说,那几年里,袁车子还是有贡献的。

只可惜,由奢入俭难,随着气功被打完了,享受惯了那种名利双收怼人快感的袁车子,有些停不下来,就只能跨圈树敌,现学现卖找其他领域的名人来怼。

本身不专业,动机又不纯,怼错人乃至瞎造谣,都是在所难免的了。

……

当天上午,袁车子刚刚到自己的办公室,女秘书就神色微微有些紧张地把一份ems快递放在他桌上。

“什么东西?都拆了为什么不把信封拿掉?”

袁车子见快递信封是拆过的,可信又被塞回去了,不由有些奇怪。

“您看了就知道了,是律师函。我怕您觉得有假,所以把信封都留着了。”女秘书陪着小心解释。

“律师函?”袁车子微微流露出一丝不惊反喜。

难道是被某个被他喷得不能自理的老教授来函恐吓?这可是重大利好啊,明天又能涨一波知名度。

他连忙拆开,发现是个东海州方舟市的没听说过的律所。

“受顾玩的委托……顾玩?哦,就是那个三天前我喷过说他伪科学瞎吹的高中生是吧?他居然还敢给我发函?”袁车子哂笑一声,吩咐女秘书,小莫,你把小黄给我叫来!”

他口中的小黄,名叫黄飞翔,算是他的学弟,不是什么牛人。只是个3年前从中央科大毕业的天文专业研究生。

天文学嘛,不好找工作是真的,除非你是专业里最顶尖的那几个,能进国家公费运营的那些天文台做研究。

其他要自谋出路的那些,基本上就相当于学校里学的东西白费了。

所以,袁车子自从两年前,气功潮渐渐被打完了之后,就开始豢养一些理科冷门专业身价卑贱的学弟了。

让这些人帮他在社会上找学术槽点,看看有没有什么大教授有丑闻,可以咬上一口。

反正这些人工资也便宜,名校毕业的研究生,就因为专业是最不待见最不好找工作的,一年5万块钱,人家就肯干了。

而科普网站只要流量起来了,这点成本是可以抹平的。

平时本专业没有热度可以蹭,也能让这些小弟干点儿别的打杂的事情,总之不会白给工资让他们闲着就是了。

这一次,要打假顾玩,具体判断部分,其实就是出自黄飞翔的手笔,因为袁车子本人一个学生物的,根本不懂高深的物理和天文学知识,都是黄飞翔现教他的。

女秘书很快把黄飞翔喊来了,他还不知道自己惹了麻烦,以为是师兄要表扬他呢。

“师兄,有什么吩咐么?”

袁车子内心其实更喜欢下属喊他老板。但又想显得平易近人、有学者风范,所以对于学弟学妹们,还是刻意关照他们喊学长就行了。

此刻,他清了清嗓子,反问:“上次你抨击顾玩的成果不可能测得,你的论据够扎实吧?人家可是来了律师函的,别给人反咬一口的机会!”

黄飞翔没见过大世面,一听说被律师函了,下意识就有点怂:“啊?那我们能私了么?”

“私了尼玛个屁!你能没种老子还能没种?你老实说,到底有没有把握?不然我炒了你!一个律师函就把你吓住了。”袁车子直接就火了。

一年五万块是养废物的么?

黄飞翔也知道说错话了,连忙补救:“我觉得我的论据是没问题的,我念书的时候,导师武教授也经常到紫金天文台带我们观测,倾囊相授。

江南州的资金天文台,设备精度绝对不可能比东海州的州立天文台差的,武教授亲口说过,凭紫金天文台的设备,不可能用于测得比现有值更低的宇宙微波背景辐射。

因为哪怕把焦距调到最远、把曝光积分时间拉到最长,还是剔除不掉干扰源。”

袁车子眼珠子一转,追问道:“那你有没有看懂对方在《东海大学学报》上最新发表的那篇观测试验方法的论文呢?”

“没太看懂……但我估计那里面没什么逆天的灵感。而且我觉得,如果那么简单的话,为什么别人没做到呢?”黄飞翔只能实话实说。

袁车子本来听了前半句,内心已经大怒,都想摔烟灰缸了。

可是听了后半句,让他冷静下来。

是啊,要是顾玩那么牛逼,为什么国内那么多老教授,别人没想到呢?

自己发博客质疑对方时,主要也是这个思路。

而且,官司输赢,其实不重要,因为这种官司,最多是名誉侵权,稍微赔点钱就好了。

哪怕登报道歉,有几个人会看到?无非是一些关注这个新闻的教授会看到。

而大众是不会看报纸上那些学者道歉声明的,看到了也直接翻过去就好了。

而他袁车子在乎的,本来就只是在大众当中的名声。

只要大众名声不臭,就一切好说,互联网传媒生意就能做下去。

至于在教授当中臭不臭,有什么关系?他早就已经臭了,债多不愁虱多不痒。

在互联网上,1个教授和1个平民,贡献的都是1个点击率,这是最民猪的,可教授哪有大众人多势众。

所以,官司其实不重要,重要的是面对公众的解释。就算官司输了、在法庭上比证据时输了,只要在大众媒体上赢了,他就是赢了。

“小莫,小黄,你们做两手准备。一边给我安排应诉,一边想办法委托一个电视台或者其他媒体,公开辩论一下。小黄,尤其是你,要负责给我提供辩词素材。

就算官司最后输了,只要让听不懂的大众,相信‘这么多老教授说这个东西测不出来,你凭什么可以测出来’,把水搅浑,我们就不算输。”

袁车子赌的就是,大众根本听不懂双方的学术辩词。

大众只听得懂故事,听得懂“为什么最牛逼的教授都说过这玩意儿靠这么辣鸡的设备测不出来你,你却测出来了”。

“好的老板,我这就去安排。”

……

第二天,叶笛在律所就收到了对方的回函,表示要奉陪到底。

对方甚至还通过正规渠道声明放话,表示要公开辩论。

那就没说的了,起诉流程直接走起。

顾玩这边,一开始还有些懵逼:那个袁车子,何来的这种自信?他肯定是压根儿就看不懂论文,也请教不到顶级高手,才敢这样的吧?

还公开辩论?嫌丢人丢得不够大?

还是老妈叶笛火眼金睛,直接告诉他:“这个架势我早就看懂了,他是想把自己打造成一个被学术圈和司法界压迫的悲情英雄。

他堵的是就算我们官司赢了、影响力也不会很大。而看电视上网的大众是听不懂你反驳时那些科学道理的。他们只听得懂‘多牛逼的教授都说做不到的事情,你做到了,那就肯定是造假’这样的论资排辈。

所以,官司你是赢定的,但舆论流量和名声则不一定。这时候,不能看你说的理论科学上是否牛逼,而要看你讲得够不够深入浅出、让文科生都听得懂。

在这一点上,绝对不能掉以轻心。那个袁车子能数年来名声鹊起、博客近百万粉丝,说明人家一辈子钻研的不是学术,而是怎么让学术能被没文化的人听懂。

我们律师界有一句名言:无裁判,不辩论,所以我们最怕的就是跟无知群众讲话。这一点上,我帮不了你,你要自己想办法。”

顾玩听了,豁然开朗。

老妈只能帮他摆平有裁判的专业界人士。

而无知吃瓜大众,要他自己摆平。

这是两套截然不同的逻辑。

顾玩觉得自己有必要好好磨一磨稿子,不求专业,只求深入浅出。

这个问题应该去请教那些搞传媒学的人,而不是搞法律的。

“问一下双叶在不在家吧,到她那儿蹭个午饭,顺便把论文拿出来,给李阿姨讲解一下,看看她能不能帮我加工一下。”

李阿姨是国家科学出版社的,做了十几年科普书籍的编辑,应该对于如何深入浅出说服小白比较有心得。

第35章 嘴仗前夜

顾玩是个说干就干的脾气,当天就跑去妹妹家,向李阿姨请教了一番面向公众科普辩论的秘术。

过程就没什么可赘述的了。

不得不说,李阿姨做了十几年的科学出版社编辑,这方面的水平还是不错的,着实给了顾玩不少启发。

连带着,顾玩失落地发现,在这个问题上,连妹妹李双叶都比他牛逼不少,那些博小白眼球的脑洞一个接一个,只能说是家学渊源了。

顾玩好好揣摩了几天,简直跟脱胎换骨一样,而且把脑子原本不少来自地球的记忆也融会贯通、豁然开朗。

顾玩脑子里,那些地球科普大神的话术素材,本来是不少的。比如卡尔萨根、霍金这些人,是如何深入浅出跟小白观众讲述宇宙学原理。

只不过,原先的顾玩只知道答案,却不知道那些大神在某种情景下为什么要用某种话术。

被李阿姨和妹妹系统地梳理了一遍动机之后,那些素材才真正消化吸收,为顾玩所用。

举个简单的例子好了。

顾玩继承自地球上那个自己的记忆中,就有一个很经典的例子:

卡尔萨根在他论述“为什么一定要反对核战争,哪怕是非交战国,也要绝对地反对核战争”这个论点时,就发明过一个词,叫做“核冬天”。

“核冬天”应该不用多解释,所有看官应该都听过。一言以蔽之,就是核大战腾起的烟尘能长期遮蔽阳光,让全球陷入持续n年的寒冬。

可当年卡尔萨根这么说的时候,就有美国科学院的院长亲自跳出来反对他,说他信口开河、没有一个科学家该有的严谨。

因为按照专业计算的结果,美苏全面核大战带来的烟尘降温,可能只有几摄氏度,最多十几度。所以严谨来说,充其量只能叫“核秋天”。

但是,稍微懂点大众传媒逻辑的都直到,卡尔萨根罔顾事实、微言耸听,搞震惊部那一套,是对的。

因为核秋天根本没有恐吓力嘛,各国民众和官僚,听了核秋天这种软绵绵的词,怎么会全力阻止核战争呢。非得用核冬天,才足够震惊。

顾玩原先只是知道这些素材,却没有透彻、系统想过这背后的逻辑。因为他本能厌恶震惊部,不愿意往那个方向深想。

现在,经过数日点化磨炼,他终于把三观扭转过来了。为了自己的伟大事业和动机,掺杂了几分马基雅维利主义:

只要动机正确,可以不择手段。

贪g奸,清官就要比贪g更奸。

哪怕是震惊部这种卑鄙下作的手段,只要是为了正义的目的服务的,那么少不得也只能忍辱负重用一用了。

他觉得对付袁车子的信心更足了。

……

顾玩在那儿秣马厉兵备战的同时,司法程序那边推进非常缓慢,还远远没到撸开袖子干架的点。

既然走了诉讼程序,光是法院决定是否受理就有两天、然后还有一周的起诉书送达时间、对方还要提交答辩状……

这里说的起诉书送达时间,并不是说法院寄得慢了,而是依照程序,要照顾那些邮政比较不发达地区的被告。而实际上随着快递日渐发达,这个条文完全就是给大家拖时间的。

每一个送达环节都能拖,加上上述林林总总的程序,没有个把月是不可能开庭的。

这些是都决定走司法途径之前,就应该预料到的麻烦。

不过顾玩和袁车子,却都不约而同地并不担心司法程序迟缓。

本来官司就决定不了什么,稍微拖一拖,还能增加重复曝光机会呢。

到时候高考状元、相关科学发现成果的新闻,在社会公众之间热度都已经消退了。再冷不丁拿出来炒一炒,重新出出镜,岂不美哉?

对于顾玩来说,还能多几天备战。

7月20日,星期一。

顾玩这边觉得打嘴炮的准备工作做得差不多了,就开始发邮件约架。

因为需要上电视,顾玩需要一些媒体界的朋友帮忙。

他本来想一事不烦二主,直接托李阿姨搞定,但李阿姨毕竟只是出版社的,圈子局限在纸质书和杂志出版圈子里,要转托好几道关系。

所以顾玩捋了一下之后,决定还是换个路子,抱着试试看的心态,给麻惜缘打了个电话。

顾玩知道,麻惜缘是《都市晚报》的,但都市晚报可不仅仅是一家省级报社,也是东海州新闻集团下属的单位。

东海新闻集团旗下,肯定是不缺电视台的。

顾玩唯一担心的,是麻惜缘年轻资浅,人脉实力不足。

电话接通之后,顾玩就说得很客气,把要办的事儿陈述了一遍,末了还委婉表示:

“麻姐,我知道这人情不好办,我就随便问问。我也知道,你是刚进单位一两年的新人,还要跨子公司托关系合作,一定很难,做不到我也不会怪你的……”

“这有什……”电话另一头,传来了麻惜缘一开始语气豪爽、随后转为故作温柔的声音,

“我是说,这是我应该做的。虽然是很难,但是小顾你一向那么支持我工作,而且你开学之后就跟我妹妹是同学了呀,我怎么能不照顾你呢!

你放心,我会拿你当我亲弟一样帮衬的,就算要我卖了老脸、拿出延缓升职加薪的大人情,我也会帮你搞定这事儿的……”

顾玩听了顿时有些不好意思,觉得很尴尬:“这……这就不必了,我还是找别人吧。”

“嘿,你这是不给面子了?你是不是不拿我麻惜缘当朋友?我向来是为朋友两肋插刀的,再说,也没你想的那么麻烦。”

“那就麻烦你了……”顾玩实在盛情难却,稀里糊涂答应了。

殊不知,电话另一头,麻惜缘挂断之后,却是窃喜不已,躲在茶水间里抚胸大笑,笑得胸脯都颤抖不已。

“咯咯咯……由你奸似鬼,喝了老娘的洗脚水。你这种事儿,我把其背后的学术意义一烘托,省台教育频道本来就会很乐于给你排档期的,你以为那些教育频道的编导每天大新闻能排满呢?

弄一期类似于《走近科学》的脱口秀节目当一次嘉宾,根本没有问题。亏你还以为多难办,这下好了,欠了姐一个超大的人情,下次不榨出你三条独家,可不能算你还清了!”

《走近科学》当然是央视的节目,这里只是举个例子。在没个州的卫视,也有各自对标的综艺节目。

只能说,新闻工作者的脸皮,是真的厚。

麻惜缘这是打定了主意两头捞人情。

没过两天,麻惜缘就拍着胸脯给顾玩打回去了,说档期已经搞定。

如果对方也能给个准信儿、愿意上节目,下周就能安排上。

顾玩接到通知,少不得感谢了几句,然后准备下战书,同时搞定第三方的裁判者。

顾玩一开始,是打算找东海大学物科院的权威专家,来做裁判者。

不过这个提议刚送到对方那儿,就被拒绝了。

袁车子态度非常强硬,直接把东海大学相关院系斥为跟顾玩沆瀣一气、同流合污的学术造假者。

顾玩一想也对,他之前的相关论文都是发表在东海大学学报上的,对方要说这里有利益关系,也说得通。

所以顾玩思之再三后,决定还是找中央科大的相关专家来当裁判。

这一次袁车子本来还想拒绝,但是被挤兑了——顾玩已经考取了中央科大,而袁车子15年前,也是读的中央科大的本科。

中央科大,同时是顾玩和袁车子的母校,既然如此,顾玩抬出对方的母校来做评判,对方总不好再数典忘祖、拒绝接受裁判了。

欺师灭祖的行径,在东方国学界向来是要被万众唾弃、世人不齿的。

当然,这么干还有点麻烦,那就是顾玩目前还不认识中央科大任何学术权威,所以可能请不到足够牛逼的专家来做裁判。

相比之下,顾玩在东海大学,因为跟袁熊等人关系已经处得不错,就要好办不少。

最后,还是李阿姨给顾玩发了条短信,给他支了个招:“小顾,你注册个博客吧,在博客上公开下战书,然后点名喊科大相关单位派出权威专家仲裁。这样科大方面也不好拒绝的。”

顾玩一想,果然是这个道理,他念书的时候因为忙,从来不玩博客,现在既然已经暑假一个月了,还成了“公众学术人物”,确实有必要搞个博客,公开下战书。

说干就干。

当天晚上,顾玩就注册了一个博客账号,完善了一下资料。

可惜实名认证比较慢,足足三天才加上v,花了不少手脚。

加v时的身份,顾玩就随便填写了一下自己的单位:中央科技大学,顾玩。

别的什么前缀后缀都不写。

然后,当晚就发了两条博客,一条是自己成果的科普文章,另一条就是战书。

李阿姨和麻惜缘都在同事之间帮他稍微转了一下。因为媒体人多半是玩博客的,所以一夜之间,顾玩就有了最初的几千个粉丝。

虽然跟袁车子的近百万粉还差距了几百倍,可毕竟对方也不能无视他了。

又过了一天,袁车子果然不得不在博客上应战了,中央科大方面,也出面回应了此事,表示愿意派出专家作为仲裁、参加节目。

顾玩把上述消息都反馈给麻惜缘后,麻惜缘告诉他,节目会安排在东海卫视教育频道周四,也就是8月6日上映,让他做好准备。

第36章 一口咬定是挂逼

上节目之前的最后几天,顾玩很放松。

该准备的都已经准备了,觉得没什么纰漏。

8月3日,星期一,也就是上节目前最后三天,一上午麻惜缘给他打了个电话。

“顾同学,准备得怎么样了?我看好你,可要加油啊。”

“没问题,我知道怎么应对的。”顾玩回答得很有信心。

“那你就不准备再壮壮声势?”麻惜缘旁敲侧击地问。

顾玩觉得很没有必要:“怎么壮声势?”

麻惜缘有些气馁:“你是真不懂假不懂?你的博客上下过战书之后,就消停了?你要经常发博文维持热度的啊,还要把档期通知你的粉丝,让他们到时候记得看东海卫视教育频道!

你以为呢,人家教育频道领导让你上节目白上的呀?花花轿子人抬人,你有你的粉丝,你也要为电视台引流收视率的啊。要是最后收视率都是袁车子的粉丝引流来的,我看你怎么收场?

到时候别怪节目编剧拉偏架,把你出彩的镜头多剪掉一点、把袁车子出彩的镜头多留一点。你毕竟上的是综艺节目,不是现场直播——别拿科教辩论不档综艺,连《走近科学》、《今日说法》都算综艺呢。”

这么现实的么?

一个电视辩论还有编剧的么?

说好了跟大洋国的《拉里金现场》一样,绝对即兴提问、绝对没有排练、绝对没有编剧

怎么到头来搞得跟跑男似的,还要有剧本?

天杀的综艺!

顾玩微微有些头大,但也算是被市侩的麻惜缘上了一课,知道了所谓的电视台领导的人情,也不过是一桩花花轿子人抬人的买卖。

互联网开始崛起,电视台也是要互联网大v给帮忙拉收视率的,这是个互惠的事儿,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所以你其实没花多少人情就把这事儿办下来了吧?这根本不是我单方面有求于你。”想到了上面那些点之后,作为钢铁直男的顾玩,当然是在电话里直接怼回去了。

麻惜缘有些尴尬,不过幸好她反应快:“哪有!姐汇报的时候,可是被那些负责频道和相关节目的领导,拿猥琐的目光从头扫视到脚,我牺牲可大了有木有!

再说我是好意给你支招啊——其实你想,你这一期,到时候就算收视率预期上涨了,领导也不知道是因为你还是因为袁车子。

所以,他们只能看你的外在表现,是否有努力宣传。你马上多更新一些博客,显得你很努力,真有人转那就最好,没人转造假一些僵尸转,台领导也看不出来啊,他们又不可能调取博客的后台数据。”

这番说辞,总算是两边都不得罪地糊弄了过去。

顾玩虽然知道麻惜缘肯定是“中间商赚差价”了,但也不想再计较。

水至清则无鱼嘛,大家总要都留点利益空间。

“你说的没错,我今天开始,要认认真真把自己当成一个未来的博客大v,好好经营自己的号,多写点儿东西。”

顾玩满口应承着挂断了电话。

然后立刻又拨通了一个工具人:“双叶,来,帮哥写点文章。”

写博眼球的科普文章这种活儿,怎么可能由顾玩亲自动手呢。

他只负责提供科普素材和思路角度。

具体行文,当然要颇有震惊部潜力的妹妹李双叶动笔了。

荀子曰:君子性非异也,善假于物也。

说的就是要善于使用工具人。

谁让他是钢铁直男呢,从来不会怜香惜玉,是一台莫得感情的科学机器。

……

上节目之前的最后三天,既然要更新自己的博客,顾玩也就没有再安排其他事儿。

如今还在放暑假呢,其他高三毕业生都在到处嗨到处爽,他一个考了本省解元的资优生,能把大部分精力花在正事儿上,已经很了不起了有木有。

真忙得996也划不来。

所幸,工具人妹妹很好用,连续三天,顾玩更新了足足五六篇博文,有对战书的延伸解读、通知粉丝捧场,不过大多数还是科普短文。

效果还不错,顾玩的博客,从此前的区区五六千粉丝,快速增长到了将近两万。

过程中,自然也有麻惜缘和李阿姨都托人情继续帮他转、帮他传播的功劳。

否则光靠文章好,没有推荐位的话,十有七八都会明珠暗投。

8月6号很快到了。

这天一大早,顾玩就穿了母亲叶笛给他新买的全套轻薄款西服,甚至生平第一次给头发喷了定型水。

叶笛还特地在律所请了一天假,亲自开车送儿子去电视台录节目。妹妹李双叶也同车跟去,看热闹涨涨见识,顺带给哥哥助威。

当然了,她本来就是那家小律所的合伙人之一,所以所谓的请假其实根本不费事儿。

做律师的本来就很少坐办公室。

节目会在上午录制,然后下午东海卫视教育频道的工作人员,会初步审一审,剪一下,晚上就会放出。

顾玩对于母亲开车送他,本来有些不习惯:“妈,你忙你正事儿去,我打个车就好了。”

叶笛板着脸教训:“你这不是正事儿?大热天的,你穿着西装出门,空调不打足一点,过会儿油头粉面的上镜,一看就不是好人!

而且演播室里很热,可能要脱裤子,换个西装短裤。你打车没地方放行李多不方便?”

顾玩不吭声了,他知道母亲是想现场看他的表现。

到了教育频道,顾玩看到麻惜缘已经在公众入口等他,连忙迎上去。

麻惜缘刷了电梯卡带顾玩一行上楼,还给他介绍了工作人员。

“这位是《今日科学》的何编导,今天你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一切都听何编导安排。这位是今天的主持人徐姐。”

“这位就是今日反方嘉宾顾玩同学。”

何编导大约三十多岁,看上去像山寨版的小撒。称作徐姐的女主持人没什么特色,应该是别的频道挑剩下来的。

顾玩主动跟他们一一握手示好,听对方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然后就被送进休息室,通知九点半正式开录。

……

九点半,演播室。

顾玩提前在嘉宾席上就坐,也第一次见到了那个在网上怼他的大v袁车子。

对方冷着一张脸,似乎谁都欠他钱似的。

不过顾玩知道,对方的情绪不佳,更多是因为觉得打了一场赌注不对等的比赛,就算赢了好处也不够多。

毕竟顾玩只是一个大学新生,刚刚突然蹿红。本来如果没人搭理的话,说不定也会渐渐消褪。而袁车子毕竟已经成名四五年了,再多战斗赢一个顾玩,上升空间也不大。

然而他却不得不来,因为固然既走了司法途径,又找了共同母校中央科大的权威专家来坐镇评判。

袁车子如果在这种被公然下了战书的情况下不应战,那就是怂了,对名声有很大打击。

除了袁车子之外,今天第三位嘉宾、也就是那位评判专家,孟渊明教授。

此人公众知名度不高,但学界逼格还是有的,是中央科大天文系的系主任,也是江南州紫金天文台的台长、东方国科学院院士。

当然了,也别觉得科学院院士这个头衔多可怕。因为在东方国,全国范围内有近千名院士,如果把工程院也算上,两院一共有两三千院士。

光数理、天文这块加起来,就有小两百个院士。

“各位观众晚上好,欢迎来到《今日科学》,我是主持人徐元。今天我们的话题是……”

“下面我们介绍一下今日嘉宾……”

主持人一番开场白后,就切入正题,开始辩论双方的焦点。

顾玩和袁车子都强行压着风度,不让自己的语气中显出丝毫愤怒和焦躁,很客观地论述了一番各自的基本立场。

在实验方法部分,袁车子自己也不是很专业,就靠从手下那儿现学现卖恶补的知识辩论,所以毫无建树。

很快,双方的矛盾冲突就聚焦到了第一个争夺的关键点:以目前国内测量仪器的精度,是否有可能测量出比大洋国更低的宇宙微波背景辐射?

“对于这个问题,我想详细介绍一下我的观测实验设计,请孟教授斧正。”顾玩施施然说了句场面话,然后开始介绍。

“以目前的实验设备精度,通俗地来说,要通过直接观测,找到宇宙中最黑的点,确实是不可能的。因为哪怕把焦距拉到最远,被采光积分的孔径还是太大了,会把暗处的干扰源的辐射也纳入进来。

所以,在《东海大学学报》上的这篇介绍实验方法的论文中,我特地论述了‘差分测量法’这一专门用于低精度仪器测量背景辐射的方法。

我的具体做法是这样的:我通过外设的机械增级法,把天文热像积分仪的单次最小扭转角度,再提升一到两个数量级——

这个具体很好理解,观众朋友们可以看示意图,就像是螺旋测微器或者其他测距仪使用时,加几级齿轮分度盘就行。在各大天文台,都是有这样现成的机械附加装置可以租用的。

有了这个东西之后,我可以把每一次微调镜头时,移动的最小角度,变得比仪器预设最小角度,还小几十倍。

这种时候,当我要测其中一个比最小积分孔径还小很多的宇域辐射时,该怎么做呢?很简单,我测得一个宇域的总辐射后,把瞄准方向向上调整20分之一的原最小单位,重新测量一次。

把前后两次测得的数据相减,就是第一幅积分面最下面一行的辐射、与第二幅积分面最上面一行的辐射,之间的差值——因为其他19行,前后两张辐射积分图是一模一样的。

同理,我要确认左右差异的时候,也可以把感光孔往右偏移最小精度20分之一的物理角度,然后前后两次观测相减,算出第一幅第一行与第二幅最后一行之间的差值。

如此,我们只要重复试验400次,就能把精度提高20倍。具体来说,就是用时间换精度,用平方倍的测试次数,换取精度的提升。

加上我运气又特别好,在进行其他观测的时候无意间发现了一个低于现有国际公布值的微波背景辐射值,所以我成功了。”

主持人听得依然有些懵逼,便问评判专家孟教授:“孟院士,你觉得顾玩设计的这个实验方法,理论上对吗?”

“理论上应该是对的,确实可以这么测。”孟渊明也不得不承认。

“孟院士,那你怎么解释,如果这个方法这么容易想到,还能奏效,其他人之前没做呢?”袁车子眼珠有些暴凸,死死盯着其他两人,咬死了这个问题不松口。

孟院士闪过一丝羞愧的表情:“这个不是技术问题,我也无法解释。但总之很奇怪,之前就是没人这么干过。可能大家也不觉得能观测到什么吧。”

“那你们不觉得这个顾玩身上,用运气解释的因素太多了么?我们讲的是科学,不是偶然迷信!”袁车子这是死也不打算松口了。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八百里外一枪爆头的,但我就是说你开挂了。

相信观众们看到这个结果,也都会认为你是个挂逼的吧!

第37章 高风亮节

顾玩前面解释了那么多精微奥义的技术科普,看似很成功,但毕竟只是说服了孟教授,也就是搞定了裁判。

剩下的,还要搞定观众。

电视科普综艺,可不是辩论赛。赢了比分输了口碑的情况,历史上比比皆是。

因为顾玩知道,前面那些话,99%的观众是听不懂的,偏偏他们又人多势众。

后面即将要说的,才是博取大众舆论的关键。也是顾玩这几天在双叶家,被李阿姨点拨后得到的干货。

“主持人,孟院士,我觉得这个问题,其实很好解释——也就是为什么我的方法看起来严谨,业内此前却没有人做过。

因为,以目前天文学界的现状,大家的经费紧张程度、急于向财政拨款单位证明自己学术行为安排合理性的迫切程度,孟院士您应该是心知肚明的——

请您回答我一个问题,如果一个天文台、一个机位,上报了一项有可能对着天空看了几年,却什么都没有收获的试验计划,那么,你们能够向财政拨款部门交代么?”

孟院士居然闪过一丝自怨自艾的神色:“那自然是不行的,搞科学,尤其是前沿发现科学,已经很难通过讲道理让文职财务官员理解了。

如果我们安排的计划,有可能几年什么阶段性成果都不拿出来,那肯定会被质疑为虚耗国帑,被纳税人喷死的。”

顾玩恰到好处地比划了一个坚定的手刀姿势,斩钉截铁地说:“所以——这注定了我说的差分式测量宇宙微波背景辐射的方法,不会被公共拨款天文台想到。”

孟院士表情黯然了数秒,居然微微点了点头。

女主持人徐元见状,立刻以敏锐的职业素养,意识到自己捕捉到大热点了,她连忙热切追问:“顾同学,为什么能这么说呢?”

顾玩说着,摊开了一份他进来带来的材料,同时话锋一转:“主持人,这是一张星空的照片,请你以一个外行人的视角,说说你看到它的第一眼印象。”

原来,顾骜拿出的是一张非常璀璨的星空图片,那种在地球上肯定肉眼看不到的,但又绝对不是特技处理。

女主持人仔细看了几眼,她好歹还是传媒从业者,所以懂点儿摄影基础,于是试探性地问:“这个确实太漂亮了,我从没见过这么璀璨的星空。但是……应该是假的吧?要不就是,拍摄的时候过度曝光了?把光圈时间调得很久?”

“好眼力,一下子就看出了过度曝光这个关键。不过,也不完全对。”顾玩稍稍卖个关子,以便展开,

“事实上,这是一张用天文热像积分仪,经过10个夜晚的间歇积分,才得到的图片。

而如果我们直接观测的话,别说是肉眼,哪怕是直接把天文望远镜或者天文热像积分仪朝天空中那个方向看,也是什么都看不到的,只能看到一片漆黑。

您应该知道积分球吧?或者做照明、光学测试时用的分布式光度计,那些都是用延长积分时间来换取感知过于微弱辐射的测量办法。

我说这些,是为了说明:天文观测,有时候在仪器精度不够时,需要大量堆砌积分时间,来感知微弱辐射量。也许天文台的一台设备,一年只能进行四五十次这种程度的超精细感知,这,才是它们每年出成果的基础保障。孟院士,这一点你认同么?”

孟院士叹了口气:“我们也是没办法,天文学不能产生经济利益,预算只有这么多。设备比大洋国老化、精度低,就只能继续堆时间。不然,国家也不会允许民间付费租赁使用天文台仪器的时数。”

说到底,还是没钱闹的。

蓝洞星人的拜金程度,远胜地球人。所以他们的蝇营狗苟精打细算程度,也远胜地球人。

在这个世界,说“世界上还有孩子没饭吃,仰望什么星空啊”这种喷辞的喷子,一喷一个准。

女主持人似懂非懂,不过她必须把控节目节奏,不能由着孟院士感慨,于是把楼歪回来:“那么,这个和您刚才说的试验方法的难以普及,是什么关系呢?”

顾玩继续往下说:“很简单,我这种观测方法,对每一个单一位置的曝光都不够,因为我的方法显得没有‘耐心’,经常曝光个一夜半夜的,就向上或者向右微调那么十分之一乃至几十分之一个镜头。

所以,这种观测法出来的图像,是没有肉眼观测价值的,也不能用来发现新的恒星、星系,因为最终结果会是一团模糊。

但是,这一团模糊中,画面的总辐射量是可以测出来的,只是坐标不精细、糊在了一起。

这种情况下,我要的不是发现新的恒星、只是要宇宙中最低的微波背景辐射,那么,如果我抓的那个点运气足够好,是有可能得到想要的结果的。

而其他专业从业者,他们观测宇宙微波背景辐射只是附带的,他们希望的是在日常观测中,还能发现新的恒星、星系、系外行星,他们不能把所有的设备机时的成绩押注在仅仅一个宇宙微波背景辐射上。

那样的话,万一没观测到更低的宇宙微波背景辐射呢?他们不就相当于花了那么久,什么都没得到,连作为添头安慰一下拨款单位的筹码都没了吗?

我之所以能这么干,是因为我敢赌,我花的是自己的钱,我不用考虑什么都看不见的情况下,如何跟纳税人解释——

不瞒您说,就高考结束后的十几天里,我花了3万4千元的天文台设备租赁费,包括临时改装部件的租赁费。搞科研是很花钱的,这还是设备并未100%按市场价收费、有国家补贴的情况。你可以看看,这是发票。”

顾玩不知道后面这些声情并茂把物证都拿出来的环节,最后能不能上电视。

也许一些太尖锐的点,会被剪辑掉吧。

不过也幸亏这不是直播,编导才不会现场就阻止他说出一些大尺度言语。因为直播的话,肯定会更加宁枉勿纵一些。

女主持人接过发票一看,简直肃然起敬。

顾玩这是一个多星期,就拿出了相当于她数月白色工资的钱,来为自己的科学兴趣买单了。

连后面阶段,一直没机会开口的袁车子,也是微微变色。

袁车子之所以很久没开口,是因为顾玩跟孟院士聊的那些,都是天文学从业者的辛酸、行业隐痛。这玩意儿,袁车子那个低薪请来现学现卖的学弟都不知道,袁车子自然更是两眼一抹黑了。

但他好歹知道,这个证据太煽情了,吃瓜群众就算再小白、白到别的什么都看不懂,至少看得懂钱。

顾玩是个毫无利己动机,肯为科学事业毁家纾难的家伙。

对方的高尚节操和人格魅力,就能折服很多人了。

“顾同学毁家纾难,义功缨冠,真是后生可畏呀。”孟院士发自肺腑地低声感慨了一句,更是把场面氛围烘托到了g潮。

“可是,虽然花了几万块钱,却得到了那么重大的科学发现,顾同学,您这个付出太值得了。”女主持人怕孟院士情绪失控,连忙接话。

顾玩轻松笑笑:“对,其实吧,就是我运气好。因为正常人,如果没有撞大运的话,可能花上几百倍的时间,也测不到。

自从我考了本州高考第一后,我爸给了我五万块,说是我的学费,多的奖励我做点自己感兴趣的事情,所以我本来也是打算,如果五万块花完,还什么成果都没得到,那就当是花钱学习了。”

女主持人:“那你的家长还真是支持你。”

顾玩:“我爸是个旅行作家,也写过些科普著作,可能他思想比较开明吧。”

说到这个份上,节目时间也差不多了。

袁车子眼看要彻底完败,终于把憋了很久的最后一句以退为进感慨,说了出来。

“那真是要庆幸顾同学运气实在太好了,居然能得到如此不合概率的成就……不过,科学还是应该严谨,碰运气不值得提倡。”

袁车子知道,这句话说完之后,他就没别的可说了。

所以,根据“终峰定律”,一定要憋到最后收官才说。

所谓“终峰定律”,是一个心理学概念。

是说一个观众/读者看完一个作品后,无论是文学、综艺、影视、音乐,他对这个作品残留的印象,一般是由观赏过程中,情绪欣赏程度最巅峰的那个时刻、和最后大结局那个时刻的感官来共同决定的。

而中间那些零零碎碎的情节,其实观众看过就忘了。

所以情绪巅峰一定要营造好,大结局也要收尾收好。如果tj烂尾,粉丝就掉光了。

袁车子毕竟是玩弄舆论的人,他对于观众心理学的把握,当然是很精到的。

可惜,顾玩这几天,也被李阿姨临阵磨枪传授了一些这方面的注意事项,所以他识破了对方的企图。

“你当哥不知道峰终定律么?哥也留着最大最通俗的杀手锏,等着你呢。”顾玩内心狞笑,最后拿出了几本期刊,以及一份盖了公章的函件。

第38章 疯狂抢夺

拿出函件后,顾玩施施然地说:

“袁学长,你觉得赌运气这种事情不该提倡,可惜别人不这么想——这份是《东海大学学报》8月刊,上面已经登载了我最新的发现,也就是我发现的最新宇宙微波背景辐射值。”

顾玩的第一篇论文,只是实验设计,那是6月份就寄出、7月10号发布的,在7月刊上。

但是毫无疑问,在他的观测结果出来之后,他当然也会第一时间写关于观测结果的论文,那也是当时就立刻寄出去的,只是因为还没发表,所以外人不知道罢了。

“这不可能,《东海大学学报》每个月都是10号左右发行的。而且,你前一篇也是在这个刊物上发行,这没有公信力!”袁车子下意识抵挡。

顾玩闪过一丝狞笑:“往常是往常,这一次为了我的文章,他们愿意提前出刊,理论上,8月1号,他们就已经把试样单行本都寄出去了。”

袁车子莫名恐慌:“寄给谁。”

“当然是全球不少知名的天文学权威研究机构了。而这份清单,是截止到今天为止,东海大学收到的预引用回函。上面列的都是本领域相关国际学者,对我论文的引用。我没必要骗你,这是本月内就能验证的。

请你看看这两个名字——艾伦彭齐亚斯和伍德罗威尔逊,你应该不陌生吧。他们就是12年前发现和定义宇宙微波背景辐射的大洋国科学家。

而他们已经写了一篇新的论文,即将发表在下一期的《nature》上,内容则是根据我测得的最新宇宙微波背景辐射低值,代入爱因斯坦引力场方程和哈勃辐射方程,重新计算宇宙寿命。

连作为近年诺贝尔物理学奖热门人选的大洋国前辈科学家,都引用了我的数据,你居然还觉得我是假的、或者是觉得‘这种碰运气不该被提倡’?”

最后这番话,让袁车子如堕冰窟。

碰运气不该被提倡?那你倒是去碰一个为国争光的荣誉回来啊!

随着艾伦彭齐亚斯和伍德罗威尔逊这两个名字报出来,袁车子的抵抗,就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

让两个被学界认为“不出意外的话,三年内就要拿诺贝尔物理学奖”的究极大神,引用你的论文,那么被引用的对象,还能有假得了?

其实,顾玩手头那份目录上,引用的人绝对不止那俩人,只不过,那俩人逼格最高,名声最响,在相关领域最为权威。

事实上,顾玩这个新数据出来之后,只要东海大学方面通知了其他单位,并且不光是报温度答案、还把相关的出这一结果的坐标也公开。

那么,其他国家的天文台,只要设备精度够,对着宇宙中那个点积分上三五天,结论就出来了。

自然属性,是科学研究领域最容易验证的。顾玩往宇宙中的这个具体角度看,能看到什么结果,别人只要仪器比他好,也能看到。

只不过袁车子这种专业喷子找不到那么好的仪器和操作人员,所以他没法验证罢了。

而能验证的人在验证之后,当然要立刻利用这个数据,刷新很多关联量了。这都是学术成果、都是牛逼哄哄的论文啊,放跑了岂不可惜?

当时,想写“重新推算宇宙寿命”这个论文的科学家,其实很多,因为公式都是现成的,代进去算一下,宇宙寿命就能比之前的计算值多几亿年。

这种刷数据的神机遇怎能错过?

只不过,艾伦彭齐亚斯和伍德罗威尔逊这两个人最有名,而且一贯是研究这个领域的最权威,所以《nature》杂志把其他人的都挤掉了,留下了这俩人的文章。

但事实上,还有其他比较偏僻的计算,也能刷出不少论文,只不过没有“重新算宇宙寿命”那么高逼格、那么宏大。所以那些次要计算论文,就被一堆其他不那么牛逼的科学家瓜分了。

事实上,顾玩如果想写,他也能自己在测量结果的论文里,就把重新计算宇宙寿命的事儿给干了。

但是,他忍住了。

因为论文这种东西,讲究一题一事,合并论文会被圈内视为浪费资源——你的成果明明够评三个教授级高工、或者正教授职称,你居然并在一起?你浪不浪费啊?给不给同行评职称留活路啊?

而且,在《东海大学学报》这种相对辣鸡的期刊上,多写几篇又有什么意义呢?

顾玩选择了给别人留口汤喝。

只有不亲自写计算部分,才能疯狂让引用数爆炸,而且是第一时间就尽快爆炸。

因为别人要计算,就得引用他这个数据的出处。

如果顾玩此时此刻已经是一个牛逼科学家了,那他不用做这种事情,他可以吃干抹净,一口汤都不剩。

但可惜他还不是。

观测类的成果,因为是自然结果,没人能抢。

可计算类的成果,就算结果一样,过程、设计,人家在很多细节上挑一挑你的瑕疵,觉得你不够严谨工整,就够你喝一壶的了。

既然如此,作为学术界刷声望的第一桶金,还是选择适可而止、换取引用数爆炸吧。

“这招厉害啊!估计《东海大学学报》这种所谓核心期刊、实则sci影响因子极低的职称仓库,都要稍稍咸鱼翻身一把了吧?估计明年后年,《东海大学学报》的sci影响因子,能翻一倍。”

这是作为旁观者的孟院士,此时此刻的内心活动。

国内顶级的自然科学类核心期刊,加入sci引用库的,影响因子最高的有将近10,好一点的3~5也能凑出七八本。

不过各大顶级大学的学报,一般不在此列,包括东海大学学报、清华学报、中央科大学报、魔旦学报,都不行。

这主要是跟影响因子的算法有关。

sci影响因子,看的是过去两年内,这本期刊上发表的总论文篇数、与这些论文被其他进入sci引用库的期刊引用的总次数,之间的比值。(前一个是分母,后一个是分子)

大学学报之类的期刊之所以吃亏,主要是因为它不分学科,贪多求全,本大学大部分专业,总要分润几个论文名额。

毕竟,也要照顾到本校研究生的毕业,以及本校教职人员刷职称嘛。

而一个大学不可能所有专业都强,所以那些辣鸡专业的论文数量,就扩充了分母、拉低了平均数。

就好比,要是电子科大这种极端偏门的大学有学报,而这个学报必须给电子科大的每个理工科专业都排排坐分果果留论文名额。那肯定除了电子类的论文外,其他专业在被sci引用方面会全军尽墨。

在东方国,中央科大的学报,算是学报类期刊里sci平均影响因子比较高的了,大约1点多。东海大学学报只能保证过05,还不到1。

放到国际上,也是越专业细分的期刊,越容易出影响因子爆棚的神刊(但同时渣刊也死得更惨,因为你被神刊全面覆盖压制,马太效应聚集更明显。覆盖面广的刊物,好的不会太好,但渣的也不会太渣,比较和稀泥)。

比如《science》、《nature》这种科学界泰山北斗级的大刊,因为覆盖门类齐全,所以常年也就40~50影响因子。可《ca》(化学文摘)这种刊物却能有将近两百之多,常年蝉联全球影响因子最高期刊。

而具体到眼下这个案子上,孟院士显然是看到了一个趋势:《东海大学学报》,或许会因为这一期上,有顾玩的这篇文章,要被sci库级别的各国期刊,至少引用几十次甚至上百次。

所以,如果可以单独看这一期的《东海大学学报》,估计引用数能是本期总论文书的好几倍!相当于影响因子30以上,甚至能冲一冲50。

可惜,行业算法要求必须是两年平均,不会允许你一期封神。所以顾玩这篇神作的拉动效果要被除以24,平均到24期里。

也许,明年全球相关学术统计机构那儿,《东海大学学报》的sci影响因子,能因此从06,提升到08吧。

一篇论文,让一本期刊下一年的国际影响力,直接量化提升了三分之一!想想都是很可怕。

估计东海大学的学报编辑部的负责教授,做梦都要笑醒了吧,简直是飞来横影响力啊。

孟教授甚至有些懊悔:为什么?为什么中央科大学报,或者中央科大办的天文学专门期刊,没有去拉拢顾玩第一时间把测量结果发表到中央大学的期刊上呢?

就算中央科大的学报已经有14的sci平均影响因子了,但明年如果能提升到16,校长也不会嫌多的。

只可惜,一切没有如果。

顾玩这个成绩,确实是运气因素占了9999%,不管怎么说,都是不可能再复制的成功。

八百里开外一枪爆头,这是把一辈子买彩票的幸运值都榨干了吧。

但不管怎么说,孟院士决定回去之后就跟校长陈情,既然如今顾玩已经考了中央科大,那以后务必要尽量给优惠条件,把他的论文多留住几篇。

当然了,如果有资格上《science》、《nature》或者其他顶级外国期刊的作品,那还是要往外投的。

毕竟一所大学有多少《science》和《nature》,本身也是极为重大的成绩。

孟院士的想法,只是说要把顾玩会向其他国内期刊投的论文,都截胡下来。

留给东海大学、魔旦和清华,太浪费了,简直是明珠暗投嘛。

第39章 哥也是大V了

在顾玩拿出那份引用他论文数据的清单时,袁车子的所有抵抗其实已经在那一瞬间终结了。

后续孟院士内心那些滔天巨浪,其实都跟今天这场电视科普综艺的胜败,毫无关系了。

那只是孟院士自己为将来计,在盘算该如何拉拢顾玩。

女主持人看着袁车子的如丧考妣、孟院士的沉吟叹息,自然也知道该如何给节目收关了。

“顾同学,请允许我向你表示衷心的祝贺,你的论文居然能被诺贝尔物理学奖夺奖热门级别的科学家引用,那重要性和真实性,应该是不言自明的了。”

“袁先生,你没有什么异议了吧?那么,今天的节目就到此为止。电视机前的观众朋友们,谢谢大家的观看。我们下周同一时间,再见。”

女主持人说完,演播室灯光渐渐熄灭,留下众生百态。

……

顾玩轻松地离开演播室,一下楼,就在大厅里被母亲和妹妹围住了。

“结果怎么样?”叶笛和李双叶异口同声关心。

顾玩对母亲尴尬地笑笑,转向李双叶,拍拍她的刘海:“去你家恶补的效果还不错,对付小白舆论的动摇,就要用最简单粗暴的证据。当然是你哥我完胜啦。”

顾玩说着,跟妹妹谈笑复盘了一番。

“跟公众聊科普原理是没用的,对付大众,只有利用外国人的公信力,直接打脸。”

这番话,就是顾玩上阵之前,李阿姨告诉他的经验之谈。

也正是因为这句交代,顾玩才在准备期里托了袁熊不少人情。包括让袁熊想想办法,说服有关负责人员,把《东海大学学报》的八月刊提前发行,这才有了后续这一串赶趟的及时引用。

当然了,顾玩能做到这一点,关键还是他本身的文章影响力大,学报的总编知道这个东西的价值。否则光靠袁熊托人情,再大的人情也没用。

如果顾玩没能做到这一切,虽然最终时间也能证明他对了、袁车子错了,却不会有那么戏剧性的爆炸传播效果,至少赶不上这次的节目。

“李阿姨教的这一招,真是直接命中了袁车子的要害:这几年,袁车子回国学术打假,之所以风头这么劲,靠的是什么?还不是利用了公众对于国内学者学术品行的不信任。

今天这个学术造假,明天那个刷论文。所以袁车子振臂一呼,言必称大洋国,说大洋国那些科学家如何如何有节操,说他在大洋国留学、工作那些年如何如何,一下子就占住了公知良心的道德制高点。

但是今天,我拿了他美爹的引用来打他脸,这就等于是从根子上挖了他反抗的底气,他不是爱言必称大洋国么,那你倒是继续称啊。怎么遇到艾伦彭齐亚斯和伍德罗威尔逊,你就不称了呢?

双叶,你是没看到,刚才演播室里,袁车子看到这一切时,那张死了老子娘的苦瓜脸。没关系,你们晚上看电视吧。我饿了,先走,吃饭去。”

顾玩复述了一遍自己的光辉战绩,而且详细剖析了因果,让母亲和妹妹听得比身临其境还痛快。

毕竟身临其境的时候,也还存在潜台词听不懂的问题呢。有顾玩解说剖析,却是比现场更畅快。

“那就先去吃饭吧,今天该庆祝一下。”叶笛很大气地提议。

顾玩的成功,也让家里的潜在矛盾有彻底弥合的趋势。

毕竟这事儿里面,李双叶和李阿姨都是出了力,点拨了顾玩的。

叶笛毕竟已经是四十岁的人了,她现在对双叶的看法,就是一个原则:既然你拿我儿子当亲哥,那我也可以忘掉你不是我亲生的这一点芥蒂,拿你当女儿看待。

……

一家人吃了一顿高档的粤菜,都喝了点酒庆祝一下。

然后叶笛打电话叫了个代驾,把车开回去。

顾玩喝得最多,被母亲和妹妹轮流劝,回到家后洗了个澡就午睡了。

今天为了录节目,他可是起得很早,所以早就累了。

等他再次醒来,已经是夜幕降临,走到客厅到了杯热茶喝,便看到叶笛和李双叶正津津有味地坐在电视机前看节目呢。

电视机自然是调到了东海教育频道,放的正是上午顾玩参加的那一期《今日科学》,节目里,袁车子节节败退,哑口无言。

母女俩都看得很带劲,聚精会神,还偶尔捏拳振奋、压抑低呼两声。连顾玩醒了走出来都没听见。

晚饭也没有人做,餐桌上摊着一个外卖的硬纸盒,是必胜客的披萨。

母亲显然是觉得:中午吃过好的了,晚上随便搞搞,吃喝哪有看儿子出彩重要。

顾玩吨吨吨喝完热茶,李双叶才在不经意捋头发的时候,扭头看到了哥哥,立刻兴奋地卖弄:

“哥,这节目一出,我看你已经火了!刚才我这手机上,短信就滴滴响个不停呢。都是博客官方的推送短信,我看了一眼,要不就是恭喜粉丝破三万、破五万,要不就是您有100条留言未处理、恭喜博文最大评论数超过一千……

你反正看过了,别在这儿凑热闹了,快开电脑看看你的博客空间吧!估计袁车子的不少粉丝,都被倒戈吸到你这儿了,简直不要太爽!”

李双叶乐得不行,好像那博客账号是她的似的。

顾玩虽然觉得妹妹有些一惊一乍,但还是觉得心头微微一暖。

他摇了摇头,端着茶杯走到电脑前,开机,登录博主后台。

“咱也有钱了,该换个液晶显示器,不伤眼。听说下半年液晶又要降价了,这次降过之后,应该性价比可以接受了。”

因为后台比较卡顿,顾玩在等待的时候,下意识抚摸了一下自己电脑的显示器,如是想着。

以顾玩平时的脾气,他对于卡顿的耐心是比较差的,稍微卡一点就忍不住摁重启。

但今天这种日子,后台卡顿说明积压的推送消息比较多,是好事儿。

哪怕多卡几秒钟,他内心也是美滋滋。

卡了大约15秒,终于进去了,一瞬间,顾玩关注的第一个数字,就让他微微有些惊喜。

“博客粉丝数突破5万!目前有5万8千多粉丝!”

节目才刚刚播出,顾玩的博客就多了4万粉!直接达到了昨天的三倍还多!

顾玩心中一动,连忙又以读者的姿态,查看了袁车子的博客账户。

上面显示还有刚好86万零几百的粉丝。

“这家伙原先有多少粉?不知道有没有掉粉?”顾玩忍不住思忖。

可惜他原先都不太关注敌人的势力,而且这阵子,博客账号都是妹妹帮他打理更新的,顾玩只是个提供思路的半甩手掌柜,所以他完全想不起来。

“双叶!你记不记得袁车子的博客账号有多少粉?”顾玩也懒得再想,直接不懂就问。

李双叶在客厅里,目不转睛盯着最后的**部分,根本舍不得挪开。想了好一会儿,才心不在焉地扯着嗓子吼:“好像是88万多,原先。”

“多多少?”

“多三四千吧。”

好么,顾玩稍一心算,电视上这节目才刚要放完,袁车子的博粉丝已经掉了2万2了。

而顾玩则是涨了4万1。

当然这里面僵尸粉肯定是有的,pc时代僵尸粉没后来移动互联网那么水,但两三倍还是有的。(移动互联网时代僵尸粉能有十几倍)

不过既然双方都是博客官方系统平等送的僵尸粉,那比例还是能参考的。

可见有相当一部分顾玩的粉丝,就是原先袁车子的粉丝,但是看到对方的丑恶嘴脸败露后,直接取关转黑、改投顾玩阵营。

对于一个公知大v,影响力和流量就是生命呀。

节目才刚放完就有这么大效果,要是持续发酵下去,估计几天之内,袁车子掉粉10几万都是有可能的。

顾玩这一仗,可是结结实实瞬间就把对方的社会影响力,打掉了一成多,足够袁车子痛彻骨髓的了。

看完敌人的惨状,顾玩回到自己的博客主页,继续细细浏览妹妹前几天为他写的那些博文。

他的空间关注人数暴涨了,下面的文章点赞数自然也能暴涨,说不定还能出个别网络爆款科普文章,被科学杂志类的纸媒看中,求上门平面发表呢。

稍稍扫了几眼,顾玩就发现了其中两篇特别有前途的。

“《为什么只有我想到了》,7万9千赞了……这比我的粉丝数都多了两成啊!说明有好多人明明不是我的粉,只是路过看热闹的,都给这篇文章点赞了!”

顾玩内心略有些窃喜。

这是一篇妹妹今天下午、趁他睡觉的时候刚发的新文,主要是解释为什么之前宇宙微波背景辐射的新测定,只有顾玩捡漏了。

为了粉饰,妹妹把他上午跟孟院士解释的那番话又提炼了一下,无非是强调“其他拿纳税人钱的观测机构必须对成果量负责,所以只敢修修补补,不敢孤注一掷”。

然后稍微带一带节奏,就到了“这星怎,定体问”上面了,难怪形成了网络传播爆款。

你没看错,不是“这国怎”而是“这星怎”,因为蓝洞星上所有国家都是这吊样,大洋国也一样。一大群向往科学大突破的网民看了,瞬间就自来水了,开水帮忙传播,愤世嫉俗。

李双叶这家伙,真是有当震惊部的天赋啊。幸好她的能力是握在顾玩手上的,必修为正义的事业服务。

“《为什么植物不能移动》,居然10万3千赞了?比那篇还高?这应该是第一了吧?”

顾玩浏览完之后,找出了自己博客空间里,点赞最多的一篇文章。

第40章 出来混迟早要还的

顾玩的博客注册时间不久,认真经营的时间,更是满打满算也只有四五天。

所以至今为止,一共只有七篇文章。

其中四篇是天体物理类相关的,两篇是社会反思类的。

还有一篇比较怪诞猎奇的跨圈文章,就是截止今晚为止点赞最多的《为什么植物不能移动》。

这篇文章自然也是双叶代笔润色的,内容故作大言,跨了物理学和生物学的圈。

“为什么植物不能移动?”相信很多抱着好奇心的读者,一看到这个题目的时候,也会觉得无厘头。

这特么算什么问题?

但顾玩当初选这个题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要接盘袁车子的那些粉丝。

袁车子是学生物医学研究起家、转行做科普的。

而他顾玩是搞物理和天文起家的。

如果不弄一些有交集的、足够深入浅出的题目,把电视播出后愤而取关袁车子的那些粉丝接盘过来,不就太亏了么?

所以,这一切,都是顾玩蓄谋已久。在做节目之前,在他眼里,袁车子就已经是一个冢中枯骨、早晚必擒之了。他连如何接收遗产,都已经提前想好。

他就要选一篇跨圈物理学和生物学、还能隐隐然让人觉得物理学比生物学高贵得多的文章。

文章里的主要内容,大致是这么几个观点:

“为什么植物不能移动?生物学家肯定有很多进化论方面的观点……但我们撇开这一切,来看生物的能量供给。我们也不想讨论捕蝇草或者猪笼草在捕食瞬间的轻微动作,那不能算作‘移动’。”

“我们用动物中单位体型能耗最低的品类,来衡量一下‘运动’这件事儿的能耗有多高,每天要消耗多少卡路里。所以,我们选择乌龟和树懒这些最迟钝、新陈代谢最低的物种算一下……”

后面是balabala一堆计算公式,具体不赘述,反正很是高大上,又跟那些地球上的b站无厘头理科视频一样博眼球,看不懂过程也没关系。

算完之后话锋一转:

“那么,我们再来算一下,植物通过光合作用这种能量来源,单位表面积能够得到多少能源输入。目前的光合作用对光能使用效率只有可怜的20%~30%,但我们哪怕假设它是100%都没关系。

然后,我们根据地球在一个天文单位天球面上接收到的太阳辐射,可以算出,到达地球的阳光能量为太阳总能量的22亿分之一。然后再乘以大气层散射率、除以地球表面积。所以一个跟海龟或者树懒一样大小、有两平方米表面积的植物,假设二氧化碳供给也极度充足,那么它能得到的光合作用理论最大功率为……”

又是一大堆公式,然后一个豹尾一样有力的结论。

“……所以可以看出,靠光合作用提供卡路里,连满足最低速迟缓移动所需能量的几十分之一都不到。所以根本不用扯其他进化论了,在地球上,只有捕食和消化化学能的方式,才能提供宏观运动所需的能源消耗。

但是,我们也可以看出,比如水星上没有高散射的大气层,那里的单位面积阳光辐射是地球的9倍。所以如果那儿有可以生存下来的不需要大气、不怕超强辐射的生命的话,倒是有理论可能性弄出‘能移动的植物’,因为也许那儿靠光合作用的能量密度,就能支持宏观运动了。

在地球上,如果我们能营造一个光辐射强度比最强烈的阳光下环境还强数百倍的人工环境,然后也让某些植物在这个环境下进化变异个几亿年,说不定就真出现了可以飘飞的植物呢,就像魔兽世界里的孢子蝠鲼或者科幻电影里的杀人植物一样。

生物学的一切研究,终究还是要遵循物理法则的基本法的。一切连物理定性划界都脱离的生物学想象,那都不配叫科幻,只能叫玄幻。”

文章的最后,当然要喷一喷那些披着软科幻外衣的玄幻了,不然顾玩怎么精确地踩袁车子上位呢。

而顾玩选这篇文章,显然是有精心设计的。

因为这篇文章,来源于他在地球上的记忆。

在任何新媒体出现的时候,想做科普生意的人,第一步肯定都是想到生物医药,因为这玩意儿愚夫愚妇也听得懂。

一百多年前天桥卖大力丸的,跟电视刚普及的时候上电视搞养生讲座的,再到移动互联网时代、知识二传手app上的《王立明生命医学课》,其实赚的都是同一拨蠢货的钱。

截止到2019年9月14日,翻开那个地球上知识二传手app的“科学学院”,一共22门课,数一数目录,医学生物学类的,特么居然占了10个——生物和医学,在科普上好卖钱。

但是,大家都要转型呀,不能一辈子卖大力丸呀。

怎么把生物医学当垫脚石踩呢?

顾玩今天这篇文章,就是地球上那个知名知识二传手app上的踢馆之作。

在地球上,这篇文章效果不错,顾玩自然不吝拿来用用了。只不过他不能背诵,所以文笔上让妹妹重新润色和计算。

现在来看,那些点赞的这篇文章的读者,果然是觉得袁车子的搅混水更加不堪了,还是顾玩的科普比较清醒脱俗、有理有据。

足足十万点赞下面,顾玩看到了数千条留言。

“顾同学,能不能请您评价一下袁车子的学术打假路线的功过呢?他这些年是在骗关注博眼球吗?”

“我们有没有被他骗了!”

这些话,是那篇《植物为什么不能移动》下面留言最多的。

顾玩觉得他也应该谨慎回应一下,否则吃相太难看了。

他噼里啪啦打了一段:

“我觉得,大家首先要以发展的眼光看问题,意识到人是会变的。不管现在怎么样,至少在互联网刚诞生那几年,袁学长专注于拔除气功毒瘤的时候,还是对国家做过贡献的。

只可惜,有些人会认不清‘术业有专攻’这个千古真理,本专业容易打的假、赚的快名赚完了,享受这种不断提升知名度的快感上瘾了,停不下来,什么都想说两句。

然后就想跨专业去打别的圈子,自己偏偏又不懂行,只能现学现卖,那就容易走夜路翻车。我希望大家都本本分分,作为公众人物,只聊自己真的专业的领域。互联网也是一个说话要负责的地方。”

顾玩这番话,看起来就很大度,又不失年轻人的锐意。

他首先肯定了袁车子的历史功绩,人家怼气功确实是怼得好。

在观众看来,这就非常风度了,而且关键是顾玩讲的道理太对了。

科普工作者,应该以科学为重,知道自己的斤两。不能为了

“顾哥正气!”

“一看就跟那些油腻的践货不一样!”

好多人在他的点评发出后不久,就开始追捧。

这种钝刀子杀人,恐怕让对方比顾玩破口大骂还难受吧。

顾玩自己却懒得再关注鞭尸效果,发完评论后就神清气爽回去睡觉了。

……

此后短短三四天内,那一期《今日科学》节目的影响力,就渐渐扩散了。

虽然如今没有网络视频网站,也很少有人把电视综艺做成资源供人下载,但这并不妨碍广大网名截图传播。

顾玩舌战袁车子的很多精彩画面、尤其是带一行字幕截图的,在不少论坛上广为流传。

就跟截一张唐老师的诸葛丞相挥扇怒骂“我从未见过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差不多,可以直接拿来当鬼畜表情包那种。

顾玩俨然有成为今年表情包全明星新秀的趋势。

几天的增长压力释放完之后,顾玩的博客粉丝最终稳定在了10万出头,而袁车子下跌到了76万。

隔壁江南州的一些科普杂志,也开始给顾玩发电子邮件,希望可以刊载他在博客上写的那几篇科普文章。

但顾玩当然不会往那种小杂志投了。

这些人反而提醒了他,所以顾玩立刻就给李阿姨打了个电话,问他在博客上那些纯科普文章,有没有可能在国家级刊物《科学画报》上登载。

李阿姨花了一天时间跟单位里说明了一下情况,就爽快地给了顾玩准信,说9月刊就能发表,而且稿费从优。

如此一来,顾玩也算是从网络野路子又转正了一步。

至少,在科普这个领域,他也不再是一个网上博客写手了,而是正儿八经在国家级科普刊物上发表过文章的。

8月中旬,随着那些引用了顾玩此前论文数据的外国期刊,陆续正式发表,各大网站的科教新闻版块上,关于他的新闻也又多了起来。

到了这一步,已经录取了他的中央科大方面,也不能坐视不理了。

8月15日,中央科大下发了通知,表示会给与顾玩20万人民币的入学奖学金。

入学奖学金这玩意儿,在国内并不稀罕。但一般都是相对差一些的大学,才设置这个东西。

比如今年东海大学在本州的录取分数线是600左右,那它就会设置一个入学奖学金,如果你的分数是660以上,超过本校投档线60分,还肯来念东海大学,那学校就会给你几万到几十万不等的奖学金。

但往年魔旦和中央科大都是不设入学奖学金的,因为这两所大学是国内第一第二了,他们不需要再跟别人抢,哪怕是一个州的高考状元入读了该大学,他们也觉得是应该的。

然而今年,却为顾玩破例了。

顾玩当然知道,这不仅仅是东海州高考第一的功劳,更是因为他后续的成绩。

……

随着这条消息的披露,更多的挖掘顾玩这一年来事迹的媒体人员,都像嗅到了血腥味的鲨鱼一样,伺机待发。

顾玩身边那些得罪过顾玩的人,也愈发如坐针毡。

同一天,在顾玩表哥周轩供职的“风云基金”,老板汪精铭又一次把下属何子航叫来:

“五月份咱投的那个共享电话的项目,要尽快出手掉。谢大强那人的智商,根本就经不起媒体曝光。只要被注意到,他的项目立刻就会被说成庞氏骗局、击鼓传花。如今顾玩可是新闻人物,要是被人挖到了那些曾经跟他有过节的人的过往,可不是闹着玩的!”

何子航面露难色:“可是,哪有才持有了三四个月,就抛出筹码的?那也演得太假了,哪怕是下家的煤老板,也会觉得这里面有阴谋,不敢那么快接盘的。”

汪精铭也很是焦躁,但他没有办法:“借口可以想!我们可以说,东海大学物科院那个项目,我们要砸入重金,跟大洋国拼科研竞赛,所以短期内自有资金紧张,才不得不出手一些原本有赚头的生意!反正那个项目是你拉进来的,你要负责甩锅出货!”

何子航心里那叫一个苦。

当初他为什么非要那么自信,去得罪顾玩和周轩呢。

偏偏周轩还不是公然拆台,而是当初的一个涉事人,自然而然就成了名人、引来了社会舆论关注,连老板都不能谴责对方不顾全大局。

第41章 狰狞

8月16日,星期天。

刚刚结束前面一波扬名立万骚操作、准备宅家闭关几天的顾玩,等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是他的表哥周轩。

周轩还是那么钻钱眼,见到表弟第一句话就吐槽:

“听说你从姨夫给你的钱里,拿了3万多搞科学观测、特么的居然换到了中央科大20万优秀新生奖学金?

这买卖划算啊。根据我了解的行情,未来肯定还有专门的科学发现奖、其他州里市里的补贴,你赚大发了!”

众所周知,在东方国,拿了高级荣誉之后,低级别的单位还是另外有奖励补贴的。

尤其东海州是经济还算发达的地区,地方上有钱,所以这都是有先例的——比如每四年的奥运会游泳金牌,国家可能奖励50万,到州里给的更多,市里则有地产大亨们帮衬补贴、直接送房子了。

顾玩这些小科学发现,虽然远比不了奥运金牌的为国争光,但道理是相通的。毕竟是让诺奖热门争夺者级别的科学家,引用了你的论文。

连中央科大都给了20万,那州科技厅、市科技局这些奖励加起来,不会少于50万。

搞科学发现也是有钱途的呀!

当然,前提是你别浪费弹药,要能跟顾玩一样八百里开外一枪爆头。

如果是正常科学家,按照“一发弹药”3万多成本来算,20万加50万的总奖励,也就够你开20几枪。

要是20几枪还没打死目标,后续的弹药成本就是净亏损了。

“去尼玛的,都钻钱眼了吧,我这是为了科学探索,俗不俗!”顾玩这么高逼格的人,当然要直接怼回去了。

周轩也知道表弟没有恶意,是开得起玩笑的。兄弟俩稍微说了几句,周轩就告诉了他一个好消息:

“你最近也算是有成为公众人物的潜力了,估计后续还有科教版的记者来挖你过往的料。

谢大强跟何子航,如今可是瑟瑟发抖。就谢大强那智障项目,根本见不得光的,只要有媒体关注,顺着‘你当初为什么会被方舟二中在公示期内取消高考加分荣誉’这条线索一挖。

然后注意到那么一个老油腻的金融骗子跟你这么纯良的科学少年当初的冲突起因、报案记录,再看看他的项目详情,还不瞬间把市场信心打崩!”

对于金融投机来说,最重要的是什么?就是市场信心。

尤其是那些本来就是纯骗的项目,怕的就是被媒体注意到。

比如“万众创业”时候那些挖坑等人加盟的快招公司,本来你跟投资人怎么卖弄你的诈骗手腕都没事儿,可就怕被媒体关注。

一旦引来大规模声讨,让投资人产生“不会再有下一波上当的鲨臂了”这样的念头后,要抽身上岸,你击鼓传花的投资链就断了。

而谢大强那种鲨臂到近乎无耻的“用手机验证才能打的公用电话”项目,要是被媒体扒开了剖析,更是分分钟完蛋。

(完蛋的原理,并不是媒体深扒之后,投资人才意识到这是骗局。投资人早在媒体开扒之前就已经意识到这是骗局了,人家只是在博“我不是最后一棒”。

但是媒体开扒之后,会导致投资人觉得“其他原本会中计的鲨臂,现在也因为被提醒,所以不会再中计”了,投资人觉得自己不是最后一棒的信心就被打掉了。)

顾玩对于那些死骗子,当然是希望看到对方死得越惨越好,于是振奋地追问:“那何子航这次是死定了?你们公司呢,也要跟着何子航的错误决策,赔本一大笔?”

周轩得意笑道:“汪老板当然是想抽身,加快进度,把锅子甩给下家那些煤老板的,已经在勒令何子航赶快蒙人出货呢。

这还多亏了你我为老板提供了一个可以用作烟雾弹的利好消息:最晚到下个月,我们风云基金就要正式宣布,all-in全力投资东海大学物科院研究所的铯原子钟项目。

注资规模也会提高到2000万美元,全部使用本公司的自有资金,不使用从客户那儿筹到的私募基金。

这样一来,也能为我们不合理的‘自有资金突然出现重大缺口,不得不战略收缩、把其他项目远期利益让利给私募客户’现象,制造一个借口嘛。汪老板已经下了死命令,要求何子航以这个借口去骗那些煤老板相信。”

风险投资公司,尤其是那些私募基金,他们拿去投资的钱,是分成两部分的。一部分就是公司股东自己注入的钱,以及此前经营时留下的结余、未分配利润。

这些,都叫“自有资金”。

而其他从资金市场上募集来的钱,大客户托管的,就叫“私募资金”。

国家相关法规也好、证监会银监会的相关管理也好,对这两部分钱的监督力度也是不一样的。

你自己的钱,基本上是想怎么投就怎么投。而募集来的钱,就需要多一点监管,而且往往不会直接拿去搞最激进风险最大的项目。

就算一定想用于高风险项目,至少也要打个包分摊配置一下。

顾玩对金融不是很了解,还是五月份跟着表哥见世面那几天里,临时学到这些常识。

他想了想,追问道:“那这事儿你跟我说,是几个意思?要我怎么配合?”

周轩轻松地耸耸肩:“没要你怎么配合,就是知会你一声。九月份之后,铯原子钟研发项目,就可以逐步公开了,会进入全力冲刺阶段。我估计,大洋国那边相关的研究所,就算意识到这里面的价值,也来不及追赶了。

另一方面,研发公开之后,也可以更好地利用社会资源。要是你有能力提供一些外协、解决一点分包的技术点,到时候完全可以市场化谈判,从中分一杯羹。

如果是倒退几个月,我不会跟你说这些。不过看你小子最近,简直逆天,说不定你还有什么绝活儿呢。”

“技术研究是很严肃很科学的事情,没有什么绝活儿。这不是打游戏,开不了外挂。”顾玩义正辞严地申明,先把表哥不切实际的期待打消掉。

他隐隐然有些期待,想尽快看到谢大强与何子航的下场。

……

周轩与顾玩轻松愉快地展望着下一阶段的对策。

与此同时,何子航正在接受命运的煎熬。

他已经后悔了。

“为什么五月份的时候,我要为了拉拢区区一个谢大强、让他到老板面前揭发周轩管理不善、违反公司商业机密纪律,就给他那个辣鸡项目投钱呢?

只是让谢大强报个案恶心一下顾玩,怎么才几个月,对方就成了公众人物,还大有被媒体深挖开扒的趋势?

我做的这一切,收获跟付出、风险,完全不对等!”

这是何子航内心绝望的呼声。

他原本的计划,是多运作几个月,看上去再好整以暇一点,到年底左右,再跟他之前结交的那些煤老板摊派,把谢大强的“共享电话亭”项目吹嘘得牛逼一些,让煤老板们给个高一点的估值,然后风云基金的自有资金才好逐步出货撤走,把锅彻底甩给煤老板。

如果有半年以上的持有期,这个说服工作就会相对好做一些,就算最后煤老板们赔了,也会稍微觉得情有可原一点,而不会直接认为是被诈骗。

但是现在,风云基金自有资金的持仓时间,被压到了仅仅四个月——五月份建仓,九月份就要出货了。

煤老板们只是不懂高科技风投,但人家也不傻,也会问同行打听其他基金一般要持有多久、才算是“真心投资”。

何子航太难了。

顾玩跟周轩相谈甚欢之后的次日,也就是8月17日,星期一。

何子航孤注一掷,在老板的命令下,在方舟市市中心最高档的雷迪森大酒店,最后一次约见他的那个煤老板朋友。

无论内心多艰难,见资金委托人的时候,何子航还是一脸的兴奋,好像满脑子赚钱的主意都要溢出来了一样:

“黄总,好机会!我上次跟你说的那个共享经济的项目,本来说好了年底有下一轮融资需求。不过现在,九月份就有融资需求了!

你现在进场的话,估值会比原来预期年底时会达到的估值,低25%!也就是说你要拿到同样比例的股权,现在能少花25%钱!你还等什么呢!”

他口中的黄总,自然是那个煤老板了,叫黄赫,是个脑满肠肥挺着啤酒肚的油腻秃头。

黄赫听了何子航的介绍,眯缝着眼察言观色了几秒:“这种项目,你们口口声声说有前途,自己这么急着走?

大家打开天窗说亮话,谁都知道共享电话亭是没前途的,就是蹭了个共享经济的风口。我之前听你叨逼叨,那是看在还有其他下家能被你忽悠来的份儿上。”

“下家真有,你看这些潜在投资人材料,我不骗你……”何子航表情无比真诚地给黄赫看各种材料。

黄赫一拍桌子:“那你这么急着走什么意思?要我相信你,你们风云基金的自有资金就该跟我共进退、同进同出!别扯什么你们先走一步的屁话!”

何子航苦口婆心地解释:“我不是几个月前就跟您说好了要同进同出的么,但这不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嘛,我们风云基金的自有资金,现在因为突发项目,一下子紧缺了。

您别看我们一共被客户委托托管了几十亿的资金,可我们的自有资金,也就人民币几个亿的规模而已。现在我们有个重大科研项目套牢了,还涉及到跟外国人的科研竞赛,必须孤注一掷,一下子2000万美元进去,可不得挪出两亿人民币的自有资金么?所以我们才给您机会,打着25%把谢大强的共享电话亭项目股份拿去。”

黄赫的眼神,闪过一丝狡黠的厉色:“那为什么不让我的资金投那个重大科研项目?你们没钱,可以拿我的钱去那些高大上的项目啊,我很乐意啊。”

第42章 拔出萝卜带出泥

为什么不让煤老板的钱投更加高大上的硬科研项目?

这个问题,何子航如果回答不了,那么想诓黄赫入局的一切可能性,就都免谈了。

何子航面露尴尬之色,尽管他知道,后面这番话说出来,有可能会解决问题,但得罪人、伤害对方自尊,却是免不了的。

他深吸了一口气:“黄总,您可能对风投圈子的行情,不是太了解。虽然,天底下的钱,应该来说都是一样的。但实际上,钱背后的资源,是不一样的。久而久之,也会形成派系,形成互相的鄙视链……”

黄赫立刻脸色就变了,并不是轻浮的愤怒,而是一种深沉的、不怒自威的厉色:

他森然道:“你的意思,就是我们这些挖矿的,在你们高科技产业人眼里,都是些老粗咯?是鄙视链的底端咯?”

“不不不不,黄总,我绝对不是这个意思——您在我眼里,那是指点江山纵横捭阖的枭雄,但我这不是在给您讲行业潜规则么。您消消气,听我讲讲大洋国的圈子故事先,关于硒谷的,行不?”

何子航觉得自己的神经已经紧绷到了极限,一个字都不敢说错。

或许是“大洋国”、“硒谷”这些高大上的词汇,让粗鄙的黄赫愿意花点耐心听听,毕竟在他朴素的三观看来,对外国人了解越多,沾点儿洋气,就能让他的粗鄙洗刷掉几分。

何子航见他没有反对,也就把准备好的案例娓娓道来:“在大洋国西部的加加利州,圣金山硒谷,有一家做可穿戴体检设备的鼻祖级公司,叫jet-bone,最近已经倒闭了。

但是,人家可是从这一波互联网和生物科技热潮刚兴起的时候,就曾经叱咤风云的公司了,融资也融了十几轮,一直是细分领域内的翘楚。人家最后之所以没成功,也是因为整条赛道技术都还不成熟,并不能怪创业者。

两年前,这家公司在一轮资金紧张时,其他之前的投资人都觉得他们盈利遥遥无期,要压价,不肯给钱。jet-bone绝望中病笃乱投医了一把,接受了一些来自某个不知什么小国的侯赛因王子的石油钱。

然后,这家公司就被硒谷整个圈子鄙视了,大家都约定俗成认为:一家科技公司,如果拿了人傻钱多的侯赛因石油钱,那就意味着他的ppt、技术方案,已经骗不到知名人士了,所以才只有石油钱中计。

从此以后,这家公司再去找别人融资,估值至少比原先砍一半,还没人愿意再陪它玩,不到两年就倒闭了。”

(注:这是地球上也有过真实案例的。)

拿石油王子和煤老板的钱,对于科技公司而言,就等于是向社会承认:我已经骗不到其他稍微懂点技术的投资人了,所以只有完全小白的煤老板和石油王子才会中计。

这对于公司的技术含量形象、商誉,会带来不可逆的永久伤害。

圈外人可能不理解这点潜规则,但是在硒谷,乃至在其他从硒谷学价值观的东方国科技行业,这都是潜规则,一道突破不了的玻璃天花板。

从这点上来说,不得不承认地球上的美国人也好,蓝洞星上的大洋国人也好,意识形态输出非常成功。

煤钱和石油钱,都是下贱的钱。

黄赫原来根本没听说过这种事儿。

但何子航给他看了许多准备好的证据,都是真的。

然后,何子航趁着黄赫动摇自卑的关头,伺机劝说:“黄总,您也别觉得难过。这世道终究是有钱的就是爷,您给我们风云基金托管,又不一定要用您目前的公司招牌?你完全可以换个壳嘛。

跨圈投资这种事儿,都是一回生二回熟的。您这次先投一投新经济含量比较擦边球的共享项目,混进这个圈子。下一次,再有铯原子钟那么高大上、有技术含量的项目,我不就能介绍你跟投了么?到时候,你的钱就不算是煤钱了,洗体面了。”

黄赫当然不会那么轻易被说服。

所以,即使是说到这个份儿上,后续何子航依然是绞尽唇舌,迂回婉转说了几车子的话,才把对方劝住。

“……您一定要相信我,我们这次真是因为意外,自有资金必须抽出来,不够用。您这次帮了我们忙,把钱洗出来,还怕下次我们不帮衬着先想到您?我也是要拉稳定的托管客户的,您那么优质的客户,我会不好好伺候?”

黄赫喝了一杯五粮液,然后又拿过两个喝啤酒的杯子,重新用五粮液倒满,终于松口了:“干一杯,我信你这一次。不过小何,我是什么脾气,丑话说在前头,你要是敢有半句虚言,我饶不了你。”

黄赫是典型的煤老板作风,做生意之前,就把何子航全家老小在什么单位上班、什么学校念书,都打听得一清二楚。

至于合同与法律……那不是很重要。

只有跟政府之间的协议是重要的。

其他生意伙伴之间,要是出了点什么,黄赫从来不走寻常路解决。

……

喝了两瓶五粮液,说了几车子好话,还担惊受怕了好久,何子航终于拿到了黄赫的托管投资意向书。

谢大强那个项目,五月份找风云基金来投的时候,只是虚做到1个亿人民币左右的估值。风云基金进场了一两千万现金流,就拿了20%股权。

本来给黄赫画的饼,是到年底需要下一轮资金时、投后估值能有3点5个亿。不过现在既然是打八折了,就2点8个亿。最终黄赫出了7000万,占股25%。

这里面一部分算是增发,还有一部分是黄赫赎回了风云基金上一轮进去的资金。

一个纯粹击鼓传花的项目,就因为蹭上了“共享经济”的荒谬赛道,并且做到了本赛道全国第一,就能轻松估值过亿、甚至几个亿,这种疯狂也是没谁了。

事情虽然算是暂时搞定了,不过何子航并不知道,这只是一颗定时炸弹。

第二天一早,他强打起精神,把这一切向老板汪精铭汇报。

汪精铭倒是很满意,欣然夸赞了何子航。

“小何,表现不错。我也跟你打开天窗说亮话。本来么,周轩能慧眼识珠,给公司搞到那么高逼格的科研型项目,还能有前途,我觉得,他比你有前途。

但是,你这几天的表现,再次让我改变了看法。我认为你更适合接班许总离开后留下来的位置。”

何子航听了老板的封官许愿,却难得地没有笑出来,反而觉得有些苦涩。

几天之后,黄赫方面的第一笔资金开始交割,谢大强那边也继续打肿脸充胖子配合,具体细节无须赘述。

这一切,自然也落在周轩眼中。

为了汪老板和公司的利益,周轩当然不会直接、亲自搅局。但他至少可以把每一步的情况,都透露给表弟。

他完全相信,只要风云基金的自有资金撤出来了,汪老板就会放松警惕的。

在此之后,如果何子航与黄赫又发生什么新纠纷,才不关老板的事儿呢。

说句难听的,哪怕何子航死了,老板都不会细查是不是周轩在泄露消息。

被老板当成工具人使用的家伙,就要有工具人的觉悟。

……

有了表哥这个情报源,顾玩自然知道该怎么干。

他观望了几天之后,确认了风云基金的自有资金开始出货,就给麻惜缘打了个电话。

“麻姐,你上次不是口口声声说,帮我安排上《今日科学》节目做嘉宾,费了好大人情,要我还你三个科教版头条才算两清么。我现在有点料想爆给你,有时间一起吃个饭呗。”

“行啊,你现在可发达了,我听说中央科大的20万优秀新生奖学金,已经发给你了吧。这次可得你请客。”麻惜缘脸皮颇厚地调侃。

“没问题,吃个饭喝个咖啡我还是给得起的。”顾玩轻松答应。

麻惜缘随口就选了时间地点:“那就明天下班5点半吧,我也不讹你,西湖边那家天使冰王见。”

那地方顾玩很熟,所以也不用记地址。98年的方舟市,高档奢侈消费场所不多,请女生喝个下午茶什么的,哈根达斯或者天使冰王就算是挺不错的了。

第二天下午,他提前了一些时间过去,穿得很休闲。

麻惜缘要准点下班,自然不可能早来。顾玩这段时间也没什么机会放纵吃冰淇淋,所以稍微坐了几分钟之后,就有点忍不住馋虫。

他喊服务员点了两份冰淇淋套餐,说好了先上一份,另一份等其他客人到了再上,免得提前融化了。

自己那份上来之后,顾玩就很没形象地先大快朵颐起来。

解决掉了半条香蕉船之后,顾玩听到有平跟皮鞋的声音由远及近,还有一阵微微的香风。不过一闻就不是麻惜缘那种巴宝莉熟nv风的,而是很淡雅很纯洁的那种。

顾玩下意识抬头,就看到一个明显比麻惜缘年轻不少、但眉目有些相似的妹子,站在他面前。

“顾玩、顾同学是吧?我叫麻依依,麻惜缘是我姐。我姐让我今天趁这个机会一起来聊聊,认识一下,以后我们也算同学了。”

“你怎么认识我的?你也报物理系了么?”顾玩下意识问了一句。

他好歹也知道,麻依依是今年东海州理科高考第四名,报考中央科大的人里排第二。

不过顾玩一直没见过对方,也就认不出脸。

麻依依看顾玩这么钢铁直男,也是微微有气,并且觉得有些好笑:“这还用认?你都上过电视了。不报物理系就不能算你同学了?你倒是清高,那我说校友,总不算高攀了吧。”

“我不是这个意思,欢迎,做吧。我这不是,本来以为今天是跟你姐聊爆料的正事儿呢。”顾玩笑笑,然后就打了个响指,让服务员赶紧先把另一个冰淇淋套餐上了,并且再点一份。

麻依依:“我找你也是爆料的正事儿,咱索性一事不烦二主了。看你也是个爽快人,其实我挺喜欢跟爽快人说话的。”

第43章 不要小看网络暴力

顾玩一直有个钢铁直男的偏见:觉得女生念书好就长得丑。

麻依依算是他看到的少数例外之一。

或许拿到电影学院去,这个外貌排不上出众,但是在中央科大这种大学,基本上就能碾压了。

可能这也跟麻依依的科目成绩构成有关吧——她虽然是个理科生,也是今年东海州理科高考第四,总分692。但她的理综只有263,扣了将近40分。

数学141,语文138,外语150。

这个分数构成,与典型的理科学霸顾玩,完全是两个极端。

一般来说,外语成绩与女生的美貌是没有任何相关性的,美丑都可以外语好,也都可以外语不好,这只是一门交流工具。

甚至外语超好的人,也不一定就是多努力学习了。可能只是因为她生活在上流社会,或者有足够的多语言交流环境。

顾玩深呼吸了一口,把服务生刚端上来的冰淇淋套餐,往麻依依面前一推:“找我有正事儿?你能有什么正事儿?我约你姐,是想谈一谈对当初陷害我的那些人的爆料。”

麻依依大大方方坐下,搅了一下奶昔,优雅地抿了一口,便已经组织好措辞:“初次见面,你对一个女生就没有一点绅士风度么?我找你,当然也是想跟你谈谈,怎么把那些陷害你的人,挖出来。”

这个切入角度,哪怕顾玩再直男,也不好直接拒人于千里之外。

麻依依嘴上说得轻松,心跳却是有些微微加速。倒不是她跟陌生男生第一次坐下来聊天吃冰淇淋紧张,只是她不太习惯对方如此钢铁直男,居然也不客套一下,就直接聊正事儿。

她虽然很少给男人一起坐下来喝饮料的机会,但是只要一有这种场景出现,往常男生都是要先说上几车子废话套近乎的。

麻依依其实也挺腻味男生问这问那的,喜欢男生爽快一点。顾玩真爽快到了极致,却让她的适应速度有些跟不上。

“你怎么这么热心?我不觉得你跟谢大强有过节。”顾玩并没有意识到对方的内心戏,他只是揣摩着对方的虚实。

“谢大强?也是你的对头之一?”麻依依显然并不了解谢大强,不过这一问,却让她进入了正常聊事儿的节奏。

顾玩这种智商200的存在,也立刻意识到,对方跟她说的不是一回事儿。

他轻咳了一声:“那你说的是谁?”

麻依依:“我觉得,可能是吴昊,也可能,是当初其他嫉妒你、给你们学校教导处送匿名信说你坏话的人——但肯定是你们学校的同学。”

顾玩这才回忆起来,对方是为什么而来的。

麻依依见他没有反应,便继续往下说:“你应该知道,一个半月前,你夺得今年本州高考状元的消息刚出来时,网上的谣言满天飞,有人散布说是你蓄意影响了今年理综卷子的难度,把备胎卷放出来了。

而且,后来还有一种不算太主流的谣言,说这个消息是我曝出来的——但我相信你有基本的智商和判断,能看出我跟你无冤无仇,当时都还不了解你,怎么会质疑这事儿呢?”

事实上,如果从结果来看,撇开恩怨的因素,麻依依理论上是有立场揭发这事儿的。

因为她虽然只是今年第四名,但她的理综分数比吴昊还低了十几分。换句话说,麻依依在“理综难度提升”这件事儿上,受害的程度是比吴昊还大的。

如果光比语文和外语成绩,麻依依能比吴昊更高七八分,但是数理化算上去之后,总分才比吴昊低了三分。

因此,假如今年理综用的还是原来的卷子,麻依依未必没有机会拿本州状元。

有些时候,难度调整了,并不等于“拿掉状元后,榜眼就会升级为状元”,也有可能是探花逆袭上来了。

“我当然相信这事儿跟你毫无关系,那时候我都不认识你呢。如果你是为了这个,大可不必特地跑来跟我解释。”顾玩自以为豁达地赦免了对方。

“我要的不是你相信我!我要的是彻底把将来有可能对我名声产生贬损的风险堵住!”麻依依见对方完全不理解,把声音提高了几度,还气鼓鼓咬了一口香蕉船,白白的冰淇淋糊了一嘴唇。

不锈钢勺子拍在餐盘上的声音,很是清脆。

顾玩一愣:“我不太明白?”

麻依依抽了张餐巾抹抹嘴,上身往前倾,凑近了诚恳地说:“你就不能考虑考虑别人?知道我为什么这么急么?我看得出来,你是有大前途的人,远不只是一个州高考状元那么简单,其实这也不用多好的眼光,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所以,那些往你身上泼脏水的人,随着你成就越高,他们身上的罪过就会越严重。哪怕本来这事儿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是只要被舆论一加温、网络暴力一渲染,完全是有可能逼死人的!

我姐就是混媒体的,我家里长辈也有做互联网生意的,我对这个太了解了。网络暴民一旦开始声讨,哪怕你只是踩死了一只猫,人家都恨不得把你人肉了让你死全家。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我完全可以想象,如果你继续成功下去,变成那些网络喷子对于国家科技投资低效、科学发现造假等‘这国怎、定体问’的宣泄对象。

那么那些害你的人,就会成为那个‘怎’,那个‘问’。所以,我觉得你故作大度,和稀泥,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还不如彻查清楚,快刀斩乱麻。

当初是谁往你们学校教导处投的匿名信,后来是谁第一个在网上发帖说高考换卷的事儿,让他们现在大大方方出来承认,也没多大事儿,何必等到将来你更牛了、媒体要从你身上挖猛料,然后他们才被查出来呢?”

这个思路,涉及到的人性猜忌弯弯绕就比较多了。

顾玩不善揣摩宇宙社会学,更不善揣摩网络喷子的心路历程,着实花了半分钟,才揣摩明白了麻依依的担忧。

确实,有些事情,拖得越久,将来如果真曝光出来,那么那些当初陷害他的人,被网络声讨的力度就越大。

因为顾玩会很快在变得更加出名的这条路上,狂奔不止。

很多被网络暴力声讨的人,其实没犯多大事儿,有些只是一念之恶。然而被关注的程度放大之后,后果就很可怕了。

到时候,喷子们也不一定就是为了伸张正义、或者说是给顾玩出气。

他们纯粹就是想找个东西喷一喷,宣泄一下压力。

顾玩赞许地说:“没想到你还挺善于揣摩人心的,很有empathy。能跟你交个朋友,是我的荣幸。”

“别扯这些有的没的了,既然你赞同我的观点,就给我提供嫌疑人。”麻依依倒是进入了就事论事的干练状态,不想跟顾玩套交情了。

“不是我不想提供,是我也没证据啊,不知道是谁干的。”顾玩无奈自辩。

麻依依果断地说:“我不用你有证据,只要你有合理怀疑就行了——你觉得,谁最有可能对你不利,证据的事情,我去搞定。或者,我可以尝试一下,根本不用证据,让对方直接服软——你没看过大洋剧吗?那些检察官没证据,也能跟嫌疑人谈‘认罪交易’的嘛。”

“认罪交易”这种东西,在东方国的刑法体系里当然是不可能被承认的。我们神圣的法律要求实事求是,以事实为依据、以法律为准绳。

但是在腐朽的资本注意国家,尤其是判例法国家,那是很常见的。

有些案子,检方觉得明明就是谁干的,但是没证据,这时候就能跟对方摊牌交易:虽然我们没证据,但是你这个事儿,要是证据确凿的话,法官会判你十年。现在你只要‘在我们找不到证据的情况下,主动认罪’,那就保证只判你五年,甚至三年。

有些嫌疑人权衡之后,也是会答应的。

麻依依能想到这些,倒是让顾玩对她又高看了一眼。

这妹子,虽然物理化学不算最好,但绝对是文理双全,脑子好使。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顾玩也就不怕冤枉人了:“那我就说说我的揣摩吧,我觉得分数出来后、拿卷子调整说事儿,嫌疑最大的就是吴昊——他是我们学校的第二名,也是本州第二名,而且是我们学校前几名里,唯一文理平均的。

其他几个考得好的,都是原本理科竞赛班的,是这次调卷的既得利益者,他们不可能挑事情。而且我听说,吴昊似乎有亲戚就是教育主管部门的,在学校里的时候,有些重点班的同学,也是因此对他鞍前马后。”

麻依依摆了摆手,示意顾玩不用再说:“成了,你都说了是吴昊了,应该错不了——你的情报工作做得不够好,我可是为了这事儿,把今年本州理科前10名的家境背景都稍稍调查了一下。吴昊科不仅仅是‘有亲戚在教育厅’那么简单,他伯父就是高招办的。”

“你调查这么清楚?”顾玩微微错愕,暗忖这个女生还是别得罪的比较好,简直是个老阴比啊,心思太深沉了。

麻依依谦虚了一句:“当然是让我姐想办法了,我一个学生能打听到什么,还是要靠媒体界有人。”

他们俩把这事儿聊得差不多了,正好冰淇淋店门口又传来一阵高跟鞋的声音。顾玩和麻依依同时扭头望去,正是刚下班的麻惜缘到了。

“呦,正主儿还没来呢,你们俩倒聊得挺好的,这是看对眼了吧。”麻惜缘随口没羞没臊的打趣。

第44章 午时已到

“姐,你就是没个正经,有意思么。”

面对麻惜缘的没羞没臊调侃,麻依依的表现既不是羞涩,也不是得意,而是彻底的冷漠。

那脸上,就像写着四个大字:“关我屁事”。

“切,知道你没劲儿,不用在外人面前表现吧。”麻惜缘也是知道妹妹的脾气,讨了没趣就不再开玩笑了。

她刚才也只是职业习惯,随口说的。

在位置上坐下之后,麻惜缘也不等顾玩开口,就直接亲自招手喊来了服务员:“这桌甜品是不是没上齐?可以上了。”

“你很有经验嘛,你怎么知道我给你也点了。”顾玩调侃了一句。

麻惜缘戏谑地说:“怎么?难道你没给我点吗?那你还算男人么,哪有男人请女人来甜品店,不先帮点好的。”

顾玩不由有些好笑,也放大了调侃的尺度:“你为什么这么熟练啊?是不是经常出卖色相蹭吃蹭喝。”

然而,对方果然完全不生气。

吃了两口冰淇淋,麻惜缘就麻利地回到了正题上,先问了问顾玩刚才跟她妹聊得怎么样。

麻依依把说好的计划又复述了一遍,麻惜缘听了微微点头:“不错,想得很周到,你那事儿就这么办吧。既然锁定了嫌疑人是吴昊,后面倒简单了。

对了,吴昊的联系方式,是我帮你搞定,还是小顾搞定?小顾同学,你不会头那么铁,高中三年的校友,电话号码都弄不来吧?”

麻惜缘最后半句话,是转向顾玩说的。

“那当然是我搞定,我在重点班也有朋友,问问就知道了。”顾玩连忙表态,这点担当他还是有的。

妹子虽然是为了洗脱自己的嫌疑,但毕竟也算是帮他做事了,他哪能完全当甩手掌柜。

麻依依这边的事儿,这么着就算是敲定了。

然后顾玩和麻惜缘就直奔主题,开始聊对付谢大强。至于麻依依,就在旁边乖乖吃冰淇淋别插嘴就是了。

“……谢大强那事儿,大致情况就是这样。如今风云基金的自有资金已经开始跑路了,煤老板黄赫的钱也开始进场了。”

顾玩先大致把情况爆料了一番,具体细节就不赘述了,反正就和周轩跟他说的时候差不离。

介绍完之后,顾玩话锋一转:“不过,我希望你能拿捏好时机,先做好准备工作,等风口来了再动手。这个风口呢,差不多就是东海大学物科院研究所的铯原子钟相关研发新闻,正式解禁的点,应该是九月初。

你可以先假装是为了挖铯原子钟项目的新闻,然后追溯立项原因,然后渐渐把我跟谢大强的冲突、以及谢大强做的项目挖掘出来。

这样,节奏看起来就很自然而然,不会让风云基金的汪老板多疑,不会认为是我主动爆料,而是当成嗅觉灵敏的记者自己发掘出来了新闻。

而且,只要风云基金的钱全部安全撤出来了,就算汪老板稍微有一丁点怀疑,只要不损及他的利益,他也是不会点破的。”

麻惜缘是第一次听说这里面的曲折过节,当下也是微微有些紧张,又有些期待。

当记者的,谁不想搞个大新闻。

她下意识得意地反问:“那你就不怕我毫无节操,你今天告诉我,我明天就想办法捏稿,打乱你的节奏?”

顾玩表情立刻严肃了下来,冷笑道:“想搞事情是对的,但是尺度你应该清楚,国家机密没说解密之前,你动动试试?刘劲松是怎么被吊销执照的,你比我更清楚,毕竟那是你亲自动手下的眼药。

铯原子钟项目的研发,不可能一直保密,也不可能一开始就公开。之所以要保密,是为了防止大洋国的人第一时间把这里面的账算清楚,快速跟进跟我国搞科研竞赛。

之所以要适时的公开,是为了在项目投入使用之前,留点时间差预热——否则,到时候我们东西造出来了,结果gps国际合作研发机构连听都没听说过,临时想论证是否要使用都没时间、上下游黑盒测试都不预留冗余,那还玩个屁?

至于其他一些单位,都是要为这个解禁的时间点服务的。”

顾玩说这番话的声音很轻,但是很严肃。幸好晚上6点左右,来天使冰王吃冰淇淋的客人也不多,所以他是不怕被人听见的。

所谓的机密,也不可能是永远的机密,无非是保密期又长又短。有些信息,失去了时效性,也就无所谓了。

麻惜缘稍微捋了一下之后,立刻噤若寒蝉,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了。

“放心吧,我会按计划行事的,到时候大家各取所需。”麻惜缘爽快地敲定了。

大家把冰淇淋吃完,准备各自闪人,麻惜缘才问出了一个刚刚在她脑内酝酿出来的问题:

“顾玩,你这么想对付谢大强与何子航,目的究竟是什么呢?就当初那点小纠纷,有那么大恩怨么?你可能不知道煤老板有多凶残。有些事情如果闹得赔太惨,结果会很严重的。而你,又没法从中得到多大好处。”

这是一幢受害者的受害程度,远远超出受益者获益程度的买卖。

俗称,损人不利己。

只不过,损的都是坏人,是金融投机骗子,属于行侠仗义。

麻惜缘没有那么高的觉悟,她也没什么正义感,所以觉得微微有些理解不能。

顾玩摸着下巴上并不存在的胡渣子,揣摩着回答:“好处当然是有的了,有些东西,就算我不说,估计你也会查到——我表哥周轩,跟何子航是竞争关系,他们要争夺下半年风云基金某位副总裁走人后空出来的肥缺。

至于我自己,我就是想快意恩仇一下,不行么?我就是看不惯那些金融投机骗子,想要申大义于天下,替天行道一把,不行么?”

“行,当然行。”麻惜缘觉得有些不能理解,但还是就此打住了。

“姐,并不是所有人都跟你这么现实主义的。”麻依依恰到好处地旁观者清了一句。

“呦,你清高,要不是我那么巴结往家里贴钱,你拿什么清高?”

顾玩对姐妹拌嘴没什么兴趣,买了单就走人了。

……

此后几天,顾玩并没有再过问麻惜缘和麻依依那边的事情。

他非常恰到好处地撇清了自己,每天忙活自己的事儿。

今年的中央科大,大一新生入学定在9月7号,一个星期一。

如今已经是八月底,顾玩也该为入学做些准备工作了。

8月30日,李阿姨给顾玩寄了一本样刊,是8月刊的《科学画报》,虽然名字老土,却是国内论资排辈非常老的全国性科普杂志了。

顾玩那篇《植物为什么不能移动》的无厘头定量运算分析文章,就登在了上面。还有另外一两篇妙趣横生的博文。

跟样刊一起送来的,还有一张稿费清单,科学画报给的是每千字150块的稿费。

90年代末,国家新修了一次稿费标准,国家级刊物有千字80到千字300,严肃类作品相对算得高一点。但这些文章都比较短,不能灌水,所以总金额并不会太赚。

顾玩的几篇文章加起来,还不到两千块稿费,根本聊胜于无了。

顾玩的博客空间,也在妹妹李双叶的经营下,涨粉趋势喜人,短短时间又多了两三万粉。

李双叶每隔几天空下来,就会缠着顾玩帮忙想一些科普的脑洞,她自己练练笔。

9月3号,顾玩通过有关渠道,得到了一个公开消息:东海大学物科院研究所的铯原子钟研发项目,正式对公众公开了。

当然,所谓的公开,只是可以被人查到的,而不是主动宣扬。所以绝大多数普通人肯定不会去关注。

那只是圈内人、有心人,从此可以正常谈论。

顾玩、周轩等人在当初立项中所做的事情、相关事迹,也都可以进入报道范围。

麻惜缘那边动手很快,第二天就让有关新闻专访在《都市晚报》上见报了。

随后几天的报纸上,还会有一系列深挖的跟踪报道。

……

9月5日深夜。焦头烂额的何子航刚刚下班,手机就响个不停,完全跟催命一样。

他不敢得罪地接起来,是黄赫的来电。

“小何,看样子情况有变。我要拿回属于我的钱。共享电话亭,不会有后续人接盘了。”黄赫的语气里有一丝冷厉。

何子航还在那儿拼命劝说:“黄总,您不能无视合同啊,白纸黑字写着的。那些媒体狗只是一时兴头。圈内专业人士的眼光跟那些瞎起哄的怎么能一样。我肯定会帮你找到接盘的下家的,你忍一忍,最多三五个月……”

黄赫哂笑:“你觉得我还会信你么?别跟老子说合同跟法律。我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这事儿,你们吹牛逼吹得太不地道了。

之前我招子不够亮,那也是没话可说,我愿意承担一点损失。你帮我跟谢大强摊牌,我也不要赚了,给我要回九成本金,这事儿就算完,剩下的那一两成,我还是认栽的。

别告诉我谢大强已经把刚进去半个多月的资金,就直接花完了,供应商也不可能那么快都烧下去。”

何子航:“可是他本来就是负债经营的,融资杠杆率很高的。您的钱既然进来了,就要按法律程序,跟其他普通债权人先来后到、或者看看别人有没有抵押。你要撤资也得走程序呀……这事儿我真是无能为力。黄总,我还是那句话,只要你信我,我一定帮你找接盘的下家,肯定还有转机的……”

“呵呵。”黄赫气极反笑。

第45章 垂死梦中惊坐起

天地良心,自从那天下午,在天使冰王跟麻氏姐妹吃了冰淇淋之后,顾玩就再也没关心过那些事情。

真的,他一直在忙自己的开学准备。

然而,开学之前的那个周末晚上,顾玩却在深夜时分,接到了表哥周轩的一个电话。

很紧急的那种,紧急到半夜三更把人吵醒。

“操,你有病啊,凌晨打过来?”顾玩一听到是周轩的声音,也懒得掩饰起床气了。

“何子航死了!昨天下午的事儿,因为放假,我现在才知道。”周轩的声音有些颤抖。

“啥?”顾玩睡眼惺忪,着实懵逼了好一会儿,“你跟我说这个干吗?怎么死的?”

顾玩觉得自己血压,骤升骤降得有些厉害,完全不适应这种突发消息。

“出车祸了。他带着老婆儿子去南郊的海洋馆玩,回程路上,在过江的大桥上,想别车超车,结果对方也跟他斗气,丝毫不让,别得太猛,就冲出护栏掉江里了。据说是因为他开的suv,车子重心比较高。”周轩的声音有些玄幻,音量压得很低沉。

顾玩沉默了足足五秒钟:“嘶……凶手哦不我是说,肇事者是谁,知道么?”

周轩:“无冤无仇,是个外地人,混社会的。人家已经爽爽快快招了,说就是气不过别车,开斗气车,认罚,坐牢也认栽。”

顾玩觉得脊背微微有些发凉。

这是光脚不怕穿鞋的死士呀。

有钱能使磨推鬼,古人诚不我欺。

顾玩想了想,冷不丁换了个话题:“黄赫……之前进去了多少托管资金?”

周轩:“七千万,还没100%全部到位呢,占谢大强那公司20%股份。话别乱说,这是两码子事儿,别乱联想。”

顾玩叹了口气:“举头三尺有神明呐。但愿明天谢大强能认清现实,允许把还没烧完的钱,拿去撤资吧。”

然而周轩下一句话,就把一切猜测空间都堵上了:“听说谢大强已经怂了,他也没见过这种阵仗。我估计,他的商业生命就此终结、倾家荡产,是难免的,可能,还会被其他人追究。”

“什么意思?怂了,还要被谁追究?”顾玩有些闹不明白。

周轩说得很直白:“钱就那么多,如果出了危机,不走正常流程清算,某些债权人是堵住了,其他人呢?其他走法律途径做生意的人,缺口不就更大了么?他谢大强的公司,又不止欠一方的钱。”

这么一解释,顾玩也懂了。

烧钱卖概念的生意,缺口都是越来越大的,到了这一步,亏了多少,实打实都已经花掉了。无论是广告费这些流量成本,还是订货成本。

谢大强不敢黑那些黑了要丢命的钱,就只能拿那些黑了之后要吃官司的钱,而且是违反《公司法》相关财务操作禁令的黑。

这里面不管怎么操作,刑法分则第三章下面的某一条,是跑不了了。

破坏社会注意市场经济秩序罪,总归是这个大类。

从周轩的语气里听得出来,他的情绪也是处在很懵逼的状态下的,一边跟表弟说,一边自己都还不是彻底敢相信。

“这不关我们的事儿,就算是多行不义必自毙吧。”顾玩鼓励了一句,然后挂断了电话。

他觉得自己今晚肯定要失眠了。

……

然而,事实很快就告诉顾玩,他错了。

他不仅仅是会失眠这么简单。

而是想求失眠都不可得。

刚刚躺下不久,顾玩就感受到一阵猛烈的头痛欲裂,冷汗涔涔而下。

偏偏这种感觉,他已经不是非常陌生了。几个月前,他就遇到过一次。

当时,他被另一个穿越而来的灵魂融合了。

“我槽,又来!这次不会是被夺舍了吧?但愿只是……如双叶所想……”

顾玩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然后就短暂失去了一会儿意识。

挺过头疼之后,顾玩长出了一口气,他觉得脑内一片原本被混沌迷雾覆盖的记忆,变得清晰了起来。

那种感觉,真的跟在艾尼莫斯里玩刺客信条的时候,突然解锁了新的记忆同步一样,还伴随着杂乱的幻听。

“协助终结金融投机诈骗,确认宿主反投机三观极正,解锁相应科技记忆0217b-53a,重碱金属原子钟。”

随着幻听,顾玩仔细回忆了一下,发现自己对于重碱金属原子钟的相关理解,变得比原先更加透彻了。

尤其是根据他原先那一知半解的记忆,就知道这个工程里面,最麻烦的技术要点,是“激光谐振原子喷泉”。

但当时,顾玩对于这玩意儿只是一个黑盒的了解,对具体研发、原理数据,并不甚了然。而现在,一切细节都变得透彻起来,似乎触手可及。

当然了,要是真指望把东西做出来,相关的实验室环境、工艺设备这些条件,还是必须要满足的。无非是可以少走一点弯路。

顾玩如今不在其位,不谋其事,如何把这个资源利用好,还得从长计议。有空可以跟表哥再商量一下,或许能作为资方代表,跟袁熊袁教授沟通沟通。

目前看来,顾玩觉得:地球人当初量子跃迁过来的那个灵魂记忆,有点儿鬼门道呀。

没有硬件支持,光靠记忆中写死的加锁算法,都能实现分步分条件检索记忆。

而且,随着这一波的更多信息,以及新的记忆片段,顾玩总算是初步总结出了脑内那个禁制的运作原理。

首先,他似乎并不能通过恶意干掉什么金融诈骗犯、主动找事行侠仗义,来刷好处。

一般都得是有什么路见不平的事儿被他撞见了,才会触发。

其次,这次的事儿似乎还比较特殊,而按照这个禁制的本意,应该是你干掉了,或者协助干掉(让对方身败名裂也算吧)伤害了某一特定科技领域信心的诈骗者,才能给你解锁对应领域的技术科技记忆细节。

举个例子吧,就好比地球上,有人造智能电动车,这本来是个很好的科研方向。但是,你要是有个骗子,打着这个旗号骗钱,还造成了很大很恶劣的社会影响,把公众的信心骗没了,伤害了人民对这个科技的发展投入决心。

那么,脑内那个‘系统’,多半就会判定,你把这个渣滓弄身败名裂了,地球人在这一领域的相关技术数据记忆,就会解锁出来。

又比如,举个更容易理解,但领域并不太符合的例子。就好比地球上,有人说“《流浪地球》给国产科幻打开了一扇门,《江海堡垒》又把这扇门关上并且焊死了”。

这种事儿,要是发生在蓝洞星,发生在东方国的话,那‘系统’多半会判定,顾玩要是把后续那个炒作投资概念圈钱的金融骗狗灭了,那么就能把对《三体》全文的记忆解锁给他。

让他可以立刻在这个时空写出来,警告这个世界的人们,别乱往太空里发本星球的定位信息、别随便暴露自己。

当然了,这些例子都不是最恰当,因为有些人只是投资失败,或者创作水平低劣,不等于一开始就是处心积虑怀着一颗诈骗之心、压根从头没想过好好创业/创作。

所以刚才两个例子里的恶性,显然是不如谢大强与何子航的——毕竟谢大强跟何子航是一开始就蓄谋已久,明知自己是在搞庞氏骗局,在博傻赌击鼓传花,而且顾玩也知道他们知道,所以‘系统’才对谢、何二人下如此狠手。

另外,顾玩通过复盘,发现了一个点。

那就是,这个‘系统’毕竟已经没有一个硬件的物质实体来支撑了,那只是一套存在于数据流之中的纯算法。

所以,它并没有主动感知这个世界发生了什么事情的能力。

换句话说,何子航是昨天就死了的,谢大强也是今天就认怂了的、而且后续其商业生命肯定终结了,还有可能因为资金操作不规范,被人告坐牢。

但是,当时‘系统’并没有解锁顾玩脑内的新科技数据,而是一直等到刚才,周轩给顾玩打电话,把这些消息实锤了,然后,他脑子里才开始翻江倒海。

所以说,“行侠仗义、替天行道”有没有完成,其实他脑内那串数据,是无法从客观世界感知的。只有顾玩的大脑知道了这事儿,他脑内的那部分闭锁记忆,才会同步知道那事儿。

“那我有没有可能自己骗自己,明明没有完成替天行道,就心理暗示自己已经行完道了……算了,这种念头太邪恶了,想让自己骗自己还让自己不知道,这难度太高了。我可不是坏人,千万别觉得我人品有问题。”

一想到自己脑子里有一串可能可以自己监视自己的数据流,顾玩就觉得一阵恶寒。

还是乖乖地走正道,好好替天行道吧。不然,自己跟那些他所鄙视的骗子,还有什么区别。

就是不知道,下一个替天行道的机会在哪儿,要怎么触发呢。

“算了,不想那么多了。手头的好处都还没找到机会变现呢,先走一步看一步吧。反正蓝洞星人要猥琐发育几百年才有可能反爆四体星,我急什么。”

顾玩知道自己今夜肯定要失眠了,索性尽量放空大脑。

第46章 给你一个痛快

话分两头。

何子航之死这一消息,并没有很快扩散开来。因为没有人把这事儿跟公众人物联系起来想,觉得这就是一起纯粹的交通事故而已。

顾玩跟麻惜缘当初商量好的逐步曝光,本来直接针对的就是谢大强。而何子航是躲在幕后牵线搭桥的,舆论根本波及不到他。

相应的,谢大强就没那么幸运了,他的一举一动,会被很多人关注。

尤其是他跟顾玩的冲突被跟踪报道出来之后,他变得逐步惶恐、服软的过程,有心人总能及时观察到。

随着顾玩越来越成功、媒体知名度逐步攀升。他在高中时的一切成就、乃至一切曾经遭到的不公正待遇,在本州的新闻界,都是有报道价值的。

而几个月前,害得顾玩丢掉州级优秀学生荣誉、以及高考加分的,正是谢大强的那次报案。

会关注顾玩的那部分公众,自然也有兴趣知道,谢大强的报案到底有没有道理,谁对谁错。

那么,谢大强当时报案的案由是什么呢?是顾玩当众诽谤、损及他的商誉,侮辱他是诈骗者。

顾玩到底是说了实话,还是侮辱诽谤、损人商誉?正是这种好奇,扮演了明面上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

顾玩得知何子航出事、谢大强服软后的第二天。

上午时分,顾玩本人,还在因为昨夜的失眠而呼呼大睡呢。

市中心,天马公寓吴府。

最近总觉得微微有些心神不宁的吴昊,接到了一个陌生人的电话。

“是吴昊同学吧?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麻依依,也是今年本州理科高考前十名,不知,能不能冒昧请你出来聊几句。我今天在方舟市。”

那是一个很有磁性的妹子声音,让吴昊下意识就有些放松戒备,然而听到对方自报家门后,他又重新警觉了起来:

“麻同学,我们素不相识吧?你怎么打听到这个号码的?”

麻依依:“你毕业的时候,不用给同学留通讯录的么?一问就问到了吧。你我都是今年高考理综卷难度突然拔高的受害者,我们应该还是有点儿共同语言的。目前这种环境,你最好见我一下。”

吴昊不敢造次,想了想决定还是见一见。

麻依依这个名字,他当然是知道的,因为他看过高考成绩排名名单,还知道麻依依的分数。

但麻依依本人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并不了解,甚至连照片都没看过。

他只是看到对方高考科目的分数构成,与他自己相似,就想过在揭露顾玩的时候,能用对方作为爆料的烟雾弹,把水搅浑。

现在,对方居然找上门来了。

难道,那个麻依依,也是早就有心气不过顾玩吗?

如果是那样,倒是可以利用一下。

不过,吴昊打定主意,他是绝对不会泄露他也气不过顾玩这一点的。

一个小时之后,大约是早上10点半,双方约在吴家附近的一家上岛咖啡。

因为上午喝咖啡的人很少,所以比较幽静。麻依依连包厢都没要,只是在大厅的角落要了一个卡座。

这样比较大大方方一点,正好避嫌。

淑女不立危墙之下嘛。

吴昊到的时候,谨慎地看了一圈,大厅里总共只有四张桌坐着人,而且只有一张是几个人聊天的,另外三张都是单独一个女生坐在那里,他有点不敢确定对方身份。

女人总是比男人喜欢泡咖啡馆。

“这边。”角落里一个跟刚才电话里相仿的女声,把他的注意力拉了过去。

吴昊定睛一看,就“咕嘟”咽了一口唾沫,眼珠子的瞳仁微微一绿,眼白上的血丝又微微一红。

“干!我怎么会诬陷这样一个女生呢?早知道就换个靶子来烟雾弹了。”吴昊内心瞬间有一股内疚之情油然而生。

倒不是说麻依依有多漂亮,而是她身上透出一股凛冽的清爽气息。给人一看就觉得,这妹子是淡泊超然,不屑于跟人争斗蝇头小利。

这种感觉很难用外貌来描述。

大致上说,就是其实胸也不算挺,后面也不算翘,腰倒是很细,双腿修长笔直,气质就很有型。

峻峭的瓜子脸,配上半框的窄方片眼镜,微微带几绺碎散发的斜刘海黑长直,一看就是很兴冷淡风的女生。

注意,对她脸型的形容,是峻峭,而不是俊俏。

“麻同学,初次见面,很高兴认识你。鄙人不才,今年忝列本州报考魔旦大学考生中第一名。我在高分名单上见过你,不出意外应该能有幸跟你成为同学吧。”

吴昊走到桌边,强行让自己思路缜密一些,想好了才开口。

他觉得,自己表现出来的交谈熟悉尺度,是比较好的。

既坦诚自己知道麻依依这个人、知道她的高考分数,又装作没关心过对方考了什么大学。

麻依依虽然觉得对方是在演,不过这些细节并不重要,她也就懒得对质:

“那真是不巧呢,我考了中央科大。你要喝什么自己点。”

麻依依说着,把一张菜单推了过去。

她才不想请男人喝咖啡呢,大家又没交情,肯定要aa制。

同样,aa制也意味着她不想男人请她喝咖啡。

自己手头这一杯,刚才在吴昊没来之前,她就已经买过单了。

吴昊不觉得有什么,就自己点了一杯。

为了在女生面前装逼,他还特地点了纯黑的苦咖啡,虽然那个不贵,但是看起来很有逼格,好像他平时就喝清咖似的。

“在好多外语成绩超高分的妹子眼里,喝纯黑的清咖,就是高雅的表现吧。”吴昊内心暗忖。

麻依依冷眼看着对方演,不由有些好笑。

姐特么是来对付你的,装什么装。

吴昊一边忍着苦抿黑咖啡,一边还在找话:“不知麻同学为什么没报考魔旦大学呢?以你的分数,外语和数学都那么好,将来就该做金融,或者到跨国大财团……”

“我不喜欢那种论资排辈的专业,我要念计算机。”麻依依出于礼貌,最后回答了一句,然后就挥了挥手,示意对方住口,把交谈的主动权夺了回来,

“不过我今天找你,不是跟你闲聊的。我就挑明了说吧,你在网上匿名发帖也好、花钱找水军散播也好。总而言之,我希望你低调地承认一下,那些质疑顾玩引导理综考卷替换的言论,是从你这儿出现的。”

麻依依这个话题转换得太急,吴昊差点儿一口咖啡喷出来。

“咳……好苦。”他只能承认是咖啡太苦,刚才的装逼也彻底沦为了可笑,“麻同学,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如果你是为了这种风言风语来找我,我只能不跟你聊了,我有正事儿,告辞。”

这麻依依怎么会为顾玩出头?没道理啊。

吴昊嘴里说着告辞,内心其实还在飞速盘算,没把懵逼的逻辑捋顺呢。

麻依依就趁着对方懵逼的当口,快刀斩乱麻:“可以啊,你要是走出去,将来一定会后悔的——你应该看得出来,顾玩的成就,不是你我可以比拟的。我们只是在他高中这个时代,跟他处在一条起跑线上,将来差距会越拉越大。

有些曾经得罪他的小事儿,或许当时揭出来也没什么。而捂盖子越捂越久,其实都是定时炸弹,等到将来敌我力量对比越来越悬殊的时候再爆料出来,说不定下场就更惨。

因为你现在坦白,还可以落一个悬崖勒马、善莫大焉的原谅。如果死撑下去,可就是处心积虑、死不悔改了。就算法律上不算什么,你就不怕被网络暴民喷死么?”

“你……你不要含血喷人,你有什么证据?说不定这些帖子,就是你嫉妒顾玩才发的呢!”吴昊果然不甘心,稍稍反应过来之后,就试图用证据这个点来反击。

谁知,麻依依直接坦然地承认了:“我当然没有证据,要是有证据我还用来跟你废话?直接揭发就好了。我只是提醒你,注意双方的实力对比变化。

谢大强知道吧?就是当初去派出所报假案搅混水的,这几天你如果有注意相关的报道,应该不难发现,被爆料出来之后,网上已经有不少人喷他,说他就是个金融诈骗犯,顾玩根本没有侮辱诽谤他、也没有损害他的商誉,因为顾玩说的都能算实话。”

“这些都是键盘喷子的言论!法律是不会这么说的!”吴昊最后死撑。

“那我就问你怕不怕键盘喷子万众一辞讨伐你嘛。更何况,顾玩相信,五月份那次害他取消加分荣誉的匿名信,应该不关你事——这是两个月前,我姐第一次采访他时,他亲口说的,那态度,简直太大度了。

因为他觉得,以他五一节时候表现出来的实力,根本还不足以让你忌惮、让你拿他当对手和威胁。

可是,你要是不承认后面一次,将来等到网络喷子找到你这个宣泄口,群起乱喷的时候,说不定前一次的脏水也要泼到你头上了。只要顾玩越变越强,你抱着的定时炸弹威力就随之而强。

你还不如趁着现在炸弹威力还不大,壮士断腕一把。只要你找合适的渠道主动承认了,我可以说服顾玩,让他不要过度追究,不要上平面媒体和电视媒体。你就自己开个实名博客,留一条道歉记录就行——如果你看过大洋国的律政剧,应该对怎么做不陌生吧?没错,我说的就是辩诉交易。”

吴昊几次哆嗦着嘴,想要开口打断,但是他发现,麻依依都已经想好了。对方是绝对的有备而来。

“你……你为什么要帮顾玩,你应该之前也不认识他才对。”吴昊很绝望,实在忍不住要问这最后一个问题。

麻依依:“我当然不认识他,但谁让你拿我当烟雾弹呢。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我既然看到了顾玩有前途,还看到有人把我塑造成顾玩的敌意竞争者,我怎么可能不证明自己的清白?

要怪,就怪你自己没了解清楚姑奶奶是个什么样的人,就敢利用姑奶奶。呵……”

吴昊颓然坐回椅子上,把脑袋埋到手臂之间,锤着自己的后脑勺:“那你……真能保证,我悄悄承认之后,顾玩不会借机大闹把影响弄得很恶劣么?”

麻依依毫无表情地分析:“我可以现在就给他打电话,让他亲口跟你说——你要想明白一点,你跟他已经不是一个量级上的对手了。顾玩如果反应太激烈,并不能羞辱到你,反而会抬升你的身价。

淮阴的市井恶霸,有资格让封王拜将之后的韩信再动怒么?他还不如用替你分辨责任范围的方式,来羞辱你,同时抬升他自己的雅量。”

麻依依说完,就拨通了顾玩的手机。

一番最后的劝说后,吴昊彻底崩溃了:“我再也不要抱着这个定时炸弹等结果了,现在就引爆了吧。”

“拿就等你的博客了,我先走,别送。”麻依依干净利落地拍了拍衣服,拿上装手机的包包,径直走了。

第47章 手上的大闸蟹突然就不香了

当天晚上,顾家三口和和美美地在一起吃晚餐。

之所以是三口,自然是因为妹妹李双叶也搬了行李过来住一夜。第二天一早,就会跟顾玩一起赶火车去金都。

明天就是中央科大98级新生报到的日子了。兄妹俩提前买了火车票,要赶早班车。

因为顾家住得离火车站比较近,早高峰不容易堵车误点,所以李阿姨才很放心地让双叶来顾家住。

可以看出,随着儿女纷纷考上顶级名校,上一辈之间恩怨的坚冰,越来越消融了。

蓝洞星上,因为拜金主义,经济的市场化程度更深,所以民营资本对基础设施建设的介入也更深。在东部发达地区,98年就已经有动车了,只是还没有高铁。而西部即使修了铁路也没利润的地区,建设就慢一些。

毕竟这个世界,中央统筹不计成本的建设项目要少很多。不像地球上,其实西部很多铁路都是为了国防或者别的政治考虑而修的,纯算经济账都是赔本的。

有了动车,从方舟市到邻省的金都,也就3个小时车程。如果买到一大早的火车班次,完全可以赶在中午前办好报到手续。

顾玩吃完,就主动去洗碗。

“哥,我来。”李双叶是借住在这儿蹭饭的,自然想给叶姨继续留个勤劳的好印象。

顾玩肯定不会让妹妹洗了,连推带让催她去玩电脑“女人的手少沾洗洁精。明天就走了,我也没机会洗了。”

双叶拗不过哥哥,只能乖乖去玩电脑。

“叶姨肯定是因为今晚有我在,所以特地买了大闸蟹。我也不能太放肆玩儿,得做点正事儿,才不至于失了礼数。”双叶从小性情谨慎,于是就决定帮哥哥维护一下博客空间。

她打开之后,浏览了一圈,还看了信息,赫然就发现了一条新状况,她连忙仔细看了一遍。

“哥,吴昊也注册了博客空间了,他还发了一条短文澄清道歉呢,说高考分数出来的时候,其实是他在网上匿名质疑你,说你影响了理综换卷。”

顾玩刚洗完碗,连忙擦了擦手走进书房。

双叶很乖巧地起身,让哥哥坐电脑椅,她只是侍立在一旁,指点给哥哥看。

“哥,这个吴昊怎么突然良心发现了”李双叶内心依然有些不可置信。

因为她并不知道顾玩跟麻氏姐妹商量的交易。

“看来是麻依依游说成功了呢,倒是不能小看她的口才。当初她跟我聊的时候,我就觉得她这人分析利害太透彻了。”顾玩倒是并不惊讶,还顺带给妹妹解释了一下前因后果。

然而,李双叶的关注点显然跟哥哥不是一个频道,她瞬间就被激活了八卦之魂

“麻依依就是今年全省第四、网上说是她质疑你那个麻依依麻记者的妹妹你怎么跟她好上的哥你厉害啊”

顾玩听了好悬没一口水喷出来“我靠,你特么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呢,我不过是找人家帮了个忙

呸,都不叫找人帮忙,是她自己上赶着要帮我这个忙。

嗨,也不是她非要帮我忙,她这不也是在帮自己忙、给自己洗清嫌疑么。”

顾玩解释着解释着都有些乱了,最后只能用摸头杀镇压“反正你关注点就不对”

“我关注点不对呵呵,”双叶贼兮兮地一笑,准备整蛊一下哥哥,立刻放大了嗓门喊,“叶姨,哥有个新认识的女同学,很仗义呢。还主动帮他奔走、搞定了几个之前网上泼他脏水的坏人。”

叶笛本来在自己房间里,看明天开庭的一个材料,闻言立刻跑了过来,推门而入。

“怎怎么了”顾玩被老妈看得有些发毛。

叶笛也跟突然不认识儿子了似的,上下打量,还愣了几秒钟“没看出来啊,你小子可以呐。看你那么老实,背地里手段这么野。都还没开学,就有女同学死心塌地了”

李双叶听了,顿时底气大增,觉得同一阵线的力量强大了不少,促狭地挤兑哥哥

“看吧你还好意思说我关注点不对,那你是不是想说叶姨关注点也不对说说呗,那个麻依依同学漂不漂亮有没比她姐漂亮只要有她姐差不多漂亮,那就差不了。”

顾玩奈何不了老妈,还奈何不了妹妹呢,当下就集中火力怼双叶“平时也没看出来你废话一车子一车子的,原来骨子里也这么八卦。”

“那是没遇到我关心的人啊,你是我哥我八卦你怎么了天经地义啊,别人想要有妹妹关心还求不得呢。少废话了,赶快交代。”李双叶一点都不虚。

顾玩被母亲和妹妹缠得不轻,只能深呼吸了几口,捋顺思路,才小心谨慎地回答

“比她姐漂亮一点吧,其实也没多少,就是清纯一点,这不重要我再重申一次

人家只是比较冷静,不想背上跟我作对的嫌疑,所以主动想办法澄清一切,顺带跟我搞好关系。

妈,这点您能理解吧女人跟男人套交情,不一定就是看上了嘛,还有可能只是觉得这个男的比较有前途,搞好关系有利用价值呢。对了,她姐对我不就是在利用我嘛,当然了,我跟麻记者是互相利用。你这么一想,就不会多虑了。”

听顾玩这么分析,叶笛倒是冷静下来了,没有再追问。她只是淡淡地说“就你这有名无财的赔钱货,能有女生觉得你有前途,那就不错了,拜金女哪个能看上你

将来要是处得还行,你就下手吧,前提是别骗人家小姑娘。你这辈子有志于干什么,想做些什么成就,交往之前就跟人家说清楚。千万别做那些结婚前假装很上进、结了婚之后就小富即安的家伙”

顾玩不禁以手抚额“妈你又来了。放心吧,我要是哪天真找女朋友,我第一天就跟人说清楚老子这辈子就是自甘堕落,就是不努力赚钱。嫌我没出息的,腿长每个人身上呢,她自己不会走吗”

没办法,顾玩也知道,这个槽母亲能吐一辈子。哪怕她都原谅李阿姨和李双叶了,哪怕这些年爸偶尔回国聚一聚的时候她还是会去,但这个槽也会一直吐下去。

原谅不原谅是一码事儿,吐槽不吐槽是另一回事儿。

李双叶在旁边见有吵起来的趋势,连忙劝住了双方,顺便岔开话题“好了哥我们相信你的,叶姨也就随口说说。你还是先回应一下网上的帖子吧,顺便是不是应该给麻姐打个电话感谢一下呢人家毕竟是帮你办事儿。”

顾玩也就顺势借坡下驴“还是双叶懂事,我先忙正事儿,不跟你拌嘴。”

叶笛也就住了口,就站在儿女后面,看顾玩回复博客。

吴昊的博客空间因为是新的,所以直接关注到他的人肯定不多。他发文之后,也只是私信了顾玩,算是通知。

所以顾玩想了想,如果在自己的空间里直接转载、让自己的十几万粉全部看到的话,就显得不够大度了,也不利于他自己沽名养望。

“不如我就在他的博文下面回复评论吧。有多少人注意到,就看天意了。”顾玩如是跟双叶商量了一句,双叶也觉得这样不错。

顾玩就打了几句诸如“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之类的套话。

不一会儿,吴昊就赶忙回复了一句“顾同学,五月份那个匿名信,真跟我没关系。”

顾玩当然很大度地把他当初接受麻惜缘时,已经说过的话,重新正式复述一遍“我知道,那时候我的成绩,对你还不构成威胁嘛,肯定不是你。”

回复完之后,顾玩等了一会儿,又刷新了几遍,看看最新评论。

他在别人的博客空间上发的内容,当然不会直接在他自己的空间里显示,所以那些比较佛系的粉丝是不会发现的。

但是如果是顾玩的铁杆粉,甚至脑残粉,会点开他的全部动态记录,那还是可以看到的。

所以十几万粉丝里,估计有两三万铁杆粉能最终看到,并且做个见证吧。

实际上,就在当晚,这个围观数就达到了几千人的规模,发帖评论的足有两三百。

大多数都是辱骂吴昊蝇营狗苟的,不过也就稍微发泄了一句,就摆出胜利者的姿态不再多说了,毕竟对方也是服软认错了嘛,继续追着讨伐也胜之不武。

更多的评论,则是在那儿赞顾玩豁达

“顾哥就是敞亮,大人不记小人过。”

“顾哥说话太实在了,哈哈,居然自承当时暴露出来的成绩,对其他人毫无威胁。”

“这是顾哥做人低调,平时不想张扬。”

“太阴了,肯定是那种学校里每次考试之前都说哎呀我完了,昨天又没复习,今天肯定考砸了之类话的家伙,阴险的学霸。”

“我靠,楼上怎么说话的呢不会说话就少说点。读书人的事儿,能叫阴吗那叫谦虚。”

“我就是喜欢顾哥时时刻刻敢说真话,爱了。”

顾玩稍微看了几条评论,知道一切尽在掌握中,也就关掉了空间。

李双叶在一旁,也一直跟他一起看。见哥哥关掉了网页,她立刻麻利地把顾玩的手机递给了他。

“干嘛”顾玩下意识推开。

“给麻姐打个电话谢一下呗我都给你翻到电话簿上那个号码了。”李双叶一脸八卦的殷勤。

“真是败给你了。”顾玩泄愤地揉了揉双叶的齐刘海,然后拨通了号码。

第48章 开学

“麻麻依依同学,吴昊的认错博客我看到了。一切舆情都在向对我们有利的角度发展,这事儿真是谢谢你了。”

拨通电话后,顾玩很绅士地道了谢,礼貌得微微有些繁琐。

他原本下意识就想称呼“麻同学”,可突然觉得有些别扭。

麻这个姓,直接跟上同学,怎么都像“马桶”,太不雅了。

不过直接喊全名,再加上同学这两个字后缀,又有点像日剧,好礼貌好正式的样子,说不出的诡异。

连一旁偷听的李双叶,都忍不住凑到哥哥耳朵边,促狭地低声起哄“我看你下次还是直接叫依依同学吧,要不就直接叫依依。”

“去去去再起哄真揍你了啊”顾玩不禁作势恼怒。

“我帮你办成了事儿,你还要揍我”电话另一头,传来麻依依幽冷平静,而又略带玩味的回应。

顾玩出于礼貌地解释“是双叶在我旁边呢,她跟我胡闹惯了,偷听我打电话,我是说她。”

“双叶”麻依依听不出语气波动,仅仅反问了两个字。

不过如果有揣摩女人情绪的高手在场的话,还是可以听出她的语气比第一句话更平静一些。

顾玩微微一怔,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是了,双叶不知道麻依依的存在,麻依依自然也不知道双叶的存在虽然两个月前,双叶做过十几天工具人,去天文台帮哥哥做了观测试验,可是她仅仅一个动手的,并没有出现在麻惜缘和其他记者的报道中。

麻惜缘又不是什么大嘴之人,当然不会跟自己的妹妹说“顾玩也有一个亲妹妹”。

这些都是无关紧要的事情,说与不说没有任何影响,只会让人觉得你八卦。

至于后来李双叶帮哥哥写博客科普文章,也都只是作为组织和润色文字的枪手,她自己是不留名的,所以至今为止,双叶都丝毫不算公众人物。

顾玩想明白后,顺便解释“双叶是我妹妹,李双叶,亲妹妹。”

“亲妹妹你姓顾,你亲妹妹姓李”

麻依依并不喜欢打探对方家事,以她的脾气,顾玩跟她打电话道谢,她本来也就客气几句,就该挂了。

但谁让顾玩的家庭构成比较传奇,惹得本来对闲聊没什么兴趣的麻依依,都能自然而然找到话题。

“这个解释起来话就长了”顾玩不得不耐着性子,花了两分钟时间,把他的家庭秘辛都说了一遍。

他爸当年有两个女人这种事儿,毕竟也是不光彩的家丑。所以那些吹捧顾玩的新闻报道上,都没写这些。

顾玩是无辜的,他爸渣不代表他也渣。媒体在塑造一个上进的高考状元形象时,当然要筛选材料的价值观了。

正如默多克那句名言大众看到的,只是媒体希望他们看到的。

“原来如此。”麻依依礼貌地表示她有在听。

她不是那种喜欢占别人便宜、或者打探对方底细的人。

刚才她只是下意识随口一问,顾玩解释了那么多,反而让她微微有些不好意思。

总觉得不对等介绍一下自己的家境,有点单方面占便宜。

不过,电话里聊太久闲话,终究不好,以后有机会再说吧。

麻依依默默存了这个心思。

顾玩道了谢,自然而然就把话题转向了打听说服的过程,以及适当地表示钦佩

“说实话,刚发现你游说得手的时候,我真是挺惊讶的。没想到你斡旋的口才那么好。我要是吴昊,估计会死扛吧。”

“这没什么,你要是死扛,我只会对你的智商表示怀疑。任何聪明人,听了我的剖析后,在那种情况下,都不该死扛的。”麻依依事不关己地说。

顾玩“那可能是我没算清楚利弊。”

麻依依被勾动了内心仅有的几丝显摆欲,就多说了两句“你去扶桑国旅游过么”

“没有。”顾玩地球上那个灵魂当然是去过的,但是这一世,他还是高中生,家里又不算很有钱有闲,自然没去过。

麻依依用回忆的口吻说“我高考考完后,暑假里刚去过,跟了个团。说说我的见闻吧。你应该知道,很多女生去扶桑国,都会买药妆,免税店里直接拿护照买那种,五千日元起可以免税。

我也买,不过买了都是安安分分留着免税店原封包装、放行李箱里,拿回国再说。如果我在那边的半个月里就要用,那我宁可按照普通购物流程买,不要免那个8消费税。

结果,导游和好多混社会混得多的代购大姐姐,都说我傻说几乎没有人过海关的时候会被查免税包装是否拆封,甚至海关会帮你把护照小票揭掉。既然如此,在扶桑当地想用的时候,直接就用免税装咯,何乐而不为呢

但我就是那么轴,哪怕被查免税封装和护照小票的概率,千分之一都不到,甚至已经成了潜规则,我还是懒得占那点便宜因为便宜本身太渺小了。五千日元起免,才相当于300块人民币,消费税8,才20多块钱。

如果犯一次法,被抓住概率只有千分之一,但是能让我的家产增幅个百分之几十,或者至少百分之几,那我还去犯一犯。

一个普通人,能有钱出国旅游,再穷至少百万家产吧,为了20块的免税额冒险,才占你家产几万分之一。这么小的收益,哪怕是只有几千分之一概率被抓,也不值得冒险。

可惜,我看到过太多低智商的人,看是否应该承担风险时,只看风险引爆的概率,却没有去算风险发生时的损失程度、或者风险没发生时的获益程度。任何一个受过数学教育的人,都不该犯这种傻。

吴昊要是在我提出辩诉交易后还不悔悟,那他跟那些算不清楚帐、贪几十块消费税小便宜的蠢货,有什么区别他还配考本州第二么”

顾玩听得,微微有些发凉。

这个麻依依是真的冷静,做人几乎没有人欲。

道理其实顾玩也都懂,但顾玩自问在社交上并不想花这个心思,也就没想那么透彻。

他的智商都是要花在学业和科研上的。

“我最恨生活中冲动的人了,就跟你跟团旅游,遇到个因为没算风险概率收益、害得全团浪费了更多过海关时间”麻依依最后轻叹了一声,作为总结。

“看来,你暑假里就遇到过这种人了”顾玩听对方似乎有些情绪波动,不禁莞尔。

看来麻依依也是有脾气的,并不是始终冷静无情。

她的脾气,就是跟弱智为伍的时候,会不耐烦。

麻依依“见笑了,偶尔发发牢骚。就这样吧,我挂了。”

顾玩“晚安,早点休息,明天就要开学报到了。麻姐住的地方应该离报社不远吧,赶早班车不太方便。”

麻依依“没事儿,我今天住宾馆,就在火车站不远,明天稍微打个车就到了。”

如前所述,麻依依是邻市海县中学的,并不是方舟市人。

不过从海县并没有火车直接去金都,所以她暑假最后几天,才来方舟市厮混,买了从方舟市去金都的动车票,平时就住在她姐租的单身公寓里挤挤。

顾玩“原来你还特地住了酒店,哪一家”

“就站北那家汉庭,不远你想干嘛”

“明天我妈送我和我妹去,顺路接上你吧,别打车了。”

“不用麻烦吧。”

“不麻烦,本来就顺路,再说,你帮我不少忙。”

“那随你便。”

麻依依果断挂了电话。

“怎么样进展还不错吧还说是我让你感谢她,结果一个电话打了整整十分钟。”

听到顾玩挂了电话,李双叶立刻又从门外探头探脑地进来了。

“你也太八卦了吧”顾玩忍不住想教训妹妹。

李双叶“别不好意思嘛,我都听见了。我还帮你想好计策了明天呢,要是车上咱票位置离得远,就跟她旁边的商量,换到一起。

要是她旁边的乘客是年轻男人、舍不得跟美女换开呢,那你就带我一起去,就说对方只要答应跟你换,那他就能坐在我旁边。你看我多仗义,为了帮哥创造机会,出卖自己跟其他陌生男人虚与委蛇”

“双叶,你真该去写小说,光做震惊部都屈才了。好好去睡觉吧,明天还赶火车呢”

双叶噘着嘴服软,只能乖乖去睡觉。

顾玩觉得,随着上一代之间的恩怨逐步解冻,自己这个妹妹有越来越无法无天、放飞自我的趋势。

有时候想想,还是严肃紧张一点的好,做哥哥的就该保持一点威严才对。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用过早餐,叶笛亲自趁着上班之前的空闲,开车送兄妹俩去火车站。

“妈,到站北那个汉庭门口停一下吧,接一下我那个同学,呃,应该说是校友。挺顺路的。”在车上,顾玩主动提醒。

叶笛飞快扭头看了看儿子,又看了看李双叶。双叶偷偷朝她比划了一个ok的手势,还不忘挤眉弄眼。

叶笛没有再说什么,半路上麻利地拐了个弯。

顾玩也恰到好处给麻依依打了个电话,让她准备下来。

叶笛仅仅在酒店门口停了两分钟,就接到了人。

“阿姨好,我是顾玩的校友,谢谢您顺路载我。”麻依依把行李放进后备箱,掸掸手坐上了副驾驶位。

叶笛和李双叶都快速打量了一下,觉得很满意。

第49章 中西合璧

随着呼啸的电车在月台边停稳,顾玩很绅士地帮身边的两个妹子拎行李箱,护着她们上车。

时间是早上7点半,他们赶的是今天最早的一班车。月台上人不算太多,可能是因为大多数公务出差的人都不会这么早吧。

一共三个人的行李,着实有些沉重,顾玩左手一个24吋的行李箱,右手一个32吋的,背上还背了一个比登山运动员还大的背包,着实勒得他修长瘦削的身板摇摇欲坠。

32吋的箱子是顾玩和妹妹共用的,到了金都分宿舍的时候自然会再拆开。

所以李双叶一开始就没打算自己扛行李——这就是有个哥哥的好处吧。

“啧啧啧,这小帅哥,厉害啊,带两个漂亮小姑娘都不会内讧,就是要多受点累咯。”动车的女列车员站在登车口,看着三人行表演,忍不住内心啧啧称奇。

其实女列车员并不是第一个好奇的,刚才一路上走过来,顾玩一行已经惹了不少人注目了,回头率超高。

大多数人倒是不会想歪,只是看到有人能带几个美女、而且看上去很和谐的样子,自然而然多看几眼。

“依依姐,一会儿你换个位置跟我们一起呗,说好了哦。”走进车厢,还没找位置,李双叶就开始悄悄起哄怂恿。

“看情况吧,别人不一定肯换呢。”麻依依倒是没有多想,就随口应承了。

毕竟不是顾玩邀请她,而是同为女生的双叶邀请她,她没理由拒同学于千里之外。

三人挤到顾玩和双叶的座位处,看了看票面。

顾玩和李双叶是面对面的位置,都靠窗。兄妹俩旁边,各自已经坐了一个男乘客,看上去都是出差的。

麻依依想了想,让顾玩和双叶先坐下,然后跟顾玩身边的那个男人商量:“大叔,我跟他们是同学,能不能麻烦您换个位置?我在隔壁车厢,是靠窗的座哦。”

那大叔挺好说话,记了下麻依依的座号,就拎着行李去了隔壁车厢。

李双叶看在眼里,内心忍不住想起哄,怕露出破绽,连忙扭过头看向窗外:依依姐果然对我哥感觉不错,想跟哥坐一起呢。

然而没几秒钟,麻依依就改变了她的想法。

“双叶,你跟顾哥换个位置吧,我想跟你坐。”麻依依主动提出。

李双叶飞速回头,懵懵懂懂还没闹明白对方怎么想的,但还是依言换了位置。

换好位置之后,李双叶才偷偷问:“依依姐,你早说想跟我坐,直接跟我旁边的大哥换位置不就好了吗,多此一举。”

麻依依笑笑,并不回答,自然而然岔开了话题。

顾玩看在眼中,却是了解了对方的用心:麻依依自然是担心,如果她直接跟双叶身边那个男人换位置,对方可能会不乐意。

因为不换的话,能跟美女搭讪几个小时。换了之后,鬼知道麻依依那个位置旁边坐的是谁。就算是个妹子,极大概率也不会比李双叶更漂亮了。

而麻依依选择跟顾玩身边的大叔换位置,就不一样了。

就算不换,那个大叔也是跟顾玩坐一起,毫无兴趣。换了之后,不管那边的邻居是男是女,至少能有一个靠窗的座。

这行事作风,还真是简洁。能不多说废话搞定的事情,就绝对不多说废话。

火车很快开动了。

因为才三个小时车程,也不用在车上吃饭。大家都只带了点小零食,有一搭没一搭地分享着零食闲聊。

李双叶自然而然问起麻依依家里的情况。

麻依依本来不想交浅言深的,但昨晚她既然在电话里听了顾玩的一些家事,她也不想占人便宜,所以就坦然聊开了。

“我家是做外贸的,不过别误会,不是老板,就是普通进出口公司的职员啦。”

麻依依说话很谦虚,高级经理人也算职员,反正只要不是大股东都不算老板。

她家在甬城海县,甬城是东海州最大的港口城市,进出口海贸发达,所以那儿的人家在外贸公司做事是最常见的了。

顾玩想起一个事儿,随口问道:“难怪你高考一结束就去扶桑旅游了,你家人肯定对那里挺熟吧?”

麻依依:“确实挺熟,我爸妈的单位,就是做扶桑外贸的。但我日语还不太好,所以这次跟个团。”

甬城人跟扶桑做生意,也是很有历史的,遣唐使那时候就开始了,宋朝还有明州市舶司。

稍微聊了几句,顾玩和双叶就意识到,麻依依虽然说得谦虚,但家境绝对是不比顾家差的,应该是中产顶层。

双叶便有些好奇:“依依……我不是背后说人啊,我是觉得,你们家境应该比我们好呢,没必要让女孩子太过抛头露面吧。你姐工作上也太拼了。成功男人,大多不喜欢风风火火的女孩子呢。”

“双叶你怎么说话的呢!”顾玩觉得妹妹说得有点不像话,连忙制止,“麻依依同学,她没有恶意的,你别见怪。”

麻依依微微一笑:“我知道,顾同学,这没你什么事儿,我也没介意。”

妹子之间的私房话,就是这么聊的,也没人觉得卦尺度大了或者多管闲事。

顾玩也就不再介入。

“我姐喜欢多认识一些上流社会的人,她有她的苦衷吧,人各有志劝不了的。”麻依依略作解释,轻轻叹息了一声。

后面有些话,她没说出来。

她姐姐麻惜缘,对她是真的不错的,不但经常补贴妹妹,有时候还跟她开玩笑:“没事儿,上流社会成功人士不喜欢风风火火抛头露脸的女生,也没关系。

我负责认识更多的上流社会,制造机会,以后有好的,再制造机会介绍给你认识。你做你的文静大小姐就行了,只要以后发达了别忘了照顾一下你外甥就好。”

这种话,固然是姐妹之间的玩笑,但多少也有几分真诚。但麻依依绝对不可能把这些话对外人说。

顾玩观察到麻依依说了一半,情绪便有些寥落,就想岔开话题:“别说你姐了,各人有各人的追求,我觉得女生做新闻也挺好的。”

麻依依偷偷抹了抹眼角:“没事儿,就是被双叶的话勾起了回忆。其实,我也觉得我姐挺过度焦虑的,她总是跟我说,我们这一代人:

或许是东方国人改变自己社会阶级的最后一代机会了。再往后的下一代,下两代,就彻底固化了。

科技发展到这一步,文明发展到这一步,世界大战应该是再也不会爆发了,世界性的社会歌命应该也不会有了。之前那一次洗牌,或许就是历史的终结,是最后一次洗牌。

她见多了有钱人之后,尤其是见多了有钱人家的孩子并不像印象里的暴发户家阔少那么堕落,就总跟我说:我们这一辈人,没有资格为了自己而活。她应该为了将来世世代代做人上人而牺牲自己的追求,免得将来世世代代做人下人。

我其实不太认同,觉得她活得太悲观了,太赶了。当然,也可能是我还没踏上社会吧。”

顾玩:“这确实太悲观了,我不认同她的看法,就算没有大规模的社会流动,至少将来还会有一次次的科技歌命。

无论什么时代,只要科技歌命还有下一次,就会有新的机会,新的上升通道,改变自己族群的社会阶级。”

只不过,能抓住科技歌命的人,规模上比较少。

可能几亿人里能有一千万抓住机会改变自己家族的阶级,就不错了。对于其他大多数人,上升通道是不存在的。

但顾玩是为了劝说麻依依乐观一点,后半句话就不说了。

麻依依有些意外地微微一笑:“看不出来嘛,你这见解,倒不像是个理科生了。”

刚刚考上大学的优等生,是最爱指点江山,自以为看清了社会本质的,爱幻想,哪怕女生也不例外。

只有打磨几年之后,才会失去谈论天下大势的激情。

三个小时的车程,很快在有趣的灵魂的扯淡之间过去了。直到下车,麻依依都还有些依依不舍。

顾玩很接地气地帮妹子拉着两个大箱子、备着沉重的背包,出站打车。

9年的中央科大,主校区还在市区,就在玄武湖边不远。

赶到那儿的时候,也才11点多,迎新办手续的学长学姐还没到午饭收摊的点。顾玩一行三人就赶忙办了手续。

理工科大学,男多女少是难免的。

中央科大相当于地球上中科大与南大的合体,所以平均一下之后,性别比没地球上的中科大那么夸张,男生大约占三分之二。(中科大男女五比一,但南大男女差不多)

来接待迎新的高年级生,自然也是遵照了这个比例。

顾玩去的物科院和麻依依去的数科院,都只有一个帮办手续的学姐,其他都是学长。

倒是李双叶读的科学教育专业,因为多少带点师范类性质,女生明显比男生多。

办完报到手续之后,接待顾玩的那个学姐,特地确认了一下他的信息后,递给他一张清单:

“这是开学后,大二年级部分科目的补考时间表。想申请免修部分课程、参加23交流生候选的,可以参加这些考试。不过,补考生是60分及格,申请免修的要90分才能免修哦。”

顾玩稍微追问了几句,才明白是怎么回事儿。

原来,他是作为东海州高考状元的身份来的,招生办的老师在挖他的时候,也承诺过将来会优先给他去斯坦索姆大学当23交流生的名额,5年读出来就直接是硕士了。

不过,这种优待显然是要看大学里这几年的表现的,不可能白给。

所以,中央科大有一些模仿大洋国学分制的小改革,允许给优等生更多的课程安排自由度,有些选修课,可能同一个班里同时有大一大二大三的学生,跨年级一起上。

你要是有本事在入学时,就直接90分以上的成绩,考过高年级的重修补考,就能直接免修拿到相应学分。

否则,怎么可能有人在2年里就修够交流生所需学分呢。

这种制度,在东方国的高等教育显得很新奇,但在对岸的常青藤盟校,却是稀松平常。

第50章 你只有两次机会

办完报到手续之后就是分寝室,顾玩少不得跑上三趟,分别把妹妹和麻依依的行李都扛上楼。

将来正常上课之后,女生宿舍楼肯定是不让男人进的。

但开学报到的时候是例外——好多妹子都是老爹送来报到的,不让男人进的话,好多女生根本搬不动行李。

帮麻依依搬行李的时候,并没有什么人围观顾玩,主要是数科院的妹子大多也比较女汉子,不太八卦。

而帮妹妹搬的时候,李双叶那些新室友就热情多了。教科院女多男少,看到帅哥不免八卦。

有两个挺自来熟的女生,跟李双叶相互认识了一下,立刻就出言挤兑:“李同学,厉害啊,开学第一天就男朋友送。”

“别瞎说这是我哥,亲哥。”双叶爬在上铺,一边安顿铺盖一边解释。

一听说是亲哥,其中一个胆子大些的女生就放开了,打趣着问:“那你们兄妹感情真好,特地请假来送你。”

双叶抹了一把汗:“他哪有那么好!明明是顺路,他自己就是物科院的。”

那个大胆女生便转向顾玩:“原来是物科院学长呀,我叫许萍萍,以后多联系啊。双叶在我们这儿不会被人欺负的。”

“客气了,我叫顾玩,谢谢你们照顾双叶。”

另外那个相对闷骚些、一直冷眼旁观的女生,闻言倒是突然追问:“顾玩?你是不是那个拿了全校最高入学奖学金的顾玩?还发了论文被大洋国科学家引用了?

我看过你在博客和《科学画报》上的文章,写的真好。啊不好意思忘了自我介绍了,我叫秦彤。”

秦彤是个穿着修长紧绷牛仔裤的元气小姑娘,说着,她就从行李里翻出一本《科学画报》,翻了几页,在大家面前晃了一晃。

许萍萍看了就很尴尬,愣了几秒钟:“原来顾同学是大神啊。”

刚才真是太丢人了。

顾玩连忙谦虚:“别别,我算什么大神。我刚好就做过这么点事情,结果都被你们知道了。秦同学,你也消息太灵通了吧,你平时很关注业界动态么。”

秦彤微微一笑:“我们既然录取到了科学教育专业,暑假里当然要了解科普前沿动态,学习学习业界新晋大神了。不然要是完全放羊的话,开学跟不上进度怎么办。”

“我去,你不是吧?秦彤,你高考考完还在努力的吗?都十几年没得玩了你不趁机好好玩玩?双叶,你暑假里有用功没?”

许萍萍听室友把“虽然高考考完了,但还是不能懈怠”说得那么冠冕堂皇,顿时就有些抓狂,于是就病笃乱投医抓住双叶想找回自信。

可惜,双叶不可能跟她同一战线:“我暑假里也有用功……我还帮我哥做了实验呢。”

“靠!没人性,一个个偷跑,就我一个劣等生堕落,不跟你们玩了。”

许萍萍觉得伤了自尊,一个人窝墙角画圈圈诅咒去了。

最恨说好了一起挂科、却偷偷复习的老阴比了。

秦彤陪着笑帮她解释:“顾同学别在意,萍萍只是心直口快,没别的意思。对了,能交换一下手机号么,以后也好联系。”

顾玩下意识摸了摸口袋:“我跟双叶用的还是东海州的手机卡,一会儿去办个本地号码再说吧。”

秦彤连忙热心介绍:“原来你们还没办卡啊,二食堂门口就有学长在摆摊代售学生卡,你们可以去那里办,跟营业厅相比,还不用实名制呢。”

“那我们先去吃个饭。”

顾玩放下行李,便给麻依依发了短信,三人一起去二食堂吃饭,顺便办了电话卡。

大学食堂有补贴,一荤两素才五块钱。而且中央科大的条件很好,每个月都不用学生充,就自动打200块进去。只有不够吃的才需要自己掏钱多充。

吃完后,顾玩才回自己寝室慢慢收拾。

男生寝室也是四人一间,顾玩来得比较早,收拾了一会儿,才有其他室友陆续到了。

大家相互认识了一下;同室三人里,两个是江南州本地的,一个叫卢伟,一个叫马光

俩人都是小个子,卢伟瘦瘦的戴个眼镜,丑得有点像南棒人;马光则是个矮胖子,剃了个小平头,但九月天依然不停的冒汗,看起来就很怕热。

最后一个室友魏峰来自北方的泰山州,是个一米九的大汉,衣着朴素,看起来家境不太好,来的时候也没有家长送他,是自己一个人来的。

相互了解的过程中,刚才女生宿舍发生的那一幕,少不得再略微重演一下。

无非是室友惊讶地发现,原来顾玩就是“传说中有十几万博客粉丝的大v,东海州高考状元、论文被大科学家引用”。

顾玩最近对于这种惊讶已经习以为常了,根本不能激起他的反应,就跟贤者时间差不多。

同样的逼,被人三番五次地提起,也会心累的嘛。

好不容易熬到室友的热情追问散去,顾玩想起一幢正事儿:“对了,我刚才报到的时候,听辅导员说明天开始就要军训了呀。你们知不知道,如果高年级的开学补考、跟军训时间重合的话,我们怎么请假去考试呢?”

“高年级的补考?跟我们有什么关系?”矮胖子马光第一个质疑,他是真的一脸懵逼。

顾玩:“不是说允许新生参考的么、如果高分通过,就能直接拿到学分免修某些课程……”

马光和卢伟相视一眼,同样耸了耸肩:“我们没听说啊,哪有那么好的事情。”

这时候,贫困生大个儿魏峰开口了:“我知道这事儿,是有资格候选交流生的优等生,才接到的通知。

好像是至少高考的时候,分数超过本校投档线30分的人才行吧,比例大概才5%。其他人就不用想了,请假去参加高年级补考的资格都没有。

另外,好像军训期间请假去考试也是有限制的,你要是有两门以上申请了,但是没到90分,后续就不给你机会再申请了。只能等将来再有其他考试机会。”

卢伟和马光的表情立刻垮了下去:“这么说,峰哥你的分数,在泰山州是超过中大录取线三十分的了?”

魏峰貌似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发,有点欠揍地说:“我今年685,刚好过线30分。当然跟顾哥不能比,人家是东海州状元。”

说着,他还转向顾玩:“你刚才没详细打听么?这些你只要仔细问接待的吕学姐,她都会告诉你的。”

顾玩笑笑:“我今天带我妹一起来报到的,所以刚才比较急,没问清楚。”

卢伟立刻凑趣:“哇,羡慕有妹妹的,顾哥你妹有男朋友了没?”

马光:“我靠太狡猾了,这厮不可靠,顾哥千万别害了你妹。”

顾玩报以一个呵呵,让他们自己想象。

……

一天很快就在熟悉新环境中过去了。

深夜时分,躺在宿舍的硬板床上,顾玩有些失眠。

床板都是没有油漆过的,也没有做表面烤焦碳化处理。新鲜的木头气味,让睡惯了席梦思或者乳胶床垫的顾玩有些不习惯。

他顺便思考起前途,好好想想如何利用好这一波的补考免修机会。

自从前几天,他脑内突然解锁了关于铯原子钟用的“原子喷泉”的研发资料记忆后。

他就一直想找机会,跟东海大学物科院、以及表哥供职的那家基金,寻求合作,弄一点小目标出来,配合着搞,刷点钱和名望。实在不行,还能考虑花钱租用中央科大这边的实验室资源,或者寻求别的合作方式。

只是因为开学迫在眉睫,他才不得不稍微拖一拖。

幸好东海大学的铯原子钟项目,按照dead-line,只要明年二月份拿出最终成果、然后供到大洋国nasa那边,就来得及。

所以哪怕顾玩十月份才想到办法介入,也是可以稳稳喝到一点汤的。

但顾玩内心还是无时无刻不在想办法尽早请假。

他前世是地球上的物理专业研究生,还是挺资深那种。

再浪费生命重新上一遍高数、大学物理、电路分析……这些基础课,确实太浪费生命了。

出名要趁早,参与科研也要趁早。

“明天开始,按照高年级补考时间表,好好准备,争取考一个能让辅导员和系主任都刮目相看的成绩。这样就算后面特事特办,也能理直气壮一点。”

顾玩内心如是暗忖,想着想着就睡着了。

第二天便是军训,一天的时间不是踢正步就是站队列,枯燥无比,一生臭汗。

当天并没有高年级的重修补考,顾玩也就按兵不动。

其他同学军训解散之后,就纷纷回去放羊玩耍了,大多数选择了在宿舍里打牌喝酒。

顾玩一个人偷偷在角落里看书,稍微温故捋一下那些前世所学、如今已经略微生疏的基础课知识。

“顾哥,打八十分呗。”卢伟和马光不止一次怂恿他。

“我们那儿打双抠,不会八十分,你们跟隔壁一起打吧。”顾玩每次都用这个借口婉拒。

反正除了斗地主,其他扑克的打法,大多都是地方性的。东海州的人不会打江南州的牌,太天经地义了。

马光忍不住走过来偷窥,然后就是一阵鄙夷:“我靠,你又在看书,没劲儿。”

顾玩笑笑,不为所动。

军训第三天,终于到了有高年级重修补考的日子。

这天一大早,顾玩就拿着有辅导员签字了的请假条,到教官那儿备案。

“教官,我今天下午要请假三小时,有两门大二的重修补考要参加。”

教官也是知道学校制度的,没有刁难他,只是冷冷地说:“考高数?要是累计两门考了没过,可就没请假机会了。军训也是很重要的——而且,请假要补200个俯卧撑,允许你分批做完。”

顾玩只能先做一半,剩下的100个俯卧撑,考试完回来再补。

幸亏他这个肉身还挺苗条的,否则光这么多俯卧撑就能要他半条命了,下午还做个毛的卷子啊。l0ns3v3

第51章 不打无把握之仗

请到假的当天下午,顾玩就揉着刚刚被折腾了一百个俯卧撑而酸痛的手臂,去参加高年级的重修补考。

监考老师还挺严格,一个个查了大家的学生证。

看到顾玩的证件时,发现他是大一的,监考老师只是短暂微微一愣,意识到他是来参加免修申请的。

于是拿出免修申请同学的名单对了一下,让他跟其他申请免修的同学一起,坐到教室最后排。

因为今天补考的科目是高数,全校所有专业都有这门课,高年级学生也就比较多,差不多把一个大阶梯教室都坐满了——

这还是中央科大这样的顶级名校,学生都比较上进。所以每届三四千人的学生里,才一百多号需要高数重修的。

如果换个差一点的大学,一届四千人怕不得有五六百重修吧。

因为所有申请免修的新生都坐在后排,所以顾玩在等候开考的时候,毫不意外地看到了麻依依,两人目光相遇,微微点头示意。

麻依依的成绩,自然也是超过东海州今年科大投档线30分以上的,所以她也有申请参加免修测验的资格。

不过她报的是数科院,计算机专业。顾玩估摸着,以麻依依的水平,高中时候提前修一下微积分,并不奇怪。但她充其量也就申请免修高数和英语,其他课肯定是没那个实力的。

不像顾玩,他的野心可大着呢。除了高数英语,还指望把物理、电路那些简单的基础课也一遍过。

卷子很快发下来了,顾玩深吸了一口气,开始仔细审题。

他要答出这些题目,全仰仗地球上那个他的记忆,而蓝洞星上本体的这个灵魂,就丝毫帮不上忙了。

这不像高考,高考的时候,拜灵魂融合所赐,两边的记忆对于他考高分都有帮助。

不过稍微答了几题之后,他内心的微微忐忑,就彻底放松下来了。

因为他发现题目比预想的简单些。

“补考的卷子,果然略有放水,都是些基本题。基础知识扎实的人都能做出来吧。难怪对于免修的要求,是90分以上才行,而重修补考的人60分就算过。”

学校的这个规定,显然是想放那些重修的老大难同学一马,但又不想同时便宜了那些申请免修测试的强者。

“普通积分,三重积分,泰勒级数,傅里叶变换……”

顾玩行云流水,一个小时就答完了。赶忙交卷,然后离开教室再看看下一门的书,趁着中场休息,再临阵梳理一遍。

半小时后,一二三四,再来一次。

高数上/下两门,一共考了三个小时,加上课间休息,从一点半考到了将近五点。

“感觉怎么样?”散场之后,顾玩善意地跟麻依依闲聊。

麻依依有些颓丧:“上感觉还行,考到下的时候,脑子里都浆糊了,傅里叶变换根本做不出来……

时间排得太紧,要是能隔几天考一门就好了,还能靠考前突击。算了,就先过一门,剩下一门正常上课呗。

后天考英语,我肯定一遍过,后面两年都能不上英语课了,腾出时间修后面的。”

顾玩安慰道:“别想了,这样也已经很不错了,先去吃饭吧。”

军训那边的同学也已经散场,快到晚饭的点了,麻依依自然而然就跟着顾玩一起去了食堂。

一边吃,顾玩想起个事儿,问道:“你将来也准备申请23的交流生吧?斯坦索姆的it相关专业可是牛的很,那么多硒谷大佬都是斯坦索姆毕业的。”

麻依依没有正面回答,只是挟了一筷鱼香肉丝,反问:“你觉得我希望大么?不会觉得我不自量力吧。”

“怎么可能,术业有专攻而已。你的强项,我就比不上。”

吃完饭回寝室,因为物科院男生宿舍离二食堂比较近,所以麻依依就顺路跟顾玩走了一程,到顾玩楼下,两人才礼貌告别。

上楼之后,顾玩免不了被逗比室友二人组堵住打听:

“顾哥,刚才你旁边那个是不是你妹妹?”

“虽然看不见脸,光看那长头发就很文静仙气。”

顾玩:“当然不是我妹,你们少特么乱打主意了,我妹的高考成绩哪有资格申请免修。”

“那你新拍拖的妹子?”

顾玩好气又好笑:“你们特么谁见过刚拍拖的时候,女生送男生回寝室的?下午免修考试的时候,遇到认识的同学而已!”

……

重修补考的阅卷比较快,两天就能出成绩。

学校也知道其中有夹杂免修申请的同学,所以每一门重修补考的时间,都是经过精心安排的。

于是两天之后,顾玩就再次得到了请假的机会,去考英语。

谁让他高数上考了满分,高数下也考了94呢,只有一道傅里叶变换的小题错了。

第一次考高数的时候,物科院六个班、200多名新生,有大约10几个请假去考。到了英语的时候,再递请假条的就只剩9个人了——有3个人高数上/下全挂,已经失去了军训期间再请假考试的资格。

其他8个跟顾玩一样有资格继续闯关的人里,也只有6个是跟顾玩一样,高数上下全过的,另外两人则是挂了高数下,用掉了一条命,还剩最后一条。这俩人只要后续再挂一科,也没资格继续申请免修了。

渐渐的,“围观每一轮申请参加免修考试时,还剩多少人有资格请假”,就成了军训同学们喜闻乐见的八卦时刻了。

不光物科院这样,其实其他院也一样。

一到军训间隙休息的时候,一群新生就围坐在一起瞎侃,难免聊到这事儿:

“听说全校去大洋国的23公费交流生名额,每年也就20几个。我们物科院算强的,每年大二结束的时候,至少分到2个。大家表现好、成果多的年份,可能是3个。”

“那2~3个名额,就会从目前的9个免修申请生里面产生吗?”这显然是从来没关心过这个问题的小白在追问。

江湖百晓生们这时候就会给大家扫盲:“也不一定。只要大二结束的时候,修够4年的学分就行了。只不过这次没过的,后续就要认认真真选课上课才能有资格考了,不能再随随便便自学、然后赶别人高年级的重修补考机会。

正常修的话,60分就算及格,但交流生都要求提前修的课至少70分以上,所有课平均分80,这都是硬杠子。竞争激烈的年份,就要优中选优,不过那就不一定看纸面成绩了,在校期间成果、论文,这些都要综合考量。”

小白们听了百晓生们的讲解,纷纷点头作醍醐灌顶状:“原来是这样,那也很了不得了,现在申请免修多通过几门,就赢在起跑线上了,后面两年轻松不少。”

一个星期很快过去,军训间杂着免修考试,也转过去了三轮。

第二轮的外语是直接按四级标准来的,权重很高,过了就能大一大二四个学期都不上外语课了。

好在外语是最容易超前学习的,高考外语考高分的学霸,好多本来就有实力直接过四级。所以外语考完的时候,9个人还剩下8个。

但后面的每一关,就越来越不是高中阶段超前学习能搞定的了。

基本物理上/下考完,8剩6;电路分析上/下之后剩3个;线性代数/复变函数考完,就只有俩了。

顾玩当然在其中了,还有一个是六班的,顾玩也不认识。

大家都说,他们俩将来提前修满学分、竞争交流生名额,应该是比较稳的了。

然而一切并没有结束。

军训第三周,9月21日,周一。

第六轮高年级重修补考的日子。

顾玩又一次向教官递了请假条。

这一次,那个六班最后仅剩的陪跑同学,也消失了。

看到顾玩的材料,军训教官都懵逼了。那教官也是每年来中央科大新生军训的,只不过往年不一定带物科院。

“你是我见过新生申请免修走得最远的。”教官虽然不甘心,但也只能照章办事,批准了。

“没什么,我只是没把握的课,就不报名。”顾玩回答得很得体。

六班那个陪跑的,就是因为不自量力,上一轮贪多求全,报了光学基础。结果只有几何光学部分成绩还行,波动光学部分马失前蹄,用完了最后一条命。

大家也厮混了两个星期了,教官也有些人情味,忍不住跟他攀谈:“可是你也报了光学基础。”

“那是因为光学基础我有把握。”

“那你前面有哪一轮没报?”

“都报了。”

“那你说什么‘只是没把握的课就不报名’!”教官一阵无语。

特么的有这么介绍成功经验的么?

一边说自己成功只是侥幸、没把握的仗不打。

可细问他至今为止有哪一场没打,得到的回答却是“无役不予”。

一个无役不予的人,说不打无把握之仗,是最特么欠揍的。

顾玩挠挠头:“这不,后面就要出现无把握之仗了么。这次的模拟电路/数字电路考完。我看下一轮是电动力学,我可能就得碰运气了。”

哥的实力也是有底线的。

只是目前为止对手太弱,还测不出哥的底线而已。

第52章 真正差距

9月25日,国庆节前的最后一个星期五。

中央科大,物科院,院长办公室。

丁院长案头永远有看不完的材料、批不完的文件。

丁院长是个已经年过六旬的老头儿,作为中央科大物科院的院长,他当然也是一名中科院的院士,绝对够得上“物理学家”的称呼了。

他年轻的时候是一位大洋籍华人,毕业于大洋国顶级物理名校,还在mit当过教授。

但可惜的是,蓝洞星上的大洋国可比地球上的美国抠门多了。

没有冷战的竞争,纯市场经济的资源配置,导致大洋国官方也觉得“奇观误国”。迟迟不肯花重金点“大型粒子对撞机”这些“资源消耗xx亿,建成后国际威望n”的奇观。

偏偏丁院长是研究微观粒子的,还是偏实验物理。

大洋国政府不肯给mit投这个钱,留在那儿也没什么前途,这辈子估计是拿不到诺贝尔奖了。

这就是研究理论物理和实验物理的最大差别。

偏理论的,国家不砸重金搞超大型科研设备,你也能躲在书斋里研究理论。只要有突破,还是能拿诺贝尔奖——就像无论是地球上还是蓝洞星,杨振宁都拿了。没办法,宇称不守恒和杨米尔斯,穷一点也能研究出来,那玩意儿就是理论论证和数学模型。

搞实验的话,如果实验超费钱,没人给钱你就歇菜了。

所以80年代,丁院长在mit做教授做到四十来岁,心灰意冷时。恰好遇到当时国内给的待遇高、而且只要回国就是中央科大微观物理的系主任起步,还给中科院院士头衔、各种资源,就回国投奔了。

一晃又那么多年了。

丁院长正在埋头审阅时,他的助理轻轻地走进来,把一份东西放在案头,轻声说:

“院长,您有空的时候,麻烦把这份文件签一下。今天下班前我得送交校教务处。”

丁院长慢慢把元神从技术文件中收敛回来,呆滞了几秒钟,注意力才算切换过来。

就像一个修炼绝世武功的人,在收功之前一定要好好吐纳完一整个周天,防止走火入魔似的。

“什么东西?”

“今年新生的免修申请测验结果。专业课部分,要我们院里签字确认了,报到校教务处才算作数。”

“哦,原来是那东西。”丁院长想了想,也就随手签了。

分数肯定都是下面的人反复核好了的,院长其实就是签个字、承担一下领导责任。

不过丁院长签完之后,下意识多看了一眼。

因为这张表上,有一行比较突兀。

确切地说,不是一行,而是一段,那一段换行了。

丁院长下意识问:“这个谁,免修申请过了那么多?徐校长不会觉得我们物科院今年放水了吧?重修卷是不是太简单了?”

往年的这张表格,每一行都是分四列。

第一列是申请新生的学号;

第二列是姓名;

第三列是通过免修测试的科目名称,每门课用顿号隔开。

第四列是这些科目加起来的总学分。

按照往年经验,丁院长还没见过哪个新生免修测试通过的数量,一行写不下的情况。

a4的打印纸,一行四十个字符,刨除掉另外三列,至少能写下七八门课程了,而且高数上/下,大学英语1~4这些,都是合并简写的。

但是今天这张他刚刚签了名的表格上,排在第一那家伙,测验通过的数量写了整整两行还拐了个弯,最后一门课写到第三行才写下,害得整张表看起来很不和谐。

这太特么醒目了,丁院长想不注意到都难。

“小胡,我们这个免修测试和交流生计划,实施了多少年来着了?”丁院长忍不住问助理。

年纪大了,对那些世俗管理事务并不太上心,经常记不住。人家的大脑,是要用来记科研大事的。

“院长,90年开始的,今年是第八年了。”助理小胡很好地扮演了备忘录和“给事中”的角色。

丁院长:“八年了,应该没见过新生通过率这么高的吧?是今年的学生素质突然拔高了,还是出重修补考卷的老师放水了?”

小胡委婉地说:“我已经跟专业课补考卷的出题老师,都沟通过了,他们都表示绝对是公事公办的。

而且我是这么想的:这表上其他人的通过率,都挺正常的。比如这个第二名,六班陈刚,一共通过高数上下、外语四门,专业课也主要是两门数学、基础物理、电路,一共六项10门课,47个学分。这说明卷子难度应该没问题吧?只是第一名好得太突兀了。”

助理这么一说,丁院长也觉得正常起来了。

中央科大要求算是国内最严格的了,本科一般要240个学分才毕业。

不过大四实习、论文毕业设计全加起来占掉四分之一,所以文化课也就每年60分。相当于每学期平均要修6门5分的主课,或者凑更多两三分的选修课。

第二名的陈刚新生期就申请通过47个学分的免修,相当于可以比其他同学省掉一个半学期的时间了,在往年这个表现绝对是稳拿斯坦索姆交流名额。

可惜今年他遇上了顾玩。

丁院长也不看顾玩跟陈刚重合的部分,只看他比其他人多通过的科目

“复变函数,只有顾玩一个人过。电路分析下也是,模拟电路,数字电路,热力学基础,光学基础,几何光学,波动光学,电磁学,电动力学……”

顾玩比第二名,足足多走远了10门课,38个学分,难怪两行都写不完。

“这个顾玩一共免修成功85个学分?那他基本上可以直接跟着大三的人一起上专业课了呀。”看到这个结果,丁院长也有些惊讶。

辛亏学校只允许专业课和数学外语能申请免修,而哲学政治这些是必须洗脑的,不接受捷径。否则这个顾玩整个大一大二都不用上课了。

但谁都知道,哲学政治法律基础这些东西,其实压根儿不可能有人不过,那就是送学分的,上课你大部分课都逃课也没关系。

另外就是体育课,顾玩还必须去上。

惊讶过后,丁院长下一个反应,就是觉得顾玩这个名字,好像见过。

他就问助理:“这个顾玩是普通应届生么?原先有没有什么别的成就?”

胡助教显然是拿到名单后,先做过功课,连忙科普:“我查过这个新生顾玩的情况,确实是天赋异禀呢。

暑假里的时候,就搞出过一个天体物理方面的小成果,测量到目前全球最低的宇宙微波背景辐射,发表在东海大学学报上,被大洋国知名科学家、诺奖热门人选彭齐亚斯教授他们引用了。

听说东海大学学报7月刊的引用因子,比其他月份暴涨了好几十倍。截止到目前为止,顾玩那篇论文,已经被超过80篇进入sci影响库的期刊上的论文引用过了。《科学》与《自然》两大神刊上引用过他的就有五篇。”

丁院长这才恍然大悟:“想起来了,这不就是老孟跟我提过的那个顾玩么。那就没错了,能做出那么大的成就,免修测验考出一堆高分也不奇怪。”

他口中的老孟,当然是中央科大天文学院的孟院长了,两人是同事。

另外,孟院长同时也是紫金天文台的台长。也就是暑假里,被东海卫视请去上《今日科学》综艺节目、跟顾玩当同台嘉宾的那位。

丁院长之所以一开始没想起来,主要因为他是那种闭门搞学问的科学家,世俗事务大多交给助理去处理。

丁院长自己的研究方向是微观粒子。平时天体物理方面有什么新进展,他也不大关心。

胡助教看院长都表示没问题了,这才恭恭敬敬退出办公室,把签了字的材料送去了教务处。

……

第二天,星期六,一大早,教务处就把免修申请的测验结果,贴在综合楼楼下的公示栏里了。

正好为期三周的新生军训结束,又赶上军训后放羊的第一个周末,大伙儿闲逛之下,很快就把消息扩散开来。

“物科院98级二班,顾玩!全校有交流生制度以来,免修通过率最高!一共20课85学分免修!超出史上第二名30学分!”

顾玩那些同学直接就震惊了。

这特么是人干的事儿么?

随后,震惊又化为与有荣焉。因为顾玩毕竟是为物科院争光了,他的表现超越了其他院的优等生,让物科院这一届的新生走出去也有面子一些。

但顾玩却丝毫不满足——要不是他前世的专业方向,跟这一世略微有些分歧。大三那些专业课,也能轻松高分通过了。

公示贴出来的第一时间,麻依依当然也去看了。

虽然,她已经知道自己过了多少门、修了多少学分。但正式的通知,还是会忍不住去看的。

看到顾玩的加分时,她内心也升起了巨大的落差感。

“85学分!我只修了33分……亏我还以为,高考理综卷难度低一点的话,我就有机会本州高考状元呢。原来,真实差距有那么大……”

麻依依最终只是过了外语四学期的20个学分、高数上5分,以及概率统计和c语言的各4分。

她也算是比较慎重的,知道自己高数下挂了之后,对自己的数学课实力有了很清醒的认识。所以跳过了线性代数和复变函数没敢报,把最后一条命留给数学里相对简单的概率统计。

如果跟其他以莽著称的优等生那样,估计她也就止步于25学分了。

这差距,让麻依依对顾玩的看法,重新定位了一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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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哥就是有这个资格

感慨归感慨,生活还得继续。

得知顾玩免修申请居然一口气过了85个学分之后,麻依依觉得有必要打个电话祝贺一下,顺便问问他和李双叶,国庆节是否要回老家。

军训已经结束了,虽然距离国庆假期还有三四天,但对于大一新生来说,想走随时都能走。

只不过,很多大一新生都是偏远外地来的,之前一直被封闭式军训,没机会出去玩,所以还保持了对金都的好奇,根本没有回老家的意思,只想利用长假把这座大都市好好玩个遍。

电话打通了,麻依依语气真诚地说:“祝贺你,居然创纪录了。我才免修了33学分,连你一半都不到。”

顾玩似乎在忙,回复有些迟钝:“谢谢,术业有专攻而已,咱也算朋友了,就别客套了。”

麻依依:“你跟双叶国庆节回老家么?还是想在金都玩?我还在犹豫——也对,这事儿我该先问双叶的,你肯定比较忙,这不是给你打电话道贺,想到就随口问问。”

麻依依问出口之后,就觉得微微有点丢人。

自己怎么能这么主动问一个男生放假回不回家呢,就算是想要找人路上结伴而行,也该优先问李双叶才对。

幸好,她临时为自己找到了借口。

然而,作为钢铁直男,对方完全没注意到这些细节,所以她白戏精了。

顾玩:“我没打算休假,我忙着呢。”

麻依依不由自主顺着往下说:“也好,我也觉得刚来没多久,没必要回去,不如好好把金都玩个遍——对了你忙些什么呢?”

“写申请,打报告,给院领导的,关于科研的。”

“这样啊,那你忙。明天我约双叶去夫子庙逛逛。”

麻依依觉得幸亏自己没提议大家一起出去玩,不然可不就丢人了。

这顾玩也太用功了。

……

挂断跟麻依依的电话后,顾玩又噼里啪啦敲了一会儿键盘,然后把文档保存好,拿去学校里的文印室打印出来(当然是要花钱的),签上字。

然后,他就径直跑去行政楼,准备堵丁院长的办公室,“上书言事”。

丁院长的办公室位置,他是提前打听过的。

如果是倒退个几天,顾玩还没这个把握。

毕竟丁院长也是国内有数的顶尖物理学家,极为繁忙,不一定会抽时间听他哔哔。

然而现在,他毕竟创了学校历年优等生表现的记录,而且还手握拥有足够多世界级引用的行业论文。堵个门耽误几分钟的面子,应该已经够了。

事实上,如果顾玩的论文能换个课题,那么他光靠论文就有资格直接堵门了。甚至都不需要军训时装乖和免修测验时逆天显摆了。

可惜,顾玩暑假里那个课题,终究只是“成果逆天”,但过程很容易让人误会,以为他是靠欧皇级别的幸运值才拿到的,不是真本事。

所以,才需要配合其他的显示肌肉环节证明:哥是智将,不是福将。

很幸运,顾玩到了之后,并没有等多久,就看到丁院长办公室的门开了。

一个中年女助理抱着材料出来,转身就要把门重新拧上。

那女助理看到顾玩站在走廊里,警惕地压低声音问:“同学,你有什么事么?这里不许喧哗。”

顾玩:“我没有喧哗,我不是很安静地站这么。我想等丁院长有空的时候,汇报一些事情。”

中年女人打量了他两眼:“我是院长助理,你喊我胡老师就行,有什么东西,先让我看一眼吧。”

顾玩也警惕地看了对方两眼,觉得对方不会拿身份说谎,就把陈情的建议书递了过去。

那上面的内容,无非也是类似于立项申请和可行性报告,跟五个月前顾玩帮表哥写过的差不多。只是建议立项的科研内容,范围缩小了很多。

当初给东海大学物科院研究所、风云基金的那个可行性报告,论证的是“铯原子钟”,而今天这份,是专注于“铯原子钟”内部的一个核心技术部件“原子喷泉”。

胡老师稍微看了几眼,对于技术她是不怎么懂的,但看落款很有印象:“原来你就是最近惹得同学们热议的顾玩?这也太超前了吧,这些不是你该管的,你怎么会介入到这些事儿里的?”

“东海大学物科院研究所,五月份立的项目,一开始的资方可行性报告,其实就是我写的。”到了这一步,顾玩也就当仁不让了。

在几个月前,这话是不能说的,因为项目都还在保密。但现在项目已经解密了,顾玩也就能拿来给自己贴金。

至少立项信息已经不算国家机密了,充其量只有具体研发进度还算国家机密。

胡老师还在犹豫,毕竟顾玩的说法没有直接的官方证据背书,因为当初的可行性报告上,顾玩并没有权利署名。

顾玩见状,就补充了一句:“我相信您也在网上看到过关于我跟袁熊教授的质疑。要是我没有两把刷子,袁教授当初为什么会在我还没有任何成果的情况下,就信任我,帮我在东海大学学报上发表天体物理方面的论文。”

这个理由,让胡老师动摇了一下,她走到隔壁自己的办公室,先上网又确认了一些证据,觉得不似有假,才向丁院长汇报。

几分钟后,顾玩就被叫进了院长办公室。

……

丁院长挠了挠稀疏的头发,上下打量顾玩几眼。

“后生可畏啊,还是第一次看到有大一新生这么愣头青,直接拿着自己写的立项申请、可行性报告闯进来的。”

顾玩不卑不亢地说:“任何事情都有第一次的嘛,我相信自己的实力——整个暑假,我都没闲着,在研究相关的理论基础。所以我觉得,报告是谁写出来的不重要,内容是否靠谱才重要。

将来,院长您今天力排众议的举动,就会成为礼贤下士、伯乐慧眼的典故。”

丁院长大致看了一下那份东西,也不纠细节:“你这个报告,太繁琐了。我不需要看那么多,你就简述两个点:

首先,东海大学那边已经在做了,为什么你觉得我们应该单独再挖‘原子喷泉’这个子项过来跟他们重复竞争。

其次,如果东海大学继续做,甚至大洋国相关院所在得到消息后也试图论证跟进,你凭什么保证我们有独门优势。”

大科学家哪管你那些又臭又长的东西,丁院长只需要核心。

顾玩深呼吸了一口,知道这时候是不能藏拙的:“因为我们中央科大的粒子激发和粒子状态控制领域,都是国内最强的。原子钟建造,是一个系统工程。我们在相关工程学领域,并没有整体优势。

但我知道,单论粒子状态控制这一个细分点,东海大学是远不能跟丁院长您领导下的我校研究所相比的。您可是立志于要造大型粒子对撞机的伟人,在原子态控制方面,给国内其他单位做些示范,也算是帮后进开了眼界。

而且,原子钟里用到的原子喷泉,虽然在原子态控制领域的研究中,只算是很微小、低难度的事情,但却是少有的能跟商业应用结合起来、通过市场经济渠道回本的,这对于改善我院相关专业‘只花钱,不赚钱’的形象,应该有所帮助,可以让科教拨款主管部门将来更看好我们。”

丁院长的第一个问题,这就算是回答完了。

顾玩恰到好处地拍了马屁,还戳中了丁院长的隐痛点。

原子喷泉,在原子态控制的相关科学实验中,是技术含量很低的,所以顶级大牛一开始看不上。

但问题是,其他高大上的原子态控制科研,都是不赚钱的!

你就算把大型对撞机造出来,把质子、中子都轰烂,从中找到了“夸克”。

甚至跟地球人一样,把六种“夸克”都找齐。

那又怎么样?最多给你六个诺贝尔物理学奖。

但是,发现一种新的夸克,那么重大的对世界本源的底层认知,也不能变成钱啊。

搞个原子喷泉,虽然只是最简单的“精确控制原子最表层电子的能量态”,可这玩意儿能跟全球定位系统结合,卖出真金白银的钱来。

“你说的也不无道理……那么第二点,你是怎么想的?”丁院长不知不觉就站到了顾玩那一边。

至于钱的问题、科研经费谁出、将来成果的商业利益归属,那都是后面再谈了。

先解决可行性。

顾玩缓了口气,乘胜追击:“至于跟东海大学或者大洋国相关跟进院所的科研竞赛,我觉得我们还有一个机会,那就是可以通过补足盲区来赢得竞争优势。”

“什么盲区?”

顾玩:“据我所知,东海大学的袁熊袁教授带领的团队,是只懂原子钟研发的,几十年来都专精于这一方向。但他们对航天与卫星工程一无所知。

按照他们目前的方式研发出来的铯原子钟,最后是无法直接不做任何处理就用于gps导航卫星的。而我们,可以在做核心部件原子喷泉时,就把相关的工程性调试工作,一并做了。”

丁院长也不懂航天与卫星工程,所以就不耻下问了:“哪方面的调试?”

顾玩:“原子喷泉本身频率的调试。我们应该做两套可以轻易重置不同初始频率的原子喷泉。”

丁院长奇道:“为什么?”

第54章 天生会捡漏

面对院长下意识的提问,顾玩笑了。

为什么要做可以便捷重置出两套初始谐频的原子喷泉?

他很乐意回答这个惠而不费又能装逼的问题:

“因为这型铯原子钟,在首次投入商用的时候,就是要分两类用途的。一批会放在地面宇航中心,比如休斯顿的nasa总部,另一批是跟着gps卫星发射到环绕轨道上的。

根据最简单的爱因斯坦狭义相对论,物体运动的速度越快,就会导致其时间流逝变慢。gps卫星的轨道在离地19000公里,所以环绕速度远低于第一宇宙速度,只有大约39公里每秒。

而地面中低纬度,比如大洋国得州的休斯顿,地球自转线速度还不到400米每秒。(赤道上能超过460米,因为那里地球旋转半径最大)

gps卫星环绕速度跟地面宇航中心跟着地球自转线速度的速度差,有35公里美妙左右,相当于十万分之117的光速。

所以,我们粗略估算,gps卫星上的时间流逝,每天大致要比地面宇航中心慢一百多微秒。

当然,这个结果只算了狭义相对论中的速度对时间的影响,还没算广义相对论下引力对时间的扭曲。这个计算过程就复杂一些,您可以看我材料上写的。

最终结论,应该是引力-时间扭曲比速度-时间扭曲略大一些,能抵消掉大部分,但还是有20~30微秒每天的误差累积量。

所以,如果不在原子钟的原子喷泉层面、就对天地两种喷泉的预设谐频进行差异微调,那么后续就要用更多麻烦的方法、增设外部机构,进行后段通讯校准了。

根据我的计算,如果地面静态铯原子钟使用了91亿9263万1770次的标准谐频。那对于卫星上那些原子钟,该把喷泉谐频降速到91亿9150万次左右,大致就能天然解决这个问题。”

(注:上面那个计算,用到广义相对论下的固有时-引力场度规关系方程,但是网站打字不支持显示那么复杂的公式,打不出来。有兴趣的可以自己去查相关物理学专著。

其实我本来打算捡起大学物理课本自己算一遍的,后来发现毕业十几年了,做题能力下降严重,太浪费时间,就网上找了个数据。硬核书友别抬杠,原理肯定是对的,只是计算过程我没自己算。)

顾玩这番答案刚说完,丁院长就有一股“这么简单的道理,为什么别人没想到”的懊悔感。

就像是那些领导在自己的球队因为低级失误惜败后,忍不住想拍断大腿时那种懊悔。

爱因斯坦的相对论,丁院长当然是熟得不能再熟了,属于睡着了都能解出来的那种熟。对丁院长而言,那就是托儿所婴童的水平。

但是,把这么简单的道理,跟原子态控制、航天的工程应用,瞬间想到结合起来,那就不容易了。

这就从托儿所婴童上升到了小学三年级数学应用题的水平了。

丁院长大致知道顾玩算得没错,但他也不懂航天卫星工程,也不懂gps、原子钟精度,所以随口问了一句:

“这个误差量,有多重要?”

顾玩想了想,决定用最通俗的方式解释:“这么说吧,把铷原子钟升级到铯原子钟,所提升的精度,都不到每天30微秒呢。所以,如果无视导航卫星的相对论时间误差,那就相当于把升级了一代原子钟所提升的精度,都白白浪费了,甚至更多。

具体到测距精度上,至少每天能累计几公里的定位误差吧。要是用了那种没有考虑相对论时间流逝速度误差的导航卫星,你人在玄武湖边学校里,定位结果说不定就判定你在夫子庙。”

这就很形象了,直接把在金都呆了十几年的丁院长都给逗乐了。

人在玄武湖,定位定到夫子庙,那破卫星肯定是不能用的啊。

任何微小的物理量误差,一旦乘上了“光速”之后,都会放大夸张到不容忽视。

丁院长叹息了一声,最后确认道:“那你怎么保证东海大学的人,真没想到这一点呢?那么重大的事儿,没想到,合适么?”

顾玩觉得合适。

因为历史上,地球上的美国人,第一次发射gps测试星的时候,也没想到。

原子钟的研究部门,和导航卫星的研究部门之间,缺乏全局联动的沟通。

任何看似容易的事情,在全人类第一次做的时候,都是会有很多跨圈的简单耦合,想不到的。

这是地球上真实发生过的历史。

当然了,后来这个问题倒也没造成多严重的后果,因为美国人发现后,后面的量产卫星就调整了,还加入了经常对时间的机制,无非复杂一点。

但是,顾玩既然能够重来一遍,这就是他捡漏的机会,把事情做得更简洁。

只是,这里面的“历史知识”部分,顾玩不能直接拿来跟定院长说。

他只能曲线迂回地烘托:“我知道,袁熊至今还没想到这一点,因为他的研发还没做到这一步。而且,他只关心原子钟,不关心gps这个整体系统工程的耦合。

就算有问题,他肯定也觉得这该是明年2月份交付之后再去见招拆招的。而且,我说过,袁熊的可行性报告和立项文件,其实都是在我影响下诱导的。我知道他没想到啥。”

明年2月份,是铯原子钟交付国际合作、与卫星进行最后发射前耦合的deadline。

而gps二号测试星,要明年暑期档才会正式发射呢。那个时间点是改不了的,世界各国都看着呢。

听到这儿,丁院长都不禁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顾玩的深思熟虑程度,让他不得不承认:这小子有两把刷子。

你说他每一门课研究多深入吧,也不见得。

但就是跨圈联想、高屋建瓴的眼光贼好。

这是老天爷赏饭吃,羡慕不来的。

丁院长由衷感慨:“顾同学,我不会看错人的。你将来,不一定能有多大的一线科研专精成果,但是整合科研资源、协调系统科研工程的能力,不会差的。假以时日,说不定能成为多恩伯格或者冯布劳恩吧,后生可畏啊。”

“那您是同一利用本校的实验室资源,做‘原子喷泉’这个子项的研发了?”顾玩等的就是这一刻。

丁院长:“原则上,可以拿去会上讨论。不过那样的话,能申请下来公费,研究成果可就属于学校了。看你这架势,是想引入社会资本、委托研发?”

如果走国家经费的科研,那流程肯定很复杂。

但是,如果拉到资金来源,由投资人按市场价租用学校的仪器设备、给科研人员发研究津贴(其实就是第二份工资,和奖金),并且在合同里明确好的话。

那么,流程就要简单很多,将来成果的商业价值归属也会很清晰。

顾玩感激地说:“我有办法找到钱,甚至,可以直接想办法,从东海大学已经拿到的项目里,抠一部分预算下来——因为东海大学那边,不用做‘原子喷泉’这个子项之后,本来就不应该用得掉2000万美元的预算了,他们的工作量也减少了。

不过,这个可能需要我们先占住技术论证的高点,比如论证他们目前的做法、技术路线,做出来的原子喷泉可能没法达到最优效果,这样才好给主管部门的科委以及资方一个交代。”

丁院长摇摇头:“事情不可能有你想的那么简单,而且那样的话,说到底还是风投基金赚了全部,左手倒右手,还不如让国家赚呢。

不过,技术论证的前奏,我会安排下去。你相关的论文,该公开的公开,该发表的发表,比如那个计算gps卫星运动、引力带来的时差校准问题,就发表在我们的《东方物理学报》上吧,这些想法没什么知识产权可言,公布出来之后,无非是科研竞赛,看谁能说服投资人呗。”

《东方物理学报》是中科院和中央科大合办的一个期刊,大致对标地球上的《中国物理学报》。

不过因为蓝洞星上的中央科大比地球上的南大要强不少,所以《东方物理学报》也算是国内第一的物理学期刊了,sci的影响因子大约有5以上,在国内已经非常顶级了。

国内如今影响因子过10的科学期刊不是没有,但那些往往门类更加细分,专攻于某一个细分方向。

而一级学科期刊,被短板拖后腿平均,能有5的影响因子,绝对算牛逼了。

顾玩的想法被公布之后,东海大学当然能抄。

但顾玩不怕抄,因为对方临时论证的话,时间上可能来不及。

更重要的是,丁院长提醒了他:就算时间来得及,但只要投资方有信心相信他来不及,那投资方也有借口撤掉一个子项、强行撮合,要求东海大学方面交出这一个细分子项,然后给中央科大这边做,最后双方联合研发、各自分包。

就跟开发商把工程总包出去之后,施工到一半,发现承包商没这个实力一家独吞干完,所以二三四五六包层层转包,一个道理。

只不过,私下转包是违法的,但是通过资方开会、甚至资方都觉得应该转包,流程手续完备,那就完全没问题。

“那我这就去准备论文……来得及发表在国庆之后那一刊上吗?”

“我帮你打招呼加塞,还有什么来不及的?”丁院长说这句话的时候,不禁有一分虎威。l0ns3v3

第55章 万事俱备

从丁院长那儿出来后,顾玩立刻就回去准备论文了。

也就是那篇关于“如何利用原子喷泉预设谐频技术、校准gps卫星上原子钟与地面原子钟之间基于狭义/广义相对论导致的时间流逝速度差值”的东西。

思路顾玩脑子里都有,无非是查找现有文献、说明现状、引用……然后形成正式论文罢了。

具体操作过程,读过理工科研究生的都懂,就不赘述了。

奋斗了一个周末,东西就齐活儿了,顾玩先交给丁院长本人抽空看了一下,然后按流程投递给了《东方物理学报》。

这是有真材实料干货的文章,能解决重大的现实工程问题。

虽然原理点破了比较简单,物理本科毕业生都会算,但谁让别人想不到呢。

有时候,突破固有科技偏见,想别人之未曾想,捡漏,也是本事,不服不行的。

投递后两天,也就是十一假期前的最后一天,丁院长把他喊去,又知会了一声,说节后那期一定能见到,让他不要担心。

搞定了师出有名的问题之后,顾玩就开始找钱了。

他还是倾向于搞一个壳子公司来投资、并且获取将来的商业利益的。而不满足于仅仅以学者身份参与研发,换一点点名声。

这事儿周轩最在行,而且给东海大学那边的钱也是周轩帮忙做的投资ts,所以找周轩就对了。

跟自己表哥没什么好客气的,顾玩说干就干,直接给周轩打了个电话,把前因后果都说了。

“……哥,我想拿这个项目的分包,你看,怎么找钱比较合算。”

周轩花了不少时间,问了细节,才明白是怎么回事儿,立刻提醒他:“你这是想转包一个分包?那这事儿收益已经定死了呀,你不可能指望根据这项技术未来的商业前途、来对赌收益的,你就只能拿一口价。

比如,咱风云基金给东海大学物科院,一共是2000万美金投资,按照当初的研发计划预算,分部分项,‘原子喷泉’这个子项目,也就300万,人家签了协议保证能做出来的。

你要截胡,最多只能说你能证明你做出来的东西比东海大学的好、而且他们来不及不可能做出你一样的。那也就是弄家空壳公司作为分包的承包商,将来东西出来、验收通过后,这300万归你。

你要是有本事200万美元把这个东西研发出来,那你净赚100万美元差价。但整机将来能卖多少,跟你没关系的。就跟房子卖多贵,跟建筑承包商是没关系的,那都是开发商的利润。风云基金扮演的就是开发商的角色。”

铯原子钟这个项目,顾玩当初也核算过,总科研投资2000万美金,将来技术出来后,量产阶段制造成本,一台不低于60万美金。

nasa那边,为gps配套愿意接受的采购价,估计是200万美元一台——这个数字不是顾玩猜的,是当初立项的时候科委的有关同志评估的,应该权威,顾玩也不关心具体怎么来的。

一套gps系统,要20几颗工作卫星,还要加上前期测试星、nasa地面基地的钟,一共需要将近30套,所以采购总价大约是5000~6000万美金。

2000万研发、1500万生产成本、5000多万美元总售价,利润就是1500~2000万美元。

当然将来gps项目完成后,如果还有后续订单要用到这种铯原子钟,也是按大洋国那种财大气粗的尺度采购的话,作为技术产权持有者的风云基金,每台还可以净赚140万美元。

因为到时候研发费用已经摊销完了,后面都是净赚。

但是以顾玩和周轩目前的实力,这块钱是羡慕不来的。他们没有本钱自己做投资人,所以只能赚承包商的钱,赚不了开发商的钱。

也别觉得虐主,这已经是很大的机缘巧合才能够到的了。

“也对……原来我只是一个拿300万美金工程款的分包承包商,楼盘将来卖多贵关我屁事……该死,之前想什么呢。”

顾玩略微失落地认清了现实,忍不住一边打电话一边啐了一口唾沫,不甘心地最后追问了一句,

“那我组织研发做出来的东西,能比东海大学原立项计划中的更好,能不能稍微加点钱呢?人家包工头做的活儿超出原始设计,都能多加钱呢。”

周轩想了想:“这个倒是有可能的,如果提升显著、真的能带来额外效益的话。不过,不会追加太多的。当初跟东海大学的300万,已经是反复推敲过的,很夯实,你再好也就加到350万美元,绝对不可能超过400万。”

顾玩静下心想了想。

“原子喷泉”这东西,他脑内有充分详实的资料,研发过程肯定能比东海大学少走一些弯路、减少重复试验的浪费。300万的研发预算,给他200万应该是做得下来的。

如果表哥能在发包价格方面,再操作50到100万美元,那他将来的总收益可能就是150~200万美元了。

还得缴税,承包公司的壳子还有财务成本,还要给基金和相关咨询、法务打点。

最后实际落袋的,能有120~150万美元,就不错了。

不过做包工头也有包工头的好处,那就是对自己的本钱基本上没什么要求了。

只要有一个空壳公司,表哥那边操作也能搞定基金大老板汪精铭,那顾玩只要少量成本就能开工了。

到时候分阶段把成果给对方看、对方分段给钱、顾玩也分段把到手的钱打给中央科大这边,作为实验室和设备的租金。

就像做包工头的人,只要有工程造价百分之几的资金,就可以开工了。甚至民工工资还能拖欠到竣工才给。

当然顾玩肯定不会像黑心包工头对待民工那样、对待自己的教授、老师、学长们的。

他能做到只要风云基金的钱到他的空壳公司,他一转手就发给老师学长们、补上校方的租金。

想明白一切,顾玩也就接受了现状,然后他就问起这种项目的空壳公司该怎么操作:

“哥,我目前有70万的本钱,人民币,做这事儿应该够资金掉头了吧?空壳公司的事儿……”

顾玩的70万,当然是奖金了——当初来中央科大的时候,学校给他的入学奖学金就是20万,实际上是针对他暑假里那个天体物理方面的科学发现的。基于国情,为了这事儿,省里还配套补了他50万:科技厅给了30万、教育厅20万。

现在顾玩是全都拿来作为自己科研的周转资金了。

周轩:“70万?那才相当于10万美元还不到一点啊。你要拿10万美元撬动200美元研究成本的项目?你有把握就行,这个杠杆,你要是成本超支了,小心玩死自己。”

“放心,不会的。”

“那就好,空壳公司不用问我了,你直接找你妈不就好了么,家里有专精知识产权交易的律师,这种委托研发空壳公司怎么搞,还不知道么?”

周轩说着,就挂了电话。

顾玩一想也对,空壳公司和那堆财务、法务操作,还是问自己老妈吧。

他再次拿起电话,拨给母亲叶笛。

叶笛听了他的计划,自然也被他的魄力吓得不轻。

但顾玩坚持,而且他花的70万完全是他自己的,叶笛劝说无效后,也就允许他一搏。

大不了赔了就当这70万没拿吧,反正顾玩下个月才要刚刚年满18周岁,不赚不赔也是应该的,没输在同龄人起跑线上。

叶笛已经做好了花钱买教训的心理准备。

……

整个十一假期,顾玩就在这些程序性的俗务中度过了,繁忙而充实。

所幸,该走的程序该找的空壳,都办妥了。

就差最后走个过场,证明自己的新方案比东海大学那边的更好、顺带证明“东海大学方面来不及按照新方案调整,所以不如两院所联合,分包科研”。

然后,周轩就可以名正言顺说服汪精铭走程序,把分包的钱划出来了。

10月10日,节后恢复上课第三天。

上午10点多,也就是第三节课上完的时候,就有投递ems的邮递员,一直找到教室门口,然后一下课就堵门,让顾玩签收一个特急件。

顾玩知道,里面是最新一期的《东方物理学报》,也是他抢夺分包权的理论依据。

实话实说,顾玩跟袁熊关系还不错,只要有理有据,再稍微意思一下,让袁熊退让也不是不可能。

论文只是一个幌子,给人一个台阶下,真正起作用的还是绝对的实力。

反正1700万都是顾玩和周轩帮袁熊拉来的了,让300万给关系户怎么了?要是没有顾玩,世人都不知道铯原子钟项目的商业应用价值。

那300万留在东海大学,也不是袁熊私人的,只是拿来做科研的嘛。

袁熊那种人,在乎的应该是总揽整个铯原子钟项目的名声和江湖地位,至于下面的子项有没有分包出去,其实袁熊的个人利益没多大损害。

最多也就是10万20万的阻力。

“老顾,什么快递?这么急,居然要ems派件员堵门等了半节课,让你直接签收?网上买东西绝对没这待遇。”

顾玩还在思考,班上的同学们却已经好奇开了。除了那些一下课就窜出去上厕所的,其他人大多都在围观他收到的东西。

“看这厚薄,应该是期刊吧,不出意外,是我投稿的论文发表了。”

第56章 科教GE命的曙光

实话实说,顾玩那些同班同学,之所以有资格见到顾玩亲自签收快递来的期刊,还得拜当天的课程安排所赐。

10月10号上午那两门课,分别是某哲学和法律基础,不在允许申请免修之列。

所以哪怕以顾玩之牛逼、刚开学就修掉了85个学分,也还是得与民同乐。

如果期刊是昨天寄来的话,顾玩当时应该是在跟96级的大三学长们一起,上“量子力学-上”和“热力学与统计物理”,同级生根本不配跟顾玩出现在一个教室里。

这是学校给准交流生的特权。

只要你申请成功的免修学分够多、前置课程都会了,你就可以任意选高年级的课。

以顾玩的水平,当然是在大一上学期就把“计算物理”、“量子力学-上”、“热力学与统计物理”、“物理学专业基础实验”、“现代原子与分子物理导论”、“广义相对论与宇宙学”、“核物理导论”都给选了,整整七门硬核专业课。

就这,他还准备有闲暇时间去实验室搞科研呢。

学霸的生活,就是这么高处不胜寒。大部分课,身边都是流水一样更替的陌生人。

也正是因为如此,同班同学都很珍稀每一次围观顾玩的机会。

听说顾玩的期刊寄来后,几个本来下课铃刚响就冲出去上厕所的同学,都赶紧尿完了回来围观,连尿到最后抖几下的速度都加快了,唯恐错过开眼界的时刻。

顾玩也很亲民体贴,特意等尿完的同学跑回来,才好整以暇地拆封。

《东方物理学报》几个字跃入众人眼帘。

三分之二的大一新生,内心只是不明觉厉,因为他们还不知道这个期刊的分量,没开始关心写论文的事情。

他们只知道,顾哥又**文了,好牛逼。

个别懂行的优等生,则忍不住显摆自己的见识。

“这是国内物理通识领域最权威的期刊了,名义上是中科院主办的,sci影响因子超过5。也就是上面的论文,平均每篇都可以得到5次以上其他入库sci因子库期刊论文的引用。”

说话的是6班的陈刚,截至目前为止,98级新生中排名第二的学霸,免修申请通过了47学分那位。

他之所以也会跟顾玩出现在一个教室里,自然是因为哲学和法律都是三个班一起上的大课,能坐满一整个100人的阶梯教室。

陈刚说这话,也是显摆他比其他人更懂行。

其他一些同样以优等生自居、但说不出这些行规的同学,就有些不服,也想显摆一下见识,便逗哏道:“影响因子50的期刊固然难得,但是跟顾哥之前发过的论文相比,也不值一提吧?

听说顾哥暑假里那篇论文,可是被那个学术打假的袁车子撕逼上了电视的,最后袁车子还灰头土脸服输了。那篇文章被sci库期刊引用超过50次了吧?连两大神刊《科学》《自然》上的引用都有4次了。”

听了这些起哄,陈刚便有些不快。

他虽然知道自己写不出来顾玩那样的论文,但自忖至少是看客里最牛逼的,怎容得别人指手画脚质疑他?

他对自己的定位,就好比《北斗神拳》和《七龙珠》里那些旁观的“高手”,下场打是不行的,但解说绝对是最权威的。

于是他不动声色地反击:“引用只是一个参考,不能完全说明成果的优劣。顾玩同学暑假里那个论文,只是结论重要,研究方法上并不见多么高深的设计。说不定,还是这次的新成果更见功力。”

他这话是不错的,顾玩测定最低宇宙微波背景辐射时,学界都是“承认结果很重要,但嫉妒他运气好捡便宜了”。

就好比要是南极考察站有个测量员,测到了一次地球上最低的温度,那绝对是可以发表一篇牛逼论文的。但谁都不会觉得那个测量员水平多好,只是人家待在南极做日常工作的时候,恰好遇到了史上最冷天气呢。

此天存之,非战之功也。

陈刚正在那儿分说,期刊已经传阅到了他手上。

之前已经有十几个同学拿着看过了,不过每个人都只看了几秒钟。

主要是大一上学期的“大学物理”,还没上到相对论部分呢,所以其他人完全看不懂,只是看个热闹,数一数顾玩这篇论文什么题材的、有多少字篇幅。

陈刚却是已经通过了大雾上和大雾下的,在物理学水平上有大二学生的水准,所以看了一会儿之后,就陷进去了。

他发现,每一个具体知识点,他都懂。每一个公式,他也知道。

但是,他肯定从来没想过,这些公式可以这样串联起来、耦合解决一个工程问题。

“什么?gps导航卫星的时钟预校准,居然只要用到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狭义和广义相对论公式,就能求出来了?而这个问题,卫星设计部门和卫星时钟设计部门在子系统整合的时候,居然没想到这个盲区?

原来,仅仅靠粗浅到不能再粗浅的相对论知识,就能发表一篇《东方物理学报》上的论文了?天呐,那些读博的学长肯定要后悔死了吧。

有这样一篇论文在手,还是独立创作,哪怕有导师想多卡几年拿你当廉价劳动力,那也挡不住了呀。国内任何名校博士,有这样一篇论文,就能直接板上钉钉按期毕业了。

要是硕士毕业就留校拿教职的,有这样一篇,也能立刻助教升讲师了。”

陈刚这个半桶水叮当响的家伙,就像是神在围观悟空和比克大魔王恶战时那样,把原本吃瓜群众看不懂的高深招数,解说得朴实无华、深入浅出了一些,连小白都理解了。

“原来这篇论文的分量,足够一个博二博三的学长,直接拿到毕业通关秘籍!那分量确实牛逼了。”

“原先还嫉妒顾同学一下子免修了85学分,现在看看这都是他应得的呀。”

“原来光靠大一学的狭义相对论和大二学的广义相对论,就能解决这些工程问题了。真是没想到那种看上去虚无缥缈的知识,还能拿来变钱,在工程上有帮助。我还以为相对论就是学着玩玩的呢。”

不少原本对学物理动机还比较迷茫的同学,竟然因此就豁然开朗,好像吃了兴奋剂一样,觉得上课都浑身有劲儿了。

学习这个东西,就是这样。老师要你学,刻板教条,你为了分数而学,那就没什么激情。

好的老师,要善于结合现实中的工程应用、科技进步,与所教的东西结合起来,让人看到学这个东西的前途、能用来干什么。

激发内生性的动机,有时候比kpi考核更有用。

看着一个个同学扼腕感慨,顾玩忽然也觉得脑子一热,似乎灵台空明,整个人都变得更精神了。

精力旺盛,一点疲惫感都没有,好像能通宵奋战好几天。

“这是怎么回事?”顾玩微微有些后怕。

随后,他意识到,可能又是地球人通过记忆融合、设在他脑内的那个“思想钢印”在起作用了——地球人科不仅仅是希望顾玩设局,把那些伤害人民对科技信仰的金融骗子干掉,来换取解锁脑内科技记忆。

地球人的核心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让蓝洞星人信仰科学。

此时此刻,顾玩真实感受到了,因为他的成就,以及对他成就的剖析、解说,让上百名原本“要我学”的物理学高材生,主动变成了“我要学”,燃起了内生型的发奋动机。

正所谓度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顾玩直接诱导了更多人真心信仰科学、为科学献身,这个功德本身,就足以让他得到地球人“思想钢印”的奖励。

写一篇影响因子5期刊上的论文,并不难。难的是,用普通物理专业大学生都看得懂的知识点,有机组合做出真正有现实贡献的成果。

“看来以后要多装装逼了,关键是要装得恰到好处、深入浅出,对人民有鼓励作用。不能装得太过,脱离群众,反而让人觉得高山仰止、太过绝望。这也是功德无量的事情呀。”

顾玩内心不禁暗忖,他自己对科学的信仰,也更加坚定了。

……

顾玩的这篇文章,很快在物科院大范围流传开来,影响力不在仅限于那三个一起上课班级的同学。

连大二到大四的学长们,再到读研的硕士博士,也在一两天内,陆续传阅起来。

文章里用到的每一个知识点,分解开来,只要不是故意堕落、专业课都考挂科的学渣,多半都是看得懂的。

所有人都受到了极大的刺激。

“用这么粗浅的知识点,都能发这么牛逼的论文,为什么我们平时就没有探索精神?”

物科院全院士气空前高涨,顾玩也成功成为了全院名人。

甚至还导致了丁院长,召集了不少教授、老师,谈一谈教学方法的改进。

“我们平时的物理教育,是不是太少跟同学们讲前沿应用了?我们是不是应该反思,教了一门基础课之后,就要告诉同学们,靠着这门课的知识,有多少科学家、工程师,做出了哪些最新的现实技术成果、创造了多大的经济效益、让多少人民得到了物质生活的便利?

如果不讲这些,我们大学的理科教育,是不是太不够接地气、贴近生活了?时代变了,现在的学生,不是20年前那些靠贫穷逼着自己‘不懂为什么要学,也能逼着自己苦学’的人了,我们要善于引导学生的自豪感和使命感呀。”

第57章 弱就是原罪

“顾玩又**文了?还是这种工程实践性这么强的?看来,他暑假里表现出来的‘运气好’只是假象呀。运气不可能一次次好下去,只能说这人的观察力和深入联想的能力,真是天赋异禀。”

顾玩收到期刊后的第二天,那种对他的成就感慨不已、扼腕叹息的场景,就从中央科大,扩散到了东海大学。

袁熊教授在午餐休息的时候,看了一下最新的本专业学术前沿动态,翻了翻最新的相关期刊,然后就发现了顾玩的新成绩。

没办法,谁让袁熊自己就是搞原子钟的呢,任何相关领域的最新进展,他是最关心的,手下的研究生也会每天检索最新资料。

看完顾玩的论文后,袁熊的心情很怪异。

他不得不承认,顾玩应该不是穿越者,或者有什么异能,这个世界,依然运行得很科学。

因为顾玩用到的所有知识点,都是读完大学物理本科的人,就能写得出来的。

只是世界上那么多物理专业师生,没一个能把这些工程应用的场景和潜在注意事项联想串联起来。

这也证明,顾玩在工程耦合、集成方面的可怕眼光。

“大道至简呐,古人诚不我欺。用最简洁的知识点,美妙组合后解决复杂问题,此子前途不可限量。”

“教授,感慨什么呢?是哪位师兄出了好成绩么?”袁熊身边带的一个发际线很高的博士生,本来只是陪导师一起吃法,见袁熊大腿都快拍断了,忍不住拍马屁。

“怎么可能,我们东海大学,多少年没出过这种奇才了,一个个脑子都被固有范式限定死了,按部就班,难。”袁熊毫不客气地感慨抨击。

这就闹得微秃博士很不好意思,自讨了个没趣。

袁熊还丝毫没有觉悟,继续补刀:“也没办法,中央科大物科院有老丁坐镇,国内顶级物理贤才都归他而去,也是没办法的……

对了,我说的是顾玩。我看顾玩这文章一出,我们后续准备开发的原子喷泉这个子项,要微调一下了。”

袁熊还算靠谱,感慨了一半,终于想到交代正事儿。

如前所述,顾玩这个新论文,就是论述目前的原子钟研发目标,不足以主动解决整体卫星工程耦合后的系统问题,所以应该在原子喷泉预置谐频方面多做一步。

袁熊要是看到了论文还不想着改,那将来不就成了刻舟求剑的笑柄了么。

然而听了这话,他身边那个微秃博士生却微微失色:“教授,我们的时间本来就很紧,原子喷泉是整个原子钟项目中,下一阶段最大的难点。

后续两个半月到三个月,我们要集中解决的就是这个原子喷泉,每一步研发日程都排好了的。现在突然改需求、加东西,进度会来不及的啊。

我们交付试产、到试产再给大洋国的nasa供样品,最多只有一到两周的时间余量。要不,就跟上面说说,说这个问题我们已经意识到了,让gps的二号测试星,就暂时用不做差分预置谐频的版本,将来三号测试星的时候,我们再彻底改好?”

“时间这么紧么……”袁熊下意识问了一句,自然而然就觉得,面前的东坡肉都不香了。

其实,时间进度表,袁熊自己也是清楚的,刚才他只是一时没想到这一层。

不过微秃博士却以为导师忘了,连忙提醒解释:“教授,肯定紧的呀,您想,科委和科技厅,敢认定9月末10月初、能够把相关研究信息,从机密变为解密、让大洋国人知道,不就是算准了大洋国人醒悟之后奋起直追都来不及吗?所以我们自己的时间也是逼命一样的呀。”

这是事实。

比如,为什么铯原子钟能一台卖200万美金?这个价钱,其实也是核算过的。如果再低,利润就太薄了,犯不着花那么大精力研发。

但再高一些的话,也不行,那样说不定会激得大洋国人延后测试星发射时间,或者让mit的科学家们24小时奋起加班、用并行试错法狂推科研进度,自力更生。

一切,都要在一个微妙的平衡点上,才能让美国佬觉得“这点钱,买现成的算了,不折腾了”。

一场科研竞赛,逼得别人没有中间商赚差价的空间的同时,也是在把自己逼上没有退路的绝壁。

科学进步带来的利润,从来都不容易赚。

“这可怎么办?”袁熊觉得东坡肉已经不是不香了,而是根本吃不下了。

幸好,他并没有机会忧虑太久,因为就在他午休吃饭的这个点,一个不速之客上门了。

“袁教授,我去实验室找您了,听刘副教授说您在吃饭呢,就找来了。”

来人满面堆笑,正是风云基金新晋的副总裁之一,周轩。

当初他跟何子航争夺那个“即将离职的副总裁”空出来的位置。如今胜负已分,那个副总裁也正式走了,所以周轩也是副总裁了。

三十岁,在一家托管数十亿资金规模的风投基金,当到副总裁,周轩也算是人生小赢家了。

“原来是周总,我这儿也正好有点困难,要跟你商量呢。”袁熊整理好了情绪,正在盘算如何开口。

“我知道你们的困难,所以我帮你带解决困难的方案来了。袁教授,我们可是老朋友了,我不会害你的。”周轩说得满面春风,很是和煦,那么的人畜无害。

袁熊却不由自主觉得骨子里一阵阴冷,激灵得一哆嗦:“周总有何见教?”

周轩“啪”地把一份文件拍在桌面上:“我弟的论文,你也看了吧?我知道你们有本事搞定这个追加需求,但是,估计时间来不及。所以呢,就让更专精的精兵强将,来帮你们分忧。

您也知道的,您只是国内原子钟领域的学术权威,但如果真要往下细分,具体到‘原子态激发与控制’,说良心话,中央科大还是比东海大学强一点的。

幸亏,我联络了中央科大那边,他们也时刻有做准备探索,如果只把‘原子喷泉’这个子项挪过去,你们合作开发,裒多益寡,岂不美哉?”

“这怎么可能,如果他们耽误了事儿,算谁的?”袁熊还没发话,他身边的微秃博士生就忍不住了。

主要是这家伙的女朋友,就在刘副教授那个组里,而且他跟刘副教授关系也很不错,有一定的利益纠葛。

刘副教授,恰恰是袁熊手下负责“原子喷泉”这个子项的。

要是被分走了,不但预算和项目没了,吃香喝辣的机会没了,他女朋友的毕业课题都要成问题,说不定要被导师留下多当两年廉价劳动力。

所以他不得不争。

尽管表面上,他是在为自己的导师鸣不平。

“小吕,别急,人家毕竟是资方代表,我们相信周总能给出一个公允的解决。”袁熊倒是怕得罪人,比较持重,劝住了学生。

周轩很有把握地说:“责任认定还不好划分么,如果划出去了,最后是原子喷泉这个子项出了问题,那就追着中央科大那边,如果是其他子项出了问题,就是你们的问题。

至于条件,反正我们的2000万美元资金还没全部到位,后续就少到位300万好了,累计给你们1700万。那个300万,就划给中央科大原子喷泉项目组。”

“您这是违约!”微秃博士生气不过地说。

“怎么是违约呢?条款里写得明明白白,不只是技术路线,还有最终效果指标。是你们没考虑到差分预置谐频的需求、没预料到没有这个功能就会出现天地时差,怪谁?

人家论文帮你指出来了,你们还来不及搞定,我们找人帮你搞定,这还违约?”周轩语气突然提高了八度,谁让他本来就占理呢。

“那……那我们要是能按期搞定呢?不就是不睡觉吗!”微秃博士生为了女朋友的前途,也是赌了。

周轩:“是你说搞定就能搞定的?那要是最后搞不定,你们是不是就‘拒不整改导致损失扩大’的部分,进行全案赔偿呢?两千万美元砸下去,没赶趟gps二号测试星,一切损失差价你们东海大学赔么?”

弱,就是原罪。

“这怎么可能……”袁熊主动服软了,“周总不要激动,我们都是为了把事情做好。你的建议,我愿意接受,但是,责任划分请你务必公允。”

“那是自然,如果中央科大那边搞砸了,那300万美金的科研经费,他们也不可能拿到手的。”周轩虚张声势地说。

不过实际上嘛,他肯定是帮自己的表弟的。那些钱能提前分批打过去作为开销的,肯定还是要打。无非最后真要是出了事儿,尾款就不结了。

到时候,中央科大也不会有多少损失,最多实验室被占用导致的成本无法全部收回。

如果还有缺口,就把小姨注册的那家接受转包的承包公司破产掉嘛,本来就是有限责任,70万人民币本钱都赔完了,你们还想咋样?

当天下午,袁熊就签了补充协议,东海州科技厅的人、还有东海大学相关的行政负责人员,也都签了。

微秃博士生吕标恨恨不已,把噩耗跟女朋友说了,却没有任何办法。

“草!顾玩,我就不信你没有任何学术不端,这个梁子结定了。老子/老娘做学问不如你,不信揭发还揭发不了你!”

正所谓升米恩斗米仇,这帮忘恩负义的家伙,显然忘了:几个月前,项目本来就是顾玩和周轩为他们争取来的。

第58章 不是哥的哥不屑于要

搞定东海大学这边的全部手续之后,周轩马不停蹄赶往金都,在短短两天之内,跟中央科大方面做了交接。

截止到周三,一切法律程序、合同签约、资金预付,都飞速到位。

个中过程无须赘述。一言以蔽之,行政层面的事儿从此不用再操心,剩下都是科学家们的活儿。

丁院长也很勤勉,手续办完后第二天,就立刻召开了一个项目会议,把本院几个涉事的骨干招来交代一番。

本来么,300万美元的科研项目,放到中央科大物科院,也只能算是中等略偏下的项目。院长就算不亲自过问、直接交给下面的人,也没什么问题。

物科院每年的科研经费有几十亿人民币,折算成美金三四亿。

顾玩拉来的这个临时项目,从资金规模上来说,只占全院全年科研经费的百分之一,所以也就只能占用两三个教授、研究员团队,三个月的时间。

为了这事儿,丁院长找来了本院下属的原子控制研究所的负责人,孙明宇孙主任,以及其他几名骨干。

“孙主任,这次的项目,虽然规模不大,但至少是一个切入点。是让我们原子控制研究所的研究成果,能够商业化变现的一次重要尝试。所以你要重视起来,好好调集资源全面配合。”

孙主任大约50岁年纪,作为学院下属的研究所主任,职称级别大致就相当于大学里某些专业的系主任。

他跟丁院长并没有师承关系,所以倒也不用太给丁院长面子。

所以孙明宇当即提出了自己的难处:“院长,我看了这个项目资方那边发来的研究路线要求。他们这是干涉学术自由呀——区区几个资本家,搞金融投机的,他们懂个屁的原子物理?凭什么要求我们优先尝试‘原子荧光柱-被动式激发态探测器’这条技术路线?”

丁院长语重心长地帮忙劝说:“小孙!这是为了赶进度的需要,我们要在三个多月的时间里,就拿出成果送到试产的,否则赶不上gps二号测试星的系统整合、发射升空了。这种情况下,资方提出点赶进度的要求,不过分吧?”

孙主任撇撇嘴:“如果是为了赶进度,万无一失的办法是多拿两份钱过来,我们多调集精兵强将,两条技术路线齐头并进,最后哪条做出来就算哪条,不好吗?

院长,您也该为我们争取,为科学据理力争。当年奥本海默搞原子弹,不就是‘用金钱换时间’的嘛?罗斯福总统要求加快进度,那曼哈顿计划就四线并进试错,最后哪条技术路线成功了就用哪个嘛。”

必须说明一句,孙明宇说的例子,都是真的。

半个世纪前,大洋国人搞“曼哈顿计划”的时候,如果允许多拖几年,权威估计可以节约四分之三的科研预算。因为当时被战争逼迫,不得不不计成本,基本上是论证都没完成,就开四倍规模的线直接试错,花钱如流水。

按照孙明宇的要求,你要赶时间,那就至少拿个400多万美元来,咱多配资源也能做。

但这是不可能的,因为顾玩就是要省钱,他只想给风云基金报价300万、自己实际只花200万就把事儿办了。

他就是想玩报答案直接验证的挂逼路线,其他错误路线不用去试错了,就算试错,也别拿老子的钱试错。

严不严谨再说,关键是先为自己捞到第一桶金。

丁院长听了孙明宇很科学严谨的说辞,也不好正面反驳,只能说:“我看协议上也说了,如果走资方规定的技术路线,到时候被发现技术路线错误导致无法得到成果,资方会承担责任的,所以你就别担心了。”

孙明宇:“那我不能拿我的学术声望开玩笑,到时候花了钱做不出来东西,就算人家不追究,也只是经济责任不用负了,可圈内丢人的事儿,资本家能帮我扛么?丢的还不是我的脸?

院长,这样吧,要是您非要坚持,这事儿你直接找石主任负责,您越过我直接指挥他就好了,这事儿我就当不经手。”

他提到的石主任,是研究所的副主任,四十来岁年纪,mit毕业后学成归国的。

另外,石副主任当年在mit读研的时候,导师正是丁院长,所以是有直接师承的,丁院长指挥起来也容易些。

丁院长叹道:“孙主任呐……既然你想撇清,不看好,那就算了吧,我直接跟小石说。其实,我觉得你应该对那个顾玩的技术路线眼光,更加信任一些的。连我都信任他了,你有什么好怕的?”

“学术独立不是论资排辈,您信任跟我信不信任没有相关性。”孙明宇丢下这句话就走了。

丁院长也没为难他,搞物理的嘛,情商有时候不太重要。

纯粹的技术路线之争,还是可以容忍的,毕竟对事不对人。

一番折腾之后,风云基金通过顾玩那家新的空壳公司转包过来的项目,总算在科大物科院落地、并组成了项目组。

最终的总负责人,是原子控制研究所的石景谦石副主任,下面还带了一个教授、一个研究员、两个副研究员、三个助理研究员、若干在读研究生。

在大学里,教授和研究员是平级职称,只不过研究员是专职研究、不承担教学任务。

副研究员相当于副教授,但助理研究员可要比助教高级,应该对标讲师。

不服资方要求的技术路线安排的刺头,到这一步算是剔除出去了,留下的人,至少都是愿意跟着这条路线干的。

不得不承认,这也是资本主导带来的一大便利——如果今天不是顾玩让投资方出钱,而是拿了国家的公费科研经费,那光是技术路线论证就能吵翻天,最后说不定还谁都不敢做决策。

毕竟做决策失误了,而且是那种激进的、并非四平八稳的决策,那你就涉及到学术舞弊、浪费国家科研经费、怀疑你有关联交易、利益输送……

所以国资科研里,只有四平八稳的齐头并进技术路线安排,才能确保不会被追究责任。无非是搞慢一点,平均花钱效率低点,但好歹不会有漏的。

……

10月16日,星期五。

科研团队组建完成后,正式开工的日子。

为了抢时间,开工日定在了周五,这是明显告诉大家,以后周末也要全部开工,没有闲暇的时候了。

顾玩也姿态谦虚地去了,跟其他项目组成员认识一下。

他之前一直很低调。

虽然有不少项目参与者,都已经知道这事儿是他推动的,也知道本所争夺到这个子项,理论依据之一,就是基于顾玩在《东方物理学报》上的那篇论文。

但是,大家都不知道顾玩将来会在项目组里扮演一个什么角色,因为顾玩并没有任何头衔。

顾玩到得比较早,刚吃过午饭就来了,而开工短会原本是定在午休时间结束后,所以他到的时候,实验室里没什么人。

顾玩很守规矩地在访客区转了一下,见到一个穿着白大褂的30多岁中年人,拿着实验数据走出来。

顾玩礼貌地点头示意,轻声念叨了一句“老师好”。

而对方扶了一下眼镜,仔细打量了他一下,试探着问:“你是那个新生顾玩吧?”

“是我。”

对方笑笑,伸出手握手:“我叫王义方,助理研究员,你也别叫我老师了,我没教过书,博士毕业了就进了院里的研究所。我当年也是丁院长带的博士,你喊我学长就行。”

顾玩听了对方自报家门,也是微微一惊。

此公在地球上,20年后,可是跟杨振宁打了一场嘴仗,辩论中国是不是该搞超大型对撞机。

不过看起来,在蓝洞星上,连他的导师丁院长,都没能靠对撞机拿到诺贝尔奖,这位王学长混得就更不如地球上了。

这是一个实验物理学家普遍被压制的位面。

谁让“实物费钱,理物费纸”呢。

(这个段子本来还有第三句,叫“实物加理物费米”,调侃的是美国科学家费米。当然,这个段子的第三句,只在中国物理学家之间流传,因为只有汉语里能把‘费米’这个名字谐音对仗进去。英文原版只有前两句。)

“那我就不客气了,王学长。”顾玩从善如流地改口。

王义方趁着石主任和正牌研究员们还没来,随口问道:“顾同学,这次的投资是你拉来的吧?你在项目组里,到底是怎么个角色呢?不会跟石主任起冲突吧?”

王义方的问题,其实代表了很多人的担忧,他们怕顾玩越俎代庖。

然而顾玩的大度,超出了他们的意料:“我只是资方派来核查进度、联络需求的,科研方面,只要你们不耽误资方的进度,该做的都做到了,成果都是你们的呗。”

王义方微微一惊:“你不也是本校学生么?听说你还想竞争将来去斯坦福的交流生名额呢,那应该很需要成果吧?”

顾玩刚才说得那么大度,他反而不好意思了。

顾玩:“我有两年呢,还怕来不及?还怕成果不够?”

王义方试探着问:“那你……要不要在石主任和其他研究员的文章后面挂第二作者?”

顾玩收敛起轻松的表情,正色道:“如果石主任能看得起我,分出一些独立的小模块,让我单独研究,我单独出成果,那么当然是独署我自己的名字。

至于其他人做出来的东西的第二作者,我完全没兴趣。一个背着资方背景的人,就算有再多第二作者,那也不是荣誉,将来会被同行看成是花钱买荣誉的。”

原来这小子这么硬气,对自己的真实实力那么有自信。

王义方松了口气,也对合作更加看好了几分。

那就不容易内讧了,石主任应该知道轻重的。

第59章 你们比我落后一个位面

顾玩和王义方聊了一会儿之后,午休时间就差不多结束了。

石主任带着项目组的教授、副研究员、助理研究员们陆续来到实验室,跟顾玩“亲切友好”地聊了聊,然后就无牵无挂地开工了。

顾玩对自己的精确定位,与恰到好处地退让,让合作的前景看起来挺美好。

石主任虽然一开始心有不甘,想名利双收,但还是及时认清了现实:顾玩能放弃一些名,他们就得放弃一些利。

何况,科研经费终究不是奖金。要想变成自己的钱,中间的浪费损耗是很大的。

既然跟私人老板合作,能够用减少对几十万美元科研资金的掌控,换来对方通过别的渠道给几万美元的激励和奖金,何乐而不为呢。

为国家做事,有为国家做事的方式,

为资本家做事,有为资本家做事的方式,

这完全是两套轨道。

“人家一个大一新生,居然这么会做人,真是天赋异禀了。说不定是因为有亲戚在风投基金,家学渊源吧。”石主任和一众教授、研究员,内心都是这么想的。

……

大家精诚合作,而且还愿意虚心听取资方选取的细分技术路线,研究进程就很顺利。

两周多的时间倏忽而过,原子喷泉的白盒建模已经初见雏形。

自石景谦主任以下,每一位教授、研究员、副研究员,也都发出了第一阶段成果的论文。

有投《航天物理工程》的,有《应用物理学报》的,不过都还没有发表,最快也只是收到了采用的回函,至少要等到该期刊的11月刊发行出来的时候,才能与公众见面。

至于助理研究员们,暂时还没轮到全部捞到学术声望好处,毕竟第一阶段形成的论文还不够多嘛。

而顾玩自己,这段时间过得简直自律得不能再自律了。

他整整两个多星期,每天都是教室、实验室、食堂、宿舍,四点转圈。

最多每周去两次图书馆,查查需要引用的资料。

他还创下了连续20天没有跟任何女性说过一句话的记录,包括跟他亲妹妹李双叶都没聊天。

但顾玩始终保持了精力旺盛的好状态,让他自己都有些诧异——被七门物理课压着,还能抽出时间每天去实验室搞科研,这简直就是把男人当牲口使了。

做到这一点的秘诀,居然是顾玩每周都会在自己的博客上,发表一篇科普文章——

文章的具体内容,其实也没什么新意。无非就是把他此前发在《东方物理学报》上的论文,用通俗易懂深入浅出的语言盘点解说一遍。

但是,发到博客空间上之后,立刻让无数拜读了的粉丝惊为天人,

发出无数类似于下文的回帖:

“原来只要学好大学物理这些基础课,仅仅掌握粗浅的相对论知识,就有资格为gps卫星校准这样牛逼的前沿工程做贡献,原来学物理是真的有商业前途的,我也要学物理。”

随着每周一篇有趣的科普进程文章发表,顾玩的博客粉丝从军训时的15万,也稳步增长到了20万。其中死忠脑残粉和真正的科学信仰者比例,也在攀升。

“度化”了这些科学的信徒之后,顾玩每次都觉得大脑里又凉爽又温润,灵台空明思维神速。

显然,是地球人那个希望他多度化人类信仰科学的“思想钢印”,在激发他的脑潜能了。

虽然“思想钢印”仍然是很科学的东西,不会突破物理和生理极限,最多也就让他做到“每天上课六小时,科研九小时,吃喝玩锻炼三小时,睡觉六小时”后,依然不至于身体健康崩溃。

但这种程度的帮助,也已经很宝贵了,否则顾玩估计自己撑不下去。

顾玩至今不知道其具体作用原理,估计是一种基于神经科学的buff,利用心理暗示强化,让人进入高效的“心流”状态吧。

……

这天,已经是11月9日,又一个星期一。

这一周,将是高年级课程的期中考试周。

本来么,大一新生那些课程的期中考试,还要延后一些,到大约11月底才期中考试。

因为大一上学期有军训,新生们第一个月是没有文化课的。11月中旬就期中考试的话,其实都还没上几节课,所以学校就安排到月底。

但谁让顾玩是要当交流生的人呢,他选了那么多高年级的课,也就不得不入乡随俗了。

周一半夜下班的点,顾玩拿着一份文档,交到石景谦副主任那儿,说道:

“石主任,这是我本人总结第一阶段成果的论文,您看一下,如果没问题的话,我明天就发送了,我特不准备折腾,就投《物理学报》吧。

后天我就要集中参加期中考试了,白天都来不了实验室,晚上我也想休息几天。”

石景谦粗略看了一下,觉得文章还是不错的,非常翔实,引用到位,实验测量精度上,也比目前的行业前沿又稍微进了一步。

在第一阶段的时候,他分给顾玩做的分课题是“铯原子云高能态释放方差的测量”,

具体来说,就是原子喷泉里,一团铯原子云都被激发到最外层电子高能态之后,重新释放能量衰减为低能态的过程中,这团“云”里每个电子衰减快慢的分布测量。

听不懂的人,只要知道这个测量,对于后续原子喷泉的研发很重要,是整个项目的有机组成部分,就行了。

之所以当初这么分,也是他跟顾玩商量过、并且跟组里其他研究员讨论了利益分配后,和谐的决定,没有出现什么撕逼。

现在看来,顾玩真是有两把刷子。

“这样吧,内容和数据应该没问题,我让小王再校对一下引用部分,明天就帮你发了。”石景谦看完后,持重地回复。

“谢谢石主任,那我后面几天暂时就不来了。进度如果有出入,及时电话沟通。”顾玩礼貌地说完,然后闪人。

之所以有最后这段话,是因为他毕竟还身兼着“资方派来的联络人”的身份,要确认项目执行进度的。

……

此后三四天,都是期中考试。

顾玩进入了完全闭关的状态,也不跟人交流。

反正一起考试的都是大三的学长,顾玩上了一个多月课也没认熟几个人,也没啥好交流的。

期中考试阅卷比较随意,比期末要快不少,最多两天也就批好了。

所以,星期五下午,最后一门《核物理导论》考完的时候,前面至少已经有五门课成绩出来了。

《核物理导论》是在一间大阶梯教室里考的,物科院96级1~3班在一起考。

卷子刚刚收上去,就有一个女老师走了进来,拿着几张纸宣布:“前五门的成绩已经可以查了,想知道的同学可以来我这里看。也可以周末自己上学校内网登录学号密码查询。”

班上一些成绩好的学霸,当然立刻就想冲上讲台去看成绩。

毕竟这是一个装逼的好机会嘛。

如果留到周末去网上查,可就看不到其他人的成绩了,因为你就算知道别人的学号,也不知道人家的密码,只能查自己的。

这也是中央科大激励学生们上进的一个小技巧:教育部三令五申,说考试成绩是学生的隐私,不该公然全体宣读、故意营造攀比。

然而站在学校的利益上,让学生攀比,才有利于教学质量。

顾玩看着那些闹哄哄的人,心里呵呵一笑,收拾好纸笔和书包,准备回实验室。

他的身后,却留下了一串惊呼。

“卧槽!量子力学-上,顾玩100分?顾玩……这不是那个大一的插班生吗?上了一个半月课,都没见他跟人说过一句话,原来这么牛逼的吗?就他一个满分。”

“靠,居然被学弟碾压了,快看看其他表,看看这个顾玩其他课成绩怎么样。”某些大三学霸学长还不甘心,连忙翻看其他页。

辅导员拿来的成绩单,都是一门课几张表的,表上按照分数高低,从第一个排到第将近200名,把物科院96级的人都涵盖在内。

辅导员看场面有些混乱,还拿腔作势咳嗽了一声:“大家不要乱,每个人查自己的成绩就行了,不要侵犯其他同学的隐私。”

毕竟教育部的号召,官面上还是要响应一下的。

可惜,与对顾玩成绩的好奇、不甘相比,这种阻挠毫无用处。

“《现代原子与分子物理导论》,100分;《广义相对论与宇宙学》,100分……我靠,还让不让人活了。幸好,《计算物理》只有94分,总算有一个不是满分了,不过估计是粗心或者低级失误吧……”

96级的学霸学长们,纷纷觉得自信心受到了极大的打击。

也有个别学霸学姐,在那儿悠然神往地说着怪话:“呵呵……你们看那几门课,不是自取其辱么。

人家能写出基于广义相对论的引力-时间扭曲效应、在gps全球定位系统上的具体工程应用论文。考个《广义相对论与宇宙学》,得100分不是应该的么?人家考100分,那是因为卷子只有100分,实际上卷子有几分他就能考几分,有多难都能考满分。

《现代原子与分子物理导论》明显也是这个道理,人家都在研究铯原子云的激发了,原子物理导论会搞不定?”

这些话太伤人,很快学霸们就不再刺探顾玩的成绩了。

“唉,虽然听说他大一就进了实验室,但还是没想到,这种闷声不响的人这么厉害。对了,顾玩人呢?好像刚才就没见到他。”

“人家根本不关心自己的成绩,应该回实验室了吧。”

第60章 我遇到这个朋友,在外面纯捡垃圾吃的

顾玩忙于期中考试的同时,物科院原子控制研究所的相关项目组,当然是全力投入,加班加点地赶着科研进度。

不过,正如鲜花盛开到顶点后,不仅会结出垂累硕果,也会招来虫子。

觊觎的人,肯定是少不了的。

11月14日,也就是顾玩期中考试最后一天。

这天一大早,原子控制研究所就来了两个貌似谦卑、形同朝圣的访客。

实验室当然是有严格的纪律的,不可能随随便便让人进。因为当时石主任和其他正牌研究员还没来,所以是助理研究员王义方,在接到门卫室的内线电话后,跑来接待的他们。

来客一男一女,都很谦虚的样子。

男人有些木讷,女生长得其实也不咋地,但是在搞物理的女生里算不错了,所以就由那女生开口自我介绍:

“您好,我们是东海大学物科院的,我叫田敏,这是我同学吕标。我们的导师是刘教授,在东海大学时负责原子喷泉的研发和其他周边研究。这是我们的协调函。”

女生说着,拿出一份标准格式的公函来。

其实,这个函是不附时效的,也不是针对特定事情的。

只是几个月之前,刘教授为了便于工作,给手下的助教、博士生一人发一个,盖一个学校的章,便于他们去其他单位外协查询资料、寻求帮助的时候,能够证明身份和来意。

如今,刘教授本人都被撸掉了“原子喷泉”的后续研发计划,转给了中央科大这边,这个函也就失去了意义。

只是这个叫田敏的女生,打了个时间差,继续拿来狐假虎威罢了。

看到这儿,有上帝视角的人不难发现,这个田敏和吕标,正是东海大学那边被撸掉了一个300万美元预算的研发子项后,本身工作结掉无所事事,所以怀恨在心,想过来伺机找茬儿挖黑料。

本来么,田敏今年能够跟着刘教授,直接靠着“原子喷泉”的项目成果,搭便车博士毕业了。现在项目没了,不知道还得当多久廉价劳动力呢,说不定晚两年毕业都有可能。

当然,他们也没敢直接撕破脸皮,只是有枣没枣打一杆子试探试探,万一能稍稍报仇呢?

因为理智告诉他们,目前的形势下,他们能够抓的顾玩把柄,已经少之又少了。

想来想去,无非就是两三类:一类是顾玩抄袭,那么任何不相关的社会人士,都能匿名举报,这是没问题的。要不就是有证据证明顾玩自己不干活儿、利用金钱交易和投资方身份蹭署名。

换句话说,只能局限于揭发学术不端这个细分领域。

因为只有学术不端,是社会人也有资格揭发的,属于人人得而诛之。

其他的不端,比如经费使用方面、或者技术路线的打压和错误,那都得是单位里的人才能管。社会人压根就没有立场来发声,尤其是这种资本家出钱的项目。

因为这些不端都没有触犯公共利益,你社会公众凭什么监督?

钱的事情,当然是谁花的钱,就对谁负责。

说难听点儿,就算一个民企员工真是犯了非常严重的贪墨,但只要全体股东都一致决定不追究,那就能天经地义不追究。

……

王义方并不知道他们的来意,还当他们是来友好交流、传授之前积累的经验教训的,所以倒也笑脸相迎,不过并不失警惕:

“原来是东海大学的同侪,欢迎欢迎。你们来传授经验教训,我们是求之不得,不过实验室是不能随便看的,要向石主任和资方联络人申请。至于公开材料,我们可以直接交流。”

田敏对于王义方的谨慎也不觉得意外,当下就决定先吐露一点己方准备阶段的干货,先取信于对方。

“我们本来就是来交流经验的,有些东西,反正我们也不做了,敝帚自珍,不如拿出来分享,这也是为国家做贡献嘛,兄弟单位能少走弯路,就等于我们少走弯路。”

田敏这话说得非常漂亮,欺骗性就更强了。

然后,她就出示了一些她这边仅有拿的出来的干货,都是10月份以前,刘教授做前沿调查时候的收获。

王义方也礼貌地接过来,稍稍浏览了一些。然后推了推眼镜,说道:

“不错,有些见地,刘教授真是急公好义之人呐。不过,这些大部分我们都已经看过了,而且,比这个更深入。你们可能是沟通交接上不太流畅吧,不过你们的好意我方还是很感谢的。”

田敏和吕标微微失色,暗忖虽然对方已经开工研究了好几个星期了,但大家探索的方向并不可能完全吻合,对方怎么就敢说自己这边的材料毫无价值呢?

“这些……你们都知道?是你们11月份的最新研究成果么?那倒是我们多此一举了……”田敏不甘心地问。

王义方:“没有啊,其中大部分,不都是刘教授和袁熊袁教授已经发现的么?是项目交接的时候,资方联络人顾玩,从东海大学那边拿来的交接资料啊。

当时的交接资料比这还多呢,还包括高能原子态衰减观测法的路径选择,还有……”

这一下,田敏和吕标彻底就目瞪狗呆了:“我们……根本没有做过这些研究,也没有这么深入的探讨……”

三人相视呆滞了一会儿,觉得根据夹逼定理,似乎只有一种可能性了。

这些见解和研究,都是联络人顾玩自己的。

顾玩从东海大学那儿接收交接材料的时候,还不存在这些东西。而他跟中央科大这边交接的时候,就凭空产生了。

而后来一个多月的科研,都证明这些观点和思路全部都是对的,让实验室少走了很多弯路,至少节省了几十万美元的科研经费。

王义方想了一会儿后,失神地说:“这……这是不是像五六年前,你们东海州的马风创立阿狸巴巴时,说‘互联网讲改变人类生活的方方面面’。

那句话明明是他自己说的,但是他却非要深藏功与名,假托名人的名义,说这句话是比尔盖茨说的?”

毫无疑问,王义方已经猜到了真相。

一个多月之前,作为资方联络员交接材料的时候,顾玩就是这么顾虑的。

他知道自己还人微言轻。有些小技巧,就算顾玩脑子里很清楚是对的,可如果他说这是他自己想到的,那就还要浪费时间去说服对方,对方心里还会有抵触。

还不如虚虚实实、选择性地深藏功与名呢。

目前看来,因为顾玩那一下的高瞻远瞩、暂时不计个人名声,以至于研发的起步阶段,进展得非常顺利。

田敏听了对方的话之后,则是突然自惭形秽到坐都坐不住了:

“这……这世界上居然有如此高风亮节之人?明明自己能够说出一句流传后世的世界名言,或者提出一些能够值好几篇sci库论文的观点。

却为了让这些名言和观点被合作者用更加不容置疑的力度推行下去,而不在乎自己的声誉?这不可能!世界上怎么可能有像顾玩和马风那样的人!

你当是小学生写作文呢?对自己胡编乱造的东西没信心,才说是鲁迅说的!”

田敏这番话,明显是在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王义方听了之后,也觉得不太舒服。

王义方忍不住就义正辞严地回应:

“这位同学,请注意你的措辞!你自己心理阴暗是你的自由,但顾同学就是那么高风亮节的人。一个多月之前,我们还不相信,但现在我们都相信了。

他来到实验室,从来不摆资方联络人的谱,也不挟资自重干扰学术自由。至于今天这事儿,我们原先是不知道,但既然知道了,就说明这也是顾同学为了顾全大局、避免耽误更多时间解释说服。所以才把他自己的天才想法,说成是同行的成熟经验,这是何等的不计个人功名利禄!”

王义方说着说着,俨然已经把顾玩想象成了那种隐世高人,姑射山上餐风饮露的那种。

田敏被怼得有些说不上话来,氛围一度尴尬,幸好同行的吕标刚才并未流露出诋毁顾玩的意思,所以他连忙把话题接过去,歪楼道:

“王哥,田同学不是那个意思,她只是太惊讶了。不过,如果那位顾同学真的如您说的那么高风亮节、不计个人名声的话,那他应该也不在乎论文发多发少吧?他难道从来不在你们的论文上署通讯、或者第二作者么?”

“当然没有了,”王义方理所当然地回答,“顾玩同学是有**文,但都是大家实打实有目共睹、他自己做的那些成就。至于其他人的成果,他根本看都不会多看一眼,论文该是谁的就是谁的,他从来没有以资方联络人的优势地位,要我们给他挂第二作者过!”

说到这里,不得不提一句行规。

那些有资本家投钱的科研,出论文也好,写专利也好,不浪费第二作者、第三作者署名空间,那基本上也是行业潜规则了。反正空着也是空着,何不给关系户多一些刷职称数据的废物利用机会呢。

所以,这种项目,要是换个稍微有点儿学术功底的人,来做资方的联络人,肯定早就上下其手了。

田敏和吕标这么揣测,也不算把人想得太坏。

可惜,他们哪里知道,对于这个项目,顾玩的核心考虑只有一个,那就是尽快赶科研进度。其他的一切考量,都是要为进度的顺利进展让路的。

顾玩还愁将来论文不够吗?

所以,哪怕是行规人人都占的便宜,他这次也不屑于沾。

那些区区sci影响因子低于2的期刊上的小论文,也配让哥放低身段去求第二作者?根本看不上好吧!

第61章 一天不学习我浑身难受

“敏敏,别轻举妄动,看来这个顾玩是不会犯低级错误的。”吕标意识到了对方的强大之后,终于冷静下来,劝说女友别再说出失态的话。

否则,估计他们就要立刻被赶出实验室,连赖着继续找证据的机会都没了。

田敏在因为最初的落差而恍惚之后,好歹也重新收摄了心神,让自己镇定下来。

没想到这个顾玩,竟然恐怖如斯:

田敏和吕标,好歹也算是国内排名前五的理工科名校的在读博士生,而且是只差临门一脚的一点成果,就能毕业那种。

然而,那些在他们看来很值钱、很值得为之拼命的那些好处。

那些以顾玩的身份、根据产学研界合作潜规则、他只要稍微动动手指头,就能捞到的好处。

顾玩居然视如敝屣?!

那些值得上sci影响因子20级别期刊的一堆论文的第二作者署名权,在顾玩眼里真的一文不值!

在田敏眼里,这种档次的第二作者,虽然比不上第一作者值钱。但只要量大管饱、能捞上三四个,就能让她不用担心再被导师当廉价劳动力奴役、就能让她直接毕业了。

这差距,简直让人绝望得想自杀。

她忍着内心的压抑与悲苦,强迫自己奴颜婢膝起来,跟王义方诚恳地认错,表示她刚才不是想质疑顾玩:

“王哥,我刚才不是那个意思,是我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主要我们见多了那种见好处就上的……同行,一下子没意识到顾同学居然如此豁达、君子风度。我们还有一些经验教训,想跟你们交流一下。您看我们能留在这儿观摩一天么?”

“不能进实验室,只能看公开资料,其他的,一会儿你们跟石主任申请,这里不归我管。”王义方也觉得那俩家伙不像是什么良善之辈,但他不是管事人,也无权额外加码尺度、直接把人赶走。

所以只能是先公事公办,按规章处理。

其他的,等领导意见吧。

田敏想了想,追问道:“对了,那今天顾玩同学,他自己会来实验室吗?”

王义方随口回答:“这几天他都在期中考试,不会来实验室的,考完了还得等成绩呢。”

田敏松了口气,跟吕标交换了一下眼神。

“既然顾玩本人不会来,我们找借口多待一会儿,倒是不要紧。刘教授给我们的协调函虽然过期了,只要不撞到顾玩本人,就不至于穿帮。

一会儿再给那个所谓的石主任和其他研究员赔笑脸打探一下,看看有没有其他顾玩学术不端的嫌疑,如果抓不到任何证据,今天无论如何要收工。”田敏内心如是暗忖。

不一会儿,石主任就来了,双方友好交谈了一番,石主任也比较好客,按规定能看的东西,都给看。

对于东海大学方面同侪的经验教训材料,他也乐于交流一下。只不过石主任对于田敏他们的经验谈的看法,跟王义方是一样的——这种垃圾,完全是老生常谈嘛,根本没超出当初顾玩交接时拿来的材料。

……

整整大半天就这么过去了,田敏和吕标怀着恨意旁敲侧击打杂,也没有任何收获。

他们越偷偷调查,就越发现自己反而反证了顾玩的洒脱豪气,

越调查,就越觉得自己卑鄙无耻、自惭形秽,居然怀疑这么一个圣洁伟大的科学家。

顾玩当然还不是科学家,但是那些想对付他的人,脑子里已经产生幻觉了嘛。

用资方权势霸占第二作者署名、抄袭、包括自我抄袭炒冷饭……一概没有!

教育部和科技部联合发文的学术论文“五不准”,不准第三方代写、代投、代修改,虚假同行评审,违规署名……至少目前能看到的证据来说,统统都没有!

太特么干净了。

恍惚之间,一天就过去了,到了晚饭的点。

田敏和吕标觉得还是见好就收,就去跟石主任告辞,感谢他的接待。

石主任当然要客气一下:“这么见外,吃了晚饭再走嘛,你们从方舟市大老远赶来交流,也不容易,是不是觉得我们学校食堂不好,中午吃得不习惯呐?”

中午的时候,石主任是让手下的研究生带这俩人去食堂吃的,拿的是所里对公招待的饭卡,让他们随便点。

毕竟这些人也不是什么重要人物,自己跑来交流心得而已,招待他们食堂里随便吃,已经不算失礼了。

如果是田敏的导师刘教授、公对公来学术访问,那就不一样了,那怎么也得外面酒店里撮一顿接接风。

“不了不了,已经叨扰了,我们还赶回方舟市呢,一会儿去火车站吃就好了。”田敏陪着笑告辞。

正在他们要走脱的时候,研究所门口微微有几声嘈杂,似乎是出去轮班吃晚饭的同事,跟人攀谈了起来。

大家还没回过神,就看到顾玩回来了。

田敏和吕标虽然跟顾玩不对付,但并没有见过顾玩本人,只是在网上看过他的照片,所以第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忘了躲避。

石主任和另一名研究员、以及在场打下手的助理研究员王义方,却是有说有笑地迎了过去。

“小顾,你不是请假到今天为止么?怎么又来实验室了,不会是不放心我们,来差进度吧。”石景谦主任调侃着笑言。

“哪有,说得我跟邪恶资本家似的,我还不放心你们么。”顾玩满面春风地商业互吹了一句,然后随口解释,

“请假归请假,我考完了觉得精力还不错,就来看看。真是的,三天不做物理实验,我就浑身难受。”

顾玩说这句话,是发自肺腑的。

就跟“大力出奇迹,一天不喝我就浑身难受”是一个情景。

情到深处,还不自禁地抽了一下鼻涕,人也会微微哆嗦呻吟一下。

这得多大的科学瘾啊。

话说到这份儿上,田敏和吕标已经看呆了,而且连跑的勇气都有些懈怠。

毫无疑问,他们已经被正主儿堵住了。

面前这人,就是顾玩,出场方式还如此的光伟正。

“这两位是……”顾玩跟石主任客套完之后,也注意到有陌生人在场,便用关羽温酒斩华雄之前那种眯缝眼的眼神,斜乜了对方一眼。

“他们是东海大学的,原先也研究过我们这项目,想来交流一些心得,我们就招待了。放心,我有分寸的。”石主任平静地解释,而最后半句话是压低了音量,凑近了顾玩说的,免得客人尴尬。

顾玩眉头一皱,他担心的,却是他之前假借东海大学之名、所交代的那些技术路线经验,会不会穿帮。

正如马风假托比尔盖茨之名说出“互联网会改变人类生活的方方面面”,这话一般不会穿帮。但如果比尔盖茨本人来对质了,那就肯定要穿帮。

石景谦看顾玩神色犹疑,还以为顾玩有别的什么不满,于是连忙继续打岔:“对了,别说那些有的没的了,这份中科院《物理学报》的回函你先看看吧。今天刚寄到的,我见识你的,没敢让人拆。

估计是你周一投的那篇‘铯原子云高能态释放方差的测量’有结果了吧,这反应真是快。中科院的期刊,这么正规的单位,才四天就给回音了。就是投稿个网络小说,都没这么快回复签约意见的吧。”

顾玩面无表情地拆开一看,展开里面的打印件,略一浏览,就丢在了旁边的桌上。

“应该录用了吧?”

“原则上初步通过,还要等同行评审。”

一旁的东海大学博士二人组,听了这话,景仰与后悔之心更重了。

“《物理学报》!中科院直办的期刊,去年sci影响因子是68,居然就这么轻松通过了?才做了一个月的研究,就能独自完成这么重量级的文章,没有第二作者,不蹭别人的也不给别人蹭!”

他们已经有点瑟瑟发抖了。

顾玩却像是没事儿人一样,把论文回函丢在一边,像是刚想起他俩似的,跟他们招招手:“两位,《物理学报》的同行评审选取规则,也算是常识了,你们应该知道吧?”

“知道,双盲的嘛。”田敏咬着嘴唇,忐忑回答。

顾玩摆摆手:“双盲归双盲,国内研究这个的本来就不多。我估计,《物理学报》肯定是找你们刘教授,来算作我这个‘同行’了。”

这是大实话,因为研究到这么细分领域的学者,国内也没几个。

田敏的导师刘教授,虽然论职称只是个副教授,但对这方面的前沿算是最了解的,谁让他前几个月集中发表过这方面的质量论文呢。

听顾玩提到这事儿,田敏和吕标都有些不好的预感。

“那就麻烦你们给刘教授带个话,不是关于评审的,而是关于别的事儿——我之前交接的时候,其实假借他的名义,跟石主任、王哥他们说过不少我自己的观点,希望刘教授别见怪。我说的好歹都被验证了,不会败坏他的学术名声的。我只是觉得,我这人人微言轻,当初一开始就说这些观点是我自己的,说服不了人……”

顾玩自言自语地说着,然后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左手握拳,在右掌上轻轻一敲:

“这样吧,大家公开透明,今天我就当着你们二位的面,当场给刘教授打电话对质,你们也做个见证,就把这事儿了了。论文归论文,咱别提,公事公办。”

田敏顿时觉得如堕冰窟。

她今天来,本来只是想狐假虎威,刺探点儿顾玩的黑材料的,刘教授根本不知道,也没安排她出差。

连火车票都是她让男朋友自掏腰包买的。

顾玩要是当天就跟刘教授深入对质,好多事情可就要穿帮了。

她估计,顾玩根本不屑于对付她。

可是,刘教授应该不会让她毕业了吧。

这已经不是年限的问题了。

“我是不是应该弃博?!”田敏内心闪过一个绝望的念头。

自己为什么要嫉妒顾玩呢?大家根本不是一个量级上的。

第62章 不是我想装逼,我只是想教化这个世界

顾玩当然不会顾忌那些摆件的心情和想法,所以他当众给刘雨农教授打了电话。

至于电话号码,当然是临时、当众问田敏要的。

“刘教授,冒昧打扰了,我是顾玩,您应该记得我……”

“我今天找您,是借着贵所一些同侪来访问交流的机会,向您承认一个错误。在上个月,我把东海大学这边的研究资料,跟中央科大原子控制研究所交接的时候,其实偷偷掺杂了一些私货。

我假托了你们的名义,把我的观点说成是贵所研究得出的经验教训。之所以这么干,是顾虑到我人微言轻,如果当时实言相告,科大这边不愿意采信这些逆耳忠言,所以才狐假虎威了一把。

所幸,我夹带的私货,如今都已经被研究证实了,是再正确不过的结论。因此,这事儿不可能对贵所的学术声誉造成任何不良影响,不如就这么过去吧。”

顾玩的措辞,说得非常四平八稳。

刘雨农教授听了这番话,果然有些惊讶。

只是他的关注点,与顾玩完全不同。

他注意的是:顾玩提到,他手下的博士生,居然去中央科大搞事情了,打的名义还是“学术交流”这种谎言。

幸亏刘雨农是体面人,即使内心惊讶,还是把情绪掩藏得很好。他以己度人,很快就猜出田敏是心怀不忿、想去挖黑料报复。

凭良心说,对挖顾玩黑料这事儿本身,刘雨农并不反感。

但他得顾忌直属上司袁熊的立场,所以在明面上,他必须对顾玩和颜悦色相待。

顾玩只是挖走了2000万预算美元项目中的300万,还有1700万还在袁熊手上呢。袁熊不希望跟顾玩关系搞僵,他一直觉得顾玩是来帮他解决困难、确保整体项目进度的。

在刘雨农看来,田敏可以是利益交换的弃子。

焉知在袁熊眼中,他刘雨农就不能也是利益交换的弃子呢。

“顾同学,你说的这些都是小误会。至于假借我们名义传达的那些科学猜想,贵所又又没有直接就猜想本身发表论文,这也不算学术不端,没关系的。”

捋顺了利益关系后,刘雨农给的最终正式回应,就是这般的冠冕堂皇。

教育部和科技部,就论文发表过程中的学术不端,三令五申下过很多文件。

最通俗最常见的审查标准,就是“五不准”,这是每个读过本科做过毕业设计的都知道的基本常识。

不准代署名、不准代写、不准代修改、不准虚假提供同行审查、不准署名不规范。

按照这个规定,不光正向挂名蹭署名是违规的,逆向傍名人也是违规的。

所以,顾玩要是当初狐假虎威之后,把那些猜想直接拿去**文,那就算违纪了。

然而他很聪明,从头到尾没有用私货猜想本身发过任何论文。

都是中央科大这边的研究员、基于这些猜想实打实做了研究,证明出结果、做出东西之后,才就证明结论、实物成果发表了论文。

那就没有任何问题了,天王老子来查也咬不到顾玩任何学术不端。

顾玩见对方也对这一点达成了公示,那今天交流的主要目的也算是达到了,便见好就收:

“那就好,谢谢你的合作,以后回方舟市,如果您能赏光的话,我请你吃饭。”

说完他就挂了电话,然后跟那俩东海大学来的博士生礼貌性告别了一声,就钻进实验室做自己的实验了。

当晚无话。

田敏告辞的时候,却是脸色凄惶,因为导师已经知道她的自作主张了,回去还不知道要被如何盘查呢。

……

一个周末,很快在繁忙的实验中过去了。

可惜,任何疑心暗鬼的事情,都是经不起时间的推敲的。

等到干扰的迷雾渐渐吹散,水落石出是必然的。

周五那天,顾玩是因为藐视田敏等人,所以懒得关心那些人都跟科大这边的人聊过些什么。

不过后续几天的实验过程中,大家每天一起吃饭、或者休息闲聊的时候,难免会聊起。

跟对方接洽最多的王义方,也有一搭没一搭地提到当天田敏问过哪些问题、还提到田敏一开始态度不太好,似乎有敌意。

王义方也不是故意告密,只是随口聊起。而冷静下来的顾玩,略微一琢磨,基本上也猜到对方隐藏的来意了。

“原来是想挖老子黑料,幸亏老子行得正做得直。不知道这事儿是不是刘雨农的意思,还是那些人自作主张,倒是没必要立刻撕破脸。刘雨农毕竟还是我那篇新论文的同行评审呢。”顾玩暗忖,决定再观察数日、暂且按兵不动。

顾玩就这么每天实验室、教室、图书馆、宿舍四点轮回,又过了三四天。当再次迎来周末的时候,他又接到了刘雨农的一个电话。

电话一开始,聊的是论文的正事儿,对方委婉地表示,顾玩那篇新论文的同行评审,果然是落到了他手上,并且已经过了。

当然这话不能明说,毕竟是双盲嘛。刘雨农拿到稿子的时候,上面是被去掉署名的,期刊编辑不会把作者信息泄露给他。

只不过,刘雨农知道目前这个时间点,国内研究那个细分方向的,就顾玩一个,所以肯定是顾玩的文章。

卖完好之后,刘雨农话锋一转:“顾同学,上周的事儿……可能还有点小误会,其实,小田他们去交流,并不是我安排的。我给她开的协调函,也是过期的,不过事情都过去了……”

对方说到这一步,顾玩已然心下雪亮:上周的刺探,多半就是田敏自作主张。而刘雨农是怕他自己发掘出对方的敌意后,关系搞得更僵,所以主动来解释一下。

而且解释的时机也确实选的不错,因为刘雨农刚刚给顾玩过了一篇同行评审,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这个时候斡旋是最有效率的。(当然,顾玩其实完全不需要刘雨农放水,以他的论文的真实实力,过同行评审是必然的)

刘雨农的心态,倒是跟几个月前,吴昊因为曾经匿名攻击顾玩后、害怕事情越捂越大,心里受不了,所以想挑破这个不确定隐患,把话说开。

尤其刘雨农比吴昊多个优势,那就是他本人本来就不知情,可以把责任都推给下属,那就更不用担心顾玩揪着不放了。

所以,从他主动寻求斡旋这一点就能看出,刘雨农可比吴昊聪明多了,到底是混了多年社会的,知道能屈能伸的道理。

世上哪有那么多一点小矛盾就非得硬扛到不死不休的智障,又不是动不动就能杀人夺宝的玄幻世界。

顾玩想了想:“没事儿,这一切我已经知道了。我也相信这不是刘教授你的意思,反正田敏也没发现我任何不端,误会就让他过去吧。”

刘雨农听顾玩说得这么豁达,那么平静,还主动提到了“反正田敏也没发现我任何不端”,心里反而有些微微发毛。

总觉得顾玩要么是真的超级坦荡超级君子,要不就是藏得特别深的老阴哔。

难道顾玩是在暗示他什么?(其实顾玩没有暗示,是他自己心虚)

刘雨农想了想之后,闪过一个念头,商量着说:“顾同学,你说的太对了,田敏的自作主张,虽然可能是怀着敌意,但她毕竟也是坏心办好事儿了嘛,反而证明了你的高风亮节。

现在无非是这种高风亮节只在我们这几个人的小圈子里为人所知。我觉得,应该多弘扬一下你这种正能量,不如,就让那些质疑你‘学术材料交接中夹带私货’的质疑,正式在网上传播,或者通过别的渠道如何如何一下。到时候,我们再来个真相大白,也好让那些不端的同行学习一下楷模。”

做学问的人,哪有不喜欢好名声的?

既然这种刺探歪打正着了、没刺探到顾玩的黑料反而刺探到了正能量的料。

但目前双方是想和解,正能量的材料正好拿来变废为宝,左右互搏自导自演,帮顾玩刷一次美名。

同时,做这事儿,也不需要刘雨农自己付出什么代价,他是无本生意,最后只要作为“证人”出场说几句就行了。

“这……这怎么好意思呢。”顾玩都有些不适应了。

那些钻营名声的老阴哔,真是一出一出的花招层出不穷啊。

让顾玩这种正直高尚的人自己想,还真想不到这种诡计。

不过他转念一想,这么做也没什么不对。

又不偷又不抢,只是自己原本打算做好事不留名,现在非要有人捧哏帮他留名,那就留呗。

那些典型的好人好事,要是都不留名,世人是怎么知道的?还怎么教化民众?再不济,也得写个日记、然后被人发现吧。

想通了这一层之后,顾玩也就勉为其难答应了。

他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能教化更多的世人。

只有让世人看到科学家过得好,崇拜、羡慕嫉妒科学家,才会有更多的人立志来当科学家嘛。

跟刘雨农make完deal之后,顾玩挂断电话,翻开通讯录找了一遍,觉得有必要联系一下自己认识的媒体人朋友。

翻来翻去,他决定还是给麻惜缘打电话,找个曲线爆料的途径。

这还是他一个月来,第一次亲自给女人打电话。

——

ps:以上正文。反正公众期不要钱,以下写点感言。

昨天有人质疑,世界上存不存在一天不学习就浑身难受的人,难受到跟大力出奇迹一样。

我用亲身经历告诉大家,这种人是有的。例证就是你们今天能看到我写的那些小说。

从第一本开始追我书的人应该都知道,我是2012年9月底开始写小说的(最初的书被和谐掉一次,重发了,所以网上目前能找到的更新时期不是最早的),但是我应该没说过,为什么我恰好是从那个点开始。

其实,那一年9月,我刚刚考完司法考试。学法的应该都了解,司法考试是每年九月。

考试之前,我过了一年多每天白天上班、晚上回家至少学习做题三个小时的生活。然后,12年9月,那次考完之后,我突然闲下来了,下班吃完晚饭,坐在电脑前发呆,突然不用每天做题了,生物钟都开始紊乱了。

后来我跟我老婆商量了一下,就开始尝试写小说。所以第一本《钢铁雄心之铁十字》,我在都没能签约的情况下,就白写了200万字。200万字才签约,最后310万字完本。

因为一开始我写书的动机只是要治疗我的“每天不学习就会身体不适”的疾病。

我这人,有典型的“匈牙利星期日综合症”——星期一综合症大家应该都知道吧,就是不想上班的人,周末放松之后,周一重新要高压工作,就身心不适。“匈牙利星期日综合征”正好相反,就是那些对休闲有罪恶感的人,一到放假就会身心不适。

要得这种病,一般你至少要有马风或者稻盛和夫的觉悟,觉得加班是一种福报,或者工作是人生对你的赏赐,工作本身就能让你兴奋。

至不济,你也要有索尼联合创始人井深大的觉悟,井深大有一句名言:“工作的报酬不是钱,工作的报酬就是更多工作的机会,要感恩你还有机会工作,要感恩你对社会还有价值”。

扯远了,我只是告诉大家,不学习不努力就会浑身难受的人,是真的存在的。

我倒不是鼓吹马风的996,如果觉得工作很苦的人,确实没必要996。把996的机会让给那些觉得工作很爽的人就行了嘛。

第63章 三体未灭,何以家为

东海新闻集团办公楼,《都市晚报》办公区。

麻惜缘刚刚忙完一天的工作,摊在钢管椅上,喝几口咖啡。

一个男同事,推了她肩膀一把:“小麻,好不容易周末了,晚上出去k歌呀,男生aa女生免费。”

“先让我静静行不,我想想晚上有没有正事儿。”

麻惜缘知道那同事想追她,她看不上。不过作为新闻工作者,她也不会得罪人,该蹭吃蹭喝也不必留情。

大家都是圈子里混的,谁还不知道女记者肯跟你吃饭唱歌,和她对你有没有意思,是完全没有相关性的两件事。

当然麻惜缘也算有原则,圈外人的钱她是不会乱蹭的。尤其那些不谙世事的小男生,她都直接挑明拒绝。

小男生惹不起呀,万一对方太纯情太刚烈,最后花了钱没捞到好处,觉得自己被玩弄了感情,闹大了,可不好收场。

男同事看她犹豫,不肯放弃,最后劝说了两句:“你家不是外地的么,周末能有啥事儿?一会儿先烧烤,后k歌。”

正在此时,麻惜缘摆在办公桌上的手机响了。她正好找到借口,连忙拿起手机走向茶水间。

一边走一边看了看翻盖上的小屏幕,显示是顾玩打来的。

麻惜缘微微一愣,随后心中一紧:小顾给我打电话干嘛?难道是妹妹在学校出事了?

麻依依也至少一星期没给她打电话了,让她有些心慌。

走到茶水间僻静处,她连忙接起来:“小顾,怎么了?依依还好吧?”

“依依?麻姐我是……”顾玩本来还在想着怎么开口,被麻惜缘抢先反问搞得有些懵逼,琢磨了三五秒钟,才反应过来,

“哦,你问依依哦不我是说麻依依同学啊,我不知道她的近况,应该刚期中考试考完吧,她这学期报的课很多。我个把月没联系她了。怎么了,难道她另外有什么麻烦么?”

顾玩一直是很有礼貌的,他从来都是称呼麻依依为“麻依依同学”,只是刚才被麻惜缘带偏了,才下意识直接喊“依依”。

回过神来之后,他自己都觉得有点肉麻。

钢铁直男怎么能说那种花言巧语呢。

匈奴未灭,何以家为!

三体未爆,岂敢懈怠!

“没事儿就好……她也一个多星期没给家里打电话了。刚才看你个闷葫芦突然给我打,我还以为她出什么事了呢。”麻惜缘松了口气,随后就自然而然地忿忿不平,

“你小子还真是不知道怜香惜玉啊,怎么说依依跟你也算朋友了。又是同学,又是朋友,隔了几幢宿舍楼,至于一个月都没联系?”

顾玩理直气壮地辩解:“那她也没联系我啊,估计是没遇到麻烦吧。我又不是单单不联系她,我跟我亲妹都一个月没说过话了。我忙啊,每天不是课就是考试要不就在实验室。

要是有正事儿需要我帮忙,我当然会帮的,我这人多仗义你又不是不知道。”

麻惜缘被噎得好气又好笑,居然无法反驳,理顺了一下情绪后,才追问:“那今天怎么又想到给姐打电话了呢?肯定是遇到麻烦了吧。”

顾玩就毫不客气地把事儿直说了一遍。

“……这事儿,有没有办法射影含沙、爆料到那些不要脸的震惊部那儿,让别人先来咬我,然后我好名正言顺反杀,刷一波名声。顺带着还能给科研项目宣传一下。”

麻惜缘想了想,强行把心态拉回正事儿,回答道:“爆料渠道没什么问题,我有的是办法帮你操作,先直钩钓鱼、再逐次引爆……不过这事的内部细节,让公众知道真的好么?现在已经完全不需要保密科研进度了?”

“所谓的科研进度保密,都是有时效性的吗,我们还有两个月就要投产了。这时候任何泄露都是不怕的,没人能赶得上。反而我们正好需要宣传一下这个功绩——这是为了显示肌肉,让还入坑不深的潜在竞争者意识到差距,及时止损。”

麻惜缘消化了一会儿顾玩的说法,觉得果然很有道理。

众所周知,那些互联网创意型小公司,为什么需要风投、为什么需要跑得快?就是因为各国法律,只有商标、专利、版权这些定义明确的“知识产权”,是受保护的,别人不能剽窃你。

可是算法、创意、设计思想,这些东西是不受法律保护的。

所以在“抄了白抄”的氛围下,互联网创意圈唯一的活路就是跑得够快,让敌人哪怕能依法抄你,也来不及抄。

顾玩主导的“研发铯原子钟、用于提高gps定位精度”的思路,还有他的那些技术路线取舍思路,也都是不受保护的。

这种时候,临门一脚的适度宣传,反而能够起到展示肌肉的作用。

就跟那些互联网公司一边飞奔,一边不忘高调宣扬自己的行业地位,其实就是为了告诉还在犹豫要不要进场的潜在同行:

“虽然你们可以依法抄我,但是我已经是行业霸主、跑马圈地把容易圈的客户都圈完了,护城河壁垒还很高,你们来了也是自讨苦吃”。

从而避免将来更多恶性竞争。

这是一种战略劝退。

换句话说,今天要是真有一家大洋国mit的研究所,刚开始动手、就看到顾玩的展示肌肉。那他们只要会算账,知道划不来,就会果断停手止损。

在对手才花了200万的时候,就展示肌肉吓退,是有可能的。

如果不及时展示肌肉,等对方已经花到1000万了,说不定就骑虎难下,非得你死我活才能罢休了。

人都是厌恶损失、舍不得沉没成本的。

要吓退敌人,就要选取一个让敌人既来不及抄、又沉没成本还没大到让对方想誓死干完的微妙时间节点。

“既然如此,这个事儿倒是公私两便,对个人对国家都该宣传。”麻惜缘彻底想明白后,满口答应,

“我先帮你谋划几天,现在已经11月下旬了,12月初动手不晚吧?”

“不晚。”

……

跟麻惜缘聊完之后,顾玩觉得轻松了一些,但也意识到自己最近做人貌似有些失败。

连自己亲妹妹和好朋友,都一个月没联系,确实有点不够关心人,不够暖。

就当是为了还麻惜缘一个帮忙的人情,顾玩很功利地决定给麻依依打个电话,或者连同妹妹李双叶一起,约出来玩一下。

“我今天有点事,先走了,你们辛苦。”顾玩是说干就干的脾气,于是立刻跟搭档的同事请了个假。

他在项目组里明面上的角色本来就只是资方的联络人,搞科研他算是编外的,所以根本没人管他早退。

“你最近太辛苦了,早该休息休息。”正好在旁边的王义方随口应承,还笑着说让顾玩好好玩。

11月底的金都,已经有些凉爽,入夜时分离开实验室,顾玩竟然觉得微微一哆嗦。

到了僻静的地方,他下意识想先给麻依依打电话,不过随即想到,那么久没联系了,都不了解对方近况,万一说错话惹人生气就不好了。

不如先给妹妹打,通过妹妹打探一下麻依依的近况消息。

“我就说嘛,咱明明还是有潜力当暖男的,多细心!平时不当,只是哥不想当,没有利用价值。”

顾玩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地自言自语了一句,然后拨通了李双叶。

“哥?你出事了?”刚一接通,就听到双叶语气略带惊恐。

“……”顾玩一阵无语,“没出事儿,我好得不能再好了,怎么,没出事就不能给你打电话了!我可是你哥!”

李双叶:“你好意思说!整整一个多月宅实验室神龙见首不见尾。这么突然无事献殷勤,难道是要我帮忙?”

“……”顾玩:“我有那么坏吗!我这不是刚刚忙完一个阶段,第一天空下来,就想到陪我的好妹妹说说话,真是狗咬吕洞宾。”

“这样啊,那原谅你了,刚才是我说错话了,么么哒~”李双叶很快就俏皮起来,“周末是想去哪里玩?要是不想费脑子,我帮你安排,你出钱就行。”

顾玩:“没问题,对了,你知道麻……依依最近情况怎么样?她没什么状况吧?”

李双叶:“她昨天才刚刚期中考试考完,她这学期报的课比较多嘛,比你还多。不过周末肯定空下来了,怎么,你想约她一起出去玩?”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顾玩一副无所谓的语气,“其实吧,我刚找依依她姐帮了点忙,突然觉得……没照顾好她。”

李双叶忍不住扶了一下额头:“真是败给你了……罢了,你还是别突然打电话去了,依依姐是个多心的,你莫名其妙地突然示好,将来她知道真相,还不觉得你在利用她啊。

还是我跟她说,明天一起出去玩吧。你有什么话,明天见了面,再‘不经意’慢慢说。”

“那就谢了。”顾玩松了口气,“对了,依依期中考试成绩都还好吧?她应该还没有男朋友吧?我们贸然约她出去玩,不会让她尴尬吧?”

“考试当然都过了!没有男朋友!”

第64章 有没有搞错?让隔壁老外看见还以为我吃不起呢

跟哥哥通完电话之后,李双叶转身就去了麻依依的宿舍,亲自约她明天出去玩。

教科院与数科院的女生宿舍,当然不是同一幢,但也不远。

双叶觉得都好久没跟对方一起玩了,如果电话邀请的话,一旦对方觉得太突兀,直接拒绝就不好了,还不如上门。

给哥哥助攻这种事情,李双叶还是很上心的。只不过顾玩从来没有指使她助攻过,都是她自作多情以助攻为乐。

“依依,明天去夫子庙玩啊,总算考完了,一起逛逛呗。”李双叶跟麻依依寝室的室友也都认识,所以一点都不见外,还没推门就先闻其声。

麻依依正躺在床上,盖着被子,手里拿了个手机回短信,所以对李双叶的话也没太注意,下意识回答:“好啊……不行,要不后天吧,我太累了,明天不想动弹。”

李双叶一听就不依了,哪有下意识答应了,转眼又改口的:“睡什么觉!出去玩又没多累,你嫌逛街逛不动,坐茶室坐画舫也行啊。”

“累了就是累了,周末不是有两天嘛,你急什么。”麻依依不想多解释,扭过头去朝里装睡。

看见这一幕,旁边一个正在洗脚的油桶身材胖女生忍不住“噗嗤”笑了出来,不过声音很轻,立刻就掩饰住了。

李双叶扭头看去,那女生她也见过,不过不是很熟,属于那种“很有自知之明所以对大学期间找男朋友这种事情已经彻底放弃治疗”的女汉子。

李双叶本来还想找个僻静的机会,私下里打听到底怎么回事儿,但那个胖女汉子已经很八卦恨不在乎地当众揭秘了:

“依依刚才考完才刚刚拒绝了一个男生的邀请呢,吃完饭回来又拒绝了寝室长跟她男朋友寝室联谊的提议,说明天要睡觉,她现在要是答应你,不是厚此薄彼了嘛。”

大家都是大一新生,所以有男女朋友的还是少数。麻依依她们寝室,也就她们寝室长比较能来事儿,刚交了男友,是个高年级的学长。估计她男方也是想在兄弟们面前显摆自己的地位人脉,所以怂恿女朋友把室友都带出来周末一起玩。

本来么妹子想跟谁玩不想跟谁玩,那都是个人自由,直接说“我不想跟你们玩”那就什么事儿都没了。

但麻依依比较委婉,说的是“我太累了,懒得动弹”。而她又有点精神洁癖,不想落下说谎的口实,所以李双叶上门也一视同仁拒绝了。

不过她还算给双叶多留了点面子,至少说好了星期天可以一起出门。

双叶搞清楚了因果,也不再纠缠,便约了时间先回去了。

她一边走一边忍不住想:依依姐虽然没有男朋友,但是想约她的男生倒是不少呢。才几周没联系,那些男生胆子又大了几分。

与此同时,麻依依的室友们,也都知道李双叶有个亲哥哥也是本校生,正是大名鼎鼎的顾玩。

所以她们也免不了私底下八卦:麻依依拒绝了那么多男生的邀请,偏偏双叶来就答应了,是不是……

……

两天之后,星期天。

神完气足的顾玩,一大早天刚蒙蒙亮就起来了,还下楼晨跑了15分钟,然后回寝室冲个澡,略作收拾。然后去女生宿舍楼下等。

麻依依说昨天要休息,懒得出门,顾玩其实是无所谓的,他也正好趁机狠狠补觉,恢复精力。

连续一个多月实验室-教室连轴转的日子,哪怕有“思想钢印”的加持,那也是有点撑不住的。

到了女生宿舍区,顾玩先接到了妹妹李双叶,然后才跟双叶一起去找麻依依。今天的行程都是双叶安排的,顾玩和麻依依根本都没费脑子想玩的事儿,跟着走就好了。

到麻依依楼下的时候,对方还在收拾呢,双叶只能打手机让她赶紧下来。

“这么早?你们吃兴奋剂了吧,食堂都没开门呢。”麻依依一边梳头一边接电话吐槽。

李双叶:“想什么呢,秦淮河边有家早茶很不错的,我已经去帮你们试吃过了。好不容易出去玩,早饭当然也要在外面吃啦。”

麻依依这才匆匆下楼,看起来只是刚刚弄好头发,其余并无脂粉妆容,最多是抹了点保湿水。

毕竟已经是深秋初冬时节,天气还是很干燥的。

不过即使是这样的素颜,还是让不少男生偷偷回头多看几眼。

看到顾玩的时候,麻依依只是挥了挥手,淡淡“嗨”了一声,并无过多表示。然后自然而然走在李双叶另一边,把双叶夹在中间。

顾玩感受到一阵轻微的保湿水香味飘过鼻端,精神微微一振。

不是那种南棒国的妖艳保湿水香味,但也不是日系那种刻意压抑的姓冷淡风无味。而是无所谓雅俗的南欧风水果清香。

而其实麻依依用的是含精油的乳液,因为保湿水是没有香味的。只不过顾玩是钢铁直男呢,不知道乳液是什么东西,就误以为是保湿水。

“女生读了大学和没读大学,就是不一样。再不会打扮的,至少也知道穿搭和保湿了。”顾玩心中暗忖,麻依依的样貌,经过三个月的大学生活塑造,已然全面超越了她姐姐。

除了胸以外。

顾玩一边跟着妹妹走,一边把胡思乱想略微收敛一下,不知不觉已经走出校门。

一大早校门口的出租车很少,顾玩本想伸手拦一辆。

不过还没拦到,麻依依就看见前面的路口有一辆33路公交车,正好是可以到夫子庙的,于是下意识就开始跑。

顾玩微微一愣,也只能跟着跑。

公交车站就在学校正门旁边五六十米,所以几秒钟就跑到了。车子也刚好停稳,三人上了车投了币,喘了几口气,顾玩才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讪讪地说:

“我们请你出来玩,结果还得让你跑着赶公交车……”

麻依依娇喘微微,捋了捋鬓发,自然一笑:“坐公交怎么了?难道你以后出门都打车?莫非刚上大学,就觉得自己是有钱人了?”

顾玩微觉无语,竟然不知道怎么回答。

哥确实该算是有钱人了吧?好歹奖学金和科技厅、教育厅奖金加起来,有70万之多了。

放到社会上去,这点钱或许不算富。但在大学校园里,单比可支配收入,顾玩绝对算是土豪了。

哪怕家里是千万富翁级别的,有几个肯给刚上大学的孩子大几十万零花钱的?至少要亿万富翁家的富二代,才能可支配这么多吧。

只不过,顾玩那70万如今大部分都在作为手头科研项目的周转资金,注入到作为承包商的空壳公司里了。直到2月份拿到风云基金结清的尾款之前,顾玩还真没法动用太多。

但不管怎么说,有个妹子肯陪你挤公交,还是让顾玩心里挺舒坦的。

车子很快到了夫子庙,一行三人在李双叶的带路下,找到了秦淮河畔的那家茶楼。

双叶推着哥哥往上走,还一边解说:“我昨天在这儿定了个小隔间,包一整天。一会儿我们就喝茶逛街、坐坐画舫,不会太累的。”

麻依依拿着随身的精致小包包,跟在后面,随口问:“包一整天?这地段,不少钱吧。”

双叶骄傲地说:“要相信我淘宝的实力,这里很实惠的,保底消费人均200就能免茶位费了。茶楼而已,能有多贵。消费不到的话,单收80块一个人茶位费。”

三人坐定,有女服务员拿上菜单来。

这儿的装修和风格是扬式早茶,不过顾玩看了下菜单,就注意到粤式、苏式点心也都是有供应的。

顾玩要了一壶魁龙珠,一壶白菊,然后就把菜单丢给妹子们,点心由她们点。

麻依依也不客气,她本来就是打算在学校食堂吃过早餐再出来玩的,加上半路还小跑了一段赶公交车,所以早就饿了。

“蟹黄干蒸、水晶虾饺、酥蜜叉烧、荷花酥、腐皮春卷、千层酥、鸭油烧饼……都各来一笼。再要三……两碗鸭血粉丝。”

麻依依也不管扬式粤式,把那些蒸笼小点心都点了一圈。

“蟹黄干蒸很少有人点呢,那是不新鲜的季节做的比较多。现在我们推荐换蟹黄汤包比较好。”女服务员善意提醒了一句。

看得出来,茶楼对自家的地道传统手艺很有信心,把那些粤菜摆在菜单上,无非是显示自家门类齐全,什么都能做。不过还是倾向于推淮扬菜的点心。

“那就换蟹黄汤包吧。”麻依依也才来金都三个月,还没吃过淮扬式的蟹黄汤包呢。

“这个比干蒸大很多,是一笼一个的,要不给你们上三笼?”

麻依依下意识看了一眼顾玩,似乎在揣摩“几个人用吸管吸同一个汤包,会不会不雅”的问题。

顾玩却干脆地表态了:“那就要三笼吧。以后这种问题就别问了,又不是吃不起。”

那姿态,完全就跟刘得华点鱼子酱差不多。

间接kiss什么的,当然就直接被扼杀在萌芽中了,虽然他压根没往那上面想。

第65章 你也有不会的事情

混搭风的早茶很快就上来了,三人一边用餐,一边随性闲聊,倒也让顾玩了解了妹子不少近况。

原来,麻依依这学期比他还要拼得多——

顾玩选了7门专业课,加上3门不能申请免修的大一公共课,这学期一共是10门课;

而麻依依虽然高年级的专业课选得比顾玩少一门,但是杂七杂八的高年级选修课,却选了整整五门,以至于这学期所有课加起来,一共要上14门,总数比顾玩还多4门。

没办法,谁让妹子入学时候的免修申请,只通过了33个学分呢,比顾玩落后52分。

这种情况下,还想坚持两年内修完全部学分申请交流生资格,平均算下来可不得每个学期比顾玩多修13分,差不多等于4门课了。

加上数科院的课程,继承性又比较强,第一梯队的基础课学扎实之前,根本没法报太多后续专业课,这才导致麻依依第一学期只能先把量大管饱的软柿子公共选修课先扫干净。

文科生,乃至理科中的生化地等知识囤积型专业,或许无法理解数理类专业这种“没学完前置课程后面的完全没法学”的痛苦。

只有经历过“复变函数都还没学,就要学电路分析-下,拉普拉斯变换”痛苦的人,才知道这里面的坑爹。

当然了,说句题外话。妹子的努力,也不是为了跟他顾玩一起出国。

人家只是自己有事业心,不管顾玩将来能不能拿到斯坦索姆的公费交流生名额,她肯定是要拼命搏一把的。

……

聊完各自的课业,早茶也已经喝得差不多了。

桌上的点心,其实早已吃完,后续都是在慢生活地喝茶。

“对了,你都闭关这么久了,怎么就突然想到出来跟大家玩了?”麻依依忽然想起一个问题,随口就问了。

学霸们之间的聊天,就是这样的,总是要先聊完学习,然后才是私人生活。

顾玩总不能直接告诉对方:是因为我又找你姐帮忙了,觉得不好意思,应该尽一下朋友之谊,所以才请她吃喝玩……

虽然,这就是顾玩的真实动机。

应该平时多烧香,不要急来抱佛脚。

所以,顾玩是这么回答的:“这不是正好大家都考完了么,我最近也累了。其实半个月前就想跟你联系了,就是怕打扰了你复习。”

只要他愿意说谎,走了心,还是很难穿帮的。

“我又不算忙,倒是你,一边上课一边还去实验室,那才辛苦呢。”麻依依很礼貌地回应。

“行了你们俩别克套了,诶呦跟你们出来就是累,老是要揣摩对方的心思。”李双叶夹在中间实在听不下去了,于是夺过话语权,灵机一动,

“依依姐,其实我哥一直想请你出来玩的,但是他听说有不少男生追你,怕误会,所以一直憋着,他怕让你困扰嘛。”

“是这样吗?”麻依依突然木讷了一下,随后展颜一笑,“顾同学这么忙,应该没空想那些弯弯绕才对。”

李双叶回避了这个问题,继续主动出击:“依依姐,那你是因为什么,才无视那些追你的人呢?你不想在大学里谈个男朋友吗?还是说,觉得太忙、大一谈这些太早了?”

“你不也没谈。”麻依依优雅回敬。

双叶也不脸红,直白地说:“我不一样啊,我们教科院是全校少数几个女多男少,男生都臭屁得不行,一个个装腔作势还等着女生倒追呢。肯主动追我的,素质都太差了。

你可算是数科院的院花了吧,我听小冷说,想约你的学长都排老长了,你还选不到好的?”

李双叶提到的小冷,就是麻依依寝室那个胖女汉子。

“好吧,败给你了,道理一套一套的。”麻依依辩不过,只好正面回答,

“我是觉得现在谈恋爱的事情太早了。要是不出意外的话,我在这儿也就还剩一年半,到时候还是要天各一方,不如把精力花在提升自己上。恋爱这种东西,还是要稳定下来,知道自己这辈子是个什么社会定位了,才好走心。”

“你倒是很传统嘛,这么看重结果。”李双叶随口答应,琢磨着如何帮哥哥助攻。

不过,麻依依倒像是被勾起了聊这个的兴趣,主动把话题引向了顾玩:

“玩哥,你不想找女朋友的理由是什么呢?不会跟我一样吧。我倒是觉得,男生这方面应该无所谓吧。就算没有结果,白谈一个,也是男方赚到了。

更何况,男生本来就可以往下找。就算你将来要出国,找个出不了国的女生,也没关系。大不了她等你,或者毕业了去投奔你。”

从这番话里就听得出来,麻依依是很冷静,没有什么激情的人。

尽管才18岁,已经满脑子都是长远考虑,似乎浪漫与这个少女是绝缘的。

但她又不算是势利眼,因为她自己就很自律。

严于律人、宽于律己的,那才叫势利眼。

顾玩暂时不知道怎么回答,就决定用拖字诀。

“这个就说来话长了,不如我们先下去逛逛吧,反正早茶也喝完了。”

麻依依和李双叶都没有反对,顾玩就付了600押金。

然后一行人下楼,沿着河边逛了一会儿,进夫子庙转转,拍了点照,最后又坐了秦淮河上的仿古画舫。

船票50一个人,以98年的消费物价,有点小贵。

坐定之后,顾玩差不多也组织好措辞了,大家自然而然继续刚才的话题。

“其实我就是觉得其他事情都没什么意思,我这辈子就想搞研究,做出改变世界的东西。”顾玩如是自我剖析。

麻依依听了,不禁笑道:“那你就准备跟那些孤僻的大科学家一样、一辈子孤独终老了?连爱因斯坦都有老婆孩子呢。”

顾玩认真地开玩笑:“但牛顿就没有呀。”

麻依依:“可你不是牛顿,我看你对名声挺在意的,对钱也挺在意的。而牛顿是那种什么都看破了的怪人。”

顾玩忽然觉得有些寂寥,他有一种错觉,那就是妹妹和麻依依都还不够了解自己。

他叹了口气:“你们以为我爱钱么?以为我爱慕虚荣么?其实,我根本不在乎。钱,确实是需要的,但那只是实现理想的资源,以及对我社会价值的证明,一个符号。

名,当然也是重要的,但我不是为了自己的虚荣,我是为了让大家能够看见‘科学家也是可以收获到功名利禄’,从而多引诱一些俗人来当科学家——你们看足球么?”

“不看。”麻依依和李双叶异口同声。

顾玩:“曼联主教练弗格森爵士总知道吧?弗格森爵士在为自己的12万英镑周薪辩解的时候说过:我不是为了钱,但只有主教练赚得比所有球员都多,才能赢得指挥好球队的威望,也才能激励球员以我为榜样努力。”

“《新教伦理与资本注意精神》。”麻依依瞬间就get到了顾玩的观点,“你干嘛举足球那种粗鄙的例子,你直接说马克斯韦伯我不就知道了么。”

然而,麻依依举的例子,却让顾玩有些懵逼了。

因为他只是理工科的超级学霸,而文科素养极差,连马克斯韦伯都不知道。

“对不起……我不懂你在说什么。”顾玩惭愧地说。

麻依依微微一愣,随后表情就变得极为舒爽:“原来还有你这种学神都不懂的,可让我逮到了。马克斯韦伯在书里阐述过新教的价值观,解释为什么新教国家是资本注意早期最蓬勃发展的地方。

因为传统的教义里,说的是‘富人上天堂难如骆驼穿针眼’,以贫穷为荣,这种信仰怎么可能发展出拜金注意呢?

到了马丁路德的改革之后,新教里不少派别在对钱的问题上,把教义改成了‘辛勤工作、在世俗社会得到更多的成就与金钱、活得更体面,是在为自己坚持的主道争光’。

他们觉得,如果信仰虔诚,却活得很惨,一副苦修士的样子,那还怎么劝诱其他蒙昧中的人接受你的信仰?只有让蒙昧者看到信仰你这一派的人,都能吃香喝辣、宝马香车,才能引诱更多人来信你嘛。

你刚才那些说辞,不就是同类的粉饰?你希望让公众看到科学家活得更好,名利双收,才能引诱更多的人来立志当科学家。唯一的区别,只是在于你要布的道,是对科学的信仰。”

顾玩品了一会儿,细品了一会儿,发现好像是这么回事。

“亏我还为自己‘为什么要追求钱和名声’琢磨那么久,原来古人早就总结过了。真是白浪费精力了,早知道去图书馆借一本韦伯的书,都有了。还是你厉害呀,文理双全。”

李双叶在旁边吃瓜,听得一脸懵逼,显然大部分节奏都没跟上,只是抓住了最后的重点。

不过这也够了,她略一思索,便狡黠地捧哏:“哥,既然你觉得依依姐说得对,那你在找女朋友这个问题上,是不是也该跟追求名利一样积极点。”

“为什么?这没关系好吧,你们女生的思维都是跳跃式的吗?”顾玩觉得自己要晕了。

李双叶:“怎么没关系哦,你看,你追求名利,是为了让世人羡慕你,从而觉得当科学家有前途。你要是追求爱情,也能让人羡慕你啊,说不定将来别人就会觉得:

你看,最好的妹子都爱科学家,甚至科学家能有好多红颜知己,所以我们也要为了得到更多红颜知己,而立志当科学家。”

“……”

“诡辩!你就是诡辩!出版世家的女人,最会诡辩了!”

顾玩有一种想落荒而逃的冲动,趁着到了下一个码头靠岸,他连忙就上岸了。

被双叶这样挑明了助攻,实在是太尴尬了。

一行人各怀忐忑回到刚才喝早茶的茶楼,时间约莫是中午时分。不过因为早上吃太饱,大家并不饿。

三人正要上楼,旁边却转出来一个衣着体面阔气的年轻人,主动过来搭讪:

“诶,这不是麻依依同学么,昨天小白他们联谊,听说你身体不适在修养,没想到在这儿见到了,真是有缘。”

“是你同学吗?”李双叶微微有些紧张。

“可能是我室长男朋友的同学吧。”麻依依依稀觉得对面这人见过,但印象不深。

第66章 既然你那么想丢人,我就成全你吧

听了麻依依的解释,李双叶也很快回过味儿来。

前天晚上,李双叶去麻依依寝室邀请的时候,就听那个胖胖的女汉子室友提过,说她们的寝室长白婧找到了男朋友,是四个人里最早脱单的。

白婧的男朋友,是大三的学长,也是学计算机的。

在男女比例失调的数科院,大三的老光棍儿盯着刚进来的学妹狩猎,那简直太常态了。

基本上每年都闹得大一男生们还没反应过来,妹子资源就被脸皮厚的油腻老哥花言巧语瓜分完了。

白婧的男朋友吊到了水嫩的小学妹,显摆之心当然会爆棚,于是才提出了跟白婧的寝室联谊,好在兄弟们面前炫耀自己的面子大、能约这么多女生出来一起玩。

只不过后来最闪耀的那个妹子推说身体不适,于是昨天那个联谊就成了3v4的局,失色不少。

没想到,今天出来玩还能遇到。

“怎么?学妹对我没印象了么……”

对面那个衣着体面阔气的学长,看起来挺自傲的,似乎不太乐意做自我介绍。见麻依依半晌没反应,也只憋出这么一句话。

麻依依觉得有些怪异:他难道认为自己是什么名人?大家都应该认识他?

出于礼貌,麻依依只是淡淡地说了三个字:“学长好。”

这着实让对方有些泄气。

其实,这个阔气男生名叫张志豪,他平时在校园里,还真把自己当成一号人物。

因为他家是本州有名的豪商家族,他有一个叔父,是当地顶级零售业巨头“江南易购”的高管和股东之一。

要说他那位叔叔的家产,起码十几个亿人民币。哪怕是他自己亲爹亲妈,也有两三亿的身价。他之所以学计算机专业,也是想将来回家族企业,接手生意,迎合电商化的大潮。

这样的富商子弟,在中央科大校园里,当然该是呼风唤雨的存在。

以至于张志豪总有一种错觉,觉得全校的女生都该认识他,而且应该一见到他就走不动道。

这两年半的大学生活过程中,张志豪自然也是不缺女朋友的,事实上他明面上就换过三个女朋友,第三个女友大二暑假的时候刚分手。

至于校外那些不计名分陪他玩玩、各取所需的妹子,就数不过来了。起码比过了明路的女朋友、数量再乘三倍吧。

不管怎么说,他现在名义上是单身。所以发现今年新来的学妹当中,居然有麻依依这种在科大多年难得一见的美女,就起了纳为正牌女友的心思。

而且麻依依是少有的既是美女又是顶级学霸、将来有能力竞争斯坦索姆公费交流生名额的——张志豪自己,其实也一直有打算毕业后继续去斯坦索姆深造计算机专业,毕竟那里是硒谷心脏,大洋国的前沿it科技汇集地。

只不过,以张志豪的成绩,想申请23公费交流生名额是不可能的,他连提前毕业都做不到。只能是正常毕业之后,考研去斯坦索姆。这就方便多了,因为大洋国的顶级私立大学,都是默认“给巨额捐款的恩主家属优惠入学条件”的。

希灵街一票的银行家的子女,哪个不是捐了500万美元办学资金后,就能轻松进盟校了。张志豪家里也是已经提前巧立名目给斯坦索姆捐了200万美元了,只等他本科一毕业就过去。

白婧的那个男朋友,其实并不是张志豪的室友,甚至张志豪跟对方都不是一个班的,而是隔壁班的。

但谁让张志豪有钱有势力呢,所以前几天约寝室联谊活动的时候,张志豪去跟白婧的那个男朋友商量了一句。对方立刻把自己本寝室的一个哥们身体不适挤出了联谊约会,毕恭毕敬让张志豪来顶替赴约。

这种事情本来也没啥,谁规定寝室联谊一定要本寝室的人才能参加了,再说低年级的学妹本来就不知道。

就跟著名吃鸡主播组队四排的时候,屏幕上飘过一枚大火箭,一般都会有队中实力最弱的马仔主动很有眼色:“大哥,我身体不舒服先下了”,然后,就能空出一个位置来组刷火箭的恩客大老板。

一个道理。

只可惜,后来张志豪在约会上耍阔撒了不少钱、玩了一把“今晚全场张公子买单”的戏码,都没让正主儿麻依依看见。

……

张志豪实在是拉不下脸面来自我介绍,不过幸好他带了捧哏的马仔,总算帮他缓解了尴尬:

“麻同学,豪哥家可是‘江南易购’的股东,咱学校谁人不知……”

“起开!俗不俗!大家都是文化人,说那些干什么!”张志豪内心很希望有人把刚才那番话说出来,但面子上还是要训斥对方的,然后转过脸就陪着绅士的微笑,

“麻学妹,别介意,小蔡这人,说话就是俗。你我都是高雅之人,咱不跟他一般见识。”

小弟嘛,就是用来把大哥想说又不好意思说的话说出来,然后还要被大哥骂粗鄙低俗、衬托大哥用的。

“原来是张学长,真是不好意思,其实我知道你,刚才只是一时没想起来名字。”麻依依还不确定对方来意,依然保持着礼貌。

张志豪听对方说认识他,底气又足了几分,气度雍容地问:“你们今天也是来喝茶坐船的咯?相请不如偶遇,昨天听说你身体不舒服,没见到,正好一起吧。”

“这……”麻依依看了看顾玩,“我们今天本来是几个方舟市老乡会的同学,一起聚聚,大家也不熟。”

“没关系,都是一个学校的同学,一起吃个饭k个歌不就熟了么——这两位同学怎么称呼?”

张志豪其实是知道顾玩身份的,但他故意要装作不知道,这样一会儿说顾玩坏话的时候,才能显得并非处心积虑有备而来。

至于他为什么会知道顾玩,一方面也是顾玩在学校里确实略有微名——能够大一就进实验室搞项目、还能创造入学就申请成功免修85个学分的专业课的历史记录,这种人,基本上在本校是人尽皆知的。

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张志豪在得知麻依依没有参加昨天的联谊后、却接受了李双叶和顾玩的约会邀请,这让他心里颇为不甘,所以临时抱佛脚调查过顾玩的背景。

他当然不知道,顾玩对麻依依献殷勤,只是为了规避“平时不烧香、急来抱佛脚”的嫌疑,不留下“需要人帮忙的时候才想起来,平时又不拿人当朋友”的恶名。

在张志豪看来,顾玩就是他的情敌了,而且是个只有点学术段位,但金钱和社会实力都很孱弱的书呆子。

面对对方的咄咄逼人,加上麻依依也在征求他的意见,顾玩当然不能闪躲了:“既然张学长盛意拳拳,一起就一起好了,我们也正好多认识几个朋友嘛。不过,无功不受禄,大家初次见面,还是aa制比较好。”

张志豪:“爽快,aa还是免了,哪能让女生掏钱。”

麻依依连忙表态:“还是aa吧,我这份自己买单。双叶花她哥哥的钱,天经地义。”

她也觉得花阔少的钱,容易有隐患,富豪的人情不能随便欠。

顾玩这样的普通人的人情,稍微欠一欠倒是没什么,反正礼尚往来很容易还清。

张志豪再三坚持无果,只能顺着他们的意思,不过他也长了个心眼,请大家去了附近另一个消费要昂贵不少的会所。

你们不是想aa么?到时候肉疼了,再让哥买单,看你们还有什么话好说。

有钱人观察还是比较敏锐的,张志豪虽然不知道顾玩穷不穷,但他已经看出顾玩今天没开车,那肯定是打车来的,甚至有可能是坐公交车来的。

一个打车坐公交的人,能有多少底蕴?估计他手头那家注册资本刚刚勉强过50万的科研空壳公司,都没有完全注资到位吧。

顾玩却始终云淡风轻,无论对方怎么折腾,他都是冷眼观察,那种心态,看起来就像是觉得“进会所见识一下也好”。

张志豪要了个豪华包厢,点了些名贵洋酒和花哨的果盘,不过考虑到有妹子在,所以没要服侍的小姐。

然后让大伙儿随意,爱唱歌的唱歌,爱聊天的聊天,爱干别的就干别的。

聊了一会儿之后,张志豪就发现顾玩这家伙谈吐很是雍容得体,各方面也没什么破绽。

他有些不耐烦,只好假装不经意地使出杀手锏。

“对了,顾玩同学,我一直没了解过你研究的到底是什么——最近,我在网上看到一个关于‘原子喷泉’科研项目的技术文件造假新闻,就这两天,炒得还挺厉害,跟你的项目有关系么?”

张志豪假装人畜无害地说,一脸的天真小白。

顾玩心中微微一动:“难道是麻姐已经开始动手了?这才两天啊,直钩钓鱼能预热到多少?这个张志豪又不是圈内人,怎么会知道这些?我又没得罪过他。”

一想到这儿,顾玩心下雪亮。

他还不敢断定张志豪为什么对他有敌意,但他已经可以确信,对方是有备而来的了。

否则,以目前那种“不刻意搜索对方黑材料都不可能注意到”的细微扩散程度,对方根本不可能知道。

本来直钩钓鱼想钓上来几个学术喷子,没想到学术喷子都没上钩,倒是先上钩了一个情敌。

唉,你想丢人,那就成全你吧。

第67章 等我成功了,所有人都会说“我早就知道他会成功”

“原子喷泉这个项目,我确实有参与,不过你说的什么资料造假,我怎么没听说?”

面对张志豪的质疑,顾玩表现得极为云淡风轻。

没办法,任何一个人看到外行鱼咬了直钩,都是这么云淡风轻的,连装惶恐都装不出来。

不过,仅仅是刚才的一问一答,就已经把所有一起玩的同学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唱歌的也不唱了,吃喝的也不吃喝了,玩骰子的也都停了手。

连麻依依都略带紧张的神色,看向这边。

“怎么没……”张志豪下意识就要反驳顾玩,然而他的智商和涵养让他硬生生收住,圆滑地改口,

“也对,网上的误传也是很常见的,我也是跟朋友随口聊起时听说的,可能是不靠谱的小道消息吧。强子,把电脑拿来,上网查查消息来源。”

张志豪说完,就有一个帮他拎包的同学,拿过了张志豪的笔记本电脑,开机,插上一张联通cdma的ubs无线上网卡,拨号联网,然后开始装模作样搜索。

“哼,我要是一口咬定你参与科研时有学术资料造假,还说得言之凿凿,那不是让依依看出来、我是早就有心算计你么。想引诱我犯这种低级错误?你还嫩呢?”张志豪内心如是盘算着,嘴角瞬息闪过一丝微不可查的得意。

他可是豪门大少,要有风度。

哪怕要对付人,也要摆出“临时起意,不经意发现了对方的龌龊”的姿态,不着行迹地警告妹子别被坏人骗了。

这个风度果然很有欺骗性,看着他们煞有介事、看似没有目的性的搜索,连麻依依都有些好奇了。

“你在实验室,没走什么捷径吧?”麻依依假装看风景,不经意凑到顾玩旁边偷偷轻声问。

顾玩还是微微有些不爽的,他觉得妹子不该怀疑他的实力。但对方的动机毕竟是出于关心,他也不好给对方脸色。

于是,顾玩决定霸道强势一点,稍稍捉弄一下妹子。

他伸出手,紧紧抓住了麻依依的手掌。

麻依依下意识要抽手,却没挣脱开。顾玩趁机往身边一拉,凑到妹子耳边低语:“你还不知道我的实力么?我需要这么干?你不应该怀疑我的。”

顾玩本来是很绅士的,今天玩了半天,都没有肢体接触,相敬如宾。

此刻抓个小手,对耳朵边微微呵气,就当是对妹子对他没信心的惩戒,收点利息了。

这只是一种玩闹,并不是说顾玩已经想明白了要追对方做他女朋友。

麻依依从小到大还没被男生在耳边呵气,觉得一阵痒痒,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微微一阵哆嗦,却是大脑空白,连话都说不出来。

“我……我相信你。”麻依依微微张了几次嘴,还是没能发出声音,最终这几个字也只是在她脑海里回响,没说出来。

张志豪看在眼里,却是几乎双眼喷火。

老子摆绅士的谱儿、想让你输得心服口服。你小子居然突然不按套路出牌、对妹子占便宜、走牛氓路线?

人设不对啊!

麻依依那么高冷的,为什么没有一耳光扇回去?

张志豪强忍了半分钟,期间给了假装搜索的小弟狠狠瞪了一个眼色。那小弟迟钝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连忙打开几个其实昨天就已经搜到、收藏在收藏夹里的网页,然后往大家面前一推。

那小弟脑子里还在想:“明明是老大交代了,说到时候假装搜索个三五分钟、才找到顾玩的黑料链接。

好显得咱不是提前蓄意对付他,演得像一点。怎么事到临头,又怪我手脚慢了?我这不是为了演技嘛!”

当然他也就是脑子里想想,说是肯定不敢说出来的。

做小弟的,就要有经常为老大背锅的觉悟。俗的捧哏自己说,雅的机会留着衬托老大。

另一边,张志豪有模有样地装作也是第一次了解细节的样子,跟其他同学、学妹一起,把网上那些负面消息分析了一波。

因为麻惜缘那边动手其实也才两天,所以消息源并不多。公信力差一点的,无非就是天涯之类论坛的爆料帖子。

唯一稍微权威一点点的,是bb大东网上科技版的两条新闻,不过也就是震惊部的级别,不代表网站官方意见。

张志豪假装很公允地问:“顾同学,这些消息不会是真的吧?东海大学方面的内部消息人士言之凿凿,说科研项目的交接资料,比后来披露出来的少很多。相当一部分武断冒险不专业的意见,根本不是出自他们的,是有人假借他们的名义捏造的。你好像是这个项目的资方联络人,也负责了交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顾玩听了,不禁玩味笑道:“这关你什么事儿呢?”

这句话,却像是给张志豪打了强心剂,声音瞬间提高了八度:

“那就是说这些都是真的了?顾同学,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这种事情怎么能说没关系!学术不端,人人得而声讨,这是我辈科大学子的责任!你居然还恬不知耻、不以为羞?”

顾玩微微一笑:“学术不端当然人人得而诛之,但这事儿有什么学术不端?我没有拿那些猜想来发表任何成果啊,最后发表出来的,都是经过科学验证的东西,跟学术不端八竿子打不着吧?你倒是说说,我犯了‘五不准’里的哪一个不准?”

“这……”张志豪一时语塞,仔细一看细节,发现好像新闻里还真没有提。

顾玩这么有底气,莫非是真的一篇不严谨的、基于猜想和假托别人之名吹牛的东西,都没有发表?

自己的攻击似乎有些冒进了,失了风度……

不过张志豪也是高智商人士,立刻就该换了角度:“就算没有学术不端,要是你的冒进猜想、假托专家之名,误导了本校相关研究所的科研人员,耽误了项目,你担得起这个风险么?”

顾玩强行压抑住自己狂笑的冲动,冷冷地说:“那我只能说,张学长,你对这个项目的性质了解太少了——

这是一家私募风投基金、风云基金投钱研究的项目,以成果的商业使用权为交换。从头到尾一分钱国家科研经费都没用。是否有拖延项目的风险,连投钱的资本家都没说,都乐享其成,你哪来那么多事儿?我很奇怪你基于什么立场来质疑的?

我有没有冒险,我自己最清楚,我是拿了自己的70万奖学金、科学发现奖金,孤注一掷,相信自己能一击而中。

如果错了,造成了拖延损失,我把自己的70万赔光作为差价,就算还不够,那也是资方的事儿,公众凭什么屁话?而且,你怎么知道我没提前跟资方的人明说?”

顾玩说的是“公众”,但现场的人都知道,他就是在特指张志豪了。

“你……他……他……”张志豪丢了个大人,偏偏还没法立刻反击。

他还是想维持自己的绅士形象和道德制高点的,所以“你”了两声你不出个所以然之后,就把火力转向了自己的马仔:

“你们还不查查看,这个科研项目总体进度有没有拖,发表过哪些论文已经公开了,有没有问题!”

其实这些工作,本来应该做得再细一点的。

但是他们一来没想到这是直钩钓鱼,顾玩没点破之前,他们也意识不到自己的遗漏。

二来么,也是因为隔行如隔山。一群学计算机的人虽然也都是理工科生,但是跟搞物理的还是隔了很远。不跟顾玩聊之前,他们根本看不懂本校原子控制研究院相关项目组的论文究竟涉及些什么。

这种临阵磨枪,又能有什么战斗力?

马仔们的后续深入质疑,立刻都被顾玩谈笑风生地纷纷驳倒,一点作用都没起到。

把所有质疑者都搞定之后,顾玩傲然睥睨地说:

“也亏得你们能连这种萌芽状态的谎言都找得到,要是多等几天,等影响稍微大一点,估计石主任甚至丁院长、乃至东海大学的袁熊教授,都要亲自出来辟谣、为我站台了。

看卡你们找的这些材料,呵呵,影响力最大的所谓科技版新闻,回帖300条,点击量才几万——这种东西你们都敢信?你们作为科大生的智商呢?我送你们一句话,以后别急着表态,让真相飞一会儿。”

顾玩说着,最后转向麻依依,温柔地说:“我们要去适应互联网时代,假新闻越来越多的现实,我们需要的是慢真相。有些时候看不清的事情,放置几天,让聒噪的喷子沉淀一下,说不定真相就浮出水面了。”

麻依依微微有些羞红:“我刚才不是质疑你,这不只是作为朋友关心一下么。”

顾玩玩味地说:“既然你拿我当朋友,我也拿你当朋友——我现在就打个电话,好让你放心。这个电话不是为他们打的,他们要不要继续喷我,我无所谓。”

麻依依:“那就别打了,我已经相信你了。”

顾玩想了想,愿意退一步:“那这样吧,我给我在风投基金的朋友打个电话,把这里爆出来的黑新闻告诉他们,让他们注意公开回应一下,这总可以吧?”

“我没懂你的意思。”麻依依不太理解这个操作。

“我是说,等我打完这个电话,明天一早,你们就能在网上搜到,风云基金的发言人,会公开追认我的所作所为,因为我做的一切,都是提前跟他们商量过的,我没有欺瞒任何人。”

顾玩当然没有跟风云基金的什么大老板商量过,最高也只跟他那个当副总裁的表哥周轩商量过。

但是,顾玩知道那些金融界的老阴比不傻。在看到顾玩的豪赌成功之后,他们都会追认一下,以显示自己当初眼光卓越的。

只要你成功。

站出来说“我早就看准了他会成功,而且他成功之前还跟我商量过他的计划,我觉得那计划很靠谱”这种话的人,不要太多。

第68章 这个可以有

富豪家的小开,毕竟不是黑社会。

所以张志豪在抹黑顾玩彻底失败后,最后也只是选择了灰溜溜的闪人。并没有整出其他更加暴力的套路,连狠话都没放。

没有玄幻元素的智商世界,就是那么的枯燥而乏味。

“要不……我们也走吧?”

搅局的人走了之后,麻依依也觉得有些局促尴尬,不知道如何面对,就提议散场。

顾玩看了看手机,才下午两三点而已。

刚才遇到张志豪一行,不过是中午时分,质疑折腾了那么久,其实才过去两个小时。

顾玩便很有担当地说:“急什么?我们该怎么玩就怎么玩,不把诬陷的人当回事,才是真正的坦荡。”

“你说得也有道理……”麻依依微微咬了一下嘴唇,“不过这种地方好贵的,我们自己玩没必要讲这个排场、当这个冤大头。早上那茶楼我们交了押金,保底消费还没花完呢。”

这种情况下,如果再建议顾玩收场,倒像是心虚、被那些人的指责败了雅兴。所以她换了一个理由,只是想省点钱。

张志豪走的时候,把他点的那些东西买单买过了。但顾玩如果要继续玩,就得他自己出包厢费和其他费用,这种会所,半天工夫怕不就得花大几千。

“贵怎么了,偶尔一次又不是玩不起。那些人走了,正好我请客。”顾玩很大男子地说。

麻依依脸色一变:“来的时候说好aa了,我又不是要花你的钱。”

顾玩把玩着高脚杯,自在地说:“放松一点,我知道你不想花我钱——就当是我被人冤枉了,心情不好,自己想找个地方k歌喝酒,你只是作为朋友一场陪陪我,这总没问题吧?”

“这倒是可以……”麻依依没有借口再拒绝,就半推半就接受了。

顾玩也不摆谱,反正今天吃喝都已经腻了,所以只是续了包间,点了一瓶不那么贵的小香槟,别的什么都没再多点。

来点小酒只是为了聊天谈心,不是真想喝酒。

香槟上来之后,顾玩很绅士地让麻依依先点歌。

麻依依为人心细,并不想炫技,思前想后,点了一首郑少秋前些年的老歌《笑看风云》。

点完之后,她还建议:“这首歌是男声的,要不一起合唱吧?”

顾玩稍一琢磨,就猜出妹子的心思了。

这首歌是那种历经沧桑后看淡一切的风格,麻依依点这种歌,显然是希望他立刻从刚才的不愉快中走出来。

另一方面,妹子也是在表达她自己的豁达、刚才的事儿就当没发生。

心思缜密的女学霸,真是弯弯绕多呀。

“那就一起唱吧。”顾玩也不推辞,接过其中一个话筒。

“谁没有一些,刻骨铭心事,谁能预计,后果。”

“谁没有一些,旧恨心魔,一点点,无心错。”

“谁愿意解释,为了什么,一笑看风云过……”

一曲唱完,大家都心有所感,就把话筒丢给妹妹李双叶,让双叶当一会儿麦霸。

麻依依的嗓音很是知性、磁性,而顾玩却带点沧桑的烟嗓,两人配合起来,倒是颇有几分空灵,能唱得自己都有点感动。(顾玩不抽烟,烟嗓只是说声音)

麻依依抿了一口香槟,把披散到面前的中分长发,重新往两边捋了捋,释然地说:

“今天严格说起来,算是我给你惹了麻烦。不过幸好他撞到你枪口上了,你也没有损失。”

顾玩大度一笑:“怎么能说是你给我惹麻烦了呢,这事儿赖我自己。我知道我就是个招仇恨体质,暑假里的时候,袁车子不是怼过我一回了么,再往前,吴昊跟我过不去,眼红我的人还少么?”

麻依依脸色一正,款款说道:“少装糊涂了,别说你没看出来——虽然我们只是坦坦荡荡的老乡会聚一聚,但张志豪明显把你当成情敌,所以才针对。他这摆明了是想追我。”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一个不慎就容易尴尬。

当然了,如果遇到一个花花公子,那这种情况简直就是天赐良机。早就一句“他没有误会,我就是他的情敌”之类的涎皮赖脸甜言蜜语凑上去了。

可惜顾玩不是厚颜无耻的花花公子。

他谨慎组织了一下措辞,委婉地说:“那也没关系,被人误会成想追你,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你都不在乎,我在乎什么。”

麻依依本来有些紧张,听顾玩这么说,倒是微微松了口气。

这种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的试探,真是刺激呀。

偏偏对方的节奏控制,也让她很舒服,她也喜欢慢节奏一点。

一旁麦霸的李双叶,其实一直在偷听。此刻怕气氛更加尴尬,连忙切歌,还放大了音量,把一切掩饰了过去。

靠着妹妹的歌声掩护,顾玩也冷静下来,第一次开始认真思考一个问题:到底适不适合追麻依依?

论外貌,论智商,论感觉,那都是毫无疑问没悬念的。

如果顾玩只是跟着感觉走,那就没什么好犹豫的了。

但他很有责任心。

这种责任心,并不是因为他不渣,而是因为他怕麻烦。

他是需要女人,但他才不想为了感情的事情,耽误太多精力呢。

要是自己在前方为大业拼搏的时候,后方家宅不宁,或者老是要他花时间陪,作为一个魔杰座的工作狂,能郁闷到死。

不粘人,不折腾,别猜来猜去,这些都是顾玩择偶的必要标准。

“要不还是跟依依谈谈人生谈谈理想,看看她将来想干什么,再决定吧?”顾玩脑中冒出这样一个念头。

作为一个很现实的人,他想到,目前最直观的把关,就是理想了。

他和麻依依,都是立志要赢得公费跳级的交流生资格的,所以去大洋国念书肯定是免不了的。

但顾玩将来读完研,还是想回国创业的,自己搞一点科技公司。

如果麻依依想的是一辈子爱慕大洋国的虚荣、留在海外,那就没什么交集了。

人生有很多分叉,何必非要爱上一个注定要远隔重洋的人呢?

顾玩可没那些爱折腾的星座那么自讨苦吃,他也不浪漫。

想明白了之后,他自然而然就引领了话题:“依依,你留学是为了什么呢?你想过没有,将来想做什么?”

麻依依心头,本来还有一些尴尬的余韵尚未散尽,听顾玩这么问,顿时把纠结一扫而空,很快跟着转移了注意力。

18岁的少女,还是很乐意幻想人生的。

她仔细想了想,不经意低头对了对手指:“其实,工作的事情,我还没想那么远。我就是想先把书念好。”

对手指这种蠢萌幼稚的动作,如果是在光天化日之下,以她的矜持肯定是不会做的。

但ktv豪包里灯光晦暗,人下意识就会放松警惕,对自己的动作也就不那么戒备了。

顾玩如沐春风地诱导:“那你为什么坚持读计算机专业呢?”

对于这个问题,麻依依倒是回答得很爽快:“以后不管什么生意,都会跟互联网结合一下吧?现在你还能说互联网本身是一门生意。

将来用不了多少年,互联网就成了基础设施了,什么生意都要触网。既然看不清未来,就学最基础的学科。比如学应用数学,学计算机,至少不用担心因为知识迭代过快而被淘汰。

其实我没打算一直搞技术,但起步阶段稍微懂点技术,将来一辈子都便于跟技术人员沟通,能理解他们的思维方式。马老板不是说过么,你自己不懂技术不要紧,但你要学会如何跟最懂技术的人一起工作、合作。

相比之下,那些管理学的技巧,其实容易得多。等将来真搞管理了,一边工作一边学也行。理科生转学文科的东西太简单了,文科生转学理科就说梦了。”

这个观点,着实让顾玩微微起敬。

一个18岁的小姑娘,能看清这一层哲理,着实不容易。

其实大学填志愿分专业的时候,报眼下最热门的具体应用专业,是很不智的行为。

至少在信息爆炸、终生学习的时代,是很不智的。在前信息时代,靠着工匠精神,倒是能勉强多活几年。

因为具体应用的知识,迭代太快,很快就报废了。那是要在工作中终生学习的。

大学里,如果看不清未来,最好就是报基础一点。学个应用数学,学个基础一点的物理,掌握世界发展运作的最底层不变法则,总归不会过气的。

但这招也不是谁都能学的,对人的要求很高,那就是你必须是一个会终生学习的人。

如果你不爱学习,不会终生学习,不知道怎么面对问题见招拆招临时自学,那么一旦大学里学得太基础,将来踏上岗位第一步都难以迈出,因为你只有“内力”没有“招式”。

而地球上00前后学个国贸、05前后学个物流管理什么的那些人,虽然很快技能就过气了,但至少也为那些不会主动学习的人,找到了求职的第一块敲门砖。

就好比一个练了三年武功就想找份工作混饭吃的三脚猫,那你还是乖乖跟着剑宗学点招数吧,内力不适合你。

麻依依显然属于那种深谙这一哲理的人:“我知道这个时代招式太容易被敌人破解,无论多精妙的招式都会很快过气,所以大学里还是乖乖筑基学内功吧”。

顾玩对这个答案挺满意的。

至少,可塑性很强,而且为各种可能性都做好了准备。

只要自己将来能让对方死心塌地,那还不是一块砖哪儿需要往哪儿搬。

当然这一切还言之过早,对方都还没被他追到呢,一切从长计议吧。

今天只是搞清楚:这个妹子可以追。

第69章 我说比尔盖茨说过啥,他都会为我做证的

顾玩还沉浸在对妹子的考察中,冷不丁就被妹子的一个反问,从沉思中打断:

“那你呢?你将来打算干什么?看你也不像能专心在学术圈里搞科研。难道是打算自己开科技公司、经营那些成果?”

少年人谈人生谈理想,本来就是很发散思维的。

麻依依并没有意识到,顾玩是在以考察潜在女友候选人的心态盘问,还认为是普通的人生展望闲聊,当然来而不往非礼也。

顾玩琢磨了几秒问题,也是哑然失笑。

他第一次发现,自己对别人要求很高,但对自己的人生,还真没有细细规划过。

穿越融合这半年来,他只是脑子里有些远景,这辈子要搞民营航天公司、要搞冲出太阳系的宇宙探测器、要登月、要弄火星计划、要做全人类的科普导师引领全人类对科学的信仰……

但具体怎么实现,其实还一团模糊。至今为止主要是被资源推着走,有什么资源就先做什么事,走一步看一步。

麻依依看他沉默了,不由好奇:“不会吧,你居然也没想过?”

顾玩仓促琢磨了一下:“也不能说没想过吧,只是因为我对未来充满敬畏之心,所以不敢轻易预测。科技在爆炸,谁也不知道十年后最伟大的科技是什么,我又怎敢轻言我要做什么呢?

不过有一句话你说对了,我确实不会一直呆在大学里搞科研。也就本科生阶段,我会依托大学的实验室,攫取我的第一桶金。

等我稍微有钱了,我就要完全靠自己的公司来运作这一切,搞一些智能硬件,甚至……如果将来生意做得足够大、资源足够多的话,搞民营航天业。

我也有自知之明,经营管理这种事情,并非我所长,所以我当个大股东、董事长就行了,只把控公司的技术战略,经营可以交给可靠的职业经理人嘛。

或者,我自己当ceo也不是不可以,只不过会是那种偏向于cto的ceo。一般这样的公司,就得跟assbook一样,配一个经营方面强力的coo了。说这些还太早,走一步看一步吧。”

在蓝洞星上,既然互联网商业模式创新那么快、比地球同期还领先好几年,所以大洋彼岸已经有assbook也不奇怪。东方国不也已经有bb了么。

麻依依听了,久久没有说话。

不是她不相信,而是顾玩说得太跳跃了,有一丝空洞感。

这是表达的问题,毕竟谁都无法想象从做一些小的智能硬件,怎么就能跳跃到航天业,这里面的资源差距何止百倍。

“你……你就打算做一点,那个啥‘智能硬件’,为将来那么宏大的目标攒本钱?”

顾玩:“智能硬件这个概念是我临时概括的,不太严谨,范围很广的么。打个比方,你知道我们目前的原子钟计划,是为gps项目服务的。

如果我在大学期间,能够足够深入渗透这个项目,认识足够多的人脉和配套资源。说不定毕业之后,我就能搞一家小型化gps导航芯片的公司,然后配套以导航的软件服务,捆绑打包销售给具体的it业巨头,给他们做导航方案的打包供应商。

这就比直接进入互联网圈竞争要容易的多。因为纯软件的产业缺乏准入门槛和壁垒,用巴菲特的话来说,就是‘看不到你的护城河在哪里’。软硬结合,有独门绝活在手,对手想抄你就难得多。

我这辈子是不会追那些所谓的风口的,因为风口,尤其是纯软件甚至虚拟经济的风口,就意味着你得被金融投资资本操控,资本才是决定生死的第一性动力。

我要做有技术含量的事情,让金融资本做我的一条狗。gps导航芯片与配套服务,也许只是第一步。将来导航成熟了,说不定未来可以搞出无人机无人车呢,当然这需要配合一点人工智能……

扯得有点远了,其实我只是想说,我不担心我通往民营航天业的路上,垫脚石不够多。而且每一块垫脚石,都有足够的硬件科技门槛,让金融猪狗没法短平快跟进来。”

顾玩说起来很轻松,也丝毫没有戒心,主要是因为这种程度的瞎吹根本不值钱,也完全不怕有人模仿,更不存在泄密的问题。

能够落地的、足够细节的,那才叫战略,叫商业机密。

麻依依听了,果然也没往心里去,只当这是顾玩在幻想人生的远景。

至于能不能做到,麻依依也就信了三成。这三成还是看在顾玩一直以来表现出来的惊艳才华和执行力份上。

毕竟顾玩至今为止,在商界第一笔钱都还没赚到呢。他手头的70万本钱,全部是奖学金和科学发现的奖金。

俩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完人生,又唱了一会儿歌。

眼看到了晚饭的点,麻依依说唱累了,让顾玩退掉包厢。

三人很节俭地回到白天给了押金包了位置的茶楼,在那儿吃了晚饭,把保底消费花足,然后打车回校。

一下午,在会所顾玩花掉了2000块,还不算太多,主要是他点的东西很少,基本上是包厢费。

坐在出租车上,顾玩觉得自己等这个月忙完了,自己也正式年满18周岁了,应该报名考个驾照,然后买个车。

到时候,他手头的钱也该宽裕了。

有表哥盯着,风云基金那边的项目验收款结算也不至于拖延。

99年(下个月就是99年了)考驾照并不太费事儿,只要你学得快技术好,前后加起来也就一个多月的事儿。

顾玩今年寒假并不会马上回方舟市,估计要为了项目的事情,留在金都直到年前。到时候就给教练塞点红包,集中在年前那10天寒假,把练车和考试都过了。

麻依依坐在顾玩旁边,一路上听他不说话,微微有些尴尬,就试探着撩拨:“想什么呢?刚才还那么能说,上了车就没声音了。”

“哦,我在想考个驾照买个车呢。”顾玩回过神来,随口反问,“你想过学车么?你年纪应该到了吧。”

“有你这么说话的么!”麻依依不忿地锤了一下顾玩的腰。

问学车就问学车,非要带一句“年纪应该到了吧”,直男!

这不是摆明了提醒麻依依,她比顾玩大嘛。

麻依依是天蝎座的,所以已经年满18周岁了。

不过,顾玩的提醒倒是让她觉得挺有道理的。大学生就该趁着还有假期,把车学了。

麻依依琢磨了一下,她寒假并不需要在学校多留,不如就回老家再报名好了。

“双叶,我们寒假回家一起报名呗?一起学有个伴。”

李双叶坐在前排副驾驶位,本来一直在通过反光镜偷窥后排,还暗暗期待哥哥能胆子大一点搂上去。谁知什么劲爆的都没看到,正有些无趣。

此刻被麻依依把话题引到她身上,她连忙表态:“依依姐你还是跟我哥一起学吧,我到寒假都还未满18周岁呢,报不了名,我白羊座的。”

……

难得的周末闲暇,很快就过去了。

顾玩和麻依依重新投入到各自的繁忙中去,谁也没黏谁。

之前张志豪能发现顾玩在网上那些“直钩钓鱼”的新闻和帖子,只是因为他把顾玩视为情敌、处心积虑刻意去搜顾玩的黑料。

而事实上,要让公众都注意到这事儿的热度,至少还需要好几天乃至一周的发酵。

12月12日,又一个周末来临时,网上那些相关新闻中,最热的一条,回帖数已经从一周前的两三百,上升到了一两千。

点击量也从几万累积到了近百万,并且进入了一众反智大v和质疑学术圈人士的视野。

曾经怼过顾玩、并且吃了大亏的袁车子,折尺当然不敢再贸然亲自下场怼了。但双方的恩怨过节还在,所以袁车子完全可以让手下的马仔或者圈内的狐朋狗友出头试探。

袁车子可是建立过专门的学术打假网站的。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而是把学术炒作当成一门长期生意来做的,从圈子里调集一些藏头露尾的资源当然不费事儿。

一番推波助澜后,等到12月14日,又一个星期一时,关于“科技项目承包公司、在主持东海大学与中央科大相关团队研究资料交接过程中造假”的事儿,终于甚嚣尘上。

到顾玩的个人博客空间下面留言辱骂的人,也累计有了数百条之多。

科大方面也不得不正式公开回应,院方决定周二也就是15号,搞一个新闻发布会。

这个发布会不仅要澄清问题,也要兼职发布“现阶段已经取得的成果”,向公众展示一下肌肉,展示一下他们的研究有多么高效、成绩多么斐然。

顾玩为了这事儿,被丁院长叫去办公室问话了一顿,顾玩一开始还很谦卑低调,主动认了错。

不过,丁院长在知道了全部进度、实打实的科研结论后,就完全不担心了,还反过来安慰顾玩:

“不要担心,马风拿比尔盖茨狐假虎威的事情曝出来,确实有可能损及他的名声。但如果比尔盖茨跳出来主动追认,说英雄所见略同,那就反而是大大的长脸了。”

第70章 墙挺众人扶

12月15日,星期二,这天一大早,关于顾玩那场澄清学术声誉的新闻发布会的消息,就在中央科大校园里传遍了。

哪怕是极少数文科专业的同学,平时不太关注科研新闻,都知道了这事儿。

甚至金都城里,其他几所有头有脸的大学,都有不少学者和学生关注这事儿,一时之间,中央科大校园里人口稠密度都上升了好几层。

“听说了么,综合楼大会议厅,今天下午有记者招待会呢,好多科技和学术领域的媒体单位都会派记者来参加。”

“你问招待会内容是什么?不是吧,都闹那么大了,你居然不知道?当然是关于咱校物科院跟东海大学物科院合作的那个大项目了。网上瞎喷说咱学术造假、误导科研方向的反智帖子都烂大街了。”

“所以,不光我们自己的人会现身说法,听说连东海大学那边的相关当事人专家都被请来了,还有其他第三方的神秘客人一起面对媒体。”

诸如此类的讨论,甚嚣尘上。

上午十点多,一辆不起眼的出租车停稳在科大校门口,一男一女两个记者装束的年轻人从车里钻出来,提着摄影设备就往里走。

那个女记者,正是麻惜缘,男的是她带来的摄影师。

今天她正是来采访科大那场新闻发布会的,因为这个新闻闹得挺大,同时还牵涉东海大学,所以东海州的媒体也比较关注。不过报社没有给派车,所以他俩是一大早坐火车赶来金都的。

与半年前相比,麻惜缘也算是鸟枪换炮了一把。

因为连续搞了几个大新闻,在入行两年后,她终于成了一个可以独立决定出外勤任务的骨干记者。当然代价是被转到了科教新闻版块——科教新闻的关注度没有她原先供职的版块关注度高。

或许有人会奇怪:顾玩那几个发现,也不算什么牛逼的大新闻吧?对麻惜缘的职业升迁能有多大帮助?

这种质疑,明显是对新闻业不了解的人问出来的。

因为新闻界有一句名言:狗咬人不叫新闻,人咬狗才叫新闻。

新闻的价值,不是以事件本身的重要性来衡量的,还得乘以事件的意外程度。

比如单看事件重要性的话,那么国家级的会议肯定是最重要的事情。可谁都知道,那种新闻看的人很少,因为都知道会发生些什么,完全不意外。

只有意外,才是博眼球的。

科学家做出一个超牛逼的成果,但只要不得诺贝尔奖,那也不算多大的新闻。

可一个本科生,哪怕成果比科学家弱十倍,那也足够意外。

同理,唱歌选秀节目的编剧,如果让一个科班出身的歌手拿了冠军,那这个编剧肯定要被节目投资人炒鱿鱼的。你必须得让一个某点孤儿院级别的“华夏比惨王”赢得冠军,编剧才能跟着荣华富贵。

震惊,是传媒狗的第一生产力。

麻惜缘觉得,她这辈子的职业升迁,多半就指着顾玩这个源头活水,给她每个月弄点大新闻了。

……

“麻姐,是不是来早了点,要不去校外小店先吃个饭吧?”

同行的摄影师其实年纪比麻惜缘还大点,但既然麻惜缘是说了算的,摄影师也就习惯逢人叫姐了。

发布会安排在下午,学校默认记者们都是吃过午饭才来的,所以不会安排接待。

麻惜缘:“去啥小店,就食堂里吃好了。”

摄影师:“我听说这儿的食堂不对外开放的,因为补贴很高。”

好的大学,食堂都是有国家补贴的,所以才能用料又好价格还便宜。

比如中央科大的食堂,一个荷包蛋才三毛钱,小混沌一块,简直跟不要钱白吃差不多了,学生平时在学校里多吃一顿就是赚到。

但这也导致必须刷校园卡才能吃,绝对不收现金,免得社会人来占便宜。

麻惜缘却像是等着这一问呢,略带自豪地说:“你不会不知道吧?我妹就在这儿念书,她可不比我们这种学渣。我们去蹭她饭卡,今天算我请。”

麻惜缘其实也不算学渣了,至少也是985毕业。只不过跟麻依依一比,确实渣了点。

她给妹妹打了个电话,很快就找到了麻依依,然后蹭了一顿好吃的,略作休息。

看发布会的时间快到了,麻惜缘准备开工。

麻依依本来下午有课,但今天刻意请了假,跟姐姐一起去内场长长见识。

本校学生想围观理论上也是可以的,但是只能站在外面的走廊上,进不了内厅,所以麻依依才想蹭姐姐的记者证,客串助手去近距离围观。

一行人进场后,看到来了起码有二十几家媒体。其中有两家国家级的科教版块,另外的都是地方媒体。

发布正式开始,首先上来应答的是丁院长。很快就有第一位央视科技频道的记者率先向他提问。

“……丁院长,请问对于目前社会上流传的、对贵校物科院原子控制研究所使用学术项目交接时得到的虚构材料发表科研成果的言论,您有什么解释?”

丁院长侃侃而谈地说:“这完全是以讹传讹,我们所有的成果,都是经过科学验证和技术测试后发表的——原子喷泉研究项目自从立项以来,所有发表过的和投稿过的成果,申请过的专利权利请求书,都在我手头的这份列表上。

为了说明问题,我们把这份列表发给了大家,你们可以看一下,除了这上面的以外,我院相关研究所没有发表过其他任何东西。而这上面的每一项,都是经过严谨科学验证的……”

丁院长说完之后,又有东海大学方面的负责人,袁熊教授,进行了披露和印证。

央视科技频道的记者显然也不是想砸场子,很快就见好就收。

后续又有几个问题,麻依依觉得没什么新意,因为她一周前就听顾玩亲口反驳张志豪时听过了。

具体辩驳过程,也没什么好多水的。

当然,对于其他初次听闻的记者而言,这些猛料是足够劲爆的,所有人都被这个反转吸引了注意力。

“原来只是赌了一下技术路线,并没有学术不端。那这个顾玩还真是功底扎实呀,敢拿自己的身家财富赌这种科学技术路线,如果不是很有把握,谁敢这么干?这肯定是个天才!”

短短半小时的现场披露后,所有记者几乎都不再质疑“顾玩是一个天才”这点了。大家都觉得有点兴奋:吃瓜大众最爱看这种渲染天才的意外新闻了,收视率点击率肯定牛逼。

第一个让麻依依觉得有些新意的提问,来自于对投资风险的质疑。

那是一家江南州本地的省级报社的记者,提了一个问题:

“这种对科技研发路线的豪赌,是否不够谨慎?如果赌错了,对其他各方的利益造成了损失,顾玩同学难道不会愧疚吗?他有想过要如何弥补吗?还是说觉得把他自己的几十万赔完之后,承担够了有限责任后,就准备推卸责任呢?”

在提出这个问题之前,媒体基本上都已经倾向于认为“顾玩是天才,质疑是无事生非”这一基调了。

但这个问题,好歹还是可以略微抹黑一下顾玩。

大致来说,就是没有这个问题的话,功过起码是九一开。而这个问题如果回答得不是很好,能拉回七三开。

麻依依一周前其实也听到过张志豪这样质疑,但当时顾玩没有直接、全面应对。所以她还是很好奇今天能听到什么新的猛料回敬。

“这个问题,与学术无关,所以我不会直接回答。科技成果的商业价值损益,应该是科研投资者关心的问题。

不过,为了便于公众了解情况,今天我们还特地请了本项目的投资机构、来自东海州的风云基金的负责人汪董,他会回答这个问题。”

科大方面的发言人,一板一眼说出这句严丝合缝的太极,然后优雅地做了个请的手势,让台下的友商上台发言。

上来的,是风云基金的老板汪精铭。

不少记者,也是到了这一刻,才注意到一个问题:这个科研项目,从头到尾没有国家资金,就是资本家投资的。

“难道这个资本家早就知道顾玩在赌?但是特别信赖顾玩的眼光?不可能吧,那只是一个大一新生呀!”很多记者,脑子里都闪过这样的念头。

连麻依依和麻惜缘身边的那个摄影师,也是这么觉得的,甚至还忍不住把这种想法说出口了。

麻依依和麻惜缘姐妹当然是对这种质疑无视的,但却架不住左右其他记者席上的同行附和:

“老弟,说得对,我也觉得这事儿不可能。”

“但要是真的,那可就是轰动性的大新闻了。”

大家窃窃私语之间,王精铭正式开口了:“在风险投资界,有一句行话,不搞投资的人可能不知道:风险投资,与其说是在投项目,不如说是在投人。

因为前沿技术太过变幻莫测,出身金融的人要想尽调,是不可能的,总会有疏漏之处。要想自己投资的项目有保证,关键还在于你投的人要可靠。

而顾玩同学,是我这些年来见过的科技工作者中,少有的非常靠谱的人。我相信自己的眼光。

大家可能不知道,不光‘原子喷泉’这个300万美元的子项,是顾玩同学的公司承接的转包。连铯原子钟这个投资额达2000万美元的母项目,整体上都是顾同学当初提供的可行性分析。

我早就相信他将来会成为一个有不凡建树的大科学家,所以别说他出了六七十万人民币的本钱来参与对赌,哪怕他一点本钱都拿不出来,光凭他的远见卓识眼光,我就愿意跟投千万美元级别的资金——我认为他的眼光就值这个价。”

这番话一出,顿时所有记者都轰动了。

“卧槽!卧槽雾草雾草!”

“一家风险投资基金的老板,说他相信顾玩的眼光就值2000万?还是美金?吹牛吧?”

第71章 今夜无人入睡

毫无疑问,汪精铭是在吹牛。

他跟顾玩又没什么交情,怎么会大公无私地帮顾玩呢?

所以他如此为顾玩说好话,只有一个解释。

他是在跟顾玩商业互吹。

既然顾玩都赌赢了,汪精铭何必吝惜溢美之词?

把顾玩夸得越高、把自己当初投资的决心说得越坚定、越用人不疑,不就越证明他有识人之明么?

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

白白把自己伪装成伯乐的机会摆在眼前,对于一个老阴比风投基金老板而言,怎么可能放过。

不就是商业互吹么,又不用多缴税。

吹!

场内所有的记者,一瞬间都惊呆了。

不管有文化没文化的,都觉得自己修辞很匮乏,暗地里低声压抑的“卧槽雾草”之声不断。

王精铭继续在台上侃侃而谈,不吝泼洒他对顾玩的溢美之词。

“这顾玩,真是牛逼到能够让金融业老板们相信,他这辈子能成为大科学家?所以要投资他这个人?”

“我就说嘛,小小年纪就选进物理奥赛国家队、轻轻松松考东海州高考状元、17岁就得到被诺奖热门候选人引用的科学发现,这种人怎么可能当不了科学家?”

“要我说,顾玩假托别人名义表述他自己的科学猜想、技术路线豪赌,说到底还是我们的体质问题!是我们太官僚太学阀了,不能给新人一鸣惊人出头的机会,所以才害得他只能狐假虎威!我们这个社会到底是怎么了?”

大多数记者,如是交换着各自的意见,很快,大伙儿都发现了比揪出顾玩本身更劲爆的新闻点。

这个新闻,如此反转,能够震惊、能够咬的人和事,似乎更多了!

记者们简直一个个要**。

聊科技,聊学术成果的辨析,大多数人是听不懂的。

但是一旦聊钱,所有人都能听懂。

刚才丁院长和东海大学的相关专家,辩驳了那么久,其实下面的人多多少少还是觉得有可能是学界的扯皮、遮丑,并未100%全信。

可是资本界的人一开口,直接吐露一个数字,说光看顾玩的名字,看这个名字背后的信用、前途,他就肯砸2000万美金,

所有人都信了。

“悲哀呀,这或许也是‘当金钱开口时,真理都沉默了’的一种别样解读吧。”台下的麻依依,低声轻叹了一句,颇有几分众人皆醉我独醒的顾影自怜。

麻惜缘闻声飞速地看了妹妹一眼,忽然觉得妹妹有点陌生:“想什么呢,这对我们都是有利的,何必较真。搞新闻的,不就是看个热闹,有热闹就好。”

姐妹俩窃窃私语地同时,场内好歹还有一两个头比较铁的记者,连汪精铭的邪都不信,非要刨根问底抓出一些猛料来。

只听其中一个叫《新都报》的报社的记者,站出来找茬:

“汪董,那能请问一下,您已经笃定您的这项投资,是必赚无疑的么?据我所知,原子喷泉的研究还未正式结项,铯原子钟科研项目也未有最终成品。

您个人愿意笃信顾玩的能力,这没有问题,可你不能代表客观事实,项目尚未最终成功,就妄言所选取的研究路线一定正确,有点武断了吧?”

汪精铭呵呵一笑,老奸巨猾地说:“项目虽然并未彻底完成,但按照研究计划,也就只剩最多六周的工作量了。到了这一步,核心原理肯定是经过彻底验证了。

如果这位记者先生,不愿意相信学者的结论,我们可以换一个证据。今天,我们特地请来了一位我们目标客户单位的贵客,我们已经就中央科大与东海大学合研的这一项目的预期成果,跟潜在客户签订了意向协议。如果技术上不可靠,你觉得目标客户会这么急着签协议吗?”

“东西还没最终做出来,只是拿个半成品,和后续的原理推导、就直接卖出去了?”

所有记者,乃至场外旁听的同学,都是悚然一惊。

这得有多大把握、客户又得是多么饥渴,才有可能达成?

那位《新都报》的头铁记者也不禁微微动摇:“您说的客户,不会是……”

王精铭得意一笑:“没错,请允许我有请来自nasa的埃德蒙先生,与我一起说明gps全球合作项目与东海大学铯原子钟课题组的成果合作意向——

本来,这个合作会在下周,在科技部有关监督领导的见证下,正式对社会公众公布的。埃德蒙先生,是大洋国nasa下属的gps项目协调委员会的一名海外协作联络员,他将在我国驻留两周,负责协调铯原子钟的交付、对接工作。

但是考虑到最近质疑比较多,所以我们今天先非正式地澄清一下。”

满场记者的呆滞程度,瞬间又上升一个数量级。

“卧槽雾草卧槽雾草*4!!!”

“特么的居然有大洋国人?发布会通知里怎么没说?”

随着一个金发碧眼穿黑西装、形似中老年fbi的老外,在汪精铭的邀请下,走上发言人席位的时候,所有的卧槽,又重新化作鸦雀无声。

捡到大新闻了!

研发铯原子钟,最终的目的,就是卖给国际合作的gps项目委员会。现在,连国际认可都来了,东方国自己人还能对技术前景瞎操什么心?

“……我代表nasa与gps全球定位系统项目委员会宣布,东方国、东海大学发起的铯原子钟研究项目的预期成果,对于gps全球定位系统的精度提升,有重大价值。

相关委员会在评估了可行性、进度与成本后,已经初步与东海大学方面达成了合作意向。我们相信他们会如期拿出成果,为gps二号测试星的相关实验作出贡献……”

那位金发的埃德蒙先生,语速比较快,说的是英语。不过现场就有科大的翻译实时翻译成中文。记者们英语水平本来就不错,其实不翻译也都能听得懂。

事实上,这位埃德蒙先生在nasa不算什么大人物。人家有数百上千的顶级科研供应商要联络,所以埃德蒙这样的评估联络型技术干部,在nasa至少有好几百人之多,甚至有可能更多。

但哪怕是几百人之一,能请到东方国的一所大学来、就合作前景现身说法,那也是非常了不得的。

至少以98年东方国国民的自尊心,依然觉得有个大洋国的专家来认可,这事儿基本上就没跑了。

汪精铭为了这事儿,其实花了不少代价,还私底下好好招待、合法的好处更是没少给。

原本这位埃德蒙先生来东方国,分内职责只是考察项目进度、评估后草签一下合作意向。出席其他活动那都不是本职的,没个十万美元人家根本不肯额外站个台。

(十万美元不少了,微商请个下台了的总统握个手晒朋友圈,也就明码标价20万。)

在汪精铭看来,这显然是顺带给他的基金和投资项目打广告了,这钱花得值。

对于一家金融从业公司来说,信用和名声是极为重要的无形资产。让社会公众和大金主们觉得你这家基金眼光好、经常能投中明星项目,人家才会把更多的钱交给你,私募才能拉到更多资金。

至于会同时帮顾玩刷名声,这是没办法的。汪精铭权衡之后,还是决定这么干,而且他也没办法要顾玩分摊这其中产生的成本。

只能是让顾玩白白搭个顺风车。

而站在顾玩的立场上,那就不仅仅是捞到疯狂涨名声的好处那么简单了。还为他在学界快速扩大可用资源范围,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到了这一刻,不仅场内的记者振奋,连站在外面走廊上的学生们,也沸腾了。

那些学生,本来是听不见发布会主厅里在说什么的。

可是看到一个明显是相关国际合作组织的外国负责人,上台侃侃而谈为顾玩的远见卓识作证,那多提气啊?

跟顾玩同专业的同级生、也是今年物科院新生中成绩排名第二的陈刚,此时其实也在外面走廊上的围观人群中。

这几个月来,陈刚已经活得越来越怀疑人生了,他原先好歹也把自己当成学霸。但几个月下来,发现本院新生排名第一的顾玩,跟他差距越拉越大了。

不仅仅是修学分速度方面的差距,还有其他方方面面。

今天听说有关于澄清顾玩丑闻的发布会,陈刚本来还有点小期待的,结果谁曾想最终看到的却是这样一幕。

“这个顾玩……到底有多深的实力?他……他研究的这个东西,难道斯坦索姆的人也做不出来吗?mit的人也做不出来吗?还要nasa的官员出面认可?你特么这么牛逼为什么不去读少年班?为什么要跟我们正常人类一届?你特么有病吧!”

陈刚觉得脑子混乱无比,已经彻底放弃拿自己跟顾玩比较了。

太伤自尊了,以后就不该把顾玩当成正常人类,一辈子都不要跟他去比!

而身在场内的麻依依,其实心态跟陈刚也有微妙的大同小异。

她同样有一种“以后不该再处处跟小顾比”的绝望。

但因为她是妹子,绝望中还有一丝与有荣焉。

麻依依身边,麻惜缘倒是很冷静,她看了看场内的氛围,对妹妹低声叹道:“这周末的网上,不知道要吵成啥样呢,说不定又是一堆‘这国怎、定体问’,连续两次大反转,闪了腰都转不过来,够炒作一阵子的了。这顾玩,是彻底要成公众名人了。”

第72章 两岸猿声啼不住

“这个小顾!还真是的,产业界那边有那么重大的进展,居然都不跟学校里说,咱这个接待工作也太猝不及防了。”

新闻发布会上的突兀场面,着实让中央科大的校务工作组成员有点手忙脚乱。

需要临时招待记者们用晚餐、拖延时间、修改通稿,还要分出人手跟美方的代表接洽。

不过,跟平时闹出丑闻时的猝不及防相比,这次的猝不及防,至少是惊喜居多、略带嗔怪。

李霖是本校的校长助理,专门帮助校长处理外联工作的。原本今天下午这场发布会,她都没有亲自过来处理,只是让一个副手、跟物科院这边的人把应对记者的功课做扎实,觉得就差不多了。

听说有nasa的代表出现、并且有让舆情爆棚的趋势后,她才临时赶过来亲自处理。

严格来说,那位埃德蒙先生虽然在nasa有职务,但这次他来也不是代表大洋国的什么机构,而是代表gps项目全球合作筹委会。

来自那边的认可,也不是某一个国家的有关行业管理机构的认可,而是超越国家界限的全球国际认可。

所以校方无论多重视也是无可厚非的,因为那不能算是“重视大洋国的人”,而是重视全球合作,是礼仪之邦的表现。

可别小看顶级大学的校长助理,因为协助处理对外事务的助理,至少都是院长级别的。干得好的话,有些助理熬上五年十年资历,就能成为副校长了。

“你们做事儿也太不扎实了,为什么就没提前就接待和引导做好安排?”李助理焦头烂额应付了一阵、勉强把外国人安排得明明白白之后,就忍不住教训起手下。

下属也很委屈:“这事儿我们真没办法,是被那个投资基金的汪精铭摆了一道,他不但没提前通知我们,还刻意保密,为的就是让他好临时出风头、制造新闻轰动效应,为他的基金打广告呢。

这次的成果的商业权益本来就是属于风云基金的,出售产品与其他商业合作,也都是风云基金出面接洽的,不但我们没有话语权,连东海大学也根本没有话语权。”

“这帮无耻的银行家!为了提升名声什么不敢干!幸好没惹出事来。”李助理恨恨捏了捏拳头,“对了,那位小顾同学呢?他在哪里?nasa的埃德蒙先生想亲自跟他聊聊。”

“刚才在的,不过发布会结束之后好像就走了。”工作人员也不知道顾玩去了哪里,只能搪塞。

校长助理很是惊讶:“出了这么大风头,居然不趁机跟媒体多显摆两句、而是走了?”

她想了想,立刻打通了物科院这边、顾玩所在班级的辅导员号码,辗转一番后,要到了顾玩的手机号与寝室座机号。

先打顾玩的手机,居然很久没人接听。

只能再打座机,结果接起来的是顾玩的一个室友卢伟。

其实吧,顾玩的室友这学期基本上也没跟顾玩一起上过课——哲学课除外。

电话刚接通,李助理就威严地问:“顾玩同学在不在寝室?”

卢伟:“他不在,他刚才晕倒了,我们寝室两个室友,还有顾玩的妹妹和一个女生,送他去校外的医院了。让我留守。”

李助理大吃一惊:“怎么就晕倒了?身体不适严重吗?在哪个医院?不会是参加科研工作太辛劳了吧?”

卢伟:“在市二医院。”

李助理挂断电话,立刻吩咐:“快,安排人去慰问。我校学生极有可能是因为科研工作太过辛劳,所以积劳成疾,学校应该好好表态,不能在媒体面前丢脸。”

“是,领导。”校外联办的工作人员立刻行动起来,直奔医院。

……

其实,顾玩哪里是积劳成疾晕倒送医的,他完全是自作孽、恶贯满盈了。

原来,正如此前他每次写那些能引起热搜的科普文章、或者是因为他的伟大发现引起粉丝仰慕、崇拜时,他脑子里那个来自地球的“思想钢印”,都能让他灵台孔明、精力充沛、大脑潜能被充分激发,科研思维有如神助。

因为地球科技给他下的“思想钢印”,目的就是让他一辈子为科技之道传火,引诱更多蓝洞星人信仰科技嘛。

但另一方面,“思想钢印”也会督促他不能跟金融狗狼狈为奸、不能引导人们去信仰和崇拜虚拟经济投机和诈骗。

这一次,因为汪精铭这个老阴比搞突然袭击、花钱请了个nasa的人来站台,给自己的基金大大贴了一次金。

这就意味着,虽然顾玩也得到了很多好处、中央科大和东海大学也有一定收益,但名声上获利仅次于顾玩的,恐怕就是“风云基金”了。

新闻传播出去之后,不知道又会有多少原本有可能发展成有识之士的年轻人,会误入歧途去给金融投机诈骗当走狗呢。

顾玩目睹了这一作孽,于是就“思想钢印”发作,强撑着离开发布会会场后,就直接昏迷不醒了。

还是当时麻依依在他身边,跟他妹妹李双叶一起,把他送去了医院,然后才通知他室友、同学。

校长助理李霖、带着校外联办的一些工作人员,以及个别嗅觉灵敏的记者,赶到医院的时候,顾玩刚刚苏醒,他前前后后大约昏迷了也就一个小时。

还有大约两三家媒体的记者,嗅觉比较灵敏的,也都到了现场——其中当然包括麻惜缘和一起的摄影师了。

大部分媒体,在发布会结束后就走了,并不觉得顾玩本人还有多大的采访价值,也没有及时打听到顾玩晕倒送医这个悲情元素。

“顾同学,你没什么大碍了吧?是不是搞科研太辛苦了?”李霖以学校领导的身份,很官方地表达了亲切慰问。

“不会是为了装作很操劳的样子,故意装病的吧?”旁边有一家媒体的记者,忍不住窃窃私语。原来,这人正是刚才发布会上很想当刺头的《新都报》记者。

顾玩揉了揉脑袋,还不是非常清醒,自然而然地说:“这个要问医生,我怎么知道。”

李霖被怼了回去,微微有些不快,但一想到有记者,便觉得确实还是看一下检验报告比较好。

于是她喊来了医生。

“医生,有查出他是什么病么?”

给顾玩做检查的医生还挺负责,主要是因为当时麻依依比较大方,愿意上很多自费的高端检测手段。所以此刻面对质疑,医生也比较有底气:

“目前还没查出来是什么病,但肯定是有问题的。因为他的身体其他脏器生理指标都很恒昌,所以我们上了脑电波监测,不可能是普通疲劳性昏睡或者装睡。

因为几乎没有监测到驼峰波、σ波、λ波、k-复合波,而这四种波型,分别是疲劳性昏睡和装睡时常见的脑电波。

我们也没有监测到觉醒专注状态下常见的中频β波和高频γ波……总的来说,这位患者的脑电波杂波情况,不在任何一种现有脑疾病的表征涵盖范围内,情况比较复杂,也不排除是长期用脑过度导致的新情况。”

原本质疑顾玩矫情的记者,看了那么专业的脑电波监测报告,顿时就闭了嘴。

“这……真是一个勤奋的科研工作者啊,居然因为工作太拼长期用脑过度而昏迷……”他们很快接受了这个设定,毕竟这个设定也是挺有新闻价值的,虽然没有挖黑料那么有价值。

确信了顾玩真的是积劳成疾、并非刻意临时作秀后,那个找茬儿的《新都报》记者便当着在场诸人的面询问:

“顾同学,请问你对于今天贵校与东海大学合作的这个项目、受到nasa方面代表的高度评价,有什么看法?你此刻的心情激动么?”

“他才刚醒,什么事情不能等病人的不适彻底消退了再问?”一旁的麻依依很是不忿,直接就怼了记者。

那个记者也有些理亏,连忙别过脸去假装无视。

倒是顾玩很大度,虚摁了一下麻依依,示意她不必为自己出头。

顾玩并没有多想,只是凭借本能,就跳出了对方下的套:

“什么nasa方面的代表?埃德蒙先生是gps全球合作筹委会的代表吧,只不过他的本职工作挂靠在nasa而已。我们东方国的科研单位和成果,什么时候需要大洋国的人来认可了?

我们只是尊重和重视国际合作,而这是一种平等的合作。我们东方国人,未来在越来越多的国际合作航天项目领域,都会起到不亚于大洋国方面的贡献,你刚才的问题就有问题。”

那个《新都报》的崇洋媚外记者立刻有些脸色不好看。

尼玛,给顾玩下套制造新闻,居然直接就被看出来了。

“这么说,你觉得帮助大家取得现有的成绩,都是应得的咯?你不想谦虚一下?”问出这个问题的,则是麻惜缘了。

顾玩:“过分的谦虚就是虚伪,至今为止,我的每一次谦虚都是为了做成事情,为了更好的与业界前辈合作。你们和大众,并不属于业界前辈,我跟你们谦虚什么?

大众是无知的,他们很容易被起哄引导着走。如果搞科研的人在乎大众的认可,那他就不要做事情了。”

麻惜缘:“那你对于这次网上一开始攻击你的人,有什么看法呢?你觉得有没有可能是曾经在学术界跟你有过节的人在故意引领节奏?”

“我不在乎是谁在带节奏,我只要一往无前、做好我自己的事情就行了。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

引用到最后一句诗的时候,顾玩下意识地一挥手,恰似这个梗的原创者、丞相唐老师,那气度,简直雍容堂皇。

几路记者和校长助理李霖,刚开始微微诧异,并不解这两句诗什么意思。

毕竟,这两句属于最入门级的唐诗了,幼儿园小朋友都会背。

一个科研前沿的学霸,说这么粗浅的诗,太掉份儿了吧?

不过,很快就有人反应过来了。

第一个领悟的是麻依依,她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原来质疑你的那些人,是两岸猿声呀。”

其他人被这么一点拨,也都领悟过来。

啧啧,看看人家读书人是怎么骂人的。

据说当天晚上,嫌疑最大的袁车子学术炒作团队,从此在网上,就又多了一个雅号,被称作“两岸猿声”。

第73章 非梧不栖,非露不饮

顾玩刚应付完记者和校外联办的人之后,病房门口就又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

李霖连忙出去查看,原来是她的下属,把想要见一见顾玩本人的埃德蒙先生带来了。

李霖连忙换了一副很友好的表情,并且用英语说道:“埃德蒙先生,非常感谢您对我校学生的关心。”

埃德蒙看起来很随意:“这没什么,我本来就要在贵国待几个星期。实不相瞒,我在nasa的时候,跟mit等诸多顶级高校的航天工程教授都有一定的交流。我觉得顾玩同学小小年纪就有如此成就,应该考虑去大洋国深造。”

李霖笑得更浓了:“我们也希望有更多更高层次的国际学术交流。他已经醒了,如果您要跟他本人聊的话,现在就可以进去。”

埃德蒙点点头,然后就走进病房。

在大洋国,nasa的很多业务代表,都是有很深的学界人脉网络的。不少航天工程和天体物理之类专业的教授,也会让他们帮忙留意业界的新秀好苗子。

所以,尽管埃德蒙没有决定权,却可以帮忙居中牵线搭桥。

nasa的人,大多数是比较爱国的(当然是爱大洋国),他们平素行事作风,就有从各个发展中国家、挖掘优秀人才去为大洋国服务的倾向。所以尽管这次是汪精铭额外花钱请他来站台,他也主动想多夹带点私货。

他们也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反而觉得这是合则两利的,因为他们是真心觉得自己的祖国制度优越。

顾玩很快就靠在病榻上、脸色憔悴地见到了埃德蒙。

“顾,你是我见过的年轻人里,最有才华的——至少同龄人没有比你更有才华的了。

我知道,你不仅仅介入了铯原子钟项目,还在天体物理领域有独立的惊人发现,足以被彭齐亚斯教授他们引用。我比任何人都知道这个引用的分量——

不出意外的话,明年彭齐亚斯和皮德罗教授,就会被再次提名为诺贝尔物理学奖候选人,而且胜出的概率很大。

以你的才华,只要你愿意,哪怕现在铯原子钟项目的成果还未正式成功,我也可以帮你牵头,跟mit谈谈委培服务协议,让你毕业后无忧无虑读完硕士和博士……”

埃德蒙全程说的都是英语,但在座的科大生都是高材生,所以无需翻译直接听懂毫无难度。

所有同学,包括麻依依在内,听到这个条件的时候,都是微微倒吸了一口凉气。

麻依依好歹还见过世面,而且一直觉得自己赢得斯坦索姆23交流生名额挺有把握的,所以好歹还把持得住。

至于顾玩那两个室友,已经站都站不稳了。

“什么?大洋国人直接出钱请他读研?顾哥这是已经要出名出到国外去了么?为什么我一直以来觉得他虽然很牛逼,但还没牛逼到这种程度?”

“肯定是因为无知限制了我的想象力,所以尽管知道顾哥牛逼,但还是想不出顾哥究竟多牛逼。”

两人很快就不约而同接受了“无知限制了想象力”这个设定,咸鱼一样,懒得再挣扎。

除了同学之外,校领导的态度也好不到哪儿去。

李霖作为协助校长处理外联工作的助理,每年有多少留学生、多少交流指标,那也都是她的政绩,所以她立刻帮着劝说:

“顾同学,这可是好机会啊,mit比斯坦索姆排名还高。”

她还有半句话没说出来,那就是明年可以少占用一个学校跟斯坦索姆签订的交流生名额。

然而,所有人都很急,唯有顾玩本人不急。

“埃德蒙先生,我没听错的话,你说的是‘委培服务协议’吧,”顾玩精准地反问确认,随后话锋一转,

“那就意味着,我毕业之后,要给提供委培公费赞助的单位,服务一段时间了?你这就不够意思了,为什么不把委培项目的出资单位,大大方方说出来呢。”

埃德蒙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理直气壮而又厚颜无耻地直说:“那是当然,大洋国顶级高校的航天工程专业委培生项目,肯定都是由nasa出资赞助的。你毕业后只要服从nasa分配,服务五年就好了——

这可是别人求都求不来的机会,不是占你便宜。而且我们对于nasa体系下的分包商也是很优渥的,不一定是拿死工资。如果你真到了有本事承包一些子项的程度,拨款也非常灵活,可比那些至今还在萌芽挣扎阶段的民营航天科技公司活得滋润多了。”

顾玩:“可是我不想失去自主性,我也不想一直给nasa的项目提供协助与配套——否则,要是nasa十年没什么大项目,我不是白白浪费十年的生命?恕我直言,贵国在航天领域的投入太精打细算了,我没兴趣。”

顾玩这番话,把所有人的下巴都惊掉了。

埃德蒙用一种匪夷所思的笑声反问:“你觉得nasa投入项目太吝啬?那你倒是举个例子,说说看这个星球上还有哪个国家哪个机构,在航天领域投入更多?”

“确实不多,因为我们这个星球整体就很堕落。”顾玩诚恳地叹了口气。

他是想到了地球上那个自己的所见所闻,所以,每一个字都是发自内心的感慨,不是装的。

蓝洞星人,在航天领域,他顾玩不是针对谁,统统都是辣鸡。

都快99年了连月球都没登上,不是辣鸡还是什么。

顾玩也意识到自己稍微有点过分,连忙虚则实之地圆回来:“反正,我又不差钱,又不怕考不进,也不怕被刁难,我不需要你的公费委培服务协议,我将来自己搞定那些没有附加条件的留学机会就好了,谢谢你的美意。”

埃德蒙揣摩再三,还以为顾玩仅仅是出于爱国主义,不想为大洋国效力,也就不勉强了。

“哼,狭隘的民族注意者,有机会投奔我灯塔国都不投奔,没想到自然科学智商那么高,社会科学智商倒是很低,看不清全球大势。”埃德蒙内心如是自我安慰了一下,就放弃了继续劝诱顾玩。

而其他老师和同学,则是完全不能理解,与扼腕叹息。

“这就放弃了?”

“又要浪费学校一个名额!”

大家惋惜了一会儿,纷纷散去。

顾玩的两个室友,本来不好意思走,还是顾玩示意他们早走早安静,于是也走了。

屋里只剩下一个麻依依,没有被赶,她也不想走。(妹妹李双叶也在,但是她不算)

最近,麻依依跟顾玩的关系又微妙了一些。

加上刚才顾玩晕倒的时候,麻依依把他胳膊架在肩膀上、扛上担架、一路跟着送来,顾玩对妹子的好感,也又提升了一两分。

“我又要多占一个名额了,你不担心把你挤掉吧?”顾玩半开玩笑地说。

“少贫了,快点休息吧,你身体又不好。”麻依依正色起身,不跟顾玩拉拉扯扯,然后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长发,

“我知道,你是干大事的人,被一个委培协议捆绑住几年服务期,肯定很憋屈。说不定,你这辈子真能干出比nasa还大的成就呢。”

顾玩笑道:“你这么相信我?”

麻依依:“谁让你创造了那么多奇迹呢。不说了,你休息吧,我跟双叶睡外面的折叠躺椅。”

……

顾玩很累,所以很快进入了梦乡,并没有精力去第一时间关注他的收获。

毫无疑问,当天晚上,新闻发布会的内容,以及后来对顾玩的跟踪采访,都被放到了网上。

一石激起千层浪。

顾玩的博客下面,当晚就新增了成千上万的声援。

相关的新闻,都一夜之间达到了近百万点击、几千条回帖。

第二天出版的报纸,也引来了热议。

至于电视台上播出的新闻,相对好一些,主要是没有家后续的现场镜头,只是由新闻节目主持人概述了一下此前学术造假质疑被拆穿的结论。

“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

“卧槽卧槽雾草雾草!特么的唐诗还能这么用?”

“看看读书人是怎么骂人的!这才叫骂人不带脏字。”

“哇咔咔,太逗了,以后就叫袁车子的炒作团队‘两岸猿声’好了!”

“为什么?我第一次发现,被‘砖家叫兽’喷成‘不明真相的无知群众’时,我居然不生气?这到底是什么魔力?为什么顾哥骂大众无知,我就乖乖认了?收下我的膝盖吧。”

诸如此类的回帖,在相关版块俯拾可见。

而除了官方新闻之外,更多细节丰富的小道消息,也由各路媒体人以私人身份,散播到了网上。

又或者是被当天在场外围观的中央科大学子们,当趣闻发到网上。

传说最多的佚闻,是有nasa的业务代表,想帮顾玩

顾玩的博客粉丝数,从20多万的基数开始,以每天数万的速度增长,估计能持续上一段时间,到年底翻过篇来,大约能稳住在50万左右。

要知道袁车子搞学术打假炒作最热的时候,博客也不过刚刚近百万粉。顾玩仅仅用了几个月,就声名鹊起到这种程度,已经是非常可怕了。

学术界的新闻,本来是引起不了那么多公众关注的,走到今天这一步,说到底还是连续几次的剧情大反转,把再不关心学术的普通八卦群众,也彻底吸引了过来。

已经有科技出版社,来主动联络顾玩,让他出一本科普专著了——注意,不再是约稿发表文章,而是直接出书。

第74章 富贵于我如浮云

有出版社找他出书的消息,顾玩是第二天中午、躺在病床上知道的。

当时,麻依依已经回学校上课了,是妹妹李双叶中午给他带饭时转告的。

约稿单位也是巧,正是李阿姨供职的国家科技出版社。

科技类出版单位,找眼下热度正火的学界公众人物约稿,也算是行内的常规操作了。

“哥,你看最近有空不,要是没空,过完寒假再写也行。”双叶看着哥哥吃饭,一边坐在病床边跟他商量,

“他们都说,科普书畅销不畅销,跟学者职称、地位关系不大。只要网上粉丝多,写得风趣就好卖。

以你的情况,挑准切入点、写得深入浅出,首印五万册一年卖光肯定没问题。不过估计你也看不上几万册书的版税收入了,还是别累到最要紧。”

“我其实也不是累,今天就能出院了。”顾玩随口安慰妹妹。

他的病,目前医学条件是检查不出来的。他其实也没什么大碍,就是昨天醒来之后,偶尔又会晕眩一阵,毫无征兆,让医生都觉得奇怪,所以才观察了一夜,没敢让他立刻出院。

只有顾玩自己总结出了规律:他每次都是在报纸或者上网看到网友在新闻、帖子后面回复,流露出对汪精铭或者风云基金投资大赚、名利双收的羡慕之情,他的晕眩就会加重。

很明显,是地球人植入的“思想钢印”,见不得因为顾玩的行为,带着投机炒狗一起分享红利、仙及鸡犬。

铯原子钟的项目彻底结项之后,他拿到全部项目尾款,就能有100多万美元入账了。

而目前写一本预期销量5万的科普畅销书,即使考虑到科普类著作版税分成比较高、卖得贵,那基本上也就一本20块人民币的收益。

换句话说,这只是百万人民币级的收益。对顾玩来说,金钱的吸引力并不是很大。

可是,考虑到铯原子钟项目结束之后,他不一定马上能接上新的活儿,闲着也是闲着。

而且,出点科普专著,是积阴德的事情,是在为科学大业传火。

说不定,只要他开始动手写,就能让思想钢印消停一点儿呢,也能洗清他被汪精铭搭便车蹭热度的罪业。

所以,哪怕仅仅是为了自己的身心健康,这书也该抽时间写,不能光看钱。

想明白了这一切之后,顾玩便坦然地答应妹妹:“这活儿我接了,其实后续我也不是很忙。估计1月初左右,我们这边的东西就要交到东海大学那边去整合了。

然后1月下旬东海大学要全部提交试产、2月底之前交到nasa,开始跟卫星、火箭这些部门集成,7月份要上天的。

所以,我暑假里可以一边学车,一边抽时间码字,你就这么跟李阿姨说吧,我争取年后拿出稿子来。”

李双叶没想到哥哥答应得这么爽快,她也挺高兴。

……

此后半个多月的生活,平凡得乏善可陈。

实验室里的科研工作,进展其实比之前更快了——主要是因为顾玩“狐假虎威”假传经验的把戏被戳穿后,他在实验室的公信力反而上升了。

从主任石景谦开始,到助理研究员王义方,都愿意更多采信顾玩的猜想,走弯路的对照组也少设置了一些。

毕竟真正有科学节操的人只是少数,大多数人还是愿意随大流赌一把的。

尤其当这种随大流已经有了社会舆论支持、随了之后犯错也会因为法不责众而不被追究,大家就更放的开了。

这么干,肯定是不科学不严谨的,然而对于顾玩这种直接开挂报答案的人来说,也算是一种事急从权。

“原子喷泉”子项的研究,顺利通过了最终冲刺阶段,然后在1月12日低调地按期交付了。

交付当天,顾玩跟实验室里的同事们,一起吃了一顿庆功宴,还让承包公司派人来分发了红包,然后就各自散了——

虽然顾玩自己就是资方的联络人身份,但发红包这种事情他并不会亲自出面。因为他毕竟是学生,不希望让老师和研究员们留下“我被学生雇佣了”这种尴尬的印象。

该装的逼都提前装过了,真到收工的日子,反而没有掀起任何波澜,因为大家都有心理准备了。

这段日子里,唯一让顾玩略感惋惜的是,平安夜和圣诞节,他都是在实验室里度过的,所以失去了泡妹加深感情的机会。

幸亏麻依依也忙于学习,也没空跟男生出去玩、聚会,倒也不至于被人截胡。

而他闭关的那些日子里,关于他的都市传说,却是越传越远,日渐发酵,博客50万粉丝的成就,也在1月初最终达成了。

除此之外,在这段日子里,顾玩也偶尔抽空码码字,把应付李阿姨约稿的那本专著,写了几万字存稿。

这倒不是因为顾玩太拼,而是有时候,他发现自己码码科普著作,就能够让大脑舒坦下来,做别的事情也更有效率,简直就是立竿见影缓解“思想钢印”的副作用。

……

项目交付后的第三天,一个星期五。

暂时结束了科研工作的顾玩,正全身心投入到期末备考中去,因为下周开始就是为期两周的期末考试了。

晚饭时分,顾玩突然接到了一个电话,是表哥周轩打来的:

“原子喷泉项目的研发承包款,我已经让财务结算了,小姨那边今天应该就收到了。”

如前所述,顾玩承包科研项目的空壳公司,是他母亲叶笛在帮忙处理账目往来和对外联络,所以即使钱到了,也是暂时在母亲那儿,并不是走顾玩的私账。

顾玩如果直接要提现出来,那是要按照分红、交清所得税的。因此大部分开公司的人,哪怕要在私人用户方面花钱,也都是选择把钱留在公账上,用公司的名义花。

比如需要买车买房,都能用公司的名义买,属于公司新增的固定资产,只不过给私人使用,那就不用交所得税了。

这些庸俗的事儿不用顾玩自己操心。

“才验收两三天呢,怎么这么快?对了,一共是多少钱来着?”顾玩在食堂里吃着三块钱一碗的片儿川,听着表哥聊百万美元级别的收益,这场景着实有些诡异。

“当然快了,要不是我这个副总裁亲自帮你盯着财务,换其他承包商,卡你45天账期算最短的了。”

周轩语气中带着几分得意,“反正总共是350万美元,之前已经预付了多少我也忘了,这次是把尾款补齐。”

顾玩听了,默默心算了一番,他给中央科大这边,最终实报实销的开支,大约是210多万美元。不过还有空壳公司操作的财务成本、其他隐性支出、税务成本。

估计最终,他能够实打实落袋120多万美元净利润吧。

原子喷泉的研发,总算是为他赚到了第一桶金。

当然,如果把当初因为科学发现而拿到的奖学金、奖金也算上的话,严格来说目前这笔只能算第二桶金。

从六七十万人民币的周转本钱,到一百二三十万美元的结余,这一个项目结束,顾玩的资本着实翻了15倍之多。

不过账不是这么算的。因为他的脑力劳动、科研规划等智力成果,其实也应该算在成本里面。

“谢谢哥,我知道了,过年好好请你聚一聚。”顾玩暂时还没想好这笔钱下一步该投到什么事业上,所以暂时就只能先对表哥表示一下感谢。

周轩在电话里语气很是理所当然:“你小子必须出出血,我这个风投基金副总裁一年都没你赚得多呢,远远没你多!

现在看来,跟你这种挂逼比,我的副总裁就是个笑话,一年百万人民币都不知道有没有,真是操着**的心,赚着白菜的钱。”

“行了,别牢骚了,到时候你随便点,会所嫩模尽管要。”顾玩说着,就挂断了电话。

当晚一夜无话。

第二天是周六,顾玩一早去图书馆复习。

尽管开了挂,但这一世的物理学基础研究方向,终究更上一世并不完全吻合,所以考前努力学习、查漏补缺还是有必要的。

复习之余,顾玩也带上了这学期搞科研时新买的笔记本电脑,以便有灵感的时候随时码点字,他那部新开坑的科普书,才写了两三成篇幅呢。

在图书馆看书看到大约上午十点多,顾玩的手机进来一条短信。

他拿出来一看,是麻依依发来的:

“提前祝你明天生日快乐,明天有没有空?你不用再去实验室了吧?我今天一天都在图书馆,说话不方便,所以短信聊。”

顾玩也又有大半个月没见过麻依依了,心里怪痒痒的,立刻就回复了过去:“谢谢,我也在图书馆。”

对方回信很快:“我在六楼东自习区,你来找我吧,见面聊。”

顾玩就收拾好东西,按短信去了麻依依那儿。

麻依依见到他的时候,露出一丝欣然的神色,悄悄挥了挥手。

顾玩快步走过去,双方关心寒暄了几句。

麻依依心细,注意到顾玩背着书包、手上还捧满了复习资料,便随口问道:“你把东西都拿过来了?”

顾玩有些摸不着头脑:“不是你让我过来的么?”

麻依依以手抚额:“你就没留两本书占位置?”

“没有。”

“你直接走掉,肯定马上被其他人占了,还怎么跟我旁边的同学商量换位置?你知不知道期末考之前图书馆有多难抢位置?”

顾玩耸耸肩:“那也没什么,大不了换个安静的地方学习好了。”

麻依依插着腰,嘟了一下下嘴唇,吹了吹自己额前的一捋空气刘海:“算了吧,你还是跟我挤挤。”

第75章 时间并不存在?

麻依依很苗条,身高接近1米7,只有80多斤,代价是前凸后不翘。

所以跟她挤挤也没什么,一张椅子能够坐得下。

只不过,麻依依喊顾玩来,本来是打着一起自习的幌子,顺便聊聊天。

现在这么挤,看书有些别扭,也就懒得演了,直接聊吧。

时值寒冬,大家本来穿的衣服都很多,比较臃肿,麻依依还穿了羽绒服。

但图书馆里有开空调,比较暖和,所以到了室内大家都把外套挂在椅背上。

麻依依里面穿了一件纯白的羊绒毛衣,因为图书馆里不能喧哗,所以双方只能凑的很近,用接近耳语的音量聊天。

麻依依凑到顾玩耳边:“你还没回答我,明天有没有空呢?”

顾玩轻声笑道:“怎么,想给我个惊喜,请我吃饭么。”

麻依依拍了他一下:“我是想跟你一起去报名考驾照,不然谁耐烦记你生日!当然啦,报完名之后,顺便吃个饭也不是不可以……”

在男多女少的大学里,还是数科院多年难得一见的美女,让妹子主动倒追,就太丢人了。

所以麻依依矜持的尺度还是掌握得很不错的,她只能做到这一步了。

“那就一起吧,你原先不是说要寒假回去学车的么。”顾玩不解风情地实锤了一句。

麻依依:“那不是双叶还没满18周岁嘛!所以我只能退求其次啦,哪有让女生一个人去学车的!”

蓝洞星上的99年,私家车普及率大约跟地球上零几年差不多,即使在一线大都市里,私家车的比例也还不满10%。

而在金都、方舟这种二线城市,估计得三四十户里才能有一户有车,所以妹子学驾照还是挺稀罕的事情。

顾玩没再吭声,这事儿就算是说定了。

没有了话题,气氛一度陷入尴尬,大家只好拿出题目,拼座各自看书做题。麻依依主动轻声请教了顾玩两道复变函数,顾玩也都尽量以笔代说,不影响旁边的同学。

麻依依身上的白羊绒,在耳语的距离上,渐渐撩拨得顾玩有些痒痒,忍不住想打喷嚏那种。

麻依依也渐渐脸色透出粉红,从耳根子一直渐渐扩散到面颊,应该是被顾玩耳语时吹出的气息,吹动了耳边的发丝,挠得耳垂痒痒。

顾玩忽然觉得,妹子是不是故意抓住在图书馆的时候,给他创造机会。

做完两道复变函数,身边突然传来两声压抑的低语,然后就是一阵收拾书包的响动。

“靠!图书馆自习还能哔哔个没完。”

“还当她多淑女呢,还不是看到高富帅就主动让人占便宜。”

顾玩扭头看去,原来是隔壁座位一个长相中等偏下的壮实女生,受不了这种狗粮,然后愤而起身,收拾东西闪人,位置也不要了。

桌对面的一个男生,也受到了感染,仅仅多坚持了一两分钟,也收拾东西闪人了。

当然了,也不排除那个男生本身就学习意志不坚定,学了一会儿就坚持不下去,想去网吧嗨呢。

顾玩微微有些尴尬,但他毕竟是男生,还是很快坐到了那个被伪狗粮毒走的女生空出来的位置上。

麻依依脸上更加挂不住,又不能走,脸色红艳欲滴,很想哭出来,只能咬着嘴唇坚持。

这事儿,严格说来确实是顾玩和麻依依理亏,毕竟图书馆本来就不允许说话的,哪怕你尽量压低声音,只要旁边的人说他听见了,那就是说话的人理亏。

两人一句话都不敢说,闷头做了一个多小时的题,才算是把尴尬熬了过去。顾玩眼看时间已经过了12点半了,再不去食堂吃饭就没什么菜了,才捅了捅麻依依:“先吃饭去吧。”

麻依依松了口气,这才起身。

顾玩拎起书包,跟在后面。

“书包留着占位置啊,你还想再抢一次位置?”麻依依气不打一处来,低声恨恨地提醒。

她觉得自己刚才被人喷,都要怪顾玩没占位置。

顾玩解释:“留下书占位置就行了,包里是笔记本,还是随身带比较好。”

麻依依也不是真的要跟他冷着脸生气,只是怕跟顾玩表现亲昵会丢人,所以顾玩给了她台阶下,她就顺势转移话题吐槽道:

“一看你就不是真心来念书,到图书馆还带电脑!”

顾玩:“做题累了,偶尔换换脑子嘛,我最近在写书呢,国家科技出版社的约稿。”

“真的?那一会儿让我拜读一下?”

“没问题,随便看。”

两人很快就忘了刚才撒狗粮被人喷的尴尬。

到了食堂,麻依依打了个番茄炒蛋、葱爆羊肉、地三鲜,坐在顾玩对面。

吃着吃着,麻依依忽然问了一句:“你觉得,上进的女生,是不是看起来特别势利眼?”

顾玩嘴里正吃着一截肥肠,很韧不太咬得烂,他连忙猛咬几口,吞下之后喝口汤,才回答:“你怎么会这么觉得?这么说吧,你觉得男生的上进和势利眼有关系么?”

麻依依居然认真想了想:“好像没有诶……不对,那是因为男生上进都是靠自己上进。”

顾玩:“女生上进难道不是靠自己上进?”

麻依依:“我也是靠自己上进……”

顾玩这方面比较木讷,毕竟地球上那个他也只是一个技术宅,便没有再深入这个话题。

麻依依吃完饭,觉得有些憋闷,百无聊赖之间,便提议说要看顾玩的书稿。

午餐高峰时间也过了,食堂本来就是全天开着,也不会赶人。顾玩就拿出笔记本,打开自己的书稿,麻依依挪了个位置,从他对面坐到他身边,然后细细读起来。

“《时间的秩序》?这是个什么课题?”麻依依仅仅看了个题目,就好奇起来。

但仔细一想,她依稀记得,顾玩自从出道以来,所参加的科研项目、科学发现观测,好像还真能和这个标题串联起来。

顾玩发现最低的宇宙微波背景辐射,让宇宙的年龄增加了四五亿年,这个成果,是紧扣“物理时间”这个主题的。

至于铯原子钟,那本来就是一个穷究物理极限的计时工具。

所以,写这样一个题目,网上那些顾玩的粉丝,应该会卖账吧。

顾玩的本意,当然是希望直接把地球上最畅销的科普著作、霍金的《时间简史》写出来了。反正这个世界也没有霍金。

但问题是,他深知科普界也是论资排辈的。

就想学历史的,你刚当上副教授,有什么资格写《中国通史》?你只能写写某朝某代某事考。要你成为大师了,才能写宏大的课题,而且不被人喷,不被人打压。

科普界也是,所以顾玩思前想后,在不想浪费霍金《时间简史》的前提下,他才选了这个《时间的秩序》。

这本书,在地球上是意大利著名物理学家卡洛罗韦利写的,选题比霍金的《时间简史》要更加专精一些,只讨论时间问题的一些小点,深入浅出,也更加直观。比较适合作为入门级科普专著。

麻依依当然不会知道顾玩那么多弯弯绕,所以她只是耐着性子往下读。

“两千多年前,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这就是古人对事件最基本的感受,认为时间会向着一个方向均匀地流动,由古而今、奔向未来……

可是,这种感觉,正如古人觉得地球看起来是平的、旭日星辰看起来在围着地球转一样,只是偏见而已。

从爱因斯坦开始,物理学家就一经发现客观世界时间的样子,与人类感知到时间的样子,是截然不同的。到了今天,我们甚至可以从某种意义上说,时间根本不存在……”

开头的引言,就很通俗易懂,雅俗共赏,没什么物理基础的人,都能看懂,但结论却足够惊世骇俗:

时间并不客观存在,那只是人类为了认识世界所设定的一个人为变量。

然后,在论证阶段,顾玩第一章就引用到了他参与到的铯原子钟项目,非常切题,还让书显得很有说服力,一看就是一线搞工程实践的人写出来的,能够让读者对“你又不是权威人士、凭什么写这方面的科普”的质疑,被尽可能消弭掉。

“宇宙中有同一时间么?没有,基于爱因斯坦以来的基本物理学,你看到我、听到我,其实不是现在的我,而是要减去光从我这儿传播到你那儿的时间。

你看到的距离地球四光年外的比邻星,是四年前的比邻星。你收到的gps卫星的铯原子钟计时,是30毫秒之前的计时。

相对论告诉我们,时间和空间是不能分开讨论的,每一个时间,都应该对应一个具体的空间位置,再来谈‘现在’,所以宇宙中并没有一个统一的‘现在’。

我们在低速环境语境中的‘现在’的有效范围,取决于精度。如果精度是纳秒,‘现在’对应的有效空间就只有几米,如果精度是毫秒级,‘现在’对应的有效空间能有几千公里……”

顾玩写的只是大纲,一个骨架,还有很多论证和例子没填充进去。

所以麻依依看到这一部分,虽然觉得有点颠覆,但还能理解,而且条理很清晰:

对应古人朴素世界观的时间观,也就是“时间是均匀、普遍流逝的”这一错觉,“均匀”和“普遍”这两个点,已经非常通俗易懂地被打破了。

剩下的,就是打破对“流逝”的错觉。

“时间,难道不是‘流逝’的么?这一点都能杠?”麻依依觉得自己已经渐渐看不懂了。

第76章 你算什么男人

“时间难道不是‘流逝’的么?他难道是想说可以穿越时间回到过去?那也太老掉牙了吧,这就不是科普著作了,变成低俗的穿越读物了。他不会是为了销量迎合狗血吧?”

怀着这份警觉,麻依依继续往下看。

幸好,后面的发展并不如她所预料。

顾玩还是写得很严谨的。

“……站在绝大多数物理量上观测宇宙,我们都能发现,状态其实是可逆的。比如运动,我们知道某个点某个天体的位置、速度、受力状况,既能推出半年后它将出现在哪里、处于什么状态,也能往回推算出半年前它在哪里、处于什么状态。这这个概念在物理学上叫‘反演’。

无论宏观还是微观状态,物理世界中除了一个量以外,其他都可以反演。唯有一个量无法反演,那就是熵增。根据热力学第二定律,整个宇宙会一直往熵增的趋势演化。

无论某个部分是否能从无序和混沌变回有序,但站在宇宙的总尺度上,其混沌和无序的总量,是在增加的。正如要把破镜重圆,必须反哺消耗掉比把镜子摔碎时所释放出的能量更多的能量。

所以,时间只是人类发明了熵这个概念后,对熵增快慢的描述。但是,有序和无序的概念,本来就是人类对世界的宏观观察的表达,而非物理的天然存在。

就好比一副刚出厂的新扑克牌,原本处在红桃牌全部排在最前面、黑桃次之、梅花第三、方块第四的顺序。

假设人类在宏观状态下,只能观测到“花色”而无法观测到‘点数’,就会认为这种初始设置才是‘有序’的,而洗牌之后四色花色混搭的状态是‘无序和混沌’。

可是如果在微观量子观测下,我们可以多看到一些评估维度,我们假设它就叫‘点数’,说不定洗牌之后我们就能看到这样的状态:花色虽然打乱了,但牌变成了点数有小到大的顺子。在花色逐渐混沌的过程中,点数却逐渐秩序了。

这并不是说熵增不存在了,而是说量子层面的混沌,在熵增的同时,还有另一些无序量在减,只不过那些量在宏观状态下是观测不到的。根据圈量子引力理论大师阿贝·阿希提卡与李施莫林的相关研究……”

看到这一步,麻依依已经彻底懵逼了。

这前面的,以她的学霸属性,好歹都能看懂。因为毕竟物理验证不多,反而看起来有点哲学。

从这一段往下,顾玩根本还没写完,只有寥寥一些引用,从篇幅架构来看,他似乎是打算论述一下“圈量子引力理论”、又叫“量子几何学”里的很多深奥干货、前人实验观测结果,来作为佐证。

幸好,顾玩及时打断了沉浸在懵逼中的麻依依,让她别灰心:“圈量子引力理论,或者叫量子几何学,是对‘时间’这个量的底层物理解释方面,最前沿的一个分支学科了,你连物理博士都不是,后面看不懂是应该的。”

麻依依抹了抹额头,叹息道:“你说话,都是用‘连什么什么博士都还不是’这种语气的么?你还只是大一本科生诶。”

麻依依觉得太挫败了。

怎么每次跟顾玩一段时间不见后,再逮住机会深入交流时,就会发现两人的差距又变大了。

这种感觉太无力太绝望了。

顾玩耐心地解释:“你就当我也是拾人牙慧,玩玩噱头就好了。其实我也不一定多懂,也没指望读者看懂后面的实验解析和理论计算。

我写的时候,就当自己是个卖书的,只要吃瓜群众自以为读得懂前面那十万字,把它当成哲学来读,书就能畅销了。反正拿来装逼显摆学问的时候,也只会讲那些看起来很哲学的部分,后面的又不能拿来吹牛逼。”

麻依依咬着嘴唇思索了一会儿,问道:“我觉得你的志向好远大,兴趣好广泛,已经不是上进心和功利心能解释的了。就算你很有钱,赚钱也只是你的副业吧?”

顾玩:“那当然,我对钱本身没有兴趣。钱只是我实现自己理想的手段嘛,想研究这个世界的底层自然法则,没有钱,没有超多的钱,怎么可能。”

这句话深深印在了麻依依心里,也让她的自卑感反而减弱了一些。

“我跟不上这种境界,我先回去看书复习了。”麻依依说着,两人就重新回到图书馆。

一天时间,就在考前复习中度过。

……

第二天,1月17日,星期天,也是顾玩的生日,典型的“魔杰座”。

既然年满18周岁,也就可以报名考驾照了。

一大早,顾玩就收拾得很体面,还特地穿了套刚买没多久的阿玛尼西服和风衣。

作为理工男,顾玩其实是不喜欢西装的,这套衣服,是上个月买的。

顾玩本来是担心手头的科研项目最终汇报时,有些正式场合必须穿得严肃一些,所以才买,结果没用上。

正好今天出门,说不定会去高雅的消费场所,穿体面一些也好。而且顾玩长相比较脸嫩,不穿西服的话,去车管所报名容易被认为未满18岁。

虽然这种小误会多出示几次身份证就能搞定,但还是能省就尽量省点麻烦。

跟麻依依约好的时间是八点半,太早了车管所也不会开门,所以他先去学校食堂吃点早饭。

要了一屉小笼包,一碗鸡汤猫耳朵,还有两个小鲜肉月饼,正在那儿吃着,手机却响了,是妹妹李双叶打来的。

“生日快乐,我给你准备了礼物哦,有没有觉得惊喜。你起来了没?快下来拿!”电话一接通,妹妹娇憨的声音就一惊一乍地传了过来,让顾玩下意识把手机拿远一点。

“没想到你也记得我生日,我在食堂吃饭呢,你吃了没?”顾玩把小鲜肉月饼吞下,嘟嘟囔囔地说。

“靠,我是你亲妹啊,你为什么会觉得意外?还有你为什么要说‘也’?难道有其他人比我还关心你么?哎呀,不会是你最近瞒着我,跟依依姐的关系又偷跑了吧?是不是是不是?”李双叶叽叽呱呱说了一大堆,跟小喜鹊似的。

顾玩:“也没有啦,她是提前跟我说过生日快乐了,但没说要准备礼物。再说她只是想跟我一起去报名学驾照。”

李双叶:“你是不是木头啊!一个女生主动说要等你年满18周岁、才好跟你一起报名考驾照?你居然认为只是考驾照这么简单?你在哪里?你别动,我来找你。我也没吃早饭呢,必须给你好好说道说道。”

顾玩告知说他在二食堂。

几分钟之后,妹妹李双叶头发都没梳,就披着发冲了过来。

买了一碗鸡汤豆脑,一个煎饼果子,坐在顾玩旁边:

“把你昨天跟依依姐相处的经过,全部跟我说一遍。唉,姐空有一身撩妹的绝技,可惜自己就是个女儿身,只能点拨点拨你这个木头,聊以自表了。”

“你刷牙了么?”顾玩看着妹妹咬了一大口煎饼果子,关注点却在对方的形象上。

“牙当然刷了!我只是素颜,不代表邋遢!”双叶捏着小拳拳比划了一下,腮帮子微微鼓起,直到发出一声“切~”的吐槽声,面颊才重新凹陷下去。

“昨天她一开始就是来约我报名,当时我在图书馆,她也在,然后我们就……”顾玩一五一十,把昨天的经历跟妹妹说了一遍。

毕竟是跟自己亲妹妹,也不会尴尬,当然可以事无巨细知无不言。

李双叶听完后,不可思议地说:“依依姐真是可怜,很明显,她对你已经很有意思了,甚至都有一点转化为崇拜。你为什么还不追她呢?你到底在犹豫啥?”

顾玩:“我只是太忙了,一直没想这个问题。”

李双叶:“依依姐又不像是那种很黏人的,人家挺爽利一个人,拖不了你后腿的。”

顾玩琢磨了一下,叹息道:“我不是怕还没到那个份儿上,她也尴尬么。男追女隔重山,女追男隔层纱。要是唐突了,就算不坏事儿,至少也要尴尬几个月。”

李双叶:“你真是聋啊,我一个旁观者,听你转述昨天依依姐那些话,也知道火候已经到了,人家就是脸嫩在等你开口呢,你要是个男人,今天就爽快点趁机拿下。”

“你是说她矫情,一定要等男人开口?”顾玩愣了一愣。

李双叶无奈抚额:“不是矫情!她的意思很明显,觉得你进步太快了,有点心虚。昨天在图书馆又被人说了闲话——

我要是你,在图书馆里听其他人说她‘装什么高冷、遇到高富帅还不是那样’的时候,我早就仗义地扛过来了。你又不是看不上她,主动一下怎么了?”

顾玩静静想了好几分钟,觉得妹妹还是对的。

顾玩:“那我今天想办法主动一下吧,不过,表白的话要不要准备礼物?还是逛街的时候现买?”

李双叶想了想:“现买显得你不是深思熟虑的,没诚意,我帮你想办法吧……有了!”

第77章 愿意跟我一起改变世界吗

一个小时之后,数科院女生宿舍楼下。

顾玩道貌岸然、衣冠楚楚地等在那里,空中微微飘着几丝小雪,但顾玩没有打伞,只是找了个屋檐略作躲避。

路过的女生,都忍不住放慢了脚步,走过了还不忘偷偷回头多看几眼。

也有周末来接女朋友出去玩的男生,看了他这身行头颇感不满。

“呸,学生没个学生样,非要穿那么正式跟社会人似的!有种别靠钱勾搭妹子啊!”

“一看就是一辈子当秘书的料!老板都不穿西装,秘书跑腿的才穿西装!”

这些想法也不一定说出来,有些或许只是在脑内过一下。

顾玩能够感觉到敌意的杀气,不过他无所谓,不遭人妒是庸才嘛。

将来要是真把麻依依追到手,数科院男生看他不顺眼的还多了去了,现在这点算什么。

不一会儿,麻依依就下来了,她应该是在阳台上就看到了顾玩,所以对顾玩的衣着打扮并没有太惊讶,但还是有几分羞涩。

今天的麻依依,也特地没穿羽绒服,而是穿了一身呢绒大衣,下面是厚厚的黑丝套肉丝,肉丝还是带羊毛内衬的。

这种穿法,着实得是对打扮比较“心机”的妹子,才想得出来。

因为冬季款的黑丝,虽然也有那种内衬比较厚实的;但凡是保暖效果好的,都存在太黑、透不出里面贴肉的效果。

只有用保暖肉丝轻薄黑丝的穿法,才能既暖和,又达到黑里透肉的若隐若现。

幸亏麻依依腿本来就很细,所以两层厚袜子居然也不显得违和,顾玩这种钢铁直男更是一点破绽都没看出来。

“怎么穿这样,不冷么?快去穿厚一点。”顾玩看到麻依依这样子,就有些我见犹怜。

麻依依本来不想解释的,见顾玩关心她,鬼使神差就说漏嘴了:“别担心,这是我室友教我的穿法,其实里面那层很厚的。”

顾玩一愣,不禁莞尔。

这家伙,做了那么久的功课,结果一见面第一句话就招了,那戏不都白做了么。

麻依依不太僵硬地走在顾玩旁边,总觉得校园里的人都投来异样的目光,不知不觉就越走越快,超出顾玩十几步。

走到校门口的时候,撞到的场景居然跟上回去夫子庙玩的时候差不多——又遇到一辆33路公交车,恰好要到站。

麻依依本来就有些心慌走得快,下意识就跑起来,想赶上公交车。

顾玩见状,才飞奔过去,立刻就超上了妹子,一把搂住她:

“这车不直接到交管所,还要走路呢,你穿这样不怕冷么,当然要打车了。”

麻依依哆嗦了一下,被顾玩拉到腰的时候,整个人都有些颤抖,好不容易控制住了。

听了顾玩的关心,她觉得浑身无力,步子都迈不开了,就任由对方安排。

顾玩很快拦到车,然后两人上车离去。

……

去交管所,报名考驾照、办手续,全部加起来也就一小时便办好了,两人还预约了下周末就过来考理论。

90年代末,驾考理论课根本不严格,只要你能通过考试,课时基本上是随便乱签的。

这些程序性的事儿,没什么好说的。

从交管所出来,被冷风一吹,麻依依才觉得又紧张了起来。

毕竟,今天办正事儿的借口,已经用完了。

麻依依深呼吸了一口:“找个地方吃午饭吧,今天是你生日,应该我请你才对。”

“好啊。”顾玩本来想说别矫情的,但还是改口了。

这种事情,随意的。

考虑到顾玩是生日,麻依依找了家牛排馆,因为西餐厅都有蛋糕。

一人一份牛排、意面、奶油蘑菇蛤蜊汤,前菜是芦笋煎鲑鱼。

甜点麻依依自己要了提拉米苏,给顾玩点了个抹茶慕斯。

等上菜的时候,麻依依拿出一个小礼盒,推到顾玩面前:“打开看看。”

顾玩伸手接过,当面拆开包装,是一根鳄鱼皮带。

不是鳄鱼牌-皮带,而是鳄鱼皮的皮带,没有牌子。

“喜欢么,我知道你不爱穿西服,就想送你个平时和正式场合都用得到的。”麻依依扭过脸去,轻声问。

如果送领带什么的,便装的日子就用不到了。而皮带哪怕穿休闲装也能扎。

“谢谢,我很喜欢。”顾玩也不多话,直接就站起身,脱掉西服外套,挂在椅背上,然后把自己系的皮带取下来,现场就换上麻依依送的这一条。

顾玩上次买西服的时候,还真没配什么好皮带。

因为他穿正装的时候,都是有西服遮在外面的,不太会脱掉外套直接穿衬衫,皮带好不好本来就看不见。所以他这种不修边幅的直男,也就没在意。

换好皮带之后,顾玩也很不见外地直接把旧皮带卷起来,塞回麻依依送他的那根新皮带的包装盒,装回随身的手提袋里。

麻依依看了心里微微一暖,觉得氛围很居家。

“我也有礼物送给你。”顾玩收拾好之后,直截了当地说。

“送……有礼物送给我?为什么,今天是你生日,我又没什么借口收礼物。”麻依依有些猝不及防,她没料到顾玩会突然变得这么主动。

剧本好像不太对。

“送你礼物一定要有借口的么?”顾玩诚恳一笑,拿出一本封装不奢不朴的书。

这本书的内容,其实都是直接打印的,只是找了一家做标书的文印店,临时做了个硬壳的书皮。

连封面设计,都是她妹妹李双叶一大早临时在文印店里现场ps的。

书的扉页里,写了一些寄语——谨以此书献给热爱学习物理又怕枯燥的麻依依同学。

毫无疑问,这本书就是李双叶帮顾玩想的撩妹诡计了。

也是让自诩“空有一身撩妹技,却恨身为女儿身”的李双叶,有个显摆手艺的机会。

“我写这本书的目的,就是想让那些非物理专业的理科资优生,能够门槛更低地入门。这里面其实就是你昨天看到的那些,还远远没写完。

但我想告诉你,我写的时候,真的会总是忍不住揣摩:如果我写得通俗到这种程度,麻依依同学这样的优等生,一定能看懂了吧……这就是指导我创作雅俗的尺度。”

真是糟糕的台词。

没办法,谁让顾玩自己组织的语言,和妹妹李双叶教他的台词,出入太大呢。临场的时候一番杂糅,就成这样了。

麻依依不禁“噗嗤”笑出声来,心里却是有种异样的悸动。

认真的男人最有魅力了,尤其是当他看起来是真心相信自己、真心想改变世界的样子。

这时,服务员端上了前菜和红酒。麻依依铺好餐巾,端起酒杯跟顾玩碰了一下,干了一大口。

借着红酒的余韵,麻依依清了清嗓子:

“顾同学,你愿不愿意,要我陪你一起改变世界呢。”

第78章 需要勇气来面对六眼飞鱼

“愿不愿意让你陪我一起改变世界?”

听到那种文绉绉的隐晦问句时,顾玩还愣了一会儿,按照字面意思反应了几秒钟。

麻依依的话,听起来正气凛然,很有年代感。就像是老一辈人当年不好意思,问对方愿不愿意一辈子当歌命战友。

偏偏这么说也不算错,顾玩确实不是耽于个人享乐和个人情感的人,他是干拯救世界的大事的,没有跟他一起改变世界觉悟的妹子,也没法陪他走到最后。

“这不就是表白么?算是表白吧?对,就是表白啊!”

今天来的时候,被妹妹李双叶调教了那么久,顾玩本来都觉得自己已经做好准备了。

谁知事到临头,居然还是妹子胆子更大一些。

钢铁直男的自尊,让他微微觉得有些别扭,决定在最后关头抢回主攻权。

他抿了一口红酒:“总觉得怪怪的,‘我愿意’这种词,怎么听都不像是该从男人嘴里说出来……”

“那也没什么,我本来就是随口问问……”麻依依还以为顾玩是想拒绝,或者至少是没做好心理准备想拖一拖,不由觉得有些丢脸,浑身的勇气都泄了。

她也一模一样端起酒杯,掩饰自己的情绪,牙齿磕到玻璃杯避的时候,微微地叮叮作响了两声。她抿嘴用力咬住杯壁,才稳住了仪态。

顾玩知道自己装过头了,连忙结束了“三辞而后受之”传统中式谦虚,及时澄清: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觉得,既然你都想跟我一起打拼、改变世界了,不如爽快一点,直接做我女朋友吧。”

“原来你是这么想的,那……那……也行。”

麻依依浑身一激灵,含着杯壁,语气前半句清晰、最后两个字略带含混地答应了。

也就是说,“那”之前很流利,“那”字拖了个长音,最后“也行”两个字加起来连零点二秒都没有,音量也比前面那些字压低了至少20个分贝,喉咙里打个滚就带过去了。

分贝是对数式的单位,20个分贝,就意味着振幅缩减了10倍。

说完,她还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过了不知道几秒钟,她才重新睁开眼,发现什么事儿都没发生。

“该死,这是在西餐厅里,他坐我对面呢,怎么可能发生什么!”麻依依不由羞耻了一下。

她原先脑补了过多的可能性,总觉得被表白后,有可能对方会吻过来,那她就闭眼好了,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可惜,真到了事到临头的那一刻,脑子空白,忘了是在西餐厅里。

“我……我有点饱了。”麻依依恨不能立刻离开这个地方。

顾玩:“主菜还没上呢。”

麻依依:“那我们快点吃!我……我不喜欢在有人的地方被表白。”

顾玩很无奈:“可这是你自己挑起的话题,本来我也想等时机合适的时候才表白。”

麻依依:“那我现在觉得环境不好,后悔了不行吗!”

顾玩:“行,你说啥都对,那我先买单吧,能退的就退掉。”

顾玩知道妹子尴尬,坐不住了,立刻喊来了服务生:

“小姐,帮我看一下,没有上的菜,如果有还没做的,就帮我退掉。”

女服务员当然会按照标准话术回答:“不好意思先生,所有的菜都在做了。”

顾玩冷冷地说:“我这位女伴不太舒服,所以不想吃了,不管你上不上,我都会买单的,你自己好自为之。”

女服务员犹豫了一下,切实帮顾玩确认了一下,最后帮他把汤和甜品退了,只收了已经上了的酒水、前菜,以及还没上的牛排的钱。

顾玩也不想计较亏两份牛排这点小钱,直接拉着麻依依的小手指走了。

“会不会觉得我太任性了,浪费了两块牛排钱。刚才其实等等打包也不是不行……”

麻依依有些不好意思。

顾玩:“没有的事儿,我应该算是你初恋吧?我也是,大家都没经验而已。”

麻依依:“我也不是矫情,就是突然觉得人多的地方坐不住,好像谁都在背后盯着我看一样……

不如我们找个没人打扰的地方坐坐吧,你可别想多,我不是随便的女生,我就是现在不想见人。”

顾玩凝视着对方的双眸,凑到她耳边呵了口气:“我知道,不要怕这怕那的。”

这句话给了麻依依安全感,她抽出被握住的小拇指,改为允许对方拉整只手。

牛排馆本来就开在shopping-mall里,在新街口最繁华的商业区。两人站在暮冬的小雪里,环视了一圈,很快就找到了一家ktv,然后手拉手小跑着去要了一间迷你包。

下单的时候,麻依依像警觉地兔子一样,在ktv大厅里假装闲逛,等顾玩一个人付账,买饮料。

然后看顾玩走了,才悄悄缀在后面。

等顾玩已经进迷你包十几秒钟,她才闲逛到那个包房门口,看走廊上无人,“嗖”地一声钻了进去。

“要点首歌么?”顾玩拧开两瓶饮料,主动殷勤地问。

“本来就是来唱歌的,当然要点了。”麻依依麻利地走到点唱机前。

不唱点歌的话,就更尴尬了。

99年的ktv,点唱机还不是触摸屏的,而是那种鼠标的。麻依依鼓捣了半天,找来找去,点了一首老歌,王妃的《容易受伤的女人》。

她是女学霸,平时不太唱歌,所以对这两年才出现的新歌也不了解,别的也没什么会唱的了。

退出到桌面的时候,她扫了一眼主界面上的“热门金曲”,看到一首名叫《勇气》的新歌,似乎也是一个不认识的新人女歌手唱的。

她觉得这歌至少从名字上来看,挺符合她现在的心境的,就点了。

这时候,她也不管从未听过、会不会唱的问题了。大不了一会儿开着原声跟着哼呗。

“……情难自禁,我却其实属于极度容易受伤的女人,

不要不要不要骤来骤去,请珍惜我的心……不要等,这一刻,请惹吻……”

声音高冷,压抑中透着闷骚。

配合上扶桑歌翻唱带来的后遗症:三倍数量的凑音节型修饰语啰嗦。

(注:比如“其实、属于、极度、容易、受伤”这一串修饰语,起码有三分之二可以省略,直接说容易受伤的女人就足够了。但王菲的歌因为都是日文歌翻的,变成中文后发音短了好几倍,所以只能用重复累赘的歌词,丧心病狂灌水,把音节长度凑满)

在此情此景下,这种略带歇斯底里的灌水,却烘托出一种别样的欲拒还迎。

顾玩忍不住从背后环住麻依依的腰肢,从耳边下口了。

是你请我这么干的,还客气什么。

第79章 不合适就是穷,没感觉就是丑

“好好的哭什么,乖。”

一阵缠棉悱恻之后,看着麻依依嘤嘤哭泣地委顿在沙发上,顾玩有些不知所措。

音响里放着梁静如的“爱真的需要勇气,来面对六眼飞鱼”,原唱都开着,却没有人跟着哼。

顾玩搂了一下妹子的腰,试图安慰,却被下意识推开了。他没有放弃,再次安慰,这下麻依依只是哆嗦了一下,没有再拒绝。

“刚才是我的初吻,我不是一个随便的女生。你再闹我就恼了,我答应做你女朋友,也不是随你欺负的!

才第一天,让你搂个腰拉个手已经很过分了!你别想再吻第二下!不然我真的生气了!”麻依依努力捍卫着自己的尊严。

“刚才我以为你说不要是想要呢——你一边歌词里唱想要,唱得那么投入,然后又说不要,谁知道哪个才是真的。诶,好了别闹,我会尊重你的。你还不了解我么,我又不是那种急色之徒。”顾玩吐槽辩解了一句,然后恰到好处服软。

“知道就好,乖乖唱歌!”麻依依找回了面子,心态也平复了。

两人现学现唱,一起合声把后面小半首“爱真的需要勇气”给唱完了,居然觉得意味很符合现在的心境。

“要不……切回去再唱一遍?”

“……切回去再唱一遍?”

两人异口同声地试探了一句,发现居然心有灵犀,不谋而合。

区别只是在于,麻依依先说了一个拖长音的“要不……”,而后面的话,两人居然每个字都一模一样。

顾玩就走到点唱机前,回切,再唱一遍。

这一次唱完,两人的心境就彻底平复了,没有了刚才那种患得患失、也没有了做贼一样的刺激快感。

顾玩很君子地没有再吻,只是搂着腰缓缓地摇摆,麻依依也不再微微颤抖,也不再有鸡皮疙瘩。

“其实,我几个月前,具体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就觉得你挺不错了。”唱完之后,麻依依叹息了一声,剖白了自己的心路历程。

“那你是在等我主动表白?”顾玩玩味地问。

麻依依脸色一红:“也不是啦,我就是觉得,说不出到底觉得你哪里好、看上你哪一点,怕被人笑。毕竟你已经那么成功了,那么多女生盯着你。”

顾玩:“嗨,爱是没有理由的,看上了就是看上了,为什么一定要总结出看上哪一点?我一个魔杰座都不纠结,你天蝎座还纠结毛线。”

麻依依眼神一闪:“呦,没想到你还研究星座呢,在你眼里,宇宙不就是一堆天体物理的观测成果嘛。”

顾玩:“我没研究啊,这些都是双叶跟我扯淡闲聊的时候说的,她说多了我也就记住了。”

有个八卦的败家精妹妹助攻,有时候也挺幸福的。

虽然更多的时候只是给哥哥无事生非。

麻依依点点头,长长地感慨吐槽了一段:“其实我也知道爱是没有理由的,不过,总归是理由清晰一些,心里更有谱。

我也不希望你是一个仅仅为了市侩名利而拼搏的人,那样的话,我跟着你,就好像我也是爱慕虚荣。

不过现在我算是看清了,你爱慕的真的不是名利,而是想改变这个世界,那就不俗了,我愿意跟着你一起改变世界,吃苦也好,荣华富贵也好,都行——

估计你觉得我是在说漂亮话吧,以你的能耐,这辈子吃苦是不可能了,肯定是荣华富贵、名利双收的,最多只是奋斗的过程中,要辛苦些罢了。

这样正好,我跟你一起奋斗,一起辛苦。改变世界的事情,我做不来,就帮你做别的。”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不愧是我老婆。”顾玩很满意对方的态度。

麻依依声色一变:“我才刚答应当你女朋友呢!不许叫老婆!至少……过几个月再叫!”

顾玩:“那我叫你什么?还叫你依依?要是叫亲爱的就更肉麻了。”

“……”麻依依,“算了,那还是允许你没人的时候喊我老婆,有人的时候还是叫我依依。另外,只许你口头占占便宜,别想我现在就真的当你老婆!”

“一言为定。”

两人又唱了几首歌,都是那种很默契、心有戚戚、唱了之后想切回去再唱一遍的。

然后,中午没有吃主菜的俩人,就都饿了。

顾玩退了包厢,重新找了家餐厅吃了牛排和蛋糕。眼看天色已经是傍晚,就准备打车回校。

从餐厅出来,准备打车的路上,两人经过一家4s店,顾玩就提议:

“难得今天心情好,要不我们去订个车算是庆祝吧,下个月驾照考完了,也好马上有车开。”

“这么急干什么?”麻依依觉得有些不妥。

顾玩:“就当我送给你的,你都是我女朋友了,我开心不行吗。”

麻依依:“我说了我不是贪图你‘成功人士’,你这样我好别扭。”

麻依依也有些委屈,她总觉得无功不受禄。她是觉得顾玩的人格魅力挺值得崇拜的,也觉得顾玩的远大志向很让人憧憬,所以才想跟他在一起。

当然,事实上顾玩的世俗成功,以及他的帅,肯定也起到作用了,但妹子一般矫情,自己心理暗示的时候肯定不会觉得自己是喜欢对方的钱和帅。

这是一种大脑本能的行为正当性保护,就好比嫌人丑要说成“没感觉”,嫌人穷要说成“不合适”,不一定有恶意。

顾玩:“没多少钱,就是代步工具而已。我现在有100多万美金,我拿出几万享受生活,总不算庸俗吧?”

顾玩都这么说了,麻依依想了想觉得也挺有道理。

对顾玩而言,买个车其实就相当于普通人买件衣服吧,没必要把意义上岗上线。

“那就随你便。”麻依依夫唱妇随地跟着顾玩进了4s店。

……

麻依依直到跟着顾玩走进店的那一刻,才注意到这是一家大众的车行。

99年大众好多子品牌和旗下收购品牌都还没有实现国产化,所以车行里都大杂烩一样,偶尔会放一些进口车一起卖。

“先生您好,这边都可以随便看,不知道您有什么具体要求呢?”一个售车小姐立刻迎了上来,也不问顾玩买不买,只是暗暗引导。

“也没什么要求,我们就要实用一点的就好了。”麻依依主动开口帮忙应付。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看到浓妆艳抹的售车小姐靠过来大献殷勤,她就不由自主搂紧了顾玩的胳膊。

本来么,今天两人在街上走,都是顾玩迁就着她,向她这边侧倾着身子、搂麻依依的腰。而麻依依则很僵硬,站得笔挺。

然而,感受到一丝一毫其他女性的威胁后,麻依依自然而然就靠了过去,变成了顾玩站得笔直、而她贴在老公身上。

一般情况下,这一步的微妙仪态变化,总要在妹子的身子被老公拿下之后,才会发生,现在却提前了。

顾玩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是瞬息之间觉得自己高大伟岸了不少:“都听她的,她说得不错。”

一番挑选后,顾玩顺着麻依依的眼神,挑了一辆斯柯达的suv,比普通suv低矮一些,偏向于轿跑。

这车还没国产化,是捷克原装进口的,不过价钱也就20来万人民币。

顾玩付了定金,签好一个月后提车。

售车小姐看着顾玩和麻依依离去,也觉得有些看不懂。

“20多万的车订下去,眼睛都不眨一下,这种男人,让他买个100万的,估计求一求也肯买的吧。偏偏还不放下架子,真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她看到两人离去时的背影,又恢复到了麻依依走路时站得笔直、顾玩微微向女朋友的方向弯腰的样子,就知道:买一辆车,根本没有让麻依依多“屈服”几分、或者加快两人的关系发展速度。

如果那男人买车是为了讨好女人,只能说是白买了。

这只能说明,世上是真有那种带妹子一起来买车、却不是为了讨好妹子的淡泊远志之人的。

顾玩并不知道自己的举手投足,又让旁观的戏精如何揣摩了。回到学校,他亲自把麻依依送到宿舍楼下,轻轻拥抱一下,没有吻别,目送她上楼,一切发乎情止乎礼。

18周岁的生日,过得很愉快。

明天开始,就要全心投入期末考试了。

第80章 教授,这道题目出错了

两周高强度的期末考试,把顾玩考成了机器人一样麻木,做题都做得快形成本能反射了。

幸亏他高考结束后,一直都很努力,没放羊过,倒也不至于崩溃。

自己选了那么多课,含着泪也得考完呐。

至于新交的女朋友,也是完全没时间出去玩。

只有中间那个周末,抽了一天时间一起出门,不过也不是玩的,只是考了个驾照理论考、预约了练车时间、顺便一起吃个午饭,就算很放松很温馨了。

以至于直到考试结束、准备放寒假,顾玩和麻依依各自的同学,都还不知道他们有在交往。

至今为止,世上只有李双叶一个人,知道她哥哥有女朋友了。谁让当初她就是扮演了助攻的角色呢,所以顾玩一回来,她就盘问过哥哥、挖掘到了真相。

这是很难得的,因为并不是所有大学生谈了恋爱都会第一时间跟家人坦白。

横向对比一下,麻依依的姐姐麻惜缘,就还不知道妹妹已经有男朋友了,至于双方的父母就更不知道了。

由此可见李双叶的待遇是多么的高。

随着时间迈入2月初,所有考试考完,一切的节奏终于重新慢了下来。

……

考试全部结束后三天,学生们已经在准备回家放寒假,顾玩则是考完后第一时间就不知所踪,也许是去学车了,也许是在实验室做最后的交接。

而老师们还在紧张的阅卷,以及统计成绩录入系统。

当然,为了求快,批卷子的工作也不一定都是任课老师亲自批。

如果是副教授以上的,自己带研究生的,还能让研究生来代劳。

就算只是讲师,没带研究生的,也有抓高年级的同学当苦力,只不过没有教授使唤研究生那么普遍、那么心安理得。

苗小琴是物科院理论物理专业98级的辅导员,带了包括顾玩所在那个班在内的六个班学生。这几天,她当然也要忙着统计学生的成绩。

与往年不同的是,今年这些新生的成绩,关心的人似乎不少。

这天一大早,院长身边的胡助理,就给她打了电话:“苗老师,你们这几个班的成绩统计有出来么?”

苗小琴原先还没遇到过院长助理来问新生成绩的,不敢轻忽,连忙把整体情况汇报了一下。

“院长不想知道那些,有没有顾玩的专业课成绩?”胡助理直接让她说重点。

“有,您稍等,我看一眼。”苗小琴翻了一下,“可是,顾玩的大学物理-上/下都是已经通过免修申请的,他不用考啊。”

胡助理提高了音量:“谁问你那些课了,我当然是说顾玩跟着高年级一起选的那些课,你统计了吗?难道还要院长找各科任课老师一个个问?”

“对不起,是我工作不够快,才刚统计好大家都要考的科目。我马上就去问,半小时后给您回电话。”苗小琴有些忐忑,远离学术前沿的她,没想到院长居然这么关心顾玩一个人的成绩。

到底是搞了科研项目的人呀,以顾玩现在在院下属研究所的贡献,他的地位估计比苗小琴这个辅导员还牛逼得多,毕竟辅导员这种不上课的老师,有个助教职称就顶天了。

苗小琴立刻查了顾玩的选课单,然后一门门去问。

“《量子力学-上》和《广义相对论与宇宙学》,又是100分。”

“《现代原子与分子物理导论》,《核物理导论》,也是100分,真是厉害啊。”

顾玩这学期选的七门本该大三踩上的专业课,又是一堆的满分,只有一两门90几,还是粗心计算丢分或者无伤大雅的小错。

辅导员看了都有心理阴影了。她好歹也是本校读研后留校的,但她念书时候的成绩,绝对被顾玩甩了八条街。

然而这还不算完,因为她在问到最后两门课,也就是前述的原/分物导论、核导论的时候,那个任课老师还喊住了她,让她转达两句话。

教这两门课的老师名叫吴平,是个教授,这学期也在院里的原子控制研究所待过一阵子,算是石景谦主任和顾玩那个课题组的成员之一,只不过参与不深,跟顾玩也没什么直接交集。

苗小琴向他问顾玩的成绩时,他不仅报了分数,还拿出了一张卷子点评起来:

“苗老师,我这儿比较忙,你就帮我转达一下——顾玩在这张原/分物导论的卷子最后,呐这道附加题,答得非常好。三个班就他一个人看出来,我的题目出错了,没有给出最优解。

他也真是的,有这个本事,只用来做卷子,不是太浪费了么,完全应该拿去发一篇sci影响因子5以上的论文嘛。你记得和他说,让他立刻投稿,别浪费了。”

“吴……吴教授,我没听错吧?期末考试卷子上做对了一道题,也能拿去**文?”

辅导员直接懵逼了。

吴平一脸自矜地解释:“这可不是一般的题目,你也知道,我今年在原子控制研究所耽误了一些时间,教学任务没那么多精力。我最后出期末考试卷的时候,也是省事儿了,直接把超纲的课题拿来用了——四个班的学生,只有六个同学做出来了,而且只有顾玩一个人发现,题目预设给出的路径不是最优解。”

他说了好一会儿,才让苗小琴搞清楚状况:

能够把这道附加题以外的其他部分全部做对的,那就是中央科大物理系大三、成绩最好的10%的水平了,而且得是专业方向选了原子与核物理这个细分方向、把这两门课当成头等主课来上的。

能够把附加题也做出来的,那就至少是大四毕业设计也选了相关方向、花了至少一学期钻研这事儿,并且表现最拔尖的。

而中央科大已经是国内物理最强的大学了,如果放到那些庸庸碌碌的985,那至少是研二做完开题报告、研究方向也对口的尖子研究生,才能搞定。

但顾玩可不仅仅是做出来,他还发现题目有错,发现预设的路径并不是最优解,那牛逼程度就老了大了。

这是讲天份的,已经没法用年级来衡量了,或许中央科大物理硕士毕业、985级大学物理博士毕业,也不一定搞得定

“吴教授,你能解释一下,这道题和顾玩的解法,原理上到底有什么牛逼的地方么?一会儿院长还等着我汇报呢。”

吴平两手一摊:“我忙着呢,我这儿还有一门课卷子没搞完,你不是本来就要跟顾玩转达么,让他给你解释不就好了。”

辅导员无奈,只能去找顾玩本人不耻下问了。

考试做一道附加题就能发sci论文这种事情,靠她自己的智商是琢磨不明白的。

第81章 你们当我是超级赛亚人,就不觉得我强了

“马光,魏峰,你们知道顾玩在哪儿么?怎么打他手机都不通?我有事儿找他。”

苗小琴离开吴平办公室之后,就立刻开始寻找顾玩。

她还答应了胡助理,要尽快把顾玩的全部期末成绩和表现、汇报上去,以便院长审阅。

难得有表现的机会,当然要好好把握了,把一切细节掌握清楚。

谁知顾玩这厮,手机都打不通,她只能风风火火赶到顾玩寝室拷问室友。

马光和魏峰一阵鸡飞狗跳:“顾哥不是在实验室,就是在学车吧,我听说他要学车的。会不会是在开车所以手机静了不接电话?”

“他学车要学一天?不会回校的吗?”苗小琴一阵头疼。

马光连忙回答:“如果是学车的话,一般就练半天。我看他饭卡都没带走,午饭前肯定要回来的。”

苗小琴看了看手表,已经快11点了,估计得午后向胡助理汇报了,不如等等,功课做扎实了。

“那我在这儿等一会儿吧。对了,卢伟呢。”苗小琴气咻咻地无聊,自然要找别的茬儿。

卢伟这也是无妄之灾,室友看辅导员心情不好,就直接出卖了他:“可能在网吧打游戏吧。”

辅导员立刻就火了:“哼,一个个都以为考上科大前途就稳了,憋了十几年要沉迷网游了,他这学期高数都挂了,没点数?”

顾玩寝室动静太大,惹得隔壁几个寝室也注意到了,不少同学听说辅导员在这儿,也不敢过来,都偷偷竖起耳朵观望。

同时有笔记本电脑、本来在宿舍打游戏的同学,也都立刻把电脑藏起来,假装很上进的样子。

万一导员过会儿闲着没事吃了枪药,来自己寝室晃悠呢?

“顾哥快回来吧,把这尊瘟神送走!”班上的差生都在那儿祈祷。

没等多久,整层楼的男生,注意力都被暗中吸引到了这边。

半小时后,顾玩就像港片里出场最晚的大佬一样,施施然回来了。

“峰子,教练说我练得不错,这周末就给我预约考科目二了!”顾玩完全不知道自己惹了多大的事儿,还在走廊上就未见其人先闻其声,跟室友吹起牛逼来。

推开寝室门,他才略微收敛:“呦,苗老师,您也在啊。”

苗小琴控制了一下情绪,把不耐烦和急躁隐藏起来,装作和颜悦色地问:“顾玩,你知不知道你选的那七门大三专业课,期末考试又有五门满分?”

“哦,没注意,不过预料到了。”顾玩回答得很是云淡风轻,“我期中的时候不是满分过了么。”

言外之意,就是这种破事儿有什么好惊讶的。

那些本就在观望、等着送瘟神的同学,自然也在听到了顾玩和辅导员这些对白,无不再次捂脸。

真特么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顾哥考满分都考得贤者了,没感觉了。

苗小琴差点儿也要抚额了:“这次不是考满分这么简单,吴教授那两门课,原子跟核物理导论。最后的附加题,全年级就你一个人做出来、并且指出了题目预设条件不是最优解。

吴教授让我转告你,你这几天辛苦一下,赶紧把那道题目的解题思想扩展一下,写一篇论文发表出去。”

“这还要发表?我是说……我都不知道蓝星人,连这种题目都没解开。对不起,是我没了解前沿动态。”顾玩很是惊讶。

他不是装的,是真心的。

因为他觉得那道题目里的最优解,在地球上根本不算什么,应该十几二十年前就有人想出来了,他是真心没料到蓝洞文明的物理,在这个细节上这么弱。

毕竟之前网上查资料、了解前沿动态,也不可能事无巨细都查到。

所以以顾玩的实力,每年做学问的时候不小心又发现一点地球人早已攻克、蓝洞文明却还在懵逼的点,那都是很正常的,属于基本操作。

“什么叫‘你不知道蓝星人’这都没解开?说得好像你不是蓝星人似的。”苗小琴好气又好笑。

他们听见顾玩这句话时,就像一个地球人听到一个科学家说“你们地球人这么弱的吗?”是一个道理。

那地图炮,一开就是一个星球,一个文明,似乎双方的差距是降维打击式的纯吊打。

“额,我没说我不是蓝星人,这不开玩笑么,你们当我是超级赛亚人也行啊。”顾玩开了句玩笑,缓解之前说漏嘴的尴尬与狂妄。

在超级赛亚人眼里,你们当然都是战五渣。

苗小琴打断了他的扯淡:“少废话了,我想请你解释一下你这个题目究竟说的什么,有什么玄机,一会儿我要向胡助理和院长汇报。”

说着,她就拿出吴教授批阅的卷子,摆在顾玩面前。

其他好奇的同学,不管看不看得懂,也都围了过来。

顾玩也就不客气了,他指点江山地说:“吴教授出的这道原子动力学题目,是关于同位素分离的,估计本意只是想考最老掉牙的离心机原理知识。

这个大家都懂吧?五六十年前古人研究原子弹的时候离心机就挺成熟了。吴教授可能是怕大三学长里有人看过历史资料文献,直接套数据,所以改了改题目。

题目里要求分离的不再是铀235/238,也不是钚/镭这些重放射性元素同位素,而是随手选了几个原子量比较轻的元素的同位素。然后让计算分离器设计的最大效率。”

“那这没问题啊?”苗小琴听到这里,还能听懂,至于顾玩那些同学,已经开始听天书了,因为这本来是大三学长的课。

不过,顾玩的高谈阔论很快就吸引到了其他爱学习的人,宿舍楼上面一层就有一些物科院的大三学长,听了大家传说的八卦,纷纷跑下来围观。

今年吴教授这道题目,可是也把他们坑得很惨,他们很想知道有谁能把吴教授反坑,那想想都是很解气的。

顾玩也不顾围观的人越来越多,继续侃侃而谈:“我估计,其他做出这道题目的学长,也都是领会了吴教授出题的意思,所以他们用了传统离心法的设计,来分离中低等质量元素的同位素原子核。

然而,吴教授忽略了一个问题——重元素用离心加速法分离效率最高,那是因为重元素的表层电子脱去后、电荷差产生的电磁力、与原子核本身的质量比比较低,所以分离重原子核时用重力离心法,效率是比较高的。

但是,中小型元素的原子,如果能够表面脱电子、形成离子态后,靠电荷的电磁力,与原子重力之间的比值,就会比较大。这时候,用最基本的电磁感应原理,进行离子加速后通过磁场、区分不同原子量同位素的偏转曲率和加速效率的差距,来分离这些同位素,会比纯离心法高效一些。

所以说,吴教授这道题目出题的时候,没想细,他就是为了怕大家抄现成答案,所以随手把历史上有过工程应用的重元素,改成了轻元素——这道题目里具体是选了碳12和碳14来分离——这才漏掉了最优解……”

说到这儿,顾玩自己也愣住了。

他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这个世界的人,连这一点都没想通,那岂不是说,这个世界连加速器质谱仪都没发明出来?

确实,加速器质谱仪这种东西,本来就没什么商业价值,历史上地球人把它造出来,一开始也就是为了好玩,分离几种没有价值的中小原子量同位素,比如碳氮氧氟之类的同位素。

这些同位素的分离,是没有商业价值的。因为既不能跟重元素的铀235那样造原子弹,也不能跟最轻的氢元素的三种同位素氕氘氚那样,用于制造重水和氢弹。

以蓝洞星人的拜金短视,不肯花钱钻研那种看似不能直接赚钱的原子物理加速/分离设备,一点都不奇怪。

那就先把这篇论文收下,再徐徐图之吧,说不定将来能找到用途、然后发明出来呢。

“小顾?你怎么了?继续往下讲啊。”辅导员还在那儿耐心等待。

第82章 穷得要饭的考古学界

辅导员的追问,把顾玩从自己的沉思中拉了回来。

“你还想听原理细节?你们也想听吗?”顾玩不禁有些好奇,他一直觉得辅导员的水平,听完上面那些就够了,至于他的同学,水平就更不足以理解,说了也就当是听玄幻。

谁知,大家都很热情,几个楼上下来凑热闹的大三学长,都拼命怂恿顾玩讲具体原理。

“那我就精炼地讲几句——首先,传统离心机的原理都懂了吧?一句话概括,就是利用分布态的不同原子量同位素,密度不同,然后靠离心力-重力沉降轨迹的不同,筛选出来。

而我说的电磁式离子分离器,是这样的——我们就拿题目里这个c12和c14举例。众所周知,碳元素完全在脱去表层电子后,是4价的,也就是一个‘碳离子’带4个正电荷。

而c12的原子量是12,我们将这个4的c12高速通过电磁场时,就会受到洛伦兹力,产生偏转——这是最简单的中学物理。

它的偏转量具体有多少,就要按4个正电荷在该磁场下受到的电磁力,除以12个原子量的重量,算出加速度。

这时,如果这团碳原子里,有混入c14的同位素,那么c14的偏转率就会比c12小,因为它要以4个正电荷受到的电磁力,去除以14的原子量,可以得出其偏转加速度只有c12的七分之六。

这样一来,我们通过后续的复杂设计,用多级加速、分偏导向、多级狭缝分离、分析磁铁捕捉……最后就能把c12和c14高效分离开来。

当然了,具体工程应用,这世界上也没人做出来,就我这么说说也解决不了问题。反正,这道题目这样就算解出来了。”

(注:理论上碳元素没有离子,顾玩这里是为了表述方便,把最外层电子掉光的碳原子俗称为碳离子。)

顾玩说完之后,还拿了张纸,写写画画,把一些计算过程写了一遍。

毕竟这道题目只是要论证“分离碳氮氧氟这些中低质量元素的同位素时,离子加速电磁分离法,比分布离心法效率更高”,就行了。

吴教授又没说让他把离子加速器质谱仪造出来。

苗小琴听到这儿,已经对顾玩惊为天人,她有些后怕地问:“这么……这么重要的发现,居然没有前人想到?那你要是发表论文的话,会不会被人剽窃你的创意、拿去造机器啊?”

顾玩很大度地一笑:“这东西没什么难的,关键只是‘没想到’。我要想造出来,没有几百上千万美金的研发预算,谈何容易?至于其他人,没有我的敏锐和天赋,估计花钱花时间更多。

关键在于,这种东西只是在理论推导层面有意义,经济上是没有价值的。因为有核能源价值的放射性同位素,不是太重,就是太轻。

传统的分布离心法,分离超重和超轻元素都已经很高效了。我想到的这个东西,只是拿来分离没有放射性和核能价值的中低原子量常见元素,只是科学家自嗨炫技的玩具罢了。”

顾玩脑子里,其实也有想到一个离子加速器质谱仪的用途,但他留了一手,没说出来——他知道,在地球上,早期对这玩意儿买单最多的,是各个国家的考古学界,以及地质学、古生物学界。

理由也很简单——c14同位素测定,在历史遗迹和古代生物化石/地质地层的鉴定中,有非常关键的作用,可以通过c14的丰都、结合其半衰期,测定出某些古物究竟是什么年代的。

不过,就算没有“离子加速器质谱仪”,光靠传统离心法,也是能分离c14同位素的,只不过效率和精度要大打折扣。

通俗来说,大致上就是离心法分离同位素,最后测出来的年代,可能有几百几千年的误差不等(随着时代进步,精度会越来越高)

而有了“离子加速器质谱仪”来搞c14同位素测定,能把精度至少压低到一两百年之内,甚至几十年。

由此也可以看出,地质学和古生物学,其实对“离子加速器质谱仪”需求不是很迫切。

原因也很简单:地质和古生物学对年代的研究,比较粗枝大叶。比如一开始说恐龙七千万年前灭绝的,后来精确到6700~6500万年前,研究恐龙的时候,误差几十万年都不叫事儿。

相比之下,只有考古学对年代的精度要求最高,出土出一个史前文明遗迹后,究竟是公元前3500年,还是4000年,就有很大影响。

可惜,考古学界多穷啊!谁特么肯拿出上千万美金的科研经费,来研究这个提升测年精度的机器。

尤其蓝洞文明这么拜金的地方,大家对考古的目标就是挖文物卖钱,考古学家都穷得当裤子了,每个国家给的经费都很少。

……

顾玩藏在心里没说,苗小琴自然不可能知道。

所以她自以为做足了功课,午休之后立刻就把顾玩的期末成绩、以及后续进展,汇报到了胡助理那儿。

胡助理一看查个成绩还查出那么多幺蛾子,也不敢怠慢,立刻上报给丁院长。

“做个期末考试卷子,都做出这么大的创意、发现?这小顾可以啊。”丁院长闻言,不由得第一时间就赞了一句。

尤其是,顾玩的想法,让丁院长有一种引为知己的感觉——丁院长当年在大洋国mit的时候,就是学粒子加速器的,只是大型的基本粒子加速器太贵,最后没有国家投资建造。

顾玩提到的离子加速器质谱仪法,虽然加速的是整个带电荷的原子,而不是单个质子、中子这些基本粒子,而且需要加速的速度、端电压也没那么高,制造难度起码低好几个数量级。

但至少大家也算是“源出同门”,是同一个领域。

所以,这玩意儿距离丁院长的本专业,比之铯原子钟里的“原子喷泉”那种小打小闹,又近了一步。

尽管只是很微小的一步。

丁院长脑中似乎产生了一股幻觉:难道,他这辈子想造而不可得的终极基本粒子加速器,会被顾玩这个小屁孩,蚯蚓拱石头一样,分解为一个个能够赚钱、能够拉到投资的小目标,给最终实现么?

“立刻想办法,支持这个顾玩,把论文发表出去。这次别选我们自己的学报了,不能明珠暗投。中央科大的物理专业,将来如果能够发扬光大,这个顾玩,估计要出不少力。”

——

ps:已经恢复吐槽功能了,求吐槽。

竞争太激烈了,抢不到三江,只能压低一下更新速度,不然可能要果奔上架了,目前想跪求拖到10月25号上架。

跪求大家有点耐心。这本书门槛太高了,不容易啊。

第83章 无心插柳

顾玩是真没想到,原子物理/核物理导论期末考试时答题答得太出彩,会给他惹出那么多新的活儿干。

区区一篇论文,得到了丁院长的亲自关注与督导后,顾玩只能是认命能者多劳了。

每天除了实验室工作的交接、学车之外,又多了一项新的事情。

关于离子加速质谱法测定同位素分布于丰度的论文,也不是光空口白话就能写的,也是要略微有一些基础实验数据来论证一下可行性的。

所以调用一些实验室的基础资源,也是免不了的。

幸好这个论文本身不产生经济价值,也不需要其他材料成本,倒也不怕动用学校实验室设备、会留下什么成果产权归属方面的隐患。

原子控制研究所的石主任跟顾玩也很熟了,又有院长亲自打招呼,当然是挤档期、排设备,尽量优先满足顾玩。

怨声载道的助理研究员、副教授们,也不是没有。

那些人被顾玩挤占了实验室设备使用时间,自己的成果多少有点耽误,要不就得半夜或者过年的时候加班把进度赶回来,所以都憋了一肚子气,只等着看顾玩将来这个课题的后续价值和影响力。要是顾玩没做出什么国际影响来,这些人也免不了要说酸话、或者通过别的渠道暗中监督一下。

人在江湖,学术资源与经费就那么多,有争夺就有恩怨。

……

自从多了这个论文的任务之后,顾玩又是连续一周,都没机会跟刚确定关系不久的新女友卿卿我我了。

本来么,学车的时候两人好歹能在一起。结果顾玩很快就发展到了自己练好车就直接打车走人、连坐后排陪女朋友练完的时间都没有。

麻依依很理解他,她本来也不是黏人的妹子,就不去烦他,默默支持。

这天,已经是2月12号了,一个星期五。

顾玩终于在一天前,跟女朋友一起,通过了驾考的最后一门路考,拿到了驾照——99年学驾照还没有科目四再考一遍理论,所以你路考过了就是拿照了。

同一天,他的离子加速质谱论文也正式发了出去,投的是一家外国的权威期刊《高能物理》,投递之前,丁院长还亲自帮他看了一下,但是没有留下任何修改,只是纯粹看看。

看得出来,丁院长很欣赏顾玩,也注意保护顾玩的学术声誉。

因为新人如果让大牛“斧正”论文,是比较忌讳的,容易留下“靠大牛帮你修改你才能过稿”的恶名。丁院长正是为了防止顾玩沾染这种恶名,才只是悄悄看了看,一字未易。

论文和驾照都搞定了,可谓是双喜临门。

实验室的其他资料也早已交接完毕,顾玩终于可以放心回家过年。

后天就是情人节了,大后天是除夕夜,资优生的寒假,就是这样的繁忙。

第二天一早,顾玩去4s店交了20万的尾款,把刚上好牌的斯柯达suv提出来,然后回学校,准备载上新女友和妹妹,一起回家。

从金都回方舟市也就300公里,自驾和坐动车时间差不多,两个半小时也就到了。但是自驾能省掉不少倒腾,还能多带行李和土特产,所以还是开车舒服。

99年也不存在“新驾照一年内不许上高速”的规定,私家车数量也不算多,高速上完全不会堵。顾玩前世就会开车,也算老司机了,完全没有心理负担。

……

“我到了,你快下来。”顾玩接上妹妹之后,拐个弯开到数科院女生宿舍楼下,然后就给麻依依打了个电话。

麻依依在楼上早已收拾好,接到电话立刻就准备下楼。

因为已经放寒假将近十天了,其他外地同学早已走得一干二净。麻依依寝室里,秦彤和许萍萍也早就走了。

只有那个本地女生白婧,因为跟大三的学长还在热恋中,舍不得走,才在学校多滞留了几天。

如前所述,这个白婧的男朋友,是富商公子张志豪隔壁班的。当初张志豪想钓麻依依的时候,还通过白婧的男朋友、想假借寝室联谊聚会的名义,制造机会接近麻依依呢。

看到麻依依接了电话就闪、楼下还有车声,白婧不由好奇了一句:“依依,还有人接你呢?莫非是有同乡的学长向你献殷勤?”

麻依依知道室长比较八卦,如果再瞒下去,恐怕越传越离谱,就随口承认了:“是我男朋友,物科院的顾玩。”

白婧本来靠在床上玩手机,闻言立刻盘腿坐正:“我靠,什么时候的事儿?你藏的够深啊。”

“期末考试之前,你别问了。我们都怕耽误学习,所以只是先说好了做恋人,实际上什么都没进展呢。好了我走了。”麻依依不再搭理,背起三个大行李包就下楼了。

她也不希望让男朋友进女生宿舍楼,宁可自己一个人咬牙提行李。

白婧走到阳台上,看着麻依依相敬如宾地上车,还是跟李双叶一起坐后排,而没坐驾驶室,不由摇摇头:“这种恋爱谈了有什么意思,居然忍得住表白了之后一个月什么都不干,也是俩奇葩,要我早就感觉都淡了。”

太素了。

不过,“麻依依有男朋友了”这个消息,相信新学期开学的时候,一定会传遍数科院的。

……

坐上车,顾玩也不废话,一脚油门踏上了回乡之路。

李双叶本来想给哥哥嫂子制造亲近的机会,见嫂子坐她旁边,不肯坐副驾驶,也就放弃了。

李双叶拧开一瓶养乐多之类的酸奶,一边喝一边吐槽:“嫂子,你们俩可真沉得住气,都期末考考完了,还能忍住那么久不腻歪,太佛系了。你们这有没有男朋友女朋友,根本就没差嘛。”

麻依依:“说什么呢,你哥是干大事的人,要以大事为重。”

李双叶涎皮赖脸地八卦打趣:“那你什么时候回甬城?要不要在方舟玩几天?”

麻依依脸色微微一红:“我是要住到后天再走,不过……我是为了等我姐一起走,不是为了别的。她在报社,又没暑假,要干到小年夜才放假呢。”

李双叶见嫂子开不起玩笑,也就不继续进迫了,谁不知道,小年夜同时又是情人节呢。

麻依依感受到李双叶异样调笑的眼神,有些架不住,连忙转移话题:“老公,说说你昨天刚发出去的论文吧,我挺好奇的,到底是个什么样的课题,连丁院长都这么重视。”

“你确信,你一个学数学和计算机的,听得懂这些?”顾玩瞥了一眼后视镜,很是大男子主义地调侃。

麻依依:“我怎么就听不懂了?你讲得深入浅出一点,说人话,我能不懂?说不定我还能帮你呢。”

人生苦短,为什么还要走捷径呢。

顾玩就一五一十把他的新研究、以及这玩意儿的前途,统统分析了一波。

跟自己老婆说话,就可以放松一点,那些跟辅导员和院长都不能说的分析,顾玩也都和盘托出了。

“原来这个叫‘离子加速器质谱’的技术手段,还能用在地质、古生物和考古上,只是这些单位都不肯多掏钱、所以研究了也卖不出去……”麻依依真的有很认真的听,但她也不是神,一路上也没想出什么破局的办法。

但至少,把李双叶营造的尴尬,应付过去了。

——

再提醒一下,吐槽功能恢复了

第84章 慷他人之慨。

几个小时的车程很快,一晃眼就回到了方舟市。

顾玩很绅士地问:“依依,要先送你去你姐那儿么?”

麻依依:“你们自己回去好了,别管我。大不了我到你家坐一会儿,晚上自己打车回我姐那里住。”

李双叶在旁边,什么都没说,唯有对哥哥的耿直扶额不已。

都已经老公老婆地喊上了,还这么相敬如宾。

顾玩言听计从地径直回家。

顾家的房子并不算大,只是城东靠近滨江新城的一处小高层楼盘里,一套90方的电梯房公寓。

倒不是说换不起更大一点的房子,而是因为你这些年也就母亲和顾玩两个人住,所以三室一厅的90方已经足够用了,再大也是浪费,反而打扫卫生麻烦。

就现在这样,母亲工作那么忙,也懒得经常打扫。一般是每隔半个月,喊一次家政公司的钟点工来大扫除一下。

蓝洞星上99年的房价,跟地球上05/06那阵子差不多,方舟市前两年已经有涨了不少了,但看样子后续还能涨很多。

目前顾家这套公寓,拿去市面上卖的话,估计值七八十万。

市中心商务区最好的地段,也就万把块钱一平。当然不能选择景区或者西湖边的湖景房,那玩意儿就是个坑,上不封顶的。

至于郊区的新开发区,三千块一平的楼盘也还俯拾皆是。

顾玩有了闲钱,也交了女朋友。而且随着母亲跟李阿姨的彻底和解,以后妹妹李双叶说不定也会经常过来借住。

所以他也开始考虑分出一些钱,改善一下家里的条件。

他手头全部加起来,还有130万美元的样子,折成人民币刚好突破一千万,花掉一两成并不会影响他下一步的事业。

心里琢磨着事儿,电梯已经到了楼层,顾玩推开门,未见其人就先打招呼:

“妈,我们回来了,双叶也在,我介绍一下——额,其实也不叫介绍一下,你上次见过的,依依,是我新交的女朋友。”

叶笛本来正在做午饭,围着围裙,闻言拿着锅铲就惊讶地走过来。很显然,是因为顾玩的保密工作做得太好,所以直到几分钟之前,全家就只有妹妹双叶一个人知道他有女朋友了。

“你……你也不跟我提前说一声,我也好多弄几个菜。”叶笛一阵埋怨。

麻依依连忙问好:“阿姨好,别费事儿了,我只是顺路搭车回来,过来坐坐,后天我就跟我姐一起回甬城过年了。”

“这孩子,第一次上门怎么能随便?也是个不懂人情世故的。”叶笛在心里暗暗吐槽了一句,不过没说出来。

她已经看出来了,自己儿子和这个麻依依,都是感情白痴,连带回家见家长这种事儿,都一点不郑重。

换做其他会玩的人,哪个不是先把花样都玩全了,然后才考虑见家长,还要郑重其事安排。

不过仅仅是稍微内心吐槽了一下之后,叶笛也就接受了这个设定。毕竟她也不希望儿媳妇很能来事、很圆滑世故。

叶笛刚刚客套完之后,顾玩就听到里屋又传出人声,一串脚步声由远及近。

“家里还有客人?”顾玩下意识问母亲。

叶笛:“你哥,他知道你今天回来,来堵你的,有生意上的事儿跟你商量。”

叶笛刚说完,周轩就出现了,跟三人都客套了几句。

然后周轩还趁着顾玩一个人去洗手、妹子都不在身边,扣肩搭背地怂恿:

“你小子可以啊,本来我以为你还是个木头,趁过年回来,带你去应酬长见识。现在有弟妹了,我也不好劝你对不起人家,那就欠下吧。”

本来周轩就属于那种很能玩、渣得明明白白的社会人,当初要不是害怕耽误顾玩高考,半年前就要带他去大宝剑开开眼界了。

更何况,现在顾玩发达了,周轩还经常有求于他,自然要更加想方设法安排得明明白白。

就算是表兄弟,只要涉及到钱和生意,好处还是不能少的嘛。

“he~tui~”顾玩调侃地啐了一口,当然并没有恶意,只是兄弟之间开玩笑,

“就你这种不见兔子不撒鹰的脾气,你要是没生意求我,会眼巴巴想给我安排女人?直说吧,又出什么幺蛾子了。”

周轩:“我靠,你说这话亏不亏心?天地良心啊,要不是怕耽误你高考、性子野了,我去年就把你安排得明明白白了,那时候你啥都没有,你说我会图你啥?”

顾玩笑着捶了一下:“你特么开不起玩笑。”

周轩笑骂:“那我就直说了,其实也没多大事。首先,你可能还不知道,我们已跟gps的国际合作筹委会方面,正式签订了3座铯原子钟的采购合同,而且对方也已经打过来款子了,就这几天的事儿,你猜一共多少钱?”

“才3座,有什么好猜的,你直说吧。”顾玩根本没兴趣。

周轩没卖到关子,觉得老大没趣:“你这人没劲!一共是650万美金,比原先预定的总价还高了50万!你也别嫌订货量少,这一行就是这样的。

目前订的前3套,gps二号测试星、三号测试星各用一台,还有一台留在休斯顿的nasa主基地,作为参照,搞一些别的科学实验。

不过最晚到年底3号测试星发射成功后,只要没发现我们的铯原子钟有什么纰漏,后续直接就是25台的单,一次性5000万美金的大合同!

我也不瞒你,虽然技术的产权是公司的,但只要一切顺利,我个人到时候拿个几十万美金好处,是绰绰有余的。”

顾玩却从对方的吹嘘中,听出了不一样的关注点:“批量卖的时候,怎么单价又降回来了?试产的时候不是3台650万么,一台接近220呢,量产大洋佬又只肯出200万了?”

周轩讨好地一笑:“其实,第一单的650,也不全是卖设备的钱,还包括技术支持。到时候,要不是你,要不就是袁熊,可能得去大洋国出差一阵子。

毕竟把原子钟装上卫星,还是要给后续环节提供技术支持的嘛,卫星制造商肯定会希望你减重,至于能不能减,要双方博弈、精确落实,都得拿出实打实的铁证。

我也是刚了解了一些圈内常识,才知道的——卫星发射重量增大一克,可能上下游所有环节加起来,总预算就要贵三四千美金。

你一个原子钟动辄十几公斤,把它射上天的成本,比造钟本身还贵几倍呢。卫星集成商当然希望你尽可能压低分量了。”

更何况,原子钟的分量增大一克,卫星的总重量增加肯定不止一克,因为卫星的结构设计也要留出一些配套补强。最终大约是总增重1点3到1点4克。

这就意味着,顾玩把铯原子钟重量每压低一克,每次发射成本至少压低五六千美元。

整个gps项目小30颗卫星,那就是“每台每克省钱接近20万美元”。

顾玩内心把这笔账算了一下,沉吟不语。

周轩却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连忙追加好处利诱:“当然也不会让你或者袁教授白去的。我们收了50万技术服务费,至少拨出20万美金作为差旅费。

你们可以随便花,甚至带助手怎么浪都行,出国护照签证也有对方大使馆全力帮你们搞定。美方那边到时候肯定也另有激励,这都两说了,不会让你们吃亏白干的。”

顾玩不由好笑:“呵,多慷慨呢,我在目前基础上,给原子钟再减重一克,他们从整个项目上省下来的发射经费,就能有20万美元了。

拿出20万请我们出国吃喝玩乐,这也叫个事儿?这不过是几十颗卫星、每颗轻1克的成本罢了。”

——

ps:修改一下昨天的话,本书将于下周五,也就是10月18号上架。

成绩确实不好,而且大家也不追更,所以已经明确没有三江没有强推了。

我现在只能安慰自己“很多人收藏了后看几眼就放着不追更,是因为物理太硬核,看不懂,不想看”

所以,我最后的指望,就是“不想看的人早就已经弃了,只是还没取消收藏。留下来还在追的,都是与本书深度契合,正版转化率很高”。

10月18日见分晓,赌一把吧。

第85章 穷逼里挑出个不差钱的

“把原子钟分量做轻,本来就是你们研发单位该做的事儿好吧?提供点技术支持,给花那么多差旅费,已经是额外的好处了,你还有啥不满足的?”

面对顾玩的不屑,周轩说了句中肯的评语,随后话锋一转,

“而且我这次来找你,还有别的好处跟你聊——你也知道的,公司之前投资铯原子钟研发,主要就是指着gps这个项目的采购。只要gps筹委会买了,我们就完全回本了,还有三四成的净赚。

不过汪老板也不满足于目前的收益,技术在咱手上,总想榨取出最多剩余价值的。所以他的意思是开出提成赏格来,大家有能耐的,群策群力,一起寻找需求铯原子钟的新客户。

反正从今往后,每多卖出一台,就都是净赚了,他愿意开出高达5%的保底销售提成!还愿意打折销售。如果有本事不打折的,那么超出底价部分,公司跟销售人员七三分成,公司七!”

顾玩顺势追问:“那底价是多少?”

周轩:“今年之内,明面上是不打折的,免得gps筹委会那边得到消息,也要降价。明年开始,暗中最低180万就能出,后年允许降到150万。这还没个定论呢,目前就是有个意向,具体指标还在观望。”

顾玩心算了一下,铯原子钟找到一台新订单,差不多就是10万美刀的收入,而且如果能谈下不打折不降价的话,那就是还有额外五六万到十万不等。

收益确实很可观,最大的问题只是需要用到这种技术的人太少,而且圈子很蔽塞。以汪精铭那种完全不懂技术只懂金融和投资的老贼,估计连目标客户该找谁都不知道。

顾玩倒是对行情有些了解。

他在心里估摸了一下,在导航卫星这个大客户被挖潜挖完之后,肯出大价钱买高精度铯原子钟、而且还很迫切的,估计也就是做大地测量的那些地质勘探卫星部门了。

至于原理,也是跟gps导航卫星系统差不离的——用了更高精度的原子钟之后,大地测量卫星测出来的地表地形数据,也会更加精确。

原先用高精度氢原子钟的卫星,如果地形精度误差在几百米级别,那么改用铯原子钟之后,可以压缩到几十米级别。军事上对于外国的国土地形测绘也会精确数倍。

至于其他的单位,顾玩觉得压根儿是不可能在铯原子钟售价超过100万美元的时候,下狠心更新设备的了。

目前顾玩联合东海大学物科院搞出来的这套铯原子钟,生产成本大约60多万美元,未来可能还会下降。那些精打细算差钱的客户,估计要整机售价80多万,才会彻底放胆买买买。

三五年之内,经济账算得过来的,只有导航和大地测量。

顾玩心里有了数之后,当然不会随便告诉表哥了,更不会让汪精铭想明白这个道理。

这都是来钱的秘诀,一定要做好了完全的准备,才能动手。

否则,顾玩相信以汪精铭那种老狐狸的卑鄙,肯定会先开出一个高额的提成赏格,引诱手下人探路出第一个单子。

而等单子出去之后,汪精铭看懂了套路,绝对会立刻领悟到“原来这个行业的客户也不差钱,而且对铯原子钟需求这么迫切”,然后他就会让自己的亲信,甚至是他本人,去密集跑这个领域的客户,甩开顾玩和周轩单干。

金融狗还能有什么节操,对于抄抄抄这种事情,他们从来是不吝疯狂跟进的。

想明白了这个道理之后,顾玩也就决定先跟表哥装一下糊涂:

“赏格倒是不错,但是我目前还没想到世上还有哪一类新客户肯花这个大价钱买铯原子钟了——要不,哥你去咱自己国家的南十字星导航系统筹委会看看?盯着点儿那边?”

周轩期待的目光,终于落空了,发出“切”的无奈叹息:“这个客户汪老贼早就想到了,他自己托关系盯得贼紧,哪会给我们机会捡漏。

而且我也实话跟你说,根据汪老贼打探来的消息,国产的南十字星计划,起码四五年内都在纸面论证阶段。国家这是摆明了钱不够,要先看看gps的经验,学习学习,好将来少花点冤枉钱少走点弯路。”

“那我就没办法了。”顾玩两手一摊,让表哥暂时死心。

……

兄弟俩在书房里聊了那么多生意上的事儿,外面叶笛已经喊开饭了。

周轩只能放弃继续劝诱,跟表弟一起出去吃饭先。

饭桌上,叶笛也不免问起他们说了些什么,周轩都是如实相告。

李双叶和麻依依在一边,自然也都听在耳里。

麻依依今天刚来顾家做客,还是比较拘束的,不好主动跟其他人谈太深入的话题,于是就用筷子捅了捅顾玩:

“你怎么不问问你哥,国内有没有什么考古方面的单位,肯花大钱为那啥‘离子加速质谱仪’买单的。这种事儿也该集思广益,互通有无嘛。”

顾玩一想,倒是把这一茬忘了,于是就直接跟周轩摊牌:

“哥,差点儿忘了,你不提起给科技装备找销路的事儿么。我手头,其实还有个可以研发的东西,但是只有考古界的人,能作为有可能花钱买单的目标客户。

你知不知道国内目前有没有什么考古单位比较富的,如果有人肯为成果买单的话,我下学期倒是可以出租金、承包我们学校原子控制研究所个别实验室,也不长,就承包个几个月,就能把东西做出来。”

周轩:“大概多少成本?”

顾玩:“比铯原子钟的研发便宜点儿,但是肯定比原子喷泉这个子项贵。反正是千万美元级别的开销。”

周轩:“我靠!就搞考古那帮人,谁肯拿出千万级的钱,买一台鉴定设备呀。”

顾玩:“我说的是含研发成本的,如果能多几台采购量,其实把研发费摊销下来,应该就没那么贵了,制造成本估计也就百万美元级。”

周轩:“找10家能拿出100万美元买鉴定仪器的考古机构,并不比找一家拿出千万美元级的机构容易。”

事情似乎又陷入了僵局,不过幸好顾玩和麻依依本来就是随口一问,倒也不至于失望。

麻依依摇了摇嘴唇,鼓起勇气问:

“周哥,咱能不能换个思路,您是做风险投资的,人面肯定广。你有没认识圈内的朋友,是做那些相关精密仪表仪器生意的,了解国内目前比较重要的考古项目组呢?大不了我们自己顺着肯花钱的项目组名录,一个个往下想办法排查。”

周轩点点头:“这倒是个办法,一会儿吃完饭我打几个电话。”

周轩到底人面广,饭后很快就找到几个投过精密仪器和鉴定设备这些圈子的朋友,问了一圈,然后就跟顾玩回报。

“目前国内肯不惜血本砸钱的考古大项目,还真不多,拢共算起来,也就那么几个。

最大的呢,是天字第一号的,‘夏商周断代工程’,这是国家科委和文化部共同牵头的,是国家‘九五计划’的重点攻关项目。

这是95年提出的,预计明年要结项。背景呢主要是因为近些年不少西方学者攻击我们,说东方国没有五千年历史,说西周前841年以前的历史,都是没有精确纪年的。说商朝以前的,都不是信史,而是民间和神话传说。

你那个设备,不是研发出来后,能够提升年代测量鉴定的精度么?不知道有没有办法跟这种大项目里的什么硬性需求结合,要是能结合,能反驳外国学者,那千万美元级的投资都不算个事儿,这是提振民族凝聚力和文化自豪感的大事。

如果这儿没什么戏的话,我们再看下面这个项目,也是少有的不差钱的……”

第86章 再造上下五千年

周轩又提了几个国家级重点关照的考古项目,但顾玩一时间也没听出什么契机来。

谁让他是文科白痴呢,对考古啦、历史啦之类的东西,完全无感,前世在地球上也没积累这方面的知识。

所以,吃完饭喝完下午茶聊完事,周轩就拍屁股闪人了。

顾玩以为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也没往心里去,只想好好休息放松几天,跟麻依依温存一番培养培养感情。

“你自己休息吧,我回去了解一下这方面的考古前沿动态,查查论文。”麻依依有些别扭,挣脱了顾玩的纠缠,也要告辞。

叶笛见状也有些惊讶,客气道:“怎么不吃了晚饭再走呢?你姐还没下班吧,你回去了也没人啊。”

“谢谢阿姨,我这人就这脾气,心里揣着不明白的事情,非搞懂不可。”麻依依婉言解释。

叶笛也就不再坚持,亲自把麻依依送出去,而没让她那个低情商的儿子去。

叶笛还逮住机会跟麻依依解释:“玩玩这孩子,可能不大上进,你还是要多了解他。要做好跟着他瞎忙活的心理准备。”

麻依依莞尔一笑:“我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实话实说,我也喜欢强者,懒得跟没本事的人废话。但……玩玩真的是有大本事的人,他只是不屑于把精力花在赚钱上,所以看起来做事有一搭没一搭的,凭着性子来。”

听麻依依说得那么头头是道,叶笛松了口气:“那你是充分了解他了,那我就不担心了。”

麻依依:“第一流的天才,就该去改变世界,怎么能把精力浪费在赚钱上呢。他不屑于做,不代表他没能力做,有我在,我帮他操心那些庸俗的事儿就好了。”

说着,麻依依就自己打车走了。

第二天,本来是情人节,而且麻依依人在方舟市,原本应该是跟顾玩好好聚聚的。

然而,最终俩人只是一起吃了个午饭,聊天聊了没几句,又扯到了麻依依前一天奋斗了半天半夜得到的考古学前沿收获上。

顾玩对话题没什么兴趣,吃完饭就散伙了。

临别,麻依依说她寒假里过完年之后,可能要出远门,去几天江海市或者京城,目的么,当然是帮助顾玩找机会。

顾玩没有多问,只是问了有没有什么可以帮忙的,然后给了麻依依一些经费,并且找丁院长开了一个介绍函,便于麻依依找有关科研单位配合。

然后,俩人就各回各家过年。

……

十几天的时间倏忽而过,转眼寒假就快结束了。

顾玩在家里养足了精神,也趁着这些日子,把之前期末的时候、李阿姨向他约稿的科普专著《时间的秩序》彻底写了出来。

他把稿子丢给工具人妹妹润色校对一遍,就能拿去投稿了。

开学前三天,麻依依突然回来了,也不知道这一周里,她到底去了哪些地方、做了哪些研究。

但是,收获却是非常丰富的。

麻依依开门见山就说:

“我跑了江海市的中科院考古研究所,还跑了京城的国家博物馆。辛亏你找丁院长开了介绍函,见到了不少镇馆之宝和保密文献。还真有不少收获。”

顾玩直接就懵逼了。

这女朋友厉害啊,太有执行力了。

短短十天没见,麻依依看上去又黑瘦了一些,估计只剩80斤了吧,整个人风尘仆仆的,不过皮肤还是很光滑,眼睛很明亮,而且有一抹文化带来的诡异的光。

其实顾玩要是有这个毅力去调研去学习,他也是可以的。

但关键是他骨子里看不起文科生,两辈子都是文科学渣,脑子里的数据库也都是自然科学方面的资料,连个屁的文科内容都没有是,所以才身在宝山而不知如何打开方式。

“那你说说呗,我洗耳恭听。”顾玩调整好心态,摆出很郑重的样子。

麻依依从随身的包包里拿出几份复印文件,上面还有不少随手写的备注、笔迹,然后开始解说:

“也是你运气,我这次找到的商机,正好是目前国家天字第一号肯花钱的考古工程,夏商周断代工程。

之前,周哥介绍项目梗概的时候,你应该也知道的,目前西方学者敌视我中华、诽谤我古文明,主要就是两条,一条是觉得夏朝不存在,一条是攻击我们的精确纪年只有到区区前841年、西周供核元年。

夏朝这事儿,就算上了新的c14测量手段,也是无解的,暂时放一放。可是后面那个精确纪年的点,我发现,只要有更精确的c14鉴定技术,绝对是可以往前推的,至少能把整个周朝都覆盖上。

这个问题要是解决了,夏商周断代工程至少三分之一的目的就达到了,这是极大提振民族凝聚力和文化自豪感的事情,几千万美元级的投入,国家还不肯砸么?”

顾玩觉得事情越来越有趣了,发自内心地诚心追问:“那具体是怎么个切入点呢?”

麻依依自信一笑,翻出一张照片的复印件,顾玩接过一看,上面是一件不认识的青铜器。

“这玩意儿有什么玄机么?看上去就是个古代饭锅吧。”

麻依依听了,忍不住用下齿咬住上唇,吹了口气,撩动自己额前的空气刘海:

“这件东西可是很重要的文物,将来在我们发掘了其进一步意义之后,甚至有可能成为最重要的一级国宝!

还有,这可不是什么饭锅!这种东西叫‘簋’?懂不懂什么叫‘簋’?天子食器,九鼎八簋,诸侯七鼎六簋。煮羹放肉的叫鼎,盛饭放豆的叫簋。”

(注:簋,读音“鬼”)

顾玩:“哦,我知道了,就跟南海人请客有吃‘九大簋’,就是那个字对吧?那不还是个电饭煲哦不炭饭煲嘛!行了行了,直接说重点,这个簋怎么了。”

麻依依忍住火,耐心解释:“这件簋不是一般的簋,叫利簋,是20年前在关中省发掘到的,铜器本身没什么,重要就重要在其底部有铭文——

我问过搞青铜器的人,青铜器的估值,一般工艺还是次要的,关键看年代和铭文,带一个字的铜器,价值就能比同等年代、器型不带字的同类贵一倍。而这件厉鬼,足足有三十三个字的铭文!

而把这件器物的精确年份测量出来,我们就能直接破译商周两个朝代的朝代更迭,究竟是发生在哪一年!那就是把我国历史的精确纪年,至少比目前的最先进水平,再往前推两百年!”

第87章 牛逼

听女朋友说得这么郑重,顾玩不由彻底收起了轻视之心,真诚地请教:

“这个叫……利簋的东西,如果能够精确测定年代的话,怎么就能证明商周交替的年份了呢?”

麻依依把手中那叠图片翻到下一页。

刚才第一页上是利簋的整体照片,第二页则是内部铭文的特写。

顾玩看了几眼,顿时头大。那些西周初年的金文,他怎么可能看得懂嘛。

麻依依指点道:“知道你看不懂,旁边有中科院考古所专家的译文:

武王征商,唯甲子朝,岁鼎,克昏夙有商,辛未,王在阑师,赐有事利金,用作檀公宝尊彝。

用现代汉语说,就是:

武王伐纣的决战日,发生在某一年甲子日,这天的清晨,有‘岁鼎’这种天象,到了傍晚时分,仅仅一天激战,商军就崩溃了,武王就夺得了天下。

武王在班师/谢师的时候,赐给一个名叫利的‘有司’青铜,利就用这些铜做了这个簋。”

“有司”并不是古代特定的官职,只是相当于现代的“有关部门”。

听到这儿,顾玩已经捋顺了脉络:这个簋的铭文,就是那个叫利的有关部门官员,拿着周武王赏赐的铜铸簋时,让工匠把他“为什么受赏赐、为什么要铸这个簋”的理由,给记叙文了一遍。

他的智商还是很高的,只是平时不钻研文科,此刻全神贯注之下,立刻就举一反三:

“所以你的意思是,把这个利簋究竟铸造于哪一年给精确测定出来,就能知道武王伐纣发生在哪一年?也就能把后续从商周交替到供核元年的200多年精确纪年补齐?

但这有个大问题啊,恐怕要让你失望了。因为就算我发明出离子加速器质谱仪,也无非是c14同位素丰度鉴定精度,比目前的离心法提高那么几倍,但还是没办法达到1年这么高的精度。

你可能不太了解前沿物理:目前的传统离心测量法,误差在三五百年之多,最精确最精确的,不会低于二百年。

我上了离子加速器质谱法之后,初代产品可能是五六十年误差,再拼命提升精度,二三十年还是有的。

可是,西方历史学家对于我国缺乏精确纪年的攻击,恐怕不会承认几十年的误差吧?武王伐纣,乃至商朝的大致历史,他们本来就承认是存在的呀。这个问题上,他们攻击的只是纪年。而纪年这种事情,只要不是精确到一年,就没什么意义了。”

顾玩叹息了一声,以为女朋友为他奔忙了半个寒假,跑南闯北走了那么多考古研究所、国家博物馆,要白跑了。

当然,顾玩内心还是很感激麻依依的,不管成功不成功,麻依依这么热心为他奔走,本身就让他很感动。

这是一个跟他一起奋斗改变世界的女生。

不过,麻依依却没有跟着叹息,反而是得意地笑了:“你以为,以我的智商,会想不到这些?不是我不够了解前沿物理,而是你还不够了解我有多了解前沿物理。”

终于在智商上稍稍压制了一次顾玩,麻依依想不得意都难。

太难得了。

顾玩心中一动:“那你还有什么妙计?你是明知道离子加速器质谱法有几十年的误差,仍然觉得能够在考古环节克服?”

麻依依得意一笑,指着那张铭文照片上的两个字:

“武王征商,唯甲子朝,岁鼎,克昏夙有商——关键,就在于‘岁鼎’这两个字上面。”

顾玩这才注意到,女朋友刚才稍稍卖了个关子,翻译的时候没说“岁鼎”这俩字是啥意思。

但他觉得这没什么大不了的,所以也没问,就直接望文生义了。

难道,这里面还有什么非常重大的秘奥玄机?

顾玩忍不住问:“别卖关子了,这两个字是什么意思?难道不是这一年有铸了个鼎的意思吗?”

“你才这年铸了个鼎呢!你还去年买了个表呢!”麻依依得意笑骂,“结合商周时代、遇事占卜吉凶的文化惯例,一般在铭文记述这种改朝换代的大事时,记载时间的后面一句话,都是要记载天象的。

‘唯甲子朝,岁鼎’在这种语境下,就是指‘甲子日这天清晨的天象,是岁星正好位于天的正中央’,鼎字,在这里是居于正中的意思。”

“那么这颗‘岁星’是什么星?”顾玩急切地问。

麻依依:“岁星,就是木星。”

顾玩大喜:“木星……木星居于中天,这种天象,确实数十年难得一见,具体年份是可以通过天文轨迹法逆推精确计算出来的……

如果是用木星居于地球晨昏线时正中天的轨道周期,再配合上离子加速器质谱法的碳14同位素丰度鉴定,确实可以用两者交集的那个年份,精确算出武王伐纣、商周交替是发生在哪一年!”

在夏朝的存在,还未被彻底实锤之前,确定武王伐纣的年份,就意味着确定中国历史上第一次信史记载的朝代更迭的年份!

这个意义,确实是非同凡响了。

曾经被“天向我借五亿年”又如何?这一次,哥还要让华夏文明向我多借二百年的历史!

顾玩忽然觉得,他选地球上意呆利物理学家卡洛罗伟利《时间的秩序》这本书,作为他将来写霍金《时间简史》的铺垫和敲门砖,简直是选得太对了。

因为他即将做出来的那些科学发现成就,都注定了他会在这方面的话题上,引起极大的公众关注。

还有谁,比让宇宙寿命延长五亿年、也让一个国家的文明延长了二百年的人,更有资格写这种题目?

想到这儿,他立刻想起了一个老朋友。

他给高中时候的老同学、因为高考时专业服从分配,而去了东海大学读了天文学的费巴赫,打了个电话。

“老费,你帮我去你们学校资料库查个资料,我下午就来看,我要关于木星星象的历史记录。什么?用什么名义查?你就报我的名号,不行就报袁熊的,省天文台应该跟你们也有合作的吧。要不是我人在方舟,我直接就问我自己学校要了。”

做小弟的当然不敢有任何反抗,能给大佬跑腿是小弟的荣幸。

所以他的马仔很快就把事情办妥了。

顾玩吃过午饭,就赶去东海大学,查阅了一番,找到了目前阶段认为有可能是武王伐纣那一年的三个备选年份。

“木星出现在晨昏线天心,在前1109年、前1046年、前983年,都出现过……也就是说,这是一个63年出现一次的天象,已经明显低于我预期能设计出来的离子加速器质谱仪的测量精度了。

所以,只要我把机器做出来,就能从目前离心法测出的三个备选年份里,把哪个才是唯一真相,筛选出来。”

无题

找到了“夏商周断代工程”这个超级大腿级别的潜在客户后。

顾玩对于投钱把离子加速器质谱仪研发出来这事儿,信心暴涨了十几倍。

不管顾玩本人喜不喜欢文科,对历史有没有研究,这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在这个基础科研、“不赚钱的科研”举步维艰的世界,搭便车把高科技发展出来,这个结果。

在一切向钱看的世界,如果不抱大腿不搭便车,很多东西不知道猴年马月才弄得出来呢。

离子加速器质谱仪做出来之后,也不仅仅是考古学方面有用,将来成本下降、设计细化,还是可以分离很多其他“虽然不能作为核燃料,但也有科学研究意义”的同位素的。

这对于全人类的原子物理基础研究,有很大帮助。

而且,顾玩显然是有更大的野心。

因为他知道,在地球上,离子加速器质谱仪(为了少水字,以后都写作缩写ams)发明于1977年,那玩意儿一开始是在大型的基本粒子对撞机基础上,演化而来的。

原理上,传统对撞机没有刻意的脱电子操作,因为都是直接拿氢原子核或者快中子对撞的,目的是观察质子中子撞碎之后分离出来的夸克之类的东西。

所以第一代ams的端电压都很高,成本巨贵,比如ci-ae-hi-13类ams。

地球上经过十几年的发展,到90年代初,才把ams从传统大型对撞机的设计中完全剥离出来,实现了降低端电压和加速率、用其他设计来补足功能需求,减少系统冗余浪费。

这个时代的代表科研机构有美国的woods-hole海洋研究所(也可以意译为“木洞”海洋研究所),还有奥地利的wyn大学,都做出了这一代的ams。

再往后,进入21世纪,ams的成本才逐年下降,出现了专门量产这种设备卖钱的公司,设备端电压也降低到了50万伏。

(之前都是科研机构自己造出来自己用、顺便卖给其他单位。

另外,在高能对撞机、离子加速器这些领域,50万伏算是非常经济的低压了。大型对撞机几百万伏上千万伏的电压都是很常见的,否则加速度根本不够快,轰不碎质子中子这些基本粒子。)

现在,到了蓝洞星上,因为各国图便宜,大型粒子对撞机都还没造出来呢。这个领域起码落后了地球20年。

所以,顾玩相当于是要倒果为因,直接先做小型化、经济化的ams,然后将来积攒了团队经验和项目实力后,再逆推回去搞大型对撞机。

大型对撞机可是实验物理界皇冠上的明珠,是帮助人类认识原子核内部结构、认识更微观粒子构成、了解世界本源的大杀器。

别的不说,光提两点,就能让人知道这玩意儿的重要性:

首先,在《三体》上,三体星人锁死地球科技,靠的就是让“智子”干扰人类的粒子对撞实验来实现的。这是从根本上锁死人类对宇宙本源法则之力的认识。

其次,在地球上,2010年代,王义方院士和杨振宁论战了好几年的那场风波,为的就是“中国人要不要率先投资几千亿,造超大型粒子对撞机,从而赢得在基础实验物理对美国的反超”。

当然,王院士跟杨振宁吵吵的是“超大型对撞机”,多了个“超”字,那目的就是试图把目前已经发现的最基本的微粒,撞得更碎一些,看看有没有什么新发现。那算是顾玩和丁院长目前要奋斗的东西的下下代了,不过技术路线是一脉相承的。

所以,就算是再不懂物理的小白,看了这两个例子,也能知道这玩意儿的重要性了。

……

想明白了一切,顾玩趁着寒假最后三天,顺便把路径思路、远景展望、过程规划,统统记录下来。

跟文笔不错的妹妹和女朋友合计着,按照当初搞铯原子钟时、写可行性报告的文体,形成了一份倡议。

当然,文件里肯定还是要留一手的,尤其是具体实现的技术路径,不能透露,免得别人将来绕过顾玩单干——这种可行性报告,一般是给最终负责批钱的主管单位看的,主要是科技部,文化部可能也沾到一些。所以只要能说服官僚就行了,具体技术细节不重要。

做完这些准备工作,顾玩把目前的条件梳理了一遍,发现自己还缺两块资源。

第一个,是启动资金依然不够有保障,他需要更多的传统融资。

因为自己手上的百多万美元,肯定是不够ams项目用的。而且因为脑子里“不能让金融投机狗分享红利”的“思想钢印”存在,顾玩觉得还是不要接受风投的好。

目前来看,如果表哥能给他弄来可转债,最终不给投资机构按比例分走利益,那还是可以接受的。要不,就只有指望国家支持的专项低息贷款了。

第二个问题,就是他脑子里目前虽然有ams设计的原理梗概和大致思路,但是更多的细节,他前世的知识储量并不足够多。

就目前这个状况,如果强行研发的话,也不是不行,不过对照试验、重复浪费肯定要多几倍,那就要靠多砸钱解决了。

如果想要跟研发铯原子钟时那样,有挂逼般的命中率、不走弯路不试错一遍过,那还是得指望他脑子里那个资料库了。

然而,要调用资料库,就必须怼投机诈骗者。

目前这个项目,貌似还没有贪婪的金融狗冒出来找死,总不能随便找条狗怼吧。

这该死的思想钢印,也不跟传统系统似的,直接明明白白给我下任务。

只能是慢慢筹钱,看看过程中有没有不开眼的家伙供顾玩祭刀,替天行道了。

不知不觉,寒假已经过完了最后一天,顾玩必须开学回校了。

他决定先有所保留地跟丁院长忽悠一下,探探口风,看看能不能从学校要到一点没有后患的资源。

而且算算日子,他寒假前投递的那篇关于“离子加速质谱法分离中小原子同位素”的论文,差不多也该发表了。

顶级的国际期刊,可不比国内期刊,周期还是比较长的。一个月就能发表,已经是很快的了。

第90章 学神就要有学神的待遇

开学日,顾玩开着他低调朴素的斯柯达,悄悄回到了学校。

这车是真的低调,这是大实话。

学长里那些土豪们,开大奔开宝马的也不少。比如曾经想跟顾玩抢麻依依的张志豪,人家开的就是宾利。

顾玩并不是喜欢显摆物欲享受和经济上成功的人。

寒假里他还不动声色花了一百多万人民币,在滨江新城买了套140方的顶楼江景公寓,还送阁楼和天台——这种事情还用跟别人说么?他的同学一个都不知道他搬新家了。

倒是母亲单位里的同事,几乎都知道了,谁让老妈比他爱炫富呢。

开学后前几天,照例是要先忙一阵各种琐事,尤其是要申请将来公费交流生名额的,还得多选一些高年级的课。

顾玩已经彻底进入状态了,在选课方面当然不会含糊,直接就把大三剩下的几门专业课、还有大四仅有的四门课,统统选了。

就算上课时间有冲突也不在乎,大不了轮流翘课,只要最后考试能过就行。

相信以自己的实力,丁院长会给自己开绿灯、特别优惠的。

……

3月2日,开学后第五天,一个星期二,同时也是元宵佳节。

昨天,也就是星期一的时候,顾玩刚刚选完了课。结果今天辅导员苗小琴就发现有问题,只能趁着公共课下课的间隙,来找顾玩改。

上午前两节,是一门政治课,这种课都是三四个班一起上的大课。

顾玩在课上基本没听,就是坐在最后排,明目张胆把笔记本电脑摊在膝盖上,完善着他的ams立项可行性分析。

老师也不敢管他。

至少,他也给老师留了最后一丝面子,是把笔记本放在膝盖上,而不是桌面上。

好不容易等到下课,等教室里人少了一些之后,辅导员苗小琴走进来,径直找到顾玩:

“顾玩,你选的课有问题——你这学期选了一共九门专业课!有些是大三的,有些是大四的,排的上课时间都有冲突的。

比如这门《高等量子力学》和《等离子体科学与技术概论》,都在星期三下午开课,重叠了呀,你肯定有一门没法去上。

还有这个《核电子学实验》跟《等离子体物理实验》就更离谱了,两门课时间完全重叠,还都是实验课,你再统筹一下吧,去掉两门课留到大二上,不然系统里真没法给你生成课表。”

顾玩跟吴三桂杀人前那样摸了摸鼻子:“系统是死的,人是活的,不能为我解决一下么?”

辅导员都要崩溃了:“顾玩!这不是系统的问题,是你根本没时间上课啊!你这是什么学习态度。

我知道你厉害,但你只不过是为了大二就能拿到交换生名额,你还有一年时间呢,你修专业课的速度已经远远超过我校建立交流生制度以来的记录了,你急什么。”

顾玩:“要不,我想申请特事特办,上课时间可以不用管,考试能过就行。”

辅导员:“这事儿我说了不算。”

顾玩拍拍辅导员的肩膀:“不会为难你的,我去跟院长说。”

学神就要有学神的待遇,他是为了更快拯救世界,事急从权也没办法。

辅导员不知道顾玩究竟会跟院长说些啥,她只能等待和观望。

……

当天午休的时候,顾玩就直奔丁院长的办公室。

院长的助理拦住了顾玩。

胡助理:“院长在休息呢,你要预约。”

顾玩:“这事儿关系到院长一辈子的理想,我劝你还是让我进去好。胡老师,你在丁院长身边这些年,应该也是学过物理的,你应该知道粒子对撞机对院长意味着什么。”

在地球上,丁院长没有回国,而是当了美国人,因为美国人造了大型对撞机,丁院长就是靠这些仪器做出来的实验成果,拿到诺贝尔物理学奖的。

在蓝洞星上,他至今还没有拿出诺奖级成果。

可以说,顾玩哪怕有本事把东方国造大型对撞机的前提条件,往前拱那么一小步,先实现一个阶段性的小目标,那都足以做丁院长的恩人了。

即使考虑到双方的年级和资历差距,丁院长也会跟他很客气地平辈论交。

胡助理果然也是多年耳濡目染,稍微懂点行的。加上顾玩在本院已经有过两次创造奇迹的历史记录了,所以她稍一权衡,就放顾玩进去了。

顾玩一进门,就看到丁院长靠在沙发上眯着,并没有睡着。所以听到动静后就揉揉眼睛,拿毛巾擦了擦脸,示意顾玩有话就说。

看在丁院长礼贤下士的份上,顾玩就直奔主题了:“院长,寒假里的时候,我深挖了一下你之前交代我发表的那个离子加速质谱法的论文的潜力……”

丁院长似乎想起了什么,抬手打断了顾玩,然后从桌面上拿过一本期刊的预印单行本,递给顾玩:

“你提起这事儿,我倒是想起来了,《高能物理》3月刊已经用你那篇论文了,单行本先寄到学校里来了,你自己看看吧。”

顾玩也只能先耐着性子,接过一本薄薄的全英文的东西扫了一眼。然后,他才继续往下安利:

“院长,我这学期,想出资承包学校的一些实验室资源,我找到门路,把论文上写的东西,具体做出来了,而且,能找到冤大腿买单。”

听了顾玩这话,丁院长眼珠子“锃”地就亮了几分。

虽然他已经是大科学家,很有涵养,但毕竟是关系到自己毕生追求的其中一个阶段,他也不得不上心。

就跟欧阳锋那样的大神,平时好像云淡风轻,但见到《九阴真经》的时候,还是会失态的。

“这个……做出来至少也要几千万美金的投资吧?可能还会更多,你怎么可能找得到那么大的客户买单?而且,你承包得起么?”

顾玩:“我有自己的打算,关键是,这事儿需要你在合法合理的范围内,尽可能支持我。”

丁院长义不容辞地说:“只要真有把握,这都不是问题。”

顾玩:“那这样吧,你先帮我一个小忙,允许我这学期超额选课,而且允许我只要能通过考试,不去上课也没关系。”

丁院长:“这有什么大不了的,我这就给你特批,其实以你的水平,好多课根本没必要上了。别说本科的,我看有些研一开题之前的课,你都不用上了,你这种人读研,直接就开题做研究好了。”

——

ps:昨天有人问,宇宙微波背景辐射不是昨天才刚刚拿诺贝尔物理学奖么。

这只能说,问的人一知半解了。

我书里说的78年获奖的,是实验观测发现宇宙微波背景辐射的。

前天获奖的那个,是根据宇宙大爆炸假设,计算预测宇宙微波背景辐射存在的。前者是实验物理,后者是理论物理。

第91章 有200万还要脸干什么

从院长办公室出来,站在寂静的走廊上,顾玩正准备给辅导员打个电话,通知她重叠选课的事儿已经搞定了。

谁知,电话刚刚拨响,顾玩就听到走廊拐角有手机铃声响起。他下意识扭头,才看到辅导员很谨小慎微地站在那里观望。

顾玩就挂断电话,快步走过去:“院长已经同意了。”

“我知道了,那就没事了。”辅导员一脸讨好的表情,说话音量压得很低,唯恐惊扰到了附近办公室里的领导们。

……

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顾玩根本没往心里去。

第二天开始,他就一边偶尔上上课,一边做点其他立项准备工作、细化ams研发的技术路线调研。

要想造出大型粒子对撞机那种重大基础工程,起码得好几年的时间。

即使是顾玩目前搞的ams这种小型化应用,正常情况下,一年多的研发时间,加上数千万美元的前期投入、以及未来至少数百万乃至近千万一台的生产成本,那都是免不了的。

不过,顾玩毕竟是去芜存菁开了挂的。

而且他走的不是地球人当年走过的“从大型机改小型机”的路线,而是一上来就绕过了设计大型机时的一些固有技术偏见,所以能省很多钱和时间。

纵然如此,最终占用中央科大原子控制研究所一间实验室一个多学期的研发时间、两三千万美元研发经费(含造出首台样机的成本)、乃至未来三五百万美元一台的批量制造成本,也都是免不了的。

另一方面,通过之前做好的功课,顾玩也知道,今年已经是99年了,按照国家的九五计划,“夏商周断代工程”的每一个子项,年底都是要汇报上去的。

所以,要想找到人买单,时效性也是挺重要的。晚了的话,虽然也是成绩,却没法凑到这个工程的成果清单里去,对于科技部和文化部里某些大人物的政绩,美化效果多多少少要打点折扣。

按照这个计划,跑部拿资源立项,必须在3月份完成。4月份就要进入全速科研,然后期末进入样机调试,暑假结束前必须拿出成品。

然后还要拿出去先让新技术刷刷脸、鉴定一些外国的历史遗迹,把国际认可刷起来,最后才能拿去给利簋鉴定用,让老外心服口服没得狡辩。

搞科研就是这么费时费力,顾玩怎么能不努力呢。

……

顾玩在前方神龙见首不见尾,每天跑实验室、不知道参加一些什么涉外的活动,甚至还去了两趟京城。

在后方,对他如此破格占用n多资源而不满的人,也是大有人在。

原子控制研究所的不少干部,听说今年有可能有一个实验室会整个承包给外面社会上的公司,都是挺不服的。

去年搞“原子喷泉”的时候,虽然也拿了金融投机者的钱,但好歹项目负责人是石景谦石副主任,而且是孙主任主动涯岸自高撇清不想负责的情况下,才这么安排的。

顾玩当时的身份,只是资方派来的联络人,只是监督研究进度的。

而今年,这是直接让社会人承包实验室,人家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就算用到实验室的人,也是花钱借调。

最关键的是,听说这家试图承包的公司,资金实力还不是很雄厚,还想拿国家的专项扶持贷款,以及一些别的融资,自己出钱只出小头。

这么好的优惠条件,虽然还只是风闻而非实锤,但也已经让人嫉妒得面目全非。

只不过有丁院长压着,这些人暂时也不敢造次,总要等那些“风闻”的事情都实锤后,形势明朗一些,再据理力争。

研究所那些人暂时按兵不动,科大学生里面,那一小撮最拔尖的优等生,却是先坐不住了。

大约3月中旬的一天,开学后已经上课两三周了,隔壁化科院的一个名叫黄飞翔的资优生、平时也是成绩稳居年级前三名的,找到了物科院98级的陈刚。

陈刚就是那个万年考物科院第二、放在往年绝对足够牛逼、但放在这一届却只能被顾玩始终摁着对比的金牌时停解说员了。

他跟黄飞翔高中的时候就是同学,同校不同班,所以认识。俩人都是江南州本地人,高中时上的是金都市最好的外国语学校。

这天下课后,黄飞翔找到陈刚,俩人一起吃饭,黄飞翔随口就问起:“陈哥,听说你们院那个顾玩,选课的时候舞弊了?我们想选修高年级课程的时候,不是规定了课时冲突的不能选的么?

听说顾玩这学期一口气把剩下的所有专业课都选了?那其中两门是不是不用去上课?咱都是要争取明年拿公费交流生资格的,你知道这事儿轻重。顾玩这么干不是特殊待遇,不公平了么?”

陈刚叹了口气:“是不公平,人家选了冲突的课,不是说可以选一门上,而是能直接两门都上,只要最后期末考试过了就行——但人家厉害呀,你不是搞物理的,你不懂这个顾玩的逆天程度。

我虽然不知道内情,但也知道这事儿是丁院长特许了的,听说丁院长还豁出老脸亲自跟校教务处的尤主任解释过,咱就别招惹人家了。”

黄飞翔直接就不干了:“这不是小事儿,你想想,全校一届小四千人,刨除那几个没有交流名额的文科专业,三千个认抢20个公费交流名额,对咱而言,多值钱?

要是自费去大洋国留学,就算你考得上,人家用美元的,物价高学费贵,你一年至少30万人民币得要吧?这已经是最抠最抠的了,稍微过得像人样一点的,一年还不得50万?

一个公费留学的名额,不算名气、前途,光算钱,那就值200万了。得罪人也好,面子也好,值几个钱?为了200万,亲爹我都敢揭发!

我知道,你是觉得自己还行,应该全校申请人里,前20名稳了,所以你不想当出头鸟。咱这种20名开外,估计有点悬的,还有什么好说的?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排在前面的弄下来一个是一个!”

黄飞翔这个账算得还是不错的。

中国人或许不觉得大学学费有多贵,那是因为国内都是公立大学。

到了大洋国、扶桑国,本国人花掉相当于几百万人民币的开支,念个医学院的,都大有人在。所以很多医生律师都是欠了10年20年的学费按揭贷款的。

在国内,买房才需要按揭,在大洋和扶桑,读大学就要按揭了。

为了一个至少值200万无法估算的前途收益,撕破脸算什么。

第92章 不服就干

无知者无畏。

陈刚是学物理的,所以他知道顾玩的变态。

因此尽管他被人怂恿了,而且自己也并非“稳居全校前20”,但他依然鼓不起勇气跟其他人一起怼顾玩。

他决定还是怂一把,做好自己的时停解说员吧。

几天之后,当顾玩跟着丁院长,去了一趟京城出公差,不知道跑什么部门时,矛盾终于爆发了。

一些其他院系本来就没什么希望、估计成绩综合表现也就全校98级新生中排在30名开外的家伙,串联起来,给校长直接写了抗议的信。

大学里,这种公开发信怼人的狗币倒灶事情,从来都是不少的,何况利益足够大呢。

3月22日,一个星期一。

处理学生工作的副校长、刘校长刚刚上班,他的秘书就来汇报了一件尴尬的突发事件。

其实也不算很突发,因为是周末发生的,当时没人办公,也就没有拿来叨扰。

“校长,有十几个学生,实名联名揭发,抗议说学校的选课制度不公平,给某些学生单独选冲突课程、以及不上课就能直接考试的特权。”

刘副校长扶了一下眼镜,还没搞明白状况:“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到底有没有特权呢?谁批的,查清楚没有?”

秘书:“我看了,手续倒是有的,学工处那边是下过一个临时办法,允许有学生参加国家级科研项目的,可以在选课上给与特事特办,还能允许不上课就考试。

这事儿是物科院的丁院长找学工处陈处长求情的,学工处也是拿来讨论上会、您批过的。”

这种小事儿不记得并不奇怪——因为理论上每个学生的毕业证书学位证书,都还的校长亲笔签名呢,可见大学里的校长、副校长每天要签多少字,有些事情一两个星期过去了,没秘书提醒的话,忘掉也很正常。

搞明白因果后,刘副校长就有底气了:“既然是有依据的,有什么好闹的?把文件再强调公示一下,然后让那些闹的人,自己也去想办法‘参加国家级科研项目’啊!”

秘书:“好的,我这就去安排。”

刘副校长:“等等!回来!”

秘书:“您还有什么吩咐么?”

刘副校长:“这次的事儿虽然好解决,但你们也要反思日常工作的纰漏,以后该提前、充分公示的东西,尤其是涉及到师生切身利益的,都要及时公示。

另外,那个被人攻击的学生,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他具体表现是不是足够过硬?可别到时候经不起考验。”

秘书:“那位物科院的同学叫顾玩,具体参加了什么项目得问丁院长。不过好在他周末的时候已经跟丁院长从京城回来了。我们马上去充分了解一下,然后能公示的就公示,该宣传的成绩就宣传。”

刘副校长点点头,觉得已经够稳妥了,就让秘书立刻去办。

……

半小时后,刘副校长的秘书就来到物科院,找到了丁院长的办公室。

恰巧,同样刚从京城回来的顾玩,也在院长办公室里谈笑风生,就被逮个正着。

校秘礼貌地敲了敲开着的门,示意自己进来了。等丁院长示意之后,她才敢提问:

“丁院长,是刘校长派我来了解情况的。您可能不知道,上周末有不少学生,对顾玩同学的特殊待遇有所质疑。我今天来,是想在公示之前,充分了解一下情况。”

丁院长楞了一下,随即把面前的一堆批文、期刊一推:“这有什么好质疑的,顾同学的成绩,是完全符合学工处和教务处的临时文件的。呐,你看,他的公司,已经拿到了科技部立项的‘离子加速器质谱仪’的承包意向了。

虽然还不是最终正式签约,但只要评标流程结束、确认其他人都做不下来这么低的承包价、承诺这么快的研发周期,就妥了。”

校秘微微一惊:“这是科技部的批文?怎么可能有这么大能量?你们……就空口白话,靠立项申请和可行性报告,就把这事儿谈下来了?”

丁院长谦虚一笑:“怎么可能,我们当然是有充分证据的。”

丁院长指了指对方刚才没来得及翻看的期刊,以及预刊的单行本。

校秘好歹也是有学术常识的,就翻开来细看。

第一本是《高能物理》,也是面前这堆东西里唯一的正式期刊。

如前所述,顾玩3月初的时候,就拿到了回函,知道自己的论文会被用。但毕竟等期刊正式出版出来,也还是有大半个月时间差的。加上期刊刚出版时是在大洋国,国内要拿到还要多等几天物流,所以直到3月下旬、也就是上周末才到手,也就正常不过了。

丁院长正是等这个期刊到手了、其他资料也刚好配齐,才动身去京城托关系跑部的。

也正是因为这些实锤证据来的比较晚,所以才有了前面的误会——教务处关于有特殊贡献的学生的选课优待办法颁布时,这些证据还没拿到手,所以没有公示。

只是没想到嫉妒顾玩、眼红至少价值200万交流生名额的人那么多,短短半个月时间差,就让那些人跳出来了。

校秘仔细翻看了《高能物理》里面,顾玩那个论文。

然后又看了另外两份,这两份都不是正式期刊,而是回函。

她拿起第一份的时候,就微微哆嗦了一下。

“是《科学》?不久前刚投的?难道顾玩已经牛逼到在《科学》上发表论文了么?不可能吧,本校在读的硕士研究生,全加起来,去年也没见过《科学》啊。

全校在读博士生加起来,一年也就两三篇,还都是被一贯看好的天才。”

发“有sci影响因子的期刊上的论文”和发“《科学》、《自然》”,那是截然不同的概念,中间差了几十倍呢。

科学和自然,可是几大顶级神刊,而且动辄影响因子三五十的。

幸好,翻开之后,她发现这篇不是顾玩写的,而是丁院长自己写的,这让她的小心脏好受了些。

丁院长本来就是大物理学家,虽然没有拿过诺贝尔奖,目前甚至排不进全球前500名的物理学家,但全球前1000还是比较稳的。他能随便发《科学》,并不奇怪。

但里面的内容,再次让校秘的心重新提了起来。

文章的内容,是ams领域的现状综述,而其中的亮点,在于丁院长大段引用了顾玩之前在《高能物理》上的那篇论文,似乎把忍了你在ams这一领域的未来突破希望,都放在了顾玩身上。

这就跟当初彼得罗威尔逊和彭齐亚斯两名大科学家,在《自然》上引用顾玩的论文,一个道理。

你自己虽然还没发《科学》和《自然》,但两大神刊上的大神老是引用你,那也是很了不得了。

“你们就是靠着这些,说服科技部的人划拨资源的?”

第93章 吃独食

看了丁院长在《科学》上发综述的消息后,校秘对于手头第三份、也是最后一份录稿回函已经没兴趣了。

第三份又是顾玩的录稿回函,不过不是发在《科学》上,而是还发在《高能物理》。

内容也带点综述性质,但分析的点和现状调查,比丁院长的文章更加专注、细化。

有《科学》珠玉在前,这篇文章没什么意思,无非是在游说跑部的时候增加点侧面证据。

校秘依然不能理解,堂堂的部级科研决策,怎么就会被丁院长几天说服、确立立项意向的。

虽然,科技部的很多决策,都不是大领导自己做的。

具体到高能物理和粒子加速器领域,是基础研究司分管的。

最终真正懂行拍板的人,可能更是只有一堆处长。

但怎么说,这个立项的意向,相关红头文件,那都是挂着科技部的名字下来的。

丁院长不想过多解释,只是铁口直断地告知:“我们是帮科技部排忧解难,让他们完成九五计划分配的任务完成得更好。所以,一路畅通。”

科技部也是有顶头上司的。

九五计划,那是国家压下来的任务。

制定好了五年计划之后,每个部谁不想更好地完成任务?谁不想到时候在首长面前增光露脸?

一篇《科学》上的综述,已经有相当的说服力了,能让那些处长们,觉得这事儿有戏,砸钱就有极大可能办成。

当然了,丁院长带着顾玩去跑部的过程,肯定也是有点曲折的。

不过这个过程涉及到不少体质内的人,就不赘述了。

总而言之,顾玩是一点脏水都不会沾的,他就当他的科学家。利益足够大,政绩足够多,是金子总会发光的。

校秘了解清楚前因后果,就向丁院长告辞,去办理公示了。

……

当天下午放学时分,学校官网的校务公开栏目,就公示了新通知。

综合楼底下的公告栏,也有纸质版贴了出来。

不少关心此事的同学,都第一时间来看了。

“卧槽,原来是我们自己没有注意到学校文件!只要有参加国家级重大科研项目的同学,都可以随便选课时冲突的课,还能申请不上课直接考试!”

“这个顾玩,什么时候又直接参与科技部批准立项的重大科研了?太夸张了吧?”

“这厮是一学期一个成果,还让不让人闲着,让不让人活了。”

“没说的,让这样的天才拿一个交流生名额,咱是心服口服了。谁还质疑他,那是自取其辱。”

校内网的bbs上,乃至同学们的bb空间留言里,很快就被这种正能量的言论充塞了。

曾经试图在阴暗角落当一把键盘侠、见不得人好的家伙们,也纷纷该换口径,反正在网上匿名发帖谁也不认识谁,换个id投敌也没什么丢人的。

而质疑的始作俑者,化科院的黄飞翔等几个家伙,这下是彻底死心了。他们的综合表现本来就只是全校前30名左右,如今对争取交流生名额已然绝望。

顾玩甚至不知道那些质疑他的人的存在,也不想了解。

这些人都是实名质疑他的,算是一条汉子,所以当质疑失败的那一刻,等着舆论反噬耻笑,就行了,何必要顾玩亲自出手呢。

……

当天晚饭的时候,女朋友麻依依就很关切地给顾玩打了电话,约了一起吃饭,顺便庆祝他躲过了那些质疑者的攻讦,顺便宽慰一下别来之情。

顾玩上个周末去京城跑部了,再往前不是在准备材料就是到处跑,所以麻依依都一个多星期没见过他的面了。

如今回到学校,当然要抓紧时间。

两人也不奢侈,无非是从平时吃的食堂,挪到了校内的美食街。

“祝贺你拿到项目了,周末的时候,看到那些人攻击你,我肺都气炸了,可惜我没有证据帮你澄清。”

两人等着麻辣烤兔,喝着啤酒,麻依依一边关心地说。

顾玩轻松一笑:“这种小事儿,伤不到我的,以后别瞎担心了。你要这么想:这种事情都担心,说明你不够信任自己的老公。”

麻依依:“那现在呢?你承包项目的一切障碍都扫清了?”

顾玩:“周末跑部谈下来的合作方式,是允许社会企业承包,同时国家给与专项扶持的贷款。这样就不算入股投资,不过研发成功后是要足额还贷的。

贷款的审查会比较严格,而且使用过程会派人来监督每一笔费用。如果最后成果没做出来,我还是要全额赔付的。

也就是说,我的公司会背负上至少2000万美元贷款的责任。而我自己投进去的100多万美元,也会全部被执行掉。

除此之外,研究每一阶段形成的阶段性成果,也会及时作为贷款的抵押,其实就跟开发商盖楼差不多,一开始拿地皮抵押拿钱,拿到钱之后每一步盖的还要继续拿给放贷方办理后续抵押。

当然,免责条款也有,比如如果是资金和配套资源不到位、第三方外协拖后腿,这些可以允许我延期。”

这种事情,换个人都不敢做的,毕竟他们不是挂逼。

麻依依也有些担忧:“钱已经下来了么?你会不会风险太大?我倒不是怕跟你一起受穷,但这事儿不可抗力的风险因素太多了,有些时候不是你自己做得好结果就能好的。”

顾玩:“钱还没正式下来,大概还有个把星期走流程吧。毕竟科技部自己又不能放贷,他们又不是银行。这事儿严格来说是不太符合规矩的,但我手上拿捏着人家的成绩,人家只能跟着我赌,跑遍地球都没有第二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接这个活儿了。”

麻依依这才松了口气。

顾玩刚吹完牛逼没多久,他就接到一个电话。

“我先听电话,你先自己吃着。”恰好菜也上来了,顾玩就跟麻依依吩咐了一句,然后起身接电话。

是表哥周轩打来的:“玩玩,你特么又搞大动静了?听说你从科技部直接捞了一个项目?还是用你的那家空壳公司承包的?你怎么敢这么干,直接贷款搞科研,你这是打算一旦失败就直接破产?你还年轻,这对你的信用伤害很大的。”

“我有把握,你有事儿说事儿。”顾玩很笃定。

周轩:“是这样的,上次咱风云基金投的那个铯原子钟,汪老板不就是跟基础研究司的那啥处长熟,才拿到的么。这次,他也是从那啥处长那儿,得到的关于你的消息。

他说你不仗义啊,他那么看好你,你有新科研差钱,可以找咱投资嘛。他放出话了,说很看好你这个人的价值,钱可以全部风云基金出,你就以你这个人的参与,本身就能作价总股本的20%。”

顾玩:“但我不想接受投资了,我已经稍微有点本钱了,而且我有必胜的把握,销售端也不担心,只要成果做出来,已经谈好了冤大头买家。如果只是为了20%,我宁可不做。”

周轩有些意外:“你那么有把握?胃口还那么大?”

顾玩:“哥,这事儿你别参合了,如果汪精铭逼你逼得太紧,你就推掉,说让他直接来找我就是。我觉得,你还是迟早别在风云基金干了,等我这票做成,我让你给我当cfo,以后专门负责给我找钱。”

第94章 呵呵,姓顾的,你有种

周轩听到顾玩最后的霸气安排,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表弟居然要反客为主,雇佣自己给他打工?

就算,这只是一个未来的预期,眼下还没实现。可听顾玩的语气和计划,这事儿最多也就是在他念到大二年级、或者是未来按22去斯坦索姆读研一的时候,就要实现了。

一个20岁的研究生新生,就已经要把事业做得这么大了?

不管信不信,顾玩这番话,已经彻底堵死了周轩继续帮汪精铭当说客的可能性。

周轩支吾了一阵,最后挂断了电话,跟汪精铭如实回报去了。

麻依依在旁边看顾玩打完电话,忧心忡忡地说:“既然你决定了,我也不会劝你。但你要小心,那些做金融的心多脏,他们万一用盘外招对付你,不可不防。”

“我有分寸的。”

顾玩谈笑自若地,跟女朋友温馨地吃完了饭,然后花前月下啸傲风月一番。

学霸之间的感情,总是点到即止的。

……

不出所料,第二天,汪精铭就亲自给顾玩打电话过来了。

估计他背地里也没少敲打周轩吧。

顾玩电话里并没有失礼,只是正常地婉拒,并且说明了自己的理由和信心。

汪精铭还不死心,当天下午让司机开车,亲自赶来金都,跟顾玩摊牌。

汪精铭到的时候,顾玩好巧不巧正在上课,对方也没脾气,只能让秘书和保镖把教室团团围住,然后给顾玩发信息让他出来。

顾玩本来不想搭理。

最后还是任课老师注意到门口有个貌似挺有势力的家伙在堵门,好巧不巧这个任课老师还看过学校一月份时候那个新闻发布会,认出了汪精铭是那个大投资人。

然后任课老师就趋炎附势地表示顾玩可以自便,别耽误其他同学上课。

顾玩这才好整以暇出来见汪精铭。

汪精铭开门见山:“顾同学,我们可是有非常愉快的合作经历的,我那么看好你,没道理不赏脸吧?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不如找个幽静的地方,咱喝一杯。”

顾玩旁若无人地观望了一周:“我比较忙,如果汪董非要喝一杯,就校园里吧,我不想出远门。”

汪精铭:“我司机开劳斯莱斯送你回来,稍微几步路耽误不了什么吧?”

顾玩笑笑,就像是没听见最后那句话:“我看就学校美食街那家咖啡馆就好。”

君子不立围墙之下,汪精铭带了几个黑墨镜的保镖同行,顾玩才不想跟他去什么高档会所聊事儿呢。

汪精铭无奈,只能让司机开着罗尔斯罗伊斯,一拐弯停到中央科大的校内美食街。

这等豪车,出现在一杯奶茶才三四块钱、拿铁/卡布奇诺等咖啡也不超过七八块的校内美食街,吸睛效果着实夸张。很快所有来喝下午茶吃甜点的学生都注意到了。

汪精铭直接甩出一千块钱,让小店老板不许再接待新的客人。

这个下午剩下的这点时间,他要包场谈事儿。

对于这种校内小店而言,人家直接罗尔斯罗伊斯停门口、还拿出相当于一百杯咖啡的价钱包场,怎么可能不答应。

汪精铭坐定后,居高临下地说:“顾同学,看在你表哥的面子上。如果你是对投资后、未来的项目成果利益分配比例不满,咱可以商量的嘛。

昨天让小周转达的20%,不过是一个意向。不如你直接开个价吧,你觉得你占几成比较合适,我已经拿出最大的诚意、认可你这颗大脑的价值了。”

“不是利益分成的问题。”顾玩摆摆手,示意对方误会了。

“30%”汪精铭很干脆,都不想多废话。

顾玩:“我是说,我已经找到人愿意提供融资了。”

汪精铭:“40%,而且你那100万本钱,都可以不用动用。我们已经准备出两三千万了,不差再多出100万,你带脑子来就行——别得寸进尺了,带一颗脑子来就换40%,天底下哪里还有这么好的事儿?国内传统的融资模式,会承认这种不可抵押不可执行的虚无缥缈出资么?

要不是你用你之前的表现,证明了自己是个前途不可限量的天才,你根本要不到这个条件!我这一笔都没打算赚多少,就是跟你达成一个长期战略合作,看好你这一辈子的发展。不然,光着一个项目的的利益,根本不配让我刻意拉拢你。”

汪精铭连珠炮一样摆出一串看似大义凛然的说辞,似乎不听他的劝,倒是顾玩不占理似的。

不过,顾玩却完全没有冲动,他就这么人畜无害地听着,直到他觉得自己找到了可以反击的点。

“原来是这样啊,这笔生意您都没打算赚钱,就是想跟我交个长期的朋友、顺便为全人类的科学大业做贡献——那汪老板还真是深明大义。”

顾玩说到这里,话锋陡然一转,

“既然如此,暂不如就一事不烦二主了。融几千万做个ams算什么,汪老板有此雅兴,不如直接投20个亿美元,把大型基本粒子对撞机也投了吧——嗯,或许也用不了那么多,我这人科研效率高,经费省,十几个亿、折合100亿人民币,说不定也就做出来了。

只要你肯出这100亿,别说我的脑力一辈子卖给你了,连丁院长的脑力智识也能卖给你。这事儿你还别不信,丁院长当年mit不待,非要回国,就是对大洋国那些资本家的短视不义心灰意冷,知道只有咱社会注意祖国才足够伟大,肯花钱做不来钱的基础研究,这才归国报效的。你要是把这项目投了,帮他拿到诺贝尔奖,你就是他一辈子的恩人。”

“开什么玩笑!20亿美元?至少100亿人民币?那个啥项目,做出来有什么用?怎么回本?”汪精铭顿时觉得顾玩在消遣他,语气都变得严厉了。

“没办法回本啊。”顾玩两手一摊,“做大型基本粒子对撞机,就是为人类探索自然法则的本源做贡献了呀,你能搞清楚质子和中子轰碎了,里面到底有些什么玩意儿。”

“100亿人民币?不能回本你说个屁啊!”汪精铭火了。

顾玩神色一肃:“所以说,作为有经济利益和回本可能性的前置步骤,也不改你来赚——科技部肯给我目前的ams项目投钱,将来也有可能为大型基本粒子对撞机投钱。科技部是伟大的,他们不管这个项目究竟能不能赚回来。

他们对我和丁院长这么仗义,我们当然也要仗义,彼以国士待我,我以国士事之。如果我今天把大型基本粒子对撞机的一个吗,渺小的、经济上能回本的前置项目,包给金融资本来投资,等到将来绝对不可能回本的,才交给科技部的融资渠道,那不是拿科技部当冤大头了么?”

汪精铭像是听到了什么非常可笑的笑话:“呵呵,姓顾的,你有种。我们走着瞧,我倒要看看,你能不能拿到科技部的贷款!年轻人,不要把事情想简单了!”

——

想养肥的就养肥几天吧,反正这几天更新确实少,星期五上架能回来看看就回来看看。

要是还想继续养下去,我也心安理得准备新书了,至少也没对不起谁。

没三江没强推果奔上架,锐气已经耗尽了。

第95章 羡慕不来的

天地良心,顾玩也不是无差别怼金融从业者。

毕竟他也是要融钱的,搞科研需要融很多钱。

所以,他也要给汪精铭一个机会,不能不教而诛。

既然汪精铭不愿意他干什么都投,那顾玩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他也不可能吧一系列项目里、有可能盈利的细节子项抠出来,专门供汪精铭投。

这跟那些国企改制拆分时,把能盈利的优质资产优质业务、剥离出来由资本家持大股;却把老大难、要自己拼市场拼出路的非垄断性依然丢给国家和工人自生自灭,有什么区别?

这不叫投资,这叫投机,而且是侵吞型的投机。

顾玩两世为人见得太多了,他不会给这种奸贼分润红利的机会的。

蓝洞星的基础科研不如地球,就是因为没有地球人集中力量办大事的优越体质。

千万别觉得这句话过气了、不服。说句难听的,地球上美国佬夺得了首次登月的殊荣,不就是嘴上说着“集中力量办大事是无耻的”,可自己也偷偷地用?

美国人当初抢着要反超苏联,打的主意是“要证明自由市场世界的优越性”。

那你要是真那么有种,就靠自由市场的办法去登月啊!最后呢,还不是用了中央计划的手段实现的。

这跟岳不群口口声声要证明气宗多牛逼,结果打起架来不得不用剑宗的夺命连环三仙剑杀敌,一样的厚颜无耻,一样的金面罩铁脸皮。

所以,地球上某位伟人的话,说得着实是至理名言:市场和计划,哪有什么姓?特么就许美国佬抄咱的,咱不能抄美国佬的?当然是什么场合什么手段有效就上了。

只不过,后世地球上有一小撮公知,总是抹黑、曲解黑白猫论,甚至叫嚣“中国都市场了40年了,还没看出市场的绝对优越性”。

伟人可从来没说过市场就有绝对优越性,人家说的从来都是具体情况具体分析,实场环境实事求是,哪个好用用哪个。

40年算个屁?站在人类历史的高度,40年就是个屁,根本连一个大周期都没走完呢。

那些所谓的公知,看了40年就以为看到永恒真理的话,只能说他们并没有比感恩节火鸡高明多少。

感恩节火鸡也不过是因为连续看了半年多“每天早上都有白吃的饲料喂”,就把天降饲料当成了永恒真理。

殊不知它们的“永恒”连一年都持续不满,等到复活节烤的那一刀之厄临头的时候,还不知道自己怎么死呢。

人类历史,自由市场和计划的此消彼长,从来都是80年一个大周期的。地球上08年的金融危机,无非是跟29年的大萧条对标。

而且每一次因为产能过剩、失业飙升、贫富差距急剧扩大后,当人心思变时,为自由市场续命的,也并非市场本身,而是剧烈的战争,以及下一次工业革命。

29年大萧条发生后,地球人对苏联模式的暂时狂热,跟1848年的欧洲大哥命、以及马恩的诞生,并无二致。

只不过1848之后十几年,美国爆发了南北战争,欧洲爆发了德/意统一,连亚洲都爆发了明治/太平。战争洗牌了贫富、消耗掉了产能和人口的过剩,然后继之以1860年代末的第二次工业歌命/电气歌命罢了。

这跟二战的剧烈洗牌,以及二战后立刻有第三次工业革命/计算机歌命如出一辙。

严格来说,是1780年代的蒸汽机,1860年代的电气,1940年代的计算机,和2020年代的人工智能,每80年一波的工业歌命,为金融资本和自由市场续了命,不是自由金融市场本身有多优越。

而在每一次大歌命/大萧条/大危机(1848/1929/2008)之后,直到下一次世界大战/工业革命来之前的那20年时间差里,人类信仰中央计划,不信仰自由市场,这不是应该的吗?

(甚至新工业歌命来临后的前一二十年里,因为科技红利还未普及,所以对中央计划的信仰会因为惯性多走红十几年。比如西门子发电机出现后,马恩才有了第一国际,又过了几年甚至还有巴黎工社,第一际到1876年才衰落。

而计算机在1946年出现,但直到1960年代中前期,苏联制度对世人的吸引力,依然比美国高,阿波罗计划之后才彻底被变成美国在意识形态上绝对强势。)

80年的大周期,不过是一个40年河东,40年河西的过程。

鬼知道上一次世界大战和上一次工业歌命,究竟是不是最后一次世界大战和最后一次工业歌命。

有了核威慑,说不定世界大战这个好用的工具就用不了了。

至于工业歌命,说不定人工智能歌命就是终结一切工业歌命的终极歌命。

……

顾玩并非被思想钢印绑架,他只是基于自己的自由意志,能不让金融投机诈骗狗分到红利,就尽量不让他们分到红利。

立项的其他工作都很顺利,专项扶持贷款的手续,本来需要一周,按说也走得差不多了。

到了周四,也就是汪精铭找过他之后两天,下午的时候,丁院长突然有紧急情况,喊顾玩去一趟他办公室。

顾玩当然立刻就去了。

丁院长看起来有些焦急,也不跟他客套,一见面就问:

“小顾,你知不知道哪儿出了状况?科技部那边的专项扶持贷款,说是我们这个科研不够基础,可以寻求产学研结合,能用社会资本就用社会资本,适当降低国家资本风险。

还说,联络到了有愿意出资的社会资本,你要不要紧急跟他们谈谈新的条件?”

呵。

顾玩一下子就听出来,是汪精铭找了他在部里的关系和朋友,不知道说了什么花言巧语。

不过顾玩不会直接拒绝丁院长,他只是很善意地说:“如果其他一切条件都不变,还是按照贷款来做,甚至是可转债,那都行啊。天下的钱都是一样的嘛,我管它是国家资本还是民间资本。不过,要是钱的注资方式、性质都变了,那就恕我不奉陪了。”

丁院长苦笑:“我虽然还不了解详情,但也大致估摸出来了,那个社会资本,应该就是风云基金的汪董吧?他们上次不是跟咱合作还挺愉快的?社会资本要进入,贷款估计是不肯的,多半要入股。”

顾玩:“那行啊,入股咱就不干好了,或者过个三年五载,我自己筹够钱了,再来搞这个项目。”

丁院长叹了口气:“实不相瞒,对于你那家空壳公司,想承包这个项目,以及承包原子控制研究所的实验室,学校里也是有不少人不满的,一直都是我帮你压着。

如果你太强硬,拒不合作的话,万一其他研究员,愿意主动挑起大梁,跟汪精铭合作呢?他们要是有把握,也是能拿到科技部支持的。这个项目有可行性,不代表就非得你去做啊。

至于我的立场,大家师生一场,我也跟你说实话。我只希望我们学校,有人能做出来离子加速器质谱仪,至于具体是谁做出来,我其实无所谓的,希望你明白这一点。

ams这玩意儿,之前没人做得出来,说到底,瓶颈还是钱,只要有钱,其他都是能克服的,这世上没有缺了哪个天才地球就不转的事儿。”

顾玩笑了:“那就让他们试试,敢不敢跟我一样,立这个军令状,今年之内把成果拿出来、而且预算控制在三千万美元之内啊。要是有人能做到,我正好轻松了,我才大一,应该好好学习。”

丁院长想了想:“具体的预算和周期,我还真是没仔细算明白,我也觉得你之前在部里承诺的条件,有些太苛刻了……不过,既然你这么有信心,我就不管了,让他们自由博弈几天,如果他们搞不定,自然还是要听你的。”

……

当天同一时刻,原子控制研究所,汪精铭找到了研究所的孙主任。

“孙主任,条件你应该清楚了吧。这都是科技部批过的,只要你们把成果拿出来,到时候不但有学界名声地位,还能分享20%的经济利益。”

汪精铭自以为找到了技术上过硬的大牛,那叫一个意气风发。

顾玩的价值,不过是把立项申请和可行性分析做完。

既然可行性分析都通过了,那就说明这事儿只要砸钱,有点本事的科学家都能做出来。顾玩不识抬举,就投资其他人动手好了。

地球还能离了谁就不转么?

这位孙主任,也是比较傲气的科研人员。当然了,他还不够资格称“科学家”。

去年的时候,这位孙主任就以学术独立的理由,没有参加“原子喷泉”的项目。所以汪精铭并不担心对方合作的动机。

果然,孙主任的回答也比较中肯:“如果能把这个项目交给我负责,当然是荣幸之至。我们一直希望在高能粒子加速器领域做出突破,这次的离子加速质谱仪,虽然只是小打小闹,但也是踏出基础的一大步。”

汪精铭笑了:“那么,预算和时间这些,也都没问题吧?没问题的话,你可以看一下我们的投资协议。”

说着,他就把一份协议摊在孙主任面前。

孙主任看了几眼,狐疑道:“这个,跟科技部一般情况下,下发任务时候的条款,不太一样啊。”

汪精铭:“当然不太一样,我们是社会资本参与的风险投资嘛。”

孙主任想了想:“科研毕竟是对未知世界的探索,你们这个条款,对于预算卡得太死了,一点冗余试错的余地都不留,恕我直言,三千万美金都不一定做得下来。

而且,时间卡得太紧,九月份就要交出样品……当然,作为科研人员,我们肯定是竭尽全力去做的。”

汪精铭顿时感觉到一丝阴谋的气息:“怎么,钱到位了,你们还觉得有风险?有可能做不到?那个顾玩可是答应得很豪爽的。”

孙主任:“他估计也是瞎吹牛的,指望先把项目拿下,然后中间慢慢描述困难,让国家追加钱吧。搞科研的,谁还不知道谁呢,好多项目,拿到了钱最后没做出成果,给一堆实验数据,不也交差了。”

汪精铭脸一沉:“少废话,你这就是做不到了?”

孙主任也不想项目跑了:“不是做不到,我是说你别被顾玩骗了,有了过高的、不合理的期待。是他在骗人,不是我在骗人,我……肯定有极大概率做到,但是要配合。”

汪精铭这种老狐狸,论情商和听弦外之音,当然比搞科研的人要厉害:“你这就是做不到!”

孙主任急了:“诶,别走啊,你不信我的,咱找部里评估一下,你看如何?国家有关部门的权威意见,你总该信吧?”

……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研究所里那点矛盾破事,很快就传遍了。

第二天,顾玩就知道汪精铭跟孙主任勾搭上了,两人还扯了皮,闹到去京城找权威人士定夺。

吃午饭的时候,顾玩把这个消息,若无其事地告诉了女朋友。

麻依依当时就急了:“你怎么一点都不担心?人家在挖你墙角啊!”

顾玩冷笑一声:“没有精钢钻,就别揽瓷器活儿。我报的预算和研发周期,这个星球上没有第二个人做得出来。

我已经看过了,孙主任那种按部就班的家伙,已经被他十几年来的固有技术偏见限制住了。”

那些人,这十几年来,都是在为造大型基本粒子对撞机做准备工作、理论研究。所以他们的脑子已经僵死了。

让他们做ams的时候,他们的第一思路,肯定是“把大型基本粒子对撞机小型化,造出ams”。

这个例子,没读过物理博士的人,可能觉得不太直观,那就换个角度好了。

就好比一个在舰炮时代造了一辈子战列舰的设计师,你第一次让他设计航母,还是把“信浓号”战列舰改装成航母的时候,他肯定还会为航母设计实际上根本屁用没有的8英寸舰炮、甚至是厚实的舷侧装甲,各种冗余结构。

这些东西对于航母是没用的,但是从战列舰转行来的船舶设计师,肯定绕不过战列舰时代积攒下来的经验。

而顾玩是知道如何直奔ams而去的,能够直取核心价值,而不是想着把另一个东西小型化。

把造了一半的“信浓号”战列舰改造成航母,总造舰预算当然会比直接造一条同等载机量的航母贵得多,也慢得多了。

这些弯弯绕,顾玩可不会写进立项申请和可行性分析报告里的。这点干货,要到最后拿到承包权、拿到专项贷款后,亲自动手的那一刻,才能拿出来。

果不其然,孙主任去了京城,找人评理之后,原本还想扯扯皮、玩玩文字游戏、为万一超支逾期推卸一下责任,结果立刻被科技部的某些人,怼了回来。

第96章 欲练神功,自废武功

“孙**!你憋给我扯犊子!这次的事儿,不是你平时那种做不出成果拿实验数据就能忽悠的!”

“你要是真有本事承揽,那就干,我没话说。但你要是耽误了部长年底述职的时候,汇报‘夏商周断代工程’时能拿出来的成果数量,那你就等着至少一撸到底,开除公职,终结学术生命吧!”

“如果你经费上还有不干不净的点,我实话告诉你,你就等着坐牢吧!”

孙主任和汪精铭这周末跑部进京的结果,着实把孙主任给吓住了。

这特么是什么科研项目?

不是说好了就算钱花了时间浪费了,最后做不出来科研成果,也可以拿一些实验数据就搪塞过去的么?

科研可是探索未知世界啊,要给科研人员极大的自主权和自由发挥啊。

这么搞算什么?有辱斯文呐!

“难道那个顾玩,真是承诺了做不出来就开除?可他一个本科生,有什么好损失的?最多就是投进去的100多万美元本钱全部赔光、开除学籍、丢掉留学资格。这点赌注跟我的前途一比,根本不算什么呀,他不会是吓吹牛唬住人了吧?”

孙主任不解,完全想不通此前顾玩和丁院长是怎么跑部成功的。

顾玩这种人的前途,根本不配作为赌注,除非是丁院长都拿自己的名节作保了。

“那你就不能硬一把?人家敢赌命你也赌命好了?”汪精铭在离开科技部的时候,还最后怂恿孙主任雄起一把。

“呵……”孙主任只报以一声呵呵。

两三千万的科研经费,那是拿来做研究的,又不是全部进他个人腰包。

就算能进一部分吧,最多也就极小一部分。

为这点事儿直接赌学术生命,划不来啊。

平时别的项目,做不出来根本没有那么严重的后果。

“汪老板,你还是另请高明吧,我就是一个做学问的,没那么大勇气。要是有这个胆儿,我早就不做学问自己当老板了。咱当教授当所长,图的就是一份安稳。做不出来都有钱拿。”孙主任直接选择了打退堂鼓。

汪精铭直接傻了。

顾玩都论证完可行的项目,为什么换个人就不敢做了呢?

顾玩承诺过的时间和预算,为什么别人就做不下来呢?

“只能再去找胡处长宽限几天,看看我能不能找到其他胆儿肥敢接的科学家了。”汪精铭如是暗忖。

他也没工夫搭理孙主任了,只是让秘书给孙主任买了张当天的机票,让他自己滚回金都去。

然后汪精铭自己,又去找他在部里的那个关系聊了聊。

谁知,他在部里的老朋友,也劝他别多事儿了:

“老汪,你又不是钱烧得没项目投,何必盯着这儿呢?我实话说了吧,这个项目时间太紧了,你再要我帮你卡,到时候进度赶不上,我都要吃不了兜着走了。兄弟前途要紧,恕不奉陪了。

我也实话告诉你,这事儿你想甩开顾玩,根本不可能。我呢,只求不求有功但求无过,资源该划拨的都及时划拨了,让顾玩挑不出我错来。这样,万一他到时候没做出来,部长也怪不到我头上,这事儿就这么着滴吧。”

汪精铭走出科技部的时候,恨恨锤了一拳墙。不过他也是做大生意的,拿得起放得下,顾玩这儿不让投,就找别的项目花钱呗。

第二个星期一,顾玩那边的专项扶持项目贷款,就办完了一切手续,资金顺利到位。

该添置的实验设备和仪器,也以最快的速度采购到位,整个项目组,于4月1日愚人节这天,正式开工。

开工当天一大早,顾玩免不了要讲几句。

“今天起,大家又要共事了,这里的每一位老师、学长,我都是很尊重的。大家也算是熟人了,去年就合作过。

我虽然是本校学生,但这次的项目,我依然不会以在校生的身份跟大家共事——大家应该也听说了,我控股的一家公司,将作为ams的承包商,承包这个项目组和实验室。

不过大家依然按照去年那样,把我视为资方的联络人,与我沟通,也没有问题。反正我也不以‘带资进组’为耻。”

顾玩最后一句话,着实让不少副研究员和助理研究员笑出声来。

带资进组,一般是说那些演艺圈里要人捧的花瓶。

没想到天道好轮回,搞科研的研究人员,居然也特么有带资进组的。

只不过,顾玩的态度很豁达,太敞亮了,反而让人觉得他这个资带得很有底气。

以石副主任为首的研究员,率先表示了合作的态度,然后顾玩就开始分配研发计划。

顾玩点点头,继续往下说:“那么,我们就直奔主题,今天主要是讲一下阶段性任务的分配,和具体技术路线的选取。”

然后,就是一两个小时,冗长的技术细节交底。

过程没什么好多说的,大致就理解成那种科技公司内部的研发任务分配会议就行了。

大家对于顾玩一开始的说法,也都接受度挺高,直到他讲到了一个深水区。

“……为了赶进度,这次我们的研发计划中,离子源部分的离子束密度收束仪就不做了,直接舍弃。

离子束密度过低的问题,依靠偏转磁铁与配套的光子辐射微调透镜、双滤镜狭缝、1x/1y导向器、2x/2y导向器实现……”

“……另外,高能离子直线加速部分,我们将进行简化,砍掉三分之二的直线加速腔、降低至少四倍的加速端电压源,这部分的衰减,将用环形加速管和气体/膜法剥离器,二次剥离器、高能环形加速管替代……”

顾玩这番话,外行可能听不懂,但只要听听实验室里这些内行的反应和质疑,大致也能知道是怎么回事。

石景谦副主任是第一个质疑的:“最近20年来,对粒子加速器/对撞机的研究,主要就是要先提高束流强度以提升效率。你这个技术路线……等于是彻底放弃了束流强度?”

顾玩智珠在握地一笑:“当然,我们这次的加速器,目的不是让离子对撞,只是分拣,要那么高的束流强度干什么?

束流强度大,当然也有利于分拣精度。但分拣精度的提升,并不一定只能靠提升束流强度。这是一个充分条件的关系,而非充要条件。现在我们赶进度,当然是怎么快怎么省钱怎么来了。

或许,我做出来的这个东西,对于未来搞大型对撞机的帮助和意义,没有提升束流密度和高能直线加速管的方案那么大。可现在最关键的是,先把眼下的任务,最经济地搞定。”

石副主任若有所思,似乎被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但又不敢贸然认可。

地球上,自从50年代末开始、蓝洞星上从70年代末开始,搞粒子加速器的主要瓶颈和奋斗方向之一,就是提升束流密度。

束流密度这个指标一升上去,简直是“包治百病”。不但粒子分拣的效率会提升,对撞的时候也能有更多机会撞出前所未见的新微粒。

举个通俗的类比,就好比你粒子速度、能量再高,但是因为对面靶子太小、想要对撞的时候擦身而过撞不中,那也是白搭。

毕竟粒子是没有思想的,不是拿着骑枪冲锋的铁甲骑士,粒子没义务瞄准另一个粒子撞过去。

所以在科学实验中,往往要上技术手段,想办法把粒子排得很密、收束得很紧,比火枪兵排队枪毙的队形还紧。然后让粒子的整个阵型跟对面对冲的整个阵型,整体高速相撞。

但是,顾玩这次压根没指望对撞出什么新东西,他纯粹只是要分拣,那就把冗余部分舍弃了。

还是那句话,直接凭空造航母,肯定比让一堆战列舰设计师改设计造航母,要省钱省时间。

即使,战列舰的大舰巨炮是没有价值的,而离子加速器的束流密度,最终是有价值的,终极价值还特别大。

但至少在解决眼前这个项目时,那个终极价值用不上。

“……你,你让我捋捋,这个技术路线,跟丁院长预想的也不一样啊。对于未来后续项目的意义,也没那么大了呀。”石副主任脑子有些僵化,实在抛弃不了十几年的经验加成,陷入了自我怀疑。

顾玩也很给面子,还安慰对方:“没关系,我知道抛弃存量优势是件很痛苦的事情,如果您接受不了,具体工作可以让年轻人来做嘛。这几个子项,不如让王师兄负责,你看如何?他也是副研究员了。”

顾玩说这话之前,当然是做过充分调查的,也知道各人的禀赋和存量导致的“知见障”。

王义方去年跟着他混的时候,还是一个助理研究员,30出头。不过因为表现好,今年刚刚评上了副研。一个副研,还是有资格直接挂几个子项的。

而且王义方在地球上时一直做到中科院院士、后来还主导大型强子对撞机,这些履历都让顾玩很放心。

王师兄听了顾玩的点名,简直喜从天降,又不敢表现出来,只是眼巴巴看着石副主任,好像想争取,又装出几分不知所措,免得被人忌惮。

接受新事物快,原来还有这样的好处!一定要跟着师弟的思路好好干!

石副主任想了想:“那就按小顾同学的建议来吧。咱继续讨论下一部分的技术路线。”

一场技术路线分解的会议,在一个个刷新三观的突破中,胜利落幕。

顾玩彻底控制住了项目组的节奏和方向。

第97章 汉倭国王印

搞定了融资,也收服了对技术路线存疑的研发人员、统一了思想。

钱和方向、思路都没问题,顾玩搞离子加速器质谱仪的研究,也就水到渠成了,剩下都是按图索骥的活儿。

连续三四个月,每天上课、考试、实验室、图书馆、宿舍、食堂……无非是上个学期枯燥生活的翻版,一二三四再来一次。

中间夹杂了一次期中考试、一次期末考试,都是毫无装逼新意的重复人生。

反正从同学到老师,都已经习惯了顾玩专业课一遍遍满分碾压了。

每次成绩出来以的时候,谁都不觉得惊讶。

只有那些哲学啦、人文选修课啦、政治思想类的啦……清一色80多分,不过对于理工科专业而言,这种选修课本来就是你只要把卷子填满,就不可能挂科的。

很有个性的成绩。

个人生活方面,顾玩跟麻依依的感觉也淡泊如水,慢慢进展。两人都是不太在乎腻歪的,所以一个学期下来,也就发展到卿卿我我搂搂抱抱能够很自然而然的程度,不会脸红耳热尴尬局促。

至于更进一步的龌龊行径,他们也没空干,正事儿太忙了嘛。

麻依依只是普通人类,脑子又没开挂。一学期比其他正常同学多选四门课,已经把她累得不想动弹了。

估计她的课业压力,还得再苦逼一个学期,到大二下学期才会缓下来。

时间转眼就到了七月初,期末考试结束,暑假来临。

顾玩的科研工作也完成了一个重要阶段,该发表的论文都投递了;该申请的专利,更是在论文发表前就提交了。

剩下暑期的主要工作,将转到正式调试和生产样机上来。

……

这天是1999年7月2日,一个星期五。

好多同学都没等期末考试成绩出来,就已经放暑假回家了。所以星期几对于大学生其实没多大意义。

不过对于老师而言,还是有意义的,这是他们暑期前的最后一天上班。

下午下班时分,顾玩刚在实验室里忙完出来,就遇到有人在堵他。

首先是辅导员苗小琴:“顾玩,期末考试成绩出来了,你既然还在学校,都不关心一下的么。”

“是不是又所有专业课都满分?”顾玩下意识擦了擦手,问道。

辅导员好气又好笑:“没有,核物理实验才92分——你都答的些什么?我听到这个分数还奇怪你怎么不满分,特地去看了卷子。

结果有道题,你把‘核与粒子物理实验方法’的内容答到核物理实验的卷子上了,都答串科目了!天才也不能萝卜快了不洗泥啊。”

顾玩楞了一下,随后自嘲地拍了拍脑袋:“那就好,说明咱实力没问题,只是课选多了串了味儿了。核物理实验这学期其实我一节理论课都没去上过,难怪最后考串了……

诶!不对,这考串了也不能怪我啊,我想起来了,教核物理实验的何老师,不是这学期也在我承包的实验室帮忙么?

其实我本来是想要俩教‘核与粒子物理实验方法’的讲师来打杂的,丁院长跟我说教学任务紧,人手排不开。

还说反正就是做物点法拉第筒和偏置法拉第筒的测试记录,就把一个教核物理实验的讲师安排过来凑人数了。所以考试那天我看到何老师监考,就串味儿了。”

辅导员:“……”

尼玛还能再无耻一点么?

考试的时候答题思路串了科目,居然不从自己身上找原因。

反而还怪任课老师在你手下打杂的时候,干的不是本专业的活儿、导致你留下刻板印象?

要不是丁院长在顾玩身上看到了实现毕生心愿的希望,把一切都赌上了给他保驾护航,就顾玩这情商,在物科院绝对混不过两集有木有!

辅导员内心骂骂咧咧地离开了。

送走辅导员之后,顾玩就注意到,女朋友麻依依也在一旁假装看风景、实则偷偷等她。于是他立刻换了一副和颜悦色的亲昵表情:

“放暑假了,你要提前回去么?我暑假是回不去了,还要调试样机呢。”

麻依依自然而然地让他搂腰,嘴里却说着再正经不过的正事儿:“ams的专利申请好了么?据我所知,专利不要求东西做出来之后才能申请,只要能通过实审就行。而且,按照大多数国家的专利法,到实审最多要18个月呢。”

顾玩:“当然申请了,好几个国家的受理号已经下来了——当然,只是受理号,不代表最终能审过。这事儿是我妈亲自办的,有什么好担心的。

你这是怎么了,前阵子看你闷声不响念书,现在又突然关心起我的事业来了?”

“我一直有关心你的事业好吧!”麻依依拧了顾玩一把,不过也没像其他黏人精那样纠缠不放,直接就往下说事儿了,

“你原先不是跟我说过,等ams做出来之后,要先拿去国外练练手刷刷国际认同感的么?我考完试这几天,可是一直在帮你留心考古界的学术会议信息。

为了这事儿,我还翻了好几国词典,临时几门学外语、啃外网呢。总算让我查到,八月底到九月初,在扶桑国的博多市,要召开今年的亚太博览会。”

顾玩:“博览会?那只是个经贸合作的大会吧,又不是学术会议。”

麻依依:“但是,我在网上查到一些蛛丝马迹,然后昨天还特地拿了你的项目协调函,跑去省博物馆求证了,这次的博览会,确实有一些历史展的内容。”

麻依依手上的介绍信/协调函这些,当然是顾玩开给她的。

因为顾玩正在研发的ams,是科技部和文化部都挂了号的,研发出来的用途就是进行最精确的c14同位素鉴定。所以基本上他想拿什么国内的文物练手做实验,只要手续完备、有充分的安保监督,不把东西带出去,各大博物馆都会给点面子。

至于打探点消息,就更不在话下了。

顾玩知道其中关节,便问:“你说说打听到的具体情况吧。”

麻依依:“是这样的,博多市博物馆和博多亚太博览会组委会,通过扶桑国文部科学省、向我们这儿发来了两个函。一个是给滇州博物馆的,一个就是给我们江南州博物馆的。

扶桑人希望滇州博物馆出借汉武帝时赏赐滇王的‘汉滇王之印’,又希望我们江南州博物馆借出东汉明帝时期的‘广陵王玺’,在亚太博览会时,将这两颗印玺与博多市当地出土的文物‘汉倭国王印’联合展出。顺便还会组织学术研讨会,解析长久以来,学界对‘汉倭国王印’真伪的质疑。”

第98章 联展鉴定

ams造出来之后,当然要先拿去外国鉴定一些文物、在国际上露露脸,让洋人心服口服。这个操作没什么好质疑的,反而是实打实的为国争光。

这样别有用心的外国人才不能说那些酸话:哼,所谓发明出新机器,就只鉴定东方国本国文物,谁知道数据准不准……

倒不是说要洋人认可就是心虚,那是很狭隘的想法。

世界上任何国家,搞出新的考古科技,都要经历这一套。

而麻依依帮顾玩打探到的这个商机,着实是一个分量足够的契机。

“汉倭国王印”,是扶桑国非常有分量的一件国宝级文物,在全球范围内都是很有知名度的。

其实真要是所谓的倭国三神器还在,拿出来c14同位素鉴定一下,年代都不定比“汉倭国王印”更早。不过幸好所谓的原版三神器已经不在了,也就不需要遭受被比来比去的尴尬。

不过,“汉倭国王印”虽然贵重,历史上却也是被学界反复质疑其真实性的。在地球上,这种质疑到了80年代末,差不多被打消了。

但是在蓝洞星上,因为粒子加速器/对撞机、ams等技术的普遍落后,所以年代鉴定方面的考古比地球同期落后得多,所以“汉倭国王印”的最终真伪正名,也多拖了十年,至今还有些扑朔迷离。

此前的c14同位素鉴定技术,主要靠离心法分离和测定丰度,误差足有几百年(顾玩发明ams前,离心法测定丰度的最新精度,是误差300多年,80年代时误差更大)。

几百年的误差,就意味着一件东西到底是东汉中后期,到南北朝,甚至隋唐早期,都有可能。而一般认为扶桑国全面进入有文字历史记载的历史时期,也就在南北朝末年和隋朝。

所以原先谁也无法保证“汉倭国王印”有没有可能是隋唐的时候伪托汉朝之名伪造的玩意儿。

加上西方一些历史学家认为,那颗印上的很多具体用字很不精确,写的是“汉委奴国王印”,这种用法在其他史料中没有先例,属于孤证,因此要存疑。

扶桑人此次把这些东西拿出来联展,未必么有粉饰睦邻友好、淡化矛盾、进一步强化经贸合作和民间往来的企图。

……

顾玩是文科白痴,所以上面那些东西他都是不知道的。

他此时此刻对这事儿的一切了解,都来源于女朋友麻依依的讲解。

所以地球上曾经是如何解决这事儿的,跟他们也就没关系了。毕竟麻依依也不可能知道地球上的历史。

“……这事儿的重要性和学术分量,我已经听懂了。”顾玩听女友把大致情况说完后,表示了解,然后追问了一个问题,

“不过,你刚才说的,扶桑人要问滇州和江南州博物馆借其他文物联展,这事儿到底是怎么个因果?”

麻依依:“这是因为汉滇王印和汉广陵王玺,都是能在文物形制上作证汉倭国王印真伪的旁证。

汉滇王印跟汉倭国王印,都是汉朝的时候,分封外国藩属的印绶,如果体例下相似的话,就能作证汉倭国王印的真实度。毕竟汉滇王印是我国60年代出土的。无论隋唐还是明清时候的扶桑古人,总不可能见过汉滇王印吧?他们如果要伪造,怎么可能伪造得跟汉滇王印规格一样呢?

汉广陵王玺,虽然是分封同姓藩王,而非朝贡体系的外邦,却胜在年代上跟汉倭国王印记载的年代较近——根据《后汉书东夷传》,汉光武帝刘秀、建武中元二年(57年)时,有倭奴国奉贡朝贺,光武帝赐以印绶。

在那之后的第二年,刘秀就驾崩了,他儿子汉明帝继位。根据《后汉书明帝纪》,在明帝永平元年(58年),徒封(改封)诸王,徒山阳王刘邢为广陵王,遗就国,赐印。

而这颗广陵王玺,是十几年前,在本州的广陵出土的,就是江北那个广陵市,也已经被证明为真。

所以,如果这颗广陵王玺跟扶桑人的汉倭国王印,都恰好是《后汉书》上所记年份的产物,那么两者的设计、工艺就该完全相同,因为两颗印制成年份只差了一年。”

顾玩捋了一会儿,总算把因果琢磨顺了。

如果是这样,扶桑人有求于江南州这边的文化厅、科技厅,希望双方合作,也就很正常了。

中方想夹带一些要求,也会方便许多。

“明天我就跟丁院长汇报一下这个情况,后面的关系,让丁院长去疏通吧,反正不是我该操心的事儿。”顾玩就这么决定了。

……

第二天,顾玩就把情况上报了。

丁院长听说顾玩这么积极、机器都还没调试好,就已经找好练手的试验品了,不由莞尔。

“这个关系我能帮你托,不过你的东西可别掉链子。”

顾玩:“不会的,我查过日期了,这一届亚太博览会8月25号在扶桑北九州博多市开幕。相关展览会提前一周布展,而学术研讨会定在9月4日,一个星期六。我们的样机,绝对能在这个时间点之前,调试到足够精确的状态。”

更何况,做鉴定这种事儿,又不用提前公示,也就不存在丢人的风险。

丁院长思之再三,给本州科技厅的朋友打了个电话。

“老许,扶桑人不是想借我们的广陵王玺去展几天么?州博那边,据我所知还没正式答应……”

“对对对,我知道你们原则上是愿意的,只是还没走完程序……你想哪儿去了,我不是阻止你们,我是有个顺带的事儿要你们帮忙沟通……”

顾玩看这电话一时半会儿打不完,还得等几次回信,就跟院长告辞,先回实验室了。

“院长,那我先去忙了,有新情况喊我就行。”

“你先忙吧。”

两天之后,丁院长再次把顾玩喊去,跟他说了最新情况。

“扶桑人那边答应了,不过他们要求鉴定过程要全程有日方专家旁观监督。至于一切费用,日方会承担的。”

第99章 鸟枪换炮

有了明确的练手靶子之后,顾玩手下的老师和学长们,干活自然更加勤快了,短短一个半月的时间,样机调试工作全部超前完成。

科技部方面派来的项目核查人员,对结果很满意,还把机器就近拉去江南州博物馆,挑了几件古物内部测试了一下,c14同位素丰度果然非常精准。

8月17日,星期二。在赴日之前一周,随着验收通过,所有的结算款项,终于全部打到了顾玩的承包公司。

母亲叶笛帮他处理了相关法律交接事务,而表哥周轩帮他客串了一把财务,一切总算交接顺利。

按照当初签订的合同和承包协议,科技部前期给了相当于3000万美元的专项贷款,供顾玩的承包公司研发ams,并且这个款项还包括了首台样机的制造。

只要验收通过,那么科技部就会正式出资3000万美元,买下样机以及所有的技术成果资料、国内的专利使用权。不过事实上只是把顾玩的贷款还款义务背过去,因为前面已经出过一次钱了。

但顾玩也可以保留这项技术的使用权,跟科技部在国内市场共享使用,以及独享海外市场的专利——任何国家的专利,都是一国一申请的。你有一项技术,在东方国申请得到了专利保护,不代表在大洋国、扶桑国也受保护,那些地方还要单独申请。

当初顾玩承包之前,科技部也不是没想过“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比如曾经想跟汪精铭联手截胡顾玩的本校原子控制研究所孙主任,就是一颗备胎。

但架不住其他人选取的技术路线比顾玩保守得多,要是交给孙主任干的话,说不定5000万美金都下不来,时间也没保障,所以科技部才只能捏着鼻子赌一把顾玩和丁院长了。

另外,除了海外专利权之外,顾玩还有另外一块主要收益,那就是签订承包协议后,以低于预算的研发成本把东西做出来,这部分的差价,在科技部最终背走还贷义务后,多出来的部分,就是顾玩的纯利润了。

顾玩当初签的不是那种“分部分项工程量计价/实报实销”的模式,他也是承担了风险的。如果超支,科技部也不会多给他,要他自己承担,所以这就很公平,也没人可以哔哔。

最终结果,顾玩花了仅仅2400万美元,就把活儿做下来了,而科技部给了他3000万,他个人净赚了600万美元。

后来,科技部又下单了第二台成品,作为备胎,顾玩开的售价是500万美元一台,对方也认了,欣然采购。而顾玩的成本只有200万左右,这一部分又多赚了300万美元。

加上顾玩当初的100多万美元本金,项目彻底结清之后,他的科技承包公司账目上,现金流俨然突破了1000万美元。

这都是顾玩自己的钱了。

事实上,如果他更加黑心一点,总资产冲到1200万都不是不可能——因为他算过,研发成本方面,彻底压到最低,其实2200万美元出头,也能做下来,能比目前报账的数字再少将近200万美元。

但是,那样就意味着要疯狂压榨所有其他参与的科研人员。

比如给博士生一个月就两三千块钱死津贴、给研究员/副研究员们也只有万儿八千的工资。

这种事情,顾玩是干不出来的。何况这次是只许成功、不许失败,连进度都拖不得。

不激发手下人的干劲和主观能动性,到时候被坑死了都不知道。

所以,自己吃肉,还是要给手下人喝点汤的。

那将近200万美元的额外开销,就是这半年里顾玩给你上上下下几十号科研人员、以及后续工厂试产时相关技术员/技师分润的好处。

这半年里,参与项目的二三十个博士生,顾玩每人每月的津贴都开到了1万块,而且不管做得表现如何,项目成功时都额外有至少5万块人民币的奖金(如果没有按期完成,这5万就没了)

表现好的,最终项目奖可以翻倍,甚至翻两番,到20万。

所以那些博士生,基本上表现一般的,都能有总共15万人民币/2万美元的收入。不比他们在科大读博毕业后刚正式工作的工资低。

至于那些副研究员,每个最终巧立名目拿到的钱,都超过了50万人民币,而石主任为首的几个研究员,更是有一两百万人民币。

正是给这些人的激励,累计分掉了将近200万美元/相当于1500万人民币。

……

“所以,我最终的收益,是净赚了900万美元的承包款差价,以及手上还剩下ams的海外专利独占权。”

算明白表哥给他报的账之后,顾玩如是总结了一句,看起来他对于这个结果还是挺满意的。

终于也成了千万美元富翁了。

有了这一大笔钱,将来再搞下一个项目的时候,对金融界的依赖度就更低了。

想想看地球上,99年马老板搞阿狸巴巴,也不过从孙正意那儿拿了两千万美刀融资,李老板搞度娘也是两千万美刀熬过互联网寒冬。

蓝洞星上的商业模式虽然比地球上领先个十年八年,互联网也已经比较普及。但一千万美元,还是能做很多事了。

就算不太够,但只要自有资金超过30%,顾玩觉得其他都可以靠债权融资解决,比如抵押贷款,最多搞搞可转债,而不需要股权融资了。

这样,就不怕被投机狗分走好处,惹来脑内思想钢印的反噬了。

当然,说句良心话,顾玩本来就极度反感投机诈骗狗,就算没有思想钢印,以他本身那么正的三观,也不会让骗狗搭便车的。

资金全部到位后,顾玩也就开始着手准备组团,带一些表现好的助手,以及他自己的心腹、亲友团,去扶桑国晃悠一圈,刷刷脸了。要是运气好,在海外也找到几个肯出钱的大金主,买几台设备,那就更美了,每台至少200万美元的纯利呢。

ams这玩意儿,在没有顾玩开挂的前提下,让别人来搞,至少研发成本5000万美元以上,所以各国的考古学界多半没有决心搞研究,只有东方国遇到了“夏商周断代工程”这种超级大项目,才搭了便车。

但是,研发成功之后,如果只是花三四百万美元买一台机器备着,也不用多,就一个大国的考古学界,买一台镇场子,那估计大洋国、扶桑国等几个经济强国的考古学界,还是买得起的。顾玩估计要是这次博览会能出大风头,吸引全球前5的文明古国考古学界来买一台,还是有希望的。(大洋国虽然只有200多年历史,但是他们有很多抢来的远古文物可以鉴定)

再有一个星期,今年的亚太博览会就要在北九州的博多市开幕了,相关的布展工作只会提前,所以没多少时间给他了。

第100章 一堆东大教授看老子装逼(公众章节最后一章)

几天之后,一个周末的清晨。

一支由几辆军用吉普和一辆大巴组成的车队,从中央科大缓缓驶出,离开市区往北而去。经过长江大桥、直奔江北的金都国际机场。

机场的邮货区,已经有一架日方出钱包租的波音737货机在那儿等着了。

这架飞机原本的用途,是日方用来拉他们请求借展的文物的,前天先去了东方国西南地区的滇州,拉上了“滇王之印”和中方的安保监督人员,昨天才转场来金都。

今天,按照最初的原计划,他们会带上江南州博物馆的负责人/安保人员,以及中央科大考古系的宁主任。

不过根据后来调整的计划,这一行人里又加上了顾玩、科大原子控制研究所的石副主任、其他几名顺便蹭出国考察机会的技术助理,以及重达一两吨的设备。

幸亏737的货机载量够大,原计划比较宽裕,所以多十几号人、两吨设备也能运。

石副主任带了两个他自己手下的研究生,还有三名副研究员,包括最近恨得顾玩重用的王义方王副研究员,还有两个专门负责操作的调试人员。

顾玩则夹带私货,让他的女朋友麻依依也随行出去见见世面。

麻依依当初就做了不少准备工作,帮顾玩发掘和联络了州博物馆那边的商机,而且这两个月里充分发挥学霸本色,苦学了日语,竟然口语水平已经挺不错了。所以顾玩让她当联络员处理些日程性工作,也没人敢哔哔。

除此之外,科技部也有派员监督,江南州科技厅自然也要有人陪着中央来的领导,这些都无须赘述。

其实吧,这种例行监督的工作,科技部只是派了一个姓许的科长来应景,这人原先还是汪精铭的学弟,也认识周轩,跟顾玩的合作也不算浅了,早在去年搞铯原子钟立项的时候,就交流过。

论官位,区区一个科长真算不上什么“领导”,但是架不住人家是部里来的,所以到了地方上,省厅派出的人哪怕跟他级别上平级,也还是要好好伺候,一切安排能听他的就听他的。

许科长跟省厅的人没坐大巴,人家坐专车,登机的时候,各路宾客才互相认识了一番。

看到科大一行人的时候,大伙儿一开始都把考古系的宁主任和原子控制研究所的石副主任,当成主宾来招呼。

结果发现研究所这边,居然以顾玩为主宾,所有人都很是惊讶。

“小顾,你不简单呐,这才一年工夫,都能独当一面,参加这么重要的涉外学术活动了。去年这时候,小周跟我汇报项目的时候,你还连露脸的机会都没有吧。”许科长不由感慨。

他也不怕说话得罪人,毕竟顾玩太年轻,也不是混官场的。

麻依依在顾玩身旁,看着许科长如此长吁短叹,她内心也觉得一股与有荣焉。

“你跟他们去年就认识么?”麻依依悄悄问男朋友。

“当时,我连当面汇报的机会都没有,只能把我写的报告,假托我表哥的名义,在那些不上台面的应酬场合,拿出来请人看。”顾玩也叹息了一声,回忆起15个月之前的苦逼。

飞机很快起飞,一千公里的航程,算上起降,总共只花了一个半小时就到了。

所以飞机上不但没有准备飞机餐,甚至连茶水都没有。落地后,扶桑人有派车队来接展品和仪器,中方安保人员必须跟着展品一起走,其他人可以暂时放风吃个饭歇息一下。

顾玩非常亲民,就直接带着女朋友,在博多町吃了两碗博多拉面,一点都不像千万富翁的做派。

吃面的时候,他还要了两次替玉,由硬及软,自助加了蒜蓉和辣子高菜。

吃完饭,下午没什么事儿,俩人就在博多市内逛了逛街。

期间,顾玩也接了几个电话,主要是手下的工作人员,在现场安装调试ams机器的时候,有些日常汇报和请示,顾玩都远程料理了。

然后,俩人就回日方提供的酒店下榻。博多的住宿并不贵,所以扶桑人还是挺舍得花钱的。

顾玩带的这队人里,只有麻依依一个女生,扶桑人就给她单独订了一个房间。

顾玩挣扎了一下,最后晚上还是忍住了,没去麻依依房间睡。

毕竟第二天他就有正事儿要办呢,还是保持心态冷酷清静最重要。

反正这次要在博多住好多天,那些无耻之事,等正事儿办完之后,再水到渠成也来得及。

成功男士,就是要学会脑子指挥下半身,而不是下半身指挥脑子。

……

第二天一早,顾玩就带着手下的人,去了博多市博物馆。

博物馆很大,隔壁还有一个跟博物馆共生的考古研究所。昨天运来的ams首台样机,就是在这里就地组装的。

ams的机体本身其实并不是很重,也就几百公斤,跟粒子对撞机比起来,算是小型化非常成功了——因为大型粒子对撞机,都是动辄占地整个车间的。

顾玩这套ams,除了机体之外,就是电源和加速管比较重。

小型化ams需要的加速电压,比大型粒子对撞机已经低了好多倍,但还是有100万伏,所以电源重量就将近一吨。

另外就是作为加速场的那些法拉第筒,大约几百公斤,关键是很长很占地。全部组装好之后,还是占用了研究所里一整间狭长的办公室,还让当地电力部门临时做了供电扩容。

顾玩跟石主任、王义方一起,亲自检查了机器的组装情况后,就听说有日方的专家来观摩学习了。

他不得不一起跟着应酬。

日方文部科学省的一名外事课长,负责为双方介绍。

“顾桑,石桑,很高兴你们能来到博多,为这次两国历史考古交流添砖加瓦。

这位是京都大学考古系主任,山下武久教授;这位是东京大学高能物理系系主任,堺俗人教授;这位是博多博物馆的馆长,龟梨战也……”

顾玩一一跟三个扶桑大叔握手。

对方看到顾玩的年轻时,无不深感震惊。

堺俗人教授还算好的了,毕竟他是搞高能物理的,对圈内新人多有所耳闻,所以跟顾玩握手的时候,还学业互吹了几句:

“顾桑真是后生可畏,竟然能想到把粒子加速对撞机的思路,用于考古鉴定。我在东京大学,也是有不少研究生,引用过你的论文了。”

其他两个搞考古的,以及博物馆馆长,就两眼一抹黑了,只能跟着堺俗人一起哼哼:

“非常感谢顾桑为我们带来鉴定汉倭国王印年代的新曙光。如果可以的话,今天希望就能让我们开开眼界。”

顾玩环视全场,无人反对,那就当仁不让,舍我其谁了。

“可以,那么,大家没意见的话,我们现在就开始展示实验过程。一会儿有什么疑问,还请堺教授多多指点。”

——

公众章节最后一章,明天中午12点上架,所以明天要午后更新了。

就这样吧。

明天保底1万2千字,这是已经存好了的。剩下的看情况吧,成绩好就现码加更,不过估计也用不上了,唉。

(按照去年的老行情,是超过一千均订的部分,每500首日加3千字。不过今年我都不好意思说出口了,因为定这么高肯定是连加更的资格都没有了。

所以,只能说这本心理价位肯定是明显比去年低,但低多少就不公布了。不是我想玩模糊,只是想免得自取其辱。)

第1章 四百万亿分之一的精度

在扶桑人的质疑、惊讶和不可思议中,第一次鉴定试验开始了。

所有人都先换好了衣服,经过消洗后,进入一间无尘室。

进入无尘室后,大部分人依然只能隔着一道玻璃,在外面观望,只有几个博物馆工作人员,和取样人员,能够走到最里间的国宝储存室。

顾玩和石主任、宁主任(科大考古系主任)坐在一旁谈笑自若,隔着防弹玻璃观看京都大学的山下教授,带着学生们取样。

东大的堺教授,则在一边翻看中方原先的实验记录,确保一会儿不会浪费鉴定样本。

扶桑人这边,对于c14同位素丰度鉴定的头号专家,就是这位堺教授了。如果他不点头,中方是无法拿到“汉倭国王印”上的出土污渍样本,来进行实验操作的。

只见山下教授带着学生,先用镭射光谱仪、隔着内部充氦的玻璃罩,扫描了一遍“汉倭国王印”。

那是一枚只有23厘米见方大小的纯金印玺,加上博物馆里习惯了常年保持低照度环境、减少藏品的年曝光积分量,所以在外间的人,几乎很难看清楚操作。

事实上,黄金制品是不怕曝光的。博物馆减少曝光,主要是为了保护字画一类容易老化、降解的有机物。

不过,黄金制品外面沾染的来自于出土年份的污渍、其他附着物当中,难免有害怕曝光的物质,所以保护严密一点总归是小心无大错了。

而且,在c14丰度鉴定实验中,关键就是这些来自于出土地层的污渍、附着物。

因为金印理论上是au单质。就算古代工艺不够完美,有些许碳元素以单质形态混杂在金印里,也不可能为了取样而切割、破坏金印本身,所以要取得碳元素较多的样本,就要从出土地层污渍下手。

(印章的话还有一个优势,那就是沾染的印泥里有含碳元素。古代红色印泥除了含有朱砂成分外,还有添加一定量的植物油/植物香精,里面含有纤维素成分,这部分可以作为c14同位素丰度的鉴定材料。)

山下教授先确定金印表面含碳丰富的污渍主要有那几片,然后一番操作猛如虎,总而言之就是把样本弄了下来,放在一根绝对清洁、不含碳的取样容器里。又经过一番操作,把碳原子团萃取出来。

这些具体实验过程,忙了大约一个多小时,就不多赘述了——因为这里面没有什么新鲜的,在传统的离心法c14同位素丰度鉴定中,到这一步为止,操作也都是一样的。

离心法和离子加速质谱法的区别,在后续环节才会体现出来。

“石桑,这是从印泥部分萃取出来的碳原子团,后续的操作,就看你们了。”山下教授说着,就把那个特殊容器递给中方人员。

里面的东西,估计才几个毫克分量,应该都是从印泥里萃取出来的古代植物油和纤维中的碳。

石副主任却没敢接,只是对顾玩做了个手势。顾玩就当仁不让接过来,然后在石副主任和其他助手的帮助下,开始操作ams。

仪器内部的活动,宏观上当然是看不出来的,总而言之,过了半个多小时后,顾玩就得到了一份输出数据,然后再在专门的软件上计算了一番。

“根据测定,样本中c14与c12的比例,约为1万5千2百亿分之一,与1万2千亿分之一的标准比,约为0338个半衰周期。因此,可以初步判定,该样本上的印泥的年份,距今约1940年,正负误差20年。”

顾玩先简洁地说了一下结论。

外行人或许听了有些懵逼,但在场的都是大学教授,而且都是考古、原子物理这些对口专业的,自然是一听就懂。

剩下的,只是对测量数据精度的怀疑。至于数据得到后的换算环节,大家毫无疑问,所有人都对公式了然于胸。

众所周知,任何生命体在存活期间,构成其身体的有机物中的碳元素,都是会不断新陈代谢的,所以碳元素中c12和c14的比例,应该跟自然界c12和c14的平均比例一样,大约是1万2千亿倍。

也就是假设你身上一块肉里,一共有1万2千亿零1个碳原子,那么其中1万2千亿个是c12,只有1个是c14。

而生命体死后,就不会再新陈代谢补充碳元素了,所以化石,埋藏木/骨里的c14只会越来越少。

根据高中化学知识,c14的半衰期是5730年,也就是过5730年后,死体内的c14会减少一半,c12和c14的比例,会变成2万4千亿倍。11460年后,会减少到初始态的四分之一,也就是4万8千亿倍……

顾玩这套离子加速质谱仪,年代测定精度可以短到三十年左右,这已经相当于自然半衰期的5730年,除以2的8次方左右。因此,其能够测定出来的c14丰度变化,也应该大致相当于2倍的开八次根号。

比如,当被测物年代距今有1910年,c14浓度应该只有新鲜状态的794%,距今1940年的时候,c14浓度应该只有新鲜状态的791%。

考虑到自然状态下,c14就只有c12的1万2千亿分之一,所以他这个仪器基本上可以达到“每400万亿个碳原子里,少了一个c14原子,都能测出来”的程度。

别觉得夸张,地球上21世纪那些离子加速器质谱仪,也都是可以测到那么精确的。

外行人或许觉得难以想象,但现代人类的物理科技,真的已经发达到这种程度了。

……

京大考古系的山下教授对物理毕竟不是太精通,所以他只是知道上述原理和算法。

但对于数据本身的测量是否可靠,还要靠东大高能物理系的堺教授定夺。

如果这个测量本身可靠,那就意味着,能够证明“汉倭国王印”是1940年前之前的东西了(正负误差二十年)。

堺俗人看着数据报表,摸着下巴思索了一会儿,问道:

“对于从原混合碳原子团中、分离出来的c12原子团中的原子个数,我没什么异议。毕竟数量较大,可以用质量称量法直接称量,这一步,跟离心法的验证是一样的。

可是,对于分离出来的c14原子团里,究竟有多少个14原子,你是怎么测算数量的呢?要知道,c14原子个数稀少,稍微差几个,就会导致误差率达到额定阈值之外。而且,你的新方法,是如何保证分离后的c12原子团里,一点c14都没有的?会不会还有黏连在一起,没分离出来的?”

顾玩笑了,他立刻拿出一些实验记录过程的仪器内照片——当然,所谓的“照片”其实只是俗称,因为没有传统光学摄像仪器和技术,能精确到拍摄原子层面的东西。

所以,那玩意儿事实上是类似于一些捕捉光栅记录的东西,非物理专业的看官,只要知道这玩意儿能记录实验过程中。原子流是如何通过加速管和偏转器的就行。

“这是通过法拉第筒和偏转器的捕捉光栅记录。我们这套仪器,加了100万伏的端电压,足以把碳原子团中所有原子的表层电子完全剥离,并且按照洛伦兹力产生的加速度不同,把原子团打散。所以第二个问题,您看完这部分数据后,应该就不会有疑问了……”

顾玩说着,还指点堺俗人教授如何看相关记录。

花了大约十几分钟,把这个点解释清楚了。

然后,他开始回答对方的第一个质疑点,也就是“他的仪器是如何精确称量c14原子个数的”。

毕竟,c12原子可以按照“1摩尔(mole)碳12原子重12克”的算法来称量,因为多,重,宏观称就能称出来的。

(注:1摩尔原子是602x10的23次方个。多废话一句,让高中没学化学的同学阅读起来友好一点。

另外,上一句所称的“宏观”也就是几毫克甚至几微克。因为1微克就有10的15次方个碳原子了,也就是几千万亿个,对于同位素鉴定而言已经足够“宏观”)

但是,c14原子,比c12原子少了至少一万多亿倍,那就很难称重了。可能一次实验搜集到的c14原子个数,才几万亿分之一毫克。

传统离心法的时候,最后称量c14原子的个数,就不是非常精确,总有那么相当于总数至少百分之几的误差,也就导致年代测定至少误差几百年。

“所以,我这套仪器,也没有用离心法惯用的质量称量法,来计算c14原子的个数——离心法是用离心力来分离原子的,我是用洛伦兹力来分离原子的。既然如此,一事不烦二主,我最终是吧所有的c14离子,进行总带电电荷测量。

一个碳离子带4个正电荷,当电荷平衡时,算出悬浮负极有多少电子形成的电势差,不就能算出这团碳离子里的原子个数了么?而微观状态下测量电势差的精度,要远远高于称重量的精度。”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堺俗人教授失声惊呼。



第2章 认你当儿子你还得谢我

堺俗人教授扼腕叹息之余,随即就觉得自己有够傻——他们连离子加速器质谱仪都没发明出来,提前想明白这一点也没屁用啊。

这些东西,都是环环相扣,一脉相承的。没有前置条件,想明白了后面的也没用。

他之所以没想到,只是因为想明白了也无用武之地,所以压根没往这个方向费过脑力。

“后生可畏,真是后生可畏。中国人了不起啊,没想到,以咱东大的高能物理基础,在做同位素分离领域,居然还是你们技高一筹。”堺俗人教授心服口服地感慨。

山下武久教授在旁边察言观色地听了一会儿,小心地确认:“那就是说,这个实验数据,应该是有效的了?可以作为‘汉倭国王印’的年代鉴定正式结论了?”

“没有问题。”堺俗人很有把握地说。

堺俗人都认可了顾玩的仪器和实验方法、结论推导,其他人自然再无质疑。

当天剩下的时候,在多国专家的共同见证下,双方用同样的技术手段,也测定了一下中方带来借展的“滇王之印”和“广陵王玺”的年代。

顾玩的ams非常完美地完成了任务。

最终测定的结果,显示“滇王之印”上残留的印泥含碳污渍,也确实产生于汉武帝刘彻年代——谁让刘彻做了54年皇帝呢,那么长的时间,已经覆盖了ams的误差年限了。

倒是鉴定“广陵王玺”的时候,显示的数据比较奇怪。按照《后汉书明帝纪》,“广陵王玺”应该是在明帝永平元年铸印的,那就是58年。

“怎么显示这上面的印泥残迹年代至少是100年以后的了?按照误差,可能都快东汉后期、冲质桓灵年间了。”

这个小意外,让中方的不少专家都有些尴尬。

最后还是跟顾玩一起来的中央科大考古系的宁主任,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这并不奇怪,因为印泥的年份,不一定要等同于印章铸造的年份。如果是常年使用中的印玺,表面残迹污渍比印玺本身年代晚一些,在考古时是很常见的。

滇王之印和汉倭国王印,都是授予朝贡体系内的外藩国王的,他们拿到汉帝赏赐的印信后,回国不一定会使用,所以印泥年份跟印章铸造年份相近很正常。

但广陵王是东汉宗室藩王体系内的,初代广陵王刘荆,为光武帝刘秀第九子、汉明帝刘庄同母弟。据《后汉书》,虽刘荆本人因多次谋反,被明帝惩戒,但仅仅是削其嗣爵为‘广陵侯’,然其后人刘元寿、刘商、刘条三代依然‘服王玺绶’。

可见广陵王一脉,直到东汉后期,都还是一直处在活跃状态,他们完全有可能持续使用这枚印玺。所以,c14同位素丰度鉴定结论显示的年代是东汉后期,才是正常的。”

顾玩也松了口气,他还怕自己的机器,刚用了第三次,就出现掉链子的情况呢。

幸好宁主任博古通今,《后汉书》倒背如流,引经据典,直接帮顾玩把他解释不了的点给圆了。

看来,能做到中央科大的考古系主任,水平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三件东西的年代鉴定,都已经做得滴水不漏,扶桑主办方的人商量了一下,就决定五天后,趁着亚太博览会开幕的次日,在博多博物馆举办一场公开的学术发布会,向各国的考古/历史学界学者展示一下最新的研究成果,并且接受国际同行的质证。

“顾桑,这次多亏了你,请容许我代表扶桑考古学界向您表示感谢。”京大的山下武久教授在散场的时候,诚恳地向顾玩道谢,还深深地鞠了一躬。

顾玩也就握手回礼,内心却不由觉得对方有些做作:老子证明了你们扶桑人真是汉朝的时候就来朝贡讨封赏了,怎么在扶桑人看来还觉得是很有面子、脸上贴金的事情?

果然是东夷小国,只崇拜强者,呵呵。

“除此之外,我们扶桑考古学界,也希望联合数校凑资,采购一台ams质谱仪,不知道顾桑能不能帮我们代为联络呢?”

麻依依照例把这话给翻译了,顾玩一听就乐了。

这山下武久,估计还不知道ams的生产承包商、海外专利权,都在顾玩手上呢。

也难怪,在那些外国学者眼里,搞学问研究的就是搞学问研究的,尤其是这种冷门的学术用仪器,一般科学家不会亲自兼生产经营。

再加上顾玩太年轻,这点实在太有迷惑性了,谁能想到他全产业链一条龙服务。

顾玩便斟酌了一下语气:“翻给他听,我国科技部一共订了两套,每套的造价可都高达500万美元……”

麻依依一字不差地翻译了。

山下武久犹豫了一下,表示让他们先做,然后出去打了几个电话,回来之后居然告诉顾玩,说原则上没问题。

扶桑国还算是比较有钱的了,也算是最肯在考古上花钱的那一小撮。让他们自己花好几千万研发,那是舍不得的,但别人都研发出来了,花500万美元买个一台,还是可以的。

之前顾玩评估的“只要他不亲自下场,让其他人研发,至少5000万美元才能搞定”的估价,是要加一个限定条件的,那就是“在东方国国内研发”。

各国的科研人员待遇、耗费都不一样,扶桑和大洋国这些国家科学家人力更贵,所以东方国五千万能拿下来的科研,扶桑人花个八千万才能搞定也是很正常的。这样一算,买一台进口货就更划算了。

……

“来了才几天,就赚了300万美元,纯利,老公你真是太厉害了。”从研究所/博物馆离开的时候,亲眼见证了这一切的麻依依,兴奋得整个人都在微微颤抖。

顾玩霸道地紧了紧搂腰的手,意气风发而又平淡地说:“过几天,等那个国际学术研讨会开了之后,估计还能多卖出去几套呢,眼前这300万,到时候就不算多逆天了。

不过,你要注意做好价格保密工作。千万不能让各个国家的潜在买家,知道彼此拿到的价格是多少。也许,我会给某些个别抠一点、犹豫一点的国家,稍微打打折扣,400万一台,说不定也就卖了,反正咱还是有的赚。

这种生意也就是一锤子买卖,哪怕强如大洋国,最多卖出去两三套,再多就用不上了。其他第二世界强国的考古界,肯买一套就是给面子了,抠门些的一套都不会买。

所以,最晚到今年年底,该出的单子都出完之后,这项技术也就没多少经济价值了,全球市场都会很快饱和的。”

因为白天比较忙,大家都还没吃午饭呢。

不过今天帮忙解决了大问题,所以扶桑人宴请了很不错的料理,顾玩也就不用再去吃拉面了。

晚宴以刺身为主,还有九州本地特色的马肉刺身。不过陪客的人级别并不高,没有文部科技省的官员,估计是大家都还在忙着准备几天后的发布会。

顾玩一行草草吃过,也就回酒店歇息了。

今天的实验结果,当然也可以形成几篇非常优质的论文。

文科方面的考古分析,自然由宁主任和山下教授去写。

而ams质谱仪的首次实战应用,当仁不让就该由顾玩来执笔了。估计这会是一次能够上《自然》的神作。

顾玩写作很快,实验数据又充足,还有那么多同行见证,所以短短几天,顾玩就把论文投稿了出去。

……

几天的匆忙准备之后,学术研讨会的日子终于临近了。

因为亚太博览会也已经正式开幕,博多市的所有酒店几乎都住满了,来访的外国学者也不少,还有一些各国的外事联络官员。

似乎是遵循地位越高的大人物出场越晚,大洋国的学者们,选择了在研讨会前的最后一天才到。

扶桑人还很吃这一套,对大洋国学者伺候得很恭敬。

“加尔福特教授,研讨会定在明天中午,本酒店的大会议厅,主讲人是京都大学的山下武久教授,另外还有其他三名讲话嘉宾,这是流程预稿,您先看了一下。”

加尔福特教授,是斯坦索姆大学的考古系教授,虽然不是系主任,至少也是比较资深的专家了,研究东亚历史的。

他来扶桑参加学术活动也有好几次了,所以习惯了扶桑人的殷勤招待。

“关于同位素丰度鉴定的最新技术应用成果?技术来源,居然是东方国?这种国家能有什么牛逼技术?不可能,c14半衰鉴定技术,不是历来以我大洋国为尊么?”

也不怪这个加尔福特教授井底之蛙,主要他是考古系的,不是物理系的。

所以对于c14鉴定,他历来都只是一个使用者的身份,具体原理其实不在乎。

这些年来,他遇到的那些请他吃饭送礼、往斯坦索姆大学卖实验设备的供应商,当然都把大洋国自己的科技吹上了天,似乎普天之下不可能再有新的技术路线、不可能有另辟蹊径更牛逼的东西,他也就大洋自大起来。

“我倒要看看这个研讨会能说出些什么花儿来!”加尔福特教授志满意得,准备明天怼一下扶桑人证据方面的疑点。



第3章 此言怎如郤正所教相似?

第二天上午10点,研讨会在这家五星级酒店的大会议厅,准点召开。

加尔福特教授得到了一个第二排靠中间的座位,卡着点来到会场。

这已经是最好的一批座位了,因为第一排需要安排一些工作人员和托。

今天会议的主讲人是京都大学考古系的山下武久教授,加尔福特对他也很熟了。

司仪说过开场白之后,山下武久教授就直奔主题。

“……在今天这个日子里,我代表京都大学考古系,以及博多市博物馆、博多考古学会,宣布一个令人振奋的结论。

长久以来,在学界存在较大真伪性争议的国宝级文物、‘汉倭国王印’,近日迎来了两项重大的证实性证据。

首先,我们借着本次博览会,邀请到了东方国的江南州博物馆,提供‘广陵王玺’用于借展,与此同时,我们两国考古学家,就两件文物的形制、款样进行了精确比对研究,认为确属同一时代的产物,甚至可能出自同一个匠人。

其次,我们借助了东方国相关专家提供的、代表目前全球c14同位素丰度鉴定的最先进技术的ams、即离子加速器质谱仪。经过我们的严密实验验证,证实‘汉倭国王印’年代为公元50年左右、正负误差20年。

下面,我们将公布详细证据……”

山下武久侃侃而谈,后面都是些又臭又长的技术细节。

而台下的加尔福特教授,听到这儿已经有些懵逼了。

“什么?东方国的人居然造出了正负误差才20几年的c14同位素测定仪器?我们斯坦索姆大学的考古研究所,还在用精度误差至少正负150年的呢!这不科学!等等,我要仔细听听这里面的细节……好像听不懂,不管了,先把核心要素记下来。”

他也不敢贸然反驳,只是先奋笔疾书把一些他能听懂的要素整理到纸面上,然后让自己的助手把他听不懂的那部分也全部记下来,或者在刚发的会议提纲上摘一下。

然后加尔福特自己就拿出手机,匆匆跑出会议室,到门口打国际长途去了。

“威利!你不是暑假前还跟我说,世界上精度最高的c14同位素丰度测量仪,是你们公司生产的么!你知不知道目前世界上的最高精度是多少?”

他打电话的那个威利,原先也是斯坦索姆大学的教职人员,是搞原子物理的,不过最高职称只爬到过副教授。

后来,人家发现自己搞学问真是不在行,但是找圈内资源倒是很牛逼,于是就下海加入了一家精密仪器公司,专职往曾经的母校倒腾实验设备。

加尔福特那个研究所用的测量仪,大多数都是问威利买的。如今出了问题,当然也要找他反映售后了。

电话里,威利并不知道现状,当然是继续厚颜无耻地忽悠:“当然,加尔福特,我可是一直把最优惠最好的东西卖给你的。mit的人问我要货,待遇都没你好。”

事实上,是他根本没本事往mit卖什么高精尖设备。mit也有自己的圈子,自己的掮客,凭什么好处让另一个圈子的人赚。

加尔福特不忿地说:“但是我今天在博多参加一个研讨会,看到扶桑人在宣传一款东方国的鉴定仪,精度比你的高七八倍!”

“这不可能!”

威利的反应跟加尔福特半小时前如出一辙,听起来那么的义愤填膺,完全不像是装的。

“这厮要么是真的不知道,要么就是演技实在太好了。”加尔福特教授在心里给对方下了一个判词。

不过现在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目前的首要目的是先搞清楚扶桑人用的设备是不是真的这么厉害,结论是否可信。

加尔福特教授就开始逼问:“我刚才记录了对方说的新技术主要原理,你帮我查一下,如果按照这个路线,是否有可能做出精度那么高的东西。”

说到底,还是考古学界跟物理学界的信息脱节太严重了。就算平时考古学教授们也经常查论文,也不会想到跨圈去检索物理类的设备论文。

威利在电话对面嗯嗯啊啊地记录着,表示立刻帮他查行业前沿。

“你快点儿,我希望在上午会议结束前接到你的回电!”加尔福特说着就挂了电话,然后继续进去听讲。

大约一小时后,威利就给他回电了。

“加尔福特教授……东方国人的尝试,恐怕是真的,我们已经检索到一些他们7月份时候写的成果,这个月的某些期刊上才刚刚登载。但是,我觉得这事儿不太可能,因为我们公司曾经也评估过,这种研发会用到离子加速对撞机的设计理念,耗资极为巨大,花费上亿美金才有可能研发出来,东方国的人怎么可能下这个血本?

因此,另一种可能性,就是他们在设计上确实借鉴了粒子加速对撞机的思路,但最终偷工减料、或者没有达到设计指标。具体参数,应该是吹牛的居多……”

威利这番话,着实害了加尔福特教授。

因为他没有说实话,而是疯狂注水了。

首先,他把研发成本说得虚高了,哪怕只要七八千万就能研发出来的,也说成至少一亿多。

然后,他诋毁中方的设备,也是担心自己的公司将来在卖同位素离心分离仪时,会卖不出去。

反正吹牛逼骗一骗、先稳住客户,也不算什么多损阴德的事儿,当然是先骗了再说。

加尔福特:“那我们该怎么质疑对方呢?我其实不关心原理,我只想知道谁的设备最好。”

威利:“你可以这样反驳和质证他们,我给你整理了几点,你方便收电子邮件或者传真么?”

加尔福特:“邮件吧。”

很快,一封电子邮件就发了过来。

加尔福特准备借着这份邮件,再去验验货。

……

会议现场。

山下武久教授的一些考古成果,已经介绍完了。

毕竟学术研讨会也开了两个小时了,如今已经临近中午,再有半个多小时就要安排客人用自助餐了。

此刻台上的上午最后一位分享学者,正是顾玩,他是负责介绍这次研究所用的仪器和数据分析的。

加尔福特刚才在外面打了很久电话,所以之前一直没注意到顾玩。此刻看到台上一个穿着黑西装的年轻人在当主讲人,不由又是一惊。

“居然这么年轻?东方国方面,怎么会让这样乳臭未干的人主讲?不会是个什么高官家的孩子,来混资历的吧?果然,没有我们大洋国那么学术透明。”

加尔福特一看顾玩的样貌年龄,直接就以最坏的恶意往阴暗处揣摩了。

不一会儿,顾玩讲完一段,进入提问环节,加尔福特就率先站起来找茬了。

“这位……顾先生,对于报告中提到的c14原子分离个数的称量,我有一个疑问。你们是如何做到吧c14原子个数误差,降低到十几个,甚至个位数的。据我所知,目前最大的业界难点,就在于分离出的c14原子个数的确认。”

加尔福特教授满以为这个问题问出来之后,能让很多同行共鸣。

然而,那个场景并没有出现。

仅仅两三秒之后,他的直觉就让他感受到,有很多股奇怪的目光,在看着他。

“难道自己质疑得还不够专业?”他不由有些心虚。

这种氛围,这种气场,他好像原先从来没有经历过。

顾玩在台上,却是好整以暇,他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气定神闲地先环顾全场,反问道:“还有谁持有同样疑问的么?看来,是我刚才的讲解,不够透彻了,没有照顾到部分听众的理解力。”

台下大多数人都没举手,过了至少五秒钟以后,才稀稀拉拉有七八个人举手。

考虑到主会场有一百多个听讲宾客,七八个人举手已经算很少的了。

顾玩这才点点头,和颜悦色地回答加尔福特:“请注意,我们分离c14原子时,并没有采用称量法,而是用了电离法、以及后续测定c14离子团的总带电荷数量。这明显能比称量法精确至少一个数量级。”

加尔福特:“可是你如何确保c离子能够全部、充分的电离呢?c元素是4价元素,比较稳定,要确保100%电离,这需要很高的电势。”

顾玩:“您是不是忘记注意前面一项指标了:我们的法拉第管工作电压就有100万伏,而最后的原子团电势测量环节,与加速用的法拉第筒,采用的是同一电源,这还不足以确保绝对电离么?”

加尔福特不知道再怎么问,于是下意识看了看自己面前的笔记本电脑上的电子邮件。

顾玩却笑了,他大胆地追问:“这位教授,您刚才的疑问,倒不像是考古学界的人提出的,我怎么觉得像是那些做离心分离器的厂家的固有技术偏见呢,比如,加州仪器……”

“你怎么知道?是威利告诉我的。”加尔福特心中剧震,不由脱口而出。

满场短暂的沉寂,随后是压抑不住的嗤嗤暗笑。

没办法,考古学家其实不太需要太高的情商,因为他们都是跟文物打交道的,工作环境也大多是艰苦的田野调查,所以社交智慧和圆滑程度比其他文科大学教授差一些,也很正常。

但是,此时此刻,把这种话说出来,难免给人一种司马昭问刘禅为何乐不思蜀时的画面感:

刘禅面瘫背诵郤正教他的台词“先人坟墓,远在西蜀,乃心西悲,无日不思”。而司马昭仅仅一句“此言怎如郤正所教相似?”怼回去,刘禅就下意识承认“正式郤正教我”。

第4章 虽然是在扶桑的亚太博览会,也请说中文

“哈哈哈,那个不是斯坦索姆大学考古系的加尔福特教授么,看来论对仪器设备这一领域的了解,还真不如那位顾先生。”

“人家不但能回答他的疑问,连他的智库来源是谁都能猜个七八不离十。”

“这也不奇怪,斯坦索姆和uc伯克利这些的相关专业,都是问加州仪器进货的吧。业内人猜到很正常。”

随着加尔福特教授的质疑,被顾玩彻底化解,还化解得颇有几分戏剧性,整个会场内很快充满了看热闹的低声笑谈。

整场研讨会的基调,到此就算是彻底控制住了。

扶桑人这次的研讨会分量很重,毕竟他们是要为自己的国宝正名,所以请到的国际知名考古学者也比较多。

能在这里镇住场子,也就意味着全球主流考古学界,对于以下两个事实,都已经不再质疑:

首先,就是对于“汉倭国王印”、“滇王之印”、“广陵王玺”这三枚文物年代,再也没有质疑。

其次,就是对于顾玩借助中央科大资源发明的ams质谱仪的测年精确度,给与了充分认可。

从此以后,相信再用此类仪器进行古文物测年,年代精确度压缩到几十年的范围内,其他国家的学界也只能捏着鼻子认可了。

不然,就存在类似于判例法国家,你先例不去质疑、却非要质疑后来者那样,会落下双重标准的嫌疑,而这在学界是很难说得过去的。

学界虽然也有政治利益和国家派系的斗争,但毕竟还是讲道理的地方。

上午的会议很快结束,主办方请所有与会学者都去用精美的自助餐。

顾玩和麻依依,被堺俗人教授和山下武久教授邀请,另行共进午餐,顾玩当然是欣然答应。

饭桌上,顾玩还看到山下武久教授带来了几位企业界的人士,应该都是本地的扶桑富商。

山下武久教授敬了顾玩一杯清酒,然后帮忙介绍。

原来,这些人都是本次亚太博览会组委会的人,其中一名看起来颇有话事权的老者,很诚恳地跟顾玩说:

“顾桑,很感谢您这次为我们的国宝正名,虽然这是合则两利的事情,但对于善意的友邦人士,我们向来都是不吝回报的。

听说您自己就有经营ams设备的公司,我们愿意不收参展费,在展会的主会场,免费给贵公司安排一个展位,也便于这次来观展的嘉宾了解你们的产品。

同时,我们也会给今天参加研讨会的客人,都投递请柬,告知他们这一商机信息,同时承担贵公司展位的布置,不知您意下如何。”

大型、高端的综合国际博览会上,一个小展台的租金也就几十万人民币,这个行情顾玩还是门清的。如果是那种行业博览会,收费还会低一些。

当然了,主办方拿出来的预备展位,估计也不会是很犄角旮旯的小铺面,加上这些展位都是提前由主办方做好通用装修、以备不时之需随时挂个logo就能用。按市场价的话,全加起来估计也值近百万人民币了。

顾玩为他们解决了那么大的问题,还让这次展会更加增光添彩了,人家送你这点好处,帮你卖仪器设备、进一步强化行业地位知名度,也是应该的。

“那我就当仁不让,谢过诸位的美意了。”顾玩也举起清酒,跟对方干了一杯。

用过午饭,顾玩就带着自己手下的人,直奔本市正在如火如荼举办中的亚太博览会主会场。

日方的人已经帮他把logo和海报都挂起来了,还把用于学术研讨会展示的几个金印的模型,连同展示用的玻璃柜,也都挪到了顾玩公司的展台上。

至于其他装修,因为才一顿饭的时间,肯定是来不及的,所以就直接用白石膏的素色墙面,非常极简。

公司的logo,挂的是“汉核科技”,这公司名字顾玩本来只是随便取的,当时只是想承包一些原子物理领域的科研项目,是当空壳公司注册的,压根儿没想过要拿来做生意。

此时此刻挂出来,倒是让人觉得太随性了。

“好像没什么人来耶。”麻依依陪着顾玩在展位里坐了一会儿,大约十几分钟吧,一个客人都没来,不禁有些尴尬。

她还捋了一下头发,试探着问:“要不要我拿传单去发一下……我觉得我日语口语还不错,而且这次咱没准备,又没带销售人员,其他技术员就更不懂推销了。”

顾玩这次带的助理,都是研究所的人,这些人连日语都不会。

顾玩按了一下麻依依的肩膀:

“你急什么,刚才山下教授在饭桌上不是说了么,会给早上研讨会的客人都发通知的。估计是那些人还在午休吧。这里本来都是工业品展销会,没有我们的目标客户,传单发了也白发。”

麻依依绞着手,紧张搓揉了几下,对了对手指,这才消停:“就是突然觉得,我好像除了帮你翻译一下,来到扶桑后,就再也没能帮你做什么了。”

“你已经为我做了很多了,当初你找到了这几个考古学界最亟待鉴定的潜在客户,就已经是非常大的帮助了。你知道的,我就是个文科白痴,那些历史研究的弯弯绕,要我自己去寻找发掘冲突,还不如杀了我呢。”

顾玩谈笑自若地安抚了一会儿妹子,大约过了半个小时,终于有一些客人姗姗来迟,应该是午休结束后赶来观展的。

此时,已经接近下午三点,其他展位倒是相对空了下来。

毕竟来参加博览会谈生意的客人,还是上午占了绝大多数。

所以附近其他展位上的厂家代表,闲着没事儿,就不由自主往顾玩这边的展位看热闹。

“这家汉核科技到底什么来头?下午刚布展的,还是拿的主办方预留的应急展位,看来有点来头啊。”

“看人家那架势,都没有统一穿西装的,还有那么多秃头的技术人员站台,看起来很吊的样子,根本不拿营销当回事儿啊。”

其他参展公司,虽然也会派技术人员,但多半是做技术支持、给客户答疑的,而不是直接上研发人员。所以参会员工着装都非常统一,全部清一色黑西装或者白衬衫,跟黑涩会似的。

顾玩这儿一群技术宅穿polo衫牛仔裤,就麻依依一个女生,却还不主动站前台,这就显得很另类。

最初的几个客人,来得还比较稀稀拉拉,所以哪怕只有麻依依一个翻译,轮流应付也还来得及。

不过很快,随着拿着早上研讨会通知来的客人越来越多,麻依依一个人就应付不了了。

只见两个wasp型的学者客户,挤了一会儿都没等到麻依依接待,就直奔顾玩,叽里呱啦说了一阵来意,还递名片。

顾玩听不懂,估计对方说的是德语或者法语吧。他只能很绅士地接过名片,但回答只有两句:“请问您会说中文吗?can-you-speak-e那nglish?”

如果两个都不会,顾玩只能两手一摊,然后用英语告诉他们,请到麻依依那边排队等候接待。

没办法,他本来就没打算来参加博览会卖设备,这种突发安排,没带够翻译也很正常。

而且他知道,绝大多数咨询的人,其实没有价值,因为这玩意儿全球的市场,不会超过十台销量。

这几百号人问了也是白问,就是群不给钱的白漂,何必每个都认真接待呢。

至于谁有资格决定买,顾玩其实心里门清着呢,就算听不懂对方的话,他也至少能看懂名片上的头衔。

他只认德日美法英最权威的国家级考古机构,除此之外肯定都是买不起的穷逼。

那几个想混脸熟聊点儿学术问题的家伙,因为语言不通,就骂骂咧咧走开了。

这一幕,落在隔壁一圈展位的参展者眼里,顿时就惊了。

尼玛,还有来扶桑参加博览会、不带够翻译的?居然说让客户懂汉语的优先咨询?世上有这样做生意的么?

过了足足一个小时,趁着顾玩招呼完好几拨客人、稍微清闲下来之后,两个附近参展的东方国企业主,踅到汉核科技的展位上,给顾玩递烟。

“老弟,真是年轻有为啊,东方国人?”

他们说的是汉语,顾玩就知道是同胞。

“不客气,不会抽烟,老哥见笑了,我是临时被组委会拉来参展的,没做准备。”

其中一个三十多岁的企业家问道:“老弟你厉害啊,我们这些厂子,来这儿参加一次博览会,都是精心准备半年了,唯恐不够面面俱到。你居然敢让外国人说中文,你就不怕影响生意么?”

顾玩很自信地回答:“不怕,这是我生意性质决定的,大多数叽叽歪歪的老外,我心里都清楚得很,都是买不起我设备的穷逼,我只要那几个人伺候好了,就不怕卖不出去。”

那个三十多岁的企业家不由肃然起敬:“对了,还不知道老弟你是卖什么设备的呢,咱先说为敬,鄙人陈朝宗,是做监控安防、传感器的,兼做一些工业机器人配套,这次来,是想进一步打入扶桑市场,让几家扶桑工业机器人大厂,改用我们的传感器。外国客户难伺候啊,他们根本不相信我们东方国也能造出高精尖的精密传感器。”

顾玩微微一想:“国内做监控和精密传感器的,就那么几家,你们是哪儿的企业,我是方舟市的,不会是老乡吧。”

陈朝宗:“老乡倒是谈不上,不过我们公司也是在方舟市创业的。”

顾玩:“你们是天康威视的?”

陈朝宗见对方听说过他,也有些骄傲:“没想到顾老弟还知道我们公司。”

但顾玩随即话锋一转:“我觉得,让外国人相信咱中国人的仪器精密度,不是什么难事儿,就刚才半个下午,我也卖出去两千多万美金设备了,买家都是德日美法英相关领域最权威的科研机构,是最哦,没有之一,之一那些穷逼买不起。”

陈朝宗:“……”

你特么有这样直接把天聊死的么!

第5章 长恨春归无觅处

“顾老弟,你……你这到底是做什么生意的?就一下午,轻轻松松卖两千多万美金的货?”

天康威视的陈朝宗,懵逼了好一会儿,才不可置信地追问。

他丫的来参加这次亚太博览会,都参展了五天了,总共才签下两家扶桑人卖工业机器人的公司,用他家的传感器。

不过好在其中一家是三菱,大买主。光靠这个单子,未来的远期毛利,就足以完全平掉这次的参展费用,还能有得赚。

陈朝宗觉得自己已经算是来参展的企业中,比较高效的了,但是跟顾玩一比,完全不是个事儿啊。

顾玩也意识到吓到别人了,拍拍陈朝宗的肩膀:“没你想的那么夸张,一下午两千万看起来是恐怖,不过,我是一锤子把这行业全球几年的生意,都做得七七八八了,以后就没下文了。

我们公司,都是做原子物理跟核物理仪器方面的生意的,客户圈子很狭窄。”

ams质谱仪虽然是给考古学界/古生物学界/地质学界的人用的,但从原理来说,确实是属于原子物理设备领域,顾玩没吹牛逼。

不过,对于不懂高深物理技术的外行人而言,只要一个“核物理与原子物理技术”的大帽子一扣,瞬间就会肃然起敬。

“你是卖原子弹的?”陈朝宗下意识惊呼出声,声音太大,让其他几个来凑热闹打探消息的参展商,耳朵一下子竖了起来。

陈朝宗也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连忙改口:“嗨,我知道当然不可能卖原子弹了,你莫非是卖核反应堆给扶桑人的核电站?”

其他几家参展商的负责人,当然也跟着点赞:“看人家这么追捧,莫非是技术水平比大洋国扶桑国佛朗西国都牛逼了?厉害啊,小兄弟,看你年纪轻轻,真是咱东方国人的骄傲!”

“国家也真是够魄力啊,这么重要的生意,居然派个这么年轻的同志负责。不过也难怪了,那么重要的设备,一下午卖出去一套,都不止2000多万美金销售额了吧,羡慕不来的。”

顾玩直接无语了。

对方太激动,一堆人跟着起哄,他好不容易让对方安静,才有机会解释:“误会误会,我只是说,我公司是搞原子物理和核物理的,这个范围很宽泛,你们怎么就只想到核反应堆呢。”

拜托你们有点原子物理常识好不好!别特么一提到核物理就想到原子弹。核物理都发展了多少年了,还那么肤浅么?

以这些人白痴的物理水平,顾玩很难跟他们解释。

“那你这个到底是做什么呢?我们是外行,但大家交个朋友嘛,你说通俗易懂点儿就好了。”陈朝宗陪着笑,承认了自己的无知。

一旁始终给顾玩当翻译的麻依依,此刻已经闲了下来,见顾玩不善于跟外行人沟通,连忙过来打圆场:

“各位朋友,大家别急,我们顾总是搞技术的,所以说话偏专业了点。我们公司具体是做同位素分离设备的,主要用户是考古地质古生物这些科研机构。

但你们非要理解成跟原子弹核能有关系,那其实也不算错——离心机知道吧?传统核工业,分离核燃料同位素,就是用离心机的。但离心机太low了,你们想想,原子弹都是五六十年前就研发出来的东西,多老掉牙啊。

我们做的ams质谱仪,就是用在分离中等原子量同位素的时候,取代离心机的下一代产品,比离心机可高效多了。”

麻依依这样一说,顾玩也找到解释的切入点了,他便毫不客气地说:

“就是,也就你们外行人,才觉得核弹核反应堆多牛逼似的,其实也不想想,那玩意儿都是五六十年前就有的东西,能有多少技术含量?无非就是外交压制、国际管控,不让你上规模罢了。真论科技,核燃料工业目前的水平,在我眼里就特么是个弟弟。”

五十年前首造核弹的人是不世出的天才。

三十年前跟造核弹的人也还很牛逼。

但今天还在琢磨这点子破事儿的,就太捞了。

陈朝宗及其他围观参展商:“……”

陈朝宗强行压下外行人的气血翻涌,舔着脸给顾玩递名片:“那顾总,就当结交个朋友吧,一会儿展会结束,晚上兄弟请大伙儿乐呵乐呵。你是干大事儿的,说不定以后还有合作的机会呢。”

“是啊是啊。”其他几家也跟着附和。

出来参加博览会,对于企业主来说,一个是为了拉客户出单,还有一个就是为了交朋友了。

做生意的人,只要对方不是跟你完全竞争关系,而是在产业链上错开、或者稍微有点互补,肯定都是不嫌朋友多的。请客吃饭潇洒才花多少钱。

而扶桑人给顾玩安排的这个展台,所在的展区,肯定也都是门类有些相近的,所以他旁边这些公司才会是搞传感器、监控、遥感……因为扶桑人觉得这些公司都是搞精密监测/自动化控制设备的。

顾玩也觉得,多交一些朋友没损失,就给麻依依一个眼神,让她帮忙搜集和回赠名片。

陈朝宗趁着这个机会,继续跟顾玩这方攀谈:“顾总,你公司还有什么产品不?就搞过这一个?”

顾玩意兴阑珊,似乎不是很想吹牛逼,所以解说的活儿就丢给麻依依了。

麻依依倒是很有耐心,一条条帮着盘点:“我们还参与过铯原子钟的研发,不过那个技术的专利权已经卖给一家方舟的风投公司了,你们可能有知道的,叫风云基金,老板是汪精铭。”

“老汪那老狐狸啊!这我当然知道,咱也是方舟本地的嘛,这一亩三分地上的事儿谁不知道。”陈朝宗叹息了一句,“顾老弟莫非是被老汪那家伙算计了、夺取了成果?那个原子钟是干嘛的呢?”

麻依依:“这倒没有,我们公司本来就只是承包商,拿钱办事帮研发而已。那个东西,目前是nasa要的,为gps全球定位系统服务。”

尽管这种自报家门已经说过好几次了,再次提起的时候,麻依依依然有些与有荣焉。

“给gps用的啊!这个我熟,我一直有关注。”陈朝宗和另外一家做遥感的公司的老板,异口同声说道。

麻依依:“怎么?陈总你们的业务还会跟这个有关么?gps目前还没有投入商用,仅仅是发射了二号测试星而已。按照日程,三号测试星要年底才发射,至于最小限度组网,起码也要明后年了。”

陈朝宗:“当然了解了,因为我们是做监控的么。如果将来能够结合gps定位,对于监控传感行业是个极大的帮助。以后说不定路上的车子、自动移动的传感设备,都能结合起来。

别看gps刚上市肯定贵,但用不了几年,在民用领域的授权就会便宜起来的。我觉得未来定位导航和自动行驶领域会有一个大爆发。”

没想到聊到这个问题,陈朝宗还挺专业的。

顾玩本来都觉得那家伙在聊技术问题层面时,没什么利用价值。

不过此刻听了这番话,倒是心中一动。

他对于天康威视这家公司,在地球上的历史,也是有些了解的。

后世2006年之后、随着多伦多大学的杰夫辛顿教授发明了深度学习算法、把人类带到随之而来的人工智能时代后,国内也有不少公司踏上了自动行驶/图像识别……种种细分方向的人工智能开发。

在这两个细分领域,天康威视还是很强的。在相当长一段时间里,哪怕是收购了商汤科技和旷视科技的阿狸巴巴,都不敢轻视天健威视。

在蓝洞星上,大江之类的公司,如今还影子都没呢,说不定因为蝴蝶效应,创始人都去干别的了。

在没有大江的世界,未来搞自动航拍/无人机这个行业,确实不如跟一家在监控和图像识别/智能自动处理方面,比较强的公司合作。

众所周知,在自动控制方面,无人机其实是比无人汽车要方便很多的。因为虽然飞机看似比汽车更有技术含量,但飞机不用处理那么多冲突路况和意外干扰。

只要自动识别一个地形、做好规避算法,剩下的难点,无非是空气动力学层面的自动姿态调整。

这也是为什么地球上2010年前后,无人机就开始逐步普及了,但无人驾驶汽车到了2020年左右,也才在某些特定路段试点运行而已。

未来做gps定位的芯片/软件服务,顾玩肯定是可以有资源,让自己足够牛逼,成为全球第一梯队——因为gps导航目前还是一张白纸,就算大洋国那边的人,在民用应用方面,也要从零开始,没有存量优势。

顾玩是深入介入gps项目的人,他懂里面很多核心原理与核心竞争力,他自问可以把这方面的技术做到最牛。

而在地形识别、自动拍摄和处理方面,天康威视已经足够强了,是国内监控领域的第一家。

顾玩将来要搭gps的便车、成为全球无人机第一公司,缺的就只剩空气动力学和自动控制飞行姿态方面的合作者了。

想到这儿,顾玩环视了一圈场内,把所有名片翻了一遍,想找找看潜在合作者。

顾玩也不会跟对方谈合资或者共同研发的。他只会把任务分包出去,就跟地球上埃隆马斯克造火箭一样,自己做一个集成商。

天康威视也好,未来的空气动力学和飞控技术提供者也好,都只是顾玩的供应商,整机由顾玩的公司输出。

想明白了这些之后,顾玩似乎情商也突然高了一些。

正好已经傍晚时分、博览会也要闭馆了,顾玩就很热情地跟那帮同胞商人一起,扣肩搭背出去喝酒求合作了。

第6章 一起创造历史

深夜时分,博多市中心,从一家人均消费二十万日元的高档餐厅出来,被冷风一吹,顾玩就哆嗦得一激灵。

旁边的麻依依扶着他,把他塞进起步价660日元的出租车,弄回下榻的酒店,一路上还心疼地埋怨:

“你也真是的,搞学问的人就好好搞学问,这种商务应酬的场合,何必喝得那么豪爽。

就算这次没带搞关系的手下来,大不了先把名片收了,说点好话,下次回国再派人去联络感情嘛。”

顾玩强忍着不适,语重心长地解释:“这不一样的,再次登门的时候,你是专门做过功课,去跟人求合作,那就是公事公办了。

而初次邂逅的时候,你就能把对方的长处短处,说出个子丑寅卯,那才显得你是一贯就关注对方的公司、有觉得合得来,这种让对方引为知己的机会,是很难得的。”

麻依依沉默没有反驳,她也知道男朋友这番话是对的。

话是否投机,有时候看的就是第一印象,回去备过课再聊,那就戴上假面了,诚意度会大减。

沉默之间,麻依依已经把顾玩扶进电梯,送回自己房间。然后她拧了一块热毛巾,一边递给顾玩擦脸,一边问:

“这么说,你是从下午的时候,随便聊了几句,就已经动了将来要跟陈总他们几家公司、深度合作了?你觉得天康威视,能有哪些方面的优势为我们所用呢?”

顾玩抹了一把,略微醒了几分酒意:“我们现在,也有几千万美金本钱了吧。是时候自己搞点儿高科技的、面向民用的实业了。

我的打算是,明年适当的时候,趁着gps导航的规则、算法、接口标准,都定义好了,咱第一时间杀进场,做一些导航定位的软件外包,然后,再进一步进军无人机产业……”

后续的细节比较长,顾玩无非把从下午到晚饭时,自己的一些构想,明明白白跟女朋友商量了一下。

其实也谈不上商量,只能说是单方面告知。

这个时间线的安排,顾玩也是深思熟虑过的。今天他只是把那些ams的订单签出去了,但供货还远远没有着落,客户的钱也还没打过来,将来也只会分批打。

因为ams的总市场容量太小,目前这一代产品,全球总销量也就在个位数,所以顾玩当然不可能砸钱投资去扩大量产产线。

此前他做手头这台样机时,花了一个多月的时间。后续供货的机器,基本上也要一个月一台。这样算一下,手头的订单全部生产完,都要到年关左右了,钱也要明年年初才能全部收回来。

下一阶段的生意,安排在这个时间节点之后,是比较稳妥的,也不至于牵扯过多精力分身乏术。

麻依依听了之后的第一反应,是微微一惊:“搞民用竞争性市场,可不比那些高端科研,独此一家没人抢夺。无人机听起来是个很复杂的系统工程,我们搞得定么?这点钱够么?

我算了一下,这次的ams订单,纯利润也就1000万美元左右,其他的都是成本——尤其是给法国佬那台,你可是因为法国佬太穷,打了100万美元的折扣。另外还有两国,也打了几十万美元折扣,这些都是从纯利润里削减的。

所以,卖ams的一千万收益,加上之前科研环节结余、历史积累,我们总共也就2000多万美元本钱,不会超过2200万。”

“做无人机没你想象的那么麻烦,我只是想做一个集成商。集成商懂不懂?就是各环节要分包出去……”

顾玩不得不耐着性子,大致把他对集成商的理解说了一遍。

地球上,埃隆马斯克搞民用航天公司之前,还搞个特斯拉捞钱造无人车呢(虽然长期都没造出来,只是造出电动车。但无人车一直在特斯拉的远景宣传里)

所以,虽然顾玩的终极目标是靠民营经济攒出登月科技和廉价航天,但先搞个其他无人智能载具,积累一些当集成商的经验和团队、管理体系,还是很划算的。

无人机好歹比无人车还容易呢。

麻依依听得很认真,忽然也觉得,她似乎也有些用武之地了。

她是学计算机的,原意只是想毕业后,先看看在互联网创业大潮里,有没有自己能做的,倒不是说一个妹子想一辈子搞技术。

现在看来,顾玩要做无人机之前,准备先攒一个纯软件的导航应用外包公司,这倒是非常契合她的专业了。

而且,导航软件这种东西,此前这个星球上是不存在的,大家都是从零开始,其他资深程序员来开发,也不一定比麻依依有多少优势。

麻依依觉得,她至少有资格,加入到初始系统软件团队里去,就算不是主架构师,也能尽一份自己的力。

她怔怔地想了一会儿,正想跟男朋友再商量一些细节,却被顾玩的一阵动静,从沉思中拉回来。

“你怎么了?看你很难受的样子。”她紧张地扶着顾玩。

顾玩昏昏沉沉的:“拉我去洗手间,这酒憋着越憋越难受,我想吐。”

麻依依也顾不得那么多,直接把顾玩扶去洗手间,但还没走到水池边,他就呕了出来,整个人也彻底清醒了些。

麻依依心疼地赶快打开花洒,帮他擦洗溅到的地方,两人很快把脏衣服脱掉,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毕竟都做了半年男女朋友了,卿卿我我都已经习惯。顾玩也不是没见过麻依依只穿比基尼的样子,麻依依也不觉得有什么好害羞的。

麻依依帮顾玩擦洗着,渐渐内心也有些悸动的感觉。

“过……过几天我们就要回国了吧。”麻依依一阵面红心烧,连忙没话找话转移话题,“来这儿卖设备赚钱,都不是你本意,你不会忘了你的使命吧。”

顾玩心中一凛:“怎么会忘,我们发明ams的初衷,是鉴定利簋,帮国家完成夏商周断代工程。如今扶桑这边的铺垫那么顺利,后面有什么好担心的。”

麻依依欣然一笑:“倒是要提前恭喜你了呢,你这个让宇宙寿命多了五亿年的人,又要让华夏精确纪年的历史,前推200多年了。

我最欣赏能做出惊天动地伟业的大人物了,能够跟你一起见证历史,我觉得好幸福——你想不想要什么奖励?想要的话,不管什么我都给你。”

麻依依终究脸嫩,而且说这些话的时候,情商智商都有些下降,整个人云里雾里懵逼一样,语序也有些语无伦次。

顾玩当然知道对方是什么意思,妹子初恋能主动到这一步,已经是很难得了。他不能让妹子继续难堪下去。

“我怎么会拿你当奖励呢,但是,我希望可以和你一起享受快乐。”他说着,就霸道地湿漉漉地卿我过去,“毕业了,我们就结婚。”

“嗯。”

麻依依没有抵抗,半推半就,在见证历史的激荡中,坦然迎接一切。

能够跟自己心悦的男人一起创造历史,那种豪迈感与刺激,让她欲罢不能。

……

顾玩这种大猪蹄子,当然是折腾累了之后,直接跟死猪一样睡着了。

只有麻依依回味隽永,一夜无眠。

直到第二天顾玩醒来,才注意到麻依依眼神复杂地看着天花板。

顾玩:“你没事吧?是不是太疼了?”

麻依依:“人家就是不想睡着,想多回忆一会儿。别担心,我没事的。”

顾玩:“怎么能不珍惜身体呢,那你白天好好睡觉。”顾玩疼惜地搂妹入怀。

麻依依一脸娇羞:“我想了想,回校之后,这学期我要学firmware的嵌入式系统编写,以后做导航芯片的软硬接口,应该用得上,到时候就能……”

“想什么呢,这些问题,回国后有空再说!我不许你想这些!”顾玩霸道地打断,

“这样吧,今天展会虽然还没结束,但是我交给石主任和王学长他们负责,我陪你一整天。我们去坐摩天轮、去海洋世界的海底长廊,再买项链,买戒指。”

“别为我耽误正事儿……”

“你就是现在最大的正事儿!”顾玩斩钉截铁的说。

当然了,买得起ams的大客户,昨天基本上都买了,今天说不定都已经离开扶桑了。

只不过这种煞风景的分析,顾玩肯定是不会说出来的。

麻依依还是最后嘴硬了两句,说什么别耽误正事儿,但内心却是很受用的。正所谓女人说不要,那就是要嘛。

钢铁直男终于放下身段殷勤了一回。

跟自己心爱的人一起奋斗成长,真是想想都很励志呢。

顾玩搂着妻子下楼,去酒店的自助餐厅用过早餐,然后就叫了一辆出租车,满城转悠。

先去了博多市最昂贵的购物中心,把麻依依浑身上下的行头都换成最贴心的,他要让麻依依做最闪亮的新娘。动辄几千万日元一件的珠宝,眼睛都不眨一下就买下。

蒂芙妮家的鸽血红项链,六克拉的钻戒,矢车菊的耳坠。还有一身香奈儿的露肩连身长裙。当麻依依穿着这一身,被顾玩搂着走在博多海洋世界的海底步道时,就像迪士尼世界里的公主。

虽然偶尔会有不合时宜的手机响起,比如不是某个穷逼小国的科研机构又来询价了,就是留在展会的同事来汇报个什么情况。

顾玩无一例外都是一两句话打发:“我今天有正经事儿,这种小事别问我!什么?意呆利国家考古研究院?这种穷逼买得起ams么,你们随便报个价吓他们滚就好了。”

第7章 组建班底

几天之后,随着本届亚太博览会撤展,顾玩一行悄悄回到国内。

算算日子,其实已经9月中旬了,开学已经十天。

顾玩本来的计划,是鉴定完汉倭国王印等几枚文物的年代、开完学术研讨会,就回国的,所以当时只请了三天假。

后续参加博览会展销设备,都是因为扶桑人主动邀请,盛情难却,他才不得不留下,顺便卖了两三千万美元的货。

为此,他当然也另外打国际长途、发电子邮件,给辅导员和院长请过假。

“苗老师,真不好意思,这事儿我得临时多请几天假,是扶桑人这边,亚太博览会组委会的人,非要拉着我,我晚一周回来选课、上课吧。哦对了,数科院的麻依依同学,是我翻译,只能也多耽误一周了,你帮我转告一下。”

辅导员还能说啥?肯定只能跟拍《功守道》的时候、收到杰克马请假要求时的李联杰一样,唯唯诺诺答应了呗。

看看人家杰克马的请假词说得多诚恳呐:“导演,监制,明天这事儿我真的要请假,墨西哥总统要来我们公司。”

顾玩也不遑多让了,至少格式一模一样。

回国的专机,依然是扶桑方面提供的。

因为要把ams设备和“广陵王玺”、“滇王之印”等借展文物一起运回来。

顾玩也就跟着货机一起,直奔金都,连假公济私回老家方舟市盘桓数日的机会都没有。

刚从江北机场下机,就有科技部派来的专车接送,一辆车护送着“广陵王玺”回金都博物馆,另两辆车则护着顾玩一行人、和ams设备,回中央科大。

科技部那名工作人员,一路上很谨慎地跟顾玩确认:“顾先生,这个月20号,你应该有时间吧?许科长让我跟您确认一下,到时候要去京城,把‘利簋’的鉴定和后续的研讨会主持了。这次的成果,是要向国庆献礼的。”

国家“九五计划”下属的夏商周断代工程,虽然要到年底才结项,但是能提前到国庆献礼,科技部的人肯定也是不会浪费机会的。

“我没问题,不过挺对不起老师们的,刚开学又请假。”顾玩自嘲了一句。

“那就这么说定了。”科技部的联络人员只是笑笑,并不接话。

或许他心里只在哂笑:都到了顾玩这个段数了,还用特么担心学校里那点破事?

回到学校后,顾玩去辅导员那儿办了手续,然后找丁院长述职。

丁院长对于顾玩的成绩,显然很欣慰。毕竟顾玩做的一切,让中央科大将来申请大型粒子对撞机,又多了一分微小的筹码,那也算是为丁院长本人的毕生理想添砖加瓦了。

双方谈笑自若地聊了一会儿,丁院长问起顾玩的课业,顾玩也如实相告。

丁院长听后,果断拍板:“果然,你本科的专业课都选完了。那这样吧,这学期我给你打申请,特批,允许你提前修研一开题的专业课。

下学期呢,你再有什么课题,就算是你的硕士毕业课题好了。明年你去斯坦索姆交流,我们直接按照硕士毕业生交流读博,给你操作。”

顾玩微微有些惊喜,不过也不是太意外,只是谦虚地确认:“这样行么?会不会让你难做。”

丁院长:“有什么难做的,你现在是在科技部挂了号的人了,要是本科都要两年才毕业,这不是让人笑掉大牙。有我在,有部里的领导在,你这是不容置疑的。”

关键是顾玩自己成果确实过硬。

别的不说,这次汉倭国王印等一串鉴定做完后,他又是一篇《自然》和好几篇其他略次一级的论文投出去了。

哪怕以《自然》的审稿速度,今年年底这些论文也都会发表的。

谁要是敢质疑顾玩毕业太快,丁院长直接就能《自然》砸脸解决问题。

那可是天下三大神刊之一、平均sci引用数超过50的。

至于顾玩的论文,因为在考古学界和物理类的同位素分离领域,都有超重大意义,到时候引用数达到几百,都是不奇怪的。

跟丁院长聊完之后,顾玩就去学校的选课系统上选课。

听说教务处还专门派了个人,为他修改了后台软件权限,让他可以以一个大二学生的身份,选研一开题报告阶段的课。

《高等量子场论》,《弦论猜想入门》,《弱电统一原理》……一堆物理系的研究生课程,也就全部被顾玩纳入选课库。

(注:《弦论猜想入门》这门课的名字是我编的,地球上不叫这个名字。因为设定中地球的基础物理比蓝洞星强很多,弦论已经比较完善了。

而蓝洞星上没有大型粒子对撞机、实验物理也没有发现各种夸克,所以弦论只有一些很萌芽、初等的猜想,属于基础物理的最前沿了。所以我设定硕士研究生只配知道最入门的一些概念。)

感到不忿的同学自然是有的,不过已经比上学期闹事的少了八成。

毕竟顾玩的能力有目共睹,如今学校里已经不仅仅是物理专业的人知道他牛逼,其他专业也都知道他牛逼。送人头的愣头青自然也就少了很多。

唉,没有对手来质疑的日子,也是很寂寞的,有逼向谁装呢。

麻依依那边,这学期倒是按部就班继续选大三下学期的专业课,以及一门大四的课。

她毕竟只是正常人学霸,没有开挂的人生,这个速度已经是极限了。

只是,这次从扶桑回来之后,她选课的专业方向,似乎也略有偏移。

她的几个室友,不免有些好奇。

室长白婧就问她:“依依,你原先不是说毕业了想去互联网公司的么?学语言偏java这些就绝对够用了呀,怎么去选c语言的后续课程,还是偏嵌入式系统方向的?

firmware这种东西,应该是做硬件的公司才用得到的吧?难道你想去手机公司,开发硬件接口?”

“我没说想去手机公司,我就是想跟我老公一起做点事情。”麻依依也不泄露细节,但对于动机则是直言不讳。

无人机和导航芯片/导航软件外包这些点子,暂时没必要说出来。

“呦,看来这次去了半个月扶桑,你们是不是……”白婧早就跟她男朋友上过床了,此刻不由揣测起麻依依和顾玩的新进展了,“还是你厉害,那么有本事的男朋友,总算彻底缠住了。”

她们也是这才注意到,麻依依这次回国后,果然穿戴、气质,都大有改变。衣着首饰雍容华贵了不少,人也更有女人味了。

“说什么呢,我要去上课了。”麻依依不想搭理那些市侩的想法,就脱身上课去了。

不过,随着消息的扩散,加上麻依依家里每周也会打电话来问她近况,麻依依跟顾玩有实质性进展这个事儿,还是渐渐被麻依依家里知道了。

第一个反应过来的是她姐姐麻惜缘。

听说妹妹彻底飞蛾扑火了,她连忙趁着一个周末,开车赶来金都,跟妹妹吃个饭谈谈心,确认一下安全系数。

这天是9月18,一个星期六。按照科技部那边的通知,顾玩和麻依依下周就要去京城出差了。

麻惜缘赶到之后,找妹妹就在校内美食街的一家小饭店里,要了个小包厢、四五个菜,然后直截了当问:

“你跟顾玩,在扶桑那半个月……都做了?”

“嗯。”

“那他承诺娶你了么?”麻惜缘有些担心。

麻依依很骄傲地说:“当然,你还不了解他么,他是那种一门心思扑在改变世界上的人,在男女方面没那么多弯弯绕。”

麻惜缘怔了一会儿,叹了口气:“可能确实是我不够了解你们,无法想象吧。还是你们理科生单纯呐。当年我学新闻那会儿,有几个靠谱的。既然这样,我也放心了。”

姐妹俩说着闲话,很快把饭吃完。

麻依依想起一个事儿,就反过来劝诱:“姐,我和玩玩明年读研之后,就打算自己经营公司。咱到时候也是两三千万美元本钱的大生意了,肯定会缺人手。

你要是在报社待得没什么发展,不如来帮我们做公共关系工作吧。维护客户关系什么的,跟供应链伙伴喝酒拉拉交情,你应该挺有手腕的。还可以做公司的发言人,应付媒体。

我看了一下外国那些科技公司,这个职位叫cpo,那个p是publicrelation的意思,公共关系,你别把公关就想得很龌龊……”

麻依依说到这儿,最后憋了半句没说完。

她其实是想说,麻惜缘脸皮比较厚,跟男人出去喝酒也不会觉得羞耻。不过毕竟是自己亲姐姐,这种能力也不是什么值得夸耀的,所以麻依依最终还是没说出来。

很显然,她是心疼十几天前,在博多那次,顾玩跟潜在供应商拉交情时,喝多了难受。

顾玩这人,酒量也是真的不行。

然而,麻惜缘显然能听懂妹妹的潜台词,而且毫不在意:“我知道,我从来没觉得公关就一定是龌龊的。维护企业公众形象,在供应链上的形象,这种事情很正当,而且肯定有人要去做的……老板娘,你给我开多少薪水?”

麻依依差点儿被姐姐的快速切换话题闪到了腰。

还真是脸皮厚啊……居然直接就跟自己亲妹妹谈起薪水的问题了。

“我……我还没考虑这个问题。再说这不是说明年的事儿么。你在报社说走就走也不好吧,不用好说好散交接稳妥的么……

至于钱,我也不懂行,做公关确实更辛苦,这样吧,你今年在报社全加起来赚多少,我给你加五……三倍,作为底薪,其他开支奖金另算。嗨,要不我跟玩玩再商量一下,他说了才算。”

第8章 无论杀几次,还是有不信邪的

麻惜缘来探望过妹妹之后,麻依依家里,也就渐渐接受了女儿跟顾玩的最新进展。

第二天,星期日,顾玩就带着麻依依,行色匆匆赶去京城。

开学至今,他俩在学校里上课的时间,加起来也就一个多星期。而这一波,估计又要国庆之后才能回校了。

飞机是科技部派的专机,因为要运输ams设备。只是比上次扶桑人的小了很多,因为没有展品需要运,博物馆的工作人员当然也就没资格随行——

利簋这件展品,是一直存放在京城的国家博物馆的,还是最重要一级的国宝。平时都不会拿出来展览,而是放在国家博物馆的地下密库里,那地下室外面的钢板铅板都老厚了。

除了顾玩、麻依依,石主任、王义方学长之外,就只有本校考古系的宁主任,巧立名目跟着一起。

对于考古学界的人来说,确定商周交替的精确年份,这项功绩的诱惑力太大了,宁主任一辈子,或许也等不到第二次这样重大的成果。所以,哪怕不能作为主持者,而只是一个参与者,也是弥足珍贵。

从江南州飞到京城,居然比飞到扶桑博多还远一些,两个小时之后,才在京城机场降落。

一排排荷枪实弹的卫兵,在跑道旁边看护着,目不斜视,一动不动。

那架势,比周星星的电影《国产凌凌漆》里保护国宝的架势还肃穆。

科技部居然派了一名基础科研司的副司级领导,亲自到机场确认仪器状况,然后带队进城。

“你们有一天时间休息,调整/调试好状态,周一要正式开始鉴定,周三要形成报告,周五要直接向部长汇报,并且召开记者招待会。”

领导说话很简练,每一句都是实打实的任务交代,根本懒得跟顾玩一行说客气套话。

这种场合,顾玩也只能保持严肃。

就好比不管杰克马同志平时怎么说说笑笑扯淡,但是去京城开委员会议的时候,被央视的镜头拍到时,那也只敢微笑着小幅度挥手,表情那叫一个肃穆。

此后两天,照例就是休息调养好身体状态,把仪器也组装鼓捣严实,过程没什么好说的。

饮食起居方面,科技部安排得非常妥当,基本上都是最好的专家级待遇。每天不是大董的烤鸭就是爆肚冯的涮肉,以及其他档次级别齐名的京城名吃。

住的都是国家博物馆附近的五星级酒店。

简而言之,就是中科院院士参加京城顶级学术会议,也就这个水平的招待。

一切都非常顺利。

……

周一早上,天刚亮,顾玩一行五人,就被安保部队护送着接走。

科技部和文化部各派出了一名有关负责人,带他们去国家博物馆的地下密库。

考古系的宁主任激动得不行,临出发还对顾玩说了几句感恩的话。

“顾同学,要不是你,这事儿也轮不到我指手画脚。以后但凡有要我帮忙的地方,尽管说。”

今天,宁主任将作为指导助手,协助国家博物馆的一名专家,进行样本取样工作。

顾玩始终很谦虚的样子:“宁主任客气了,您是教授,我只是一介科大本科生,这怎么当得起的,不过是适逢其会而已。这是天佑华夏,我可不敢贪天之功为己有。”

周围的人,都对顾玩这种姿态,心生好感,觉得这年轻人真是知进退。

博物馆周一本来就是闭馆的,所以倒是方便了取样工作。

到了相关的藏厅,一群荷枪实弹的卫兵把一个玻璃柜四面围住,然后有专人打开玻璃,然后立刻用氮气瓶对着青铜器存储位置临时补氮驱氧,然后用特殊容器把利簋运到隔壁一间氮气室里。

在那儿,顾玩和麻依依,才能隔着厚厚的防弹玻璃,看到宁主任和一名国博的专家,背着氧气瓶、戴着氧气面罩,对利簋进行操作。

这一步的郑重程度,是远超过在扶桑处理汉倭国王印和广陵王玺的。

因为在扶桑那次,处理的都是最惰性的金属,黄金。黄金的东西不怕氧化,就没那么娇贵。

而青铜器,即使外面已经彻底氧化、被氧化层保护起来,但理论上还是在惰性气体环境下进行操作比较稳妥。

国博展示的时候,那些国宝级青铜器,其实都是有充惰性气体的,存储它们的玻璃柜,也是气密性非常好的。

“……好了,我们已经取到了簋身底部的炭火熏烤残留物,还有簋身内部的周代初年豆类食物的碳化残迹,应该都可以用于鉴定。”

宁主任等人忙活了一阵后,通过对讲机跟外面沟通。

于是,那边考古组的专家,继续做文物处理的善后,而顾玩和石主任这边,则是轻车熟路开始分离样本,进行ams鉴定试验。

顾玩这边的操作流程,跟在扶桑时演练过的一模一样,所以非常顺利。

唯一让他们有些意外的,是在实验的时候,他们被告知要测量的样本,还不仅仅只是利簋身上取下来那些含碳痕迹。

对于这个节外生枝的鉴定要求,科技部的负责人对顾玩做出了解释:

“这里还有一组昨天刚从陕州护送来的样本。是从当初长安市附近、出土利簋的遗址基坑里提取的。如果能鉴定证明这个样本的年代,和簋身上含碳残迹的年代吻合的话,反驳外国考古学界的证明力就更大了。”

顾玩是无所谓的,反正对他来说多做一遍重复试验而已。

几个小时后,做完了一切实验,拿到分离数据后,顾玩把一份报告呈交到有关领导面前:

“结论出来了,簋底炭火烟灰痕迹的c14同位素丰度显示,年代应为前1020年,正负20年误差。簋身豆类食物残渣碳化遗留痕迹,c14同位素丰度年代,为前1060年,正负20年误差。出土基坑掩埋物c14同位素丰度,年代为前1020年,正负误差20年。”

科技部那位副司级领导看了看,皱了皱眉头,然后递给身边的考古专家:“相差40年的话,有影响么?”

专家们评估了一下,委婉表示:“这是应该的,我们倾向于认为,铸造年代应该是前1060年左右。因为铸造完成后,有几十年的使用时间,然后才被掩埋,才是合理的。”

领导也就先听个信儿,知道具体还要等正式报告,也就不再逼问。

“你们好好回去分析数据、准备报告,周三先拿给我看。”

一行人便回到研究所,开始做报告。

知道了c14同位素鉴定的精确年代后,想确认武王伐纣的精确年份,还是要写不少功课的。尤其是关于逆推古代天象,要靠古籍《国语》上的一些蛛丝马迹,配合木星天文周期,来进行逆推。

所以这是一个结合考古学、历史学、原子物理学的复杂工程。

这里每一个分步的步骤,圈内人虽然都初步做过,但要形成正式的报告,还是要补充很多细节说明、融会贯通的。

两天时间很快过去,报告初稿让上面很满意,还特地偷偷请了外国学者来小范围质证一下。最后交到部长手中,批示,赶在国庆节之前召开相关成果发布会。

成果发布会最终定在9月28日,一个星期二。

邀请函是提前三四天发出的,主要给那些国际上比较有威望的、此前质疑中国商周纪年的西方学者。不管这些家伙是否都来,只要发布会成功举办,也就能堵住那些家伙的嘴了。

至于顾玩,照例是被安排为成果发布会的主讲学者之一。关于ams仪器的精度、原理方面的质疑,到时候都将由他来回答。

……

9月27日,成果研讨会前一天,一众西方敌对势力御用的考古学家们,都陆续来到京城,准备接受打脸。

曾经荣获“最佳被顾玩踩着上位捧哏”殊荣的斯坦索姆大学加尔福特教授,也在被邀请之列。

不过这次,他似乎在看到主讲学者名单里,有顾玩的名字时,就有了不详的预感,决定到时候少说几句。

当天吃晚饭的时候,在下榻酒店的自助餐厅,加尔福特遇到了一个老朋友,来自布列塔尼亚国的搅s棍,康桥大学东亚历史研究所主任,詹姆斯巴罗夫教授。

这巴罗夫教授嘛,保留了所有英狗文科学者的一贯作风,在仇华问题上不遗余力。

多年来喷完夏朝不存在,就继续喷商朝的某些记载有什么什么瑕疵,简直就是跟疯狗一样拿钱办事黑人。

遇到加尔福特的时候,巴罗夫教授轻松地与他打招呼,还聊起明天怎么在学术上怼东方人。

“嘿,这不是加尔福特么,听说这次中国人想宣布他们的信史纪年又能往前推几百年了?老弟,你有没有准备什么功课,准备如何逮他们的漏洞反驳呢。”

加尔福特耸耸肩:“我觉得还是放弃吧。我随便猜猜,也知道中国人肯定是仗着他们的同位素质谱分离法技术,冠绝全球,所以想用更高精度的c14同位素测定,来堵我们的嘴。直觉告诉我,贸然反驳会自取其辱的。”

巴罗夫教授微微思索了几秒钟,他也不是愣头青,不会打无把握之仗。然后他才缓缓说道:“你上个月在扶桑博多的遭遇,我也略有耳闻。不过,就算中国人的原子分离技术做到了全球第一,他们也不可能把精度提高到1年吧?你上次遇到的案子,他们的精度误差是多大?”

“正负20年,也就是最大误差40年。”

巴罗夫自信一笑:“那不就行了,40年的误差,已经足够大了,中国人想妄谈信史纪年,肯定还是有漏洞的。”

——

ps:请大家不要打赏了。这本书我会写完本,50万字左右。

只是剧情加速,不算烂尾。

不过因为要同时准备新书。会更新慢一点,以后每天四千字。

大家也别追更了,过一个月来看都没问题,也就多十几万字一下子就看完了。

比那些上架两天就果断完本的人,我觉得还是很良心的。

第9章 我在天道,而不是天道在我

9月28日,星期二,内容为“华夏信史纪年最新进展”的学术研讨会,在京城准时召开。

主办单位:科技部。

协办单位:中科院,中社科院。

巴罗夫教授带着邀请函,提前进入会场,与一群一贯质疑夏商周的敌意学者,沆瀣一气地扎堆聚在一起,趁着会议开始前的时间,窃窃私语。

“听说中方最新公开的信息,只是说好像确定武王伐纣发生在哪一年,别的没说。詹姆斯,你觉得这事儿靠谱么?”

“最近考古学界的决定性新技术,无非就是ams了。这玩意儿好像是上个月才首次在实战应用中冒出来,原先都只有原理论文,就算中国人是指望ams,也应该达不到这个精度吧。”

“你们说,中国人上个月帮扶桑人鉴定汉倭国王印的时候,是不是早就处心积虑阴谋好了?肯定是包藏祸心,想让国际社会先承认ams技术的国际公信力!”

一群人悉悉嗦嗦,说来说去无非是这几个见解。

最后,巴罗夫教授很有领袖气概地给同侪群臭打气鼓劲:

“上个月针对扶桑人的进展,说过的话,咱也覆水难收,不能改口。不过,咱就憋着一条底线:在扶桑的时候,咱认可的精度是多高,这次来京城,也卡着那个线承认。

哪怕中国人改良了机器、提高了精度,咱也绝对一概不承认!就只承认到在扶桑时候承认过的那个尺度!这样中国人就翻不了天了!”

“这个办法好!”所有心怀鬼胎的教授们,都觉得巴罗夫这个尺度拿捏得不错。

台上,很快轮到了中科院的一名考古学院士开讲。

首先的内容,自然是介绍“利簋”这件文物,以及铭文的识别。这些都是早就研究过的,不过原先还没这么高规格地进行国际范围公示过。

加上这只簋本身,外国学者没摸过,所以听中科院的院士再详细梳理一遍,大家也还是颇有收获。

讲完簋的来龙去脉与铭文后,下一步就是一名代表一线考古发掘、田野调查的专家,上来讲述c14样本的取样经过。包括对簋身的取样、以及出土地坑原址的周边取样。

尤其原址取样的过程,是经过严密的筛查、全程都有胶片视频拍摄,确保传承有序,完整确凿,没有掐头去尾剪辑甚至ps造假。

这些证据链,稍微一点疏忽,都有可能导致敌意学者的挑刺。

正因为很严谨,所以巴罗夫教授只能暂时忍着吐槽喷f的**,等真正遇到破绽的时候再说。

好不容易,到了最关键的环节。

前两位主讲人讲完、提问环节也过去之后,轮到顾玩上台了。

会议厅里,镁光灯扇动,无数摄影师都对着顾玩,准备取材。

上台的那短短十几步路上,顾玩分明看到了央视一套的新闻连播、焦点芳谈、走近科学……好多节目组,都在那儿拍摄。

今天这场会议的部分片段,是要上新闻连播等节目的,当然不能疏忽了。

“……下面,由我来讲解一下本次对利簋的c14取样样本鉴定的最新结果。鄙人顾玩,忝列中央科大原子控制研究所成员之一、汉核科技公司负责人……”

“……目前最新的ams鉴定技术,年份精度可达到±20年,它相较于传统离心法的主要优势在于以下方面……”

“……鉴于上述测定结果,我们可以确定,利簋的铸造年份,应该在公元前1070年至1030年之间。对于这一部分,有疑问的可以提出来。”

顾玩说完第一部分,顿了一顿。

巴罗夫教授等人很想反驳,但发现顾玩说得很稳,一点都没有试图超额证明,这就让他们很难受。

最后,巴罗夫教授还是忍住了。

不过还是有一两条小鱼小虾作为马前卒探雷兵,试了试水,但都被顾玩谈笑自若化解了。

“……下面,我们讨论最核心部分,即如何根据上述测年,确定利簋的具体铸造年份、或者说武王伐纣的具体年份。如铭文所示‘武王征商,惟甲子朝,岁鼎’。结合《国语》中……”

顾玩后面又说了一大段话,就把《国语》里面涉及到“岁”这个字,在作为天文观测结论语境时,代表“木星”的七八处证据,全部罗列了一遍。

这些内容,是他这几天临时恶补现学的。本来么,应该再找一个古代文献学的社科院院士来专门解读,但是主办方可能觉得那样太繁琐了,加上就那么几段话,所以就临时让顾玩好好练练。

《国语》里的具体相关内容,足以凑出几百字的文言文,而且是最古朴那种。

基本上连《诗经》都看不懂的人,这玩意儿也看不懂,所以具体就不写出来水字拖节奏了。

反正台下那些世界各国的汉学专家、东方历史学家,他们听得懂,就行。

而且,包括巴罗夫教授在内,好多外国学者,也只是能听懂“岁鼎”两字是什么意思,但并不代表他们“早就知道”。

因为相关的成果,此前公布出来也没什么历史价值,所以传播范围并不是很广,在外国也就没什么重要性。

顾玩见这一步又迈过去了,终于开始最后攻坚:“……在确认‘岁鼎’二字在金文时代、这种上下文语境,能够代表‘木星居与中天’的天文星象后,我们结合天文轨迹年表,可以逆推算出如下结论……”

“……因此,武王伐纣,应当发生于公元前1046年。”

此言说出的瞬间,镁光灯闪动的频次达到了巅峰,国内媒体就等在这儿呢。

同时,外国学者也普遍开始提问。

再不质疑就没有点能质疑了,来不及了。

主办方维持秩序的人,依次把话筒递给提问者。

“请问对木星星象的观测数据,是如何逆推的?”

“木星星象的观测结果,应该跟地理位置是相关的,不可能中国范围内、相距数千公里的几个点,同一时刻观测到相同的木星星象。

而贵方的论证,借助的逆推星象纪年,是来源于《国语》,那么你们有论证过《国语》里提到木星星象的那些片段,具体发生的地理位置是哪里么?《国语》应该也没有记载吧!”

面对汹涌的提问,顾玩倒是很镇定。

“木星星象的观测结果,当然是可以按照地理位置的差角逆推计算的。《国语》中提到的这两次木星星象,对应的观测地理位置应该是……”

“武王伐纣当天的随军星象记载,应该是按照‘牧野之战’发生地的观测结果来记录的。至于‘牧野’的具体位置,我们可以根据东汉许慎《说文解字》中相关段落,判定位于荷兰纽乡……因此与《国语》中记载的‘岁鼎’的时间差换算关系,应该是这样的……”

顾玩稀里哗啦引经据典,巴罗夫教授已经有些懵逼了。

说实话,顾玩的表现,已经大大超出了巴罗夫教授的预料。他原本是打算更早就开始质疑的,只是前面顾玩表现得毫无破绽,让他们无从下口。

到了最后,已经是不得不质疑了,他才动手。

事实上,巴罗夫教授自己作为一个历史系的专家,对于天文学是不太了解的。

他只是赌一把,觉得顾玩应该是个原子物理学家,就算稍微懂点历史和考古,肯定也是临阵磨枪恶补的。

那么,直接质问你天文学方面的问题,你应该也不是很懂吧?

世上哪有那么牛逼的通才。

可顾玩这架势,怎么看都不像是“仅仅只是一个原子物理学家”。

“……你,你说的这些,能算是权威的天文学推导么?恕我直言,你只是一名原子控制研究所的工作人员,这些问题,应该由权威天文学家来解答!”

这些话,其实已经有些粗鄙没品了。不过,道理倒是让不少在座学者,都深以为然。

大家只是基于政治正确,不好说出“唯职称论”的错误言论,但骨子里还是觉得野路子没资格说话。

你特么什么都想解答,会不会太嚣张了?

然而,顾玩仅仅用一句话就怼回去了:“我们中国人有一句老话,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是否权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道理对不对。

不过如果你们非要纠结也不是不可以——今年的诺贝尔物理学奖热门提名者,彭齐亚斯教授与皮德罗威尔逊教授,他们算不算权威的天文学专家?

他们本人引用我关于宇宙微波背景辐射最新值的论文,不下三次。其他《自然》/《科学》上的天文学引用,我都懒得提了。如果你对于我回答天文学问题的权威性有质疑,可以稍后去了解一下。”

巴罗夫彻底傻眼了。

特么的还让不让人活了!

跟原子物理学家辩论原子物理!

跟考古学家辩论考古!

再跟天文学家辩论天文!

你是通才还是神?

说好的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呢?

你这是闻道只有先、术业全部攻吧!

巴罗夫教授心如死灰的同时,还有几个原先没去扶桑参加过博多的亚太博览会、没有见识过顾玩厉害的送人头学者,继续前赴后继。

顾玩当然是毫不客气地把这些送人头的全部收下。

半个小时之后,科技部派来的会议主持官员,宣布研讨会胜利结束。

然后工作人员安排大伙儿去自助餐。

顾玩也悄悄闪人,深藏功与名。

……

“小顾同志,你真是不简单呀。”

会议结束后,回到后台,立刻有一名中社科院的老院士,跑过来跟顾玩握手。

顾玩也认得对方,这位院士姓秦,刚才也是上台主讲之一,人家是讲历史和文献考据部分的。

秦院士握着顾玩的手,激动得语不成声:“咱研究先秦历史一辈子了,想的就是把咱中国的历史精确纪年,从前841供核元年,再往前推推。没想到,咱努力了一辈子,最后还是要靠你们搞自然科学的来帮忙。唉,我泱泱华夏,巍巍汉统,自当有3000年精确纪年!

欧洲信史纪年,原先无论是希罗多德还是塔西佗,引述的最早精确纪年,也不过是梭伦的笔记,能推到公元前900年左右。如今咱从前841年推到前1046,多了205年,可是终于全面超越了!”

希罗多德是古希腊的历史学家,写有《历史》。地位跟中国的司马迁差不多,都属于在各自文明内,可以单词成书的开山鼻祖。

在西方,只写《history》,不写什么history,那就是特指希罗多德的史。

在东方,只写一个《史》字,不写是什么史,那就是太史公的史。

至于塔西佗,只能算是古罗马时代最伟大的历史学家。

无论希罗多德还是塔西佗,他们在记载欧洲史的时候,最早引用的精确纪年素材,都是来源于古希腊大政治家、雅典史上第一位执政官梭伦的笔记。梭伦本人是公元前600多年的人,但他的精确笔记提到的史事,能比他出生还早两三百年,大约到公元前900年。

历史上,后来亚里士多德、柏拉图等学者,引述“亚特兰蒂斯”等传说文明的存在,也都是参照了梭伦笔记。

而现在,顾玩这一手新发现,可就把中国史的精确纪年长度,反爆了欧洲史的精确纪年长度。

至于希罗多德和塔西佗记载的其他地区的史料,倒是有纪年更早的。

但那都是关于埃及人、巴比伦人(在伊拉克)和赫梯人(在土耳其)的历史,而不是希腊等欧洲文明的历史。

所以,经此一役,中国文明精确信史纪年,超越欧洲文明,至少超越80多年,已经没有悬念。

不过,顾玩虽然建立了如此殊勋,他却依然很谦退的样子。

“秦院士,你不该感谢我,你应该感谢科学。不是真相站在了我们这边,而是我们站在了真相这边。

我是一名自然科学工作者,我的基本节操就是为世界的本源和自然法则服务,而不是让宇宙法则为我服务,怎么能贪天之功为己有呢。

在宇宙的本源法则面前,我永远只是一个小学生。”

秦院士听了这番教诲,顿时觉得有些惭愧。

“是是是,是我着相了,还是小顾同志说得对——我们应该感谢科学,应该庆幸我们站在了科学这边。”

第10章 功德无量

9月30日,夜。

国家博物馆南门外某酒店客房内。

这地方,正是此次顾玩一行来京的下榻所在,地段非常好,寸土寸金,所以酒店并不大。

除了北面的国家博物馆之外,东边是g-a部和最高院,西面是全聚德和东来顺总店,南靠前门大街。

虽然学术研讨会前天就结束了,但顾玩并没有离开京城,因为国庆期间,不出意外的话,他还要参加一个科技部的嘉奖大会,作为青年科学家的代表,受到表彰。

能用科学的手段,让中国信史精确纪年,超过欧洲史精确纪年,这种级别的功劳,在30岁以下的科学家里,全国范围内,也是十年难得一见的。

不但顾玩本人要被表彰,连带着他学校里的其他跟项目沾到点关系的老师、领导,也都能得到好处。听说连丁院长,国庆期间也要赶来京城一次,接受表扬。

此时此刻,已经快晚上7点了,顾玩和麻依依,难得地衣衫不整宅在客房里,没出去玩,而是久违地打开电视机,调到央视一套。

99年央视的影响力,可不比五年前十年前,毕竟互联网已经普及了五六年了,网络视频也开始出现了,看电视的人至少少了三分之二。

不过大事儿、实时新闻,还是要看电视。

“老公,你真厉害,我太幸运了,能跟你一起见证这些。”

顾玩手一紧:“哪方面厉害?”

麻依依脸一红:“你坏!都厉害!好了,刚刚不是才……好好等着看电视,别闹。”

夫妻俩调笑了一会儿,电视上,熟悉的bgm与台词,在7点整准时响起。

“各位观众,晚上好。”

“晚上好。”

“今天是9月30号星期四,农历8月21,欢迎收看新闻连播节目。”

“首先为您介绍今天节目的主要内容:……”

然后先是一连串的领导人的大新闻,直到主要内容的最后一条,顾玩和麻依依才紧张起来。

“……国wu院九五计划、科技部九五期间重点项目之一‘夏商周断代工程’,近日取得重大突破。接下来请您收看详细内容……”

麻依依捏紧了顾玩的手臂,盯着屏幕眨眼都不敢眨一下。

顾玩是知道后面具体内容的,因为他亲自作为被拍摄素材出镜了,昨天还专门接受了采访。而麻依依是没资格被采访的,她只能现在跟普通观众一起看细节。

前面20分钟,都是大人物的新闻,直到7点20,开始进入那个五分钟的小专题。

一开始露脸的,是科技部的领导,还有社科院的相关负责人,无非是说些顺利完成九五计划的任务、向国庆献礼之类的话。

大约1分钟的报喜之后,才是科研人员的成果汇报和展示环节。历史组和考古组的人,分到了1分钟,自然科学这边的物理专家团队,一共分到了3分钟。

毕竟,这次的功劳,主要的、决定性的因素,还是物理学家们发明了最新的ams质谱仪。其他故纸堆里的历史研究结果,都是老生常谈了,所以给物理学家多点时间,也是应该的。

节目过程中,也有几个央视记者,直面顾玩提出的尖锐问题。

“为什么我国能够率先研发出ams技术呢?外国相关科研机构,此前是否有做过论证?”

顾玩在节目中的回答非常得体:“他们也有做过相关论证,但不同国家科研机构,此前得出的预估,认为发展ams需要七八千万至上亿美金不等的预算,觉得这个项目无利可图,所以没有开发。

至于为什么是我国率先开发成功,我觉得首先要感谢我们伟大的社会注意制度,能够集中力量办大事的优势。科技部与中科院、科大,都投注了极大的决心。

在研究过程中,我们偶然发现一些突破固有技术偏见的技术路径,极大地降低了成本,最终以三千多万美元的预算,就把项目研发成功了。

但是,最重要的,我觉得还是一开始集中力量办大事的社会制度优越性。没有集中力量办大事的决心,就没有后续探索的一切。”

顾玩这番话都是真心话,因为他不是商人,而是科学家。

还是那种《文明》系列游戏里,要花掉很多钱去“抢奇观,拼科技胜利”的疯狂科学家,实验型科学家。

民生和赚钱不关他屁事。

所以,他当然是发自内心觉得社会注意是最无比优越的。资本注意狗想跟咱拼那些不来钱的科研,怎么可能拼得过嘛。

就算美国佬偶尔拼过,也是人家明面上打着资本注意的旗帜、暗地里偷偷走着中央计划的路子拼下来的,简直就是气宗弃徒岳不群嘛,可谓资本注意中的修真注意。

因为顾玩的表里如一、本色出演,他的临场节目效果自然是非常好。一点都不像其他摆拍科学家那样,给人以演的感觉。

连不少平时觉得官方新闻节目虚伪的观众,看到顾玩的陈述后,居然都觉得心有共鸣。甚至新闻还没放完,关于顾玩的成绩,就又在网上引起了热议,还引来无数自来水。

最终,顾玩本人一共出镜了2分36秒(包括那些有他画面的镜头、但没有同期声、另配播音员画外音解说)。

麻依依是拿着手机上的秒表功能,精确掐表的。每突破一个新的半分钟大关,她就激动得不由自主额外哆嗦一下,好像丢了一样。

……

麻依依就这么陪着顾玩,在京城过了几天双宿双f的神仙眷侣日子,陪他一起度过了最辉煌的表彰时刻。

直到国庆节假期第四天,俩人才坐飞机回到方舟市。

因为国庆假期还没结束嘛,俩人暑假都没回家,一直在忙着加班加点,确实该花几天回家探亲。

至于麻依依明明老家在甬城、却为什么要来方舟市度假期,确实很难解释得通。她给出的强行解释,是想国庆期间跟姐姐一起,顾玩也就懒得戳穿她了。

回到方舟市,见到亲人的第一面,顾玩就被母亲、表哥和妹妹围住了。

连大姨家和李阿姨等亲友,也举家找上门来看热闹。

本来么,顾玩虽然已经有2000多万美金的本钱了,但只有母亲和妹妹知道其中细节。

至于稍远一些的亲戚,是不可能知道具体数字的,因为顾玩很低调,也从来不拿出过多的钱个人奢侈,生活中是看不出破绽的。

然而,上了一次新闻连播,还是在五分钟的专题中,拥有整整两分半钟的人物专访,那就不一样了。

说句难听的,这个光荣,不比赚千万美元少了。

从他小学同学开始,到大学同学、以及他们的亲戚朋友,都会与有荣焉地说:“我家那谁谁谁的谁谁谁,有个同学,就是顾玩。”

穷在闹市无人识,富在深山有远亲。

妹妹李双叶是最激动的,趁着哥哥一回家,第一时间就逮住他,拖回书房里说悄悄话报喜:

“哥,你不知道,你那本《时间的秩序》,本来都正式出版三个月了,原先一直卖得不瘟不火的,你那些博客粉丝好多都捧场了,暑假里才勉强把首印5万册卖完。

结果,九月份第二次印的五万册,本来两个多星期才卖出去几千,结果国庆节这四天,就把剩下的4万3千多本卖光了。出版社现在在加急找印刷厂加印呢。你回去看看你的博客粉丝,一天涨几十万一天涨几十万,已经轻松突破200万了。”

顾玩博客上偶尔会发发科普文章和动态,但其实都是工具人妹妹在帮他打理,他自己根本没那么多时间,充其量就是偶尔提供一些想法、灵感。

至于他寒假里就开始写的那部科普专著,稿子出来之后,后续发行、宣传过程中的活儿,也都是妹妹和李阿姨在帮他操心。顾玩忙于更重要的事情,也没频繁关心成绩,所以这次上新闻连播之前,究竟数据怎么样,他本来也不知道。

顾玩对于这个成绩,还有些诧异:“这么牛逼么?每天上新闻连播的普通人,都有好几个,一年加起来全国能有上千个,也没见谁畅销火起来么。

全国出书的媒体人,销量几十万级别的畅销书,一年肯定出现不了几百本吧。”

李双叶:“但是你有话题度,有反差啊,你懂不懂传媒热点是怎么发酵的。20岁不到的年轻科学家、还是实打实体现咱社会注意国家搞科研的优越性,还是独辟蹊径突破了学阀们的固有技术偏见,人还长得这么帅。

这四个点,每一个点拿出去,都是博眼球的话题,何况四个扎堆了呢。这次加印,国家科学出版社直接加了50万本,还有海外版的,也有外国出版社,累计要了20万本。加上在此之前,外国出版社也已经卖出去15万本了,你全部加起来,今年轻松突破百万级销量。”

顾玩微微一惊:“在上新闻连播之前,我那本《时间的秩序》,在国内的销量还不如海外销量?”

李双叶叹了口气:“那也是没办法的,中国人比较实用主义嘛。人家学理科,学科学知识,都是指望靠这些东西再变现赚钱的。

老外毕竟有钱,不愁生计的人多,虽然他们理科基础成绩普遍比中国人差,但架不住冤大头和买来看着玩的人多呀。从国民性的兴趣主义来说,咱肯定是输的。”

为了来钱写书的话,就算是写正经作品,也不如往成功学上靠靠。

中国人读书能力是强,但也都是目的性很明确的。

顾玩不禁有一丝无力感,想起了巴罗夫教授被他驳倒时,那种劝诱他弃明投暗时的诅咒。

算了,不去想它了。

幸亏顾玩是个被系统思想钢印逼着搞科普的,就算不来钱他也不能tj。(但是顾玩不知道,某个造世主就不行了。)

李双叶很快把话题引开,聊到了版税上,把刚才的不愉快驱散。

“如果今年能够把国内六十万册卖完,加上海外部分,前后三十多万册。国内一本你能拿的版税有十几块人民币,海外版一本大概七八块美元。全部加起来,你这套书总稿酬能有400万美元了,虽然不如你搞科研,但也相当于科研收入的两成了。”

这个数字,大约跟地球上,卡尔萨根写第一部科幻小说时,第一年的稿酬收入差不多了。

霍金的《时间简史》,首年稿酬还能更高一些。

不过,顾玩毕竟是适逢其会,注了水分的。国内部分的销量,至少一大半是因为热门时事炒作带起来的。至于海外部分,估计扶桑人捧场就占了整个海外市场一半,所以也是水分,不是顾玩的真实实力。

论真实实力,顾玩估计他如今也就地球上霍金刚出道时三分之一的水平。

还任重而道远呐。

幸好,对于顾玩而言,收获也不仅仅是名声和稿费,更有思想钢印的信仰之力。

听说自己为科普大业和科学信仰的传火,做了那么大的贡献,他脑内的思想钢印,再次松动了一些,让他思路愈发清晰,不少科技数据资料,也变得容易回忆起来。

看样子,也不是每次都得杀一个投机狗,才能解锁一项新科技细节的,只要不停替天行道,保持初心,都能得到思想钢印的奖励。

毕竟他这次好歹也是让至少数百万中国人,改为信仰科学,或许能让其中几十万人立志投身科研事业,这也是功德无量了。

“我本来打算明年去交流之后,跟依依搞个gps导航外包软件公司、再搞搞无人机。不知道能不能直接解锁这方面的科技资料……”

顾玩自然而然就先想到了这方面,但是拼命检索脑海之后,也没有收获。

不过,他也并不意外。

“看来,具体的商业工程应用技术,是不包含在当初跟我一起穿越来的数据库里的,因为这些技术都是用来赚钱的,不是用来搞基础科研的。”

“再找找看,有没有更基础一些的科学技术可以解锁了……点基础前置科技树,应该没问题了吧?深度学习算法人工智能、卷积神经网络……嗯,这些倒是有,不过貌似有点偏数学。虽然将来搞智能驾驶和无人x系列都有用,但跟我的本专业不符呀。”

“再找找看有没有可以作为我硕士研究生毕业课题的专业对口科技吧,就当是先应付毕业,顺便稍微再捞点名声和稿费。”

顾玩一个人宅在自己书房里,不知走神了多久,幸亏家里人都直到大科学家经常会走神,才不至于打扰他,更不会当他是精神病人。

第11章 开辟新战场

几天的国庆假期很快结束了,顾玩带着妹妹和女朋友回到学校,恢复到正常的学习生活中。随着gps和ams项目都告一段落,顾玩手头的科研任务确实闲下来一些。每天只要上上课,考考试,泡泡图书馆,连实验室都可以不去了。不过,他就像黑夜中的萤火虫,注定是不会让自己生蛆的。所以没过几天,他就找到了丁院长。“院长,我想发一些跨专业的论文,搞一些跨专业的课题,这事儿不违反学校纪律吧?”顾玩也不预约,当天中午径直走进院长办公室,直接就摊牌。当时还有个副院长、以及院长的助理在旁边看着呢。丁院长都微微吓了一跳:“咋了?受委屈了?还是突然脑子犯抽,想换专业了?”旁边那个副院长出言打圆场:“院长您别多虑,说不定是小顾同学能者多劳,兴趣涉猎广泛而已。”顾玩还没接话,丁院长倒是跟副院长一问一答,自我脑补起来了:“原来你是想修二专业啊,以你现在的成绩,这当然是没问题的了。你可是科技部表彰过的人了,校长也会给你特批的。何况,我们学校本来就允许修二专业。”这事儿就这么决定了?自己可没打算双修二专业啊,只是想跨圈稍微搞一搞深度学习人工智能的基础有木有!但学校领导已经这么决定了,顾玩也就接受咯。一切手续很快搞定。上面标示学分什么的不重要,有空稍微多修几门数学课,就算二专业的标准达到了。实在不想修,只要论文够,一样算过。得到这个承诺后,顾玩让麻依依也去试试双修,看能不能申请下来。麻依依就没那么大面子了,毕竟没在科技部表彰大会上挂过号,所以一切还是要公事公办。最终咨询的结果是双修可以,但学分不能打折没有优惠。面对困难,麻依依不禁要多问几句老公的打算:“你到底希望我修个啥?”顾玩回答得很直接:“修个心理学分支下的认知神经科学方向好了——这是一个心理学跟脑科学交集的专业。”麻依依一脸懵逼。顾玩却知道,他选的这个方向,与地球上杰夫辛顿当年搞深度学习时的路径,几乎是如出一辙的。凭心而论,杰夫辛顿的能力也不算多逆天的科学家,但他成功了。这里面努力和方向正确占八成,但还有至少两成是运气和环境。深度学习型人工智能的成功,得益于其他地球人的固有技术偏见——在此之前,很少有人从“挖掘人脑的深层学习机理究竟是怎样的”这个角度,来思考训练机器学习的问题。所以,谁这么想了,而且第一个付诸实践了,就能捡到漏。当然了,这个漏也不是阿猫阿狗都能捡的,论证过程比较复杂。通俗地说,你至少得是个世界名校的计算机和神经认知科学领域双博士,你才有资格在方向对的前提下,捡到这个漏。连个盟校双博士都做不到的人,天大的机会白白送到他面前,他捡都捡不起来。另外一方面,顾玩也深谙地球上人工智能发展的另一个重要契机——在深度学习和卷积神经网络发展起来之前,这条技术路线的认可度并不高,因为这条技术路线哪怕试水到04年,初步原理略微跑通了,学界也依然发现有问题:这个算法的缺点,是训练效率太低。也就是说消耗的算力极大,而机器学习的进步速度其实很慢,还无法进行白盒逻辑解释,也就无法通过人工干预/“教导”来让机器的学习速度加快。当时还有另外两三条技术路线,那些路线的优缺点正好与深度学习相反。那些训练方法白盒化程度更高,也就是机器学习的决策过程的可解释性,人类更能理解,也就更容易干预,便于人类“手把手教机器快速进步”。而这些算法的缺点,就是“学习进化的上限比较低”(这里是笼统概括,实际科学原理比这个复杂得多。但是写给外行人看,只能这样不太准确地类比一下了。)换句话说,要是人类继续被摩尔定律束缚、靠电脑cpu运算速度的技术提升,来满足训练算力的话,那么那些白盒度更高、更容易用少量算力就初步训练出成绩的人工智能学习路径,说不定就能在历史选择中胜出“深度学习/卷积神经网络”这条技术路线了。但是,地球上偏偏在你2007~2009年,诞生了分布式架构算力设计。这玩意儿,最初是出现在很多硅谷it公司,那些程序员嫌弃代码写好后、编译速度太慢,甚至觉得光靠专门的编译服务器都不够用,所以天马行空地创新出一个“分布式编译架构”,让一家公司里所有同一局域网内的电脑,都可以加入这个架构,然后把编译任务拆分分配给所有电脑,让所有cpu共同分包编译。分布式编译是从07年出现的,一两年之内,这玩意儿就成长成了“云计算”。有了云计算之后,应用就很广泛,而云计算对人工智能训练的最大影响,就是某个智能在执行机器学习的时候,不用再受限于这个机器人本身那颗cpu的算力了——机器人自己的cpu不够快,可以接入云,用云上的几千几万台机器的cpu帮你一起算。这时候,摩尔定律就不重要了。只要算力任务能高效拆分,单颗cpu弱一点就弱一点了,咱可以芯海战术堆数量嘛。如此一来,其他那些“算力效率更高、白盒可解释性更强、但训练上限和自动化程度更低的算法”,一下子就争不过深度学习了。因为深度学习原先最大的瓶颈,就是黑盒,算力效率低下。但云计算的出现,让算力瞬间没那么值钱了,可以大水漫灌狂训你。……这些道理,顾玩心知肚明,不过他没法全部告诉麻依依。他只能鼓励麻依依,让她往这个领域布局,夫妻俩暂时把外围科技先凑起来。幸好,时间上也不是非常紧急。地球上杰夫辛顿让学界接受深度学习,就花了两年。至于后来从学界承认到产业界承认,又花了四年——其中三年都是在等云计算的出现。他的成绩06年在学界就初步被认可了,但09年云计算才正式出现,2010年杰夫辛顿才被谷歌高薪挖走。后世的人工智能,用一句话概括运作原理,就是“使用云计算的算力,用深度学习算法处理学习大数据”。算力,算法,大数据。三要素里,从技术难度来说,最先有的是大数据,这是一种资源,有稀缺性,但却没有技术含量,所以是最早出现的。算法,或者说深度学习的思路,是第二个出现的(06年)用这种算法处理这些数据的算力,是最后出现的(09年)三要素都齐了之后,第二年地球上谷歌就开始在这条路上狂奔了。顾玩觉得,就算自己开了挂,也有1年多的时间,先把基础算法方面的架构性论文发完。具体追求产业界应用的事儿,将来去留学开公司期间再说好了。而且,把算法渊薮阶段的论文,在中国念书的时候就发表,将来也好撇清跟老外的关系——咱可不是去斯坦索姆留学后,才琢磨出这些玩意儿来的,一开始在中央科大念书,就已经有这方面的建树了,功劳都是中国人的。让麻依依认识清楚这一切节奏后,顾玩明确分配了任务:“你今年除了修学分之外,我就给你两个**文的任务。第一,你在计算机本专业领域,琢磨一个分布式编译的活儿。把架构想出来,在你们数科院的项目公司也好,研究所也好,先试着干起来。确有提高效率,就可以把这篇实验性的论文发出去了。第二,在你双修的认知神经科学领域,我希望你发一些人脑神经学习效率方面的研究——跟计算机没关系,就是研究活人的学习效率,多做对照组,具体实验设计,我会帮你一起参详的。这些论文不会直接产生商业价值,但是会让你我有资格在相关领域的顶级期刊稍微混点脸熟,进入圈子。”顾玩原先也发表不少论文了,但可惜都是物理类的。正所谓隔行如隔山,一旦他想进入数学/计算机算力架构/认知神经科学,重新刷脸刷声望,肯定是免不了的。就跟你打魔兽,哪怕奥格瑞玛崇拜了,幽暗城还得重新刷不是。当然了,你奥格瑞玛崇拜,对于你幽暗城声望的刷速度肯定略有帮助,比你一个所有声望都没有的纯萌新,肯定要容易一些。麻依依还是没太明白老公分配的具体任务,但她觉得这不妨碍她搞个人崇拜,盲目迷信跟着老公的思路走。“我这学期还是先从分布式编译下手吧。我本来就是学计算机的,我觉得这个容易写,也容易发表。”麻依依读大学这一年多来,也是发过论文的,不过一共只发了两篇,还都是在本校的《中央科大学报》上。这个成绩跟其他本科生,甚至是其他想当交流生的顶级优等生相比,已经很牛逼了。但是跟她老公一比,那就简直是菜的不行。这次的分布式编译架构,她决定鼓捣出来后,发到外面的期刊上,最好还是外国的。

第12章 一篇论文一学期

公允地说,顾玩给麻依依安排的那些任务里面,“分布式编译架构”是最容易琢磨出来的一个突破点。

这玩意儿所需的知识结构,很契合计算机专业的资优生。

另一方面,地球人当年关注分布式编译,其实是跟摩尔定律瓶颈临近,有莫大的关系——地球上,那条“cpu单位面积算力每过18个月就能提升一倍”的摩尔定律,其实早在2005~2006年前后,就逐步陷入瓶颈了。

当时,05年暑期档英特尔发布的最新款cpu,单位算力就根本达不到04年初版本的翻倍了,大约只有04年春版本的16~17倍。

到06年底/07年初的英特尔单核cpu版本推出时,距离05年暑期档版本又过去大约18个月,但是这一次,单位算力只有05年暑期档版本的15倍。

可见,算力倍增的速度,在逐步放缓。当时cpu的加工工艺大概还在四十个纳米的水平,瓶颈就已经凸显了。这不是英特尔喜欢挤牙膏,而是真的挤不动更快了。

但地球上的普通消费者,在05/06年那阵子,并没有感受到电脑性能的提升速度明显放缓——这是因为,英特尔提前知道自己挤牙膏挤不动了,所以在那阵子推出了个叫“双核”的技术。

cpu单位算力提升速度不够,那就搞新的算力分布架构,用核心数量来凑。又过了两年,到08年前后,双核也撑不住了,就上四核。

至于后来的分布式编译架构/云计算,有个最大的外部诱因,就是“增加cpu核心”这条思路,也渐渐变得不划算了。

不可能无限堆砌32/128/512核,既然如此,不如直接搞分布式,把算力任务充分并行拆解的底层架构问题,给解决了。从此,咱也别纠结单台cpu的算力了,直接芯海战术堆规模。

蓝洞星上,基础科研落后于地球,商业模式创新领先于地球。

至于芯片工业,因为这玩意儿虽然受制于基础科研,但本身也属于能够赚钱养活研发的产业,所以两相抵消,差不多跟地球上发展还算同步。

因此,在99年的蓝洞星上,还要再过上三四年,才能感受到“摩尔定律即将失效”的危机。

既然如此,蓝洞星人目前对于“分布式编译”和其他算力分布架构的关注度,也就很低。

即使这玩意儿你真走心研究研究,发现并没有那么难,但偏偏就是没人去走这个心。

大家都觉得自己的努力,会因为英特尔的强大,而变得没那么大意义,就懒得琢磨了。

一个优美的漏,就这么摆在那里,等着一个只要有盟校计算机专业研究生水平的人,想捡就能捡走。

……

99年10月份,刚刚大二上学期才开始不久的时候,那个时间点的麻依依,当然是没有“盟校计算机系研究生”的水平的。

但是,在针对性的刻苦钻研之下,在顾玩的调教指导之下,孤注一掷挖掘,到了期末的时候,麻依依也差不多把这个问题琢磨得融会贯通了。

说到底,还是捡漏机会难得,天赐之便。

12月在自家学校实验室鼓捣架构成功、试跑了半个月,确认编译效率提升,数据搜集充分,她就开始写论文。

这篇论文,顾玩也不打算挂名,就让老婆一个人写了。毕竟后续能让麻依依自己独立完成的课题不多了,只会越来越难。让她的出道之作能独立完成,对她将来一辈子的名声也好听。

否则全程靠老公,还不被人说成是硬饭软吃。

另外,顾玩也不是什么喜欢送妹成果的人。他很有分寸,哪怕是自己合法的老婆,他也不会无原则地给成果。

首先得确保对方的能力真的做得出来,将来别人问起来也能聊得头头是道,这样才能把论文转化为学术威望。如果驾驭不住学术威望的话,那就适得其反了。

另外,顾玩考虑到的是他自己这辈子不会亲自经营企业。

他是个纯理科生,只能当大科学家、绝对控股东和精神领袖。

如果老婆能帮他当ceo,管好成果向金钱转化的环节,那就最好不过了。所以他也需要让麻依依逐步建立起将来驾驭住其他科研人员的威望。

不然那些科学家觉得顾玩任人唯亲、听信女人,从此离心离德,可就不妙了。

因此,不用担心顾玩不是“绝对精致的利己主义者”。他在为科学捞信仰的路上,是绝对利己的,给工具人的好处迟早是有用的。

“分布式编译架构”的论文,撰写、修改、磨合,前后两个月,退稿一次、要求小修一次。到了寒假的时候,总算是靠麻依依自己的实力过稿了。

拿到回函的当天,麻依依非常激动,第一时间拿给老公看。

“是ieee的期刊哦,《transaction-on-puters》,总算是国际顶级期刊了。我们院长还在全院公开表扬我了呢。”

顾玩倒是习惯了,并没有过多嘉奖,谁让他是刚写直男呢:

“ieee名下的期刊?也对,你这次的文章,还是偏向架构应用,不够纯理论纯算法,能上ieee的顶级期刊也不错了。下一次,争取跟我当第二作者,上一次acm的期刊。”

ieee就是“电气与电子工程师协会”,而acm则是“国际计算机学会”。这几个学会名下都有世界顶级的计算机/算法领域期刊。

不过acm架子端得比较高,人家很偏向于算法/思想。其名下最有名的期刊jacm(这里的j是journal,意译就是acm学报),几乎不肯登载任何带有应用技术的论文,觉得商业应用太捞太没逼格了。

一言以蔽之,就是学术界的“理论歧视”。

其实不光计算机界有,数学界物理界也都有,搞理论论证猜想的人,都看不起做实验的,做实验的看不起做应用落地、产学研一体转化的。

所以综合来看,麻依依这次投的《toc》,严格来说论逼格只能勉强排进计算机领域学术期刊前5名。前面还有三四个纯理论的、清高无比的不食人间烟火期刊镇着呢。

但是没关系,谁让“分布式编译架构”确实有应用元素呢。

下次等顾玩和麻依依从这个架构里高屋建瓴、把云算力的纯算法论文拿出来,那么再不食人间烟火的清高期刊也不敢不用了。

ieee只是个工具协会,当跳板用完就可以扔了。

虽然这块跳板,放到数科院其他硕士、博士学长们眼里,是那么的值钱。中央科大任意一位计算机专业的在读博士,只要发一篇ieee旗下的《toc》,就能直接毕业了,导师想奴役你多当几年廉价劳动力,都没借口留。

人比人气死人呐。

麻依依本来也料到老公是见多了大风大浪的,不会太惊讶,也不会夸奖她,所以都习惯了。她只是公事公办地问:“那么下一步我们该干什么?是不是能涉及你说的那个、机器学习训练的课题了?”

顾玩:“这个确实要弄,但你一个人没这个实力,还是给我当第二作者吧。我这学期一直有在做准备。至于你么,下学期我倒是想了一篇论文,可以作为你双修心理学分支下面那个‘认知神经科学’专业的毕业论文,你有空写一下吧。”

麻依依好奇道:“那是一个什么玩意儿?”

顾玩:“这个论文,对于未来的人工智能非常重要,但是其验证,并不需要借助人工智能,哪怕光靠人类**实验都能验证出来。

只不过对照组设计很复杂,因为每个活生生的人都是不一样的,很难把人标准化成机器、然后排除一切干扰衡量活人的学习速度/学习效果快慢的干扰项。

但是,只要做出来,那就能够因为论文的趣味性、以及通俗易懂性,而被大众广泛接受。我相信,以这篇论文的长远国际影响力,后世你的头衔上,说不定会多出一个‘心理学家’或者‘认知神经学家’的名头呢。”

麻依依不由有些激动,连忙追问细节:“能不能说具体点,到底要研究啥?”

顾玩:“我要你研究的是,当人类学习的时候,懂的和不懂的东西、做对和做错的东西,究竟是怎么样一个比例时,学习效率才是最高的、学习速度才是最快的。

这个数据如果研究出来,而且是那种直击人脑运作机理底层的研究,那么,结论也是可以将来应用在人工智能上的。这是一个让机器的学习和人类的学习打通的、宇宙通用的变量。

具体的试验方法,我可以给你一点建议。你先这么设计……”

顾玩无耻地剽窃了后世深度学习人工智能专家多年摸索出来的实验方法,直接报答案了。

麻依依听得瞳孔逐渐放大,又缩放了几次,心中充满了震惊。

特么的这还是人类大脑能想出来的东西么?太特么天马行空了吧?

——

以上已经三千多字,所以下面不算钱稍微说几句。

可能有点对不起大家,完本速度还得加速。

但我尽量保证剧情完整性,所以后续大家经常会看到一两章就过去书里时间一个学期的推进速度。

《科技之神》这个题材越写到后面,就越发现如果读者不爱看学术成果装逼,觉得这些内容虚伪的话,就很难写。

因为我写的是严肃科研,不是那种自称科幻、实际上却是玄幻的系统流。这就注定每一个大科研工程的成果落地,动辄几年。因此如果不写生活不写学术论文这些,中间就没东西写了。

严肃的科研,尤其是系统性大工程的科研,根本不适合短平快装逼。要节奏快,只能跳时间线,做好实验设计后,几个月研发经过直接略过,然后出成果、受景仰。

新书我想了想,还是要在11月份开,所以目前这本连11月底都写不到了,可能也就到11月中吧。我大概书中时间一年三四章的速度,能把几个大科研成果写出来,后续就流水账一点。

因为如果12月初再开书,有个最大的问题是上架的时候会赶上过年或者是学生期末考试,那样首订成绩肯定会很噩梦的。

如果能赶上元旦档前后上架,下本书可能命运会好一点。为了避开过年和期末考试上架,我只能11月中开新书。

很对不起喜欢这本书的朋友,大家千万别再打赏了,我受之有愧。

第13章 如果你一辈子只能喝一口鸡汤

后世很多对理工科和工程技术没什么兴趣的人,都觉得人工智能只是一个工具,一个应用。

哪怕人工智能有可能夺走你的工作,大家也就怕一怕,或者咒骂一下,咒骂完之后该干啥干啥,这事儿就算完了。

不过,顾玩却知道有一条后世被无数人懊悔没有早知道的人工智能铁律:这条铁律很容易听懂,只要你不对技术的东西心存成见和抵触,那么哪怕你是个纯文科生,你也能很轻松理解这条铁律,并且从中受益。

说句不夸张的话,哪怕你把它当成是鸡汤——那么,只要你脑子里有一个系统,系统给你下了一个任务,告诉你,整个人类21世纪里生产出来的鸡汤,你只能喝一碗,剩下的都要倒掉,如果多喝一碗,系统就把你抹杀。

那么,那一刻你该怎么选择?

你应该把全人类生产的其他鸡汤全部倒掉,只喝这一碗。

这是一碗被科学充分严谨证明、而且能让人的学习能力终生受益的科学鸡汤。

其蕴含的补益,属于朝闻道、夕可死矣的档次,一入口就是一甲子的内力。放到武侠小说里,主角不跳个十次崖都不配得悟这种宇宙本源之道。

而顾玩此时此刻,就是在给麻依依描绘如何测量出这碗科学鸡汤。

只不过,很多先知先觉的话,他要修饰一下才好说出口,所以就成了下面这种诱导性的对话:

“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你这辈子读了十三年书了,你的学习效率一直是这么高,而且很稳定的么?

难道就没有什么时候学习效率低、自习了一晚上什么都没进步,做了一张卷子也毫无收获的时候?”

麻依依立刻觉得心有戚戚焉。

学霸和学神,虽然学习能力比正常人强,但他们对效率的变化也更敏感。有些时候学了一会儿毫无收获,就会比普通人更焦虑,然后调整学习方法和节奏。

要是没心没肺的学渣,说不定做一晚上毫无收获的重复劳动,他也乐呵呵的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当然,我经常对自己的学习效率不满,有时候又觉得课上老师在浪费我时间。”麻依依感同身受地说。

顾玩笑道:“这个问题,其实说到底,是因为学习的节奏,跟你的能力区,没有精准匹配。你也学了一学期的心理学和认知神经科学了,下面这几个概念你应该不陌生,那就是学习中的‘学习区’、‘舒适区’和‘恐慌区’。”

麻依依:“这个我当然知道,舒适区就是我完全懂了的东西。比如我们高考前很多时候在做卷子,有些简单题已经滚瓜烂熟,哪怕是为了加深印象,一个月练三四遍也就足够了。

但题海战和做模拟卷的时候,不得不每个月练几十遍甚至上百遍,何止三五遍,做到后来情绪都毛了,很不耐烦。这个就是舒适区嘛,练了也没进步,全都懂了。

至于恐慌区,就是一张卷子看下来,有些题目什么都不懂,一点头绪都没有。不但不知道怎么解,连解它需要的前置知识都不知道,完全听天书。

而最后的学习区,就是介于舒适区和恐慌区之间的,这里的难度对你刚刚好。有一点挑战性,有一些你不懂的东西,但是只要你用心,借助你现有知识结构体系内的已有知识,重新嫁接、归纳、演绎、推演,可以把这个不懂解决掉。

在学习区的时候,如果不懂的比例太高,就会恐慌,厌学。如果不懂的比例太低,就会疲掉,懒得走心。只有不懂的比例刚刚好,才最容易进入最高效学习状态——按照大心理学家米哈利的理论,这种状态就叫‘心流’。”

“心理学和认知神经科学的基础还不错嘛。”顾玩表扬了女朋友一句,

确实,作为才双修心理学一个学期的新人,有这种见解已经很牛逼了。

然后顾玩话锋一转:“不过,以往我们都认为,心流是一种可遇而不可求的状态,但很快,随着对机器学习的剖析,我们会发现,进入心流或者说最高效学习状态,是有科学的最优解的。

这个最优解,就需要我们把一张卷子、一次学习、一个机器大数据训练集的对错比例、难易比例,调到一个最优化的玄妙数值上。只有量身定做了这个数值,无论人还是机器,都能达到最完美的学习效率。哪怕一个学渣,都能在学习中感受物我两忘开天眼的高效。”

“具体要怎么做到??”麻依依已经忘了自己是在聊学术问题了。

……

对啊,具体要怎么做到?

在地球上,2018年的时候,亚利桑那大学和布朗大学的两位人工智能算法专家,就给出了最优解。

他们的结论是,让一个机器学习的训练集中,对错比例控制在1587%时,可以达到机器学习算法效率最高、进步最快的状态。

比如让计算机用人工智能图像识别,来鉴别一万张类似猫的图片,来学习“怎样判断图里面的东西是不是一只猫”。

这时候,你要拿8413张真的是猫的图片,和1587张似猫非猫的图片,去给人工智能喂数据,那么机器学完这10000万图片、得到对错评分后,得到的提高是最多的。

这个是自然数学法则的最优解了,换句话说,你拿8414张真猫图和1586张似猫非猫图去喂,机器吃完这1万个大数据之后,进步量也会比岗前前一组略低。

这个数据具体怎么来的呢?是人类算法学家,从2010年,谷歌开始操练深度学习以来,不断反复试验,全人类算法专家共同实验了八年,摸出来的。

更奇妙的是,地球人后来做了更多深入实验,发现这个学习效率机制,真的不仅适用于机器学习,也适用于人类大脑。

在“试错型学习”,或者说早期认知方面,人脑和模拟人脑宏观运作规律表现的深度学习,是一致的。

地球人当时设计的人体实验,主要是拿婴儿做实验,因为可以尽量减少干扰项。选取原本认知发育水平差不多的婴儿,让他们认图片训练,就跟现在一两岁的小孩,看画本教他们什么是猫、什么是狗。这个训练跟深度学习的机器视觉训练,是很相似的。

然后放大样本容量,给每个婴儿的画片对错比例不同。结果最终果然是错误率接近1587%的婴儿,认知新事物进步速度最快。成年人的话,实验暂时还没法设计,因为干扰项太多。

这就最终引申出一个惊人的结论:怎么样的学习,才是最高效?最容易进入心流的?

结论就是:对于活人而言,也是一个知识点里,有15%点几的内容,是你不懂的,还有85%的基础知识,是你懂的。

这时候,你的好奇心会被调动到最高,你对完全未知的恐惧心和排斥感也会压低到一个恰到好处的水平。

那么多学渣为什么学渣?为什么学习效率低?还不是因为他的成绩,并没有刚好契合老师教育难度的“懂与不懂对错比例”?

为什么有那么多段子,说数学差生当年只是数学课上捡了一下笔,再次抬起头已经不懂老师在讲什么了?

这段子虽然是段子,但理科学渣很多都是一点一滴从学习区脱节到恐慌区,最后放弃治疗的。

这时候如果有个家教,知道你跌入恐慌区了,肯了解你,摸清你的水平,给你一个你最舒服的学习区对错比例节奏、略微调低难度,说不定这些人的一辈子是可以拯救的。

很多有经验的金牌老师,其实就是干的这个活儿,因为书上那点知识点,老师其实都懂。好老师和差老师的区别,就在于好老师经验丰富,稍微几道题一测,就知道孩子目前是什么水平、落后到什么程度、该用什么样的难度和节奏去因材施教。

只不过,大多数好老师只是凭经验,没有从科学的角度系统、精确总结过数据。

事实上,对于人类学习而言,也不可能做到精确到1587%的不懂率难度。

但基本上,一道题目或者一个知识块,打包成“七道里面,对六错一”的比例,那也已经很高效了,至少能把人的学习热情和好奇心,调动到理论峰值的90%以上。

(这里的“对六错一”不是简单的对错配题,只是说,要让一个学习的知识块,有七分之六你懂的,七分之一你还不懂。

而且这七分之一要跟前面懂的那七分之六有继承性。你可以通过总结、归纳前面的七分之六,融会贯通学会最后的七分之一。然后再把饼往前多画一点,再划七分之一不懂的进来,各个击破。)

考虑到中国人最功利了,也最重视教育和往上爬。

顾玩相信,真要是有绝对科学的、让人掌握心流、随时让自己进入物我两忘学习状态的法门,那么不管是否爱科学、文科生还是理科生,都会关注这个成果的。

靠着这样的论文成果,刷名望刷到国民教父级别,也是没什么问题的。因为外行人也看得懂,还能充分共鸣。

“实验具体应该怎么设计?”麻依依心痒难挠地问。

“你可以跟那些婴儿康复教育机构联手,帮忙调整视觉辨认训练的对错比例。让康复前测验得分相似的孩子,做不同对错比例的题目,看谁康复得更快——

放心,不要有道德压力,因为我们介入之后,只会让这些孩子比没有介入前康复得更快。你设计的数据集,怎么样都会比目前没有专业设计过数据集的盲练更有效果。

至于实验资源,我帮你动用关系去联络。等到卷积神经网络和深度学习算法方面的积累差不多了,你这个成果就能进入联合引爆的节点。”

——

ps:上面已经三千字了,下面例行不要钱吐几句槽。

我知道,这一章其实跟主线的关系并不紧密,但我还是选择详细写了。

书已经这样了,我也不图写得多爽,反正爽不爽都是这么些人看。

我还是有一个朴素的想法,希望我的书能够把读者的智商拔高,为科普做点事情。让原本不那么学霸的人,看了我的书之后,不是仅仅爽到了,而是现实生活中也更牛逼了。

我不想祸害年轻人,我希望读者里如果有学生,10年后20年后会比现在更成功,依然有钱来看我的正版书。

我不想赚人口红利的钱。

另外,我觉得这也是一种与小白文战斗的方式。因为只要全国读者受众群体里,有文化、智商提升了的人多一个,看小白的人就少一个。

所以提升人民智商和学识,毫无疑问属于和小白文战斗的范畴。

我也不是为了你们,我是为了我自己。

希望连科普文都看得下去的读者,能够从中受益,将来能活得比只看小白文的读者更光鲜。

咱做长线生意。

当然口号喊得再响,我首先也要承认这本书确实写得不好,我功力不足,本来就是打算试试水现学现写。所以成绩一差连学都懒得学了,恶性循环。

但也没办法,不可能不知道一个领域有没有前途,就去学很多。

就算我写得很专业节奏很好,我现在回头估摸了一下,物理类和宇宙学题材,在某点极限也就是两三千均。

第14章 读博不要留学签证

<!--go-->麻依依的整个大二生活,就这样被安排得明明白白:

大二上学期,拿出数科院计算机专业的毕业课题,也就是“分布式编译架构”。

大二下学期,拿下她双修的二专业、心理学“认知神经科学”专业的毕业课题,“人脑学习最高效率训练集比例”。

空下来的时间,把差的那些学分修修满,麻依依就基本上没空闲时间了。

具体有多忙呢,通俗地说就是连啪怕啪的工夫都挤不出来。

幸好顾玩也很忙。

他可不是那种把老婆塞到忙爆炸,自己却清闲的渣男。

学习使他快乐,科研让他开心。

对他而言,写论文,研发东西,就跟学渣打游戏一样,是一种愉悦的放松。

一天不学习,就会跟大力哥一样浑身难受。

科学研究都是环环相扣的,没有前置环节就不会有后续实践。就好像打游戏点科技树不能跳着点。

对于顾玩而言,他给老婆分配的任务,肯定也是紧扣着他自己的主线节奏的。

所以,大二上学期的时候,他自己的主要科研任务,是把一些关于卷积神经网络架构的主要论文,先写出来,以及一些对算法学习效率的探讨性预见。

到了下学期,因为麻依依那边上学期已经把“分布式编译架构”发表出来了,也在实验室里搭建过了。顾玩就可以直接调用,把分布式编译架构进一步推进到“局域网的云算力”,然后靠堆算力,去吧很多之前没法做的卷积神经网络学习实验,给切实落地。

(早期的分布式算力架构技术,跟后来的“云技术”还是有一定差距的,区别就在于早期分布式算力,主要是在局域网里共享算力。

而真正能算“云”的,必须是广域互联网上的共享。历史上,分布式编译大概07年出现,云要到09年左右才完善基本架构,有两年的时间差。)

有了趁手的工具之后,地球上杰夫辛顿花了两年半时间才走完的路,顾玩就有把握一年内搞定。

确保在去大洋国留学之前,就把这个核心成果发表出来。

就算暂时还不被产业界重视,没人注意到其商业应用价值,好歹也可以起到“立帖为证”的效果。将来人工智能真的红了,大家回望历史,也好说“这玩意儿的核心思想,是顾玩在中国的时候就已经搞出来了,不是美国佬的功劳”。

同理,麻依依也是做好了思想准备,打算这一系列论文刚发出来的时候,被人当成哗众取宠的疯子或者沽名钓誉之辈,先喷两年。

将来历史为他们正名之后,再翻出立帖为证打脸好了。

……

这一切,几乎是可以预见的,所以大二下学期过半、麻依依按照顾玩设计的节奏,把那些“认知神经科学”的论文发出来后,果然被大多数注意到这篇文章的业内人士,喷成了哗众取宠。

麻依依那篇文章,好歹还是发在了外国的权威期刊上,那本期刊名叫《认知神经科学》,虽然领域细分很小众,但是在研究脑科学与思维认知的关系方面,还是很权威的,每年平均的sci影响因子也有3到5个点。

不过,这并不妨碍不太看得懂的业内人士,指手画脚。只能怪这个时代学科细分太细了,人人都只能术业有专攻。

跟你稍微跨圈一点点的领域,那些学阀前辈就容易产生一种“这个东西跟我是同一专业的,所以我应该看得懂,如果我觉得匪夷所思,肯定是写的人哗众取宠了”的错觉。

“呵呵,残忍!居然拿婴儿的图像识别锻炼做实验!这根人体实验有什么区别!”

“就算摸清了人类识别力领域的效率规律,就敢说这个‘最高效比例’数据可以用于什么‘卷积神经网络’的机器学习?扯淡吧!从来没听说过世上有什么机器的学习能够类比人脑的学习法则。”

“哗众取宠!以我对目前全世界脑科学前沿的了解,根本没有任何人敢说自己了解了人类大脑在认知识别新事物时,详细原理是如何运作的!充其量只是停留在‘识别活跃脑区’、‘识别认知反应时的脑电波强度、形态’这样的初级状态!这种半吊子认知,就敢写这样的文章了?”

文章出来后几天,麻依依就一度被喷得情绪低落,怀疑人生。

关键时刻,还是老公安慰她:“没事儿,做科学研究,就要有被人怀疑一两年,甚至更久,才被最终证明的强大心脏。爱因斯坦说的引力波,都说了80多年了,不是至今人类还没观测到么,不是还有人在喷引力波不存在么。你有我帮你,支持你,等两三年就能打脸,已经很快了。”

麻依依无奈自嘲:“可我不是爱因斯坦啊,我也没想**因斯坦,那是你的定位好吧。再说爱因斯坦刚出道的时候,研究的课题写的论文也都很低调的,那些惊世预言,得是他功成名就之后,才能随便预言的。有了历史记录作保,一个人的预言才会被重视,我觉得我还是缺少一点足够稳妥的成绩做铺垫。”

顾玩:“不少了,‘分布式编译架构’,不就是一个很稳妥的前置刷脸成果么?我刚出道的时候,比你还惨呢。”

麻依依歪着脑袋想了想,情绪也好了一些:“这么一说倒也是,我好像已经算身在福中不知福了。”

知道就好。

要不是为了让老婆工具人将来当好ceo,建立起管理研发团队的威望,顾玩才懒得用这么多心思经营呢。

延迟满足,时过境迁才能装逼,这才是科学界的本来常态。

……

于是乎,顾玩和麻依依的本科生活,就在低调的质疑中结束了。

虽然麻依依的论文,在学界反响不是很好。不过作为学校推荐交流生时的成果指标,那还是绰绰有余的。

大二上学期一篇ieee旗下的《toc》,下学期一篇《认知神经科学》,这俩货都是扎实得不行。属于硕士研究生只要有一篇这样的论文,哪怕读研三年别的什么都不干,都能毕业的类型。

数科院怎么可能还卡她的交流资格呢。

最终名单报上去的时候,顾玩以当年第一的表现,直接拿到了交流资格。麻依依紧随其后算是第二。

而且顾玩的物理本专业,还得到了特殊优待,因为他的名声在外,连斯坦索姆那边都知道他的牛逼,所以允许他直接以读博的身份来交流。而麻依依当然只能继续读硕了。

不过,俩人的本科阶段,都算是修了双学位。顾玩在物理专业之外,拿了个应用数学。

麻依依则是在计算机之外,拿了个心理学类的认知神经科学方向的学士。

这一切,都是在他们大二下学期的五一节之前,就拿来公示的。

考虑到顾玩等人已经是赫赫凶名,连社会人都知道了,学校里当然更是人所共知,所以也不会有宵小之辈跳出来质疑阻挠。

害得顾玩连装逼打脸的机会都没有。

六月份,夫妻俩一起完成了毕业答辩和其他一切手续性的活儿,然后就准备签证,去大洋国留学了。

申请签证的时候,斯坦索姆方面本来是按照行规,帮他们弄留学签证的,但顾玩婉拒了,表示他需要更灵活的签证。

留学签证的话,在外国念书期间是不能开公司的,打工也有时间限制,为的就是防止借着留学之名偷偷移民打工的家伙。

顾玩这种人当然不需要打工了,但他需要自由开公司的权利,所以就把这点要求说了。

中央科大跟斯坦索姆的交流生计划,是90年开始的,如今都2000年了,计划已经实施了10年。对方的工作人员和领事馆的签证官,还是第一次办到这种奇葩的业务,居然说只给留学签证不要,否则宁可不去读。

不过,谁让顾玩是发表过多篇科学和自然的人呢。而且去年10月底、也就是他大二上学期的时候,他又收获了一项新的殊荣——20年前发现宇宙微波背景辐射的彭齐亚斯和皮德罗威尔逊教授,在99年10月中旬,正式拿到了诺贝尔物理学奖。所以顾玩之前有些论文,算是被诺奖得主引用过了,而且还是与诺奖得主的得奖成果有相关性。

这样一个19岁年轻人,哪怕要挟斯坦索姆,斯坦索姆也得求着他去读博呀。

然后,顾玩就顺理成章成了科大历史上第一个不拿留学签证出国的交流生,在母校留下了一地传奇。

7月初,原本只是暑假期间,其他交流生都还宅在国内的。但是顾玩这种大款,当然不怕早一点去多花钱,所以一放暑假就带着老婆和妹妹去了大洋国。(妹妹李双叶没资格做交流生,所以她只是暑假去探亲旅游两个月的)

落地后顾玩直接在湾区某乡间海滨小镇,花200万美金买了个别墅,跟老婆妹妹玩了几天,又在硒谷注册了一家新公司,准备着手相关生意。

人工智能科技公司,倒是可以完全放在国内的,但是提供gps软件导航以及无人飞控的一些前置科技,暂时还是在大洋国这边布个局,比较容易得到配套资源,也降低被卡脖子的风险。

——

以上已经三千字,下面废话不算钱。

大家千万别打赏了,我受之有愧。节奏跳得我自己都不认识了。

大家剩下的章节觉得不划算的话还是看盗板吧。这质量,我都不好意思请人看正版了。

下本书质量好一点,精雕细琢了,再来求大家看正版。

主要是,我一个搞法律的,其实物理水平就大学里那点基础,十几年没用了。好多东西都是为了写这本书才临时现学的,并非我肚里原本就有货。

一开始对成绩有期待,所以也学得进去。而一旦失去了信心之后,学习这种事情,就学不进去了,所以我真是笔力衰竭。不是我不想写详细,实在是不会,我都不懂。

以后写书还是不能写那种现学现写的题材,这本是我自己作死。<!--over-->

第15章 黑洞就由我来发明吧

两个月后,九月开学季。

旧金山,斯坦索姆大学物理学院,艾弗森教授也等来了他新一届的研究生们。

外国大学里导师带研究生,有些时候都是硕士博士一起带的,甚至如果自己手里有研究所资源,连着助理研究员一起混也是很常见的。

这位艾弗森教授,在斯坦索姆物理学院,说实话,是个挺烧冷灶的存在,主要是他的专业方向没什么钱途。

他搞的是偏向天体物理和宇宙学的方向,虽然也算基础物理,但是更难跟产业界结合。

多年来,到他这里读博的人,也都是家里不差钱,就想混个博士文凭的居多。

不过,今年他倒是有些意外,因为新生里面,居然有来自华夏国的交流生,而且还是个在产业界有点小成就的家伙。

众所周知,华夏人是比较功利的,尤其是出国留学,都是奔着钱生文凭、文凭生钱的交易。所以在华夏留学生里,那些来钱的专业方向的受欢迎程度,比其他族群更明显。

而利用物理学识和研究能力、在产业界已经略有小成的人,居然肯来读清水专业,就更罕见了。

艾弗森教授也就放下架子,在新生们来的第一天,请大家聚一聚,联络一下感情,看起来很随和。

顾玩就是在这种氛围下,见到他理论上未来两年的导师和同学、学长们的。

……

“大家自我介绍一下吧。”见面会上,艾弗森教授随便扯了几句开场白,就让新生互相认识一下。

几个其他国家的研究生,先后自我介绍了,顾玩也都一一听在耳中。不过这些人的身份也没什么好赘述的,因为他们连工具人都算不上,毫无利用价值。

很快就轮到顾玩了,他说话很直接:“我叫顾玩,今年的博一新生,很高兴认识大家。我在硒谷刚开了一家公司,是做gps导航软件和通用接口开发的,如果大家有兴趣,我也欢迎大家业余时间去了解一下。

我之所以选择读艾弗森教授的专业,是因为我觉得在这个专业学到的一切和做出来的成果,不会被人剽窃,也没有被人从商业角度觊觎的价值。

论能力,我觉得我其实可以学好人类物理学分支的任何一个细分方向。就算博士读的是天体物理和宇宙学方向,也丝毫不影响我在其他方向建功立业。我只是需要最快拿出博士文凭,我也相信未来一两年内,我在这儿的表现,足以让教授公允地尽快给我文凭。

另外,我希望那些有商业价值的成果,是我曾经在华夏国,以及未来也在华夏国做出来的。在大洋国的这一两年里,我希望就纯粹为全人类做贡献好了,我不想为大洋国的金融投资者做贡献。”

其他连工具人都没资格当的同学,听了这话就很不舒服,有些还倒抽了一口凉气,感慨顾玩的狂妄。

不过没关系,这些书斋里待一辈子的人,既帮助不了顾玩,也没有能力给他添堵。

自我介绍完之后,顾玩又恰到好处地表示希望今天的聚会由他来请客买单。

饭桌上,有些同学出于礼貌,问了他的公司目前在搞些什么,大概何时能拿出产品。

顾玩也都随口回答,丝毫没有什么好保密的。gps项目的三号实验星,是去年年底发射的。再往后,进度就快了很多。

实验阶段,基本上每过半年才会发射一颗新的,而进入全速布网阶段后,就加快到两个月一颗,后续还能更快。如今是2009年9月份,nasa已经发射了5颗卫星,最晚后年、也就是2002年年初,就能全面商用了。到时候,顾玩如果读博快一点,正好搞导航、自动飞控无人机和这些产业,一起井喷。

所以他也希望在公司研发阶段,自己抽空把博读了,等产品出来的时候,他能以已经毕业的身份,去搞些别的。

迎新聚会当晚,艾弗森教授公事公办地问了顾玩对博士期间研究方向的选取。

顾玩直接回答:“我想研究一下中子星的下一阶段天体。因为我觉得这个可以最快拿出博士学位。反正我们也没法观测,只要论证严密就行了。理论物理学家,总是比实验物理学家更快出成绩嘛。”

艾弗森教授也不想跟这个刺头多废话:“可以,只要你拿出三篇《自然》,让学界认同你,我就让你毕业,哪怕你博士只读一年,我也破格放你毕业,绝不为难。

不过恕我直言,中子星都已经炒冷饭炒了快20年了,没什么新意。”

顾玩不卑不亢地回答:“炒冷饭炒久了,才需要新意。”

艾弗森教授:“那下周你先把开题思路给我看看,如果你担心泄密,也可以先自行发表论文。反正以你目前的水平,只要有干货,让别人登你的文章,应该不难吧,绕不绕过导师,对你根本没影响。”

“谢谢理解,我会的。”

……

顾玩跟艾弗森教授提到的“中子星的下一阶段天体”研究,当然就是地球人早在20多年前就已经提出的黑洞理论了。

但是在蓝洞星上,天体物理的研究比较迟缓,而且是不仅实验观测迟缓,连理论模型的架构也比较迟缓。

或许有人会奇怪:黑洞这玩意儿,小学生都能理解吧?

白矮星、中子星,密度越来越大、逃逸所需的速度也越来越大。当表面逃逸所需速度超过光速时,光线不就无法摆脱了嘛?不就会形成黑洞吗?

但是实际上,黑洞理论的诞生,没有那么简单的。

只能说,上述那些数学计算,倒是早就有了,那是20世纪早期,德国科学家史瓦西理论算出来的,并且给出了那个最小逃逸半径的算法,也就是大家俗称的“史瓦西半径”。

地球上,最早提出黑洞这个词的,是remo-ruffini教授——此公甚至都没有约定俗成的汉语音译名,可见其冷门。此人大约是60年代末70年代初年代的时候,最初提出的。

(首次在正式国际学术会议上使用这个词的人是约翰惠勒,因为惠勒资历老,成名早,所以学界一般公开宣扬的以惠勒为主。)

不过,无论洛菲尼还是惠勒,他们当初随口一提的猜想,都有很大的漏洞,所以一直到十几年后,史蒂芬霍金解决了这些漏洞,才让黑洞猜想在理论物理学界被人接受。所以地球上的理论物理学界一般更强调霍金的贡献。

至于观测,那更是到21世纪,地球人才逐步积累起黑洞素材。中国人应该不陌生,直到2018,视觉华夏还因为人类首张黑洞照片惹出麻烦。

如今,在蓝洞星上,remo-ruffini显然是个默默无闻的家伙,而霍金也不存在。因此,顾玩决定毕其功于一役。

如果他是在中央科大读的博,要搞出这么一个纯理论推演的成果,或许国际争议还会比较大。不过,既然是已经来斯坦索姆读博了,相信西方的敌意也会少一点。

而且黑洞这玩意儿,定义不定义,解决不解决其理论难点,都毫无经济价值,所以拿来作为大洋国这边的博士课题,也就不会被大洋国人占走经济利益上的好处。

至于个人名声,肯定都是顾玩自己的。

因为顾玩此时此刻的江湖地位,肯定比地球上70年代初时的洛菲尼还低。

所以他要是贸贸然仅仅提出一个概念,肯定是不会被认可,甚至不会被重视的。

他必须在提出概念的同时,堵上那些明显漏洞。

正如卓别林的那个段子说的那样:一个新人编剧,拿了他的剧本去给卓别林看,问卓别林觉得怎么样。

卓别林看了两眼,当场就说这剧本是个扑街,不值得被拍。

那新人就不服了,说他觉得卓别林某些作品还不如这个呢。

卓别林就语重心长地拍拍对方肩膀,说:像我现在这样成功了之后的人,当然能写这种烂片,但是在你这样还没成名的状态下,你必须写得更好。

扑街萌新要精品,必须质量过硬。大神才有资格随便乱写都精品,吃老本。可见无论是哪个领域,道理都是一样的。

……

“那么,黑洞这个概念本身,到底在基础物理领域,有什么漏洞呢?”

当天晚上,顾玩回到湾区别墅,跟妻子聊起自己的设想时,麻依依就是这么问他的。

麻依依的物理水平,当然是不咋滴,她的水平只停留在物理专业本科生大二的程度。

所以顾玩要跟她解释,也必须用小白都能听得懂的深入浅出措辞。

考虑到自己老婆不会泄密,顾玩就直截了当回答了,而且是毫不脸红地剽窃了地球上霍金当年的建树:

“中子星密度继续增大、半径继续缩小、缩到史瓦西半径以内之后,就会成为‘黑洞’。这个设定最大的漏洞,在于传统学界认为,既然连光和电磁波都无法逃逸出‘黑洞’,那么人类可以观测到的关于黑洞的信息就会很少。

目前认为,如果存在那样的东西的话,其能够被测量的物理量,就只有质量、带电量和转动角动量三个数据,除了这三个之外的其他数据,不但不能测量,还消失了。

比如说,如果存在黑洞,那么这个黑洞存在了多久,我们也不知道,它存在了一亿年,还是十亿年,这个时间信息消失了,当初是怎么形成的,这个历史也消失了。注意,不仅仅是‘不可测’,而是彻底‘消失、不存在’。

比如恒星被黑洞吞噬的话,黑洞只是增加了一些质量,而被吞掉的恒星,本来有无数的信息、参数,在它被吞的一瞬间,这些参数就消失了,那不变成了‘由被吞的恒星和吞噬的黑洞,所构成的这个系统,在吞噬动作完成前后,总信息熵减少了么’?

而根据热力学第二定律,在任何一个封闭的系统内,熵永远只会熵增,不会熵减。所以如果黑洞真的存在,而且只可以被测上述三个量的话,它就会于热力学第二定律相违背。而热力学第二定律,被认为是目前宇宙中最基石的那一级定律,所以我所说的黑洞这个概念,也就一直被大家回避去想。”

第16章 你以为的不是你以为的

在很多入门科普级的读物上,小学生们经常会顺理成章地沿着白矮星、中子星、黑洞这条认知路径,来指点江山,卖弄自己的半桶水。

嗯,其实都不能算指点江山了,是指点宇宙。

所以他们会觉得发明完备的黑洞概念,是很轻松的事情。

因为他们压根儿就没想过封闭系统内总熵增熵减的问题。

就好比一个白痴,看到的是见山是山,见水是水。

佛祖看到的是见山还是山,见水还是水。

但实际上,白痴的境界,是比中间那些“见山不是山、见水不是水”偏执者还要低的。

不能因为他的结论跟佛一样,就说他的境界也跟佛一样。

白痴的答案是蒙的,并不知其所以然。佛是绕了个大圈子回来的。

但也正因为内行看门道,所以顾玩那些在地球上小学生看来都很简单的研究课题,在专业的艾弗森教授眼里,却是一点都不简单,甚至觉得顾玩是在故意哗众取宠往火坑里跳。

……

开学后三个月,顾玩的第一篇相关论文,悄咪咪地在《天体物理》上发表了。

《天体物理》的档次就懒得多水了,反正是天文领域挺牛逼的期刊,sci影响因子10以上。

写作花了半个月不到,回复审核人质疑和等待发表倒是花了两个半月,不过已经算是很快了。不过考虑到其他博士生一般开个题都要一学期甚至一年,顾玩三个月发表也还不耽误事儿。

之所以说是悄咪咪的发表,是因为顾玩并没有提前通知他的导师艾弗森教授。艾弗森教授只是听他口头说过大致选题,而文章根本没让教授修改,所以教授本人都是在期刊的样册上第一次看到论文全部内容的。

“这就是你的博士选题开题论文?一篇关于符合史瓦西半径超大引力天体的研究现状综述?”教授看到论文后,把顾玩喊去训话盘问。

他没有用黑洞这个词,因为不严谨,蓝洞星上如今也没人这么提。

所谓综述论文,就是总结一下某一个领域的最新研究现状。因为这种文章有炒冷饭水成果数量的嫌疑,所以各大顶级期刊都是比较严控的。

一般来说,如果对普通言之有物的推进性研究,70分就能刊登的话,那么综述类的文章,至少80分才有资格登,肯定要比推进性研究把关更严。

要么,就是除非你是大神,名震天下,那你也可以随便写综述,都没人说你水。

而研究生的开题论文,一般也是带点综述性质的,因为你在决定读硕读博的那几年里,到底要研究什么课题,肯定要分析一下这个领域的现状、还有哪些没搞清楚。

只不过一般的博士生,开题报告都是校内自己答辩一下,或者牛逼点儿的去大学的学报一级的期刊,或者别的同样不怎么牛逼的期刊上,发个综述。

像顾玩这样直接在《天体物理》上发综述作为自己博士开题报告的,估计也是前无古人了。

他之所以能发成功,显然跟他已经是科普著作畅销量破百万的大神——谦虚点儿,还是科普中神吧——有莫大的关联。

越畅销的人,越有资格做盘点性的工作嘛。

而其他跟他这样在科普领域有影响力的人,哪个不是已经彻底功成名就了,谁还读博士啊。

所以,艾弗森教授是拿他完全没有办法,即使想在选题创意方面卡一卡顾玩,或者将来分润一下名声,都分润不到。

顾玩虽然是他带的博士生,却可以连导师都不知道他要开啥题,直接在本领域的世界级权威期刊上立帖为证,每一步盘点都发个帖留证。

凶残程度堪比权限狗。

就算导师想使坏阻止,倒也不是不可以。但你得在人家已经立帖为证之后再蓄意刁难,那就等于公然对着摄像头做原本是潜规则的事情了,艾弗森教授的学术声誉还要不要了。

艾弗森教授如果还想敲打顾玩,就只能在学术上,公事公办地凭真本事跟顾玩讨论。

艾弗森教授,当然也敲打了,不管是不是为了面子,还是真为了科学:

“你这篇综述提到的主要观点,无非就是目前人们之所以认为那类天体不存在,或者无法被定义,主要的矛盾就是如果它存在,就会导致与热力学第二定律相违背。

因为目前观点认为,如果那种天体存在,那么在它吞噬原本天体外的无知后,会消灭那些被吞噬物质本身携带的熵,从而导致封闭系统熵减。

所以你觉得,如果要论证这类天体真的存在,或者应该被定义,就必须解决上述问题,在让这类天体存在、吞噬外物的同时,不造成整个封闭系统熵减?那你倒是告诉我,你觉得那些没有被减的熵,应该以何种形态存在?

你好歹也读到博士了,不会连那种天体理论上只有质量、角动量和带电量三个参数存在,这个基本原理,都不知道吧?”

艾弗森教授的质疑,可谓是中正平和,老成之言。

或许很多本科没怎么学物理的看官,看到这一步,还是对于为什么艾弗森教授会强调在原先对类黑洞天体的定义中,“熵”消灭了,以及为什么类黑洞天体只有上述三个物理量,觉得懵逼。

这里再举一个比较通俗、帮助理解,但其实不太准确的例子。

在热力学当中,有能量就有热,有热就有辐射,这个基本上是最底层的共识了。

比如你冷到宇宙中最冷的点,什么热源都没有,只有宇宙背景余温,那也是能测到的——当年彭齐亚斯和皮德罗发现的“宇宙微波背景辐射”,就是这玩意儿。

顾玩也测过宇宙微波背景辐射,而且测得的值比其他人的还低,是目前这个星球上所有科学家测得的最低值,人家顾玩就是靠这个发现,发掘到学术界的第一桶名声的。(从这个角度来说,顾玩继续往下研究黑洞,也是非常有学术路线继承性的。)

所以,学界都认为,有热有熵却没有辐射的东西,是不存在的,宇宙中最冷的点都有辐射,你凭什么没辐射?没辐射,那就等于没熵没能量了。

(再次强调,这个表述其实不能这么等于,还要在高等物理里转好几个弯,但为了大家看得懂,就这样近似表述了。)

而黑洞应该是没有辐射的。因为你光都射不出来,辐射怎么发出来?

辐射这玩意儿的本质,也是电子波动、基本粒子运动之类的能量波动,是有载体的呀。光也是辐射的一种,光射不出来,辐射自然也射不出来。

所以黑洞就不该有热有熵,黑洞吞噬的过程就是在灭熵,大逆不道、违背宇宙第一法则。

几十年来,千百位科学家,都被这个思路偏见,锁得死死的,这才导致这个漏一直丢在这儿,等顾玩去捡。

因为在他之前那些提这事儿的人,都被当成了基本功不扎实的民科。

可惜,下一秒钟,顾玩拿出的新理论研究,就让艾弗森教授的四平八稳质疑,出现了一丝裂隙。

如前所述,他的开题论文,是三个月前准备、两个半月前发出的。之所以现在才发表,那是因为期刊方面需要的时间比较久。

所以,投递出去之后的这两个半月,足够顾玩做很多事情了。

艾弗森教授让他就开题思路答辩的时候,他已经把后一阶段的活儿,都做得初具规模。

这也是搞纯理论物理的好处,因为你不需要动用实验室,不需要借助导师的物质资源,只要有纸笔推演有计算机帮你算,就足够了。

在地球上,人家霍金是在成为渐冻人之后,因为别的什么都干不了了,只能每天躺在轮椅上用脑子空想脑补,什么都不干,专注脑补了十几年,把这个问题脑补出来了。

(霍金自己都承认过,他年轻的时候很没耐心,兴趣很广泛,三分钟热度。后来是瘫痪之后,什么都干不了,断绝了做其他一切事情的可能性,每天只剩下冥想了,然后就想了十几年,把这事儿想明白了。

估计车田正美画《圣斗士星矢》的时候,借鉴了吧,所以处女座沙加平时都是闭着眼睛,不看不听不闻,有助于觉醒圣斗士的第七感。星矢也要被沙加废掉前六感之后,才觉醒第七感。冥界篇里连第七感都废掉了,才能觉醒“阿赖耶识”。本段纯属扯淡。)

可见想明白黑洞问题的漏洞,还真不需要物质条件的支持。

顾玩如今的条件,怎么都比一个浑身肌肉只有三根手指能控制、连舌头都控制不了的瘫患者,要好一万倍吧。

“教授,这是我这两个半月,就你刚才提出问题的一些思考,上周刚刚寄走,还是给《天体物理》的。现在连是否能通过、要不要修改都不知道。不过我想请您方便的话也可以斧正。”

顾玩毫不客气地把他这几个月成果的新论文,拿了出来,算是回答。

艾弗森教授眼神一闪,跟顾玩参详起来。

“你认为,黑洞也是有辐射的?这就是你的解释?黑洞连光都逃逸不出来,怎么有辐射?

光是不是一种辐射?辐射需不需要物质载体?辐射难道不是能量的体现、不是微观粒子运动快慢的反映的传播吗?

你解决问题的办法,就是直接创造一个新的悖论么?一边定义这种天体没有任何物质和能量载体能够逃逸,一边又说带着熵的辐射能逃逸?我是不是收了一个说胡话的博士生?”

顾玩笑了:“没有辐射的载体能够从黑洞逃逸,不等于黑洞不能产生辐射,这是两个概念。”

艾弗森教授有些懵逼,他都被顾玩绕晕了。他选择等待对方的解释。

第17章 宇宙崩于前而不动色

在艾弗森教授的狐疑中,顾玩把他新投的论文继续往下翻,指着其中一个关键点解说。

“教授,‘虚粒子对’这个概念,你应该不陌生吧?虽然,这只是一个基本粒子领域的物理概念,不是天体物理方面的。但我相信你应该有所涉猎。”

“虚粒子对?”艾弗森教授认真思索了几秒,“这个我当然知道,这不是反物质领域的前沿研究么。嗯,其实也不算太前沿,十几年前就有人提出了,七八年前,就有人在实验室里捕捉到过虚粒子对——你现在跟我聊的是黑洞,跟虚粒子对、反物质这些有什么关系?”

艾弗森教授跟顾玩的对话当然是非常言简意赅的,因为大家都懂行。不过外行人只听这种程度的对话,肯定会一脸懵逼。

所以稍微翻译一下。

“虚粒子对”,是对反物质研究的一种前沿表现。

反物质这个名词,科技小白应该也都听说过,最初是对爱因斯坦质能转换表现的一种推演。

核物理的基础,就是爱因斯坦认为的“物质只是一种高密度的能量,所以物质可以损失质量而转化为能量”。

比如氢弹就是氢元素(氕氘氚)聚变成氦核的时候,损失了千分之七的质量,才释放出了那么多能量。而重核裂变的质量亏损效率比轻核聚变低得多,所以能量释放也低得多。

而反物质就是在人类研究质量亏损时,想到寻找的一类存在:世界上有没有可能产生一些正物质和一些反物质,两者相遇的时候,能够直接互相“湮灭”,让质量100%亏损掉,把所有质量都转化为能量呢?

如果可以的话,岂不是意味着这种质量亏损的能量释放效率,要比核聚变还大150倍?(一个是100%亏损,一个才亏损07%,所以近似150倍。)

还别说,反物质这东西,无论是在地球上还是在蓝洞星,都在实验室里被瞬间制造出来过。

制造过程是很复杂艰辛的,也跟基本粒子对撞机还有其他一些高能设备有关。但是在没有大型粒子对撞机的前提下,也不是完全弄不出反物质。只要符合“不择手段把巨量的能量汇聚到某些粒子上,然后让它们相互如何如何一番”,就有可能瞬间制造出反物质的基本粒子。

说白了,就是制造反物质耗费的能量,可能比反物质湮灭释放的能量还多。(质能当然还是守恒的,多花掉的能量是耗散在别的冗余中了)

所以,哪怕蓝洞星上目前还没有国家投大型基本粒子对撞机,反物质的概念,也已经被学界略有认可了。

只不过这玩意儿基本上只有物理层面的观测记录,没法保存。因为地球上充满了正物质,所以反物质只要一出现,或许质能存在几个飞秒,就被正物质重新湮灭了。

顾玩跟艾弗森教授提到的“虚粒子对”,也是反物质研究的一种前沿表现。

大约90年代初,大洋国科学家在实验室里弄出了虚粒子对,由一个“虚粒子”和一个“虚反粒子”构成。这俩货在实验室里也是一出现,就会被瞬间湮灭,一样无法保存。

艾弗森教授刚才的疑问,只是没想到“反物质”和“虚粒子对”这两个基础物理方面的研究前沿成果,怎么会跟天体物理领域有瓜葛的呢?

这明明应该是物理学两个分叉领域的成果,顾玩却偏偏想到了左右逢源、触类旁通,脑洞倒是挺可以的。

顾玩很快彻底解开了谜底。

……

“虚粒子对在正常环境下确实无法长期存在,可如果是在黑洞的边界呢?在地球上,我们制造虚粒子对时的赋能条件,您应该是清楚的。

而在黑洞那种极端环境下,比如一颗恒星堕入黑洞的时候,巨大的重力势能瞬间被归于虚无,恒星本身原本哪怕是处在红矮星状态,也还是带有巨大的热能的。

而这些势能、热能统统因为黑洞的吞噬,无法释放出来,无法辐射出来。在哪个通过史瓦西半径视界的瞬间,被湮灭的能量之强、环境之极端,难道还不足以催生虚粒子对吗?

而虚粒子对,如果是产生在其他地方,当然是无伤大雅的,因为产生之后也会瞬间湮灭。可是在黑洞边缘产生的虚粒子对,如果让黑洞遵循热力学第二定律的话,显然被黑洞拖过史瓦西半径视界的那个离子,应该是带着负能量的虚反粒子。

而与那个虚反粒子对应的虚正粒子,应该是被史瓦西半径视界外的超高动能和辐射赋能,给甩出去了。这个被甩出去的粒子的质量、能量,承载的应该就是被黑洞吞噬的那部分世界所携带的熵。

所以,热力学第二定律并未被违反,整个封闭系统并没有出现熵减。那些本该被吞噬而消失的辐射,以被制造出来的反物质对中的虚正粒子的形态,带出来了。

同时这个虚正粒子本身并没有进入被吞噬的边界,所以它能跑出来也是合情合理的,也不违反对黑洞的定义。黑洞只是在自己的边界上不断制造反物质,然后把反的吞掉,把正的在死亡边缘喷出来。因为被黑洞永隔,这些正反粒子对也无法再湮灭了。

甚至可以说,我们现在存在的这个世界里,有大量的正物质都是被黑洞喷出来的,没有黑洞的话,我们这个宇宙原先没有那么多正物质。而与这些正物质相对的反物质,统统被黑洞吸住在里面,所以没法来湮灭。”

很大胆的猜想,逻辑上乍一看匪夷所思。

但至少让“黑洞能够吞噬一切,进入黑洞里的物质不可能再向外发出辐射”这个铁律,与“封闭系统内不能自发熵减”这个更铁的、基于热力学第二定律的铁律,能够共存了。

原本物理学家回避谈黑洞,关键就是找不到让两条铁律并存的自洽解释,两条铁律摆在一块儿,就成了悖论。

艾弗森教授的瞳孔,缩放数次,惊疑不定,似乎见到了鬼。

“你这个解释,完全没有任何实验和观测的支持!没有任何证据,完全是一个空想的思想实验而已!”他下意识惊叫反对,有些失态,就像是一个当了一辈子神职人员的家伙,被灵异现象打击得信仰崩塌时的状态。

所以说,这世上本没有涵养高到见到一切都宠辱不惊的人。

泰山崩于前而不动色,不过是因为泰山对某些人而言还是太过渺小罢了。

如果换成宇宙在他面前崩塌,说不定他就动色了。

所以,顾玩决定等艾弗森教授冷静一点,再继续交流。

他足足等了两分钟,一句话都没说,直到对方看起来自己悟到了什么,然后才好整以暇地继续开口:

“我本来就是猜想,但是,这是一个目前为止唯一自洽的猜想。我觉得这也没什么问题吧。

根据理论计算,逃逸速度超过光速的致密天体,确实是应该存在的。目前的任何模型,都无法让这种存在于热力学第二定律并存。我提出了第一个,也是目前为止唯一一个虽然匪夷所思、但却可以兼顾这两个悖论的模型,先放在那儿又有何不可?

就算,五十年,一百年,都没人能观测到黑洞视界边缘创造出来的那些反物质虚粒子的辐射,也没什么大不了嘛。”

解释一下,如果顾玩这个理论是对的(或者说,地球上霍金的这个理论是对的),那么,黑洞边缘制造并喷射出来的这些虚粒子对中的虚正粒子,是有可能通过千万光年的宇宙、到达地球的,也有可能被地球人捕捉到。

但问题在于,根据这套理论,这些虚粒子对被创造出来时,是正物质的那个粒子被喷出来了,反物质那个虚负粒子是被黑洞吸收进去的。

所以,就算你在地球上观测或者捕捉到了其中那个虚正粒子,你也不知道它是虚正粒子。

因为跟它成对的那个虚负粒子在千万光年外的黑洞里,没有成对的反物质,那么这个虚正跟普通的、常见的正物质是区别不开来的。

所以,现实世界中,确实有可能我们身边的某一个粒子,最初就是来源于千万光年外黑洞制造的那对正反物质中的正物质,但我们不知道。除非哪天你能看到黑洞里那个跟它成对的反物质,你才能说你身边那个是成对粒子中的那个正。

而人类在有限未来内,都是不可能把假设存在在黑洞里的反物质抠出来的,所以顾玩这套猜想就极度榴芒了,实验物理学家根本没法通过设计任何实验来证明他和反驳他。

你总不能到黑洞里去看一看吧?就算你进黑洞了,瞬间被秒杀了,你也出不来啊,看到了啥,也没法告诉外面的人呀。

简直永远无法证明,也永远无法证伪,听起来,已经不像是科学的范畴了。

艾弗森教授:“这篇论文,不可能这么轻易让你发表的。《天体物理》的名声,不会容许他们发表这种明显都已经自绝了科学证明可能性的猜想!哪怕这个猜想是唯一的自洽!”

顾玩:“我没让他们当成结论来发表,我只是让他们当成猜想来发表,明说是猜想了。这有什么不可以么?

当然,我已经做好被交叉审核的专家质询的准备了,我知道,后续还要补充很多定量计算性的工作。”

第18章 说一年博士毕业就一年毕业

出来混就是要讲信用,说博士一年毕业,就一年毕业,绝不拖泥带水。

这就是顾玩做人的原则。

凭良心说,艾弗森教授也不算什么特别喜欢卡博士生毕业年限的导师。

甚至因为天体物理领域的博士研究生,就算留着当廉价劳动力,也榨不出多少油水,所以艾弗森教授跟其他天体物理方向的教授们,都属于理工科教授里,普遍比较仁慈的一类。

这根教授本人的人品关系不大,纯粹是专业方向导致拉高的良心平均值。

要是换个材料物理或者其他化学合成领域、生物医药领域的教授,博士生就算再没本事,好歹洗烧瓶喂小白鼠方面比请个农民工便宜,那就多奴役几年呗。

后世不是有个段子么:“五千块你还想请个农民工?五千块你只配请个大学生!”

这段子固然有调侃的意味,但如果把里面的内容置换一下,把大学毕业生换成在读研究生,那肯定是不会错的。在读研究生的津贴,比农民工工资低,那是必然的。

艾弗森教授等人平均那么有良心,却依然会卡一卡顾玩,让顾玩不得不殚精竭虑立帖为证、制衡导师,说到底还是顾玩要的远远超出常人。

如果他要的是三年正常毕业,或者最多两年,那艾弗森教授睁一眼闭一眼也就放过去了。最多再稍微收他点钱,发挥一下钞能力。

但顾玩要的是一年,艾弗森教授当然要充分发挥自己的把关能力,一切从严,以维护自己的学术声望。

否则,万一顾玩实力不足以服众却拿到了博士,那不显得艾弗森教授阿附权贵、给名望卓著的富豪学生搞特殊待遇么。

这一切,只有用顾玩扎实的真实实力,来洗刷。

……

跟艾弗森教授辩论、摊牌后一个多月,顾玩完全进入了紧张的论文质询函回复节奏中。

艾弗森教授问过的那些问题,《天体物理》期刊选择的那些审稿人,当然也会全部质疑一遍。

对于数据推演和细节的考究,也会比艾弗森教授更严格。

顾玩需要在双盲的条件下,由期刊编辑部中转,跟对方笔头辩论、澄清。还不能申请当面口审,因为要防止塞好处串供。

这个说服和辩论的过程,就比较漫长了,基本上连写带投递带等对方思考、验证、组织回复,一个回合就是个把月的时间。

至于答辩的结果,顾玩倒是不担心的,毕竟地球上霍金是怎么答辩通过的,他也就怎么答辩通过好了。走过一遍的路还能迷路不成。

2000年秋季学期剩下的这两个月,也就只够这样交锋两回合,就特么过去了。

中间顾玩本来打算趁着寒假,回国过个年什么的。但是家里人也考虑到他是第一年出国,很贴心地选择了全体都来大洋国过年。

反正从母亲到妹妹到表哥,他家还没哪个亲戚敢说来美国已经玩腻了的,假借探视顾玩的名义顺便在旧金山洛杉矶转转,也没什么不好。

另外,表哥周轩已经正式从风云基金离职,选择了给顾玩打工,在顾玩新成立的科研公司当cfo,负责帮顾玩解决一切融资问题。所以过完年之后,他也会留在这儿帮顾玩处理生意,暂时不用再回国了。

时间很快转入读博的第二学期,也就是2001年春季学期。

经过二月份、三月份的两轮答辩,顾玩终于把《天体物理》方面几位审稿人的意见,一一充分的回复了,也让他们心服口服。

他那篇关于“解决黑洞定义与热力学第二定律中,关于封闭系统不可以自发熵减之间悖论”的论文,也正式在三月底刊印的那一期《天体物理》上,公开发表了。

短短两三天,学界对这篇文章的观点,就产生了激烈的争议和分歧。

一开始,只是天体物理领域的一些科学家,出来指手画脚。

发展到后面,大约一周之后,连不少研究反物质具体表现的顶级大神、不乏有能力竞争诺贝尔物理学奖的科学家,也加入了进来。

他们的关注点已经不仅仅是黑洞本身和天体物理了,他们关注的是顾玩这个论文,为他们提供了反物质成因本质的更多思考。

研究黑洞才多大学界关注度?毕竟这玩意儿对现实生活没有任何影响,吃瓜群众除了猎奇也不会去关注。(后世地球上虽然关注的人多,但那是多年亚文化和科幻造势的结果,并不是靠科学本身的普及)

而研究“反物质的自然成因”的话,逼格一下子就高了很多了。

核反应,哪怕是氢核聚变,质量亏损带来的能量转换,也不过是千分之七。

反物质湮灭的转换效率,可是100%呢,光是这个能源学领域的噱头,都能让上流社会的顶层资本大佬们,关注这个话题了,哪怕只是画饼吹牛。

顾玩先保持低调,在国外扛住了第一波质疑,基本上没对圈外人吭声,过了大约半个多月。

到4月中旬了,专业人士的质疑声终于小了下去,剩下的都是建设性的讨论为主。

这时候,顾玩才开始在自己的博客上,公布自己的最新科研动态,发表了一系列深入浅出、便于普通人理解的相关科普文章。

更重要的是,这是这个世界上第一批关于此话题的中文科普文章。因为之前无论是论文还是后来的争辩,全部是在英语语境下完成的。国内不搞物理不学外语的吃瓜群众,在料爆出来的第一个月,根本就不知道有这回事的发生。

顾玩发声后,国内的普通公众,终于开始有人注意到这方面的成果。

如前所述,顾玩如今在国内科学界,也是有点头脸、上过好几次重大新闻的家伙。他那本科普著作《时间的秩序》,如今经过两年的销售,销量已经达到三四百万册之多了。

作为上过两分半钟新闻连播专访的大神,他的博客粉丝也突破了500万关注。

这样一个大号发声,自然是第一天就会有好几十万人注意到。而且这个数字会在短短一周内膨胀到百万以上。

“中国人首先解决了那个啥悖论?完成了对黑洞这种天体的严密科学定义?”

“黑洞是啥?不过不管怎么样,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无数粉丝在下面跟帖留言。

部分学渣只能选择起哄:“管它懂不懂,反正这事儿是大洋国人的期刊都不得不承认的,是在中国人发现的,那就是了不起的科学进步,喊666就行了。”

因为这事儿,他的博客粉丝又暴涨了一波,轻松突破了500万人大关。他之前的科普专著,在这一个学期的时间里,在全球范围内,也又多卖出去了五十万本。光是稿酬收入,就多收了两三百万美元,完全是天上掉下来的钱。

还有更多的科学类出版社,来向他约稿,希望他再多写一些科普著作。并且有一家出版社表示,不管他写出来的是啥,只要给独家首发权,直接就先预付一百万美元。简直是财大气粗,堪比地球上卡尔萨根当年被人约稿时,50%的待遇资格了。作为一个在读博士生,简直无情。

回帖人数以万计,点赞人数以十万计。这个媒体炒作表现,已经让无数同行眼红了。

国内那些搞天体物理的,搞反物质理论的,多多少少都想有这样的公众知名度。

哪怕理工科的科学家们,要比文科卖脸学者淡泊一点公众名利、总是怀着一种“以你的智商我很难跟你解释”的清高感,但毕竟没有人会讨厌名声的嘛。

然而,顾玩却觉得这些公众反应并不足够热烈。

这根他想象中,地球人那种谈论黑洞问题时的热度,根本不能比啊。

难道说到底,还是蓝洞星人太没有理想,太拜金,懒得仰望星空吗?

反复排查了对比条件后,顾玩估摸着自己找到了其中一点可能的原因。

“会不会是蓝洞星上缺乏天体物理领域的亚文化?缺乏那些能让小白都看得懂的内容?看样子,应该让双叶想办法写一点黑洞题材的科幻小说才行啊。”

顾玩琢磨出味儿来之后,就给过完年后已经回国的工具人妹妹,打了个越洋电话。

虽然可以在bb上聊,但他不习惯。

“妹,我有个主意,我帮你提供科学素材和评估指导,你动笔写一本跟黑洞穿越一类题材有关的科幻小说吧。我觉得,这方面的亚文化太少了,光靠我那些严肃的科学研究,不足以激起外行人的兴趣。”

李双叶没有拒绝,而是问了哥哥的具体要求之后,就表示尽快开始筹备。

她本来就是教科院的,在中央科大念的是“科学教育”专业,所以编写科普书籍本来就是她的专业内容。

稍微调整一下侧重,写写科幻小说,专业也还算对口。毕竟科幻小说最大的魅力还是脑洞要好,逻辑架构要自洽又有爽点,而文笔其实不重要。

当下顾玩就安排了几个脑洞设想,让工具人妹妹随便用。

而他自己,则打算趁着读博的最后几个月,把基于“定义黑洞”所带来的后续一些刷科学声望的机会,全部吃干抹净。

第19章 宇宙最初的3分XX秒

2001年五月的一个周末,旧金山湾区某海景别墅里,顾玩跟妻子麻依依,正在享受难得的闲暇。

她还在读计算机的硕士研究生呢,估计今年九月份肯定是毕不了业的。

最快最快,可能也要到明年1月份那个期末。

大洋国这边读研,都是一年3学期制的,1月,5月和9月,都是新一个学期的开始。只要你本科修够学分、读研攒够成果,就能毕业,倒也不一定非要凑整学年。

所以读个硕士,16个月毕业这种奇葩,也是有的。

事实上,光靠麻依依自己的本事,哪怕成绩再牛逼,读6个4月制学期、整整两年硕士毕业,也算是很不错了。但她毕竟借助了顾玩的东风,帮忙做了很多分布式架构和机器学习方面的基础研究,所以到了斯坦索姆这边,刷成绩也很快。这才能再省掉8个月,到2002年年初就彻底摆脱学业踏上工作。

在顾玩的帮助下,她还颇有手腕地拉拢了一票斯坦索姆这边的精英,预定了将来一起为顾玩来大洋国后新开的那家科技公司效力,大家一起搞机器学习和分布式算力架构之类的基础研究支持,以及自动驾驶/导航之类的应用科技。

这就是来世界名校读博士的好处,你可以拉到很多足够资格给你当工具人的班底,无论是同学还是学长,甚至是导师。

如果在国内读博,或者不读博,将来融入团队、拉起一支足够精英的科研班底,就要多费很多事儿。

夫妻俩坐在海景别墅的露台上,吹着海风,享受着五月的加州阳光,一边做些吟诗作对的雅事儿,一边盘点着生意和学业的得失。

便在这时,别墅的女仆收到了一封快递,送到男主人的面前,打破了夫妻间的静谧。

这是一份学术期刊的录稿函,麻依依凑过来看了几眼,便忍不住感慨恭维丈夫:

“真厉害,又是两篇《自然》,这下艾弗森教授是再也阻止不了你在九月份之前,准时毕业了。对了,论文的内容是什么?”

她刚才才提到,自己最快也要明年年初才毕业,现在看到丈夫的突飞猛进,不得不让她感受到学霸和学神之间的差距,依然巨大。

“是关于黑洞定义的后续计算细节。”顾玩一边看回函,一边随口回答妻子,

“你应该知道,黑洞定义的关键,就在于确保原本认为黑洞吞噬时会产生的熵减,要跟我新定义出来的黑洞辐射所射出的虚粒子对中的虚正粒子所带的能量、质量相吻合,至少要能够抵消。

所以,要进一步完善我的猜测,就必须把这个黑洞吞噬过程中射出的虚正粒子辐射的总强度,用数学方式精确表达出来。

而且,在黑洞吞噬边界既然在不停地产生反物质、并且正反物质被史瓦西半径视界分隔,那就意味着黑洞里的反物质其实在越积累越多。理论上这也会在一系列复杂的变化后,最终催生黑洞的蒸发——只不过这个蒸发会很慢,所以在宇宙的有限寿命内,是观测不到了。

我这篇论文中,给出了一个最新的估算解,按照这个估算,黑洞彻底蒸发消散所需的时间,估计在10的60次方年的数量级上。也就是万亿亿亿亿亿亿亿年级——别数错了,是7个亿字。而宇宙目前的寿命才100多亿年,跟我估算的黑洞蒸发年限差了6个亿字位数辈呢,所以咱是别想证明这个问题了。

但不管怎么说,我给出这个数字,跟没给出这个数字,对于学界的意义差距是很大的。我这是给了《自然》一个面子,确保这么重要的假说,最后的完善性计算工作,是在他们期刊上发表的。”

事实上,有了顾玩一开始的假设,后面的计算工作,其实只要别人相信他,那么没有顾玩也能做出来的。

顾玩只是做得比较快,另一方面也是《自然》之类的顶级期刊要面子,求着顾玩来发表,所以哪怕有其他人计算方面比较抢时间,《自然》估计也不会让别人的论文先发表。

因为黑洞这个成果的价值,经过几个月的发酵之后,重要性已经比刚提出时,高了不知多少倍。

这么重要的成果,一开始因为不受重视,所以最初几篇讨论都是在《天体物理》上发表的。

但是现在,要是后续所有论文还是全在《天体物理》上发表,那《自然》的脸还往哪儿搁?

所以,现在不是顾玩求着《自然》登他的论文,是《自然》求着顾玩,往它们那儿投。

同样道理的,《科学》也给顾玩约稿了,希望把该课题中,关于反物质能量分析的一篇子论文,发到《科学》上。所以顾玩估计黑洞这波研究结束之后,他可以拿到两篇《自然》,一篇《科学》,总计三篇世界顶级神刊的论文数,这个成绩放到哪儿都是够任何博士毕业、任何助研升副研评职称的了。

在天体物理发现和猜想方面,《科学》是不太会跟《自然》抢的,因为两者术业有专攻。《科学》更偏重人类的建树,而《自然》更偏重法则的发现。

举个例子,比如同样是发现一种新的基本粒子,如果是天然存在的、比如来自千万光年以外的外星系,只是通过了新的观测手段观测到了,那么这种顶级成果一般就是《自然》争抢的。

可如果是某国发明了大型粒子对撞机,撞出了什么原本不够碎而看不见的新玩意儿,这一般就会发在《科学》上。

黑洞辐射本身,《科学》没什么好抢的,但如果有反物质控制理论方面的任何细微新进展,《科学》就能来抢一抢了。

顾玩是赏它们脸,才把后续的计算和完善部分,留了一手,没全部发《天体物理》。

两大神刊实在应该感谢顾玩的仁慈,让他们又长了一些脸。

这就是所谓的曾经我以发过《科学》、《自然》为荣。如今《科学》、《自然》以我依然还肯给他们投稿为荣。

……

麻依依听了老公的讲解,才算是对顾玩如今的逆天程度,有了充分的了解。

原先,她只能说是知道老公厉害,但依然不知道竟然厉害到这种具体程度。

了解完之后,随之而来的就是对展望的疑问:

“那你读博的最后四个月,打算再在哪些方向,猛追穷寇刷学术声望呢?我记得你上次说过,除了这些关于黑洞和反物质的精确计算,你还有别的长远打算的。”

顾玩抿了一口蜜桃冰茶,直言不讳地回答:“下一步,我想做一点跟我之前工作继承性比较大的后续研究。

你也知道的,我研究过宇宙微波背景辐射,当初我出道就是干那个的。虽然不是什么根本性研究,而是完善性研究,但至少也给我在这个领域话语权了。目前为止,最精确最久远的宇宙寿命,是我测量出来的。

但是,现在既然有了黑洞辐射理论,有了其他宇宙辐射来源,我们原先计算宇宙寿命和逆推宇宙年谱的一些算法,就存在误差了。

比如,我们原先认为,宇宙中目前最终剩下的背景辐射,是完全来自当年宇宙大爆炸的余温。可现在看来,这个背景辐射,不一定全部都来自大爆炸余温,还有其他包括但不限于黑洞的反物质产生源带来的辐射——

这些能量,宇宙大爆炸的时候,还不存在于这个宇宙之中。是后来反物质在各种情况下产生,其中的反物质被吞噬,正物质辐射到了可见宇宙中,多出来的。因此顺着这个思路,我们可以逆推重修整个宇宙年谱。

这事儿的难度其实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大,但绝对是一个哗众取宠刷到公众科普知名度的大成果。所以,原先想干这种事情,你得有足够论资排辈的学界地位,你才能碰这个话题。

而你如果不够德高望重的话,是不可能发现一点新变量,就让你把所有重新计算逆推的过程,都刷一遍论文数量的。我觉得,经过前面这一波操作和知名度刷脸,我现在应该够资格做这种惠而不费的事情了。最多,给艾弗森教授一点统筹规划层面的指点功劳。”

“这么一说,倒是挺让人期待的呢。估计做出来之后,又是一堆的《自然》,还能再写本面向大众的科普读物。”麻依依想想都觉得挺悠然神往的。

顾玩理所当然地肯定:“科普读物当然也要写。咱是要济世救国的科学家,不是那种躲在书斋里出世的。如果做出了成绩,不能大声喊出来让全世界人注意,那对于我们的大业有什么好处?

光写论文是没钱的,同时写有趣又有噱头的科普,才符合网络时代的自我宣传嘛。我连要写的科普文章的题目都想好了,就叫《宇宙最初的3分xx秒》——具体xx是多少,要等我计算过后才知道。反正,这是一个决定我们今天宇宙化学元素底层比例的时间点,可以精确到秒。

在那一秒内发生的事情,就决定了今天宇宙内的化学元素比例。这个观点,原先学界也有人认同,只是大家没有闲心计算精确到这一秒,我现在既然连宇宙微波背景辐射和黑洞反物质干扰参数都算了,不如多算一点,震惊一下无知大众吧。”

顾玩再一次剽窃了地球上某科普大神的博眼球招数。

第20章 自己证明自己的伟大

云卷云舒,三个月的计算与论文撰写时间倏忽而过。

那一天,在南加州阳光下,顾玩跟妻子提到的那些计算性论文,以及后续的科普专著写作,已经初步完成了。

论文在七月份的时候,就已经全部投递出去,并且进行了答辩。

后面的一个多月,顾玩集中了全部时间,撰写那部科普专著,还把如今刚刚在国内中央科大读完大三的工具人妹妹李双叶,趁着暑假抓来了美国。

每天给妹妹提供好吃好喝好玩地供着,换取她帮顾玩打工写书。

李双叶也是痛并快乐着,毕竟哥哥提供的享乐条件非常之优渥,每天几乎是在女仆的服侍下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写累了还可以预约接出门兜风,或者在家找个按摩师帮忙按摩。

痛苦的来源么,自然是约稿太多了,哥哥上次安排她写的黑洞题材科幻小说都还没彻底写完,又要搞科普专著了。

不过,有个既要马儿跑,又给马儿猛吃草的老板,总比那些不给吃草的要好,李双叶本来就对这项事业挺感兴趣,也就甘之如饴了。

“哥,嫂子,看下这版的稿子,这可满足你要求了么?”

七月底的一天,李双叶在哥哥的海景大别墅里冲刺性写了一天后,深夜时分,终于把完整的稿子丢到了顾玩案头。

顾玩扫了几眼,就丢给坐在对面的麻依依,脸却朝向李双叶吩咐:“让你嫂子看,我看没用,要她这种外行人看了都觉得看得懂,有趣,那才能卖座,能起到吸引真正读者的效果。”

地球上霍金的《时间简史》看起来卖了好几百万册,但不得不承认的是,至少七八成买书的人,根本没看那本书,他们买书就是拿去装逼的。

尤其是大量打肿脸充胖子的社交系文科生,摆在案头,显示自己有买这么高逼格的书,或者买来后发条朋友圈分享一下,然后那么艰涩的物理学术著作就丢在那儿吃灰了,根本不去看。

谁要是真把《时间简史》的销量当成看这本书的实际读者群规模,从而觉得科普也是一门有赚头的生意,那就大错特错了,要吃亏的。

麻依依面对老公的不给面子,也是微微有些使小性子:“你要外行都能看得懂,那找我还不够,姐好歹也算是学霸了。

你应该找家里的女仆,那才算真正深入浅出、通俗易懂嘛。人家白居易写诗还追求老妪能解呢,你怎么不跟白居易看齐?”

顾玩知道自己说错话了,稍微肢体语言安慰了几句,就让妻子住口了。

麻依依挣扎不依了几下,最后还是撒够气了,乖乖开始读稿子。

“……根据宇宙学家的观测,我们今天的宇宙的化学元素构成比例,大约是氢元素占宇宙中总原子数量的73%左右,氦原素占大约23%,而后续锂铍硼碳氮氧等一切更重的元素全部加起来,也不过是4%~5%。

这个元素构成比例,让我们这个宇宙达成了今天这个样子。让恒星得以汇聚并开始持续、温和地进行核聚变并辐射出能量,让类地行星得以形成并环绕恒星,最终进化出生命。

我们不禁要问,为什么会是这个比例?这是巧合还是必然?如果让宇宙重来一次,还会是这个比例吗?还会形成今天的世界吗?生命的诞生,有没有其先决条件的充分性?”

导言写得倒是很危言耸听,而且小学生都能听得懂,至少知道这本书要讨论的是什么,现状如何。

麻依依觉得这部分没问题,就继续往下看专业的部分。

“宇宙中氢元素与氦原素的比例,乃至于其他比氦更重的元素的比例,最底层的决定法则,在于宇宙中质子与中子的比例。

众所周知,标准的氦原子核是由两个质子加两个中子构成的,而标准氢原子是由一个质子、没有中子构成的。氦原子需要1比1的中子与质子,氢原子只需要质子。

至于比氦更重的元素,在宇宙创世之初并不可能存在,因为它们都是恒星诞生后由于超高压核聚变反应产生的。在宇宙刚诞生的时候,那里只有辐射,只有高热和膨胀,引力和压力都是次要的,所以还轮不到核聚变登上宇宙的舞台。

而第一颗恒星的诞生,距离宇宙刚刚诞生已经很遥远,是宇宙已经足够冷却后的产物,也就不在宇宙创世的讨论范围内。

所以,问题的核心回到了那个最简洁的表述:宇宙创世之初,为什么氢原素和氦原素的总质量比例,近似接近3比1?为什么那个时刻,质子与中子的比例,接近7比1?”

读到这儿,麻依依稍微心算了一下,确认数字没问题。

(氢是纯质子,所以3份氢就有3份质。氦是质子中子对半分,所以1份氦的质量可分解为05份质和05份中。因此氢氦相加后,质子中子是35份比05份,也就是7比1。)

“这就要从中子的生死存亡法则说起了。众所周知,中子在没有被固定到原子核里的时候,以自然游离态存在时,是极为不稳定的,会自动释放出一个电子,然后其本体衰变为一个质子。

而且这个过程自然状态下并不可逆,也就是不带电的中子会衰变成一个带正电荷的质子,与一个代负电荷的电子。而带正电的质子与带负电的电子,却没法重新自发合成中子——这就是原子物理上常说的β衰变。

不过,自然状态下上述衰变不可逆,却不代表宇宙之初时也不可逆——在宇宙刚诞生的01秒后,当时宇宙的温度高达1000亿度,在那样的环境下,电子会因为所携带能量过于巨大,而呈现‘强电子’的状态,这种强电子在撞击质子时,是可以做到与质子重新融合,变成中子的。

所以,如果宇宙一直保持1000亿度的高温,那么那儿的质子与中子应该能永远保持五五开的比例,而不是现在的七比一。后续之所以不可逆了,是因为宇宙快速冷却了,无法保持一千亿度或者至少几百亿度的高温,仅仅十几秒钟后,温度就下降到了几十亿度,上述强电子与质子重新合成中子的自然逆向衰变,再也无法发生。

到了这一步,问题也就进一步转化了:从中子开始批量因β衰变而‘死亡’、转化为质子开始,到宇宙的温度降低到足以产生稳定的原子核之前,还能活下来多少个中子?”

麻依依读到这儿,书的第一部分的梗概大致就看完了。

很宏大,后面第二部分则是各种严谨的计算。

顾玩在书里演算了质子和中子能够组成氦原子核时,所需的温度——在之前1000亿度到几十亿度的时候,原子核都是没发存在的。因为太热了,基本粒子运动太剧烈了,原子核根本没法存在,因为束缚不住,会被质子和中子挣脱。

原子核要存在,需要的上限温度是9亿度。

也就是超过9亿度,所有原子都会崩,都无法以原子态存在,只能以离散的质子中子电子等基本粒子态存在。

后续内容的核心,也就推演到了对“从宇宙温度降低到不足以支持贝塔衰变逆向进行,到进一步冷却到9亿度,花了多长时间。而在这段时间里,多少中子完蛋了”的计算。

贝塔衰变的平均周期是15分钟。也就是说,如果当初宇宙在分别降温到这两个温度的时间点之间的间隔,超过15分钟,那么宇宙中所有的中子就都阵亡了,或者说只有忽略不计的极少数存活下来。

今天的世界,将是一团纯质子、纯氢原子的世界,别的什么都没有。

但幸好,宇宙降温到上述两个温度的时间点之间的间隔,没有15分钟那么久,所以这个世界有一部分中子幸存下来了,也就有了元素周期表后面的所有元素,而不是只有一个单一氢元素。

星系,星球,文明,都应该感谢宇宙降温速度够快的不杀之恩。

书中计算的过程很繁琐,最后顾玩初步计算出了一个大约3分28秒的时间,认定宇宙是在诞生后的3分28秒左右,降低到9亿度这个关键节点的。

正是在这个节点上,还有占原本中子数四分之一的中子活了下来、还有四分之三的中子衰变成了质子,所以后续有了宇宙的一切。

3分28秒这个时间,地球上其实从没有人写过,倒是有一个温伯格的地球大科学家,算过一个3分46秒的数字。

(这个温伯格也是诺贝尔物理学奖得主,在地球上,他拿诺奖比发现宇宙微波背景辐射的彭齐亚斯等人,晚了一年。因为他逆推宇宙起源降温速度的运算,是需要依托对宇宙微波背景辐射的观测的。所以,顾玩也选择了在观测到了最新最低的宇宙微波背景辐射后,进一步做后续反演逆推计算。)

如果顾玩的书就写到这里为止,那么他也不会比地球上的温伯格更牛逼。但问题就在于,他写的远不止到这一步。

他的结论之所以跟温伯格不同,是因为他加入了其他辐射扰动变量。顾玩不仅仅是算了对宇宙微波背景辐射的反演,还加入了其他反物质、黑洞辐射误差等最新成果的反演。

当然,具体还不止这些。其实这里面还有更多无法在几万字篇幅以内说清楚的干扰量。

一言以蔽之,除了地球人当年需要用哈勃太空望远镜观测后、才因为宇宙膨胀速度观测重大误差,而提出的“暗能量”误差,没法被顾玩算到扰动变量里面以外。

其他不依托超先进实验仪器、观测设备、纯靠理论脑补就能归纳出来的干扰变量,顾玩都算进去了。

而且过程很清晰,基本上是加一道变量重新算一次,让人感受物理的美学。

至于“暗物质和暗能量”,他只能暂时预言性地提一笔,诸如“如果未来发现宇宙膨胀速度与目前我们的认知量计算结果有误差,那么上述一切计算都得推倒重来,我们要随时准备好接受新的发现,并及时定义那些未知的物理量”云云。

到了这一步,他这部新的科普专著,已经极为扎实了,甚至还埋下了更多立帖为证的坑。

就等将来世界证明他的伟大,

或者哪年他自己开个航天公司,自己花上20亿美元弄个轨道太空望远镜,类似地球人的哈勃那种。

那样他就可以自己证明自己的伟大。

第21章 全球领先导航供应商

2001年9月,旧金山,斯坦索姆大学。

物理学院与其他院一样,欢送最新一届的研究生毕业生离校。

顾玩毫无疑问是其中最闪耀夺目的一个。

短短12个月、3个四月制的学期,就光速拿到了物理学博士,堪称斯坦索姆最近十年来的第一神速。

“我还以为把他请来斯坦索姆交流,能让他在大美利坚、在硒谷留下足够多的产业界成果、能够为建设自由世界的科技、经济实力做一份贡献。”

“没想到此獠如此狡猾!竟然可以单凭天体物理领域的超凡卓绝建树,硬生生突破导师的成果把关,强行拿到博士学位!这家伙一项有经济价值的科研成果都没留给我们!”

斯坦索姆那些肮脏的美帝校董们,背地里不知道吐槽了顾玩多少次。

顾玩来之前,他们是知道顾玩的能耐的,人家搞出了铯原子钟,搞出了ams质谱仪。

所以当时无论怎么看,大家都觉得顾玩是个物理领域的应用研发型人才。一帮人都美美地想着把顾玩劝诱过来当交流生、给足优渥条件后,让他为米利坚创造价值。

谁知这厮竟然如此逆天,隐藏得如此深。

搞学问就是搞学问,拿博士就是拿博士,人家一点产业界的应用技术都不漏出来,照样有本事把博士拿了。

谁让顾玩是物理界的通才呢,天体物理这些普惠世界的学问,一样溜得飞起。而且全部做完后,一套实验设备都不用留下。

什么理物废纸实物费钱理物加实物费米?

这个世界有顾爷在,还有费米毛事。

以后这句谚语就改成理物加实物顾玩,管它押不押韵有没有谐意。

顾玩不是没给米国佬压榨他剩余价值的机会,问题是,

给你机会你不中用啊!啊(第二声),给你机会你不中用啊!

只能眼睁睁看着顾玩了事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

毕业典礼后,顾玩又在旧金山专心经营自己的科技公司,亲自搞研发,滞留了将近半年,因为他女朋友麻依依还没毕业。

另外,因为《宇宙最初的3分28秒》卖得还不错,顾玩也不忘继续加一把火,在这小半年的时间里,把他在天体物理与宇宙学方面的那些纯理论研究,继续深入发表了一些。

顺带着写完了自己的科普专著三部曲的最后一部,《时间简史》。

他一直待到2002年春,麻依依总算毕业了,他俩的法定年龄也差不多到了,就在大西洋国正式结婚,婚礼办完后才回国。

婚礼并不奢华,也没请多少客人,只是自己家里人,包括女方的亲友,出席了一下。

之所以在大西洋国结婚,也是因为顾玩和麻依依都还只是满20周岁。

回国的话,男方要满22周岁才给扯证,02年的时候还提倡晚婚晚育什么的,所以就在外国结了。

结婚之前,顾玩算了算自己的财产,也就三五千万美金,所以他并不想奢靡,只是花了三十万美金办婚礼请客搞排场。

只花家产的1%来结婚,从比例上来看,确实属于比较节俭的了。

顾玩本来没想婚前财产公证,倒是麻依依很体贴,主动提出一定要公证一下,顾玩也就从了。

如此一来,麻依依婚前部分的财产,也就值200来万美金(她这些年搞深度学习/卷积神经网络研究,以及其他经营**务,加上部分周边成果可以出售,所以也有一些净赚积蓄)

顾玩的财产,仔细鉴定之后大约超过4000万美元,一部分是以公司的技术和股份方式体现的。他们的科技公司既没接受外部风投,也没正式投放市场的产品,只是处在研发烧钱阶段,所以之前一年半也不存在估值上升。

顾玩之所以有这么多钱,跟他后续几本科普著作的大卖,以及在媒体领域赚到的钱有关——截止到结婚的时候为止,顾玩的全部稿酬收入和通过媒体节目/代言赚到的钱,已经超过了1000万美元。

《时间的秩序》累计稿酬400多万美元,《宇宙最初的3分28秒》稍微少一点,也有200万美元。最终的收官之作《时间简史》目前才200万,不过这本书才卖了几个月呢。将来细水长流放着,《时间简史》的总收益肯定会远超过前两本相加之和的。顾玩很笃定自己将来能靠这一本书就累计收益破千万美元,因为他如今在学界的传奇程度,已经不亚于霍金刚出道的时候了。

主动要求财产公证这事儿,让顾玩对麻依依更加放心了,也更加坚定地觉得,这辈子不能对不起妻子。

人家是真心跟你改变世界、想亲自参与到创造历史中去的,对钱没有兴趣。

……

婚后不久,2002年4月,顾玩那家科技公司“汉核科技”,终于推出了继ams质谱仪后,第一代商用化的产品。

那是一款gps芯片、以及配套的软件系统、接口服务。

因为自从99年发射完测试星、2000年开始发射商用星之后,随着两年的正式商业化布网,gps导航系统终于可以提供商业定位服务了。

市面上提供gps导航软件接口服务的公司,当然会有好几家,顾玩在海外市场的竞争力,一时也不明显。

毕竟他只是科学家,不是企业家。

不过,因为他的高瞻远瞩,远见卓识,汉核科技的产品和研发定位还是很精准的,做出了自己的特色,那就是专注于小型化和接口简化。

因为顾玩参与过卫星上部分定位组件的研发,所以这方面还算略有优势。

而市面上其他同行,对这个问题并不太关注,也就让顾玩和麻依依抢得了一点时间差的先手。

同行之所以不重视,是因为gps商用化的第一年,收费还很昂贵,所以主要用户都是商船和民航客机。

商船动辄数万吨,民航也是金贵得很,这些用户当然不差钱,也不在乎导航设备的小型化问题和芯片的软硬件接口。

gps导航的接收器,本来体积也不大,初代就算不做任何优化,也就一个收音机大小,飞机和邮轮怎么会在乎一个收音机能不能再缩小到火柴盒那么大呢,无所谓的。

顾玩和麻依依想走地球上大江的路线,搞无人机,其实也不是非常在乎无人机上定位仪的尺寸和分量,因为一个收音机的分量,无人机还是抗得动的。

不过没过几个月,新的转机就来了。

2002年暑期的时候,有大洋国的手机公司(不是苹果,但定位差不多),率先发布了智能手机。

跟地球上的苹果iphone初代不太一样,倒是跟htc在美国发布的初代3g手机长差不多。

还带个全键盘,不过是可以自由装卸app的,有开放式app库。

毕竟蓝洞星那么拜金,所以商业模式创新和用户体验创新方面还是走得很超前的,哪怕手机芯片cpu这些性能还不强,也要先把智能机整出来,大不了能支持的app品类少一点,没法打游戏而已。

同时,蓝洞星上东方国互联网公司、硬件科技公司,在跟进大洋国同行方面,也跟得特别紧。大洋国那边智能手机出来后不过半年,大约2003年过年的时候,东方国自己的那些手机大牌,也都纷纷拿出了自己的智能机,类似于走安卓路线的。

对导航芯片、电路小型化的需求,以及对导航软件接口通用性的需求,一下子就提了上来,也给早做准备的汉核科技抓住了机会。

因为汉核科技的中资背景,在gps刚出现时,打东方国国内市场时,表现就挺不错,不少物流运输领域的国企,本来就采购了汉核的导航设备。比如中远洋和一些国有民航。所以哪怕没有智能手机出现之前,汉核科技在国内市场也是靠自己的力量就稳住了。

国产智能机出现时,汉核科技的导航技术,在国内基本上已经独大了将近一年时间,而且人家小型化做得好,到03年已经可以把导航仪压缩到火柴盒体积,手机厂商们自然纷纷选用。

东方国的智能手机,居然成了全球第一代搭载了定位功能的手机,虽然这些手机尺寸还远比地球上的iphone要大,基本上能有将近两厘米厚,拿在手上有半斤重。

专注导航设备,为汉核科技赚到了比两年前的ams质谱仪生意,更高一个数量级的利润。ams质谱仪当年受限于全球市场规模,全加起来累计也就卖了3000多万美元销售额,纯利润不过2000万。

而成为华夏国第一大导航技术方案供应商,一两年内的市场销售额就突破了1亿美元大关。当然导航技术方案的利润率要远比卖质谱仪低,所以总的纯利润也就跟质谱仪生意相当,大约三四千万美元的样子。

除了赚钱之外,导航定位技术方案的商业化出货,也为汉核科技纯自主研发的无人机飞控系统,进一步夯实了部分短板,所以汉核无人机的上市,也已经近在眼前。

(加速剧情肯定要带点流水账,见谅。11月8号完本。)

第22章 仅此一家

2004年1月,蓝洞星上智能手机出现后一年半、东方国引入智能手机后一年。

在一条相对而言算是悄无声息的新战线上,一款新产品顺利投入了产线。

1月1日,元旦。汉核科技ceo麻依依亲临一线,在位于方舟市的汉核科技研发总部,为公司的首款自动闭环飞控无人机的下线,举办了剪彩仪式和发布会。

周岁的麻依依,结婚两年,看上去比学生时代更显干练了许多,俨然是东方国最耀眼的年轻美女企业家,经常登上《财富》、《福布斯》等国际一线财经杂志。

今天的她,穿着纯黑色的西装和纯黑色的厚重款百褶裙、黑丝黑高跟,冷酷的气场让她的权威度和成熟度都远超平日。

好多家科技媒体都来采访汉核科技的新产品发布,大家的期待俨然都很高。产品还没拿出来,相机就先对着麻依依贪婪地猛拍。

没有看错,就是贪婪。毕竟麻依依这样极品的美女企业家,一个时代一个国家,也很难找出第二个了。

虽然她掌门的生意,只有勉强上亿美元资金规模,但她的背景和公司的技术含量,足以让她稀缺到独一无二。

麻依依显然也习惯了这种场合,在镁光灯稀落下来后,她开始指挥工作人员展示,一边娓娓发布:

“很高兴各位媒体朋友来捧场,今天,我们在这里,即将发布汉核科技的首款无人机产品,这是一款四旋翼、并且能实现自动调整飞行姿态的划时代产品……”

汉核科技上的第一款无人机,就是四旋翼的,每套独立动力系统伺服电机,确保动力输出精确自动微调。

而地球历史上,大江的早期无人机,从2006到2009,基本上都是单旋翼的直升机模式,没有脱离传统直升机的窠臼。

单旋翼和四旋翼,对于飞行的动力输出其实是没什么影响的,反正无人机这点重量,一台电机驱动旋翼肯定够了,旋翼数量少,动力效率反而还能提高、冗余重量也能减少。

但四旋翼最大的好处,就是一旦自动姿态飞控系统升级上去之后,飞起来更稳。哪怕因为外界环境风力、气流变化,让无人机抖动甚至失速,都能利用各个旋翼的不同出力比调整回来。

而单旋翼在遇到意外气流和风力突变的时候,姿态控制就难一些,需要更有经验的操作者才能驾驭。

很显然,汉核的初代无人机就达到了地球上大江09年甚至之后的姿态飞控水平,跟汉核科技在研发无人机的时候,就直接并行有另外事业部搞人工智能自动驾驶技术积累有关。

地球上,大江06年搞无人机的时候,杰夫辛顿教授和他的深度学习算法都还藉藉无名,停留在实验室的象牙塔里,基本上也要09/10年前后,杰夫辛顿被谷歌雇了之后,人工智能的各种应用才铺天盖地一样渗透到产业界的各个角落。

所以,顾玩和麻依依,在两手一起抓的情况下,一手搞无人机硬件,一手搞深度学习人工智能的基础理论和早期应用,是完全有可能两边一起推进到临界点,然后迎来产业界的爆发的。

只不过,在地球上,自动驾驶系统是深度学习人工智能的n个早期应用之一,还是其中见效比较慢的,所以大家看到也就不觉得惊讶了。

而在蓝洞星上,因为机器视觉、智能答题数据筛选等领域,还没商业化,反而是自动驾驶第一个商业化了,所以在科技媒体眼里,这就比较科幻了。

举个不太恰当的例子,媒体的震惊度,基本上是跟地球上2016年,谷歌的阿尔法狗击败李世石时候差不多震动。

毕竟,这是要作为“智能取代人类工作”的一个拐点来报道的。

哪怕是虚张声势的夸大报道。

麻依依在台上,做了简单的描述性发布后,就招呼媒体记者们都到外面的试验场进行实地观摩。

汉核的无人机非常争气地在空中划出各种姿态,灵敏无比。

这些本身并不足以让媒体人惊讶,关键是后面几步展示。

“有哪些朋友愿意来亲自尝试操作的?只要经过我们的技术支持人员的简单操作讲解,外行人也可以在这个场地内尝试无人机的操作。”

“外行人也能开?不怕摔了么?”

“这么智能?那是不是跟打游戏一样了?”

好多记者都是心中一凛,然后因为职业习惯,下意识就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来揣测,认为是公司方面在记者当中安排了托儿。

“哼,肯定是安排了提前懂怎么飞的托儿,来演戏吧。”

好几个记者都这么想,不过为了验证他们的想法,这么想的人一般也都会举手。

这样的话,一旦过会儿试操作没选到他们,他们才能理直气壮地进一步坚定自己的想法:看,果然是安排了托儿吧!哥/姐这种真路人果然没选上!

然而,这样想的人里面,有相当一部分很快意识到自己错了。

因为他们被选中了。

“你,还有你,对第三排左边数第六个,第八个,都可以来试试。让技术支持人员先简单教你们一下。”

“啊?”被喊到的人里,不乏还有女记者。考虑到女人动手能力比较差,女司机更是某些代名词,这些妹子记者顿时懵逼了。

“难道不是安排好托儿的?我没报名当托儿啊,不会是哪个环节安排出漏洞了吧?”

这些人上去之后,倒也很快抛开了杂念,就跟女生第一次跟教练学驾照一样,心态挺谦虚的,没几分钟,就掌握了基本操作。

没轮到的、心里对是否有托心存怀疑的,都在旁边看着,一会儿他们也会有机会的。

很快,菜鸟们操控的无人机纷纷升空,他们都发现,这东西还挺简单的,基本上就是一个手柄、还有类似于3g信号回传图像的接收器。给无人机下达的指令,都以目的性的为主,也就是让它飞到多高高度、哪个坐标、往左还是往右。

而不是传统遥控航模那样要自己调节动力输出、姿态、一大堆参数。

换言之,人类只要知道去哪儿,目的是什么,至于怎么做到,怎么去,跟人类已经无关了。

“果然跟宣传的一样给力。遥控航模,能航拍的遥控航模,都不稀罕,分别出现几十年和十几年了。但是,只给目的地信息,怎么飞可以自动实现,这确实算是无人机了。”

一些比较资深、懂行的评估记者,都给出了这样的评价。

然后,更多意外扰动和临时的自动解决方案,一步步让他们大开眼界。

首先是扰流的自动规避。这问题平时可能不常见,因为天上无人机不会太多,互相之间的干扰还不需要厂家这么早考虑。

但是此刻试验场里同时试飞的无人机达到了十几架,相互航线轨迹干扰还是存在的。

而汉核的无人机都提前作出合适的规避动作只要设定的指令模式是“允许规避”,就行。

因为无人机偶尔也是有“不许规避”的工作需要的,比如抵近了进行超近距离航拍,就要求无人机在距离建筑物或者目标拍摄物几米,甚至不足一米的时候,都不许规避,因此一切还是看设置为准。

“居然真的能自动规避,这个已经超出大家的预料了。”

而最让大家震撼的还在后面,那就是对扰流的自动姿态控制。

在“小白也能驾驶”的现场实验做完之后,汉核科技的工作人员带着记者们,去了吹风洞的实验室。

风力当然不能太大,也就八级以下自然风的风力。然后工作人员操作着设备,控制风洞内各种朝向各种力度不停变化的扰流,展示无人机的自动调整四旋翼出力与倾角、控制自身飞行姿态。

当这一步也实现之后,媒体人们只能惊呼,展示已经完全超出了他们的预期。

还有不少媒体,当场表示要买一些去航拍。

来参加发布会的媒体,居然现场被忽悠成了客户,哪怕规模不大、采购量不多,也足以传为美谈了。

偏偏汉核科技还很硬气,并没有搞赠送试用这种掉价的事情,最多只是给来捧场的媒体朋友稍微打了点折、以及提供了额外的后续保修/技术支持增值服务,但卖飞机的钱还是要收的。

谁让蓝洞星上目前只有这一家公司,能做出这种级别的设备呢,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嘛,电视台和网站、报社也是需要这种利器,才能提升自己竞争力的。

第二天,发布会本身,就跟着发布首日的销售火爆状态,一起登上了各路科技版的热点新闻,热度一时与阿尔法狗战胜人类顶级棋手无两。

随后,各路工业级应用和发烧友经销商也找上门来。

尽管这些需求跟普通大众消费市场的规模不能比,却足以让汉核科技的招牌科技含量与商誉,再暴涨一个台阶。

根据后来的销售大数据统计分析,仅仅04年1月份,国内各路媒体人就订出去1万5千台航拍无人机,一季度结束时,总出货量超过了4万台。

而海外市场方面,1月份和2月份基本没有反应,因为海外发行和销售工作存在一定的滞后。不过3月份开始,连大洋国那边都忍不住开始采购汉核航拍无人机,单月海外市场总销售就达到了3万台,还包括一些买了东方国国行之后拿出去境外使用的。

汉核科技轻松占领自动飞控无人机领域的全球技术制高点。

这一次,可比一年前提供gps定位解决方案的服务,要牛逼得多。毕竟后者全球范围内还有好多家竞争者都能提供,只是汉核在小型化和其他一些方面做得好一点,但不是绝对优势。

航拍无人机领域,却是第一个我有敌无的绝对领先领域。

无数资本都盯上了顾玩和麻依依,拍断了大腿暗恨当年顾玩为什么不肯股权融资,为什么不肯接受风投。

世上居然有这么无耻的人,烧自己的钱搞科技、吃独食!

第23章 可惜自己没空当武林盟主

搞gp导航/定位服务方案的时候,顾玩的本金不过四千多万美元。这些钱里,顾玩是投下去上千万美元的研发成本和运营成本,才把gp服务相关周边技术搞定的。

因为无人机和人工智能的基础研发,也是并行推动的,所以在gp周边服务盈利之前,无人机这边的研发成本就流水般花出去了,前后也烧了两千多万美元。

这个数字还是可以接受的,因为地球历史上,大江要搞到其2010年产品的技术水平,摸索烧钱搞研发,花的只会比这个多

顾玩当然不可能用自己两年的研发开支,去跟历史同期大江的前两年对比了。因为大江的前两年是走了弯路的,花钱虽然不是很多,但做出来的东西也算不上好。

顾玩既然一步到位了,当然要用自己两年的研发经费,去跟大江四年的总研发经费比,才能算出谁烧钱烧得更有效率

如果只有支出没有进项的话,到2004年,顾玩当初卖a质谱仪和卖科普书攒的身家,应该全部在研发中花完了。

不过幸好,经过两年的成功经营,把gp定位服务做得风生水起、自动飞控航拍无人机也在短短上市几个月后,就全球累计卖出超过10万台。公司的资金链和毛利率很快就稳定了下来,又可以过上自给自足不用股权融资的封闭式生活了。

这种状态,当然不是业界希望看到的。

说句实话,也确实不利于产业的快速发展和铺开。

因为目前看来,顾玩只是把深度学习人工智能作为一个工具在用,深度学习的其他分支应用潜力,顾玩根本没有本钱去铺摊子。

他的钱够花,只是建立在他要做的事情还不多的基础上。

比如机器视觉什么的,这玩意儿也是地球上人工智能的早期应用热点,无论是社交软件还是电商软件,都很喜欢投这个方向。

但对于顾玩来说,他造无人机也好,造导航也好,都是为他的终极目标、宇宙探索梦服务的,所以他不可能去搞机器视觉,那玩意儿对他只有赚钱的价值,没有点前置科技树的价值。

对于他这种奇观误国的攀科技狂人而言,怎么会在乎庸俗的民生科技呢。

于是与,04年五一节的时候,曾经被他很不给面子踢开的风投基金老板汪精铭,又一次舔着脸找上门来了,说是希望给顾玩融资。

他还请托了曾经的下属、如今已经是汉核科技f的周轩的关系,好说歹说晓之以利。

顾玩直接就通过周轩的口,表示了自己没有兴趣。

周轩倒是很为他着想:“表弟,汪老板这次我看是很有诚意的。有没有兴趣,你好歹看过估值啊。他觉得你目前的生意,如果接受股权融资的话,估值至少几十个亿美金了。”

顾玩不以为意:“几十个亿美元?我现在现金流最多一亿多美元、年利润几千万、年销售额3亿,折算下来每股净资产才多少。”

周轩一阵恨铁不成钢:“我的祖宗,你是科技行业的大佬,谁算每股净资产呢,那是传统行业,盖房子卖地皮的算法。别说你已经盈利了,就是只有营业额没利润。光算市盈率,给你三五十倍都算很少的了,人家大洋国互联网泡沫最严重的的时候,给两百倍都很轻松。

我也不是图你多赚钱,关键是你这样油盐不进,也耽误技术进步的速度了呀。有些事情,你不调度资源去做,别人倒是想做,但两三年内也摸不到门道,不如互通有无一下。”

周轩说的道理,倒是没错的。

人工智能这玩意儿,被顾玩拿来当工具使,确实是因为这东西将来容易被开源,封堵不住。而且算法不受专利法保护,只要算法的思想启发到了别人,别人也可以自己另起炉灶。

但是另一方面,虽然算法不受法律保护,但在人工智能还比较稀缺的时候,其他人想抄也不一定抄得懂,这里面有一个时间差的问题,是不容忽视的。

说个最简单的道理,在深度学习型人工智能刚诞生的时候,比如地球上的09/10年那阵子,谷歌和非死不可刚刚分别雇佣了杰夫辛顿和另一位齐名的班吉尔扬教授,去他们的研究所搞事情。

那时候,地球上懂深度学习的人才,一共就三个顶级教授,以及他们从2006年开始带的那几届博士生。在谷歌聘书发出去的那一瞬间,地球上懂这事儿的菜30个人。

所以,人才分裂增殖也是需要时间的。从30个技术大牛分裂成一两百个,可能就要两年,到上千人,又要两年所以到谷歌弄出法尔法狗的2016年,深度学习人工智能才算是彻底开始进入公众式爆发。

也就是说到这个时间节点上,相关顶级专业技术人才的规模,才多到足以让所有十亿美金估值级别的科技公司,都能雇佣得到几个这方面的人才。

从30个足够专业的人才分裂到好几千,地球人用了6年时间。而2016年地球上给一个深度学习硕士生开出的毕业薪酬,就至少是30万月薪,博士有80万月薪,都是按人民币算。(这个价格17/18年后很快就降了一波,因为每过一两年,人才都会分裂出几倍的数量。尽管还有缺口,但不会有一开始那么稀缺。)

所以说,想明白这个道理之后,也给顾玩提供了一个思路:

虽然,算法和思想不受法律的保护,但他还有一个筹码可以控制,那就是未来数年内,人工智能方面的人才布局。

因为人还太少,都是他跟麻依依的门生故旧、同学同事,而且这些人也还没有充分意识到自己在产业界的价值,这就有了以人为筹码的操作空间。

如果顾玩扮演地球上杰夫辛顿或者班吉尔教授的角色,他就能影响未来数年,谁来扮演地球上谷歌那种“搭建通用人工智能、算法开源平台”的武林盟主角色。

他自己不想当商业层面的武林盟主,他不是那块料,也不会经营。哪怕加上麻依依,也经营不了。

麻依依是那种学霸型的e,调度好一家科技公司,已经是她的极限了。

所以,顾玩花了几天时间,把这个问题前因后果想明白之后,给表哥回了个话:

“我还是不会让汪精铭这种有奶便是娘的投机者搭便车机会的。但你说的也不无道理,我对人工智能的应用角度确实狭窄,也没精力拓宽。后续基础投入也不多。

所以,我决定引入国内顶级的有社会责任感的科技公司,来跟我合作。我可以用技术支持,换取他们给汉核科技支付技术转让费、或者其他融资支持,但不会允许任何金融资本染指汉核的股份。

相反,我倒是希望能够用技术支持入股,在其他科技公司占有一定的股权,也不用多,只要能体现我们创造的价值就可以了。我可以帮助那家公司,做人工智能开源平台的武林盟主。

当然,它也得充分表现出社会责任感,比如为开源基础研究投入足够的钱。这些钱,可能无法以利润的形式直接反哺给出资者,而是变成社会通用工具,谁都能普惠受益。”

周轩听到表弟松了这个口,总算是缓了一口气:“你个犟驴终于开窍了,我这就去帮你张罗,有意象的互联网巨头肯定不少,你有什么具体要求么?还是说只要实力越强越好?”

顾玩听了周轩的表述,就有点不满,还非常直白地表露出来了:“你是不是没听懂我话?我说的是‘科技公司’,不是‘互联网公司’!

别以为挂了互联网名字的公司就有资格叫科技公司了,那些靠烧钱补贴玩金融玩出来的打车送外卖订票旅行社公司,也配叫科技公司?

你给我好好把关,规模,资金实力不是第一位的,社会责任感才是,那些没有梦想的公司,祸害小学生、做人口红利生意的公司,再有钱也别给我放进来,我不见的。”

周轩这才算是领会了表弟的关注点,然后立刻去安排。

几天之后,他就筛选出了一家国内排名前几名的互联网公司,据说是比较有社会责任感,肯在硬科技上花钱的,而且从来不做网游手游,一看就比较正气的公司。

另外,还找了几家备胎陪跑的,一起送到顾玩案头。

顾玩看了,表示可以都见一见。

周轩立刻就去安排会晤细节。

听说深度学习人工智能的顶级技术大佬、鼻祖级人物,终于放话愿意扩大合作了,那些国内互联网科技公司当然是无不雀跃,所有人都在拟定优惠的条件,想当开源算法平台的武林盟主。

在这样的氛围下,五月末的一天,顾玩与麻依依,在方舟市的汉核科技总部,接见了第一批,也是最重要的潜在合作者杰克豪斯。

那是一家有责任心的科技公司,虽然老板取了个英文名,但绝对是黄皮黄心的东方国人。

“很荣幸顾先生能选中我们进行合作洽谈,听说这是顾先生第一次与外部产业资本合作,这是我的荣幸。”

“豪斯先生过誉了,你是富豪榜前几名的人物,我只是小人物。”

“钱不是衡量一个人社会贡献的指标,我这个人向来最尊重科学家了。”

第24章 底气

顾玩这人,原则上是不想跟资本界的人深入合作的。

但既然自己吃不完、又没兴趣,还想顺带把一家出力全人类受益的人工智能开源算法搞起来,那么合作就是必然的了。

这种情况下,他肯定要优先选择一个有梦想、有社会责任感,而对钱本身不感兴趣的企业家,来合作了。

杰克豪斯就是这样的企业家,所以两人稍微深入了解一下之后,就聊得挺愉快。

顾玩就直接开价了。

“要跟我合作,我有三个条件。如果做不到,那我就放任大家各凭本事,谁觉得人工智能这个领域值得砸资源的,自己砸,能做多少做多少,我就置身事外了,我这人最大的缺点就是不贪。”顾玩说得很直白。

“说说你的条件吧。”杰克豪斯也没因为自己身家比顾玩至少多几十倍,就以势压人。

顾玩:“首先,我需要20个亿的资金,不是债权融资,也不是技术入股,我要的是技术转让费性质的给付。”

杰克豪斯:“可是,在人工智能领域,你目前并没有可以‘转让’的技术。某些技术要么是自动导航自动驾驶领域的应用技术,我们用不上。

要么,就是那些不受法律保护的算法和思想型成果那些东西,就算我付了钱,拿了你的‘转让’,其他任何第三方也是可以直接剽窃的,我去打官司,第三方也不怕我。”

顾玩摆摆手:“我知道,我没有可以转让的东西,我只是这个意思,我不懂那么多法言法语。”

一旁协助谈判的麻依依连忙开口,接手了这个被低情商老公搞僵的问题:“豪斯先生,您不要担心,我们顾董说的其实是‘科研委托费’。也就是说,你们后续有多少人工智能方面的后续研发任务,可以外包给我们。

我们也可以给你们提供人工智能工程师的人才委培计划,也算在这笔费用里面。法律虽然不保护思想和算法,但人才的分裂增殖速度是受教育和研究速度的制约的。我们估计,未来至少5年内,人工智能的合格开发人才,还是非常稀缺的。您完全有可能通过控制人才的源头,来控制全球技术节奏。”

人虽然不能买卖,但可以签订高额的保密条款和天价的跳槽违约金,只要技能的分裂增殖没有扩散到全球人工智能工程师人数上万,那么之前都是有可能控制的。

所以,人虽然不可以买卖,却可以“交付”。

外包科研委托加独家限期人才培养,换取大笔现金流,这个看起来就靠谱多了。

杰克豪斯稍微想了想:“这事儿,法律上没有风险么?你们签了多高的‘转会费’?能够压制住跳槽扩散么?我怎么觉得行不通?”

麻依依笑了:“豪斯先生肯定是硅谷呆久了,把大洋国的法律跟国内的情况搞混了吧。我国法律是允许签订超高额‘转会费’和保密罚金条款的,上不封顶。而且,我们的所有手续,都是挪到国内了。”

地球上,谷歌当年之所以对人才分裂增殖的控制不是很彻底,关键是美国佬该死的法律。

在加州,为了鼓励科技竞争,防止垄断,加州法律有规定凡是事实上导致限制技术进步扩散的竞业禁止罚金条款无效。

谷歌公司就被这条法律搞过好多次,理由就是谷歌的很多超高额竞业禁止罚金合同,限制了人才在硅谷的流动。

所以,在地球上的美国,哪怕你发现了一个“在我定义这个科技学科的时候,世界上所有懂这项技能的人,都是我的学生或者雇员,而且签订了足够高额的竞业罚金”的新领域,你也没法通过把人圈养死来先吃上三五年独食。

加州的这条额外法律,具体是这样表述的:“如果一个人只会一种谋生的手艺,那就必须允许他使用这种手艺谋生”。这条法律在加州的司法实践中,法益位阶高于竞业禁止的法益位阶。

现实中,2012年发生过谷歌的机器视觉工程师,违反竞业协议跳槽到非死不可搞人脸识别。后来这个工程师的律师帮他在法庭上证明了“他除了机器视觉之外,别的什么专业技能都不会”,然后就逃过了谷歌的起诉。当然实际操作中,你肯定要请个牛逼点的律师,帮你证明这一点。具体法律诡辩细节很专业,就不多说了。

除此之外,加州法律不仅在劳动-法层面给科技大牛跳槽制造便利,它还特么主动鼓励要求科学家背叛。

比如2011年,加州政府亲自出面,起诉了苹果、谷歌、英特尔和adbe四家公司,理由是这四家公司暗中形成默契、不互相挖技术人员,导致技术人员的薪酬水平得不到充分评估,影响了劳动者收入。

官司打了3年,到2014年谷歌们正式败诉,四公司当然不服,以“给科技人员的待遇和期权已经足够高”,提起了上诉,结果反而更惨初审的时候,本来只是判谷歌四公司赔款324亿美元,上诉后再败,赔款达到415亿美元

(赔款是以福利和基金的形式,发放/摊派给硅谷的相关领域全部技术人员的,因为这个案子的案由被认为是劳动侵权。加州政府出面找事的理由,是你们的互相不挖默契,导致了员工加薪不充分。所以罚来的钱政府是无权使用的,只能花在科技人员的劳动保障方面。)

凭良心说,顾玩一直觉得地球上美国佬的这条法律不好。

它的好处,是让所有新点子和爆炸式科技出现后,都尽快疯跑狂奔发展,而不是关起门来吃独食慢慢研究。(这也是引诱初创好想法好技术的公司,去接受风投,以便跑快一点,否则他们能慢慢来靠自有资金发展的话,金融资本就渗透不到附加值增长最快速的那个阶段了。)

但也导致了硅谷文化那种“人类想要的是会飞的汽车,但硅谷只会给人140个字符”的恶果。因为大家不能很毒地吃独食,就不可能去搞毁灭世界型的究极超大创新,而是只搞微创新。

这一点上,蓝洞星上的东方国就很好,这里的竞业禁止罚金条款很严肃,至少可以给创造一个全新科学学科的人,以吃独食的机会,所以大家愿意搞超级大创新,给不是逼着科技给资本做狗。

所以,顾玩与杰克豪斯的合作,不但要做到地球上谷歌在2009~2014年间,在人工智能领域做过的事情。

他甚至要求比谷歌做得更好。

因为东方国的制度比大洋国优越得多。

大洋国不是科技本位的法律,而是金融本位的法律,大洋国只是金融的一条狗。无论大洋国把自己所为的皿煮滋油粉饰得多好,它也只是一个下践的金融狗国。

从汉密尔顿建立开始,每个毛孔就都流出着保护金融既得利益的肮脏黑血。

“好吧,原则上我接受20亿美元的报价。”杰克豪斯毕竟是有社会责任感的企业家,在权衡之后,觉得这个一次性给付还是比较合理的。

别看顾玩的生意,至今为止砸下去的本钱不过四五千万美金,可是产生的这些成果,按照科技风投的估值的话,光一个导航公司,价值好几亿美金肯定是有的,其他a这些业务不太值钱,但无人机业务至少值二三十亿美金。

也就是说,顾玩接受风险投资的话,有人给他砸20亿美元,按现在的规模和成绩,最多在增资后的汉核科技获得30左右股权。

而人工智能在自动驾驶和自动控制领域以外的其他应用,未来五年能创造出来的价值,肯定比顾玩目前这家无人机公司更值钱,说不定能值钱好几倍。

20亿美元谈妥,就剩后面两个条件了。

顾玩继续往下说:“第二点,我要求贵公司全力投入机器学习通用算法的研究,包括对算法效率的优化,并且将来把这部分通用算法进行开源调用。这部分因为没有经济利益,所以我就不要股份了。

另外,为了确保早期用户在训练机器学习能力时,有足够的算力支持,我们双方应该合资成立一家云计算公司,提供全球最初的运算力外包。这家云计算公司,我们希望以一定的比例技术入股。”

这一点杰克豪斯没怎么多想,原则上就同意了。

开源不开源,其实就是表个慷慨姿态,哪怕他想不开源,法律也不支持呀。

如果人才供给能够控制住至少五年,那么在算法效率方面猛砸钱摸索,至少能确保前五年都是他自己在受益。

五年后,让跟进者和同行喝点汤,也就算了。

顾玩就提出了最后一条要求:“我和我夫人,希望在你们的总公司,总计占股2,其他早期人工智能技术骨干,合计分享贵公司总股权的1。这3,将作为贵公司后续因人工智能领域的领先而带来一切增值的回报。”

杰克豪斯觉得顾玩胃口很大:“你反过来想要我们公司的股权?这可是几百亿近千亿美金的上市公司!这事儿我说了不算,得开董事会,甚至股东大会,这可是相当于上市公司增资了。我们任何一个股东,都不可能拿出3股权给你的,我自己都才8。”

“数额可以商量,你也可以慢慢开会,反正至少未来三四年内,只有我可以保证深度学习在这个世界上是否扩散、是否独家扩散。我相信你答应之后的受益,至少数倍于付出。”

第25章 我们自己造火箭

跟杰克豪斯的合作,经过几个月的艰难谈判后,最终于2004年暑期的时候商定了。

杰克豪斯只是略微还了点价,每个条件折扣都在一两成的样子,然后就跟顾玩签订了一系列战略合作,并且给付资金到位。

顾玩深入了解之后,也知道,很多还价的行径并不是杰克豪斯本人的意思。而是上市公司毕竟要考虑全体股东利益,股东会上真的需要对这个价款是否合算进行评估。

9月份开始,直到年底,顾玩所需的20亿美元资金,陆续、分批到位,让他可以进行更大规模的科技扩张。

而双方合资的云计算公司,在8月初谈妥、10月份正式成立后,最终经过大半年的建设和磨合、试验,在2005年6月,才算是进入试营业。

毕竟之前麻依依的研究,也只是在分布式算力架构领域。而分布式算力架构要进步到云计算,还是需要一两年的巨大投入狠命研发的。过程中的曲折难度自不待言。

反正,在有了杰克豪斯的公司的全力跟进、猛砸资源后,05年基本上把技术路线跑通的问题解决了。只不过,云计算要抢到市场、把之前还不存在的市场开拓出来、再到正常盈利,总还要三四年时间,这是没办法的。

地球上,阿狸云亏本的年份还要多呢,起码亏五六年才真正盈利。不过阿狸云之所以亏,跟地球上阿狸巴巴早期在云计算方面技术和投入不如亚马逊,也有一定的关系。

所以蓝洞星上那个类似于亚马逊的竞争对手成了跟跑者、杰克豪斯成了领跑者后,能稍微少亏一两年就实现盈利,已经很不错了。

麻依依评估,云计算公司实现商业模式的充分验证,至少要到2008年了。她和顾玩在这家双方合作的云计算公司里,最终的占股是15。毕竟他们只是技术入股,也不出钱,后续一旦进展顺利,后续的升级换代也不是他们研发了,仅仅靠起步上马阶段的技术成果转让和研发支持,换15已经很给力了。

至于杰克豪斯,因为后来占据了人工智能在包括机器视觉在内好几个领域的全球独家应用,让他的电商公司也是发展飞起了一波,至少压制住了那个类似于地球上亚马逊的竞争对手,成功成为了全球市值第一的电商科技公司。

而且,后来因为杰克豪斯电商的爆发,也给顾玩的汉核科技无人机子公司,带来了海量的订单

他们在2010年左右,实现了无人飞艇配货仓和无人机快递配送。把全球2000万快递员的工作都替代了,节约了海量的人力。后来汉核科技的无人机子公司,至少为物流快递送餐之类的行业,卖出了超过500万部送货机。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这个销量需要在2010年以后、多年内循序渐进完成。只能说这个生意又给顾玩找了一笔源源不断的盈利资金流,可以让他去做更多挥霍的科研。

……

视线移回2006年初,也就是顾玩和杰克豪斯正式达成合作后的几个月。

20亿研发资金到手、后续利润和现金流、股权增值很稳定,顾玩自然要放手大干一番了。

在06年过年的时候,他向自己的妻子麻依依,透露了一个惊天的计划。

“我想开一家航天公司。”

“航空公司?这生意不赚钱。”麻依依第一反应错了。

“不是航空公司,是航天公司,民营发射火箭发射卫星的那种。”顾玩纠正道。

以麻依依对顾玩的了解,在听到这个决定时,仍然忍不住惊讶了很久。

不过,她很快就适应了。

顾玩一直都有一种行不惊人死不休的脾气,换个人还真受不住。

而麻依依却很快切换了状态:“你想搞航天,目标客户呢?如果搞起来了,你给谁发射卫星?”

顾玩:“我听说,国家今年已经把南十字星项目的研发,推进到实施阶段了,卫星研发已经开始。很明显,有关部门是看了大洋国的gp项目很成功,而且也有了商业化应用回本的潜力,所以愿意跟进建设。

有了gp的经验可以借鉴,南十字星计划的研发成本肯定能降低至少七成。如果我们现在开始搞民营的降本卫星发射,说不定能赶上三年后,大批量承包南十字星导航星的发射。

当然了,这只是我的第一个目标客户,而且因为我跟这个圈子里的人都熟,所以能有把握拿下单子。这单之后,其他遥感、地质领域的新卫星订单,乃至无人区紧急互联网卫星信号覆盖这些订单,乃至传统通讯卫星,都能争一争。饭要一口一口吃嘛。”

麻依依想了想,觉得顾玩大的思路没什么问题,应该是对市场容量进行过深思熟虑了。

剩下的,关键在于民营航天的成本降低问题。

国家发射卫星,是不考虑赚钱亏本的,有财政砸钱买单。

对于这个问题,顾玩是这么想的:“不管我们将来商业模式、盈利方法怎么解决,眼下,最初几年,应该还不必担心这个问题。

我们毕竟是伟大的社会注意国家,不是大洋国。只要我三年内能够把发射技术弄出来,试射都跑通,而且成本比目前的长征二号便宜,那国家就会扶持性给我一些机会。我在宇宙科学和物理领域的威望人脉,还是够我拿到不少资源的。

所以,我们的目标可以分解开来:首先,三年内,把能够可靠发射的火箭做出来,成本么,暂时目标就定在比国加拨款项目火箭现造价低15。这一步做完,基本上就已经是零九年的事儿了。

然后,我们再花至少3年,甚至5年,做到按照普通的开放竞争式商业模式,也能盈利。相信那么高精尖的领域,国家给3到5年的市场化缓冲期,还是可以的。”

麻依依暂时没有更多的调研,也不好说什么,就表示过段时间做一个专业的可行性分析。

顾玩的打算,显然是走地球上那些2010年代民营航天企业的发展轨迹,自己以做集成商为主,把大量子项技术外包出去,把大目标拆解成一个个小目标,同时要会核算每一个小目标的成本构成。

其实,杰夫贝佐斯和埃隆马斯克这些地球同行,他们也不是说自己就掌握多少核心技术,他们的关键竞争力,还是什么都略懂一点,能看懂每个细分专业领域供应商的成本,确保不会被他们坑。

要做到这一点,其实难度是很高的,因为隔行如隔山,一个东西如果一个星球上只有一家公司能造出来,很小众,那么它给你报个高价,你有时候也很难反驳。这时候,又懂技术又懂如何分解成本、找出降本关键项,就成了核心竞争的能力。

造一颗火箭,按照民营的供应商分包模式,那至少是需要两千个供应商才能解决的,哪怕只是抓大放小,只盯着那几百个附加值比较大的供应商来降本,也是非常浩大的系统工程。

地球上,埃隆马斯克能做成这事儿,其实最大的能力长板,在于马斯克型人物的学习能力。在太空叉,老板据说经常可以“顶替胜任任何一个某席位出缺时的工作”,也就是说他什么都懂一点,学新东西很快,这样的人,才能做最好的系统集成成本管理,看破供应商的虚报。

顾玩自忖还不算这方面的天才,他只是理工科技术方面学习能力很强,而且触类旁通。

麻依依单独来看,也不算这方面的天才,所以他们只能夫妻档互补着来了。

……

三年的时间倏忽而过,顾玩和麻依依把20亿美元的资金,花掉了一小半,好歹是把成本低于长征二号及后续系列的火箭,给搞了出来。

东方国有关部门,包括科技和工信等等,也终于把南十字星计划所需的卫星,鼓捣到了可以商业化发射的阶段。

2009年,一个激动人心的时刻,经过激烈的成本比对后,汉核科技的火箭,成为国内第一款投入商用、并获得政府订单的民营火箭,承揽到了南十字星4号星的发射任务。

有关部门签订的协议上大致是这么规定的:如果4号星发射一切顺利,通过验收并稳定运行三个月以上,就会启动后续3颗卫星的发射订单。这3颗全部无恙后,才有再后续规模更大的订单。

整个南十字星发射计划,会持续5年,分四个订单批次完成,每一个阶段顺利完成,才能直接拿到下一阶段订单,否则就要重新评估。

顾玩和麻依依觉得这个要求挺合理的,而且也没得讨价还价,当然是爽快地答应了。

而直到这时候,汉核科技的航天子公司,都还没有搞出可回收发动机的火箭呢。他们只是在一级火箭发动机依然一次性使用的情况下,靠着其他成本的亚索,把总价做到明显比国资造价低,先把单子拿到手练兵。

至于发动机可回收的火箭,当然要一步步来了。

第26章 登月计划和轨道望远镜

历史的车轮,悄然转入2010年代。

截止到2012年,汉核科技的航天子公司,正式完全市场化运营已经三年了,其承包南十字星导航卫星发射工程,也有三年了。

二十几颗导航卫星的顺利发射,为这家公司积攒了无数的声望和政府信任,也把研发的投入回收回来了一部分。

遥感、卫星地图、通讯卫星方面的订单,陆续被公司接到,每次发射,已经可以提供百万美元级的纯利润所谓纯利润,是进行了研发开支摊销后的利润,所以这个数字已经跟很不错了。

到了这一步,顾玩的航天大业,终于进入了下一阶段。

2012年12月21日,玛雅人以为的世界末日,汉核科技的第一颗引擎可回收火箭,试射成功。

发动机的回收,是依靠脱离后包裹在降落舱里、用降落伞回收的,而不是后世所说的直接整个火箭飞回来垂直降落。

所以,可换程度还是比较低的。

但是不管怎么说,这种回收的技术含量,已经比地球人80年代初的航天飞机助推器回收,要高一点。无论是使用次数寿命、损耗,都比80年代的航天飞机助推器要好。

(航天飞机肚子上一共三个筒子,左右两侧白色细的就是火箭助推器,起飞的时候提供足够推力的,这个是要回收的。肚子正中间那个橘红色粗的,只是油箱,那个是不回收的,直接进入大气层的时候烧毁掉。)

有了火箭引擎部分的回收后,航天发射的成本,再次暴跌了一大半,更多庞大的计划,也进入了可以实际实施的阶段。

“目前最大的问题,还在于可回收火箭引擎的尺寸和吨位方面,要想确保可回收,就没法无限堆叠放大规模,未来几年这方面进展估计会比较慢。”

顾玩充分意识到了困难的核心,所以在试射后,就跟自己的妻子交流过了。

当然,也会跟其他研发技术骨干交流。

地球上,埃隆马斯克当年那个“3推进器猎鹰”方案,其实挺失败的。只不过,人家会炒作,有噱头,用那个卫星的试射发了一辆电动车进太空,所以还挺能博小白关注,至少在人气和流量上赚了一些回来。

而真相则是:三引擎猎鹰,搞了好多年,直到单引擎方案的推力和近地轨道载荷都发展起来了,能达到三引擎方案的八成了,而且竞争对手的蓝色起源单引擎方案也差不多追赶到这个程度了,马斯克才慌了。

如果三引擎方案在载荷上都被单引擎的持续放大超过了,那三引擎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所以,一定要在超过的临界点到来之前,不管完善不完善,赶紧发射一颗,还要运载一点有新闻报道价值的标的物耍耍情怀,把本捞回来一点。

(当然这里只是说技术方案路线错误,不是说情怀不对,也不是说科学探索不对。探索总有技术方向和方案错误的时候。这里只是说,猎鹰的三引擎并列方案,没必要过度吹嘘,射特斯拉进太空那次,其实是一个点歪科技树方案的剩余价值废物利用。)

麻依依并不知道地球上那些破事儿,她只知道老公的高瞻远瞩估计不会错。

既然短时间内没法快速“堆叠并联”把可回收火箭的单次载荷做大,那就在应用中回避这个问题好了。

“你打算如何回避这个问题呢?”麻依依诚恳地问。

顾玩:“我觉得,有必要跟科技部目前要验证阶段的几个项目,提一点规划上的建议我们应该暂时控制单次发射载荷的最大尺寸限制。考虑将来在太空中的拼接作业。”

麻依依想了想:“你是说,跟那些小型空间站一个思路?”

地球上,前露西亚在1970年前后,发射了礼炮号空间站。如今在蓝洞星,到了21世纪初,也就是前几年,也终于有些国家搞了初代空间站。

当然了,不可能跟地球上的国际联合空间站那么牛逼,水平也就相当于礼炮而已。

空间站有人投资、登月却没人肯投资,这也是挺符合资本原理的,因为登月探索毕竟是毫无经济价值的,而搞空间站还有一些商业价值。

很多材料学实验,要在无重力、高辐射环境下进行,所以有了空间站,就能研发很多新材料。新材料就可以在商业上回本,这是能赚回来的。

另外,生命科学领域,也经常把各种种子啦、动物胚胎啦、微生物啦,弄到安全的培养皿里,随机发射丢进空间站,看看会不会因为失重和辐射催生出一些基因变异,然后有良性变异的话就把这些选种选出来繁殖。

这就相当于又是一波物种大交换红利了,鬼知道能育种出什么。

这么高的红利,自然大洋国人也会因为商业和金融资本的考量,而搞一搞空间站。

东方国也搞空间站的话,目前难度并不是非常大,无非还是钱的事儿,以及有没有那么多材料学和生物育种学方面的需求来分摊。

所以,顾玩整理清楚思路之后的计划,就是这样的:

“我的设想就是,上下游说一下,把科技部目前觉得优先级还不太高的自有空间站计划,提前一下。将来用一到两年把空间站设计出来、然后测试、发射,争取四年内有我们的空间站进入轨道。

下一步,我们就可以把其他的未来大型宇宙发射项目,拆解成一个个小的项目,然后在近地轨道的空间站上组装起来。这样一来,我们就不用再追求单次发射的最大有效载荷和最大发射直径了。

尺寸、载重都不够,大不了小型火箭多发射几次,到轨道上组装起来,再干其他大事儿。比如弄个大型的轨道太空望远镜,甚至是登月计划,都可以从地面轨道进行二次组装。那样,就不用狂砸大型化的地面发射火箭了。”

把一个大目标,拆成几个小目标,这是最直白的解决方案。在航天领域,分10次发射每次20吨的东西上天,肯定比一次发射200吨的东西上天,要简单得多。

哪怕考虑到组装带来的结构冗余要多留10~20,综合算下来还是划算得多。

地球上,埃隆马斯克搞火星登陆时,哪怕还远没有实现,但有些指导思想是一开始就确立的比如出发基地不要选择在地球地面,而是在环绕轨道上。

毕竟,当年地球上美国佬登月的土星五号火箭,地面发射总重可是高达3000吨,近地轨道有效载荷却不过140吨左右,月球轨道有效载荷47吨。

也就是说,地面发射的超大型火箭,大到土星五号这种级别,只有4的分量是发射到了地球轨道上,其他都是为了把这4送上去的损耗。而发射到月球的重量只有15。

但是从这组数据,侧面也可以看出一个问题:从地球轨道出发,再到月球轨道的话,就有高达40的效率(15除以4,大约是40),地球轨道上飞出去5吨重的东西,有2吨之多能达到月球。

抵达月球的比例从15提升到40,那是25倍的提升。

地球历史上,美国佬搞登月没法用这一招,那是因为他们是在69年登月的,而空间站还要一年后才出现。

前露西亚的礼炮号空间站,当时技术含量和难度并不是很高,事实上,就是露西亚方面在跟美国在登月太空竞赛失败后,临时找的一个遮羞布,显得“虽然美国佬登月了我们没有,但我们造出了空间站,美国佬也没有,所以打平了”。

而如今,既然这个世界已经有了初步的空间站技术,顾玩当然希望在轨道组装的模式下,把各种发射成本降下来。

同理,地球上当年搞哈勃太空望远镜的时候,其实也是很浪费的,因为哈勃是1994年左右搞的,当时前露西亚刚刚解体两三年,一片混乱,美国人也不可能跟94年的露西亚谋求航天领域的国际合作,所以美国佬也没法借助空间站技术发展轨道组装。

哈勃望远镜在发射的时候,哪怕不考虑主镜面这些不可拆卸部分,哪怕是其他组件,也都是没有充分拆分打包,所以才前前后后一共花了20亿美元才造好。

现在,要是让顾玩以“尽量分拆打包、降低地面发射难度和成本”的指导思想搞,将来到了轨道上再组装起来,绝对可以成本降低一半拿下。

唯一可惜的是,类似于哈勃望远镜这种天文观测项目,是完全没有经济价值的,顾玩要赚够了钱之后,靠情怀自己发射。

或者找点冠名赞助商,纯粹靠爱发电,没得商业回本渠道。

不过现在想这些还是太早了。

顾玩第一步还是要先把科技有关部门的人,把技术路线和立项决心、轻重缓急的问题敲定。

经过几个月的努力奋战,到2013年的时候,他跟麻依依上述商量的思路,才算是说服了科技有关部门和国家航天战略的方方面面。

有关部门正式立项2013年开始研发自主的空间站(国家队的工作,具体研发跟顾玩无关),预期2015年开始测试,2017年发射。

然后,关于登月计划的拆分组件和轨道太空望远镜的拆分组件,可以在2014年立项,然后趁着空间站计划实施的那几年,完成研发。2017年如果空间站顺利完成,18年开始就要搞轨道组装实验,看看能不能通过蚂蚁搬家的方式,把登月和轨道望远镜都变得便宜一些。

也就是到了这个时候,顾玩才想到去找大赞助商杰克豪斯。

他跟对钱不感兴趣的杰克豪斯摊牌:“你出8个亿美元预算吧,我再出3个亿,咱把轨道望远镜发射了。我唯一能给的好处,是吧这个全人类第一座轨道望远镜的冠名权,让给你。我本来是打算叫哈勃望远镜的,只要你捐款,就叫豪斯望远镜。”

杰克豪斯还是挺讲情怀的,居然就掏了8亿美元,换取了轨道望远镜冠名权。

第27章 下辈子再也不做大洋国人了(大结局)

数年光阴荏苒,由于顾玩在科技界的威望,他建议的那些项目,都成功得到了通过。

至少是把国家本来准备做的事情,从背后推了一把,坚定了有关部门的决心、或者是调整了优先级次序。

毕竟,经过数年的努力,顾玩早已在2010年之前,就实现了获得中科院院士称号的成就,成了中科院历史上最年轻的院士(同时当然也是工程院院士,也就是两院院士了。只不过工程院逼格稍微低一点,以顾玩的水平都懒得提其中过程了)。

至于他成为院士的理由,也是几年前的一件小事导致的,因为他对黑洞的一些理论发现,以及他之前某些成果的后续进展,总而言之他就是不小心拿了一个诺贝尔物理学奖,09年28岁的时候拿到的吧,然后他就在29岁的时候当院士了。

谁让院士评选标准第一条就写着:诺贝尔自然科学类奖项获得者,菲尔兹奖获得者,直接晋为院士。这是一票过关制,达成这个成就就不需要其他条件了。

这样一个国内超级科学界大牛,对有关问题发表一些见解,怎么可能没有分量呢。

汉核科技可回收火箭的正式商用,在2015年得以实现,仅仅数个月后,就赶上了国产空间站的测试性发射实验,以及其他一些商业订单。

经过两年的磨合,东方国大型空间站首个正式组件,在2017年发射升空,这个组件的重量,达到了45吨,太空舱外筒直径达到6米,是按照汉核回收火箭当时设计的最大发射载荷直径设计的。

太空舱外筒长度达到了单节12米,这样大的一个空心筒子,重量在45吨,也就不奇怪了。

未来完全体的东方国空间站,会有至少三个大小不一的筒子,以及更多灵活接驳的功能仓组成。轨道总重会轻松超过200吨,但所用到的火箭,只要能确保可回收状态下每次发射40几吨就够了,以如今的技术完全没有难度,还省钱。

空间站的第一节轨道舱升空是在2017年,但后续各节和功能仓的建造、调试、发射也都需要时间,所以空间站的建设速度基本上是每过半年多出一大块新组件。预计一共需要两年的时间,才能完全在一千多公里的轨道上空搭好。

因此,给登月计划和豪斯望远镜留出的研发调试制造时间,也还足够。

在空间站还在组装的过程中,对登月计划的一个前置计划,倒是先轻松实施了,那就是登月车探索计划。

毕竟如今航天技术虽然比地球上同期发展要慢,但是自动化和无人驾驶技术、自动导航和观测技术,那些都是有商业价值的,所以一点都不落后。

而从发射难度角度而言,无人探测车登月,可比载人登月容易太多倍了。说成本能降低十倍都不为过。

因为最重要的一点:载人登月要考虑让人活着回来,那就要返回舱。这就等于不但要发射到月球上去,还要从月球上再启动一枚火箭,把着陆仓的底座留在月球上、把人员仓再射回来。

这一折腾,起码又是相差好几倍的有效载荷,太浪费了。

而月球车自动探测登月,就不用考虑把机器送回来的问题了,登月车直接丢月球上不管就行。

所以,在2017年,仅仅作为载人登月的一个分支小项目,自动月球车登月非常轻松就完成了。

甚至只用到了一枚近地轨道有效载荷40多吨、月球轨道有效载荷15吨都不到的普通可回收火箭,就做到了。

又是三年的紧张科研过去,顾玩都已经是一个超过35岁、马上奔四的中年大叔了,2019年,豪斯轨道望远镜计划,总算是抢在载人登月之前,率先圆满收官。

在这一年里,分成了好几个组件的豪斯天文望远镜,被分别发射到了近地轨道,并且在太空站中服役宇航员的辅助操作下,成功装配了起来。

望远镜最终在年底成功服役,然后很快就证明了顾玩当年预测的一些天体物理和宇宙学领域的预言。

比如,发现了宇宙正在“加速膨胀”,

而不是像原来传统大爆炸学说认为的那样“虽然在膨胀,但因为宇宙微波背景辐射在越来越低,辐射力也在越来越低,所以膨胀的速度是在减缓的,未来膨胀到辐射力抵消不了引力之后,还有可能重新收缩”。

要解释这个加速膨胀,那就得找一个新的借口,大家翻了一遍,发现顾玩当年早在《宇宙最初的3分28秒》里面,就留了口子,对这种情况有过备胎解释模型。

简单来说,就是要承认“暗能量”和“暗物质”的存在。因为只有承认了暗能量提供的宇宙膨胀辐射,才能解释为什么宇宙膨胀的速度是这么快,而且还在越来越快。

没的说,暗能量和暗物质模型的定义者、预测者和观测发现者集于一身,而且还自掏腰包了3亿美金造人类第一座轨道望远镜,才实现的这个目标。(虽然还拉了个赞助商捐了8亿美金)

这怎么也得再来一个诺贝尔物理学奖了。

所以,顾玩又拿到了他人生中的第二个诺奖,算是锦上添花,聊以了。

在一派喜悦与奋进中,年关翻篇而过,转眼进入2020年,东方国的载人登月计划,也终于到了最后冲刺。

一切组件和配套技术都已完备。为了降低成本开支,用几十亿美元的成本就把月给上了,东方国的登月方案,比地球上当年美国人的方案还简化了一些。

首先自然是因为自动化技术的进步,所以需要的宇航员从三个人减少到了两个到时候在月球轨道附近留一个,这一点不变,但降到月球表面的宇航员,可以减少到只有一个。

也就是说,这个世界只有“阿姆斯特朗”,没有那个大众连名字都记不住的第二名了。

人员减少一个,至少能省掉好几吨的月球轨道设计载荷。另一方面因为电子技术远胜于1960年代,所以飞船上的所有控制系统、电脑的重量也省下了几吨之多。

最后抠抠缩缩算下来,只要30吨的月球轨道载荷,就能发射过去了。换算成从地球轨道发射出去的载荷,有个80吨就非常充裕了。

顾玩在地面准备了3颗单颗载荷45吨的可回收火箭,然后运了一大堆东西到地球轨道上。然后无数宇航员和自动组装设备,就在地球轨道上,硬生生把完全体的登月飞船给组装了起来。

这个过程,当然要向全世界直播了,反正如今的网络科技那么发达,还都是5g信号,视频传输太快,质量清晰度太高了。

一堆大洋国的拜金国民,在ytbe上看着自己那个自以为灯塔的祖国,居然因为吝啬,终于吞下了苦果,被大洋彼岸那些明明比他们穷的国家,靠着暗暗偷跑超车了。

网上一堆大洋国国民在那儿咒骂:“大洋国究竟怎么了?我不禁陷入了沉思,这一定是体质的问题!”

“果然社会注意才是人类的未来,社会注意在集中力量办大事、攀科技方面多优越?再看看我们这个拜金主义!给了你那么多年的领先时间,一个奇观都点不出来!”

“不过这也正常,你玩《文明6》点奇观也点不过秦始皇啊,秦始皇的种族特性在点奇观上开挂的好不好,人家能直接耗费一组劳工强点奇观进度的好不好!”

大洋国和西方网民一片哀鸿遍野,但也改变不了什么了,毕竟就算大洋国官方想知耻而后勇,也不可能在一年半载里就把这事儿追上去。当初你不肯出这个百亿美元级的科研预算,就已经输了。

在全球网民的关注中,经过几个月的紧张建设,在2020年底,东方国的登月飞船,终于载着两名宇航员,成功登上了月球。

其中一名宇航员,把东方国国旗插在了月球表面,并且说出了“我的一小步,人类一大步”。

另一名宇航员,则在顾玩的指示下,按照近月轨道贴着绕行飞行的时候,用手机拍摄了一些视频这个视频,其实跟地球上那两大著名的天文科普照片之一的“地出”,颇为异曲同工。

(地球上人类公认的“两大”天文科普照片神作,一张是“地出”,另一张叫“暗淡蓝点”。暗淡蓝点是旅行者一号飞到海王星轨道后、即将飞出太阳系时,花了六个月的时间,转身回望拍了一张地球。那张照片是卡尔萨根促成的。)

而地出,其实站在月球上是拍不到的,因为月球的自转和公转周期是一样的,所以月球始终只有一面朝向地球,在月球上任何位置看地球,地球都是永远不动的。

不过,在月球的近月环绕轨道上,飞行器却可以拍出‘地球从月平线上升起’的景色。

当年地球文明那张“地出”还只是照片,而顾玩这边直接要求拍成视频。

所以,全世界的网民,都在网上看到了“地出东方”的奇观,激励了一代又一代的人探索宇宙。

“跪了,我下辈子想投胎做东方国的人,那里的人太有理想了,太有诗和远方,价值观太多元了。不像留在大洋国,就只能赚钱,我下辈子再也不做大洋人了。”

大洋国愤青们纷纷在他们的非死不可上留签名感慨。

看到那一幕的时候,顾玩觉得自己大脑里那个思想钢印,彻底崩解了,不再控制他对那个来自地球的科技资料数据库的调用。

或许,是因为蓝洞星人的三观,已经被他从拜金主义的邪路上,引回崇拜科学的人间正道了吧。

往后的日子,他会继续努力,不过个人的力量终究是渺小的,让整个星球文明共鸣,才是根本的解决之道。

(大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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