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战铁血路:八千里路铁与血 - xp1024.com
《抗战铁血路:八千里路铁与血》


引子一

罗浩宇随手翻开泛黄的作战日记,满纸弥漫的硝烟、熊熊燃烧的战火、舍身冲锋的身影扑面而来;炮弹的轰炸声、凄厉的军号声、战士的喊杀声震耳欲聋……

廿六年八月廿九日

是夜。我部由306团3营胡豪营长带队,夜袭罗店;我部匍匐前进接近日军阵地后,突然跃起甩手榴弹攻击敌营地,趁敌混乱继开枪射击,短兵相接后刺刀杀敌。

待敌组织起反击力量时,我部速按计划撤退,诱敌追击,我部退至预定伏圈后,我团全部开火并出击,我部掉头追击残敌。

此役,为我部抗日第一战,杀敌三百,炸毁敌坦克5辆,是为“罗店大捷”。

注:廿六年,为民国二十六年,即1937年。

引子一

临近寒假,看着其他同学在焦头烂额的抢购火车票,罗浩宇不由得有点窃喜,今年终于可以一个人在外面过年了,十几年了,年年都要跟一大群人在家里过年,腻歪了。

罗浩宇今年考到南方财经大学,学校在岭南地区,老家在江西的东北部,三省交界的地方,两地距离差不多一千里路;罗浩宇读高中时候就想到远一点的地方读大学了,这样一下子就自由了,多舒服啊。

为了自由彻底点,罗浩宇决定第一个寒假也不回家过年了,请老师帮忙推荐,找了家本地工厂打短工,已经确定好了,年前进厂做临时工,年假时候就去守仓库,工资还翻倍。

推荐的陈老师说,这要是在以前,工厂理都不理这样的学生仔临时工,现在不一样了,到处招不到人,能有人自己送上门简直的捡到宝了,所以见熟人老师带来的,身份确认的,马上一口答应下来。

再过几天就要放假了,罗浩宇正憧憬着人生第一份工作时候,老爸电话来了,之前跟老妈电话里说过了,今年不回家过年要打工锻炼锻炼,老妈虽然有点小失意,唠叨了几句,架不住天高皇帝远,只能交代了一些注意事宜了事。

罗浩宇平时和老爸很少话说,回家见到老爸第一句话一般都是“妈在哪?”,也不是感情有多淡,主要是老爸平时话不多,没事时就默默的抽抽烟喝喝茶,见人躲不过也就是蔫不拉几的几句套话,或许是家族性格使然,或许是做小学老师天天在学校说的太多了,下班后就不想说了。

罗浩宇大学第一个学期快读完了,都没有跟老爸完整的通过一次电话,电话回家大部分是老妈接的电话,偶尔几次老爸接到了,罗浩宇第一句话就是找妈说话;这次老爸的手机号码在闪烁,罗浩宇想,该不会是想叫我回去过年吧?还是有什么事情?

罗浩宇顺手拿起电话接了,喊了声爸什么事?

那边传来老爸闷闷的声音:“小宇啊,我听你妈说你今年过年不回家?”

罗浩宇:“是啊,我今年寒假找了个工厂的短工,打下工,很快就过了假期,省得来回家里跑来跑去的”

老爸:“这是好事,要是平时我也支持,只是这次你太公(罗浩宇父亲的爷爷)点名要你回家看他,最近他一直躺床上,老是问着日期,说要等你回去跟他……”

“等等,太公他怎么了?夏天他还不是好好的,还跟我爬山,怎么就一直躺床上了?怎么回事?”罗浩宇急得不由得打断了老爸的话。

“医生说没多大问题,只是说年纪大了也是自然现象,毕竟九十多岁人了,估计他现在想见你,可能也知道自己不太行了……”

罗浩宇鼻子里一阵酸味袭击而来,眼睛看外面的天空开始有点水汽茫茫的,没有犹豫,第一时间就做出了回家的决定,硬提起一口气,压住略带哽咽的声音告诉老爸:“爸,你告诉太公,我现在马上去买车票,今年一定回家看他去,晚上还要挤他的被窝呢,要叫他等着我……”

挂了电话,罗浩宇冲进洗手间用冷水淋了把脸,出来后冷静了很多,马上用手机上网买回家最近时间的车票,太晚了,过年火车票提前60天预售,等现在去买毛都没一根了。

赶紧电话几个哥们、同学帮忙,同时回宿舍开了电脑,焦急得捣腾着火车票官网,希望能漏出一张退票什么的,每次满怀的希望在一次次的徒劳中消失。

老家没有飞机场,再说机票贵,一个普通学生还是很难消费得起。客车没有直达也很慢,路上经常出问题不能保障。

罗浩宇没撤的关掉电脑,只能动用老赵教的最后一招了;一边收拾点简单的行李,一边跟老师请假,也留了张请假条在宿舍里,让同学带给老师;跟陈老师也说明了原由,万分的不好意思,只能下次了。

背着背包到学校门口的超市买了水、方便面及充饥的饼干等,直接转地铁奔火车站去,在大屏幕上确定那辆晚上六点半后开的K字头车,花几块钱买了张别的车去花城(就一站路)的车票。

顺利的过安检进站候车过检票,到了通往月台的地下通道时候,没有去坐买票的车,而是去找那辆开往经过老家的K字头车。

因为是始发车,罗浩宇没几个来回,就找到了停靠在五号站台的K字头车,看看了时间,离出发时间还有近半小时,罗浩宇轻吁了口气,往人多的地方去站着假装在等车。等会能否混上车是最后也是最关键的一步了,希望能成功。

终于熬到了快开车的时间了,一堆堆的乘客大包小包的像开了龙头的水一样,从月台通道口子涌了出来,罗浩宇跟着人流挤向硬座的车厢去,卧铺的要换卧铺卡,肯定上不了,虽然是想上车补票,但在这个时间被抓住,罗浩宇不想在关键时刻惹麻烦。

罗浩宇在车门检票员的另一边挤着上车,扬起的手里捏着车票里到站名,只露出始发站名字,给检票员晃了下,假装被其他挤得一个踉跄,就赶紧挤上车去,居然,居然一次通过了,运气爆棚啊。

比如上车马上补票、或是走错了月台再去另一个门挤进去等,这些本来准备好的说辞都没用上,在好运气的兴奋下,罗浩宇赶紧找了个空位待下来,突然感觉拥挤的人群温暖起来了,即使被皮箱碰一下也没什么……

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了,车开动以后,罗浩宇找到列车员说要补票,卧铺啊座位啊都不可能有的了,只能是补无座票的了,虽然没有座位,但也比没上车好很多了。

而且无座票相比卧铺票无座票省了一半的价格,尽管也就是才一百多,对于一个学生来说,也算是比较可观的物质安慰了。

临近过年,大批回乡的人把火车挤得结结实实,连过道甚至厕所都挤满了人,在车上站着挤着睡不着,罗浩宇不由得想起小时候和太公的一些往事。

印象中,太公一般不怎么开口说话,也不怎么出去走,最多只是让小浩宇前头带着,自己杵根拐杖在后面慢慢走着,有时候会到自家田地去转一转,走累了,就坐在田间地头,拿出旱烟来抽两筒。

有时候会在村里转转,因为岁数大辈分高,所有碰见的人都会打招呼,太公这时候却很和蔼可亲,都会停下来回个话,有时候会到村里几个上岁数的老人那里,说上几句话。

除此之外,基本不出去,别人请客吃饭也很少去,除非是很亲的本家有大事,才出面去坐个上席,很少喝酒,如有不懂事的晚辈来劝酒,都会被席上的大人给骂回去。太公席上也很少说话,大部分是坐一会儿,等主人一圈酒敬完后差不多就回家去了,大家也不强留。

太公更多的时候是在自家院子里,坐着一张比他还老的竹制太师椅,眯着眼睛晒太阳,浩宇妈一般会在他身边摆个小茶几,也是很老的竹制的,岁月久了,和太师椅一样,颜色都变成深红色了。

茶几上放杯茶,茶杯带盖,茶是自家种的手工土绿茶,要浓茶,基本上是半杯茶叶半杯水,太公也不急着喝,泡上半个时辰,等茶叶全部泡开舒展了沉底了,才偶尔端起来小喝一口。

茶几上必备的除了茶,还有旱烟,长长的竹烟杆被磨得水光发亮,烟袋子里的烟丝也是自家种的土烟叶。

这里出产有名的紫老红烟,有叶大肉厚、虎斑紫红、油脂丰润、桂圆香味,手握如绸,不破不皱等特点。

绿油油的大烟叶摘下来夹在竹编的晒烟叶架子里,两面翻晒成紫红色,取下发潮微软,有的会喷上点自家做的白酒土烧,或是茶油,然后卷起放在专门切烟叶的铡刀下切成细细长长的烟丝。

偶尔太公在烟袋里撮起一小点烟丝揉成小团,放在旱烟竿的烟斗里,划上火慢慢的吸上一口,坐在椅子上闭上眼睛,让又冲又香的烟味弥漫全身。

这个时候,家里的老黄狗也悠悠的走过来,坐在太公脚底下,闭上眼睛吸着烟味,这狗跟着太公长年累月的吸烟,居然也上瘾了。

老黄狗没有专门的名字,就叫黄狗,小的时候叫黄狗伶(伶,这里方言里是“幼小”的意思),年轻时叫大黄狗,现在叫老黄狗。

引子二

村里人养的土狗,一般都会物尽其用,现在还有多余的饭菜给狗吃,城市的狗还有专门的狗粮,在农村以前几乎不可想象,人都吃不够,还要给狗吃那么好?自个去找屎吃去,猫抓老鼠狗吃屎,天经地义,哪那么矫情?

还好以前农村的孩子大部分随地大小便,于是,一些狗就经常眼巴巴得等候在屙屎(拉屎)的小孩子身后,等一移位(以前农村孩子没啥油水吃,粗粮吃得多,屎量也多,拉了一堆还要再拉,就得移个位置,不然屁股会蹭到刚拉下的屎),就啃得干干净的。

有的狗没吃够,还来舔孩子的**,所以孩子们一般在拉屎时候会拿根棍子赶狗,实在憋得急着找地拉屎,没时间拿棍子,就在地上捡几个石子土块打狗,赶开这些讨厌的家伙。

以前农村穷,路上看见人畜的粪便,都会想办法弄到自家田地里去,在别人家喝茶闲聊,有泡尿都要憋着回家屙(尿),肥水不流外人田,所以一般孩子到七八岁就会叫他们自己去自家茅坑(土厕所)拉屎。

这样狗粮就缺了,只好去跟猪抢吃,等人饲猪(喂猪)时候,猪食倒在猪槽里,狗就凑过去抢着吃,只是猪是饿牢山出来的,特别容易饿,没到点就经常饿的直叫唤,而且一吃起来很粗放,猪头直接拱进猪槽里,没命的狼吞虎咽的。

这汤汤水水溅的到处都是,太没餐桌礼仪了太不讲究了,弄得狗很不舒服,有时候就会凶起来假装咬几下猪,把猪赶开吃几口,可是饿坏了的猪才不管狗牙,一边被咬得直叫唤一边还是要把头拱过去抢吃。

一般人家听到在吃食的猪的尖叫声,都知道是狗去抢吃了,就拿根棍子去打狗赶开,有时候实在没办法,会叫一小孩拿着棍子在旁边守着,等猪吃完了才离开,狗只能去吃点残羹。

本来农村人自己都没有什么吃的,所以猪食一般也就是人不吃的猪草、菜黄叶子、瓜蒂瓜皮、米糠等加水一块煮了,猪牙口好胃口也好,不管什么基本是一扫而光,所以留给狗的,在猪槽里差不多就剩一点猪嘴巴啃不到汁水了。

狗最开心的是有人请客吃饭,当客人把吃剩的肉骨头扔地上时,几条狗以惊人的反应和爆发力冲过去,抢到的狗把骨头死命咬住,赶紧夺命而逃,逃到远远的才能慢慢享用这至高的美味。

如果不在第一时间逃开,会被其他没抢到的狗咬个半死,疼得叫起来,嘴巴里的骨头自然就掉落了,被别的狗抢走。如果叼着骨头远远离开了,其他的竞争对手因为要顾及下一个肉骨头,没法分身去穷追不舍。

经常会有东家的狗为了维护自家的权利,狠狠得撕咬赶开别家来的狗,也有几条狗为了争夺一个好抢骨头的位置争斗不休,桌底下一片撕打狗吠声,惹得东家怒了,拿棍子一把所有的狗赶出门外,关上大门,这样才能清净的请客吃饭。

浩宇家的大黄狗就聪明多了,很少放下身段跟其他狗抢骨头,它有它的揾食绝招,就是轻轻的蹭你腿,然后站立起来,两个前掌搭在你的大腿上,歪着头水汪汪的大眼睛“妩媚动容”的看着你,让你不忍心,有骨头都要留着有它时,才给它,就算没骨头了,有时候都会趁人不注意偷偷夹块肉送它嘴里了。

当然并不是所有人都会被它所“迷惑”的,也有不对付的,直接撵它下去,它也不恼不缠,直接走开就是了。而且它记性好,记得哪些对它好哪些对它不感冒的人。如有酒席,就直奔那些对它好的人去,这事经常被酒席上的客人拿来说笑。

太公自己很少吃肉,但最喜欢夹肉给大黄狗吃了,所以大黄狗跟他最亲,没事就跟着他,吸烟吃肉的,这生活过得,都快成精了。

村里人养狗,不像城里人,当大爷来敬着,当宠物来养着,基本都是很嫌弃狗的,除了晚上看院子偶尔会叫几声,其他时候大都不讨人喜欢,身上脏臭,还经常惹祸闹事的把人咬伤了,成群结队的赶的村里鸡飞鹅叫的。

村里人看中更多的是岁寒年末时,有狗肉吃,都等不及狗长得有多大,就打死了吃狗肉,一般是吊死,一吊就几个时辰,因为狗很难死,不管被吊得舌头拉出老长老长,只要有只脚沾点地了,就一下死不了,老人家都说狗是土命,沾了土就会起死回生的。

有的人还拿大木棍来用力敲打吊着的狗的头,打得嗬嗬叫,因为喉咙被套着绳索,尖叫不起来;有的人趁狗没死净,就得要拿刀给它放血,这样体内里面没有积血,肉才好吃。

现在普通人家很少这样做了,也很少杀自家的狗了,因为不缺吃了,想吃就去饭店里点点东西吃,不差那几个钱,不至于杀自家的狗,看着长大的都有感情了,下不了手。

人,也就是在不缺吃的时候才知道“残忍”两字;要是真饿到快死时候,前人都有易子而食的事情,何况是作为畜生的狗。

等吊着的狗死净了,就放下来放大木盘子里,注入开水烫毛,拔毛要快,等水一凉,毛就拔不下来。

一般在冬天吃狗的,一是秋后狗长的膘肥有肉,二是狗肉热,冬天吃狗肉热补寒凉身子,但是到了冬天狗就换了冬毛,就是有很多细绒毛,拔不掉,所以就要烧火来烤掉细绒毛,一般是用稻草来烧,这样狗肉更会有稻草灰的香味。

老黄狗现在都已经十几岁了,换算人岁数都属于古稀之年了,可它还是活灵活现的,逃过了吊狗绳也逃过岁月的杀猪刀,得益于太公的喜爱。

按现在城里说,太公把它当宠物玩伴了,所以家里就不能动它的心思了,村里人看到毛光水滑的大黄狗,就经常流着口水说,这狗命好,不然长得这么膘肥的,早进人肚子里了。

除了黄狗,小时候的浩宇,也算是太公的玩伴之一,罗家祖传沉默寡语,家里气氛比较沉闷,浩宇是长玄孙,小时候和普通孩子一样,小孩子,不就整天乐呵呵的。

加上浩宇是男孩子,精力旺盛,又长得虎头虎脑的,所以太公很喜欢拉着小浩宇玩,看着小老虎一样的浩宇和大黄狗在地上翻滚在一起,就眉开眼笑的。

可是等浩宇一到读书了,就奇怪的开始自动遗传罗家的沉默寡语了,后来住宿学校,回家次数一少,和太公就没有以前那么亲密无间了。

不过,尽管浩宇长大了,每次回家,第一个找的还是太公,坐在一起,尽管不怎么说话,也会呆上一段时间,有时候晚上定要和太公睡一起,再不行暖暖被子也行。

所以,浩宇也是所有家人里,太公最喜欢的一个,只不过是碍着浩宇大了,现在不会表现在脸上而已,可浩宇一去学校,就隔三差五的念叨着浩宇什么时候回家。

浩宇不在家时候,太公更沉默无语了,烟也吸得少茶也喝得少,经常一整天的坐在太阳底下,眯着眼睛,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没睡着,无声无息的,有时候会半睁着眼睛,定定的望着天空,魔怔一般的。

脚底下的老黄狗也是真正的老了,一躺也无声无息的大半天,站起来很吃力,摇摇晃晃的走几步要歇口气,眼睛也看不太见东西了,经常会撞到门上墙上的,很少叫唤很少吃东西,只是陪着太公静静的躺着,偶尔吸几口土烟味。

今年入冬后,太公又开始掐着日子算着时间,老问着浩宇什么时候回家,浩宇妈都不忍心告诉他今年过年浩宇不回家了。可就这在当口上,太公病倒了,躺床上好几天起不来,老念叨着没有浩宇来暖被子,太冷了。

就这样,浩宇爸最后下决心打电话给浩宇;没想到,等浩宇一路风尘仆仆的回到家,前脚还没进门,太公的病就好了,自己起来了,又带着老黄狗喝茶抽烟晒太阳了。

浩宇一放下行李就一屁股坐在太公身边,给他讲在学校的事情,冬天地冷,浩宇妈赶紧拎了条交椅(小靠背竹椅)给浩宇,顺便加了茶水,顺手把浩宇的行李拎走了。

这“两老一小”的就静静的在太阳底下眯着眼睛,惬意的晒太阳,享受着这份舒服的宁静和暖和;不知道过了多久,也不知道浩宇发什么神经,突然冒出一句话,太公,你跟我差不多大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做了哪些可以记起来的事?

似睡非睡的太公眼皮微微一颤,半睁开眼睛,转过头来看了浩宇一眼,又慢慢的转回头去,闭上眼睛,跟睡着了一样,悄无声息的再也没有动。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时间,浩宇都快忘了刚才问的话了,突然耳边传来太公的话:“小宇起来,跟我来”;睁眼一看,发现太公拄着拐杖站起来了,旁边还有站起来摇摇晃晃的老黄狗。

浩宇赶紧手忙脚乱的起来,扶着太公往房间里走,刚从明媚的阳光下走进卧室内,略显阴暗,浩宇空出一只手,在门边按亮了房灯,扶着太公坐下来,太公也不客气,拿着拐杖指着大衣柜说,你把衣柜门打开。

浩宇打开柜门,这样的衣柜很普通常见,下面挂衣服,有一块隔板隔着上面一格,放被褥床单被套什么的;太公的衣柜也是如此,放着一些平常穿的衣服和睡的被子。

太公说,你找到隔板最左手边靠墙的那面那个连接缝,底下有个小木头楔子。找了半天,浩宇才算是找到一个毫不起眼的楔子,记得小时候在太公房间里可以大闹天宫,怎么就没发现这个东西,或许,也没觉得好奇怪的吧,很多木制家具都有类似的零部件。

太公说,找到后手拉着楔子往下用力拉,浩宇不明所以,照做无误,突然,嚓的一声,柜子内板被拉下一小段,里面居然还有一个小暗柜子,大概一尺来宽近一尺来高的,吓得浩宇一跳,一头顶在衣柜的隔板上。

慌张什么?太公好像知道浩宇会这样子一样,不慌不忙的指挥浩宇说,手伸进去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吧,浩宇提着胆子,伸手进去摸,这暗柜子还有一尺见方的深度,里面赫然可以摸到一个布包着的包裹,就一手给抓了出来。

递给太公,太公慢慢的掀开几层包裹的布,一个小型的长方皮背包显露出来,看起来这个方皮包显然已经久经岁月了,外层的牛皮已经变得深褐色了,背包的四角有稍许磨损,但整体看起来还算规整。

知道这是什么吗?太公问浩宇

不知道,浩宇摇了摇头照实说,说实话,以前还真没有见过这样的东西。

这个是当年打日本鬼子的行军背囊,也可以做马褡子用。

这话,说的浩宇一头雾水,什么行军背囊什么马褡子?以前听人说太公打过日本鬼子倒是真的,只是太公基本闭口不谈打鬼子的事情。

太公摩挲着皮背包,陷入了深深的回忆当中去,良久不动;浩宇急着想打开皮包看看里面到底是些什么东西,但不好打扰太公,只得强忍着好奇在旁边努力得等着。

良久,太公才回过神来,开口缓缓说道:我是打过日本鬼子,不过我主要是跟着你的大太公打鬼子,这个皮包也是你大太公的东西,我只不过替他保存着,我现在已经九十多岁了,太老了,再不拿出来,怕以后没人知道了。

现在时代也变了,我看这个东西拿出来也没有什么事了,那些人、那些事,也应该让你们小辈们知道了。

不过,这东西我虽然交给你,你还是要妥当保存,不要太随意弄丢了弄破损了。

到底里面装着是什么东西?实在忍不住了,浩宇急的问太公话。他也听说过太公和大太公很久以前打过日本鬼子,只不过大太公在浩宇出生前就去世了。现在这注意力都被皮包深深吸引住了,急的无心去听太公的啰里啰嗦的,恨不得抢过来打开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

唉,小鬼伶(小孩子)就是心急,太公一边责怪浩宇,一边也醒悟过来,这里面的东西对于自己来说,实在是太熟悉了,所以不急,但对于不知情的一个十几二十岁的孩子来说,确实很好奇。

于是,收起心情收起话,庄严肃穆得坐正,慢慢打开皮包,在浩宇急切的目光下,几本牛皮封面的本子被拿了出来。悠久的岁月,像似要把牛皮封面沁出深褐色油来。

你念过书,拿去看看,看不懂的可以问我,小心点,注意不要损坏里面的纸张。

太公拿出一本,递给浩宇说。

浩宇随手翻开泛黄的内页,满纸弥漫的硝烟、熊熊燃烧的战火、舍身冲锋的身影扑面而来;炮弹的轰炸声、凄厉的军号声、战士的喊杀声震耳欲聋……

廿六年八月廿九日

是夜。我306团3营由胡豪营长带队,夜袭罗店;我部匍匐前进接近日军阵地后,跃起手榴弹攻击敌营地,趁敌混乱继开枪射击,短兵相接后刺刀杀敌。

待敌组织起反击力量时,我部速按计划撤退,诱敌追击,我部退至预定伏圈后,我团全军开火并出击,我部掉头追击残敌。

此役,为我部抗日第一战,杀敌三百,炸毁敌坦克5辆,是为“罗店大捷”。

注:廿六年,为民国二十六年,即1937年。

这些你拿回去,有时间慢慢看,等会午饭后,我跟你讲讲我和你大太公以前的事情……过段时间如果我还能走得动,就带你见几个人。

太公把这些本子重新装好包好,郑重的递给浩宇说。

1. 三省交界

冬日的午后,就着暖阳,太公开始对浩宇说起了这辈子最多的话,浩宇也因此知道了太公小时候的小名是四狗,大名是罗志才,大太公的小名是三狗,大名是罗志成……

民国二十三年(1934年),那一年夏天,三狗和发小兼同学王明诚、郑守城一起从县城的西山学校放暑假回家。

每年暑假时候是农忙双抢时候,三狗已经十七岁了,小大人了算是劳动力了,得帮大人一起干农活,特别是抢收抢种的双抢。

如火如荼的七月,一年中最毒辣的太阳就出现在这个时候,晒得稻子黄了,一捧捧的沉甸甸的,压得稻杆弯了腰。

三狗家除了自家几亩田,也租了王明诚家好几亩田种,算一半是自耕农一半是佃户,家里他是老大,还有个弟弟四狗才十二岁,妹妹春花十岁。

为啥叫三狗,因为他前面有两个哥哥,叫大狗、二狗,结果都夭折了,到他是三狗,三狗妈都怕孩子小名叫狗了,劝三狗爸另外取个小名,三狗爸坚持说,事不过三,还是三狗吧,结果三狗命硬,终于带大了,之后就有了四狗、春花。

三狗妈要在家里做饭喂猪维持家务等,三狗家爷爷奶奶岁数比较大,只能做个帮手,这好几亩田,只有靠三狗爸一人为主,所以一到学校放假,三狗就急冲冲的赶回家帮父亲干农活。

王明诚家虽是大户家庭,也算一半是自耕农一半是地主,也是要自己下地干活,只是不需要那么拼命劳累。

这罗王两家交往得要从三狗爷爷辈说起,当年王明诚的爷爷是前清的举人,在外地做官,为人一身正气,与官场格格不入,只能被压在清水衙门里做个虚职,熬日子虚度光阴。

后来实在是看不惯朝廷上下的腐朽,王家爷爷便辞官归里,过起东篱采菊、骑鹤耕读的世外生活,只是做官时两袖清风,积蓄几无,还好家里有些祖田。

他们的故里,也就是江西信州府下的广丰县(现在是江西上饶市的广丰区),闽浙赣三省交界处,有人站在三省交界的廿八都枫岭关界石上转着身尿一圈尿,笑称一尿尿三省。

三狗家还不在县城里,离县城有五十来里路,在乡下的罗城,这里四周高山,靠着武夷山东北段山脉,形成一个盆地,只有一条马路顺着河流出盆地,由于状似铜锣,所以就叫锣城地区,后来叫成罗城。

罗城里有几十个村庄,三狗家所在的地方叫七都,所在的村子叫瓦村,百来户人以王、柴姓为主,三狗家姓罗,属于外来的小姓。

三狗爷爷原先是明诚爷爷的随从,学了些拳脚功夫,一直跟在明诚爷爷身边使唤,后来一起回归故里,三狗祖上穷得一塌糊涂,明诚爷爷就拿出几亩田地送给三狗爷爷种地,算是安身立命。

后来有了三狗爸和几个叔伯后,吃饭的嘴巴多了,田地不够了,就跟王家租田地种,明是租,暗地里也是半租半送的。

当年种植水稻不像现在,有世界上优良的杂交水稻种子、有大量水库水渠保证水量充足、有化肥尿素等工业肥料、有敌敌畏六六粉除草剂等化学杀虫剂(当然现在这些大部分已经禁用了)。

当年种植水稻大部分还是属于刀耕火种的原始操作,靠天靠人力;水稻种子采用上一季的稻谷,自己引水车水,肥料一般是自家的人猪牛羊粪等,除草靠人力,也就是“锄禾日当午”里的锄禾。

在理想的状态下,在很好的风调雨顺下,江南地区一亩水田年产(早稻晚稻两季)700斤左右,除去留作的种子(五分之一)35斤左右,一亩水田年产665斤左右。

一百斤稻谷去谷皮后正常是70斤,665斤谷去皮后能得465斤米,那时候的市面是米价大致每石(200斤)10元左右(银元),合计每斤米为0.05元,465斤米差不多是23元。

注:石(dan第四声),一石是十斗,一斗是十升,一升装水大概是1公斤2市斤,谷子轻,装谷子为1.25市斤,一斗十升为12.5斤,一石十斗为125斤;不过在民国是16两秤,一升1.25斤折算为2斤,一斗十升为20斤,一石十斗为200斤。

一亩水田的年租金是10元左右(根据泥土质量划分),但地主要给国家缴税,有田亩正税、省县税、附加税、浚凇经费、筑路经费、公安费、普教亩捐、地方辅助亩捐、保卫团经费和农业改良亩捐等十几个税,大致每亩的货币负担为大洋6元左右。也就是地主每亩田赚4元左右。

明诚爷爷跟三狗爷爷说的就是明面上田租给你种,自己负责缴税了就可以了。也就是每亩缴6元左右税就可以了,这样下来一亩田产粮自己不吃可以赚16元左右。

当然这些都是风调雨顺的理想状态下算出来,可那个时候哪有年年风调雨顺的?动不动水灾旱灾虫灾的,一年劳累下来,除了管自己嘴巴吃、留下种子、家用补贴外,基本赚不了什么。

其他的佃户更艰难,到青黄不接时候,都要找些粗粮、红薯等来做辅食,碰上个天灾人祸,少了收成,只能欠租卖房卖地甚至卖儿卖女的。

租种宗族里的田还好,都是乡里乡亲的,实在困难,有些地主会适当减免一些租金,一起熬过不利流年。

那些外来的租田客就没有那么好了,实在没办法,只能抗着不交租金,可是地主不能对政府抗租不交税啊,最后没办法只好动粗。

所以一般地主富人家和村里的族人都会花钱组织民团,来做这些治安事情,后来匪患兵患严重时候,民团更大的作用是保护宗族安全,大的组织自己买枪招兵买马的,做高墙碉楼等。

三狗家和明诚家算是两隔壁,明诚家是砖墙屋,类似有高墙围起来的四合院,转过大门外的山墙,跨过高高的石门槛后,有玄关墙(雕花的石头屏风)。

左右绕进后是一个大天井,四方的天井起着采光和疏通下水的作用,天井四角有出水口,再大的雨都没有听说过淹出水来,天井正中间有一个高大的石雕鱼缸,常年蓄水,为的是房子起火时取水救火用的。

穿过天井就是厅堂,正中位置摆着八仙桌,桌子四周各摆着一个长条木凳子,桌子上席后面是半人高的长条香几(也称香案),中间位置摆放着香炉,重要节日或祭祀日要点香祭拜背后中堂墙上的祖先灵位。

中堂墙上都有一个供牌,从左到右竖行书写三行字:“王门寿世宗亲,中宫福德土地,庆堂禄位高真”,第一个字是家姓,如果在另外一家姓陈的,那就是“陈门寿世宗亲”,后面两行字不变。

从中堂高墙两边的门过去,就到了后厢房,一般是厨房。天井左右两侧的厢房,住着明诚几个叔叔家,明诚爸是长子,所以住在中堂右手边厢房,左手边为大边,所以左手边的厢房是明诚的爷爷奶奶住着。

三狗爷爷当年随从明诚爷爷回来时候,没有祖屋,明诚爷爷就把自家祖屋砖墙屋外面右手边空地划给三狗爷爷,也帮忙盖起了一个小三架屋(三间房,左右两间卧室,中间厅堂及厅堂后面的厨房),房子后面加盖了个草棚,里面分有猪圈、羊圈、茅房(厕所)。

就这样,三狗爷爷有屋有田,就有了安身立命的地方,三狗家就这样繁衍下来。只是一个外姓外来户,在村里能生存下来,也挺难的,还好有明诚爷爷一家护着,也算是平安无事几十年。

就这样,两家走得特别近,孩子们串门玩耍很正常,三狗和明诚是同年出生,比明诚妹妹明月大一岁,所以三个孩子天天形影不离。

2. 刀耕火种

三狗父亲掐了颗稻子,放嘴巴里咬了咬,基本知道了稻子成熟几分,定了时间提前把田里水放干净;在头天晚上就趁着月光,加上爷爷父亲母亲带上已经回到家的三狗去先割稻子,弟弟妹妹让奶奶带着睡觉。

为什么要头天晚上就割稻子,因为抢在白天毒太阳前多做一点,这个时候月朗星稀凉风习习,做起事来不是很累。

三狗爷爷父亲割稻子用的刀是一种专门的镰刀,单手握的抓刀,短7字型,手全部包住刀背,刀尾是7字的尾,有带穿过系在手腕上,刀口是7字头,单手抓住刀口朝下,对着稻子杆根部一手抓着手腕一动,刀口就把稻杆全部割下来,刷刷的几下就割下几把稻杆,单手抓不完稻杆就递到左手来拿着,够一大把就放在地面上,这样割稻子很快,也不是很累。

三狗和母亲用的是正常的柴刀,是长7字形的,不过是大很多,有木柄的,要双手割稻子,左手抓着稻杆的中部,右手持着柴刀木柄,对着稻杆根部割去,连着割五六把,等左手抓不住稻子,就放在地面上。

割下来的稻子每一捆要交错开一点叠放,堆到半人高再放第二堆,成一线排,这样第二天的打谷机就可以一路打过去了。

当时用的是农村老式的打谷机,其实就是人工脱粒机,用木板做成一个长方的大木斗,前头装上打上铁丝钉成的齿轮,脚踏着把打谷机的齿轮转起来,双手抓住一把稻杆,把稻子放在飞转的齿轮上,稻子就被刷下来了。

就算是这样的打谷机,在当年也属于高科技产品,并非每家都有,需要借用或租用的,实在用不起或没有的,只好采取最原始的脱粒方法,就是把整颗稻谷放在晒谷场上晒干,用个大大竹竿或木块来打击稻穗,使其脱落,这样的方法,稻谷里的沙石就很多,卖不出好价格,自家碾出来米也会有一些沙石在里面,煮了饭吃咯牙。

三狗村里没几架打谷机,都是东家的,所以得要匀好时间来用。三狗也去一边脚踩一边抓住稻禾来打稻子,开始觉得很好玩很威风的样子,那稻禾被飞转的齿轮一扯一扯的,稻子飞溅,齿轮被稻禾一放就慢下来,脚上就得使劲踩,时间一久三狗就力气不支了,大人嫌他慢耽误时间赶走他,很多家在排队等着用打谷机呢。

打谷机打起来稻子四处飞溅,为了不让稻子溅到外面地里浪费粮食,就在打谷机上面加了个竹编的罩子,这样飞溅起来的稻子都挡住不再飞出去了。

但还是有偶尔的谷粒飞溅出来,听说有一年村里银凤她爹在打谷时候,一粒稻谷飞溅到他的眼睛里,停下来自己怎么弄都没有办法把稻谷弄出来,越来越难受。

找人掰他的眼皮想把稻谷抠出来,没想到人的眼皮力气那么大,几个汉子都没办法,拿水洗、冲眼睛等办法都没用,来福他爹是乡里的土郎中,用细小的竹夹子也没有办法夹出来,还把银凤她爹搞得跟落水狗一样筋疲力尽。

实在没办法了,银凤她爹就犟了起来,老子不治了,那只眼睛外面肿得像个粉红的大桃子,还不时流着眼水,这“蛮牛牯”也是条汉子,该吃吃,该睡睡,该干活干活,一只眼睛也能活。

没想到过了段时间,那只眼睛长出了一个稻子芽出来,顺着芽一拔,居然把那稻子拔出来了,那稻子在眼睛里发芽了,真是奇事,没两天银凤她爹那个大桃子眼睛就消掉了,完好如初。

……

三狗刚开始割时候还挺快的,每次算好六把稻子,从右边一连割到左边顺势一放,第二回时候也是六把放在之前的六把上面,刚好是一大束,刷刷的一路割了半垄过去,时间一长就不行了,累得直喘气。

稻子叶子边上有小小的锯齿,不停的打着三狗的左手臂,左手臂上都开始火辣辣的红肿起来,只得放下袖子挡着。弯着腰闷着头双手不停的用力,稻草里空气不畅,气闷胸闷,稻草里很多虫子都被赶的飞起来,飞得一头一脸的,累得割一会歇一会。

父亲倒是慢条斯理,不快也不慢,也不休息,一直就一个速度,很快就把三狗拉在身后了,也不催三狗,一直忙到二更时分,村里狗都不怎么叫了,才收工,几个人到溪边,脱光衣服下水好好的洗了一个澡,回到家喝了口水后,三狗一沾上枕头就沉睡过去了。

第二天刚蒙蒙亮,夏天天亮得早,三狗还没睡舒服,就被父亲叫醒了,母亲已经把早饭做好了,是干饭配菜的,不是平常的稀饭,因为饭后得赶早上的清新空气去多割些稻子,所以要吃些能扛肚子的干饭。

饭后三狗和父亲到田里接着割稻子,一直到太阳慢慢升起来,巳时日上三竿了,才回家避开午时最毒的太阳,午饭午休后,再去一连割到天快黑才回家。

同时也请了人手抬来借的打谷机,两人一边踩踏着一边打着稻子,木斗差不多装满了新鲜的稻子,得要盛出来,装在箩筐里,一担一担的挑回到晒谷场上。

母亲已经在晒谷场上铺好晒谷的“垫”(竹编的大席子),稻子倒在大竹席上,母亲用竹耙子耙开,把连带着的稻禾耙出来,过一段时间耙一下把稻子翻一下,充分的晒干,太阳下山时候才去扫堆起来,装在箩筐里挑回家。

每到上午下午的中间,奶奶带着弟弟四狗妹妹春花挑来一些饭食,算是打尖,一般是手工宽面下酸菜辣菜,大家停下来洗个手,坐下来稀里哗啦的吃上两碗,又有力气干活了。弟弟妹妹在家不吃,偏要在田间地头和大家一起吃,还吃得特别香,觉得挺新鲜的。

请的人也是本村的劳动力,互相请来请去的,有时候工钱对消了就可以了,但请人干活是要包一天饭的,说好的人工早上到家里来,一般是要吃干饭的,干农活稀饭不顶肚子。

午饭晚饭是极为丰盛的,饭管饱,菜有荤有素,最少要有大块猪肉,不然会被人说小气闲话的,有的人家还要杀鸡宰鹅的,午饭酒不能喝多,下午要接着干活。

晚上手工后,各自回家洗澡,换身干净的衣服来吃晚饭,晚饭是要多喝酒的,东家要不停的劝酒,有喝醉的都有,没事,睡一觉第二天就没事了。

双抢是抢收抢种,所以会提前辟出小块田种秧苗,早稻一收,马上就得耕田种晚稻的秧苗,因为不是每家都有牛的,所以有牛的家就接耕田的活,稻子一收上田,就得要安排耕田。

三狗家请了二毛他爹来耕田,她们家专门养了一头大水牛来耕田的;第二天一早,二毛他爹就赶着牛来三狗家吃饭,也是干饭有菜,要另外要给牛准备吃的,除了草外还要准备糠伴米饭,这样牛才吃饱好有劲干活。

先是犁田,牛在前面拉着三角尖的铁犁,人在后面一手握着木头的犁把,一手拿着竹稍鞭子,嘴巴喊着指挥牛专门的号子,要牛往前走喊“嗨”、停下来喊“哗”,都是一个音,到耕种时候,畈上唤牛的号子此起彼伏。

哪头牛被选中做耕牛,在牛犊时候就要开始训练,不听话就会被打,直到完全听从主人指挥才算合格。在农村里大部分的牛都要被训练成耕牛,水牛基本上都是,水牛性格温顺,黄牛整天在山上跑,性格会暴躁些,经常看到两头黄牛牯在砰砰响的顶头斗牛,所以做耕牛的不是很多,会当成肉牛卖掉,也有很多健壮的母黄牛被训练成耕牛的。

农村里养牛喜欢养母牛,不用花钱请人阉割,性格温顺好训练成耕牛,更主要的是会生牛崽,牛崽是可以卖钱的,二毛他们家就养了一头母的大水牛,生了好几头小牛卖了,全家把它服侍得好好的,又耕田的又生崽的,顶好几个劳力。

一到大夏天,三狗他们经常让二毛把大水牛拉到大水塘里,大家一窝蜂的爬上水牛的背,那水牛在水里力气真大,驼一背的孩子还能游到对岸去,听说在水里力大无穷的抓人水鬼都拉不动大水牛的脚。

说起二毛,还有件趣事,又一次二毛拿着柴刀牵着牛绳去山边放牛,柴刀一般是拿来割一些长草,放牛背上背回家,晚上可以丢牛圈里给牛加餐。

二毛那一次一边放牛一边走着,突然边上草丛两边一分,飞来一个不知道什么小野兽,直接冲他身上撞来,吓得二毛一大跳,没想到是一只肥肥的傻兔子,直接撞二毛手里的刀背上,一下子就死了,白捡了一只肥兔子回家。

说回到牛,牛是农民主要的耕种工具,很多人一家靠一头牛养活着,所以一般很少杀牛和吃牛肉,除非生病不治、摔倒受重伤或是祭祀需要才会杀牛。

村里老人说,牛是知道自己的死期的,被杀前都会掉眼泪,大颗大颗的眼泪滴下来,看得人心软下不了杀手,就会用布蒙上牛眼睛或是牛头,也有人说杀牛的怕牛下辈子来找他报仇,才会给牛蒙上眼,让它不知道是谁杀的。

早饭后,二毛他爹背着铁犁,牵着水牛到了三狗家田边,先给牛套上牛嘴封,牛嘴封是竹编的牛笼头,罩住牛嘴,不让它吃田边的菜或草,专心一致的耕田。

赶牛下田,系上铁犁,从外围绕着水田耕田的,然后逐步把圈耕小,耕田时,三狗带着弟弟四狗妹妹春花拿个罐子跟在犁后面,不停会有泥鳅黄鳝给翻出来,赶紧用手捡了,多是时候能捡到够几餐菜。

捡了泥鳅黄鳝拿回家先放在清水盘子里养一两天,主要是让泥鳅黄鳝吐掉嘴里的泥沙,然后放开水里一烫死,捞上来剥了肚子去了内脏,煎炒都很香,一般煎了拿来煮豆腐或粉皮比较多,肉质滑嫩鲜香可口;也有熏干晒干后,用油炸下或是炒辣椒,来下酒,也非常下饭。

第一道犁田后,接下来要耙田,耙是用木头做成一个长方平板,地下安上前后两排刀,前排和后排的刀错开,前面牛拉着,人站在耙上面,下面的刀就把泥土割成一块块一缕缕的,再进行横着对角来几道,把泥土割成碎片了。

耙田虽然不像耕的时候那样费劲,牛也可以轻松一点了,但是技巧性还是很强的,人需要站在耙上,得控制好平衡,站在上面就会很从容,向牛发号施令,该走就走,该转弯就转弯,就像驾着牛车在水田里坐船一样。

三狗求着二毛他爹,让他试下,一站上去,又惊又怕的,生怕掉下去被耙下面的刀割到脚,可又觉得在上面被牛拉着很舒服,一般大人是不会允许孩子这样做的,除非要学这门技术才会放开让他去做。

玩一会儿,二毛他爹就让三狗下来了,说,三狗你不要学这些劳累的活了,你那么会读书,给你家考个状元回来,到时候啥事就不用干了……

最后一道是耖(chào)田,耖高一米左右,宽一米五左右,上方是手握的横柄,底下是一排整齐的大铁钉,牛在前面拉着,人在后面双手握着耖上面的横柄,用长长的铁钉在水里面把泥浆再梳理几次,让泥土变得更稀疏,也把整块田的水底下都推得跟水面上一样平,就可以等着播种了。

但要是没耖平,或者没有把土块都耖碎了,就会影响水稻的种植和生长,因此耖田也是很考验力量和技术的,刚开始第一遍,得用力将钉子摁得深一点,让底下一些还没完全疏松的土块都翻一遍.

得要控制好耖田的角度,太直就会没什么效果,太斜了,牛拉起来就会很费劲,整体都翻过一遍后,就可以耖的浅一点了,再将一些比较大块的草根等不易弄碎的垃圾都耖出来,整块水田就既疏松又平整了。

耖田时候,三狗他们被安排去拔秧苗,双手配合着,右手去抓住秧苗的根部拔,左手接着,一次不能抓太多,不然会拔断了,拔了一大把就用棕树叶子撕成的丝来绑起来,丢到岸上沥干就挑到水田里插秧了。

秧苗必须是在水田里,有的人会拿个长脚凳子去坐着拔,这样就轻松很多,三狗觉得这倒不是很累,讨厌的是蚂蝗,秧田里有很多蚂蝗,这种东西一条一条的软软的,被叮住了就吸住腿不放,吸血,一下子还扯不下来,扯下来一条又有一条游来叮你,很烦人。

一般人会拿点石灰放在盒子里,抓住一条就扔进石灰盒子里,蚂蝗很怕石灰,掉进石灰里马上就吐血吐水死了,不然就算把它身子扯断几截,掉水里就会活成几条,生命力很强。有的讨厌的还趁你不注意,一直爬到你大腿跟内裤里去吸血,好恐怖的样子。

拔了秧苗,就装在畚箕里挑到水田去,先打秧,就是把一把一把绑好的秧按预估好的距离扔到田里去,这样插秧的人插完一把,刚好就续上下一把。

三狗也会去插秧,插秧是倒着走的,先会有个插秧高手在田里中间插一垄标准的示范秧来,然后大家对着这垄标准来插。

秧苗一般是二三根为一簇,拇指食指中指三个指头拿着根须,插入泥土里,松手时候手腕一动手指一带,带动一点泥土护着刚插下去的秧苗根部。

每一簇秧苗之间的距离是固定的,呈正四方形的匀开,因为要预着以后除草的耙子的宽度,距离太窄了,耙子除草时候进不去或是会把稻禾挖死,距离太宽了浪费田地,会少些收成。

最后一垄秧插好后,三狗终于可以喘口气了,可以休息几天了,这活干的,连续的高强度,肯定比读书累多了。

3. 被挟持私奔

在耕田的午饭晚饭时候,都要请耕田家放牛的小鬼(小孩)来吃耕田饭的,三狗叫上二毛一起来吃饭,这种饭二毛估计吃多了,或是被他爹训多了,整个吃饭间都很得体。

小孩不能喝酒,二毛勺一碗米饭一上桌就闷着头吃饭,端饭拿箸(筷子)夹菜也是夹面前的素菜,东家看到这么懂事的孩子,一般会给他夹肉布菜。

二毛吃两碗米饭,每碗饭只吃一块肉,其他是素菜,东家夹多了的肉,他会把肉夹回去不吃,自然会得到东家几声赞叹,二毛他爹这时候就假装没看见一样,其实是很满意的,脸上有光。

当然,村里大部分孩子去别人家做客吃饭都是这样的,大人们酒还没过三巡,小孩子就吃饱下桌了,吃太久霸着桌子会被人不齿的。

三狗和二毛一吃饱就溜下桌子,另外约上隔壁家的明诚,还有来福等孩子,跑到村里的泉水塘去洗澡。

泉水塘很奇怪,不在山里也不在山边,在村里田畈中间,水塘底下有几股泉水常年不停的冒水,所以水清如碧。

这水夏天清凉,冬天水温还冒着热气,村里的妇人们就提着衣服来洗,不冻手,夏天就不会来洗衣服了,因为成了男人们专有的浴场了。

村里叫洗澡不叫洗澡,叫洗浴,小孩子则不管洗澡洗浴,主要是玩水游水,三狗他们这些孩子很小就无师自通的学会了游泳。

一般是一双手趴在岸边,双脚打水,慢慢得松开手,如果下沉就再次扶着岸边石头,持续练习多次,自然而然某一次身体就浮起来了。

大夏天里,三狗明诚他们和小伙伴们一起,专门在大人们午休时间溜出家门,头顶烈日,直奔冰爽的泉水塘去,一个个全都脱的光溜溜的,在凉水里泡着玩着,这里,简直是孩子们的天堂。

夏天里泉水塘的水太冷,人潜在下面有时候会冻得直打哆嗦,赶紧爬上来晒会太阳;三狗他们一个个晒得黑不溜秋的,主要是在游水时候脱光衣服晒的。

晚上没太阳,有的人还不敢跳下去,只在岸边拿毛巾蘸水擦身子了事。三狗他们孩子身体是元阳,阳气足,所以像鱼一样在水里游来游去,好惬意。

在小泉水塘学会了点游泳的技巧后,就会在大水塘里卖弄,潜水的一潜潜到对岸去,踩水的把双手举到头顶,直挺挺的踩到对岸去。

累了就双手双脚尽量张开,仰躺在水面上,等身体慢慢的要沉下去,稍微动下手脚,又浮起来了,那个得意劲,特别是踩水到对岸,看到别人惊羡的目光就喜形于色。

这段时间水田基本都被翻耕了个遍,也栽上了秧苗,秧苗见风长转眼就抽苗了,白天太阳毒辣毒辣的晒得田里的水发烫,一到晚上水凉下来,田里的泥鳅黄鳝全跑出来歇凉了。

村里人可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家家户户都拿出火笼子(用铁丝编得一个笼子,类似牛嘴封样子),找出有松明的松树木,劈成碎片。

一到天黑,大的小的就把松明木片(有松树油的松木)放在火笼子里点亮,火笼子上面几根铁丝绑着一根木棍当把手,一个火球一样的火把就成了。

腰上系着个鱼篓,右手握着个鱼交剪(长长的铁剪刀,只是刀口是双层的,而且是锯齿的,用来夹鱼夹泥鳅很好用),去到水田里“照鱼”去,就是用火把照到泥鳅黄鳝,就用鱼交剪夹住放鱼篓里。

这个夹鱼里面还是有点技巧的,三狗开始很难夹到,白白让泥鳅跑了不少,跟着看着老爸示范了几次,他慢慢学会了。

火笼子照看到泥鳅,先不要急,鱼交剪张开,不能张开太多,朝泥鳅的头部夹下去,泥鳅一受惊吓,会往前一窜,鱼交剪刚好夹到泥鳅的中前部位置。

这个时候要赶紧放到鱼篓的口子上,不然时间久了泥鳅会滑溜走了,黄鳝长长的,好夹多了,也不像泥鳅那么快钻进泥土里,夹住它会卷成一团,基本不会失手。技术好的一晚上能夹几斤泥鳅黄鳝呢,作为改善伙食是很好的东西。

田里的泥鳅很多,所以一到天黑,先是有一团火在田畈里亮起来,接着一团又一团的渔火,满田畈都是,很热闹。

小孩子性子急等不住,一到晚饭后就早早准备好照鱼的工具,眼巴巴得等着大人行动,半大的孩子就结伙早早点起火笼子一群一群的出发了。

有的小孩子年纪太小不能下田,就跟着大人走在田埂上,大呼小叫的,烦得大人呵斥不已,因为太大声会把泥鳅吓走了。

大人也经常叮嘱半大的小孩,下田里千万要注意,不能把人家的稻禾给踩了,在稻禾的缝隙里走,万一踩歪了等回头用手扶正,下面用泥巴护好。

三狗家有两个火笼子,一般是父亲一个带着弟弟四狗妹妹春花去,一个是属于三狗的,三狗喜欢一个人或是和一样大的玩伴们去,不愿意带着弟弟妹妹去,嫌他们吵闹。

今晚天一黑,弟弟妹妹就等不及了,特别看到田畈上有火亮了起来,早早催着父亲先去照鱼了。

今晚天色不错,月色皎洁;三狗也刚好从泉水塘洗澡完后后脚到家,顺便扒拉几口饭后,准备着照鱼的工具出门,想去叫唤隔壁的王明诚一起去,这几天郑守城也来明诚家里玩,正好一起去照鱼。

到了明诚家门口,发现明诚的妹妹明月在那等着,三狗问:明诚和守城去照鱼了吗?

明月:早去了,我正等着你,跟你一起去找他们去呢。

三狗楞了一下,犹豫着不知道怎么回答。

明月就急冲冲的走了过来,说,走啊,楞着干嘛。

三狗只好低头跟着后面,一起向田畈走去。

走着走着,三狗觉得不对劲,怎么村头都过了,还要继续走,开始以为明月知道明诚他们在哪里照鱼等着呢,所以没吭声一直跟着明月走,现在发现不对劲了,都快出了他们村的田畈了,要到别的村的地界去了,就快步跟上问明月:

明诚他们今晚在哪照鱼啊,这都快出了我们村的地了。

明月不以为然的口气:你不用管了,跟我走就是了。

明月和三狗几个一块长大的孩子,小三狗一岁,今年十六了,小时候明月一点也不淑女,跟男孩一样,和三狗他们一起疯玩着,到了十来岁了,越长越俊俏了,好像突然发现自己是女儿家了,就很少出来玩了,整天陪着她母亲学做女红(女子手工,如针线活等)。

即使偶尔的大家在一起,明月的大小姐脾气越来越大了,经常不容争辩的指挥明诚和三狗他们做这做那的,说来也怪,同龄孩子里三狗谁也不服,就巴巴得听明月话,叫向东不敢向西。

尽管明诚是明月哥哥,虽然只大一岁,小三狗几天,所以对妹妹的颐指气使很不满,但还是因为宠爱她,一般也是言听计从的。

都已经到了下一个村的地界里了,感觉明月还是不停的样子,三狗实在是憋不住了,停了下来,问,明月,你这是干什么啊?明诚他们是不会来这里照鱼的,我们回去吧,远了晚了你们爸妈会担心的。

我才不回去了,我要你陪着我一起远走高飞,离开这个鬼地方。明月很干脆的说。

这对于三狗来说不啻于一声惊雷,吓一大跳,慌忙的词不达意的说:

你说……你说什么?要去哪里?

明月终于停了下来,转过身子,借着三狗手里的火笼子的亮光,看着三狗的眼睛坚定得说:

你还不知道吗?还是装傻啊?我爹妈马上就要把许配给那个死郑守城的,我才不愿意跟他呢,我要跟你过,我们一起走,走得远远的,走到他们找不到的地方去。我不信了,我自己就不能做主了?

三狗顿时好像被什么击中了一样,一时半会都蒙着,反应过来后,多种感觉重重的压过来,压得他难以承受,十七岁的肩膀,实在是难以承受如此的重量……

4. 出路在读书

虽然小时候两人一起玩到大,看似青梅竹马的,还记得小时候大人们开玩笑问他们俩,三狗明月你们天天在一起,长大了,三狗要娶谁做老婆啊?

小三狗不假思索的回答,当然是娶明月啊,惹得大人一阵哄笑,又问明月,你长大后要嫁给谁啊?明月也当仁不让,我要嫁给三狗哥,大人们更是笑得东倒西歪的。

可是这些终究是玩笑话,信不得的,更重要是门不当户不对的,三狗家是明月家的佃农,租他们家田地种呢,每年要交租的,一个佃农的儿子居然想要娶东家的女儿,简直是笑话。

随着年龄的慢慢的增大,三狗慢慢的体会到了当年大人们被笑到东倒西歪的原因了,虽然明月长得越来越俊俏,俊俏的越来越令人心疼,但是三狗再也不会主动去找明月了。

就是去找明诚碰见明月,三狗也是赶紧低下头,跟做错事的孩子一样,默默的从身边过去,明月气得急瞪眼也没有用。

三狗知道自己没这个命,应该要断了这个念头,可是不知道怎么,越想断这种念头,就越想明月,想得快发疯了。

但是三狗在表面上还是露不出半点端倪的,还是那个沉默寡言的佃农的儿子,拼命的干活,拼命的读书。

很大一部分是为了不让自己有空想这事,这倒让三狗读书厉害得出了名,在十村八里的都知道罗城瓦村有个叫罗三狗的孩子读书厉害,在私塾里先生很喜欢他。

看三狗这孩子实诚勤奋,从三字经百家姓到弟子规千字文到四书五经,背得很溜,一手毛笔字也写得漂亮,工工整整朴实大方,哪个先生都很喜欢。

尽管自己读书很厉害,但是村里孩子一般也就是读个私塾开个蒙就顶到天了,很多孩子父母都不会花钱让他们去读书,不如去田地里更能赚到点吃的,读书太浪费了。

可三狗父亲不这般认识,他借钱也要让三狗去镇上读新式小学、到县城里读中学,这可是村里的大事,一个佃农的孩子,能识字写字已经很不错了,还借钱去城里读书,简直是天大的新闻,很多人都看不懂三狗他爹这样的做法。

三狗妈也为难的对三狗爹说,他爹,你看三狗他要是去城里读书,不但家里缺了一个劳力,还得往里填一大笔钱进去,咱们家这样的家底,读不起啊。而且三狗的年龄,也到了找媳妇的时候了,不赶紧攒钱盖间新房子,人家姑娘怎么能看得上我们家呢?

三狗爹不以为然:你懂什么,咱们家为什么这么穷?就是因为我们吃了没文化的亏,只能在泥巴里找吃的,三狗也刚好有这个读书的料,老罗家盼了多少年,才盼到一个能读书的,不能在我的手里给废了。

房子暂时不盖了,盖房子的钱给他读书去,房子顶个屁用啊,“万里长城今犹在,不见当年秦始皇”(三狗爹居然能知道这个,估计是在哪里听到的戏文,还真歪打正着用得恰到好处了)。

到时候三狗真的能读出来,盖个房子娶个媳妇还不是件轻松事,再说了,可能整个老罗家都指望着他给拽上岸呢,我们罗家沉了太多年了太多代人了,也该到了上岸的时候了。

三狗妈虽然不懂那么多的大道理,但她认这个男人,她男人平时几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跟一条老黄牛一样整年的不声不吭的在地里劳作着,仅靠一个劳力,硬生生得扛着这上有老下有小的一大家子,从不说一声苦不说一声累。

平时三狗妈的性格很泼辣,风里来风里去的,嘴巴子很麻利也很会做人,得罪人的话死也橇不出一个字,帮人的话那时一大堆一大堆的,说得人心花怒放的,也经常帮这个帮那个的,嘴巴麻利手脚干活也麻利,村里人很喜欢这个外来的媳妇。

在家里三狗妈也是大事小事一把抓,遇上什么事都是她说了算,也处理得很好,所以三狗爹和三狗爷爷奶奶也乐得放手把大权全交给三狗妈,里里外外的做得滴水不漏,人都说老闷狗(三狗爹)这老狗捡到宝了。

可家里事千千万万件,磕磕碰碰的,哪有夫妻不争嘴的?三狗爹虽然平时很少说话,但一开口,三狗妈再怎么样,都是听她男人的。

有时候三狗妈一边唠叨唠叨着,把三狗爹说烦了,就把茶杯往桌子一放,站起来只是轻轻瞪三狗妈一眼,三狗妈马上就止住嘴不说了,或是转个话题,照顾老人孩子去了。

一般这个时候,三狗爹会拿着旱烟竿和烟袋子,转出门去,在外面逛几圈,抽几筒旱烟就回家,回家里跟没发生事一样,三狗妈见了就说一声,回了,三狗爹嗯一声,这事就算是完了,再也不能提争嘴的那事了。

三狗妈虽然掌着家里的大权,但也只是些小事情,碰上大事,都极爱护自家男人的面子,都要说等回家三狗爹怎么说,再回复人家。

所以这个三狗读书的事情,三狗妈只对三狗爹说过一回,三狗爹破天荒的解释了很多,或许这已经预示是家里的头等大事了,之前几乎听不到三狗爹针对一件事说这么多。

就这样,三狗和明诚以及隔壁地方十一都(嵩峰)的郑守城就一起考到了县城里的中学去念书了,县城离村里有五十里地,不可能天天回家了,于是周一到周四住在学校的宿舍里,周五下午放学后就三人约齐一起走路回家。

这五十里地,得要走上二个时辰(四个小时)多,尽管学校周五下午提前在三点多就放学,但他们走到家,也是要到天黑了。

有时候运气好,半路搭到什么拉货的大车,那就会早一点到家,拉人的车能从县城到乡里,但是要收钱,虽然只是一个小洋(差不多0.1个大洋),三狗也舍不得花这个钱,明诚守城他们花得起,但他们怕给三狗付钱伤了他,就陪着他走路回家。

三狗觉得老是这样不好,不愿意拖累他们,家里不忙的时候就说周末不回家了,让明诚帮忙捎带点东西来回就可以了,衣服可以自己在学校自己洗换,主要是带点咸菜酸菜辣椒酱豆腐乳什么的,大米开学时候就和父亲俩一起挑了两担到学校,换了饭票子,够一学期的吃了。

学校食堂有菜,但那要花钱买,三狗一般是打了米饭回宿舍,就着咸菜三下两下就解决了,有时候母亲心疼正长身子的儿子,就会带上一罐咸肉或咸鱼,可以大大改善下伙食。

不过明诚和守城一般会打点好菜来和三狗一起合着吃,三狗也不客气,自己带了咸肉咸鱼时候也会拿出来一起分享,这咸菜辣菜太下饭了,几个孩子又都是长身体时候,经常吃完了觉得不够,又去打一碗米饭来。

其实明诚外婆家就在县城的东街那边,三狗和守城陪着明诚去过几回,明诚外公外婆对他们都很好,嘘寒嘘暖的,也留下来吃饭吃零食的;但再好,也毕竟是别人的外公外婆家,不能老去的,后来都找点别的理由搪塞不跟着去了。

时间飞快,这三年一过,到现在民国二十三年(1934年)暑假时候,三人都是十七岁的大小伙子了,都已经念了一年的高中了,那时候的中学是初中高中都是两年的。

几年的县城读书,给三狗开了很大的眼界,以前总认为能通过努力读书,跳出泥田,可以找个体面的工作。

现在更多的是想考到外地去念大学,特别是南京、上海、北平、天津有好几所有名的大学。当然,以前的大学都要先读大学预科的,到了三狗中学时期,国家废止了预科制。

这里注明一下:民国十七年(1928年)北京改名为北平,1937年日伪政府又将北平改为北京,1945年日寇投降后,又改为北平。1949年后,北平改为北京市。

可一想到高昂的大学学费,三狗就蔫了,家里根本负担不起,只能在高中毕业后先找个工作做着再说。

尽管三狗在学校很努力学习,成绩也很好,几乎不问窗外事,几乎不去逛街也没钱逛,所以对县城还是挺陌生的。

大部分的课余生活,除了洗洗吃喝拉撒外,三狗就是抱着书本啃,本以为这样可以不会去想明月,但少年的心事如同春草一样,除了疯长外,就是不能自拔。

尽管三狗知道明诚他爹已经把明月许配给守城了,守城家在村对面五六里地的隔壁乡里,也是个大户人家,两家还有点远亲的关系,走得近了走得多了,知根知底的,又门当户对的,守城人也不错,一表人才有情有义的,双方家长就自然而然的水到渠成了。

至于明月怎么想,三狗就没办法知道了,也没有资格去知道,就算知道了,那又能如何呢?已经不重要。回家时候偶尔看见明月,就远远的躲开,尽管是那么的不舍得。

三狗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一天的,只是没想到会是好哥们守城,不过转过头来,想想也是,没有更比守城合适的了。自己就彻底得断了这条心吧,所以,更是把心事深深的、深深的埋在心底里。

5. 做屋归屋

还在去年年末时候,守城家就开始准备这门亲事了,农村里儿子要结婚,大部分先要盖间新房,上梁、归屋(乔迁)时候,寒假时明诚也叫上三狗一起去帮忙干活,吃睡都在守城家里,三人一起跟着石木匠干活。

守城家有钱,盖的是一间三直的大瓦房,选址很好,在现在守城家大院不远处山底下,正对出不远处有一条河,背山面河好风水。

村里人盖房子,先是平整地面,再在四周挖一米多深的壕沟,用大石头在壕沟里做承重墙的地基,底下一米垒石头墙,石头平整面朝外,不规则朝里,两面垒,中间放小石头和砂浆(粘合土)。

石头墙一米以上夯土墙,两边大木板卡起来成一个模子,三狗他们去挖土挑着往中间倒进泥土,石匠师傅上去用木头杵子杵紧夯实,再继续把木板模子向上搭起来,继续夯土,人手不够时候也会叫上三狗他们这样的后生也上去杵。

有时候新鲜的土墙都会微微摇晃,三狗他们在上面小腿肚子也跟着打颤,生怕塌人也跟着掉下去,但基本是没事。

最后左右两面墙夯成三角顶,在上面中间放大梁(一般是两头削成差不多大的大树干),两边请些人把大梁吊上去安放,大梁上好后,要请客吃饭,给石匠木匠师傅红包。

除了大梁外,还要每隔开一米左右架小梁,也就是小一点木头梁子,架好后,在每根小梁上竖着钉上椽子,根据瓦的宽度用铁钉钉住。

最后在椽子上盖上瓦,瓦是底下一层朝上,瓦的凹面朝上,块与块依次叠压,行与行紧挨,在仰瓦铺设的基础上,两行缝上再瓦凹面朝下扣压一排。

瓦与瓦一般叠压二分之一至五分之三,层层相压,如鱼鳞般层层叠叠,雨水自然就顺着瓦鳞一直向下流走;为了颜色统一美观,减少瓦的吸水量,盖瓦前多将瓦用掺黑烟子的白灰水浸过。

没钱的东家,房子盖到这里算是收工了,可以搬进去住了,有钱的东家,可以再用白灰(白石灰掺细沙子,舍得的东家会用纯熟石灰和水)把内墙刷白,再有钱的可以把外墙也刷白。

全部做好后,开始归屋(乔迁),头天晚上准备好搬家的家具。在十二点前邀请亲朋好友,家主拿着米桶(装八分满米),家人拿着水桶(装三分满),碗筷:双数较好,放在水桶中,火炉(内有点上的炭火),木桶(装有柴、米、油、盐),畚箕(装有泥土)和新扫帚一对,上面需绑上红布条,先把以上物品放进厨房,其它的东西才可搬进屋子。

第二天一早,要请石匠木匠道士先生一起来,进行“竖屋”的仪式,摆上祭拜的酒桌,菜、肉、汤、饭、酒,点红烛、香柱,道士开始唱经,请灶神爷、土地公等。

先是“上梁”,即是摆放厅堂中梁,安放的时间由风水先生根据屋主的生辰八字排出时间,精确到分钟;大梁安放的端正与否,关系到屋主的命运前程。

因此,上梁显得很重要,上梁前要祭拜天地阴阳和鲁班先师,祭请时候,木匠拿着斧头爬上大梁,大梁上绑着一只大金冠公鸡,木匠开始喝彩,底下的大家跟着和……

木匠大喊:福喜噢!

大家齐声和:噢!

木匠大声说唱:

天地吉祥,日出西阳;先请阴阳,再请鲁班;请到阴阳,选得日时大吉;请到鲁班,造起万年瓦堂。前面造起都督府,后面造起宰相府;左边造起金银铺,右边造起臀谷仓。

福喜噢!

大家齐声和:噢!

木匠大声说唱:

中梁中梁,出在何方;出在九龙山上,东家带我一看,上有千叶覆盖,下有九龙盘根;东家请我砍下,架在桌码之上;小师傅扒树皮,大师傅量尺寸;前面做起狮子口,后面做起四角方。

福喜噢!

大家齐声和:噢!

木匠大声说唱:

天地诸神,任我请求;求福则福如东海,求寿则寿比南山,求禄则禄享千秋,求丁则丁开万族。

福喜噢!

大家齐声和:噢!

木匠手提鸡公,用斧头切掉一点红鸡冠,砍出鸡血来。

接着大声说唱:

金鸡金鸡,出在何方;出在昆仑山上;宝金鸡,生金蛋;一个金鸡生金蛋,两个金鸡变凤凰。

福喜噢!

大家齐声和:噢!

木匠挥舞着鸡公,大声说唱:

此鸡不是非凡鸡,王母娘娘报晓鸡,声声叫的大吉利;

金鸡头戴凤凰冠,身穿五彩凤凰衣,傲首脚踏八卦图;

金鸡头上有宝血,先搽五升斗,再搽五谷桶。

一搽东方甲乙木,再搽南方丙丁火,又搽西方庚辛金,再搽中间戊己土。

搽天,天气归天去;搽地,地色地埋藏。

搽左边,金银库,库库满;搽右边,积谷仓,仓仓满。

搽中堂,福禄寿满高堂;搽后堂,代代子孙都满堂。

金鸡落地,大吉大利!

福喜噢!

大家齐声和:噢!

……

家人跟着祭拜,烧纸钱。木匠提着公鸡,爬木梯下来,把鸡血洒在房屋各处(听说是公鸡每天黎明时分的鸣叫,夜里活动的所有鬼神都要马上回去,不然等到天一光,再就来不及走了,所以在农村,公鸡具有辟邪的象征)。

接着负责拿绕着鞭炮的长杆子的守城他爹,点燃起鞭炮跟走木匠后面走,用鞭炮声来驱邪,三狗他们这样的亲朋好友则手拿竹鞭打煞,到处打地上,把煞气赶走。

木匠举着五尺杆(整五尺长的刻度方木棍尺子),这个是老木匠行业的标志物,很多木匠夜间行路时候都拿着五尺杆。

听说有个木匠半夜路过一个乱葬岗时候,突然在路中间横着一副新鲜猩红的棺材,拦着路上,木匠知道这遇上了外邪了,就一手拿着五尺杆,一手拿起木匠锯子,一边量到五尺,就下锯子开始锯,没两下子,那棺材就马上消失了。

木匠举着五尺杆走在最前面,房子角落都要经过,然后绕着房子四周一圈,最后木匠走的越来越快,飞奔出大门去门前路去,鞭炮一直跟着,打煞的人出了大门就开始直追木匠师傅,最好是能鞭打到木匠,把无意粘在木匠身上的脏邪也赶跑掉。

打煞结束后,木匠石匠等拿着馒头上大梁,边爬梯子边说唱道:

福喜噢!

大家齐声和:噢!

前面一片好宅基,留给儿孙竖牌坊,牌坊七个大金字,状元榜眼探花郎。

福喜噢!

大家齐声和:噢!

脚踩木梯步步高,手抓馒头代代兴,第一长命富贵,第二金玉满堂,第三三年结缔,第四四品皇堂,第五五子登科,第六六谷丰登,第七七姐下凡,第八八仙庆贺,第九好运长久,第十十足圆满。

匠人们唱完差不多顺着梯子到了屋顶,这时,屋主东家会派出四人在厅堂中间摊开一床被单拉起。屋顶的匠人们接着喝彩:

福喜噢!

大家齐声和:噢!

麦子麦子,出在何方;出在湖广洲上,商人买回,挑到店里磨成粉;东家买回,做成馒头个个甜;大馒头,个打个;小馒头,对成对。

一边喝彩一边把大馒头抛在底下的被单里,大馒头大概有海碗那么大,顶上染着红点,称之为“子孙馒头”。

抛完大馒头后,要开始抛小馒头(只有小笼包子那么大)了,屋顶的匠人们一边喝彩一边朝四周抛小馒头:

福喜噢!

大家齐声和:噢!

馒头落在东,代代子孙做相公;馒头落在西,代代子孙穿朝衣;馒头落在北,代代子孙做官客;馒头落在南,代代子孙福寿长。

这个时候,下面早已乱作一团,一窝蜂的争抢馒头,热闹异常。村里所有人都可以抢,不管是否吵过架的,都可以来抢馒头吃,双方都图个好意头。

看着周边的小屁孩们在一窝蜂似的抢掉在地上馒头,三狗想起了小时候抢馒头的经历,那是村里福英她们家盖房子的事情。

本来福英她们家穷的一塌糊涂的,连吃饭都成问题,哪有钱来盖房子,村里人传说,福英他爹在挖地时候挖到一窝黄鼠狼崽,小小的肉呼呼的毛绒绒的一团,怪可爱的。

眼看着自己的孩子要遭殃了,黄鼠狼母赶紧跪下来像人一样向福英爹不停地拜,求他放过一家性命。

福英爹看着不忍心,就坐到地另一边抽旱烟去,黄鼠狼母就带着一窝崽离开,转弯处黄鼠狼母再次跪下来拜了几拜。

福英爹当时觉得这黄鼠狼挺通人性的,不过过了几天就把这事给忘了,农活多太忙了。可过了段时间再次去那块地去锄草时候,又发现那只黄鼠狼母来了。

这次它没有空手来,嘴巴里叼着几个金器,估计是从坟墓里带出来的,来报答福英爹的不杀之恩。

福英爹这下子肯定就不客气了,眉开眼笑的拿了金器回家,至此就发了财,盖起了大瓦屋。

6. 匮乏而又丰富的吃食

像上梁喝彩、木匠打煞这些热闹,小孩子看看觉得好玩而已,最期待的就是抛馒头了,那时候村里大部分的孩子都缺吃,只有逢年过节和做客时候才能吃上点肉,平常都吃不饱,更不要谈是零食了。

要有点零食大部分是番薯(也叫红薯,因为来自番外,外国传入的东西,所以叫番薯)做的。

也有人把番薯拿来形容人笨的,冲笨的要死的人喊:“你个番薯,大番薯”,意思就是:“你个笨蛋,大笨蛋”。

村里的铜锁,经常就被他爹妈这样骂;可能是因为番薯里面都是白白的,像是没有脑筋的大脑,“没脑筋”也是笨蛋的另一种说法。

在这片土地,种植番薯的很多,番薯在缺水的山地里也能蓬勃生长,收成不错,是在缺粮时候充当主食的好东西,番薯叶可以当青菜吃,番薯藤可以喂猪喂牛羊等。

番薯多了,就衍生出多种吃法,蒸、煮、烤、煨、生吃等等都可以,最常见是番薯粥,把番薯切了放在粥里煮;也有把生番薯刨片晒干成白白的番薯坯,剁碎晒干成番薯米,熬粥吃。

三狗认为最好吃的番薯零食是“番薯枣”,是把三四指大的小番薯先煮熟,再慢慢熬出甜甜的蜜汁,然后把煮熟的番薯贴成两指见方的方粒,伴上熬出的蜜汁,晒成半干半软的吃,有点像蜜饯,甜软可口。

番薯枣做起来费时间费材料,所以不是常见的番薯零食,家里偶尔做一点,大家尝个鲜;这种东西不好长期保存,得赶紧吃掉,不然很快就会馊了。

最常见的番薯零食是“番薯饯”和“番薯炒”,把番薯先煮熟后切片晒干成淡黄色透明状的番薯干,直接吃就是“番薯饯”,放在在锅里和着热沙子翻炒,炒成焦黄色的是“番薯炒”。

番薯炒这算是村里最常见的待客零食了,客人来了,坐下先泡杯茶叶茶,然后捧上一大把番薯炒配茶吃。

尽管是烂贱的番薯零食,也不可能让孩子放开肚皮来吃,喉咙深似海,哪能填的满?家里要待客、要充饥当主食等;所以,孩子们就千方百计的到处找吃的。

比如孩子们在山上放羊砍柴的时候,会挖个土灶或是用石头垒个灶,拿着自家的铁勺子做锅,各个孩子约好从家里偷拿来油盐、鸡蛋、米等,学着家里大人的做饭。

青菜就从别人家地里摘一点,还顺带刨几个番薯、芋头,直接把番薯芋头埋在火灰里焖,或是放在锅边的灶火上烤。

就这样,先煮上锅米饭(基本上每次都会焦糊),再用另外一口“锅”煎上几个鸡蛋、炒点青菜;最后每人发一个烤熟的番薯或芋头,各人折根树枝做筷子,一口烤番薯芋头,一筷子饭菜。

其实从味道上来说,肯定是没有家里饭菜好吃的,但大家都觉得很香,这样的吃法新鲜,都吃得津津有味的,一会儿就把所有东西吃光光,连焦脆的锅巴也抢着吃完。

地里除了番薯芋头,还有“笋瓜”(甜瓜或香瓜)、软壳麦豆(荷兰豆)等可以摘了直接吃,香甜可口;很多人把笋瓜种在自家门前的院子里,以防被孩子们偷吃。

至于老虎豆(蚕豆)、田勝豆(毛豆)等,生吃不下,草青味太重,味道也涩苦,就摘了用火烤着吃,很香;家里会把成熟的老虎豆、田勝豆(成熟后是黄豆)用水煮或是炒熟来吃,味道很好。

这些直接可以吃的蔬果,在农村,要种最好是很多家一起种,不然你一家种,会被孩子们偷吃光的,比如有人偷偷在丝瓜苦瓜棚里种黄瓜西红柿的,一旦被人知道,没几天,就被孩子偷摘完了。

三狗没来得及,黄瓜就被人摘光了,连长得什么样的都不知道,更不用说是味道,多年后三狗在外面吃到黄瓜,还不知道这是什么菜?

听人说是黄瓜,三狗还以为别人骗他的,这黄瓜绿油油的一点也不黄,吃的味道也不像瓜果的味道,凭什么叫黄瓜啊?

三狗和明诚他们倒是摘到了西红柿,还没红,青的,一口咬下去,哎呀妈呀,苦死了,全吐掉了,还好没有忍着苦吃下去,不然全中毒了。

有人在高粱地里种玉米,居然还是被老鼠群一样孩子们知道了,三狗他们去摘了吃,这玉米棒子还没长大,才刚刚成型,大拇指那么大,让大伙碰上了生吃玉米的最好时机,好甜啊。

大家连着玉米轴都吃掉了,也是甜的;搞得多年后三狗吃玉米时候,连着玉米轴都要吃,可那已经成熟的玉米轴那能吃得下,搞得一嘴的渣子,还被人笑话,真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

高粱地(青纱帐)是个好地方,三狗他们可以在里面躲逻(捉迷藏、躲猫猫),“打仗”(模拟打仗一样的游戏)等。

高粱熟了割了后,高粱秆子还可以嚼着吃,有一些甜味,像甘蔗一样,只不过没有甘蔗那样水分多,但能替代甘蔗已经是很不错了。

大伙儿一人手里好几根高粱秆子,大嚼特嚼,那坚硬的高粱秆子皮,都把二毛的嘴巴划拉出血来了,不管,还是要接着吃。

除了田地里的,村山上大部分是茶籽树,所以一大特产是茶油,但茶油很金贵,大部分的村民都拿来卖钱的,或是留给自己吃一点,这个做不了零食。

但茶油来自茶籽树,村里后山漫山都是茶籽树,一二人高的茶籽树,也是孩子们上山放羊放牛玩耍的主要道具,三狗和明诚明月小时候经常就在茶籽树林里爬上爬下的追逐和捉迷藏等。

每到春天,茶籽树花开,犹如漫山飞雪,可村里人司空见惯,没觉得这是美景,这时候孩子们反倒不怎么进茶籽树林里玩了。

因为风一吹过,花蜜就跟下雨一样洒在身上头发上,把头发结成一块一块的,梳都梳不开,尽招蚊子苍蝇虫子什么的。

不过这也成了孩子们的天然零食,三狗他们就折根“烂衣茅”(蕨类柴草)的茎,抽掉里面的芯,就成了根吸管,拿来吸花瓣里的花蜜,甜丝丝的。

吸多了最后都甜到发腻发苦,甚至会醉倒晕乎乎的,这个时候,三狗和明月他们就索性躺在树下草地上,眼晕晕的看着蓝天上云聚云散,幸福极了。

除了花蜜外,茶籽树在春天还会结一种叫茶泡的东西,看起来像白灰一样桃子,其实里面是空的,但肉较厚。

还有一种叫茶片(学名茶耳),不是很常见,都是茶籽树结出变异的东西,味道都淡甜微苦爽口,都可以吃。

于是,一到春天茶籽花开时候,三狗他们就带上明月一起,漫山遍野的去寻找茶泡茶片吃,找的孩子多了,就没有那么容易发现了,有时候会为了一个茶泡走上几里山路。

有时候看见一个大茶泡远远的挂在树上,那一刻,全部的劳累一扫而光,兴奋的大呼大叫的,爬上树小心翼翼得摘下来,掰开你一片我一片的品尝,或许那一刻,享受的不是纯粹的美味,还有苦苦寻找到后的快乐。

茶片更难以发现,长得几乎和茶籽树叶一模一样,只是厚一些透明一些,有点像冬天被冰包裹的茶籽树叶。

三狗长大后看见翡翠后,想起小时候的茶片,也如翡翠树叶一般晶莹剔透,寻到后明月一般都舍不得吃,要小心翼翼的保护好,拿回家给娘尝尝。

明月娘是县城里嫁过来的大小姐,小时候没见过这样的东西,但人很知书达理雅致亲和,明月和娘最亲,恨不得天天腻在一起。只有和三狗他们出去疯的时候才会暂时忘了家里的亲娘。

除了茶泡茶片外,村里还有点零星的天然果子,比如“猫猫”(学名覆盆子,也有人称为山莓或红莓),长在荆棘上,鲜红如水晶玛瑙一般,味道非常好,酸甜适中,食后唇齿留香。

这种“猫猫”,三狗总是摘回一大捧,给明月他们洗了,大家一起坐在高高的门槛上,你一颗我一颗的吃,完后还吧嗒着嘴巴,感觉永远都不会过瘾。

还有一种只长在草地上“茄郎”(类似野蓝莓)的东西,大家一起趴在草地上摘着吃,又酸又甜又涩。

大家吃得舌头最后都麻了,说话都不伶俐了听不清了,互相伸出舌头来看,个个都是蓝黑色舌头,笑的直在草地上打滚……

至于果树,村里是很少的。桃子树是有,但很少,都是些毛桃,等不及桃子变大,就被孩子们洗劫一空了,用力搓掉小毛桃上面的绒毛,就迫不及待的放嘴巴里吃。

没成熟的桃子,肉很结,味道很酸涩,明月基本上每次吃一口就吐一口,但每年三狗摘来的桃子,明月都雀跃的嚷着要吃,还是吃一口吐一口。

看着三狗他们津津有味的大啃特啃的嚼着桃子,明月很难理解,难道他们不怕又酸又苦的味道吗?

桔子也是,桔子树很少,一个村估计也就一两棵,孩子们天天盯着桔子长大,等不及桔子红了,长得半大的绿桔子,就去摘了吃,结果酸的要死。

人说,怎么不等桔子红了再摘了吃?你想得美,村里那么多孩子,个个都怕吃不到,哪里等得及让它红了再摘,还不先趁早摘个吃,管它是甜是酸,总比被人摘光了没得吃好。

村里柚子树还挺多,大多的柚子是做酱头(柚子皮切片,多道过水去涩,和酱料和在一起蒸熟后晒干成一种酱菜)的,柚子皮很厚,心很小,味道很苦,基本没人去摘了吃,而且也等不到去摘,青青的就被打下来做酱头菜了。

但村里还是有几棵真正的柚子树,可人家都是种在自家院子里的,不给偷,树干上还栓着狗。

有极个别的老太,整天守在柚子树下,天天点着数,要是哪天发现树上少了个柚子,都要跳起脚来骂街的,一骂都要骂上个半天才停歇;孩子们经过他们家门都要绕着走,不然都会被怀疑成偷柚子的嫌犯。

入秋后,三狗他们每天看着黄橙橙的柚子压弯了枝头,那口水,不停地吞着,那心火,熊熊燃烧着;可以一看见那凶悍的老太,不由得缩回了脚。

按现在的说法,办法总是比困难多,等三狗把黄橙橙的柚子从腋下衣服里掏出来时候,明月总是目瞪口呆的。

明月一边急不可待的吞着口水,一边好奇十足的缠着三狗,一定要让三狗说出是怎么摘来的。

这个时候,三狗总是脸上挂着满足的笑容,慢条斯理得剥着柚子皮,柚子特有的清甜味一下子就弥漫满整个房间,几个孩子沉浸在幸福的口腔美味里。

7. “偷”的区别

乡下村里,小孩子家家的偷拿点房屋外面的东西,都不会叫“偷”,大人们也比较宽容,大都是会喊道:“莫拿太多啰,太多吃不完浪费;小心点啊,别糟蹋了庄稼。”

碰上脾气不好嘴巴臭的,也最多是骂骂咧咧几句,把人骂走了就算了,很少会像抓贼一样要抓住孩子;也很少会去告孩子家长,因为一告,那就不得了,孩子就要遭殃了。

养不教父之过,孩子偷了人家的东西,那还了得,基本上每个父母会把自己孩子打得哇哇叫的。

作为父母,最怕孩子偷拿东西习惯了,长大后成为惯偷,偷到班房(监狱)里去,那这个孩子就白养了,还不如趁现在能教的住,狠狠的管教。

一个出于教育的考虑,一个是出于家长面子的考虑,一般就抓住孩子打,打得孩子鬼哭狼嚎的,当然,不会像打仇人那样狠打,主要是打屁股,屁股肉多,一下子打不伤人。

孩子小,大人就抓住扒了屁股上裤子,用巴掌打,打得山响,孩子哭得也山响,直到孩子求饶保证下次不敢了,才住手。

大一点的孩子,照样扒了屁股上的裤子,拿鸡毛掸子、蒲扇柄子、竹尾梢子等顺手又不伤筋动骨的东西,对着屁股开抽,也是要打得孩子求爷爷告奶奶认错的才住手。

如果在外面,实在是没有这些“刑具”伺候的话,就脱下布鞋子,用鞋底来抽孩子的屁股,那抽的孩子,跟杀猪一样叫;三狗和村里孩子一样,小时候没被少抽过。

当然,吃五谷米养百种人,大人也有偷东西的,村里有个男的,自己的孩子都满地跑打酱油了,他还是喜欢去偷人家地里的蔬果。

这家伙经常肩挑一个锄头,一头挂着个簸箕,慢田野的到处乱转,不是自家田地,也去,下午傍晚先瞄好哪家地里有什么好东西,就记着。

第二天凌晨天刚亮,就拿着锄头挑着簸箕出去,到昨天瞄好的地方,顺手摘了人家地里的蔬果,等村里人醒来出门时候,他已经回到家了。

还有一个女家(女人),也经常手挽个“两头茅”(一种竹编的大菜篮子),到田野里拽猪草,也是老摘人家的蔬果,放在篮子底下,上面盖着猪草,提回家。

这些小动作,其实村里人大部分都知道,也有当场逮住的,只是都是一辈子相见的村人,不好破他/她的面子,私下还了东西就算了,不会揪着不放的;也正因为有人看见抓到过,所以这些事才会传出来。

进屋里偷东西,那性质就不一样了,就严重了,那才是真正的贼了,村里人也有,干这种活的一般是中青年男子。

不过兔子不吃窝边草,这些贼很少偷本村人,因为这个一旦被抓住了,在村里一辈子都抬不起头了。

也听说有人去别地偷东西,被抓到打个半死的,乡下村里人,哪有什么法律观念的,只要抓住贼,谁都可以上去打几下出气,因为大部分人自己丢过或被偷过东西,哪个不恨这些个偷东西的贼。

墟场(集市)上就经常抓到贼,失主也不报官,因为大家都知道报官没个球用,以前报过,抓去了关几天又出来了,身上毫毛都没断一根,出来继续做贼。

现在抓住了贼,宁愿不报官,自己来处理,直接把贼绑在大路边的树干上,任路人打骂,那贼把头低得死死的,生怕让本村的人看见。

头还低着啊?就把他头拿绳子绑住,往上拉着系在树丫上;更有甚者,还拿墨水往贼脸上涂写,写个“贼”字什么的。

狗日的,都敢做贼了,还怕什么被人知道你是谁,就是要让所有人知道你是谁;有的不解气的,就在路边不停问路人,认不认识这人?认不认识?有谁知道?是哪村的?

其实很多就是认识的,也不会告诉人家的,保住人家一张面子;但也有平时不对付(有矛盾)的,就会转头偷偷跟人说了,这个人他是谁,是哪个村的。

如果知道这个贼是谁后,失主就开始大力宣扬,见到个路人,就大声说这是某某地方的某某某,甚至把贼的名字地址写在纸上,贴在贼身上,给大家看,碰上不识字的,就讲解给人听。

有好事者,还生怕别人不知道,在旁边打着个大锣,当当当的破铜锣声音,吸引着路人前来观看。

每当这个时候,墟市上跟看大马戏似的,围上几圈人;一些家长现场就教育起自己的孩子,长大后,做啥也不能做贼,看看这些个贼,把祖宗十八代的脸都丢光了。

这样的惩治,比报官好多了,基本上这个贼以后就在这个地头上消失了,不消失不行啊,一上街所有人都知道他是贼。

一进店铺的,所有人都盯着他,防着他偷东西;除了背后的指指点点,有的当面直接奚落开骂的,犹如过街老鼠一样。

也有傻乎乎的傻贼,会在自己村里入室偷东西的;都是些穷人家,家里哪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富人家里倒是有点,但不管什么人家,被偷了都是很不舒服的,敝屣自珍啊。

要是被自己村里人抓到,运气不好挨一顿揍,要是平时本来就不待见有矛盾的,会把人扭送到官府去,当然这是极为少数的。

大部分的运气都还不错,因为人家不想破贼的面子,特别要是这个贼是未婚青年,这名声破了,以后连媳妇都娶不到。

有句古话:“只见贼吃肉,不见贼挨打”,乡下人就是要大家都看见贼挨打。所以,不管城里还是乡下,所有人都生怕自己孩子长大了成了贼,那真的一家人都抬不起头来,走在路上,都被人戳脊骨梁。

当然,这些个是极为少数的人才会干,正常家教出来的人,宁愿讨饭活着,也不愿去做盗贼,就算被逼做,也要背井离乡隐名埋姓做。

并不是所有的风气都这么差的,也有好口碑的事情,比如村里教私塾的王老先生,就是个拾金不昧的硬直老汉子。

这个王老先生,甚至是有点古板,不但拾金不昧,而且手都不去沾,看到地上有失物,都不会去拾。

但这个王老夫子啊,又怕地上的失物被别人给捡走了,失主岂不是很难过,自己又不能去捡起来(估计生怕别人误认为是他偷拿的),就只能站在失物边上傻等失主。

这老头还特认真,看见如果失物是贵重东西,就要拿个东西遮着,等失主上来领取时候,还要人家报出里面是什么东西?数目是多少?

对上了,就是你的了,拿走;没对上,对不起,你狗日的是个冒领的货,还要扯着你没玩没了的,人都怕了他,甚至是真正的失主来领取,都有点紧张,生怕说错了,被老头拽住一顿臭骂。

这事也挺巧,别人在路上难得看见一回失物,这老头子就总是看见;有一次,老夫子看见路上有失物,就捡个荷叶遮了起来,大声喊,叫人来领;可喊了半天,就是没有人来。

可怜的老头子,在毒辣的大太阳底下,站了好久,人都快晕倒了,还坚持不走,别人看见,过意不去,就好心说:“老先生,你先歇会儿,我替你守着。”

可这迂夫子不但不领情,还怀疑人家想趁他不在,拿了失物走了,坚决不从。大伙看这样也不行啊,把村里唯一的一个教书先生给晒病了,孩子们到哪去念书?

于是给老头撑伞的撑伞,端水的端水,家在附近的,甚至都搬了个椅子过来,给老先生坐着,好一番繁忙的。

时间久了,大家就开始埋怨起这个失主,这失主难道是个大马哈吗?全村人都知道了这事,这么久了,还不知道自己丢了东西吗?难道是路过村里的外地人?

最后实在没办法,派了个人去把老族长给请了出来,老族长当着众人的面,打开失物,对着写了一个纸条子,详细的写了失物的名称、特征、数目等。

然后,老族长把条子交付于王老先生手上,当做认领凭证,最后把失物带回族里的祠堂里,保管在加了锁的大柜子里,这事才算暂时了结。

……

沉浸在回忆中的三狗,被守城家抛馒头的喧闹声打断,看着漫天的馒头雨飞下来时候,无数只手伸向天空,馒头飞溅的掉落地上。

大家都弯下腰撅着屁股在地上捡,恨不得多生一只手,有的小馒头被一脚踩进松软的泥土里,小孩子急忙抠出来,在衣服上擦擦,就直接塞嘴里吃了。

看得三狗失声而笑,好像看镜子一样,看到了小时候的自己,那年福英家归屋抛馒头时候,自己也正是这么大的小屁孩,玩了命似的抢馒头,在无数大人高高的手臂森林下,只能专注于掉在地上的馒头,要求眼疾手快身子灵活。

明月是不敢上前去进入到人堆里抢的,只得远远的站着望着,因为她相信,最后她的那个三狗肯定会捧着一大捧馒头来给她的。

结果没有错,三狗两个口袋塞满了小笼包一样大的小馒头,左手边口袋里全是干净的馒头,那是留给明月的,右手边口袋是有点脏的馒头,甚至是陷入泥巴地里抠出来的,那是拿回家洗干净给弟弟妹妹一起吃的。

可现在,守城家新房,也就是以后明月的新房,远在家里的明月已经不需要他去帮忙抢馒头了,也不需要他的东西了,地上翻滚的都是他们的馒头,多得吃不完。

如果可以

我愿被这轻小的馒头砸死

如果可以

我愿被馒头砸进泥土

但愿可以

埋进泥土而无人知晓

但愿可以

让人践踏泥土一样

践踏

我的身体

践踏

我的命运

8. 吃归屋酒

“三狗,愣在那里做什么?走,喝酒去。”

守城热情得过来搂住三狗的肩头说:

三狗回过神来,赶紧对守城不自然的一笑,就随着一起去入席。

归屋(乔迁)是要摆围席的;归屋后,得要先把新屋客厅以及所有房间灯都点亮,表示红红火火过日子,这个灯一般是亲友送的大红蜡烛。

厅堂上供着菩萨和祖宗牌位,也要先用香拜过,插三支香;灶台上供着灶神爷,插一支香就可;屋后的猪栏羊栏等,也插上一支香。

把新屋厨房的水缸用水装满,意思是美美满满;烧好一壶滚沸的开水,代表财源滚滚,前来贺喜的人,用这个新鲜滚烫的水来泡茶招待,意为发财又清洁(健康无病)。

厅堂的饭桌上正中位置放一盆有五谷和六样果大菜盘子。(五谷为稻谷、高粱、小麦、荞麦、粟;六样果为:桂圆干、荔枝干、花生、红枣、莲子、红鸡蛋),意头为:五谷丰登,发子旺孙。

归新屋这一天,不能打骂孩子,家里人都要讲吉利话,不能吵嘴。如果天还未亮想睡觉,不能躺下就睡去,要躺下15分钟左右,起来走一走再睡回去。

归屋礼仪完毕以后,就开始吃归屋酒,增加新屋的人气和阳气;亲朋好友左邻右舍都会来贺喜,有送贺礼的,有送礼金的,守城的几个族叔在门口摆下桌子,一个专门收贺礼礼金,报给另一个写下来。

一般这样的喜事大事,都会事先请熟悉流程的村里或族里前辈来帮忙,预好大概多少人会来,在村里借好大圆桌子和长短凳子、盘子筷子调羹勺子酒杯碗等物品。

木制的桌子凳子背后都有毛笔写的主人名字,瓷器的锅碗瓢勺等也都有在不显眼的地方凿上主人名字,一般是一个字,尽量不和别人家重复,以免借给别人办喜事还的时候搞混了。

除了借物件,做事的人也要事先请好,比如厨师(村人兼职的)、厨房帮手(洗菜切菜)、酒堂(类似跑堂、端菜传菜的人)、杂务(有采购、搬运、请人吃饭的)等。

根据礼品礼金的数量,会安排人在饭点前,去每家请多少个人去吃哪一顿饭,都有明确的指示。三狗和明诚算是守城的朋友来帮忙的,所以这段时间都一直在跟着石木匠师傅和小工吃饭,今天酒席自然也是要吃的。

只不过今天石木匠师傅是单独一桌的,有专人陪酒。大厅主席位(正中间一个围桌)请了村里最受尊敬的老前辈来坐,还有是至亲(如爷爷、叔伯、舅舅等),由守城他爹来陪酒。三狗明诚和守城就和村里一帮差不多岁数的后生侬(小伙子)坐在角落的一桌。

一桌一般是10-12人,有不在乎别人眼色的大人,会多带个小孩来,当然是不占座位的,站在大人旁边吃。小孩子饱的快,吃了几道菜就饱,就走开出去玩了。东家一般都当做没看见,也不会说什么。

围桌上在客人入席前,就已经摆放好凉菜瓜果花生瓜子等几碟,客人入席后会开始自助发瓜果花生瓜子,客气的东家会有纸烟派发,一般一桌一包两包的,自己自助派发。

还有酒水,一般一桌是一两瓶白酒,酒是农家自己吊出来(蒸馏酿制)的,有纯高粱、稻谷的,也有高粱稻谷混合的,都是高度纯白酒,沁香扑鼻辛辣绵厚,酒力浑厚。

有些男的会故意坐在女人家多的桌子上,到发烟时候,拆开桌子上的纸烟,假意发给桌上的女人们,女人们基本是不抽烟的,这样,一两包烟都归这个男的了。

有的女人看不顺眼,就故意接上发来的烟,说,我不抽,等会给我们家男人抽,其他的女人会意,也一起领了几根烟,这样,这个男的如意算盘就打空了。

还有喝酒,女人们肯定是喝不了太多酒的,于是这桌子的酒就归这个男的了,有的女人看的不爽,就会拿走一瓶就还给东家,说,我们这里喝酒的少,收起一瓶,不要浪费了。

当然这些现象也只是在当年很穷的年代,现在肯定少很多了;当年有的酒席,还要看桌子上有多少人,按人头数上肉,一人一大块猪肉,没有多了;很多人还舍不得吃,包好带回家呢。

守城家有钱,大家可以放开肚子吃;这酒席每人都有一套碗筷、酒杯、调羹(勺子),大家做好,能喝酒的就倒上酒;这才叫有规格的“调羹酒”,有调羹(勺子),意味着要吃有汤水的热菜好菜,有酒才叫席,无酒不成席。

接下来是流水席,一道道热菜开始上,有钱的客气的东家,都会宰猪买鱼的,所以上的都是大油大荤的硬菜,比如大块红烧肉、大碗猪脚、红烧鱼块等,穿插着几个普通菜。

主食一般是白糖糯米饭、肉汤米粉、面条等,都是用大脸盆盛出来的,做喜事最怕别人不够吃,那东家脸面会很是无光的。

一般不喝酒的妇女儿童会和喝酒的男人们分开坐,不喝酒的很多等菜上完了基本也饱的吃不下了,就打个招呼离席走了。而好酒的男人们在这个时候是一年里难得好时光,大家拼酒的拼酒,吆三的吆三(划酒令)。

守城几个叔就跟村里的好友吆得不亦乐乎,宝来(代表0,握拳表示)、一定高、两家好、三星照、四季发、五魁首、六六顺、七巧、八福寿、九快马、十全啊……

两人开局一般都要先一起喊“两家好”,接下来开始斗智斗勇了,比如嘴里喊出的是五魁首,自己的手指头伸出要少于五个,可能是二个,如果对方喊的是别的,而刚好手指也伸出三个,那么喊五魁首的人就赢了。

输的人要吃罚酒,错了的人也要吃罚酒,比如你喊四季发,手指头伸出了五个,两人相加无论如何都成不了四季发的四个手指头,就是喊错了或是伸错了手指,在旁边一圈“裁判”雪亮的目光下,自然是逃不脱的,也是要受罚的,没得话说,自己喝罚酒。

也有耍赖皮的人,死活不认,和仲裁者们闹的脸红目赤的,又不能抓住他灌酒,只得作罢,不过这样子,不但影响了大家的酒兴和东家的彩头,而且以后喝酒时,大家就不太愿意和他吆三斗酒了。

也有特别好酒的人,家里穷舍不得拿那么多的粮食来酿酒,没什么酒喝,所以逮住一次喝酒的机会,就要好好的过足瘾;吆三的时候就故意输掉很多,反正能喝上酒,输一下也无所谓了。

一些吆三的高手能控制输赢的局面,比如每次一般是一局六次的比赛,这些个高手和晚辈则来个4:2赢了,和前辈、东家的客人等,就来个2:4输了,和同辈的,经常会打成3:3平,然后在众人的吆喝下,再来一局,最后才使出真本领,可能会把人刷个6:0,得意而归。

借着酒兴,高手之间会因为棋逢对手而特别兴奋,声音喊得越来越高越急促,出手会越来越快,旁人都瞪大眼睛看着两人的手指头,听着酒令,快速心算谁会输赢或是谁出错了,出错的也要罚酒的。

小孩子则看得眼花缭乱不明所以跟不上计算,听得心惊肉跳一惊一乍的,都忘了母亲的叫唤回家睡觉。

三狗明诚守城他们这一桌都是些半大的后生,有的也学起大人们开始抽烟喝酒,大部分的是不会的,家里穷,也没有什么机会学。

看到这些个半大的后生们,不管男女老少都怕了跟他们坐一桌,为什么?因为这些后生们正是长身体的时候,食量巨大无比,动作快捷无比。

跟他们在一桌抢点吃的,可费劲了,基本是每碗菜刚一上桌,只见筷子勺子上下翻飞,没两下子就菜碗见底了,一桌子摆的都剩下是空碗。

和三狗他们同桌的这些个后生们,有了三狗明诚这样的生客,还是勉强的克制和照顾了下的,没有使出全力来抢吃的。

不过由于是跟守城一起从穿开裆裤长大的,这些后生们嘴巴上就没大没小了,不停的拿守城家盖新房是因为要娶隔壁乡的小娘(姑娘)来说事取笑。

尽管守城多次警告不许拿这个事来开玩笑,但别人基本把他的话当耳边风,认为是正常的推让和害羞。

守城只得对明诚以难堪的笑容报之歉意,因为明诚毕竟是明月的哥哥,还好是在看在别人不知情和在守城家的喜事酒席上,不然会大打出手的。

村里人如果有矛盾时候,互相对骂,骂得再难听都没关系,但就是不能侮辱到对方家人,特别是母亲姐妹这样女性家人,一旦破了这个戒,那基本上就要马上开打了,而且下手特狠,会不要命的去打。

9. 医者难

三狗一边喝酒,一边神思外飞,记得还在三狗十一二岁时候,那时候明月已经有美人坯子的样子出来了,村里差不多岁数的小鬼(男孩子)都喜欢她,这已是一个大家密不能宣的公开秘密;私底下还有几个孩子因此打过好几架。

比如和铜锁,就打过一次大架;这个铜锁,家在村头,有点傻哈哈的,有一年,这铜锁还是八九岁,居然跟一个孩子打赌,输了,把一个铁钉子吞下肚子里去,然后跟没事一样就回家了。

结果他的妹妹忍不住告诉他们母亲,这家伙,把他母亲急得,抱着铜锁在村里一顿乱跑乱喊:“救命啊,谁能救救这个天收的啊……”,最后没力了,一屁股坐在村头大哭,边哭边诉:

“你这个讨债鬼啊…白养你这么多年啊…你要死就自己去死了…干嘛还这样折腾我们啊…”

还时不时得恨得打几下铜锁,开始一脸懵逼的铜锁终于醒悟过来了,知道自己闯下大祸了,自己会死掉的,想想这个就吓得一脸发白全身乱抖。

这样一来,吓得他妈以为铜锁肚子里的铁钉开始戳痛铜锁了,更不得了,急得在地上抱着铜锁一顿大哭,哭得竭嘶底里惊天动地绝望透顶的。

动静这么大,自然全村人都动起来了,早有人和铜锁爸去村里请土郎中来福他爹了,这来福爹本来是不来的,因为听了这事,知道自己是爱莫能助的,太超出自己的能力范畴了。

去看这种高危病,对于农村土郎中来说,风险是很大的,看好了,人家觉得是你份内的事情,如果看不好,甚至把人治死了,那就不得了,家里房子都会给病人家属拆掉的,如果自己不跑得快的话,可能会被人家活活打死,至少半死是免不了的。

就在前些年,来福的爷爷就吃过这样的暗亏,农村的郎中大部分都是多代单传,来福家也是这样,当年来福爹就随父亲一起学着做郎中,平时也当个帮手。

有一年隔壁村有个小孩子误食了毒杀老鼠的老鼠药,找到来福爷爷去治疗,这种病都是救人如救火,和时间在赛跑,早治有命晚了就麻烦了。

主要是这家人发现孩子出事已经晚了,来到隔壁村请郎中去,这路上时间也耽搁了,等来福跑的上气不接下气到了后,一看,心里都凉了半截,这孩子已经毒发多时,脸都开始发黑了,嘴吐白沫神志不清了,太晚了。

也不知道这家人怎么想的,为什么不直接把孩子送到郎中家里来?当然,人家也怕郎中不在家,出门就诊或有事去了,也就是因为本村的郎中出门不在家,所以就派出好几路人马往周边各个村的郎中家里跑,谁先到就谁来治。

也合着来福爷爷跑得快,先一脚到了。这来了就只能马上着手治了,也没有时间去管能不能医不好,后到的几个郎中一看孩子这个状况,赶紧得都退了出来,也不吭声,赶紧回家去了。

当时来福爹也跟来福爷爷来到现场,帮着老爹一起浑身解数治疗这孩子,放毒血、洗肚子、下重药等,硬生生从阴间里把孩子拽了回来,等孩子没有了生命危险后,来福爷爷他们就回家了。

结果没想到三四天后,这家人打上门来了,拿着个草席铺在来福家门口,把那个孩子放在草席上,来闹事了。原因是那孩子命是救着了,但救的时间太晚了,毒发进脑,毒坏了脑筋,人站不起来了。

这个事情本来责任不在郎中,郎中能救回孩子一命就已经非常不错了,但作为患者家属,自家孩子残疾了,肯定很痛苦,都认为是郎中把孩子治坏了,就把孩子抱过来闹事,说:

“这孩子是你们给治成这样的,现在怎么办?就放你们家了,给你们半年时间,治好了,我们来领回去;要是治不好,就对你们不客气了”

这治病治得,成这样子了,来福爷爷唉声叹气的好几天,但没有办法啊,人家孩子是无辜的,还得伺候他吃喝拉撒睡,长期下去怎么办?人说了,半年内治不好,还要来闹事。

怎么办?再难办也得办,救死扶伤本是郎中的责任,入行拜祖师爷时就说得清清楚楚,不管什么时候,病人最大,就算病人是你的仇人,关键时候该治的还是要治。

就算治好了再打架都没问题,但就是不能袖手旁观不出手相救,这一码事归一码事,不能混为一谈。

来福爷爷翻遍了医书古书,决定去深山老林里采几味罕见的药,看能否把这孩子的病根治。于是交代好事情,让来福爹在家坐诊,带着来福二叔去采药。

这采药一去就是一个多月了,还没见人回来,可把来福爹急得,天天在家门口来盼,希望能早点回来治好这个孩子,早给人家送回去,家里才能正常营业。

不然这个孩子天天躺在家里,伺候他不说,还影响来看病的人,谁都不愿意自己被郎中治成躺在床上站不起来。

这左盼右盼的,终于把他们盼回来了,人是回来了,是来福二叔背着来福爷爷回来的,一进家门把老爹放下,二叔就大哭不止。

原来偏方上的药是基本寻到了,但来福爷爷因为上了岁数,采药时候滑下了山崖,人当场就给摔坏了,硬撑起来,叫儿子去采了一些伤药,自己嚼烂吞下去,才算撑着一口气,让儿子背回家。

来福爹赶紧得找药熬药,给老爹治病。来福爷爷摆了摆手,意思是不需要了,从医一辈子来,自己伤重什么份上,治得好治不好,自己肯定是最清楚的了,命数已尽,再努力也白搭。

于是,把来福爹叫到床边,指着带回来的一些草药,交代来福怎么怎么治,没几天功夫,来福爷爷就撑不住了,去世了。

这事传到隔壁村那家人去,也赶紧前来,披麻戴孝的,前来求罪奔丧了。如果没发生这事,人家老郎中也不会去采药摔死,算起来是自家逼死了人家。

来福一家人在沉痛里,见人家来赔罪认错了,也就气消了一大截,本来老郎中是自己不小心摔的,没人推没人赶,也不好把这事推到人家头上。

那家人在丧礼里也尽力的上下帮忙出力,完事后表示,老郎中都拿命来抵了,我们也不再好意思让孩子还住在你们家了,孩子我们领回去,前面的事一笔勾销了,以后有什么帮忙的,说一声,我们倾力而为。

说完,准备把孩子带着,可这当会,被来福爹给拦住了,说,让孩子再住几天,我爹采的药给孩子吃了几天了,看起来挺有效果的,再吃上一段时间,估计这孩子有可能站得起来,只是,如果万一出了什么差错,你们不能拿我说事。

人家也非常感动,说这个你放心治,出什么事都不会有啥麻烦,老郎中拿命换来的药,怎么着也要让它有个好归处。孩子治得好是他的运,治不好也是他的命,我们都认了。于是,留下一些治疗费和孩子的生活费,就先回家了。

也合着这孩子命好,再喝了一段时间药后,居然能慢慢站起来了,后来都能扶着东西走几步了,人家千感谢万感谢把孩子领回家去,后来孩子慢慢的能走路了,只是还有些瘸,那也比一辈子瘫着好多了。

10. 拜“神医”

所以这件事,对土郎中来福爹影响特别大。这一来铜锁发生类似的事情,来福爹就在家里双手抓住门板,死活不出门,说:

“这个病我治不了,你们赶紧把人送到城里的大医馆去,才有可能活命”。急得铜锁几个叔都想拿绳子绑了郎中,抬过去看病了。

百般无奈之下,铜锁他爹直接就跪在土郎中来福爹脚下,说:“义和叔(虽然他们差不多岁数,但按自己孩子的辈分来叫,以示尊称),你不去,我就不起来。你把铜锁死马当活马医,实在医不好,那也是孩子的命,他就该活这么长,我们绝不找你半点麻烦”。

这样一来,置来福爹于道义没有退路,也消除了他的后顾之忧了。来福爹只得赶紧把铜锁他爹拉起来,说:“啥也别说了,我们赶紧就去”,然后背上药箱急急忙忙得赶了过来。

看见郎中一来,像看到救星一样,铜锁妈在地上一个身子扑过去,抱住郎中的双脚,死命喊到:“义和叔啊,救命啊,快救救我儿子的命啊”,死抱着不放,生怕郎中会逃走。

“你这个死女家鬼,赶紧松手啊,快让义和叔看看你儿子啊”,旁边的大妈们赶紧帮忙拉开快要崩溃的铜锁妈。

土郎中来福爹王义和才稳住身子,蹲下身子,看了看铜锁,不紧不慢的问一些情况,铜锁看见郎中这么冷静并了然于胸的样子,也就安下心来没哭了,如实告诉郎中,一一作答。

现在还没有痛,也就是铁钉还没刺破肚子,还有时间得救,不过在村里也没办法开刀取铁钉,再说郎中是个土中医,也不会不敢来开这个刀。

到底怎么办?这时候来福爹也顾不上了,就死马当活马医了,于是吩咐下去,先是叫人摘一大把韭菜,放锅里煮熟,不能煮太烂,然后端过来给铜锁吃;村里家菜园子里有韭菜的,马上跑回去去割了几大把,拿去煮了。

然后是叫人赶紧套好大车,准备拉铜锁去城里医馆,不能让孩子自己走或是背着走,不要颠到肚子,减少肚子的运动。韭菜还没煮好,马拉的大车就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在旁边待命。

韭菜煮好了,端过来,铜锁妈逼着铜锁吃光了二大碗韭菜,直把铜锁吃得像大白鹅吃食一样,脖子里都是食物,直得都弯不了了,直翻白眼,直打饱嗝。

这时候,郎中就请人把铜锁搬到大车上去,叫上铜锁爹跟着,自己也跟着,赶紧的往城里赶。

等村里人都散了后,铜锁妈还不走,就一直坐在村头,看着村头的马路,有几个女家去劝都没有用,大家就随着她了,想想也是可怜。

可这还才一个多时辰(两个小时),村口路上的大车就回来了,按理说,这大车到城里至少得一二个时辰的时间。可现在这么快就回来了,怎么回事?

铜锁妈悲喜交加,不知道这么快意味着是什么?是救不活了在半路上就死了现在拉回来?还是已经好了没事了大家都平安回来了?

不想这么多了,铜锁妈一路跑去,临近了,看见铜锁正坐在大车上呢,还大声的叫“妈,我没事了”。

还是有点不敢相信这是真的,铜锁妈手擦了擦眼睛,上去抱着铜锁,确认是自己儿子后,才眼泪直流,已然说不出话来了。

原来,这大车还没跑出二十里地,铜锁就在车里坐了起来,直喊道:“我要拉屎,快停下来,我要拉屎。”

郎中一听,马上就叫车停下来,叫铜锁不要去路边,就在大路中间拉屎,铜锁虽然觉得被几个人盯着拉屎有点怪,但憋得难受,也就顾不得那么多了,拉开裤子就在马路中间拉起来;一连拉了好几堆,没见什么屎,都是绿绿的韭菜,一团团的。

等拉完后,郎中路边找了根树枝,把这一团团的韭菜扒拉开,终于在一团韭菜里发现一根铁钉子,把铜锁叫过去,指着铁钉子说:“你吃下去的是不是这个钉子?”

“是的,就是这个钉子”,铜锁惊奇的回答到,其他人都松下了一口气,知道这孩子得救了,没事了。

铜锁爸刚开始欣喜若狂,继而对铜锁恶目相向,一把抓过去,掀开铜锁的屁股就开打了,一边打一边狠狠地骂到:“我让你吃钉子,我让你吃钉子,看我不打死你这个小兔崽子”。直打的铜锁哭声震天。

旁人过来拉开铜锁爸,劝到:“不要再打了,孩子这么小,哪里会懂事了,以后就知道不会了,这个值得高兴的事情,不要再打了…”

就这样,铜锁他们一行人就没必要去城里医馆了,半路折回来了。村里人知道后,都觉得不可思议,说义和是神医,这十里八乡的都传遍了这事,很多人还专门跑来找他看病。

几天后,铜锁家摆了好几大桌酒,叫上村里帮忙的人,把来福爹请到上座,待为上宾,还把铜锁来过来,硬要铜锁拜来福爹为干爹,来福爹推脱不过,众人也说,这是应该的,铜锁长大后,要跟来福一样,给郎中王义和养老送终的。

11. 单挑,服不服?

这事都过去好几年了,可这铜锁看起来只顾着长身体,脑子还是那么傻傻的,仗着有两个十四五岁的哥哥,平时在孩子堆里经常耀武扬威,很嫉妒能经常和明月在一起的三狗,有一次,仗着有哥哥在,就堵住三狗找事。

三狗比较怕在村里人多的地方打架,因此不管输赢,肯定会传到爹妈那里去,那爹妈都会不管青红皂白有理没理的,先按住他揍上一顿。

所以铜锁再挑衅,都喊三狗叫“流馋狗”,土话里的“流馋”是指很贪吃的人经常看到好吃的就垂涎三尺,情不自禁的流出口水,自己还不知道。村里人形容一个贪吃的孩子多半会以“流馋狗”来奚落。

流馋狗的馋狗两字和三狗比较同音,所以他就背着这个自己不喜欢的外号,但大部分孩子都知道他不喜欢这外号,平时都不会这样叫他,除非两人撕破脸皮开骂。

三狗的弟弟叫四狗,不过现在还小,才五六岁,但他的外号被人取得更难听,叫“逻屎狗”,谐音罗四狗,土话里的“逻”,是找寻的意思,比如“躲逻”,就是捉迷藏躲猫猫,一个躲一个找;“逻屎狗”的意思就是一条到处找屎吃的狗,真难听。

合在平时在山上或是远离村里的地方,三狗听到有人喊“流馋狗”、“逻屎狗”什么的,肯定冲上去干起来了,但这是在村里,只要打架,都会被爹妈知道的。所以,三狗强忍住自己,厌恶地瞪了瞪铜锁,转身准备离开这是非之地。

没想到刚好明月和明诚也路过,这个傻乎乎的铜锁依仗着两个哥哥在不远处,就开始侮辱明月来激怒三狗,这下子已经没有退路了,三狗转身就扑上去了,铜锁早有准备,两人就不分上下撕打起来。

孩子之间打架,相差半岁实力都很明显,何况铜锁比三狗大了整整一岁,而且有备而来。但打架有时候就拼是一口气,强的怕狠的,狠的怕傻的,傻的怕不要命的。

三狗已经不顾回家被爹妈揍了,也不顾打输了没面子,发起狠来,把铜锁扳倒在地上。

在那个极度缺少娱乐的年代里,村里只要有孩子对骂,马上就会有一群孩子快速的围上去看热闹,等着开打,甚至会怂恿双方打架,如果一直没打起来,就会觉得很失望。

一旦开打了,则比打架的当事人还更兴奋,在旁边不停的起哄,有的还好为人师出点子,说:

你得绊他的脚…

箍他的头…

抱他的腿…

摔他…

压住他…

不要让他翻过来…

横着压更好,那样子他就很难翻过来了……

有的在旁边恨铁不成钢,手痒痒的恨不得自己上去,比打架的还急。当然,最希望的是双方实力旗鼓相当的打架,那样才打的精彩打的久,看得过瘾。

为了不使某些实力悬殊的过早结束打架,旁观者会偷偷的出手,帮一下弱者一方,比如在没人注意的时候推一把绊一脚压一下,只要不太过分,正义的旁观者兼仲裁者,都会闭一只眼睁一只眼的,甚至是默许和赞成的。

当然在极其偶尔的时候,也会碰上很无聊的打架,有一次在后山的平地上,在好几个来回后,三狗被身胖有力的来福压在身子底下,双手被抓压在地上;听从旁边无数个军师的无数个计谋,做了无数次的努力,都无法翻身。

来福也问了无数个:“服不服”,三狗都不认输,报之以无声的反抗,当然也是无谓的反抗了。这就尴尬了,一个不服输,一个不愿主动撤退,因为在对方没有认输的情况下,也算是这个架还在继续打着,还不能分出输赢。

来福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把最能打的三狗压在底下,如果他最终赢了,那将是一件非常值得炫耀的光荣盛事,以后差不多岁数的基本没人敢挑战他的无上地位了。可就这个倔三狗,就是不认输。

怎么办?这个架从下午一直耗到傍晚,旁边的观战者、军师们都已经索然无趣了,都在劝三狗认输:

三狗翻不过来的…

你就服了吧…

我们都饿了…

快点结束吧…

还要回家吃饭呢…

可三狗还是不听劝,继续在试图翻转过来。

村里已经是炊烟四起,大人都在喊孩子们回家吃饭了,很多孩子都很急,不停催促三狗。来福也很急,以商量和蔼的口气对三狗说:

三狗,你快服了吧,服了我就马上放你起来。

三狗还是置之不理。

看着天色将晚,旁观者们陆续的失望离场回家吃饭,来福实在等不及了,哀求道:

三狗你快点服啊,天都快黑了……

天慢慢的黑了下来,最后只剩两人还在山里,骑在三狗身上的胜利者来福哭着求着:

三狗,你狗日的,算我求你了,说声服了,我们就马上回家吃饭。

这来福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求着三狗,那鼻涕眼泪都流到三狗的脸上了,又没办法空出手来去擦拭,真是无以言说的难受,三狗实在憋不住,猛晃着头甩着脸悲愤大吼道:

老子就是不服,你打死我,我还是不服……

来福一下子就蔫了,也许是胖子更扛不住饿,也许也太累了,这架,都打了半天了,能不累吗?三狗他仰躺在地上还可以休息,来福在上面时时得提防着三狗的反抗,太耗体力了。还有就是原来希望满满的现在太失望了,一口气泻掉了,就软趴趴的塌在三狗身上。

三狗马上感觉到这千载难逢的良机,一发力就把来福翻下身子,迅速就势把来福压在身底下,得意的说:来福,你服不服?

我服,狗日的,我谁也不服,就服你。来福有气无力的回道……

说回到三狗和铜锁打架的事,三狗发起狠来,把铜锁扳倒在地上。四周快速围上来的旁观者喝起彩叫起好来,本来和比自己大的孩子摔跤是很吃力的,这种体验在村里每个孩子都很深切。

开始都以为三狗很快就会输掉的,没想到三狗短时间里能把大一岁的铜锁摔倒在地上,不由得大声叫好。铜锁自己也没有想到,在倒地之后,马上开始全力翻转。

可在强大的自尊心驱使下,铜锁用力过猛,把三狗翻过来时候,收不住力,倒到另一边去,三狗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马上借力又把铜锁翻压在身下,同时快速横过身子,一手伸过铜锁的肩头一手伸过铜锁的胯下,锁死这把“铜锁”,双脚尽量叉开下压贴着地面,这样在平地上,铜锁基本是没有反转的机会了。

观战者们一边观摩技术特点,一边称赞三狗的动作标准,好为人师者在旁边细细解说,好学者还在旁边做分解动作、模拟技术、两两练习。

本来大家以为很快就解决战斗了,没想到铜锁这时孬种了,突然大喊:金锁、银锁,快来帮我……,让大家大跌眼镜的是,铜锁居然无耻得叫两个哥哥来帮忙。

村里孩子之间打架,是很讲规矩的,多代人多年延续下来的几条很重要的不成文的规矩就是:

一是双方都空手,不能使用任何器械,包括石头泥巴都不行,不然会引起大规模宗族械斗的,会死人的,后果很严重。

第二,基本上是单挑,就算是亲朋好友在旁边,可以劝说拉架,但不能上手帮打;三是不能打人身要害部位,比如眼睛、脖子、裆部等,伤人致残后两家人会结下世代仇恨的,冤冤相报很多代人的。

四是如有一方认输,马上结束各自分开,如有输了不服的来气的,可以继续打,打到服为止。正义感爆棚的旁观者有维持现场纪律的义务,不准以多打少,或者拉偏架的,下手过狠的也会马上拉开。

最后还有一点孩子们很看重的是,就是不管输赢理亏委屈,都不能跟家里大人告状。如有谁违反的话,村里的孩子以后基本上就不会跟这个孩子打架了,也很少会跟他一起玩了,即使是死党会在一起玩,偶尔也会觉得挺不齿的。

被敬而远之被孤立的滋味,那是很难受的,所以孩子们就算不慎被打得头破血流,回家都轻描淡写的撒谎说自己不小心摔倒的,即使有别的孩子(女孩子居多)指认说被谁谁谁打破的,自己也坚持矢口否认。

农村家里孩子多,命很烂贱,大人们不怎么过于心疼,一点皮外伤司空见惯,几天就好了,哪有那么娇贵,自己都忙的要死,没空管,自生自灭去,能活到大算你命大福大运气好。

这铜锁一声喊,他的大哥二哥就必须出手了,规矩是死的,面对亲人有难,不管对错,久必须得出手相救。

12. 兄弟之争

这种现象村里很常见,经常看到都已经是成家的兄弟俩,为了父母偏心引起的积怨、闹分家产、妯娌之间的挑拨等原因,大打出手,下手特狠,比打别人还要狠。

但碰上自己兄弟被别人打了,无论如何都要出手相救的。这叫手横头(肘子)弯里不弯外。

在农村里家穷,做父母的,一般是先倾全家之力,帮忙老大成家盖房子娶亲,然后希望媳妇进门后老大不要分家,再回过头来倾全家之力帮忙小弟成家娶亲。

而老大的媳妇是外来的人,才不愿意自己和丈夫辛辛苦苦赚来的,交给公公婆婆;也希望早点分家离开婆家的控制,好自己独立自主,努力几年奔小康去;所以就会极力怂恿丈夫闹分家。

老大自己想想,这些年来,老爹老妈尽偏心小的了,把我只当牛当马的干活。什么好事情都让给小的,比如读书,也要让小的多读几年。

也是动物本能使然,正常情况下,平常时候父母都会明里暗里偏点小的,读书这事情,如果几个孩子接踵而来的一起读,家贫的根本负担不起,只能让大的先停掉,帮忙家里做事赚钱啥的,不可能让小的停下来,小的还没长大,也干不了什么活赚不了什么钱。

除非大的孩子读书非常厉害,才会让其他的孩子停下来,集中财力培养一个,一个家族里只要一个读出名堂(考上功名或好学校出来有官做),就会拉一大批家人上岸的(当然,也不是每个上岸的人会拉一把自家人的,或是能力不够,拉不了),所以,这样的投资是值得赌的。

可不管在什么时代,好的教育资源都是集中在城市里的。所以,在教育资源稀薄的穷山村里,能读出名堂的人微乎其微,大部分的孩子都是被无情的命运,死死得按在田地里泥巴里,找点吃的糊口才得以生存下去。

没当过家的不知道当家的难,新成立的小家庭哪能理解到这里面做父母的难处。而人都是有私心的,都成立家庭了,都希望自己的家庭能尽早红红火火起来,自己能独立自主多自由啊,谁也不愿意都成家了还是被公公婆婆管着。

结果这样一来,矛盾就来了,基本上很多成亲后的,没多久就开始闹分家了,这强扭的瓜不甜,强按的牛头不喝水,做父母的再强势,也没架不住有离心的人来闹。

除非是富家大户的,父母正年富力强掌握着家财和生意的,敢分家就不给你家产,自己活去,这才能镇得住那些敢分家的人。但在穷山村里,没几家是富人大户的,都是穷人家,哪有强有力的资本来撑腰说话。

所以,做父母再伤心,子女哪里能领会得到?那就分吧,各奔前程好时光去,有没娶亲的小弟的,父母再努力把,再不成娶个差一点也行,总比打单身(光棍)好。只是这样一来,小的兄弟又会心生怨恨的,那也没办法,谁叫你投胎到这穷人家啊,认命吧。

不管穷人家还是富人家,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富人家可能为了争大笔家产,而搞得兄弟姐妹离心离德,甚至也是大打出手的六亲不认。

兄弟姐妹是多世辛苦修来的缘份,能在一起生活十几年也就够了,年轻气盛时候看不开,到了自己做爷爷奶奶时候,估计就能理解到当年自己父母的难处了。

到了那个时候,很多的兄弟姐妹还是会走回来,走近起来,可老爹老妈估计也没几年或已离世了,看不到这样欣慰的画面了。

村里经常这样的事情发生着,前几年二毛他爹和他伯两人就因为一点鸡毛蒜皮的事情吵起来,正常下是不会因一点可有可无的事情大动肝火的,估计也是长年累月住在一起,积怨越来越深,所以到了个临界点,火一点就着了。

两人开始还算克制,只是骂战,结果不知道哪一个骂漏嘴了,骂:“艹你妈”。这下子,就捅出了个篓子了。

本来“艹你妈”这句骂辞,在中国古往今来都是个骂人的口头禅,大部分人来气了,都会自然而然的冒一句出来。

可问题是,二毛爹和二毛伯都是同一个妈生的,你这么来一句“艹你妈”,不就是跟畜生一样了吗,当然这两个二哈都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都还没有听出来这句话的不妥,旁人倒是听得一愣,继而禁不住得笑疯在地上。

这时候突然发现一人举着扁担从人群里冲了出来,对着两二哈兄弟劈头劈脑的一顿乱劈;大家回过神来一看,这个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原来是二毛的爷爷。

原来,二毛爷爷一直在屋里,虽然知道两儿子吵架,但儿子都大了都成家立业了,老头子早放手不管了,也管不了了。他们之间的摩摩擦擦就当着没看见没听见,眼不见心不烦,乐得个自己清净。

可这回不同,自己的儿子之间吵架居然喊出“艹你妈”这样畜生般的话来,艹你妈的,只有老子才有资格对你们说这句话。现在反了,老子不发威,当我是病猫了。

于是二话不说,随手操起门后的扁担,直接杀出去了。这两个二哈兄弟正吵得正酣,突然被老爹一顿扁担狂扁。

被自己老爹打,又不能还手,被打死了也活该,只有一个法子,那就是迅速撒腿跑,先不管是怎么回事,逃出一条命算一条命。

这兄弟俩正值盛年,玩了命跑,年迈的老爹当然是追不上的,就算追不上,那嘴巴也要抢回来理的,于是,二毛的爷爷就站在村头,杵着扁担跳起脚来骂这两个不成器的儿子:

艹你妈的,你们两个畜生,连老母都分不清吗?艹你妈是你们喊的吗?老子才是艹你妈的人,只有老子才有资格说这话。看你们什么时候敢回家,回来就打断你们脚……

结果因为这个荒唐的典故,成了村里的经典谈资,村里人足足讲了好几年,每讲一回就笑趴一地人,每讲一回就笑趴一地人,毫不例外。

这事到这还没结束,这两傻兄弟虽然逃出去几丘田,回头一想,这不对劲啊,越想就越不得劲,本来就两人吵个架而已,怎么就被打了好几扁担呢?还不能还手,这亏大了。

心想:都是因为你,要不然老子也不会挨这个扁担,这老爹,到现在还偏心,打我下手就那么重,打你跟没事一样。

就这样,两兄弟越想越来气,狭路相逢分外眼红,二话不说就开始动手,这架打得天昏地暗,从田头打到田尾,从田绳(田埂)打到田中间去,打得浑身泥乎乎的,跟两个泥猴子一样一样的。

这俩都成泥猴子了,下手还都不让,拳拳到肉,两个人都憋了好几十年的气了,终于得以畅快的发泄出来,这架,打得真爽。

最后,被村里人发现后,两人都打不动了,都瘫在泥水里了,实在没力了,连说话都没力了。

两人被人抬回家里,都躺了好几天才恢复过来。从此,尽管两家人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但都老死不相往来了。

但后来发生了一件事,算是例外,二毛的伯因为和邻居的矛盾,打起架来,人家邻居还有个弟也在哥家里,就一起联手,把二毛他伯打的够呛,都打趴地上了。

这事正巧被二毛早发现了,马上冲回家叫爹,二毛他爹一听,二话不说,马上玩了命似的冲到自己哥家那边去,玩了命的跟人家两兄弟对打,人家见一疯子似的,就退了。

二毛他爹把老哥抱回床上,叫人请了郎中来看病,抓药、熬药,一刻都不离哥哥身边。直至老哥身子骨复原后能下床走路了,才离去。

这时候两兄弟在一起有没有无话不谈,无人透露,但二毛他伯身子好了,二毛他爹就走了,之后两人在田间地头的,见了面,也不吭一声,招呼也不打一个的,就好像没发生上次什么事似的。

在村里,没人觉得这是不可理解的,都觉得很正常,自己兄弟受难,不管跟自己有多大仇,都要出手相救,不去救,才会被人戳脊梁骨呢。既然出手相救是份内的事,就没有什么值得称赞的了。

至于两个人私下的矛盾,那得一码事归一码事,原来该怎么样的就怎么样。这次欠下的情,大不了以后回救你一次而已,跟以前的事无关。

这就是农村里看似不讲理却又朴实无华一直通行的江湖道理,很多村里人没读过什么书,也不知道那么多的道理和法规,但对大部分是事情都有自己的一套道理体系,并彻底的去执行。

因为在村里都是一辈子相处的乡亲,你不可能不按规矩来办事,就一走了之一辈子不回来的。就算年轻时在外面城市能凭力气吃饭,但到老了,做不动了,外面没有人能养着你,还得要回到自己的土地上,有家有地,就饿不死冻不死,如果福气好,儿辈们还能给你养老送终。

如果你在朝昔相处的村里人面前,老是违反规矩,自己的信誉及信用系数马上在村里所有人都传开了,之后人人都会防着你,你以后可能是一辈子的时间,办事就没有那么顺利了,这违规的成本未免也太大了。所以这道德的自我约束,在村里农民身上更具有自觉性和效力。

而到处流动的城里人就不一样,没多少人认识我,别人跟我不熟悉,就没办法来传遍我的劣迹;坏事做尽只要不犯法,政府也拿我没办法,别人也不知道,知道的人也不多,就算知道的人家也不管,或是不想管。

再混不下去,就换个地又是衣冠楚楚人模人样的,别人还以为我是个道德高尚的正人君子,信用系数高着呢,照样跟我合作被我骗,活得比那些老实本分的人滋润多了;这才是“大隐隐于市,小隐隐于野”。

13. 有些架,明知打不过,也要去打

再次说回三狗和铜锁打架的事情,铜锁被三狗压在地上翻不过来,又要面子又不想认输,毕竟比自己小一岁的人认输,实在是没面子。

所以,就急得喊两哥哥来帮忙,这金锁银锁一来就不同,三狗马上出于绝对的劣势,但他还是死命得趴在铜锁身上,大了好几岁的铜锁两个哥哥还真一下子没有办法把铜锁翻过来。

不过三兄弟打一个人这种极不道义的事情,激起正义的观战者极大的愤慨,有些平时和三狗关系好的,或是和铜锁哥几个不对付的,都开始动起手脚来,把金锁银锁拉开。

金锁银锁自然不会甘心被拉开的,要救弟弟,无论如何也要继续去搞三狗,这样和拉架的人拉拉扯扯,就扯出火气了。

铜锁三兄弟平时也有关系好的,也上来帮着他们拉扯,结果这样就乱起来,一场大混战,有的自家哥哥帮金锁银锁,碰上自家弟弟帮三狗的,打一照面,就不动手了,转身去找平时不待见的人。

趁着混乱,金锁银锁挣脱开来,过来拉三狗,拉不动,手上就开始有动作了,拳头就下到了三狗的背上来,明诚急忙冲过,面对两个比自己高一头的金锁银锁,毫无惧色,对打起来。

三狗一看,稍起身骑在铜锁身上,空出双手,对明诚吼到:过来,不理他们俩,跟我一起揍铜锁。明诚马上会意,转过身来下腰,四个拳头开始对着铜锁没头没脸的捶打。

金锁银锁一看,也是,四只个拳头对着三狗明诚的背一顿乱捶,三狗明诚背被打一下子问题不大,忍着痛,对着铜锁更加用力,铜锁就不行了,脸朝上,硬接着四个拳头,没两下子脸就开花了,鼻血四溅,嚎啕大哭。

村里的孩子群殴场面毕竟很少见,动静也很大,马上各家大人都冲了过来,寻着自己孩子就劈头劈脑的一顿巴掌,孩子们一看是自家大人,一下子就不行了,马上转身逃出混乱的战局,再慢了,屁股会挨上几脚。

孩子们漫山遍野的跑了个光,晒谷场上只剩三狗明诚和铜锁三兄弟还在纠缠不已,明月急得在边上大哭。

最后铜锁父母抓回了三孩子,三狗和明诚也被自己父亲拖回家了,跑不了。他们是主犯,惹了这么大的祸,跑得了一时,跑不了一世,该来的终究还是会来的。两孩子索性也不跑了,乖乖得跟着父亲回到家门口,后面还有一群没敢参与打架的小小孩来看好戏。

跪下,两人父亲异口同声的命令各自孩子,三狗和明诚就乖乖的跪在自家的门口,刚好是两隔壁,两个人中间隔着一段距离跪着,低着头。

两人父亲好像商量过一样的,如出一辙得拿出一捆绑柴的麻绳,各自把三狗明诚手绑起,绳子的一头扔到门口的唯一一棵大树的树杈子上,掉下来,拉着绳头,把两孩子给吊了上去。

全身的重量勒在手腕的绳子上,三狗手腕明显感觉到勒痛起来,赶紧用手抓住绳子用力拉着,减轻点手腕的压力。

三狗一边手上用力,一边寻着明诚的眼睛对看了一眼,暗自点头,互相鼓励,撑着,尼玛的,是爷们,就是要撑着不哭。

吊起来可不是做风干肉的,两人的父亲转身就拿起差不多两个手指合起来那么粗的木棍,开始抽打各自孩子的屁股。

农村里有专门采来杂木做木棍,杂木质地硬、重、不易腐烂等优点,稍微去枝丫成棍子,放在家里有多功能用途,撑东西、晒衣服被子、做瓜果苗攀爬的柱子等。

很多孩子一见到这恐怖的刑具,就什么都招了,那家伙,那抽打在身上的疼,绝对是一辈子都忘不掉;就是要让你忘不掉,才有震慑作用。

不然,等孩子到快成年了还没教好,还是去做坏事,那这个孩子等于废了,白辛苦十几年了,所以,在村里,每个父亲深知这一点,在这个节骨眼上绝对不能心软手软。

两三棍下去,三狗的屁股就马上被抽成一道道肿条了,身子也被抽打的凭空荡了起来,父亲没有丝毫手软和停下来的意思,接着使劲抽打,三狗和明诚的屁股开始开花了,裤子也被打破了。

平常这屁股裤子被母亲补了好多道,其实也挺结实的,为啥就这么的不禁打?主要是棍子打下去后的一个动作,那就是抽,打在身上后接着横着一拉,没两下子裤子就开花了,屁股上的红肿条多道连成片,接着由红变黑,接着皮就破了,这血花就四溅了。

三狗和明诚父亲就纳闷了,按平时,普通孩子挨不了几下,马上就会杀猪般的惨叫起来,可今天不对劲,想象中的效果没有出现,两孩子这么犟啊?都死命咬着牙,脸憋得通红,也哼一声。

这简直是对父亲至上地位的挑战啊,两父亲真的来气了,停下来,气得扒拉掉自己的外衣,准备继续加大力度开打,我就不信打不哭你,你今天不哭,我今天就不停手了,打死你算了。

一看这阵势,两孩子的母亲赶紧冲了出来抱着自己的男人,按道理,男人在广庭大众下教育孩子时候,女人家是不能参与的,更不能帮护着孩子的,不然,男人会连自己老婆一起打的。

但是看到自己孩子都快要被打残了,母亲的本能就会驱使自己护着孩子,她们死命的抱着自己男人,一边哭一边冲孩子喊到:你快点认错吧,快点说下次不敢了……

旁边围着一大群观看的人,也有一些大人和老人,都出来拉着三狗明诚父亲,劝说道:可以了,孩子还小不懂事,不能这么打的,会打废了的……

最急的是明月了,一边站在三狗明诚吊的树下,一边大哭,词不达意断断续续哭喊道:要打就打我吧…都是因为我引起的…要打就打我吧…把我打死了都可以…再也不能打他们了…呜呜……

好心的村里大人们有的赶紧把两孩子从树上放了下来,两孩子这个时候全身一松懈,劲一下没上来,居然都软了下去晕了过去,吓得大家赶紧掐人中的掐人中,灌参汤的灌参汤,原来明诚奶奶早就把参汤泡好了,准备给两孩子急补身子的。

一阵手忙脚乱后,两孩子终于醒了过来,躺是躺不了,屁股都血糊糊了,只能趴在床上。养伤时候,也不能天天躺床上啊,天气好的时候,还是拉条竹凉席出去,趴在上面,让伤口见见光吹吹风晒晒阳光,好得快一点。

村里经常就看见两个光屁股趴在户外,路人习以为常了,打招呼都说,又出来晒股臀(屁股)了……

记得有一次,两孩子边晒屁股,边无聊得聊天。三狗问明诚:

“要是当初你知道后果会这样,你还会帮我打架吗?”

“会,不过当时也没有时间想那么多”

“那如果还有下一次呢?”

“去你MA的,谁跟你还有下一次,下一次打死我也不帮了,哎呦,这屁股疼这么久,什么时候才好啊,多难受啊”

三狗知道这是气话,要是有下一次,他相信明诚肯定也会出手帮忙的;要是自己碰上,不管多少次,也会挺身而出的。

明诚反过来问三狗:“你胆子也不小啊,明知铜锁三兄弟都在,你还敢打”

三狗若有所思的说:“其实,有些架,明知打不过,也要去打。”

“那你就不怕打输了?”

“既然决定了要打,就不去想会不会打输,也不怕会不会打输,打输了也只不过倒在地上,疼一会而已”

“也不怕被家里知道,被老爹揍得像狗一样?”

“没想这么多,有些架必须要打的,还是要去打;输了咱不丢人,被老爹狠揍也不丢人,就像现在这样光屁股,咱都不丢人;但是,如果那天我们不去打,那才丢人,走到哪都会被人看不起”

“你这话我认同,其实我也是这个意思”,明诚虽然屁股还疼得直咧牙,但还是表示深深的赞同。

……

还好孩子正长身体时候,肉长得快,很快就愈合了,两人在床上趴了一个多月后就好得差不多了,下床后又活奔乱跳的了。

14. 自给自足

回说到三狗和明诚在守城家吃围席酒,三狗一边吃一边回想起这些小时候的糗事,不由得摇了摇头,不去想了,可这饭也没办法安心吃,守城的那帮伙伴们嘴巴太不干净了,尽拿守城未来的媳妇明月来开涮守城。

怕自己忍不住要打架,就跟明诚商量了下,咱们还是早点吃好走吧,明诚也正有此意,就站起来跟大伙抱拳说:

“大家吃好喝好,我们吃饱了,先走了。”

人说:“这么快,还有好多菜还没上呢,再坐坐,我来陪你们喝一杯。”

“多谢多谢了,真吃饱了,等会还有事,得先走了。”

“这大屋都做好了,能有什么事啊,今天得好好高兴高兴,你们帮忙守城做屋太辛苦了,来来来,我来再给你们倒杯酒……”

看这阵势,怕走不开,三狗就自主主张的说:“我们准备回瓦村了,快过年了,家里事情多,我们也得回去帮家里做点事情了。”

一听这话,大家都不再好劝了,守城也有点诧异,不是说好空下来再玩几天再回去的吗?说:“这马上就要天黑了,等过几天白天我送你们一起去瓦村”

“不了,接下来你会更忙的,我们就趁着有月亮,半个时辰就到家了”三狗推脱说。

见三狗都这样了,守城再也不好坚持了,或许人家真想家了,来帮忙都十来天了。守城一手拿着酒瓶,一手拿着酒杯说:

“既然这样,我们兄弟间就不说什么谢谢了,最后再敬你们喝杯酒”

说着,守城把三狗和明诚的酒杯斟满,对着他们俩连闷了两杯酒下去,三狗明诚也只得马上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

天上明月清晖,两人心里都有点堵,一路无言;都快看到自己村了,再紧走几步就到了,走着走着,明诚突然听到扑通一声,身后的三狗一个横担脚就倒在地上了,明诚赶紧回过身子,一把抓起三狗,怕他滚进旁边的深水潭子里去。

“你这死狗,今晚没喝几口啊,就醉了”,明诚有点怨到。

“嘿嘿,明诚,你是不是也醉了,在跟谁说话啊?”,三狗眯着眼睛摇晃着头说着。

看三狗那副怂样,明诚不由得暗笑起来,索性也跟三狗一样躺在大路中间,看着天上皎洁的明月,想起了以前和三狗在这里放牛放羊砍柴的情景。

农村里虽然可以自给自足,但穷人家多,家里孩子多开销大,半拉子大的孩子又不能做重活,囡呢侬(女孩子)就安排去薅猪草,洗衣服等,小鬼侬(男孩子)安排去放羊、放牛、砍柴等。

到了年末,猪养得大了要出栏了,就请杀猪的(屠户)来杀,大部分只是给自家留个猪头、猪尾、下水(内脏)、一点猪肉,其他的都要作价买给杀猪的,这个钱除去来年抓小猪养的钱后,差不多够一年的买盐钱。

那个时候盐很贵,一斤盐要用八斤米来换,所以平时做菜时候就尽量少放盐,(少放油,自家榨的油也可以拿去换钱的),多放辣椒,这油少,辣椒又炒的七八分熟,那家伙,才是要了命的辣,这样才能下饭,吃点辣椒,一碗饭几下子就扒拉完了,多省菜。

猪肉平时买给杀猪的,人家会拖着板车放着猪肉,按家按户的去买,有客人来了、过节了,总会有人来买点的。赚点差价,再不成赚点油水是可以的,一下子没买出去,自家还是可以够改善伙食的。

到了年末,这猪肉的需求量就大了,有的做喜事还提前来预定整猪的,还有是城镇里没养猪的,过年要买肉祭祖和吃。

这做喜事的,很多都安排在年头年尾来做,一来农闲有人帮忙和吃饭,二来这时节猪膘鱼肥菜品多。

还有个算盘子可以打的响,就是可以省了自己过年的开销,正常一个喜事十几二十多桌菜,是不可能全部吃光的,剩下的,可以在家慢慢吃,反正冬天里菜放着一下子不会坏,这样整个正月都有荤有素的,吃得还挺好。

年尾家里杀了猪的,都要请杀猪酒,就是要做上一桌菜,请上亲朋好友左邻右舍的来吃,这杀猪酒是有讲究的,最好的是全猪宴,桌上的菜尽量都兼顾到猪身上每个部位。

当然,这最新鲜的食材,就是净猪肉也好吃,热气腾腾的猪血刚凝固好还温着;猪大肠还带着臭臭香的猪毛味;辣椒炒猪肝,嫩的香甜;爆炒的腰花,鲜嫩的发脆;大块的五花肉,散发出诱人的颜色和香味……

总之,这个杀猪酒,你可以敞开肚子来吃肉喝酒。当然,有的人家实在缺钱,会把整猪称了按毛重(连皮毛一起的重量)的价格卖给屠户,毛重的价格当然是低于一点净重的价格的。

但是一般人尽管把整猪都卖掉,也会花钱去买点猪肉回家来请杀猪酒的,因为要回礼,之前吃了人家的杀猪酒,不能轮到自己就抵赖不请,不然,以后人家的杀猪酒就很难会来请你去吃了。

请完杀猪酒后,剩下的猪头猪尾要整个煮熟留着,留在过年那一天谢年和祭祖的,完后,整个正月就可以吃这个猪头了。如果还有多的肉,那个时候没有冰箱,怎么保存?

一般是做咸肉、腊肉居多;腌咸肉是把猪肉放在肉缸里一条条码好,一层肉一层盐,再用盖子封紧缸口,压上重物比如大石头,怕被狗掀开盖子偷吃。

但那个时候盐太贵了,咸肉做的也不多。不过咸肉对于村里缺肉吃的孩子确实很过瘾,腌好的咸肉拿出一条来切厚片,用碗盛着,放在饭甄(蒸饭的木桶)里的米饭上面蒸熟,那香味足够诱人。

自家养的猪肥肉多,这咸肉一口咬下去,一嘴巴的油,很过瘾,孩子一顿饭有一二块就够了,如果再浇点咸肉蒸出来的油和汁,足可以扒光几碗米饭。

做腊肉比较多。做法也简单,抹上点盐,吊在灶上烟囱边,用烟来熏,差不多熏到年中就可以吃了,吃多少就去割多少。同样蒸熟后吃,柴火味很浓,很过瘾很下饭。一般是有客人来,小孩子才有机会吃到咸肉腊肉,平时很少吃到。

不过如有非常尊贵重要的客人来,孩子们还可以蹭到鸡鸭鹅这样的硬菜,自家养的鸡鸭鹅一般都是拿来生蛋的,普通客人可以用猪肉鸡蛋来招待,贵宾来了,这样的规格就不行了。

比如相亲的客人,娶亲是家里头等大事,延误怠慢不得,最少要有鸡,再不行鸭啊鹅也行。坐下后,每人先来一碗炖鸡蛋,当茶水,一般是三个四个的鸡蛋整个打在桂圆干或荔枝干等上等干货上,加水加糖隔水炖熟。

正餐里,鸡腿是留给主要客人吃的,在这种高规格宴席上,有的人会请来村里德高望重的老辈人来陪客说话,小孩子是不能上席的,装晚饭在厨房里就点菜,赶紧吃完出去玩,老在家里晃来晃去的,会让人觉得没家教。

至于牛羊狗,前面有提到过狗,村里说狗肉不上席,就是狗肉这种东西太贱太脏了,不能摆上桌招待客人,所以只是自己打狗自己吃的。牛是重要的生产工具甚至是一家人的顶梁柱,不可能杀牛吃的,只有生病看不好的或是老的干不了活的牛,才有可能杀它。

羊肉羊皮贵,村里人也不会杀羊吃的,一般都是整头牵到镇上卖掉,或是有人上门来收的,流通到城市里去。很多村里人养了一辈子牛羊,连牛肉羊肉的味道是啥样的,都不知道。

15. 山上的娱乐

村里半拉子大的孩子,主业就是放牛放羊砍柴,牛不一定每家都有,但羊基本每个孩子都会负责几只,多的十几只。

明诚家虽然是大户家庭,但家里也没有专门宠着孩子,跟村里孩子一样,该放羊时候放羊,该砍柴时候就去砍柴,连明月都不例外。

只不过明诚和三狗一起去城里读书时候,这些活就很少干了,明月也大了,不方便单独出去,就呆在家里陪母亲做做女红,算是待字闺中。

那时候农村女孩子很小就出嫁的,十三四岁定亲,十五六岁就要出嫁了,过了十八就是老姑娘了,再定亲就得降低标准了,不然很难嫁得出去的。

再说放牛放羊,平时牛拿来耕田,羊养大后卖钱,贴补家用,比如读书的书费、贺喜的红包、过年的新衣服等等。

但孩子们是不会想这些事情的,每天一大早和下午,一群群孩子赶着一群群羊到山上放着,看着羊不要去别人家地里吃菜就可以了。羊很温顺,吃草很专心,甚至自己都能找回家去。

记得前些年,栓子家的一只母羊在山上不见了,翻遍了整个后山都没看到,都找到别的村去,都没有,都以为被狼叼走了,负责放羊的栓子还因此挨了一顿好打。

等大家都快忘这事时候,突然有一天,栓子家的母羊回家了,后面还跟着四只小羊羔。敢情这是母羊当时知道自己要分娩了,赶紧找了个偏僻的岩洞藏了起来生产。

结果生了羊羔后回不了家了,刚出生的羊羔眼睛还没睁开,几天里也走不了路,于是,这母羊就在那岩洞里住下来,一边自己出去找草吃,一边照顾小羊,等小羊长大能跟上自己走路了,这就带回家。

这些不是猜测,是后来这母羊自己带着栓子来到那个偏僻的岩洞里,看到母羊自己采集的干草做的羊圈,才知道这事,算是一件奇事,大家都说栓子家的母羊上辈子是人。

一帮孩子在山上放羊,闲得没事,就找各种乐子,捉迷藏玩打仗跳房子等,都是些稀松平常的事,最大的爱好是,逢年过节在村里戏台子看到了戏曲后,孩子们就开始在山上,按自己理解的意思,来排练看到的戏曲。

你来演关公,我来演秦琼,来来来,咱们来大战三百回合,不分输赢就不罢休……

有些孩子还真厉害,能背出整段戏词,比如:

汉寿亭侯,青龙偃月神鬼皆愁;

白马坡前诛文丑,在古城曾斩过老蔡阳的头。

他三弟翼德威风有,丈八蛇矛惯取人咽喉;

鞭打督邮他气冲牛斗,虎牢关前战温侯;

当阳桥前一声吼,喝断了桥梁水倒流。

他四弟子龙常山将,盖世英雄冠九州;

长坂坡救阿斗,杀得曹兵个个愁。

……

那真是,把一帮羡慕的要死,仰慕的要死,太厉害了。

还有,几个厉害的人对词的——:

来将通名。

老夫黄忠,马前来的敢是关公?

然也,既知某家到此,还不下马投降!

唗!好生大胆的关公,你有何本领,敢取某的长沙?

若问某家的威风,你且听道。勒马停蹄站疆场,黄忠老儿听端详:

我大哥堂堂帝皇相,当今皇叔天下扬。

某三弟翼德猛虎将,大喝一声断桥梁。

某四弟子龙常山将,在长板坡前救小王。

三请军师诸葛亮,神机妙算比人强。

某家出世斩雄虎,颜良、文丑刀下亡,

过五关斩六员将,擂鼓三通斩蔡阳。

劝你早把长沙让,稍若迟挨在某的刀下亡。

黄忠:

身坐雕鞍用目望,关公打扮非平常:

单凤眼来卧蚕眉,五绺长髯飘胸膛。

跨下一骑赤兔马,手中用的青龙钢。

回头便把话来讲,叫声关公听端详:

某家十一、十二习弓马,十三、十四摆战场。

你夺长沙休妄想,岂不知强中自有强中强。

把一堆孩子听得如痴如醉,尽管有很多是没有唱对,也没多少人能听懂,但那架势、那气势、那有点模样的唱腔,实在是太高级了,对于一些十来岁的孩子来说。

除了,这些难得的高级娱乐,毕竟会的是极为少数的大孩子;孩子们更多的还是自娱自乐、恶作剧什么的。

比如,有一次,三狗就从人家地里摘了几个很辣的细长辣椒,包在白菜叶子里,给到羊嘴边,羊天性很喜欢青菜叶子,马上一大口咬下去。

这羊没嚼两下子,就觉得不对劲了,哎呀我的妈呀,那个辣啊,把羊辣得,难受得直猛晃头。

这羊又不是人,不知道这是辣椒辣得,就算是知道了,也不知道去找水喝吃大口饭等去解辣。

估计这羊觉得自己嘴巴有东西钻了进去咬它,辣的难受受不了了,就把自己嘴巴放在草地上来回的磨,实在不行,就上下的砸。

这是非常少见的情景,直把孩子们乐得发疯了,笑得东倒西歪,有好几个笑得趴地上起不来,都岔气了,痛得眼泪都出来了。

那羊,又不知道是人在笑它,就算知道,也顾不上了,辣得咩咩叫,也真可怜的,到处找解辣的,大口大口的吃草,找到有水的沟,就趴下去一通猛灌,才算是过了那个难受的劲。

接着大家又如法炮制,拿着包了辣椒的菜叶子给牛吃,那牛可不跟羊一样那么温顺,辣得它难受了,就发一顿狂奔,发起疯来到处乱撞,吓得孩子们四处逃散,有的来不及跑的,赶紧爬上树。

那牛认定是人在害它,给它吃这么难受的东西,就要报复,发起狠来用牛角来撞树,效果不明显,就用身子来靠,直把树摇得晃来晃去的,上面的孩子被吓得脸都白了,有的死命的大喊救命。

这时候,牛的主人家大人得知情况,赶来赶紧拉着牛赶进水塘里,让牛喝水洗澡,去辣和冷静下来。最后牛嘴巴解了辣,在水里玩了一阵子,估计把这事给忘了,主人家才拉它回家,关进牛圈子里。

至此以后,孩子们再也不敢拿牛来开玩笑了,胆子大的像三狗他们,可以跟大水牛一起洗浴(游泳),抓住牛尾巴爬上牛背,一头牛能驼好几个孩子,在水里不沉。

听说,有一年,二毛家的大水牛在池塘里碰上了水鬼,那水鬼在水里力大无穷,人被抓住了,就给拽进了深水里,逃不上来,绝无生还的机会。

可这水鬼,可能是长时间没吃到什么东西,居然打上了大水牛的主意,听二毛说,当时他们家的牛突然一下子,快速的沉了下去,连牛头的都不见了。

按理说,平时再热,水牛是不会把头长时间的藏在水里的。可这次,二毛家的牛就突然消失在水面上,不见了,急得二毛大声呼喊。

不过,没一会儿,这水里一阵暗涌,水流波动的很厉害,二毛家的牛终于探出头来,一声长哞,像是用力挣脱了什么,赶紧的游向岸边,爬上岸;以后再也不下那个水塘了。

大伙都猜,那个水塘有水鬼,村里所有的人再也不去那里游泳洗浴了,连到冬天捞鱼时候,都要把水塘的里水放的一干二净的,直接下去捡鱼。

这也怪,即使水塘的水都放干净了,也不见什么水鬼啊?老人家说,水鬼能钻淤泥的,躲在淤泥里几天不出来都没事,吓得孩子们连那淤泥都不敢下了。

16. 翻山越岭砍柴去

现在,就着皎洁的月光,明诚刚看到三狗醉后摇晃着头的样子,觉得很像那只误吃了辣椒的羊,难受得摇头蹭嘴巴什么的,不由得笑出声音来。

“你在笑什么?是不是…是不是笑我醉了?”

“不是,没笑你醉,嘿嘿”

“我告诉你…老子还没醉…老子离喝醉远着呢…”三狗逞能得用手指指着天空说。

“好,你没醉,你挺能喝的”,明诚不想跟三狗争辩,顺着他意思说话。

突然,三狗一把抓住明诚的手臂,吓得明诚一大跳,以为发生什么事了。

“你看,我们躺的地方,是不是当年跟狼打架的地方”,三狗一惊一乍的说到。

听三狗这么一说,明诚坐起来,转头看了一圈后,发现这儿还真的是。

那是好几年前的事,明诚和三狗还在村里读私塾,也就十一二岁样子,跟村里孩子们一起去砍柴,村里人多山少,后山的小柴禾都被砍光了。

家里每天都要烧柴做饭,为了家里的燃料不断,大家就往大山里走上个四五里地,那里四周都是高山,人家少,柴禾多,再往里走深点或是爬高点,还能砍到好杂木,三狗明诚挨打的那种杂木就是在那里采来的。

当然满山的树木是不能砍的,砍了不是自家的树,算是偷窃行为了,人家跟你急。尽管是小孩子,也不行。

小孩子偷点瓜果番薯干吃,大人们呵斥几句了事,但不能偷钱,砍人家的树,也就跟偷人家钱没什么两样,会被家里大人吊起来打的。

这三伏天时候,热,大家不愿意在太阳最毒时候出去干活,特别是干重活,那是会要人命的。所以天快亮之前就起床,洗涮吃点饭后,就拿着柴刀,扛着系着捆柴绳子的竹杠。

这竹杠是用来挑柴的,所以两头削成尖头,对捆好的柴捆中间往上部位插进去,另一尖头也插入柴捆,就可以挑着回家了。

这三狗十一二岁时候,弟弟妹妹也就六七岁,不能带着去砍柴,就是和明诚明月约好一起去砍柴,毕竟这黎明破晓前,天还是有点黑的,几个人一伙,可以壮胆,可以相互有个照应。

三人走上大马路后,慢慢的就汇入大部队去,砍柴的队伍越汇越多,多的时候有几十人之多,大人小孩都有,大家一路说说笑笑的,大清早山里空气很好,所以走起来很轻松惬意。

到了大山里面时候,大家就一小股一小股的分开行动了,人太多不好在一处地方采好柴禾,就分散行动。

三狗和明诚明月一直在一起,三人没有分开,往山里走,选在一块稍平的山地,放下绳子和竹杠,拿着柴刀,钻进树丛里找一人高的灌木、杂木砍。

走了四五里地,到这大山里时候,天已全部亮了,不过在半山腰还有些雾气,齐膝的杂草还挂着露珠,没一会儿,两裤管就都湿了。

还好,三伏天的早上太阳出来的也很早,不一会儿,阳光一晒,雾气就没了,露珠也消失了;好像闹钟一样,太阳光一到,大山就醒来了,山林里的各种声音开始响起来了。

各种不知名的鸟叫声,悦耳的、嘈杂的、绵长的、短促的、婉转的、转音的,响满了山谷。还有许多种虫子的声音,好不热闹。

有一种虫子一直在唧唧叫,从不间断,好像不换气一样,一口气能叫上一整天,吵得耳朵发麻。

三狗他们一路采一路砍,砍得差不多时候,原路返回把砍下的柴禾一根根捡起,收集在一起,分开两堆,分别用绳子来捆,绳子一般是麻绳或棕绳,一头绑着个柴搭(一般采用茶籽树枝丫做成,用来辅助固定绳子)。

每一捆柴捆好后,还要用树藤来稍微捆一下柴捆的头尾,收拾利落点,以免在山路上挑着,柴捆伸出的枝枝丫丫挂到路边的树和柴草等,那样子走起来就很吃力。

三人收拾妥当,把柴刀插入柴捆里,挑着柴下山,上山容易下山难,挑着东西下山更难,柴禾的重量全部压在孩子稚嫩的肩膀上,不一会肩部就传来沉重的压迫感,没挑过几次担的人,肩膀会火辣辣的痛。

为了避免一直在一边的肩膀挑,时不时的要把竹杠左右换一换肩膀,如果走在一边峭壁一边是悬崖的路上,一定要把竹杠换在靠悬崖一面的肩膀上,这样,就算柴捆碰到了峭壁,掉到悬崖下,不会把人也一起带下去。

明月是女孩子,虽然挑的不多,但也很快的体力不支了,挑着担下山时候,需要单脚吃力,撑着全身加一担柴禾的重量,承重脚还要微微弯曲,以让另一只脚探到下一个台阶或位置,再换成另一只脚来。

没一会儿,明月就开始双脚颤抖了,迈不开步子了,被落在后面,三狗和明诚希望明月快一点,到下面的深水潭子边上再歇脚,可以喝点山泉水,洗把脸,甚至可以脱光衣服下去泡一会。

那当然是三狗和明诚了下水了,明月已经不愿意在户外脱衣服洗澡什么的,毕竟是女孩子,快长大了。

清冽的山泉水从各个山谷留下来,汇聚到这个潭子,浅岸的水清澈见底,可以看见小鱼游荡在飘扬的水草间,稍微定神点,甚至可以接近透明的虾子。

小鱼太灵活了,没工具别想抓住它,可这些笨头虾比较容易抓住,在这歇脚的孩子们经常脱了鞋子,挽起裤管,在浅岸边上抓虾子,这虾子抓了也没有什么袋子带回家,也就是拿来玩玩,再放掉。

不过,居然有人拿来直接生吃,三狗一开始接受不了,后来在同伴的怂恿下,还是抓了只捏着虾头,放嘴巴里,闭着眼睛,一口咬下去。

感觉到牙齿喀嚓嚓咬破虾子软壳,虾子的腿在口腔里乱抓一通,三狗全身都起鸡皮疙瘩,手脚都发麻,赶紧的,把虾子一把扔得老远的。

回过神来,只觉得嘴巴里有点咸味有点腥味,很不习惯很不舒服,连捧几捧水漱口,才慢慢摆脱刚才那种恶心的感觉。

17. 舍身怒斗恶狼

这个潭子的水越往中间,水的颜色越绿,最深的地方成墨绿色,三狗他们都没有达到潭底。平时,孩子们挑柴歇脚在这里,脱光衣服跳下去玩水,有一些水性好的就会猛扎子下到潭子底。

为了证明自己是真的向下游到了潭底,得抓一把潭底的沙石上来,张开手给大家看。但是潭子中间大家都没有做到,三狗挑战了好几次,都不得不中途返上来。

倒不是潭子中间深到探不到底,主要是下面水太冷了,这个神奇的潭子,上面大概一二米水在阳光照耀下,还是有点温的,可再往下深游时候,潭水越来越冷,冷得全身都受不了。

而且感觉四周漆黑一团,就算在水底下睁开眼睛,还是漆黑一团,有点跻身于浓黑的山洞里,再继续往下游时候,身体开始有种说不出的不舒服,耳朵里面会疼,胸口也会有一点。

最主要的是,就算在最热的三伏天,水底深处还是实在太冷了,冷得手脚发麻发木,三狗担心自己手脚冻得不听使唤,会淹死在下面,所以每次都被迫返回往上游。

现在这个潭子就在脚底下,绕过这边上悬崖,下去就到,可明月实在坚持不住了,一把把一担柴禾扔在地上,屁股坐地上,喊到,明诚三狗,我不行了,要歇一下了。

明诚三狗只好在前头停了下来,把柴禾靠在路边,走过来一点躲在树荫底下歇凉,看这天色,得要快一点回家,今天太阳看起来来的比较早,现在就已经晒得空气发烫起来了,不快一点,在三四里的平路上,会被晒得跳起来的。

两人正聊着,突然听到明月惊悚的一声尖叫,两人突地转过头去,一看,不得了了,一条尾巴拖在地上的狼,正朝着明月走过去。

我去,三狗和明诚想都没什么想,马上一个箭步冲到明月歇脚的地方,把明月挡在后面,三狗一把抽出明月插在柴捆里的柴刀,上前两步对狼一顿乱舞乱看,嘴巴发出大声的吼叫,以期吓退这头狼。

一开始,这狼看见明晃晃的柴刀还有点惊怕,有点迟疑不前,但仗着对方是个半大的孩子,又开始慢慢的走了上来。

明诚一把抽出明月挑柴的竹杠子,守着明月右手边,不停着挥舞着,狼好像被吓着了一样,不再往前,但也不退走。

就这样对峙着也不是个办法,明月紧张得不断大声呼救,三狗明诚分不开心,全神贯注的守住正前方。

也不知道发什么神经,三狗感觉到身后面有什么异样,扭头一看,这一看不得了,原来居然有一只狼从背后的悬崖底下爬了上来,怪不得前面的狼不走也不退的。

这狼估计是头狼,个头另一头狼大很多。这家伙,爬上来后,突然一弓腰,前脚收起,全身立了起来,看起来竟然有一人多高,发力朝明月后背扑了上来。

好家伙,这要是被扑到,大嘴巴咬住人的后脖子,人基本就没有回手的机会了。

这电光火石一刻,不容三狗多想,喊叫提醒都来不及了,马上冲到明月背后,矮身正接着扑过来的狼,头刚好顶在狼下巴上,双手和狼的四只脚互相抱了个结实。

三狗狠下一条心,发一声闷吼,身子向前倾着,抱起大狼全力向前冲。心想,让这狼离明月越远越好的,可双眼被狼脖子毛遮着,全然看不见,只走没几步路,就全身腾空飞起,和大狼一起飞下了几层楼高的山崖。

后来三狗仔细回想,自己飞在半空,到底是什么感觉?感觉整个人都是懵的,大脑突然全部空白,完全不知道这是在哪?在干什么?下一步该怎么办?

还没回过神来,三狗感觉自己直接摔到地上一样,一声巨响,和大狼都结结实实的摔进潭水里。

被冰凉的潭水一激,山狗终于回过神来,这双手还紧紧箍住大狼的身子,借着巨大的冲力,他和大狼一直在往下沉。

这大狼估计也没有想到会有这么一出,被淹在水里,四脚乱蹬,极力想摆脱三狗的控制,好浮上水面逃离这倒霉的地方。

本来三狗正准备放手,自己游上去,可这狼没头没脑的一阵乱蹬,三狗突然生出一个想法,就没有完全松手,顺着狼往游时候,往下抓住狼的后腿,接着顺着往下,抓住狼的长尾巴。

一直拉着狼尾巴不放,用力往下游,这一个死命得往上逃,一个拼力的向下游,上下一扯,就变了方向,斜斜的响潭子一边靠过去。

但三狗人在水中,感觉不出来走斜了,突然一只脚碰到了一块岩石,以为是到了潭底,实际上稍微靠近岸边的深水区。

这三狗本来是想把狼拖在水里给憋死的,但现在发现这个办法行不通,虽然平时在水里憋气算是很厉害的了,和伙伴比赛鲜有对手。

在水里憋气比赛很简单,就是两人蹲在水里,同时把嘴巴鼻子都浸如水中,只留眼睛在上面,两个人对视着,一直就这样憋着,到了憋不住的自然会跳起来呼吸。

当然,这也只是有备而来的、没有打扰、没有心理压力的纯比赛,现在三狗在高度紧张的情况下,全身发力冲进毫无心理准备的深水潭子里,心跳肯定过快,氧气消耗的很快。

没一会儿,三狗就开始气闷憋不住了,眼看这狼还在挣扎,一时半会死不了,怎么办,只能放弃这个想法了。

不过突然正在踩水的右脚被下面两个大石头夹了下,三狗一转念,马上改变主意,用力把狼尾巴拉下,夹在两个大石块中间,还把狼尾巴绕过来别了一下。

坚持做完这些,三狗再也憋不住了,感觉自己肺部要爆炸了一样难受,马上以最快的速度冲上水面,一接触到空气,马上把嘴巴张得最大极限,拼命得呼吸。

刚冲上水面时候,感觉自己双眼还是发黑的,看不见的,好像是在黑夜里的水面。拼命呼吸好几口接命的气后,眼睛才感觉到光亮,慢慢才开始看见自己是在潭子的靠边上一点的深水区。

18. 死里逃生

此时,三狗其实已经筋疲力尽了,没有力量再游到岸边,好在自己水性很好,转过身来,仰躺在水面上,手脚微微发力,尽量不让自己沉下去。

虽然很急切的想知道明诚他们怎么了,但三狗张了张口喊,居然发不出声音了,刚才实在是太惊心动魄了,人一下子还不能缓过来。

就这样浮在水面休息时候,发现不远处水面轰得一声,水底下那头狼居然挣脱了,也冲上水面上来,这生猛的畜生,生命力果真强悍。

这情景,惊得三狗连连激灵,这个时候要是这狼游过来咬他,他是没有半点力气了,只能眼看着被咬了,没想到这狼良心发现?放了自己一马。

不过自己还是赶紧发力,死命的像另一边的岸边上靠,离危险远一点。在脚踩到浅水区的水底的沙石时候,三狗才把心放下来一点。定下心来,看见了更为惊悚的一幕。

因为三狗眼睛一直在追随着那头在水里往岸上游的狼,在狼爬起上岸边时候,明显在狼屁股后面有一小截尾巴在流血,长尾巴呢?狼的长尾巴不见了,难道是狼挣断了自己的尾巴?

这简直是无法想象,人要是没有刀什么,是无论如何也挣不断自己的一只手或一只脚的,这狼是怎么做到?太不可思议了,太震撼了。

这狼估计也是快用完自己最后一丝的力量了,想攻击三狗也不可能了,所以也就是奋力向岸边游去,横七竖八的爬上岸,屁股后挂着半小截带血的尾巴,跌跌撞撞东一脚西一脚的逃往树林深处去了。

这时候,三狗才全身突然无力,瘫倒在岸边的沙滩上。过了好一小会儿,耳边才穿过声音来,有人在喊他的名字。

原来明诚正带着明月,从山岩上面往下走,一边走一边喊三狗,明月则是嚎啕大哭,边哭边喊找三狗。

在三狗抱着大狼扑下山崖掉入水潭子那一瞬间,明月明诚和那头和他们对峙的狼,全部呆住了,好像被冰冻在那一样,差不多三秒后,大家才反应过来。

明月则是赶紧冲到山崖边上,看着底下水潭子只是翻起一团团白色浪花,其他什么也看不见,这下子三狗哥怕是没命了,于是瘫坐在地上大哭。

明诚马上明白了什么事情,但他不能转身去看,前面还有头狼。你娘的,老子今天跟你拼命了,搞死我兄弟,老子也不活了,也要搞死你这畜生。

明诚声色俱厉的冲向这头狼,举着竹杠子劈头打向狼头去,这阵势,这气势,果然把狼给镇住了,这狼估计也看见头狼被人摔下了山崖,自己没有帮手了,就赶紧掉头飞窜,逃到深山里去了。

明诚才扔掉手里的竹杠子,马上去把明月从崖边拉了回来,生怕她过于激动掉了下去。抱着她问三狗怎么了?

没等明月结结巴巴的说完,明诚大致知道了个七七八八了,马上起身沿山崖边的路冲了下去,明月也急忙跟了去。

他们一边跑一边大声的喊三狗名字,这时候三狗听力恢复回来了,也听到了,只是还没有力气回应喊他们,直到明诚一直冲到岸边,一个猛子直扎入水底,还没注意到瘫在岸边的三狗。

随后赶到的明月,不敢下水,站在岸边喊了好几声三狗,才听到脚底下草丛边的沙滩上,三狗在弱弱的回应,我在这里呀。

明月激动得跳到沙滩上,抱起三狗,好一顿大哭,像个捡到失而复得心爱的玩具的小女娃一样,紧紧抱着三狗不放,都把三狗给勒痛了。

明诚在水底睁开眼睛摸了好久,都不见三狗踪影,实在憋不住气了,才浮上来,半途居然看见一条黑乎乎的东西,以为是三狗的手臂什么的,赶紧一抓给死命得拽了上来。

到水面抬头一看,看起来好像是条什么动物的尾巴,不能确定,但可以确定的是,肯定不是三狗的手臂。急得手一挥,把那毛尾巴甩到岸上,正准备再次下潜捞人。耳边却听到了明月的喊声:

“哥,三狗在这里,他没死。”

明诚转头一看,还真发现沙滩上三狗在明月怀里,马上游了回去,上岸,和明月一起把三狗拖上了路边的草地上。

三人累得全瘫在草地上,好一会,才转过神了……

回去的路上,自然就没有力气挑什么柴禾了,三人身着被太阳晒得半干半湿的衣服,往家里走,不过还是把柴刀和竹杠子和绳子给带上了。

明诚竹杠子的一头挑着个狼尾巴,一路摇晃着,这动物尾巴经三狗证实,确实是那只头狼的尾巴,吊在竹杠子的头上,还有一丝丝血往下流。

三狗仔细得看了看狼尾巴的创口部位,发现不是挣断的,而是被那狼自己咬断的,正常挣断的肯定会有不整齐的拉丝的断层口,而这创口是很整齐的,想被稍微钝一点的刀砍下来一样。

所以,断定是狼自己咬断自己尾巴的,想想也真够唏嘘的,狼为了保命,居然也有壮士断腕的魄力和勇气,直接一口咬断自己的尾巴,才得以挣脱逃出一条命。

回家大人们得知后,都惊得一身冷汗,至此,再也不让他们三个去砍柴了。不过大人们也在疑惑,现在是三伏天,又不是三九天寒冬时节,狼到处有的吃,怎么冒险跑到离人居这么近的地方来觅食?

而且狼一般是狼群行动,看三狗他们说的,这头狼应该是体型很大的狼,那手底下很轻松可以聚起一群狼,怎么只有两头?难道是狼夫妻俩?

后来过了好一段时间,邻乡的守城来玩,说起来他们乡几个猎人合起来,进山捣了一个狼窝,打死了好几只狼拖回家。

这么一说,就有道理了,原来这狼是跑出来寻仇报复人的,所以才会大白天在人居附近,主动攻击人类的。

刚好碰上了三狗三个半大的小孩,以为十拿九稳的,没想到三狗用同归于尽的方法击败了头狼。

也该是三狗命大,不然如果下面不是深水潭子,而是山谷,那也必死无疑。

至此,再也没有听说过有狼祸害人事,只是多年后,有人在六石岩那边,说是看见有一只短尾巴狼,估计就是被三狗搞惨的那头。

19. 为了你,纵然背叛全世界又如何

三狗明诚两人从守城家回来的夜路上,借着酒胆,躺在曾经与狼恶斗的地方,明月清晖,神思飞扬。

毕竟是腊月了,没一会儿,明诚回过神来,不免觉得寒冷沁骨,此地不宜久躺,伸手摇了摇三狗:

“走了,三狗…三狗?醒醒…”

一下子还叫不醒三狗,这不像是睡着了,好像已经醉得不省人事了。

“你狗日的,在这里睡觉,半夜冻死你”

明诚一边嘟囔着,一边拖起三狗双手,费力把三狗背上,这家伙,平时没有这么死沉的啊?这跟石头一样的死沉死沉的。

“唉,算我欠你的了,你狗日的。”

明诚一边埋怨着,一边无奈的背上了三狗,借着月光,往家回走。

这才没走几里地,已经把明诚累得满头大汗了,冬天里本来穿着厚棉袄,这一发力,热气都被捂在棉袄里,里衫都快湿了。

明诚吃力地空出一只手,把自己棉袄对襟扣子解开,迎风怒上,觉得凉爽多了。不过这一动,好像把三狗动醒了。三狗的头耷拉在明诚肩头上,嘴巴正对着明诚的耳边,在轻声的喃喃自语着啥?

明诚以为三狗醒了,正跟他说话呢,一边背着一边说:“三狗,你说啥?醒了就下来自己走,背你个死人一样的,太费力了”

三狗没有搭话,自顾自嘟囔着,口齿不清的,明诚没听清,就站着不动,仔细听,不知道是三狗的醉话还是梦话,仿佛反复在说着:“明月…明月…”

明诚一下子就明白了,僵在那里,良久不动。良久,再次迈起步时,再也不出声了,无声无息的一路背着三狗,走在回家的路上。

……

同样是月色皎洁的晚上,现在走在路上,三狗身边换成了明诚的妹妹明月,正“挟持”着自己闹私奔。

尽管背后是满畈的渔火,可前面,却是一片黑暗,路在哪里?我看不见。

曾经在多少个夜晚里,默默的呼唤着你

而现在,你就在我的身边

我却,开不了口

曾经在多少次回眸里,默默的注视着你

而现在,你就在我的身边

我却,无法看着你

曾经,曾经多少个曾经

我默默,默默的默默,

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我悲狂,向谁歌?

唯低头,默无声

……

再也不能向前走了,三狗急得停了下来,知道说话无用,也说服不了明月,只得自己站住不走了。

“哎,怎么不走了?”,感觉到三狗的踟蹰,明月有点不高兴,催道:“快点,别磨磨蹭蹭的。”

自顾往前又走了几步,发现三狗还是站在原地,没有跟上来,明月有点生气,回头来嗔骂到:“你到底走不走?”

三狗好像用尽全身的力气,终于憋出话来:“不走了,你也别走了,回家吧。”

明月气得回头走来,对着三狗嚷道:“你怎么到现在还不明白吗,我想嫁的人是你,不是别人,我们俩离开这鬼地方,过自己的生活去。”

“你已经是守城的未婚妻了,守城也是我的好朋友,我不能这么做,我不能走”,三狗用尽最后的理智,支撑着自己。

尽管自己日思梦想的想和明月在一起,但现实不是这样的;尽管明月现在明确是要嫁给自己,这要是在以往,自己该是多么的欣喜若狂,简直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可现在,我不能。

在这个无尽的黑夜里

希望就像手里提着的渔火一样

虽然它是自己提着的

但它不属于我自己

它随时都有可能熄灭

因为我控制不了它

我无能为力

在炎热的夏夜里,三狗却悲凉的站在无尽的黑夜里,倔强着站着,不再跟着明月走了。

“好你个三狗,原来都是假的,都是骗人的”,明月憋不住得哽咽道:“你不走,好啊,我走”

一个绝望的前行,一个绝望的走不了。

看着明月即将模糊的背影,即将被黑夜吞没,三狗张了张嘴,想喊,却喊不出来。

怎么办?把一个女孩子扔在黑夜不管?何况是跟亲人一样亲的明月。还能怎么办,三狗只得再次跟上明月。

也许,前路崎岖难行,但,有我陪着,就不再担心你;

也许,前途莫测难辨,但,有你陪着,纵然苦累也值。

尽管前头是刀山火海,这个时候,三狗也只能跳了下去了;三狗也知道,这个腿这么的轻轻的一迈,将是一辈子的事了,身后的世界,身后的亲人,身后的兄弟好友,都得背叛了。

……

夏夜里的蝉声逐渐稀疏了,畈上的渔火也渐渐飘回村里,当最后一朵火光消失在田野上时候,王家大院砖墙屋里却闪耀着烛光。

明诚和来玩的守城在畈上都转了两圈了,还没有看见明月,回来时候看见明诚妈和三狗妈在大门口焦急得等着,而三狗父亲和明诚父亲在大厅的烛光下,默默的抽着旱烟,三狗居然不在?

守城马上明白了这是什么回事,转身提了鞋子,满脚的泥巴都不洗,套上鞋朝马厩走去,牵马上马一气呵成,头也不回招呼也不打,一路朝自己家的方向狂奔出去。

为什么?为什么是他?为什么是三狗?三狗是我多年的兄弟,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守城不停的问自己。

背后的那片地方

曾经也一直

寄存着自己美好的回忆

现在却急速着远离而去

不是,是急速的抛弃着自己而远去

前面的是家乡

曾经也一直

憧憬着美好的向往

现在尽管急速的靠近

却离美好的向往越来越远

我像一个可怜的逃兵

被放逐在梦与家的中间

天地虽大

却没有我的容身之处

我哪儿都不想去

我也哪儿都不去不了

守城知道他们会去哪里,因为这盆地只有一条路出去,不能,我不能就这样逃回家去,这样我无颜面对父母。错的不是我,错的是他,我不能这么窝囊,我要宰了他,他不仁,我就不义。

悲愤不已的守城,半途调转马头,朝盆地出口那个方向奔去,如一团怒火,飞驰而去,要燃烧掉一切。

……

20. 十六年前

砖墙屋门口,尽管母亲拉着明诚左交代右叮嘱的,明诚还是愤怒异常,带着几个族弟骑上马,朝有十来里地的盆地出口处飞奔而去。

马蹄声远,烟味正浓。

三狗爹坐在旱烟浓雾里低头不语,脸色却是一阵阵的怒气、一阵阵的愧疚之色交替着。明诚爹也坐在旁边不停的抽着旱烟,神思远去……

十六年前的那个冬天,三狗爹和明诚爹,两个年轻的爸爸(三狗和明诚刚一岁)正一起去集市上置办年货等物品。

一年到头了,不管有钱没钱都要回家过年,也不管有钱没钱,都要置办点年货,钱多就多买点,钱少就少买点,不能不买。

这年比较特别,明诚妈妈第二胎快生了,孩子的满月可能会在正月里,所以置办年货外,还得准备一些做满月的物料。

年尾的集市上人山人海,县城是每个农历尾数一、四、七开墟(开集市)(如每月初一、初四、初七),城里到罗城中间的那个大镇子是二、五、八开墟(如每月初二、十五、廿八)。

罗城山里是三、六、九(如每月初三、十六、廿九),集市地点在罗城盆地中心的一处地方,算是三四天轮一次开墟,乡人们去集市叫作“赶墟”。

今天刚好是腊月十六,墟市上街道两边摆满了各种各样的年货,目不暇接,买东西的人游玩的人,接踵摩肩;做生意的赶在年末最后几趟生意,做完就得赶紧歇业了,忙累了一整年,得要好好休息一下。

年尾这几个墟市可能是一年里生意最好的时机了,生意人再累也要坚持下来,喉咙从早上一直吆喝到下午,都要哑了,手脚不停得搬货拿货算钱找钱,都要酸麻了;不过累在身上乐在心里,这生意好了,这个年才过得舒心踏实。

乡人很多在今天是男女老少从各地汇聚到墟市上来,一边赶墟买东西,一边也让孩子游玩下见识下,一般会带着孩子一早来到集市边上的小饭店,破例花费让孩子们吃上一碗炒粉。

这炒粉说是本地很普通的食品,但也很讲究,先放油盐下热锅,接着放辣椒碎、姜蒜末、肉末爆香,再放大清早刚刚榨出来的新鲜细圆状的米粉,大火快炒,放少许酱油米酒,最后加点大骨头汤收汁,撒点葱花出锅。

那色泽诱人、香气四溢、味道让人口水直流;这已经不是一个简单的粥粉面早点了,而是实实在在的一道炒菜了,米粉由于是用新鲜的米浆煮熟榨出来,细腻滑嫩之外,还能吸收汤汁,一碗上佳的炒粉,每一根米粉里面都有味道。

当然每个厨师下的料量、掌握的火候、翻炒的技艺有所区别,导致味道的小有不一样,但大同小异,总的味道都不差。大家统称这个炒粉为广丰炒粉,以区分周边的上饶粉、玉山粉等。

虽然一碗炒粉不贵,也就几个铜板,最多是一个银毫小洋(十分之一大洋),但在乡里几乎没什么经济来源的乡人来说,也算是个开支。

但在年底,可以从地里收上点东西,挑到集市上卖几个钱,犒劳下孩子家人,也是值得的,看着几个孩子围着一盘炒粉,吃的狼吞虎咽意犹未尽的样子,农人们也露出欣慰的微笑。

碰上这种情况,炒粉店的老板一般都会多加点米粉炒,尽管米粉多了,炒出来的效果没有标准的分量好吃,但对于孩子们来说,能吃上一口就是最大的幸福了。

要知道,很多孩子为了等这一口粉,从年头盼到年尾,盼了整整的一年,很多孩子狼吞虎咽得吃完后才恍然想起,还没有细细的去品尝美味呢,怎么就吃光了,不由得懊恼好一阵子。

吃完炒粉后,该买东西就去买,该卖东西的就得赶紧去占个好位置,基本上在日上竿头时候,大部分人都要回家了。

近的赶着回去吃午饭,远的更是要早点走,十几里的山路得要走个把时辰,晚了,就得摸黑赶路了,冬间夜长日短,热头(太阳)一下山,没几口旱烟功夫,天就黑下来了。

这明诚爹要买的东西多,也杂,三狗爹家里不需要买那么多东西,买好了,就帮着明诚爹一起四处转悠,除了年货(肉、鱼、干货等),还要买些炮仗(鞭炮)、香火、红纸、米糕、酥饼等给满月准备的物料,还有明诚妈提到的婴儿小帽子、小袜子等细碎物件。

眼看着午后太阳要挂西山头上了,明诚爹才算买齐了东西,和三狗爹两人挑起箩筐,赶紧往家里赶,就算走近路,也得要七八里路,估计回到家,天得要黑了。

还好,这些路他们从小就走,熟得很,蒙上眼睛也能摸回家,只是怕家里人担心,所以还是后脚赶前脚的往回赶。

这路上扁担换了好几个肩,都没有停下来抽筒烟歇个脚什么的,也算是一口气挑到村头的水口(一般村里都有条小河小溪的,村头溪水边路上大都叫水口)了,傍晚蒙蒙黑里,突然几个人赶了过来,认得是明诚爹后,赶紧喊道:“快点老泰,家里出事了”

“什么事?”明诚爹看清来人是自己的几个族弟,心中一动,赶紧问到;

“家里遭土匪抢了,大嫂被抢走了”

听到自己怀胎十月的老婆被土匪抢走了,明诚爹“哐当”一声扔掉肩上的扁担和箩筐,撒腿就往家里跑去,三狗爹也急忙把肩上的箩筐担卸下,跟几个明诚爹族弟说,帮忙挑回去。也撒腿跟着明诚爹后面跑去了。

“来了,来了”,围在砖墙屋大门的乡邻,看见明诚爹和三狗爹跑来,赶紧往两边退开出一条路,让他们俩进去,天井里躺着明诚爹的二弟三弟,村里的土郎中来福爹也在旁边,一番询问和检查。

还好伤的不是很重,是钝伤没流血啥的,来福爹吩咐旁人把几兄弟搬进厢房里的床上,就开始写方子,让人去抓药熬药,主要是些内服外敷的伤药。

三狗妈和三狗奶奶各抱着一岁的三狗和明诚,在大厅堂里还有明诚爷爷坐在太师椅上,一脸的煞白,三狗爷爷站在旁边陪着,明诚奶奶则坐在厅堂和天井之间的木头门槛上大哭不止,旁边有几个岁数相仿的邻里老妇人不停着劝着。

21. 土匪抢人啦

明诚爹冲到爹妈面前,旁人就和明诚爷爷奶奶一起七嘴八舌的,说去刚不久发生的事情……

也就是差不多半个时辰前的事,太阳刚落山时,有一群人进村询问着明诚家,说是以前的故友前来拜见的,热心的村人就把人带到砖墙屋前。

哪知道这群天杀的是土匪,年底来打劫了,前后门各去两人一封,把大门关死,不得出入,亮出刀枪,把里面的人都赶了出来蹲在坐在天井里,所有人不得大声惊叫。

屋主明诚爷爷见过世面,知道遇到这样的,就在劫难逃了,也只能破财消灾了,很听话的配合土匪把钱粮交了出来,只求土匪头子,不要伤人就可以了。

这土匪头子虽然留着一大丛络腮胡子,煞是惊人,但也讲江湖规矩,说了,我们来这,跟你们无冤无仇,为的图点钱粮过年,只要你们不反抗,就不会不伤人。

但临走时候,突然情况就变了,这群土匪进来除了搜罗打包钱粮外,还找了两根长竹子,把一个竹躺椅四个脚帮起来,做了个竹轿子,上面还铺了几床棉被子。

大家开始以为是要抬大肥猪啥的,但这肥猪不需要这个待遇啊,可以宰了或打晕了直接抬走,为啥还铺棉被子?这是要演哪一出戏?

这土匪所有东西齐全后,准备开大门走的时候,令人诧异的一幕出现了,那个络腮胡子走到大肚子明诚妈面前,说,夫人,请你上轿子,走了。

这一下子,人群就炸开了,明诚爹的二弟三弟,也就是明诚的二叔三叔,正值壮年,就冲了出来,护着大嫂,喊到:“你们不是事先说过吗,只拿钱粮,不动人的,我们嫂子都快生了,这不能跟你们走”。

这土匪头子看有人敢反抗,就叫手下的人过来,准备动手,明诚妈看着对方手里有刀有枪的,吓得流泪惊道:“不要出人命,有话好好说啊”。

这土匪头子还挺听话的,让几个手下收起刀枪,就上来抢人,明诚的两个叔哪里肯,结果就和人家扭打起来,这几个土匪显然都有拳脚功夫,三拳两腿就把明诚两个叔叔打趴在地上了。

其他的都是些妇孺病残的,自然就不敢上了,明诚爷爷起身站了出来,对着土匪头子说:

“出来做事都是要讲道义的,我们之间无冤无仇,你要的钱粮,我全都给你了,你要个人,也可以给,但我这儿媳妇就快要生了,跟你们走怕也不是个事。这样吧,你真的还要个人跟你们走,那就拉我去吧,我这把老骨头,也动不了你们半根毫毛的”

“要是我今天非要你的儿媳妇呢?”土匪头子冷着脸说。

“非要这样?那你们到底是啥回事吗?”明诚爷爷不解,以前听说过土匪抢东西后会捎带个半大的小孩作为人质,以免被抢的人家叫人来截住报复,或是去报官府,过段时间没什么事了,再把人放出来,让他自己回家。可儿媳妇现在是个大肚婆,眼看马上就要生了,带上这样的人,岂不是个累赘?

“没有什么回事,我要的就要,哪那么多废话,你让开”

“不行,我这把老骨头今天就死在这里,你也不能拉人走”

“呦,你这老骨头还挺硬的,别以为我不敢对你下手啊”,土匪头子说着,脸露凶色,右手探到后腰拔出一把驳壳枪出来,大拇指一动顶上火,一把顶在明诚爷爷的头上。

土匪头子以为这样一下子,但凡是个普通百姓,基本就崩溃求饶了,这样就可以把这个家主老头吓退了;本来他也没想过要伤人杀人的,都是百姓对百姓穷人对穷人的,没必要,也不想把事情惹大,引起官府注意更麻烦。

可明诚爷爷的想法他不知道,人家是一家之主,自己的儿媳妇都守不住,以后这辈子在这地别想抬起头来生活了,既然都那样子,还不如以死相搏,即使死了,也图个清名。所以,明诚爷爷知道来了的就躲不过,反倒更是面无惧色。

这就出乎土匪的意外了,反而更激怒了土匪头子,老子纵横江湖数年,还真没有吃过这样的闷气呢,今天不给你点颜色看看,我手底下的兄弟会怎样看我?怎么服众?脸上逐渐怒气上升,看样子真的要下手了。

这时候,明诚爷爷背后的明诚妈反而不再流泪和惊恐了,镇定得拉开前面的公公,挺着大肚子不疾不徐的对着土匪头子说:“我跟你们走,但你们要答应我,不能再伤人了”。

“好,我答应你”,土匪头子见有台阶可下,就顺驴下坡,一口应承下来。

看应承下来了,明诚妈就自己走到竹躺椅上,从容坐了上去,掀开被子盖着肚子。

土匪头子一挥手,对着手底下的人说,“走”,一伙人就打开大门,挑着抬着,一路向大山里走去,明诚爷爷再也坚持不住,颓然倒下,大家七手八脚把他抬到太师椅坐下,看着这番景象,明诚爷爷连连摇头叹气。

没一会儿,左邻右舍的全知道了,三狗家都跑来帮忙,王家大院其他的族人年轻人也操起扁担、锄头、鸟铳、大刀、长矛啥的,去追那伙土匪去。

这伙土匪挑着抬着的,自然走不快,没一会就被村里人追上了,不过土匪们倒也不慌不忙,当然是仗着自己有枪。

在那个年代,一些小土匪帮子手里只是些鸟铳、刀矛啥的,抢抢穷人家,富人家的大院都打不进去。

其实,很多小土匪白天本身就是农民,晚上蒙上面去抢东西,白天继续下地干活,自己不说,没人知晓。

而大一点土匪帮,多少就会有点枪弹了,尽管不多,但对付乡人那确实威力巨大,所以,他们就敢去抢富家大户的。

当然,明抢还不一定能搞的定,人家高墙厚门的,家里人口众多,手里也有点鸟铳长矛的,一旦有所防备,就难了。

只是为了求财,而不是报仇什么的,土匪也是人,才不想冒着生命危险去硬拼。

22.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面对高墙厚堡的,可以另辟蹊径啊,很多土匪就偷偷进入或讹开门,进了门就好办了,随手抓个人质,那些屋里的人谁还敢动?

何况土匪有备而来,手里拿着刀枪,万一个不小心惹怒了土匪,打死打伤亲人,就划不来了,破财消灾,就破点财吧,只要人没事就可以了。

财产毕竟是身外之物,没了,还能赚回来的;人没了,怎么赚,都赚不回来的;土匪也是掌握着百姓这样的心理,更是无法无天的。

还有土匪使阴的,就是绑架大户人家的小孩,有的大人也会被绑架,限定个日子,不交齐钱粮的数目,就撕票。

听说,有土匪一次绑了两个孩子,不知道哪个孩子是有钱人家,就做了两碗肉汤,给两孩子吃,结果一个孩子连肉带汤全吃完了,另一个孩子只喝了点汤,肉不吃剩下。

土匪头子就把那个连肉带汤全吃完了的孩子给放了,留下那个只喝汤不吃肉的孩子,说,那个孩子是穷人家的,穷人家的孩子绑个屁,没钱赎的,放掉。

只喝汤不吃肉的这个孩子肯定是富人家的,从小吃香的喝辣的,才不吃肉汤里的肉呢,把他给我留着,有用。还真给他说准了。

大山里被土匪挖有很多没有水的深竖井,绑了肉票,就蒙上眼睛,拖进山里,送下竖井里,每天扔点吃的东西下去。家里人赎金交齐了,就扔根绳子下去吊上来,蒙眼送出大山。

要是家里交不足赎金,那就不再扔吃的了,活活被饿死,死后只剩一副白骨,下一个呗送下的去肉票只能和白骨相伴了,有点竖洞多的有好几副白骨,甚是吓人。

很多就是被赎回的人,回家后不是大病,就是得了神经病,整天疯疯癫癫的;家里变卖了家当后却赎回一个废人,这匪患害的很多人家破人亡,民不聊生。

不管怎样困难,人还是要生存生活,所以到了后期,乡人开始自费组织民团了,垒高墙、挖深沟、买枪弹,村民每户出一人或多人,农闲时候分批训练,每天都有固定几班人,持枪放哨巡逻,保卫家乡。

这样一来,一些小毛贼就算有几杆枪,也不敢来抢了,大部分的土匪转入深山,守在重要的路口,抢劫商帮和路人,逼得商帮也组织人马护镖,至于路人,就自求多福了。

没一会儿,操着家伙的村里人,很快就追上了那伙土匪,那留着络腮胡的土匪头子也不急,回头站着,双手从后腰拔出两把驳壳枪,一支枪对着“追兵”,一支枪对着天,“呯”的一声,朝天开了一枪。

就一下子,把村民们给镇住了,都站在后面不敢动,只能眼睁睁得看着人家扬长而去;有个愣头青拿起鸟铳灌药就要对土匪群放,被旁边的一个年长者一把拿走,呵斥道:

“你不想活了,你个鸟铳能打死人吗?万一伤到大肚婆怎么办?”

村民们实力不如土匪,也投鼠忌器不敢乱动,只好慢慢的散了,回家的回家,去砖墙屋看热闹的看热闹去。

明诚爹大致听了个七七八八,也知道土匪是朝畚箕栏那个方向去的,二话没说,随手操起一条扁担,就出门往大山方向疾步而去。

三狗爹放心不下他一人,也操了条扁担跟了上去,天已将黑,明诚爹听到身后的脚步声,扭头一看是三狗爹,想叫他回去,但嘴角动了动,终究没有说出来。

心想,这么危险的事情,既然跟他去,就已经不在乎前头的凶吉了,是不可能叫他回就会回的,做相给人看不会这样做的;至于装什么客气,叫他回去什么的,说什么谢谢的,都太假了。

大恩不言谢,所以明诚爹索性就不言语,只是心里有些许感动,这个兄弟,值了。当然,他现在心里想得最多的还是自己的老婆,大着肚子,要是在半路上生孩子了,不知道怎么办?

要知道,在医疗条件极其低下的当年,很多妇女生孩子,都形容成一只脚踏入棺材里,经常有难产致死的,生日确实是母亲的苦难日。

所以一路上,明诚爹心烦意乱得不想开口,碰上个三狗爹也是一杠子打不出一个屁的人,两人都是在低头赶路,微有喘息声发出。

尽管天色已黑,还好这路是他们从小走到大的,闭着眼睛也能摸到畚箕栏上去;不过好在今天是腊月十六,十五的月亮十六圆,天上早早挂起了个月亮,跟个大路灯一样,照得路上有些蒙蒙亮。

畚箕栏,顾名思义,就是跟畚箕两边的大耳朵栏一样陡峭的大山,中间有个跟畚箕一样的山坳;当地人给山取名,大都采用平日常见的物品来形容,比如:牛背岭、翘鸡险、羊角尖等,好记也好理解。

明诚爹和三狗爹从小一起长大,少不了经常到畚箕栏去砍柴,所以什么大路小路山路的,非常清楚。这没走几里路,就看见远远的畚箕栏里面大山坳处,有几点灯火。

那里只是几间没人住的破败房子,原先看护林子的人临时盖的,现在已经废弃了,这个点还有灯光,不用说,就是这帮土匪的窝点。

破败房子确实是这帮土匪的一个落脚点,现在这里的厅堂上,这帮亡命之徒正喝酒吃肉吆三。

房间里也点上了蜡烛,烛光下明诚妈挺着大肚子,坐在床边上,旁边放着盛了饭菜的碗筷,没有动,明诚妈吃不下,一来没有心情吃,二来确实觉得肚子很饱,吃不下。

大胡子土匪头吃喝的差不多时候,让手底下人继续吆三吃喝,他自己踱着方步,走进了房间里,看着一点都没动的碗筷,看着她,说:

“静慧”

“请叫我王夫人”

“静慧,你不认得我吗?我是胜达啊,水南的潘胜达”

“我认识的潘胜达,三年前就已经死了”,明诚妈俞静慧,再也憋不住,两行清泪滑落而下。

那是三年前,不对,是四年前的事,那一幕幕,如一刀刀一样,早以刻进了心底深处坟墓的墓碑上,擦不掉抹不平了……

……

23. 人生若只如初见

四年前,俞静慧还是个十六岁的小娘侬(女孩),正值二八芳龄,在当年也算是待字闺中快要出阁的姑娘了;那个年代,要是过了十八九还没出嫁,会成老姑娘了,很难嫁出去的。

静慧家在县城里最繁华的东街上,父亲开了家私塾,自己做教书先生,母亲在临街的铺面上做生意,批发零售布料或剪裁订做衣服。

家里虽算不上大富大贵,但也算是个有钱人家,城里风气开化的早,静慧从小跟着父亲学文识字、背经诵书。

腹有诗书气自华,到了十五六岁,静慧就出落成一个气质如华明艳动人的大家闺秀。

俞家有女初长成,云想衣裳花想容;家里的门槛都要被媒婆踩烂了,把静慧的母亲都挑花眼了。

那年代,儿女婚约由父母之命,静慧只知道又有人来提亲,但不知道是谁家,也不好意思问母亲。

就在那一年的端午节,大家忙着包粽子蒸粽子,挂艾叶等,午饭后,隔壁的秀娥来叫静慧,说结伴一起去水南看龙舟赛。

水南往南街过去,临着丰溪河,这条大河汇聚东南群山的溪水,穿过整个县区,与县城擦肩而过,一路向西到上饶,与信江汇合,最后一起扑入鄱阳湖的大怀抱里。

《徐霞客游记》里的《江右游日记》说道:“……两过广信俱不及停……城东有灵溪,则灵山之水所泄;城西有永丰溪,则永丰之流所注(注:广丰古名为永丰)……人寿几何,江山如昨,能不令人有秉烛之思耶!又二十里抵铅山河口……河口有水自东南分水关发源,经铅山县,至此入大溪……”

东街离南街不远,看着有人作伴,静慧和秀娥是从小玩到大的闺蜜;再说,女儿又大了,不能整天拽在手里了。

静慧母亲就默许了,两个姑娘手牵着手,叽叽喳喳的像两只喜鹊一样,从东街一路向南街走去。

对于静慧来说,这些路都走了十几年了,很熟了,不过等长大了,家人就不让她一个人出去了。

所以,大部分都是跟着家人走,很少自己出来玩,今天,能自己出来,静慧自然高兴了。

每年端午,县城就会在水南的河面上进行龙舟赛,各街各坊、附近乡里村里,都会提前个把月请出祠堂里的龙舟,修修补补、上桐油翻新等。

然后开始召集壮汉后生等,组队训练,在端午前些日子,就可以经常看到各处水面上,有龙舟在划水训练。

到了端午那天可热闹了,放炮仗(鞭炮),敲锣打鼓,彩旗招展,最核心的节目当然是赛龙舟。

各条龙舟一水的排在河面上,每条船上汉子们都穿着统一颜色的短袖衣,红橙黄绿青蓝紫黑白都有,手持船桨,精神抖擞。

等到岸边的冲天一声炮响,百舸争流、号声震天,划桨的汉子们听着自己船上的鼓点,动作一致,低着头一桨一桨用力划着。不一会儿,大家就满头是水了,分不清是溅起来的河水还是自己的汗水。

只要鼓声不停,大家都不能停,刚开始一鼓作气划出一段距离,各条龙舟差不多齐头并进,分不出明显的先后,到了中段时候,考验的是耐力,这时候,船上敲鼓点的船老大就会扯起喉咙吼起来:

“五月五啊”

“嗨——!”,众划手大声和道,岸上观众也会跟着和,声动震天。

“是端午呐”

“嗨——!”

“龙船下水闹长河啊”

“嗨——!”

“敬屈原啊”

“嗨——!”

“是汉子呐”

“嗨——!”

“为国为民不惧死啊”

“嗨——!”

……

这种震天号子把两岸边的百姓们推向高潮,也极大得振奋着划手们的精气神,前段时间那么辛苦的训练,为的是今天能在父老乡亲面前,展示力量的美和集体荣耀的骄傲。

由于不停用力划水,划手们也逐渐开始感觉到了疲惫,但现在到了最后一段冲刺的距离了,更是考验大家的耐力和最后的爆发力,于是,不再有长号子了,都是急促的短号子:

“嗨呦”、“嗨呦”、“嗨呦”、“嗨呦”……

鼓点也越来越密,可四周的鼓点号子声、岸上的号子声都在激烈的响着,鼓手(也称船老大)怕自己船上的汉子们听不见自己的鼓点,死命用力得敲着鼓面。

有的鼓手为了更加有力,甚至都在狭小的船上跳将起来,狠狠得把手里的鼓槌砸下去,岸上的观众越发看得惊险刺激,发出一阵阵的惊叹声。

其实到了最后冲刺时刻,划船的汉子们已经分不清哪里是自己船的鼓点了,一片嘈杂声中,个个埋着头,卯着劲,死命得划着手里的桨。

直到龙舟冲破终点线那一刻,大家才都累得瘫在船上,连话都说不出了,船老大的喉咙也扯破了,哑着声指挥大家划回岸边,手上有气无力般的敲着鼓点,示意大家自己还有劲。

不管谁赢谁输,只要有一条龙舟划回到岸边时候,都会接受来自岸上百姓们的欢呼,划船的汉子们,这个时候会大声呼叫。

有的集体用木桨整齐划一得打着船帮子发出阵阵响声;有的打水,溅起阵阵水花;有的索性跳下河,朝岸上泼水,惹得岸上阵阵尖叫声……

静慧和秀娥就是这样被泼水给人流冲散的,突然一股“大水”自下而上的冲了上来,浇得静慧满头满脸的都是水,直把静慧冲得目瞪口呆。

等到静慧伸手抹掉脸上的水渣子后,才发现一个划船的汉子,站在浅水滩上,正不讲理得拿着个大水瓢子,勺着水向岸上的人群里泼水。

抹了把脸的静慧,脸上还挂着水珠子,宛如出水芙蓉般的静雅动人,那个泼水的汉子眼睛都看直了,僵直得站在靠岸的浅水滩上。

跟做梦的一样,时间在此刻停止转动,天地间,只剩下对面这个扣人心弦的女孩;良久之后,旁边的队友推了这个泼水的汉子一把,他还没有醒过来,手上的水瓢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掉水里了。

看到这个犹如大呆鹅一样的泼水汉子,静慧不由得莞儿一笑;一笑倾城啊,整个世界都成了你如花儿绽放般的笑容。

这时候,秀娥也找了过来,两人身上衣衫都有些被水泼湿掉了,女孩子家不好意思,赶紧就转身回家换衣服去了。

留下站在水里的那个叫“潘胜达”的后生,直直得望着她们的背影,许久,才回过神来。

……

24. 那个夏天

不知道这个潘胜达是什么能耐,在几天后,居然能找到东街静慧家,更厉害的是找到秀娥的在水南的一个表妹,叫表妹约上秀娥和静慧一起去坐船玩打渔,坐的船自然是胜达的渔船。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水南的潘家里,很多人的营生是打渔;对于一直循规蹈矩生活在县城里的静慧来说,以前只是在岸边看到渔船,这个走近了,肯定是一件别开生面的经历。

不过在静慧上船时候看见胜达时候,还是有点哑然失笑,当然记得几天前泼她水的大呆鹅。

都是年轻人,一来二往的就熟悉了,每次静慧出来,都是由秀娥打着掩护,今天一起去干什么了,明天一起去干什么了,静慧家人也习惯了,两个女孩子家家,能会怎样。

胜达带着静慧教她划船,怎么前进,怎么后退,怎么掉头…玩得不亦乐乎;轻舟划过大河,进入支流,一起划入藕田里看莲花朵朵;

常记溪亭日暮,沉醉不知归路。

兴尽晚回舟,误入藕花深处。

争渡,争渡,惊起一滩鸥鹭。

静慧随口念出李清照的《如梦令.常记溪亭日暮》,心情雀跃的犹如惊起远飞的白鹭,飞在明朗的高空下,是那么的自在,那么的惬意,那么的洒脱…

他们划过对岸,上屏风山上吹山风;甚至沿河一路向北而下,直到善成区廿九都(现为洋口),看码头堆积如山的货物、人来人往的繁忙人世间。

在码头泊了船,上岸跑到博山寺去,聆听七百多年前辛弃疾的剑气龙吟;站在笔架山石边上,山风中仿佛传来金戈铁马的沙场厮杀声。

有天胜达不知道从哪借来辆脚踏车(自行车),居然会骑,还能带着静慧,沿着护城河,穿过绿树阴阴的南街、西门。

去西山游览西山观,探寻“一寸光阴一寸金”王贞白的时光踪影,到北门去吃炒田螺、喝清汤(类似微型馄饨),到中大街去吃辣鸡脚、喝葛粉凉粉……

节物相催各自新,痴心儿女挽留春。

芳菲歇去何须恨,夏木阴阴正可人。

静慧坐在脚踏车后座上,心里不由得默念起秦观的诗句;这个夏天,天色是那么的明媚;这个夏天,心情是那么的开朗;这个夏天,已经不需要太阳了,因为,你就是阳光……

有天按着惯例,找到约定好的秀娥,一起回家,路上,秀娥突然蹦出一句话:“要不要让那个呆头鹅到你们家提亲?”

静慧突然心里一跳,脸色大红,像是被人看见她做了不应该做的事情,铰着双手低头不语,秀娥看见她如此大窘,就不再说及,顾左右而言它了。

果然几天后,一次午饭时候,静慧听到母亲有意无意的说起:“水南的打渔仔居然敢来我们家提亲”

“是哪家的后生?”,静慧父亲正扒拉一口饭,抬头好奇的问着。

“是潘水生的儿子,好像是叫潘胜达,我也记不太起来了,一个打渔仔,自己也不照照水光,竟然上我们家来提亲”

“不能这么说人家,提不提亲是人家的权力,答不答应是我们家的权力”,静慧父亲仁厚多了。

……

听得静慧心中大惊大动,再也吃不下饭,赶紧扒拉几口就推碗下桌,回到自己房间里,不由得趴在床上暗自流泪。

怎么办?怎么办?母亲不同意,可这个家大部分事情里里外外的都是母亲做主的,父亲那则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人,怎么跟母亲说?怎么开得了这个口?

跟母亲说自己喜欢他?那母亲看自己整天在家的,怎么会喜欢一个素不相识的人?说自己跟他已经认识了,并交往了?

这么大的事情瞒着母亲,还不把母亲气死,更是不同意了。父母之命太大了,不敢越雷池半步啊。

时至夏末秋始,窗外的梧桐树叶子正慢慢泛黄,想想夏天的欢快,想想现在的忧愁,正如辛弃疾写在广丰博山的山壁上的那首《丑奴儿?书博山道中壁》:

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爱上层楼。为赋新词强说愁。

而今识尽愁滋味,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

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啊,夏天游玩博山时还应景即兴念过这首辛弃疾的词,当时确是不识愁滋味,没想到刚到“天凉好个秋”的时节,就这么快来到了词的下半句,而今识尽愁滋味。

这段时间秀娥都没来找她出去了,来了也只是其他的事情;那个呆头鹅现在在干什么?提亲被我母亲推了,他到底会怎样?难道这样子,就不来找我了?我到底该怎么办?静慧这段时间来愁的茶饭不思,又不能被家人看出,真的是度日如年。

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乍暖还寒时候,最难将息。三杯两盏淡酒,怎敌他、晚来风急?雁过也,正伤心,却是旧时相识。

满地黄花堆积。憔悴损,如今有谁堪摘?守着窗儿,独自怎生得黑?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

转眼来到八月中秋,晚饭后沐浴更衣,全家在父亲的带领下,焚香拜月祭祀,完后坐在一起吃月饼、瓜果,要是在平时,这些点心肯定很吸引孩子们,可这个时候就不同了,各家的孩子在家人带领下,去放河灯了。

静慧的两个弟弟也就是十来岁,心思早就飘到了丰溪河上去了,父亲看着他们那么猴急,就叫上静慧,让她叫上隔壁秀娥,带着两个弟弟,一起去放河灯。

静慧拿了个包裹,装上点月饼干果零食什么的,还有白天买来的纸花灯,弟弟们要自己拿着现在就点上花灯,手里拿着,一路照过去,因为路上有很多孩子也是这样的。

弟弟们不愿意跟着姐姐,嚷着要跟着秀娥的哥哥一起去,秀娥的哥哥去年刚结婚,原先就是个孩子王,结婚后也没啥改变,就带着一群孩子,咋咋呼呼的一起去河边。

静慧父亲母亲和秀娥爸妈在一起看得笑骂着,这帮孩子,没大没小的;喊到:路上小心点,秀彦你要看着弟弟妹妹们。

25.中秋月夜订终身

静慧则是和秀娥两人手牵着手,一起窃窃私语的尾随而去,

“你瘦了这么多啊”,秀娥感觉静慧的手指骨硬硬的。

“我哪有?”

“你看你的手,以前不是这样的,现在都瘦骨嶙峋的了”,秀娥抓起静慧的手说。

“才不是呢,以前也是这样的”静慧辩解道。

……

“那个,现在你们怎么样了?”秀娥问道。

“哪个那个?什么怎么样?”静慧明知故问,表面上装着轻松自在的样子,心里却不由得暗自落寞,空洞的眼神飘向远处。

其实秀娥也知道,因为以前胜达每次找静慧,都是通过她的,这好一大段时间胜达都没有来找过她了。

她开始以为他们俩在闹什么矛盾,后来从水南表妹那里得知,胜达不知道通过什么法子,让父亲同意去了静慧家提亲,可这等了这么久都没有回音,结果不明而喻了。

至此,胜达像水花一样消失在丰溪河上,再也没有出现过了,秀娥替姐妹静慧生气也罢,惋惜也罢,但也爱慕能助啊……

中秋晚,明月正当空,丰溪河上,从上游到下游,都飘着各种各样多姿多彩的河灯,有像鸭子、白鹅、兔子、鲤鱼、龙等等,最多还是莲花灯。

有些人还在自制小灯笼,写上自己的秘密,或是对未来美好生活的祝愿,比如健康成长、平安无事、金榜题名、长命百岁、发财致富等。

还有心爱的那个人的名字,想对她/他说的话,却又不敢说出口的等等,都可以写到河灯上去。让它顺水飘流,希望能得以实现。

有些病愈的人及亲属制作河灯投放,表示送走疾病灾祸,“纸船明烛照天烧”,江河湖海上船只,见到漂来的灯船主动避让,以示吉祥。

静慧没有放河灯,过来看热闹,只看得一只大白鹅灯,不由看得眼色朦胧水汽氤氲的,魔怔一样,许久不动。

秀娥在旁看着,暗自叹息,转身去找她的表妹去了,没一会,通过表妹就找到了胜达,这家伙还一个人坐在船头喝闷酒。

秀娥她们连拉带拽的,把胜达撵到了河边,拉到了静慧身边,然后退走,制造出个两人空间,静慧正出神还没回来,还不知道胜达已经来到了身边。

“那个…静慧…”,胜达在静慧的旁边,嗫嗫嚅嚅的。

静慧心头一跳,急忙转过头来,看见胜达,差点都不认识他了,头发乱糟糟的,满脸胡子拉渣的,憔悴得不成样子。

静慧一下子所有的怨念全没有了,心软的一下子眼睛就红了;想伸手去抚摸胜达的脸,却又举不起手来。

“你瘦了这么多啊”,胜达看见静慧,瘦得眼窝都陷下去了,脸色惨淡的,整个人都弱不禁风的样子,不由得心疼万分。

胜达很想把静慧搂入怀中,好好的疼一把,可是脚好像被什么钉在地上一样,怎么也移动不了,只能说句苍白无力的话语。

可就一句话,一句这样极其普通的安慰话,却让静慧泪流满面,看着胜达竟说不出话来。虽没执手,却相看泪眼,无语凝噎。

胜达看着梨花带雨般的静慧,惨然笑着,说:

“不要这样子,你这样子,我会很难受的”

静慧急忙用手抹掉脸上的眼泪,低头轻声急道:“我不这样子了,你想我怎样子?我就怎样子。”

胜达看着静慧,苦笑到,转头眼望着一江秋水,随着五颜六色的河灯缓缓一路而去,经过了这段难熬的时间后,胜达也明白了这世事,很多时候很多事情,跟这河水一样,是无法抗拒的,不由得长叹一声:

“我们今生怕是没有这个缘分了,希望来生能修得不止是同船渡…”

“为什么要等来生?我们今生就可以”

“你们家不同意……”

“我们家是不同意,那你有没有问我同不同意?”

“你是…你同意吗?…可这…能有用吗”,胜达虽然激荡不止感动不已,但也无奈的呢呢喃喃着。

“我同意的,我一开始就同意的”

“……”

胜达无言以对,看着她这样子,更是难受,如果她不同意,或许更会死了这条心,就当没有了这回事;可现在这样,他原本是能赢的,却输得这么惨,不甘心啊。

“我们现在就走,坐你的船,我们走得远远的,现在就走”,突然间,静慧也不知道哪里来的有这么大的勇气,竟然敢冒天下大不讳,“私奔”,这个字眼,以前看起来是多么的挑战自己的道德底线啊,可现在,居然,自己提出来了。

静慧迫不及待的话,吓得胜达一大跳,他也完全没有思想准备,这么大的事情,他是想都没有想过,要是自己一个人,四处闯荡天地为家,那都不是问题。

但是和静慧,不能这样子,他喜欢她,是要给她一个家,一个幸福,而不是仅仅要的她一个人就可以了,他接收不了心爱的女子跟着他却漂泊四方无家可归。

“不能这样子,静慧,你等我三年时间,我一定混出个人样来,再去你们家提亲去”

“三年?你不知道我们家现在隔几天都有人提亲,到时候就怕我妈相中了一个,我怎么办?”

“那就一年,行不?就一年,你替我扛一年,明年的中秋,我一定再去你们家提亲”

沉吟几许,静慧也实在想不出其他更好的法子,就答应了胜达的要求。

这个时候秀娥和弟弟们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他们要找她回家了,心急之下,打开背囊,想翻点什么东西给胜达。

遍寻不到合适的东西,最后静慧看见手里还拿着把纸扇子,就递给了胜达,说,“我要回家了,这扇子给你……”

胜达被秀娥她们拽出来时,走的急,也没想那么多,没拿任何东西,这浑身上下的,找不到一个物件给静慧的。

心急之下,把胸口处上衣都带开了线头,索性,就一把顺着线头,把衣服撕了下来一小块布,递给静慧。说:

“你在家要安安心心的,不能再瘦下去了”

“好的,你在外面也要注意身体注意安全”

“我会的”

“我等你”

……

26. 好强的母亲

冬去春来,又到了来年的端午;这个胜达,自从去年中秋一别,还真的再也没有见到了,听秀娥说,这家伙一直没在家,好像去跑码头了,运货去信江、河口,甚至去鄱阳湖了。

今年的端午,静慧特地带着弟弟们一起去看龙舟赛,看穿了双眼,只找到潘家村的龙舟,但船上找不到胜达,没了胜达的龙舟赛,索然无味,没怎么看,静慧就回家了。

“静慧,你在干吗?我进来坐会?”。

晚饭后,寂寥的静慧独自回自己的房间里,最近静慧这孩子安静得出奇,人也消瘦了不少,作为母亲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心想,再忙,也要找个机会问问女儿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好啊,进来吧”,静慧听到是母亲的声音,马上回道。

这个静慧,小时候别提多可爱了,跟母亲亲昵的不得了,那个年代重男轻女风气很重,但在静慧家,好像是反的,一来是家里经济不错,养得起女儿。

农村里穷,总觉得女儿早晚是嫁出去的人和泼出去的水一样(因为家穷,也只能找个穷女婿,家贫自然就不能兼顾到娘家了),养了也是白养,就舍不得花钱在女儿身上。

这个二来呢,长女是家里的第一个孩子,因为第一次做父母,所以不管男女,做父母的都会倾注最多的努力,也自然会亲很多。

三是静慧很小就很讨人喜欢,小棉袄一样总贴着父母身上,长得漂亮,嘴巴又甜,伶牙俐齿的,街坊邻居的看了都很喜欢,何况是自己的父母。

可就是这孩子,一到开蒙(读私塾)后,就被那些书本本迷住了,整天跟着父亲念书识字看书,都没有什么时间和母亲亲昵了,虽然还是那么的听话,但还是觉得生冷了点。

当然,父母也没有太大的注意,因为有两个弟弟接连出生了,注意力被牵扯了很多去。就这样,静慧犹如一朵空谷里的幽兰,一个人,慢慢的,趁人不注意的,独自盛开着。

眼看着静慧都快到出阁了,这做母亲的,忙得还没有好好坐下来,跟女儿聊聊,听听女儿自己的声音,到底是喜欢什么样的;眼望着女儿,静慧母亲觉得有点愧疚。

静慧坐在母亲面前,看着这位既亲近又有点陌生的娘亲,竟有点不太自然了。记得小时候,天天粘着娘亲,觉得自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了。

后来自己念书、弟弟们出生、家里生意蒸蒸日上忙得不可开交等,她自己就慢慢的退出了注意的中心点。没有怨念,因为理解。

母亲这个人表面上很亲和,做街坊生意的,不是一锤子买卖,和气生财最重要,所以母亲这么多年来,基本没有和别人公开争吵过,还到处去做和事佬(按现在的说法,整一个热心的居委会大妈)。

其实母亲骨子里是很要强的,当年从乡下嫁到城里来,虽然娘家也是当地的富家大户,怕女儿嫁入城里会被人看不起,所以嫁妆也很体面风光。但还是因为是乡下人,受了不少婆婆的气,也被经常别人看不起。

等到分家后,母亲自己亲掌家庭大权时候,就开始雷厉风行的做起事来,拿出箱底的嫁妆私房钱、回娘家借钱等凑足钱。

一狠心,盘下了县城里最繁华东街里的一个铺面,做起了布料和裁缝生意,刚开始不熟,就没日没夜的做,慢慢的局面打开后,就顺利多了。

因为肯出高价,请的裁缝师傅眼界开手艺好;服装买的价格也优惠,城里很多达官贵人夫人小姐的,都喜欢跑到静慧家的店来订做衣服。

后来静慧母亲自己也跟着学做裁缝,到现在竟成了个很有名气的裁缝师傅了,带着几个徒弟,整天忙忙碌碌的。

由于敢往外佘货,底下好些镇子的裁缝店都来这里进布料,同时还了可以免费培训,学到很多新鲜款式。什么最新的马褂大褂、连襟对襟、旗袍什么,都能把最新的款式最快的做出来摆出来。

因为静慧母亲自己跟着伙计去进货,不但到衢州义乌,还远远跑到杭州上海去,一呆就是一个来月,看人家的最新布料,看人家最新的款式,看大街上流行的款式,居然还跟上海的裁缝师傅学会了在纸上画样式。

比如那时的上海女子,已经开始流行穿着上衣下裙,上衣有衫、袄、背心;款式有对襟、琵琶襟、一字襟、大襟、直襟、斜襟等;领、袖、襟、摆等处多镶滚花边,或加刺绣纹饰;衣摆有方有圆,宽瘦长短的变化也较多。

另外连衣裙也开始零星的出线,上衣和下裙相连,在腰间紧缩,有的腰间加带袢,可束腰带。

其中最为流行的就是旗袍,旗袍源自清代的衬衣和氅衣,刚开始时候,腰身较宽松,袖口宽大,长度至脚面,并作滚边镶边。

后来逐渐改良,腰身、袖口相应缩小,长度缩短近膝;不过,当时女孩穿衣,尽量是不外露身体的,身体露出越多,就越伤风化。

当时的旗袍,开叉是不准高过膝盖以上,开到大腿的基本不是舞女就是**。一直到民国二十年(1931年)以后,普通人才敢穿腰间紧绷贴身、两边开高衩的旗袍。

旗袍的面料也多变,用纱、绸、缎、毛呢、棉布等制作;形式也多样,可变化成高领、低领、西式翻领、一字形平口领、方口领、圆领、U字领、V字领等。

因此,静慧母亲成了县城里的“顶级时装设计师”,他们家店也成了当地的时尚潮流风向标,时不时的很多人来观摩学习;静慧母亲也不藏技,归门便是客,茶水点心招待,什么技术问题,都倾囊相助。

走的路多了,见的人多了,阅历自然就丰富起来,人情练达的静慧母亲表面上和和气气的,其实眼睛可毒辣着,见面基本就能八九不离十的看清来人的想法、品行等东西。

27. 母亲的难题

静慧母亲尽管历练出火眼金睛,不过,不该说的话,打死也不会说出口;见人说人话,见狗说狗话。

那可是滴水不漏长袖善舞,毕竟这些生意场的,很多都是非富即贵的,一个都得罪不起,不然,分分钟会让自家店关门的。

也就是这样,平时里暗亏吃的多了,表面上还得装着无所谓没关系,这人间世态炎凉经历多了,内心自然就冷多了、硬多了。

表面上和和气气的,底下里能不吃亏就不吃亏,就算躲不过吃了亏,也要弯弯绕绕的从别的地方补回来。

还好静慧父亲是个宽厚仁慈的老好人,对自己的老婆那是好的不得了,静慧母亲偶尔在生意上受气了,回来会把气撒在老公头上。

这俞先生倒是无所谓,被骂几句笑笑就过去了,这种高姿态的,不但不会损伤男人的脸面,反而更让人觉得有男人的大胸怀。

当然,在有外人时候,静慧母亲那是极力给老公面子的,老公说什么就是什么,没得反抗(要反抗也要等到回家里再说)。

夫贵,妻才荣;男主外,女主内;很多女人不知道,还以为自己驭夫有术,在外面,到处炫耀自己的男人有多听话,动不动不给老公面子;其实不然,女人不给男人面子,等于就不给自己面子。

别人会觉得,你要是真的厉害,老公肯定也得厉害,你老公在你嘴里这么差,那也就配你这么差的老婆了。夫妻之间,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像静慧母亲这么精明的人,自然也知道这层道理。

就这样和和谐谐的过了这些年,虽然有时候累点,但也平平安安相安无事,可最近有一件烦心的事,老是烦着静慧母亲,那就是女儿静慧的终身大事。

想想也是,这么的一个精明的世事练达的母亲,对宝贝女儿未来一辈子的大事那更是上心,虽然来提亲的不泛有官府子弟、商贾贵人、饱学之士等,但目前都很难入母亲的法眼。

这官府子弟的纨绔之气让人难受,要是他老子能一直得势还好说,儿子做个二世祖到终老也算是福气很好。

可这个官场如战场,不是今天得势就是明天失势,官职掉了好说,脑袋掉了的也多的是,女儿要是嫁入这样的家庭,那岂不是很倒霉。

到时候还会受牵连,可能还牢狱之灾。就算是没有这些,但让女儿跟一个整天无所事事整天遛鸟斗狗的生活,那也不是个事,这种纨绔子弟一旦家庭有变故,自己生活都不能自理,还求着他养家,怎么可能。

而且这样的家庭,婆婆是官太太,那可是颐指气使惯了的,女儿嫁进去,那侯门深似海,还不被委屈死,我就这么一个女儿,不指望着她出嫁来显得父母很尊贵一样,只图她以后日子美美满满就行了。

商贾贵人那些见不得人的烂事,静慧母亲那更是清楚,自己做生意这么多年了,难道还不知道,越富的人越吝啬,越看不起比自己哪怕稍微不富的人。

对外人挑剔就算了,这些富人家对内人也挑剔得不得了,有几个钱,恨不得要全世界的好都归自己,稍微一点不好的,都难以接受。女儿这要是嫁在这样的家庭里,跟去做保姆有什么区别?

女儿静慧要是一直跟着自己做生意,还好点,能对付这样的家庭;可静慧这孩子,一直对生意没有兴趣,倒是对那些书本本着迷,人情世故没得到什么锻炼,怎么是那种富豪家庭的对手,过去肯定被治得服服帖帖的。

至于饱学之士,大部分都是酸腐之人,手无缚鸡之力,自己饭钱都赚不过来,却动不动放眼天下指点江山,空着肚子一派豪情的;让女儿跟这样的人天天饿肚子去风花雪月,作为做母亲的,很是不舒服。

要是静慧跟自己一样,能赚钱养着自己老公,那也没问题;自己的老公俞先生现在还不是个读书人,不过他也不错,开了个私塾学馆,赚的钱其实也够养家的;可并不是每个读书人都能开学馆的。

至于乡下的、穷人家的后生,静慧母亲那是根本没有列入准女婿的行列里,想都不要想,怎么可能,我的千金怎么可能嫁入那样的家庭,不行,绝对不行。

反观静慧,由于静慧家的生意,本来在这个县城里上流社会里很出名,加上她本人长得漂亮,又能识文断字知书达礼,那可是个做儿媳妇的好料子啊。

别瞧不起一个不起眼的小县城,那也是龙蛇混杂之地,也有大把的能人高人,这些精英中精英,眼光哪个不毒?

那些个富家小姐个个公主病,持家不成败家有余;富人家的小姐,那从小在钱堆里长大的,不成势利眼的那是极为少数的,这种势利眼最可怕,你得势时还可以,失势时候跑得比你还快,临了说不定还踹你一脚,薄情最是势利眼。

至于乡下农村的穷人家女孩,条件所限,没读过什么书,没见识过什么世面,成老婆了,带都带不出去,丢面子啊。

最好的是像静慧这样的,殷实家庭出来的,知书达礼、温良贤惠;没有那么多的毛病,进得了厨房,出得了厅堂,坐得起书房;这才是上流社会选过日子的上佳人选。

所以,前来提亲的络绎不绝,静慧母亲在城里眼面开,自然是知道谁家谁谁谁后生,可这些后生不是这个有问题,就是那个有毛病,就是看不上眼。

可把静慧母亲愁的,要知道,现在这社会风气看起来还有点正派,这些个有权有势的人暂时不会明着来硬的,但也保不准哪天,哪个有权势的家庭硬来,这就不好说了。

尽管静慧母亲对任何一家提亲的人都客客气气的,极力给足面子,尽量得不打破这个看似平衡的局面,但作为做母亲的,也希望早点能相中一个合适的后生,把女儿早日嫁出去。

不怕贼多,就怕贼惦记;指不定这红颜会成祸水;所以静慧母亲就像咬着个烫手的山芋,吞也不是,吐也不是,愁死了。

28. 母女意见

作为女儿的静慧,涉世之初****,哪里知道母亲心里这么多的弯弯绕绕。只觉得母亲看自己一会喜颜难掩,一会又愁上眉头的,阴晴不定。

觉得奇怪,就问起:“娘,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唉!娘不是不舒服,是发愁啊”

“发什么愁?咱家现在不是挺好的吗?”

“唉!静慧,你有所不知啊,娘正发你出阁的愁啊”

“娘,我不要出嫁,我要一直陪着娘”

在那个时代,女儿长大了,尽管心里有情郎,再向往出嫁,也不能当父母的面表现出来,一来是社会伦理的压制,觉得那样不守妇德。

二来是怕父母伤心,父母养育了自己那么多年,一把屎一把尿那么辛苦的养大,都还没有回报点滴养育之恩,就要迫不及待得嫁出去,将心比心,正常父母都会舍不得伤心的。

所以,在很多出嫁时候,披上嫁衣,提脚出门的那一刻,出嫁人就悲从心来,哭得伤心欲绝,常常引得母亲也和女儿抱头痛哭。

女儿哭得越伤心,就越代表这孩子有情有义,父母就越有面子,内心也觉得少许安慰,觉得这么多年没有白养,没有白辛苦。

要知道那个年代,和现代不一样,家里条件一般的居多,嫁过去的夫家也是个平民百姓,很难有多少回报娘家的条件和机会。

还有就是交通条件差,平日里回一趟娘家,远的就很不方便;尽管离娘家近的,也不能回得太密了,要照顾到夫家的面子,照顾到娘家里兄弟的想法。

有些兄弟看你老是回去,又吃又拿的,即使碍着面子不说,那嫂子弟媳难免会多嘴多舌的,都是物质匮乏和素养所限制的结果。

现代不一样了,家庭条件都还可以,家里兄弟姐妹少,甚至是独生子女,女儿嫁出去又是掌权的,父母和出嫁了的女儿家住一起,都不是个新鲜事了,成主流了。

所以静慧说要跟娘一直住一起的话,虽然看似不合理,但合情,一个是上述的客气;二个确实是爹妈对她很好。

这左邻右舍的,都有对比的,父母对静慧,那是打从小就喜爱无比,真的是当儿子来养的,甚至比儿子的待遇还好,倒是让两个弟弟经常说父母偏心。

就即使父母对自己一般,但人非草木孰能无情,父母再打骂,也还是父母,血浓于水,这种亲,是其他亲难以比拟的。

三则是每个人对未来未知的家庭,都有点恐惧心理,何况是个女儿家的,离开自己生活了十几年的家,孤身一人来到一个不熟不悉的家庭里,步步维艰,怕的心理很正常。

但作为母亲,跟养动物一样,养大了,自然要放出去单飞的,孩子有孩子以后的世界、以后的生活,不可能一辈子呆在父母身边的。

所以,静慧母亲舒心的笑骂道:

“傻孩子,哪有一辈子不出嫁的女儿,那不是成老姑娘了”

“我就是成老姑娘,也不离开你和爹”

“傻孩子,不说这个了”,“说个正事,你说说,你想要什么样的夫家?娘来帮你挑”

静慧突然脸红得不得了,羞得头低低的,拉扯着衣角,久久开不了口,母亲看在眼里,自然知道这是正常的事。

鼓励她说:“没事,这里没有外人,说吧,有什么事,父母能为你做主”

看到母亲和蔼的神色和温柔的语句,静慧鼓起勇气,说:

“真的吗?我说的,你会答应吗?”

“你看我哪次没答应你的要求?娘最疼你了”

“那…那好吧,我想…我想嫁给潘胜达”,静慧鼓足勇气,终于说出了多天来想说的话,暗自长嘘了一口气。

“什么?哪个潘胜达?潘胜达是谁?”

静慧母亲以为自己耳朵出错了,听错了吗?潘胜达?潘胜达这个名字在她的脑海里经过数遍来回的搜索,也不愧她做生意锻炼出来过目不忘的能力,终于想起来了点零碎的信息。对着静慧确认:

“这个叫潘胜达的,是不是水南潘水生的儿子?”

“是的,是他”,静慧满怀期待得看着母亲。

“不行,绝对不行”,静慧母亲直摇头说;静慧知道母亲会不同意,没想到母亲这么的坚决。

“为什么啊?”

“为什么?我倒是要问问你,到底是为什么?你整天都在家里的,怎么会认识他的?怎么会…怎么会喜欢上他的?”

“我在端午节龙舟赛上看到的,后来和秀娥一起玩的时候认识的,他人很好,对我也很好的,真的,娘,你就答应我吧”

这简直要把静慧母亲气晕了过去,真的是儿女大了不由娘了,竟然敢背着父母去做那么大的事情,人世间的险恶无边啊。

看着这初涉世间的女儿,感觉八成被那个叫潘胜达的家伙给骗了;不对,不是八成,是十成十的被骗了。

“我告诉哦你啊静慧,你赶紧和那个什么潘胜达断了,这家伙肯定是骗你的”,“这种人我见得多了,自己不努力,就想通过这些不正当的手法来发家致富,碰到我,想都不要想,哼!”

“哎呀娘啊,不是的,不是这样的,胜达不是那样子的人的”,静慧一急之下,口不择言,说胜达时候把潘姓没说了。

“你看看,你看看,都这么亲了,说胜达了”,“我告诉你啊,现在你不听娘的,以后你会后悔一辈子的,千万别找这种人,娘见过人,比你吃的盐还多”。

“娘你又没见过他,你不能就这样子断定他是你认为的那样子的人。”

“哎呦,居然为了他,都敢跟我顶嘴了,你算是翅膀硬了,想要飞走了,好啊,你飞走啊,我告诉你,这事,我坚决不同意,你自己看着办。”

静慧母亲气得站起来,手指着女儿近乎咆哮的说了一大通,转身拉开门就走了,气得一鼓一鼓的,店里也不去了,径自快步回自己的卧室。

坐在床上的静慧母亲还在气得直喘气,静慧父亲早听到夫人的咆哮了,跟了进来,关上门偷偷说:“怎么了?跟女儿吵架了?”

29. 母女相争

“还不是你教的好女儿,现在都敢跟我顶嘴了,气死我了…哎呀…别碰我…”

“到底是什么事情啊?把你气成这个样子,来,来,让我抚抚你的背,消消气。”

“唉!还不是女儿出阁的事情,这事把我烦的白头发都出来了,可你女儿还不领情,居然说…说要嫁给潘胜达那个打渔仔。”

“潘胜达?潘胜达?…”,静慧父亲翻着眼睛努力想着这人谁?这么耳熟呢?

“就是水南潘水生的儿子”,静慧母亲翻了他一眼说。

“哦,我想起来了,前几个月还听你提起过,他们还向我们家提亲来着。”

“我呸,还提亲,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脸,他们家配吗?这提亲不成,还上门来骗我们家女儿来了,我呸,我就是不答应这事;气死我了”,静慧母亲气得直摸胸口。

“哎…不能把别人说得那么不堪”,“静慧自己是什么想法?”

“她一个女孩子家家的,什么事都不懂,能有啥想法?早就被人骗得团团转了。”

“唉!这儿女大了不由我们的了,按理说,我们得先见见这个叫潘胜达的后生,看看这人怎么样,再做定夺,你说呢?”

“要见你去见啊,我就是不见,想起他用下作的手段来骗我女儿,我就恨不得撕了他。”

“可这现在都民国了,风气都变了,提倡什么恋爱自由婚姻自主,前几年的民国元年(1912年),搞了个《民法》出来,说要婚恋自由,说不定他们真的是在正常恋爱呢,咱们做父母的,不能这样粗暴干涉的”

“好啊,你们父女联手了是不是?还正常恋爱,我才不管什么民法不民法的,就是见不得这些坏风气,搞得到处乌七八糟的,我告诉你啊老头子,这事,他们潘家,没门!就这么定了。”

按理说,走在时尚前列的人,基本是不会太保守的,但话虽是这么说,可涉及到自家女儿的事,谁都希望风气保守一点,这也是人之常情。

……

刚刚满怀希望的静慧,此刻如跌入无底的黑洞里一样,全身冰凉发抖,实在想不通平日里和蔼可亲的母亲,这么得蛮不讲理,一点小事还就算了,可这关系到自己一辈子的人生大事啊,天啊,我该怎么办?

难道只能把希望寄托在胜达身上,可他孤身一人的,没有权势背景也没有本钱机会的,能在一年的短时间里发达吗?显然是非常渺茫的。

要是他辛苦一年,回来时还是双手空空,那该怎么办?他敢继续向她家提亲吗?就算他发达了,他敢来,那也过不了母亲这一关啊。不行,我不能单靠胜达一个人努力,我也要努力抗争,为了我们,一起努力吧。

于是,在第二天早上,一向柔弱听话的静慧,突然变得强硬起来,不吃饭了。弟弟过来叫,没去;父亲过来请,也不去。

父亲知道女儿心里难受,劝她先去吃饭,然后再一起想办法去劝服母亲,静慧只是流泪,就是不答应……

弟弟放在静慧房间里桌子上的饭菜都凉了,静慧还是没有动它。

一顿饭没吃…

弟弟换了中午的饭菜来,静慧还是没有动它。不觉得饿得难受,更加的坚定自己的坚持。

二顿饭没吃…

弟弟换了晚上的饭菜,尽管饿得难受,静慧还是鼓励自己坚持住。

三顿饭没吃…

夜幕笼罩下来,静慧望着晚上的窗外,天上的上弦月发出微微的亮光,不知道胜达这个时候在干吗?有没有想我呢?你要努力啊,为我打气鼓劲吧,我一定能坚持下去的。

“唧儿”一声,背后的门被推开了,走路的声音是母亲的,对她太熟悉了,静慧没有回头,只是坐在桌子上,把头埋在手臂里,假寐。

母亲也坐了下来,无声,良久之后,一声长叹,自顾叹道:

“原来一直以为你是像你爹的,没想到骨子里还是随我的。”

静慧假装没听到,继续扑在桌子上不动。

“那个潘胜达真的有那么好吗?你就真的敢为他去死?”

静慧抬起头来,看着母亲,本来清瘦的她,现在更是瘦弱的不行,但神情很是坚定,对着母亲,坚绝得点了点头。

母亲看得一阵心酸,伸手抚了抚女儿已经突出的脸颧骨,郑重地说道:

“你可是要想好了,真的跟了他后,以后一切的苦,一切的累,都要自己扛的啊,因为这都是你自己选的啊。”

“我可以的,我可以的”,静慧从母亲的话里听到希冀,用力的点了点头,兴奋之色溢于言表。

“你不要高兴得太早,我还没完全答应呢。”

“……”,静慧静待母亲的下句话

“你去告诉那个胜达,我的女儿可是要明媒正娶、风风光光嫁出去的;另外,让他不要再打渔了,找个有奔头的事情做,年轻人,不能不思进取的。”

“好的,好的。谢谢娘亲。”静慧一下子眼泪就涌了出来,哽咽得抱住了母亲。

母亲伸手抚着静慧嶙峋的后背,心中暗叹,毕竟是自己亲骨肉啊,能不心疼吗。

这几天从侧面去了解了下这个潘胜达,还是个口碑不错的后生小伙,敢吃苦卖力,没有什么恶习和毛病,只是家里穷些,但这个也不是他的错,投胎这事,是上几辈子修的福分。

如果这个潘胜达真的对静慧好,能安稳过日子呢,那也少件事愁的,毕竟这东街离水南很近,几步路就到了,有什么大小事的,也能照应得到。

再退一步说,让胜达出来做几年事,锻炼锻炼,不行到自己店里跟着做事也可以,反正店里也是需要伙计的,自己的女婿来做事,还怕别人家说什么,反而更贴心可靠。

让他历练几年,看看他的能力到哪,到时候凑些钱再开个布料店的,或是其他店也可以,这样更是可以互相照应了,女儿一直在自己的眼前,是不可能受委屈的。

想了这么多,恍然记起静慧这一天还没吃饭呢,赶紧松开静慧,说:

“现在娘答应你了,你得赶紧吃饭去,要饿坏了,天收的”,赶紧催着静慧去厨房吃饭。

“好的”,心情大畅的静慧,全身筋骨舒展,马上随母亲去厨房,饭菜还在锅里热着呢,拿出来马上就可以吃了。

看着静慧狼吞虎咽的吃食着,脸上还挂着个小泪珠,却一边吃一边笑;这孩子,母亲竟然看得痴了。

30. 何事秋风悲画扇

第二天,静慧就兴奋得跑去找秀娥,让她去水南找人,给胜达带句话,说静慧母亲同意了,秀娥也跟着很高兴,看着从小和自已一起长大的姐妹能有个好归宿,自己也身同感受,马上去办这事了。

接下来的日子,自然是轻松自如的日子,对于静慧来说,这个世界件件事都如愿以偿,能不高兴吗。

好日子总是过得很快,唯一有点不舒服的是,怎么还没等到胜达的回音?这个大呆鹅,到底是在哪里?在干什么?还不快点回家。

红藕香残玉簟秋。轻解罗裳,独上兰舟。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

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静慧聊胜于无的默写着李清照的《一剪梅?红藕香残玉簟秋》;不过也还好了,因为马上要到中秋了,去年中秋,他们约定好,不管怎么样,今年中秋一定要再见面的。

中秋终于在满怀欣喜中到来,从早上一直到晚上,静慧一直坐在门口,眼望着南街来的方向,犹如一个待嫁的姑娘,心情激动万分,但脸上得要装着很平静。

这个死胜达,怎么还不来?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晚饭后,照例大家去放河灯,弟弟们一窝蜂去,静慧则不急不慢的来到了去年两人站一起的树荫下。

眼望着满河的花灯缓缓流过,她正满心的期待着,因为她相信,胜达一定会像去年一样,突然得出现在自己的身边。

今年他会怎样?应该不会再次的蓬头垢面的吧,想到去年见到他的情景,静慧不由得又甜蜜又开心,那个大呆鹅,呆呆的,头发乱糟糟的,脸脏兮兮的,真好笑……

……

等待…

等待在等待中,焦虑

失望…

失望在失望中,无望

无奈…

无奈在无奈中,绝望

……

这到底是怎么了?河里的花灯逐渐的稀少,人群也逐渐的回家了,可该来的那个人,还是没有等到,静慧等得开始有点慌张了,到底是怎么了?不停地问自己,这到底是怎么了?

无法自己给自己以答案,他到底怎么了?按正常的话,他是不可能会不来的,是不可能会忘记这事的。可现在,确实是没有他的影子。

静慧在满腹狐疑和满腹担心交织下,随着人群万分不舍的回家,想再多等会,万一他是在路上耽搁了呢,最后来了却没有发现自己,那该是多么的失望啊。

可是,现在已经很晚了,再不回去,爹妈要担心了,几个弟弟在旁边也等不及了,他们又不知道姐姐的心思,觉得该回家了还不回家,只有不停的催促了。

没办法,静慧只得跟着弟弟们一起回家,一步三回头,多么希望在下一次的回头,能看见你从远处飞奔而来,可,每一次的回头,看到的,只有失望,除了失望,还是失望。

这个时候,太像欧阳修写的《生查子?元夕》了,古人几百年前就把我现在的心情给写出了:

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今年元夜时,月与灯依旧。

不见去年人,泪湿春衫袖。

回到家里,一宿无眠,既担心又失望。一直到第二天的上午,秀娥过来,偷偷把那把纸扇子给了静慧,静慧一眼就知道,是去年中秋夜给胜达的那把扇子。

秀娥说:“水南的人来跟她说,叫你不要等他了”

“为什么?”

“不知道,没说”,“听说他在外面发达了,过起了花天酒地的生活”,秀娥狠狠的说着,真是替静慧不值。

等了一年,却等来如此消息;静慧颤抖着手,接过了纸扇,竟无语而对,无力的挥了挥手,让秀娥先回家,自己需要安静一下。

等秀娥走了后,静慧再无力站立了,直接瘫坐在房间里的地上,手里紧紧抓住这把纸扇子,恨不得这是一把刀子,这样就可以拿来杀死自己,可它又胜过世界上任何一把刀子,正把她一片一片的凌迟肢解。

空洞的眼光望着窗外的梧桐树,发黄的树叶正打着旋儿,随风飘零,秋风萧瑟,慢慢的,慢慢的整个世界突然失去了颜色,成灰色了。

人生若只如初见,

何事秋风悲画扇。

等闲变却故人心,

却道故人心易变。

骊山语罢清宵半,

泪雨霖铃终不怨。

何如薄幸锦衣郎,

比翼连枝当日愿。

静慧一字一顾的低念着纳兰容若的《木兰花令?拟古决绝词》,竟然没有哭,也没有泪,难道是心死了,就不会哭吗?可自己,是想哭的,可就是哭不出来。

也不知道是坐地上久了,受了秋寒,还是本来身体就弱,静慧大病一场,在床上躺了三天三夜。

黑夜里,静慧兀自瞪着乌黑黑的眼珠子,想,怎么就死不了呢?要是在这个中秋节前就死了,那该多好啊,那是死得多么的快活啊,因为活得那么的快活。

可现在,还是死不了,活着,是一件多么难受的事情啊,但又不能死,“父母在,不远游”,同样,“父母在,不轻生”。

所以,再难受,再委屈,也要活下去,就当着是前世的孽,今生来还吧。

我已经死了,虽然还活着;

你虽然还活着,但已经死了。

今生,不会再有你这个人了;

今世,就算有再见,也是路人。

三天后,大病初愈的静慧起床后,自己默默的洗头洗澡,洗涮干净后,换上干净的衣服,走进了母亲的房间,第一句话就是:

“娘,帮我嫁掉吧,嫁得越远越好”

“那个…那个他呢?”,在县城里消息灵通的母亲,其实也特地去问过秀娥,隐约的知道了这事,心里也是五味杂陈,现在也只能让女儿自己去消化去承担了,做爹妈的,这种事,怎么也帮不上。

“他?他已经死了”

“……”,一阵无言后,母亲还是长叹一口气说:

“好吧,我着手去操办,你要保重自己的身子,以后的日子长着呢”

“……”

31. 再相见,已太晚

一个月后,静慧母亲答应了来自离县城很偏远的七都瓦村王家的求亲,后生名叫王长泰,是静慧父亲老友王德隆的儿子。

王家在当地是数一数二的大户,也算是书香门第耕读人家;主要是俞王两家知根知底的,以前也有来往,只是路途遥远,来往的不密而已。

接下来,紧锣密鼓的进行着婚礼的程序,递三书(聘书、礼书、迎亲书),行六礼(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换庚谱(生辰八字),过文定、过大礼。

男方选个吉日,带聘金和礼品(三牲、酒礼等),并正式奉上聘书,女方亦会准备回礼礼品;礼品皆是均双数以取其“好事成双”之意。

同时静慧母亲也请木匠师傅打家具,请金银匠打首饰等,婚期定在年末腊月廿六,刚好可以赶在过年前一天回三朝(结婚后第三天,小夫妻需要一起回到女方娘家做客)。

至于请女婿客要等到正月里了,请女婿客,是新婚后的女婿由老丈人家里的陪同着,去女方每家亲戚去做客喝酒,新女婿基本上是每天都要被灌醉的。

腊月廿六,浓妆重彩的静慧,披上红嫁衣,在众人唱着的嫁歌声中,离开上半辈子的地方,决绝的坐上了花轿,去到下半辈子的地方去。

坐在花轿里,静慧心里默念着,这个地方除了父母家人,再也没有挂念的东西了,就让我体面的去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去吧,在那里活着,也在那里死去吧……

意外的是,静慧没有像其他出嫁女一样,哭的山崩地裂的,甚至是一声哭声都没有,一滴泪珠也没有,静慧母亲也没有哭,只是心里难受,脸色悲戚而已。

这很让其他人很奇怪,不过已经是民国了,是新时代了,可能是新做法了,大家也不以为然。

然而,在一个不为人知的角落里,有一个胡子拉渣的男人,眼巴巴的看着花轿在鞭炮锣鼓声中远去,伊然哭得泣不成声……

如果喝酒能喝得醉成一生,

那该多好啊

可偏偏是,今天怎么喝,都喝不醉啊

如果哭能哭死过去,

那该多好啊

可偏偏是,却把自己哭醉了

现在,自己

醉得像一条吃多了呕吐物的狗一样

自己吐出来的

就得要像狗一样

一点不剩的再吃回去

……

时间再回到三年后的腊月十六晚上,在土匪临时的营地里,那个静慧已经不再叫静慧了,是叫王夫人了、叫长泰嫂了、叫明诚妈了;那个潘胜达还是叫潘胜达,更多的时候,叫潘大胡子。

“静慧,你不是说过了吗,要跟着我远走高飞,走的远远的”,“现在咱们就走,你生出的孩子,我视同己出。”潘大胡子不顾明诚妈的不理会,索性把话摊开来说。

明诚妈摇了摇头,惨然笑道:“我已不再叫静慧了,请叫我王夫人,我是有丈夫、有孩子的人”…“你的本领那么大,天下的女人任你挑,就不要来找我这个大肚婆了”

“你…”,潘大胡子一时语塞,气得不由得眼露凶光:“你可以有丈夫,我也可以让你没有丈夫”。

“潘先生本领高强,那是没有你办不成的事。但是,你要是敢动我男人我孩子一根毫毛,我告诉你,潘胜达,我立马死在你的面前”。

明诚妈不顾自己大肚子,撑着手站起来,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在家里就藏好的短刃,顶在自己的喉咙上,面无惧色,视死如归,直视着潘大胡子。

正如天下的母亲一样,如此的无惧,如此的决绝;让潘大胡子突然觉得自己很渺小,很失败,很气馁;之前笑傲江湖的自信和洒脱,都随风消逝了。潘大胡子腿一软,像被击倒的一样,颓然坐在椅子上,低头,久久不语。

……

突然,大厅外一阵骚动,潘大胡子一个激灵,伸手探腰,双枪在手,一个箭步,连带站起冲出,两个动作无缝连贯,一股风一样冲到了大厅里。

原来,三狗爹和明诚爹,夹着寒风,杀了上来。本来是没有这么容易冲到土匪窝里来的,一是土匪大意了,以为在半路上吓退了村民,就不会认为还有人敢冲上来,就放松了警惕。

二来,大家刚刚开怀畅饮,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的,谁还愿意去放哨,都来一起吃喝了,就这样大家刚喝得有点上头时候,这两个不知生死的家伙就猛扎扎的冲了进来。

简直是自寻死路啊,败了老子们的酒兴,当然要拿你们俩来开刀了,土匪们发一声吼,四周散开,各操起家伙,把三狗爹和明诚爹团团围住。

潘大胡子冲出来时候,发现这两个不怕死的,只是每人手里拿着条扁担而已,不由得放下心来,心里也暗暗佩服这两条汉子,只拿个扁担,就敢闯他的龙潭虎穴。

于是,潘大胡子收起枪,上前一拱手,说到:“这两位兄弟,是哪条道上的朋友?跟我潘某人有何过节?”

明诚爸气愤的回道:“谁跟你是兄弟,我是来要老婆的,亏你还是个男人,欺负个大肚婆,算什么英雄好汉?有什么本事,冲我来。”说完,把扁担对着潘大胡子一指,他应该也知道了,这个大胡子是土匪头子。

“嘿嘿!嘴巴还挺厉害的,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大本事?”,“老森,你去陪他过几招”,潘大胡子说着朝一个精壮汉子一个点头。

那个叫老森的一把脱掉拖沓的外套,提着一把钢刀,就走进了圈子。

“老森,把手上的家伙扔掉”,“我告诉大家啊,今晚谁也不能伤人命”,潘大胡子补了句话。

大伙虽然有点不解,但对老大的命令还是要听从的,而且,面对两个庄稼汉而已,根本用不着拿家伙,于是,纷纷刀枪入袋,作壁上观。

明诚爹和三狗爹做后生时候,就跟着三狗爷爷挑浦城担(做挑夫,主要来回江西广丰、福建浦城、浙江江山这几个地方)来回几个省市,见过一些世面,也见过一些土匪强盗;为了防身,也跟着三狗爷爷学了些拳脚功夫。

32. 以死相搏

明诚爹让三狗爹退后,手里的扁担也扔在地上,徒手向前,和老森开打起来,行家一上手,就知道有没有;老森开始以为很轻松就可以搞定这个其貌不扬的庄稼汉,没想到几招后,发现不是那么回事。

这家伙虽然功夫一般,但还是有些基础的,加上他救妻心急,手脚都很重,没两下子的人,还真一下子对付不了。

老森不由得强打起精神,几招过后,卖个破绽,打个踉跄,诱得对手急扑之际,一个小转身,脚底一勾,手上一拉,就把明诚爹摔了个狗啃屎,大伙儿哈哈大笑起来。

明诚爹一个急翻,马上起来,转过身来就上前,又猛冲猛打,这下子开始全然不守了,全是搏命打法。

说的也是,技巧上玩不过别人,那就搏命搏力了,我不管你打我多少拳,只要让我打中你,那就不客气了,全是用手肘和膝盖的伤人打法。

这样一来,老森就被动了,本来是想动杀招来应对这样同归于尽的打法,但刚才老大发话了,不能伤命;只得和这个不要命的家伙硬扛了。

几圈下来,各有中招,一看这样不行,潘大胡子不想让自己兄弟吃亏,喊到,老森,你退下吧,我来。

老森已经打得眼红起来了,正气急着呢,没有听到,直到被旁人拉住,才发现老大叫他下来,气得一鼓鼓的,愤然下去。

这潘大胡子上场就不一般了,功夫很好,面对明诚爹的搏命打法,用长拳和踢腿控制住攻击距离,一旦近身了,就用娴熟的摔法,把人给摔出去或撞出去,明诚爹被好几个肩撞摔,给撞的七歪八倒的,最后被一个过肩摔摔得躺地上,想挣扎着起来,却一下子起不来。

明诚爸本来功夫就不如人,加上晚上没吃,走了一下午和傍晚的远路,又是担心老婆孩子,急火攻心的,这气力一下子没接上,就算努力站起来,也是摇摇晃晃的,已是强弩之末了。

都打成这样了,还要打,真是条汉子,围在四周的这些闯荡江湖的土匪,已经不再取笑这个庄稼汉了,默默注视着,眼里还带着点小小的敬佩之意。

三狗爹见状不好,忙扶着明诚爹,愤慨的对这伙土匪说:“你们仗着人多,仗着有手脚功夫,就来欺负我们老百姓,好意思吗?你们要是汉子,就把人家大肚子的老婆放了,以后路上相见,定当报恩。”

“我们这放人不是随便说放就放的,是要有个说法的”,“你拿什么东西来?让我们来放人”,潘大胡子虽然动了放人的念头,但也不能师出无名说放就放的,不然怎么对手底下这帮兄弟交代。

三狗爹也知道这道上的规矩,可这身无长物,也拿不出东西来交换,情急之下,脱口而出:“那就用我的拳头吧”。

“你的拳头,怎么个说法?”

“这样,你打我胸口三拳,只要我还站着,你就得放人;或者你让我打你胸口三拳,只要你倒地了,那也得放人”。

这算什么比武啊,比蛮力啊,四周的土匪一片哗然。潘大胡子一听,也觉得哑然失笑,后来觉得也行,知道他们肯定是想着打不过自己,才出如此下策的;自己也练过一身横打,抗打还不错。

于是就说:“行,那,是你先来,还是我先来。”

旁边的土匪都嚷道:“老大,你别上他的当,他先提的,就要他先来挨三拳”

“行,我先提出的,就你先来打”,三狗爹大声说到,为了救人,就不想那么多了,反正打架是肯定打不过这个土匪头子,自己的功夫和明诚爹不相上下,跟这个大胡子比,还是相差远去了,根本占不到半点便宜,那就赌抗打,或许还有点希望。

“好,那你可站好了”,潘大胡子对着三狗爹,抱拳说。

三狗爹把明诚爹放一边坐着,也不说话,过去大胡子面前站好,双手向内屈着,一个马步扎了起来。

潘大胡子发一声喊,一个直拳,直捣三狗爹的胸口,“嘭”的一声,打的三狗爹连退五六步才堪堪站住,胸口处一股热血急速向上冲涌着,差点张口吐出来,硬生生的一口气给咽了下去。

再次向前走了几步,来到原处,对着大胡子说:“来”

潘大胡子自己清楚,刚刚只是用了五成力,来试探下,没想到这个相貌有点憨的年轻汉子,竟然接住了,要知道,前两年,潘大胡子为了镇住另一股抢地盘的人马,曾一拳打死过一条半大的黄牛。

第二拳,潘大胡子用了八成力,这一拳下去,三狗爹的身子被打的急速后仰,蹬腿都赶不上身体被击飞的速度,只得平平的飞了出去,在仰天躺下的时候,一大口鲜血喷射而出,气血翻涌,整个人都是晕乎乎的。

三狗爹手脚用力,挣扎着爬了起来,摇摇晃晃左右踉跄的,像喝醉酒一样,走到大胡子面前,一把抹掉满脸的鲜血,整个脸和胸口血乎乎的,呲着牙结结巴巴的说道:

“再…再来”

四周的人群都屏住了呼吸,默默注视着这条不要命的汉子;潘大胡子也惊诧不已,闯荡江湖这么多年来,还真第一次碰见这样不要命的汉子,还不是为自己,只是为朋友,太难得了。

不由得肃然起敬,说到:“得罪了,你看好了”,说着第三拳就出去了,这三狗爹这时候眼睛都不好使了,对面的大胡子整个人模糊一片的,脚下仅仅是凭着条件反射站着,还没感觉到即将要自己命的第三拳到来时候,就听到大胡子说:

“好了,你挨了我三拳,没有倒,算你赢了,把人领走吧”。

原来,潘大胡子第三拳看似凶猛,发全力而攻,但在拳头沾身的那一刻,全部把力硬生生得往回收住了,拳法的老到,犹如前朝人用利剑刺中薄面玻璃上蚊子,而玻璃不碎。

一时间,三狗爹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下巴上滴着鲜血,人还摇晃着,脑袋懵懵的;直到明诚爹爬起哭喊到:“老乌狗,你狗日的,我们赢了”

“哈哈…哈哈哈…,我们赢了…我们赢了”,三狗爹一时高兴,竟双腿一松,直接啪的一声摔在地上,再也不知道知觉了。

明诚爹一看,悲从心来,悲愤得爬起扑向潘大胡子怒吼道:“你狗日的,我跟你拼了”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从房间里传来一声“哇”的声音,生了,明诚妈生了。明诚爹一听,头上血气猛冲,一个踉跄后,也摔在地上,昏死了过去。

……

33. 逼上梁山

后来的事情,是左右邻居讲给他们听的了,他们俩走了不久后,村民们再次组织起人马,去接应他们俩,但是到了土匪窝那里,大家都不敢上前,最后壮着胆子才去到正门,正发现了他们俩倒地上昏迷不醒。

潘大胡子见村民来了,就对他们说,你们来领人吧,把他们都领回去。于是村民们赶紧进去,明诚妈用棉被子裹着刚出生孩子,让人抱着,自己坐在竹轿子上被大家抬了回去。

三狗爹和明诚爹也是被大家换着人手背回家,连夜请郎中推拿治疗,抓药熬药灌了下去,明诚爹在家里躺了半个月,三狗爹躺了近一个月,才慢慢恢复了身子。

潘大胡子站在大门外,任山风吹拂着大胡子,眼睛看着逐渐远去的人群,心里不由得感概万千。

刚才静慧到走都没有再看过他一眼,他恐怕再也没有机会跟静慧说出三年前的事情了,看这样子,说,或是不说,都已经不重要了。

三年前,应该是四年前的中秋后,潘胜达就跟家人商量好,不再打渔了;按道理说,打渔其实不错的,做得好,也能发财。

只是这鬼世道的,就是不让你打渔发财,当时渔业有厘金和课税负担,课税包括渔税、船捐、湖课及其变种课税之外,还有河课、码头租和徭役等,基本上把渔民盘剥的一干二净啊了,只剩点养家糊口的口粮了。

胜达找了个儿时伙伴一起划着船去跑码头,在铅山的河口镇码头,结识了一帮担码头(挑码头)的人,也就是在码头上替人挑运东西,都是些赚力气钱的。

胜达平常除了运货,自己也跟着他们一起挑,按人工件数收取薪资,多搬一件就多赚一件的钱。

底层的百姓,出来赚钱都不容易,自然大家都意气相投,经常聚在一起,喝点小酒聊聊小事的;可就在端午节前发生了一件事,改变了大家的命运。

一个工友那几天有点感冒发着低烧,本来应该是休息两天就好的,可端午时节雨水充足,河上水位高,客人们就趁着多转运些货,码头的货量很多,一下子还真卸不完,其他的船就排队等着上码头。

这个承包挑码头货物的工头,就催促那个生病的工友去干活,生病中的人干重活,自然手脚就快不起来,可那个工头催促了几次,竟然发起狠来,拿鞭子抽工友。

平日这工头仗着和码头官府的关系,时不时的克扣大伙的工钱,也就罢了,可现在,把人当畜生使唤,大家都看不过去,胜达年轻气盛,就上前抓住了工头的鞭子,怒目相向。

哦呦,你可要反了,工头一个巴掌就抽了过来,胜达赶紧一个扭头躲过了,还打不了你啊,工头就发了声喊,叫出几个保护码头的打手出来打人。

眼看着自己人要挨揍了,这帮挑码头的不得已而反抗,个个把肩上的货物一扔,抽出挑担的圆木扁担,围了上去,那些个打手平日里趾高气扬惯了,仗着自己有点小功夫,那里把这些做牛马的挑夫看在眼里。

可真一上手,就知道不对了,虽说这天下功夫,唯快不破,但还有一点没说,在量级面前,再快也是白搭。

比如你手脚很快,要是遇上个重量级别的拳手类似泰森,人家就是让你快几拳啥事没有,你要是被挨上一拳,那力道,就是挡也挡不住啊,手来的手断,腿挡的腿断。

就这样双方一开打,挑夫们马上占了上风,本来生活就过得憋屈,还天天受这帮走狗欺负,今日里,逮住了这个机会,还不狠狠的发泄一通。

这一打不要紧,毕竟挑夫们只是力气大,之前很少打过架,这没打过架的人,手脚不知道轻重的,没几下子,就把这些个打手打死了二三个。

这下不得了,平日里底层百姓打个架出点血的,官府都不愿意去理,烦人又没有啥赚头的,可这死了人,事情就大了,官府必须要出面了。

这帮挑夫冷静下来后,人人也不是个傻子,赶紧都作鸟兽散了,跑路啊,再慢点就要被抓了,这死了人,虽然不清楚是谁打死的,但是被抓了的,肯定是要背锅的,借人还债杀人偿命,是天经地义之事。

于是,胜达也必须要逃了,连船也不能要了,好在跟他一起出来的小伙伴没有参与打架,守着船。

就这样东躲西藏的,胜达长时间的窝着不敢出来,只能等过了这个风头再说了,听伙伴说官府已经盯上胜达了,还派人偷偷到老家广丰水南去摸人呢,还好没有逃回家。

这日子,真不是人过的,很快就要到中秋节了,胜达自然知道和静慧的约定,也收到了静慧的口信,静慧的母亲同意了,这要是在平时,那得该多高兴啊,肯定马上回老家提亲去了。

可现在这样子,一个东躲西藏的戴罪之人,那里还配得上这种好事,且不说一回去就会被抓,而且如果让静慧知道了他是个罪犯,那得多伤心啊。自己无颜见人倒是无所谓,牵连了静慧,那是胜达最不愿意看到的结果。

我是个没有明天的人,而静慧,是那么的美好那么的可爱,我不能牵累她的,不能那么自私的;何况,现在的我根本配不上静慧。

静下心来,左思右想了好几个晚上,终于决定了,依依不舍的把静慧送的纸扇子拿了出来,给到一个要回家过中秋的老乡,请他转告秀娥,说,自己在外面发达了,不回家了。

这个有点粗心的老乡回家后,急着和家人团聚过节,差点忘了这件事,中秋第二天才记起来,赶紧找人找到秀娥,把这事办了,这就有了当年静慧的那一幕。

听说静慧要在年底出嫁,胜达偷偷的摸回老家县城,不敢回家,就这旮旯那角落躲着,眼巴巴看着静慧穿着嫁衣,坐上轿子,一路鞭炮锣鼓声而去。

……

34. 江湖路上

本来健壮如牛的胜达大病一场,那年寒冬,胜达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躺在县城的街头,奄奄一息,身上都发臭了,路人碰见都捏着鼻子绕道而行。

胜达仰躺在街头,眯瞪着冬日的太阳,满眼迷糊的,感觉自己都快飞起来了,这可能就是人要死了,升天的感觉吧。

胜达坦然的以求速死,像只蚂蚁一样,无声无息的死去,无人知晓无人关注;这样,留在尘世间的种种不舍、种种悔恨、种种无奈……就会烟消云散了,就会一了百了了。

这人呐,命不该绝,就怎么都死不了,有个老乞丐救了他,在路边找了一些野草,权当是草药吧,揉烂和水给胜达灌了下去,这玩意,居然能治病,而且还能治好。

这年头年尾的,比较容易讨饭,时不时会有点好饭菜,老乞丐讨来饭,就匀点胜达,就这样,过了个把月时间。

胜达全部康复后,看着老乞丐都尚如此,蝼蚁尚且偷生,何况他一个青壮年,却这样荒废人生,不由得羞愧,我正年轻,人生刚开始,前头有太多的事情等着我去做了。

于是,胜达磕头谢过老乞丐,振发精神,再次出发,回到了河口镇,找回了那帮挑夫兄弟们。

在这之前,明面上,官府为年底结案应付上级,已经抓了个替死鬼,结了他们的那个案子,但暗地里,也是没有放过他们的,因为有死者的家庭背景不错,自己出经费,坚持要官府逮住真凶,已经抓了二个挑夫走了。

这样,他们那帮挑夫等于就没办法找正常的工作了,有的就改姓换名的,流落到外地去,再也不回家了,而剩下的七八个人,要么家有老小等着米下锅,要么就文盲,出去两眼一抹黑,连官话都不会说,怎么去得去,出去等于饿死。

就这样,胜达偷偷把大家会齐,坐下来商量着这出路,商量个半天都没有什么眉目,也是了,要有出路早就找到了,还等快一年的光景了。

实在没办法,人要吃饭啊不能饿死啊,只能逼上梁山了,大伙在胜达的策划下,晚上蒙面溜进一家富豪家里,抢了一把金银钱财出来,分了后,大家不愿意散开,那就继续干吧。

于是大家就认头脑活泛手脚敏捷的胜达为老大,开始打家劫舍的行当,羊毛不能在一个地方薅,不然会被官府和本地黑社会盯上的,就开始流窜作案,没有规律的东窜西走。

干这一行的,都不愿意被人认出真人,胜达就留起了大胡子,对外叫潘大胡子,其他的手下都各自有各自的外号,还有假名,不会以真名示众,以免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盗亦有道,胜达定了规矩,第一,做事时候不能出人命,能不伤人就尽量不伤人,只图财。

第二,干活时不能动女人的邪念,也就是不能强奸民女,想女人就自己花钱去找青楼女子、去包养都可以。

第三,就是不能对任何外人说出他们的秘密和案底,否则按背叛之罪,直接除命除名。

其实,这些规矩也是正常的,大家都不愿意因为伤人和强奸民女,引起官府注意,能低调就尽量低调。

为了每次快速的解决问题,胜达他们花钱请了拳师,来学功夫;也去黑市买了些短枪子弹,至于短刀匕首的,随便找个铁匠铺就能搞定。

就这样过了几年,实力大增的胜达,再也按捺不住去找静慧的念头,在本地打听个人,那还不是件稀松平常的简单事,很快就知道了静慧嫁在哪里,家里有什么人,附近有什么藏匿之处等。

直接去抢人太明显了,就装成山贼去抢钱粮,再顺便带着人质走,人家就不会怀疑了,主要是胜达给静慧考虑了后路,万一说不动静慧,静慧还能回去生活,不然会败了她的名声。

就这样,有了上门抢劫抢人的事情发生在瓦村了;以前要有土匪也只是在晚上,白天很少有,村里几个宗族也联合起来组织了人马巡逻,基本是安全的,没想到这次被混了进来。

当时,明诚妈还在卧室里做女红,做些给要出生的孩子穿的小棉袄什么的,这突然有土匪来了,赶紧操起一把短刀藏在衣袋里,平常在房间里藏着防身之用的。

这样就有了在山上土匪窝里,拿出短刀“威胁”潘大胡子的事了,等外面有骚动潘大胡子冲出去后,明诚妈全身一松,双腿支持不住,软下来一个屁股墩的坐在床沿上,八九不离十的猜到,肯定明诚爹来了。

当听到明诚爹的声音,确认了是他来了,明诚妈紧张得喘不过气来,要知道人家土匪都是有刀有枪的,随时杀人的啊,你就这样傻乎乎的追了上来啊,天收的,不要命了。

由于过度紧张,估计引起了宫缩,本来孩子就在这几天要出来了,经这一闹腾,肚子剧痛起来,疼得明诚妈都没办法叫出声音来,差点背过气去了,一口气上不上,差点憋死了。

明诚妈顾不上疼,用最后的力气让自己靠在床头上,双手撑着腰,仰头伸直脖子,才算把那口气给喘了上来,才发现胯下衣裤都湿了,羊水破了,这孩子真会找时间,要在这里出生了。

好在是第二胎了,有经验了,明诚妈褪下裤子,孕妇的裤子都很松垮,容易脱;尽管疼的全身冒大汗,明诚妈一口咬住被子角,专心用力往下生,谢天谢地,还真顺利,没一会就生了下来了。

明诚妈抠出孩子嘴巴里的羊水和浓痰,孩子一口气吸进肺里,“哇”的大声哭了出来。看见孩子没事了,才拿着短刀,就着蜡烛火上烧,消毒,然后割断脐带,撕了块床单,包扎起来。

最后把孩子擦拭干净,裹上棉被,自己整理好衣服,乡亲们就进来了,为了防止刚生孩子脑袋进风,明诚妈坐在躺椅上,乡亲再用一床被子把明诚妈全身包了起来,头上更是包了个严严实实,只留个口子呼吸,孩子让另一个人抱着,一起回去。

从此以后,很令人不解的是,瓦村再也没有受到匪患了,听说那股土匪经常还在周边一带溜达,但就是没有再来瓦村里了。

或许别人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但是明诚妈,心明如镜,她知道是怎么回事,但这事也只是猜测而已,更不能说出来的,这样的事情就连同往事一样,烂在自己的肚子里吧,最后再烂在棺材里。

35. 私奔被抓

明诚妈在家坐月子时候,明诚爹伤好了,明诚妈就跟他讨论这孩子的名字,说,腊月十六那晚回家时候,记得明月当空,照得大地发亮,希望这个女娃子叫“明月”,明诚爹也觉得这名字不错,就用了下来。

正月十六,吃满月酒那天,明诚爹非得要把三狗爹拉到上席坐定,然后,他抱起襁褓里的明月,当着一屋子的亲朋好友,亲自朝三狗爹跪了下来,替孩子拜三狗爹为干爹,吓得木讷寡言的三狗爹赶紧也跟着跪下来,再三推脱。

三狗妈一把抱过了小明月,说,我认了,认明月做我的干女儿,看看,这胖嘟嘟的,多可爱啊,我喜欢死了;才算是把两个傻乎乎的大男人解了围。

三狗妈生了三狗后,一直再没怀上,很是想要个女儿,看见了明月,自然是喜欢的不得了。乡下人说,自己生不了孩子,可以抱养个孩子来先养着,孩子会带着孩子来的。

这可不,三狗妈天天抱着明月,看着她长大,没几年后,还真的又开始怀上了,接连生下了四狗和春花,实现了她要个女儿的愿望。

而明诚妈,经过土匪抢人这一折腾,后来就再也怀不上了,不过,已经有一儿一女了,儿女双全了,也就足以安慰了,本来这子女缘子女缘的,是要看缘分的。

这岁月荏苒光阴如梭,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明月蹦蹦跳跳的时候,像个跟屁虫一样,整天跟在明诚和三狗身后,一会叫这个哥,一会叫那个哥,为了区分,叫自家的明诚就叫哥,叫三狗就叫三狗哥。

后来慢慢长大了,明月觉得叫三狗哥怪怪的,嫌烦,就直接叫三狗,父亲说过几次,这样叫没礼貌,明月没理父亲,父亲也拿她没有办法。

由于出生时的险恶,感觉这个女儿是从虎口里抢出来的,所以全家人包括三狗全家,都视明月为掌上明珠,对她有求必应百依百顺。

当然,明月本身就活脱脱一个小静慧的样子,既可爱又聪明,嘴巴甜的你恨不得把她一直含在嘴里,几个爷爷奶奶到哪里都要捎带点零食在身上,一看见就偷偷塞吃的给明月。

当年有女孩缠足的风俗,女孩子四五岁开始就要缠足包脚,风靡三寸金莲,要是没有缠足的大脚板姑娘,是很难找到好婆家的。

可明月不管,死活不让缠,很疼,受不了,家里虽然坚持要缠的人居多,但架不住明月的激烈反抗,最后此事也只能不了了之。

不过后来没过几年,在民国十七年(1928年),政府就颁布了禁止父女缠足的条例,并大力宣扬放足的好处,尽管一下子效果不是特别明显,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后来慢慢的,缠足的人就越来越少了。

因此,明月从小就和野孩子一样,跟着明诚三狗,上树下水,搅得家里鸡飞狗跳的,反正犯了错,有两个哥哥顶着,她从来就没事。

虽然后来明月长大了,突然发现自己是女儿家了,就再也不跟别人出去疯了,整天陪着母亲读书写字做女红。

但偶尔有和明诚三狗在一起的时候,也还是不客气的指挥这个指挥那个的,大家宠爱着她,一般也是言听计从的。

……

正如现在一样,虽然说是三狗和明月在私奔,还不如说是三狗被明月挟持的出走,尽管是干妹妹,毕竟不是同爹同妈的妹妹,三狗喜欢上明月是很正常的事。

再说,村里年龄相仿的孩子,除了明诚,那个男孩子不暗地里喜欢明月?只不过当做这是个不能说开的秘密,大家都心知肚明的去暗暗喜欢着。

当然,大家也知道明月应该喜欢的是三狗,但不也能完全确定,因为他们两家确实住的近也走的很近,他们俩还是干哥哥干妹妹的关系,两人走的近也是正常的。

但有些人就确认明月是真心喜欢三狗的,于是三狗成了村里公认的情敌,情场上的公敌,大家时不时的明里暗里的,搞一搞三狗,三狗虽然有点气愤,但也拿他们没有办法,都是些小屁孩的,都成啥啥了。

想着这些儿时往事,三狗陪着明月,亦步亦趋的走在黑夜的路上,前路未卜啊,我该怎么办,只能等天明后,见机行事了。

快到出盆地水口时候,背后传来了一阵马蹄声,急促的声音,像是紧锣密鼓的擂着大地,本来是准备去照鱼的三狗,还光着脚出门,这脚板底都能感觉到马蹄踏地带来的微微震动。

三四匹马连同上面的骑者,旋风一般的席卷过来,吁……一阵勒马声从身后传来,转眼间,马上的四个人跳了下来,堵住了三狗明月的路。

“你个狗日的,我要你的命”,明诚一个纵身扑倒三狗,直接就拳头擂了上去。

三狗知道了该来的,就会来的,是躲不掉的,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想想也是,这个时间家里肯定是乱成一锅粥了。

也好,打吧。

三狗闭上眼睛无颜见自己的兄弟,手脚也不动,任明诚发了疯似的打自己。

“走开”,明月用力推开了明诚,冲明诚吼到:“是我要带三狗走的,跟他没有半点关系,要打,就来打我,来啊,打我啊”,边吼边往明诚身上凑。

打了三狗几拳后,明诚的气也消了些,但还是觉得不解恨,眼神越过夹在中间的明月,气鼓鼓的冲三狗说:“快点给我滚,滚得远远的,以后别再让我见到你,狗日的,你就是个狗日的”

三狗不吭一声,默默地从地上爬了起来,转身就走,可这黑夜里,这天大地大的,哪里有我的藏身之处啊?

正抬脚走时候,明月冲了过来,抓住三狗手说:“你一个人,要去哪里啊?要走,就一起走”。

看着妹妹这么的不讲道理,明诚气炸了,对一起来的几个族弟使了个眼色,他们一个人负责拿几个火把,其他几个人一把架开三狗,明诚则拉起明月往家里方向走。

明月一边挣扎手,一边大声的叫到松手,这个时候明诚不再像平时里一样了,那么的听话那么顺从,而是强硬的不松手,拉着明月,甚至是拖着明月往回走。

36. 父母的看法

明月没走出一几步路,突然停了下来,明诚也停了下来,因为不敢再动了,原来明月空出一只手,不知道从哪儿掏出一把短刀,顶在自己的脖子上……

好家伙,这娘儿俩一样一样的人,当然明诚他是不知道母亲会是个这样的人,表面看似柔弱,其实刚硬决绝、倔强无比、不惧生死。

大家都转过来,不敢乱动,看着明月,明月还带着泪珠的脸,竟然笑了起来,说:“拉我啊,来啊,拉啊,再拉我,我就死这里”

明诚一下子头就大了,我去,这怎么搞啊,没想到明月会动这一招,稍微冷静了下,拿出了个物件,对妹妹说:

“你看,你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吗?是娘亲的发簪,你总该认得吧”

“……”

“我来追你们之前,娘就拉着我说,千万不能让明月做傻事,实在不行,就放你们走,这走得急没啥准备的,就把我这个金发簪给明月,路上做点盘缠也行……”

“娘……”,强硬的明月终于柔软下来,嘴巴扁了扁,叫了声“娘”,眼泪就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娘对自己那么好那么亲,自己却做这么大这么对不起她的事情,而且这一走,恐怕是一辈子估计都见不上娘了,算是永别了,娘带我这么大,我都还没孝敬过她。

其实,明月在父亲要把自己许配和守城的时候,就跟母亲强烈的表示过不同意,甚至直接跟母亲说,自己只喜欢三狗,嫁人就嫁给三狗。

母亲看着明月,像看一面镜子一样,依稀看到自己年轻时候的样子,不由得唏嘘不已,说:“你难道不知道,三狗是你的哥哥啊?哪有妹妹嫁给哥哥的”。

“三狗哥只是干哥哥,又不是亲生的哥哥,有什么不可以的”,明月不以为然。

可是,等明诚妈跟明诚爹商量这事时候,却意想不到明诚爹会坚决的拒绝了这个变更的请求。

明诚爹认为,一来三狗和明月是兄妹,而且都在一个村里,全村人都知道了这个兄妹的关系,如果结婚,成何体统?以后老王家的面子往哪儿搁?

二来是有个先来后到的,人家守城家先来提亲的,这个也答应了人家,这么大的事情,不能说推翻就推翻的,你让人家守城这孩子以后怎么办?守城家在他们那地,也是个有头有脸的家庭,人家的面子往哪儿搁?

三是三狗的父母亲,从来就没有这个意思,也从来没有提出过,人家男方没这个意思,你女方还自己往人家身上贴脸?还要不要这个面子了?

最后一个是,小孩子家家的,有啥经历的,那懂什么喜欢不喜欢的事,住的近一点玩的多一点,就喜欢了?荒谬扯淡。

退一万步说,就算是喜欢了,那又能怎样?能当饭吃吗?这儿女的婚姻哪个不是由父母来定的,不能由着她,她现在不懂事,以后自然就知道父母的用心良苦了。

当然,这里面有一层意思没说透,就是门当户对,明月家和守城家是门当户对的,而跟三狗家,则是门不当户不对的。

从面子来说,门当户对是要面子的,从里子来说,明月嫁过去,人家是大户人家,不愁吃不愁穿的,做父母的,当然愿意自己女儿有个好归宿了。

而三狗家这边,即使两家关系很好,感情很深,甚至是明月这条命都是三狗爹拿命换回来的,如果三狗家先来提亲了,明诚爹肯定会满口答应的,这在村里的面子,哪里抵得过这过命的交情。

但是,他们家没提这事,就另当别论了,而且,三狗家确实家境一般,女儿嫁过去,虽然是在自己眼皮底下的,但也不能帮一辈子啊,父母自己会先老的啊先过世的啊,以后怎么办?难道就让女儿一辈子过贫穷的生活啊?想想,哪个父母不心疼啊,哪个父母会愿意这样啊?

所以,总之,这事不成。

明诚妈看这些都是道理,无从反驳,就偷偷摸摸去找三狗妈,聊这个事,三狗妈自然是喜欢明月不得了的,有这样的儿媳妇,简直是海底里淘到宝藏了。

于是在晚上枕头边上,试探问三狗爹这事,没想到,三狗爹一口的回绝,大致意思跟明诚爹差不多。

只是还有几点没有说透的是,尽管当年闹土匪时候,自己是帮了明诚家,那也是自己自愿的,或者那是从小到大的交情,不去帮,才会人不齿。但帮了就帮了,不能拿这事说话的,不然就太显得做人做小了。

再者,明月是看着长大的孩子,跟自己的女儿一样亲,就算不是干女儿,这么好的关系,更是要希望她有个好归宿的,不能自私的让她嫁入我们这样的穷家庭,耽误了人家的一辈子。

至于三狗这孩子,好像也看不太出他喜不喜欢明月,或者是喜欢,那也是兄妹的喜欢呢?反正也没见他自己提出过,退一步说,就算是喜欢了,那又能怎样?

天底下的女娃子好的多去了,哪能就候着这点窝边草的;做男人的,眼光要放高一点放远一点。

所以,总之,这事不成。

这明月,人生第一次遭受到了重重的挫败,要命的是,这是一个关乎一辈子幸福的大事情。左说右说都不行,明月直接与父亲干了起来,什么一哭二闹三上吊,都没有用。

父亲说,你去死,你要是敢死,我看都不看一眼;你是不是要我陪你一起死?好啊,咱们现在就去死,我陪你。说着,也拿起把刀来砍自己,吓得全家赶紧把刀抢下来,细劝慢劝的一番好话,才算是平息了父女之间的争斗。

一个不讲理的,碰上了另一个更不讲理的,那就没辙了。主要是明诚爹年轻时候也出去闯荡过,见过世面,甚至是生死场合都闯过来了。

就你个女儿家家的,那点小伎俩小威胁,在明诚爹眼里,那算什么,对付你这些的招数多去了;比你多吃的饭多走的路,可不是白多出来的。

唉!怎么就招了这么个的铁石心肠的父亲啊?我是不是你亲生的了?明月对父亲狠的牙痒痒的,但又拿他没办法。

37. 你一定要回来找我,我等着你

这什么招都试过了,都不管用,没办法了,只能动最后一招了,那就是私奔。

拽住三狗逃另一个地方去,生活他个几年,来个生米煮成熟饭,到时候把外孙子抱回来,叫你外公,看你答应不答应?哼!你个老头子,不信我还没有招数了。

这招要是让明月得逞了,那明诚爹也没辙了,只能认了,这天底下哪有不认自己外孙子的外公啊?

只是明月心急了,选在个错误的时间和错误的地点,来实行她的计划,要是在三狗在县城里读书时候,来这一招,出城远走高飞,那就成了。

可就她偏偏在自家地面上做这事,你两条腿哪里跑得过四条腿的马儿?其实,明月何尝不想在县城里找三狗逃走,只是她没有这个机会了。

她是小看她爹的本事了,明诚爹把她所有的路数都摸得一清二楚的,知道她只剩找三狗私奔这一招了。

就在她和守城成婚前这一年时间里,明诚爹坚决不准明月出远门,尽管有多好的理由,比如去县城外婆家的。

县城那是更不准去了,你就老老实实在家呆着吧,结婚后,你爱去哪里就去哪里,我做父亲的管不着。

当然,父女这么闹,范围只控制在家里或大家庭里,消息是不会传出去的,家丑不可外扬;而且,明月是横蛮,但她人不傻。

明月知道一旦把这家丑捅出去,那等于把父亲的脸面都撕破了,父亲要在乡人族里维护自己的面子,就不会顾及那么多了,那明月等于把自己最后的退路给堵死了。

所以,甚至连住在隔壁的三狗都不知道这里面有这么多的事情发生;当然,三狗大部分时间在县城里的学校度过,有限的时间回家里。

因为三狗是被动的当事人,所以知道内情的人,肯定是不会跟他说这些事的,包括他的爹妈也是不会跟他说的。

看着明月想起母亲而伤心流泪,明诚接着劝着妹妹说:“你看娘都同意你跟三狗的事,你这事一闹,守城今晚也跑回家了,按照我对守城的了解,他过几天肯定会叫人来退婚的,这样,你和三狗不就是可以名正言顺的在一起了吗”

“……”,明月继续保持警惕和狐疑得看着明诚。

“我刚来的时候,也看见了爹和三狗爹坐在一起,谈论你们的事情,估计有转机,不然,在这个敏感的时间里,是不会坐在一起聊事的”。

“你少来说得这么好听,按你说的,那你刚才为什么还要打三狗”

“我打他,是气不过他用这种下作的手段,我告诉你,就是你们以后成亲了,我还是会因为这件事,生气揍他的,我看他敢还手?”

“你敢打?有我在,哪有下次的机会给你打”。

“好吧,很晚了,家里爹妈他们很担心,我们早点回去吧”。

“回去可以,我要带着三狗一起回去,要当面得到爹的应承”。

“你傻啊,三狗现在回去,还不是会被他爹打死啊,难道你忘了当年他爹是怎么把他吊起来打的?”

“我不管,我可以护着三狗,他们打不成的”

“你以为你还是个小孩子啊,胡闹一把没事啊,你这大姑娘的,闹起来,自己丢脸是事小,把咱这一大家子的脸丢了,那才事大呢,到时候真的因为这个惹得爹发毛,那你们的事就真的黄了,到时候,我是想帮你,也帮不上了”。

“你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的,你要把三狗丢在这野外饿死啊?”

“当然不会,在路上我都想好了,请三狗暂时自己找个地方避一下风头,对村里可以说三狗出去做小工赚学费了,过个把月再回来,那个时候,他爹气也消了,再把你们的事情给谈了,不就正好吗”。

明诚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了用纸包扎好的一条银元,大概至少有十个大洋左右,对三狗说:

“三狗,刚才你也听到我跟明月说的话了,这些个钱,是我爹叫我娘拿给我,叫我转交给你,这个把月的生活费和下年的学费,应该是没有问题的了”

“我不要”,三狗终于开口说话了,他真的不能要这个钱,一个有手有脚的大男人,还怕养不活自己?还要女人家的钱,简直是侮辱,气得三狗很干脆的说不要。

“我要,不要白不要”,都不知道这明月什么时候收起了刀子,伸手一把拿过明诚手里的钱,直接塞给三狗手里。

三狗哪里肯要这个钱,跟烫手的东西一样,不敢接。

“别动”,明月一声喝到;

“我告诉你,这不是直接给你你的钱,是暂时借给你的,以后要还的,别到时候欠债不还成老赖”

三狗只好乖乖的站好不动,嘴巴哝哝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明月略微迟疑一下,拿出自己的一块日常自用的汗巾,把钱包上,递给三狗,对他说:“别走的不见人了,记住,这是你欠我的钱,无论如何,你得要当面还我的”

三狗默默接过钱,正准备把钱放后,突然,明月抓起三狗的左手,在手臂上狠狠得咬了一口,痛的三狗直咧嘴。

明月放下三狗的手,眼含着泪花,仔仔细细的死看了三狗几眼,像是要把三狗的容貌复制下来,装在自己的脑袋里。

然后,毅然决然的转身,头也不回的上马,往家里方向放马奔驰,明诚匆匆看了三狗一眼,也跳上一匹马跟上了明月,其他几个族弟有两个人同乘一匹马回走了。

突然,坐在马上的明月,突然回头冲着三狗站的地方喊道:

“三狗,你给我记住了,一个月后,你一定要回来找我,我等着你”。

三狗张了张嘴巴,始终没有发出一个声音……

……

不远处的山岗上,有一个人,牵着一匹马,久久的注视这一切,树荫的黑暗笼罩着他的脸孔,良久,不动……

最后,他咬碎钢牙,狠狠的翻身上马,调转马头,飞快的朝家里方向飞驰而去,脆响的马蹄声中,隐约夹杂着守城绝望的嘶吼……

……

38. 只身离家

照鱼的火笼子里的柴火早就烧没了,没有火,走不了夜路,还好是在炎热的夏夜,三狗把火笼子藏在一个草丛里,找了个墙角眯了半宿,第二天凌晨天刚蒙蒙亮,就起身走了。

这漫无目的的,不过方向还是县城,也许,只有走远点了,离家远点,才会觉得后背上被人盯着的眼神会少些。

一路的心事,随着一路的飞尘,而变得一路的迷茫;三狗像个做错了事不敢回家的孩子一样,焦虑的漫无目的的走在马路边上,想回家嘛,又不敢回,走嘛,又不知道该去哪里。

满腹的心事顶饱了肚子,三狗走了一上午,都忘了自己有没有吃早饭,应该是没有。

熟悉的县城已在前面的不远处,斑驳的城墙屹立了千年,饮尽风霜雪雨,写满了皱纹,也深藏着无数的故事,在风中偷偷的诉说着。

如醉的诗歌和迷人的远方,都没有打动三狗,现在打动三狗是东门边上飘来的菜香味,肚子咕咕响的受不了,人毕竟不是钢铁石头,终究还是会饿的。

三狗舍不得下馆子,迫不及待地走进一家炒粉店,点了一盘炒粉,风卷残云般吃完,终于肚子不再闹意见了。

好久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炒粉了,三狗想再来一碗,可是想想,还是不要了,不能大手大脚花钱的,毕竟这不是自己的钱。

付钱时候,三狗把手在身上擦了擦,小心地把明月的汗巾掀开,折好放在自己的里袋,然后撕开包着大洋的纸皮,拿出最顶上的一个大洋,小心给到店老板。

一个小小的炒粉店,很少会收到这么大面额的钱,店老板用疑惑的眼神看看了三狗,但还是收下了这块银元。

店老板拿起银元,向上抛起,让银元掉落在厚木桌子上,又用拇指和食指两手指夹在银元中心,用口唇向银元边际吹了吹,放在耳边听。

在以前,都是以银锭(元宝)、碎银、制钱(外圆内方的铜钱)来作为钱币,银元是后来那些做大生意的富商,雇有大量员工,每月发工资时,免得称量碎银引起争执,所以就自铸银元,规定每一饼有白银五钱,所以,早些年间,银元也叫银饼。

后来墨西哥的银元(俗称墨银)流入中国,这是用机器铸造的,分量更准确;外国人到中国来购买物品,都使用这种银元。

每一个墨银,是用白银七钱三分铸成,库秤是七钱二分,上面有一只“鹰”,所以又称为“鹰洋”,因是外洋运来的,也称为“番饼”,民间称做“洋钿”。

后来大清国在光绪年间也开始大量铸造银元,上面有一条龙,称为“龙洋”。

到了民国初年,袁世凯当政,又铸造了一种银元,上面有很大一个袁世凯的头像,所以后来民间将这种银元称为“袁大头”,简称“大头”。

民国十七年(1928年),定都南京后,也铸造银元,上面是孙中山的头像,比“袁大头”略小,民间称为“孙小头”;但这些都统称为“大洋”。

银元之下,还有两种辅币,第一级是“银毫”,南方称为小洋、毫子、银角子等;第二级是“铜元”,俗称铜板、铜角子。

这两种辅币,并不是十进制,是要跟着银价、铜价的上落而定,兑换店天天有市价牌子挂出,一元能换铜板多少?那时市价没有多大上落,银元一枚,可换铜元一百三十枚左右。

当时的物价,一个铜元,可买糖十粒八粒,买大饼油条各一个,汤圆一碗的二个铜元,炒粉没有肉的是三个铜元,有肉的是四个铜元;一个大洋可买一百五十余只鸡蛋。

差不多是一个铜元类似现在的一块钱,一个银毫大概是现在的十多块钱,一个银元大概是一百三十块钱左右。

其实有些地方,铜板以下还有一种辅币,一个铜板值十文钱,以前人骂人说是“一文不值”,按现在的物价,也就是说不值一毛钱。

银元是九八纯银铸成的,仅百分之二是其他金属,所以硬度比百分之百的纯银会硬一点。

当时银元也有假的,是掺入铜质或铅质制成的,大多人都懂得辨别的方法,只要拿一块钱敲另一块钱的边缘,真的锵锵有声,假的会发出卜卜的哑声。

还有一种方法是,以两手指夹在银元中心,用口唇向银元边际一吹,真的银元会发出很轻微而悠长的“殷”一般的银笛声,含铜质极少的假银元就没有。

小店钱额出入少,如遇到一块大洋,伙计首先把这一块钱向厚木的柜面上一掷,声音清脆的就收了下去,声音有一些木木的,就要请客人换一块。

确定是真的银元后,老板才收了起来,找了一些小洋和铜板给三狗,三狗把找来的零钱放在另外的一个口袋里。

今天的天气也挺有意思的,上午都是阴阴的,有点想下雨的意思,可就这吃饭的一会儿,太阳又出来了,而且毫无预备的,直接就是毒辣的正午阳光。

三狗打着赤脚,上午在泥路上走好像没感觉,现在吃完饭,出了饭店门,一脚走在这县城里的石板路,顿时被烫得跳了起来,赶紧退回去,挨着墙脚下走。

找了个最近的鞋铺,买了双相对便宜的布鞋,但也是花出了好些钱,未免不由得心疼起来,以前很少会花这么多的钱,可现在没得办法,这钱省不了。

跟店家借了点水洗了下脚,穿上鞋子,舒服多了。今年2月份,国家在南昌发起了新生活运动,提倡纪律、品德、秩序、整洁等等,学校里还特地开了个大会说这事;大街上赤脚走路属于不卫生的现象,还是要注意下自己的形象。

这大正午的,路上的石板被晒得像是在冒烟,好像有透明的烟气在上面飘渺着。还好穿了鞋子,不然根本走不了路。

街上几乎没有行人,空荡荡的,唯有路边树上的知了,在高声地叫着,听得都有点耳鸣,就不知道知了自己有没有耳朵,难道这不把自己吵死了吗?

39. 古怪的先生(一)

想着以前,到了大夏天的,三狗和明诚明月结伴去黏知了,先用细长竹竿到处去撩蜘蛛网,钻厕所、猪牛栏间、破落房屋,因蜘蛛网总布满这些脏地方。

撩了蜘蛛丝揉作一团后,用唾液揉胶,再将粘手的胶团裹在细长竹竿顶端,瞄准树上的知了,一戳下去,就黏住了知了,任凭这知了翻腾,就是挣不脱。

快速拿下竹竿子,抓住知了,三狗把透明的翅膀给撕断了,知了就飞不起来了,丢给明月,明月吓的跳将起来,躲到一边去,总觉的那知了的爪子,抓得人手上,瘆得慌。

明诚把知了放在准备好的袋子里装着,抓多了,拿回去,放在火上,烤熟了吃,只有中间背上的肉可以吃,其他地方不能吃的。

那个知了肉,烤的喷香,明月经不起三狗他们的诱惑,闭着眼睛吃了点,觉得很好吃,只是每个知了就那么丁点肉,不够吃。

大人们是不会做这样的事情的,都是些小孩子,觉得好玩,又能落下点吃的……

那些平日里拉帮结派招摇过市跑来跑去的土狗们,这个时候也不见了;只有看见有几条窝在街边阴凉处,拉着长长的红舌头,在努力地喘着气,用懒洋洋的眼神瞄了下三狗,理都不想理,顾自趴下头,翻个身,滚到另一边还算有点凉的地面上去。

三狗穿过了整个了无生气的县城,穿过西关街,来到西门外,那一片水田上,刚栽下不久的秧苗,被晒得蔫蔫的,无精打采的耷拉在水面上。

穿过这片农田,便可来到西山学校,这学校建在原来的西山道观处,三面靠山,前面环水,有一条溪河流过,道士是最会看风水的,那给自己的道观选址,更不用说了,肯定是好风水所在。

三狗已经在这个学校读了三年了,二年的初中和一年的高中,再读一年高中就毕业了,那个时代的中学是初高中各两年的。

说起读书,自然就不得不提起明月和守城,小时候的私塾,三狗和明诚明月三人一起开蒙,私塾是在王家另一个大院里,印象深刻的是院子里有一株牡丹。

江南地带少有牡丹,而这方圆上百里所知道的,只有这一株牡丹,更是奇了。

相传在几百年前的明代,有一次宫廷变故,一个逃难至此的太子,为感激当地百姓的护佑,把爱妃从宫中带出的名贵花木种子赐予了当地一户人家。

三狗他们觉得有点不太可能,都逃难了,那还顾得上带着名贵花木种子?不过老百姓是难以知道那些皇室贵族他们奇特的想法的,毕竟是两个世界的人。

说不定人家就有这样的雅癖呢,不过在这穷山僻壤的地方,会有皇太子亲历过,着实让当地人骄傲不已。

传说归传说,牡丹确是真实存在的,每年的清明时节,正是那株牡丹花开的时候,三狗他们经常见到,就见怪不怪了,总觉得这牡丹没有戏文里说得那么好看啊,只是比芙蓉花大一点而已。

比牡丹花印象更深刻的,就是私塾的先生了,这王老先生,也就六十来岁人,瘦弯着腰,常年穿着个长袍,爱生如子,只是性情有点古怪。

地方上家里很穷的孩子读不起书,他不但不收学费,还亲自跑到人家家里去,连拉带拽的把孩子拉来念书。

反倒是那些捣蛋油滑的富人子弟,给高价也不收,手里拿着四指宽的戒尺,站在门口,跳着脚,也要把人打将离走。

不过这个时候,县城里和大的镇子里,已经有新式小学堂了,一些富人家的子弟就送到了那里去读书,反正已经没有了科举考试,用不上那些四书五经的。

但是,一些贫穷人家的孩子读不起,只好在私塾里读几年,认识几个字也算不错了。

因此,几无收入,先生家很清贫,他无所谓,粗茶淡饭就是一顿,但先生夫人毕竟是要持家过日子的,这一天天入不敷出的,也挺难的,有时候难免会对先生有所怨言的。

不过村里百姓只要碰家里有鱼有肉的,都会偷偷得塞给先生夫人家一点,有的孩子整天盯着自家鸡窝,只有母鸡一下蛋,就赶紧摸出来给到先生家里,给到先生夫人手里还是温的。

先生家里有几亩田地,基本是不会让先生下田地的,村里的那些庄稼汉子们,你一手我脚的,很快就给收拾的规规整整的。

说起吃东西,尽管家里逢年过节有好酒好菜的,先生吃饭也只是夹自己面前的一碗菜,哪怕那一碗是咸菜,他也看不见别的好菜,从不去夹,直至扒拉完碗里的饭吃饱为止。

先生夫人知道他这个怪毛病,就时不时地换下菜碗,隔一会在面前换一碗菜,有时候过于频繁了,会招致先生一顿大骂:“吃个饭就吃个饭,哪有这样麻烦的,走走走,你吃你的,莫管我”。

村里人也知道先生这个毛病,有时候请先生客时候,会不停得给先生布菜,夹一些好菜给先生碗里,先生不懂得婉言推辞,只知道来之不拒,毫不客气,给多少就吃多少。

东家看到客人这么吃,肯定很高兴,就更加不停的加菜给他,吃到最后实在吃不下了,又看到东家还不停的布菜,先生就会很不高兴,站起来把碗筷一丢,喊道:“你们是要撑死我啊,吃饱了,不吃了……不吃了……”

先生不图钱财不图名誉,从不在乎别人会怎样看他;好像甚至不图孩子多学点啥,感觉他教书纯粹是自己喜爱,那感觉,是真的喜爱,太喜爱了。

比如,上课时,先生自己先念一段文章,再让孩子们跟着念,先生经常会忘了停下来,自己越念越嗨,直念得摇头晃脑的,一口气把一篇文章全念完了,才意犹未尽的停下来……

停下来后,干什么呢?好像也忘了刚才为什么要念这篇文章?记不起来了,就问孩子们,然后又开始接着念,记得断句和停顿,让孩子们跟上。

可念着念着,念得好句子时候又开始嗨了,又忘了要停下来让孩子们跟着念,一口气的停不下来了,孩子们大眼瞪小眼的,又不敢打断先生,只能耐心等着他念完。

40. 古怪的先生(二)

后来孩子们都习惯了,就先让先生多念几遍,过完瘾后,大家才开始跟着读。这个还好,更好玩是,先生念到自认为妙绝的句子时候,经常会自作主张的自己加上评语,这个评语是会念出来的。

比如学《四书》的《大学》时候,先生念到:“所谓修身在正其心者,身有所忿懥,则不得其正,有所恐惧,则不得其正……好!”,本来好好的一个文章,突然会多出一个“好”字出来,而且这个“好”,声音很大,这是先生自己即兴标注的评语。

再接下去:“有所好乐,则不得其正,有所忧患,则不得其正。很好!心不在焉,视而不见,听而不闻,食而不知其味。此谓修身在正其心。妙…太妙了”,除非你对这篇文章比较熟悉,不然还真会以为这文章里有这些喊好叫妙的字眼。

这个也还好,还有一个最好玩的是,先生越念得很嗨很投入时候,孩子们越紧张,为啥,因为,先生会手舞足蹈起来,有时候会念着念着,对着某一个孩子的后背重重的来一大巴掌,喊到:“好!”“太好了!”

那个可怜的孩子,悴不急防的挨了一大巴掌的,轻则咳嗽不止,重则被打得翻一个跟头,掉地上去,你还得不能哭,得赶紧挣扎着爬起来做好,别让先生看到。

有一次明诚躲不过,挨了一重招,被扇在地上难受的一下子爬不起来,恰好被转过身的先生看到了,非常的生气,说明诚在课堂上捣蛋,至于是不是刚才自己把他打倒的,先生竟然一无所知,真是怪了。

这把明诚委屈得,直掉眼泪,而其他的孩子则幸灾乐祸的大笑不止,有的笑在地上爬不起来,先生更是气得暴跳如雷,扯着明诚的耳朵,拉出私塾大门,赶将出去,这还不解恨,还要明诚把爹妈叫来。

还好有三狗和明月的作证,以及其他邻居孩子调油加醋的描述,明诚爹妈被逗得哭笑不得,才免除了对明诚的家规惩罚。

不过先生那里,还是得要去,带上礼物和明诚,上门虔诚地赔礼道歉,先生才会饶了明诚。

等走出先生家门后,先生夫人赶紧得,拿着送来的礼物,紧脚慢脚的追上明诚爹妈,把礼物还了,不停得道歉,你们莫怪莫怪了,先生就是那样的人,请多多理解……

因此,只要先生在课堂上念书渐入佳境时候,孩子们都得耳听八方眼观六路的,紧张万分地直盯着先生空出的那只手,只要先生兴奋的一举手,正要打将下来,最近的那个孩子,赶紧溜到桌子底下去。

这个时候,先生一般会打空,或者手打在桌子椅子上,把自己的手打的生疼,大都时候,先生也不停下来,只是把手不停得往身上蹭磨(真疼啊),嘴巴也不停下来,继续直到念完为止,等念完了,他也就忘了这事。

并不是每次都能这样的,如果等先生念到文章的最后,可能也是最高潮的时候,这个时候,如果没有让先生打到人,文章马上结束了,先生会感觉这下子好像少了点什么?

如果被他记起来的话,那个躲在桌底下的孩子就麻烦了,没让先生念得舒服没过好瘾,后果很严重;先生会气得去拿着戒尺,来打那个桌子底下的孩子。

那孩子一看,更是不敢站出来了,就在桌底下东躲西藏的,先生拿着戒尺,东追西赶的,把整一个严肃的课堂,搅得鸡飞狗跳的。

……

三狗明诚明月他们就在这样既好玩,又心惊肉跳的环境下,读完了几年的私塾。

好在三狗这私塾念得很好,从百家姓三字经,到千字文弟子规,从论语大学孟子中庸的四书,到春秋礼记尚书诗经等五经,不敢说倒背如流,但问啥答啥是没问题的。

因此,三狗深得先生的喜爱,恨不得倾囊相教,学业上越发严格,稍有差错就要施刑,三狗的手掌心经常被先生的戒尺打得通红。

生活中,先生却对三狗另眼相待,有时候高兴起来,非要拉着三狗陪他吃饭,甚至是要一起喝两杯,被先生夫人一把给抢走了酒杯,人家一个小娃娃的,喝醉了怎么办?

喝酒不成,那就要三狗晚上陪着他一起睡觉,先生和夫人终生不育无子无嗣,家里只有一张床,这怎么睡啊,最后一般是三狗找个借口,逃回家去……

读了几年私塾,有的孩子就不再读了,而三狗和明诚明月三人还是坚持要接着读,只能去读新式的小学了。

当年民国的教育总长蔡元培先生改革了清末的学制,把原来的初等小学(初小)5年改成4年,高等小学(高小)4年改成3年,中学5年改成4年(类似初中高中各两年)。

同时也开始承认女子受教育的权利,提出小学可以男女同校,可以设立女子中学和女子职业学校,甚至是女子大学,比如在南京的金陵女子大学。

三狗他们的私塾底子好,稍微学了下初小的知识,很快就跳级到高小,整个小学差不多读了三年多。

当时,罗城里只有一二个小学堂,离三狗他们最近的是在对面六七里路的一个学堂,在嵩峰山脚下,学费倒是不贵,一个学期只有一二个大洋,如果学习成绩很好,还可以免去一半的学费。

说起嵩峰山,三狗印象很深刻,记得大概是十一二岁左右的一个晚上,跟着母亲和村里一群人去上山。

在那个时候,每年农历六月十九,是老佛生,意思是观音菩萨的得道生日;那一天,无数的善男信女成群结队的去寺庙里进香朝拜。

嵩峰山是这一带最高的山,山上有座寺庙,听说那里的菩萨很灵,所以每年到了六月十九,庙里香火旺盛,人头攒动。

因为山太高了,爬山都要爬几个小时,所有周边有点路途的人,都在前一天六月十八的晚上,结伴拿着香火打着火把去爬山,到山上可能是半夜了,歇息个半夜,第二天一大清早,就可以烧上最早几批香火了,然后下山,赶回家吃午饭或晚饭。

三狗他们小时候年年看着母亲跟着一群人,打着火爬山,觉得很羡慕,到了十一二岁时候,母亲终于同意了他们的参加这个行程。

41. 嵩峰山上嵩峰寺

晚饭后,三狗明诚明月三人洗澡换了干净衣服,跟着母亲一起加入了进香的大队人马,那一路的人群,间隔一段距离就有个火把,感觉很新鲜。

明月毕竟小了一岁,老老实实的跟着母亲走,而三狗和明诚则是像小老鼠一样,在人群里穿来穿去的,和其他的同龄孩子一起嬉笑打闹。

很快都被各自的母亲叫去拉着走了,一来是夜路,怕孩子掉到路边的田坑、水沟里,二来这种进香朝拜的行为是很庄重的,不能在路上大声喧哗,打闹更是不敬了。

走了七八里后,开始爬山,这嵩峰山,感觉是长在底下几座大山身上一样,先是要爬底下的大山,夜里打着火把爬山又是另一种感觉,和一大群人在夜里肃穆地爬山,更是另一种感觉。

孩子毕竟是孩子,走了几个小时的夜路,爬了一会儿山,还久久不能登顶,就觉得没意思起来了,加上睡意袭来,年幼的明月困得上下眼皮打架,眼睛都睁不开了,脚下拌蒜,走着走着就摔一跟头。

明月妈背不动她,还好有好心的男香客来帮忙,他们有些挑着箩筐,箩筐里放着香火纸钱的。

本村的一个男香客把香火纸钱挪到一个箩筐里,空出一个箩筐放明月,这样,明月就在摇摇晃晃的箩筐里睡的香甜无比。

爬一段山路后,挑着箩筐的香客换肩,把明月这头的箩筐换到背后去,可一不小心没抓住箩筐上绳子,一滑,整个箩筐滑落了下去,装着明月的箩筐,打着转飞奔着滚下山去,当时差点把明月妈吓得昏阕过去,大声喊到救命啊救命啊。

万幸的是,这段山路是之字形的,箩筐没滚多远就滚到了下一条山路上,这山路也走满了人,听到了上面的救命声,还有大家急喊到接着箩筐接着箩筐,路上几个人合力拽住了这个的箩筐。

明月妈连滚带爬的跑了下来,抓过箩筐就伸手进去摸人,太好了,人还在里面,再仔仔细细的摸,很好,手脚都还在,可这人怎么就不吭声呢?

急着一把就把明月给抱了出来,在火把的照耀下,明月还打着细小的鼾声,正睡得香甜呢;明月妈才脚一软连抱着明月一屁股坐在地上,破涕为笑。

之后,明月虽然还是放在箩筐里给人挑着,但明月妈极不放心,一路上一只手抓住那个箩筐绳子不放,直到山顶。

三狗妈帮忙着照顾着已经头重脚轻的三狗和明诚,把装着香火的包裹背在肩上,双手一边一个拉着两个孩子,一路磕磕碰碰的挪到了山顶。

到了山顶,豁然开阔,月朗星稀,山风习习,一下子就把两孩子吹得全醒过来了,回头看看脚底下连绵的群山,不由得四眼相对瞠目咋舌。

再抬头望望天,好低矮的天空啊,感觉手一伸,便可把星星就摘了下来,但还是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啊。

寺庙修建在山顶的背风处,庙里的帮手(义工)早几天就从山下挑了好多席子被子上来,连着铺在大殿里,大家困了,就可以躺下来休息一下,毕竟这还是半夜。

开始三狗他们以为这是在六月上伏,睡觉那需要盖被子啊,可没一会儿,就发现冷得要死,这山风吹得好冷啊,赶紧钻进了被窝里,不管耳边不停的脚步声和说话声,不一会儿就熟睡过去了。

……

第二天一大早,天还蒙蒙亮,这下轮到了三狗妈慌张异常了,原来三狗不见了,庙里、山顶摸了个遍,就是没有,发动熟人四处找人,还是找不到。

三狗妈急得都要哭出来了,这可怎么办,对着庙里天井的一口井,喊着三狗名字,跑到外面,四周到处是悬崖峭壁的,真是不敢想象。

最后都快闹得人群骚动起来,才听到地铺上有个人喊道:“是不是这个孩子啊?是不是这个孩子?”。

三狗妈冲了过去,一眼就看见了三狗,像条小狗一样,正蜷缩着,都快钻进人家的胯下了,估计打了被子睡的冷了,不停往大人身上蹭,结果给蹭到了人家胯下的被窝里。

三狗妈在找孩子时候,人家那人还没睡醒,后来给大伙吵醒来后了,才发现这胯下有东西,拉开被子一看,原来是个小孩,睡得正香……

三狗妈才算是把一颗心放进肚子里去,和明月妈一块拉起几个孩子,到水井那里打水,进行简单的洗涮,然后拉着他们一起到佛祖面前跪下,一起磕了好几个头。

这一路上,真的是佛祖保佑啊,孩子们才平平安安毫发无损。

三狗本来睡得正香,被母亲拉起来,极不情愿的跟着去洗脸,可没想到那井水实在是冷,激得浑身一阵啰嗦。

好奇怪啊,在这么高的山顶上,连庙都建在一个大石头上面,是怎么凿出一个井出来的,更疑惑的是这向下的石头洞里,居然还有不停往上涌的冷水,供应这么多的香客洗涮食用都没问题,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后来,听一位老爷爷说起这个井,神乎其神的说,这个井啊,是与几百里外的鄱阳湖相通的,说很久以前,庙里有个和尚打水,一不小心水瓢掉到井里,过了半个月,这瓢子在鄱阳湖浮出了水面。

原来如此,不过后来回家路上,三狗一直在想,那个水瓢上肯定是写了庙的名字的,不然,人家在鄱阳湖捡到了,怎么也不知道这瓢子是从哪儿来的啊?

还有就是,这里离鄱阳湖要那么远,那个和尚,应该不会为了找一个瓢子,一路寻着,走上好多天走到鄱阳湖去,把瓢子给追找回来。

肯定是人家在鄱阳湖捡到了这个注明了庙名的瓢子,托人捎带回来的,到了庙里,这一问上,日子一合,才算出中间有半个月时间。

这种传说,大人们只不过听听而已,小孩子就不同,会很相信的,而且一直在琢磨着那个事,等琢磨出个明白,才会罢休。

42. 嵩峰山下念小学

拜了佛,吃斋饭,菜一般是些白菜豆腐、南瓜豆角、冬瓜茄子的家常素菜,都是义工们辛辛苦苦从山底下背运上来的。

孩子们都在父母的告诫下,盛多少就吃多少,不能浪费,不能洒到地上,不然不仅仅是不敬佛祖,也不敬这些辛苦的义工们。

饭后几个孩子在大人的陪伴下,出庙门转悠,印入三狗第一眼的就是,好大的一棵银杏树啊,大到什么程度,树的腰身感觉有村里吃围席的大圆桌子那么大。

昨天晚上怎么没看到,估计是黑蒙蒙的没怎么注意,现在看到,庙门外还有一棵超级大的松树,两边各有一棵大银杏树,包括原先看见的那一棵。

松树是从底下山谷里长上来的,枝繁叶茂的,被山风吹得呼呼作响;银杏树则是长在山顶上的,很粗大却不高,好像感觉自己如果长太高了,会被强劲的山风给吹断掉一样,就自个儿横着长身体了。

这三棵大树在庙门处,像极了三根香火,随着古庙屹立了几百年,晨钟暮鼓山风激荡,看繁花落去,听百鸟声鸣;赏一方天际,闻一林清净。

庙门对出方向,听说是浙江的江山县地带,转过头看庙的身后,就是罗城,站在这里看这个盆地,好像一个大沙盘,四周的高山围着,底下是一片田地,还有些小丘陵。

在母亲的指点下,三狗他们极目所处,只能看到自己村一丁点的模样,在翘鸡险的山下,隐约看到好像有几处房子,其他的大部分被前面一片丘陵给挡住了;看不到自家的房子,未免有点遗憾。

.......

三狗明诚明月三人几乎每天结伴走上六七里地路去上小学,夏天还好,天亮得早,抓点吃的在手上,边走边吃,可以赶到早课不迟到;下午放学后走将近一个小时路回家,还能上山放羊和砍柴。

到了冬天,就有点苦不堪言了,天不亮就得起床,黑乎乎的赶路,有时候会打个火把,有时候走得急,就摸黑走路了,好在这条路已经走的很熟悉了。

要是碰上个冬雨,从暖烘烘的被窝里,费好大的决心钻出来,冻得直打哆嗦,一只手藏在口袋里,一只手打着油布伞,一步一滑的走在泥泞冰冷的泥巴路上。

三狗家这个时候弟弟妹妹已经到了读私塾的时间了,家里供三个人读书,实在是很辛苦,入不敷出。

三狗爹更是被家庭负担压弯了腰,很多人不理解他为什么还让大儿子去读什么小学?他也只是低头笑笑,不回答啥。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三狗的一双布鞋平时舍不得穿,夏天时候还好,把布鞋揣在怀里,到了学校,在小水沟里洗个脚,穿上布鞋进校门。

可在这冬天泥泞的路上,三狗更舍不得穿他的布鞋了,尽管光脚踩在冬雨下刺骨的冰泥里,那感觉,跟刀子割肉一样,不过一会儿后,脚就感觉不太出来了,冻麻了。

泥巴路走不快,明月一个女孩子更是慢,眼看这样的速度就要迟到了,明诚就索性背起妹妹走,不管鞋不鞋了,他们还好,书包里多带了一双鞋到学校去换的。

背得累了,三狗就接手过来接着背,这一发力全身就热起来了,脚也热起来不冷了,明月叫了几次说把自己的鞋子给三狗穿,给了也穿不了啊,大小不对,明诚要把自己备用的鞋子给三狗,三狗坚决不要。

路上走得急,脚不再冷,只是到了学校门前的小水沟洗脚有点困难,要打破一层厚厚的冰,才能够得到下面的水,那冰水,真的是冰啊,也顾不上那么多,赶紧洗洗,穿上布鞋进学校,再晚就要迟到了。

后来明诚妈多做了几双鞋子,偷偷塞给了三狗妈几双,这样,三狗就不用再赤脚走冬泥路了;但狗还是改不了吃屎,这是明月说的。

因为就算带了双备用的鞋在书包里,三狗还是要打赤脚走,真是,明诚明月就气得,也脱掉鞋子袜子,也要光脚走路,逼得三狗穿起鞋子一起走。

鞋子问题解决了,还有个吃饭的问题,这么远的路,午饭赶回家吃是不现实的,很多离学校远的孩子,就每天带着饭和菜来学校,放在食堂大锅里蒸,到点了领了自己的吃。

大家的饭盒,就五花八门的了,家境好的,带着轻巧的铝制饭盒,羡煞旁人;一般家庭的,带个大碗缸、瓦罐什么的。

走远路的不方便带瓷器,怕被摔破了,就带木头做成的小桶子,类似一个有把手有木盖子的小饭甄(蒸饭的木桶),只不过底板是实心的,不像饭甄镂空的底板。

带的更多的是大竹筒,这个好用,竹筒里装上米粉和菜或是其他的吃食,盖上竹筒盖子,拿绳子一扣,不会洒出来。

竹筒两边搭个绳子,可以挎在肩膀上,很轻便;竹筒上刻个名字,直接放学校大蒸锅里蒸,拿出来马上就可以吃,还有股竹子的清香味。

三狗爹给三狗也做了个,后来明月和明诚看见,还是觉得这竹筒好,三狗爹就加多做了几个送他们。

后来,因为这个吃饭的原因,大家和学校当地的郑守城熟悉了起来,守城和三狗他们是同时入读的,那时候读小学人不多,每年级就一个班。

刚开始,大家都不熟悉,守城是本地人,每天午饭回家吃,自然就和三狗他们这样带饭的孩子们玩的少。

后来明诚回家偶尔说起学校里人,说到守城,一核对,还是个远房亲戚,原来守城还是明诚姑婆(姑奶奶、爷爷妹妹)的孙子,算上是同一辈的兄弟。

在明诚爹和守城爹时候,还时不时得走过亲戚,到了明诚这一代,就走动的少了,明诚好像很小的时候去过守城家,以前也听说过那里有家亲戚的,可那时候太小了,现在早记不太起来了。

没想到,在家随口一说,一核对,还真是跟那个叫郑守城的小子是亲戚,于是乎,明诚他们就跟守城慢慢开始熟络起来。

43. 小学岁月

以前没玩,现在一玩起来,发现守城和三狗明诚那是一个口味的,臭味相投啊,在学校里经常捣蛋,好在学习都很不错,老师就比较宽容了。

后来,守城就常常叫上明诚明月三狗他们一起去家里吃午饭,守城家里的也很喜欢他们,但毕竟是别人家,不能老去吃饭,后来三狗他们就经常找个理由啥的推掉了守城的热情邀请。

可守城不干了,要他爹也做了个大竹筒,也拎着饭菜到学校里,午饭跟着三狗他们一起吃,玩主要是跟明诚三狗一起玩,明月毕竟是女孩子,感觉大了,一般是和其他的女生扎堆。

到了明月读高小时候,就到女子班里去了;那个时候,初小读1-3年级,高小是4-6年级;初小是男女同班,到了高小,男女就分班了。

那时候的初小,学的是《新国文》(现在称《启蒙国文》),有六本;《中华修身教科书》(现在称《修身国文》),有八本;而明月分班后念的是《中华女子国文教科书》(现在称《女子国文》),有六本。

和三狗他们一样,守城也是读过私塾的,所以在初小里的《新国文》,对于他们来说,实在是太简单了。

《新国文》前面两本,都是些识字和生活常识,对于三狗他们,太浅显了;比如:好童子,能作事。朝起,自著衣履。夜眠,自铺被褥。当食,自取碗箸。如学校,又能勤读。

到了第三本,开始有些小故事和道理;比如《勿贪多》那篇:瓶中有果。儿伸手入瓶,取之满握。拳不能出。手痛心急,大哭。母曰:“汝勿贪多,则拳可出矣”

到四五本时候,开始涉及到国家历史地理及人体等基本知识,这些会引起大家一点兴趣,总的来说,还是很简单的。

最后一本第六本时候,会讲到一些自然科学,甚至是外国的汽车轮船等,虽然有点好玩,但对于孩子来说,也就是一会儿的事,毕竟他们在私塾念的字很多了,知道很多东西了。

相对而言,除了国文外,还有算术,这个是以前没有正规学过的,所以,三狗他们对这个很新鲜,不过也都是十一二岁的孩子了,对于低年级的算术也是很快就掌握了;而且当时的算术考试,经常只有几道题,只要算得对,总是一百分的。

当时学校也很宽松,只要国文和算术都能考到90分以上,就可以跳级,念过私塾国文底子好的三狗他们,国文和算术很轻松得考九十多分,每一学期都能跳一次班,有点时候还能跳几级,就这样,很快就可以读高小了。

其实,按他们的年龄也该读高小了,整天跟一班小屁孩在初小里一起念书,觉得挺不好意思的,不过学校也有学校的规定,你得先过了考试再说。

到了高小,明月转去女子班读,国文专读《中华女子国文教科书》(《女子国文》),其他所增加的历史地理等,大家是一样的。

高小的《女子国文》开始慢慢有点难了,比如有《慎微》、《和睦》、《自立》、《礼貌》、《交友》等,既注重私德,也重视公德;其他还有古人如周文王的祖母太姜、母亲太妊、妻子太姒三位的美德。

除了国内的人物,也有国外的知名女性,如《海伦》、《盲女》、《斯巴达妇女之美谈》等;还有一些涉及家政女红的,如《裁缝》、《烹饪》、《浣濯》、《造花》、《俭妆饰》、《婚姻》、《良妻》、《婴儿之保育》、《教子》、《姑舅》(即“公婆”)、《家计簿记》等。

三狗他们高小男班国文主要是念《中华修身教科书》(《修身国文》),学的主要是道德修养,从自己的生活做起,守时守规则,慈爱亲恩敬师爱同学,孝道敬老敬客睦邻,诚实坦白改过,恕过礼让合群,勤学惜阴毅力自立,自由平等守法爱国等。

三狗印象深刻的是《爱众》:李广为将颇廉。仕汉四十余年。所得赏赐。辄分与其下。故家无余财。终不言生产事。军中匮乏时。士卒不尽饮。广不近水。士卒不尽餐。广不尝食。宽缓不苛。士以此乐为之用。

除了国文、修身、算术,还有历史、地理课等,都统称为“共和国小学教科书”,由上海商务印书馆出版的,每册八分钱。

虽然到了小学,同学多了,但三狗的成绩还是很优异,除了底子好,也跟自己的勤奋有很大关系。

不像别的同学家大部分是家境比较好的,三狗知道家里负担自己读书是很吃力辛苦的,为了不辜负家人的期望和付出,所以三狗很用功。

在来回学校的路上背书是常有的事情,回家上山砍柴也是在琢磨着课本里的问题,简直魔怔了。

当年的小学升中学是很难的,一所学校每年考不上几个,小学毕业考成绩出来后,三狗不例外的又是第一,不过明诚和守城也不差,均名列前茅,三人都被县城里的西山中学录取了。

当时规定每年报考西山学校者前三十名免费入学,这次三狗刚好是第二十七名,可以免交学费,不过学杂费、食宿得自己负责,那也好很多了,可以省去学费十来个大洋,一个学期下来也只需几个大洋了。

明诚和守城已经是三十名开外了,不过他们无所谓,家里能负担得起,能考上也是件非常值得开心的事情,很多人就是有钱,没考上还是不能去读呢。

不过后来去学校读了一段时间才知道,这前三十名是这么分的,前二十名的县里官家子弟保送、富家子弟买分、学校教职工孩子入读的名额,后十名才是给县里真才实学考出来的学生。

郑守城是守土有责的“城”,王明诚是言之有信的“诚”,罗志成(三狗)是有志者事竟成的“成”;当时这三人号称“罗城三成”,按现代说法,那可是这一地区的才俊青年希望之星呐。

其实按明月的成绩,也是可以被录取的,但那时的中学分男校和女校,县城里没有开办女子中学,要读就要到省城里去了,太远了。

所以明月就没再读中学了,留在家里跟着母亲学做女红,还有是跟着念些古诗词,都是以前外公教母亲的。

44. 西山中学再聚首

在经过深思熟虑后,三狗爹决定让三狗去县城里读中学,这事在小山村里简直是个大新闻了,本来三狗能考上已经是个新闻了。

村里人都认为,这也太浪费钱了,而且还不一定养得起,放着一个小劳动力不干活,还往里贴钱养他,简直不是农家人的正常做法。

三狗爹没有理会这些闲人闲语,亲自和三狗挑着米、背着被褥走几十里路到西山中学去报到,这么远的路,是不可能每天回家的。

所以,要住在学校,得要带上被褥,至于米,是给到学校食堂,换成饭票子,每天打饭吃的。

一路上,看着渐渐长高的儿子,可还是瘦弱的肩膀挑着重担,汗流浃背把后背衣服都汗湿了,脸上的汗和着马路上的灰尘,一道道黑的;尽管劳累,也在咬牙坚持。

看得三狗爹既欣慰又心酸,孩子有出息,能读书,又懂事,当爹的哪个不高兴啊?可这孩子又是投胎到这个贫寒的家庭里,真的是苦了他这么多年,还真没有好好的过上几天舒服日子,当爹的不由得既惭愧又心酸。

也好,小时候多吃苦,长大后才不会忘本;少时吃苦老来享福,总比少时享福老来吃苦好;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这些道理三狗爹在戏文里、在老人家嘴里听到,觉得很有见地。

泥腿子进城,那时跟刘姥姥进大观园一样,三狗觉得到处都是新鲜物事,城楼那么高,街道那么宽,两边的房子那么密,人群是那么的多…..看得目不暇接的。

把三狗送到学校,办理了入学手续,找到宿舍,把床铺了,把米挑到食堂过秤了后,三狗爹就要赶着时间回家了,学校里没有家长住的地方,在城里虽有住宿的旅馆,可三狗爹哪舍得花那个钱,就匆匆往回赶了。

看着三狗送他出了校门,就叫他回去,不用送了,回头望了望孩子,嘴角动了动,想交代几句,想想该说的都在家里已经说过了,就算了,不多说了,多看了孩子一眼后,就扭头走了。

三狗看着父亲望着他,以为父亲要跟他说点什么的,就停下来,眼望着父亲,可没想到父亲只是望了眼他,就扭头不言而走了。

这一顿之下,三狗想抬脚追上父亲,又觉得没有必要,追上了也不知道要说点啥,想喊一声路上小心点,可也只是嘴角动了动而已,没有发出声音。

眼望着父亲已经有些佝偻的背影,三狗也是一阵的羞愧和心疼,羞愧的是自己都已经是十四岁的大小伙了,不能为家里干活给父亲分摊点事情,反而还要拿家里的钱要家里养着。

心疼的是,要是自己读书成绩一般,就不会来这里读书了,就可以帮忙父亲了,不至于让父亲那么的劳累。

唉!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唯有在这里发愤读书,才能对得起父亲的劳累、父亲的佝偻;想到这里,三狗才缓缓回到学校。

……

明诚没有和三狗一起去学校,而是提前近半个月就到城里了,住在东街的外婆家里,可把外公外婆高兴坏了,山沟沟里飞出了金凤凰了,拉着明诚去几个舅舅家做客,连左邻右舍也请明诚吃饭。

那个时候没有多少人能考上中学,而且这西山学校还是县城里最好的中学,外甥子高中西山学校,这外公外婆脸上当然有光了。

外公整天拉着明诚考这个古文,问那个诗词,面对号称当地大儒的外公,明诚还能堪堪应付过去,小小年纪,已经很是不错了,外公自然高兴。

外婆则没有那么多考试,整天叫厨房想着法子做新菜大菜,吃饭时候不停地给明诚夹菜,浓浓的爱意,尽在那一夹的菜里面;或许还有对女儿的一份愧欠在里面。

都快开学了,外婆还没有半点让明诚走的意思,说让明诚就住在外婆家里,每天放学就回来,从西门外的西山学校到东街不算很远,再不行就买台脚踏车给明诚学着骑。

外婆家里有钱,开布料和裁缝店的,不但给明诚做了好几套新衣服,连书包笔盒等都准备好了。虽然在外婆家很舒服,但明诚还是想和三狗守城一起住校,就再三婉拒了外婆的盛情好意。

看着孩子这么坚持,外婆就没再要求了,叫人准备好住校的被褥蚊帐什么的,给了些钱去换饭票和菜票。

外婆一再叮嘱:“想吃什么就来外婆家吃,有时候放假就没必要回老家了,直接住外婆家,外婆给你单独留了个房间”。

……

另外一个镇子的守城,那可是风光异常啊,去县城读书的那一天,族人们大放炮仗、敲锣打鼓,欢送荣耀宗族的守城出行。

守城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面,族里的长老亲自为之挽缰,一路牵马送到水口,好几个有头面的人物说了些场面话,守城才得以战战兢兢的上路。

……

学校的宿舍很简陋,类似大通铺,每人差不多一米宽的床板,自己铺上被褥,挂上蚊帐,在这三面环山前面绕水的校区,九月的天,那是蚊子正肆虐的时候,没有蚊帐,一个晚上就叮得你满身包。

所有的新生都睡在一个大房间里,三狗明诚守城再一次的相聚,高兴坏了,以前只是经常在一起玩,现在连晚上都睡一起了,能不高兴吗。

……

走在去西山学校门前的路上,三狗回忆着三年前刚入学的情景,不由得有丝笑意挂在嘴角上;过了学校门口的石头桥后,就到了校门口,校门口挂着一副对联:“入此门来,莫作升官发财思想;出此门去,要有修己安人工夫”,横幅:“为国求贤”。

第一次看见这副对联,三狗觉得写得真好啊,苦读数载,如果仅仅是为了升官发财,那人的格局也真的是太小了;寒窗多年,不应该只是这么点小小追求的。

不管最终能不能实现,人生的理想还是要有的,并且要一直坚持下去,哪怕是到终老之际仍未实现,也要坚持到最后一刻。

多年后,三狗在首都南京,偶然看到考试院门口,也同样挂着这样的对联,原来是西山学校照搬了考试院的对联。

至于照搬不照搬的,已经不重要了,至理名言天下共享,英雄都不问出处,何况是文章名言,能达济天下,就不在乎是谁说了。

45. 既疯癫又值得敬爱的老师(一)

正如生于斯葬于斯的唐末诗人王贞白一样,在庐山白鹿洞写下的诗句:“读书不觉已春深,一寸光阴一寸金。不是道人来引笑,周情孔思正追寻。”

这句“一寸光阴一寸金”一直流传下来,三狗最早是在《增广贤文》里读到“一寸光阴一寸金,寸金难买寸光阴”,后来先生说这是我们本县人王贞白在九百多年写就的。

因此,三狗对此更为关注,才能随口背诵出这些诗句,这也就是本地人会这样,很多人知道这个名句,但不知道是谁写出的,这也不重要了。

估计最早写出来的人,也没有一定要让后人记得是谁写的,而是更希望写出的这句话能流传开来,那才是文章名句真正的价值所在。

这个王贞白也是有文人骨气,中进士后做官,因不满当朝的腐败,盛年之际毅然辞官归里,就在西山学校这个地方,开设“山斋书舍”,潜心教学,为家乡子弟传道解惑。

后来,王贞白病卒于故里,葬于西门外城壕畔,朝廷敕赠封号,并建了“道公祠”。年代久远战祸连连,如今已经不见这些了。

为作纪念,后人在王贞白讲学的地方,开设了“丰溪书院”,一直演变到现在的“西山学校”。

也许不在此地的人不会去关注这些典故,但三狗所在的学校,估计也是要教育学生时刻牢记“惜时如金”的训导,就专门把这些历史典故讲给学生们听。

…….

三狗像是条件反射一样,顺着路来到了学校门口,却发现校门紧闭着,学校里空无一人,只有烈日下树荫里的蝉声一片。

踌躇了一会,三狗知道是不可能进去得了的,才不得已转身离开,原本是想住进学校宿舍里,没事时候还可以看看书,过一个来月很快就到开学了,那个时候才回家,准备下继续读书。

那个时候,中学的学生课务很繁忙,学业负担很重。课程有国文、算数、外国语,历史、地理、物理、化学、动物、植物、公民、卫生、伦理、图画、音乐、体操、军训等。

三狗他们小时候有读过私塾的基础,在国文上相对轻松一点;算数在小学觉得很容易,没想到了中学,难度突然增大,刚开始都有点措手不及。

外国语以英语为主,这是新科目,大家都在一个起跑线上,谁勤奋谁的成绩就会好点;历史和地理都分本国的和外国的,本国的历史和地理相对容易多了,只是外国的历史地理觉得少知道很多,不过这个只要努力点就能取得较好的成绩,考试要求不是很高。

物理化学属于科学类的,对于三狗他们来说,刚开始简直是一头雾水,好在学校对此不是很重视,课时不多,考试要求也不高。

动物、植物、公民、卫生、伦理、图画、音乐等这些都是些辅课,内容也简单,稍微用点功就没有问题。

倒是体操和军训,学校安排的课时很多,体操和现在的体育差不多,军训是排排队列,走走正步,最多是跑步,爬山跑。

顾名思义,西山学校后面的山肯定是叫西山,不过同时也叫花果山、竹行(hang)山,山上有长长的细竹竿子,当地百姓采下来做竹行(晾衣杆),所以叫竹行山。

花果山的说法是山上有花有果,可大部分的山都有花有果啊,估计是哪个文人雅士给取名的;至于和西游记里的花果山有什么联系,就不知道了,三狗他们也没有听说过。

军训时最大的定量是,从学校一路跑到花果山的山顶,有教官在上面点名签字的,花果山虽然不是很高,也就200多米高而已,但不停歇得跑上去,可是很吃力的。

这让很多人苦不堪言,太累了,不过来自农村的三狗他们,优势就体现出来了,三狗他们从小就在山上摸爬打滚的,而且相对农村里繁重的农活,这点东西不觉得是苦,反而以苦为乐,因为他们可以轻松的拿到前几名。

还有一点,三狗从东门走到西门,就是想在学校里,还可以找那几个既可敬又可爱的老师学习,比如国文刘孝谦老师、历史老师徐行之、算数老师齐思敬、外国语老师庄淑娴等人,他们平时也都住在校内的。

特别是刘孝谦老师,一个非常可爱又怪异的老头子,前朝遗老,留着一溜灰白胡子,经常身穿大马褂,头戴瓜皮帽,有时候帽子后还系着一条假发辫,大老远一看,还以为是清朝人。

可别小看这个老头,在本地可出名了,不单单是古诗词厉害,还写得一笔非常高超的毛笔字,专攻柳体,那笔法爽利挺秀,骨力遒劲,力透纸背。

本地很多文人雅士以拥有一副刘孝谦的字为荣,但偏偏这个老头很任性,给人写字,完全看心情,心情好,要多少就写多少,心情不好,天皇老子来求字,半个字都不会给。

巧的是,本来心情还不错的,一旦有人跟他求字,这老头的心情就不好了,就不写了,就这样,他的字则是洛阳纸贵,奇货可居。

当地的卖字画铺子,还专门请人仿他的字造假卖;有一次,刘老头子无意逛到时,竟一件一件的仔细看,他在县城里谁不认识啊,特别是在书画圈子里,店老板紧张的站在旁边搓着手,旁边看热闹的不闲事大,就问:“刘老,这是你写的吗?”

他头不抬,微微一笑,说:“比我写得好”,众人大笑。过一会儿,他又改口了,说:“这些是我写的”。后来有人问起为什么,他说:“人家字写得不错,要不是因为手头没什么钱,也不会做这种事情,能挂我的名字多赚点钱,也还是不错的”。

有了解这刘老头的人,知道他喜欢吃臭味道的东西,比如当地的霉酱头、臭腐乳、臭鸡蛋等啥的,就带了些上门。

先不打开,只是让里面的臭味散发出来,刘老头子一闻到这个味,就情不自禁的想要吃,可人家又没有明说这是送给他的,把老头子急得跟猴一样,浑身不自在。

这时,来人只顾跟他聊字画什么的,这刘老头子哪有心思聊这些啊,急不可耐的说:“你要我写什么字,只管讲”,写完后,等不及客人出门,就开始吃那些臭东西;就这样,被客人“骗”去了些字画去。

46. 既疯癫又值得敬爱的老师(二)

除了讲学和写字外,这刘老头子对生活几乎一概无知,有一次,他从学校出来叫了个黄包车去书画店。

当时老师的工资算是很不错的,都比别的同级别工种要高,每月大概有30大洋左右,资历高的老师,像刘老先生这样的,听说高达40多个大洋一月,算是高薪阶层了,养一大家子是没问题的。

从书画店出来回家时,也叫了一辆黄包车,坐上车后,示意车夫向西面走。车夫按照他的话,向西走了很长一段路后,心存疑惑,问道:“老先生,你究竟要到哪里去?”

“回我家啊”,这话说得车夫一头雾水,可这个老先生,又不会指路,连自家的路都不知道怎么走,出于无奈,车夫只好仍旧把他拉回书画店,让他另想办法。

原来这个车夫是乡下上来的新手,他不认识刘老先生,当然就不知道他家在哪里了,以前,只要刘老先生一坐上车,手一指,车夫就知道他要回家了,直接拉到学校里了事。

回到了书画店,一时半会没有黄包车,刘老先生就索性继续在店里看书看字画;天色已晚,还不回家,可把家人急得,最后找到书画店,才总算找着人,给领回家了。

……

和刘老先生一样迷癫的,还有位教历史的老先生,叫徐行之徐老先生,也留了个长胡子,很爱惜自己的美髯长须,每天睡觉时候,都要拿一个特制的布袋子套上胡须。

某日,刘孝谦先生龟毛地问他:“你睡觉时候,胡子是放在被子里面,还是被子外面?”徐行之先生想了半天,还是不知道。

第二天,徐行之气乎乎地找到刘孝谦,埋怨道:“就怪你,害得我昨晚一夜都没睡好”,人家问怎么了?

他说,就是因为你昨天的一问,我都不知道胡子是放在被子外面好,还是里面好,总觉得放在哪里都不对劲,以致整夜辗转反侧不能成眠。

这个典故在学校里成为一时笑谈,不过没隔多久,这个“仇”就让徐老先生报回来了。那是有一天,他们俩相约一起去馆子里吃饭,可到付账时候,这二老竟都没有带钱。

商量一会,决定留下一个做“人质”,一个回去拿钱;就让能自己找回家的徐先生回去拿钱,结果回去拿钱的徐老头子,因为收到一本新书,看得津津有味的,都看痴了,居然把这事给忘了。

后来,还是听说刘老头子是被家人费尽千辛万苦找到的,付账出门后,气得刘老头子一路骂回家,骂到徐老先生家里时候,徐老先生还让他莫吵莫吵,改天再玩,正迷着看书呢。

刘老先生有一段时间突然对中医非常感兴趣,研读了数十本医学书后,便声称自己精通医学,看到一个人就要给人搭脉开方,听到有人生病就异常兴奋,自告奋勇去看病。

可普通人谁敢让一个半搭子来看病啊,可能没病都会被看成有病,有病被看成大病了;刘老头子找不到一个病人来证明自己的医术有多高明,实在是了无生趣。

有一次刚好碰到徐老先生有点微恙,刘老头子马上跑到他家去,有模有样的搭脉,要来纸张规规矩矩的写了个方子,让徐家人去取药。

等刘老头子一走,徐老就把取回来的药一把扔进垃圾桶里,嘴里气呼呼道:“我就知道,总有刁民想害朕……”。

回头一想,问家人那方子呢,家人说还在那,急忙去取了,也不看上面写了什么,要家人拿到刘老头家里去,让他题上自己的名字。

家人不解,他说,就说我的病是因为吃了刘老头的药才好的,所以要在方子上让他题上名字,以后好给他宣传宣传。

一会儿,家人回来后,手里多出好几张方子,都题了名字的,徐老先生微微一笑,心想:终于让我骗到了你的字了,小样的。

……

这几个老师可爱归可爱,疯癫归疯癫,但都是非常博学而又严谨治学的。

刘孝谦老先生教的国文,单单是讲《说文解字》,就能把一个字的来源、形状、读音、变迁、外延等,古今上下旁征博引举一反三滔滔不绝,连续不断的说上一整节课,如果没有时间限制,估计说上半天都没有问题。

而且讲得不枯燥,学生们都听得津津有味的,有好几次下课铃响了,刘老先生和学生们都没听见,继续讲,课间没有休息,直接连着上了两节课,如果第三节课不是别的老师教,估计还得上下去。

有好几次,老先生听到下课铃声响了,准备下课,学生们听得不过瘾,要求接着讲,课间讲完了,下一节课的老师来了,在旁边居然也听入迷了,索性也在课堂后面坐下来听。

以至于老先生一讲课,很多没课的老师,特别是国文老师,都要来旁听;后来学校为了方便,给刘老先生排课都是特地两节连排的,有人要求三节四节一起连着,刘老先生的家人不同意了,怕刘老的身体吃不消。

刘老给学生的作业,不多,但要求很高,比如某句古语和某个词语的关联,某句诗词的出处、写作背景、产生影响等。

都是书本上没有固定、标准答案的,需要学生自己去查阅大量图书,才能得出结论,而且这个结论各不相一,谁一旦抄袭了谁的,一眼就能看出来。

只要刘老一出作业,就搞得学生们一窝蜂的往图书室里跑,泡在里面,慢慢把作业磨出来,才算长舒一口气。

不然的话,就惨了,刘老惩罚学生的招数可多了,最多的时候,就是让你作课堂记录,想想,两节连着上的课,刘老又是口若悬河马不停蹄的说,得要多快的速写快记的速度才能跟得上他的速度。

就算跟上了刘老的速度,手也累啊,坚持不了多久,手就酸痛不已了,经常一个大课的课堂记录下来,记录人手要肿几天。

而且刘老很鬼,一般都会找两个及两个以上的人来记录,完后会把所有的记录拿来一核对,记得最全最合理的那个,算是过关了,其他的接着来,一直磨,磨到你把记录做到最好才放了你。

这样,既惩罚了学生的同时,也锻炼了学生的速写记录能力,让学生不得不竖起耳朵听课,快速理解消化内容,快速“成像”,成为自己的东西。

……

47. 其他师生一二事

历史老师徐行之也差不多,那中国史讲的,古今上下东拉西扯天南海北的一通下来,粗一看以为一堆毫无联系的乱七八糟的事情,被他一串,发现原来是在讲某个历史事件。

这种深入浅出通俗易懂的讲课方法,加上他单口相声般的幽默,让整个课堂为之一变,清新如风。

历史课一般安排在下午第一二节课,这个时间是学生最困顿的时候,但一听到有徐行之先生的历史课,大家都很期待和振奋。

大家特别期待他课后的加课时间,这个时间里,徐老会来一两个野史故事,所谓野史,只不过是没有经过官方证实或认定的历史而已。

说不定,很多的正史估计没有一些野史来的正,毕竟很多正史是为了维护当政政权服务的,是可以适当改动的。

徐老的历史作业,特别喜欢让学生做横向和纵向的比较分析。

横向的,找出同时代的中国和其他国家都发生的相似事件,比如天灾人祸后会带来的战争。

纵向的,找出不同朝代年代所发生的相似事件,比如每个朝末的农民起义。

然后把这些事件放在一起,找出原因和对照分析相同及不同之处,结合规律,现代如何去避免发生,即使发生了,有哪些补救措施等。

这种题目也是没有固定标准的答案,但回答的量很大,逼着学生要把历史书翻烂了,再加上其他的辅助书本帮助,才能完成作业。

直到后来,三狗在军校里学习时候,才发现原来中学时候的作业,伊然是大学的论题式作业了。

超前知识量的训练,让学生的自主性、逻辑、分析、统筹、驾驭资料等能力得到充足的锻炼。

更可贵是,这样的锻炼,培养了学生的独立思考能力,成为一个有主见、有自己想法的人。

而不是让学生成为一个见谁说几句貌似有道理的话,就欣喜不已,就拾人牙慧人云亦云,成为个传声筒子。

其他印象比较深刻的老师是算数老师齐思敬、外国语老师庄淑娴,这两个是学校为数不多的海外归来的学者,他们身上有着深深的专业、正规、严谨作风的烙印。

他们从不轻易得下结论,对于学生的提问,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

知道多少就回答多少,不知道的,也不会觉得被学生问倒了没面子,诚恳的谦虚的道歉,说自己真的不知道,或是没准备充足,要回去查了资料,再来回答这个问题。

每次都问有所答,哪怕是延后几天时间,也要补了上次的问题回复。有时候被学生指出的错误,得到证实后,会第一时间向学生致歉。

这种师生平等的风格,不但没有让学生看不起,反而让学生大为佩服尊敬。毕竟老师也是人,也会出错的,老师也不是全才或百科全书,也有很多不知道的知识。

看来威信并不只是靠权威和威严得来的,同样在平等的基础上,甚至是放低身段,以严谨专业的态度对待每一件事,也会赢得很多威信的。

想着这些可爱可敬的老师,三狗在紧闭的校门口禁不住的徘徊,原来以为住校的老师会一直在学校的,没想到暑假,他们也离开学校了。

可能这些老师回到自己的家里和家人团聚,也可能去别的地方学习、旅行了,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啊。

想留在学校里这个如意算盘打空了,三狗只好离开了学校,现在该去哪里?前面的泥土马路被酷暑太阳晒得白花花的,偶尔一点小风掠过,都会扬起一阵小小的灰尘。

那些灰尘几尽灰白透明,不仔细看还真察觉不出来,不过在阳光下,漂浮起来的灰尘被太阳晒得有点反光,所以很容易瞧见。

看它们,这些自由的浮尘,像精灵一样,轻盈着跳着舞,不在乎自己从哪儿来,到哪儿去;何处为家?处处是家。

何处为家?三狗也在想着这个问题,他不能像浮尘一样,处处为家。或许自己存在这个世界里,何尝不是一粒微不足道的浮尘,不受自己控制,随风飘荡,飘在哪里,那里就是自己的家。

自己又犹如这万千红尘一样,没人注意无人关注,三狗忽而觉得自己和浮尘一样,并融入其中,随风飘荡;忽而又被这眼前的浮尘所迷茫,自己到底要去哪里?到底能去哪里?

……

无奈离开学校,还是得往自己熟悉的地方去,就往城区里走,老远就能看见一处高门大户,那是同学冯春雨的家,这个冯春雨,大家叫他为:“老烟枪”。

为什么年纪轻轻的会有老烟枪的绰号?因为他抽大烟(鸦片)。

那时候大部分的富人家里,抽大烟是很正常的事,家中常备灯盘和烟膏,有客人来,随时大烟招待,跟沏茶摆点心一样稀松平常,如果没有大烟,反而会被认为怠慢客人。

而县城里的同学,有钱的父母支持儿子抽大烟,目的是防止儿子染上嫖赌,嫖会染病、会把身体糟蹋了,赌会败光家财,抽大烟是败不光的,如果每天抽的量不多,还说对身体会有点帮助。

有的富人家,还引诱儿子抽大烟,让其染上烟瘾,认为这样,儿子就不会出去吃喝嫖赌了,自己辛苦赚来的家业也就守住了。

如果碰上老染不上烟瘾的儿子,就会很紧张,千方百计,找人陪吸也好,和儿子交易也好,比如只要让儿子染上烟瘾,给陪吸的人多少钱,给儿子多少钱什么的。

就这样,富家子弟冯春雨自然而然的染上了烟瘾,由于家离学校近,一到课间就往家里跑,去抽几口大烟。

有的离学校远的富家子弟,也付钱租了学校宿舍的床位,晚上不睡,只是在白天里去宿舍抽大烟。

宿舍里光明正大的摆着烟枪,上课时候烟瘾犯了,呵欠连天眼泪鼻涕直流,下课后就冲进宿舍里,抽得腾云驾雾的。

不过也是见怪不怪了,学校的一些老师也在偷偷的抽,还美名其曰说治病提神;好在三狗他们对此不感兴趣,也没有那么多的钱来抽。

48. 入住客栈

要说官府没有禁烟,那也是假的,明面上确实是三令五申的禁止吸食鸦片,市面上不准有大烟馆;但背地里,稍微有权有钱的都吸,怎么抓?大家都心知肚明的,大哥不说二哥。

要抓只会抓那些没钱没势的穷人,你狗日个穷人,还吸什么鸦片,没钱,肯定是去偷去抢了,不抓你抓谁?

也有些是把家产吸光了的人,都没家产了,以前的朋友,谁还理你谁还帮你,让你蹭几次就可以了,久了人也见得烦,还不如叫官府抓进去,落得个清净。

还有些是底下做鸦片小贩小卖的,哪个不听话的,哪个哄抬物价的,哪个扰乱市场的,就抓了他,顺便还可以捞点油水,也做做样子给上面人看,一举多得。

三狗跟这些抽大烟的富家子弟来往的也不多,道不同不相为谋,所以山狗就算每次走到老烟枪冯春雨的家门,也不会敲门进去。

入了西门就是西关街,往左就是城北方向,三狗一路信步,知道那里有个比较要好的城里同学,叫关定杰,这也算是个富家子弟,不同的是,他从不抽大烟,而且还嗤之以鼻。

更不同于其他富家子弟的是,他读书很用功成绩很好,这就让人刮目相看了,那些家里有钱的同学,几乎都不愿意下苦功去读书,觉得念个中学镀个金,回家里有面子。

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考进这县城最好的中学的?听人说是花钱买学位的,真是的,占着茅坑不拉屎,让茅坑外面的人憋的要死。

乡下那么多成绩很好的学生,有的只是差几分,就上不了这学校了,原来名额都是给这些尸位素餐的家伙给占着;三狗他们愤愤然的。

可又能怎样?这个世界本来就不公平的,唯有自己努力再努力,尽量摆脱这种不公平的待遇。

也是因此,三狗他们对这些鲜衣怒马却整日无所事事的富家子弟,有一种从心底就讨厌的感觉,敬(厌)而远之。

但话说回来,说不定人家还看不起咱们这些泥腿子呢,你成绩再好有个啥用,到头来辛苦一辈子,还没有他们家产的一个零头。

所以在学生里,自然分成两个圈子,富人圈和穷人圈,平时互不干扰,也有个别例外的,比如某个穷孩子踮着脸去蹭人家富人圈子。

也不看看人家怎么看不起他的,仅仅是为了跟人家玩玩?想以后人家帮忙,想多了,富人圈里的都是很算计的,你没有什么利用和交易价值,干吗要帮你?

富人主动找穷人玩的,那就更少了,有一个例外的,就是这个关定杰,这个家伙是个异类,从不和那些富人玩,就喜欢混在三狗他们这些穷人或普通人家的孩子里面。

家有钱,成绩好,人品足,那自然个人魅力没得说了,连三狗明诚守城这样水泼不进的铁三角,也接纳关定杰这个朋友。

三狗的成绩在班上也算是数一数二的,只是不够稳定,而关定杰就很稳定,一直是第一,这让大家很服气。

在几次冲击成绩第一未果后,心气颇高的三狗最后不得不服气了,按现在的说法,人家是天才级别的学霸,先天既是天才,后天还很勤奋,这还得了,后面的人只能去争第二了。

此人放着家里荣华富贵不享用,反而要努力读书,定有大志向;某日三狗和关定杰聊起以后的打算,关定杰很明确的表示要考到大城市的大学去,不想呆在这个小地方。

三狗认定,此人绝非池中龙,不飞则已,一飞必将冲天;不鸣则已,一鸣必将惊人!

三狗走在关定杰家门口,犹豫着要不要去找他,想想自己跟他交情不错,可看来他跟谁都交情不错啊。

还是不去找他好了,麻烦人家都不好,我不是普通的串门,是要找落脚的地方,可是回想一圈,这县城里认识的同学,也只有关定杰算是交情不错的了,其他的,连串门都不好意思去。

三狗走出去几步后,又回过头来,最后还是下定决心敲响了关定杰家大门的两个铜把手,出来个人问找谁,三狗报了名字去说找谁谁谁,人家都没进去问就直接说,关少爷不在家,去上海了。

三狗一阵失望,也不再好意思问人家去上海干嘛,这个已经不重要了,没必要那么八卦。

走出一段路后,三狗又开始安慰自己,没见到人也好,不然,要是人家不肯他搭住,那岂不是更没面子。

即使是答应了,自己也是很局促的,非亲非故的住那么多天,太不好意思了。

看来,也只能去找旅馆了,找了家一问,旅馆住一晚好贵啊,要一个小洋银角子,一个月下来,差不多要三个大洋,舍不得啊。

想起来以前爹跟他讲过,三狗爹和明诚爹随着三狗爷爷一起挑浦城担(做挑夫,主要来回江西广丰、福建浦城、浙江江山这几个地方)时候,在外面睡觉一般是住在那种小客栈的大通铺里,一人一晚只要几个铜板铜角子。

转了一条街到北门外,听说那里有一件这样的客栈,找到一问,确实有,于是三狗交了钱定了个铺位。

进去一看,一个房间有几十个床位,卫生确实很一般,有点臭,但人家便宜啊,三狗想,忍了忍就过去了,有些农村人家里也不过如此。

这种客栈也供应饭菜,便宜,味道就一般了,没什么肉菜。这些三狗都无所谓,在家里吃得也差不多,主要是舍不得花钱去馆子里吃。

一伙十几个人的挑夫也住进来,挑着空箩筐,估计是等挑货的,房间一下子就热闹起来。

这些挑夫们,大部分是山野村夫,没读过什么书,很多不会说官话,主要以家乡话为主,当然在本地,肯定也是说大家熟悉的家乡话。

只是有点奇怪的,有两个很少说话,说的也不是本地广丰话,好像是官话也好像是江山那边的话。

三狗没怎么听过附近的浦城玉山江山话等,所以也听不出来;不过可以看得出来,这两个人不是和那十几个人同一伙的,吃饭睡觉都分开的,也没有搭话的。

49. 身无分文

不过这里经常有外地挑夫经过,住这客栈也很正常,晚饭时候那一伙十几个人的本地挑夫,还买了酒来喝,就着点花生米猪头肉什么的,一起吆三喝四的,估计是他们明天没什么活吧,不然,这样胡喝海饮的,明天能干得了重活吗?

三狗没注意他们吃饭说话,自己找了个角落,把钱往贴身的衣兜里放好,睡了下来,还好没一会,外面饭厅的喧闹声慢慢得安静下来,估计也得吃好了,各自洗洗睡了。

其实三狗一下子也睡不着,除了这热烘烘的房间和四处飞的蚊子,主要是脑子里还想着昨晚的事情。

一个月后回家,父亲能放过我吗?明月真的能跟守城退婚吗?真的能嫁给我吗?以后怎么面对守城?这事肯定会闹得沸沸扬扬的,村里人会怎样看我?

一堆堆的问题,没想它还好,可这一想,发现一个比一个难,真是头疼啊;唉,想的头疼,索性不想了,睡觉;于是在迷迷糊糊中,三狗连着做了一个又一个梦。

这些梦,要么就是父亲把他绑起来打;要么就是明月做新娘,可新郎不是他,是守城;要么就是村里人都很鄙夷他,在他背后指指点点的;要么就是在学校里,明诚守城再也不理他了,对他冷眼相看……

第二天蒙蒙亮,三狗就醒来了,与其说被蚊子叮醒和热醒的,还不如说这一夜多梦,头都梦疼了,睡得头疼醒的。

醒来第一时间去摸自己内衣口袋的钱,一摸摸空了,三狗心里“咯噔”跳了一下,头发毛都竖起来了,赶紧再摸,床里床外上上下下,翻了个遍,那九个大洋和一些零碎钱的“巨款”就是找不到。

天哪,这是怎么回事啊,明明把钱好好的放在贴身衣服口袋里,还拿布带子绑在身上的,这才一觉醒来,怎么就不见了呢?

动静闹的大了,最后都把其他人都惊动起来了;想着人生中最大的一笔钱,居然才放自己身上一天时间,就被偷了,三狗失魂落魄的,整个人都是恍恍惚惚的。

三狗无力得瘫坐在地上,眼神无光,旁边的人觉得有点不对,喊他,他也听不到,三狗只看见旁人嘴巴在朝着他张着,但听不到人家在说什么。

店家以为三狗得病了,叫人七手八脚的把三狗抬上床,大半天后,三狗才回过神来,急得想哭,却哭不出来,欲哭无泪啊。

店老板慢慢的问明白了是什么回事,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老板赶紧找人去警局里报了案;随后有两个警察也跟了过来,询问了三狗和店家一些基本情况。

在店里排查时候,发现昨晚那两个外地的挑夫不见了,店老板说这两个人一早就出门了,说要去挑货了,这个在以前都很正常,当时三狗还没醒,也不知道店里有人钱被偷了,就不可能拦住人家。

一个警察带个店员马上去北门外货场,找那两个人去了。另一个警察留在店里继续排查,也就是看看住店的人身上有多少钱,身上超过八九个大洋的,肯定是怀疑对象,有这么多钱的人是不会住这么差的店的。

二来,住店的除了三狗,基本都是挑夫,都是些卖力气活的人,口袋里不可能有那么多钱的,不过确实是,留在店里的挑夫人,身上都是点铜板,连银角子都很少。

警察把所有的床铺、衣服、箩筐等都摸过去,店家的橱柜钱箱(也只有两三个大洋),房前房后都仔细查看了,甚至拿了梯子上屋顶找,都没有那些钱的踪影。

过了大半天,另一个警察才回来,说是没见到人,这样基本是怀疑那两人干的了,那也只是怀疑而已,要抓到赃款证据,人证俱在,才能结案。

只是这人海茫茫的,一下子不一定能抓到,警察记录了些情况,先回警局,说等找到钱后再到三狗学校给三狗。

也就只能这样了,三狗突然身无分文,连早饭都没有着落;怎么办?回家?是不可能的,就是饿死也不能回家,本来回家都会被父亲揍个半死,这一下子丢了这么多的钱,那还不被直接揍死啊。

再说,这钱是明月的,明月当时怕他不收,就故意说是借给他的,不管人家怎么说,这钱毕竟不是自己的,是一定要还的。

可现在,自己拿什么还?十个大洋,在当时对于一个农家来说,肯定是一笔巨款,很多农人口袋里几年都不曾会有一个大洋,全家一年的积蓄都没有这么多。

整整一个上午,三狗都仰天躺在床上,眼睛直愣愣的瞪着屋顶,一动也不动。店家可怜他,也没有催促他续床费,本来这个床费一天也不值几个钱,店老板想,就算让三狗占着一个床位吧。

早上店家还递给三狗两个馒头,可这一直到晌午了,三狗没觉得一点饿,馒头一个都没动,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想死的心都有了,万念俱灰啊,万念俱灰的感觉原来是这样的。

那群十几个人的本地挑夫,今天也没有走,估计还在等货,还是在等货老板;不过今天他们刻意的没有大声说闹。

看着躺在床上绝望的这个小兄弟,大家都有点可怜他,但也是爱莫能助,只是悄声的议论这个案子各种情况。

太阳渐渐西落,三狗还是一动也没动,店员想上去叫他,店家老板冲他摆了摆手,自己走了过去,坐在三狗旁边的床上,对三狗说:

“这位小兄弟,你看,你这一天都没吃东西了,你想吃点什么?我去给你弄点来。”

三狗一下子感觉没反应过来,隔了一下,才摇了摇头。

“小兄弟,我知道你难受,这毕竟不是个小数目,但你正年轻,以后的路长着呢,赚的钱何止这些啊,所以呢,你要想开点,钱财呢,再多也都是身外物,身体才是你自己的,别弄坏了,那就损失更大了。”

“……”

“唉…..至于这住宿呢,你也别担心,我不会赶你走的,你放心住下来好了,要是你觉得白住白吃不好呢,可以帮我搭把手,干点小活,也就是扫扫洗洗的小事情。”

“……”

“唉……”

店老板叹了口气,摇了摇头,站起来看了看三狗,走了。

……

50. 自寻死路

那帮挑夫在旁看着,几个人悄声的商量了会,一个有点岁数的老伯过来,坐在刚才店老板坐的位置,冲三狗说:

“我说小兄弟,不就是丢了几个鸡*毛钱吗,用不着这么想不开的,要不要跟我担蒲城担去?一起吃香的喝辣的,保准你开心过日子。”

“……”

隔了一段时间,这挑夫看起来是个粗汉子,不会说更多的劝人话,也就来来回回这几句话,见三狗一直不开口,也没有办法,静坐了一会,抽了好几筒旱烟,才默默得离开了。

……

夜幕降临,周边鼾声四起,三狗还是眼瞪瞪的望着黑乎乎的屋顶,两行眼泪悄然滑落,扪心问苍天:“这是要天绝于我吗?”

我有家,却无法回;有心爱的人,却无法见面;有兄弟,却无颜相见;我整个人就是众叛亲离;这个刚出门,就背上了巨债。

这欠着明月的钱还不了,那还有脸面再去见她?我怎么活得这么得失败啊,老天爷,你怎么不开开眼,把我给收走算了吧。

自从活在这个人世间,从小到大的,基本是苦的,就没有好过几天,以后肯定还会一样,就着一直苦下去,那又何必?还不如早死早超生,下辈子投胎到个好家庭里,过上个好日子。

罢!罢!罢!还是等到明天,出去找个地,自行了断算了。三狗尽管自怨自艾的,但既然还在做着人,良心还是要有点的,要死也不急于一时,不能死在这个客栈里,人家老板对自己那么好。

自己虽然可以一死了之,但肯定会给人家带来很多麻烦,官府查个不休是一说,就是单单死了个人在这店里,这住宿的生意就别想做了,哪还有人敢睡进来啊。

下定了决心,三狗反而什么都放下了,一会就睡得香甜,一夜无梦。

一觉醒来,三狗稍微收拾了下自己,默默得起来走出店门,毕竟是这一天一夜没吃半点东西,眼睛发黑,腿脚发软,绊在门槛上一个踉跄,差点一个跟头摔在门口的马路上。

店老板跑出来问他去哪里,三狗只是感激得朝这个好心人摇了摇头,说声谢谢老板了,我要回家了,店老板问,你家在哪?我找个人送你回家;三狗摇了摇头说,不用,我自己走,不远。

店老板顺手抓了两个新鲜馒头,塞给三狗,说,路上吃点东西,你昨天一天都没吃东西,会饿坏了,也走不动路的。三狗觉得自己是将死之人了,就不浪费这粮食了,再说,尽管肚子很饿,可就是没有胃口吃。

这时,旁边来了个挑夫,一把抓过店老板的馒头,冲老板摆了摆头使了个眼色,店老板只得一边往回退一边说:“小兄弟,那你一路好走啊,保重身体呐……”

三狗头没回扬了扬手,算是告别了这个好心的店老板了,心里默念:“但愿菩萨能保佑你这个好心人,一辈子都平平安安顺顺利利的,也希望你能早日发财,过上好日子。”

也算是告别了这个倒霉的地方,不过现在,已经无所谓倒霉不倒霉了,只能怪自己大意,不能怪别人的地方。

唉,也无所谓大意不大意了,一切都将随风飘散了,如昨天下午学校门口马路上的细小飞尘一样了,飘到哪,就算那。

炎夏的早晨,太阳出来的特别早特别快,一下子就把一些晨雾晒的无踪无影的,前面就是北门的护城河,时间比较早,路上没几个人,正好啊。

想着自己水性很不错,估计跳入水中一时半会死不了,三狗就在路边找了半圈,找到一个大石头,这样就可以抱着大石头跳入护城河里不放,马上就能沉到底了。

想想万一自己憋不住松手了呢?三狗就把上衣给脱了下来,绑着大石头,手伸进去绕了个死结,这样就挣脱不了。

准备好后,三狗坐在旁边,心里默念了下亲人朋友,第一个想起的就是母亲,接着父亲,弟弟妹妹爷爷奶奶,明月明诚守城等等…..哎呀,不能再想了,再想心就软了。

下定决心,起身抱那个石头,可这还一下子抱不起来;不对啊,以前这么大的石头,自己是能抱得起来的啊,今天怎么了,手脚发软使不上力,应该是饿的。

抱不动,三狗就推着石头滚,正要把石头滚到护城河岸边时候,肩头一把被人抓了回来,感觉那力气巨大无比,整个人被一把抓翻在马路上,还没看清是谁干的,接着屁股又挨了人家的一脚,耳边传来一阵叫骂声:

“马拉个巴子,年纪轻轻的,就寻死寻活的,我让你去死…..我让你去死……看我打不死你这个没出息的东西……”

原来这人是刚刚在客栈门口冲店老板使眼色的那个挑夫汉子,三狗那时候一门心思寻死,哪里会注意得到,肯定也不会注意一路上后面一直跟着个他。

那汉子一顿劈头盖脸的打骂,三狗最后的力都在搬运大石头时候用完了,也无力反抗,只得躺在马路上一动也不动,任人家打骂。

躺在地上的三狗,眼睛刚好被一束阳光刺中,顿时黑黑的,什么也看不见,身体一轻,好像飞在半空中了,真的和那飞尘一样,随意飘荡在空中,非常的惬意舒服……

不知道过了多久,三狗感觉是被自己呛得睁开了眼睛的,极不情愿的离开了那种舒服感觉,睁开眼,发现自己又回到了那家客栈那个床位上,几个挑夫围在旁边,高兴得喊道:

“醒来了,醒来了……”

“没事了,没事了……”

原来,那个挑夫汉子发现三狗躺地上好像没有知觉了,不对啊,自己下手有多轻重,自己是很清楚的啊,是不可能会把这小后生打成这样子啊。

一摸三狗的胸口,还好,还是热的,鼻子还是有气息出入的。不能再打了,估计这孩子是给晕过去了,赶紧解了石头的衣服,一把把三狗背了回客栈。

客栈里的人一看,忙围上来,七手八脚把三狗搬到床上去,七嘴八舌的问那汉子,乱成一团,好在店老板赶紧过来,一看就知道没什么大事情了。

就吩咐人端了碗米汤来,叫人一边掐三狗的人中,一边掐开嘴巴,慢慢的勺了些米汤灌进去,也不知道三狗是给掐人中掐醒的,还是被米汤呛醒的,反正就这样醒过来了。

51. 挑夫队伍

发现自己被人救回到原来的地方,三狗觉得羞愧难当,但肚子饿得实在是难受,像一把火烧着的一样难受,嘴巴不由自主的贪婪的喝着米汤。

肚子有了东西,精神就慢慢好了起来,身体也慢慢的恢复过来,尽管活过来的感觉是如此的好,但三狗还是一下子没有转回弯来,双眼无神,整个人颓唐的瘫在床上,不愿动。

旁人一再问他:“你这孩子,家里是哪里的?我们给你送回家去,你这样子,是不能一个人在外面的。”

三狗即使内心极为感谢他们的好意,但嘴巴子就是不愿张口,不愿意说话,觉得整个人什么都不想做,什么都不想想。

三狗这幅鸟样,气得那个救他的汉子,一把抓住三狗的衣服领口,把三狗给提溜了起来,把三狗顶在墙上,让靠着墙坐着;冲三狗骂道:

“你个狗日的,不识好人心,要死,给我滚回你的家里死去,别死在这里,谁给你收尸下葬?”

三狗眼睛微闭着,一言不发。

“你别跟我装蒜,不就是丢了几个钱吗,那几个钱算什么啊,你的命就值那几个钱?你的命也太贱了吧,我呸!”

“……”

“行,你牛。我告诉你,你要想死还可以去死,这回,我啥也不拦着你,我只告诉你,你他妈的就是一个孬种,有种的,给我起来,出去找活干,把丢了的钱给赚回来,那才是条汉子。”

“…….”

“你他妈的是个有手有脚的后生了,自己还不能赚钱养自己啊?你看看,你看看外面,那些个手脚残废的乞丐,人家都能自己讨饭养活自己,你一个手脚健全的后生,为啥就不能?”

“……”

“还好意思寻死寻活的,我告诉你,你就是死了,我也看不起你,你就是个孬种。”

“……”

“好了,我也不多说了,我们马上就要去挑货了,你要是有种,就起来跟我们走,只要辛苦点,熬过去,保准你能赚回丢的钱;你要是没种,咱们就到这一步,你想怎样就怎样,我也不拦着你,我他妈的也没有时间陪着你。”

说完,就开始招呼大家拾掇拾掇,挑上空箩筐,去北门外的货场挑货去了,人家货老板已经派人过来催了,说货已经到了好一会儿了,问还做不做这趟生意。

正当大家前脚刚出客栈的门槛,忽然听到后面的三狗,一个翻身下来,一膝盖跪在大厅里,对那个汉子喊道:

“叔,你等一下,我三狗今天给你磕头了,谢谢你的救命大恩。”

那汉子转身看着三狗,也没有半点过来的意思,挑着箩筐就站在那不动,三狗连磕几个响头,站起来,转身抓起两个馒头,狠命的一口咬下去,哑着嗓子,对汉子说到:

“叔,你要是不嫌弃我,就带上我吧,我跟着你”

…….

救三狗性命的挑夫汉子叫“乌牛牯”,一般都叫“牛牯”,皮肤黑,所以显老,才二十多岁,三狗以为是跟自己父亲差不多岁数的,叫“叔”。

结果惹得大伙一阵笑,不过这笑也不是全因这个,也觉得三狗这孩子有救了,发自肺腑的开心。

牛牯对着三狗一招手,只说一个字“走!”,就转身带着大家去挑货了;三狗转身对客栈的店老板千恩万谢后,急着一路小跑才追上牛牯他们一伙。

牛牯是这伙挑夫的头,让货老板多拿出一副箩筐给三狗,跟着大家一起挑;三狗第一次挑货,运气不错,这次的货是茶叶。

茶叶干松,不能硬压,所以一担茶叶不是很重,牛牯看三狗是第一次担,还少放了两包,所以三狗这一担,加蒙上防雨的油布,估计也就是六七十斤。

大伙儿挑上后,一路往北走,出白鹤畈,到三十三都(下溪)南山,再转向东经三十五都(吴村),往三十六都(排山)方向去,牛牯说,争取午饭前赶到三十九都(社后)的灵鹫寺,下午赶一赶,到晚上估计就能到江山的凤林渡口了。

老李头(昨天傍晚到三狗床边劝三狗的那个老伯),看三狗一人默默地挑着担,走在最后面,就过去跟三狗一起,一边挑着担,一边找着话说:

“后生,你叫三狗啊?”

“嗟哎(是的),这个伯,好啊”

“大家都叫我老李头”

“老李伯”

“这孩子,这么礼貌啊”,“你家哪里的?”

“罗城七都的”

“罗城那条路,我们有时候也会走的”

“我听说过的,走六石岩是不是?”

“是啊,去江山廿八都的那座山,七上八下啊”

“?…….”

“大门岭啊,上山七里路,下山八里路;担浦城担最难走的一条路了”

“老李伯,你知道的真多”

老李头难得被一夸,兴致上来,就跟三狗说着沿路的古记(古迹、传说等),话说这白鹤畈啊,是八仙里的吕洞宾在西山修炼时候,跟着来的两只白鹤,飞出来,到对面畈上偷吃稻子。

由于被当地百姓上门告状,这两只白鹤,就被吕洞宾罚责永守这片田畈,所以叫白鹤畈,听说运气好的时候,还能似乎看见白鹤翩翩呢,三狗以前只是看见几只白鹭在畈上飞过,白鹤倒是一次也没看见过。

“是啊,传说西山学校里还有个吕仙亭,只是我没有看见”,三狗忍不住接了句话。

“哦,你进去过西山学校?那里可是出才子的地方啊,你是在哪念书?”

“是的”,三狗不好隐瞒什么,只好照实回答,估计昨天那两个办案的警察在客栈里问三狗学校时候,老李头没听见。

“你看看,文曲星下凡了,怪不得那么有礼貌,我说呢。”

旁边的一个跟三狗差不多大的小后生,大家叫他“四毛”,凑了过来,冲老李头笑说着:“老李头,让你儿子也考个西山学校,那你就是文曲星他爹了。”

旁人一阵哄笑,老李头冲四毛骂道:“你个死四毛,你怎么不去考一个?我告诉你啊,人家三狗是西山学校的才子呢,以后得对人家斯文点……”

“老李伯,你别夸我了,我落得这副田地,就不讲什么过去了。”三狗歉意的说道。

“好,好,我不问你过去的事”

“……”

52. 行家里手

闷头走了一程,过了一片甘蔗林后,三狗觉得那样断了老李头的话,不是很好,人家主动过来找我说话,不能这么白了人家的(抢白、打断别人的话),于是就反过来找老李头问话:

“老李伯,这个茶叶是哪里的啊?运到哪里去啊?”

看来这个老李头真的是喜欢跟人聊天,也许也是路途遥远,一路上说说笑笑,可以减轻下担子的重负,日子也过得快一点。

他一说起这个货物啊茶叶啊什么的,头头是道的,说:

“这个茶叶啊,可讲究了,叫悟峰云雾茶,看起来像绿绿的莲子芯,不像我们广丰其他的手工茶,粗枝大叶的没卖相”。

“是啊,这个我知道,我们家自己做的茶叶,是没有这个茶叶好看”。

“这个茶啊,不单单好看,还好喝耐喝,香啊,泡几道都不淡;以前还作为贡品上贡给朝廷呢”。

“这么厉害啊”

“可不是呢,我跟你说啊,当年我们江右商帮(赣商帮会,以赣东、赣北为主,类似晋商徽商)主要是靠茶叶、瓷器起家的….江右商帮你知道吗?”

“我听说过的,听我们历史老师说,在清朝时候咱们这几个省的货物都去鄱阳湖,走赣江向南到广东,再运到广州出国的。

那个时候我们的江右商帮就很发达;后来鸦片战争,五口通商,上海也成了出货到外国的地方。

大家就不用经过鄱阳湖走了,连我们都要向浙江运货,到上海去。所以,这个江右商帮就慢慢不行了。”

大家聊得起劲,三狗也难得兴致上来掉一掉书袋子卖弄下,惹得老李头感叹不已,说有知识的人就是不一样。

但知识归知识,生活归生活,三狗还是不明白,这个货物为什么要用人来挑,人又累运的也不多,为什么不用马帮?不用水路运?还有铁路,听老师说,今年年初(1934年)杭州到玉山的铁路已经开通了。

这个老李头就有发言权了,说,我们这边运出去的货物都是薄利,用马帮拉确实是一次可以拉很多,但太惹眼了,很容易被土匪路霸抢掉的,连马带货一起抢,而且养马的成本风险也很大。

二是马帮一大伙的,不能走山沟沟旮旯路,这个偷逃厘金(税收)很难,人挑的,在深山里三转两转就逃过了厘卡(收税点),你不知道啊,这一路厘卡多如牛毛啊,收厘金收死你。

水路一般运木材毛竹等,扎成木排和竹排,在涨端午水时候,从山上放排下来,从丰溪河到信江,一般在铅山的河口镇交货,然后沿着水路到鄱阳湖。水路虽然不费力,但走的不快,而且逃不了厘金,人家在水面上一卡,你必须得要经过,乖乖得交厘金。

铁路火车我不太清楚,听说人都拉不完,肯定就不拉货了,拉人肯定更赚钱了,还有这用火车运,怎么个偷逃厘金啊?

特别是这三年来(1931-1934),我们这里自己做的货物,都在降价,我也不知道是这到底是怎么了,你看茶叶跌了一半多,米跌了近一半,茧丝跌了一半多,这是要了我们在土里刨食的人的命啊。

你看我这把年纪的,本来在家种田好好的,结果辛苦一年,到头还自己贴进去,还不如出来担浦城担了,可那知道,这几年担浦城担也赚不了啥了,图点糊口的,唉!……

三狗若有所思:“货物跌了这么多,所以货老板就只能找我们的贱劳动力挑了,省钱”。

“我说嘛,读书人就是不一样,一点就通”。

“那我们的茶叶、稻米、茧丝等为什么会跌价那么多啊?”,三狗还是不解。

“这个我也不清楚,这几年也不是丰收年啊,而且都是大旱大灾的年头啊,你看,今年保准又是个大旱年,这日头毒辣的……按理说,收成少了,应该是涨的啊?”

“这个都还不明白啊,洋货太便宜了,大家都买洋货去了,我们的土货没什么人要,肯定是要跌价啰”,旁边的秀才,忍不住插了句嘴。

秀才当然是外号,但他一看就像个秀才,眉清目秀的,还带有点书香气的,听大家说,秀才小时候家境可好了,也读过私塾,可惜好好的一个大家业被老爹赌博给败光了。

要活命,只好出来找活干了;还好,正从小娇生惯养的秀才,历练了一段时间后,也不叫苦叫累了,就冲这一点,别人也刮目相看,有时候开玩笑时候,对他都会嘴下留情点。

“对啊,我都忘了我们的秀才也是个读书人了,秀才,你以后跟三狗多处处,人家三狗可是个大秀才了,西山学校的才子呢”,老李头心肠好,怕三狗刚来不适应或是被欺负,就给三狗拉拉人气。

“老李伯,你就不要笑话我了,我只是个学生,其他什么都不懂的,以后如有得罪的地方,希望大家以后多多谅解下”。

看三狗说得客气,大家也觉得这后生挺懂事的,也愿意在一起说话聊天的。

拖在最后的角蚤(跳蚤),因为岁数不大(才十三四岁),个子小力气小,挑着担小号的箩筐,走着走着,一般都会拖在最后,听到前面有说有笑的,赶紧加了把劲追了上来,冷不丁的来了句:

“我最喜欢回程的担担了,只担些洋袜、洋布、洋火的,又轻松又赚钱。”

“萝卜才高兴呢,又可以带些雪花膏、洋镜子、洋短裤去逻女家了(找女人)”,竹竿开着萝卜的玩笑说道。

萝卜姓白,因为花心,见一个女的就像发情的公狗一样,流着馋水不断献殷勤的,所以,大家都叫他花心大萝卜、白萝卜、大萝卜,最后因为顺口,就直接叫萝卜。

竹竿人瘦高瘦高的,像一杆晒衣服的竹竿一样,挑着担走,像踩着高跷一样;不用说,这个外号很贴切,他性格好,自己也无所谓别人怎么叫他,所以,大伙把他这个竹竿外号就叫开了。

“回程是可以自己买货担回来卖的吗?”三狗不清楚,问大家。

“买卖个屁,咱们这些个穷光蛋,连本钱都没有,还做买卖?”前头的大薯铜声铜气得憨骂到,当然他也不是专门要指向三狗骂,只是他本人平时就是这样的。

53. 挑夫兄弟

大薯最早叫大板薯,为什么这样叫他?是有原因的,这人长得又高又壮的,可就是有点愣,傻里傻气的。

乡里人形容不会读书的孩子,说脑子跟薯一样,尽是些白块块,没有脑筋的;大薯人长的又高又壮的,就不是小薯了,肯定是大板薯了。

跑在最前头的狗腿,因为腿脚快,又耐跑,每次都走在最前头,把大家拖得死去活来的,大家气不过,就给他取了个外号叫“狗腿”;他听到后面有说有笑的,心里也痒痒的,也走慢了下来,接上大家的话:

“回程一般是先跟县里的一些商店说好的,要带点什么东西,我就带点什么;不过,这也得要看在渡口码头那里的生意,如果那边的货老板要我们挑货,那就不能带了,不过大家一般都会带点私货,只要不是太多,人家货老板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哦,原来是这样的啊,门道还真多”,三狗情不自禁得佩服道。

“这点算什么啊,路上有你看的了”,远处的打铁侬转过头来,冲三狗说道;打铁侬是家里祖传三辈都是打铁的,那从小练就的一身蛮力,中等身材,但身上腱子肉却是鼓鼓囊囊的,力气好,手也快,都是打铁练出来的,担担也是担最重的。

不远处的大郎和大饼,从开始到现在,都不曾分开过,两个人像兄弟俩一样,一直在一起窃窃私语的,也不跟大家说话。

他们说的话三狗有点听不太懂,老李头说他们是四十七、四十九都(壶桥大南)人,原来如此,那边接近上饶玉山,说的话搭了些上饶玉山腔的。

为啥叫大郎大饼?四毛解释道:大郎家里以前是做大饼的,人也很矮,其实人家名字不叫大郎,可大伙偏偏要给他取个外号叫“武大郎”,做饼的矮子嘛,不叫武大郎叫什么?

更巧的是,大郎家里还真帮大郎娶了个如花似玉的媳妇呢,平时大家经常拿这个来取笑大郎,说你整天在外面担担,就不担心你娘子找西门庆去?说你得回家把家里竹竿都收好了,别让你媳妇拿竹竿打人家野男子的头啰。

大郎脾气也好,随人家说去,实在是被说得受不了,忽然跳将起来,抽出扁担朝人就打,把人追得老远去,他腿短跑不快,自然就追不上人家了,只得骂骂咧咧的回来。

后来大家也觉得武大郎这名字太直白,也太伤人心了,就改叫“大郎”,日子久了,慢慢的大郎也应声认了这个外号了。

至于大饼,跟大郎不是一家人,但人也是长得矮矮胖胖的,特别是一张脸,跟麻将里的大饼很像,圆乎乎的,一点都不像担担做苦力的,倒像个饭店老板。

他对大家叫他大饼,开始还挺抗拒的,这毕竟不是个好听的外号,就经常不应大家;“可怜人”抱团,就跟大郎经常走在一起,不怎么跟大家说话,但是大伙也不放过他,经常拿他来开涮:

“大郎,今天又挑着大饼来卖了?多少钱一个啊?”,“大郎,你今天的大饼烧的不对啊,你看这鼓鼓囊囊的,不平整啊”,人说就算了,还用手摸着大饼的脸,只把大伙逗得,笑趴了…..

后来三狗才知道,其实四毛不叫四毛,而是叫细毛,家乡话里这两个词发音一样,三狗村里有个二毛,就自然以为是四毛了。

为啥叫细毛,可不是羊啊狗啊冬天出的绒毛,虽然那个也叫细毛;细毛在乡里的说法是,这人很细心、仔细,做事很慢条斯理。

后来三狗发现,细毛确实是,那事情,做得要很漂亮,不然饭都吃不下,觉也睡不着,半夜都要起床去弄好,才能安稳睡着。

就这样,一路上说说笑笑,走得很快,大家也不觉得很累;三狗毕竟是从农村里出来的,小时也经常挑担子的,尽管觉得有些不习惯,肩膀很沉,有些痛,但也能熬过来。

大家原以为瘦瘦弱弱的书生三狗,刚开始是经不起这种长途挑担的,没想到这后生,不错啊,挑这么远的路了,一点也不叫苦叫累的,不但没拉下距离来,反而和大家说说话的,人也挺斯文礼貌的。

这三狗虽然笑得少一点,但毕竟早上还刚寻死寻活的,上午马上就要让人笑得很开,太难为人了。不管怎么说,作为一个新手,已经是很不错的了,大家从心底里肯定了这个小伙子。

三狗自己也是觉得,在这种繁重简单的挑担赶路里,自己确实很少想其他的烦心事了,再说,刚刚进入一个全陌生的集体里,需要高度的注意力,记下每个人的姓名、特点,甚至是对自己说的每句话,才能帮助自己快速的融入进去。

虽然三狗平时很少说话,像父亲一样闷葫芦一个,但碰上该要说话的场合,就像母亲一样的了,能说会道但又不过于出头,场面话那是说的滴水不漏,让听的人如沐春风,很是舒服。

大家歇了几个脚,从老乡家里讨了些水喝;就日上三竿,快到响午了,虽然没有到牛牯预定的灵鹫寺,但也快到排山的乡公所了。

这个时候,乌牛牯叫大家停下来,因为前面有个厘卡,这个厘卡本来明面上说的是,仅仅是查验货物的,不征收厘金的,但暗地里,都收厘金的。

你要是不交厘金,就会在查验上刁难你,卡你,说你的货物有啥啥啥问题了,不能出卡,最后还得交点钱,才能出卡。

乌牛牯叫齐大家,跟大家说,还是老规矩,分散开,零星走,走旁边的山路,要是碰到有人问到,就说自己家买来的东西,或是挑给亲戚家某某某地方某某某等。过了这个山后,到前头的柳家坞慢慢集合找地方吃午饭。

看到三狗是第一次,牛牯就叫老李头带着三狗走,就这样,大家分散开三三两两的,甚至是一个人在挑着担,走上山路,零零星星的走,三狗跟在老李头后面,也上了山。

54. 亦步亦趋

八月初的正午时间,太阳晒得树叶发枯,没有一丝风,三狗饥热交加,早上走得急,只吃两个馒头,只得在中途跟着大家补水时候,拼命得灌个水饱。

这说来奇怪,喝那么多的水,也没怎么屙尿,估计是汗出得太多了,一身汗把衣服汗湿了,没一会儿就晒干了,喝一通水下去,又汗湿一身衣服,又接着被晒干,衣服上的汗渍,白花花的一缕一缕的。

这本来就是饥热交加,还挑着担上山,三狗觉得自己的腿发软,使不上力,平时一步就跨上的台阶,现在要蹬几步,没一会儿就跟老李头拉下了一段距离。

老李头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继续不徐不快的向前爬着山,到了一个阴凉处,才停下来,把担子卸了,坐在放地上的扁担上,掏出旱烟,抽了起来,一边抽一边等着三狗上来。

三狗好不容易爬上来,脸都憋红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晒红的,还是有点羞愧红的,人家一个岁数四十多的人都一口气也不喘上来了,自己还是个后生,居然还要人家等。

好在老李头也理解人,知道三狗这是第一次,很不容易了,早上没怎么吃,估计饿得不行了,就叫三狗停下来,歇一脚。

然后从箩筐里变戏法似的,掏出两个生番薯(红薯),丢了一个给三狗,吃了起来;本来三狗在家里都对番薯很抗拒了,因为小时候实在是吃多了。

家里没什么吃的,饿了吃番薯,嘴巴馋了吃番薯,家里断粮了,就全家一起吃番薯,番薯的什么吃法都吃过了,也吃多了,硬生生的给吃伤了。

在学校里,只要看见同学吃番薯,三狗就绕着走,宁愿饿着肚子也不吃;在大街上,看见好些人很喜欢围在烤番薯的炉子边,买刚出炉的烤番薯吃,三狗连那味都不愿意闻,远远地走开,心想,还自己掏钱去买那么难吃的东西,真是浪费钱。

可现在,发现番薯还是很好吃的,三狗饿得饥火在肚子里燃烧着,接过老李头的番薯,连皮都来不及刨(没刀子刨,还可以用大门牙刨的),在衣服上蹭几下,把泥土灰什么的,蹭掉了,就连皮带肉的吃了起来。

真好吃,番薯甜得满嘴生津,三下两下就把一条手腕大的番薯给解决了,把老李头都看呆了,连声说道:

“还是年轻好啊,目睛(眼睛)像雪闪(闪电),牙齿像交剪(剪刀);吃石头都能给化掉。”

三狗才想起刚才吃得急,还没有好好谢谢人家,连忙致谢,多甚多甚!(多谢多谢!)

“客气个啥啊,一个烂贱的番薯”,老李头不以为然。

歇了会,起来接着走,老李头问三狗,是不是第一次走这里,三狗说是,老李头的话又上来了,说,再紧走一段,到前面的天桂岩那里,再歇个脚,你要是还能爬,我可以帮你看着担子,你可以去看看天桂岩。

关于天桂岩,三狗在学校也听说过,小县城地方不大,有个小景点,大家都传乎着,老李头也说这个,当年吕洞宾来天桂岩修炼,他的坐骑,一头鹿跑出去偷吃庄稼,被吕仙斩断一腿化成岩石永守洞口,天桂岩岩壁上有一断腿石鹿还在那里。

白鹤畈与吕洞宾有关,这天桂岩也跟他有关,看来这传说估计是从哪个地方一起批发出来的,三狗心里暗暗笑到。

不过真正的吕岩(号洞宾,唐代进士),任九江县令时候,来过广丰天桂岩这里,听说在这里呆了一段时间,写了些诗句留了下来。

不过既然到了此地,三狗还是只身上去看了下天桂岩的洞口,没有下去洞腹内,里面是个大溶洞,黑乎乎的很大,听说可以站几千人没有问题,眼看这话说得没毛病,洞口看起来不大,但一进去里面确实是很大。

除了岩洞的大肚子外,听说里面还有很多小肠子般的小洞,四通八达,一般几个人都不敢往深里走,怕被困住转不出来。

三狗站在洞口,洞内的凉气丝丝的往外冒着,加上绿树阴阴,三狗感觉精神气爽,也感觉着听说曾经来过这里的怀素、周敦颐、杨万里、韩世忠、张叔夜、朱熹、沈葆桢等知名人物的身影和踪迹,包括他们身上的文气,千年不散啊。

……

过了天桂岩,就一路下坡,很快就到了前头的柳家坞,大伙正等着他们俩呢,乌牛牯招呼着大家进了一家路边摊吃饭。

吃得也是些家常饭菜,三狗连吃了好几大碗,吃的肚子装不下才放下,好在没人注意他的饭量,或是大家的饭量都很大,就觉得三狗很正常了。

肚子里油水少,饭菜也是粗茶淡饭的,当然就会吃很多了,而且下午还要赶路,不吃饱点,饿了跟不上队伍,会拖累大家的。

吃饱喝足后,大伙儿的精神头又上来了,休息了会继续挑上担子赶路,一路上荤素笑话不断,三狗也禁不住得笑了起来。

这些个粗汉子,嘴巴虽然粗俗一点,但心地都还不错,不会像有些城里人那样阴阴的瘆你句话,让你半天楞在那说不出话来。

大家都直来直去的,省的了很多揣度的心思,关系也简单了很多,不喜欢就不喜欢,甚至是马上开口便骂,喜欢就喜欢,恨不得抱你亲你。

走了一个多小时,听说前面就快到灵鹫寺了,可这都是一马平川的啊,哪里有山寺的踪影啊?三狗纳闷着,不过也不急了,或许等会转个山脚就看到了,如果大家要歇脚,就去寺庙里拜拜,最近自己确实太霉了,听说灵鹫寺是方圆几十里最灵验的寺庙。

没一会儿,看见前面尘土飞扬,听见鞭炮齐鸣、锣鼓喧天的,会不会是寺庙做法事?走近了,大家赶紧靠着路边走,原来是求雨。

今年(1934年)又是大旱,这都到八月了,稻子秧苗栽下去,还没有下一场雨,路边的田里都快没水了,很多秧苗快被晒蔫了,再不下雨,估计会全部晒死了,老百姓的一年收成怕是又要落空了。

55. 牛牯和小翠(一)

地主才不管你的收成呢,也是要来收租的,其实地主也没有办法,因为上头的政府要跟地主收税赋,最后苦的还是雇农和自耕农的底层百姓。

三狗再想,不知道家里的田怎么样了,秧苗也栽了不久啊,不知道家里有没有下雨,要是没下雨,那也得惨了,想想也真是难受。

这求雨的队伍,有点像戏台子里演戏一样,扎着小白龙祈雨,沿途鞭炮锣鼓,求雨队伍中还有装扮成白娘子、小青的演员,边走边演“水漫金山”,也有一些扮成各种水怪。

也请了道士演戏作法,在道士的安排下,一些人肩挑水桶,沿途沥水,还有头戴雨笠,身披蓑衣,大声喊道,雨来了,雨来了。

看来这估计是几个村同时进行的,求雨队伍多达几百人,灰尘弥漫直上云霄,热闹异常,直奔灵鹫寺去,真是用心良苦。

其实也没有办法,要是有其他的办法,老百姓也不会惊动这么大,这也是要耗钱的,每户头上抽钱一起搞的,靠天吃饭,没得法子啊。

灵鹫寺真的不是在山上,而是建在山脚下路边上,挺大的寺庙,三狗对这座全县最早的寺庙早有耳闻,一千多年前唐代建成。

很可惜,三狗他们遇上了求雨的队伍,不能停下里歇息或进庙拜佛,因为人多事杂,怕自己的货物被碰了甚至会不见的。

虽然提货时,货主没有要他们的押金,挑夫们也没有那么多的押金。大家全凭信誉行事,有的货主如有空,或是货物贵重,自己会跟货走,或是叫一二个伙计也挑着担跟着走。

但这些也就是摆摆样子,真要黑人家的货,即使货主跟着也没有用;只不过,大家一起可以互相有个照应,或遇到土匪,有损失,挑夫们有个证明。

乌牛牯在这一行业干了好多年了,跟两边的货主都很熟,大家也认他,牛牯在道上也认识些土匪,遇到了给点烟茶钱,也能过关,所以,很多货主很信任牛牯,给货时一般不用押金。

否则,你挑夫一个人很难拿到货,除非自己买下来,有时候就是交押金,人家也不敢给你来挑,你一个人,又不熟,谁知道你会挑到哪里去?

三狗想进灵鹫寺拜佛外,还有个私心,就是想瞻仰下张叔夜的衣冠冢,这个张叔夜,外地人肯定不熟悉,估计本地人也没有多少人知道。

这个张叔夜,可是个民族英雄,北宋名将,靖康之难中率军守汴梁城,失败后随宋钦宗被金国掳走,途中快过北宋国界时候,自缢而死,至死不去敌国。

三狗因此而想起了司马迁《报任安书》里的:“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想,人家张叔夜的死才重于泰山啊。

而自己,为了一点小事,今早要是死了,肯定是轻于鸿毛,真是羞愧万分。以后要学人家张叔夜,为了民族大义而死,而不是为了自己一点小利而死。

过了灵鹫寺,太阳已经慢慢开始西斜了,牛牯看了看天色,招呼大家,说,兄弟们,再赶上二个时辰的路,就到江山凤林渡口了,大家就可以交货休息,领了钱,大家还可以好好吃喝玩乐一把。

萝卜轻声的嘀咕着:“你还不是想早点见到小翠,估计念着小翠的,都脚跟朝前了”。

“你不是也有个相好的在凤林吗?还说人家牛牯,你那个相好叫什么名字?”打铁侬抢白着大萝卜说着;打铁侬力气大,还有点手脚功夫,他谁也不服,就服牛牯,所以就替牛牯说话。

萝卜不想跟这样的壮汉过手,一边离打铁侬远一点一边回道:“我哪有什么相好的,只是在一起玩玩”。

“你个狗日的,你就玩玩,人家姑娘怎么办?你说,你在凤林的相好是不是又换了一个?”,大薯很不爽的骂到。

按理说,人家大薯又高又壮的,肯定是受姑娘喜欢的,可偏偏是,大薯就是找不着姑娘,而细皮白脸的萝卜,就不知道在哪里交的桃花运,见一个就得手一个,见一个就得手一个,这把大薯气得,牙痒痒的。

真是萝卜白菜各有所爱啊,可就是不爱板薯,改天改名为白菜算了。大薯自己不知道,他哪里有人家萝卜嘴巴甜,哪有人家萝卜舍得对女人花钱。

听老李头讲,乌牛牯的老相好小翠,本来是个凤林水面上的打渔人家小女子,当年碰上了牛牯,两人一见钟情,就互定了终身。

可没想到小翠长得漂亮,被凤林渔政的一个头儿看上了,这头儿已经有了家室,想偷偷纳小翠做妾,小翠哪里肯从,来来去去好几回都给拒绝了。

结果人家头儿一气之下,就把小翠家的渔船给扣了;吃饭的家伙没了,小翠的父母都劝小翠从了算了,没想到小翠是个犟货,宁愿饿死也不从。

最后没得办法,一家人只好从水面上岸来找食,这一无本钱二无经验,找吃的何从谈起,最后沦落到个全家讨饭为生。

这个牛牯,偏偏在这个时候没有出现,牛牯确实在那段时间走另外一条线路了,等牛牯回到凤林时候,哪里一下子找得到小翠。

牛牯问遍所有认识小翠家的人,还去跟那个渔政的头打了一架,差一点把那个肥老头给揍成残疾,那老头怕事情闹大丢了官,也知道自己有错在先,就忍声吞气吃了哑巴亏,不敢去报官。

牛牯发动挑担的兄弟们,帮忙找人,最后终于在一个地方找到了小翠,是在青楼(妓院)里。

原来这小翠一家,快到冬天了,只是讨饭,连个过冬的家都没有着落,在这个地方,冬天是要下大雪的,没有个有火的家,就等着全家冻死了。

实在没得法子,小翠把自己给卖了,卖给青楼,得了一笔钱,终于给父母租了一处破旧房子,再破旧,那也是可以生火的房子啊,也比露宿街头好多了,总之,在寒冬里能留下一条命。

56. 牛牯和小翠(二)

在青楼里,小翠再犟,那也没有办法了,拿了人家的钱,就得办人家的事;这真不是人过的生活,要不是还念着那个天收的牛牯,小翠早就找个地方自尽得了。

可现在这个样子,见了牛牯,那又能怎样?身子不干净了,牛牯肯定是不会要她的了;那还不如不见了。

想想,还是不能死,老爹老妈等着她的米下锅呢,自己去死简单,可自己这一死不是一条命,而是三条命了,爹妈也得跟着饿死冻死了。

爹妈以前一直不育,怕要孤独终老了,最后实在没办法,在五十来岁时候,想抱养了一个孩子,给以后自己养老送终。

可这天不绝人之路,老两口一日清早,就在自家船头岸边上看见一个菜篮子,里面一床薄被子裹着个女娃子,什么信物都没有留下。

这个女娃子,就是小翠,老两口给孩子取名小翠,希望孩子像翠鸟一样既长得好看,又能轻松找食,最主要的是像鸟儿一样自由自在,一辈子过上富足自由的生活。

老两口就这样一直带着小翠长大,就算老了,打不太动渔了,也坚持生活船上,生活在捡到小翠的那个岸边,不为别的,就是要等着小翠的亲生父母出现。

这一等啊,就是十几年,可小翠的亲生父母始终都没有出现,也没有人来领小翠走。

估计也是哪家可怜人家养不活,只好送这里来,送到大户人家,一个女娃子,估计人家还不要,就算要了,估计也是养大做了奴婢的。

送给普通人家,大家生活都很紧张,一个女娃,又不是男娃可以传宗接代的,多一张口吃饭的,估计普通人家也不会要。

这家人肯定了解小翠父母的情况,终生不育的老两口,定会对一个孩子精心培育的,不管是女娃男娃,都会视同己出的。

于是,十来年后,不知道是爹妈的宠爱,还是天天泡在水里,小翠出落成一个漂亮的姑娘,十里八乡的人都知道,小翠父母捡到了一个宝。

其实在小翠懂事的十来岁时候,爹妈已经把这一切全告诉了小翠,说,你现在长得越来越标致了,万一你的亲生父母来寻你了,我们也不留你,你想去哪就去哪,就当是你陪了我们二老这么多年,也是值得的。

养育恩大过亲生恩,小翠自然知道这层道理,再说,从感情上也离不开养育自己的再生父母了。

于是小翠当即表示,爹妈你们俩放心,自己亲生父母再荣华富贵,我也不离开你们二老,我还要给你们俩养老送终的呢,怎么会离开你们呢,别想多了。

至于亲生父母,也不知道他们是出于何种原因抛弃了她,或许是有不可言说的难处吧,不然,谁家愿意把一个辛苦十月怀胎的孩子送人啊,孩子再贱,那也是爹妈自己身上的肉啊。

好在小翠虽然脾气犟点,但对老爹老妈却是很好,跟着老爹风里来雨里去的打渔,生活虽然艰难点,但还算能养活一家子人。

自从遇上了挑担子的牛牯,小翠终于知道了这个世界上还有另外一种让人难以割舍的东西,这个天收的汉子,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招,让自己日夜牵挂着。

牛牯跟小翠商量好了,等多赚点钱,就在凤林盖间瓦房子,把小翠的老爹老妈接上岸,好好的服侍他们颐养天年,自己再生个大胖小子的,这一个家,就算是有着落了。

可计划没有变化来的快,就在牛牯跑六石岩那条最难走也是最赚钱的路的时候,悴然发生了前面的事情。

…….

老天有眼,还是让牛牯找到了小翠,可这个时候,小翠却不见牛牯了,任凭牛牯大闹青楼,说要拆了这里,一把火烧了这里,也不见。

最后牛牯找了多家货主,用人格担保,借下巨债,拿着白花花的银洋,到青楼去赎出小翠,小翠还是铁了心的不见。

急得牛牯拿出刀子要自杀在小翠房间门前,小翠才迫于无奈打开房门,放牛牯进去,说:“以前的小翠已经死了,我已经不是以前的那个小翠了,你真的不要再这样作贱自己”。

牛牯也是个犟牛子,说,我这辈子就认死你了,不管你怎么了,我还是要找你的,以前的事我全都了解了,都不是你的错,要错,也就是我没钱的错,是我穷的错。

现在,我借了钱,你自由了,我们可以回家了,我们可以慢慢还钱,总有一天,我们会把钱还清的,那样,我们就没事了。但是,所有的这些,都要你来,我们一起来,小翠,你是个明白人,我说的,你懂吗?

既然话都说到这里了,小翠也明白了牛牯是真心的,是值得托付终身的,心底里也暗暗敬佩牛牯是条汉子,是条有担当的汉子,是条顶天立地的汉子。

唉!这辈子虽然命苦,但有了这个男人,那也是值得,哪怕是在一起没几天,也要去珍惜,哪怕前途是刀山火海,也要跟着一起跳,死了,那也是值得的。

就这样小翠跟着牛牯,回到了爹妈住的地方,虽然破败不堪,但好歹也是个家。一家人开开心心把家整理干净,牛牯把该补的地方补了,该刷的地方刷了。

然后叫上一帮兄弟们,上街打酒买肉,挑回家里,做了几大桌子菜,大家也真心替牛牯高兴,个个喝得一醉方休,共同庆祝牛牯小翠新婚大喜。

结婚后,牛牯就开始发了疯拼了命的赚钱,什么货都敢接,货主东家们都给牛牯最好的运费,兄弟们也肯卖命干,经常是三天的路途,咬着牙二天就跑下来。

道上的那些江湖兄弟(土匪强盗的),也个个佩服牛牯是条汉子,只要是报上牛牯的名字,什么货都给放行。

要是有哪个新来的不懂江湖规矩的,抢了牛牯的货,三天内,货物必须原封不动的给拿回来,不然,就别想这地头上混了,而且,你活人也别想走出这个地头。

牛牯平时对自己节省苛刻的要命,恨不得一文钱掰开两半用,但对兄弟们那是,好的不得了,想吃什么了,去买。

需要什么东西,只要能办得到的,想尽各种方法都要办到;有兄弟急需用度的缺钱花的,口袋里不管有多少钱,马上掏空了给出去,眉头也不皱一下。

摊上这样的头儿,兄弟们也是个个省得要命,有啥困难,能不开口的,尽量不开口,只要开口的,基本上是实在想不出办法的、要老命的事情,不然,为一点小事开口,会被兄弟们鄙视透了的。

就这样,大家一起吃苦了紧巴了几年,就彻底的把牛牯家的外债全还清了,小翠的肚皮也争气,给牛牯生了一个大胖小子,跟一头小牛犊一样,活蹦乱跳的。

每次牛牯回家都把要小牛牯举到头顶上,看小牛牯的小牛牛(***),很多次小牛牯都会把尿冲得牛牯一头一脸的,但牛牯还是乐此不疲的玩这样的游戏。

57. 知恩难报

这次大家一路紧赶,终于在月上树梢头时候,如愿赶到了凤林;其实如果按正常走,七十里路,大概三四个时辰(7-8个小时),在太阳落山前就能赶到。

但是,因为路上厘卡太多,三狗跟着老李头他们,大路时常不能走,一会去爬山,一会穿过溪流,一会进入村庄走小巷,有的甚至要穿过人家屋里的厅堂……

仅仅是为了躲避这些厘卡,这些厘卡有的交厘金不算多,一百斤东西也就几个铜角子或一个银角子,但是一路上厘卡有好多个,全交厘金了,那这趟算是白挑了,甚至还自己得要往里贴钱。

这也就才有了挑夫这个行业,其他的运输方式难以避开一路数重厘卡的盘剥,运费的成本增加很多,而这些挑夫们大部分是本地人,对绕路走很熟悉,避开厘卡相对简单一点,所以很多货主会选择让挑夫来运货。

老看着挑夫们逃卡,自己赚不到厘金也不行啊,厘局会在每条线路上安排巡卡,也就是游动的厘卡,几个人穿着制服,在路上东溜西走的,看见挑夫队就上去检查。

好在一条线路也就一二个巡卡,牛牯跟他们关系都不错,碰见了就给包纸烟或塞点小钱,巡卡就当作没看见,不查直接走了。

不过这种情况在大热天里不常见,太热了,谁愿意在大太阳底下赚点小油水啊,还不如呆在厘卡里歇凉睡觉。所以这次三狗还没有遇见到,只是听大家说起。

七十多里路,一天内走完,还挑着重担,这是三狗从未尝试过的事情;到了最后十里路,三狗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去的。

第一次这么长时间的挑重担,肩膀红肿起来,扁担都不太好换肩了,担子如千斤重担一样,压在刺痛的肩膀上,走几步就赶紧换个肩,但没什么用,即使刚换过去,肩膀马上就痛的要命。

肩膀的痛还是好点,脚上痛才真的叫痛啊,两只脚的脚板底都磨出了几个大血泡,每一脚下去,如踩在针头上,那钻心的痛,痛得三狗满头大汗。

眼看着要被大家甩下来了,这一路都熬过来了,还在乎最后一点路,不然被落单了,面子上不好受,更重要的是自己走错路了,万一货物丢了或被抢,那就麻烦大了。

三狗犟劲一上来,紧咬着牙关,憋着一口气,低着头死命地跟着大伙,还好在傍晚蒙蒙黑下,大伙没怎么注意到三狗的异样。

大伙到了这个时候,也不再说说笑笑了,也没啥劲说笑了,知道只剩最后十里路了,都憋着一口气,低头不言,踩着自己的步点,一步一步,拉近着离终点的距离。

终于快到了凤林,这里有个厘卡,是很难躲得过的,这厘卡设得很贼,就在码头货场的门口,独此一条路非走不可,大家只好排着队去验货、过秤。

还好的是,这里接货的货主、还有牛牯,跟这个厘卡的人很熟,经常会请他们的头儿出去吃个饭喝个酒什么的,大家关系还不错。

这时候,货主出来和牛牯一起,对厘卡每人发包纸烟,或是给头儿塞个红包什么的,这个厘金就少收很多了,也就是象征性的收一点,应付上级的盘查。

交了货,大家挑着空箩筐,找到一家客栈,牛牯被大家赶走,让他早点回家与嫂子团圆;萝卜自己也溜走了,找相好的去了。

还没等饭菜上桌,三狗就已经瘫坐不起了;这家店看来也是大伙常落脚的地方,老李头去倒了杯盐茶,让三狗赶紧趁热喝下去。

一通咸咸热热的盐水茶下肚,三狗热气满脸头发冒汗,浑身通透,才总算有了点力气去洗手吃饭。

饭后,大家照例冲凉擦身子,拿热水泡脚,老李头看着和自己家里孩子差不多大的三狗,心疼得拿了条热毛巾敷在三狗红肿的肩膀上。

老李头也帮忙把三狗脚上几串大血泡挑了,拿了些药粉敷上,让三狗早早休息,年轻人,睡一晚就没事了。

第二天直到日上三竿,三狗才一觉醒来,发现肩膀红肿消退了不少,脚板底也神奇的好了,只是走路有点小痛,已经不碍事了。

客栈有供应吃饭的,也有纯住的,挑夫们一般是一起让店家供应饭菜的,一来伙食成本可降低些;二来大家需要多休息;三来人聚在一起好行动,有个活儿的一通知大家马上就可以走。

不然三三两两的出去找饭吃,不是下馆子就是喝多了,自己没赚几个钱都会败光了,不但伤钱伤身,可能还会闹事,产生不必要的麻烦,等到有活干了,找个人都找不到。

三狗早饭喝大家剩下的粥,还有点热,就着咸菜和馒头,哗啦啦就是两大碗;上午稍微拾掇下,拿着自己人生第一次赚来的钱。

另外,还跟老李头借了点钱,特地去买了一些点心水果、小孩子玩具等什么的,扎了个包,一路问人问到牛牯的家,献上礼品,特地来感谢牛牯。

牛牯很高兴,嫂子小翠热情地招呼着;坐了会,唠了几句家常,也快午饭了,三狗起身告辞要回去,牛牯抓住三狗不放,特地要留三狗一起吃午饭。

盛情难却,三狗就留下来吃了餐饭,抵不住牛牯的蛮力,也喝了点酒。

临走时,牛牯出来送三狗,陪着三狗走了一段路,拍着三狗肩膀,说:

“三狗,我知道你是个读书人,是不能跟着我们长时间做这个没什么前途的事情的”。

“哥,我愿意跟着你,你救了我的命,我什么都是你的”,三狗也动了情。

“傻孩子,别傻了,命是你自己的,别动不动就不要自己的命。”

“是,我听哥的。”

……

“三狗,我也不问你丢的是什么钱;但是肯定知道你很需要那笔钱”……

“我听你跟那警察说,你还在读书,那九月你就要开学了,这也就一个来月的时间了,按你这个速度,你肯定是赚不到那么多钱的”;

“这样吧,等你干到快开学时候,再看看你还缺多少,我就帮你先凑上,你拿去应了这个急,以后再慢慢还给哥,怎么样?”

就那么的一下子,三狗感觉自己鼻子像是被谁擂了一拳,酸的难受,眼泪不争气的流了出来,哽咽着说道:“哥,你对我的大恩大德,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你?”

58. 再启程

说着,三狗转身对着牛牯跪了下去,膝盖还没到地上,就被牛牯一把给拽住了,牛牯有点生气的喊道:“出息点,你也算是个男人了,别动不动的就跪,男儿膝下有黄金,跪多了,黄金都给你跪没了。”

“……”三狗哽咽着说不出话了。

“回去别把书本给丢下了,多念点书,以后不管做什么都是有用的”;“你看我们这些个兄弟,都是吃了没有读什么书的亏,才不得不给人家做牛做马的”;“你要是有出息,就给哥多读点书,那就是对哥最好的报答了。”

“我会的,我一定会的……”三狗别无他话,唯有发誓。

“好吧,送客千里,终有一别;回去好好休息下,明天可能就有活干了。”

“好的,那就再见了,哥。”

“再见了,回去吧,有什么事,及时来找我。”

“好的,再见。”

……

三狗就此与牛牯别过,转头回大伙住的客栈大通铺去,快到时候才突然想起些什么,赶紧转身去买了些卤菜花生米什么的,打了些烧酒,基本把身上的几个钱全花光了。

三狗拎着酒和吃食回到了客栈,大伙有的在午休,有的在闲聊,像白萝卜之类的,肯定是不在这里了,早出去鬼混了。

三狗找店家借了些碗筷杯子什么的,把吃食放在客栈的餐桌上,招呼大家一起来喝酒;有酒喝这等好事,大伙肯定是不会放过的,一窝蜂的围了过来。

“三狗,上午就出去了,午饭都不见你,你去哪里鬼混去了?”大薯很八卦的问三狗。

“你大薯有本事自己出去鬼混去啊,管人家三狗什么事,三狗上午是去牛牯家了,是不是三狗?”,老李头知道三狗跟他借钱干嘛去,本身也宅心仁厚,就替三狗说了句话。

“是的,我上午是去了一趟头儿家里”,三狗笑着说到。

“有没有买点东西去啊?去人家家里不能空手的啊,特别是头儿,还是你的救命恩人呢”,细毛不放心的交代着三狗。

“放心了细毛,东西肯定是买了去的,只是我现在手头里没几个钱,买的尽是些便宜货,骗骗小牛牯还行。”三狗心情不错。

“要的,要的”

“这个礼次是要的”

“东西好不好是次要的,礼节到了就可以了”

“以后赚多了钱,再去好好的感谢下牛牯”

大家七嘴八舌的说着话,手也不闲着,倒酒的倒酒,分碗筷的分碗筷。有好几个家伙还抱怨三狗怎么买这么多好吃的东西,早知道,午饭就少吃点了,偏偏午饭把自己肚子给撑得鼓鼓的。

“说你劳碌命就是劳碌命啊,狗头戴不住饭粒(没有享福的命)”

“你享福命啊,那你还咋跟我们吃一个锅,睡一个被窝呢?”

大家斗着嘴,吃东西也不闲着,老李头端着酒,站了起来,清了清嗓子,说:“来来来,大伙都端起来,咱们就把这个算是三狗的入伙酒,好不好?”

“好”

“这个提议好”

“好就一口干了这杯酒”,老李头一口闷了杯里的酒,把杯子翻过来,亮了亮空杯底。

大家纷纷干了杯里的酒,三狗忙着招呼大家吃东西,别尽喝酒了,酒有的是,喝光了我再去打,保证大家喝个痛快。

……

第二天一早,牛牯就来带大家去装货,遂了角蚤的愿,这次回程挑的是洋袜,装满了整个箩筐,也不算很重。

萝卜知道今早要挑货回县城,就早早的回到客栈,一起和大家吃了早饭后挑着空箩筐装货,牛牯听老李头说三狗脚起泡了,就问三狗,还行不行,能不能挑?

三狗不想吃白食,坚决要挑,牛牯就给三狗少装了一些;大家给货包裹上油布,就启程了,出货场,厘卡是不会收厘金的,只是检查。

牛牯丢了几包纸烟给司事巡丁(厘卡的工作人员),都是大熟人了,关系还处得这么好,他们都懒得来查验货物,挥挥手就给放行了。

大家挑着洋袜原路返回,这洋袜最早确实是从洋人国家传进来的,以前人穿的大部分是粗布做的袜子,粗布袜子不怎么透气,也不太保暖,舒适更是谈不上了。

有钱人会穿棉布袜子,夏天甚至是丝绸做的袜子,凉爽丝滑;其实丝绸本来不大适合做袜子,脚出汗之后,容易打滑、起皱,穿着不舒服。但富人家一般不做重活,很少出汗,就没事了。

不管是棉布还是粗布袜子,当时都是手工做的,都有个缺点,就是容易结块,出汗后袜子布会皱在一起;有钱人不怎么出汗,棉布袜子每天都换,就没什么问题。

穷人家一般是穿粗布袜子,没半天就汗湿起皱结块了,一天不洗就会发臭,穿着走路,脚板底像踩着块淤泥一样,很不舒服。

后来出现了针织的洋袜,透气、舒适、保暖,颜色式样还挺多,价格也不是很贵,从几个铜板到几个小洋都有,所以很多稍微有点钱的人,都会买洋袜来穿。

穿的人多了,就供不应求了,因为销路好,利润高,靠近江浙一带的产棉区,很多人就自己买来机器,做棉袜、汗衫、内裤、毛衣、毛线帽子、手套、围巾等针织品。

特别是织袜机,有简单的手摇织袜机,操作维修都很简单经济,买来在家里自己织,一台一天可以织出几十双袜子。

有的人还背着挑着手摇织袜机到处走,直接上门给人按脚码定制袜子、或是修补破旧袜子的;在家里做的,规模慢慢做大了,超过一二十台机器就算是袜厂了。

后来有了更先进的电动织袜机,那个生产速度就更快了,再加上其他的针织机器,所以在江浙地带开了很多的针织厂;做出来的袜子衣服等针织品销到全国,袜子名字也继续统称为“洋袜”。

至于后来更先进的尼龙袜子,是民国27年(1938年)后的事情了,直到1938年美国杜邦公司发明了尼龙后,同年才有第一批尼龙袜投放市场,到中国市场更会晚一点。

当时的江西主要是产粮、产茶、钨矿等,赣东北地区还有茶油、夏布、草纸、木材竹料等,但很少种植棉花,不是产棉区。

所以这些洋袜衣服什么的,都是从浙江过来,经浙西衢州到边界江山运过来;有专门做这种生意的货主东家,也有自己挑着货走街串巷卖的货郎。

59. 里面的道道

三狗他们的挑夫队只做运输,赚运费;三狗年轻,身体好得快,昨天还有点痛的肩膀和脚板底,今天好多了。

不过好得再快,还得要有个恢复期,这还没完全好透,三狗又开始接着挑,刚开始前面十几里路不觉得,之后越来越变本加厉的痛得厉害。

到午饭在路边店打尖时候,想看看肩膀怎么样了,结果一撩衣服都痛,原来把肩膀皮给蹭压破了,血肉连着衣服粘住了。

老李头打了些热水,洗开伤口,再找牛牯拿了些云南白药给敷上去,找了块干净的绑带给两边缠绕绑起来。

完后再处理脚板底,之前起血泡的地方,虽然放了血,但皮还没有完全粘住肉,这一重压加不停的摩擦走路,那些皮全开了,有的都已经掉到不知道哪里去了。

只能用热水洗干净脚板底后,敷上白药,绑上绑带,鞋子就穿不进去了;牛牯看到这个情况,就叫三狗先留在路边的客栈休息几天,等大家过几天回来再一起汇合。

三狗不想连累大家,或是不想离开大家,说这点皮外伤不算什么,坚持一下就到县城了,歇个几天等脚板底和肩膀长出茧来就没事了。

见三狗一再坚持,牛牯就算了,但也叫大伙每人分摊了一点三狗箩筐的货,这样三狗就挑得更轻。

这个再轻,自己还得走路,三狗把鞋子丢在箩筐里,这个新买的布鞋也不能这么穿了,不然几天就把鞋底磨穿了,怪可惜的。

大伙大部分都是草鞋,改天跟老李头学打草鞋,老李头说他会打,等学会了就给自己打一双,三狗暗想;可现在赤脚打着绑带直接走,但每走一步,那个疼痛,钻心的难受,满头大汗的。

大伙看见三狗这么蛮犟,也不喊一声疼,越发对三狗另眼相看,这个书生不错啊。于是纷纷从三狗箩筐里拿货给自己挑,到后来三狗只挑着两个空箩筐在走了。

三狗挑个空箩筐,其实是可以走大路过厘卡的,没人管的,只是三狗一来对这条路不熟悉,怕走错了。

二来不愿意离开大家,本来人家帮你分摊了货物挑,你自己还抄近路享受去,是很不应该的,即使路不熟,也可以一路问回去,但三狗还是没有那样做,尽管老李头他们都叫直接走大路回去。

跟着大家,到了傍晚时分,一路到了三十三都(下溪)南山地头,牛牯跟老李头和打铁侬说了声,他要去上个茅坑(大便),嘱咐大家先回北门货场,那里有货主东家接货的。

大家就没有等牛牯,就一路回北门货场了;后来过了一段时间三狗才知道,其实牛牯不是去上茅坑,也是老李头看三狗这人能关住嘴巴守住口,才偷偷告诉他的。

原来牛牯他自己挑的那担货上面只盖了一些洋袜,底下的都是好东西,什么好东西?都是药品,这年头,很多药品特别是西药,都禁运,做这个买卖是很赚钱的,当然,一旦被抓到了,只有坐牢的份了。

而且牛牯这个买卖一旦被抓,还不止是坐牢,肯定是杀头的,所以当时大伙都当做不知道这事发生,一来怕连累,二来怕漏了风声;至于三狗,是很久以后才知道这件事的。

到底是什么罪,抓住就杀头?原来牛牯的药品是卖给“红匪”(红军),事先约好时间地点,人家也付了定金给牛牯,到那个时间点人过来提货。

当时“红匪”大部分是在弋阳一带活动,广丰也有,但比较零星,规模不如弋阳;因此所有去弋阳的路都被官府封锁得很死,查的很严。

所以牛牯不敢走那条线,和人家谈好只能在这条熟路上交货,最后大家商定,选在离县城不远的三十三都(下溪)交接。

人家收了牛牯的货,再想办法运到弋阳,至于怎么通过封锁线,这个牛牯就不管了,也不会问那么多的东西,这都是道上规矩。

反正他们最缺这个药品了,市面上是买不到的,药铺子都是些平常药,一些禁药都给收走了,不让摆出来,甚至是没有。

牛牯捎带的主要是西药(阿司匹林),还有制成药片的鸦片;阿司匹林,其实牛牯他们不知道这个药的正式名字,一般是叫:“万灵药”。

这个药是一种非常好的止疼消炎药片,解热镇痛,减轻炎症,特别是用在治疗刀枪伤的手术,平时还可以用来治感冒、发热、传染病等疾病。

制成药片的鸦片,就是把生鸦片经过烧煮和发酵,制成熟鸦片,切片包装好。因为鸦片所含的生物碱大部分是吗啡;吗啡主要是起麻醉和止疼作用,当然,用多了会上瘾,就是毒瘾。

这种鸦片药片在中药铺也有卖,主要用来镇疼,止疼效果很好,其次是止泻止咳,当年的痢疾等传染病是很危险的,如果不止住腹泻的话,人就不停的拉稀,脱水而死。

这条道上,也就像牛牯这样的人敢做这种生意,牛牯几乎认识所有厘卡的司事,平常关系也打点的不错。

但也并不是万无一失的,万一碰上官府派出不认识的兵丁来盘查,人家就不吃那一套,一旦被查出违禁品,没收是小事,还要拉去坐牢,如果和“红匪”交易现场被抓住,那就是杀头了。

所以牛牯一旦碰见这种情况,几个经常跟在身边的兄弟们马上来掩护他,赶快偷偷的把违禁品直接扔掉,没有物证,就没办法抓人了,最多损失点货物,至少不用坐牢杀头。

风险越大,赚钱就越多,“红匪”开的价格很好,虽然比黑市开的价格低一点,但“红匪”做买卖的口碑很好,不会仗着自己有枪来黑钱黑货,有多少货就给多少钱,现金交易从不拖欠。

有时候人家还会给弋阳境内的兑换券,拿着这个券可以在弋阳里买东西,和钱一样的,当然牛牯他们不去那里,就不会要了,手头上有几张,也是他们送的,人说,欢迎牛牯他们去那边做买卖。

这种券牛牯也不敢长久放在身上,一旦被人知道或被查出来,那就是通共的罪了,这种罪可大了,杀头的,所以牛牯把这些券要么藏在哪个墙旮旯里,要么就送给要去弋阳地界的人,说是捡到的,做个顺水人情。

60. 江湖水深

至于黑市那帮做贼带拐的,一般人都不会跟他们做生意,动不动就黑你的钱,动不动抢你的货,人家手里有刀有枪的,上面还有白道的人,你又不敢去告官府,本来就是违法的事情,告官府还不是自投罗网。

所以,即使黑市上开的价再高,牛牯从来都不会跟他们做生意,就算有人找上门来,让他偷运这些东西,他都一口回绝了。谁知道他是谁啊,说不准是官府派来的卧底呢,就算是认识的,这个也说不准的。

当然,只要有钱赚,还是会有人跟黑市上的做生意,比如那些土匪,他们也有人有枪,比如抢了截了道上的东西,或是自己去拿货,会找这些黑市上人来做买卖,自己有实力,就不怕黑吃黑,黑道上的人也不敢黑这些在刀口上讨生活的家伙。

这种生意确实赚钱,利润比本金还要翻好几倍,尽管如此,牛牯还是做的不多,而且每次都很小心,这可是拿身家性命来赌博,不小心不行。

尽管每月只做那么一两次,但也赚得不错,不然牛牯怎么能那么快就还请外债,还在凤林养了一大家子的。

除自家外,还有这群兄弟也跟着自己讨生活,哪个兄弟生病了、家里有难了,都要急着用钱,不能不给,跟别人借了也要挤出来先垫着。

还有各个厘卡的礼节,道上的朋友礼尚往来的,等等,都是要花不少钱出去,这不当家的,那知道柴米油盐贵啊。

不过牛牯待兄弟们也不薄,每次赚的不管是什么钱,即使再少,都大家的一份;只是有一点,再三的叮嘱大家,财不可露白,大伙可要小心使用自己的钱。

所以大伙一般都很装穷的,住最差的吃最差的,赚的钱大多拿回家里用,身上基本不留什么大钱,当然也有像萝卜这样浪荡花心的,拿到钱就去逻女家(找女人)花掉。

当然这个钱也不是想像中的那么多了,在那个穷老百姓赚钱难的年代,他们算是很不错的了,能赚到养家糊口的钱。

再有点多余的,就是逢年过节的,大伙聚在一起喝个小酒,改善下生活而已,即使仅仅如此而已,也很让大家珍惜这份工。

不然个个赚大发了,到后面还有谁还愿意继续做这个苦力?享福这么简单的事情,谁还不会?所以说装穷是假的,真穷才是真的,只是大家都是穷人,就不在乎谁更穷了。

这事除了几个跟牛牯关系很铁的兄弟了解清楚外,其他的兄弟也是猜个半懂半不懂的,大家都是混出来的人,人家不说,自己嘴巴都不会乱问的,更不会乱传出去。

不管怎么赚来的钱,头儿发给你就可以了,该怎么花就自己怎么花去,不要多嘴问来问去,嫌人烦了,还不让你入伙了呢。

至于财不露白(在以前白就是指白银的白),那是大伙都知道的事情,之前三狗一直在学校里,没出来混过生活,就吃了这个亏。

就一个白净书生,拿着那么多钱,去住那些个龙蛇混杂的地方,不被人黑了才怪呢,只是那个时候牛牯他们不认识三狗,也就不可能提醒或保护他了。

后来也是看他可怜,要死要活的,确定是个穷书生,才出手相救的,这在道上混的,能帮人一把就是一把,帮人等于帮自己,指不定那天人家回头帮了自己,就是这个理。

何况是救人一命,佛都说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同类动物碰到生死都有恻隐之心,就不用说是人了,能出手相救,就不能视而不见。

这古今中外的,不管什么行业,能大浪淘沙存活下来的,都有一套它自己的生存方式,也都有它存在的理由。

到了货场交了货后,大伙又到了北门那家客栈入住,那个店老板看见三狗回来,欣喜不已,赶紧招呼大家,也叫厨房加班加点做饭吃。

这次三狗在客栈里好好休息了几天,看着前几天自己睡过的那张床,恍如隔世,想:那天早上要不是牛牯救起自己,现在肯定是阴阳两隔了。

这几天里,牛牯叫了几个人去挑货,没有叫上全部人,说是贵重的货物,不多,要了打铁侬、狗腿、大薯等几个力气足脚码好的人去挑,要在山野里能挑着担跑得起来。

三狗就呆在客栈里,正好养伤,老李头把三狗的伤口再次清洗了几遍,先是用温开水,把粘在伤口上的绑带软化了,揭开,再用烧酒冲洗消毒,最后再敷上白药。

这次就没有绑上绑带,天气太热了,怕把伤口给捂烂了。三狗的伤口被烧酒烧灼得钻心疼,之前白药倒在伤口上本来都很疼的,现在倒上去都没什么感觉,主要是烧酒烧的疼,最后都疼麻了,就不觉疼了。

还好有足够的白药,这药还挺珍贵的,云南过来的正宗白药,是牛牯他们之前给一个药帮货主挑货,大家合作的愉快,人家送了几罐,牛牯平时都舍不得用,带在身边,那个兄弟跌倒皮破什么的,就用上一点,好的很快。

这白药生肉快,也是三狗年轻,这几天也休息的好,肩膀的伤好的很快,没两天就结疤了,只是痒的要死,忍不住要去抓。

老李头再三叮嘱三狗,不要去抓,痒是伤口正在长肉时候,你一去抓了,又把伤口给抓开了,又得要过一段时间才好。

脚板底的伤比较讨厌,要尽量少的走路,老李头让三狗躺在床上,找了秀才来陪三狗,秀才读过几年私塾,和三狗两个人聊得起来,没事时甚至还能作作对子背背文章啥的。

有什么事,秀才也帮着三狗,比如吃喝拉撒,都是秀才背着三狗去,去茅房比较麻烦,要捎上一条长凳子,让三狗坐在凳子上拉,三狗都不好意思让人这么照顾,几次都推脱不过。

其实秀才也喜欢和三狗在一起,都读过一些书,共同语言会多一些,看问题想问题都会远一点,就很愿意帮着三狗做这个做那个的。

其他人比如萝卜,照例是不见人的,谁知道他又去哪个老相好那里去了;大郎和大饼像似天生的兄弟一样,整天形影不离窃窃私语。

竹竿和细毛在一起偶尔会出去逛一逛,顺手带点小吃什么回来给大家,细毛关注细节,但竹竿恰恰有点相反,老是大手大脚丢三落四,经常被细毛不停得埋怨着,说今天又丢了什么那天又掉了啥。

61. 各有喜好

但竹竿有个很厉害的本事,就是看似不重要的没什么关联的东西,他能过目不忘,回来给大家讲街上的事情,什么店名、店老板特征、店里的货物、价格、甚至的货物摆放的顺序,都能变态的记起。

或许这些就是能吸引细毛的地方,或是他们又有互补的地方,所以两人经常在一起玩。角蚤这个半大的孩子,一般是喜欢跟着老李头的。

也不单单是角蚤,几乎所有年轻点的人,老李头都喜欢,按他的话,看着这些个小伙子,就想起自家的孩子,跟大家差不多大,再过个两年,孩子长得结实点,也要带出来跟着一起担担。

其实大家都喜欢老李头,虽然他像个老妈子一样,嘴巴唠叨点,但很关心大家,只是像狗腿打铁侬他们都是老大的人了,平时话也不多,即使喜欢老李头,也不会表达出来,乡人含蓄,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喜好,或是只会粗语直言的说直白话。

老李头对他们呢,也是不能像对角蚤三狗一样,可以偶尔像对自家孩子一样亲近下,所以好归好,不会太近。

倒是牛牯,对老李头很信任,很多事都找他商量,老李头平时嘴碎唠叨,但跟牛牯商量的正事,嘴巴那是紧巴的很,很少会说出来。

难得的休闲日子里,竹竿和细毛从街上带回了副扑克牌,三狗他们以前只是看见别人在玩,自己从没玩过,也不知道怎么玩的,惊奇于大家都不会玩的这个高级东西,竹竿他们买回来做啥?

原来竹竿和细毛在街上看见别人玩了几把后,就大概知道了个玩法,再跑到商铺里买的时候,跟店老板学了些规则,这就兴冲冲的买了回来,说要教大家玩牌。

先是拉着大郎大饼一起四个人对着玩,奈何大郎大饼老不开窍,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教会了,但也是老出错牌,大郎大饼还埋怨细毛竹竿合起伙来算计他们俩,这扑克牌本来就是两两相对互相算计的啊。

竹竿细毛实在是无趣,后来就拉着三狗和秀才来玩,没想到这两个半大的家伙上手很快,没一会儿就摸清了里面的道道了,慢慢的会使用一些技巧,棋逢对手啊,大家玩的很开心。

老李头担心大家上瘾后,会拿来赌钱,本来大家都没多少余钱,二来赌博伤和气,你看那萝卜会赌能赌,但他从不找兄弟们赌,所以老李头就警告大家,玩归玩,一不能赌博,二不能误事,晚上不能玩太久,吵到大家休息影响第二天的事情。

这扑克牌刚玩的开心,牛牯他们差不多就回来了,告诉大家明天要走另外一条线,有个货主要把货物挑到江山廿八都去,走五都、十三都(现在是桐畈)那条路。

正好三狗的伤基本全好了,有些皮也结出了点茧子来,第二天一早饭后,再次随着大家一起去北门装货,这次挑的东西有点杂,有廿九都(洋口)的烟花炮、紫老红烟叶、有夏布(麻布)、草纸等东西。

这些东西都不能沾到水,也照例包裹上油布;这次三狗相对来说好多了,没有那么娇嫩了,皮实多了,一路上和大家说说笑笑的。

而且走在自己熟悉的路段上,感觉也不错,这里从北门绕到东门,经过三都到五都这段路,自己不知道走了多少次了,不过担蒲城担走这条路还是第一次。

想着再等一段时间快开学时候,就可以回家了,可以见到明月了,不禁心向往之。也不知道家里怎么了?明月到底有没有跟家里说好?会不会发生变故?以后怎么面对明诚守城?三狗对未来既憧憬又担忧。

唉,也不管那么多了,情况再差也都会比那天投河死了好;不想这些了,安安心心的把手头上事情做好,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这次的线路比上次要长一些,一天走不完,空身人(空着手)走都要走到天黑才能到,何况大伙是挑着担的,不能一直走大路,走上一段就要绕开那些该死的厘卡。

就算走大路,也要走一段路要坐下来歇息,喝水什么的,而且这条路牛牯不是特别能掌控的,所以不能冒险走夜路。

中午在五都吃饭打尖,秀才是五都人,大家说,秀才,要不要去家里看一下?不去,秀才很坚决的回绝到。

或许只有秀才自己才知道,他家是在五都,小时候一直在这里长大、读书,可现在,这里哪有他的家?这里的房子前几年给他父亲拿去抵赌债了。

母亲呆不下去,就回娘家五峰山去了,父亲最后没办法,也厚着脸皮去到母亲那里去。从那开始,秀才就没再也没回去过五都的家,尽管那已经是别人的家了。

自此,秀才也没有去见父亲一面,独自出来挑浦城担,居然一直熬了下来。经过五都渡口过浮桥时候,秀才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小时候长大的家,就在渡口的河边上那栋房子,然后狠狠得扭头,想把一切的过去全抛在这脚底下的水里。

过五都经六都岗,左手边是去七都的,就是三狗老家,走上个二十多里路就到了;右手边去十三都(桐畈)的,大家往右手边走去。

三狗眼望着自己老家方向,恨不得立刻飞回到家里去,可是现在不能,只能眼睛看看而已;去十三都这条路以前没走过,但也经常听说起过,有同学也是在这里的。

天气热,这么多天了,就是不下雨,今天肯定又是个大旱年了,不知道家里的秧苗活了没有?

牛牯担心大家中暑,都让大家把斗笠泡在水里泡湿透了,再戴在头上,脖子上还挂着个湿毛巾,给每人一盒万金油(清凉油),涂在额头肚脐处,凉丝丝的,解暑。

也让大家放慢脚步,反正这一天是赶不到廿八都的,晚上就在十三都(桐畈)住一晚,这样就轻松多了,才不到二个时辰,就到了十三都了,太阳还没落山,正毒晒着。

大家找客栈住下来,等太阳差不多要落山时候,纷纷去河里洗浴游泳去,牛牯和老李头在店里聊天抽旱烟的,没去,要看着货。

62. 盐路茫茫

河里人还挺多,水面还是有点温的,底下一点就凉了,毕竟这河里的水是流动着,竹竿老家就是在这里,带着大家往深处走,说,往年这个时候是不太敢来这的,今年大旱,水浅了不少。

本地的孩子都是脱得精光精光的,赤条条的在水里翻滚着嬉戏着,看的三狗羡慕死了,想当年小时候,自己也是和他们一样,无忧无虑的和小伙伴们泡在水里。

小女孩子就会穿着点衣服泡在水里,男子们当然是要穿条裤衩的,因为岸边还有些女家侬(女人家)在洗衣服洗菜什么的,有的女人家,也忍不住穿着衣服也跳入水中,一边泡水一边洗衣服。

男人们看见就起哄,说,把衣服脱掉吧,黏糊糊挂在身上不舒服啊,像我们都多舒服,洗浴哪有穿那么多衣服的?还故意露出健壮的上身来,女人们有的羞红了脸抬不起头来。

有的嘴巴子厉害的女人就骂男人,你们这些畜生的,畜生一件衣服都不穿,你们干嘛还要穿个裤衩的,男人们就笑到说,那我们就全脱光了,你们怕不怕?看不看?

“你们敢脱光了,我们就敢看,有什么怕的?”女人们毫不示弱。

有个男人还真在水里把裤衩脱掉,拿在手里高高举起,大家大声起哄起来,把有的女人羞得转头不敢看,那几个强悍的女人不依不饶:

“一个裤子有啥看头的,有本事上岸来”

大伙就抓住那个脱掉自己裤衩的男人,不管他怎么挣扎,硬生生的抬了起来,就往岸上送,吓的女人一阵阵尖叫,丢了手里的活,四处逃窜。

哈哈哈!男人们无耻的赢了,大家复而下水游玩,女人才三三两两的回来,有的嘴巴里不停的咒骂着这帮不要脸的男人们,男人们反正也赢了,也就不在乎她们怎么说了,自顾游水去了。

……

和去凤林那条路不一样的是,这条十三都的路多了很多的兵丁,巡卡也会多一点,尽管牛牯他们绕山爬坞的,还是给盘剥了不少的厘金,等到第二天傍晚到江山县廿八都交了货,只赚了一点点。

本来一开始牛牯是不愿意走这条路的,因为打探过消息,这条路这两年一直都不好走;前几年,广丰县的“红匪”(红军)大部分集中在十五都(岭底、铜钹山)。

其实有“红匪”时候,当地秩序更好,基本没有土匪,也没有厘卡,一路通行;这些个挑夫们个个都乐意走这条太平路。

可这两年(1932-1934)来,官府派兵不停攻打这里的“红匪”,听说都快把“红匪”打没了,这些土匪啊厘卡啊,又冒出来了,当然是换了一批新的人马来了,牛牯以前辛苦打下的关系全没了。

这厘卡还不是穿着官府衣服的土匪,随路乱设多如牛毛,官府的兵丁更是可恨,在所谓的“匪区”里,看你不顺眼就有可能说你通匪通共,拉去关起来审。

说白了就是穿着官府的狗皮来明火执仗的绑架,家里不交足钱,就判你为通匪或是“红匪”,杀了头还可以向上领赏,真是恐怖至极。

牛牯他们这些挑夫都是底层的小老百姓,只能是敢怒不敢言;狗腿家就在十五都大山里面的,多年都不敢回家,土匪倒不是很怕,就是怕这些穿着狗皮的官府人。

要不是看中这次货主出价高,牛牯是不打算走这条路的,不过,没把货丢了已是万幸了,能赚一点就一点了。

当然,他这次冒险不单单是为了赚这点小钱,而是有其他的打算。这种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也就不可能跟大家说了。

在廿八都住了一晚,第二天也没有要回去的迹象,吃过晚饭后,牛牯突然叫大家去装货,说是货刚到,货主很急,要走夜路,急着把货给送到。

大家不明所以,也不好说什么,因为以前也碰见过这种情况,当然赶夜路,货主会多付点钱的,大家出来做苦力就是图个钱,有钱赚,就去呗,辛苦一两天,可以好好休息几天。

牛牯没有带大家去货场装货,而是七弯八绕的到一家后院里,大家一搬货就知道了,狗日的,是盐,挑私盐,这下子赚大发了,大家莫名的兴奋起来,干劲十足。

为什么这么高兴?因为那个时代的盐买卖都是官府控制的,里面的利润极高,比本金翻好几倍的利润,当时一斤盐在市面上的价格是八斤大米的价格。

当时米价每斤是十几个铜板,八斤米差不多要四个小洋,也就是每斤盐差不多是一百多个铜板合计三四个小洋;而听说浙江福建海边的盐场,出场的每斤盐才十个铜板左右,这个价差已经达到十倍之多了。

当时的民国盐法制度,规定非官府许可不得开采;政府于盐场建仓储盐,盐场所制之盐必须全部存于指定盐仓,由官府检查质量,秤发出纳,就场以百担为单位征税。

商人买盐须先纳税,领了税证后再至盐仓买盐;盐商在产区缴纳之场税及中央附加税称正税,销区缴纳之岸税及中央附加税称销税。盐税税率,据30年代统计,约占盐价的四分之三。

因此,如果能贩卖私盐,即使刨去沿途的运费打点费,一斤盐也能赚到个四五倍的差价,一包五十斤的私盐,可以赚十来个大洋;这种赚头让人眼红无比垂涎三尺,不管杀头铤而走险前赴后继的贩卖私盐。

做土匪的都没有这么大的暴利,于是很多土匪强盗都转行或兼职做私盐生意,一边自己拉私盐,一边抢别人的私盐,或是黑吃黑,为了一包几十斤的私盐,有时候火拼起来要死好几个人。

江湖事,江湖了;经过几轮的洗牌,大浪淘沙后,一些势力大的慢慢浮出水面,最后只剩下官商匪结合的几大集团在垄断控制着这条财路。

比如稽查私盐的盐务署,自己也跟这些商匪合作;更厉害的是军队,整建制的军队(比如整师整团的)贩运私盐,地方的盐务署要是敢查,人家就把枪炮对你脑门,只能眼睁睁的放行。

63. 盐路就是财路

表面上官府的文章做得很足,布告漫天发到处贴,抓人也很勤快,但也都是抓些零散的私盐贩子,也是替官商匪结合的集团抓人,以便更有力的控制和垄断。

当时的盐务署对贩运私盐治罪是非常严厉的,比如有布告规定:不及三百斤者处五等有期徒刑或拘役(差不多2-6个月);三百斤以上者处三等或四等有期徒刑(差不多1-3年);三千斤以上者处二等或三等有期徒刑(差不多3-7年),携有枪械意图拒捕者加本刑一等。

知系私盐而搬运受寄故买或为牙保者,减第二条之刑一等或二等;犯私盐罪者所有之盐及供犯罪所用之物,没收之。

尽管法规再严厉、盐务税警四处游动抓人、官商匪合作的集团再嚣张,但还是有一些小团体,进行偷偷的贩运私盐。

其实大哥莫说二哥,官盐自己屁股底下一滩屎;官盐不但价格奇高短斤少两,还经常往盐里掺假洒水,比如石膏、白沙子、甚至是泥土。

吃这样的盐,搞得百姓们苦不堪言,宁愿去买私盐;私盐价格差不多甚至低一点,至少不会有那么多的掺假。

这新的贩私盐方法是,由贩运路线上的本地人来参与,一段路一段路的来接龙,因为本地人一来熟悉地理,三转两转就不见了。

二来本地人打掩护方便,后有追兵,就直接进入别人家里,把东西一放,坐下来喝茶聊天,还在边上笑话你追的跟狗一样累呢。

你个盐务税警,又不是正儿八经的警察,哪敢进入民宅里搜查,就算查到有盐,这每家每户不都是有盐啊,很多怎么了,我家多囤点,你管的着?

惹急了,小心村里人揍你,早看你不顺眼了。揍了你,你还都不知道谁揍的,法不责众;官老爷们才不会管这些鸡毛蒜皮的麻烦事呢,自己活该被揍了。

三来强龙压不住地头蛇,乡人的宗族观念很强烈,你几个外地人,不管你是不是官府的,想光天化日的去村里抓人,那不是自己去送死,被搞死了连尸体都找不到。

所以,很多官府办事的,都不敢几个人去村里去抓人,除非是犯了很大的罪,比如死罪,才会派出多人,深夜里突然上门抓人,抓了人就赶紧往回拉走。

因此,一旦这样的贩运私盐,官府就很难抓了,其他势力也难以深入这么细的范围内,主要是不想花太大的代价去打压。

还有一点看不上眼的,这样的私盐贩运数量大不起来,原因这一段一段路的接龙,数量肯定大不起来,成本也逐渐增高,每一段都要吃个差价,到最后价格太高了,买不出去,还不是砸在自己手上。

所以又出现了另一种运法,就是请挑夫来挑,配上专门的人来领路打点,意思是这一条地下的线路我承包了,路过各个山头地头的,都会给点买路费,不多,人家山头地头的人也觉得可以,不用自己去费力费脑,钱来的多轻松。

就这样,这条路就有一些专门跑领路打点的人,确保大家都安全的同时,又有钱赚,大家何乐而不为。

看着这个细水长流的账本,一些土匪村霸不但不会抢有人领路的私盐,反而在各个路段替他们放哨保护,拿了人家的钱,多少也得干点活啊,保护他们就是保护自己的钱袋子啊。

要说挑夫有没有正常挑盐的?也有,那肯定是挑官盐的,在官府指定的盐所、或是盐商点,挑盐运到别的指定地方去,赚一点运输的苦力钱。

怎么区分挑夫挑的就是官盐?官盐处会写上通行的条子,写明谁谁谁、挑多少斤盐、挑到哪里去、在什么时间期限里,请各个厘卡给予通行,盖上公章,以证事实。

不过很多挑夫不是很愿意挑官盐,怕了官商的秤,两地老是对不上,当然是少了的多,再说盐这种东西,路上可能也会有洒落的、遇水化掉的什么,损失了,挑夫就得自己掏腰包补上。

于是,就有一些搞滑头的官商,一起联合来搞,比如指定谁谁谁运一船官盐到某地,这船到了半路,就把大部分的盐给搬走。

到了终点码头时候,故意戳穿船底,让船沉到水下,最后捞上来后,盐肯定大部分都化走了,成一些包盐的袋子了。

这本来就是官商联合的,肯定是不会让船家赔钱的了,就算要赔,也就是象征性的赔一点,于是,这笔糊涂账就成死账消除了。

因此在这条盐路上,最上层的食肉者当然是官府,没人争得过他们,也不敢有这个想法;中间的是官商匪结合的集团,他们半明半暗的做着大批量的生意,也没人敢惹。

除非这个官倒了,才会有段权力真空期,但也是很快就补上的,毕竟新官是要来的,新官肯定也是看中这块肥肉来的。

人前人后的阿谀奉承,还经常被上司骂个半死,那么辛苦的做官,为的是什么?还不是为了图点财;所以只要是个喜欢财色的人,就没有这利益集团搞不定的事情。

要是碰上个傻二哈子不懂事的,再拉不下水,就动用上面的关系,把你搞臭或是搞走,换个听话点来,一起好做事。

最底下的食物链,就是这些在夹缝中捞点汤喝的底层贩运者了;所以,在这条盐道上,针插不入水泼不进,你要是个生人外行人来做这个生意,分分钟让你亏死,甚至身家性命都难保。

尽管到了民国二十年(1931年),官府颁发了新的盐法,允许食盐自由买卖,但难于在全国推行,也只是仅仅在终端市场的自由买卖,上游市场都被垄断控制了,是不可能割肉给底层百姓的。

在这个三省交界地方,货运发达,包括食盐;结果不解风情的“红匪”(红军)来了,一下子打破了这个生态平衡。

所有的官、商、匪、民都不要想玩猫腻,都给我正正规规的做生意,底下的民当然是最高兴的,不用受盘剥了,仅仅凭力气,就能赚到更多的钱,当然拥护他们了。

可问题是,这条盐路的利益太大了,在广丰县里,你“红匪”几百号人几百条破枪,就想断了人家这条大财路?当然不止是这条财路了,还有地主的田地、其他如木材烟草布匹等行业的垄断。

64. 为民牺牲的红军

于是,官商匪再次联合在一起,打着剿匪的旗号,向上头要钱要枪,组织人马跟“红匪”死磕;架不住人家枪多人多,在广丰地区刚有点势力的“红匪”就在这两年内被扼杀在摇篮里。

当时在广丰县十五都(岭底)高阳村,是县苏维埃政府所在地;民国二十一年(1932年)初,闽浙赣三省官府联手出动500多人突然袭击此地,“红匪”的掩护部队打到最后剩一个排人,被围困在一个叫七岩的大岩石上。

拼的弹尽粮绝后,二十多个年轻的孩子,砸断枪支,在如血如泣的残阳下,高呼“红军万岁”,视死如归,毅然决然得跳下悬岩;后人为纪念英勇不屈的烈士,称“七岩”为“赤岩”,后又命名为“红军岩”。

这些个为劳苦大众谋福利的“红匪”啊,本是老百姓们的大救星啊,尽管本地的老百姓很同情这些“红匪”,可面对势力强大的官商匪集团,也无能为力,不敢明目张胆的出手相救。

原因很简单,你们“红匪”在这里站不住脚,可以跑到别处去,而老百姓就不行呐,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跑得了自己跑不了家人,祸及家人的事情,觉悟再高的人,多少还是要慎重思量而行之了。

给牛牯他们领路的人,知道的很多,也应着大家的打听,没把大家当外人,就讲了这些事情包括内情给大家听,大家听了,都唏嘘不已。

当年很多大户人家或宗族里,都会资助某个子弟去官府做事,另外还要派出个子弟故意去做土匪,为的是不要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

这样在白道上有人,可以提前避免一些政策的威力,捞到时间差的好处,主要是朝中有人好办事;黑道上有人,可以避免一些横祸,保一方平安。

其实这些情况官府也清楚,指不定哪个官大人的亲友也是土匪;说难听点,这些个官员自己本身就是抢民财的匪,只不过穿了身官府的狗皮而已,干的还不是和匪一样的事情。

地方上的兵丁,更就是匪了,兵匪一家自古都是,兵比匪还讨人厌,匪多少还留有点道义,兵则不择手段毫无道义可讲,地方上的百姓最恨的就是这些狗腿子了。

所以,大户人家甚至是平民家里,仅仅是通匪,没有那么严重,只要影响不大,都不会去管,除非出了人命案,或是把事情闹大了,这个级别的官包不住火了,才会舍车保将,拿你背锅。

但就是有一点,谁都不敢去碰,就是“通共”,你通再大的匪都没有通共的罪大,通匪一般是罚款最多是坐牢,而通共的罪名一旦坐实,则是人头落地。

不管你有多大的关系去斡旋都没什么用,因为几乎所有的官员都怕沾上这个麻烦,避而远之,能不帮忙就不帮忙。

怎么说,土匪都是些毛贼山贼而已,只是抢点官府这个最大盗贼嘴巴漏出点饭粒吃而已,说白了都是同行,殊途同归,抢的都是老百姓。

这两伙人,只不过方式方法不一样,一个自己能定法,干的事自然就合法,一个自己定不了法,干的事就是非法的了。

所以,官府对这些小毛贼,只要你不闹出大动静,不要搞出人命案,不要搞的民怨鼎沸,别把共同的抢劫对象老百姓给逼急了,就可以了;这羊毛不能在一头羊身上薅,要钝刀子割肉,别一下把老百姓搞的太疼了,好日子才会细水长流。

说不定,暗地里还可以合作办事呢,比如一唱一和的抢点钱,就把官府账面上亏空的钱给抹平了。

还听人说,某个大户得罪了哪个官府官员,或是财产被那个官员看中了,先会叫土匪上门抢一点,然后这官员纠集兵丁在后,说是抓土匪,实际是直接入室抢劫,把你家搬空了,栽赃于土匪,叫你欲哭无泪,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告都告不赢。

这些不说了,反正是天下乌鸦一般黑,官匪一样。但“红匪”(红军)就不一样,这好家伙,打土豪分田地反官府抓土匪,干的都是真刀真枪实实在在的事。

底层的老百姓哪个不喜欢?简直是大救星啊,压在头上的大山都给搬走了,翻身得解放了;百姓们是开心了,但是官老爷们就难受了。

土匪再嚣张,不会动摇到统治阶级的根基,不会要了统治者的老命,可这“红匪”,自己不图财色不图名利,还像中了魔一样不怕死,就是要推翻官府的统治,这不等于要了官老爷们的老命啊。

所以,无论如何要把这“红匪”搞下去,这已经不是利益相争了,而是性命相争了,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争斗了。

当局官府,只要抓住“红匪”,没得话说,就是照脖子上一刀,通共的人也是,通共的家庭也跑不了,要搞得你无地安生才罢手。

就这样,经过官府两年来的疯狂围剿,广丰县的“红匪”(红军)元气大伤,到现在民国二十三年(1934年),已经是不成规模了,只能化整为零,做一些零星的抵抗和活动了。

底下的民又一次的失去了对自己命运的主宰,变回了任人宰割的猪羊,只得又回到了以前受盘剥的秩序里,活得像蚂蚁一样,求活命求生存。

这些事情,三狗原本是不太清楚的,在学校里,是很少听到这样的话,在村里倒是偶尔会听到一些人闲聊一点,但没有这么系统的剖析,这次听到秀才在身边的絮絮叨叨,都听了个遍。

秀才现在就黏在三狗边上,觉得情投意合的,难怪竹竿大薯他们笑称,秀才终于找到娘子了,两个人都快要结婚了,什么时候发喜糖给大家吃?

可能是秀才本来有个不错的未来,结果硬生生的被人掐断了,所以心生怨恨吧,看人世间这么的灰暗,也许是这样的吧,三狗在心底里有这么想,但也找不出什么好的话来开导开导秀才。

其实这些事情,底层的草根们还是不知道的更好,跟不起眼的蚂蚁一样,浑浑噩噩的图口饭吃,这样过一辈子,也挺好的。

可就是有像秀才这样的人,自己醒来了,看着身边的人还在迷迷糊糊的,就不舒服,要吵吵着吵醒别人。

殊不知,别人自己愿意迷迷糊糊的一辈子也觉得挺好的,或是就是故意的不愿意醒来,因为,醒来了,即使知道了很多东西,但又能怎么样?还是改变不了现实,改变不了自己的命运,那岂不是更难受,还不如不知道,一辈子可能过的更幸福。

……

65. 贩运私盐给红军

这两年来,牛牯他们本来都已经失去了这条财路,但就是在不久前,“红匪”那边的人指定要他去做这笔生意,说是已经和廿八都的人接好头了,只等他们去挑就可以了,运费不会少给,而且有专门的领路人,很安全。

牛牯心动了,这白花花的大洋,不赚白不赚了,不赚也是会给别人赚走了;行,一口答应下来,于是找到县城的北门货场,接了个去廿八都的活。

做也要做得像一点,不能挑着空箩筐去廿八都挑货的,那样会被人怀疑和盯上的;本来那条大路现在就很紧张,到处是兵丁;所以假模假样的先挑了些货到廿八都。

……

现在尽管是晚上,挑盐的路是不可能走大路的,在领路人的带领下,尽管是走的翻山越岭的羊肠小道,但也算是很顺利,连巡卡的屁都闻不到一个。

从浙江江山的廿八都,经福建浦城的盘亭,到江西广丰的十五都,横跨三省,昼伏夜行,路上尽管遇上点土匪村霸的,都给神通广大的领路人搞定了。

人家确实是吃一碗饭的,对这些地方的小路熟得,闭着眼睛都能摸出去,而且对每个地方有头有脸的人,那是如数家珍,甚至是什么特点什么喜好,都了然于胸。

关键的是他跟人家都很熟,人家都给他面子;不服不行,要是换个人,则是寸步难行,分分钟被人黑了。

十五都的铜钹山,是县城里的最高山,和福建浦城及武夷山交界,算是武夷山的余脉了,狗腿的老家就在这深山里,大家晚上挑担行走,一来看不见二来没有心思观赏风景。

到了白天停下来休息时候,整个白天不能走,挺无聊的,就听狗腿讲这里当地的风景和传说:

你看这九仙山,方圆几十里路里面,分布着九个大石头山(一座山就是一个超级大石头),传说是八个神仙在下棋,还有一个做裁判,结果这一盘棋,一下就是几万年,大家都变成大石头山了。

这个最中间的那座石头山,三面悬崖,仅一面有一条十分狭窄陡峭的小路可上,清朝时候,当地的杨文杨武兄弟在这里造反,啸聚数千人,在这石头山上,那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呐。

看大家听得专心,狗腿更是讲得起劲:你们看,那个远远看起来像一个翘着的大拇指山,就是叫白花岩。

听说是一个叫白花的美丽姑娘,因为被地主老财相逼,从那个高峭的悬崖上跳下去,人们没有看到遗体,有人说是看到了白花姑娘升天成仙了;现在白花岩下面有了个庙,香火很旺的。

你看还有那个梳头峰,像不像一个女人背对着我们在梳头;还有鲤鱼石、双乳峰、公婆石…..

一连几天,大家追这狗腿问这个山叫什么?有什么传说?在深山里挑担,繁重而单调的生活,让大伙对稍微有一点娱乐生活,都很向往和珍惜,平时言语不多的狗腿,肯定是把这辈子的话快讲完了。

可大伙依然不放过他,缠着他刁难着他逼着他来讲,没有了?没有了也要自己编出来,编不了?那就大伙一起上,搞死他……

看着可怜的狗腿,领路人替他解了围,说,我对这地方还比较熟,我来说说,于是大家都围了过去,听领路人讲这些古记(古迹)……

你们看,顺着领路人的手指,大家朝另一边看去;那个是悟道尖,说一个童养媳,小小年纪受不了公婆家的苦难,忧愁的来到了山尖上,土地神爷爷开导她,让她悟道成仙,所以叫悟道尖。

还有我们脚下的这条石板路,叫千工岭,说是有一个长年(长工),给人家做了三年的事,一千个工夫(工作日)钱,没拿去盖房娶媳妇,而是买来一千块青石板,在这里做成一条长长的石级。

还有我们昨晚刚路过的一片树林,那个叫红豆杉,以前古诗里不是说,红豆生南国,此物最相思嘛,就是讲的这种树结的果子。

什么什么?红豆?我没有看见啊,大伙七嘴八舌的说;我们走的是夜路,当然是看不见了或是没注意到了,领路人笑着解释道。

这个领路人还挺有文化的啊,居然都能背出唐代诗人王维的《相思》来,在这个小地方,有这样的人,不简单啊,不过人真的不可貌相。

一路上,领路人又做向导的,又做导游,一路走,一路讲,比狗腿讲的好听多了;大家也变得有劲多了,跟着领路人,一连挑了好几天,一路横穿到上饶的五府山,总算是把货交接到另外一批挑夫手上。

因为牛牯跟他们商定好的是最远的是到上饶的五府山,再过去就不走了,一来是路不熟了;二来也没有熟人照顾,人生地不熟的会出大事的;三来是再过去就是封锁线了,不能拿命来赚这个钱的,宁愿少赚点,大伙的命还是更重要。

来接手的那批人,估计就是弋阳的,一听他们说话的就是弋阳腔,这个也就最多接上几句话而已,不能多问,反正人家过来接头的人已经把钱当面付清了,其他的事还是少管为好。

这一路走得,可把大家累坏了,个个跟狗一样,三狗跟着大家一路翻山越岭的,走得快要吐血了;还好,终于坚持下来了。

牛牯带着大家在五府山镇子上的客栈里,住上几天,让大家好好休息下,三狗饱餐了一顿后,一连睡了一整天才睁眼,看看其他的兄弟也是,瘫在床上,大白天都不想下床出去玩。

缓过劲来后,牛牯再去五府山的货场,找了个轻松的货,挑了点葛粉、竹炭什么的特产,都挑的不重,算是回头路的生意。

回广丰后,牛牯跟大家一合计,除去吃喝睡觉等用度外,每人居然赚到了四个大洋多,发了笔洋财,大伙高兴坏了。

三狗想,要是再来几次这样的活,那岂不是在开学前,就可以赚到十个大洋了,就可以把欠的债给还了。

想得美,秀才早就看出三狗的心思了,说,这种活可遇不可求的,一年就是那么几回,有时候整年都碰不上一回,你是运气太好了,来了不到一个月,就让你碰上这笔横财。

66. 开辟新线路

三狗想想也是,可牛牯没有和秀才一样的想法,这个老靠天吃饭太被动了,何不自己主动出击,反正已经和廿八都那边的货主已经接上头了,这个生意还可以做,不一定要等到别人找上门来啊。

于是他去几个货场偷偷的摸了一些相熟的货主的底,人家都是当即表示,只要你牛牯能把盐挑出来,都按市面上的批发价收了,有多少就收多少,要是没本钱,还可以预支一些订金给你。

这下把牛牯彻底打动了,狗日的,以前那么辛苦,挑的跟狗一样累,只赚那么一点点,现在如果把这条线路打通了,何迟不发财?兄弟们个个都得发财;你个狗日的,牛牯兴奋得一脚把路面上的一个小石子踢得老远。

想到这个,只要是个正常人,都会两眼发光,何况是底层受苦受难多年的草根,这些人想发财的心理更为急迫,人之常情了,其实也都可以理解。

于是牛牯准备去找经常走罗城片区十都这条线路的货主,挑一些洋袜、毛巾等轻货,先挑到罗城的十都,再从十都挑草纸翻过那座上七下八的大山,一下山就到廿八都了。

然后从廿八都挑上盐,晚上翻了那座山,白天先躲着,晚上再挑到十都那里,就有人接头了,剩下的,怎么运到城里或县里各地,就不是他考虑的范围了,只要把这段路给赚了就可以了。

不能再走十三都那条路了,那条路虽然平,也是大路居多,但狗日的厘卡、巡卡、兵丁太多了,一来赚不到钱,二来走多了会被盯上的,三来想挑盐从那条路回走,想都不要想,直接把自己挑进班房里去了。

不过现在也不知道十都那条路会怎样?得要去先摸个底,或许那条路已经被人占了,进不去也是枉然,这种生意不好说,太赚钱了,什么可能都有。

牛牯最后找到一个多年合作的货主合作,一起投资,由货主投钱买盐,牛牯他们只负责把盐从廿八都挑到十都,其他的都不管,如果货被抢了被扣了,牛牯也不负责。

为了表示诚意,牛牯也邀请货主叫上一个账房先生跟着他们走,一切用度,牛牯不经手钱,由账房先生来管钱付钱。

有一句话没有说出来,就是请货主找个监督,不要让货被牛牯他们给黑了。其实这么暴利的生意,换谁都会这么做,派个管账先生也可以,好核算下这条新线路的成本和利润。

货主也想先投笔钱,来试下这条路;第一次挑少点,如果成功了,则是财源滚滚了,即使没有成功,就算是货被扣被抢了,损失也能承受得起,做生意的,哪有次次坐赢不输的,有赚就有亏,控制在自己承受范围之内就可以了。

于是双方说定,为遮人耳目,货主没有派出账房先生,而是一个自己靠得住的伙计,算是宗族里的本家了,跟着他谋发展的。

货主让这个伙计,打扮的跟牛牯他们挑夫一样,也挑着一担货跟着走,当然钱都是在他身上,这样,路上看不出来,大家都一样。

不然你一个账房先生的模样,空手走在一群挑夫里面,道上的人,一看就是个管账管钱的,不抢你抢谁去?

这个伙计叫来贵,人也挺实在的,没有因为自己身份就搞特殊,挑的东西跟大家一样多,吃的住的一样也不嫌弃,不喊苦不喊累,很快就融入进来了。

倒是三狗,不是因为苦和累,而是走自己家乡的路了,这一切是多么的熟悉和想念,相隔才不到一个月,如隔三秋一样,走在自己家乡的路上,心情很复杂。

在七都的水口上,那夜被明月挟持私奔的事情,历历在目;就是在这个地头上,被明诚按住一顿好揍;在那处的草丛里,自己藏的那个照鱼的火笼子,或许还在里面。

再往里走,越来越怕,怕见到熟人,倒不是因为挑夫这行业低贱,而是怕人家传话回家里去,更怕的是碰见守城,因为到十都的这条路就是要经过守城家门口的。

过了八都的墟集,过了九都的田畈,下午时分经过守城家门口,三狗戴着斗笠,尽量的把头低下,不让人看见他是谁。

还好,守城可能不在家,也没有碰见什么熟人,就这样战战兢兢的过了这段路,当然,大伙是不知道这里面的内情,三狗也不会告诉他们。

下午到了十都,交了洋袜毛巾的货后,大家入住进简易的客栈,等着第二天牛牯新的生意,当然,要挑草纸去廿八都,也就几个人知道这事。

这个十都,大部分的地都是高山,盛产木材和毛竹,于是就有人在这里做草纸的生意,专门开了造纸厂,专用毛竹木材来造纸。

当然,也会零星的用一些其他的原材料,比如麦秸稻草什么的,三狗还记得以前和村里人,挑着麦秸到十都纸厂卖。

七八里山路,还挑着东西,那时候人还小,可把三狗累坏了,挑一段路歇半天,挑一段路歇半天,把其他的同伴都看笑了,最后熬到纸厂,总算把麦秸卖了,也只是几个铜板而已。

麦秸在农村里不值钱,要么当柴烧,要么垫猪圈牛圈的,和着猪牛的尿屎变成肥料,还得费力的挑到田地里去。

即使是卖了几个铜板,对于小孩子来说,也是件很开心的事情,转身就去街上的铺子里买零食吃了,回家的路上,一边嘴巴里含着甜丝丝的糖果,一边拖着挑麦秸的圆竹子杠子,一路走回家,惬意极了。

也许,前面的辛苦,仅仅是为了换回这么的一口甜味道,对于一年到头很少吃到糖果的孩子们来说,这也值了。

作为父母,也没有指望着孩子能挑多少钱出来,一来锻炼下孩子的筋骨意志,二来也满足下孩子的口福,一举多得。

那时候的造纸工业很不发达,对于简陋的造纸厂来说,大部分只能做些低廉的草纸来。其实,制造精细美白的纸张也能,只是成本高,而且销量少。

还不如多做点大众消费的草纸来,那时候的草纸用处可多了,城里的印刷品,比如很多的书本、写字本,用的都是粗糙的草纸;乡下的香火纸钱,也是一大部分用的是草纸和黄裱纸。

也有是做包装的材料,那时候没有什么塑料方便袋,买点东西,特别是熟食、点心、礼品等怕脏的东西,都是用草纸来包裹着的。

还有是家庭用纸,主要是擦屁股的手纸,虽然粗糙点,擦得屁股不太好受,但总比没有纸擦屁股好啊,擦之前可以揉一揉,就软很多了。

67. 近乡思归

所以,可以想象,草纸的销量很大,当时十都的纸厂办的规模还挺大的,草纸的销量到处走,顺着河往下游拉的有,顺着大路用马帮驼的也有,也有像牛牯他们这样的挑夫队伍用肩膀挑的,运到周边各个地方去,远销浙江福建等地。

这种草纸价格烂贱,厘卡也收不了多少厘金,而且因为纸厂销量大,靠的是薄利多销,生意做大了,得要各处打点好,什么小鬼都不能放过。

所以纸厂很多时候都跟沿路的厘卡打好关系了,类似交了现在的年费一样,所以厘卡看到运草纸的,一路放行,看都不看一眼,不用检查。

十都的纸在本地很出名,以至于有句顺口溜:“十都纸、五都伞、杉溪姑娘不用拣”,听老李头说,他家就在杉溪的,还有大郎取了个漂亮媳妇,也是杉溪的。

在以前,有个叫王集贤的十都纸商,在这里发达了,要建个大房子,就采用“比技术”选招木匠:每个木匠自制一木匣,匣内放一份纸,木匣浸于水中一段时间后,打开匣子,若匣内的纸没有任何水渍,这位木匠便可留下工作。

留下来的木匠,就给这个王老板建了座大房子,有108间房, 36个天井,4个鱼池,2口水井;鱼池的水不旱不涝,不腐不臭,与外面相通,主要是用来防火用水。

厉害的地方是,构建房屋全部用木楔榫头揳牢整栋大屋,不用一根铁钉等其它办法连接,若要完整地将该屋拆开,必须从最后一个木楔榫头拆起,依此退拆,否则,只有将它破坏了,才可拆除。

这就是现在出名的“十都大屋”,三狗小时候挑麦秸时候路过,但没有进去过,这次就约上秀才,一起进去参观了下,确实很大,屋连着屋,走好久才能走完,当然房子里还有人住着,就不能走太里面了。

……

快到“七月半”(中元节、鬼节,农历七月十五)了,三狗这挑了差不多一个月下来,皮晒黑了好多,身体壮实了许多,腰板子挺直了很多,人也精神了很多。

以前看起来是个相对瘦弱一点的书生,现在已经是个朝气勃发的青年了,中等偏高的身材,并不出众的容貌,在人群里虽然不怎么起眼,但也不会少了很多以前的书生文弱气了。

是啊,快到七月半了,时间过得真快,真希望回家和家人一起过七月半,以前在家里,每年到了这个节,母亲都会做很多油炸的面食。

最多的是叫“门栓”的一种东西,揉好面后(面里掺白糖、或是盐),切下很多二指宽中指长的薄面片,再用剪刀在中间剪开两道口子,把面片的一头伸进口子里绕出来,再放进油锅里炸,脆黄后捞起,放凉了就可以吃了。

三狗小时候经常不等放凉,就迫不及待地抓起来吃,烫得嘴巴子发疼,吃得满嘴油香;平日里,也有人拿这个出来当茶点待客,虽然也好吃,但就是没有刚出锅的那个锅气,那个香得,浓郁扑鼻。

除了“门栓”,母亲还能把一块四指长宽的面片,用剪刀剪成类似窗花,窗花是平面的,但这个剪出来的面条条是可以拉出来,再捏在一起,成一朵朵立体的花,再放进油锅里炸,出来是焦黄喷香的油炸面花了,不但好看,也好吃。

更好吃的是油果子,面团里包上糖馅,炸出来,外脆里嫩的,又香又甜,只是这个太占肚子了,吃上几个就饱了。

所有的这些油炸好,都要装在大碗里,配上其他的菜、水果或是点心,放在厅堂中间的桌子上,点上香火,请祖先来品尝,特别是客死异乡的祖先,今天更是请他来吃饭,也算是祭祖的一种习俗吧。

这个还没到七月半,在十都的街面上,就有人摆出这些油炸食品来卖了,三狗买了一些,包好拿回客栈给大家尝个鲜,大家一说起来,过这个节的习俗好像都差不多,大同小异。

趁着吃小吃时候,牛牯也很三狗说好了,等过了几天,做了这单生意,三狗就先不用做了,凑足钱回家,刚好赶上回家过“七月半”,因为过了七月半差不多六七天就要到九月了,马上得开学了,不能再耽误了。

秀才很是羡慕三狗有书读,三狗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以后有空来西山学校找我,我可以找一些书给你看,是可以自己学的,不太明白的,留着一起找我解答。

秀才笑了笑,很是感谢三狗的好意,不提以后的事情了,过好现在,对,就要过好现在,大伙对这句话很有感触,吃着小吃,一把把酒杯里的酒干了。

第二天一早,牛牯带上大家去纸厂,装好草纸香纸什么的,一行人沿着大路向大门岭出发。

三狗刚把担担挑出纸厂,就听到有人在后面喊他,扭头一看,原来的同村一起长大的来福,马上应了他一下,跟大伙说了下,说见到村里熟人了,你们先走,我等会就赶来。

停了下来跟来福聊了起来,来福是村里土郎中的儿子,他私塾读完后,没有跟三狗一起去读小学,直接就在家里跟父亲学中医了,准备子承父业。

这次来福是陪着母亲回外婆家,他外婆家就是在十都的街上,玩了几天,今天一早出来准备去药铺子买些草药挑回家去,这就碰见了三狗。

前些日子来福在村里听说,三狗暑假出去找工赚钱了,原来是担浦城担做挑夫了,两人寒暄了几句;得知家里爷爷奶奶父母弟妹都很好后,三狗放心的跟来福告别。

临了,来福问三狗什么时候回家,三狗回说,应该会回家过“七月半”的;回头走了几步,转过头来想问问来福,明月怎么样了,但话到嘴巴又没说出来。

还是不问了吧,过几天自己就回家了,不就可以看到了;看着来福已经走远了,三狗也转头挑着担,一路小跑,追上了大队伍。

前面说了,这个草纸人家厘卡不收厘金,看见不熟的挑夫,只是翻翻检查下,看有没有夹带其他的东西,没有,就放行了。

不过牛牯跟大家不一样,拖在最后面,拿着些纸烟往人家厘卡司事手里塞,打着关系混个脸熟,以备不测。

68. 六石磊磊的六石岩

大家一直走大路不用躲开厘卡,比较顺利;没一会就到了六石坞,一鼓作气上了百步岭,就马上可以近距离的看到了六石岩了。

六石岩在当地很出名,是六个大石头山,每个都有好几十米高,最高的那个叫鸡冠石,在三狗老家那里都能看到,远远望去,像个大鸡冠一样。

传说是很久以前,有个神仙,赶着六头猪去别地,黎明时分,经过这里时候,当地的一只大鸡公突然高声啼鸣,那六头猪估计也走累了,就赖着不走了,神仙一生气,就把它们全点化成大石头,变成了现在的六石岩。

传说归传说,但有件事倒是真的,明朝有个广信(上饶)知府,到六石岩游玩,途径双山岭时,一时兴起,出一上联:“出双山,望六石,六石磊磊”;至今无人对出合适的下联,成为千古绝对。

“出”字上下分成两个山,成双山,六石,叠在一起就是“磊磊”,真是厉害,怪不得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没有一个能匹配的下联。

这个三狗小时候就知道了,当年村里的私塾王老先生,还专门出了这个上联给大家对,当然,大家肯定是对的一塌糊涂,王老先生也不怪大家,他自己说不定现在还在绞尽脑汁对下联呢。

也就是秀才和三狗这样的读书人,才会在这么繁重的挑夫路上,搭边(顺着)游山玩水,其实也没有游山玩水的时间,只是路过这些风景而已。

但是,仁者爱山,智者乐水;路过时候,有份欣赏风景的心情就足够了,远远的望一眼,体会这里面的感觉,并不需要一定要亲历走进风景里去,有时候反而有“身在此山中,不是真面目”的感觉了。

也不怪乎其他人的做法,每个人都有每个人想法,不必全而概之;正如大伙挑担赶路时候,不时说上点荤笑话,博得大伙一笑,轻松一下,舒缓一下,也无可厚非。

你看,才刚过六石岩,还没到六石坑(大山最里面的一个村庄),萝卜就远远发现溪水边有几个姑娘在洗衣服,这货开口就来,冲着那几个姑娘,唱起来本地的山歌:

竹叶青来水也清,亲哥小妹感情深;

亲哥好比竹叶翠,小妹心比水更清;

青青竹叶水中映,亲哥小妹心贴心;

亲哥小妹配成双,美满姻缘多称心。

……

这个花心萝卜见人家姑娘不理他,他也没事,又接着唱:

里塘水清外塘莲,莲叶青青水上眠;

一朵莲花开眼前,心中喜欢欲采莲;

采得一朵满身香,采莲要采并蒂莲。

有个女子见萝卜无休无止的,气不过,也唱起了山歌回敬萝卜:

过路君子莫戏言,走你大路赚你钱;

王字出头各有主,莫贪别人门前莲;

石板栽花花无根,萍水相逢怎采莲。

哇,萝卜遇到对手了,大伙开心地取笑萝卜,说,萝卜,你不是很厉害的吗,要输啰。萝卜不甘心,高声再来一曲;

十八姐姐笑嘻嘻,不要笑我穿破衣;

过了三年风水转,你要跟我成夫妻;

你找老公要找我,跟我回家做老麻(老婆)。

没想到这个女子马上反击,甚是厉害啊。

十八哥哥笑哈哈,过了三年变叫花;

桥梁路亭是你家,汤柄煮粥用手抓;

前世你是猪牯精,今生叫你打单身。

好厉害的女子啊,把萝卜气得目瞪口呆的,当即要甩掉担子,停下来跟人家再来几百个回合,不过还是赶路要紧,牛牯喝住了萝卜:

别再磨蹭了,跟几个姑娘家有什么好斗气的,走,做事要紧。萝卜才悻悻的跟着大家,忍受着大伙的奚落嘲笑,闷声低头的跟在后面。

过了飞凤关、黄丝坑,到了六石坑,已近中午,牛牯找了以前经常打尖的那一家农户,大伙吃些农家饭菜,肉菜就是腊肉了,香喷可口,三狗一连吃了几大碗饭下去。

饭后稍作休息,喝够茶水后,开始爬大门岭了,这山号称七上八下,上山七里,下山八里,走路都要走上一个多时辰,挑着担子,偶尔要歇个脚喝点水什么的,正常要两个时辰。

还好这次大伙挑的草纸不多,草纸不值钱,挑的路费也赚的就不多,没必要费太大力去挑那么多,还要留着力,明晚挑盐出来才是要花力气的。

翻过一座底下的山,到了大门底这个小地方,山坳里有几户人家,种着一些梯田,再往上是要爬主山,主山山脚下有个路亭,大家坐下来歇息喝水抽烟说笑,还在笑萝卜:

“看看,这个路亭是你的家了,今晚你就住这里了,把山外面的那个女家给娶来,就在这里入洞房算了。”

大家轰然而笑,轻松好一阵子,才陆续的起来,挑担爬山了,好在这里竹林茂盛如密,遮天盖阳的,在三伏天里阴凉了很多。

大家一路往上,三狗都感觉不到自己爬了多久爬了有多高了,反正是跟着大伙一路绕着山路往上爬着。

这山,空身人走都累,何况是挑着担子,三狗累得真的跟狗一样,上气不接下的,为了不拖大家的后腿,咬牙坚持跟着大伙后面。

好在肩膀已经长出茧子来了,扁担压着不觉得痛,只觉得重,感觉是千斤重担一样压在肩膀上,沉重得迈不开步子。

这一段时间来,草鞋都穿烂了几双,脚板底也长出厚厚的茧子来,不再会出血泡和脱皮了,比以前拖着伤脚走路,好了很多。

尽管这样,三狗还是大汗淋漓,把上衣全淋透了,发起狠来,全然不顾,只盯着前头人的脚跟,死命得跟着。

大伙再也没有人说话,或者是废话,都在喘着气,挥汗如雨,一步一步的,用汗水丈量着这座大山的高度。

挑夫客们像一群蚂蚁一样,沿着山路蜿蜒而上,陡峭的山路上本来就很窄,还时不时的遇到下山的人、砍柴挑着柴捆的人、同是挑夫客等。

在狭窄陡峭的山路上交汇是件技术活,双方都小心翼翼的让着,按着走自己右手边的通行规则,如果自己靠外面路,临着山谷,就要把扁担换到外边,以免碰到把人带落进山谷。

如果自己靠路里面,尽量找个宽一点的地方,让外面人先走,哪怕是停下来,拿着叉子叉住扁担,停下来,等外面的人过了,才走,保护人家的安全,就是等于保护自己的安全。

就这样一路到了大门顶时候,也有个路亭。大伙已经没有精力和兴致开玩笑说笑了,个个把担子扁担一扔,瘫坐在路亭里休息。

用毛巾擦了汗后,喝了几大口水,抽了几筒旱烟后,不能再歇了,再歇人就爬不起来了,牛牯起身跟大伙说:

兄弟们,再加把劲,翻过了前面这个山头就到山顶岭塘了,去看看银凤嫂了。此言是啥意思,看着萝卜那期盼的样子,三狗也猜出了个八九分。

69. 风姿绰约银凤嫂

听说到银凤嫂,大家兴致一来,就来劲了,翻身操起扁担,吆喝着又开始爬山,秀才跟三狗说,这个叫银凤嫂的是山顶岭塘那个地方的寡妇,开了个挑夫们歇脚的店,很多挑夫要赖在山顶住一晚,为的是要和这个银凤多处一会。

到了山顶岭塘,进了秀才说的那个店,大伙儿嚷嚷着叫银凤嫂,那个银凤嫂确实有几分风韵,也是个快嘴快人,一边招呼着客人,一边给大家泡茶倒水的,手脚挺麻利的。

大家一边喝茶一边闲聊,三狗路上就听秀才跟他说,这个银凤嫂原先不是叫这个名的,本名是银凤,但是叫福财嫂,他老公叫福财。

这个银凤,小时候家里太穷了,养不活,怕给饿死了,就送到一个大户人家那里做仆人,好歹能活一条命。

这家大户人家的老爷姓文,之前娶过一房太太,结果太太年纪轻轻的就得病死了,只得续弦再娶了一房,可这一晃好几年过去了,文夫人的肚子也不见隆起,怕是生养不了了。

文夫人也是个深明事理的人,劝文老爷再找一个偏房,给文家的香火给续上(那个年代娶小老婆是件很正常的事情),这位文老爷开始不同意,后来想想也可以,就答应了这事。

可是找谁呢?找谁都不好找,门当户对的,人家不愿意来做小妾,穷苦人家的,文老爷又看不上,觉得带不出去,没面子。

那个时候有钱人流行找曾经红过的青楼女子做妾,青楼女子急于从良,但又不愿意嫁入穷苦人家,有钱人也不会找她们做正室,但是做偏室倒是没有问题,还很有面子。

人的眼光很奇怪,同样的行当,对底层的娼妓就看不起,对当地红极一时的青楼戏子就很喜欢,谁要是能娶了,则是很有面子。

文老爷从小念书,而后继承了祖业,平常喜欢做点善事,天灾时候施点粥饭,就算有人偷了家里东西被抓到的,也是不追究,反而要给几个钱,放人一条生路。

从善积德的文老爷,说到底还是个读书人,对青楼之事有点抵触,至少明目张胆的去娶一个青楼的,肯定是一万个不愿意。

所以,这转了一个大圈下来,还是找不到合适的人做二房;宁缺毋滥,这事就这样拖着,拖了好多年。

直到文夫人偶尔看见银凤慢慢出落成个大姑娘时候,才发现,踏破铁鞋无觅处,那人却在眼前下;就跟文老爷说了这事。

没想到文老爷一百个不同意,说这事不成,银凤在家做了那么多年的事情,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正准备给她寻个好人家,风风光光的给嫁出去呢,不能糟蹋了。

文夫人忍不住骂了几句死脑壳的老爷,自己去找银凤探了探嘴风,****的银凤,那知道这是好事还是不好,懵里懵懂的说听从夫人的安排就是了。

于是文夫人费了一番心思把老爷给劝说通了,说银凤这身份,就算是顶到天,也只是给找个老实人家嫁了。

而如果做了老爷的二房,一旦有个半子一女的,那这个文家的家业以后还不是等于是她的了,有这么好的事情,换谁还不同意?

文老爷虽然有点松口,但是还是有顾忌,这个顾忌终究不好说出口,那就是万一是自己不育呢,以前得病过世的那个太太,也是肚子很久没有动静的。

如果是自己不育,还不如只娶一房更好,别人也看不出是谁不育,一般情况下,都是会认为夫人不育的。

实在不行,就找个养子养女的,带大后,还不是如同己出一样,最后还能落到个对夫人不离不弃的好名声。

可如果再大动静的娶一房,还是不生育怎么办?这不是昭告天下向世人说,原来文老爷才是个骡子,生育不了,这对于极爱惜自己名声的文老爷来说,很难接受。

所以,在个私心支配下,文老爷答应是答应了娶银凤为二房,但有个条件,等银凤怀上生了,才正式对外宣称是二房,到时候,再风风光光的补办婚礼。

于是,银凤就暗地里成了文老爷的二房,可这一二年过去了,真的是印证了文老爷不育,银凤还是好好的,肚子不见一点动静。

这事情,就尴尬了;对于文老爷来说,不单单是尴尬,更是一个严重的打击,作为几代单传的文家传人,传宗接代,成了文家一等一的大事。

文家多代的香火如果断在自己手里,有何脸面去见列祖列宗?文家偌大的家业也要败在自己的手里,文老爷痛心疾首。

就算可以收养子女来代替,或是手段做的好,可以瞒过外人,说是自己夫人生的,那都没有问题。

但就有个深层次的打击,不能言说,就是男人的性能力,一个男人,何以证明自己是个男人?最简单的就是生儿育女。

如果丧失了生儿育女的能力,那还有什么资格声称自己是个男人?由于对自己能力的怀疑,文老爷日渐消沉,身体渐弱。

因此,文老爷未免对夫妻男女之事心灰意冷,时间久了,发现就算偶尔有心,却也无力,男人赖以骄傲的雄姿,竟然不举了。

银凤以前是****,懵懂无知,现在初涉人事后,却久无甘露,年纪轻轻的守活寡,那真是煎熬啊,以后的日子那么长,怎么能熬得下去?

正好这个福财,是文家的长工,正值年轻力壮朝气勃发,这日久天长的,早就跟银凤眉来眼去暗生情愫了。

是火,纸就包不住,何况在人家屋檐下眼皮底下,终于有一天,干柴烈火的福财和银凤,被文家人在床上逮了个现行。

按理说,偷情男女这事要是放在那个时候,下场是很惨的,先是两人挂牌游街,然后男的阉割,还要被打成残疾;女的则是浸猪笼(绑在猪笼里,投水溺死),尽管再惨,也是得不到世人半点同情的。

这福财和银凤被绑了个结实,心灰皆灭,等着一死;文老爷刚开始也是大发雷霆怒气难平,按说,这外人虽然不确定银凤是文家二房,但做长工的福财肯定是知道的。

70. 文老爷这事,做的漂亮

既然知道了,还敢做这事,岂不是贸然挑战老爷的权威了;等发完一通脾气后,还是文夫人有头脑,冷静得给老爷分析。

这个事,还真不能像以前那样做,第一,外人虽然不确定银凤是不是文家二房,但这风声肯定是关不住的,自然是有人知道的,所以,这事就是家丑了;你说,二房夫人跟一个下人苟且,传出去,最后脸上无光的还是文老爷本人。

第二,就算是别人不知道银凤是二房,那银凤是未嫁,福财是未娶,都是单身,两人在一起合情合理,至多只是个风气不好,谈不上是奸情。

第三,尽管是为了出自己一口气,要抓拿他们治罪,那也是两条鲜活的命啊,你平日里经常做善事,难道只是做给别人看看而已?真发生了事情在自己身上,还是个不善之人。

所以,这事不能那样做。

文老爷想了半天,终于转过了这个弯,就问:

“那按你的说,这事怎么处理才好?”

“这个事,好办,如此….而已….”

于是,第二天天亮后,文老爷叫人把福财和银凤松了绑,对他们说,收银凤为干女儿,把银凤嫁给福财,还给了一笔置办嫁妆的钱,让他们回福财老家风光地办个婚礼,以后好好过日子。

福财和银凤当场就傻了眼了,蒙在那里,再三得到证实后,才赶紧双双跪下,给文老爷磕了几个响头后,才眼泪满面的告别了文家,回到福财老家岭塘安家立户下来,银凤成了福财嫂。

文老爷这事,做的漂亮,乡里乡外的,莫不交手称赞的。

好人终有好报,不久之后,有个过路的郎中落宿文家,见文老爷一把年纪的,却无子无女,就开了个方子,送给文老爷,竟然有效,不到一年后,文夫人就给文老爷生下了个大胖小子来。

福财和银凤每年正月,都要走上几十里路,挑些山货,来给文老爷拜年;过了两年后,银凤也给福财生了个儿子,当时还抱着儿子,到文家来认外公。

可这好日子,没几年的事,说没就没了,福财染了伤寒,没得到根治,一条精壮的汉子,最后竟然得肺痨死了。

念着公公婆婆还老,孩子还小,银凤还算有情有义的,坚持留了下来;这个不能走,一走这家就惨了。

再说,就是要再嫁,也不会嫁给本村里的人,大伙都说银凤是个克夫的命,男人最好不要沾上她,不然都会很惨。

银凤本来和福财相亲相爱,一时半会也不会再嫁;也没打算要再嫁给本地人,怕孩子受欺负,也怕照顾不上福财的爹妈,所以,就这样单着过日子。

这家里头的男人死了,可还得活下去,但这家里的重活没人干得了;于是,银凤就在族里的帮忙下,在这条挑夫道上开了家简易的客栈,供客人落个脚打个尖;自己也不再称是福财嫂了,改称银凤嫂。

……

挑夫们本来就是穷苦人家,才会做这个苦力活,所以钱都省着用,很多人是自己带着干粮在路上充饥。

这不管吃不吃饭住不住店,银凤嫂没有偏倚,归门便是客,全都一碗茶水招待,免费的,有时候还来一把自家炒的南瓜子什么的下茶。

就这样,店子慢慢热火起来,挑夫们有事没事,路过时候都爱进店休息,吃口大碗茶,聊聊道上事情,看几眼曼妙的老板娘。

大伙在路上累的跟狗一样,要死要活的,来到这客栈,茶一喝,脚一歇,那女家柔柔地看你几眼,招呼几句,仿佛久渴后的甘露,什么苦都忘了。

有的还熊起胆子,肆意地调戏几句老板娘,也就是嘴巴上占个便宜,不敢有实质性的行为,因为人家虽然是寡妇,但背后有这个村里宗族的撑腰,万一闹个不高兴,人家村里的亲友可不是吃素的。

这挑夫一波去了,一波又来,嬉皮笑脸的有,胆子再大的,毛手毛脚的也有,但大都只是动点皮毛,不会伤筋动骨的。

银凤嫂自己也知道,要是个孤傲清高盐油不进的样子,就不要来赚这碗饭钱了,再说这些个挑夫,哪有什么洋钱来潇洒。

出门在外,钱是腰杆子,钱少了就是牛高马大的汉子,站在有钱的矮子面前,说话都硬气不起来。

反正寡妇门前是非多,多一件少一件没啥区别,自己做自己的生意,其他的闲话任人说,嘴巴是长在别人身上,没办法的事。

银凤嫂都没拿这些当回事,逢场作戏;一个妇道人家,能撑起一个家也挺不容易的;几年下来,历练得长袖善舞的,伊然是这条挑夫道上一枝花,当然,这花最多只能嗅嗅,不能采的……

看着大家埋头喝茶,萝卜起身绕到厨房去灶塘里烧火,趁人不注意,一把抓住银凤嫂的手,塞了几双洋袜给她,说,这次走的急,只带了这点东西,下次再带点雪花膏给你。

银凤嫂低头不语,顺手把洋袜揣入兜里,一锅铲在锅里铲了块五花肉给萝卜,塞进他的嘴巴里,堵住他的烂嘴巴,不让他接着说下去。

萝卜嘴巴嚼着肉,双手也不老实,转身时候,在银凤嫂浑圆的大屁股上抓了一把,背上着实的挨了银凤嫂的一锅铲,才慢悠悠的走出厨房。

……

以前路过岭塘客栈时候,一般也就打个尖歇个脚就走,不会过夜,十都和廿八都之间只有一天的路程,没必要过夜。除非是赶时间,下午就走,到大门岭差不多晚上了,才会在这过夜,这种情况很少。

所以银凤嫂主要赚是吃饭的钱,偶尔有过路的住客;不过这个客栈是自家地上盖的,没有租金,运营成本低,也就无所谓了。

牛牯他们这次计划不一样,如果今天傍晚时分大伙到了廿八都,也要等到晚上才挑盐走,私盐白天哪个敢走?

可是大家挑了一天的活,当晚也是走不了的,这挑盐不是挑别的,跟挑沙子一样,很重,每个人也都想挑多点,多赚点;所以当晚马上挑着往回走一夜的山路,肯定吃不消。

今天到了廿八都,还是要住一晚,等到明天晚上才能挑;去廿八都住,肯定贵过这山顶上的岭塘客栈,而且一个白天都在廿八都,出去转悠下,也会有开销。

如果现在不走,住在岭塘,明天上午下山路,轻松很多,可以不急,慢悠悠挑到廿八都,吃了午饭,睡一下午,到了晚上,刚好是精力最好时候。

最重要的一点,大伙都想赖在岭塘客栈,多跟银凤嫂相处下,牛牯深知大家的心思,就顺从民意,跟大家宣布今天不走了,就住在这里,明早再走,大家自然高兴极了。

71. 自己动手

银凤嫂自然也高兴,有生意了,赶紧又在另一个灶续上一大锅水,俗称“饭有饭肚,茶有茶肚”,这帮挑夫客,个个都是饭量茶量厉害的主,真要放开肚皮来喝茶,几大锅水都不够他们喝。

还有一点是,挑夫客跟牛马一样,肩挑背驼的,长时间的赶路,肩膀和腿脚受力最多,所以,住店时候,热敷肩膀,和热水泡脚,这两件事不能缺。

很多客栈,一见到挑夫客上门,先不管住不住店,热茶热水就先端上,人心都是肉长的,你招待得热情,哪怕是贵一点点也无所谓了,总比在那些花钱还受气的店里住好多了。

岭塘客栈虽然在这里独此一家,但不像那些做独门生意的店一样,店主银凤嫂热情似火,店里的帮手也是勤快热情,山里人的淳朴和热情,让人觉得如沐春风宾至如归。

这还不单单是宾至如归了,这帮挑夫客感觉像回到了自己家里一样了,自己是主人了,喝了几巡茶后,就开始坐不住了,去挑水的挑水,劈柴的劈柴;都是劳碌命,闲不住。

银凤嫂以前还觉得不太好意思,不让这帮客人干活,后来慢慢的习惯成自然,还不分由说的开始安排人干活,像三狗秀才角蚤这样年纪小一点的,安排去地里摘些瓜果蔬菜回来洗。

老李头以前在城里做过饭店里的帮厨,就来切菜,偶尔还露一手,炒两个菜;再不行,就去烧火,炒过菜的人,知道什么菜用多少火候,又省柴禾又不耽误事。

打铁侬劈柴很在行,打铁出身的,手法准,用力稳,把木头劈得跟木匠师傅量好尺寸一样,方方正正的,码起来甚是好看。

这家伙不但有力气,心手还挺细的,除了劈柴,修理铁器也是一把好手,什么补锅修凳的,都不在话下,甚至连银凤嫂的一把坏门锁,居然也给他捣鼓好了。

大伙儿都戏称,怀疑这货以前是不是江洋大盗?厌倦江湖事了,才来做个默默无闻的挑夫;抓住他逼问:

把偷盗来的财宝藏哪里了?以前有没有做过偷花(**)这等伤天害理的事情?……再不招,就要替天行道了……

大薯身高体壮的,挑水的活给包了,水井在村中央,这家伙很喜欢去村里挑水,为啥?因为可以在村里姑娘面前秀秀自己的肌肉,身高马大的,挑两桶水跟玩似的,把村里姑娘家看的心跳脸红的。

大薯很享受这样的感觉,所以每次一到岭塘客栈,就主动往水缸里靠,一看水缸里水不多了,就二话不说,撩起水桶,屁墩屁墩的去挑水。

看见水缸满的,银凤嫂说还有水,你就歇着吧,这家伙也不管,说挑点井水来,洗手浇花啊也不错,大伙知道他心里的小九九,就说,让他挑去,他得了这种病,喜欢干这事。

除了萝卜负责说话开玩笑外,其他人都去找点自己能做的事情,看着别人都动手了,自己还坐在那儿,挺不好意思的。

再不行,扫扫地也可以,特别是细毛,最爱扫地擦桌子了,以前家里哪有水泥地,都是泥巴地,这细毛,真细毛,扫了一遍,回头一看,还觉得不够干净,又回头再扫一遍。

这样来来回回的,扫了好多遍了,连旁人都看不下去,说:细毛你这是找财宝吗?要掘地三尺啊…….不能再扫了,再扫,东家的扫把都要秃完了,你得陪人家扫把。

连个子不高的大郎大饼都挑着空畚箕,去地里挖番薯,对于他们来说,畚箕栏太高了,挑起来会拖在地上。

他们就把扁担插在畚箕栏里面挑,这样就没问题了,只是有点滑稽,像两个老小孩,在挑着一担番薯。

看着这群帮着干活的客人,银凤嫂自然高兴开心,当然也要好好招待了,晚饭时候除了辣椒里的肥肉堆上碗尖。

还有从吊在灶炉上的腊肉,割下来一大块,切成厚片,和着鸡蛋一起蒸熟,那醇厚的猪肉味和着长年累月的柴草烟火味,闻着都已经不停的咽口水了。

大饭甄(蒸饭的木桶)里,还有大碗的蒸咸肉,三狗最喜欢这道家乡菜了,那厚厚的五花肉,被盐腌透了。

放在饭甄里一蒸,淳厚的咸香肉味就飘满了屋里,肚子里就像有猫爪子一样,被抓绕的难受,恨不得马上吃上一口。

小时候,三狗就着一块厚厚的蒸咸肉,能吃下几大碗米饭,那白花花的肥肉,看起来腻,实际上,吃起来更腻;那一口咬下去,满嘴流油,忒过瘾啊,满嘴巴的咸香肉味,久久不能忘怀。

以前村里人一年到头吃不上几回肉,肚子里清汤寡水的没什么油花;何以解馋?唯有咸肉。吃一大块咸肉,可以解上几个月的肉馋。

不光光是咸肉,连咸肉蒸出来的油汁,浇在饭上,也是人间美味,那吃饭,基本不用嚼了,推车下岭一样,几口就把一大碗咸肉油汁饭扒拉完了,还得意犹未尽的舔着嘴巴,尽管肚子很饱了,还想再来一碗。

最后上桌的一大缸子黄焖鸡,新鲜鸡肉特有的清香味,也是无比的抓人;平常里,是不可能有这道菜的。

村里人的鸡,很金贵的,要留着生鸡蛋,平时那舍得吃,即使是下不了蛋的老母鸡,也要有贵客了,才会上这道硬菜。

这些个挑夫客,哪算得上是贵客。只不过这鸡不是银凤嫂家养的鸡,是野山鸡,是狗腿那家伙,下午上山抓来的。

不管是平地还是山上,狗腿跑的比山狗还快,抓这种又笨又肥的野山鸡,更不在话下了,这些个野山鸡,平时只要被狗腿瞅着,一撩担子就撒开腿去追,基本上一抓一个准。

这种又笨又肥的野山鸡,飞不太起来,飞一段就会掉下来,太重了。要是遇上天敌老鹰的,就一头钻进草丛里听天由命了。

所以,山里人只要看见野山鸡,就把头上的斗笠往山鸡头顶上一扔,斗笠和飞盘一样,旋转着飞了过去,那山鸡就以为是老鹰来了,就慌不择路的一头钻进草丛里,人上去轻松抓起。

斗笠不是随身带的,如果没有斗笠,脱件外套也可以,只是飞的效果没有斗笠那么好,扔的好,也能管用。

冬天里,三狗会和明诚他们带上几条狗,上山找野山鸡去,顺着雪地里山鸡的脚印子,一寻一个准。

那笨鸡,一看到有人追,逃不急,就一头钻进雪地里,露出个大花屁股,自己也不知道,真正的顾头不顾腚,三狗他们直接上去一捡就可以了。

72. 难得的聚餐盛宴

今天下午没一会功夫,狗腿就逮住了一只大肥野山鸡,回来大伙一起动手,杀鸡烫水拔毛开膛破肚的。

处理干净了,让银凤嫂用茶油生姜爆炒一番,加酱油后,放在小灶上的瓦罐里,倒入水后慢慢炖起,改小火焖熟,上桌后,一揭盖,热气腾腾香气四溢。

这么一桌好菜,需要好酒来配啊,无酒不成席,银凤嫂拿出刚吊出来(酿造后蒸馏)的土烧酒,给大伙满上(酒杯)。

大伙也叫上银凤嫂和打下手的帮手,一起上桌吃饭,银凤嫂也不客气,端起酒杯,给大家敬酒。

本来,挑夫们很少喝酒的,一来花费钱财,二来影响挑担子,所以平日里,特别是中午,牛牯是不会叫酒的,这次不同,要在这里歇上一晚,也难得大伙高兴。

牛牯自己也开心,只要能挑上廿八都的私盐,以后肯定够兄弟们开怀畅饮的,所以,今晚就默许了大家喝酒。

既然要喝,就放开喝;牛牯自己也把小小的酒杯子撤了,改成吃饭的大碗,倒上半大碗土烧,站起来端着,看了一眼大伙,满眼的话,却说不出来,良久无语,索性就低头一口闷了碗里的酒。

大伙纷纷吃开了,热闹起来,吆三的吆三,搂脖子的搂脖子,灌酒的灌酒。

这种土烧酒度数极高,和酒精一样,撒在桌子上一些,用火一点就能烧起来,那火焰,青青的,炉火纯青一般;能烧得来的酒,所以叫烧酒。

喝这种酒,简直不是在喝酒,像在喝火一样,一口下去,像喝了一团火一样,从嘴巴到喉咙到肚子,一路烧下去。

酒量差的,那更是像在喝刀子一样,入口后,一路割下去,被割得火辣辣的痛;三狗是不敢多喝这样的烈酒,本来家里家教严,没成年,烟酒是不能去碰的。

所以,三狗和秀才角蚤等几个小孩,就以吃菜吃饭为主,他们也不觉得这酒好喝,味道冲鼻子,喝到嘴里辣嘴巴、辣喉咙、甚至辣肚子。

最主要的是破坏了口腔里的味觉,嘴巴被辣得又苦又麻的,吃什么菜都吃不出味道来,岂不是亏大了,这一桌好菜啊。

所以,三狗他们开始跟着大伙喝了两口意思一下,就拿着饭碗去盛饭了,就着红焖野山鸡、尖椒炒肉、腊肉、咸肉、芋头杂精肉(带汤汁的芋头配瘦肉)等一通猛吃,连干两三大碗米饭,直吃的肚子再也装不下为止,才下桌。

其他的,能喝的就喝起来,不能喝的就少喝点,当然也有贪杯的,比如萝卜竹竿这几个,喝得舌头都大了,说话都不利索了。

风姿绰约的银凤嫂,酒量很不错,不过喝了几杯烧酒后,尽管不醉,但酒红上脸,在烛光下,更是妩媚动人,直把大家看得呆了。

真应了秀色可餐这样的话,直把这一大桌美食都给比了下去,大家心情舒畅,自然就比平时多喝了几杯。

这酒不醉人人自醉,说的就是这个情景;没一会儿,就喝趴下好几个了。

醉了好啊,人生苦长,难得有几分做自己,即使是再卑微的草根,也有属于自己的甘露。

好在晚上也睡在这里,也难得大伙这么开心,牛牯就不说什么了,特别是这个萝卜,醉了更好,不然晚上沾花惹草的,指不定会惹出什么祸来。

不过银凤嫂晚上是没在客栈里睡的,本来她家房子就在客栈边上,晚上客栈留下一个帮手看着,银凤嫂就回到自家房子和自己孩子睡,公婆睡另一间房子。

客栈小,没几个床位,如果客栈人多客满了,村里的帮手也回家里睡;平时如果客人多,银凤嫂的公婆也会带着孩子过来打个下手,帮忙洗洗菜什么的。

……

第二天一早,牛牯就挨个叫醒了大伙,银凤嫂早就把稀饭煮好了,还炒了几个下稀饭的咸菜,比如萝卜干、酸腌菜什么的,还拿了自家做的豆腐乳、辣椒酱等酱菜出来。

大家用冰凉清爽的井水洗脸,一激,全都清醒了,昨晚醉酒的几个也没事了,这个土烧酒好,纯净不掺假,所以不上头,好酒的人,还觉得喝了后更精神气爽的。

大家各自拿碗去勺稀饭吃,这一带人喜欢在早上吃粥(稀饭),一来因为每天中午晚上蒸饭是属于捞饭,不能用生米来蒸饭。

早上烧开一锅水,下一整天全家吃的米,等米煮到半生熟时候,捞起大部分(管这个叫饭麸),剩下的继续跟米汤一起煮熟成粥,早上就以喝粥为主。

到了中午,把饭麸倒在垫有纱布的木桶饭甄里,放在铁锅开水上面蒸,饭甄底下一层是镂空的,所以会有热水气冒上去,隔空把原来半生熟的饭麸蒸成熟饭,有些地方管这种做法叫捞饭。

捞饭由于二次加工,每粒米饭有足够的时间进行充分发开,所以在饭甄里被蒸的很松软蓬发,口感比较好,加上木桶的木香味,是现在人称道的木桶饭。

平时早饭以稀饭为主,但如果干重活,一般也要吃干饭,毕竟稀饭跟喝水一样,很快就饿了,不顶肚子不扛饿。

所以,银凤嫂也准备了干饭,只是昨晚剩下的米饭,放在锅里闷热,把菜柜里昨晚剩下的一些菜也端了出来,类似现在酒店的自助早餐,想喝稀饭就喝稀饭,想吃干板的就吃干饭。

不过大家一般是先喝碗稀饭,这大清早的,先喝碗热稀饭,有洗肚子和暖肚子的好处,对胃有好处。

当然,这些底层的草根一来没有健身养生的想法,二来没有条件来养身,所以,就不存在刻意这么做了。

这么做纯粹是为了自己的口感,那个年代没有多少人早上起来刷牙的,不知道也没有条件做这事。

每天早上起来,讲究的也就是喝口盐水或是白开水漱漱口,不讲究的,直接吃饭的很多。

但是如果先喝碗热稀饭,有漱口的功能,早上起来嘴巴里粘稠的苦苦的味道就没有了,如果白天要做重活,第二碗来个干饭,就完美了。

因此,大家第二碗基本是吃干饭,前面说过了,这座山“七上八下”,从这山顶上到目的地廿八都有八里地,得要多吃点,不然半路饿了,可没有东西吃。

别人喝粥也就是吃点咸菜酱菜的,角蚤这孩子还小,忍不住也夹了肉菜下稀饭,没想到这个很好吃,热稀饭加冷肉,是一种奇妙的组合,三狗也试了下,还挺好吃的。

银凤嫂也大方,叫大家放开肚皮吃,吃不完的拿个干荷叶包起来,在路上吃,也算是充饥;当然,大家不会这样做了,那样太糊涂(不客气)了。

……

73. 上山容易下山难

大家别了银凤嫂和岭塘客栈,挑着担往廿八都走去;上山容易下山难,挑担走过山路的人都知道,上山只是累点,下山不单单是累,而是险恶。

因为上山时挑担,扁担和担子都在肩膀、身体的后头,在靠山底方向的,即使担子滑落了,也只是顺着山坡滑走,不会带走人。

而且人的重心在前头,离山坡近,重心低,稍有闪失,双手可以抓住路边的柴草,所以相对安全很多。

而下山,扁担和担子也在肩膀、身体的后头,如果没控制好担子,担子往山底滑落时候,会带着人往山下掉,山势平缓的无所谓,山势险恶的就很危险了,闹不好会出人命的。

还有上山脚用的是蛮劲,只要有劲,只管往上蹬就可以了,下山脚用的是稳劲和寸劲,不能蛮干的。

一旦脚踩空了或踏到松软的洼地时候,自身重量加上担子的重量多达几百斤,压在一只脚上,随便轻轻的一歪,足以让脚踝受伤,严重的会断脚,或是站立不住翻落到山底去,直接送命了。

好在三狗从小就在山上摸爬打滚出来的,也砍过柴挑过山路,所以这些个道理也都知道,下山跟着大伙,一路走的很小心,只是这种举重若轻的走法,很耗体力,还没到山腰处的腊子岗,就双腿发软了。

牛牯叫大家在树荫处停下里歇个脚,平常挑夫们都会准备个木头叉子(一头有分丫的木棍子,类似“丫”字一样形状),来叉着扁担,底下一头顶在地上,有点像现在的千斤顶。

顶住后,稍一弯腰,就可以离开扁担,站着休息会,等过会起身时候,不用费很大力就可以挑起担子,既省力又安全。

下雨天,箩筐底就不会接触到湿湿的泥巴地,不至于把水渗入货物。路滑不好走,还可以用一只手拿着木头叉子来当拐杖,等于是有了三只脚,三点固定,相对双腿两个点的固定,稳定多了。

再不济,路过村庄碰到恶狗时候,挑着担子跑不快,躲不开狗咬时候,还可以拿这个木头叉子,来当打狗棍,吓退恶狗。

这个叉子也就在平地上支撑担子好使用,但在山路上,除了当第三只脚外,支撑担子就不好用了,山地一头高一头低的,得要找稍平坦一点地,放平担子,才休息。

好在大夏天的,山地很干燥,没什么泥巴,只是点尘土,这就不管了,大家坐下来,抽烟的抽烟,喝水的喝水,吃点干粮的就分着吃点,撒尿的几乎没有,为啥?

尽管早上吃了稀饭,但这一路上挥汗如雨,身上的水分早就挥发了,哪有轮的上尿,拉屎的倒有,这早上吃的很饱,一运动,自然就要拉了。

看着就要日上三竿了,牛牯催促大家起身,最后一口气,就到山脚下了,过了山脚,没几步就到廿八都的水路码头了,现在半山腰上都能看到那条河,和繁忙的码头了。

大家收拾停当后,接着开始往山下挑,居然一口气就挑到目的地了。这人,也就是心理作用左右很大,当眼睛能看到目的地时候,就能一鼓作气到达。

而看不到前路时候,哪怕目的地就差几步路了,还是会觉得难以到达;这里要插几句话,很佩服当年长征两万五千里路的红军,那时候,真的没办法看到前路和成功的日子在哪?

但是,能坚持下去的,都是凭借着信念在支撑着,当时没有任何人知道十几年后会成功,如果知道,那谁都会去做红军了,包括敌对者也会,还不算大量的投机者和墙头草。

抗战也是,特别是在前期中期时候,没有任何人知道1945年日本会投降,如果知道,就不会有汉奸了,连日本人自己都不愿意打了,还打个屁啊,打得再辛苦,几年后还得投降,白打啊。

但是还有很多仁人志士、民族英雄,前赴后继与日军死战不休,靠的是什么?也是信念,坚信中华民族不会灭亡,不会被奴役,总会有云破天开的时候。

试问现在人,我们在某个未来的时刻,如果投身到那样的大环境里,能否跟他们一样?能否坚信坚持下去?能否等到胜利的那一刻?这,很难说。

好了,题外话,不扯远了。

牛牯带着大家交了货,找了个地吃午饭,也是个以前熟悉的客栈,老板姓陈,很热情,牛牯说了晚上不住宿,老板还坚持给大家免费安排了床位,说大伙这么累,白天也要休息下的。

当年的廿八都,那是客商云集货物遍地,当然,客栈也是遍地开花,开开关关的,铁打的客栈流水的老板。

不管客栈这行业竞争有多激烈,能大浪淘沙留下来的,都有过人的生存之道。正如这个客栈老板一样,见人先不提做生意,先是做人。

归门便是客,进了门的,都是客人,尽量为客人着想,所以,陈老板的陈记客栈能屹立数十年不倒,也就是信奉这一条简单的道理。

牛牯就不和陈老板客气了,招呼大家放下空箩筐,洗手吃饭,饭后午休,都是在客栈里;下午牛牯叫上来贵,一起去找上次贩卖私盐的那个老板。

牛牯叫上来贵去见私盐老板,一是没有防备来贵的心理,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生意场上,认定合作的人,就得坦诚相对。

即使是偶尔吃一时亏,也不会吃一世亏,而如果自己没有诚信不坦诚,则会吃一世的亏,最后合作的人会越来越少。

二是也料定来贵一个生手,离开他牛牯,做不了这条线的生意;不过更重要的是还是第一条,“诚信”。

要让来贵全程参与,了解他们与盐老板的价格,知道牛牯他们没有吃差价,这样做,生意才能长久。

见了盐老板,大家谈得很顺利,都是熟客,盐老板也是要急于出手囤在手里的盐,牛牯他们急着买进,一拍即合,价格双方都让一点,很快就谈拢了。

来贵负责钱的支付,交付了一点象征性的订金后,就和牛牯回陈记客栈了,路上买了点熟食,没有打酒,晚饭可不能喝酒,要挑重担了。

74. 挑盐上山

一到客栈,大伙就从牛牯的眼神里读懂了生意的顺利,一条心放下来,剩下的事情就是,该吃吃,该睡睡,吃饱喝足打足精神,晚上要赶夜路了。

躺在床上的三狗,一直都睡不着,越努力想让自己睡着,越睡不着;就索性不睡,天马行空的乱想着,想着这一个多月的境遇,真是跟做梦一样。

也就是再等几天,等赚了这一趟后,自己以前被偷的钱,差不多要赚了回来了,更让人期待的是,再过几天,马上就要回到父母身边了,可以看到明月了。

怎么不让人兴奋的?怎么不让人期待的?那似箭一样飞奔的,是归心;一颗期盼归去的心,一颗期盼未来幸福生活的心。

……

晚饭大家吃得不错,也比较多,还买了些干粮,带了些水,准备在路上吃。完后,等天黑到子时(23:00-01:00)时候,路上几乎没有行人,牛牯才带大家去装盐。

盐包是五十斤一包,大家一般是一边箩筐一包盐,一百斤;大薯要了四包二百斤,大薯的扁担是杂木做的,不然经不起这个重量,还有箩筐和绳子都是加固的。

牛牯、打铁侬狗腿几个是一百五十斤,三包,分开一包平摊到两个箩筐里;牛牯叫角蚤秀才三狗几个挑个五十斤或七十五斤就可以了,可是三狗一定要一百斤的,牛牯就没有再坚持。

这挑的多就赚的多,三狗想多挑点,早点把以前丢的钱赚回来;这个大家都知道,也理解,换谁都会这么做。

牛牯走在最前头,打铁侬押后,三狗跟着大家走在中间,因为快到七月半了,天上月亮皎洁明亮,照的大地一片清晖,所以不用打火把走。

一群人打着火把走夜路,太扎眼了,肯定是不会那样做的,再说这条路大家刚刚走过一遍了,牛牯老李头几个在这条路上摸爬了好多回了,就是黑夜,也能把大家带出去。

于是乎,一路无语,相互间距离拉的不远不近的,近了怕磕磕碰碰的发出响声,引起狗叫和别人注意,远了,怕拉得太长,相互照应不上。

尽管如此,瞒得了人,瞒不了狗,狗是把耳朵贴在地面上睡觉的,能接收到几百米之内的路面因脚步的微震感。

三狗他们这么多人,还挑着重担,对于狗耳朵来说,地面的震感更是强烈了,因此,在大家经过山底下的村庄时候,还有会引来狗吠声。

村里的狗都是一个鸟样,晚上只要村头一声狗叫声,全村的狗都会跟着呼应起来,叫声一片,直到人走过了整个村庄,过了村尾,这些狗才会慢慢停息叫声。

所以,一般晚上在家睡觉的村里人,从狗的声音中能判断出外人大概什么时候进村,什么时候出村。因为一般本村人回村,狗是不怎么叫的,低吼两声就不叫了的,其他狗也不会跟着叫那么久。

如果这个外人一直呆在村里,或是没有进人家屋里(可能是客人),那这个村的狗就会一刻不停的叫着,叫的人烦,也让那些小偷小摸的难受,类似现代人的汽车报警器。

如果狗吠声一直没停,甚至有狗冲出家门,奔一个地方去,还有狗的撕咬声,那肯定是村里进贼了,村里的男人们就会起床出来查看。

还好,三狗他们只是在村边上走,不进村里,从葫芦丘底一直到葫芦丘,再到腊子坑,最后过了半山的松树排,狗吠声此起披伏,一个村连着一个村叫着。

村里人一听就知道这不是贼了,估计是哪群赶夜路的挑夫客,平时偶尔也会有这种现象,就没管这事了,再说,都已经是子时深夜了,谁还愿意在睡的好好的起床,看这些不相干的事情。

因此,三狗他们也就是在有惊动,而无惊险的情况下过了半山腰,这一口气挑的,都是死沉死沉的盐包,大家累的满头大汗,上衣都湿透了。

牛牯叫着大家停下来歇息下,一放好担子,大家都瘫在地上了,累得话都说不出来,心想,这要死要活的,下辈子再也不做挑夫了,人间第一苦啊。

但一回头看着箩筐的盐包,感觉都是金疙瘩一样的宝贵,恨不得上去抱着亲一口,这白花花的盐子,就是白花花的大洋啊,就觉得这一趟,再累再苦,也是值得的。

鸟为食亡人为财死;这世间人,熙熙攘攘的,不都是为了名利来往吗,想开了,都一样;累一点就累一点,至少是赚自己的血汗钱,又不偷又不抢的,老子赚的钱是硬当当的,在光天化日下能光明正大的花的…..

大家你一嘴我一舌的,尽寻些宽慰自己的话,来安抚自己,也给自己打气。三狗见大家把上衣脱了,晾在扁担上,也跟着脱了汗湿了的衣服。

深夜里大山上的山风很劲,把大伙激得一冷,再也不能坐下去了,不然,挑夫挑担时候得了感冒,传出去,岂不是被人笑死了。

大家一窝蜂的起来,把湿衣服挂在一头扁担上,让山风吹这,估摸着半个时辰后,衣服都会干了。

现在挑起担,全身热气腾腾的,哪怕是下大雪也不怕,三狗听老李头他们说,有一年也是挑山路,年尾,挑的是年货,货主赶时间,半路上下起了大雪。

穿着厚衣服挑担,一会里面衣服汗湿了,一下子干不了,真的会感冒,大家索性脱了衣服挑,有的只穿一件薄衣服就可以了。

没想到在雪天里脱光上衣凉飕飕的很舒服,下大雪也没关系,到了货场后,才穿上厚衣服,一样的暖和。

只是脱掉上衣后,肩膀直接被扁担磨压着,三狗觉得受不了,就找了个毛巾把扁担中间包起来,这样舒服多了,不过到换肩时候,毛巾会移位或是松开,搞得一路不得安生。

总算是到了大门岭的山顶山坳处,也就是岭塘客栈那里,想起昨晚在这里的美好时光,大家不由得多看了客栈几眼。

客栈关着门,黑乎乎的,大家尽量不发出声音,以免打扰了里面那个人的好梦;或许,在这条艰难的挑夫路上,这个简陋的客栈装着大家的向往,装着大家的美好,或者它本身就是大家的一个美梦……

75. 挺身而出

生怕惊动自己的美梦一样,大家一路无声,过了岭塘后,绕过几个山坳,前面就是大门顶的路亭了,牛牯叫大家停下来休息,喝点水,吃点干粮,大伙的衣服也吹干了,都穿上了。

更重要的是,下面是个近七里长的陡坡,要把箩筐、绳子、扁担等再检查一遍,加固的加固,修补的修补,消除隐患。

再大家忙的差不多时候,突然前头亮起来了一行火把,怎么大半夜的,还有人上山,空气骤然紧张起来,大家都转过头来,眼望着牛牯。

牛牯心里也很紧,但不能表现出来,在这个地方,下山路被堵了,回头路是上山的,大伙又挑着重担,跑不起来。

既然都走不了,还不如坦然面对,万一来人是群不相干的人,能躲过了,就万事大吉了;如果来人是寻麻烦的,那也只能见机行事了。

牛牯内心汹涌激荡,脸上尽量平静着,胸有成竹的向大家点了点头,大家悬的心,才稍稍的放了点下来。

来的人还不少,刚前头转弯处来的火把隔一会就出现一个,差不多一个火把三四人,这群人全来齐了,火把差不多有六七个。

也就是对方人数有二三十人,整整是三狗他们的二倍多,牛牯估摸着;这群人到了路亭就不走了,大家借着火把一看,不得了,全背着长枪短枪,挎着快刀的。

前头一个精壮汉子冲三狗他们一个抱拳,说道:“请问道上的兄弟,哪位是做主的当家?”

牛牯本来就在前头站着,也赶紧一个抱拳,回到:“鄙人不才,请问这位大兄弟,有何贵干?”

“你们是做啥的,老三,你也真是,跟他们费个什么话”,那前头的汉子旁边有个黑脸的家伙,急冲冲的说道。

“这位兄弟,我们只是担蒲城担做挑夫的,给东家做点苦力活”,牛牯嘴上尽量的不卑不亢,但心底里已经明白了,碰上硬茬了,肯定是土匪,还是群装备精良的土匪,看来这次算是栽在这里了。

那黑脸汉子看来也是个直性子,直来直去的说:“你们看明白了,我们就是做拦路打劫这一行的,你们挑的是什么货,给我看看”。

说着,就上前要翻看三狗他们的箩筐,三狗一急,上前一步,想上去拦着,却被牛牯一把抓住,拉在身后,回头看了他一眼,示意三狗不要轻举妄动。

“我擦,乖乖,你们做的可是大买卖啊”,黑脸土匪抓了一把白花花的盐巴,对着牛牯说道。转头对着土匪群里喊到:“兄弟们,有好买卖了,全是盐啊”。

听到黑脸土匪的话,土匪群里引起不少的骚动,那个年代,一担盐就好几十个大洋啊,在这个穷山僻壤里,有这样的生意,算是大了。

“我说,怪不得要走夜路,火把也不打一个,原来是偷贩私盐的”,那个三哥也不由得眼光亮了起来。

“看来,还得要麻烦你们一趟,帮我们把这些盐挑到另一个地方去,跟我们走吧”,那个三哥对牛牯他们不分由说的下着命令。

这个时候,三狗再也忍不住了,本来还指望着这一趟赚点钱,好回家过节,重新过生活的,这一群天杀的土匪,一下子把前途美梦都打破了。

三狗横着跨出一步,站了出来,喊道:“凭什么?我们出大力才挑出来的盐,凭什么就要给你们?”

“嗨呦,你小子还挺冲的啊”,高出一头的黑脸土匪一把推开三狗,嚣张无比:

“凭什么?你眼睛瞎了吗?看不见了吗?这是什么?就是凭这个”。黑脸土匪指着自己身上的枪,冲三狗轻蔑的笑道。

“都是男人,还好意思拿刀枪来欺负我们空手的”,三狗绝望的狠狠说道。

“嗨呦,你的意思是,我空手了,就奈何不了你了?”黑脸土匪听到三狗话,反而更来劲了。

黑脸一边说着一边把身上的刀枪解下来,扔给旁边的土匪,让人退开围成一个圈,意思就是要和三狗单挑。

都这阵势了,牛牯他们知道再制止也没有用了,只能眼望着三狗,希望他自求多福吧。三狗看着比自己高出一头的黑脸土匪,像个黑铁塔一样矗立在自己面前,着实有点害怕。

但话已经说出去了,单挑就单挑,老子就算打不过你,但也不怕你,大不了输个架而已,要是老子怂了,就是个吊。

看这模样,怕是这趟盐白挑了,不能这么窝囊的被人抢走了,要真是让自己打赢了,也算是出一口恶气。

三狗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眼看对方,明显是在轻视自己。告诉自己不要怕,要快,打他个措手不及。

于是三狗出右手假装拉黑脸的左手,抓住衣服往后拉,黑脸条件反射的缩回左手,身体重心往后一点,虽然不知道三狗下一步要怎么做,但还是要防住三狗把自己左手拉过去。

就在这电光火石瞬间,三狗一个弓身,豹子一样,弯腰朝黑脸怀里冲去,侧身快进,右脚快速的插入黑脸两脚之间,主要是黑脸支撑脚右脚的后面。

三狗把全身的力量加上冲力,用右肩撞在黑脸的胸膛上,过于轻视的黑脸措然不防,胸口被三狗全力一撞,身体自然往后仰去。

黑脸拔腿后退时候,右脚却被绊住,好在自己有不错的身手,赶紧换左脚为支撑腿,右脚快速向上抽出,一个踉跄差点后仰倒地,还在腰腹力量充足,硬生生的把失去重心的上身给稳住。

但三狗没有再给黑脸第二次后退的机会,一击之下,虽然没有想象中的得手,但也没有停下来。

三狗抓住这个稍纵即逝的机会,第二步快速跟进,上前蹲下身子,双手抱抓住黑脸正在后退的双脚,束紧向后一拉,接着一个起身,轻松的把黑脸腾空起来摔倒在地上。

这,简直是大跌眼镜啊,一个嘴巴上还毛茸茸的毛头小伙,竟然把一个身高体壮的大汉给干趴在地上。

在场所有人都没有想到,连黑脸自己也没有想到自己这么快就被摔倒了,才一个照脸的功夫,三狗自己也没有想到。

虽然以前和比自己大的人打架或练手时候,经常使用这几招,即使自己手法再熟练,但面对的可不是村里那些打着玩的大小伙子们,而是实打实打出来的土匪强盗啊。

76. 被摔打了个够

外行看热闹,行家看里子;会拳脚功夫的牛牯,心中一阵大动,以前算是轻看了这个文弱书生,人家只是不显山显水而已,这一出手,还真知道有没有。

但是牛牯和其他挑夫兄弟们更担心的是,对方是有枪有刀的土匪,万一输了丢了脸面,气恼之下,把三狗砍了,那就亏大了。

这时候的三狗,压根就没有想这些个后果,或是一开始就没有想过后果,年轻人血气冲脑,初生牛犊不怕虎,换别人即使功夫再厉害,也不会就这样冲上前去。

摔倒黑脸后,三狗快速揉身而上,扑住仰天倒在地上的黑脸,身子打横,双手去锁黑脸的身体,想用以前锁小伙伴们的手法来锁住黑脸。

这下子,三狗就想多了,人家毕竟是身经百战的老江湖,岂能是村里玩过家家的孩子所比的。

本来,黑脸在被三狗结结实实摔倒在地上时候,心中却是恼羞成怒,只是在晚上火把下,或是本来他就是脸黑,看不出脸红了,内心里却是万马奔腾怒气汹涌。

怎么可能就一下子给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孩子给撂倒了?实在是太大意了,挂不住自己的一张老脸啊,怒气冲天了。

但怒气归怒气,打架归打架,黑脸在被三狗压在身底下,反而开始冷静下来了,试着靠腰腹发力,把三狗给挺起或甩开,硬挺了两下子,没用。

没想到这小伙还挺有经验的,压住他把双脚尽量叉开贴地,竟然一下子翻不过来,黑脸只能动用下一招了。

黑脸一手伸到三狗腰出抓住三狗的布腰带子,另一只手从底下伸下去,托着三狗一条大腿,同时向上发力。

黑脸的力大的惊人,竟硬生生的把三狗给头朝下脚朝上拉了起来,再继续用力,就把三狗给掀在另一边,身子顺势发力翻过去,把三狗给压在底下。

三狗被逆转,而且又被铁塔一样的压在底下,根本没有翻盘的机会,只得束手就缚,大家以为黑脸要对三狗大打出手时候,却又是大跌眼镜。

这个黑脸,居然自己站了起来,冲三狗说到:“好小子,再来,把我打高兴了,爷就放了你。”

三狗没办法,只得起来,冲上前去准备继续厮杀,这下子就没有三狗出手的机会了,之前是趁着人家轻敌,自己出奇制胜,现在人家全身上下防得死死的,根本没有下手的机会。

这黑脸也拿三狗刚才同样的招数,来回敬三狗,来一个冲摔,还没到摔,就把三狗给冲撞到地上了。

这两人根本不在一个量级上,力量悬殊太大了,三狗完全没有还手的能力;人家接着来一个简单的绊脚摔,三狗又倒在地上了。

这黑脸家伙,还没完没了的,继续叫三狗站起,接着来,想来他是要在三狗身上,把之前丢的脸给完全赚回来,而且要用三狗擅长的摔法来回敬三狗。

或是,这个家伙本来就是个打架痴,好不容易逮住一个打架的,可不能简单放过。就这样,最后三狗被黑脸来了个漂亮的过肩摔,直接摔在地上,直摔得五脏六腑都震动的疼起来。

其实三狗也不是没有防备,在黑脸对他来过肩时候,就马上用双脚死命缠住黑脸的腰部,没被抓住的左手,也死死的抓住黑脸的背部的衣服。

按理说,这是破过肩摔的正常防法,如果对普通或许还有用,但对黑脸,还是没有用,实在不是同一个级别的对手。

这黑家伙,力量实在是太大了,一个向前弓腰,借势发力就把三狗给拽到半空,三狗的身子就腾空而起,向前飞了出去,背朝下摔了下去。

三狗一下子瘫在地上起不来,脑袋晕乎乎的,黑脸还得意冲三狗说:“小子,服不服?”

“不…..不服”,三狗的犟劲被不停的摔,给摔了出来了,翻滚着挣扎着要爬起来,虽然头晕乎乎的还分不清东南西北,但嘴巴还是很硬。

围观的土匪们开始还觉得像看马戏一样,看黑脸怎么戏耍三狗,到最后,大家再也笑不出来了。

看着三狗一次又一次摇晃着站起来,一次又一次的被黑脸摔倒在地上,佩服小小年纪的三狗的同时,都觉得黑脸有点过分了。

牛牯这边的人也是气愤异常,牛牯几次要冲出去,都给打铁侬他们给拉拽着,大家都心知肚明,作为头领的牛牯一冲出去,大家必须都要冲出去。

那势必是一场群殴,面对有刀有枪有功夫的土匪来说,空手的挑夫们上前挑战,简直是集体自杀行为。

所以,牛牯他们几个上了年纪、有些江湖经验的,都尽量克制着自己,强压着自己兄弟们的怒火。

其实到最后,黑脸自己也了无兴趣,甚至是有些愧疚了,以强欺弱的太明显了,内心期待着三狗倒在地上起不来就好了,可这犟驴子还是一次次的摇晃着站起来。

这简直是不要命了吗?要是按着黑脸以前的脾气和手脚,早就把三狗给揍了个半死不活的,哪有给他起身的机会。

主要是一来只用摔法,没用拳脚,二来到最后,黑脸每次都手下留情了,内心还是有些许敬佩这个小伙子的,想,如果自己跟他差不多大的时候,敢不敢这样做?还是没有肯定的答案的。

再也不能将这场闹剧继续下去了,太没面子了,黑脸想,等三狗最后摇晃着站起来时候,准备来次重手,让他彻底站不起来。

这个时候,土匪人群里站出一个大胡子出来,喝到:“黑子,可以了”,黑子一看到他,立马不吭声,马上退到一边去。

大胡子在火把下双目炯炯,直盯三狗,问:“小鬼,你叫什么名字?家是哪里的?”

三狗现在已经是老眼昏花了,只听得声音不是黑脸的,但看不清楚对方是谁,使劲晃着头、眨巴眨巴眼睛,终于看到了对方是个大胡子。

“我叫三狗,家在七都瓦村”,三狗也不知道能不能逃过这一劫,反正也是置生死度外了,就照实说了。末了,还加了一句:“请放了我这帮兄弟回家,怎么处置我,随你们。”

“瓦村…..瓦村”,大胡子没有在意三狗继续在说什么,而是在那里沉吟着,反复说着瓦村这个地名。

“告诉我小鬼,你爹叫什么名字?”,大胡子对三狗的口气,明显缓和多了。

“我爹是乌狗”,话一出口,三狗头脑才清醒过来,警觉起来,接着说:“你要寻仇,尽管找我就是了,不关我爹的事。”

“哈哈哈!虎父无犬子啊,无犬子,你个狗日的老乌狗,儿子不错啊,怪不得越看越想你,你狗日的。”

没想到大胡子竟然大笑起来,冲三狗高兴的说道。

大胡子接着转身过来,对着一群土匪说:“兄弟们,我们走,计划不变,继续干我们的正事去,这帮挑夫的,放了他们。”

那个有点傻乎乎的黑脸黑子还蠢蠢欲言的,被旁边的三哥一把拉了回来,小声的对他耳边说:

“你傻啊,还没看出来了吗,你打的那个小子,是我们老大朋友的儿子啊,你还想出声,皮紧了。”

………

77. 马不停蹄

等打着火把招摇而去的土匪们走完,三狗再也坚持不住了,一头栽在地上,牛牯老李头他们马上抱起三狗。

大伙儿掐人中的掐人中,拿白药的拿白药,拿水壶的拿水壶,一阵手忙脚乱的,终于把三狗弄醒过来,就着水壶吃了一些内服的白药,三狗才能堪堪坐将下来休息。

牛牯和老李头把三狗全身摸了个遍,发现三狗没受什么大伤,也就是些跌打的小伤,刚才三狗头眼昏花的,估计是不停的身体翻转,在无重力中产生的晕炫感。

再加上那黑脸没有动拳脚,手下也留情了,不然真的要够三狗喝上一壶;刚才三狗栽倒,估计是紧张导致的,一旦全身放松后,一口气没有接上。

歇了一会,牛牯安排大家分摊了三狗的盐包,让三狗挑着空箩筐跟着大家继续走。不能再等了,再过个把时辰,天就要亮了,看三狗没有什么大碍,就得赶时间把盐送到十都去。

一路无言,其实,大家心里都清楚,这次钱全都是三狗给赚来的,不然被土匪抢走了,血本无归,指不定人还要伤上几个。

翻下了大门岭山,到了山底下,三狗已经全部恢复过来了,三狗身体底子本来就不错,又是正年轻,加上这一个月来的大强度的锻炼,所以复原的非常快速。

于是,三狗要求挑回自己的盐包,但大伙坚持不给,都说,三狗你得歇着,不能这样糟蹋自己身体;实际上,这或许也是大家对三狗感激的另一种表达方式吧。

三狗只好作罢,只是偶尔帮秀才过过肩;到了平路上,大家一发力,终于在黎明前,赶到了十都来贵老板租的一家房间仓库里,算是交了差了。

大家都没有去洗漱,就东倒西歪的倒在就近的一家客栈大通铺上,睡的震天响,呼噜声打屁声磨牙声什么,反正也吵不醒人,一个个睡得烂泥一样。

直到日上三竿,大家才陆续醒来,牛牯和来贵早就把工钱及赚的钱合计出来了,等大家午饭后,根据大家各人挑的重量,就一一对账发了,这一趟大家收获颇丰。

牛牯把自己的一份拿了一些出来,找到三狗,递给他,说:“三狗,这次多亏了,不然大家就血本无归了,更谈不上赚钱了。”

三狗坚决不要这个多出来的钱,牛牯也罢,就问三狗:“你现在赚的数,离丢的钱数不远了吧?”

“不差多少了,大概也就二三个大洋了”….“真的要谢谢大哥,带着我赚回来的这个钱”

“今天已经是七月十三了,后天就七月半了;你看,我们之前说好了,差的数,就从我这里先出着吧,你也提前回家跟家人过个节,出来得一个多月了吧”

牛牯说着,拿出四个大洋,递给三狗。

三狗还是没有接,说:“哥,我听你们说明天还要挑,我也想跟着跑一趟,刚好后天七月半回到这里,我再回去也来得及。”

“可是,那样子你会很累啊,明晚也是要搞个通宵走夜路的,后天白天你不休息,马上又要赶回家的;咱们赚钱,也不急这几天,过段时间等你学校放假了,也可以来找我,咱们继续挑。”

“我想跑完明天这一趟,差不多把丢的钱补齐,趁着过节拿回家,还了人家,马上再来找你,接着挑,过了七月半,还有五六天才到九月开学,我想赚点学费回去。”三狗打起了如意算盘。

牛牯看着三狗这么吃劲(上心、上进),算是当初没有看错这个小子,就点了点头应承下来,就说:“好吧,我答应你,不过,这两天你要休息好,连着熬夜,身体不能亏下去。”

……

眼瞅着挑私盐这么赚钱,大伙一致决定不再挑十都的纸啊毛巾袜子什么的去廿八都了,这些货物再轻,那也耗力气的,毕竟是翻山越岭的,挑着空箩筐过去,省点力气,留着晚上多挑点盐,还不是赚的更多。

牛牯想想也是,就应了大家,午休后,就领大家往廿八都那边走,准备傍晚前到岭塘客栈,住上一晚,第二天下午下山,等到天黑后再挑盐回走。

大家都说岭塘客栈住宿便宜,要去那里住,其实还不是想在那多呆会儿,前天晚上大家多开心啊,有好吃的又惬意的。

牛牯就顺着大家的意思,还在半路上买了两刀新鲜猪肉,一般屠夫顺着一根排骨一刀下去,连皮带肉的,大概二三斤左右。

那时候没有专门的排骨卖,就算是排骨跟肉一样的价格,也没有人要,都是些老百姓,觉得花钱买一堆骨头,不值。

要纯肉的,肥肉多没问题,解馋,那排骨都是骨头,太浪费钱了,所以,排骨是不会专门剔下来卖的,那没人要,卖肉的要亏钱的。

卖肉的为了不亏,就要连着排骨卖,像现在卖半边鸡必须搭点鸡脖子或鸡头的;所以,像一些猪大骨头如筒子骨什么的,都是送给买肉的,看你买的多的、平常经常买的老客户,就送你点骨头。

所以,买猪肉时候,人家问你买几刀,就是买几根排骨连着肉的数目,一般最少是一刀,切了肉称了,在肉的一头用尖刀戳个洞,拿一小撮稻草穿过去,打个结,就可以拎着走了。

牛牯另外又买了一条大草鱼,也是用稻草穿过鱼鳃出鱼嘴,拎着走;牛牯拿上鱼肉,准备带到岭塘客栈去,给银凤嫂做菜大家吃;赚到有钱了,给大家改善下伙食。

大伙一路说说笑笑的爬上了大门岭,到了大门顶的路亭,大家停下来休息,看着昨晚半夜三狗在这里跟那个黑脸打架的地方,附近地上的草都给踩平了。

大家开玩笑的说起,三狗你当时是怎么想的,竟然敢一个人就冲了上去,你要知道,那帮土匪杀人可是不眨眼的啊?

三狗笑了笑,说,当时我也不知道发了那条神经,就上去了,换在现在,我估计都往后躲了,想想,也真后怕的。

78. 一条受保护的财路

其实,秀才最了解三狗了,从一个月前的将死之人,被牛牯救起,经过这一个多月的不断历练,对来之不易的所得更为在乎了,可不想被土匪抢了辛苦的劳动所得。

这死过一次的人,要么就什么都无所谓,什么都看开了;要么就是什么都很珍惜,什么环境下,都很认真的生活。

三狗属于后面的一种,毕竟这三狗还是很年轻,人生才刚刚开始,这个年纪的人对生活是最有憧憬的,没有什么重大的打击,轻易是不会厌世的。

更深的,秀才就不知道了,只有三狗自己知道,这次,表面上是可能会被抢点货,可那不仅仅是点货物,那些更代表着三狗的梦、代表着三狗回家的理由。

没有这些支撑的理由,家都回不了,更谈不上见到明月了,谈不上以后和明月下半辈子的幸福生活了。

一想到这些,自然就会让三狗焦灼不安,最后实在是忍不住了,才奋不顾身的冲出去。当然这些三狗是不会说出来的,也说不出口。

所以,大伙就认为三狗这人实在、仗义,敢为大家出头。其实一点仗义,除了三狗,其他人也有,只不过大家都是有理智的成年人了,不会像三狗一样傻乎乎的冲上去。

命都没了,还谈什么仗义?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以后日子还长着呢,仗义这事,以后要用的地方多去了,不急这一下子。

但是三狗就敢不要命的挺身而出,这就够大家另眼相看了,在一群人里,只要你能做敢做一件其他人不敢做的事,你就是牛,大家都会敬重你,嘴巴不说,平时都会有所区别对待的。

当然,这件事得是正事,不能是歪门邪道的事,都是正当的老百姓,不提那伤天害理的事,没意思。

其实,牛牯走的江湖多,昨晚当那个大胡子一走出来,就认出了是水南的潘大胡子,因为四五年前的时候,在十五都那条路上有过一面之缘,当然,人家肯定是记不起他这个挑夫客了。

但是,在当时那种情况下,自己如果傻乎乎的出去认人,是非常危险的,要知道,做土匪这一行的,最不喜欢被人认出真实身份了。

如果你跟个二哈一样,上去就认亲啥的,下场是很惨的,人家土匪真实身份被你认出了,下一步就认为你有可能去报官了。

报了官一来会祸及家人,二来自己一帮人万一出事,帮里的人肯定会怨你。所以,被认出身份的土匪,一般会采取灭口手法把你给干掉了,一来保全家人不受干扰,二来让兄弟们放心。

同样,反过来,被抢劫的人也不愿意被土匪知道家人是谁,一旦被知道了,你就等着被绑票了吧,人家都知道你家人了,还不绑你,绑谁去?

二来,万一你有所反抗,打伤了土匪或是中途逃脱,惹怒了土匪,也会找上你家门去的,这种麻烦一沾上了,一世都不得安生。

所以,牛牯就算知道潘大胡子,也不敢轻易上去称朋道友的,说不定人家一回头蹦了你;江湖上的人,很讨厌这种有点沾亲带故的,就急着向上靠的人。

这种人属于最容易背叛的墙头草,指不定回头就卖了你,接着又去找沾亲带故的人向上爬,上去就扔掉你这把垫脚的梯子,典型的过河拆桥的小人。

牛牯心想,最多是实在被逼得没有活路了,才会转弯抹角的说水南的某某某(肯定是潘大胡子认识的亲友,或是索性蒙一个了)是我的朋友,大家如有认识他的,看在他的面子上,请放我们一条生路。

这招或许有用,跟赌博一样,不到最后不能亮底牌,不过,更多的时候,也是听天由命了,尽量配合土匪,不要激怒土匪。

毕竟土匪来的只是求财,不是寻仇,要的是钱不是命,千金散尽还复来,能买到自己一条命,再多的钱也是值得的。

不能傻乎乎的抱着钱财不放,在人家的刀枪面前,你最终也还是留不下钱财的,很有可能,命都没了,或是被伤了身子,这些,都是很不划算的。

因此,当听到三狗敢直接说出自家真实的地址和老爸的名字,大家都捏了一把汗,生怕三狗成了人家的肉票。

没想到,一帮老江湖的,让一个不懂江湖规矩的小毛头,给误打误撞的救了;这也是说,事物是没有绝对的,都有两面性的。

当然,做事情也只是追求个大概率,小概率的事情是不能拿来当成主流说的;所以,事后牛牯专门找三狗谈了这事,把三狗说的惊出一身冷汗。

好在是自己的狗屎运好了,不然早就被人扔进哪个竖井里去,等着爹妈的赎金来赎自己了,说不定还把爹妈都坑了。

不过,现在心情也好多了,得知这条线路是潘大胡子的势力范围,看在潘大胡子认三狗这张脸,以后挑私盐就方便多了,等于有了一张长期的通行证加一个长期的保护罩。

就算是三狗以后去读书了,大家知道碰上潘大胡子的人,报上三狗的名号,肯定也是有用的,要是碰上其他个零散土匪,就可以拿潘大胡子的名头来吓唬了。

这一条线路算是打开了,并且还有人罩着,是一条大财路啊,大家兴奋得爬上了大门岭的最高山坳,到了岭塘客栈。

把买来的肉和鱼递给银凤嫂,大家说话都硬气了好多;钱真是好东西,能让一帮最底层的草根,都能挺起腰杆子说话了。

这大热天的,猪肉用荷叶包着放在箩筐里挑了一下午,倒是没什么事,不过一条大活鱼,可不能缺一下午的水。

负责提溜的细毛,一看到有水的小溪泉眼啥的,就给鱼放水里泡一下,还专门拿个大竹筒水壶,打了水,一路给鱼浇水。

也是细毛服侍的小心,这鱼到了客栈还是嘴巴一张一张的,大伙儿也没把自己当客人,到了就马上处理鱼,生起火来,做饭做菜的。

像前天下午一样,大家跟回到自己家一样,惬意的很,可这惬意没多少时间,就被两个天收的讨厌鬼给搅浑了。

……

79. 情况有变

正当大家在岭塘客栈其乐融融时候,大门外进来了两个人,是三狗最早在县城里住客栈碰到的两个外地挑夫客,当时三狗钱被偷的最大嫌疑人。

三狗一见到,怒由心头起,恶从胆边生,马上就起身,准备上前逮住这两个“盗贼”;却被牛牯一把拉住,对三狗使了个眼色,意思是先不要轻举妄动,见机行事。

对于大家来说,这两个外地人,印象很深刻,对于三狗来说更甚,就是这两个人偷走了三狗的巨款,差点让三狗自杀身亡。

怎么不能恨之入骨?怎么不能牢记住他们的相貌,简直是刻在心里抹不掉了,多少次在路上,三狗希望能碰上这两个,必亲手逮住狂揍一顿,才能解去心头的大恨。

现在居然踏破铁鞋无觅处,这两个天杀的自投罗网了,遗憾的是被牛牯强拉着,不能第一时间上去报仇,只能在角落里狠狠的盯着这两个“盗贼”。

再说,这一个多月来的走江湖,对三狗的历练有很大的提升,不再是一个多月前那个经不起打击的脆弱书生了,不再是以前那样什么事都憋不住,都写在脸上的毛头小伙了。

因为有三狗的存在,所以对于大家来说,这两个外地人,都记得很清楚;反过来,这两个外地人,却好像完全不认识他们这群人一样。

说的也是,做盗贼的,过手的人千千万,正常是不会去记那些被自己偷过东西的人的,也记不起来;但是被偷的人,因为怨恨,会牢牢记住盗贼的模样。

既然这两个操着外地话的外地人不认识大家,再加上牛牯的示意,大家也就当着不认识这俩一样,当着是一般的过路客一样,大家该干嘛干嘛,也假装着不去特别注意人家。

奇怪的是,等到大家准备开始吃晚饭时候,这俩人其中的一个出门走了,只留下一个在另外一桌,吃着自己带的干粮。

三狗有点急,生怕留下的这一个也溜走了,一边吃饭一边不停的瞄着他,心想,只要这家伙一起身说要走,自己马上冲上去给撂倒,好好揍上一顿。

还好,这家伙一直没有要走的意思,还跟银凤嫂说,要给他留两个床位,那个外出的同伴等会会回来的,要一起在客栈里过夜。

果不其然,等到大家洗脚准备上床休息时候,另外一个家伙敲门进来了,牛牯心中一动,但没有形于色,竖起耳朵,仔细听着这两人的对话。

这两人说的是江山话,牛牯老婆都是江山人,自然能懂能说,但对方也只是说些无关紧要的话,说什么出去找了半天还没找到,只能到明天再说了。

感觉这两人来这里是找什么人的样子,不过江湖险恶,牛牯还是没有掉以轻心,暗暗的给大家传话,今晚怕是有问题了,大家等会睡觉时候轮流值夜。

也就是说留一个不睡,一段时间后轮下一个人醒来看着,当然看着不是傻傻的坐起来看,躺床上不动,不要睡觉就可以了,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就先没必要搞那么大的动静。

然后大家都不要脱去衣服睡觉,反正是大夏天,和衣而睡很正常,把鞋子放在各自的枕头底下,把扁担偷偷放在自己的席子边的底下。

看着大家偷偷把这些事情做了,牛牯假装去倒洗脚水,出去站在门口外面一点四处看了看,也看不出什么异常,希望是没有什么异常。然后尿了一泡,就进门来了。

关上大门门栓时候,牛牯暗自做了个手脚,拿出下午在烧火炉灶处削好的一个小木头楔子,嵌入门栓口子上,这样,如果开门时候,不拿掉这个楔子,是抽不开门栓的,而且越抽门栓越紧。

躺下来吹了蜡烛,牛牯假装跟大家睡前闲聊,暗地里跟大家传话,说门上有个楔子,如果半夜里有情况,千万不能走后门,只拿掉前门门栓上的楔子,开前门,大伙一起冲出去。

冲出去不要散开,不要向江山方向跑,要向来的路方向跑回去,如果实在过不去,大家就跟着他跑,尽量不要走散了。

牛牯心想,在广丰这边地界,是属于潘大胡子的势力地盘,外地的势力一般是不会进入的,如有什么问题,就带着大家往那边跑,即使走散了,还可以在大门岭山底下的六石坳那个村庄去集合。

半夜无眠,大家被这一搞,自然是没有什么睡意,半醒半睡的,换了几个轮流值夜的人,轮到了三狗,牛牯不放心,也没有怎么睡觉,一直在警觉着。

不一会儿,屋外面不远处,响起来了难听的猫头鹰叫声,“呜呼”、“呜呼”的,小时候,三狗在夜里听到这种声音就不舒服,跟鬼哭狼嚎的一样。

而且听人说,猫头鹰声是不折不扣的凶兆,只要晚上听到了猫头鹰的叫声,不出几天,必定会有人得大病,或是有人会死。

反正也没有人真正去做过计算,不过大部分时候都应验了,村里的老人说,猫头鹰的鼻子灵,能闻到将死之人身上的气味。

这些事情听起来挺玄乎的,更是增加了三狗对猫头鹰叫声的厌恶;正厌恶时候,三狗突然听到了那两个外地人轻手轻脚的起床了。

借着外面的微微的夜光,在这两个人偷偷摸摸的穿上鞋子时候,不等三狗叫醒大家,大家都已经全醒了,其实大家都没有深睡,刚才猫头鹰一叫,更是全醒了。

看到这两个外地人在偷偷摸摸的穿鞋子时候,大家也开始偷偷摸摸的穿鞋子,这个场面看起来很吊诡。

在难听的猫头鹰叫声下,一群人在半夜黑乎乎的屋里,统一的悄无声息的偷偷穿着鞋子;三狗尽量不弄出声音,穿上鞋子,摸出扁担,心想,狗日的,终于被我逮住了,今晚要你们俩好看。

不知道为什么,那两个家伙居然也没注意大家的起床,或是紧张?或是认定他们正在睡觉?反正注意力全往前门去了,其中一个家伙正偷偷的摸上去拉门栓。

……

80. 半夜猫头鹰叫

那门栓被牛牯做了手脚,自然是拉不开,越拉越紧的,就在这个当口,牛牯轻喝一声:“上”,三狗一个箭步就冲了出去,狗日的,憋了一晚上,就等这句话了。

三狗在睡觉前早就算好自己床位离大门的距离,中间有哪些障碍什么的,全都了然于胸,所以,他是最快速度冲到那两个家伙跟前的。

到了跟前,那还有什么话要说的,三狗抡起扁担就劈了下去,当场就劈翻了一个,另外一个吓一大跳,还真以为大半夜的见鬼了,也算是身手了得,赶紧横着一个从侧边滚了出去,三狗的第二下就落空了,扁担猛砸在地上,震得双手发麻。

牛牯发出命令后,马上擦亮了一下火石,不敢点亮蜡烛,怕外面有人看,不等于把自己置于明处了,很危险的。

只擦亮一下,在电光火石那一刻,正发现三狗劈翻了一个,心说,坏了,自己说上,只是让大家去逮住那两个家伙,十几个人去扑两个人,胜算很大。

扑住了,自然就好办了,如果外面没埋伏,可以好好审审这两个人,说不定这两个惯偷今晚又偷了他们什么东西钱财的,那就和前案一起办。

如果外面有同党埋伏,就逮住这两个人质,还可以保住大家一时的安全。可就坏在没想到三狗动作太快了。

刚一发令,这孩子就去劈翻了一个了,都不知道他怎么这么快绕过眼前的一些床位和桌子的,真的是传说中的轻功?当然这个时候,牛牯也没有往别的多想。

牛牯赶紧喝住三狗,说:“别打,抓住他”,等三狗回过神来,那人早就不见了,这大门没开,人怎么就不见了呢?

大伙在牛牯的喝住下,又不能点蜡烛,这黑灯瞎火一大屋子的,找个人都难,更别说要找个惯偷了,这些个贼,在黑夜里简直是鱼在水里一样,滑着呢。

牛牯指挥大家,说都不要出声,让狗腿和大薯赶紧去守住后门,为啥叫他们俩去守?是有原因的。

大薯力气大,想逃跑的人被他抓住,就别想挣脱了;狗腿跑的快,万一人逃走了,这货跟狗一样,几个加速一个纵身就能扑住逃跑的人。

牛牯接着命令剩下的人,一起排成一排摸过去,摸到人后抓死,用本地话问名字,不敢出声的就抓死不放。

这样大家就开始跟在水塘里摸鱼一样,从屋这边排队摸到屋那边去,两个来回后,终于给逮住了那个家伙,被打铁侬先摸到的。

摸的人自然是手朝前的,属于主动摸的,而逃的人自然是缩着身子的,一被摸到,条件反射之下,肯定是想挣脱的。

打铁侬一摸到,对方一挣扎,就知道有了,赶紧一个矮身向前一扑,抓住对方双脚,提溜起来,来个横摔。

换别人,还真做不了这个动作,打铁侬从小打铁长大的,臂力非常好,在那个年代,从小练点拳脚功夫很正常,村村都有大人教小孩练武的。

打铁侬也很有经验,没有选择直接扑上去,为的是要防着对方手里万一有刀,岂不是自己往刀口上撞了。

他摸到后,第一时间是矮着身子扑下面,正常的逃跑者是尽快移动上身,以免被抓住,而双脚是要稳住重心的,不能乱动。

特别是在黑夜里,不能大跨步的走,一来很容易撞到东西发出声音,等于告诉别人你在哪里,二来速度太快,会撞伤自己。

所以,尽量的降低身体重心,小碎步的移动,当碰到对方手时候,才能快速的移动上身逃脱,因为预着抓人者一般是扑上面的。

这个和下棋一样,被闯荡江湖多年的打铁侬猜了个正着,所以反其道而行,矮下身子向前一冲,果真给束住了双脚,一用力向上一拉,对方人就腾空了。

人在空中发不上力,打铁侬趁这个时机,马上腰腹发力扭动身子,把人给硬生生的横着摔了下去。

好家伙,这一下子,马上就把那人给摔软了,基本没有反抗力量了,估计身上什么部位被撞到哪里了。

牛牯听到动静,马上擦亮了一下手里的火石,一闪过后,大伙几个人就发现了这个人躺在地上,马上三四个周边的人扑了上去,压死这个家伙,每人负责一手或一脚,抓住不放。

牛牯上去,第一时间就快速摸对方身上,有没有什么武器,还真给从腰间里摸出一把尖刀出来。

估计这人是怕激怒三狗他们,所以不敢拿出刀子来,一旦伤了三狗他们个人,那自己的下场基本是死路一条了。

所以在料定三狗他们不知情下,还是保守起见,不出刀子,就算是被逮住了,矢口否认,说自己是普通的挑夫客。

估计三狗他们也拿他没办法,毕竟没有任何证据证明他们是盗贼,今晚他们俩又没有动手偷人东西。

而且,按他们预估的想法,三狗他们身上的钱财,不用麻烦去偷,等一会都会属于他们的。

当然,以防万一,打铁侬的谨慎也是对的。现在大家按住这一个家伙,牛牯用江山话问他,你们是干嘛的,半夜开门出去要干嘛?

这家伙缓过神来,一口咬定说他们俩是挑夫客,在这里找个多年失散的朋友,刚才出去是想拉屎,没别的想法。

牛牯接着问:“你为啥带刀在身上”,这人回答的很自然,说:“这么乱的世道,出门在外,谁不带把刀在身上防身。”

这人回答的越自然,越让牛牯起疑心;按正常人思维,如果没有点鬼事情在身上,面对别人来抓,是不会有所准备逃走的。

就算吓得逃走,被抓后也是很紧张很冤枉的,要么很激动,要么很紧张、怕;这人这么自然,很反常,肯定有事情。

事情肯定是有事情的,被牛牯猜对了,只是还不知道内容是什么?其实内容很险恶。

这个被牛牯抓住的人,是晚饭没在客栈里吃饭的那个,他们俩一起是江山那边匪帮的线人,负责到处踩点的;这几天一直在跟踪着牛牯他们这一伙,只是牛牯他们没注意到而已。

81. 黑夜混战

昨天凌晨这两个线人,跟踪到牛牯他们在十都交接了私盐后,挑着空箩筐走回头路,还半路买肉买鱼的,一帮穷挑夫客,还这么的悠闲和阔绰,确定他们是偷挑私盐的,赚大发了。

一路跟到牛牯他们进入岭塘这个山顶客栈,发现一直不出来,就进去探个究竟,近距离的照面,才让三狗他们认出来了,不过他们是真的记不起三狗他们了。

听到牛牯他们要吃晚饭和住宿,他发现机会来了,就留下同伴继续盯着牛牯他们,他假装出去找朋友,下山找到大当家的,准备来干一票。

已经确定牛牯他们是偷挑私盐的,肯定赚钱,而且空着箩筐走回头路,证明是要回廿八都去继续挑盐。

如果继续要挑盐回去的话,那身上肯定带着大把银元的货款,在大门岭的那边是属于广丰的地界,是潘大胡子的范围,他们不敢越界去干活,惹不起那个强劲的地头蛇。

注:这个时候是民国二十三年(1934年),市面上流通的还是银元,要到二十四年(1935年)底,官府才确定使用法币,市面上不准使用银元,全部兑换等价的法币使用。

不过头几年,也只是官方的流通,私下老百姓还是继续用了好几年的银元,特别是在黑市,基本都还是以银元为主的。

到了下八里这边,就是江山的地界,是他们这边的势力范围了,本来准备等牛牯他们这帮挑夫客走到下八里的地界来抢钱的。

但是考虑到大山里范围太大,一旦没有安全控制住这十几个人的挑夫客,一哄而散,等于前功尽弃,毛都抢不到一根。

听说牛牯他们晚上要住在山顶客栈,这是个很好的机会,等半夜把客栈给围了,堵在屋里,一个都走不了,还不是乖乖的把所有钱都交出来。

尽管山顶客栈属于广丰和江山的中间地带,两边的匪帮都刻意不在这个地界干活,怕引起争端,但是碰到牛牯他们这一个大票子生意,还是决定要冒一把险。

这年头,饿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本来就是在刀口上生活的,碰见大生意,就不要瞻前顾后的了。

于是,大当家的当即决定,让这个线人回去,和另外一个一起住在客栈里,等半夜的暗号猫头鹰叫声一起,就偷偷起床打开大门,准备里应外合,一举端了牛牯他们这帮挑夫客。

因为这个原因,所以这个线人也在拖时间,按他听到猫头鹰叫的暗号算起,好一会儿过去了。

他们再不开门,外面的人肯定也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肯定会打将进来的,所以现在拖着时间,等外面的同伴进来后,就好说话了。

要不趁混乱,一个不留神就溜走;要不就矢口否认不认识打进来的人,估计到那个时候,这帮挑夫客,肯定混乱不堪了,各自逃命去了,哪里会顾得上他。

正打着他的如意算盘时候,他那个倒霉同伴打乱了他的计划,那个被三狗劈到在地上的线人,慢悠悠的醒来了。

回头一看,发现自己同伴被牛牯他们一伙按在地上,顿时吓得魂飞魄散的,急忙起来去拉大门的门栓。

这一举动,惊动了最靠近大门边的细毛,这个线人和细毛都不知道牛牯在门栓上做了手脚,结果细毛马上冲上去,一把抱住这个想逃跑的线人。

这个线人本来手就要够到门栓了,结果被细毛拦腰一抱一扯,眼看着门栓离自己远去,就像濒死之人看到活命的机会正消逝而去一样。

那种心情是非常心急又绝望的;你不让我活,我也不让你好过;这个线人急得一把甩开细毛,抽出尖刀,对着细毛胡乱就来了一下。

细毛一声痛叫,把大家的注意吸引了过去,牛牯一听知道坏了,没办法,只好擦亮火石,点起蜡烛,再不点蜡烛,估计还会有兄弟受伤,甚至是被搞死。

屋里一亮,大伙只见另一个外人满头是血,正拿着把匕首挥舞着,细毛倒在一边,这可把大家气疯了,纷纷操起扁担冲上前去。

没两下子,这四五扁担下去,这个倒霉家伙又再次被劈倒地上,这次估计再也起不来了,本来三狗他们只是普通的挑夫客,很少碰见这种情况,在那个时刻心里很紧张的,一紧张,手上的力量就不会受自己控制。

再加上念着自己的兄弟细毛被这人捅了,之前还偷了三狗的钱,这新仇加上旧恨,手上更是发了狠使力打,都把人打倒在地上没有声息了,还不停下来。

牛牯叫了好几声才停下来,这个时候已经是惊动了屋外面的匪帮了,人已经围了上来,大门外面火把也亮了起来,另一头的村里狗叫声一片。

牛牯去看了下细毛,还好伤的不重,只是左手的手臂被刀子划到,出血了,随手拿出白药倒上,旁边的三狗赶紧到处乱找,摸出了个布条子,给细毛包扎起来。

到此地步,牛牯知道已经晚了,事态已经不受自己控制了,当下的办法,只能带着大家拼命逃出去,能逃几个就逃几个,留下来的不走,就是等死了。

因为已经是把人家打死了一个了,人家必须要报仇的,在匪帮里,你不给自己的弟兄报仇,那这个大当家的就服不了众的,以后的位置就坐不稳了。

这个逃也不能硬逃,自己所有的路都给人堵死了,除非能上天,怎么办?后门现在看起来没动静,那个肯定是非常危险的假象。

牛牯极力让自己冷静下来。让打铁侬按住那个活的外人,把大家召在一起,交代下去,每人只带着自己的扁担,其他的空箩筐不要了。

等会儿把大门打开,让打铁侬拎着这个外人走在前面,大家跟在后面,突然一起向前冲,往十都方向走。

同时让守后门的大薯和狗腿断后,在大门开的同时,也打开后门,扔几把椅子出去,然后赶紧再关上后门,跟着大家后面一起冲出去。

交代完毕后,牛牯去大门把那个木头楔子取下,一口吹灭蜡烛,说声:“动手”;两个大门哗的一声全部打开。

82. 亡命狂奔

后门的大薯和狗腿扔了几把椅子出去后,闹起了大动静,埋伏在后门的土匪,以为牛牯他们走后门逃走了,都发一声喊,去后门堵住他们。

按正常人心理,看到前门一围,都会开后门逃走,所以土匪很多时候会在后门不动声色得埋下重兵,前门只是虚张声势的,真正抓人是在后门外面抓的。

牛牯是老江湖了,自然知道土匪的惯用手段,这后门一开,埋伏在那的土匪就蓄势待发了,一听到有动静,马上就扑了上去。

因为要遮人耳目,埋伏在后门的土匪是不打火把的,这黑乎乎的见有声音,肯定是人,按以往经验,基本上是一扑一个准。

所以这帮土匪兴奋的叫到:“人从后门逃了”,一窝蜂的扑了上去,没想到这次算盘打空了,扑倒的只是几个椅子,大薯的力气大,还把一把椅子扔的老远,害的土匪们扑去老远才逮住那把椅子。

一看是椅子,后门的土匪气疯了,赶紧去开后门,没想到,后门又被刚离去的狗腿他们关上了。

气得土匪们直砸后门,那声势,简直要把后门给拆了,闹的声音很大,乱哄哄的一片,连前门的呼喊声都听不见。

后门开的时候,前门也打开了,在一片火把照耀下,那些个土匪,个个都戴着戏面壳(唱戏的面具),这装备还挺齐全的。

很多土匪在抢劫时候,喜欢戴上面具,主要是不让别人认出自己,以免被人带着官府指认自己,还有一个就是可以吓唬吓唬那些胆小的平民百姓。

三狗可从没见过这样的阵势,确实很吓人,双腿发抖,强撑着身体。同时双手紧握扁担,极力让眼睛尽快的适应强光,跟在牛牯后面,发一声喊,没头没脸的向前死冲。

前面的土匪看见大门一开,自己的线人先出来,以为里面得手了,不由得放松了一下,也就这一下,救了三狗他们的命。

线人是被打铁侬在后面拎着的,打铁侬那手劲大的惊人,就一只手,抓在线人的后颈上,线人连话都说不出来,满脸痛苦的被推了出来。

还没等土匪仔细辨识出线人脸上的痛苦时,线人就已经被打铁侬用力推送到土匪大当家的怀里了,只把大当家撞了个四脚朝天。

趁这一个时间,大伙全部冲了出来,扁担一顿乱舞,阵势也挺大的,土匪没有心理准备,也就没有预案的准备,总以为几个挑夫客,还不是跟以前一样,和软柿子一样,叫干嘛就干嘛的。

没想到现在这伙人,简直跟老虎下山一样,玩了命的冲了过来,手上还有长扁担,土匪们下意识的避开锋头,向两边闪开,眼睁睁的看着牛牯他们飞奔而去。

按事先说好的路线,大家一冲出去,就折向十都方向,逃了过去,不管天黑不黑了,逃命要紧。

摔倒了赶紧起来,也顾不上摔疼了哪里,一定要跟着大部队逃路,落单了,等于是死路一条。

还没逃出几步,在一个狭隘的路口,冲在前头的打铁侬一个紧急刹车,后面的都追尾了,抬头一看,心里凉了半截。

原来狡猾的土匪,在这里也布下了重兵,一群人举着火把,拿着刀,正守着那里;你个狗日的,这犯的着吗,动这么多土匪,来打劫一群穷挑夫客?估计整个廿八都的土匪都来了。

肯定是哪里走露了风声,被人知道了牛牯他们带着巨额货款,才会搞这么大的动静出来。

这么狭隘的路口,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从这里冲过去,基本是不可能的,人家土匪不是傻子,知道在哪设伏,在哪堵人的。

大家绝望的看着牛牯,牛牯心里急速的运转着,马上对着大家说,走,去廿八都,于是回头带着大家往回冲去。

牛牯的决定是对的,也是无奈的,因为现在从这里直冲,估计兄弟们会死的一个不剩,现在回头杀个回马枪,可能还能冲出去一部分人,总比全死在这里好多了。

还有,按这个时间,逃到廿八都,差不多要天亮了,那里有警察,土匪再嚣张,毕竟不会在光天化日之下,大动干戈的。

一旦熬到天亮,再逃到闹市里,就安全多了。于是,马上决定,带领大家冲回去。

再说另一头,那个大当家的被线人撞翻在地上,有看到手底下人自动闪开,礼让那帮挑夫客逃走,简直要气疯了。

等爬起来,后门的土匪赶了过来,说被人骗了,只逮住了几只椅子,大当家的更是火冒三丈,这自出道以来,虽然栽倒过不少,但很少被一群手无寸铁的人这般戏弄。

这个气无处可使,就一把抓起那个无能的线人,这个线人终于能发出声音来,大吼一声哭了起来,说自己的兄弟在屋里被人打死了。

奶奶的熊啊,这还了得,反了反了,不把这帮挑夫客全部抓住,个个碎尸万段,誓不为人。大当家的当即带人向牛牯他们尾随而来。

因为算准了这帮广丰侬,一受惊吓,肯定是会逃回本县去的,所以大当家的还是不顾众人的不屑,决定派上好几个人在前头狭隘出堵住。

听手底下人说,那帮该死的挑夫客,正往那边逃去,大当家的嘴边浮出一死得意的笑容,你狗日的,这下子,我看你插上翅膀飞上天去。

或许,也该是三狗他们命大,在往回走的地方有个小小的拐弯,就是这个拐弯处,就了牛牯他们这一群人。

时间也刚好来帮忙,两群人刚好在拐弯处两边急速向前汇合,牛牯他们没有火把,只是凭着自己的记性来跑这条夜路。

而这帮土匪自然是打着火把的,而且满以为自己胜券在握,自然也是乱糟糟的各种声音发喊着,意在吓唬对手。

正好在快要交汇时候,土匪乱糟糟的声音和从拐弯处外面传来的火把光线,提醒了牛牯他们,紧急之下,牛牯赶紧把大家带到了拐弯处路上面的山坡上去。

……

83. 给我死命追

等最后一个人刚摸黑上到坡上去时候,拐弯角正好出现了追来土匪的火把,大家赶紧把身体紧紧的贴在地上,悄无声息的看着这一大群土匪一路跑了过去。

等土匪一过,牛牯赶紧的带上众人,从坡上下来,玩了命的向廿八都方向逃去。

这帮土匪兴冲冲的向那个隘口冲去时候,发现自己几个兄弟还站在那里,我去,奇了怪啊,这人呢,真的有翅膀吗,飞走了。

大当家的不可思议的上去问那几个堵路的手下,那手下回答说,刚才看到了有一群人跑了过来,又一窝蜂的跑了回去。

按时间来说,这帮人肯定是那伙挑夫客了,气得大当家的,一个大嘴巴过去,吼道:你们都看见人了,怎么不追?

被打的那个倒霉鬼哭丧着脸,囔囔的辩解道:“你不是说,让我们无论什么情况,都不能离开这里的吗?”

说的也是,这个重要的隘口,确实是不能离开的,只要死守着不离开,逃跑的人就走不了。

但如果一旦离开隘口去追人了,到了开阔地带,他们这几个人,还是力不从心的,一旦被人杀个回马枪,肯定是会被冲散的,隘口自然会被人抢去。

所以,一开始大当家的就死命他们,什么都不要动,就死守在这里。

可现在,守隘口的人说这帮挑夫客往回逃走了,那肯定是得往回追了,往廿八都地界赶鸭子,有什么好怕的。

于是大当家的一声令下,死守隘口的就守到天亮再走,走的时候,把死在客栈里的老郭给抬回去。

其他的兄弟们,都一起去追,替老郭报仇;狗日的,到了我的老巢去,还不把你们抓住,个个得扒皮抽筋的,方能泄我心头大恨。

没走出几步,就听到前头岭塘村里一阵狗叫声,更是证实了这帮挑夫客,向廿八都逃去了。

于是,马上叫上几个跑步能手,冲在最前面,一定要死咬住他们,不给他们躲匿的机会,狗日的,刚才肯定是躲在哪个角落里,错过了。

这几个跑步能手确实厉害,整天在山上摸爬滚打的,跟猎狗一样,速度惊人,没一会就就远远看见了牛牯他们了。

……

七月半(中元节)都到了,这个死三狗还不回家,明月从昨天开始,就老往三狗家里跑,一遍遍的问三狗妈,三狗回来了吗?三狗回来了吗?

结果是一次次失望而归,今天天刚一发亮,就起床了,站在家门口远眺,满心欢喜的等着死三狗从畈对面的小山包的路上出现。

……

一个多月前的那个晚上,挟持三狗私奔未遂后,明月跟着明诚回到家里,还没到家门口,就被母亲一把抱紧,不放手,说啥也不放手。

母亲死抱着明月,一个劲的哭,本来明月爹正准备要好好收拾明月一番,也无从下手;或许是明月妈的计谋,生怕心爱的女儿被她爹打坏了。

再说,当时情景也不适合马上教训女儿,夜已经很深了,就让明诚把当时的情况说了下,知道三狗没事,还给了钱,暂时不回家,在外面呆一段时间。

这下子,三狗妈就放心了,还是明诚会办事,三狗这样子不马上回家的好,要是现在回家了,肯定会被他爹揍个半死。

儿子都是娘的心头肉,就算是五六十岁的老儿子,还是娘的心头肉,不管犯了什么错犯了什么法,都是舍不得被别人打的。

郁闷的三狗爹,不发一话,铁青着脸,起身抓起烟杆就回家去了,三狗妈赶紧的跟明诚爹娘说了几句好话,说不要为难明月,都是他们家三狗的错,等三狗回家,一定要好好教育一番等等。

边说边马上去跟上自己的男人,要去宽一宽男人的心,即使宽不了,也不能扔下自己男人不理,在人家家里八卦的。

明诚爹听完明诚的话,沉吟片刻,叫人关上大门,回头对着几个随明诚去追三狗的小辈们说:

“今晚辛苦你们了,改天要好好的请你们喝一杯。”

“不辛苦不辛苦,长泰伯你不用客气。”小辈们自然很客气的回话。

“好,那我就跟你们不客气了,有一件事,我还要请你们帮忙。”

“长泰伯,你什么事,你尽管开口吩咐。”

“就是今晚的事,我希望你们几个都不要说出去,口风紧一点,这是我们王家的家丑,不得外扬,懂不懂?”

“懂的,懂的;回来路上,明诚就再三跟我们交代过了,长泰伯你放心。”

“好,我长泰伯相信你们,这天太晚了,你们都早点回家睡觉吧,改天请你们喝酒。”

“好的,那我们就走了”,“明诚,我们走了。”

明诚上去送大家出门后,关上大门,看见爹正对着被夫人抱着的明月怒目相向,最终,还是摇了摇头,叹了一声,转身进房间去了。

明月妈看见丈夫走了,才松开明月,赶紧的拉去洗漱去,两人窃窃私语的,不知道在说什么,明诚自己也困了,也就回房间睡了。

这事情,到后面还是不了了之了,只是明诚爹还是没有气消,明月被娘游说着,当自己爹的面叫了好几次爹,她爹就是不理她。

好像自己没有这个女儿一样,明月爹再也不管明月了,再也不过问明月的事情了,明月想去哪里,随便,不要跟我说,明月想干嘛,也随便,不要跟我说,我不管。

这样子,搞得明月更难受,本来是准备接受一场暴风雨的洗礼的,结果啥事都没有,这事,总感觉不是这样的,风平浪静的太反常了,反而整天让明月心慌慌的。

当然,明月是不懂她爹心里怎么想法,她爹现在最关注的不是她,而是守城家那边,女儿闯下这个大祸,村里面或许没人知道,就算是知道,也没有真凭实据,按他们王家现在的地位,是没有人敢当面乱说什么的。

可嵩峰那边的郑家,那就不一定了,郑守城这孩子,那天晚上是在王家的,明显是知道了明月和三狗的事了,不然不会马上负气回家的。

现在头疼的是,就不知道郑家下一步会怎么做?不管他们郑家怎么做,他都能接受,毕竟是王家有错在先。

可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事过去一个多月了,郑家还是没有分毫动静,这让明月爹摸不准了。

84. 满盘棋子,皆等一人

按理说,郑家肯定在出事的几天后,会打将上门来,按照农村里的规矩,是要好好羞辱一把王家的,然后提出退回所有订婚的聘金、见面礼、礼物等。

如果郑家真要闹这么的一出,明诚爹也认了,该赔礼道歉的赔礼道歉,该还钱的还钱,一个子都不能少,女儿丢尽了面子,自己再也不能跟着丢面子。

既然都摊开了说,这个婚事就肯定吹了,家丑也自然捂不住了,还好,有三狗这个备胎,再说,本来三狗就是始作俑者,这个锅你不背,谁来背?

要是女儿明月名声坏了,三狗又不要,那也要拼着个老脸去找三狗家算账的,不过,根据他对三狗的了解,这孩子本身品质不错,正常是不敢不要的。

既然女儿名声坏了,肯定是嫁不了好人家的。想想,退一步说话,给三狗也不错,三狗家虽然穷一些,但两家本来就跟一家一样的。

要说知根知底的,这除了三狗家的,还真找不出第二家了。还有,自己只有这么一个宝贝女儿,也不希望她远嫁家门,以后想见一面都难。

如果就嫁给三狗,等于跟没出阁一样,还不是天天相见的,对于此,明月妈更是欢喜的不得了,也是她最疼爱这个女儿了。

这些所有的算盘都打的好好的,却发现最难解决的难题来了,因为在几天前,听到来福从十都回来找上三狗家说,三狗在十都挑蒲城担,说是七月半会回家过节的。

这眼瞅着,马上就要到七月半了,明月可是越来越欢欣,而她老爹却越来越焦躁,实在是摸不透郑家的路子啊。

这郑家,要杀要剐的,给一句明话好不好,不能就把这事给不声不响的拖在这里啊。三狗就要马上回家了,明月肯定是要去见他,还听明诚说,明月跟三狗说好了,等三狗一回家,就去把婚事给办了。

我的老天爷啊,这到时候,该怎么跟人家郑家圆场啊,对于明月,他已经想好了,不能再逼着她嫁给守城了,看着那晚女儿的决绝,真的是触动了他的内心,也震动了他。

再坚持让她嫁给守城,真的说不定,这个刚烈的女儿会自杀的,因为现在已经有了三狗这个希望在她心里了,更是不能强拗着她了。

最后熬到三狗回来了,郑家还是没有消息,实在没办法,只好不要自己这张老脸了,只能自己亲自上门谢罪了。

或许是,郑家也是大户,人家也不想让太多人知道这件事,毕竟这未进门的儿媳妇,有这样的举动,也算是家丑,不想外扬,败了自家脸面。

大户也要有大户的面子的,人家好好的在一个地方里,本来名声还是不错的,可不想因这样的丑事,来抹黑了家风。

还有,这事本来是王家的错,理应是王家先登门赔礼道歉的;让郑家去王家闹,这面子,可丢不起。

那点财礼,对于大户人家,根本不算什么,为了点小钱,把自己的脸面丢尽了,不是正常的做法。

就算是被王家坑了这点钱,明面上也是要忍住不发的,不能被乡人笑话的,何况是这种家风的敏感事情,更是不能去撕破了脸皮闹。

想到这一出,明月爹也想通了,对这个上辈子欠了不知道多少的女儿,还真的没有办法了,只好等三狗回来,自己跑去郑家一趟。

关上门,把事情摊开来说,想看在自己一张老脸上,人家郑家会答应自己这个不情之请的——退婚。

然后把所有人家给的,都一一记起来,一次给人家还回去。算是保留最后一点面子的做法了,至于这两家的关系,就不要再去想了,不可能会好起来的了,换着自己,也不可能跟人家好了。

……

至于明月妈那边,也得到了明月的确切消息,就是非三狗不嫁,这事那晚还当着明诚的面说定了。

明月妈不能做主,也是等着丈夫最后的决定,可丈夫迟迟不管这事,这日子一天天的逼近,也让明月妈不知所措起来。

不过,按捺不住内心的欣喜,还是偷偷去告诉了三狗妈这件事,三够娘也是愁容满面的:“现在这两孩子,把事情闹成这样,这让大人该怎么去处理啊?”

“该怎么处理是他们男人的事情,我们女家侬,准备好婚礼的事情就好了”,明月妈好像觉得明月马上就要嫁给三狗了,满心欢喜。

对于三狗,她打小就喜欢这孩子,本质很好,对明月,那是好的不能再好了,选女婿,有这两点,还不够充足吗?

再说,三狗家就在隔壁,这属于亲上加亲,这一辈子都能见到宝贝女儿,作为一个母亲来说,确实是诱惑很大。

对于三狗妈来说,那是求都求不到明月这样的儿媳妇,换着以前,想都不敢想,自然是满意万分的。

所以,每次明月来家里问三狗的信息,她都看的舍不得移开眼睛,跟一个宝贝一样,光想想,梦里都会发笑。

三狗离家出走一段时间后,作为母亲的,还真是有些担心,毕竟才十七岁,以前从没有单独这么长时间离开家的。

不知道三狗他在外面过的怎么样?能吃饱饭吗?晚上睡哪里?会不会受人欺负?想想这些,就受不了,这心情,一边欣喜一边担忧的,真是煎熬人啊。

好在,熬到前几天,来福过来说了,三狗原来去跟人挑蒲城担了,在十都见过他,说七月半就要回家过节的。

听到这个消息后,三狗妈一直悬在半空的一个心总算是放下来了,虽然有点担心儿子才十七岁的单薄身体,受不了长途重担的磨压,但想到儿子能平安无事,也就少很多担心了。

为了迎接儿子的回来,这几天三狗家磨面的磨面,做门栓(七月半点心)的做门栓,早早做好了几大篮子门栓,四狗和春花嘴馋的流口水,也只是给了几根他们吃,要留着三狗回家一起吃的。

可这都到七月十四了,按理说,也应该回家了,三狗家那晚到很晚才吹掉灯,为的是亮着光,让远方回家的三狗,能看见前方家里的灯光,看到家里的期待。

85. 半仙指路

今天已经是七月半了,一大早,三狗妈就起床了,三狗爹也找了个借口,说是要去看看田里的水,会不会干,得要早点起床去看看。

一直到日上三竿的,明月家、三狗家都没有等到三狗的出现;下午,三狗妈心里慌慌的难受,就请三狗奶奶来下厨,做出了几个菜样,摆在桌子上,点上香,祭请祖先。

七月半在外地人说成是“鬼节”,在这里却是“祖先节”,没有鬼节的恐怖,多了一份虔诚和敬意,这一天,逝去的祖先是可以在白天走来走去的。

所以,各家各户都要做上一桌子好菜,摆上好酒,点上香火,请远方的祖先来吃点东西。

特别是那些客死异乡的祖先,没有了祖坟的归宿和保障,在那边的世界,肯定是过得很艰难,平时,子孙们顾不上,今天,就务必前来吃上一餐,和其他的祖先一起叙叙旧什么的,末了,领一些纸钱去,也算是给子孙一个尽孝的机会。

“饭桌上有菜有酒,也有“门栓”、油饼油果等,酒,尽管喝,菜,多点吃,要吃饱,吃不完的门栓啥的,还可以带点在路上当干粮吃。”

三狗爹点上香,三狗奶奶也叫上全家都来,全都拜了祖先,请祖先吃好喝好;三狗妈嘴里默默的跟桌上的祖先说着话,末了,也不忘三狗,请祖先保佑三狗能平平安安的回家。

看着傍晚里的纸钱香灰在空中飘扬而去,三狗妈不由得泪眼满面:“求求祖先你们了,让三狗早点回家吧,千万,千万,不能再出什么差错了。”

晚饭,三狗奶奶热了下午祭请祖先的菜肴,四狗和春花吃的很开心,毕竟是有荤有素的,小孩子家家的,那里知道大人们的心事沉沉。

三狗妈都难受的吃不下饭了,三狗爹也只是吃了一点点,就离开桌子,一个人去默默的抽旱烟去了,这烟里雾里的,也看不出他的表情如何。

而在明月家,明月已经是午饭晚饭都没有吃了,心里咒骂着三狗,硬挺挺的直躺在床上,不说话,只是流眼泪。

旁边的明月妈看的心疼,却也无法去安慰女儿,不由得自责无比,这,难道是自己的报应了吗?没想到,女儿又走了一条跟自己一模一样的路。

一模一样的开头,不知道以后会有什么样的过程?什么样的结局?不管怎么样,希望女儿能挺过这个坎,能过去这一关,这个时候,做妈的,真的一点都帮不上啊。

想想,三狗这孩子,也不至于啊,打从小,嘴巴就很实在的,几乎没有骗过她,对明月,那更是了。

应该不至于在这个节骨眼上,出差错的;难道?难道,是三狗有什么难处?或是自己控制不了的事情?才会食言的。

唉,再往深里的,就不敢再去想了,想想也不至于,三狗的命是很硬的,前头夭折了两个哥哥大狗二狗,他爸还敢继续给他取名三狗,居然没有半点事,壮实壮实的长大了。

前几年为了就明月,差点和那头大狼死在深水潭子里,也活了过来,所以,三狗是不会有事的,他的命是很硬的。

连算命先生都说过,还不止一个算命先生说的,每次问,几个算命的都说这孩子,命太硬了,命里注定很多次的劫难,都会逃过去的,命苦是苦点,但没事,放心。

以前,从来对这些算命的话不怎么当真,现在想想,也真是希望三狗能像算命人嘴里说得一样,能渡过各个劫难,和明月终成眷属。

希望如此吧……

第二天一大早,明月妈赶紧去找三狗妈商量,一是明月还不下床吃饭,二是三狗还有没有什么口信?

昨晚三狗妈也去劝过明月,没用;现在也没有三狗的口信消息的,三狗妈自己都急得晕头转向的。

“要不要去德富娘(村里的算命半仙)问问?”明月妈想起昨晚想到的事情,实在没有其他办法了。

三狗妈一口应承下来,两人马上跟家里交代了几句,一起去村后头的德富娘家走去。德富娘是方圆几个乡村里很厉害的神婆。

什么个厉害法,说是精通“观亡”大法,就是能“召唤死去的亲人灵魂”回来说话;还有就是能算活人的运程,只是话语很少,所谓天机不可泄露,很多只说个大概,你自己参悟。

到了德富娘家,都是本村的老熟人,没什么客套话,三狗妈她们连泡好的茶都没端,就跟德富娘说了三狗突然没有了音讯的事情。

六十多岁、瘦巴巴黑黝黝的德富娘把她们俩请进了一边的厢房,厢房内没什么光,很暗,只有朝南墙上有一个小窗户,透进点光。

德富娘还这个唯一透光的小窗子给关上了,室内更加黑暗;德富娘在厢房里神案前挂了一块黑布幔,拿出几条画满符咒的黄色布幔分挂两旁。

德富娘在神案后坐定,叫三狗妈和明月妈一起站在自己身后,叮嘱她们盯准黑布幔看,无论见到什么意外什么情景都不可出声。

德富娘开始作法,闭上眼睛嘴里喃喃自语,声音抑扬有致,词句粗鄙不文,好像半方言半官话的,听不太出在说些什么。

不一会儿,德富娘呵欠连天,突然头一歪,鼾声大起,完全睡着了,好久不动,三狗妈她们忍住不去叫唤她。

再过一会,德富娘突然坐起,挺直背后,嘴巴开始发出一些声音,接着全身发抖,汗流满脸,嘴巴更是不知道在说什么话,完全听不懂,但感觉不像是临时编的,好像一个外地人在说自己家乡的土话。

越说越快,越说越多,直听得让人发毛,刚开始像是跟某个人在对话,后来像是跟很多人在说话,最后,好像是自言自语的毫不停顿的一直说下去。

突然,德富娘嘴巴一闭,没有任何的声音;过了好一会,才慢慢醒来,感觉身体很虚弱的样子,身子发软,要三狗妈她们拉着扶起来。

再次坐定后,连喝了好几大口水,德富娘才缓过神来,看着三狗妈期盼的眼神,缓缓说道:“三狗这孩子,这次遇上大难了。”

“什么难?能不能想办法解除?”,三狗妈紧张得心都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了,急不可耐的问德富娘。

“什么难?九死一生的大难啊。”……“解除?我哪有这个大本事啊,就要看他自己的命硬不硬,能不能闯过这些关,不止是一关啊?难,实在是太难了。”

“那三狗现在还在哪里?德富娘,你能不能给我们指条路?”明月妈问到。

“……”德富娘低头,很久不说话,最后用手对着江山廿八都方向一指:“你们顺着这方向去找吧,兴许还能找到他。”

说完,德富娘任凭三狗妈她们再问什么,都不回答了,最后索性起身赶客出门。末了,说:

“今天的钱就不收你们的了,你们也赶紧去找人,别在这里浪费时间了。”

走出门外,三狗妈心里凉了半截,德富娘是很少不收人家钱的,来人富的就多收一点,穷的就少收一点,哪怕象征性的一两个铜角子,都是要收的。

不收人家钱的,基本上是那家要出大事了,或是出惨事了,这多少年来,都一一应验了。

回家路上,三狗妈的腿越走越软,最后都快迈不开步子走了,还好有明月妈搀着,算是回到了家。

86. 沿路寻人

当天上午,三狗家和明月家就决定一起派人去寻三狗了,细细问了来福上次碰见三狗的情况,根据德富娘的指向,决定先去十都,再沿着十都去廿八都的那条路,一路寻过去。

听到要去找三狗,明月从床上一跃而起,也要跟着去,明月妈拉着她,说:你都饿了一天了,不行,得吃饱了,才能走。

明月进厨房盛出一大白阔碗(白瓷大碗)白米饭,大口大口的吃给母亲看,没两下子,就扒拉空了一大碗,按说在平时,有菜都吃不完这一大碗饭。

本来决定是由三狗爹、明月爹、明诚三人去寻三狗的,但明月一定要去,还有三狗妈也要坚持跟着去,这次三狗爹和明月爹意外的没有阻止,就五人一起上路。

大家一路问到十都,接着沿河而上,到六石岩、飞凤关、六石坑,一直到大门岭,都没有消息,路上倒是碰到几队挑夫客,但都说不知道有三狗这个人。

继续沿着去廿八都的山路,爬上了大门岭,到大门底的路亭时候,已经是中午了,大家就着旁边泉水小溪的水,吃了些干粮,略作休息,接着爬山。

三狗妈越爬越伤心,看着这么高、这么陡峭的山路,空手走路都辛苦,可仍未成年的儿子三狗,还要挑着重担,翻山越岭;这,简直是把人当牛马使唤了。

明月倒没有想这么多,村里不高的后山,平时都不想爬,现在心里一直念着三狗,想早点找到他,竟然忘了爬大山的苦累了。

三狗爹和明诚爹两人倒是熟门熟路,以前年轻时候,也挑过蒲城担,这条路不少走过,看着沿路熟悉的情景,不由得唏嘘,但也没有太多的心思想这些。

大家一路爬上山顶岭塘,顶着烈日,问了下村里的人,人说,这个人没听说过,这条路每天来来往往这么多的挑夫,谁还能知道哪个是那个名字啰。

旁边有个人多了句嘴,说,往廿八都方向的下山路上,死了两个人,听说是挑夫客;其他人就七嘴八舌的说起,说:

前天晚上这里闹土匪了,动静可大了,我们都不敢开门出来看,后来听说是廿八都那边的土匪,在追杀一群广丰的挑夫客,估计那两个死人是被土匪杀死的。

不相干的别人,嘴里说出这些话,轻描淡写的,可听在三狗妈耳朵里,犹如晴天霹雳,听得双脚发软,脸色青白。

三狗爹挨着人发卷烟,不管男女都发,山里人,很多女的也抽烟,即使不抽,也接了放着,拿回家给男人抽。

明诚爹耐着性子,接着问那个知道消息的人,人说:

是在下八里半山腰的草丛里,有两个死人,昨天下午发现的,今天山里人去报了官,估计现在还有警察在那,你们沿着山路一路下去就能看见。

大家谢过后,慌不迭脚的向山下奔去,三狗妈的心都快要跳出嗓子眼了,自己都不知道,因用力过大,抓得明月的手都勒得发白。

嘴里不停得默念着阿弥陀佛,希望菩萨保佑,下面的死人不是三狗,三狗还是好好的,平安无事的。

明月也异常紧张,被三狗妈紧抓住的手,尽管勒得很紧,但也没觉得痛,倒是手掌心不停的冒汗,双手的手掌全湿了。

大家怀着心事,急着赶路,都没有去察觉时间,不一会,就到了半山腰,远远的看见前头有几个穿着黑色衣服的长官,估计是警察,在路边上拿着本子记着什么。

大家一窝蜂的小跑过去,真的发现有两具死尸躺在路边,只是头上身上都盖着烂草席,看不出是什么人。

明诚爹略作镇定,用江山话和着官话问那几个长官,说是要找个人,是做挑夫的。那警察听到明诚爹会说几句江山话,就客气多了,说:

我们也是今天刚接到人报案,现在过来查看,你们自己可以看看,是不是你们要找的人,说着,示意明诚爹自己去揭开那烂草席。

三狗爹一把揭开了两张草席,掀起无数的苍蝇在飞舞,那恐怖的景象,一下子差点把大家吓倒在地上,那尸体,简直没有人样了,全身上下被刀砍的血肉模糊的,哪里分得清谁是谁?

加上还没完全入秋,天气还是很炎热,这两具尸体都已经开始发臭了,上面飞舞的苍蝇,又复而扑拥上去,再仔细看,都有一些细细的蛆爬了出来。

明月看的,顿时就受不了了,双手撑着自己的膝盖,翻江倒海得猛吐起来,把肚子里能有的东西都吐光了,还止不住的恶心。

三狗妈也是没见过这种情景,本来是忍住不吐,结果看见明月一吐,一激,再也压不住肚子里的汹涌澎湃了,也在一边狂吐起来。

三狗爹忍着恶心,折了把树枝,赶着苍蝇,和明诚爹及捂住自己嘴巴的明诚,一起细细辨认起尸体。

看了半天,都看不出个所以然来,这两具尸体的头脸都被刀砍花了,加上夏天里开始腐烂,一点仅存的五官,也变形了,实在是看不出容貌了。

山风徐来,吹着尸臭,四处弥漫起来,让人作呕,那几个警察也忍不住,慢慢退到不远处去。

躲在远处的三狗妈和明月,看着三狗爹他们迟迟不能确定,也鼓起勇气,憋着鼻子,上前辨认。

还没走近,明月突然全身大抖,大叫一声,翻到在地上,吓得大家赶紧转身去扶她起来,见她双眼紧闭气若游丝,明诚爹一把掐住她的人中(鼻子下上唇中间)。

过了一会,明月才悠悠的醒来,一醒来就一把抓住她爹的双手,大哭不止,众人忙问她怎么了,她已然说不出话来了,只得用手指拼命地指向其中一具尸体的手臂处。

大家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这时候,明诚双脚一软,跌坐在地上,脸色发白,喊道:

“那个是三狗,是三狗啊。”喊完也开始嚎啕大哭起来。

急得三狗爹双眼瞪着,一把抓住明诚,猛然吼道:

“哪个是三狗?怎么就是三狗了,快说。”

……

87. 我们一起回家吧

明诚被一抓一摇的,慢慢的也镇定了下来,起身带着三狗爹上前,指着一具靠路中间一点的尸体说:

“你看这手臂上,绑的是明月给三狗的汗巾。”

那汗巾上还能模糊的辨认出,明月跟她母亲学着做女红时候,绣的红月亮。

明诚爹也清楚这个汗巾,记得当时明月绣完后,还雀跃得拿着给他看;现在居然在这里,可以确定是三狗了,怪不得这几天本来要回家的三狗,一点消息都没有。

明诚爹不由得伤心欲绝,这个孩子,可是跟自己孩子一样,眼看着他一丁点大,跟明诚一起慢慢长大起来的,是自己未来的女婿,也算是半个儿子,却如此惨遭暴尸山上。

看着明诚爹老泪纵横,摇晃着头,颓然坐下;三狗爹一下子就明白了什么事情了,一路上悬着心,一直不肯开口,现在终于应验了。

三狗爹也再无力站稳,踉踉跄跄的走近了三狗遗体,双腿一软,一把跪在地上,老泪纵横,仰天长吼,继而双手锤地,伏地不起。

三狗妈再也承受不了如此大的打击,当场晕死过去,远处的那几个警察,明白了什么事情,赶紧过来帮忙,扶起三狗妈,把她弄醒。

路上往来的人,也慢慢聚起,围成了一个大圈,看着这番人间惨像。

醒来的三狗妈悲痛欲绝,趴在地上,要爬过去,再看看三狗的模样,那是十月怀胎掉下来的心头肉啊,辛辛苦苦十七年,才养成这么大,怎么说没就没了呢?

曾经倾注了多少的心血,

装满了多少的希望,

多少次看着你埋头吃饭,我满足而笑,

多少次看着你灯下苦读,我欣慰而笑,

多少次看着你挑柴回来,我心酸强笑,

多少次倚在柴门前,等待着你回家的身影;

可如今,等来的,却是你的噩耗;

苦命的儿啊,生的如此艰辛,死也死得如此的惨痛。

既然如此,何必投胎到这世上啊,何必投胎到我们的家门啊。

让我再看你一眼,再仔细的看一眼,

以后再也看不到了,到我死、到我进棺材,再也看不到了。

……

几个警察叫上了几个路人帮忙,才刚拉住了崩溃竭嘶底里的三狗妈,明月那边又晕死了过去,好在明诚强撑着自己,抱着自己的妹妹,和好心的路人一起弄醒了明月。

明诚爹知道不能长久这样下去,该办的事情得要马上办,于是硬压下悲痛,和警察谈起认人交接等事宜,也代三狗爹签了字画了押。

也拿出真金白银来悬赏,招了几个路人,砍了树木树枝,做了副简易的担架,把三狗遗体搬上担架,盖上草席,要赶紧得给抬回去,再晚了,估计都要烂透了。

死者已逝,生者继生,该办的事要是要办;准备好后,明诚爹让明诚背着晕瘫在地的明月,他和恢复过来的三狗爹搀着已成个泪人的三狗妈,尾随担架而回。

在附近的村里,明诚爹跟村人讨买了一些香火纸钱,一路走,一路撒;这是给三狗的买路钱,毕竟是客死异乡,要回家,沿路得经过多个阴曹地府的关卡,需要花钱过路的,不然身子回了,魂灵还是会被阻在远处,回不得家的。

山路狭窄,很多地方只容得下两人并排走,所以明诚爹就索性一个人跑前头去带路,撒纸钱。

三狗爹和三狗妈互相搀扶着走,或许也只有两人相互搀扶、相互支撑、相互给对方以坚持下去的力量,才能度过这个难关。

村人含蓄,和所有村人一样,三狗爹妈自结合在一起,就没有在众人面前牵过手,但实际上,这个家,也就是两人牵手一起撑起来的。

现在这个家遇到大难,但再大的风再大的雨,家不能倒,也就是他们俩不能倒下一个,这样,才能两人相互支撑着维持着这个家。

道理谁都懂,但做起来何其难,一路上,三狗妈因悲痛过度,经常走着走着,人就软垮在地上,三狗爹只好背上她。

男人如山,负重而行,就算是天塌下来,也要顶起来,也要向前走。所以心情再沮丧,身体再难受,也要硬撑着。

……

刚开始,三狗妈和明月还一路嚎哭,慢慢的,喉咙哑了,也无力了,哭的声音都变的低沉了,到后来只剩哽咽抽泣了。

一路快走紧赶的,大家走到十都时候,太阳已经开始西斜了,担架上的遗体,因为炎热和搬动,发出更大的臭气。

两个抬担架的人,再也不愿意抬了,也许是累了,也许是受不了那个恶心的臭气,更多的是,看到了太阳慢慢要落山了,怕抬着尸体走夜路,毕竟这不是自己的亲人,谁都怕,万一沾上给什么邪气的,那就更麻烦了。

没办法之下,明诚爹只好让这两人给抬到不远的寿枋店(棺材店)门口去,他认识棺材店的老板,以前族里老人过世了,他参与了丧事工作,来这里买过棺材。

也就是熟人,人家店门口才能摆放尸体;明诚爹进去赊买了个白皮棺材坯子(没有上漆),三狗爹去买床新被子、几件新衣服、花边(银元状的纸钱)、路引(阴间的道路通行证明)、铜钱等归殓需要的东西。

先在棺材底板上钉上七个铜钱,几个男人忍住恶臭,用棉被把放有路引的三狗遗体包起,露出头部,放入棺材里,没有办法给三狗遗体洗身子了。

跟店家讨要了点茶叶、米,放在三狗遗体嘴巴里,算是嘴巴有吃的,有喝的,去阴间报到的路上不会饿不会渴。

还要在嘴巴里放含口钱,这含口钱有说是下辈子投胎投个好人家,俗话说含着金钥匙投胎的;也有说是下一辈子分享一下这辈子的财富;还有说是过河(去阴间有条大河)是的船钱。

也有说是给孟婆的钱,孟婆拿到钱后,给亡人喝孟婆汤,过奈何桥,才能有机会投胎转世,不然,没喝的或不喝孟婆汤的亡人,便要投入忘川河里被折磨千年,才能离开。

由于没有碎金碎银做含口钱,明月把一根银发簪折断了一截,给三狗爹,拿去放入三狗遗体的嘴巴里。

然后在在棺内放入几件新衣服,再铺上花边纸钱,算是三狗到了那边需要用度的现金,花边纸钱要大把大把的在棺材上方撒,掉落在地上的不能捡起再放入棺内,要带回家,叫发财钱。

最后,三狗爹用几张草纸,卷成一根长棍子,放在棺内,是为打狗棍,意为三狗在去阴间的路上,遇上恶狗,可以用这个来驱赶。

88. 我们哪都不去了

考虑到天气炎热,三狗遗体已经开始高度腐烂,三狗爹就答应了立刻合死棺材,打上棺材钉,这就意味着,以后再也见不上一面了。

这一根根长长的棺材钉,如钉在三狗妈的心上一样,一声声的打钉声,如同最后的挽歌,是儿子留在这世间最后的音符。

三狗爹在旁边默念着:“三狗,不要怕,天塌下来,有爹顶着;地冒起来,有爹踩着。你就放心的去吧……”

明诚爹趁着这个空,赶紧去货场花高价雇了两辆马拉大车,一个车拉棺材,一个车拉他们一行五人,然后沿大路走十一都、八都,绕道三头弄、铁炉回家。

临走时候三狗爹不忘给打棺材钉的师傅一个红包,口袋里钱不多,也就意思一下,打钉师傅也给了三狗爹一个剩下的棺材钉,要带回家里的,意为升官发财又添丁。

昨天刚过七月半,今天是七月十六,又是一个月圆之夜,马拉的大车行进很快,赶在月圆之前,就到了家。

还没到家时候,守在路口的人家已经是哭声一片了,三狗爷爷奶奶他们提前得到别人传来的消息,早就在路口守着了。

白发人送黑发人,怎么不难过,以前最喜欢的是这个大孙子了,也指望他能为家族带来荣耀,没想到,在人生刚盛开的时候,就凋谢了。

因为提前得到消息,家里的亲友全部动了起来,已经把厅堂清理开,作为临时的灵堂,运回来的棺材就马上摆放在两条长凳子上。

前面摆上香案,头更饭(单独为亡人煮的一碗米饭,七八分熟即可)已经煮好了,点上香,在一个瓦盆里烧上纸,三狗奶奶举着香火,默默念到:

“三狗,苦命的三狗,回家了,现在回家了,我们现在回家了,我们以后哪里都不去了…..你先走一步,奶奶过几年就来陪你的。”然后把香插在头更饭上。

三狗爹、明诚爹、明诚几个男的,端起饭扒拉几口,很快吃饱,不能拖拉了,要做的事情太多了。

早上从床上一跃而起的明月,这个时候又给躺下去了,明月妈一直守在边上,说是照顾,也谈不上照顾,明月饭也不吃,水也不喝。

明月妈也是坐在床沿上,暗自流泪,替三狗伤心,也替女儿伤心,都是苦命人啊,三狗落得了这个凄惨的下场,女儿以后一辈子怎么办?

到了家后,三狗妈也再坚持不住了,直接瘫床上了,眼泪都快流干了,只能直挺挺的躺在床上,嘴巴一扁一扁的,哭不出声音来,也流不出眼泪来。

邻居亲友什么的,都赶来看她,你一句我一句的劝着她,三狗妈好像看不见也听不到一样,兀自闭着眼睛,瘫在床上。

明诚爹一边忙碌着一边和三狗爹商量着事情:

“这个后事,你看要不要大办?”

“一切从简,三狗还未成年婚娶,算是夭折,入土就可以了,其他都不用搞。”

“这事我建议不一定要大办,但不能太简单了,三狗这孩子,我们亏欠他太多了”

还没等三狗爹回话,明诚爹接着说:“这事不管大办小办,费用都由我来出,三狗这事,起因是明月,没有明月那一闹,三狗也不至于这样子,这也是我们王家欠你的,你就让我们出点钱,买个心安吧。”

“咱们这么多年的兄弟,就别说那些话了;三狗他自己命该如此,命数这事,别人搞不了的。”三狗爹略一沉思,接着说下去:

“对于用度开销,你就先帮我垫着,这些年供三狗读书的…..你也知道我的家底,跟你之间,这钱,我就不客气了,以后能赚到了就加倍还你,这辈子还不了,下辈子我们再聚首,接着还….”

三狗爹也有点动情了,木讷的他连着说了一堆话;确实在有难时刻,只有这样的兄弟才会出手相救,还是那句话——大恩不言谢,要谢看行动,不是嘴上说。

两人商定了后事按正常的来做,但是要把时间给提快起来,因为等不及了,这棺材钉得再严密,毕竟不是密封的瓶罐,现在已经透出一丝臭气来了。

当晚就请来油漆师傅,给了个红包,煮了三个鸡蛋给油漆师傅吃,完后,立刻开始给棺材坯子上粘合粉、底漆。

等底漆干了,再刷上了几道漆,这样基本上是密封了,气味不会漏出来了;由于三狗还没到六十岁,就不能在棺木上写寿字,画男寿女福等图案。

马不停蹄的叫人请来了道士先生,根据三狗的生辰八字、去世时间等,算出殡(出葬)的日子,好在后天就是个还可以的日子,择日不如撞日,就定在后天了。

接着道士开始念经,给亡人唱百寿歌,如果亡人是女的,则要唱十月怀胎歌。

当晚三狗家人披麻戴孝,在道士指导下打路灯,点着香,带上松香包(把松香包在草纸里),到村口没有人家的路口,点上。意思是点上路灯,亡灵行路时候,不会黑灯瞎火的。

第二天一早,五更天时候,三狗奶奶打了盆水,拿着毛巾蘸了点水,在棺材上空,作势抹来抹去,意思是给三狗洗脸洗漱,然后把煮好一碗头更饭,摆上,续上香,这香火一直不能断的。

天刚亮,昨晚去通知的风水先生就上门来了,三狗爹领着他去看坟地,本来,这样夭折的亡人是不能进祖坟的,但三狗家也是刚来这个村开宗立族的,没有祖坟。

风水先生也没什么顾忌,拿着罗盘,合着三狗的生辰八字,最后定在二毛家的一块地上,向阳、开阔,背后山势平缓,离三狗家不远,一眼可以看到。

定了坟地后,找人跟二毛家说去,一般是用别的地交换,加给个红包就可以了。

由于定在明天出殡,时间紧迫,风水先生定好坟地后,马上就手提酒壶,点香烧纸敬酒,上山请山神,请到山神后,风水先生指好位置,即可开挖。

先是由家人跪着挖三下,请来的石匠师傅加小工几人可以开挖金井(墓坑)了,同时也叫人请了搬运石头砂浆上来。

三狗爹随风水先生回去,吃了中午的烧香酒(老寿饭),亡人直系家属(两代人)在七七四十九天内,不能吃荤,客人们可以喝酒吃肉。

89. 要体体面面的上路

午饭后,大家开始撕白布,被每张草纸折成猪脚折形状(两角对中间线一起折),准备去村头水口的溪边买水。

三狗爷爷和三狗爹用一根木棍抬着一个水壶(水壶内装了几枚铜板),走在前面,三狗几个叔叔一起抬着一床以前三狗睡过的草席,跟在后面。

其他的亲友身披白布,手拿一支香和一片草纸跟在队伍的后面,女性亲友则哭声四起,一起走到溪边去,把香穿过草纸,插在路边。

三狗爷爷和三狗爹两人把水壶里的钱币扔进水里,再那酒杯勺水,勺了半壶水,才起身,两人抬着装有水的水壶,走在前头,原路返回;三狗几个叔叔把抬去草席,放在路边烧了,也跟着大家一起回去。

买了水回来,拿一块新撕下来的白布,蘸上水,对着棺材里的亡人三狗,上七下八的隔空抹着,胸口到头,抹洗七下,胸口到脚,抹洗八下。

洗过的水不能倒了,要藏在床底下,到了第七天,倒在家里面,不能倒在外面,这是发财水。

晚饭后,接下来事情,本来是要入殓,但这个环节已经在昨天下午,在十都棺材店那里完成了。

所以就直接进入下一个环节,就是道士念经超度、打路灯、辩八卦,辩八卦是亡灵三狗借道士的嘴巴,来对家人作最后的嘱托。

从道士的嘴巴里唱出,三狗对爷爷奶奶的嘱咐,不要再做那么多的事情了,多歇着点,多享点福。三狗对爹的嘱咐,是对不住,走在前头了,不能尽孝,万望谅解。

三狗对妈的嘱咐,最多了,劝妈不要伤心,我命该如此,不能尽孝,实在自责,劝妈以后想开点,不要太劳累了,替我多照顾弟弟妹妹……

说得跟真人坐在对面谈天一样,直把三狗妈说的眼泪直流,周边的亲友唏嘘不止,说三狗真懂事,可惜了。

大伙守灵到半夜,男亲友包括明诚、三狗几个叔,一起挑起三狗生前的衣服、被褥,三狗最喜欢读的一些书本,还有香火蜡烛、花边纸钱,香亭(白天亲友用竹片彩纸扎起的纸房子,意为亡人在阴间的房子)等,去到坟地里去。

把这些东西放在金井(墓坑)里焚烧干净,意思是烧给亡人使用,还有是把金井烧热,免得第二天棺材放进去,冷冰冰的,寒了背。

等烧尽最后一丝东西,东方都快发白破晓了,大家急急赶回去,接着开始准备早上的出殡事情,三狗奶奶已经把五碗和三牲做好了,五碗是五碗菜,有荤有素,三牲是猪肉、鸡、鱼三样,半熟即可。

五碗三牲摆在棺材的前头案板上,奶奶点上香,跟三狗说:“三狗,这是你在家里的最后一顿饭了,尽管放开肚皮吃,吃好了有力气上路……”

待到天色发亮后,道士、请来的八仙(抬棺材的八个劳力)都已经来了,大家一起吃了饭菜后,准备出殡(出葬)。

明诚爹给了八仙每人一个红包,一双鞋子和一个毛巾,意为抬寿枋很辛苦,会把鞋子磨破,出汗需要毛巾来擦拭。

最后的时候,三狗爹拿了干毛巾,抹了抹棺材的灰尘,意为给三狗最后洗一把脸,好容光焕发,体体面面的上路。

道士开始点香念经,拿着幡杆(引魂幡)四处走动,开始喝彩招魂;八仙们也拿出棺材架和大麻绳子,开始捆扎棺材。

待一切准备就绪,三狗爹扛着幡杆在最前头,三狗一个叔拿着一个铜锣,另一个叔提个小竹篓子,里面装着头更饭。

其他亲友则是在棺材后面,拿纸花、家人旧鞋、香纸等,所有亲人朋友全都披麻戴孝。

道士掐准时辰,一声令下,三狗叔叔用力敲响铜锣,鸣锣开道,鞭炮齐放,三狗爹扛起幡杆开始拔脚就走。

扛幡杆的人是不能回头看的,不管后面出现了什么情况,最多是在后面人指点下,停下来或走快点,就是不能回头看,意为一回头,魂灵就舍不得走了,会留在家里的。

幡杆一走,八仙就吆喝着抬着棺材起身,跟在前面三人之后,如道路平坦,则一路如风,能不停则不停。

如果路途遥远,八仙们力气不支,中途要歇脚,不能把棺材直接放在地上的,要在地上垫上家人的旧鞋子,意为棺材不能故意沾土,否则,魂灵以为到站了,就不再走了。

如遇到大拐弯,拐不过来,则有帮手(每个八仙身边有一个亡人亲友劳力在候着)帮忙,换肩换人,拐过大弯。

如遇到陡坡,则十几个人一起发力,前头拉,边上把,后头推,一起吆喝着上去,遇到窄路,就直接踩在田地里去。

若踩坏了庄稼,农人也不会说什么,当然,事后在酒席上,丧事主人会请农主多喝一杯酒,请多多谅解,农人也会大度的原谅。

即使是以前争过嘴有矛盾的,也会当面求谅,必须得谅解,否则,会被他人说闲话的。当然,如有条件,有人也会在事后补种上庄稼。

其他亲友披麻戴孝的,跟在后面,撒纸钱,很多女性的亲属开始哭声动天,哭的越响越好,最好是惊动阴间的判官,知道此亡人在阳间是个好人、善人,在判决时候酌情考量,不要打入地狱受苦受难。

棺材抬到坟地后,就要移进金井,叫落观,风水先生会指示怎么摆放最端正,棺材的大头朝里,亡人的头部朝里,脚朝外。

摆正后,亡人近亲往金井内手泼泥土,意思几下即可,接着放鞭炮,石匠开始卷棚(做盖顶),做坟手,上墓碑等事情。

到了傍晚,亲友们扎好火种(用稻草捆成手臂粗,接成长长的草捆),前头插上点起的香,由三狗爹最前头拿着,后面跟着所有的亲属,一起拿着,成一条接龙,一路前往新坟,意为给亡人的新居接上新的火种。

把火种圈在坟背上,道士开始念安坟经,家人摆上五碗三牲,请亡人三狗在新居第一次开伙,吃顿好的,也可以邀请左邻右舍的来吃点,闹闹新家。

最后三狗爹带回三支点上的香,领着众人一起回家。这事,在连续几个昼夜不眠后,算是告一段落了。

之后,在三七(21天)、四七、五七、六七、七七这几天,请了道士先生来做功德,唱着长长的劝亡词,超度亡灵。

全部结束后,三狗爹和明诚爹两人坐在一起,汇总了一下账目,就做了个普通的丧事,居然也花了一百多银元出去。

想想真让人咋舌,人在当今世道上,还真生不起、死不起;不过看了下账面,主要大的开销在出高价请人抬遗体、雇车拉寿枋等上面。

其他的还算正常,在丧事里,三狗爹也收到了来自亲友的香火钱,都是穷亲友的,不多,也就几十银元。

另外三狗爹把留着给三狗读书、结婚盖房子的钱全部拿出来,加上香火钱,也就堪堪刚够一百银元出头。

三狗爹把这些钱全部拿出来,给到明诚爹,说:“这次都亏了你先出钱垫着,这些钱你先收着,缺的部分以后再慢慢还。”

明诚爹死活不要,三狗爹死活要给,两人都快闹僵了,最后明诚妈看不下去,出来打圆场,收了这些钱,说是先给乌狗哥存着,以后有急用,可以随时来支取。

事后,明诚爹还埋怨夫人,不过夫人说:

“你们男人就是要面子,你要面子,就不想想人家乌狗要不要面子,再说,这钱我不能白拿,以后他们家有什么喜事大事的,贺礼就往多里给,再不行,过年给四狗春花的压岁钱红包、读书什么的,也往多里给,不用几年功夫,就给完了,不一定要在现在死压给人家的。”

明诚爹想想也有道理,也就作罢。

90. 度人先度已,度人即度已

明月在三狗家丧事期间,都卧床不起,母亲一直在陪着她,直到第三天早上,要抬棺材上山时候,明月才早早起来。

细细的梳妆了一番,换上干净衣服,去三狗家领了一块白布披上,跟在送葬是队伍里,送三狗最后一程。

想着若不是自己的任性,一个多月前把三狗骗走,也不至于让三狗惨遭如此大难,现在悔死了都没有。

加上想起和三狗一起长大的点点滴滴,感情至深,宛如离不开的亲人一样,也是自己铁了心要嫁的人,亦亲亦友亦爱,却因为自己的横蛮任性,葬送东流而去。

交错复杂的心情,难以控制的悲恸,使得明月恸哭不已,身体发软,若没有母亲的搀扶,都走不完这不算远的一程路。

旁人也感概不已,说,明月只是三狗的干妹妹,却跟一个真妹妹一样,哭得这么的伤心欲绝,真不枉三狗生前对她的好。

落土为安,尘埃落定;尘归尘土归土,生终将死,灵终将灭,万物终将消亡,再辉煌不过一抷黄土,一捧清灰。

……

明月从此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深居简出,几乎不言,整天一个人呆在自己的房间里,发呆,可以发几个时辰,身子不动。

大家虽然在短时间里,还没有完全走出失去三狗的悲痛,但也不至于明月这样的魔怔,这可把明月妈可忧愁坏了。

没有办法啊,明月妈也没有少陪女儿,陪她说话,也只是偶尔应上一声,吃饭睡觉也正常,就是不说话,不出去。

明月爹和哥哥也专门来开导过她,但几乎没有什么效果,依然如此。死人已逝,活人还得继续生活下去啊;实在没有办法,明月妈只得厚着脸皮去找三狗妈来劝。

家里繁忙的事情,加上不停得开导自己,让三狗妈在这段时间里,也慢慢走出了失去亲人的阴影,慢慢恢复了正常人的生活。

只是在每个安静的深夜里,三狗妈自然而然的就会想起三狗,不由得清泪长流,含悲吞声;这个时候,三狗爹也只能用力抱抱她,别无他法,希望能传递一点力量她,好支撑下去。

明月妈也是迫不得已,才会去找三狗妈;其实三狗家也没有记仇明月或是明月家,一直认为三狗那是自己的命,上辈子修的福德命数就这么多,命数到了,不在这个事情上丢命,就会在另一个事情上出事的。

总之,该来的是挡不住的,我们凡人在世上的修行,也只是修个体面舒服的死法,是修不了改不了命数寿命的,这个投胎前就已经注定了。

所以,三狗家认这个命,不会把怨气撒在别人头上,甚至是那些杀死三狗的土匪。于是,三狗妈接到明月妈的邀请,二话不说就去找干女儿明月,也把这些宿命论的道理讲给明月听。

就当是三狗来到这个世上,陪我们生活了其中的十七年,给了我们的欢乐、悲伤、离合、喜爱、满足等,然后他的任务完成了,回去了,准备下一次的投胎转世了。

我们应该是要感谢他的,因为他带给了我们这么多的喜爱欢乐,尽管我们对他有那么的不舍,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早走晚离,一定是要有人先走一步的。

“干娘,这些道理我懂,一开始就懂,只是我还是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为什么偏偏是三狗?为什么不是别人?我想不通。”这算是明月自这段时间开口以来,说了最长的一段话了。

换着别人来说这些话,明月理都不理他,可现在面对是干娘、三狗的娘,失去了最心爱儿子的人,第一当事人,来跟自己说这些话,是多么的不容易啊。

“傻孩子,都已经说过了,三狗的阳寿是前生注定的,就算他自己有百般不舍,也是没有用的。”

三狗妈耐心得开导着明月,其实,何尝不是在开导自己;有时候,很多道理很多话,憋在心里无人知,甚至连自己都不去关注,都以为自己不知道了。

只有真真实实的从自己嘴巴里说出来,才发现自己是知道这些道理的,是能理解这些话的。这也许就是佛说的:“度人先度已,度人就是度已”。

“干娘,我还是很难很难接受这个事实,很难很难接受自己,如果不是我自己,三狗是不会那样子的,就算是阳寿到了,也不会死的那么惨的。”

归根结底,明月还是因为不能谅解自己的行为,这或许是一个结,要留给时间来解,或是一辈子都解不开的结。

“明月,你要是愿意跟干娘都说几句话,我就陪你说说这事…….”

明月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

“你看啊,三狗是喜欢你的,从小都是,我这个当妈的,自然也了解。”

明月再次点了点头,对于三狗喜欢自己,也是从小就知道的,毋庸置疑的。

“既然三狗喜欢你,那他在那天晚上是不是就愿意跟你走的?”

明月点了点头,继而摇了摇头,最后又点了点头。

三狗妈没受这个影响,接着说下去:

“三狗和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既然他愿意跟你走,就知道这事的后果了,表示他是愿意承担这个后果的,是不是?”

“……..”明月沉默着,她可以肯定自己是敢承担后果的,就是不能确定三狗敢不敢,回忆起那天晚上,三狗好像是敢为自己承担,但又是很不情愿的。

“既然你们都愿意、都敢承担这个后果的话,那现在这个结局就是后果,所以,你就要敢于承担起来这个后果。”

三狗妈突然像一个富有哲理的大师一样,层层递进的开导着明月,明月虽然也明白了这些道理,但最后也不得不屈服于现实的强大。

佛说:眼前的一切都是我们过去种因所结下的果。得到了是自己该得到的,用不着得意;失去了也是自己该失去的,用不着懊恼。得失是缘,何不淡定斯然。

达摩祖师也云:若得荣誉好事等,是我过去宿因所感,今方得之,缘尽还无,何喜之有。得失随缘,心无增减,喜风不动,定在慈悲,自然吉祥如意。

……

91. 郑守城来了

经过三狗妈的谆谆诱导,明月明显好多了,能和母亲说话聊天,甚至是说些私密的话,和父亲哥哥的关系也正常了,偶尔也出去,不把自己关在家里了。

看似一切都在变好,可明月爹心头却在为那件事犯愁,即女儿明月的婚事,自从发生了那晚明月出走的事以后,郑家人像这秋天的风一样,说没就没了,全都消失不见了。

可明月是跟守城这孩子订了婚的,大婚的日子也定在今年年底,这日子也离得不远了,几个月的事情,一晃就过去了的。

按照明月爹以前的打算,就算郑家不要女儿明月,还是有三狗来接盘的,可如今,三狗已经不在世上了,郑家又不来回个话,不管要还是不要,都没有个准信,一直吊在这里,不上不下的,真熬人。

以前还准备拼着一把老脸,去郑家赔礼道歉退婚的,可现在,这婚怎么退?拿什么理由退?就算退了,女儿怎么办?坏了名声,以后怎么嫁的出去?怎么嫁个好人家?

好吧,不退婚,那去郑家更是难堪了,人家会不会说,以前有三狗,你女儿牛的很呐,想跟这个就跟这个,不想跟这个就跟那个,现在三狗没了,又回头找我们来了,把我们守城当成什么啊?

这个,真是要把一张老脸丢尽了,可又实在想不出两全之策,明月爹最后下定决心,不管后果怎样,不管多么难堪丢人,为了女儿,还是要去走一遭的,要拿一个准信回来。

这事,不能不明不白的拖在那里的,要么退婚,王家承担全部损失,要么继续进行下去,着手准备走一套程序,等在年底结婚。

这事也正巧,正当明月爹收拾好开门去郑家时候,郑守城也刚到明月的家门口,明月爹一愣,心中大动,但毕竟是久经风浪的人了,马上极力镇定下来,客气的问:

“守城啊,你来了?”

“长泰伯,我来了。您,这是要出门去?”

“不出门,准备出去闲逛下,你来了,就不去逛了,来来,我们里面走。”

归门便是客,明月爹一边领着守城进来,一边大声喊明诚,说:“明诚,守城来了,出来陪一下”,另外,也吩咐家里人上茶点心什么的。

今天是周末,明诚昨天傍晚就从县城里的中学回家了,但在这段时间,在学校里一直没看见守城,不知道他到哪里去了,也不知道他还要不要继续读书?

明诚一听是守城来了,赶紧冲了出来,兄弟俩一见面,百感交集,四手紧抓住不放,无语凝噎,双眼发红。

“走,到我的房间去。”明诚知道有好多话不好在这里说,一把拉着守城进自己房间去。

守城回头跟明诚爹抱歉说道:“长泰伯,那我跟明诚去了。”

“去吧,你今天就不要回家了,晚点我还要找你说些事情。”明诚爹挥了挥手说。

“好的”,守城答应到,就被明诚给拉进厢房进去了。

进了房间,门一关上,两个人就死搂着肩,禁不住流泪哭了起来,明诚哽咽着说:

“守城…你知道了吗?….三狗….死了….呜呜….真的死了。”

“我知道的,我….昨晚去了学校,听同学说了,马上就赶回来了”

稍微冷静下来后,明诚坐下来说道:

“守城,发生了那个事,是我们王家对不起你,不求得你谅解,但是三狗他虽然对不起你,可他已经那样了,希望你能原谅他。”

“明诚,别说这个话,其实,那天晚上,我回去就想开了,三狗也是我的兄弟,他跟….跟明月,更好,比我好。”

“……”

“可就是没想到三狗他….他这么快的就走了,我对不起他,他最后一程,我都没有来送他,我…怎么就不在家呢…在家里,就肯定会知道这事了。等会,你带我去三狗坟上,我跟他说说话去,我对不起他啊。”

守城再次动情的说得,把自己说哭了。

“守城,三狗有你这个好兄弟,他这辈子,值了;我明诚,有你这个好兄弟,也值了….”

明诚再也说不下去了,紧紧搂住守城的肩膀,摇着他,狠狠的摇。

……

到了三狗坟地上,守城拿出香火点起来,跟三狗说起了话,明诚也把从家里带来的五碗荤素菜摆上,把酒杯给倒上酒。

守城想起他们几个人从小就在小学认识,一直同学到县城里的高中,这么多年的好朋友,怎么说没就没了呢。

一个多月前的那个晚上,自己还真的很怨恨三狗,他太不仁义了,连兄弟的未婚妻都要抢,但在远远的地方发现了那一幕,知道自己错怪了三狗,原来三狗是被明月挟持走的。

当时回家后,没有跟父母说这个事,父母叫他去明诚家,他不想去,不想见到他们,隐约的跟家里人提了下,想退掉明月的婚事,结果差点把老爹气死,追着他说要揍死他。

之后,守城再也没有提及此事,只是说想出去找事做,这个没问题,家里给他联系了县城里朋友开的一家纺织厂,做暑假临时的学徒。

到了开学,守城不想见到明诚三狗他们,所以就骗了家人,托人回去说是去学校了,实际上还留在纺织厂里,只是找了个理由,跟老师请了个长假。

实在是想念学校的生活,就在昨天傍晚,去了趟学校,碰见了住校没有回家的同学,聊起了上学的事情,才知道三狗在开学前就去世了,只有明诚来上学。

于是,马上回去准备了,今天一大早就从县城里赶了回来,没回家,直接到明诚家了。也就有了今天上午的事情。

想着这辈子最要好的两个哥们,一个在眼前,一个却在地下,永远再也看不见了,不由得伤心无比,一屁股坐下来,想着想着就泣不成声了。

明诚也黯然流泪,陪着守城一起,坐在坟前,好一会儿,直至香火燃尽,才起身收拾,一起回家去。

明月听说守城来了,就一直没有露面,一来按以前的规矩,还未出阁的姑娘,见到夫家来人,是不能太抛头露脸的,是为女德。

二来,明月自己不想见守城,或许是因为自己和三狗的事情,没脸见人了,而且现在真的不想碰这个婚事的事情了。

92. 曾经沧海难为水

到了下午,等守城他们从三狗坟地回来后,明诚爹专门把守城一个人叫进厢房里,说事,就两个人,各自坐定后,明诚爹也不拐弯抹角,开门见山:

“守城,我也不瞒你,那天晚上,明月确实是拉着三狗逃婚走了;当时,你也在,后来你就回去了。不过,后来没多久,就把明月给追了回来了。”

“这个,我知道的。”守城回道。

“这个是我们王家对不起你和你们郑家的事情,我先代表我们王家,向你赔礼道歉了。”明诚爹说着,站了起来,冲守城抱拳鞠了一个长躬。

守城赶紧起身离开座位,上前也抱拳鞠了一个长躬,说:

“长泰伯,这事,我想开了,没事了;你是长辈,不用对我小辈这么客气的。”

“这个不是客气的事,是道理,必须要的。”

明诚爹说道,不过也没再继续客气下去,两人再次坐定后,开始问守城话:

“那你这次来,你们家对你和明月的意见,如何?”

“我们家?我们家不知道这事情。”

“哦——?”

“我没有跟我家里说。”

“哦,那你,现在对这个婚事,有什么意见?”

“我想通了,还是要娶明月,而且现在更是要娶明月。”守城神情坚定,斩钉截铁的回答到。

明诚爹不由得微微点了点头,觉得自己没有看错这孩子,有情有义,以后女儿托付于他,可以放心了。

同时,这几个月来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放回肚子里去,明诚爹觉得全身通泰舒畅,对着守城交代:

“那这个事,还是按原来说的,你们的婚期不变,今年年尾,你回去跟你爹妈说下,让他们定个具体的日子,还有接下来的过场,也走一走,不要太客气,明面上过得去就可以了。”

……

当天晚饭后,守城就回家,跟父母说了要抓紧办娶亲的事情;第二天,和明诚一起去城里的学校,把纺织工厂的工作断了,继续读书。

明诚爹这边,当晚就跟夫人说了这事,把夫人也高兴的眉开眼笑的,其实这件心事,肯定不止是明诚爹的心事,何尝不是王家上下每个人心里的心事,现在终于解决了,能不高兴吗?

夫人尽管有点担心明月那边会不会有问题,妥当的是,应该要先问了她,才跟守城确认;明诚爹不以为然,儿女婚约,父母之命,哪里还那么多的问来问去。

再说,这三狗已经死了,退路都没有了,现在明月也只有嫁给守城这一条路了,要是不嫁给他,等于自绝后路了,简直是儿戏。

第二天一大早,夫人马上就去找明月了,告诉了守城要继续娶她,话还没说完,就被明月一口拒绝了。

其实,明月昨天就已经猜出来了,在这个节点上,守城敢回头来王家,肯定是为了此事,而不仅仅是走朋友亲戚那么简单。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明月低念着唐代诗人元稹的《离思五首》第四首诗给母亲听,不用说,从小饱读诗书的母亲,肯定很清楚什么意思了,只好问明月:

“明月,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是,你难道就不为自己的以后想想吗?这个元稹,在亡妻之后,虽然伤心,但之后也不是再续弦(再娶)了吗。”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明月又念着另一个唐代诗人王维的《相思》给母亲听,母亲内心一片黯然,但脸面上不由得苦笑了笑,故作轻松说:

“死丫头,都到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来跟我斗诗啊。”

“王维亡妻后,刚三十出头,正值风华正茂,却终生未娶,绝彩衣,禁肉食,孤居三十年。”明月好像在自言自语,说给自己听一样。

“可你并没有进行过婚娶之事啊,不能和他们相提并论的。”母亲无力地辩解道。

“对于我来说,那个晚上带着三狗出走,就等于是已经嫁给他了;现在三狗死了,我生是三狗的人,死也是三狗的鬼。你去告诉守城,我是不会嫁给他的,也不会嫁给任何人的。”

看着异常决绝的明月,母亲心疼无比,但还是要做最后的努力,劝到:

“你这样不出嫁,现在有父母养你,以后我和你父亲走了(去世),你怎么办?谁来养你?”

“我到时候可以去庙里做尼姑的,现在陪着你们身边,是为了尽孝,你们俩是我留在这里最大的牵挂了。”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你父亲,他是个极好面子的人,家里养着一个不出嫁的老姑娘,你让他以后面子往哪里搁?”

“……”,“既然你们要逼着我出嫁,那我也没办法,只有提前出家了;在这里,你们不想留我,我也留不住,我在庙里会给你们念佛的,也算是尽孝了。”

明月长叹一声,低头不敢看母亲,费力地说出这么绝情的话语。

这么伤人的话,直把母亲说得泪眼婆娑的,无语凝噎半天,只得扶着椅背起身,无力走出房间。

看着母亲伤心的背影,明月一阵酸楚涌上心头,眼看着有几滴泪花要冒出来,扭头,狠心得把泪水给咽了回去。

嘴里反复念到元稹那首诗的最后一句:“半缘修道半缘君……”,这何尝不像现在的样子,一半是为自己修道,一半是为心里的你……

……

明月妈不敢把这个情况告诉丈夫,怕又引起一场失控的风波;但时间紧迫,不能像缩头野鸡一样装着不知道,把时间拖下去。

最后实在没办法,只好又去找三狗妈想办法,虽然这事对于三狗家很不近人情,人家三狗才刚死不久,尸骨未寒,就要给他在世的即将成为未婚妻的明月,找下家谈婚嫁,即使明月的对象还是原来的未婚夫守城。

这事,估计会很让三狗家人特别是三狗妈难受。更难受的是,还要三狗妈来出谋划策,把她儿子生前的准媳妇,给嫁出去。

几家欢乐几家愁,本是正常,可不能叫忧愁之人,来给欢乐之家出主意,行欢乐之事;这个事,还真很难开口,实在太不近人情了。

好在是明月是三狗妈的干女儿,给干女儿的婚嫁出主意,天经地义;也就是依仗着这一点,明月妈才敢厚着脸皮,上门去找三狗妈。

93. 还他一个婚礼

听了明月妈的担忧后,三狗妈也跟着难受起来,当然,是替明月难受,要说,其实也替三狗难受,自己也难受。

要是三狗命再硬点,活了下来,那这个如花似玉的女娃子,就成我的罗家人了;可偏偏三狗命数已尽,如今这等好事,就轮不到罗家了。

之前三狗妈就想到了这一点,也给自己宽心,想开一点,这已经不属于罗家的事了,不要去想太多了,徒添烦恼。

只是没有想到的是,这事来的这么快,还以为要到年底才办的,以前听说明月的婚期在年底,可中间发生这一连串的事情后,情况有变了,明月心灰意冷,不想嫁人了。

在三狗妈内心深处,还是挺感激挺佩服明月的,年纪轻轻的,就敢为没有任何名分的三狗守活寡,换谁,都很难做得到。

也真心的替三狗可惜,这么好的女娃,就这样错过了,这一错过,不知道还要修多少辈子,才能重新聚头。

另外,也替明月可惜,不该这么做的,人生才刚刚开始,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啊;毕竟,明月也是自己的干女儿,这个干女儿,是自己一直抱着看着长大的,感情很深,差不多跟自己女儿一样亲了。

特别是当年自己还没有女儿时候,整天就去蹭着抱明月,想沾点女儿气,最后还真的给沾来了,生了女儿春花。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何况这是天天在一起的亲友,三狗妈听了明月妈的请求后,二话不说,马上放下手上的活,收拾收拾,就跟着明月妈去找明月了。

在明月的房间里,见了明月,明月看到三狗妈来了,喊了声干妈,就赶紧起来搬凳子给三狗妈坐。

现在的明月深居简出,怕的是看到那些熟悉的场景,那些熟悉的人,特别是跟三狗有关的人,比如三狗爹妈的,都会引起她揪心的疼痛、无尽的悔恨。

不过三狗妈亲自上门了,得要赶紧招待的,毕竟是自己的干妈,也是三狗的妈,这两个“妈”合二为一,自己这一辈子,是躲不过去了的,她永远是自己另外的一个“妈”,很亲的“妈”。

这个节点上,三狗妈又来拜访,肯定是充当说客来了,明月心理准备着,想着自己的说辞,来对付这个技术高超的“说客”。

明月妈没有跟进来,三狗妈起身把房间门关上,只有两人,才坐下来,拉着明月的手,抚摸着,就像抚摸自己女儿一样,柔情而心疼。

“明月,你看你,都瘦成这样子了,平时要多吃点东西,还长身体呢,不能克扣自己的。”

“干娘,我没少吃东西,一直都挺能吃的,你放心。”

“这就好,听你娘说,你不愿意出嫁了?”寒暄过后,三狗妈一步到位就切入正题。

明月抽出自己的手,知道了自己没有猜错三狗妈的来意,正色道:

“是的,我真的不想出嫁了,就这样子,挺好的。”

“傻孩子,你才多大啊,就要定这个这么长远的事情,你还给定偏了。”

“……”明月低头,默不作声。

“你说你这事,是不是为了三狗?”三狗妈叹了一口气,问明月。

明月点了点头,继而又摇了摇头,继续铰着自己的双手,低头不语。

“知子莫若母,三狗是我的儿子,我看着长大的,他的人品、脾气、性情,我最了解了,我想你也很了解的,毕竟这么多年的在一起。是不是?明月。”

明月点了点头,这次没有摇头。

“我想现在三狗在那边,肯定是希望你出嫁的,希望你找个好婆家的,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孤单一个人的,是不是?”

“……”

“守城那孩子,和三狗明诚能玩在一起的,肯定是差不了;再说,咱们对他知根知底的,他本人也对你很好,特别是他在知道你跟三狗的事情后,还能这样坚持要娶你,就冲这一点,我就很佩服他,以后肯定是条重情义的汉子,这样的好男子,世上很少的;所以,你真的不能再错过这么好的人了。”

三狗妈给明月一条条分析着……

“他再好,关我什么事?我要嫁的人是三狗,又不是他。”明月知道自己说不过三狗妈,索性就用横蛮脾气来对付。

“可是三狗已经不在了。”三狗妈强忍难受,又剥开这个血淋淋的现实。

“三狗不在了,就非得要选守城吗?就不能谁也不选吗?”明月决定横蛮到底。

“你这孩子,你试着站在三狗的立场想想,或是为三狗想想,要不要出嫁?”

“我不出嫁,不全是为了三狗;也为了我自己。”

“你自己?你自己为什么不出嫁?”

“反正我心灰意冷了,对婚嫁这个事情不但没有兴趣,反而厌恶了。”

“唉——!苦命的孩子,要是我,像你这样子,我也会这样。”

“……”

“可是,你知道吗,你在这个世上,除了自己,除了三狗,让你牵挂的、考虑的,就没有其他人?”

“也有的,还有我娘、我爹…….”

“这就对了,你不是一个人活在这个世界上,你还要为你娘、你爹活着。”

“……”“我是为他们活着啊,不然我早就不在了,跟三狗去了。”

“唉,孩子,你还没做过母亲,所以你不了解我们做大人的难处,没有哪个父母,是不愿意为自己子女好的。”

“……”

“你爹妈也是一样,他们为了你的婚事操碎了心,而你,却跟他们反着来,说是考虑了他们的,为他们而活的。”

“……”

“这个婚姻嫁娶大事,不单单是两个人的事情,是两个家庭的事,你要考虑的不单单是你自己,或是守城,而是要考虑到你的爹妈、他的爹妈、你们王家、他们郑家等。”

“……”

看着明月索性闭口不谈,三狗妈只得拿出自己的老面子了。说:

“明月,你是不是还叫我干妈的?”

“哎,是的,干妈。”明月悴然反应过来。

“那我以前辈的身份,求你行不行?你还是答应了这个婚事吧。”

“干妈,我知道你对我好,也想我好,可是,你不要逼我,我不会答应的。”明月绝情得说。

看着这孩子就要把自己毁在自己的手里,三狗妈开始焦虑难受起来,不能这样子啊,错过了这个当口,以后怎么办?

实在没有办法了,三狗妈扑通一声,跪在明月面前,说:

“明月,你不看我的面子,就看在三狗的面子上,把自己嫁出去吧。”

吓得明月,也赶紧跪了下去,扶着三狗妈,叫着扶着要三狗妈起身。

“你这个婚,就是再不愿、再难受、再苦命,也就当在这个世上,还给你爸妈的债,你爸妈养育了你这么多年,你就拿这个还他们了吧。”

“干娘….干娘…..你起来…..你起来…..我们起来说话。”

“再不行,你就当还三狗的债,你欠三狗一个婚礼,就把这个婚结了,还给他,让他死也能瞑目啊。”

明月突然像被点了穴一样,全身一震,继而瘫软下去,多天流不出的眼泪,在这一刻,也像被突然找到开关一样,一下子,就涌了出来,抱着干娘失声痛哭。

这一哭,很久很久,都停不下来,明月像个受了极大委屈的孩子,一直得不到理解、得不到原谅、得不到宽容,现在,终于得到了。

哭吧,哭吧,好好的哭一次,把心里的难受、委屈、疼痛、绝望…..统统都哭出来吧;三狗妈抱着这个苦命的孩子,联想到自己儿子三狗,同是世上伤心人,和明月一起抱头痛哭。

良久良久,瘫坐在地上的明月才哭得停了下来,抱着干娘不放,咬牙切齿得下定决心,说:

“干娘,我答应你,我嫁出去。”

“好孩子,你终于想通了。”

“但是,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你尽管说…..”

“做我一辈子的干娘,不许变的。”

“傻孩子,你就是我一辈子的干女儿,不会变的,哪怕你嫁出去,哪怕你以后做母亲、做奶奶,再老,也还是我的干女儿。”三狗妈慈爱的抚摸着明月的背,动情的说到。

…….

94. “小乔”出嫁了

守城家请人合了守城明月两人的生辰八字,把结婚的日子定在腊月二十六(农历十二月二十六),过年前几天。

收到媒人送来的日子后,明月家就开始买木料,请木匠师傅,打嫁妆,床、柜、桌、椅等全套木制家具,刷上红漆,画上喜字喜画,以示喜庆。

也去扯了布料,做红嫁衣、红鞋面,要全身上下都是红的,也做了红被套子,请弹棉花的做了好几大床棉花被子,放在红柜子里,结婚那天,算作嫁妆,一起挑到夫家去。

临近日子时候,守城家派人挑来了好几担烧酒、猪肉、整鱼、馒头、喜饼等,以给女方婚事之用。

这里的喜饼叫糖霜饼,碗口大,馅料以白糖为主,辅以芝麻花生等,外皮为薄薄的面饼,正面印花,中间印有“双喜”字样,烤成焦黄色,中间印花印字是红色,好看又喜庆。

这种喜饼,一般作为回礼使用,有亲友来贺喜了,根据礼金礼物的价格,执笔的当场拿饼回礼,最少有两个,好事成双。

这种饼,小孩子吃一个,差不多就吃饱了,份量很大,大人反而一个都吃不下,因为太甜了,一般是对切开来,捡一块尝尝鲜香香口,也沾点喜气图个吉利。

到了腊月二十五,明月家就已请好厨官(厨师)、帮厨、酒堂(跑堂)、杂务等,头天就借好桌椅碗盘等,垒起几个大灶,厨官也打好汤头(高汤),帮厨根据厨官的吩咐,洗菜切菜,分门别类放好,以备不需。

到了腊月二十六,一大早,王家就放起了鞭炮,亲友们络绎不绝的来道贺,明月爹妈盛装以待,招呼客人,明诚跟着几个叔叔,喜气洋洋、忙里忙外的做事情。

明月则是坐在房间里,任几个婆娘收拾,洗头梳头化妆,换上崭新的红嫁衣,戴上凤冠,俊俏的一如戏台子上走下来的一样。

中午的调羹酒(围席),明诚爹怕冷落了三狗家,特地把三狗爹拉到上席,坐在自己身边,尽管应付了一轮又一轮的敬酒,明诚爹还是专门跟三狗爹喝了好几大杯酒,最后,两个人居然都醉了。

午饭过了没多久,外面的锣鼓队就开始敲锣打鼓了,抬嫁妆的亲友,开始把嫁妆一件件搬出来,扎起,明月妈抱着新衣服、被面垫单、鞋子袜子、布料等,一件件的往箱子柜子里塞,还有压箱底的红包。

花轿也准备好了,鞭炮想起,催着新娘子明月上轿了;明月看着就要离开这个出生的地方,这个眷恋的地方,不由得悲从心来,看着母亲,一句“娘”都没叫出来,就已经哭得泣不成声了。

母亲也是悲喜交加,以前自己出嫁时候不知道,现在自己做母亲了,才深知其中的滋味,是多么的矛盾,既为女儿找到一个好夫家开心,又为自己即将失去这个从小带大的宝贝而难受。

还好,这个失去,也只是暂时的失去,这里离明月夫家不远,平时也是可以经常会娘家看看的。不管怎么样,在那种情景下,也难免会难受起来;哭嫁哭嫁,都是要哭着出嫁的。

明月还叫人专门找来三狗妈,也是抱着一顿痛哭,看的旁人唏嘘不止,觉得明月很不错,连干妈都要抱着哭,是个有情义的姑娘。

最后,明月由哥哥明诚背着,送出门,送到花轿上,坐定;顿时,鞭炮齐鸣锣鼓喧天,敲锣打鼓的队伍走在最前面,花轿跟在后面,媒婆跟着旁边,听从新娘子使唤。

挑嫁妆的走在最后面,其中还有一个本家的男童子,背着个百子桶(便桶),里面放了一些枣子、花生、桂圆、鸡子,意寓“早生贵子”。

吹吹打打的,走到半路,这些个抬轿的、抬嫁妆的亲友,都假装累了,不走了,媒婆就跟新娘子说,新娘子拿出一些红包,让媒婆每人发两个,有的还想要双份的,可嘴巴哪里说得过媒婆那张嘴,都给“骂”了回去。

快到守城家了,不远处,守城穿戴整齐,雄姿英发,骑着高头大马,带领着大队人马,来迎亲了,换抬轿、抬嫁妆的。

快到村口时候,鞭炮骤然响起,一路跟着响到新家门口,一连放了好久的鞭炮,到了家门口,披着红头巾的新娘子明月,在媒婆的牵手下,下了花轿,交给新郎守城,两人牵手过了家门口的火盘子。

两人来到了厅堂中间,开始拜堂,自有执事司仪喊起:一拜天地!二拜高堂(拜守城爹妈)!夫妻对拜!入洞房——!

两人在众人的簇拥下,进入洞房,明月的头巾一直不能拿起,只能坐在床边,看不见外面什么情况,只听见男女老少的不停进来看,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

外面已经开始摆起酒席,亲友们陆续入席,女方抬轿抬嫁妆的安排在一桌,每个人都有一碗桂圆炖鸡蛋,每碗有三四个整鸡蛋打在桂圆干上,加水加冰糖炖熟,是一道招待贵客的餐前甜点。

接着酒菜如流水一样,在酒堂们的托盘端着,陆续不停的递到每桌上,大家开始开怀畅饮,酒兴来了就开始高声吆三,不过这个一般要等到新郎来敬了酒以后。

新郎守城手上拿着个酒杯,后面跟着个伙伴拿着酒瓶,从上席开始,一路敬酒过来,好在守城年轻,能扛住这一桌桌的长辈、同辈的轮番劝酒,一番下来,就已经喝了几瓶酒了。

人逢喜事精神爽,守城今天酒量大增,不过也喝得差不多了,满脸通红、走路开始有点像踩着棉花一样,小小的摇晃了起来,旁边的亲友站了出来,说:

“不能再让他喝了,今晚还得入洞房的呢”,惹得大家一阵哄笑声……

孩子们终于熬到了喝完喜酒,大家一窝蜂的涌进洞房里,等着闹新房,新娘明月为了吃晚饭,就把头巾先撤了。

这时候,司仪手拿红烛,喊起了“洞房喝彩”:

福喜噢!手提红烛看新年,头上红花插一朵,口上胭脂一点红,手如冬笋出山岭,好比仙女下凡尘。

福喜噢!新郎新娘笑眯眯,百世姻缘连理枝,郎才女貌真相配,天生一对好夫妻。

福喜噢!吉日良辰结新婚,两姓姻缘定乾坤,祖宗大人好福气,福禄寿禧传子孙。

福喜噢!上面摆起金交椅,下面摆起牙骨床,床上挂起绫罗帐,帐里一对好鸳鸯。

福喜噢!好子生五个,好女生一双;大公子当朝一品,二公子两榜进士,三公子三年结缔,四公子四品皇堂,五公子年纪虽小,皇上封为巡查钱粮;大女儿千金小姐,二女儿正宫娘娘。

每唱完一句彩词后,司仪就会鼓动大家向新娘讨要“冰糖子”(新娘出嫁前,娘家人把大块冰糖敲碎,用红纸包起很多小小包,算是喜糖)。

新娘明月一脸的羞红,在蜡烛光下,更是动人,大家看的呆了,都忘了跟新娘子要喜糖,在司仪又一次的提醒下,大家才回过神来,无数双手伸向新娘子面前,讨要喜糖。

明月打开身边的红篮子,抓起一大把,撒向大家,和归屋抢馒头一样,小孩子在黑乎乎的地上使劲得找,找到一个可以开心好久,这个冰糖子太好吃了,放在嘴巴里,可以吮吸好久。

接着司仪又会发动大家,跟新娘子索要红包钱财,新娘刚开始肯定是不肯的,但在司仪的不停的喝彩下,又怕坏了彩头,最后还是会拿出一些红包烟糖出来,给大家分。

最后,司仪会唱“劝训彩”:

福喜噢!喜气洋洋看新娘,新娘生得好福相,孝敬公婆行妇道,和睦兄弟并肩娘(妯娌)。

看时间差不多了,司仪最后来一句结束语的彩词:

福喜噢!大小叔伯闹新房,高高兴兴闹得忙,时间已到十二点,新郎新娘要上床。

唱完喝彩后,司仪宣布闹洞房结束,大家全部退出去,把洞房留给新郎和新娘。

……

95. 但愿此生有足够的时间来抱着你不放手

新郎守城是被人抬进洞房的,不是他害羞,而是真的走不了了,坚持不住,醉了,大喜日子,酒不醉人人自醉,守城是醉的开心,醉的高兴,最后是醉的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干吗了,酣然大睡。

明月看着帅气的守城,尽管很熟悉,但两人同在一室,还真觉得很不习惯,还好,他已经醉了,不然,今晚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度过。

再怎么样,他已成了自己的夫君了,还是得要照顾他的,明月把死沉死沉的守城搬起,盖上被子,这大冬天的,不盖上被子,会被冻坏的。忙完后,明月自己也和衣而睡。

守城倒是睡得跟死猪一样,鼾声四起,明月刚开始适应不了,不过最后还是熬不住,最近实在是太累了,也迷迷糊糊的眯了半宿。

第二天一大早,趁着守城还没醒来,明月赶紧起床,收拾收拾,换了身衣服,等着守城起床,等了好久,这个死猪还不醒来,太阳都快照进窗户了,唉,羞死了,出去肯定被人笑死了。

守城家人都没有来敲门,喊吃早饭,或许是大家的心照不宣吧;最后实在等不及了,明月把守城给推醒了。

守城看着如花似玉的明月,以为自己还在梦里呢,摇摇头眨巴眼的,还不相信这是真的,咬了把自己的手,才知道,这已经是真的了。

看看外面的艳阳高照了,守城觉得非常的不好意思,赶紧起床,带着明月一起出门,拜见父母去。

出嫁前,明月就得到母亲的指点,去了夫家该怎么做,所以,在公婆面前,明月表现的很得体,直把公婆高兴的眉开眼笑的。

白天倒还可以,也就是说说话,吃吃饭,明月应付起来不难,可就怕这个夜晚的来临,怎么办?

婚后第一天晚上,他们俩被安排早早入睡了,两个人在房间里,都低着头,手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

守城吹了蜡烛,摸摸索索的脱了外衣,都进了被窝里,却发现明月还站在床边的,没动,守城不解:

“怎么了明月?这么冷,你不上床睡吗?”

“守城,对不起,我很不习惯这样子,你…你能不能…等我一段时间,让我适应一下?”

“……,可以的,我等你。”守城很大度。

明月就随便把外套脱了,另外拿了条被子,独自睡在床的另一边。

守城想跟明月说两句,可话到嘴边,却又吞了回去,张了张嘴,也不知道要说什么。

就这样,一夜无话。

到了第三天,是回三朝的日子了,一对新人提着礼物,一起回到新娘子的娘家去,明月妈早早等起,家里也准备了一番,新人到了,少不得一番拜见各位长辈。

岳母看女婿,越看越欢喜;明月妈以前只是觉得守城这孩子不错,今天却发现,真的很不错,不是一般的不错,不得了了,越看越喜欢了。

回头看女儿,好家伙,才几天功夫,就变了个样子了,以前是个没大没小的小姑娘,现在变得稳重多了,稳重得让母亲都觉得不可思议。

不过再怎样,还是自己的女儿,二话不说,一把拉去,家里长家里短的问个不停:郑家人怎么样?会不会欺负你?守城怎么样……?

明月爹也是欣喜不已,当然不太会表现在脸上,觉得这个任务终于完成了,而且完成得很漂亮;午饭晚饭时间,手提着酒瓶子,得意的对着亲友们吼道:都给我,不醉,不休!

女儿女婿当天就要回去的,不能在娘家留夜的,所以晚饭就早早开伙,大家就没再像中午一样,老逮着守城灌酒了。

明月回到夫家后,差不多马上过年了,年一过,女婿客请完后,日子慢慢的开始趋于正常化了,白天好对付,就是晚上麻烦。

两人总不能一直这样分被子睡着吧?以后怎么办?守城还真沉得住气。

其实守城还真沉不住气了,血气方刚的年龄里,天天晚上守着个如花似玉的合法妻子,还不能动手动脚的,这简直是反人性的行为。

也快憋死守城了,再过几天,学校就要开学了,最后一个学期,得要去上学了,算是有始有终的毕业了,这一去学校,回来的时间更少了。

终于在一个晚上,守城憋不住了,老子不憋了,天塌下来也不管了,转身一把抱住明月,明月吓一大跳,条件反射的要反抗。

可一个弱女子,那是守城的对手,守城跟野兽一样,发了疯的扯开明月的被子,扑了上去,可当一亲到明月脸庞的时候,守城整个人就泄气了下来。

这手里摸的,嘴里亲的,全都是明月湿乎乎的眼泪,明月也不再反抗了,直挺挺的躺在那里,只是流泪,无声的、不停的流着眼泪。

守城像似冬夜里被一盆冷水浇了个透心凉一样,一下子就冷静下来了,灰溜溜的爬起,默不作声的把明月盖上被子,自己也无奈得钻进了冰凉的被窝里。

“守城,对不起,我对不起你,我真的不该嫁给你的,本来……本来,我是永远不嫁人的。”

“……”,守城长叹一声:“我等你,我能把你娶进门,我就能等得起你。”

“……”,这明月心里可是百般忧愁,却无法对谁诉说。

“明月,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可是三狗他…他已经不在了,我们的日子,也得要过下去啊。”

“……”

“我们从小四人,就在一起,像兄弟姐妹一样;很小的时候,我就发誓,我要我们都在一起,不分开,我要照顾你一辈子。”

“……”

“之前,三狗在,你拉着三狗走,我自觉退出,我觉得三狗是我的好兄弟,让他来照顾你,是可以接受的,我自己也会慢慢想开的。”

“……”

“我也相信,三狗是能照顾好的,你喜欢,他也喜欢,你们在一起,肯定会很幸福的,会比我幸福的,只要这样子,我就已经足够了。”

“……”

“可是现在,三狗不在了,他已经没有办法来照顾你了,没有办法给你幸福了,剩下的只有我了,我想,只要给我时间,我一定能证明自己,也能给你幸福的。”

“……”

“我坚信,三狗要是能开口说话,他一定会答应我的,也一定会让你,到我这里来的。”

“不要再说了…不要再提三狗了…守城,我求求你了…不要再说了”。明月再也忍不住了,用被子蒙着头,在被窝里竭尽全力的压低声音,哑哑的哭着。

听得守城心疼无比,连着被子,一把紧紧的、紧紧的抱着明月。

但愿此生,此生有足够的寿命,有足够的力量,

我要紧紧的,紧紧的抱住我这可怜的明月,

不放手、不松手,永远的,死也不放手……

96. 三狗没死

正月还没过完,就开学了,三狗的弟弟四狗,也背上书包,和村里几个伙伴一起去读书,四狗也在以前哥哥上小学的学校里,读小学。

这开学第一天,四狗就收到了老师给的一封信,信封上书:江西省广丰县罗城小学罗志才(收)转父亲大人亲启。

奇怪了,那个年头在农村里,是很少收到信件的,四狗家也是第一次收到信,看着信封上字,是要给父亲亲启开封的。

四狗不敢怠慢,小心保管好信件,放学后没跟同学玩,马上一路不停的回到家里,把信给父亲。

父亲以前小时候读过几年私塾,粗通文字,看个信写个信是没有问题的;可这从来就没有写过信出去,也没有信进来啊,到底是谁写来的?

父亲狐疑的接过信,打开封口,急切的扫了一眼底下的落款,顿时脸色大变,屁股还没坐稳,差点一个跟头翻在地上,极力镇定下来,坐稳身子,才能继续看下去,也是看的全身发抖,胡子也抖了起来。

这情景,把旁边的四狗妈吓得一惊一乍的,忙问是什么信,谁写来的,四狗父亲快速潦草的看完后,长舒一口气,以少有的激动,对着全家大声喊道:

“是三狗,三狗没死。”

“真的?三狗没死?是真的吗?天哪!阿弥陀佛!阿弥陀佛!”,三狗妈激动得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不停的念着佛号。

“三狗他人呢?现在人在哪?在干吗?”母亲迫不及待的连问着。

“来,四狗,你来念给你母亲听听。”三狗爹把信纸给到四狗手上说。

四狗接了过去,对着信笺,一字一顾的念了起来:

……

话说三狗,在去年七月半的前二天晚上半夜,和牛牯他们一群人被土匪追的跟狗一样,逃的都要吐血了,还是甩不掉后面几个土匪。

牛牯回头看看土匪的大部队没有跟上,只有二三个能跑的一直在追着,决定来个回马枪,杀一杀阻一阻对方的势头。

不然,再这样下去,自己的队伍没多久就要被冲散了,到时候就很危险了,会被单个单个的猎杀。

于是,叫上狗腿、打铁侬几个人,快速简单的吩咐了下,几个人躲在一个转弯路的草丛背后,等着那几个土匪前锋追上来。

没一会功夫,那几个脚力好的土匪,真的一路冲了过来,以为牛牯他们一路在溃逃,所以根本就不设防,也不注意路边的情况,直接跑了过来。

突然,草丛里人影一长,牛牯和打铁侬两人从两边的草丛里跳出,顺势挥着扁担,冲着对方的小腿打了过去,只一下,前头的那个土匪小腿就给打折了,大声喊叫着翻滚着,顺着山势滚了下去。

趁着第二个土匪一愣的当口,牛牯和打铁侬左右挥着扁担,不停歇的打了过去,牛牯的扁担打上面,打铁侬的扁担打下面,第二个土匪等反应过来,想后退,却没退成,被最后一个土匪给冲上来,止不住脚顶住了。

两害相权取其轻,这个倒霉的土匪只好双手拿刀堪堪架住上面的扁担,以免头部被击打,遭受致命的攻击,结果小腿也中了打铁侬的一扁担,那条腿基本也算是废了,惨叫着翻滚下山去。

最后一个已经知道中伏了,赶紧转身没命的往回跑,可没想到还没跑出两步,就撞在了狗腿的扁担上了。

原来狗腿是埋伏在后头的位置,放他们过去后,才起身,准备从后头偷袭他们的;只是前面两个被解决的太快了,现在这个漏网的可不能让他逃回去,不然又会引来大量的追兵。

狗腿扁担自上而下的斜劈向对方的小腿,对方悴然不及,也中了一扁担,瘸着翻滚下山,以免被群殴致死。

之前牛牯就跟他们俩说了,只盯着对方的小腿打,黑夜里打头部这么小的目标是很难中的,打身体躯干,打一扁担基本没什么杀伤力,只有扫小腿,才有机会解除对方的战斗力。

现在难缠的追兵解决了,松了一口气,赶紧顺着路去追上自己的队伍,可就一当口时间,发生了让牛牯没有预估到的一个意外。

原来,自己的队伍前头,被人家土匪也打了伏击,只听见前头的几声惨叫,牛牯心想这下子坏了,中了别人的招了。

原来,都快到半山腰了,大家以为逃脱在望,不由得放松了警惕,没想到人家土匪的老巢就在附近,还好土匪的大部队都上山去了,只留了几个人。

但就是几个人,毕竟还是土匪,手里有武器,还是很强悍的,看着山上的大部队在追这一群人,就事先在狭路口上伏着。

结果跑在最前头的来贵和细毛,最先被打倒在地上了。这原本是牛牯走在最前头,带着大家跑的,身后是跟着来贵和细毛。

因为来贵是账房,身上带着大额的货款,这个不能丢,所以得要保护好;细毛是因为在山顶岭塘客栈里受伤了,也是受保护的对象。

结果两个受保护的对象,因为牛牯刚刚离开一会,就遭受突然的打击了,两人当头都挨了重重的一棒,当场就栽倒在地上了。

狭路相逢勇者胜,老李头一看情况,对方也没有几个人,没有更好的办法,就低吼一声,,带头挥舞着扁担,冲了过去,大伙跟着,一路打将过去。

那几个设伏的土匪,刚开始还拿着木棒和刀片跟三狗他们对打,黑夜里不敢放枪,怕伤了自己人。

之前也没有开枪,是不想引起太大的动静,毕竟山底下还是有警察的,听到枪响,会寻上来的。

他们几个只是留守老巢的人,不能把警察引进老巢,把自己的后路都给端了,回头肯定会被大当家的打个半死。

这几个土匪,打着打着,没想到对方人越来越多,差不多十多个人了,原来这个时候,牛牯他们仨也飞奔这赶了回来。

这么一耽搁,山顶的土匪大部队打着火把,也一路过来了,都能看到后面不远处的火把光了,牛牯他们更是要拼个鱼死网破,争取时间逃出去。

这样,这几个堵截的土匪就更加力不从心了,本身人不多,在黑夜里不敢轻举妄动,怕吃亏,只好退在一边,放牛牯他们逃走。

牛牯还不知道队伍里谁遭到袭击,这个时候也没有功夫问大家,只能自求多福,带着剩下的人,冲出堵截,玩命的往山下飞奔而去。

97. 逃亡路上

来贵和细毛还躺在地上没有知觉,现在土匪追了上来,他们更是逃不了了,估计当时那一下,他们命也差不多了。

可想而知,土匪损失了那么多的人马,把大当家的简直要气疯了,所以,看到有两个漏网的,马上让大家一顿乱拳乱脚的招呼。

同时,也叫上几个老手加上之前那个跟老郭在一起的线人,一路尾随跟着前头逃跑的挑夫客们。

因为山下镇子上,不是他们的势力范围,还没有牛到敢在官府的地盘上大张旗鼓的闹事,只有派出几个人手,去盯紧这伙天杀的,认清这群人是谁,以后定要一个个抓住,剥皮点天灯的。

眼看着这地上挨打的两个人都没有吭声的,估计也不行了,就搜了他们的身上,结果在来贵身上搜出大量的现洋。

虽然抢到了大量的钱财,但也死伤了好几个兄弟,这帮土匪发起狠来,抽出刀,对着来贵和细毛一顿乱砍,以泄私愤。

可怜来贵和细毛,连死都死得这么惨;看着天色将亮,大当家就吩咐人,把来贵和细毛的尸体,扔进了草丛里,另外收集手下,抬的抬,背的背,撤走了。

……

牛牯带着大家一路狂奔,一直逃到镇子上,天还没亮,趁着天黑,敲开了陈记客栈的后门,陈老板一看,基本就知道是什么事情了。

陈老板批了件衣服出来,没有让牛牯他们住进客栈,而是七绕八弯的把大家带到了另外一个地方,不是街边,而是居民区,带进了一间大瓦房里;说:

“我那客栈住满了,这里是我的祖屋,平时不常住,你们就自己收拾收拾下,将就着住吧。”

牛牯把陈老板拉在边上,轻声说:“大家今晚刚犯了土匪,需要躲下风头,白天也不能出门,麻烦陈老板照顾下三顿饭。”

“你们放心,在这里很安全,没人知道的,我明天会让我儿子带饭菜过来的。”

“那就谢谢陈老板了。”牛牯说着,拿出几块银圆给到陈老板手上,陈老板也不客气,收了下来,转身走了。

大家进了房子后,点上蜡烛一点人,才发现少了来贵和细毛,其他人都在,最多只是受了点小伤而已。

大家很担心来贵和细毛,回想起,应该是在半山腰处,被土匪袭击了,各中了一棒子,估计被打伤了。

后来怎么样,当时现场一片狼藉,黑夜里也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能各自自求多福了,现在也不能回去找他们,只能希望他们能躲过土匪或逃到另外一个地方去。

第二天一早,陈老板儿子真的就把饭菜都拿了过来,还带了些生的猪肉蔬果,因为在祖屋里有灶有锅,可以自己做点合自己胃口的饭菜,想得还挺周到的。

上午时间,牛牯派出了狗腿和打铁侬两人,收拾干净,戴上草帽,出去转悠下,主要是看看周边的地形道路,紧急时候怎么走。

也去码头车站货场等地,看看有没有可疑的人,特别是那些个土匪线人。两个人装着互不认识,分开一段距离,刚好可以看见可以互相照应的距离。

午饭时间,两人错开一点时间进门回来,说了这里是镇中心的老居民区,周边都是些老房子,道路都不宽,但四通八达,都可以到码头车站。

在货场看见了昨晚其中的一个线人,领着两个人,到处转悠找人,肯定是找牛牯他们的踪迹,感觉身上都带了家伙的(刀枪)。

看来这一下子还走不出去,牛牯在想着怎么能逃出这个镇子,回到老家就没有问题了。大家七嘴八舌的在商量对策。

“我们是受害的,还是去报官府吧,呆在这里也不是个办法。”

“报官,不行不行,你傻啊,去报官府,等于把自己送上门给土匪抓了。”

“官府又不是土匪窝,怎么抓我们?”

“这土匪帮那么大,没有官府的暗中支持,能搞得到这么大吗?就算不支持,至少他们私底下是有连通的。我们这一去,不就等于自己给土匪通风报信了吗?”

“那我们在官府里,也没事啊,土匪再嚣张,也不敢上官府里打我们吧。”

“我们一旦入了官府的虎口,人家随便找个理由,就不让我们出来了,然后等土匪准备好,才我们出去,那时候,我们连根扁担都没有,等着被砍吧。”

“那就晚上逃走,我们去码头,坐船顺着河,下到江山凤林,就到牛牯家了。”

“狗腿不是说码头也有土匪在转悠吗?一去就被认出来了。”

“可恨的是,没有把另外一个土匪的线人打死,那样他们就没有办法认出我们了。”

……

就这样,大家窝在房子里过了七月十四,到了七月半这天,三狗急得像个像个热窝上的蚂蚁,想走又走不了,连找个人回家报个信的都没有。

不知道家里人会怎么想?等不到他,会不会很担心,明月呢?她怎么办?早知道会这样,不应该跟来福说自己七月半能赶回家的。

唉,哪有早知道的事情,早知道,这一趟就不跑了,那现在早就回到了家,舒舒服服的陪家人过节了。

牛牯看着三狗,知道三狗的心思,不过这个境况,他也爱莫能助,只能等这个风头过了后,把大家带出去,才是他要想要做的事情。

即使是节日,大家都没有心思过,到了第二天下午,陈老板儿子特地过来跟大伙说,听说大门岭半山腰那里发现了两个死人,今天警察也去查看了。

听说警察前脚刚到,有一个死人的家属后脚就寻到了,哭哭啼啼的请人运回广丰去了。

现在大街上有很多警察,到处查人的,你们最好暂时不要出街了;而且警察已经开始查前头的房子来了,万一有警察来查房时候,你们千万不要出声,炉灶也不要生火了,以免警察发现房内有人。

谢过小陈老板,大家一片黯然,那两个死人基本上是来贵和细毛了,土匪自己死了人,肯定是不会留尸体在那的,一般都会搬走,自己处理,而被打死的人,还不是随便一丢了事,谁还有什么心思去处理。

98. 金蝉脱壳

大家想起细毛和来贵的好来,不禁一阵唏嘘,特别是细毛,跟着大家朝昔相处了这么久,大家都把他当自己的亲兄弟一样了。想着他做事很细心,为人也很细腻,经常能在一些大家看不到的细节上,照顾大家。

没想到,这两人的命这么惨,就客死异乡了,而且细毛还是个孤儿,这下子,都还没有人替他收尸,大家窝在这里,连门都不能出去,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细毛的尸体一直暴露在野,想想,真是伤心。

听说有死人的家属来认尸,那肯定是来贵的,也好,早点运回去,早死早超生。不过,细毛的尸体肯定是不会太久在外面的,过了几天时间,听说警察一般也会处理埋掉的。

现在还是多想想自己的处境和出路吧,看样子,这风头一下子还过不了,死了两个人,上面肯定是要追查下来了,估计这一段时间都没办法出去。

但一直窝在这里也不行啊,坐吃山空了,本来所有的货款都在来贵身上,其他的零碎,只是每人身上带了一点,牛牯平时负责大家的食宿,会带的多点,但也架不住这样天天的入不敷出啊。

牛牯让小陈老板叫他父亲来,商量这个事情,陈老板想了半天,想出一个点子,说:

“我有个不恰当的想法,不知道该不该讲?”

“你尽管讲,有什么说什么?”牛牯期待着陈老板说下去。

“我听有个朋友说,他有个朋友是专门给官府军队找活做的,你们是挑夫,军队里也要找人挑东西,何不如,让他把你介绍进去,给军队挑东西,那地方上的警察,就是看见了,也不敢拦你们、查你们了。”

“这个办法好,只是那军队会不会把我们扣住不放,你看,我们都是上有老下有小的人,不能一直在军营里干活的。”牛牯有点担心。

“这个应该不会吧,我看我们店里有的挑夫,也有给军队挑东西,挑完了就回来了,也拿到了工钱的。”

“要是真有这等好事,我们都要好好谢谢陈老板你,那就麻烦陈老板再次帮我们跑个腿,介绍下吧。”说着,牛牯把剩下不多的几个银圆塞给了陈老板。

果不其然,下午陈老板带着他朋友领着一个军头过来,大家说好路途货物和价格,就马上开拔了。

三狗他们还没进过军营,进去后还挺新鲜的,那军头姓曹,底下人叫他曹连长,这个曹连长拿出一些衣服,叫大家换上,说是运输兵的服装,部队里不允许征用民夫,要穿上衣服,才能挑行李。

大家也没想太多,再说穿上这层皮,那些警察更不会查了,就是被那个土匪线人认出来,也没事,大摇大把走就是了,他们哪敢找军队生事,不要命了。

军队里的东西太多太杂了,大家都不清楚,按照军头的命令,让挑什么就挑什么,那些弹药都是装箱钉死,放在车上运的。

三狗他们挑的主要是些被褥衣服鞋帽、油盐酱醋米、还有些不知道是什么东西,钉死的木箱子,死沉死沉的,不敢问,人家军头也说了,不让说话时候,尽量少开口,这是军队里的规矩。

这一趟是挑去上饶兵站,经过廿八都镇码头,把各个物件挑到船上去,再顺流而下,到江山,再上岸,走旱路,听说,还有可能会搭火车。

还别说,在码头上真的碰上了那个土匪线人,带着几个人,守在码头的茶馆门口,喝茶;三狗他们穿着军队的服装,低着头挑着东西,估计那家伙是没有发觉出来的,即使发觉出来,也不敢找他们麻烦。

上了船,一路顺风顺水的,还经过了牛牯家所在的凤林渡,大家都很开心,有种虎口脱险的感觉。

到了江山县的码头,卸货下船,接着挑货去火车站,三狗想写封信,跟家里报个平安,那个曹连长一副凶相的,说到了上饶再说,现在谁也不能离开部队。

只好作罢,三狗跟着大家挑货坐上火车,当然也只是运货的车厢,但对于从没见过火车的大家,着实很新鲜。

这一年火车还没通到上饶,只是到玉山,才坐了一段路,大家又被赶下车,挑起担去上饶,虽然是坐了一段时间,也感觉很开心了。

第一次坐到火车,这个大铁家伙,力气太大了,一车能拉那么多的东西,给大家省了不少力。

越临近上饶,感觉气氛越紧张,三狗他们隐约的听到那些军队在说剿匪等字眼,牛牯也没有办法,示意大家不要乱问乱说,以免惹祸上身,到了上饶,交了货,马上回广丰。

没想到,到了上饶,情况完全变了;卸了货,牛牯带着大家去去找到曹连长,准备领了工钱就回去;这一次,隔太久时间没有回家了,个个人都想马上回家,报个平安见下家人啥的。

特别是三狗,更是心急如焚,这两天后马上就要开学了,得赶紧回家收拾收拾,见下父母,还有明月,就得去学校了。

至于那十个银圆,现在肯定是还不了了,虽然现在不会像一个多月前那样脆弱,去轻生;但还是得要跟人家说一下,不能欠钱不还又不吭一声的。

大家见到曹连长后,说明来意,没想到曹连长一口回绝了,说:

“什么工钱?你们的月饷要到下月发;回家?谁告诉你们要回家的?开玩笑,谁也不准走。”

大家一下子就炸了,特别是三狗,都快窜上去,揍这个狗日的了;被牛牯一把拉住,牛牯转身跟大家说,大家别急,我来细细问他。转身对着曹连长,说:

“曹连长,我们在廿八都都说好了的啊,这把货运到上饶,我们就拿钱走人,是不是?”

“说好什么?你们现在已经是我们的输送连3排3班了,谁要是敢走,谁就是逃兵,我告诉你们,逃兵被抓住了,就地解决。”

怎么就成了当兵的了?大家顿时面面相觑,牛牯面色一变,但还是好言相向,对着曹连长说:

“曹连长,你看,我们什么时候入伍了?我们都是上有老下有下的老百姓,出来这么多天了,都急着回家呢,家里也是等米下锅,等着我们的工钱。”

“你们是老百姓,我们难道就不是老百姓了,我们也想回家,哪个不想回家,我告诉你们,现在你们是当兵的,不能想着回家就要回家,啥规矩都没有。”曹连长还是不放大家走。

这是什么事啊?三狗气得一把把身上的军装扒拉下来,摔在地上,冲着曹连长吼道:

“我们不是当兵的,我们是老百姓,别拦着我们,给钱,放我们回去。”

“我操,你们反了不是?金排长,去叫你的人过来。”曹连长对着旁边的一个叫金排长的人喊道。

正当大家七嘴八舌的跟曹连长理论时候,那个金排长带着一排人差不多三十多个兵,跑了过来,把三狗他们围了起来。

99. 以少敌多打群架

“把他们都给我逮起来”,曹连长看到来了一排人后,胆子立刻壮了起来,气得吼道。

我去,不给工钱,不让人回家,还要把人给抓起来,太欺负人了,大伙气得不行,当然不能束手就缚,那就干吧。

牛牯也是二话不说,带着大家十来个人跟对方三十多个人打了起来,运输兵平时是没有枪的,也没有什么正规的训练,其实和民夫差不多,实际战斗力都不如牛牯三狗他们这样真正以挑担为生的人。

二是这个输送排只是执行上司的命令而已,出工不出力,平时吓唬个老百姓,也许还管用,而面对正值气愤难忍的三狗他们,就不一样了。

牛牯一声令下,大家把角蚤、秀才、老李头等人放在身后,另外人全部面朝外围成一个小圈,和对手撕打起来。

牛牯狗腿打铁侬等都有些功夫,以一敌多没有问题,大薯则是力大无穷,一手可敌几个,三狗他们则和身边的伙伴互相照应着,以免被对方拉出去。

正当大家混战一团时候,牛牯喊了声打铁侬,两人退出混战,直奔那个金排长去,擒贼先擒王,金排长一看风头不对,叫身边几个人去迎着牛牯他们。

牛牯和打铁侬避开纠缠,全力奔向金排长,三狗看到后,也抽出身来保护牛牯他们的身后。

趁着好时机,打铁侬一个纵身,把金排长扑倒在地上,牛牯一看得手,转过身来,和三狗一起,顶住对手的救援。

打铁侬那手劲太大了,只一下,就把金排长按在地上,抓住他的手臂给扭到后背上,像铁爪一样,反关节的轻轻向上一送,就把金排长弄得跟杀猪一样嚎叫起来。

自己的头儿都给人按在地上,被打成猪一样,这个输送排的战斗意志和信心一下子就跨了下去,都无心恋战了,战况急转而下。

牛牯看到一击而中后,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叫上身边的三狗,跟我来,去抓住那个曹连长,三狗心领意会,分头去抄那个连长的后路。

看着底下人这么怂包,曹连长脸都绿了,发现牛牯正从人众中朝自己冲过来,不妙,曹连长马上撒腿就跑,赶紧逃开这个危险之地,去找救兵。

曹连长还没跑两步,脚下就被绊了个狗啃屎;三狗一个斜插的绊脚,接着纵身扑住了曹连长,从后背死死按住,不给他有机会翻身。

搞得曹连长气得大叫:“放开我,马上放开我,你们这是要造反了?”

三狗肯定不会听他的,好像也听到一声爆喝:“都给我住手”后,大家都安静了下来,三狗不理会,正等着牛牯发话呢,这个曹连长可不能让他跑了,跑了,大家就都回不了家了。

接着,三狗头被一硬杆子给顶住,终于听到牛牯在叫他:“三狗,松开,放了他。”

三狗有点舍不得的放开曹连长,转身起来时候,屁股被人踢了一脚,一个踉跄给扑倒在地上,转头一看,发现被一杆枪给指住,这下子,真的不能动了;也发现所有的兄弟都被枪指住,不得动弹。

那个曹连长爬起来,脸上的泥巴都来不及抹一把,赶紧低头:“团长,卑职输送连连长曹胜国,向团长报到。”

“曹胜国,你胆子够大啊,这是怎么回事?想闹兵变吗?”那个团长声音不大,但威严的很。

“团长,对不起,是卑职管教不严,底下人打架,卑职甘愿受罚。”

“我们不是他底下人,我们是老百姓,他不让我们回家。”三狗气不过,不懂规矩的喊到。

还没说完,屁股又被挨了结实的一脚:“你是谁?谁让你说话了?”

看着三狗被欺负,大伙躁动了起来,那个团长本来也只是路过,看见这番乱象,就叫几个警卫控制住场面,现在看来,这里面有问题,还没得到解决,则不能甩手不管了,就说:

“你们这些人,都站出来。”

牛牯招呼大家老老实实的站了出来,三狗也爬起走了过去;那团长对身边一个随从说:“你先带人,把这些刺头,给我关起来,等我派人来问话。”

转身对曹连长说:“曹连长,你把你的人带回去,然后去团部,跟林副官说说到底是什么回事。”

“是,团长。”曹连长赶紧敬了个礼。

那团长挥了挥手,只身离开了,像是要赶去哪里,有急事一样的,马上转身走了。

……

曹连长看团长一走,又牛皮哄哄的集合手下那帮怂货,恶狠狠的盯了几眼三狗他们,吆喝着队伍,走了。

那个团长身边的林副官,留了下来,态度还不错,对三狗他们说:

“弟兄们,大家可能有些误会,现在团长请弟兄们暂时跟我走,去宿舍先安顿下来,等会自会有人来了解情况,到时候,你们就把问题提出来,我们来帮你们解决。”

看着这么大的官,还这么和蔼的说话,三狗他们就没再坚持要走,看着牛牯,牛牯也同意林副官的话,要走也不急于一时,把话说清楚再走也不迟。

于是牛牯带着大家,在林副官的领路下,到了宿舍,先在里面等,虽然林副官也叫了两个警卫全副武装的守着门,但也不像是关人的感觉。

同时,林副官也吩咐人,打来了开水、馒头等吃的东西给大家,消除了些大家的戒备心理和被关押的不舒服。

……

没多久,林副官再返了回来,牛牯迎上去,谈了起来,林副官说:

“刚才那个曹连长找他反映了这个问题,说你们是前天在江山廿八都新招的兵,今天你们反悔要回家,他不让,你们就打起来了……”

“我们不是他招的兵,是挑夫,说好是从廿八都给他挑东西到上饶,然后就领工钱走人的,没有招兵的事。”牛牯虽然有些气愤,但还是尽量平心静气下来,跟林副官说话。

林副官笑了笑,打开手里的文件夹,拿出两张纸出来,给牛牯看,说:

“你看看,这是不是你们前天签的文书?”

……

100. 才出狼窝,又入虎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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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 进入作战部队

这些牢骚,曹连长也没少对林副官说过,但这牢骚归牢骚,事情还得要做。也只能怪你曹连长自己不行了,别的连为啥能解决这些问题,而你为啥不能?林副官嘴上不说,心里也是看不太起这个曹连长。

比如这次牛牯他们这件事,就做的很糟糕,你有多大的胃口,才吃多大的饭量,你个二哈,搞来的人,自己都搞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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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2. 对胃口的新连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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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3. 只准进,不准出

走出一段路后,胡连长脚步慢了下来,扭头问三狗:

“三狗,你有什么话,放心说吧;不要怕,这儿没其他人。”

“连长,我很敬仰你,但…我…还是想回家。”

“哦…..?为啥呢?”

“我要回去读书,我只差一年就高中毕业了,不想就这样把辛苦十几年的学业给前功尽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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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4. 有所转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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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5. 尴尬的江西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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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6. 考取黄埔

这里注明一下,黄埔军校最初是民国十三年(1924),在广州黄埔办的陆军军官学校,称为“黄埔军校”,民国十六年(1927),黄埔军校迁至南京。

民国十五年(1926),黄埔军校更名为“中央军事政治学校”,民国十六年(1927),在南京的黄埔军校改名为“中央陆军军官学校”,但大家都已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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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7. 三狗的来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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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8. 橙皮一样的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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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9. 黄埔军校第一天

说回到三狗这里,笔试过了,复试(甄别考试)也没有问题,学校防止有替考作弊等现象,增加了复试,如果复试不及格的,就要去“入伍生团”进行文化补习及“入伍生教育与训练”;类似以前的大学预科班。

最后是例行的身体检查,也就是体检并建立健康档案;本来只是例行,学校军医处对三狗他们这些部队送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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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0. 开学典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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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 叠被子能打败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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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2. 掰掰手腕

没想到严肃而幽默的丁队长,还道理一套一套的,怪不得一个上一期的学员,就敢来做军官生的区队长,大家不由得另眼相看,不再请看这个没有真正在部队里历练过、没有上过战场、没有带过兵的毛头军校毕业生了。

要知道,带军校生不易,带军校里的部队军官生更难,这帮吊吊的军官生,本来在自己原部队里就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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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3. 军人就得要有军人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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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4. 军礼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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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5. 蛋,我的蛋

又到了早上六点时刻,已入深秋的天还没有完全亮,起床号就催命般的叫了起来,还不止一个在吹,以校本部的号音为准,其他各总队号兵跟着吹,十分热闹。

三狗跟着那些老兵快速整理内务,25师的贵州人孙烈超、35军的蒙古人阎世章、云南步兵9旅云南人段千里跟三狗一个角落,经常手把手的教三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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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6. 爱国的血,只热五分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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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7. Mauser 189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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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8. 都是兄弟,为何相残?

午餐后有两小时的午睡时间,学校不强制每人必须要睡觉,不过不能吵闹影响别人休息,三狗只眯一会,就起床琢磨枪。

下午六时晚餐,晚上自修两小时,自习一般都整理笔记、温习功课,有时候还上数理化、外语课等;有时候可去图书馆找资料查询,看看书啥的。

现在三狗都顾不上这些了,除了正课和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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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9. 侠之大者,为国为民

连上次周一上午的总理纪念周时候,三狗差点因此事分神而出差错,因为这个再总理纪念周,校长如在南京,一般都会来亲自主持。

本来在每次会议或典礼里,只要讲话里一提到蒋校长时,全体人员都要肃立或起立;何况是蒋校长本人来主持,更是要起立行注目礼了。

那次纪念周时候,校长一进大礼堂,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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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0. 子弹的空腔效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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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1. 要有刺刀见红的杀气

过了元旦,离过年就很近了,今年过年(除夕)是在2月3日,为了赶在过年前完成六个月的训练目标,学校加快了进度和强度。

那些学员兵就开始叫苦连天了,三狗他们这些老兵组成的队伍,还能咬牙坚持下去,三狗感觉也快到了自己身体的极限了,不过还是能勉强跟得上进度,咬住牙苦撑下去。

最后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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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2. 快、准、狠

前面说了,最好的防守就是进攻,作为拼刺中最常见的进攻就是突刺,这也是学习和训练的重点。

突刺时,两臂向目标用力推枪(左手主要掌握方向),同时以右脚掌的蹬力,腰部的推力,使身体向前,随即左小腿带动大腿向前踢出一大步(踢出时,脚距离地面不要超过二拳),在左脚着地的同时刺中敌人,右脚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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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3. 刺刀杀人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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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4. 战场肉搏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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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5. 军中格斗术(国术)

看似低调而又彪悍的杨教官,像似个老妈妈一样,在苦口婆心的啰嗦着,不过授课动作并没有耽误下来。

叫出几个跃跃欲试的大彪、黑熊、阎王爷、亮子、孙烈超、熊祖德、张宗维等人,做倒地练习的示范。

分有右侧倒地、左侧倒地、后倒、倒功等,尽量让身体的脚掌先行着地,尽量不要用手撑地,用手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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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6. 近身搏斗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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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7. M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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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8. 实弹,怕个卵

军校不像别的大学,可以按时放寒假;加上外部局势紧张,日本急于亡中国,抓紧了蚕食中国的步伐,大家都得抓紧学习,尽可能提前学成毕业,奔赴工作岗位。

离过年只有几天了,不单单是一年级生不能放假回家,连九期十期的学长们,也不能放假回家。

他们被留下来搞演习了,本来三狗他们是被安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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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9. 想家,还有那个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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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0. 敬天敬地敬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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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1. 谢年

谢年请了老佛(菩萨),片刻后烧纸放百响(一百响的小鞭炮串),各家收起祭品,准备下午祭祖的物料。

下午在房子主厅,三面摆椅子正面留空,中间大桌子摆上半熟菜,鸡鱼肉蛋菜水果点心,每空位有一双筷子半杯酒,点亮一对蜡烛,点上三支香。

三狗爹拿着香,到门外,遥请祖先,前来过年聚餐,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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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2. 有山有水南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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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3. 我还年轻,却已经老了一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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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4. 给我趴下去

不想那么多了,正好最近的单兵基本战术课程开了,三狗就一心扑在了学习上面去,或许,让自己累一些,就没有力气去想难受的事情了,让自己繁忙起来,就没有时间去哀怨悲伤了。

单兵战术由以严厉无情而著称的张世熙张教官来授课,张教官教授课程时候,整天黑着一张脸,大家私底下称他为“黑张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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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5. 有屎,也得趴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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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6. 口令与暗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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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7. 防御阵地的设计

枪声就是命令,炮声更是催命号;战士在战场上能快速躲避枪炮的,只有临时挖坑了,就是单兵战术的土木作业,这个课,老黑也是卯足了劲在折磨大家。

先是单兵掩体,也就是散兵坑,分卧姿、跪姿、立姿三种,先是浅一点的卧式,卧姿单兵掩体净尺长170公分(厘米),减深25公分,前口宽180公分,后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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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8. 连级单位的攻防阵地

这个埋排地雷的活主要是工兵干的,但是老黑还是提前教了大家一些;带上一个上一期工兵科毕业留校的学生,拿了几个地雷过来。

那个时候基本只有普通的爆炸式反步兵雷(AR),没有什么碎片式(炸雷)、跳跃式(跳雷)等,更谈不上反坦克地雷(AT)了。

地雷没什么花样,但埋的花样就多了,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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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9. 达则,要兼济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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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0. 兄弟情、战友情

三狗深知自己是普通人,不能预测未来,不能预测未来是否有战争,但三狗不是一个傻子。

不过在民国二十四年(1935)这个年头,只要是个正常智商的中国人,都知道未来会和强大的日本有一场大战争爆发。

何况三狗是在全国最有名的军校里,比普通百姓知道更多的前沿的、内幕的战争苗头和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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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1. 军人,骄傲的象征

三狗他们现在进入分科学习后,首先军阶由士兵直接提升为军士,另外有大家自己出钱每人做了一个纪念章,上书:“中央陆军军官学校第十一期”,挂在外出的军礼服上。

在军装的翻领上分别钉有圆形兰底白字的“军校”、“学生”领章各一枚;上衣第一个钮扣,塑有校长的戎装半身相。

军礼服是呢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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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2. 遇见那个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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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3. 筑城学的重要性

学校在暑假期间,也开学上课;每天早操还是以前的老内容,大家整理内务后,在宿舍前集合,高唱着黄埔校歌、军歌,一起出操。

早操基本上是跑步、单双杠、木马、跳远、手榴弹、铁球等。早饭后,开始了一天的紧张学习生活。

现在二年级生,分“学科”和“术科”两种学习内容和方式在学,“学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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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4. 领先时代的坑道防御战术

说到这里,老黑忍不住补了句重炮,特别是舰炮和航弹的恐怖威力,就是说,我们这么多人花了这么久时间挖出来的防御工事,不够人家一两个炮弹打的。

就说150榴弹炮,这种级别的火炮,杀伤不是靠破片来射杀人了,而是主要是靠冲击波来达到杀伤目的。

这种榴弹炮落点为中心,会把泥土炸开一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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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5. 坑道作战战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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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6. “枪气”杀人

后来,在抗战后期,三狗他们这批同学有一些能活下来的、成长为中高级指挥官的,才有机会实现这种防御和进攻的战术。

进攻的战术老黑在以后会讲,能做出怎样的盾,就能造出破解的矛,以后的秦远山在36师就有机会使用了,比如在远征军时候,他参与了松山攻坚战中,就用到这些先进的破防御战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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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7. 制式手枪(驳壳枪)

当年不管在民间还是在军队里,对手枪有一些通俗的统称,比如在北方大部分叫手枪为“撸子”,南方叫“曲尺”,

“撸”字本身就是北方话,本意是指“快速地拨动”,短小的手枪出枪快、上膛快;所以,“撸子”则因“撸”这个动作而得名。

各种手枪的名字就有如:德国撸子、马牌撸子、花口撸子、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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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8. 勃朗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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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9. ZB-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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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0. 马克沁水冷式重机枪(民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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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1. 有女生的娱乐时间

在紧张的学习中,最让人期待的是,晚饭后到晚自习的那一个多小时的时间,这个时间是自由支配的时间,只要人不出校门,其他基本上是没人管。

如在平时,三狗一般是看下书或是和同学散散步闲聊下,可这几个月里,三狗经常被关定杰叫去,和军医学校的那些女生一起玩。

以至于后来,几乎是每天,雷打不动的固定事情了,就是这个联谊了,慢慢的,老秦秦远山、大彪、黑熊熊百魁、阎王爷阎世章、亮子唐成亮、大熊熊祖德、成世杰、张宗维等人也凑进了这个圈子里,几乎每天必到。

再后来,连赵明君、孙烈超、段千里、李彦丞、傅连虎、郝冠英、邓炳春、杜秉文、曹泽远、韦智勇、黎子雄、阮元英这些平时不怎么主动和说话的,也混了进去,偶尔一起去玩。

关定杰也带了一帮空校来代训的同学一起玩,三狗和他们接触多了,认识了几个,比如:高大帅气的夏健刚、家里超富的廖祖荫、仗义助人的吕国栋、热血青年陆浩天、满腹经纶段天保、老大哥高良鸣、朝气蓬勃邵正冲、力气过人的展大鹏、口才了得的孙一鸣……

都在学校里,不能出去玩,大家只能围坐在操场上,女生们经常会带个开露天大会用小马扎坐着,嫌操场泥巴地脏,关定杰他们那帮空军少爷们,有时候也会拿着马扎来坐着。

大熊大彪他们有点瞧不起这帮白白净净、爱干净的空军少爷们,觉得他们真的和少爷一样,来军营干吗?跟他们抢女生倒是很厉害。

说的也是,这帮少爷们,还真的大部分都是少爷,家里不是很有钱的,就是在当地的名门望族,还有几个是国外的华裔。

也只有这样的家庭,在那个时代,才能培养得起精英人物,人家那些女生虽然也只有十七八岁,人很年轻,但人家不傻,至少眼光不差。

当时军中第一流的人才,才能被录取为空军,基本上都得要正式的大学生或同等水平,还有是身体条件要很好。

因为空军的学习难度又比炮兵科、工兵科高了一些,而且对身体的要求也很高,所以这帮少爷们,人家可是容貌才华财富地位等集于一身的天之骄子。

那些个军医学校的女生们,被他们吸引,是很正常的,哪会喜欢大彪三狗他们这些陆军步兵的土狗?几乎没有。

人生就是这么现实而残酷,可问题是老秦黑熊他们这帮土狗们,还不认命,只要有机会,恨不得天天来。

大家围住在一起,娱乐一般是唱歌,合唱独唱也有,空军少爷们有好几个是乐器高手,拉着手风琴,吹着口琴、笛子什么的,很是拉风。

老秦黑熊他们这些大兵,也就只能吼几嗓子,大家一起拉歌时候,那是雄壮震天,其他的几乎啥也不会,只干瞪眼。

就是干瞪眼,也舒服,看着这群军医学校的女兵,那可是秀色可餐风景怡人啊,尽管都是电灯泡的命,但也都舍不得走。

时间一长,大家都能互相认识了,大部分人都能记得名字和容貌,也就有了喜欢不喜欢的对象了,当然,那都是放在心底里,想想而已。

虽说,在那个时代,国家已经开始鼓励自由恋爱,但毕竟是在军校里,和军营里差不多,是不准谈恋爱的。

大白天的在操场上正常娱乐一会儿,学校的领导就当没看见,大家学习训练里太累了,也需要放松放松,而且都是年轻人,那个不是风华正茂生龙活虎的,不能太箍着。

大家都是发乎情止乎礼,在心里默默得喜欢着那个意中人,就是连开放的华裔学员,也没有对心爱的人表白什么的,更不用提成双成对了。

男生就不用说了,几乎每个男生都会一个意中人,有的甚至有几个;女生就不知道了,不过,后来三狗听说,还是大部分的女生,也是有喜欢的对象的,当然,几乎都是空军那帮人了。

三狗好像看起来没有一个意中人样子的,尽管在大熊大彪他们几次威逼利诱下,都没有招出喜欢谁来,大家就只得作罢了。

毕竟三狗年纪很小,才十八九岁,看起来虽然成熟一点,但大家都把三狗当小弟看,老觉得他还没长大。

再说,在这些同学里,三狗显得很普通,相貌一般身材一般,成绩不出众,也没什么特长,就是个可有可无的普通人,只是做人还挺本分的,朝昔相处久了,大家有感情了。

所以,这样的人,放在步兵科里,都会被掩埋在人群的海洋里,何况放在空军那些天之骄子里,更是绿叶里的绿叶了,直接被人忽视了。

好在三狗和她们认识的比较早,关定杰也不断提起三狗的厉害,那些女生或多或少会知道有这么的一个人。

更主要的是,三狗看起来好像不会喜欢任何一个女生的样子,不卑不亢的正常交往,这让大家觉得很舒服,这些女生反而更接受这样的无害人物,没有纠缠不会有伤害啥的。

三狗也自知之明,知道自己的条件,在这群人里,几乎没有什么竞争力的,也就索性摆明了自己的态度,我就是个打酱油的,我自己都不把自己当回事,你们也别把我当回事。

因此,三狗就成了大家的通讯员了,那个男生想暗示下喜欢那个女生,都会通过三狗去传达一下,一来二去的,三狗基本都知道了谁喜欢谁,谁又不喜欢谁。

女生那边,现在只有杨慕华没有喜欢男生了,或是她没有表示出来,尽管她有好几个追随者,但她一点表示也没有,不提行还是不行。

虽然杨慕华只有十七岁,但看起来很有主见,在一帮姐妹里,老是充当老大姐的身份,替这个说话,替那个出头。

居然有一次晚饭后,杨慕华主动来找三狗,三狗以为大家去操场玩要带点什么去,比如零食乐器什么的,以前大家也经常这么约的。

可这次杨慕华是专门指定找三狗的,这让大家很诧异,以前随便找个认识的人说一下就走了,这次为啥专门要找三狗。

三狗自己也觉得很不理解,但也还是出去了,尽管背后有一万双羡慕嫉妒的眼睛,要剐了三狗一样。

152. 居然有女生喜欢我?

原来,杨慕华是要三狗去多找找林淑娴,因为林淑娴喜欢上三狗了;估计这不是林淑娴的意思,是杨慕华自主主张的。

因为林淑娴是个很传统很保守的女生,即使是喜欢一个人,也不会告诉别人,更不会让人去代替说话了。

可能这个杨慕华看着这林淑娴默默的喜欢三狗,而那个傻三狗是真的很傻,一点也觉察不出来,所以她又给姐妹出头说话了。

这事,对于三狗来说,第一时间想到不是上述这些原因什么的,而是觉得这事这不可能,这怎么可能?

那个娇小可爱的林淑娴怎么会喜欢上我这个土狗?三狗一万个不相信,就算被打死,也不相信。

看着三狗呆头呆脑的愣在那里,杨慕华以为傻三狗幸福得蒙了过去了,不由得莞儿一笑,怕三狗忘了去找淑娴,就忍不住拿手顶了顶三狗,引得不远处三狗宿舍里,一片哀嚎。

三狗猛然醒来,不由得一阵羞赧,糗得满脸通红,双手都不知道该放哪里了,一个是完全没有想到,林淑娴怎么会喜欢上自己?为啥不喜欢那些个拽拽的空军少爷?

二是,关于这么方面,自己几乎没有啥经验,以前和明月,那是多少年的日积月累顺势而成的感情,哪有这样子,才几个月时间,就喜欢上一个人的。

还要让别人知道自己的心事,那真的是有多么的难为情;人说做贼心虚,其实没有做贼的也很心虚;三狗像一个怕被人怀疑成“贼”的人一样,心虚得要命。

正不知所谓时候,被杨慕华一把顶醒了过来,只得支支吾吾的,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杨慕华被急得,催着三狗,三狗只好随口几句胡乱答应了什么,自己事后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

回到宿舍,三狗马上就被大刑伺候了,被一群恶狼似的战友同学们给按在床上,要三狗招出来,是不是杨慕华喜欢上三狗了?

这是哪跟哪啊?三狗被逼问得哑然失笑;我去,这货不但不招,还这么挑衅得耻笑大家,大熊嚷嚷的说三狗在耻笑大家。

大熊最受不了,他是最喜欢杨慕华的,没想到没有被空军少爷抢走,反而被最不起眼的三狗给抢走了,这个“夺妻”之恨,恨啊。

大熊干嚎着,都快要把三狗的皮都要给剥掉了,一定要三狗说出来,刚才是怎么回事?不相关的其他人,也是看热闹的不怕事大,跟风的一起来逼供三狗。

三狗又不能说出真实情况,一来张宗维喜欢的是林淑娴,一说出去,人家张宗维更是受不了,亲耳听到三狗亲口说出的事情,太残忍了,接受不了。

二来,即使是林淑娴真的喜欢他三狗,那也不能把这事说出去啊,男生喜欢女生,可以向全世界宣扬都没有问题。

因为尽管没有追到也无所谓,不伤面子,男追女天经地义,追不上也是正常,哪有一追就成的事?

可是,女生就不一样了,女生脸皮薄,能叫人来说自己喜欢上了,已经是很大的勇气了,你男的就这么给说出去,得多伤人家面子啊。

所以,三狗打定主意,即使不能确定自己以后喜不喜欢人家林淑娴,那也打死不能把这事给说出去,不然会被人家女生所不齿的。

三狗被大家弄得难受,又是挠痒痒、又是扒裤子的,受不了,只得说:“人家杨慕华怎么可能会看得上我,没有这些事,你们别乱猜了。”

“你不说出来,就是逼着我们乱猜,快说,杨慕华找你什么事了?”

就这点话,自然是敷衍不了大伙的,所以,大伙仍然不依不饶的,逼着三狗说出来是什么事情。

“啊….啊….等等,我说,我说;你们停下来,让我说。”……“你们这帮公报私仇的家伙,搞死我了,让我坐起来,我才说”三狗被蹂躏的难以承受,不得不接受大家的要求。

“杨慕华是找我们,明天一起去拉歌斗歌的,让我们先准备下。”三狗只能选择这个权宜之计了。

至于明天是不是拉歌,那也不管了,至少可以逃过这一劫,明天的事情,明天再说了,现在这关,真的很难受,这帮嘴巴上口口声声说的是兄弟,可上手个个都不手软。

“不可能,以前说要拉歌,她们女生随便找个我们谁说一声就行了,今天杨慕华怎么就偏偏点名要找你说这个事情?为啥不单单来找我?”

大熊平时虽然有点傻乎乎的,可偏偏这个时候,脑子怎么转的这么快?马上揪出了三狗话里的漏洞。

“对,对,以前通知拉歌是那样的,这次为啥不一样?”大家也觉得这里面有问题,跟着附和着。

“那个杨慕华,还拿手顶了你。就通知个事情,干吗还要拿手顶你?”有人提出这个疑问,让大熊更是受不了了,复又抓住三狗按到在床上,一定要三狗给出个满意的答复。

我去,三狗垂头丧气的,这帮傻大兵们,现在怎么这么难以糊弄了?只得又编出一个另外的理由。

“杨慕华是叫我跟关定杰说一下,有人喜欢他了,叫他去找人家去。”三狗只能牺牲下关定杰了,谁叫他跟自己是老乡兼同学兼战友呢。

“谁?谁喜欢关定杰那小子了?”大家的注意力马上被成功的转移走了。

“这个,我不能说,人家杨慕华说了,不能告诉别人的。”三狗煞有介事的说着,我去,撒个谎真难,需要后面无数个慌来圆,真不是个事。

还没等三狗说完,又被大家给压倒了,不说啊,那只得逼供了,大伙还嘴巴里嚷嚷:“我们是别人吗?三狗你这个白眼狼,养了你这么久了,把我们大家当做别人,看我不搞死你。”

“好,好,你们是我的兄弟,不是别人。”三狗只好哀求着大家。

“是兄弟,还不快点说。”大家胃口被吊的难受,催促着三狗。

“我先说了,说出来,一来你们要替我保密,我答应了人家了,二来你们有谁受不了打击的,不关我的事啊。”

三狗已经想好了该怎么说了,但还是要把这个谎话说的像一点,才会让人相信,不然,看这个样子,今天别想从这个魔窟活出去了。

“好的,好的,快点说,别那么的废话。”大家慌不迭地的答应着。

153. 伤了他们的心了

“杨慕华自己喜欢关定杰,她自己不好意思找关定杰说,就找我替她说去。”三狗一狠心,终于扔出这个重磅炸弹。

这个重磅炸弹,一下子,就把大家炸得,无声无息的,大家松开了三狗,都默默的散开了,三狗看着兄弟们那些落寞的背影,不由得一阵心酸和懊悔。

这次可把关定杰坑苦了,还好他是空军少爷,大家跟他交往不是很多,尽管有时候也经常坐在一起称兄道弟的。

而且,这个结果,大家也勉强能接受,毕竟关定杰那是人中龙凤,大方端庄的杨慕华喜欢他,也是正常的事情。

只是,很多喜欢杨慕华的人,特别是大熊,一下子好像被抽走了主心骨一样,失魂落魄的,像条被打败被咬伤的土狗一样,瘪着尾巴,灰溜溜的走了。

走的远远的,想躲开整个世界一样,找个地方躲起来,最好不要让人看见。

其实,大家喜欢谁,谁又喜欢谁,都没有问题;有时候搞笑的是,几个人同时喜欢一个人,大家都会说出来,甚至也不会生气和嫉妒。

只是在嘴巴上说来说去,好像把谁给说赢了,那个喜欢的女生就归自己了一样,占点言语上的便宜,就很开心了。

毕竟这是一群血气方刚的青壮男子,喜欢上哪个女生,都不奇怪,都可以理解,人之常情。

要是你明明喜欢一个人,大家都看出来了,还要装作个油盐不进,死鸭子嘴硬的不承认,反而更会大家看不起你。

我去,一个顶天立地的大丈夫,连个自己喜欢的女人,都不敢承认,那算哪门子大丈夫?大丈夫就是要光明磊落的去承认,轰轰烈烈的去喜欢。

尽管人家不一定会接受,那也没关系,她接不接受,是她的事情,我喜欢不喜欢,是我的事,不能就因为她不接受了,就要我不喜欢她了,没这个理。

大家大部分都是这么简单纯朴豪爽的性子,让三狗呆的很舒服,所以,三狗内心里真的没有喜欢的女生,也就自然的表现在脸上。

大家也看得出来,更也是相信三狗,毕竟三狗在平时,做人还是很实在的,几乎不会骗人的。

没想到这次大家,让一个都相信的人给骗了,而且还骗得这么惨,这让三狗很是愧疚。

因为大家都知道,嘴巴上说说没个啥用,只要人家女生没有承认是愿意跟谁、还是单身的,大家都还是有机会的,都还在同一个起跑线上。

但是一旦这个喜欢的女生,有男朋友了,那对那些喜欢她的人打击很大,感觉就几乎没有什么希望了。

以前还可以有希望,或是可以做梦想一想,代入一下,想像一下她的男朋友是自己,那是该多么的美好啊,至少生活里有点念想有点奔头。

可一旦人家有男朋友了,这点念想就灭了,这点奔头就没有了;就好像现在有很多人买彩票一样的意思,花点小钱,买个大梦,也是值得的。

对于三狗来说,更愧疚的,还有是对杨慕华,人家一个大黄花闺女的,名声就给三狗“毁”了。

以后怎么面对杨慕华?万一有人传到她耳朵里去,她会怎么看我?得有多么的鄙夷啊?要是她真的喜欢关定杰还好点,说不定乱点鸳鸯谱,给点对了。

要是她不喜欢关定杰,那她可能除了怨恼三狗外,肯定还会讨厌关定杰,肯定会怀疑关定杰用这么不正当的手段来造成舆论声势和事实,让其他的竞争者却步。

可怜的关定杰,莫名其妙的,落得个最后成了众矢之的的公敌了,三狗真的是于心不忍,但这事,都已经说出口了,怎么去弥补?

三狗想想这些烦恼事,心塞的要命,不知道怎么去处理这么复杂的事情,也只能得过且过,过了这一关算一关了。

……

接下来,继续紧张的学习训练,三狗都以为这件事已经结束了,没事了;可没想到在一个晚饭后的时间,人家杨慕华又来找三狗了。

咋回事啊?怎么老找我,上次被你害惨了,也把兄弟们害惨了,这次还要来?三狗想着就来气,就躲在宿舍里,不出去。

可更没想到十七八岁的杨慕华,胆子够大,知道三狗不出来见面,就堵在宿舍门口,扯起喉咙喊:

“三狗,给我出来,再不出来,我就进来了,被我逮住了,有你好看的。”

一下子,吓得宿舍里的兄弟们如临大敌,这大热天,大伙还都光着膀子呢,找衣服的找衣服,找长裤的找长裤,忙乱的一塌糊涂。

大伙看着无辜的三狗,脸露凶色,吼道:“三狗,快滚出去,别把这婆娘给招进来,快点,快点。”

三狗被几个家伙给硬生生的推了出去,见到了杨慕华,三狗只好耷拉着头,跟着她来到上次说话的偏僻处。

走的时候,三狗无意的转头一看,宿舍窗户上挤满了兄弟们的头,气得三狗狠狠的盯了大家一眼。

“你怎么还不去找林淑娴?”还没站定,杨慕华就劈头来一句,责问起三狗来了。

“去找林淑娴?”三狗被一言惊起,才发现误了事。原来那天听到杨慕华的话后,三狗觉得很为难,是去找林淑娴?还是不去?不知道哪个好?

去的话,可三狗并没有喜欢林淑娴啊,何况,那个四川佬张宗维喜欢她,都要喜欢死了,而自己不喜欢她,却还要去找人家交朋友,骗人家。

这害得可不是一个人,可把林淑娴和张宗维都要给害死了;这种不道义的事情,绝对不能做,如果做了,以后被人知道了,绝对是众叛亲离的下场。

可是不去的话,那也不行,本来男追女天经地义,而女追男则是让人家女孩子那么的难为情,人家都派人来传话了,已经算是很给自己面子了。

再不去,也太伤人家的心了,弄的自己好像很高傲的样子;要知道,这些个女生,本来人就不多,连很多空军少爷们都不能完全搞的定,能主动喜欢三狗,这待遇,上天了。

可是,这不去也不行,去也不行,搞得三狗左右为难打伤脑筋,到最后,索性不想了,专心投入到学习训练中,才是正事。

……

154. 和她斗嘴

可这一拖,人家杨慕华不干了,这个杨慕华,怎么跟个媒婆似的,人家林淑娴都不急,她倒急了,她性子里的仗义,让她先憋不住了。

你个臭三狗,人家可是真正的千金小姐,看上你这个名不见经传的人,还不赶紧的感恩戴德,还居然耍起了臭脾气来了,不理人了,这还了得。

你个三狗,行还是不行?一句话的事情,痛快点;可就别把人家林淑娴吊在半空的,时间都拖这么久了,这六个月的代训都快结束了,这三狗还是没有任何表示,气死人了。

于是,杨慕华又自主主张的来找三狗了,要替姐妹出一口恶气,所以一见面就忍不住得责问起来。

……

在之前为这事拖了一段时候后,三狗以为这样处理挺好的,一直不去找林淑娴,这不就是等于告诉她,他不喜欢她吗,还需要面对面的说吗?没必要了吧,都不是三岁孩子,都能懂的事。

三狗以为这事就这样过去了,可“多管闲事”的杨慕华可不这么认为,她认为三狗不仅仅是怠慢了姐妹林淑娴,也怠慢了自己。

所以,她咽不下这口气,要来找三狗讨个说法,劈头就是责问三狗,怎么不去找林淑娴了,三狗以为杨慕华只是催他去见林淑娴,可很少见过这么凶巴巴的阵势,一下子又差点蒙住了。

林淑娴怎么会喜欢上这个傻乎乎的三狗?杨慕华不由得开始怀疑林淑娴的脑子了,本来一开始知道她喜欢三狗,就开始怀疑她的审美水平,现在估计脑子也有问题。

可能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脑子有问题的,就会喜欢脑子有问题的;杨慕华心里一声叹息,替林淑娴不值。

三狗性格里有来自父亲的基因,言语不多,相对沉静,却又为人仗义,敢于出头;所以面对弱者的女性,三狗一般是以退让为主,比如之前的明月,那可是对三狗呼来唤去的。

但一旦碰上三狗认为的大事时候,却又犟得要命,不要说是谁,是女性,连八头牛都拉不回来,所以敢不顾危险,敢出头。

三狗性格里也有来自母亲的基因,更多的是做人,虽然没有母亲那舌灿莲花的甜嘴巴,但做人也是尽量方方面面的考虑到别人,尽量做得滴水不漏,如春风拂面,说不上的舒服。

所以不了解三狗的杨慕华,自然会认为三狗的木讷,是脑子有问题;只得耐着性子,再次问三狗:

“你要什么时候去找林淑娴?我又没有喜欢她。”

“我….我一定得要去找她吗?”看似木讷的三狗,终于给三杠子打出一个屁来了。

“当然了,你一定得去。不然,我就不来催你了。”杨慕华不愧是年纪轻轻的就敢跟父母叫板、独自来南方读书从军的,极有主见,说话不容分辩。

又不是很亲近的人,还拿命令的语气口吻跟我说话,杨慕华那不容分辩的言语,有点激怒了三狗:

“我为什么一定要去找她?”

“因为她喜欢你,所以你就一定去找她。”

杨慕华以前对三狗没什么注意,本来,三狗在人群里,是很难被人注意到的,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一个人。

就是不知道林淑娴那个千金小姐,发什么神经了,会注意上三狗,并且喜欢上了三狗,真是令人费解;或许,爱情,本来就是不可思议的、令人费解的、甚至是没有道理的。

杨慕华对三狗没什么注意,自然就不会特意去了解三狗了,只是凭着自己的感觉去定性他,反正以为三狗就是一个木讷的男人。

最近因为林淑娴的事情,和三狗交往了下,发现三狗除了木讷,还有点傻傻的,所以就自然而然的轻视了三狗。

杨慕华没想到她所轻视的三狗,竟然会顶她的话,于是也变得有些怒气了,话不择口,说起“因为她喜欢你,所以你就一定去见她。”这样没什么逻辑的气话来。

听到这样无理的话,从一个如花似玉的大闺秀嘴里说出来,三狗不由得哑然失笑,不过他现在可没有心情来开玩笑,想早点结束谈话,早点结束这个事情,久了,回去又得要挨上一顿兄弟们的酷刑了。

“凭什么她喜欢我,我就非要去见她?”三狗抓住杨慕华话里的逻辑漏洞,开始反击。

杨慕华一愣,回过神来,才发现,这三狗不傻,原来是装傻的,现在被抓住漏洞,继续就这话讲道理下去,还真讲不过他了,毕竟想想自己的话,确实是没有什么道理。

“不凭什么,就是要你去见他。”杨慕华索性耍起大小姐的脾气来了。

“笑话!我要是不去见她呢?”三狗气得回道。心想,你又不是明月,凭什么就来命令我,对我呼来唤去的,做这个做那个的;忽然间想起了明月,三狗又不由得一阵黯然。

“你!”

杨慕华一时语塞,自打小以来,她可是父母的掌上明珠,加上自己的聪明伶俐乖巧可人,还真没人这样怼过她呢,可现在居然被这个毫不起眼的人怼到了,真是不舒服。

“你,你之前说了,你又没有喜欢的人,就为什么不去找找淑娴?”

杨慕华虽然生气,虽然不舒服,但发现用大小姐脾气压不住三狗,只得压住自己的气,放低身段,缓下口气来,迂回着套三狗的话。

杨慕华从小生活在北平,现在又到南京来,相对比三狗,毕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何况她从小到大接触的大部分都是社会的精英分子,而且她自己也是聪明伶俐,所以能换着方法来说话。

“我没有喜欢的人,就为什么一定要去找林淑娴?”

可三狗却得理不饶人了,因为他想早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背后感觉有几万只眼睛,像蚂蚁一样叮咬着他的背,极为难受。

这个三狗,连我都让步了,现在还居然不给面子了,耍起了大牌了,气死我了,杨慕华被气得,心里面恨不得把三狗撕碎了,才够解恨。

“你没喜欢的人,更是要去找找淑娴,一来你们都单着,二来万一你找了她后,会发现喜欢上她了呢,不就是很好的事情吗?”

杨慕华强压着心头的万丈怒火,细声细语的开导起三狗来。

“你怎么就认为我没有喜欢的人?”三狗为了快点走人,就事事和杨慕华对着干,希望赶紧说完,赶紧走人了。

“你刚刚不是说过的吗?你没有喜欢的人,怎么就出尔反尔呢?”

“我就出尔反尔了,我之前没有喜欢的人,万一现在就有了呢?”

“那你现在喜欢谁?”

“我……我……”

“你倒是说啊,你现在喜欢谁?说啊。”

“我……我……我现在就喜欢你了,咋样?”

“啊?!三狗,你……”

155. 迫击炮

尽管两人像两个小孩子一样在斗嘴,可杨慕华从小到大,没有一个男孩子敢对着她的面,说喜欢她。

这一下子,尽管是在斗嘴,但毕竟是亲耳听到这么一句话,当时就把她给震到了,一时语塞,满脸通红,气得差要点哭出来了,却又带着丝丝的说不出来的甜蜜,落荒而逃了。

三狗刚开始还沉浸在吵架斗嘴的气氛里,看着败退逃走的杨慕华的背影,还带着无耻的笑容,不由得有种胜利者的小小得意。

可回头一想,又觉得很对不起人家,人家毕竟是给她的朋友来说情的,自己犯不着这么无礼,跟人家吵架。

只是这说出去的话,和泼出去的水一样,不能收回来了,怎么办?道歉去?怎么道歉?干巴巴的去找人家,万一人家还在气头上,不理我,我岂不是更难堪。

找人说情去?更不行,本来这事越少人知道越好,找人去等于把事情公开化了,人家更接受不了。

还是以后再说吧,再说,她们只是军医学校的代训生,过段时间就要走的,以后,基本上也见不上面了。

就算见上面,人家也不一定会和我做朋友,连普通朋友都做不上,最多只是个点头而已,仅仅是为了个点头的朋友,也没有必要去为这事绕来绕去的。

过去的就过去了,各人有各人的生活,这接下来的课程也不是很轻松的,还是读书去吧;想到这里,三狗就赶紧回宿舍了。

这次还好,因为晚上自习的号已经吹响了,挤在窗户上的一堆脑袋,赶紧的分开,各自找书本资料,赶紧的去教室去了。

晚上睡觉时候,三狗正等着宿舍风暴的到来,可半天没人提这个事情,好像大家不约而同不提这个事情了。

奇怪了,按以前那个劲,三狗和杨慕华谈了这么久,三狗回去,还不得给这帮家伙给撕碎了,可现在,跟没发生什么事一样。

或许,大家看到了杨慕华生气的走了,隐隐约约的猜出了点什么东西,估计是关定杰那个家伙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情,而这种事情可能很敏感,不适合逮住三狗问到底。

大家平时虽然笑嘻嘻的,互相挤兑的,但一到正式的场合和正式的事情,都会很慎重起来。

毕竟都是要面子的人,何况人家杨慕华是个黄花大闺女,能给人家留面子,就得要给人家留面子。

所以大家尽管内心有一万个好奇,想问三狗,到底杨慕华和关定杰他们发生了什么事情,但话到嘴边,个个都硬生生的把不该问的话,给压了下去。

只是大伙对杨慕华空有帮助的心,没有帮助的力;恨不得抓住关定杰那个伪君子,海扁他一顿,好泄自己心头的怒火,那些明里暗里喜欢杨慕华的人,更甚是也。

……

三狗一直坚持着没有去找林淑娴,即使偶尔在晚饭后的娱乐时间里,大家在操场上一起,三狗都和以前一样,大部分时间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参与者,只是杨慕华再没有和三狗发生交集了。

不过到了课程的深入,不管是文化课还是室外的术科,都越来越难了起来,这次老黑带来炮兵教官左屡志左教官来给大家讲炮操炮。

步兵科虽然不需要学很详细很专业的火炮知识,但对于一些步兵需要使用的迫击炮,包括掷弹筒,都要掌握。

对于一些装备步兵的战防炮、步兵炮、山炮,也要粗略掌握和熟悉了解;对于野炮、榴弹炮、重炮、甚至是高射炮等,也要去了解。

当时步兵主要装备的迫击炮,是在民国十二年(1923)仿制英国斯托克斯式迫击炮,叫“沪式”82毫米迫击炮,全炮重68千克,弹重3.8千克,最大射程2.8千米。

后来的民国二十年(1931),南京金陵兵工厂仿制法国勃兰特式81毫米迫击炮,叫“二十年代式”迫击炮。

1932年,南京正式成立了迫击炮厂,主产82毫米迫击炮;左教官带来的正是这81和82的两种迫击炮

注:抗战中后期,仿制和进口了50、60、105、120、150毫米的迫击炮。日军的有80、89、120毫米这几个型号的迫击炮。

迫击炮是采用炮口装填、发射带尾翼弹的曲射滑膛火炮,通过抛物线式的炮弹落体,能射击遮蔽物后方的目标。

迫击炮诞生于日俄战争时期,后来经英法改造,虽然简易但在山地作战中有无可比拟的优势,至今都是是各国步兵的常备武器之一。

迫击炮有炮身短、射角大、弹道弧线高、杀伤力大、操作简便、轻便灵活等特点,所以,自问世以来就一直是支援和伴随步兵作战的一种有效的压制兵器,是步兵极为重要的常规兵器。

但是由于军工的落后,国军装备的不多,只有师团级才能装备到82迫击炮,到了抗战开始后,才在甲种师的营连级装备了60迫击炮(每营有机炮连,装备4挺重机枪和2门迫击炮)。

左教官简单介绍了迫击炮,接下来重点讲解了迫击炮的几种瞄准方法,书本内课堂上,教官也有讲,很详细的方法,不过在实地,还是不一样的,大家边实操边学习。

一炮手是瞄准手,携带瞄准镜和炮身,二炮手携带炮架及装填炮弹和配合一炮手瞄准,三炮手携座板及传递炮弹。

迫击炮是曲射炮,根据射表计算射击诸元,定左右方位,有角度盘,每个刻度代表多少米,每门炮出厂时都有设定的。

摆定和微调好左右方位,再根据目标距离,调整炮口到这个距离分划上,加上气温、药温、风向、风速、高差等因素,就算是瞄准了。

这里还有个目标距离测定,有几种临时的土方法,就是跳眼法测距,面向目标,伸出右手大拇指于两眼之间,闭上左眼,用右眼通过拇指的一侧对准目标。

然后用左眼通过同一侧观察,记住左眼视线对准的的物体,估算出该物体与目标之间的距离,然后乘以十倍,便是目标的距离。

其他的方法有用臂长尺测、自体测距、军用望远镜测量、目测距离等,也有根据视力、目标清晰程度和实践经验来判定日间和夜间的距离。

至于对于隔山打的情况,就在山头设个观察位,用光学器材(方向盘、炮队镜)把观、炮、目的相对位置测出来,解算成射击诸元,通知炮阵地。

这些活,类似超视距的大炮瞄准一样了,属于炮兵们干的了;但步兵能掌握了,则是更好了,可以呼叫炮兵,进行炮火支援;不过这个在那个时代,对于中国军队来说,对于步兵来说,是很理想化的事情。

确定射击诸元后,试射炮弹,待炮弹落地后再根据炮弹和目标之间的方向和距离偏差,做出射击诸元的修定,再射击,一般3次调整基本上准确无误。

对于国军来说,迫击炮属于高端武器,弹药不是很充足,需要省着用,所以要求炮手很精确的计算距离。

而日军的炮手,则很厉害,为啥,和人家步枪手一样,是在训练时候,用弹药喂出来的,打了很多次了,自然就熟能生巧了。

而国军的炮兵,舍不得弹药,平时训练打的很少,上阵后自然就没有人家厉害了,在和敌人对打迫击炮时候,会落于下风。

这些话是老黑等左教官走了后,才偷偷告诉大家的,以后如和日军交手了,要非常小心日军的迫击炮,特别是机枪手。

156. 掷弹筒和步兵炮

日军除了迫击炮厉害外,还有个更头疼的东西,就是掷弹筒,来自89师的唐成亮就很清楚,因为89师和日军在几年前打过长城抗战。

亮子听老兵说,那鬼子的掷弹筒打过来的炸弹和雨点一样,照着轻重机枪阵地,不停得落下,不到一会,重机枪基本被打哑了,轻机枪只得打几枪就换个地方,才能活下来。

老黑也从长城抗战活下来的,自然是很清楚日军的作战方式,所以,尽管国军的部队里很少装备掷弹筒,也还是要大家了解和学习这种“古怪”的武器。

老黑带了杆掷弹筒来,是仿制日军大正十年式的,长的像半截枪管一样东西,有专门的发射弹,类似日军的手雷。

掷弹筒类似小型的迫击炮,发射时先拉动击发杆,然后将弹药从筒口装入,握住发射筒,通过瞄准线进行概略瞄准后,拉动击发机上的皮带,击发底部发射炸药将榴弹射出。

由于靠调整掷弹筒的角度,来确定发射距离瞄准目标,所以只有经验丰富的掷弹手,才能准确地击中目标。

掷弹筒射角大,弹道弯曲,虽然射程不远,但杀伤效果好,操作方便,单兵携带且可以隐蔽在障碍物后发射,隐蔽性很强。

有这么多的优点,老黑说,只要会用或是用过了,都觉得很好用,对于步兵来说,不用冒险站起来投掷手榴弹,简直是一个投弹利器。

但是仿制大正十年的掷弹筒,射程太短了,只有一百多米,不到二百米,用它还是在距离上有危险。

二百米不到的地方,敌人的步机枪都可以火力覆盖了,甚至手枪驳壳枪都可以攻击了,贸然运动过去,还是很危险的。

后来日军改成八九式的,口径不变还是50毫米,会长一点重一点,也就是四五斤的东西,对于步兵来说无所谓。

但它的射程好了很多,最大射程700米,有效射程500米,在500米开外,基本除了机枪,手步枪的威力就少很多了,相对来说对于发射者,是很安全的。

注:国军在之后的1938年也照着大正十年仿制了出一款新式掷弹筒,名为民国二十七年式;但射程也只有250米,虽然比大正十年式要远100米,但是远不及八九式的500米射程。

即使这样,国军还是生产了很多这种制作简单、造价低廉的掷弹筒,来装备部队,虽然干不过89式的,但是仍然弥补了国军在火炮上面的严重不足,深受国军基层士兵的喜爱。

直到后来的枪榴弹出现,掷弹筒才慢慢退出历史舞台,作为二战时期东亚战场上特有的武器,被人关注不多。

……

因此掷弹筒从原理上来说,是一门超轻型的迫击炮,用来杀伤躲藏在工事和隐蔽物后的敌人或者在远距离杀伤敌人有生力量,它的杀伤效果好,操作方便。

掷弹筒由特制的弹药袋携带,一个弹药袋可以携带8枚榴弹,一个二人掷弹筒小组可以携带16枚。

训练得当的话,在实战中的200米内的命中率,可高达在80%到90%,这比扔手榴弹还要精准,而且还在几百米外攻击的。

老黑玩了几手给大家看,基本上二三发就可以搞掉一个轻重机枪的火力点,一旦机枪火力被摧毁,马上就可以组织自己的轻重机枪压制对方火力,随即以优势兵力发起冲锋。

如在防御作战中,可用掷弹筒和机枪火力协同,先以机枪火力压制敌人的冲锋,然后在对方手榴弹的距离之外用掷弹筒对敌人进行杀伤。

敌军如果起身会遭到机枪火力的杀伤,俯身隐蔽又被掷弹筒杀伤。掷弹筒榴弹破片的杀伤半径可以达到8-10米,比手榴弹好用多了。

掷弹筒对步兵和没有坚固掩体保护的机枪火力点,有非常大的杀伤力,但对于永备或半永备工事的地堡碉堡,则作用不大。

那如何搞掉地堡碉堡?老黑问大家。对于步兵来说,只能说运动接近后用炸药来炸了,但在运动过程中伤亡很大,很难通过四五百米的死亡距离。

“用大炮直接轰呗。”大彪说。

“有这么好的待遇,那谁都愿意做步兵了,可问题是,我们的大炮少之又少,大都是花钱买来的,炮弹打一发少一发,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动用大炮的。”老黑无奈表示。

“大炮不多,小炮还有点,如果遇上紧急和重要的据点时候,是可以动用小炮来支援步兵的。”

小炮有哪些?主要是75山炮和70步兵炮,那玩意得要师级以上单位才能用到,有很多杂牌部队,到军一级估计也没有几门。

但人家日军就很阔绰,有四到六门九二式的70步兵炮装备到大队级别(差不多营级),还不包括每个常备师团的野炮联队,装备近百门的75-150的山炮、加农炮、榴弹炮等。

日军还有坦克战车,这些东西对步兵,都是致命的超级武器,战车营的曹泽远很清楚,虽然他是战车营的步兵,配合战车作战,但也深知坦克战车的摧毁力量,对于步兵来说简直是噩梦。

其实坦克和永备工事也有克星,就是大炮抵近直瞄射击,大炮金贵,山炮步兵炮也行,再不行37战防炮也可。

可问题是连37MM的战防炮,国军也装备很少,这种炮也就在嫡系中嫡系部队才装备了少量的,其他的普通部队连影子都没有。

老黑带着大家参观军校里唯一一门37炮,是刚刚从德国进口过来的,PaK战防炮,体型小巧,炮管长1.66米,炮宽1.65米,炮高1.17米,行军重量只有450千克,4名士兵也能推着它到处跑。

37炮射速13发/分钟,炮口初速762米/秒,有效射程300-600米;对付坦克时,发射穿甲弹,100米距离上能穿透34毫米厚的均质钢装甲,500米距离的穿甲能力为29毫米,对付日军坦克绰绰有余。

日军在华装甲最厚的坦克也只有25毫米,常见89式坦克装甲厚度仅为17毫米, 94、95式轻型坦克的装甲厚度仅6-12毫米,防枪弹可以,防炮几乎没用。

可人家除了资源不够,舍不得做那么厚的钢板,还有一点是欺负我们中国,没有什么火炮。

可见,一个国家的战争,最主要依靠的还是工业、军工业,国家落后,特别是军工业的落后,就是要挨打。

如果军工业发达,像日本一样,自己能造飞机大炮坦克,就不需要用士兵去填那些个血窟窿了,或者,敌人就不敢轻易上门来了。

参加过长城抗战血战下来的老黑,不由得感概万千,当然这些话,是不会对这群学生说的,也不能对外面说。

只得惋惜的看着这批朝气蓬勃的学生,他们毕业后,正常是会和日军作战的,到时候,会有几个能生还?

……

157. 步炮协同

在学习期间,三狗收到牛牯秀才的来信,信中说,他们的补充一旅终于不再叫补充的了,升级了,升为师了。

前几个月叫过“新11师”,后来又改成“暂51师”,现在叫51师,有一个正式的番号了,算是属于正规部队了,最近一直在汉中整训。

原来补充一旅的旅长王耀祖升为师长,部队添了一个工兵营、一个炮兵营、一个输送营,步兵还是三个团。

原先是1、2、3团改为301、302、306团,三狗原先是2团,现在却是51师306团,不知道为啥?这种变动,三狗他们底层的肯定是不得而知了。

团长也成了邱伟达了,原来的2团7连连长胡豪,现在升为306团3营副营长了,现在三狗他们的番号是51师306团3营7连4排。

原来的4排副排长牛牯,现在升为正排长了,原来4排只有一个班,现在有3个班了,都是广丰人,都是这帮原来的挑夫兄弟,回老家招的亲戚。

一班长由打铁侬来做,二班长是狗腿,三班长是秀才;三人和牛牯都参加过部队内部的军士训练班。

牛牯是少尉,三个班长是上士,其他的兄弟们都是中士、下士,最少都有上等兵了,比如角蚤。

信中说了,三狗如果毕业了,要回原部队先做半年的少尉见习官的,牛牯就要三狗来自己排里做,少尉见习官兼副排长,所以,副排长这个缺,一直没跟上级要。

别人也不想来,这都是广丰人的窝,平时说的都是方言,外人进去听都听不懂,所以,暂时副排长就先空在那里。

……

兵器的课上到了步兵炮,基本是学得差不多了,人家左教官也回炮科了,那边也是一堆的事情。

至于步炮协同战术,老黑会讲,因为部队缺少大炮,也就是最多讲讲步兵和山炮步兵炮的协同作战。

更多的是和迫击炮、掷弹筒的配合,这就比较灵活了,先是要保护炮和炮手的安全,步机枪掩护他们。

等炮兵们把敌人的火力点打哑了,自己的机枪马上就得要压制敌人的火力,跟着炮弹200米开外的步兵们马上开始冲锋(200米是个炮火安全距离)。

这是标准的步兵操典里的课程,也是理想状态下的作战方式,但战场上没有这么教科书式的攻防,很多种情况变化,需要快速反应和应对。

如果没有迫击炮和掷弹筒,这对于中国军队来说,是很正常的,没有这些炮,难道就不进攻了吗?不行,命令下来了,还是得要进攻。

那就使用自己随身带的炮,手榴弹,只能是先机枪压制火力,压制不住或在对射,那步兵就不能正面运动了。

步兵三人一组,交替掩护交替前进,迂回、匍匐前进,进致到三四十米区域时候,开始扔手榴弹,形成弹幕,上刺刀,冲锋。

占领敌人第一线阵地后,马上预防敌人反扑,加固阵地,掩护后续部队进攻第二道防线,机枪阵地前移,压制敌人第二、第三道的火力。

……

老黑带着大家在自己挖的工事前,来来回回的操练着,每一遍都会增加一点突变的情况进去,让大家来处理。

防守方也是,在自己的火力点被敌人炮火端了怎么办?被敌人的机枪压制了怎么办?敌人运动到阵地前沿三十多米怎么办?敌人开始冲锋怎么办?第一道阵地被占领了怎么办?甚至是撤退,都是有章可循的。

一般情况下,火力人员装备强于进攻的敌人,则可派出兵力迂回侧击,或是火力压制,进行反冲锋,或是把敌人引入第一道阵地里进行伏击等。

火力人员装备不如敌人,就不能硬碰硬的打了,不然兵员损耗的很厉害,就要有灵活的战术,一般是多使用手榴弹打击阵地前沿三四十米的敌人,多派出人员和敌人拼刺刀。

因为在拼刺刀时候,敌人的重火力发挥不出优势,不能打了,双方在局部的时间和局部的空间,实力是对等的,甚至是守方占优的,毕竟对自己挖的工事很熟悉。

如果敌人的火力很大,对比很悬殊,那防守方只有一条路,坑道战术顶住敌人的重火力,再利用近战拼刺,夜间侵袭等方法,避开敌人的重火力。

如果命令是死守,在没有撤退命令到来之前,是不能擅自撤退的,按军法规定,主官是要枪决的,所以只能死守不走,听天由命了,要么全部战死,要么熬到援军到来,要么熬到撤退命令到来。

在战场上,军令不可违抗,宁愿战死也不能当做逃兵被督战队打死,那样死了,连抚恤金都没有,家人还要蒙羞。

至于撤退,也不是一窝蜂的逃走,那是溃逃,部队建制一旦打乱,就形成不了战斗力,单个士兵的力量,基本是可以忽略的。

形成不了战斗力的下场,就是被屠宰的结果,那时候人都还不如畜牲,畜牲还跑的快,败兵的疲惫、受伤、背负装备等,跑的慢,就算跑的再快,也跑不过追兵的子弹。

所以,撤退时候,必须是交替掩护的,掩护部队必须缠着敌人的追击部队,不让敌人去追击大部队。

掩护部队计算着时间,计算着主力部队,计算着自己的战斗实力,最好是熬到晚上,这样自己的撤退有夜色的隐蔽,可以稍许摆脱敌人的追击纠缠。

另外主力部队还要和掩护部队,约定在什么时候什么地点会师,过了时间,再到下一个地点,如果碰上敌人超越追击,就需要布置几道掩护线。

小部队比较灵活,可以迂回穿插着进攻或是撤退,到了营团级别时候,撤退得就要事先安排好,交替掩护进退。

如果斥候(侦察)探出敌军延伸过长,追击的兵力不足时候,甚至可以来个对追兵的伏击,或是来个回马枪,杀一杀敌人的嚣张,使之不敢追的过急。

……

三狗他们在军校里学的指挥,学到顶是团一级的了,再往上,得要等有了前线实战经验,差不多升职到团级干部时候,才会被选去考读陆军大学,学习师以上的多兵种指挥。

这就是当时军中流行着这样的一种说法:“黄马褂(黄埔军校)、绿长袍(陆军大学)”,要想飞黄腾达就须走此道。

……

158. 佳人,再见!

前面有提到过斥候,古代的军事术语,类似现代的侦察兵,在民国时代也是叫斥候的;作为步兵指挥,斥候一定是不能回避的。

一个斥候,不单单是跑得快会功夫就行的,还是要学很多军事知识的,比如军事地图的识别和绘制。

绘制军事地图,则要会先要会测量,比如要了解各种地形的特点,地形图比例,投影,坐标,方位角偏角,地物符号等。

需要用到数学知识,前面的火炮瞄准也要用到三角函数等,会算会画了,才能读懂军事地图。

不然斥候辛辛苦苦从前线侦察,画好一幅图,你个指挥员还看不懂,那怎么指挥,要是搞错了,直接就坑死兄弟们了。

至于怎么学怎么画,说起来就多了,和炮科的射表、射击诸元一样,很枯燥,普通人看不下去,没意思。

总之,三狗他们在经过半年的学科和术科的学习,基本是掌握了步兵科的分科知识了,期间也经历了端午、七月半、中秋、双十节等。

离家已经是整整一年多了,回想起一年前,自己还是个只专注于读书的少年,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加上在封闭的小县城里,对外面的信息知道的少之又少。

那个时候,关注的还是自己的和自家的事情多点,比如自己的学习成绩,牵挂着家人和明月。

如果没有那一晚,三狗可能会像很多本地人一样,一辈子循规蹈矩的在那片土地上生活,从小到老到死,没有什么大的波澜起伏。

没想到去年暑假,因为明月的一次“抗争”,直接把三狗卷入命运的漩涡里,不由自主的三狗,随波逐流,来到了军营里,来到了军校里。

一年多的锤炼,不光光体现在皮肤的黝黑、身体的健硕、脸上的成熟,更多的是内心的变化和成熟。

尽管在相对封闭的军校里,但在首都这个地方,三狗受到了大量当代信息的冲击,特别是国际形势和国家安危的情况,已经是时不我待了,中日双方在拼着命的抢时间战备。

作为一个大时代里的小人物,在时代的前沿,真真切切得感受到这种冲击所带来的震荡。

时不我待、时不我待了,国家在抢时间,军队在抢时间,个人也随着这场汹涌澎拜的大潮流,不顾一切得向前、再向前,一路冲了过去。

尽管错过了端午中秋等和家人团聚的节日,但现在自己,已经不单单属于自己了,是属于这个国家、属于这支军队的了。

这个国家哪怕还只是个千仓百孔的国家,那也是生我养我长大的土地;尽管这支军队还只是落后破旧的军队,那也是保护我父母家人、保护生我养我土地的力量。

三狗写信跟家人说了,学校不放假,也不允许回家探亲,除非是直系亲戚的过世,才能批几天假,家里的父亲和母亲也理解三狗的意思。

作为最草根的中国底层父母亲,因为各种局限,使得他们不可能具备有长远的眼光、有觉悟的思想。

他们只知道,嘱咐三狗要珍惜这次深造的机会,努力学习,学成归来,报效国家,就等于报效父母,报效家人了。

……

到了年底,航校和军医学校的代训生,也完成了训练的科目和最终的考核,那批空军少爷们,来和三狗他们这帮步科土狗们告别。

原来是互不对眼的两帮人,现在突然觉得对方,是那么的可亲和可爱,校训中的“亲爱精诚”,这个时候才真切得感觉到。

关定杰也专门来和三狗告别,他们要去杭州笕桥航校继续学习飞行知识,这一别,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相见?

两个同一个小地方出来的精英,英雄相惜,约定,下一次的见面,是打败日寇、收复失地的庆功宴上,一定要,不醉,不归!

关定杰他们这些贵为天之骄子的空军少爷们,最终也是没有攻克军医学校的那帮粉红堡垒,毕竟时间太短了,而且学校严禁谈恋爱。

估计会有几对,但也不敢公开的,只是私底下谈谈,学校的假日太少了,代训生一旦进入训练时期,是没有一天假的,校门也别想出去了。

大家只有晚饭后那一刻相聚的时光,但又不敢两个人在一起,就假装一起参加团队的娱乐活动,才能享受那份在人群中互相对眼的甜蜜、倾听自己怦然心动的心跳声。

自然,军医学校的代训生也是回原学校了,他们的学校也是在南京,所以相对来说,感觉和三狗他们这些军校的朋友,没有分别很远的感觉。

但告别,还是要有的,三狗他们是男生,所以主动得去跟他们告别,尽管军医学校代训生里有男生,还很多,但三狗他们主要是去跟她们告别,跟那帮女生告别。

三狗始终没有去找林淑娴,但林淑娴毕竟是大户家庭出身的,见过世面,和三狗偶尔碰面,也还是大大方方的,跟没回事一样。

倒是三狗,每次感觉很心虚,也好像很对不起她一样,看着林淑娴如此大方镇定,都要怀疑她有没有这回事?还是杨慕华来耍自己的?

耍自己也必要耍两次啊,而且第二次,两人还吵了一架,应该不是耍自己的,可这个看她们,好像没有发生过一样的,女人啊,真是不懂。

倒是杨慕华,那一次吵架后,再也不理三狗了,甚至是有点在躲着三狗,实在躲不过的,如大家晚饭后的操场团聚,就不和三狗对视,从不。

三狗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傲娇而又横蛮的女子,气得也是不理她,你以为你是谁啊,谁稀罕你,爱理不理。

其实三狗自己不知道,明月更是个傲娇横蛮的女子,只不过,三狗从小和她一起长大,从小接受惯了,慢慢就忘了她的这些特点。

那个婉约柔美的韩锦仪,估计是和关定杰对上眼了,每次大家团聚时候,三狗都能读出他们俩对视的温柔。

关定杰也是个才貌双全的人才,算是配得上美丽含蓄的韩锦仪了,三狗从内心里,替他们俩高兴。

看着佳人成对,想想自己,明月已经不能再想了,三狗内心深处还是有一声很轻很轻的叹息声,全世界人都听不到,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叹息声。

这世事,真是难以顺意啊!

……

159. 绘制南京军事地图

1924年3月21日,我出生在河北省清苑县大白城村一个农民家庭,父母按祖先预留的家谱,为我取名张锡珍(后改为张席珍)。

七七事变,日本侵略中国,很快家乡就沦陷了。我家有个在兰州当副县长的亲戚给我介绍了工作,我便去了兰州。1939年,我萌发了报考军校,上前线打鬼子的念头,我的亲戚也挺支持我,但打听到在甘肃临洮成立的“步兵学校”只招收现役部队基层干部,不招地方人员,只好作罢。

1940年10月,机会终于来了,已经迁到成都的国民党中央陆军军官学校(即黄埔军校),来兰州招考第18期学生,号召青年学生报名,毕业后报效国家打日本,我听到消息立即去报考,若论当时我的文化水平是很难考上的,但我照样努力地去参加考试,也许是由于抗战期间急需人才,自己在考试时发挥得也不错,我居然被录取了。于是,我就随招生人员从兰州徒步行军到四川成都,一路跋山涉水,吃了不少苦,走了将近一个月才到达。

黄埔军校本校1937年由南京迁往成都,1938年将成都分校并入本校,改称黄埔军校成都本校,一直到1948年,有10期学员毕业于成都,是黄埔军校在大陆培训学员最多(每期3000多人)的一段时期。成都本校分住北校场、西校场、南校场,本部在北校场内。北校场大门口竖立着3米多高的一副对联牌子,右牌上书“贪生怕死,莫入此门”,左牌上书“升官发财,请走别路”。军校大门朝南,是进出之正门,位于黄埔路白下路一带。大门后300多米处为二校门,呈牌坊状,门后200米处有一个礼堂,称“中正堂”,讲话阅兵等活动在堂前集队进行。

军校在成都的11年期间,先后进行了一些较大的行政机构和人事调整。将原撤销的学生总队分别在第16、17、18期重新建立。我从1940年11月预科班到1943年10月第18期2总队炮科毕业,经历了原教育长陈继承和继任的教育长(原陆军大学教育长)万耀煌两个教育长的时期。

在正式开学前,要把各个考区录取的考生,进行统一的甄别考试,及格者才可成为正式学生,开始进行全期训练。无论学制长短,全期训练一般分为三个阶段:第一是入伍教育。就是由一个普通平民(或学生)向一个合格的士兵转变的基础教育和训练阶段,即打好军人的基础。先是单兵训练,从稍息、立正开始,到如何持枪、卧倒、射击、投弹等,都是最基础的军事训练。第二是分科教育,即将学生分为步、骑、炮、工、辎重、通信等科,全面学习所在科的专业知识。最后为军官教育(因为军校规定,合格毕业的学生将取得少尉军衔成为一名军官),着重培养组织指挥和生活管理方面的能力。

甄别考试不及格的就要去“入伍生团”进行文化补习及“入伍生教育与训练”。我就是在甄别考试时不及格。我1940年11月就到了成都,要是甄别考试及格就会编入第18期1总队了。因为不及格,我被淘汰到距成都二、三十公里的新都“入伍生团”补习文化。所以,一般18期2总队的学生学习两年就毕业了,我却在军校学习了3年才毕业,就因为多补习了一年文化课。但凡进黄埔军校学习的都知道,“入伍生团”是最难熬的,当时“入伍生团”虽然以补习文化课为主,同时也进行“入伍生教育与训练”。例如在操练时,在长官喊“立正”后,长官认为你未挺起胸来,他就给你当胸一拳,认为你两腿未并拢,就从背后踹你腿一脚……这些大都是效仿德、日法西斯的打骂管教,有时甚至十分野蛮。

虽然艰苦,我在“入伍生团”的学习还是非常努力,功夫不负有心人,补习了一年后,我终于考入第18期第2总队炮兵1队开始两年的正式学习。这次补习的经历不但使我顺利考入正科,还让我懂得了“天道酬勤”的道理,对我后面两年的学习都有激励作用。我所在的炮兵2总队驻地在西较场,骑兵、辎重兵总队也在那里。

1941年11月25日开学那天,我们在西校场整齐列队,唱起“怒潮澎湃党旗飞舞,这是革命的黄埔……”的校歌时,感觉踌躇满志,激情飞扬,因为我终于成为黄埔军校的一员了!抗日战争中,黄埔军校是培养抗日官兵的大本营,军校在抗战期间培养的各期毕业生都开赴抗日战场。有许多有志青年就是为了打击侵略者、解放沦陷的家乡而考取的黄埔军校,我觉得作为他们当中的一员非常自豪。

我被分到2总队炮1队学习。我所在的炮1队又分为3个区队,我在3区队第7班,军校人都习惯说第几班第几名,列在第一的又叫排头。最后一名叫排尾,我是在3区队第7班第3名。

于是,我在军校开始接受第一阶段的教育——入伍教育。军校的教学方法是向德国学来的,那时认为德国军事先进,校中有德国军事顾问团。我们在军校的生活是要对上级绝对服从的,上级怎样说,便怎样做,不准问为什么。在生活上要求整齐、清洁、迅速、确实。每天作息时间以校本部号音为准,各总队号兵跟着吹,十分热闹。每天六时起床整理内务加上洗脸、漱口,一般是15分钟,随即集合早操。七时早餐。当时,我们正赶上1941年底到1942年这段抗战最困难时期,伙食是糙米饭,其中时常掺有小米、豆子之类,甚至有沙子等,当时有人形容叫“八宝饭”。就是这糙米饭也限量供应不是敞开随便吃。我们以班为单位,围坐在用砖头、石头搭建的简易饭桌吃饭。同学们正值青壮年,又加上训练消耗体力,不少同学都吃不饱。我们炮1队队长人不错,不让伙房将锅巴私分,一律要分给学员吃,但我仍是吃不饱。

入伍学习大致分为学科与术科两类。学科的基础是步兵操典、射击教范、野外勤务等,教学方法是老师讲,学生记,课后再背。术科方面,有单人徒手的步法、转法、队形变换,以及托枪、下枪、举枪、装退子弹、上下刺刀、射击,最后是行进密集、疏散队形。此外还有野外的单人战斗动作、行军宿营、战斗方式、联络勤务等课程。

军校入伍教育给我印象最深的是黄埔军校的教育方法是所谓“外打进式教育”,即实行强制性教育,凡是应学的必须学会,不许做的绝对不能做,不讲说服教育,违犯了就处罚,甚至体罚。有时自己还不明所以就被处罚一顿。当时,我们每个星期的周末都要去北校场进行“孙中山总理纪念周”活动。记得有一个星期天,我们列队步行去北校场军校本部参加“孙中山总理纪念周”活动,我们队从成都的草堂寺到北校场军校本部,往返二、三十里路,当时走得腿直发酸,可就是因为唱歌不洪亮,行走步伐欠整齐,回到驻地就被当班的值日官体罚,让我们队在操场上跑步一个小时,我们队的学员个个跑得汗流浃背、上气不接下气,当时就有一名同学晕倒在操场上。这个值日官被校方表扬为“从严治军”。对于这些,我们私下也有怨气,当时也有告状的,也发生过学员弃学逃跑等事件。但是,如此严格近乎苛刻的训练同时让 我们明白:学好过硬的军事技能并非易事,需要我们经受艰苦的磨练。

还有一件事印象深刻。我们入伍教育即将结束马上就要转入分科的时候,训练我们的教育班长竟把我们班的学员集合起来,不分青红皂白地将我们每人打了三大板,理由是“入伍教育与训练留个深刻纪念”,真是让我们啼笑皆非、十分痛恨那个班长。在我们学员记忆中,在黄埔军校的“入伍教育”这个阶段,几乎没有没挨过体罚的学生。

随后进入了分科学习阶段。记得除了学习国民党党史、三民主义这些政治课程外,更多的是学习炮兵专业知识和炮兵作战训练课程。

当时,我所在的18期2总队总队长叫王化兴,炮1队队长叫张芳桐。张芳桐是山东人,黄埔第10期毕业的高材生。张队长戴一副金丝眼镜,人总是那么精神,此人对教学中的各科无论从理论还是实际操作都颇为精通,军校管理也十分有一套。有的同学认为他趾高气扬,但我觉得张队长属于那种讲课和操练讲究派头十足的人,就这个派头让我们炮1队和炮2队绝大多数学员很害怕,其实现在回忆起来就是敬畏。毕业50年后的1993年,张队长从台湾回大陆探亲,来北京看望我们这些学生,在相聚的宴会上,我紧挨着张队长,鼓足勇气说:“我今天再也不怕您了!”令在座的同学捧腹大笑,张队长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这一幕至今回忆起来还历历在目。

我们炮1队和炮2队虽然生活上是分开的(指居住和吃饭),但上课和训练在一起,尤其是炮科的技术基础课和实际训练课,两队都是在一起上,原因是两个队长各有所长,两个队一起上课,可以最大限度实现教员优势互补。例如:炮1队队长张芳桐是军校中炮操教学的佼佼者,而炮2队队长徐泽林,在炮科的射击实际操作是全校有名的,如在战斗中如何准确快速装填炮弹、炮场的通讯与指挥等等。所以,我们两个队的学员均沾了两位教官的长处,使两个队的学习成绩在军校分兵种中始终处于优秀的地位。

学员们还进行了马术、驭手、套车运动迂回等战术课程的训练。一年多下来,对如何套骡子拉炮车,哪个骡子不好训,我们都了如指掌。

最后的军官教育阶段着重培养组织指挥和生活方面的管理能力。记得学习了经济学、国内外时事等课程,还有参谋业务、兵器学、战备学、战术学、战史学、地形学、交通学、制图测绘等。

全期学业结束,进入总复习,军校会同上级业务部门共同组成毕业考试委员会统一进行毕业考试。我在毕业考试时名列炮兵队的第十名,比起入学时有了很大进步。1943年10月6日,我从军校毕业,原想去抗战前线大展鸿图,谁知道竟被留校,任21期少尉班长。1944年5月,我报名参加了驻印军新1军的新编38师,开始了中国远征军的生涯,终于实现了去抗战前线杀敌报国的愿望。

(张席珍口述 ? ? 李石整理 ? ?来源:《黄埔》2016年第3期)

160. 我,谁也不喜欢

三狗开始还觉得发窘,以前吵过架,两人甚至老死不相往来的,可却偏偏的分在一起,尽管今天一见面,都很好,觉得以前的过节,都过去了。

但现在两人在一起,还是觉得有点不自然,好在杨慕华很大方,反倒显得三狗有点扭捏了。好吧,男人一点,不要被人看扁了,三狗暗暗替自己加油。

可没想到,一玩起来,一下子就激发出三狗儿时的玩兴来了,几年来军校生活的禁锢,终于一得释放,三狗玩嗨了,还觉得杨慕华是自己屁股后面的累赘。

真是烦人,甩又甩不得,是同一组人,不能丢了她不管,可一个女生,哪有那么快的速度,也不熟悉这里面的情况。

坑道是做了通风处理,坑道口还有点采光,但深处就没有光线了,虽然安装了电线和发电机,但平时是不能打开的。

因此,杨慕华越走越怕,越发后悔进来玩这个游戏了,可现在,想要退出,都不敢退了,自己一个人,根本就走不出这迷宫一样的地下坑道。

坑道里不时响起女生的尖叫声,在黑黑的长长的坑道里回音激荡着,更是吓人,气喘吁吁的杨慕华吓得一把紧抓住三狗的手,生怕三狗又溜走了,留下她一人。

从未被同龄异性牵过手,这一下子,像被电到一样,一阵电流直通三狗全身,电得他发蒙,而从小接受的男女授受不亲的教育,三狗条件反射的想甩开杨慕华的手。

可杨慕华发现三狗想要甩开她,更是惊怕,另外一只手也伸了过来,双手一把死死得紧抓住三狗的手不放。

三狗才想到,人家女生是因为惊怕,才会抓住他不放的,回头想一下,确实也是,自己对这里是很熟悉了,可人家不同,啥都不知道,就给他们这群“坏”男生给“骗”了进来了。

三狗定下神来,没再甩手,停了下来,轻轻对杨慕华说:“别怕,跟着我就行了,没事的。”

“好的,可是,你不能放开手,把我给弄丢了。”

“好,我不松手,不会把你弄丢的。”

两人拉着手,还有点不适应的走不快,三狗就拉着她,沿着坑道壁慢慢的移动着,尽量的不发出声音。

越安静却越吓人,杨慕华感觉自己都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巨大声音了,感觉心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忽然一声尖叫在身后不远的地方发出,吓得杨慕华一大跳,恨不得转过身紧紧抱着三狗,但还是强忍住了。

原来有一组被抓到了,一旦被抓到了的那一组,就成了“帮凶”了,一起去抓其他组,直到抓完为止,第一组属于第二名,最后一组是最后的获胜者。

抓捕的人越多,逃躲的人就越困难,越容易被抓到,因此,坑道里的尖叫声,此起彼伏,杨慕华觉得又紧张又刺激。

每一次的逃脱,都觉得自己好像又活过一回了,以前还轻视这个仅仅比自己大一岁的、不起眼的三狗,现在突然觉得他高大伟岸了好多。

在这个四周看不见光亮的地底下,他就是自己的依靠,没有他,寸步难行;而他,到底是依靠什么在奔跑?难道在黑暗中能看得见东西?

他像一条泥鳅一样,带着她,躲过了一次又一次的“追杀”;他,真的很厉害,以前,真的是小看他了。

她,现在完全信任他了,把手交给他,把整个人都交给他,在黑暗里面,自己像是在紧闭着眼睛,跟着他一起向前狂奔着。

不用怕前头会有什么,不用怕前头会撞到什么,都不用怕,因为有他,哪里该转弯,哪里是尽头,他都很清楚。

这种感觉,杨慕华第一次体验到,太神奇了,也觉得很感动,第一次把自己全身心的交付一个人,这是得要一种多大的信任啊,懂事以来,除了父母,再也没有这种感觉了。

特别是这一年多来,远离父母,一个人在外面生活学习,再艰难,也只能依靠自己,多少次,想着父母想着家,想着他们给的依靠。

没想到,在这里,在这一刻,会把自己交付给一个不算熟悉的朋友手里,全身心的依靠他,甚至是依赖,那种依赖的感觉,是那么远,又是那么的近。

终于,他们成了最后的一组,大伙分头行动,堵住所有的出口,一步步的缩小包围圈,最后,三狗和杨慕华,走投无路,被大家抓拿住。

都是年轻人,玩的很开心,之前虽然开心,但很拘谨,可这一刻,大家都好像回到了小时候,变成了小孩子,在一起玩,不分男女,不分彼此。

其实,人和人之间,如果都能成这样,多好啊。

……

回去的路上,大家不再是来的时候那样,男生一堆女生一堆的走了;而是自然而然的混杂在一起走。

走在两个人的时候,三狗偷偷的问了杨慕华:

“那帮笕桥航校的少爷们,跟你们军医学校的,有几个对上了?”

杨慕华不说话,警惕地看着三狗,三狗被看得毛了,低着头,嘟囔了几句:不就是随便问问嘛。

杨慕华看得有点发笑,偷偷的对三狗说:

“你不要对你那帮兄弟说了,你们都没戏了,她们和笕桥航校的,都对上了,现在还互通书信,正忙着呢;包括之前喜欢你的林淑娴,人家现在已经名花有主了,你想回头,也没门了,哼!”

一段话,把三狗噎得,说不出话来,自己倒无所谓,本来就没有喜欢过她们谁的;可是看着兄弟们神采奕奕喜气洋洋的,心底里不由得一阵叹息,还是遵照杨慕华的提醒吧,不跟他们说,至少可以在梦里,多幸福一段时间。

“那你呢?”

三狗还是觉得有点心有不甘,步兵帮不至于输的这么惨吧,都差不多全军覆灭了;就问杨慕华,有没有也跟她们一样,也跟哪个航校空军少爷通信了。

“我?哼,我才看不上那群跟奶油一样白净的少爷们呢。”杨慕华骄傲得昂着头,阳光下不屑一顾的神采,让走在下坡面的三狗仰视着,看得眼晕。

还好,还好,步兵帮们不至于全军覆灭,还剩有一线机会,三狗心里庆幸着;转头,鼓起勇气,问她:

“那你,你喜欢什么样的?”

“我……我谁也不喜欢。”

“……”

161. 老黑的前世今生

三狗他们回到学校后,纸最终还是包不住火的,他们找军医学校女生们玩的事情,还是很快的被老黑知道了。

紧急集合后,老黑的黑脸,气得泛着红,把这十几个的小队,从头看到尾,又从尾看到头,不说话,直把大家看得心里发毛。

四川佬张宗维忍不住难受,报告道:“杀人不过头点地,张教官,你就处罚我们吧,别这样子,难受死了。”

“难受?这就难受了?还挺能逞英雄的啊,好,听好了,都给我,全副武装,先来个20公里越野。”

……

一路上,大家一边气喘吁吁的,一边怨恨地猜着是哪个告密的,抓住他,要千刀万剐了他,才能解此大恨。

说着说着,发现老黑也跑了进来,大家疑惑的看着他,他干吗来了,三十多岁人了,跟着一帮小年轻跑这么远?

“看什么看?我就不能跑吗?都给我好好跑,还远着呢,别说话,调整好呼吸和节奏,分配好体力,不许拉下。”

老黑一边训斥着,一边在心里感概着,看着这些二十左右的大小伙子,满眼都是爱惜,确实,军营里很枯燥,甚至是很压抑。

正值风华正茂的青春,谁不喜欢和异性接触交往,人之常情;如在农村里,按这个岁数,早就好几个孩子了。

可他们,就不行,他们,已经不再属于自己的了,而是属于这个国家的了,属于这个军队的了,属于以后的铁与火的了。

儿女情长英雄气短,所以,他们现在不能有消磨英雄气的儿女之情,不然,心里老是惦记着儿女私情,上战场上怎么办?

战场上不容得一丝犹豫不决,你一个指挥官,在战场上,畏畏缩缩瞻前顾后的,怎么让手下的战士有胆气、有勇气?

还有,低级军官,该冲锋的时候,就得要第一个冲出去,你怕这个怕那个,不敢冲,战机稍纵即逝,等敌人缓过劲来反扑,死的不止是你自己,也会害死更多的兄弟们。

这样的指挥官,谁敢信任你?谁敢跟着你走?谁敢把自己的性命交在你的手里?战场上,没有凝聚力,就没有战斗力,就是一盘散沙,就等着被敌人各个击破和屠宰。

所以,部队里定的28岁后才能结婚,是有道理的,28岁后,要么是老兵,要么已经是营连级的职务了,不需要带头冲了。

除非是很危急紧要关头,不然,你一个营连级的干部,还动不动的就想上战场上去冲,是严重违反战场纪律的。

你一个人,冲上去能打杀几个敌人,对战局有啥帮助,但是,如果你一旦战死了,会连累全营全连人,大家没有了主官指挥,后果很严重。

战场上,要把所有人,每个人的能力做最大的利用,而不是大材小用或是小材大用;所以,团级营级这些干部,对部队最大的利用,就是自己的指挥能力、作战经验,那才是战士们取胜的法宝。

另外,到了28岁,即使没有做到营连级的干部,身体机能也过了人生的巅峰期了,跟不上十八九岁战士的节奏了,上去冲,还有可能拖累了大家。

不过看什么场合,在有些紧要关头,狭路相逢勇者胜,指挥官一马当先的冲锋,会带来振奋士气的作用。

但是,这种情况是越少越好,部队要培养个有能力有实战经验的指挥官很难,太金贵了,不能随便给牺牲了。

28岁以上的老兵,对于连排级的干部来说,也是很金贵,他们的经验,极有可能是部队取胜的砝码。

所以,也是舍不得让老兵先冲在前面的,宁愿自己冲在前面,也要保护好这些金疙瘩宝贝。

想这么多,老黑不由得放慢了脚步,被三狗他们拉了下来一截,好在老黑是空身跟着大家跑,相对来说,轻松一点。

但人也不能不服老,想自己在黄埔刚毕业就参加统一战争了,连日作战,一天也休息不了几个小时。

前几年的长城抗战,连夜行军,一到目的地,不是躺下来睡觉,而是带着兄弟们玩命的挖工事,正因为他挖的工事好,才能在日军的大炮下侥幸活下来。

接着就是连着几日的苦战血战,几宿几宿的没睡觉,眼睛都干得睁不开,拿点水洗一下,就接着死盯着阵地前沿运动的鬼子。

那时候,完全是靠一个好身体,给扛下来的,打完后,退守北平周边时候,整个人感觉被掏空了,休整时候,啥也不想说,只知道吃了睡,睡了吃。

除了累,就是难受,身边朝夕相处的兄弟们,几乎死光了,大部分是冤死的,连鬼子影子都没见到,就给大炮给轰死了。

在那以后,老黑就一直在军中奔走呼吁,要注意日军的大炮,怎么防他们的大炮,可惜,军中没有人,听他这个人微言轻的声音。

上司听得烦了,就把老黑给塞到军校里做教官,你不是喜欢整天嚷嚷吗,就去军校里嚷嚷了,不要烦我们了。

想到日军的大炮,看着前面这一群生龙活虎的学生们,老黑又不由得伤感起来,这群学生,天资都还不错,加上后天的努力,都学的很好,都是将来的可造之材。

这群可以说是自己从教以来,一群让自己最得意的学生,真是舍不得把他们送上战场,以目前的中日战力对比,中国军队毫无胜算可能,拿再多的人命,也填不满那个巨大差距的深坑。

可是,一来,他们是军人,就是去牺牲去填坑,也的要去,不然叫谁去?不可能叫女人老人小孩去。

二来,他们想要继续成长,就必须经过战火的淬炼,才能真正成长起来,成为一名合格的指挥官,一名救国救民的英雄。

可他们,能在日军大炮下,到底能存活多少?老黑不敢去估算,只能非常严厉的要求他们,希望他们能多学点,在战场上能利用起来,或许会多活几个下来,只能这么安慰自己了。

所以,现在要狠起心来,越严厉越好,总有一天,他们会知道他的良苦用心的,训练场上多一滴汗、多一滴血,就能换来战场上多一次活命的机会。

……

162. 战友的命就是自己的命

老黑现在跟着三狗他们跑,其实他也是在惩罚自己,自己不该把他们放出去的,不该那样放纵他们的,那样是害死他们的。

以后要以此为教训,不能再犯这样的错误;老黑一边想着一边气喘吁吁的跑着,岁月不饶人了,现在纵有杀敌的雄心,却无杀敌的力气了。

难道真的是英雄迟暮了吗?老黑想着自己在军校里,尽管现在做到了上校步兵科长,可又有什么用,还不是个教书匠而已。

要是当时能留在部队里,按现在这个军衔,正常是个团长了,那才是他的英雄用武之地啊,那才能拉着部队,跟日军干上,为之前死去的兄弟们报仇雪恨。

可现在,一个萝卜一个坑,人家是不可能空出一个团长的位置给他的。唉!自古英雄空余恨啊。

只能把希望寄托在这些学生身上了,希望他们能英勇杀敌,多杀几个,也算是间接得为自己的兄弟们报仇了。

越来越跑不动了,眼看着学生们渐渐远去的身影,老黑不由得一阵欣慰,远远望去,那分明是自己十几年前的身影,分明是自己和兄弟们的身影。

……

三狗他们,刚开始还是怨言四起的,可发现老黑一直跟着他们跑,越跑越觉得羞愧,人家老黑快四十岁人了(老黑脸老,其实也就三十出头),自己又没有犯错,却还要跟着跑,来惩罚自己。

这个老黑,平时虽然严厉得不近人情,但大家知道他是为了大伙好,严师,才能出高徒,而且,他教的东西,确确实实是很实战的东西,不是虚头八脑的课本书面知识。

现在老黑又贵为上校科长,统管学校步兵科所有的学员,其实不用再做基层教官的,可他还是兼着十一期的步科战术教学。

老黑不管刮风下雨、上山下水,一律亲力亲为,就这种作风,时时感动着大家,尽管严格异常,但大家都没什么话说,人家一个上校,都跟你一样做了,你还有什么话说的。

可现在这个上校高官,陪着大家一起跑,越来越跑不动了,三狗老秦他们脚步也慢了下来,想等一等他,可没想到招来老黑的一顿臭骂。

大家又只得闷头继续跑,最后,实在是受不了,老秦叫上三狗大彪他们几个,回头跑回去,一边一个,搀着老黑,向前跑。

老黑自然不肯,可这个时候,他的命令却没有用了,老秦叫大家把大彪和他身上的装备分了拿去,他和大彪两人,轮流背着老黑。

老黑最后不得不从了,心里极为感动,不过想想,也正常,一支部队在行军,是不能让任何兄弟掉队的,如果是在敌占区,更是要这样。

兄弟如手足,战场上,兄弟的命就是自己的命,把兄弟给丢在战场上,等于自断手脚,一来是非战斗减员,会影响战力。

更重要的是,把兄弟一个人丢在敌占区,会让其他的兄弟寒心,让其他兄弟觉得,他以后万一受伤了累了,肯定也是被抛弃的下场。

那谁?还会继续去卖命?还会继续会不顾一切的拼杀?谁都要留一手了,不要让自己受伤了,受伤了就没人救了,就死路一条了。

这是正常的共患难的道理,不懂这个道理,或是不愿意按照这个规则和战场纪律办事的,都会被人所不齿的。

以后,你就不可能让大家能齐心协力一起向前了,你受伤了掉队了,也别指望别人会帮你了,这个军心涣散,对战斗力的影响更大。

其实部队里有严格的军人连坐法,比如:队长(班、排、连……)同全队退则杀队长,队长不退而全队齐退以致队长阵亡,则杀队长所属下一级别的官员。

这个是取材于戚继光《练兵实记》:“若一哨下各队长兵俱退走者,斩其哨长。如哨长不走,致被阵亡,而队兵弃之退走者,斩其各队长”,“由是而上,至把总、领兵将领等官,皆照此一体连坐行之”。

除了严酷的军法,作战时候,战场上还安排了督战队,谁敢临阵逃跑的,后面的督战队格杀勿论,且以逃兵为结论,不发抚恤金。

……

全副武装二十公里越野下来,基本是把大家整瘫在地上了,大家七歪八斜的躺坐在学校背后山脚下的坑道工事阵地前。

“起来,起来,都给我起来,每人以最快的速度挖出一个跪式散兵坑。”老黑一边大喊到,一边去工事里拿了一把工兵铲出来。

我去,大家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是什么情况,但是服从命令、执行命令是军人的天职,没有为什么,没有凭什么,大家只得起身开挖。

“磨洋工?是不是?我告诉你们,谁要是挖得不如我快,今晚就住在这工事里了。”

我去,动真格了,大家为了晚上不住在冰凉的工事里,只是玩了命的开挖,把所有的怨气都发泄在工兵铲上。

一时间尘土飞扬,一群土拨鼠在拼命的挖洞,差不多半个多小时,大家才挖好各人的坑,老黑一个个的检查了,才满意的让大家起来,收拾行装,集合,回去。

看着这群土拨鼠,老黑的眼里又有点湿润了,要是当年长城抗战时候,大家急行军后,兄弟们能像他一样,像这群孩子一样这么的拼命挖,或许还能多活几个下来。

老黑回想起北方长城边上群山阵地,那里的地大部分是坚硬的沙石硬板地,现在还能清楚的急得,兄弟们的工兵铲都挖翻了口子,手也磨出血了。

最后实在是没有办法,也只得将就一下,可就这一将就,多少条命给将就掉了,所以,现在,就是不能将就。

现在这些学生,肯定是很怨恨我,不过这个无所谓了,以后,只要他们能多活几个下来,我就满足了。

路上,老黑还要大家齐唱黄埔校歌,一路唱回去,声音低了不行,一定要吼起来。

至于吗?不就是找朋友玩了一下,就要整成这样子啊?

……

163. 大彪大熊被关起来了

秋去冬来,转眼又过了中秋节、双十节,进入十二月以来,天气骤然寒冷起来,这个南京城,夏天热的要死,冬天冷的要死。

不过三狗家乡气候跟这里差不多,只是没有这么极端,而那些南方的如韦智勇、黎子雄、阮元英几个老广,每年冬天,都要被冻成狗一样。

那些北方的老秦、大彪、黑熊、阎王爷、亮子、大熊等,在夏天,又被南京给热成狗。好在是军人,适应坏境的能力一流,几年下来,大家就慢慢适应了这种极端气候。

……

正是这年的冬天,12月13日下午,大家突然接到通知,全部集合,原来是蒋校长昨晚凌晨在西安被张学良、杨虎诚给抓起来了,后称“西安事变”。

消息传来,全国震惊,全军沸腾,黄埔军校张总教育长,带着大家全体宣誓,时刻准备、解救校长、人人有责。

接下来学校的军械室全部被打开,每人都发到了枪支和弹药,学校内外也增加了岗哨,要求所有学生,随时待命。

当时的气氛确实很紧张,几乎是一触即发了,学校组织大家重新学习当年广州黄埔军校的东征历史。

大家一起再度温习当年的学生军以一敌十、所向披靡,扫除“*****.反.政.府”的陈炯明部队的英勇作风。

现在,学校也要学生们继承当年的光荣传统,时刻准备着,北上打倒“叛逆”的东北军和西北军,解救校长解救领袖。

这一下子,来自东北军的大熊(熊祖德),来自西北军的大彪(洪大彪)就很尴尬了,学校也下达了指令,学生中所有原隶属东北军和西北军的,全部解除武装,集中待命。

这个集中待命,就是先关起来,宪兵队拿着命令来抓大熊大彪时候,三狗老秦他们不让抓,护着大彪大熊不让出门。

宪兵队最后说烦了,直接就拔出手枪,枪口都指到了老秦的脸上了,喊:“谁再敢阻拦,就连着一起抓起来。”

这种小意思,怕个啥,老秦脸不改色,喊一声:“兄弟们,操家伙。”大家马上操起发下来的步枪,呼啦啦的压上子弹,枪口也对着宪兵队,不过枪栓还是没急着拉上。

正在僵持着,老黑闻讯跑了过来,一通拳打脚踢的,把三狗老秦他们打得七零八落的,边打边骂:“造反了?是不是?翅膀硬了?是不是?”

大家放下刀枪,委屈的表示:宪兵队凭啥要抓人?大彪大熊又没有做错事,为啥要抓他们?就因为他们原部队是“叛逆军”,这不是跟封建社会的株连罪一样吗。

老黑一手一个拉着大彪大熊,说:“你们放心,先跟宪兵队去,宪兵队也是在执行命令,他们跟我们没有私仇,不会把你们怎么样的。”

“我老黑,现在马上去跟学校交涉,我们步兵科还不止你们两人,还有二大队三大队,都有,你们还是要先服从命令。我跟你们保证,你们安全肯定是有保障的。”

听老黑这么一说,大家才算是把悬起的一颗心,给放了下来,大彪和大熊只是解除武装,跟着宪兵队走。

老秦叫上三狗、亮子、世杰、张宗维几个人,分几班,轮流去看着大彪大熊被关押的地方,其他人一律待命,不准外出,枪弹都随身带着,随时准备解救大彪大熊。

……

全国群情鼎沸,各个团体纷纷谴责西安这种叛逆行为,形势越来越紧张,多处调动军队,空军、炮兵部队、精锐部队等云集西安周边地区。

大彪大熊还是一直没有放出来,不过三狗他们探到消息,被关押在一个宿舍里的他们,只是没有自由,吃饭睡觉一切很正常。

这让大家松了一口气,但一直被这样关着,也不是个事,大家商讨了无数个办法,都一一被推翻了。

最后只能静待消息,如果消息对大彪大熊他们不利,大家连夜也要解救他们出逃;老秦表示,大家统一意见,如有不愿意参与的,可以退出,这,自然是没有一人退出的。

也没有那么傻的人,在这个时候会选择退出,别跟大家一套一套的说,要顾全大局,要看国家大义。

大局个屁,大义个屁,连无辜的兄弟都保不住了,还谈什么大局?谈什么大义?大家即使几年下来,思想觉悟都有了很大的提升,但在兄弟情面前,这些都是浮云。

这些底层的低级军官和老兵,都是大时代下的小人物,说是会关注国家大事,但国家大事毕竟离自己很远,即使会影响到,但没有眼前的事情那么紧要和关注。

三狗他们所有人都明白,这个关键时候不挺身而出,还在什么时候出头?正如战场上,兄弟有伤有难了,你不出手帮一把,那平时天天挂在嘴巴上的“兄弟”二字,都是假的。

一旦被人看透了,你也就被在这个特殊的群体里混了,这种群体里,必须要把兄弟当真正的兄弟,而不是口头上“兄弟”。

在战场上,谁都有可能受伤落难,帮别人等于帮自己,关键时候你不帮别人,等你关键时候,还想等别人来帮你,那就晚了。

至于什么大局大义的,好像喊起来很崇高的样子,几句话,谁不会喊?但那个能在战场上帮到自己吗?

所以老兵们都看透了这些上层的游戏,你们玩的开心就好,我们冷眼相看,真正帮我保我命的,还是这帮一起并肩战斗的兄弟们。

……

为了让大彪大熊放心,老秦叫三狗他们几个,和守卫宪兵拉好关系,时不时的去送点香烟、好吃的吃食,也给大彪大熊他们送。

往多里送,即使他们俩吃不完,也可以分给一起被关在一起的战友们,礼物不怕多,和里面的大家搞好关系,万一关键时候,有个帮手。

有时候即使没送的东西,带句话进去也行,让大彪大熊知道,兄弟们没有忘了他,还在继续努力想办法,放心,你们该吃吃该喝喝,别担心。

……

好在好消息终于在半个月后到来了;12月26日,蒋校长安全归来,抵达南京,全国全军终于平静下来,第二天,学校就接到了通知,解除战备,被关押的学生一律释放。

大彪大熊出来后,大家一窝蜂的拥上去,抱着他们俩,放声大笑,大彪大熊那么壮实高大的汉子,竟然抱着兄弟们,却哭成一副熊包样子。

……

164. 和女孩们集体通信

三狗后来接到牛牯秀才的来信,他们51师差点和“叛逆军”打了起来,得到消息的后不久,从驻地汉中经子午谷古战道,直逼西安,好在西安那边和平解决了。

最近三狗和同学们受老黑重罚、大彪大熊被关的事情,不好写信给老家的家人和牛牯他们,一来他们都不熟悉这些人和事,二来都是些琐事,在和他们通信只能说他们之间熟悉的事情。

后来三狗还是写了这些事情,不过是寄给杨慕华的,因为那天游玩告别之时,杨慕华对三狗说:

“你们这群人真好玩,以后有什么好玩的,要告诉她。”这算是一个非正式的命令吧,对于三狗来说。

上一次大家游玩被老黑知道后,老黑愤然取消了大家以后所有的假期,所以,三狗他们就再没有机会去军医学校找她们玩了。

可是杨慕华布置下来的任务,还得要去完成啊,按作以前,三狗基本上是置之不理的,可现在,不知道为什么,三狗没有以前对杨慕华那么有成见了,反而觉得她挺好的。

偶尔时候还会想想她,这少年的心事,一旦破土、发芽,就止不住地疯长了,来得如此的迅猛,连三狗自己都一下子没有察觉到,没有预想到。

于是,和杨慕华通信成了三狗最期待、最享受的一件事情了,三狗把因和她们游玩被老黑重罚的事情、把大彪大熊无辜被关的事情等,事无巨细的一一写给杨慕华。

一封信不够写,就写几封,连着一起发,把杨慕华看得,百感交集;杨慕华也是,把日常的学习生活、姐妹们之间的趣事等,也写了很多很细的寄给三狗。

和三狗的通信,难道仅仅是出于礼尚往来吗?哪又为何如此的详实?如此的期待来信?如此的愉快回信?

或许,这仅仅是课外生活的一部分吧,可是,三狗那个以前模糊的印象,现在怎么越来越清晰呢?越来越深入头脑里呢?

难道是我喜欢上他吗?不可能,我怎么会喜欢上他?那么多比他优秀的人,我都没有喜欢上,我怎么会喜欢上一个普通的像空气的他呢?

不可能的,我是不会喜欢上他的;杨慕华一边否定着自己的猜想,一边又期待着和三狗的通信,尽管是些鸡毛蒜皮的琐事,也是读得很开心,写的很快乐。

对于三狗来说,他也是不停的否决自己的感觉,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会喜欢上她,即使是喜欢上她,也是没有任何机会的。

人家是什么,是真正家学渊源的千金闺秀,而且是那么的聪慧明艳,追求者肯定是如过江之鲫,其中肯定不泛众多优秀者,甚至包括权高位重者。

我三狗算个啥,农村来的土狗一条,人家怎么会看得上眼?还是不要有这么自欺欺人的可笑想法吧。

和明月那门不当户不对的教训,是血淋淋的,因此三狗一直在打压着自己内心对杨慕华的非分之想。

所以在信中,三狗不敢造次半分,类似记日记的方式在叙述身边发生的一些琐事,只是在杨慕华一再要求下,要写的详细点,再详细点,因为那样看起来,好玩。

杨慕华她也是,在信中从来不提自己半点对三狗的感觉,两人好像在例行公事一样,交换着自己的“作业”,看似如此枯燥的工作,两人却做的乐此不彼。

……

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这个“火”,是指老秦他们,三狗的书信突然爆发式的增多,而且很多是军医学校来的信。

自然是有鬼,大家按住三狗,不顾他的强烈抗议,搜出了好多封与杨慕华的信件,直接就在宿舍里念了起来。

三狗羞得,恨不得找块豆腐撞死找个地缝钻进去,好在,全部读完后,还是没有发现有恋爱迹象的什么蛛丝马迹。

是不是还有藏起来的?大家对三狗进行“惨无人道”的逼供,藏?能藏哪里?三狗所有的物件都被翻的底朝天了。

鬼都没有的事情,三狗自然是坚决不从死不招认的了;看着逼供不成,老秦转念一想,何不利用三狗这一条信件的通道,发挥出更大的作用。

于是乎,三狗就成了个录入员和邮递员了,大家每人都想表现自己独特的“优点”,都要三狗写在信里去。

杨慕华是何等聪明之辈,一眼就看出其中的端倪,失笑不已,不过也没有为难三狗,没有点破,只是更小心的回信,千万不可把自己的想法透露出去。

你来我去的,经过好几次的“磨合”,最后大家索性全部公开了这种集体书信的方式,杨慕华也拉上姐妹们,一起写。

想发私信的也可以,当然基本上是老秦他们这边男生发的,其实在三狗前就有偷偷摸摸发过了,只是人家女生不怎么回,或是敷衍一下,这么大的人了,都明白,就慢慢的不写了。

主要是因为人家女生正跟笕桥航校的那帮空军少爷们热火朝天的通信呢,谁还会离老秦他们,只是老秦他们不知道而已,或是当作不知道。

而杨慕华虽然会收到这个那个追求者的来信,但她都觉得烦,基本不回,而三狗的信,仅仅是家常琐事,这才是朋友之间的信件,所以就持续的通信。

发展到后来,变成集体通信时候,两边的人,都觉得这个方式,很新颖很好玩,几页信纸,每人都在上面写上几句话,类似现代的网络论坛了。

大家为了能在众人中突出自己,都在绞尽脑汁,想在有限的字数里,突出表现自己的不同和优点。

这样一来,确实每封信都精彩异常,拍案叫绝的妙句层出不穷,发展到后来,有人画画,有人写诗,这边作词,那边作曲,一唱一和,甚是热闹;城里人真会玩。

有时会对一个话题进行发表各人的看法,或是对一个话题,进行正反两方的辩论。这种特殊的交流方式,最大限度的发挥了每个人的优点,使得很多人,对很多人,都有了重新的认识和看法。

……

青春勃发的年龄里,不止是只有拼搏,还有浪漫,还有憧憬,还有对生活热情的向往;我们尽管是国家的军人,但我们不是冰冷无情的机器,是有血有肉有温度的年轻人。

可惜,好日子总是过得那么的快,还没来得及,马上就要到毕业了,大家既希望时间过得慢一点,好好享受青春岁月。

又希望时间过得快一点,好快一点回原部队,回到原来的那帮兄弟们的怀抱里去,那里,才是每个人的家,每个人的港湾和归属。

……

165. 窝火、憋屈,就打一架

过了多事之秋的民国二十五年(1936),来到了更是多事之秋的民国二十六年(1937),三狗他们不知道,一场旷日持久残酷凶险的战争正等着他们。

也不是不知道,事实上,三狗他们都知道这一仗迟早都会到来,大家身为军人,能投身于为国为民、惊天动地的战争,也算是军人一个不错的归属。

大丈夫当战死沙场,马革裹尸而还;这种豪情万丈的言语,谁都会说,但不是谁都敢做的。

三狗他们当然也不想那么随便的就战死沙场,甚至是每个人都不认为自己会那么容易的战死沙场。

毕竟学了一身功夫和身手,很难想象自己会那么不堪一击的,也不会向往牺牲,这些都是每个普通人的正常想法。

如果按照现在知道历史的后人来说,谁都不会那么傻的去送死了,但是,在当时,大部分的军人,都认为中国和日本虽然有差距,但还是可以一战的。

即使实力不济,但不一定会输,或是输的很惨,而且最后赢的,可能还是中国;我们现代人这些知道历史的“马后炮”,当然不会有这个想法了,“马后炮”成“马后怕”了。

都是热血的军人,都是少壮派,中低层的青壮军官,是最希望通过战争获得战功,因而获得人生事业高度的。

所以三狗他们属于“好战分子”,也是正常的,但这个只要不是侵略别人,是反侵略,这两者有本质的区别。

抵御外敌时候,“好战分子”越多越好;因此,三狗他们甚至是期待这场中日之间的大决战,早日的到来,早日的战胜日本;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

民国二十六年(1937)七月七日,北平卢沟桥的一声枪响,惊醒了多少梦中人,日本华北驻屯军第一联队,向宛平城卢沟桥守军29军37师攻击。

这就是历史上的七七事变,全国马上强烈反响,三狗他们在军校里,自然也是激愤不已,大家纷纷请缨,恨不得马上去战场,杀鬼子。

其中黑熊,熊百魁是驻守在天津的29军38师人,更是急不可待的想要先回部队去,学校本来原定今年10月毕业的,不过这几天宣布了,十一期会提前毕业。

7月18日,蒋校长在庐山发表谈话,指出“卢沟桥事变已到了退让的最后关头”,“再没有妥协的机会,如果放弃尺寸土地与主权,便是中华民族的千古罪人。”

“如果战端一开,那就地无分南北,人无分老幼,无论何人皆有守土抗战之责任”,这一句最为著名,它如同“抗战宣言”一样,为中国四万万同胞广泛传诵,激励了全国军民同仇敌忾、团结抗战的最大决心。

七七事变爆发后,日军遭到了29军的顽强抵抗,日军便玩弄起“谈判”阴谋,借谈判之名,争取调兵遣将的时间。

7月25日,陆续集结平津的日军已达6万人以上,7月28日,日军向北平发动全面攻击。

第29军驻南苑部队约8000余人(其中包括在南苑受训的军事训练团学生1500余人)浴血抵抗,第29军副军长佟麟阁、第132师师长赵登禹壮烈殉国,不少军训团的学生也在战斗中献出了年轻的生命。

28日夜,宋哲元率29军撤离北平,29日,北平沦陷;其中驻守天津的38师按兵不动,不支援北平,师长张自忠将军被全国人民骂为汉奸卖国贼,其中38师也被骂成是汉奸部队。

熊百魁是38师人,极为尴尬,但老秦三狗他们从不认为黑熊是汉奸,怎么可能,平时黑熊也是对日军恨不得喝血食肉的,不能因为主官,底下的将士们都给抹黑的。

因此,学校里有学生在不知道黑熊的情况,说几句38师是汉奸师,黑熊当做没听到,默默的走开。

但是,要是在知道黑熊的前提下,还要对着黑熊说这个话,那不单单是黑熊,连老秦三狗他们也会一起冲上去的。

就因这事差点和骑兵科的家伙干起来,骑兵科天天高头大马的,很是威风,自然有点看不起泥猴子一样的步兵科。

可步兵科除了自己学科外,学得杂,也是要学骑马,甚至是骑摩托、开汽车什么的,学过辎重科的交通、工兵科的筑城、炮兵科操炮等基础技术,大部分都学过,自然也没觉得单纯的骑马,有什么了不起的。

骑兵科叫步兵科泥猴子,步兵科就叫骑兵科罗圈腿,因为骑兵天天在马背上,双脚老是夹马背,大腿内侧都会磨破了,下马后,会有点合不拢脚,叉开着腿走路。

两边人互相不对付,有一次在吃晚饭时候,不知道学校怎么安排的,刚好有一伙骑兵科的,坐在三狗他们旁边。

两伙人吃着吃着就开始吵了起来,泥猴子的罗圈腿的互相奚落着,可后来没想到,骑兵队人把话说得太狠了。

骂熊祖德的东北军是逃跑军、洪大彪的西北军是叛逆军、熊百魁的38师是汉奸军;我去,这不是找打吗。

本来这三人就一直窝着火,这一点就着了,三人二话不说,把碗筷一扔,直接就冲进了骑兵队里,干了起来,骑兵队的也不是孬种,就一起打了起来。

老秦他们看大彪仨冲了过去打了起来,怕他们吃亏,马上就拉着三狗他们一起加入战团,食堂里顿时乱成一锅粥。

多个值星官在旁猛吹着哨子有什么用,继续打下去,不要停;最后都惊动了学校,派出大队宪兵队,朝天开了枪,才镇住这群野牛。

步兵科长张老黑、骑兵科长关易之也都赶了过来,抓住自己部下一顿臭骂痛打的,因为涉及到两个科的事情,上头的教育长(换成陈继成将军了)也过来了。

陈教育长痛心疾首的陈言,国破都如此了,养着你们这帮吃白饭的,居然还内乱起来,还不团结,只为了几句气话,就要打起来,有种的,都给我上前线,和日本鬼子打去啊。

本来这种军人互殴群殴的违规,性质是非常恶劣的,严重的要开除退学,由于国家正急着用人之际,三狗他们全部每人记大过一次。

正常是要关黑屋禁闭的,但由于人数太多,改为所有参与打架者,全副武装20公里越野,你们精力过剩,就来个大运动量,耗死你们。

骑兵队的人自然也是全副武装,而且不能骑马,骑马那能算是武装越野,所以只得跟着步兵队三狗他们屁股后面跑。

骑兵队的平时大部分时间是练习骑马、组队、突袭等骑兵战术,至于下马后的体力训练不多,这长距离的越野自然是跑不过步兵队的。

这下子,叉开罗圈腿,跑的再快的骑兵,也跑不过泥猴子步兵了,又是被跑在前面的大彪大熊他们一顿奚落。

这个仇报的,爽。可还没说两句话,屁股后面就遭到了老黑的一顿拳打脚踢,老黑也跟着跑,只不过是没有全副武装。

老黑跟在后面,手上拿着根军棍,看到哪个步兵队的不顺眼,就上去揍一棍,直打得步兵队的人哇哇直叫,把骑兵们看的,爽。

还没爽够,骑兵们背后就按上了几皮鞭子,骑兵科长关易之骑着马从后面追了上来,挥舞着皮鞭,照着骑兵们一顿乱抽,赶鸭子的把他们赶着,要追上步兵们。

……

166. 一击不中,后患无穷

抗战形势越来越紧张了,没等到毕业典礼,36师的老秦秦远山、87师的邓炳春、88师的杜秉文、战车营的曹泽远、89师的唐成亮、35军的阎世章等几人,提前被原部队召回。

大家为了给他们几个饯行,大彪三狗几个,就偷偷到卫生队去找人磨嘴皮子,拿了几瓶白酒来。

他们卫生队拿这个白酒来做酒精提纯,提纯到75%的含量,用作医用的消毒,这是杨慕华她们信里说的。

老段亮子几个,身手不错,半夜翻进食堂,偷了一些肉菜熟食什么的,都拿到宿舍里;和门外几个轮流放哨的约好暗号,如有人来查铺,就提前发出暗号提醒大家。

大家在宿舍靠窗的位置,就着月光,用牙缸盛满各自酒,没有豪言壮语,没有依依不舍,反而是每个人眼里,都透露出贼亮贼亮的光。

老秦他们几个站起来,端起牙缸,说:“兄弟们,干了。”

大伙全部起来,拿着酒,轻喝到:“干!”,一起举头干了。

老秦说:“哥几个,先走一步了,先打上鬼子,你们后面的,也接着来,咱们不杀尽鬼子,则不休。”

“来,杀鬼子,杀尽鬼子;不杀尽,誓不回!”大家群情奋起。

“我们这群人,不但要记住每个人的番号,好联络,以后如能用到电台的,也要用电台来联络,那个东西快,对不对?”

“对,对,我们也跟通讯教官学过了一点用电台发信号的。”

“咱们约定一个日子,再来这里相聚,如何?”

“好说,就约在最后战胜鬼子后吧,说不定明年就成了,大家说,是不是?”

“我看成,咱们战胜鬼子后,来这里聚,再商讨怎么打到日本岛去。”

“对,对,这个太好了,要让小日本也尝一尝被外国人侵占的滋味。”

……

大家一边胡言乱语的,一边轮流着换门外的哨兵,等三狗亮子两个值完最后一岗回来,大伙伊然收拾干净睡下来了。

……

老秦先去西安,36师和88师因去年的西安事变,调驻西安,现在36师还是驻扎在西安。

因为北方战场正打得起劲,老秦以为自己部队会去北方,没想到,一纸军令,36师调往上海。

三狗的部队51师虽然也驻扎在西安附近,但人家36师明显是中央嫡系部队,已经开始准备先期投入战场了,正常是华北战场,现在那里已经打得不可开交了。

88师已经调回无锡江阴, 87师在常熟苏州,杜秉文和邓炳春去原部队报到,战车营的曹泽远回南京驻地。

89师的唐成亮回保定,35军的阎世章回山西晋北地区,那边估计没几天功夫,就要开打了。

……

民国二十六年(1937)8月8日,13军(包括亮子所在的89师)从保定北上,进至南口、居庸关,开始惨烈的南口战役。

第二天8月9日,远东,上海,日本驻上海海军陆战队中尉大山勇夫和士兵斋藤要藏,驱车闯入虹桥军用机场挑衅,被中国士兵击毙。

驻沪日军以此为借口要挟中国政府撤退上海保安部队,撤除所有防御工事;日本的无理要求被中国拒绝。

8月11日,杜秉文随87师、邓炳春随88师,在原黄埔军校教育长张志中将军的率领下,进入上海杨树浦及虹口以北布防。

张志中将军现在担任京沪警备司令,还带领了两个重炮团,向上海预定的围攻线推进,8月12日,87师一部进至吴淞,主力进驻上海市中心区;88师进至北站与江湾间。

8月13日,日海军陆战队首先由虹口向天通庵车站至横浜路段开枪挑衅,再以一部向宝山路、八字桥、天通庵路进攻,被第88师击退。

史称“八一三淞沪会战”,于今日打响。

8月14日,飞行精英高志航带领空军第四大队,驾驶“Hak-III”(霍克-3)式驱逐机在杭州笕桥机场上空,与前来偷袭的日本鹿屋航空队发生空战。

自中国组建空军以来,第一次在天空上抵御外敌,初战即胜,中国空军击落3架日本飞机,并无空战损失,空战战果为3:0;后来,国府把8月14日定为“空军节”。

8月14日,下午四时, 88师进占持志大学、五洲公墓、八字桥、宝山桥各要点。264旅旅长黄梅兴率师奋战,英勇殉国;87师进占沪江大学及其北面黄浦江岸。

8月15日,日军烧毁沪江大学;我军占领日海军俱乐部;16日,我空军三十二架飞吴淞口、浏河一带,轰炸敌舰。

8月17日,我军占领范家宅附近之日海军操场,敌退入租界。我军左翼沿浦江推进,包围裕丰纱厂、大康纱厂间之发电厂日军。

8月18日,我军进至东有恒路、汉壁礼路,右翼进至吴淞路、沈家湾以南。敌军退汇山码头。

19日,我军以闸北、虹口向杨树浦、汇山码头攻击。下午五时前,87师左翼前锋突入杨树浦租界至岳州路附近。

20日,98师全力进攻杨树浦;36师、87师推进到百老汇路、唐山路、华德路之线。11师及教导总队第二团控制于江湾市中心。

36师攻入汇山码头之线,切断日军东西两翼,严重威胁日本海军陆战队;只是我军缺乏攻坚武器,进展迟滞。

这一幕,估计让老黑看到了,会被气死了,不是拉了两个重炮团去吗,怎么不用150重炮抵近直瞄射击呢?

在当年的市区内,不管什么地堡暗堡,只要被150重炮直射的,几乎都会被摧毁,即使暂时没有炸掉,但里面的人,基本也算被废了。

有人可能会说,市区房子多,会挡着射界;可是房子是死的,人是活的,可以拆除或炸掉影响射界房子,何尝不可?

那150重炮那巨大的冲击波和震动力,在地堡里的人,不死则残了;再来个简单的步炮协同战术,步兵轻松占领敌人的工事。

连曹泽远他们的战车营,也上去了,可是步车协同战术几乎没有,任着战车往前直冲,没有后面步兵的保护,还不是很容易被敌人散兵用反坦克武器击毁了。

还说在打之前,张将军带着大批军官,在上海踩点了好久,制作出详细的作战计划,可就为什么带了攻坚的重炮,却不用?要用血肉之躯去冲击敌人的坚固工事?

老秦所在的部队,攻入汇山码头,这是中国抗日战争以来,进攻到最远的阵地了,可惜,面对中国英勇的军队,日本人泼汽油,纵火烧死攻入码头的近一个国军连队。

……

167. 共赴国难,去做骄傲的鬼魂

8月14日开始,日本飞机开始袭击南京,军校也中弹,中国空军和地面防空部队奋起还击,击落日机三架,重创两架。

随后日机进行报复性轮番轰炸,三狗他们奉命疏散到南京近郊宿营,继续学习和野外演习,学校同时积极准备将学校西迁四川。

三狗和杨慕华互通了在军校的最后一封信,确定对方都没有遇空袭受伤,三狗要提前毕业了,把自己部队的番号告诉杨慕华,以后可以继续通信。

杨慕华还有一年才毕业,她们军医学校,也准备迁校,可能会迁往广州,两人互道珍重,相约战后再重聚。

……

这个时候,全国同时两个战场在开打,淞沪开战时候,北方的南口13军在8月16日开始,进入更加激烈的阻击战。

在亮子他们89师难以支撑的时候,94师增援过来,在石峡附近沿长城线占领阵地,让13军缓了一口气。

没想在第二天,8月17日,日军精锐的第5师团就占领了长城防线上的最高峰。随后,日军主力逐次展开至镇边城之间,向中国军队发动攻击。

18日,阎世章所在的35军,在傅作意将军的带领下,增援到达怀涞、下花园地区,增强南口地区的防御力量。

19日,卫立皇将军所部第14集团军经易县、涞水迅速向周口店一带集中,增援南口、怀涞地区作战。

20日,35军向攻击南口地区的日军实施反击,日本中国驻屯军派第6师团、第20师团进入良乡西北山岳地带,向守卫在乎汉线及其西侧的国军攻击。

战至此时,日军动用兵力约有7万人马,已经超出国军的兵力6万余人,但国军仍然不惧强敌,英勇奋战。

十几万军队接下来一直激战到27日,国军在日军飞机大炮的攻击下,虽伤亡惨重,但仍占据山岭有利地形与日军作战。

和几年前的长城抗战差不多,中国军队的装备和火力还是没有什么进步,还是没有什么重武器,即使有,在没有制空权的战场上,也是属于敌人飞机的靶子。

国军还是以血肉之躯,硬抗日军的飞机大炮,也没有老黑几年前的建议,估计早就忘了老黑这个人了。

坑道、坑道;没有人挖坑道,来防空防炮,估计也是没有时间和人力去挖,北方的沙石硬板地,确实难挖。

但这些,都不是理由,在性命攸关的威胁下,还不去想办法,还是几年前的老打法,怎么能赢?

就是仗着中国人多,不拿底层士兵当人命,不断地做思想教育,让人去送死,去做炮灰,就是不愿意改变自己的战法,这就是冷血的军方高层的想法。

当然,这样反动的话,老黑伊然是说不出来了,早就失望透顶了,而底层的士兵和军官,哪里能知道这些,只能去执行命令,即使是死,也要去死。

到最后国军撤出战场后,国军伤亡近3万人,日军也差不多伤亡1万人,正常情况下,中日之间作战,伤亡比为4:1,这次打成3:1,也算是有所进步了,打出了信心。

……

三狗所在的十一期一总队三年学习期满,最后毕业演习,科目包括:各个散兵,侦探勤务,步哨勤务,传达勤务,行军警戒,前哨,行军宿营和对抗演习等,最后是“营级对抗”,在野外攻防对抗。

前线烽火正连天,后方则是一切从速、一切从简;学校定在紫金山上中山陵西侧的灵谷寺举行毕业典礼;为了防空,校方指示凡参加典礼师生,一律利用夜行军,限拂晓前到达灵谷寺。

三狗随着同学们一起,在凌晨时候集合完毕,齐唱着《黄埔校歌》、《大刀进行曲》、《义勇军进行曲》等歌曲,等待着毕业典礼的到来。

不顾日军空袭的危险,蒋校长亲临现场,参加典礼,亲自训话,大意是重复了前不久在庐山谈话的内容。

校长的话,勉励着同学们奔赴战场为国效命;同学们个个情绪激动,举起拳头,齐声高呼口号:抗日到底!收复失地!打倒日本帝国主义!

参加典礼的除蒋校长、陈继成教育长外,还有汪精为、何应卿、唐生志、桂永青等高官。接下来是简短的阅兵。

同学们手握钢枪,队伍整齐、步伐一致,路过主席台时候,一边敬军礼,一边踢正步,雄赳赳的走过这段路,走过了这三年的最后一刻。

哪怕是头顶可能还响着日军飞机的轰鸣声,远处可能还传来了地面的轰炸声,但这些危险,都不影响我辈军人的钢铁洪流,不影响我们赴汤蹈火,奔赴铁与血的战场。

毕业生除了领毕业证外,还有一把“黄埔短剑”;三狗有幸被选中优秀毕业生代表,上台领取校长授予的毕业证书和短剑。

校长对每一名优秀毕业生代表点名,点到者骄傲地回应着;听到校长念到“罗志成”,三狗也是大声地喊着:“到”,一声声的“到”,响彻树林。

黄埔短剑是随身佩带的短剑,剑柄是合金制成,一面铸“蒋中正赠”,一面铸“成功、成仁”的字。

由于前方战事紧张,那些高官大员们,包括校长,马上就坐车离开了典礼现场,接下来也是尾声了,进行告别仪式。

每个毕业生最后都领带了毕业证书和短剑,返回方队后,在各自的区队长带领下,列队跨着整齐的步伐,向学校的长官们,告别。

一列列的毕业生,昂头挺胸,路过长官区域时候,一齐举手敬礼,长官们也举手行着军礼,向同学们回礼。

一切都在默默的进行着,只听见整齐的步伐声,三狗跟着自己的队列,敬着军礼,在经过老黑面前时候,清晰的看到了敬着军礼的老黑,那大黑脸上,在不停地流着眼泪。

老黑知道自己在流泪,没觉得丢人,不顾不管,继续让它流着;老黑自己心里很清楚,这一群群生龙活虎的孩子,马上就要投身到战火纷飞的战场里去了。

这里面,大多数人,都会战死沙场的,这分明不是一群军人行进着,而是一群鬼魂在走着,即使是鬼魂,你们也是骄傲的鬼魂。

国破已如此,日军还在国家的土地上肆虐着,作为中国军人,有着不可推卸的作用,这个时候,军人不上,还等着谁上?

尽管是军工落后,尽管是战法落后,但这些都不能成为不去战斗的理由,抵抗、打击侵略者,是所有人类的责任。

为了国家,为了人民,你们骄傲得去赴死,没有畏惧,没有退缩,只有前进,前进,再前进。

大家一起,共赴国难,有身边的战友在,即使是成为鬼魂,也是不孤独的。

……

168. 回到原部队的兄弟当中

远在陕西汉中地区的三狗原部队51师,也在8月16日介绍接到军委会的命令,兵发上海,支援上海的第九集团军(36、87、88师),18军等部队。

本来三狗拿着毕业函件,准备去陕西的,现在接到电话通知,三狗和傅连虎郝冠英三人,在南京等原部队经过时候,汇合一起去上海。

8月20日,51师从汉中翻越秦岭,抵达宝鸡火车站集合上车,火车一路经西安、洛阳、郑州、蚌埠,到达津浦线的最南端浦口站。

当军列乘轮船渡江到南京下关时候,遭到日本军机的轰炸,还好在夜间,全师实行灯火管制。

日本飞机的炸弹全都落在长江中,炸起冲天水柱,三狗他们在江边看得惊心动魄,生怕轮船被炸到。

火车上了岸,就在下关车站里加煤、水等补充,三狗他们上了车,找到师部人事处报到,没想到,师长王耀祖要见一见他们。

大家来到师长房间,王师长不再是以前的补充一旅的旅长了,三狗他们三个自然早就知道了,进去一个齐整的军礼,然后一个个报告师长。

王师长还是那样的亲切和蔼的样子,叫大家坐下说话,他翻看了下副官给的资料,说:

“我都看了你们在黄埔军校里的成绩,都很不错,我很骄傲,以后,我们都是校友了,我痴长你们几岁,算是学长了,呵呵!”

“不敢不敢,师长见笑了。”三狗他们几个赶紧回道。

“好,我都记住你们三人的名字了,以后多多努力,在部队里作出我们黄埔军人的表率。”

“遵照师长教诲。”

“这次,我们马上就要奔赴上海的前线了,你们刚一毕业,就上战场,怕不怕?”

“报告师长,我们不怕,而且还很期待。”

“很好,我就喜欢这样子的军人;好,你们赶紧跟人事处的同事,去你们原来的连队去报到吧。”

“是,长官。”三狗傅连虎郝冠英他们几个转身出去,互道珍重,跟着人事处的,分头去自己原来连队去了。

本来一个小小的军校毕业生,师长根本没有必要接见,但这个一来是黄埔军校毕业的,王师长也黄埔人,有感情。

二来,部队扩建,到处都需要人才,把三狗他们送出去学习,回来接见一下,在以前可以算是自己的门生了,这是一种笼络人才的手段。

王师长把吴副官叫了进来,把三狗他们几个档案给到他说:

“你去跟这几个黄埔毕业生的上司说一下,马上就要上战场了,先不要给他们实职,按正常的规定,半年的实习官,但最好是兼一个副排长职务。”

“既要锻炼他们的实战经验,也要发挥他们的学有所长;还有一点,要求他们的上司连排长等,要保护好他们,现在培养一个好人才,太难了。”

“是,长官。”吴副官心领意会,去安排工作了。

……

一到306团3营7连4排所在车厢,三狗看到那么多熟悉的面孔,尽管是在黑蒙蒙的车厢里,虽然几年不见,还是那么的熟悉亲切。

三狗一个军礼还没敬上,就被离得最近的大薯一把给抱住,可能是太激动了,两人脚下一个拌蒜,都倒在过道上,轰的一声,吓得大家一大跳。

大家有的还在睡觉,有的半眯着眼,突然在黑乎乎的夜里,发现大薯抱着一个人倒在过道上,以为发生什么事情了。

“三狗,是三狗,狗日的三狗,回来了。”大薯像是抱着一个天上掉下来的金疙瘩一样,死不放手,搞得三狗也站不起来。

结果大家一听到是三狗,全都扑了过来,把地上的大薯和三狗压了个严严实实,七手八脚的摸啊,七嘴八舌的叫啊:

“三狗来了,在哪?”

“让开,让开一下,我看不见。”

“你起开,让我看看,别挡着。”

“变什么样了?看不见啊,让我摸摸。”

“别摸了,我是大薯,你这手,都摸到哪里去了?”

“大薯,你赶紧起来,别挡住大家。”

“我去,你都压着,我怎么起得来?”

牛牯把大家一个一个拉开,三狗才得重见天日,大家有突地围了上来,七手八脚抓住三狗,七嘴八舌的问这问那的。

“得得,让三狗坐下来说话。”老李头喊着大家。

大家把三狗围成一圈,不停得问话,三狗也不停的回话,看着这个,看看那个,满心欢喜,这心情,像是从另一个家,回到了原来的家一样。

夜已深了,火车还在原野上的沪宁线上飞奔着;大家为了不影响其他人休息,压着兴奋,和三狗窃窃私语着。

不过大家坐了好几天这火车,大部分时间是昼伏夜行,白天火车不开,隐蔽起来,晚上开,为的是躲日军的飞机。

有时候晚上也是,现在火车在半路上又突然停住了,接到前头的信号,日军的飞机又来了,每个车厢的值星官提醒大家全部灭掉所有能发亮的东西。

不一会,天上传来飞机的嗡嗡声,几架飞机盘旋了几圈,终因夜黑看不见地面目标,才悻悻的离开了。

三狗觉得很奇怪,这黑夜里开飞机很危险的,日机就不怕碰到什么撞了吗?大家都说,这鬼子飞机飞得高高的,火车上的高射机枪,都打不着。

大家说:“难道就不怕中国飞机拦截吗?”

三狗猜着回答:“估计主要是中国战机太少了,又集中在前线,这后方一点的,空军力量更是薄弱了,前几天首都都给人炸了,我们的学校也给鬼子炸了好几个大坑。”

“哪又是怎么知道我们这辆火车是军列的?”三狗有点迷惑。

“估计是哪个汉奸间谍,把我们的消息给透露出去了。”牛牯也是猜着说。

“汉奸,我最他.妈.的狠汉奸,好好的人不做,去做狗。”大薯狠狠的说。

“是啊,别让我碰见了,不然老子一枪就干掉他。”狗腿拍了拍手里的步枪。

“你以为那些个汉奸,还在自己脸上写着汉奸两个字啊?还不是偷偷摸摸地做的。”竹竿插进来说。

“是啊,我们中国人,做不出厉害的飞机大炮,就算了,还跑去做汉奸,真的是不应该。”

“所以啊,我们得要狠狠的打鬼子,把鬼子赶出中国,那些汉奸就站不住脚了,有个话怎么说的?秀才,你来说说,你上次也这么说过的,我忘了。”打铁侬话兴正浓。

……

169. 有个和尚参军

“是皮之不存毛将焉附。”秀才笑了笑说。

“对,对,秀才就是秀才,有学问。”

“我算个什么啊,现在是三狗厉害了,学问可多了。”

“秀才,别这么说,我们兄弟间不比学问,再说,谁都有自己的本事。”三狗拍了拍秀才的肩膀说。

三狗知道,秀才还在为不能深造的事情在心存芥蒂,不过秀才的自学能力很不错,在军士训练班里,除了该学的知识外。

秀才还自己不停的找书看,学了很多,后来听老李头说,目前三个班长中,其实做的最专业的是他。

老李头等大家说的差不多时候,带着三狗见了排里其他的老乡,都是江西广丰人,所以说话都是用方言,交流起来没有障碍。

这一个排三个班,近四十来人,除了原来的挑夫队十来人外,其余二十多个,都是大家各自村里的亲友、熟人,甚至是一说起来,有的还连着远亲什么的。

大家都听说过三狗,和三狗打着招呼,今天第一次见面,三狗努力地去记每个人的模样和姓名,虽然有点不熟悉,但应该在以后的日子久了,都能记得了。

不过影响最深刻的是,离三狗老家最近的一个人,是在守城家那边的,嵩峰山的,居然还是个和尚,嵩峰庙里的和尚。

这位和尚的法名是济世,俗名是姚云山,在军营里,自然是不能称呼法名的,所以叫俗名,但兄弟们嫌烦,直接叫他“和尚”,朗朗上口、通俗易记。

济世和尚也不气恼,很随和的接受了这个通俗的近乎直白的外号,自己本来就是一个和尚嘛,又不打算还俗,有什么好说的。

一个和尚,跑到杀气重重的军营里,不是和尚不能杀生的吗?那来参军干吗?看着三狗疑惑的眼神,老李头自然就知道三狗在想什么,说:

“和尚从小就在嵩峰庙里长大的,有一身很厉害的功夫,不过更厉害的是医术,只要是中医,几乎啥都会,所以在我们连队里做卫生员。”

怪不得,出家人不杀生,慈悲为怀,来部队里救死扶伤,算是来对了地方了,三狗很是敬佩,说:

“我很小的时候,跟着母亲上去过一回嵩峰庙,说不定咱俩打过照面呢。”

“因缘际会,罗长官和我们大家,肯定是有缘分未了的,这不,你跟大家一别三年,现在还是来了。”

这和尚还是挺接地气的啊,估计是和大家俗来俗去的惯了,不过三狗还是回道:

“和尚你不必客气,以后叫我三狗就行了,我们肯定是有缘分的,以后多多照应我们广丰的兄弟们。”

“这个肯定是要的,也互相照应。”

……

坐回座位后,三狗问老李头:这和尚能适应军营的生活吗?吃饭怎么办?和尚是吃素的啊。

老李头说:这个你就不要怪心了,现在我在连里的炊事班,大家平时没有那么多的荤菜吃,有荤菜时候,我就注意,给和尚特地分开打,就可以了。

原来在陕西,牛牯跟连长胡豪说过,老李头岁数有点大了,不能跟着大家一样正常训练和作战,他以前在饭馆里做过事,还炒过菜,就让他进炊事班吧。

胡豪一口答应,这点小事,自然简单,又可以得个人情,直接提老李头为连部炊事班的副班长。

现在的四排,虽然都是牛牯他们一个地方的人,自己虽然也是江西老乡,但不是同一个县的人,几乎完全听不懂他们说啥。

但是胡豪很放心,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他看得出来,这个牛牯很不简单,能拉得拢和镇得住这一帮人。

换个外地人去,反而更不行,融不进去,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在底层的连排级单位里,正需要这样的老乡部队。

因此,四排虽然是扩编出来的,没多久一个班的人,就让牛牯带出了一个排的人,而且战斗力在连里是最好的,最团结的一个排。

这个扩编排现在成了胡豪7连的主力了,就向上级申请,把牛牯提为7连的副连长,兼任四排排长。

都是江西的老乡,胡豪也在为自己升任三营营长在作准备,现在他自己还是三营副营长,兼任着7连的连长。

以后担任营长后,就不好兼任连长了,所以得要培养自己的人,现在看来,他和牛牯很对胃口,让牛牯来做7连连长,是个很不错的选择,自己连队还是要控制在自己手里的。

……

现在三个班长是打铁侬、狗腿、秀才,每个班里有一挺机枪,配了一正一副两个机枪手,其他八九个是步枪手。

三狗现在回来是见习官,兼副排长,牛牯拉着三狗的手,你终于回来了,这个副排长的萝卜坑,你的赶紧填进去。

好多个外人在打这个职务的主意,都给胡营长(副营)给挡了回去了,说是留给你的,来来,我先给你说说职务工作。

其实也没啥工作,就是跟着排长,学实战经验,等过了见习期后,看上面怎么安排,正常是做排长,说不定是四排的排长,或是调到其他排去做排长。

大家包括牛牯,都希望三狗,能留在四排做排长,牛牯明显是要升连长了,大家都知道胡豪一升营长,牛牯肯定是7连的连长了。

这样一来,连长和排长都是自己的人,自己的老乡兄弟,自然是好事了。不过这事,不是大家说了算的,以后的变数很大,就先这么做着吧。

牛牯给了三狗一身装备,完全是按照排长来配的,一把加强版二十响的驳壳枪,配20发手枪弹,木头壳子的枪套可卡在手枪把上,做枪托的。

一把崭新的、枪管上还发着蓝光的中正式步枪,一个基数的步枪弹(120发),四个手榴弹,一把刺刀,插在刺刀鞘里。

三狗拉开步枪的枪机,检查了下枪膛和膛线,枪油的味道很香,打开保险,右手食指扣下扳机,撞针啪的一声撞击着,清脆入耳。

居然还有一个防毒面具,三狗看着这么高级的装备,问牛牯,是不是大家都有这个?牛牯说:

“排里就几个,给你留了一个,这个你必须要的,因为上头刚刚来了话,你必须配一个防毒面具。”

三狗再就没有作甚,看着其他的衣服,他身上穿着有,也是军队的,但是外衣要换掉,换上新军服,左边衣袖上臂章挂的是“51D”,“D”代表是师,“51D”是“51师”。

衣服胸口上面的胸章,写着详细的番号,姓名、军衔等,比如三狗的是:“罗志成,陆军第五十一师第三零六团第三营第七连,少尉见习官。”

衣领上的领章是一条横杠加一个三角星,代表是少尉军衔;除了有番号配牌的外衣,还有配一个德制M35钢盔,其他的生活用品,和大家一样。

背包有军用薄被,一把工兵铲,三狗特地把工兵铲拿下来,用手试了试厚度和重量,看看质量如何,还可以,以后这东西,用的频率很多,千万可别出差错。

其他的水壶、铁碗、雨布、卫生包、棉布内裤和袜子、胶底鞋等,和士兵没什么两样,这些东西,要到连长级别及以上的军官,才不用自己带着,有专门的后勤人员负责,比如特务长安排通讯员来干的。

排长和士兵唯一的区别是不用带一个三四斤重的米袋子,但口袋里一般会有几小袋子干粮带着。

……

170. 一餐饭,让她记住了一辈子

三狗拿出自己的旧行李,也就是些差不多的东西,不同的是多了一些吃的,全都是南京特产小吃,如盐水鸭、桃酥、糕点什么的,分给火车上的兄弟们尝个鲜。

毕业后有一两天的空余时间,三狗去碰碰运气找杨慕华,居然给找着了,她们也在准备着整理行李,可能要搬学校。

听说三狗要去买点特产小吃给原部队的兄弟们,杨慕华自告奋勇,女生对逛街和小吃,天生就具备着这方面的特长。

杨慕华带着三狗,跑遍了整个南京城,和以前相比,两个人调了个,之前在坑道里,杨慕华是两眼一抹黑,任由三狗带着转。

而现在,轮到三狗两眼一抹黑了,他虽然对南京城的地形很熟悉,以前有画过军用地图,自然很熟,闭着眼睛都能走遍南京城。

可对这小吃特产,还真的不熟悉,吃的少、逛的少,心思也没在那个上面,自然就不懂了,只能任由杨慕华带着转来转去的。

杨慕华终于当了一把主人公,带着那个他,那个听话的他,四处走,还真挺有点小成就小得意的,知道三狗口袋没啥钱,就自己掏钱另买了一大堆吃的。

搞得三狗挺不好意思的,只挑了些好带的、不容易坏的,其他的让杨慕华自己带回去,给宿舍里的姐妹们吃。

末了,三狗掏光了身上所有的钱,凑了个数,请杨慕华下了个馆子;这,让杨慕华非常的感动,什么叫大方?这就是大方。

有钱人可以请你吃山珍海味,但几乎没有人能把所有积蓄什么房子车子掏出来给你花掉,但三狗虽然穷光蛋一个,却能把身上所有的钱掏出来,请她吃顿好的,能不让她感动吗。

虽然这个逻辑很没有道理,也没有什么可比性,但作为当事人在当时的那一刻,杨慕华确实是拿这个来比较了,上心了。

正是这一餐饭,一餐普普通通的饭,让她记住了一辈子。

……

三狗其他的行李最多的是书籍和笔记了,还有证书佩剑啥的,这些宝贵的材料,本来三狗想寄回家里去,但最后还是没有那样做。

一来这个动荡的时局里,怕邮局给寄丢了,那太可惜了;二来,也想带在身边,有时间时候,拿出来温习一下也行。

这么宝贵的东西,牛牯都让三狗交给负责后勤的角蚤来管着;角蚤因为岁数小,人也长的小,牛牯一般都叫他做点杂务,平时虽然也跟着训练,但要求不高,也基本没让他上战场。

三狗只从里面拿出一本新的牛皮面笔记本出来,放在自己的背包里,这个是老黑送给三狗的,要求三狗在作战过程中,不要忘记每天记录,做作战日记。

这个看似没有什么必要,其实对于一个指挥员的成长很重要,不断的记录和反刍,翻看自己以前的教训,得出经验,以后怎么避免和利用等。

……

火车快到前线了,战士们心情越来越兴奋迫切,一节又一节车厢的抗战口号高呼着,热烈的掌声鼓劲着,此起彼伏。

三狗内心虽然和大家一样,向往着前面杀敌的战场,可不知道为啥,对于未知的未来,还是觉得有点怕,有点紧张。

虽然在毕业前已经跟父母写了信,父母在信中即使有所担忧,但还是鼓励三狗要像岳飞一样,抵御外敌收复失地。

虽然在毕业前,已经和她做了告别,即使她眼睛里闪过忡忡的忧心,但还是鼓励他要英勇杀敌,她在后方会等着他。

尽管那一刻,他是多么的想抱一下她,甚至是亲一下她,但是,他没有,也不敢;或许,会为此怯懦而后悔吧。

他虽然年轻,才刚刚二十岁,可这些人生的滋味,究竟如何?一无所知,他,可不想连这些都没有尝过,就在战场上牺牲了,和她永别了。

时间,怎么过得这么的快,过得这么的仓促啊,为什么不让他好好得去把握住机会,那么,他带着她的芳心上路,肯定是不同于现在的惆怅。

……

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个时候,三狗会想起了她,那个她,现在都不好意思说出她的名字……不就是杨慕华吗,要勇敢的说出来,哪怕是在心里对着自己说。

可是,为什么偏偏是她呢?她那么的漂亮、优秀、家世显赫,我是配不上她的,到最后,肯定也是徒劳一空的。

唉!就算是徒劳一空的结果,也要去想,去努力追求;哪怕自己身在阴沟里,也要努力去仰望星空;毕竟这或许是自己努力前往的动力之一吧。

……

都到了这个时候了,自己为什么还要想这些牵挂的人和事,不应该这样子的,扰乱自己的军心。但是,自己哪里能控制得住自己的想法。

或许是这些的牵挂,才会让自己对危险的未来、对血与火的战场,产生莫名的恐惧,自己不想死,不想在这么年轻的时候就死掉,还有太多的事情,等着自己去做,去完成。

不会死的,我三狗从小命就很硬,哪能那么容易的死掉?等打完这个仗,我还要把她迎娶进门呢,我还要给父母养老送终呢,我的事情还很多,老天爷不会这么早就安排我去死的。

不想这些了,不要想太多了,看着弟兄们热情洋溢的脸孔,三狗慢慢的被感染了,大家先是各个车厢里高唱抗战歌曲,气势要足,要把旁边的车厢给比下去。

到后来,所有的车厢一起齐声唱着《义勇军进行曲》:

……

起来!起来!起来!

我们万众一心,

冒着敌人的炮火,前进!

冒着敌人的炮火,前进!

前进!前进、进!

……

三狗跟着一起大声唱着,唱得热血沸腾,唱得忘乎所以,日军的飞机,你丢你的炸弹吧,我们会冒着炮前进的,直到把你们消灭干净。

军列在到达苏州后,作短暂停留,等兵站的一批弹药和装备,敌机又来轰炸,幸好三狗他们隐蔽及时,接到防空警报后,全师马上下车,到不远处潜伏隐蔽。

虽然有人被炸,有伤亡,可那又怎样,区区一点炸弹吓不了我们,阻止不了我们,我们还是奔赴前线,奔赴战场,杀敌报国。

青海长云暗雪山,

孤城遥望玉门关。

黄沙百战穿金甲,

不破楼兰终不还。

171. 一个小战役,打成不断添油的大会战

民国二十六年(1937)8月24日,三狗他们随着军列,一路躲着敌机的追踪和轰炸,终于开到了上海边上嘉定的安亭车站。

一下车,就接到了作战命令,马上前往罗店周边地区,准备接替18军11师的防线,罗店镇是在安亭车站的东面,有四十公里的距离。

和三狗同学的张承勋张承义两兄弟就在18军,张承勋在18军11师,张承义在18军67师。

18军是陈成将军的发家部队,也是中央军嫡系部队,称为土木系,十一师,十一上下合成个“土”字,十八军,十八上下合成个“木”字,所以叫“土木系”。

安亭车站车站和罗店,两者中间隔着个嘉定,师部先命令部队前往嘉定,等待下一步的命令,另外,命令先头部队306团向罗店靠近,搜索前进。

三狗他们7连为斥候,也就是搜索连,一路搜索前行,最前面两个人穿着便衣,多拿了把信号枪,接下来后面保持二公里处有一个班的搜索兵力。

搜索班后面二公里处有一个搜索排的兵力,两侧各有一个班,隔着二公里,有山就上山脊,有沟,就要下沟里去。

不过在这里,是长江三角洲,属于长江冲刷平原,几乎没有高山和深沟,一望无垠的平原,点缀着个个村庄和农田,一条条大小马路连着各个村庄,偶尔有一两个小山包。

三狗跟着四排一班,越往前搜索,越是沮丧,这样的地形,都是属于易攻难守的死地,自己部队那么点火力,怎么跟人家日军飞机大炮对抗?

当然,这样的话现在不能透露半分,阵前扰乱军心可是大罪,不能学了点皮毛回来,就指手画脚的,比自己厉害的人多去了,人家肯定也能看到或是想到其他更好的办法。

其实,越往前走,越不需要搜索了,因为前方的罗店已经是枪炮声不断,硝烟四起了,这边去罗店的路上,几乎没有老百姓了,所有的村庄的百姓全都走空了。

路上走的不是各路部队,就是担架队、运输队,运输队有汽车,一车车拉着弹药和食品,开往前线,回来又一车车拉着伤病员回来。

担架队有很多是上海或本地的童子军,那时的童子军不是少年儿童组成的,类似平时经过训练的民兵,大部分是单身男女青年,所以叫童子军。

其实在这几天,上海战场已经打的不可开交了,日军不断地从本土派兵增援,国军也是源源不断的派兵前来。

本来一个小战斗,给打成一个双方不断添油的大会战了,国军增加了嫡系精锐18军、胡忠南的天下第一军1军、39军、54军98师等部队,组成第15集团军。

国军加上原有的36、87、88、61师等,组成第9集团军,还有原在浦东的张发魁第8集团军。前线最高指挥部为第三战区司令部,司令长官为冯玉祥将军(实际指挥权在军委会)。

日军除了原有的上海特别陆战队、海军第1陆战队,增加了海军第2陆战队、佐世保陆战队、精锐第3师团、精锐第11师团、台湾重藤支队、坦克装甲车大队、野战重炮大队、毒气小队等;组成上海派遣军。

日军第3、11师团都是属于甲种师团,甲种师团又称挽马师团,辖2旅团(每旅团2个步兵联队),工、骑、炮、辎各联队,加上师团部旅团部的非战斗人员共28000人左右。

日军第3师团,又称为名古屋师团,17个常备师团之一,第3师团几乎参与了所有日本近代的重大战争,包括甲午战争、日俄战争、西伯利亚出兵、山东出兵等。

注:日军第3师团是唯一一支从开战到投降一直在中国战场作战的甲种师团,包括淞沪会战之后的南京大屠杀、徐州会战、武汉会战。

日军第3师团辖步兵第5旅团(6、28联队),步兵第29旅团(18、34联队),骑兵第4旅(骑兵3、25、26联队),野战重炮兵第1旅(野战重炮兵2、3联队),飞行1、2、7联队,工兵第3联队,辎重兵第3联队。

日军第11师团,又名善通寺师团,在日本南部四国四岛上,17个常备师团之一,装备精良,战斗力强;被日本人称为“军神”的乃木希典是该师团的第一代师团长。

日军第11师团辖步兵第10旅团(12、22联队),步兵第22旅团(43、44联队),骑兵第11联队,山炮兵第11联队,工兵第11联队,辎重兵第11联队。

注:重藤支队(以台湾守备队扩编而成),杭州湾登陆后,编入第11师团。

侵华战争爆发时参加了第一、二次淞沪战役,主要是在罗店攻坚,1938年被调往满洲驻扎,隶属关东军。

……

22日,吴淞口外新到敌援军,急图登陆,吴淞口、杨林口、浏河等地俱有炮战,川沙、白龙港敌舰,亦在伺机登陆。

23日,日军第11师团于拂晓前,在三十余艘敌舰密集炮火掩护下,向狮子林及川沙口登陆;攻击宝山、月浦、罗店我军阵地;我军仅第五十六师有一连拒敌,迅调第十一师支援。

同日,日军第3师团从吴淞铁路码头强行登陆,进逼蕴藻浜。国军98师、11师抗击登陆之敌,下午,收复罗店。

罗店是上海国军后撤的必经之路,日军援军一上来就想要抄国军后路,想包上海国军的饺子,所以,此地,非同小可。

日军增援部队登陆后,坚决地向国军身后罗店、嘉定地区插进去,作战意图十分明显,使得双方的作战重心从上海市区,转移到上海东北郊区沿海登陆地区。

因此,我军11师向川沙口之敌进攻,98师向狮子林攻击。教导总队第二团进至张家宅、殷家浜、南徐家汇之线,攻击登陆之敌;88师一个团进至蕴藻浜南岸设防。

24日,吴淞口外,日军航空母舰上一百多架飞机,全部起飞,一半飞去南京、杭州等地轰炸,一半就在上海近郊战场上投弹。

敌在吴淞强行登陆,我保安一团进行阻击,87师即派兵增援,与敌激战;98师击退狮子林之敌。

25日,双方又在罗店开始争夺战场主动权,敌第3师团向沿江之吴淞口、浏河、川沙口、狮子林一带登陆,其主力向罗店进犯。我军在罗店、月浦重创日军。

26日,上海市区内的虹口、杨树浦正面之敌,见援军到来,则向我军反攻两次,都被88师击退。

27日,张华浜之敌,受我87师攻击,被迫退到张华浜车站附近;日军在杨树浦区各码头纷纷登陆,起运大批军械辎重物资,当晚向我北站阵地反攻。

28日,我军与在罗店之敌激战旬余,伤亡过半,罗店镇陷落。三狗所在的51师,接到军令,和友军一起,夺回罗店。

……

172. 初到罗店

民国二十六年(1937)8月29日,三狗迎来了生平第一仗,这一天,306团作为51师的先头部队,赶到了罗店附近,离日军的前沿阵地不远处,才停下来。

306团团长邱伟达立即下令,所有部队散开,自行构建防御阵地,三狗他们7连背后刚好有个小山包。

三狗扔下背包,马上操起工兵铲,教四排开始挖起防御工事,这些老乡兼战友,几乎没有打过大仗,以为挖几下,做个散兵坑跪式掩体,就可以了。

没想到三狗还在没有停止的迹象,不停地挖着,挖了散兵坑,又接着挖战壕,牛牯虽然轻敌,但也很尊重三狗的意思,命令全排跟着三狗挖。

三狗也不客气,就指挥着大家一起挖,教大家挖了排水沟、避弹槽,全排三挺轻机枪,则挖了六个轻机枪掩体,留了些机动的掩体,做了伪装。

一天的时间,确实很紧迫,好在敌人没有开打的意思,估计这几天和牛B的11师打惨了,能休息一会算是一会。

三狗带着角蚤跑到连部去借了十字镐、大铲子,招呼着大家一起干;又带着人去附近被炸弹炸塌的房子,拆了门板、房梁,拿了凳子、桌子等几乎一切的木头。

如有钢铁条则更好,可惜连影子都没有;这里的老百姓全都跑光了,家里有点铁器也带走了,只能先搬了这些木头过去,加固阵地的支撑。

一直忙到晚上,晚饭后,三狗看着背后的小山包,想着,等会,要跟连长报告,再挖出两道防线,把防御阵地一直连到背后的小山包去。

再叫大家一起来挖这个小山底下,把它底下挖空,做成坑道,估计会好一点;只是这个工程太大了,一时半会完成不了。

晚饭后,三狗跟牛牯说了这事,牛牯不能做主,就带着三狗去找胡豪,胡豪知道三狗,在火车上也见过面了,今天也看见了四排的工事,很不错,还带着其他三个排长来学习。

胡豪夸了一顿三狗,不过最后还是没有同意三狗的建议,说了些难处,一来士兵们太累了,或许明天还有艰巨的战斗任务。

二来,士兵们身体素质一般,伙食一般(这个三狗确实体会到了,在学校虽然伙食一般,但还过得去,这里真的很一般),勉强吃饱,挖空山体这么耗体力的活,还是少做。

三是现在上面还没有清晰的命令,是否在这里固守?还是继续向前进攻?正常我们部队来这里,是支援11师的,主要是把日本赶出中国,所以,肯定是进攻的,所以,防御阵地意义不大。

如果是固守阵地的,那三狗的建议很好,但最好是全军都这么做,否则,只有一个点,防守的意义不大,日军在进攻时候,可以轻易绕开这个点,直接进攻到后方去,还是等于守不住。

而且在罗店这里,前几天的阵地互为易手,很频繁,估计也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和人力来构筑这么庞大的工事。

虽然方法不可行,但人家胡子(胡豪)也没有轻视三狗,估计其他的上司会觉得这是纸上谈兵,是科班出身的老毛病。

胡子还是很肯定了三狗的建议,一个副排见习官,能站在连长及以上的高度来考虑,已经是很不错了。

人家确实很实际很厉害,这就是实战经验,三狗佩服不已,只得作罢,不过还是觉得有点隐隐的担忧。

……

晚上还没开始睡觉,又接到通知,七连所有战斗人员,除去生活用品不带,只带武器弹药,准备和8连,夜袭对面的鬼子。

听到这个消息,大家高兴坏了,这次行动统一由3营营长胡豪指挥,胡豪升营长了,原来的营长在后方生病,一直没好。

3营给胡豪代理带了不少时间了,现在战斗就要打响了,团部决定,提副营长胡豪为正营长,指挥这次夜袭的作战。

阵前升职,是鼓舞士气的一种方法,水涨船高,胡豪就不再兼任7连连长了,直接报请牛牯为7连连长,本来牛牯这样的非军校毕业的,是很难做到连长正职的,但在战时,急需用人,一切都好说话。

这样三狗虽然还是见习官副排长,但已经是实领排长的职务了,四排暂无排长,就由三狗来代理了。

……

7连和8连组成的突击队,夜黑之后,乘敌不备,匍匐前进,牛牯把三狗带在身边,一起向前爬去。

八月底的天气,在上海还是有点热的,不过在晚上,这里离海边不远,晚风习习,还是很舒服的。

这个年代,上海及周边地区,纺织业特别发达,所以在郊区田地里,大部分种的是棉花,也有部分是水稻,都是在九月到十月间收成的。

可这一仗打的,把地里种什么的都打得看不出来了,很多地都给炮弹犁了几道了,就算是匍匐在上面,还是很难感觉得出来种的是什么。

田地里满是松土,土里面尽是硝烟味道,爬在上面,还能感觉到有弹片疙瘩的,搁着腿脚。

大家小心地爬着,尽量不发出声音,所以爬得很慢,黑夜里远处看不见三狗他们,近处,这几百人慢慢的向前爬着,看起来很诡异和恐怖。

三狗感觉自己和大家像一群索命鬼,在黑夜里爬着,几百个索命鬼慢慢的接近了日军阵地前沿。

或许是对中国军队太轻视了,日军在阵地上只安排了两个哨兵,还背靠背的坐在那里,打瞌睡。

日军可能认为对面阵地来的是一支中国新部队,断然不敢半夜过来偷袭的,也有可能是这几天和11师他们打的太累了。

这没日没夜的连着打了好几天,终于逮住了一个机会休息,还不好好睡上一觉,鬼子也是人,也要睡觉的。

轻视中国军队是肯定,三狗翻过鬼子阵地的壕沟,就知道了,这样的跪式壕沟,只能防步枪机枪子弹,防不了大炮的炮弹。

不过人家是算定了中国军队没几门炮,就算是有,也是老掉牙的,还自己当成宝贝疙瘩的,舍不得用,也怕拿出来用。

173. 夜袭日军兵营

在白天,日军的观察气球,像个大幽灵一样,整天晃悠在国军阵地上空,来回的侦察。

只要发现有重大火力点,连机枪都放过,都要呼叫飞机来轰炸,或报出射击诸元给炮兵射击,何况发现了炮兵阵地,不但飞机来轰炸,连日军的重炮也不停地砸过来了。

所以,国军大部分和日军交火是步机枪,所以就没有必要把战壕挖的那么深了,再说,日军前来这里,总体作战思想就是进攻。

本来日军登陆后,就是要抄国军上海部队的后路,一旦抄着了,国军自然就不战而退了,如果退晚了,就要给鬼子包饺子了。

既然总体作战思想是进攻的态势,就没有必要花那么大的功夫去挖工事了,不断地向前攻击,费半天力气挖到工事,也是白挖。

当然,基本的防步机枪的战壕还是要挖的,三狗爬过日军战壕,人家的工事还是做的很标准的,结实坚固齐整,质量很好,可以看出日军的素质非同一般。

正当“迷恋土建”的三狗在研究日军工事时候,牛牯已经派出狗腿和打铁侬几个,各领一个队员,分成两组,一左一右,爬到了日军哨兵的脚底下。

突然,两组人在同一个瞬间,扑了上去……

打铁侬和他的队友,一个负责抢枪,一个负责搞人,抢枪的战友先出手,瞅准敌人哨兵右手握在步枪扳机处的位置,一手向下拉敌人的右手,一手抓住枪杆向另外一个方向拉,避免敌人扣到扳机,发出枪响声。

几乎是同一个时间,搞人的打铁侬,一个腾身,左手上前蒙住敌人哨兵的嘴巴,向后拉,敌人的脖子自然露出,打铁侬握住匕首的右手,刀光一闪,就割开了敌人脖子的大动脉和气管。

鬼子哨兵段时条件反射的双手去抓和捂住自己的脖子,可是已经为时已晚了,喷射而出的血哪里止得住。

而且发声的气管也被割断了,即使尽力叫喊,也只能发出嘶嘶的空气声音,何况打铁侬的左手一直没有放下,即使倒在地上,也仍是死死得捂住敌哨的嘴巴,几乎没有声音发出。

瞬间大量的出血,导致敌哨慢慢得失去力量,开始手脚发软,全身抽搐,最后只剩双手,胡乱的向天空抓住,像是要抓住什么救命的稻草一样,无望的作最后的努力。

即使这些在平时训练里,三狗经常做这样的动作,但都是演练而已,这是第一次看见一个活生生的人,在瞬间,被人像杀猪一样,无声的杀死了。

一条鲜活的生命,在快速的无望的挣扎中,渡过了生命中最后的几秒钟,新鲜滚烫的鲜血随着喷射,几米内都能闻到甜丝丝的血腥味,三狗胃里一下子翻江倒海的,还没消化干净的晚饭差点喷口而出。

另外一个鬼子的哨兵,也在半睡半醒中,被狗腿割开脖子,被几个人一齐按在壕沟里,慢慢放血,直至完全死掉,发不出任何声音。

狗腿才向后面的大部队打出一个手势,搞定。大家松了一口气,8连的连长刘振武更是激动得站起来,亮出刺刀,挥舞着,指挥着大家,快点冲进鬼子的帐篷里,再来个长城抗战深夜砍鬼子头颅的壮举。

他自己由于兴奋,一马当先,冲向了鬼子的帐篷区,大家也正跟着冲了前去,突然,“啪”的一声枪响,刘振武连长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上。

“暗哨!趴下!牛牯,给我干掉暗哨。”

胡豪一边趴下,一边连下了几个命令,马上就有几个兄弟一阵排枪过去,牛牯一把拿出驳壳枪,也对着刚才暗哨枪响的方向,一个梭子打了过去。

牛牯边打边向前冲了过去,打完一梭子后,马上扑倒在地上,手上多出一个手榴弹,在扬起的时候,就拉开了弦,丢往暗哨的位置。

其实在敌人暗哨枪响后,日军的帐篷营区,就已经是乱成一锅粥了。

日军的单兵素质真是厉害,马上就发现大量的日军,大部分上身赤裸着,下面穿着一条日本特有的兜裆布,手里拿着枪支就哗哗啦的从帐篷里冲了出来。

本来胡豪他们原先的计划,是想乘黑摸进鬼子营区里,大家分头分组,针对每一个帐篷,进行刺杀鬼子的,什么暗语、怎么进去、怎么退出等策略都准备好了。

可惜还是粗心大意了,刘连长太兴奋了,遭了鬼子暗哨的枪不说,也败坏了全营的计划,胡豪只得马上下达预备方案的命令。

“扔手榴弹!”

三狗他们身上每人四个手榴弹,一个不剩的丢向了鬼子群里,还有帐篷,也有睡的死猪一样的鬼子的,反应慢后,正要冲出帐篷,就被炸翻了。

四个手榴弹很快就丢完了,几百人近千个手榴弹,杀伤力可谓十分厉害,四飞的弹片和硝烟形成一道弹幕。

鬼子一下子被杀伤了大半,剩下来的也是被炸的摇头晃脑的,段时间内晕乎乎的,分不清方向了。

“上刺刀,杀!”

胡豪再次发出既定命令,其实按战斗常规,这个命令不用发出,大家都明白,这个时候,是用刺刀冲杀的最好时机了。

战机不容错过,大家端着明晃晃的刺刀,冲进硝烟弥漫的鬼子营区里,到处都是喊杀声,还有被刺刀刺中后痛苦大叫声。

一如地狱景象,两群本无恩怨情仇的年轻人,在刺杀,在搏命。每一个人倒下,每一条命的背后,或许都有一个幸福的家庭,却在这个瞬间,那个家庭在破裂,将要悲伤几十年。

一方因为是满足国家的侵略欲望,一方因为反抗侵略,在这片陌生的土地上厮杀着,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这个时候,已经不容三狗想太多了,跟着兄弟们,端着刺刀,杀入鬼子群里,鬼子即使是单兵素质再高,但还是因为没有充分的准备,仓促应战,处于被动挨打的地步。

瞅准一个“兜裆布”正在背对着三狗,三狗一个侧身突击,手中的刺刀有力迅猛的捅向鬼子的腰部,就像捅进猪肉或是棉花被子里一样的手感。

第一次杀人,三狗还是有些紧张的,长长的刺刀捅进鬼子身体后,三狗脑子里一片空白,都忘了下一步该怎么办,训练中滚瓜烂熟的动作,全然忘了。

直到被刺中的鬼子大喊着,软倒在地上,三狗才反应过来,感觉手中的枪杆像火烧的一样烫手。

是我,是我用这杆枪,杀了他,惊得三狗差点要扔掉自己手里的枪。

……

174. 第一次杀鬼子

这个时候,突然在三狗的身边“嘭”的一声,一个鬼子的脑袋被打铁侬的枪托给横着敲碎了。

一地红的血和着白白的脑浆,红红白白的黏黏糊糊的,那被敲脑壳的鬼子喊都没有喊出来,就扑倒在地上,手脚无力地抽搐的死着。

原来,那个鬼子正准备着刺向三狗,电光火石之间,喊已经晚了,打铁侬的刺刀也来不及调转过来,只得飞快的冲上鬼子身边。

顺手用枪托敲向鬼子的后脑勺,半夜里惊醒的鬼子来不及戴钢盔,裸露着的脑壳,那里经得起臂力过人的打铁侬那千斤锤般的枪托砸过去。

……

牛牯在出发前,本来是不让三狗去的,说是第一次,又在黑夜里,变数太大,万一有个闪失,照顾不到,到时候全排的弟兄们,都要怨他的。

但架不住三狗一再坚持要跟着上,心想,总得要有第一次的,就叫了打铁侬要多注意下三狗,保护好他们的宝贝兄弟,三狗读了三年军校,有一肚子的学问,有的是用处。

但今晚三狗还是第一次上战场,第一次杀人,谁都会紧张和害怕,千万别给鬼子伤到了,那就损失大了。

看到打铁侬救了自己一命,三狗醒悟过来,赶紧往回拔刺刀,想拔出来刺刀来,可是居然拔不出来,估计是那鬼子的肌肉因为疼痛收缩吸住了刺刀片。

加上那鬼子正疼的难受,瘫在地上,生怕三狗拔出刺刀再给他来一刀致命的,就扭着身子,双手死死的抓住刺刀不让三狗拔出,在火光的照耀中,刺刀上分不清是鬼子身体的血还是手被割破的血。

更为可怕的是,鬼子的脸因为疼痛、恐惧、甚至是不甘等,狰狞扭曲,大声叫喊着,三狗本来在学校是学日语的,听得出他在叫:

“妈啊,妈啊,我不想死啊。”

听到这样的喊叫,看到这番景象,让三狗心里发软,手里发软,真想撒手扔掉手中的枪去,真的不忍心再杀下去。

“手扭动一下,扭动一下再拔出来。”

旁边打铁侬趁着空,向三狗大吼道,终于把三狗给吼醒过来,三狗狠起心来,紧握着枪杆,双手向右扭动着刺刀。

刺刀在鬼子的身体里转动着方向,三狗的手能明显感觉到枪杆的微微震动,那是刺刀尖剐到了鬼子体内的骨头,发出的微微抖动。

因为巨大的疼痛,那鬼子一下子就没力了,双手也抓不住刺刀了,三狗才得以笨手笨脚的拔出刺刀,头也不回的,向来的路跑了回去,像逃离地狱一样。

跳入鬼子挖的战壕里,坐在那里,三狗双手忍不住的猛烈的抖动着,全身也抖动着,无力地扯开脖子上衣服的领口,大口大口的吸着夜空的新鲜空气。

想吐,却又吐不出,全身难受无力,即使背后的喊杀声四起,可耳朵也好像听不到了任何的声音。

不知道过了多久,才突然被一个人拽了起来,连爬带滚的爬出壕沟,向着自己的阵地方向,没命的跑了起来。

……

原来,按着既定的计划,胡豪他们两个连,一旦偷袭得手,得要马上撤回,不能恋战,不然被鬼子大部队合围上来,估计都脱不了身。

于是,胡豪看到鬼子大部队方向,已经有大量的敌人奔跑着增援过来,马上叫身边的司号员,吹响了撤退号(约定好的号声,真正的撤退号不能吹的,鬼子知道的)。

大家听到号声,马上放开手上的活,有的还在逃命的鬼子,就只能放他一马了;跟着大部队往回撤退。

但是8连的却不干了,因为他们之前扶起被鬼子暗哨击倒的连长,刘连长伊然伤得说不出话了,只指着鬼子大营,狠狠地用手无力得砍着,最后死了还是圆瞪着双眼,死不瞑目啊。

意思很明白了,出师未捷身先死,壮士得有多么的不甘心啊,自己不行了,要兄弟们,狠狠的,多杀鬼子,才让我瞑目啊。

看得手下的兄弟们热泪盈眶,高喊道要为连长报仇雪恨,全连得知,集体高喊着:“为连长报仇、为连长报仇。”

一个个不要命的冲入敌群中去,不要命的冲杀鬼子,杀一个不解恨,杀两个也不解恨,要杀尽所有的鬼子,才解着心头的大恨。

所以,当胡豪叫人吹响约定的撤退号声后,这帮杀红了眼的8连虎狼们,全然忘了这个约定,或是全然不顾这个命令了。

这就非常危险了,胡豪叫身手不错的卫兵小赵,跟着司号员,过去找8连副连长老吕,一定要把部队快点撤出去。

胡豪本来想带着7连,反其道而行,去先顶住增援来的鬼子,让8连先撤,可是撤退号已经吹响了,7连的人大部分撤退出几十上百米远了。

现在朝令夕改,肯定会造成部队更大的混乱,那就更危险了,现在只能快速做出决定,做出了一个让众人都感到意外的决定。

胡豪带着自己的卫士排,向着撤退的反方向,朝着大批增援过来的鬼子那边跑了过去,扑到在鬼子的战壕里,乒乒乓乓的打了起来。

卫兵小赵看到胡营长这样的自杀式行为,心急如焚,用最快的速度和最大的吼声,找到8连副连长老吕,吼道:

“胡营长才几个人,在前面帮我们顶住鬼子的援兵,快,快去救他。”

小赵这个时候才不管传达真实的撤退命令呢,明显有了私心,要8连人去把营长给替出来。

不然,营长战死了,他怎么交代?你一个卫兵,保卫的长官死了,自己却还活命着,怎么说得过去。

就算仅仅是为了向上交代,也好办。不过另外从感情上却说不过去,小赵自进军营里,一直跟着胡营长,胡豪个人魅力很大,感染着身边的所有人,谁都不愿意他牺牲掉。

听到胡营长几个人,替他们在前面顶住鬼子,刚刚还热血冲脑的8连老吕,马上惊出一身冷汗,这消息像一盆冷水,把他给浇冷静下来了。

不能再由着自己性子去杀敌了,打仗是需要血性勇猛的性子,但不能一直由着自己的性子,特别是作为一个指挥员,会害死大家的。

现在刘连长牺牲了,8连的人都是听他的了,于是,老吕冲这几个排长大声吼道:

“兄弟们,快停下来,去救胡营长,跟我来!”

命令快速的层层传达下去,大家刚损失了一个连长,现在营长有危险了,那还有什么话要说的,马上跟着上司,往老胡那个地方跑去。

……

175. 交替掩护撤退

“叫你们撤退啊,你们怎么过来了?”

老胡突然发现身边的兄弟多了起来,转头发现8连副连长老吕过来了,疑惑得问他。

“营长,我们是来替你的,你赶紧撤退。”老吕有点不好意思,刚才太不应该了,误了战机,还差点把营长给搭了进去,现在无论如何,要把营长给替出去。

“好,老吕,你安排几个排,交替撤退,我那边还有事,我会叫7连替你们掩护的,注意,一定要带着所有的兄弟们撤出来。”

“是,营长。”

老吕安排着几个排交替掩护,且战且退,增援的鬼子,在晚上,不敢冲得太猛,还不知道前面什么情况。

但也是急于要救前面营地里的鬼子,前来救援的越来越多,火力越来越强大,老吕狠心得安排下一排人做牺牲,带着大部分的人撤了出去。

……

之前在7连撤退时候,大薯看见了窝在在战壕里的三狗,一把拖着还没缓过劲来的三狗,连爬打滚的,往后撤走着。

没走出几步,发现后面打了起来,按原先的规定,牛牯就安排了自己人的第4排,留下来做交替掩护,等着8连撤下来的人。

三狗重新打起精神,子弹上膛,拉开保险,伏在地上,看着前面,火光中,发现胡营长先带着他的卫兵队先撤了下来。

胡营长看见7连的人,在等着8连,就没说什么,赶紧往后撤了,后面还有更大的事情,等着他去办。

8连的人哗啦啦的撤了下来,远远看见鬼子的追兵,牛牯大喊一声:“打”。

大家步枪起发,这次夜袭,所有人都是轻装上阵,没有带机枪,全都是步枪驳壳枪的,不过步枪的排放,也是不错的效果。

追在前头的一批鬼子,没想到中国军还有掩护的,被打死了好几个,三狗第一次面对敌人开枪。

现在平复了好多,再说,远远的用子弹杀人,比近身用刀杀人好多了,没有那么强烈的不适应感了。

静下心来,瞄准,屏着呼吸,击发,不知道有没有打到敌人,晚上夜黑看不清,即使有火光,鬼子的身影还是跳动的。

再说,第一排枪放出去,鬼子们不管有没有中枪的,全都趴地上了。

可能是敌人看见了自己营区的惨像,上火了,居然把机枪都架起来扫射了,三狗他们骤然压力增大。

大正11年式的歪把子轻机枪“哒哒哒”的叫了起来,三狗他们一抬头,就遭到一个点射过来,都有两个兄弟因为经验不足,被射杀了。

牛牯一看心疼得不得了,就这样被压制着,等一会就等着鬼子运动上来,全军覆没了,回头看着8连撤退的比较远了,就喊道:

“不要探头,不要开枪,分头散开,向两侧的侧后方撤退,快。”

兄弟们马上翻滚着身体,向侧后方黑暗的地方绕着路撤退,没一眨眼的功夫,鬼子在机枪的掩护下,就扑上了三狗他们刚才的藏身之处。

鬼子扑空了,也不搜索前进,继续猛的向前冲,估计是他们的指挥员气疯了,居然上了弱小的中国军队的大当,晚上竟然敢来偷营,简直是不把大和皇军放在眼里。

更受不了的是,自己人还损失不少,被杀了好多,阵地前沿驻守的一个小队人马,差不多全部玉碎了。

中国军队简直太狂妄了,一定要给自己人报仇,也让这支不知天高地厚的新中国军队,尝尝大日本皇军的厉害。

全力追击,日军指挥官发出强硬的命令;日军追击部队接二连三的一群群向中国军前沿阵地扑去。

8连的人像突然消失了一样,可能也趁着这一会功夫,全撤走了,本来两军之间的阵地真空地带,不算很大,几百米,一会的功夫,就可以退光了。

日军到了中国军队的阵地,也没有停下里的意思,急于要找中国军报仇,可这阵地上一个人影都不见,中国军跑哪儿去了。

肯定是害怕我们的追击,连自己的阵地都不要了,吓得继续撤退了吧,日军联队长竹田也惊动了,现在正赶在半路上。

竹田指挥刀一挥,继续追击,前锋秀吉三郎中队长,带着手下,一阵风似的,继续追击中国军队,这次不追他们个几里路,给他们点苦头尝尝,誓不退回。

突然,黑夜的上空,落下了一阵手榴弹雨,当第一个手榴弹爆炸声响起时候,中国军队的仿马克沁的民二四水冷式重机枪,“咕咕咕”的欢叫了起来。

捷克式的ZB-26轻机枪也旋风般打响了,全是长连射,子弹像瓢泼大雨一样,盖了过去。日军追军的前锋,被当头一棒,一下子给打下去了。

冲在前面忘乎所以的中队长秀吉三郎,当场被马克沁重机枪弹打成两截,腰腹部连中三发重机枪子弹。

初速870s的7.92弹头,在如此近的距离,动能巨大,只要被打中,身体任何部位马上被打成一个大洞。

秀吉三郎腰腹部被打中三发,就是三个大洞,加上子弹的高速翻滚和剩余动能,直接就把他的腰腹肌肉给撕碎了,脊梁也瞬间被打断。

两截身体,被打得拉开好几米远,秀吉三郎当场就毙命了;其他的鬼子前锋部队大部分,被超饱和的手榴弹和轻重机枪的攻击,给打死打伤了。

前方如此密集枪炮声,竹田联队长自然知道,中了中国军的埋伏了,赶紧命令部队,收紧阵脚,原地反击。

日军仗着自己的武器精良和素质优良,在上海开战以来,基本上是胜多负少,在整个战争的态势上是碾压着中国军队的,从内心深处,是看不起中国军队的。

所以日军有资格狂妄,即使遇到中国军队的伏击,也不慌不忙,就地抢占制高点,进行反击。

可现在一是晚上,而是周边确实没有什么制高点,一片原野,三是阵地两边也预留了中国军队。

牛牯是7连连长,在战前是得到命令的详细内容的,要求在撤退时候,预留兵力在两侧,刚好,三狗他们4排,被牛牯安排在阵地的一侧。

……

176. 伏击得手,超越攻击

三狗他们4排,潜伏下来没一会,就听到了刚才暴风骤雨式的反击,日军像潮水一样,哗啦啦的都退了下来。

牛牯抓住时间,瞄准了半天的鬼子指挥官,现在可不能让他逃脱,扣下中正式步枪的扳机,“啪”的一声,日军竹田联队长应声而倒。

枪声就是命令,三狗他们不用等牛牯喊“打”,就马上发出一排子弹了,鬼子一直以为胆小的中国军队肯定是没了命的向后逃跑。

没想到侧面也有中国军队,这一下子,又倒下了好几个,只得赶紧伏在地上,向两边开枪掩护,拖着不管是死还是伤的联队长,逐步后撤。

306团团长邱伟达一声令下:“全线出击,不停追击,各营打进罗店去。”

531 555 531 555 ……凌厉的冲锋号吹响了!

全团几千人,全部跃出战壕、隐蔽处,在威震敌胆的喊杀声中,排山倒海的向敌人碾压过去,这是一股钢铁的洪流,将席卷一切。

三狗深受鼓舞,再次挺起刺刀,跟着大部队,冲了出去……

日军鲜有投降者,一来他们觉得投降是懦夫行为,与他们的武士道精神背道而驰;二来觉得向看不起的弱小的中国军队投降,更是觉得无颜见人。

因此心气颇高的日军,做了溃兵仍是不投降,临死之前还要抵抗挣扎,团部发现这种现象,就直接下达命令:

对于拒不投降者,格杀勿论。

因此一路上那些溃逃的日军,都成了国军的靶子,不是被射死,就是被刺死,甚至是被千百人踩死的都有。

各营各连都急着往前冲,扩大战果,谁还跟几个逃兵浪费时间,前锋部队已经在作超越攻击。

因为在刚刚不久,不远处有好几个地方都吹响了冲锋号,原来是51师其他几个团的部队,也在发动夜间攻击,配合306团,一举攻入了被敌人占领住的罗店。

既然全师都已经出动了,正是扩大战果的最好时机,306团邱团长自然是知道全师的作战意图的,马上对最前头的追击部队下达超越攻击的命令。

这些命令不是电话也不是人话相传的,都是之前约好的号声,全团的司号员在战前,根据团部的各种命令,自创了一套号声。

每个司号员跟着主官前进,听到后马上把号声内容告诉主官,同时吹响相同的号声来回复收到。

当然,一些基本的如冲锋号,是每个士兵都知道的,一听到后,必须坚决执行;冲在最前头的7连,在牛牯的命令下:

“超越攻击!”

超越攻击即是越过前沿尚未占领的目标或防御第一梯队战斗队形,进入敌纵深内实施攻击的作战行动。

于是,三狗他们不再纠缠于敌人的逃兵,而是越过敌人的逃兵部队,快速冲击,在敌人的掩护部队建立掩护防线前,嵌入进去,打乱敌人的撤退步骤。

夜间的风,正飕飕的在耳边吹着,头顶上的子弹也在飕飕的飞着,三狗第一次参战,就遇见了如此好的机会,中国军队少有的追击日军的机会。

敌人设置的路障,冲过去;敌人的壕沟,跨过去;甚至是壕沟底下还有敌人,也不管了,全速的冲击,嵌入,冲到罗店的中心阵地去,和51师其他团部队会师。

牛牯冲在最前面,双手各拿着一把驳壳枪枪,遇到零星的几个抵抗的鬼子,就一个点射过去,三狗也拿出驳壳枪,对近距离的鬼子点射,很好用。

近战需要快速出枪的自动武器,步枪需要拉一下枪栓才能发射下一枪,等拉完后,人家早就到你面前了,来不及了,所以驳壳枪这种自动武器就是为近战设计的。

也不知道自己杀了几个鬼子,也没有去算去记,这种射杀毕竟是远距离,眼睛看不太清楚敌人死亡的全部过程,所以心里容易接受一点。

再说,人都是要经过第一次的,第一次后,慢慢的就能习惯了,又是在夜里,三狗适应的很快,全速跟着部队向前冲着,没有时间没有功夫去分心去感受死亡的敌人了。

……

敌人的主力部队,之前在联队长带领着冲击306团阵地去了,且中了伏击,联队长都不知道是死是活。

因此在背后的主阵地里,虽然日军都已经穿戴好拿着武器出来,但在四周强大的冲击下。已经是群龙无主,很难组织起有效的抵抗,只得四处溃逃了。

没想到,在前天白天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打下来的罗店,被中国军队一个晚上,轻松的夺了回去。

那些趁着夜色逃出生天的日军,向东逃往月浦、川沙、杨行方向去了,那里有他们的大部队老营。

穷寇不能再追了,那里有日军的师团部,肯定是重兵以待的,还有很多重武器,比如坦克大炮的,一个师的部队,送过去,还不是给人吃了,人家还嫌你少。

再说,马上就要天亮了,天一亮,就是日军的天下了,人家的飞机、大炮、坦克,可以轻松的打得中国军队抬不起头来。

中国军队白天一般都是躲在工事里防守,碰上军令实在没有办法,才硬着头皮进攻,花费大量的代价,啃下几个地方阵地。

所以,在白天,人家躲都来不及,你51师还亲自送上门去,给人打,没有这个道理,赶紧清理战场,守住战果。

三狗他们51师以一个师的兵力,能击溃鬼子近二个个大队(竹田联队长是无奈坐镇,他的联队和11师血拼了好几天,才损兵折将的把罗店啃了下来。)

对于损兵折将有疲劳异常的竹田联队,51师完全占了个大便宜,一是兵力的便宜,51师是一万多人齐整部队,几乎没有任何伤亡的新编师。

二是占了夜晚的大便宜,黑夜里,鬼子的重武器全部用不了,什么飞机大炮坦克,这些决定中日军队胜负的筹码,全都没有用上,在轻武器和人员上,国军反而占优。

三是占了鬼子的轻敌的便宜,鬼子也太不把中国军队放在眼里了,一个残破的联队,就敢向一个齐整的师攻击,按在平时、白天里,这个是可行的,可在晚上,就不同了。

和日军运动战中,近战夜战是国军最喜欢的了,也是三狗他们在军校里一再要求的,破解重武器占优的日军,唯有近战夜战等,才有效。

也只有在夜战近战里,敌人的远程攻击武器和重武器发挥不了作用,只能进入人拼人的准冷兵器时代的战法,来啊,咱们中国有的是人,四万万同胞(四亿人)。

拿两三条命换一条鬼子的命,也是值得的,日本才多大,日本人也不多(1937年,七千万人,加上台湾朝鲜满洲国,也就一亿多人),打死一个少一个;所以,搏命打法,日军是吃亏的。

最后一点,当然也是51师敢打敢冲,换了别的部队,还真不一定敢夜袭和冲击鬼子的阵地;因此天时地利人和,三狗他们全部占了,岂有不赢的道理。

177. 抗战军兴,74军诞生

三狗他们以连为单位,分片清理战场,获得大量武器弹药,居然有迫击炮掷弹筒这些宝贝,三狗跟牛牯说,赶紧去跟胡营长说一声,这些宝贝全部留着自己用,很好用的。

以前鬼子败退时候,一般都会把弹药毁掉,枪支甚至都要砸烂了,不给对手留下什么东西,这次看来,鬼子真的是走得急了,逃命要紧,东西不管了。

更为惊喜的是,三狗所在的7连片区,战壕被鬼子修的很好,只需要加深,加排水沟和避弹沟等。

机枪阵地里居然有好几把大正十一年式的歪把子轻机枪和“鸡脖子”九二重机,因为仗着中国军队没有什么炮击,这些机枪和弹药整整齐齐的码在阵地里。

三狗决定再增加几个机枪阵地,特别是轻机枪的阵地,便于机动和隐蔽,鬼子是有飞机大炮的,这些鬼子的轻重机枪,都得要先搬走藏起来。

藏哪里呢?真是一顺则百顺啊,角蚤他们马上在阵地后面的小山包下,发现了鬼子挖的山洞(也有可能是11师挖的),虽然不大,但藏几挺机枪没有问题。

再往山洞里一看,原来是鬼子的弹药库,一箱箱没有开封的步机枪弹、迫击炮弹、掷弹筒的发射弹,我去,三狗他们顿时有了种成为地主老财的心理,发财了,赚大发了。

看这个保有量,估计是日军步兵联队下辖的机枪中队的阵地和弹药库,也包括了步兵中队装备的迫击炮,和步兵小队的掷弹筒。

正常的日军甲种师团里,步兵大队是有九二步兵炮,步兵联队是有七五山炮和三七速射炮的,可这里都没有看见,山洞里连步兵炮的炮弹都没有。

估计这里不是鬼子的炮兵仓库,炮阵肯定就不是了,看工事就知道了,可能鬼子后方大部队有150榴弹重炮,天上还有飞机的航弹,在长江入海口上甚至有超大口径的舰炮。

所以就用不上这些小炮了,他们可能想着,有观察气球的指引,大炮早就把中国军队的火力点轰没了,还要带着步兵炮,岂不是累赘,不利于快速机动的打击中国军队。

……

师部有令,各部队上报战果和缴获,战果是要真实报上去的,缴获吗,象征性报一些吧,胡豪跟牛牯说。

牛牯心领意会,就让三狗所在的四排,没有把敌人的弹药库和轻重机枪掷弹筒迫击炮等宝贝,都没有上报,只报了些三八步枪和零碎的子弹。

反正没有珍贵的又藏不住的火炮、坦克,这几样东西,是不准隐瞒的,必须上报上交的;连队们也无所谓,这几样东西给到他们,他们也操作不了,还不如上交算成战果呢。

别说,还真的有坦克的,听说另外有兄弟营队炸毁了鬼子的5辆坦克,厉害了,都没有听说鬼子出动坦克啊?估计是哪个营队的兄弟,把停在那里的坦克给炸了吧?不得而知。

后来师部一统计日军被打死了300多人,打死一个中队长(秀吉三郎),打伤竹田联队长(这个就不知道怎么统计出来的,估计是被牛牯打伤了的那个吧。)

一个残破的联队,也得有一二千人,才打死300人,确实一般,估计在夜里,看不清,给溜走了不少。

又或者,鬼子的联队长要是没有出击没有受伤,坐镇在罗店指挥,这个仗好真不好打,能不能打得进去,还不好说。

尽管只杀敌300,但对于中国军队来说,也算的上是一场大捷了,特别是收复了罗店这个重要的军事要地。

即使是大捷,占尽主动和优势的51师也硬是被仓惶四窜的日军给打死了二百多人,阵亡了一个营长一个连长,日军的战斗力真是强悍无比。

不过初战告捷,51师全师上下士气大振,师长王耀祖也是一举成名,受到了最高军委会的通令嘉奖。

当时有名的《申报》、《大公报》等报纸,在显眼的位置大幅报道了51师的战斗经过和卓越战绩,也刊登了王耀祖师长的大幅照片。

《申报》著文说:此次51师拒敌大捷,其英勇机智,实令全国人民内心振奋,此非中国人之光荣,也是全人类之光荣,其伟绩将永垂不朽!

原在南京的杨慕华她们看到报纸,也兴奋不已,为三狗高兴不已,杨慕华激动得难以入睡,半夜起床,提笔写下书信,鼓励三狗再接再厉勇于杀敌。

这些,都是一些普通中国人正常的心理,看着国家的军队,能打胜仗,每个国人,都会高兴,民族自尊心自豪感油然而生。

没几天后,军政部看到51师这么能打,就把陕西警备旅的一个保安团并入51师,一个月后抵达上海前线,改称为51师153旅305团,团长是陕西人张灵武。

同时在8月29日晚夜袭后,第二天8月30日,51师和58师合编为74军,军长是俞济世将军,兼58师师长。

51师下辖151、153旅,151旅旅长周治道,辖301、302两个团,153旅旅长李天侠,辖305、306团,三狗所在的是153旅306团。

58师下辖172、174旅,172旅旅长何灵霄,辖343、344团,174旅旅长吴济光,辖347、348团。

74军成立后,即刻担任罗店、浏河之间的防务,51师在左,58师在右,控制新泾河西岸阵地,确保罗店在国军手里。

抗战军兴,为了便于大兵团作战指挥,军委会新编了一批军级的番号,74军就这样在血雨腥风中诞生了,一支新军在战斗中诞生了。

说起来,51师和58师并不陌生,51师的前身补充一旅,3年前在赣东北“剿匪”时候,就和58师一起合作过,那个时候,补充一旅也划给了58师俞济世管辖了一段时间。

注:现在两支部队又在一起,这一次,合在一起就不分开了,在抗战战场上,将一直并肩作战下去。

……

天色大白,清理战场快结束时,三狗疲惫的坐下来,靠着战壕壁上,掏出那本作战日记,拿出钢笔,准备记下昨晚精彩的作战过程。

但发现手还是有点不受控制的小抖动,只得简单记录下作战经过:

廿六年八月廿九日

是夜。我部由306团3营胡豪营长带队,夜袭罗店;我部匍匐前进接近日军阵地后,突然跃起甩手榴弹攻击敌营地,趁敌混乱继开枪射击,短兵相接后刺刀杀敌。

待敌组织起反击力量时,我部速按计划撤退,诱敌追击,我部退至预定伏圈后,我团全部开火并出击,我部掉头追击残敌。

此役,为我部抗日第一战……

178. 浮生美梦,为欢几何?

8月30日清晨,三狗他们清理战场完毕后,老李头就带着炊事班,把热气腾腾的稀饭和馒头送到了7连阵地上,大家一边吃着饭,一边在兴奋着说着昨晚的战斗。

三狗有点愧疚,不知道是对兄弟们还是对那个日本兵,反正很复杂,说不清楚,也就不想那么多了。

现在想得多的是,怎么改造这个7连防御阵地,这个阵地虽然让日军加固整理的不错,但还是深度不够,掩体过于单薄,根本顶不住鬼子飞机大炮的轰炸。

饭还没吃完,担忧的三狗就跟牛牯说了这事,饭后牛牯也拉着三狗去找了营长胡豪,老胡也有点担忧。

但现在正值兄弟们一夜未睡,疲惫不堪,还是先让兄弟们睡上一觉,起来后,再发动大家,大干一番,到团部借个工兵排过来,一起捯饬捯饬。

见营长都这么说了,三狗就不好再说什么了,再说兄弟们确实累,前晚急行军到这里,挖了一天的工事,晚上没得休息,接着昨晚又夜袭鬼子大营。

这又是行军又是打仗的,连着两个晚上没睡了,现在已经有些兄弟早饭吃着吃着就睡着了,手里拿着个馒头,咬了一半,另一半还在嘴里,嚼着嚼着,就睁不开眼睛,头一歪就靠在壕沟里睡着了。

老李头他们炊事班的,心疼地清理着饭菜,小心不发出声音来,悄悄的走,生怕打扰到这些兄弟的睡意。

三狗和牛牯看着这番景象,也就作罢,自己也困,于是牛牯安排了几个昨晚没有参与战斗的后勤人员,执勤放哨,其他人一律就地休息,抓紧时间休息,午饭后还有挖工事的任务。

……

三狗刚合上眼,就感觉回到了南京城,原来是得胜班师回朝,三狗和兄弟排的战友们全副武装、精神十足、骄傲地昂着头颅、踩着整齐的步伐,走在南京城里的街道上,接受民众的欢呼和迎接。

真的是把日军打败了,两边的人群捧着鲜花、挥舞着小旗子,齐声欢呼着国家的英雄们,人群中那不是杨慕华吗,她正用力地惦着脚、挥舞着手。

她也看见三狗了,大声喊着什么,人声鼎沸听不到,她肯定是在喊我名字吧,三狗狠激动,但没有办法出列和举起手来挥舞相认。

怎么办?突然,三狗边走边来了个标准、有力的军礼,高昂着头,眼睛直盯着杨慕华不动,一边跟着部队走一边扭着头,敬着礼。

杨慕华一下子眼泪就涌出来了,三狗他,他在人山人海里,看见我了,跟我敬礼了。

他,是那么的骄傲、那么的荣耀;

他,也是我的骄傲、我的荣耀。

她,在人群中,是那么的幸福,那么的满足;

他,在铁流中,坚定地迈着步伐,滚滚向前;

她,努力分开人群,追随着他,追随着自己曾经的梦而去。

入城仪式一结束,杨慕华就拉着三狗出列,在长官牛牯的默许下,在兄弟排艳羡的目光中,三狗一身的戎装和装备都来不及换下,就被杨慕华急冲冲地拉走了。

以前大方端庄且带有一点高冷刁蛮的杨慕华,现在完全变了个样了,变成了一个小鸟依人般的小姑娘了,拉着三狗的衣袖,像一只翅膀扑棱的喜鹊一样,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

他们没有目的没有方向地走着走着,竟然一致的来到了去军校后山的坑道工事那条山路上了,两人相视一笑,心有灵犀。

漫山的绿色丛中,点缀着鲜艳的红花,杨慕华又像一只蝴蝶,松开了三狗的衣袖,扑向了鲜花。

调皮的她,摘了一朵戴在自己耳朵边的发际上,喊着:“三狗,我好看吗?!”

穿着天蓝色斜襟学生裙装的杨慕华,那绝美的脸庞边上,有一朵红艳艳的鲜花,犹如画龙点睛般,人世间的美景,莫过如此了。

三狗竟然一下子看得呆了,忘了这里是人间,还是仙境?

看着三狗呆蒙的样子,甚是好笑,杨慕华不由自主地咯咯的笑开了,银铃般的笑声,更是把三狗给迷晕了;一笑,倾城;再笑,倾国。莫过如此。

那一双晶莹明澈的眼睛,一笑,变成了天边的月牙儿了,盈盈的秋水则要溢出来了;那明艳的脸,一笑,就如花般绽放着;美得无以伦比。

调皮的她,居然把一支花,插进了三狗背后步枪的枪管口里去,还不许三狗拿下来,就一直背着。

然后,她挽着三狗的手臂,一路摇摇晃晃的,走到了工事的壕沟里,两个人坐在壕沟里,仰望着蓝天白云。

天,是那么的蓝;云,是那么的白;晃的眼睛有点花,头有点晕。

三狗突然想起来,毕业上战场临走的时候,很想抱一下她的,现在,她就在自己的身边,是那么的近,肩并肩紧紧的靠着。

现在,三狗很想抱一下她,可是,还是不知道怎么办?怎么抱她?尽管把靠着她的右手都腾出来了,都举到她的后脖子地方了,可还是不敢搂住她。

战场上不惧生死的勇气去哪里了?怎么变成这么的畏手畏脚了?三狗不明所以。

或许,喜欢一个人,只是动物的本能和欲望,只会想着去占有去索取;

而爱一个人,则更多的是精神上的享受,是百般的舍不得、是捧在手里的呵护、是不求回报的付出。

看着三狗的傻样,杨慕华又气又好笑,大方泼辣地一把把三狗的手拉过来,搂着自己的肩膀,顺势把自己的头靠在三狗的怀里。

第一次抱着自己心爱的女人,满怀如水般的温柔,让三狗沉迷不已;几缕她那细细的青丝,随着风儿,飘扬在三狗的脸上。

三狗去捋顺她的头发时候,手和她的手碰在一起,自然地握在一起;这一牵手,但愿是一辈子的,再也不分开了。

她抬着头,闭上了双眼,长长的睫毛盖着眼睑,像是在享受这美好的时光,也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三狗好像被一股神秘而又强大的力量牵引着,慢慢地,对着她吐气如兰的娇唇,亲了上去……

179. 差点被鬼子大炮搞死了

正当三狗就要亲上杨慕华的时候,突然,那个昨晚被三狗刺中的日本兵,跳了出来,扑倒了三狗,三狗吓一大跳,美梦就这样被无情地惊醒了。

原来是靠在山狗旁边的大薯,睡着睡着身子一歪,砸在三狗的背上,而三狗怀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怎么就抱着了个秀才。

大薯这一砸,刚好把三狗头压向秀才,狠狠得亲了秀才一大口,我去,本来是要亲美貌如仙的杨慕华的,怎么就亲上个大男人了。

三狗懊恼不已,也恶心不已,秀才也被弄醒了,知道被三狗亲了一大口后,也是恶心得连连用手不停地擦着脸颊。

旁边的大薯发现了这一幕,笑的躺在壕沟里,起不来,本来他个子大,日军挖的壕沟小,正好卡住了,左右怎么都起不来。

三狗和秀才本来被大薯笑得很不爽,隔了一会,发现大薯像一只大笨熊一样,被卡在壕沟底下,怎么都起不来,也报复性得笑了个不停。

这一阵狂笑,差不多把周边的兄弟排都吵醒了,正当有人骂骂咧咧的,搞什么鬼,觉也不让老子睡好了,吵什么吵的?

突然,远处传来一声闷响,接着阵地上空传来一声“咻咦”的哨声,三狗汗毛一阵发竖,这是在学校他们炮兵科训练发射大炮的声音。

三狗还没有喊出来是大炮时候,胡豪就发了狂的喊起来了:

“大炮,卧倒。”

话还没说完,“轰”的一声巨响,大地都在上下抖动着、左右摇动着,炮弹在不远处爆炸,不过三狗他们这个时候,根本看不了,因为第二炮接着就来了。

然后,就数不清第几炮了,炮弹的爆炸声连成一片,那种夺命的“咻咦”哨声也时断时续的,几乎听不到了。

在炮弹爆炸声的空隙间,天空上偶尔传来如火车奔驰的声音,咣当咣当的叫着。

整个罗店的正面阵地都被鬼子的炮弹覆盖了,大地在猛烈震动着,三狗脸朝下,扑倒在战壕的底部,采用训练时候的方法,用双肘和膝盖支撑着身体,背上不断的有沙石在巨响中倾泻而下。

看不见东西,到处都是沙石尘土和硝烟火光,也很难喘的过气来,满鼻子都是浓浓的硝烟和泥土混合的怪味道。

三狗觉得自己都要快窒息死了,尽管如此,还是不敢动半分,祈祷上天诸神祖宗保佑自己,不要有炮弹落在这个小小的藏身之地了。

人在这个时候,真的如一只蚂蚁那么的渺小和无力,在汹涌的命运波涛中翻滚着,生命已经不属于自己的了,而是属于炮弹落地的随机性里了。

这个时候,不是度日如年,而是度秒如年,每一秒钟,都如一年几年的那么漫长,时间的煎熬,是如此的难受。

三狗藏身的壕沟,都快要被沙石盖满了,鬼子的炮再不停下来,真的要死了,不是死在炮弹下,而是憋死在泥土里了,被活埋了。

三狗都快被憋得肺都要炸了,一边无望地祈祷着炮弹不要落到这里,一边艰难地熬着时间,时间啊,过得快点吧,再快点吧。

最后,三狗被憋得实在受不了了,要死了,我他.妈.的不活了,也要在炮弹炸死我之前,吸上一口空气了,憋死真的不如被痛快地炸死掉,太难受了。

三狗像在水里憋气到了极限一样,死命的顶起背上的泥土,终于把鼻子露出来,吸到了一口接命的气。

哪怕是一口浑浊的废气也好,总算是能把肺叶再次激活了,又有活下去的希望了。

唉?怎么没有炮弹的声音了?三狗以为自己耳朵被炸聋了,疑惑地把头眼伸出地面,四处张望,确实只有弥漫的硝烟,没有炮弹声了。

狗日的,鬼子没再打炮了,我活了,我他.妈.的没死,三狗赶紧得摸了摸身子和手脚,都在,没事,伤都没伤到,太好了。

如果按照学校的教学,敌人炮击之后,是敌军步兵冲击的时候了,三狗回过神来,一阵紧张,赶紧四处狂喊着:

“起来,快起来,没有大炮了,鬼子就要上来了……”

喊也没什么用,没见人起来,难道是……?难道是,除了自己外,全部被炸死了?

三狗吓得汗毛再次发竖,急得大汗淋漓,手忙脚乱、双手拼了命得、不停地挖着壕沟里的浮土,带着哭腔,不停地喊着一个又一个熟悉的名字。

终于,在硝烟渐渐散去的时候,一个脑袋、接着一个脑袋,像破土发芽一样,不断地从泥土里钻了出来。

像土狗一样,慢慢的爬了起来,满头满脸的都是泥土,看不出是谁谁谁了,有的人身上衣服也不知道怎么扯破了。

大薯也幸运的在日军第一炮后,顺利地翻转过身来,人的潜能是无穷的,刚才翻不过来,那是还没到关键时候。

一听到炮声,大笨熊一样的大薯突然变成了灵活的猴子了,一下子就翻转过来了,顺势扑倒在壕沟底部,躲过了一劫。

几眼扫过去,看见4排阵地里的老乡兄弟们大部分都探出了头,三狗才放下悬起的一颗心,手脚发软,瘫倒在地上。

远远望着阵地前沿,硝烟散去,也没见半个鬼子?这日军到底是演的哪一出?难道只是试探性的炮击进攻?

我去,这也试探性,鬼子也太奢侈了,这一顿重炮打击。整个阵地都被打成破烂的抹布一样,没一处好的,那些支撑阵地的木头断成一截截的,横飞到四处。

好在早饭前,在三狗的一再要求下,把鬼子留下的轻重机枪全部搬进了那个小山洞里藏着了,不然,早就被炸得四分五裂了。

大家被炸得晕乎乎的,轻重机枪也没有架起来,如在这个时候,日军发动步兵冲锋,还真的没有办法抵挡得住。

回头看了看那个山洞,只是洞口的隐蔽物被掀飞掉了,其他没一点事情,真好,那些武器弹药还在。

三狗从指挥员的角度上庆幸着鬼子没有地面进攻,不过之后,也验证了他的猜测,鬼子的观察气球也慢慢飞过来了。

明显的,鬼子不是兵力不足,就是昨晚被打得太狼狈了,今天没有发动地面反击,而只是来一顿报复性或是试探性的重炮打击。

然后飞来气球,看看地面上中国军队,到底被炸成什么样了?要不要再来一次炮击,或是直接排出地面部队进行反击。

……

180. 被炸疯了

满身泥土的牛牯也爬了出来,来不及掸掉身上的尘土,就深一脚浅一脚的先到4排的阵地上来查看了。

喊着一个个人的名字,回应的就是活的,有好几个没有回应的声音,一查,发现仅仅一个4排就少了八个兄弟,其实有三狗认识的大郎。

大家赶紧开始寻找起来,其实硝烟一散去,很容易就发现了,有两个被炸弹的气流炸飞走了,离阵地边上好几米外才找到。

战友的遗体光着身子,身上的衣服全不见,被强大的气流给扯光了,全身上下血淤着,一块紫一块青的。

还有两个刚到部队不久的新兵,趴在地上,七孔流血,是给炮弹给震死了,内脏震坏了;他们没有或是不知道,用肘部和膝盖来支撑身体,整个胸口肚皮都贴在地面上了。

还有两个,在大家刨开沙石泥土后,才找到的,估计是被埋死了,脸都被憋黑了,血淤了一脸,指甲也抓翻了。

他们肯定是被太多的泥土压住,爬不起来,最后手指头在底下拼命翻土,指甲也挖翻掉了,真是可怜。

最后两个,包括大郎没有找到,当然,可以肯定的是,他们俩也牺牲了,因为阵地上收集了一堆牺牲者的残肢断臂。

如此惨烈的景象,把一些刚到部队不久的新兵,看得不停地呕吐,三狗也在暗暗的发呕,差点把早上吃的东西全吐了一地。

但是,老兵们,眼里是发红的,为死难的战友而热泪盈眶,也为战友报仇心切、恨不得把日军撕咬成碎片,才得以解去心头如此大恨。

这些死难战友,应该是被炮弹炸飞的同时,弹药、气流和弹片撕碎了他们的身体,如果正中炮弹落点中心,估计会成碎末。

所以,这些残肢断体,已经分不出谁是谁的了,只能埋在一起了。

青山处处埋忠骨,何须马革裹尸还。

你们,生前亲如一家;死后,也亲如一家,葬在一起吧;去了那边,也不孤独寂寞,路上有一些伴儿,像生前一样,一起说说笑笑的,时间就过得很快的。

三狗一边和大家一起埋着烈士的遗体,一边在心里头默默念着,但愿在那边,没有战争,没有牺牲,好好的过着日子,多好啊。

大饼跪在地上,一直低声地哭泣着,口口声声的哭着:大郎,你的命好惨啊,我没有照顾好你,是我的错……

大郎,朱富贵,74军51师153旅306团3营7连4排1班下士,江西省广丰县四十七都(壶桥)人,民国二十六年八月三十日,牺牲于上海罗店,二十三岁。

这边大郎还没有劝停下来,那边角蚤又有问题了,老李头急急得赶过来跟牛牯说,赶紧叫两个人,快点把角蚤给捉住,都停不下来了。

原来角蚤疯了,他年纪最小,日军炮击时候,就被吓得受不了,想站起来逃走,那个时候,逃哪里去?双脚哪里有炮弹飞得快?

估计人一站起来,就要没命了,所以,老李头死死的按住角蚤,原以为没事了,可没想到,炮击快结束时候,角蚤刚一抬头,半空里飞来一堆死难战友的内脏,砸在角蚤跟前。

角蚤其实还是个孩子,才十六七岁而已,哪里受得了这么强烈的刺激,当时一下子就神经错乱了,整个人昏死了过去。

后来听其他战友说,其实在二营阵地上也疯了一个,也是个年纪小的新战士,不过他当时就疯了,一下子没人照顾到,就一个人发了疯似的爬起来,乱喊着到处乱窜,被炮弹打死了,真是可怜。

角蚤也可怜,三狗和大家去见他的时候,他根本认识不出大家了,嘴巴不停地说着什么,但声音很含糊,不知道在说什么。

他一会抱着自己双肩,耸耸发抖,一会儿又突然会跳起来,不顾危险,到处乱窜;现在是几个战友把他给手脚绑了起来,生怕他到处乱跑,摔伤或是再出什么意外。

卫生员和尚根本没办法搭角蚤的脉,不过看症状,可以肯定的是现在疯了,至于什么时候不疯,还真的不能断定。

在那个年代,国军连队的卫生员常备药,无非是些止血的白药、绷带,针剂很少,最多一点消炎抗菌的药。

至于止疼、镇定的药,很少,估计要到高级别的军官,才能用得上,所以,很多连队如果有钱了,会到黑市上买一些土药,其实大部分是熟鸦片。

和尚从小在高高的嵩峰山上的庙里生活,那个地方的和尚,都会学点中医,因为生病了,第一时间必须自救,不然等山脚下的郎中赶上来,很多时候就晚了。

或者没有人手下山去请郎中,如果不懂医术,只能等死了;高山上有很多珍贵的药材,何不如自己学中医自己做郎中,至少可以应急。

而且,他们的佛家本身就有医书,佛家的医术自成一派,除了用中药外,也会运用到针灸按摩甚至是气功等秘术。

所以,和尚的药箱里,除了针灸的针具或是其他中医医具外,平时也会买些或是采一些草药,配起来,做一些战场上急需的药品,做成半成品或成品,比如粉末或胶状丸子等。

大部分是急救、止血、杀毒、跌打损伤、活血化瘀等药物,可就是没有治疯癫的药,而且,这疯癫病很难治,药也少,不好找,即使有,也不一定能对得上、能治得好。

别无他法,和尚只好叫人把角蚤安放在一个人少隐蔽的地方,叫人守着不要打扰,使用古老的功夫和医术,类似点穴和气功推拿,搞得跟武侠一样神奇。

可真有点效果,和尚对角蚤几下子的点穴,角蚤就安静下来,坐在那里闭目不动了,接着和尚对角蚤进行气功推拿。

来来去去的搞了好几次,大家非常得期待角蚤会好起来,但是结果还是很沮丧,角蚤好是好了一点,但还是属于疯癫的。

只是不再到处乱蹦乱跳了,吃喝拉撒等生活虽然基本能自理,但大部分的时间,是蜷缩在一个角落里,怕见人,特别是生人。

最怕听到响声,随便一点响吵到他,就会受不了,抱着头蜷缩着,全身抖动着;如果响声太厉害,则又会乱蹦乱跳起来,抓都抓不住,

这样等于是个废人了,生活虽然能自理,但没有工作能力了,做不了事了,这种情况,只能把他送回后方野战医院休养。

后来听说,因为战事频繁吃力,受伤的军人越来越多,官阶大的军官受伤也越来越多,后方医院越来越难以消化这么多的病人。

角蚤只是个普通战士,本来就没有资格享受部队医院的休养陪护条件,只得把角蚤给送回江西老家去了,不过还是给了一点钱,然后每月当地政府会给一点基本的生活费。

角蚤,张莲生,74军51师153旅306团3营7连4排1班下士,江西省广丰县三十都(霞峰)人,民国二十六年八月三十日,于上海罗店战争中,致残疯癫。

181. 怎么防炮?

那些个老兵们,以前在国内打仗时候,虽然也见识过大炮,但那很多只是个70、75的一些小口径炮而已。

最多也是发上几炮,打打碉堡城楼什么的,哪里经历过被这样铺天盖地如雨般的大口径炮弹生砸的,这些150甚至以上的重炮、榴弹炮,一炮就把地面炸开一个小水塘一样的大坑。

太残暴了,太摧残人的抵抗意志了,有些地面被翻来覆去的,像耕田一样,犁了好几道,没一寸土是好的,有些牺牲者被炸成碎末了,掺在泥土里,找都找不到。

这大炮,真是让人受不了啊,还有,你.娘.的,连鬼子都没见到一个,就被从天而下的炮弹给打死了,多亏多怨啊。

有时候,大家并不是怕死,说白了,怕死就不会呆在军营里,特别是战争年代的军营里了,军营外还是有更多营生的行业的。

其实,大家宁愿上战场和鬼子兵面对面、硬碰硬,那样牺牲了,也无话可说了,可偏偏就这大炮,不给你和鬼子面对面的机会,就把你搞死了,实在是咽不下这口窝囊气。

还有,更让人恐惧的是,这炮弹的弹着点完全是随机的,经验再丰富的老兵,最多是跳入被炸开的弹坑里,按概率学来说,两发炮弹同时落一个点上,几率很少。

可是,还是有很多弹坑也落下了后面来的炮弹,这就让人难受了,有种有心无力听天由命的无力感。

不管你是个生涩的新兵蛋子,还是个精干的老兵油子,只要是挨上了炮弹,结果都一样,无区别,不死则残。

你老兵在战场上摸爬滚打了几年甚至是十多年,练就一身保命求生的本事,在这里用不上半点,这个,太令人绝望了。

所以,没有任何人会去笑话这个新兵被炸疯癫,那个人被吓得在裤裆里拉一泡屎,甚至有很多老兵,都吓得尿一裤裆子。

炮击后,三狗发现自己裤裆也湿了,只是不知道是吓尿的,还是出汗的,因为在过度紧张时候,自己是感觉不到尿裤子的。

这个,没有什么好笑的,很正常,那些站着说话不要疼的人,可以上战场去体验一把,保证你也是一个熊包样。

……

仅仅一个4排三十多人,就被日军的大炮给炸死了8个人,近四分之一的伤亡率,7连其他几个排,也差不多这个损失。

三营其他8、9两个连,听说伤亡率更高,9连差不多给炸死了三分之一,30%多的伤亡率,而且,这还是连日军的毛都没有见到一根的情况下。

三营长胡豪也是刚刚升上去的营长,虽然昨晚的夜袭敌营,立功不少,但也经受不起今天上午这么快的伤亡啊。

这个时候,刚好也碰上了三狗拉着牛牯,再次来提挖坑道阵地的事,老胡于是就一口答应下来,因为上面也下了死命令,要死守此地。

老胡这个级别的长官,自然知道罗店对于国军、对于整个上海战场上所有的国军的重要性在哪。

罗店可是个国军身后退路上的一个重要的据点,一旦丢了罗店,接下来就是嘉定、安亭、青浦、松江等被日军占领。

整个上海战场上的前线国军,就会被日军包了饺子,下一步就等着日军分割、屠杀崩溃的国军了。

接下来,日军就可以兵分多路,一路从松江到嘉兴,直取杭州,一路经安亭到昆山,进击吴县(苏州),水路的兵舰沿长江而上,进攻江阴要塞。

一旦这些都让日军得手后,后果不堪想象,因为南京离这些地方不远,日军肯定是会分进合击,进攻中国的首都南京的。

我去,这可是亡国的危险啊,老胡吓得一身冷汗,再也不敢往下想了,还是回过头来,多想想现在的情况吧。

不要太悲观了,只要打好上海战场的仗,就没事了,小日本没有那么大的能耐的;中国现在已经不是弱小的象征了,特别是这十年来的卧薪尝胆埋头发展。

但这个坑道战术,老胡以前没有接触过,也只是听三狗说得那么玄乎,真实效果具体到哪里,也不清楚。

再者,按三狗说的,这个坑道最好是需要有山体,而在这离海不远的平原上,仅比海平面高出一点而已,连战壕挖深一点,就冒出水来。

也怪不得人家日军的战壕,也就挖一米多点深,不再往下挖了,不然,战壕成水沟了,人泡在里面,也受不了,没两天,非战斗减员就得增加了,长期的沤在死水废水脏水里,容易生病啊。

战壕都只得挖一米多深点,你三狗说的地下坑道,那还不得被淹成地下河了,人在底下,怎么活?

不过,看7连背后就有座小山包,也行,就让7连先挖着吧,如果效果好,如果解决了地下大量渗水的问题,就马上进行全营推广三狗的防御战术。

老胡虽然持保守态度,但支持的力度还是实实在在的,给三狗牛牯他们从团部请来了个工兵排,带足了工具来。

另外,51师的威名在上海滩远扬,上海的市民和老百姓就送了很多慰问品过来。听说战场上需要工具、木材等来修工事,就一连运了好几大车过来。

甚至都有钢骨、水泥等少见的建筑材料,其实,淞沪开战的时候,几百万的上海爱国民众,就不断地送工事材料过来。

也送吃的饼干,干粮等过来,因为很多国军都揭不开锅,不是因为没有粮食,而是不敢揭锅烧火做饭。

为啥,还不是日军整天严密监视国军,只要阵地上稍有什么大的动静,就会有飞机和大炮招呼过来。

连烧火做饭的也打,这一烧火的烟,正好是给日军飞机大炮一个标准的定位,经常是米刚淘好,火刚一生上,就给日军一顿炮弹,连锅都给炸飞了。

气得炊事班人直骂娘,至于吗,不就是做个饭吗,你犯的着动用飞机大炮来打一锅饭吗?可人家才不管你是做饭还是干嘛呢,只要有目标,就轰过来。

这个,白天自然就不能做饭了,到了晚上,更是不能有半点火花,这不是找死吗,黑夜里,但凡有点火光,岂不是昭告全世界,这里有人吗。

所以,很多国军将士,都没有饭吃,只能就着白水吃干粮,因此,上海市民知道这些,就送了好多饼干馒头干粮等过来。

182. 挖空一座小山

51师一仗成名,百姓们更是送得多,听说需要建筑材料,就回家四处找,实在没有,就拆自家的门板、木头梁子。

一些工厂本来就停工了,就发动工人拆掉工厂,把建筑材料一车车的拉到前线去,当然,这些汽车,也是在晚上开的,不能开车灯。

好在司机大部分是本地人,路熟悉,走一段停一会,尽量避开日军的侦察,一个晚上的来回,还是能运很多东西的。

三狗他们收到这么多的材料,加上有工兵排的专业和工具,马上就按着三狗的意思,开挖那座小山包了。

时间实在是紧迫,上午刚被日军炮击,没多长的一会儿,日军的观察气球,又像幽灵一样飞来了。

这个讨厌的气球,飞得不高不矮的,国军的枪打不到它,上面的人又能观察得到地面的情况,这东西,只有飞机才能搞定得了它。

可是,现在国军的飞机,正在离战场几百里路远的地方,和日军的飞机,在殊死拼斗呢,空中力量不但不如日军,而且还很悬殊,陆军们自然是靠不上他们了。

这日军的气球一来,大家得赶紧隐蔽起来,不能让它看见了,不然,不一会就会招来一顿炮击,甚至是敌机的地空扫射。

在抗战初期,军令部一再严令,任何前线作战的陆军部队,在没有防空力量的前提下,不得用步枪和机枪,去打击敌机。

这是一条什么狗屁的命令和规定啊,气得前线的部队,只得忍气吞声地被敌机肆虐着,有时候,都能看见嚣张的敌机里的日军飞行员了,可就是不能打,真是气人。

三狗刚开始也不理解,后来听牛牯说,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你个步兵的几杆破枪,又没学过高射机枪和高射炮的打法,怎么可能把飞机打得下来。

你开枪了,不但连日军飞机的毛都打不着一根,反而把自己的隐蔽位置给暴露了,肯定是会招致敌机回过头来的攻击,那时候,你就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回了,还不是自讨苦吃。

一旦激怒了日军飞行员,你自己遭殃就算了,还会连累到其他和你在一个阵地里的兄弟们,人家飞过来,仅仅是一顿扫射,就够你吃一壶了,何况人家飞机还有很多炸弹呢。

因此,三狗他们只能跟头顶上的日军捉迷藏,飞来了,就躲起来,走了,赶紧起来挖几下,按这样的进度,估计干上几个星期,都可能完成不了坑道的挖掘。

怎么办?……

怎么办?凉拌。工兵部队的兄弟们,给三狗出了个注意,你这原来的弹药库(洞)里,不是有一些炸药吗。

可以拿这些炸药来做文章,他们工兵有技术有经验,可以配比出一些挖洞的炸药量,三狗马上答应,这样,挖洞的速度快多了。

相对于水泥钢骨,木料会多一点,就用来做支撑架,但这里的地下水太多了,木料会很快软掉烂开,需要一些石料。

不远处有一大块溪滩石,在这个地方,确实罕见,但还是给大家找到了,可缺少开采石料的工具。

牛牯想了个贼办法,在下午,叫人在溪滩石上面烧起烟火来,果然,日军就上钩了,一顿炮弹就过去了。

日军的炮火,硬生生的把那一大块溪滩石给炸开了,炸出很多的石块和碎石,晚上,三狗就叫上人手,去偷运过来。

这挖洞的进度一块,马上人手就不够用了,老胡有办法,直接找到支援他们的上海童子军,一个电话过去,趁着黑夜,就拉了好几车建筑工人来了。

好家伙,在三狗的指引下,分头分几个洞口开挖,有工兵的测量和定位,只一个晚上的功夫,就把那个小山包给挖空了,里面四通八达。

第二天白天,这帮建筑工人留下来,用石块和木料加固山洞内部的结构,用水泥钢骨,把洞口加固,也砌了下水道。

那一片溪滩石被炸开,小溪流的水位又降低了点,三狗叫人直接把下水道一直修到那条小溪里去。

同时在原来的外面战壕前,再开挖了两条战壕,一起连起来,水位降低了,排水解决了,所有的战壕也开始挖深了。

在战壕底部用石块砌出凹槽,上面铺着木板或木条子,这样即使是下雨或是地下水冒上来,水会顺着凹槽的水沟,流到水位更低的溪流去。

另外,三狗连夜也叫人在第一道阵地外面前沿位置,用手榴弹做了埋了一些诡雷,做了一些警报小装置。

顺便也掏了一些陷马洞,用类似洛阳铲一样的大圆铲(工兵们特地叫建筑工人们找来做山体定位的),挖出一尺多深竖洞。

有的还拿来老竹筒打通,在竖洞里放下去,上面伪装了一些柴草,对付骑兵的马脚很有用,快速飞奔的马。

一旦脚陷入深竖洞里去,不单单是马失前蹄了,而是自身巨大的惯性,带着身体停不下来,马脚就会给拗断掉。

小山包的洞口不是直入的,类似T字形,避弹避袭击,洞口再做了些伪装。坑道工程还没完工,三狗就带着7连的兄弟们,熟悉地形和暗道,每个人都要牢记于胸。

也在每个拐弯处,用石块在半高的墙上,做了些记号,不然在没有灯光的黑乎乎的地道里,再熟,一旦战事吃紧,紧张起来,也会把大家搞得手忙脚乱的。

老李头现在成班长了,把炊事班也搬了进去,地道深处有挖了一口小井,地下水的丰沛,随时都保证大家有水喝。

……

大家连着忙活了两三天时间,才把这个坑道及外线防御阵地给捣鼓好,也拜日军所赐,这两天估计他们也在调兵谴将,没有来进攻,只是偶尔发射几炮,骚扰一下国军阵地。

有了本地的百姓帮忙,战友们就没有太多的去插手坑道的建设,而是在连长牛牯的安排下,把精力投入到熟悉、训练三狗的坑道结合阵地防御的战术。

51师暂时也没有进行夜袭,大部分在趁着有时间在加固工事;傻子都知道,日军刚吃了被夜袭的亏,肯定是防备做得很严密的,这个时间,还傻乎乎的去夜袭,岂不是自投罗网。

……

183. 四排顶在最前面

牛牯单独找了三狗说,想把4排放在最前面的战壕去,4排全部都是江西广丰的老乡,也算是牛牯的嫡系。

牛牯刚当上7连的连长,得要做出个样子,可不能把自己的部队和老乡兄弟,安排在最后,让别人先在前面顶着。

那样做,肯定会招致别人的怨恨,凭什么,我们在前面当炮灰,你们在后面躲着,就凭你们的裙带关系吗?

虽然说,执行命令是军人天职,长官的命令,不能问理由,执行就是了,但这里面,还得要讲一个大体上的公平公正。

不然的话,你官大一级压死人,人家没办法反对,但执行力度就不一样了,出工不出力,磨洋工,还不是等于没用。

牛牯混了那么多年江湖的人,这些道理自然知道,要想别人服气,就得自己先做起;“以身作则”,在低级军官身上,是一个必须具备的素质。

所以,牛牯的想法是打算把4排顶到最前面去,然后第二道防线是3排,第三道是2排,全连实力最好的1排藏在地道里,做机动的预备队。

这样做,不用说,就摆明了自己先吃亏了,别的几个排长,就没什么话说了,也不会去争个排第二第三了。

有什么好争的,人家都主动把自己人放在第一线了,自己那好意思去争个躲第二第三的,说出去,还不认笑话死了,脸上也挂不住啊。

所以,对此安排,其他排长都没有问题,只是4排,牛牯还是有点担忧,一个怕自己的老乡不理解,二是怕三狗是代理排长,还是个新手,怕他没经验,打不好,有压力。

所以就来征求三狗的意见,三狗自然是没有意见,本来打仗就不能挑精拣肥的,个个都打油滑仗,最终害得还是自己。

还有更重要的一点,就是要挺牛牯,牛牯刚升上连长不久,他没有任何军校背景和特别战绩,并不是能完全服得住其他三个老资格排长的。

所以,4排的更是要做出表率,冲在最前面去,勇于牺牲,打出威风来,才能让其他的排长没有闲话说,才能让牛牯指挥得动他们。

牛牯见三狗这么勇毅果敢,很是欣慰,说:你没有实战指挥过,没关系,我会特别关照你的,你也可以多找秀才、打铁侬、狗腿这几个班长多商量,他们都是老兵了,有些经验。

另外,你要跟4排的老乡兄弟们把这事说清楚,让大家理解我们的决定,总之,大家要一条心,团结起来,才能拧成一股绳。

三狗明白,回去就动员4排的老乡兄弟们,其实把道理一摆,大家都明白,三个班长没有意见,底下的更是没有意见,个别想不通的,就自个去慢慢想,不影响大局。

于是,不管暂时阵地上比较安静和安全,就分头进入各自的位置,鬼知道日军什么时候来进攻,说不定,经过这两天的调兵遣将,真的要来了,总之,罗店是必经之路,绕不开的。

这几天,战场上也不是安静如水的,除了鬼子的冷炮冷枪外,在罗店东面的宝山、月浦,东北面的川沙,一直在不停地打,都能听到炮声轰隆隆的不停。

那边是长江口子边上,日军在那里登陆,土木系的18军和54军,在那边和日军打,听说打得很激烈,很惨。

三狗在军校的同学张承勋张承义两兄弟,安徽安庆人,一个在18军的11师,一个在18军的67师。

这次算是上阵亲兄弟了,不知道他们俩怎么样了,希望他们能安全,安全就好,其他的都是次要的。

还有个魏子,魏云成,山西太原人,他是在54军 98师(后为79军98师)的,魏子平时话不多,但做起事来,那不叫埋头苦干,而是叫彪悍了,雷厉风行,从不拖泥带水的,很有古风气质。

部队里就喜欢这种人,三狗很喜欢和他一起训练,废话少,带劲。有这样的战友,也算是种福分了。

只是这次98师主要在守宝山和月浦,那里是日军现在主攻的地方,因为离长江口近,除了飞机大炮坦克,还有更让人恐怖的超大舰炮。

停留在长江口(吴淞口)上日军第三舰队有二十多艘军舰,三狗对海军舰船不熟,但在军校里还是对舰炮有点小小的了解。

舰炮和野炮不同,不需要像野炮一样搬来搬去的,只需要固定在军舰上,所以,可以做成很大,口径很大,射程很远。

像野炮,到了150的算是重炮了,很少有超过150的野炮,而舰炮,我去,150的算是小炮了,口径超过200的比比皆是,超过300的都有,听老师说,日本还有口径超过400的巨炮,装备在超大军舰上。

这是什么概念,150的野炮,就可以把平地掀开一口小水塘,那200以上、甚至是300、400以上的口径炮弹,那岂不是要把平地炸开好几十米宽的大水塘了,那人一挨着,还有活命的机会吗?

真是替魏子担心,但愿能活着下来,作为一个最底层的下级军官,只知道抵御国门寸土必争,哪怕是流血牺牲也在所不惜。

可哪里知道,按照现在自己部队的装备,没有制海权制空权,在如此靠海靠江的地方,如此无险可守的平原地带,根本承受不了日军舰炮航弹的钢铁风暴。

但是作为一个小人物,哪里有机会了解整个战争的大局,也没有机会发出底层士兵们的声音,希望能有弹性的在多道纵深防线里,逐步消耗日军。

这种想法在三狗脑海里只是像闪电一样,瞬间划过去,回想起老黑的局部防御阵地,就能不能把这种防御阵地放大,或是用多个点连成几条线,成个防守面来。

毕竟是个小小的低级军官,对于大纵深大迂回多兵种配合等兵团作战的攻防战术,肯定是不知道的,对于国家战略的高度更是不知道。

回到局部战场,其实三狗他们也不知道,日军轰炸机的航弹,杀伤力也是非常恐怖,只不过用在阵地上不多,一般是去打击军事要地和补给线去了。

还有,日军的陆军和海军历来不对付,海军对陆军的支援也不多,所以在淞沪会战里,海军舰炮打的不多。

现在遭受的150重炮,大都是野战重炮大队打的,这个重炮大队是8月24日从日本本土和第3、11师团一起增援过来的。

日军的空军分海军航空队和陆军航空队,现在上空上飞行的,大部分是日军第三舰队的海军航空队的,到了后来,陆军航空队的飞机来,才是要命。

……

到了晚上,三狗分好几班明哨和暗哨,大家都睡在战壕里,防止日军的夜袭摸营,前两天晚上三狗他们夜袭了鬼子,就也要防住人家也会用这一招。

九月初的上海郊区晚上,气温倒是不冷,只是蚊子很多,这秋后的蚊子逮住最后的机会来咬人一把。

狗腿有个好办法,就是把子弹的弹头取下来,倒出枪硝,再碾碎成粉末,涂在身上裸露的地方,蚊子就不会咬了。

大家严守以待,但日军基本不来夜袭,想想也是,但凡武器占优的部队,是很少去冒风险夜袭或近战的。

毕竟那个是自废武功,抛掉自己的长处,和对手拼人力和运气,不确定的因素太多了;自己有的是远程攻击武器,就犯不着冒着生命危险去夜战了,只有到了必须要攻占阵地时候,才会到近战这个阶段。

184. 鬼子来了

清早,晨雾弥漫着,又将是个好天气的日子;按着以前在学校里,三狗一般是在起床号后才醒来的。

可现在,做了代理排长后,肩负着一个排三十多条命,压力明显增大很多,每天早上天刚亮,三狗就早早地醒来。

随便收拾一下,就起身看放哨的兄弟,还在观察哨上看着前方,其他的兄弟们,则横七竖八的躺在壕沟里,不管稠稠的露水,睡得香甜。

突然,天边传来一声闷响,那个让人惊悚的“咻咦”声又来了……

“大炮,起来,到坑道里去。”

现在轮到三狗在扯着喉咙,发了狂地喊了。一边喊一边手脚并用,准备一路打醒还在睡觉的兄弟们。

话音未落,一声巨响在几十米开外响起,大地在颤抖,强气流像飓风一样横扫过来,躺地上的兄弟们,条件反射地,马上操起手中的枪,以最快的速度冲向小山包的坑道里去。

二线三线阵地的战友们也是如此,小山包里的坑道挤满了一个连一百多号人,牛牯最后一个撤进来,吼道:

“往里散开,别挤在洞口了,大炮有什么好看的,一炮过来,全上西天去;2排长,在你的阵地上留二个观察哨,一边一个,其他人都进去。”

2排在靠近坑道口的三线阵地上两边各留了个观察哨,三狗和牛牯在坑道口里面一点,看着日军的大炮,毫无忌惮地、肆虐地轰炸着他们的阵地。

天空中不时响起“咻咦”炮弹和空气的摩擦声,还有炮弹落地响后的空气回响,咣当咣当的像火车开过。

一发炮弹在不远处响起,清晨干净的空气,被巨大的气流冲击着,都可以看到一波波的像水波一样的透明空气在变形着、荡漾着。

大家坐在坑道里,听着外面震天的巨响,摸着自己健全的手脚,心底深处不由得感谢三狗这个坑道发起者和设计者,不然这个时候,肯定在外面遭受炮弹无情的洗礼,生死由命了。

日军真是个大方的土财主,炮击足足打了十几分钟,只把外面的阵地打成一片烟雾和尘土,重重的弹幕笼罩着,看不清什么东西。

等日军的大炮越过阵地延伸到后面去时候,牛牯冲着身后的老乡兄弟们,大吼起来:“4排,快冲出去,抢占阵地。”

三狗第一个冲出坑道,带着4排的兄弟们,闻着呛鼻的浓郁硝烟,在浓烟中,凭着记忆,高一脚底一脚的踩着被日军大炮打烂的阵地,玩了命地冲到第一线阵地去。

这个时间一定要快,和进攻的敌人比速度,正常下,炮火一延伸,敌人就要马上冲过来了,三四百米的距离,几分钟就到了。

所以,大家这是和死神在赛跑,晚一秒,可能阵地就会被敌人占领了,自己就等着被冲击被追杀了。

道理不用说,大家都明白,等大家气喘吁吁地跑到第一线阵地前,还没架起枪,就听到阵地前沿一百多米的地方,三狗事前安装的诡雷响起来了。

狗日的小鬼子,终于来了。

大薯兴奋地咽了下口水,他是二班的机枪手,自大郎被日军大炮炸死后,大薯就很少说话,老望着日军方向,等着鬼子上门来。

三狗趴在堑壕边上,看见鬼子正从诡雷爆炸后的烟雾中爬起来,朝这边三人一组,人和人、组合组之间互相掩护,呈散兵阵型,运动过来。

这边没有弹幕,视野很好,都可以看到鬼子军服上的纽扣了,三狗按照之前学的测距,得知鬼子已经进入150米范围了,没有时间考虑了。

三狗当机立断,瞄准一个鬼子,扳动中正式步枪的扳机,“啪”的一声,7.92的步枪尖弹被瞬间爆炸的枪药造成的强大气体压出枪膛,旋转着高速飞向鬼子。

150米的距离,实在是太近了,实在是太致命了,中正式步枪的子弹初速达到惊人的800米/秒,也就是150米的距离,在0.2秒钟的时间里,子弹就破空而来了。

而声音在空气中传播的速度,一般是340米/秒,一个人听到枪响声音后的正常反应时间,一般在0.3-0.5秒时间。

150米,声音传播过来需要0.5秒,加上反应时间0.3秒,差不多是0.8秒钟,而子弹是0.2秒就来了,根本没有反应的机会。

也就是说子弹已经是超音速了,等人听到声音后,还没做出反应,要么被击中了,要么就是幸运的逃过了一劫,子弹早就远离你几百米远的地方了。

注:在现代的某些神剧里,在百米内,看见敌人开枪后,眼睛居然能看见飞行中的子弹,并且能逆天得躲过它。

我去,就算你的听觉、视觉神经传导到你的中枢神经,中枢神经再做出反应,回传到身体,然后做出规避动作,这一套运行下来,你能大大超过普通人0.3秒的速度。

但是你的肌肉骨骼也承受不了这么高速的牵引运动,除非你的肌肉韧带骨骼等是用合金材料制成的。

因为,正常人就是提前做出规避动作,也没有子弹的运行速度快;因此,就算你能提前知道子弹的轨迹,在百米内的距离,也是来不及躲开的。

……

于是,就在三狗枪响后,几乎在同一时间,最前头的鬼子兵,像是被一个大棒子用力横扫了一下脑门一样,头猛得向后仰去。

鬼子运行的惯性带着身体向前,而脑袋被子弹巨大的冲击向后,上下一拉扯,整个人马上向后腾空了一点,接着就结实地后仰摔倒在地上,当场就没命了。

因为鬼子钢盔正面被三狗的步枪弹击穿,子弹穿过鬼子的脑门,带着剩余的动能,在大脑里飞快翻转搅动着,估计脑浆被搅成浆糊了。

战场上,枪响就是命令,何况是阵地里最高指挥的枪响,三狗是4排代理排长,虽然是最低等级的军官,但也是驻守第一道防线的最高指挥了。

于是,三狗的枪一响,其他兄弟的枪也马上响了起来,一阵排枪过去,割韭菜一样,把最前面的一排鬼子给撂倒了。

有几个还没完全死透的鬼子,手脚痉挛着,身体抽搐着,像条死而不僵的蛇一样,在扭动着,等着最后死亡的到来。

有两个受了枪伤的鬼子,痛得大声呼喊着,三狗能听出他们在喊医护兵,可是,隔这么远的距离,日军医护兵上不来,即使上来了,也会被三狗他们打死。

185. 马克沁和九二重机对着火力压制

战场上,才不管你是医护兵还是天使,一切都是恶魔,一切穿着敌人的军服,都可以杀死。

碰上伤兵,只有在火力掩护之下,医护兵或其他战友,把伤员拖到隐蔽地方,再接受临时性的治疗。

日军的单兵素质前面说了很多次了,确实很好,后面梯队的鬼子,听到第一声枪响后,就全部趴伏在地上了。

只是第一排的鬼子,离三狗他们实在是太近了,有些正在做下趴的动作,刚做到一半,还是被子弹击中了。

注:真正的日军士兵,自然不会像我们的神剧中,兵听到枪响后,不迅速趴下,而是傻乎乎地四处乱窜,敞开胸膛向前冲,或是站在原地举枪反击。

可以说,这样的编导演员等,在真正的战场上,不要说活不过一集,连五分钟都活不过。当然如果是意淫自己、取悦观众,那就另当别论了。

可是对历史的不尊重,对事实的不尊重,不但误导了观众,而且对特别是未成年的孩子,危害极大。

这种娱乐性质的战争片或,会让不明真相的观众以为,战争如此好玩,如此轻松,从而没有正常的敬畏心理,会害惨很多人,甚至是几代人。

……

“咯咯咯、咯咯咯”

鬼子的“鸡脖子”九二重机,在四百米开外怪叫了起来,初速七百多米的7.7机枪弹,像瓢泼大雨一样,飞了过来。

好在重机枪在二百米外的准头不如步枪,但鬼子射手也极为了得,四百米的距离,也能把子弹打在三狗他们战壕护土沙袋上。

本来准备用轻机枪扫射的大薯,因为机枪操作没有步枪快,刚架好机枪,鬼子进攻部队早就全趴下来了,正准备来几个点射,打打趴在地上的鬼子时候。

人家的重机枪就先开火了,打得大薯和兄弟们抬不起头来,重机的火力压制太牛了。看来鬼子真的准备得很充分,早就在四百米左右架好了重机,等着国军这边阵地上冒头的。

三狗这边火力一被压制,那些趴在地上的鬼子,又开始匍匐前进了,我去,一百多米的距离,很快就会爬过来的,等进了三四十米距离,人家起来一个冲锋,阵地就要丢了。

正当三狗一筹莫展时候,后悔没有把弹药库的迫击炮搬出来,那样子,就可以搞掉鬼子的重机火力点了。

牛牯在第三道阵地,用望远镜看的清清楚楚,马上命令第二防线的马克沁重机枪(民二四,俗称马克沁)进行反击。

“咕咕咕、咕咕咕”

马克沁重机枪几个长连射过去,基本就压制住鬼子的九二重机了,同时重机枪,九二的射速是每分钟450发,马克沁是600发,连发速度占优,自然优势就大。

而且九二的供弹是用30发弹板供弹,马克沁采用帆布弹带供弹,连续性自然比九二好多了。

厉害的老兵,会快速计算九二的枪弹响声,快到30响后,肯定是要换弹板的,会有一个稍纵即逝的时间停顿,这个时间则是跃进的最好时间;也是特等射手狙杀敌人重机射手的最好时机。

三狗一听到身后的马克沁“咕咕咕”欢叫起来时候,马上招呼兄弟们抬头,打正在运动过来的鬼子。

这下子,大薯可就不客气了,手里的ZB-26捷克式轻机枪,泼风一样打出一个长点射,好不停顿地把弹匣里几十发7.92共用的步机弹,全部扫射一空。

鬼子兵前排再一次遭到割韭菜,即使鬼子的散兵左右相隔距离都严格地保持在10米左右,前后距离保持在15米左右(防止一个杀伤半径近10米的手榴弹爆炸,同时炸死两个人)。

注:现在神剧,或许是为了满足观众的视觉要求,步兵冲锋时候,全挤在一起了,实在是业余得恐怖至极,在战场上,这样冲锋敌人的阵地,简直是自杀式行为。

……

即使鬼子的散兵距离保持得很严格,但也架不住众多火力的攻击,大薯的捷克式轻机枪可是步兵前进的噩梦。

所以,刚刚辛苦冲进300米距离内的鬼子,全部被赶得退了下去,冲进200米内的鬼子全部被射杀被压制。

三狗之前就在阵地前做了射界清理的工作,阵地前300多米内,几乎没有藏身之地,除非是刚刚炮击造成的弹坑。

那些受伤的来不及被抢救回去的鬼子兵,三狗他们也不放过,因为在200米的距离内,实在是太危险了,即使是一个伤兵,也可能会带来灭顶的灾难。

万一这个伤兵是掷弹筒兵,继续拼死向前,发射个掷弹筒的榴弹,掉进战壕里,够大家喝上一壶。所以,只要是发现会动的鬼子,即使趴在地上,大家也连续不断地补枪。

每个班都有一挺轻机枪,三挺机枪分三个方向,进行交叉火力的配合,一阵密不透风的弹雨压向进攻的鬼子。

200米左右的鬼子,受不了,纷纷退了下去,退到了400米开外去。鬼子也是人,不是傻子,知道进退的,这个时候不赶紧退走,晚了就等着被打死了。

看着鬼子兵在退走,三狗正当想着要不要来个大胆的反冲锋,主动性防御,但一看自己手下只有三十来个人,马上打断了自己这个荒谬的想法。

鬼子有九二重机装备的,正常是大队才有重机枪中队,就算是分散支持,一般要到中队才会有重机枪来支持。

正如牛牯的7连,本来是没有马克沁重机枪装备的,但是营里有个机炮连,装备了4挺重机枪。

由于是防守,营长老胡就把4挺重机枪分散到三个连队下去,自己营部留了一挺,作为机动使用。

所以,三狗想想人家鬼子一个中队,正常是180人左右,自己三十多人,就想反冲锋,简直的痴人做梦,害死兄弟们了。

即使是鬼子派出一个小队来作试探性进攻,那也有五十多人啊,自己三十多人,也是不够用的。

打仗不能头脑发热的,也就是在三狗冷静下来,思考下一步该怎么办时候,突然听到了“噗哧”的声音从鬼子阵地里传来,接着上空传来“啾”声。

“迫击炮,隐蔽”

这个是迫击炮发射特有的声音,三狗听到马上发出命令,躲慢了得会被这种曲射炮给炸死了。

三狗话还没说完,背后就传来几声“轰”的炮弹爆炸声,原来是鬼子盯上了我们的马克沁重机枪了。

186. 马克沁被迫击炮轰掉了

牛牯见到,马上命令马克沁机枪撤走,可到这个时候,哪里来得及,日军的迫击炮手,实在是太厉害了,一左一右两发校正后,马上第三发准确命中目标。

三狗身后第二道防线的马克沁重机枪,一下子就给炸上天了,牛牯心疼的哀嚎,三狗气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家的防守利器被敌人肢解。

我去,对面到底来了多少敌人,迫击炮都动用了,正常是大队级别了,一个步兵大队上千人了,后续肯定还有联队的编制等着,三千多人,我的奶奶。

三狗他们7连的防御阵地,算是在罗店总体防御阵地中间突出部了,本来一开始,营长老胡是不敢要这个突出部的。

要知道,突出部是所有阵地里最惨的,第一个挨打就是它,挨得最多的也是它,第一个死的还是它;敌人的重点进攻对象,就是己方的突出部阵地。

但是,这个突出部刚好有个小山包,这个在平原地带,可是个绝好的防守地形,如果大家都不要这个地形。

等于是把这个小山包送给了鬼子,那不单单是损失一点阵地的吃亏了,要知道,一旦让鬼子占领了这个小山包。

那损失就不止一点点了。

一旦让鬼子占领了这个小山包,敌人马上就是居高临下,随便几挺重机枪,就可以压制方圆上千米的阵地,何况鬼子还有各种炮,就算是一些小口径的70步兵炮和75山炮,一旦拉上这个山包。

那整个51师的防御阵地都会在敌人的步兵炮炮火覆盖之下,就是后退几里路,也再无险可守了。

所以,306团团长邱伟达,不等旅长师长的命令,就严令三营要死守住这个突出部的小山包。

营长老胡自然也清楚这个利害关系,因此就把这个最艰难的任务,交给自己的发家部队7连来防守。

一个小山包,放不下整个营那么多的兵力,兵力不展开,等于是一群猪;这么点丁大的地方就一个7连够了,人多反而碍手碍脚。

要把7连当做一个钉子,钉在这座所谓的“山”上,一个大土包上;其他两个连,稍微靠后一点一左一右,拱卫着7连的侧后方,类似一个“品”字型的防御阵型。

最后能不能守得住,能不能完成上司交的任务,就得要看7连了,所以老胡还没等牛牯提出要求,就优先最早的给7连配备了全营最好的一挺马克沁重机枪。

这个可是全营的宝贝家底啊,没想到,才刚开战,就给鬼子轰掉了,牛牯能不心疼吗,三狗能不气吗。

再者,往大里说,这挺大家依仗的重机枪,可是全连、全营、全团、全军能不能守住突出部阵地、罗店阵地、上海阵地的关键。

营部虽然配备了一个机炮连,在甲种师里是有重机枪和迫击炮,但不是每个甲种师这样的,51师大部分的营里就没有迫击炮,营的机炮连只有4挺重机枪。

要到团级才有一个迫击炮连,装备了12门迫击炮;这迫击炮可是重机枪的克星,只是牛牯一个刚升上去的连长,自然是不敢越级去团部要迫击炮的。

迫击炮,7连坑道里弹药库不是有鬼子的迫击炮吗,牛牯突然记起来了,可是马上又气馁了,7连里没有人会操炮啊,何况是日本的迫击炮,不知道三狗会不会?

心有灵犀,这个时候也想到了那几门日军的迫击炮,赶紧回头向牛牯示意,牛牯明白,叫了几个人,进去搬了一门迫击炮和二箱迫击炮弹出来。

三狗叫大薯他们几挺轻机枪不断地进行短点射和换位射击,以阻止鬼子步兵的冲锋,同时也躲避着鬼子的迫击炮。

大薯他们的捷克式轻机枪打两个三连发的点射,马上就转移,机枪副射手背着弹匣跟着转移;经常是刚离开射位,鬼子的迫击炮弹就落下来了,鬼子的炮手真是厉害。

还有鬼子的九二重机,现在没有了马克沁的压制,嚣张的很,居然前移到四百多米处,追着三狗他们的轻机枪打。

轻机枪一冒头,九二重机的子弹就过来了,好在有三挺轻机枪,不停地换着射位,就像两只猫在抓三只老鼠一样。

在三狗这边阵地里,因为不断的有轻机枪和零星的步枪在打,所以,鬼子的步兵运动速度就慢了很多。

不过再慢,也快要进入到二百米的危险线内了,三狗刚才都看到日军的掷弹筒兵了,进入二百米内,掷弹筒就要发挥出恐怖的威力了。

日军的掷弹筒兵很多,每个小队(五十多人)就会配备一个掷弹筒班,装备三到四个掷弹筒,一具掷弹筒有一个主射手,一个弹药兵,背负8-16枚榴弹。

三狗现在所了解的是日军大正十年掷弹筒,射程为175米,这么近的距离,对于发射人是很危险的,加上它的精度一般,后来就被八九式掷弹筒所取代了。

八九式掷弹筒是大正十年的改进型,口径也是50毫米,最大射程700米,有效射程500米,500米开外,是一个相对安全的距离。

所以,在之后,八九式掷弹筒让三狗他们吃尽了苦头,500米的距离,步机枪不一定能打的准它,掷弹筒太灵活了,一个人拎起就走的,很难一下子就击中它。

可它发射50毫米口径的榴弹,其实和手榴弹的威力差不多;这就很痛苦了,试想,我们的人力甩手榴弹正常要到50米左右,才能丢得到,而且是在立姿的理想状态下。

而八九式掷弹筒能在500米外,类似一个超级手榴弹投手,不断地扔过来;就像两个人在打架,你怎么都打不到他,他却可以轻松地换着花样来揍你;这种感觉是非常绝望的。

太不对等的战斗了,所以后来三狗带着手下苦练迫击炮、掷弹筒技术,只有精湛的迫击炮、掷弹筒对射技术,才能搞定这些和跳蚤一样掷弹筒兵,这是后话了。

现在这里的鬼子还好没有八九式掷弹筒,只有大正十年的,不然,500米的掷弹筒发射过来,肯定会打得三狗他们一个措手不及,甚至就命丧黄泉了。

……

187. 硬着头皮打炮

牛牯派的人终于把一门迫击炮搬了过来,就是三狗在那天看到的,他还一直以为是九四式的迫击炮,其实是九七式90mm轻迫击炮。

三狗在学校了解的是以九四式为主,不过好在九七式是九四式的简化版,操作没什么区别,只是性能增大了。

到后来三狗才知道,这是九七式的,江湖人称“小钢炮”(也有人称九二步兵炮为小钢炮的),日军步兵很喜欢使用。

因为这货有一堆的优点:弹道弯曲、死界很小、射速快、威力大、重量轻、体积小、便于机动、结构简单、易于操作。

这对于步兵是非常理想的步兵小炮了,打击对方的重机枪火力点,那是一打一个准,最大射程达到惊人的3800 米,当然要打准,要近点,在六七百米左右,那是很准的了。

三狗刚才是瞄了到鬼子的迫击炮了,发射人的头肩分不清、手肘分不清,按照目测来说,这个就在六七百米左右,怪不得鬼子打的这么准。

三狗赶紧把搬来的小钢炮支起来,借用以前学的操炮法,根据迫击炮本身的刻度和射表,紧张地运算着。

最后还用跳眼法来比划比划,用多个方法,多个保险,毕竟以前没有真正打过炮,现在这个时候,只有他学过,就硬着头皮上吧。

因为是新手,三狗不敢急于发射,而是又到另一个地方,再次测算了一番,要先找好下一个发射点,一个新手,跟对面的老司机在对射,其实是非常危险的。

万一没有打中敌人,让敌人知道你也有迫击炮,估计不到一分钟,你头顶上就会落下敌人的迫击炮弹了。

而且敌人会一直追着你打,毕竟这个是致命的威胁,那些步机枪兵可以先放着不打,也要把你的迫击炮干掉。

不然,他们则无安生的时候,随时都被干掉,这就是你死我活的较量,能做炮兵的,都不是傻子。

所以,三狗尽量观察后至少三个以上的发射点,同时也“狂妄”地测算了鬼子九二重机的位置,妄想着,一旦打掉鬼子的迫击炮后,就马上打掉鬼子的九二重机。

一个小小的步兵指挥,有这样的野心,只能说是鼓励鼓励了;跨行操作迫击炮,即使是学过,那也不是主业,操炮是门很专业很考究技术的活。

不然,随便一学,就可以能操炮,并能打掉敌人的炮手和机枪手,那炮兵的饭碗全没了,人家辛苦学了好几年的,还让你个跨行的新手给搞死掉,你不是天才就是运气好到绝顶。

三狗不是天才,这是他自己通过十几年的岁月证明过的,不但不是个天才,还是个很普通的人,几乎没有什么天资天赋,仅有的一点成绩,全都是靠后天傻学苦学,学出来的。

三狗不是天才,运气也一般;从这几年看来,运气甚至是很霉,比如和明月,快到嘴巴的鸭子都飞掉了。

更霉的是,一个象牙塔里的学生,却被莫名其妙地搞进了军营里,现在家里同龄人大部分都老婆孩子热被窝了,三狗他还光棍一条,窝在这炮火连天的壕沟里,连命都不在自己手里,随时都有可能没了。

等三狗把迫击炮捣鼓好后,其实前面的局势已经很紧张了,鬼子的掷弹筒兵已经快进入200米区域了,在和敌人对射的4排兄弟已经伤了几个了。

三狗打开迫击炮的弹药箱,还好都是榴弹,因为迫击炮的弹种还有纵火弹、烟雾弹、化学弹、照明弹等,三狗生怕不识日本字的战友搬错了。

所以一搬过来,三狗赶紧瞄了一眼弹药箱外的日文,写的是榴弹,现在打开后,带尾翼的炮弹上也注明了是榴弹,三狗才放下一颗心。

运气不错啊,希望我这一炮也运气绝顶的好,一炮解决鬼子的迫击炮,兄弟们就好办了,三狗默念着,恨不得亲一口即将放进去的炮弹,亲亲啊,你得要好好飞啊,准点,搞死他们。

手一送,只听到“噗哧”一声,炮弹冲天而去,没等炮弹落地,三狗就马上叫上那几个搬运的战友,一起抬着迫击炮转移到下一个发射点去。

不用看了,不可能一发就能打中的,正常都要校正几发,但这个情况,是不可能让三狗来慢悠悠地校正几发的。

人家对面的可是老鬼,一听到有迫击炮来了,肯定是马上反击的,然后马上转移发射点的,还等着你来几发校正,黄花菜都凉了。

“打中了!打中了!”

前头趴在战壕上的竹竿大声呼叫起来,这家伙人高,自然就看得远,三狗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也不敢相信自己的运气。

这是不可能的,单发击中目标,在学校里技术顶尖的炮科教官都很难做得到,何况是他一个门外汉。

三狗还是按耐不住自己的巨大好奇,看了目标一眼,大喜过望,真的打中了,不过马上就失望了,竹竿说的对,也没说对。

严格来说,三狗一炮没有打中目标,但落在目标的边上,这个成绩已经是很恐怖了,运气也好得祖坟冒烟了。

也正是这一炮,虽然没打飞敌人的迫击炮,但把他们的其中一个操炮手给撂倒了,给目标敌人制造一阵混乱。

三狗心里一阵狂喜,这个战机摆明了是送给自己,马上在第二个发射点,快速地调整射击诸元,因为在之前测算好了,所以只要记住几个重要数据就可以了。

三狗按不住内心的激动,双手颤抖地把炮弹发在炮筒口上,努力平复心情,冷静,你狗日的冷静,再来一炮干死他们。

“噗哧”……“啾”……“轰”

我去,满心希望的第二炮,反而离目标更远,放了一个空炮;三狗马上急得一身冷汗,两个决定快速地在内心里左右着。

走不走?如安全起见马上到下一个发射点,就失去了快速炮击敌人的时机了;如果不走,马上调整炮口角度,发射下一颗炮弹,则就很有可能干掉鬼子。

因为前两发可以算是校正了,现在得出的射击诸元肯定是非常准确的了;但是如果不走的话,很有可能被敌人的迫击炮打个反击。

如果鬼子技术非常好加上运气非常好,一炮就中的话,那么他三狗的命就葬送在这里了;这是个极具考验心理的决定。

……

188. 迫击炮对着干

可是三狗实在是不想失去这个唾手可得的绝好机会,而且4排的兄弟们、甚至是全连的兄弟们在背后,眼巴巴地望着他,都希望他干死可恶的鬼子迫击炮,替开马克沁重机枪的兄弟报仇。

三狗一狠心一咬牙,抱着赴死的决心,用最大的努力平复自己心情,让自己尽快冷静下来,计算数据,调整炮口角度。

其实也就是一点微调而已,但在那个生死关头的关键时候,是很难做到非常准确,有时候一根头发丝的差别,打出去的炮弹就落到别的地方去,真的是差之毫厘谬以“数丈”。

冷静、冷静、再冷静;准确、准确、再准确。三狗满头大汗,尽管这个数据已经是了然于心,但还是要追求最佳位置。

其实,从三狗决定到调整角度到发射也就一两秒时间内,但对于三狗来说,像是过了几个小时一样那么久,那么的艰难。

最终,“噗哧”一声,三狗的第三发炮弹打了出去,几乎与此同时,日军的迫击炮也响了起来,目标自然很明确,准确地指向三狗所在的位置。

三狗这次一打完,根本没看炮弹的飞行轨迹和落点,马上招呼人抱着炮滚到一边去,准备去下一个发射点,人可以冒险一次,但绝对不能在同一个地方冒险两次。

“轰”的一声炮响,三狗他们还没有滚出多远,就听到了炮响,当然,这个是敌人的炮弹声音,后发的炮弹却先落地响了,这个在迫击炮里不稀奇。

射击诸元和炮口角度的不同,导致炮弹发射的抛物线不同,后发先至的情况很多很正常。对方果然是绝顶高手,只一发炮弹就击中了三狗他们刚才的发射点上。

或许是生命攸关之际,鬼子的炮手也拿出了压箱底的绝活了,一发击中,而不是像打马克沁那样,慢条斯理地校正几发,才最后来一发击中。

可能是鬼子也在和死神追赶时间,知道不把三狗这门迫击炮干掉,他们之后就会有大苦头吃了,所以和三狗心里想的一样,争取时间,一发干掉。

也是鬼子仗着自己技术超群,托大了,欺负三狗这边前两发打不中的技术,就没有马上离开发射点,只是想着和三狗比时间速度比技术。

和淹死水性好的人一样,死的就是托大的高手;三狗的第三发,是建立在前两发校正的基础上的,准确度之高,超乎了鬼子的想象。

几乎是在下一个半秒钟里,三狗的第三发炮弹百分百地落入鬼子的迫击炮阵地中,“轰”的一声,几个鬼子和他们的迫击炮一下子就被炸上天了。

7连一百多号人,全部一声呼叫起来,爽!狗日的太爽了!给马克沁的射手兄弟报仇了,也打击了鬼子嚣张的气焰,三狗一下子征服了全连人,成了全连心目中的英雄。

战场上就是这样的,你牛,大家就服你,你不牛,还老是指手画脚的哔哔,谁会理你,谁都把你当傻瓜看了,只是见你官职比自己大,不说而已;其实在我们平时的生活中工作中,也是如此。

三狗现在反倒没有第一发炮弹差点击中的狂喜,或许是侥幸活下来的心悸,让三狗不敢造次,毕竟这是生死攸关的战场,而不是表演剧场,听到观众欢呼后,还要傻乎乎地回头谢谢啊。

三狗的注意力还是集中在战场上,这个很得牛牯欣赏,当初这个孩子真的没有看错,送去读军校的“投资”,马上就收到了回报了。

三狗心里还记得鬼子九二重机的位置数据,在第三个发射点,马上静下心来,调整数据和角度,连着发了几发炮弹,终于得出校正数据,把鬼子的九二重机也送上天去了。

鬼子的重机枪一丢,火力压制马上就弱下去了,大薯他们的捷克式轻机枪和鬼子的歪把子轻机枪对射,有优势。

更为得力的是三狗的迫击炮,这三狗,打炮打上瘾了,连鬼子的轻机枪都要打,打掉一挺鬼子的歪把子后,鬼子的机枪手也学乖了,打几枪换一个地方。

这种打几枪就换地方的机枪,对于防守来说,还有点用,但对于进攻来说,简直是杯水车薪了,起不了火力压制的作用。

火力的主动权又一次回到了三狗他们这边,大薯他们的捷克式又开始吼叫起来,狂风泼水般扫向敌人,运动到200米的鬼子,又一次地留下一些尸体,潮水般的退了回去

鬼子这次算是服气了,退回了就没再进攻了,他们也拿不出什么更好的招了,至少在今天这个鬼子进攻单位(可能是半个中队)里。

估计这个中队长回去得要吃大嘴巴了,留学过日本士官学校的老黑有讲过,他们在日本军校里,都受过体罚,被上级打骂和吃喝拉撒一样,是极其正常的事情。

但是鬼子虽然退了,可是没有走远,在对面开始挖工事了,三狗本来要等鬼子完全退走了,再去打扫战场的。

一看到鬼子不走,三狗想来个反冲击的野心,又腾腾地燃烧起来,兴致勃勃地跑到牛牯那里去申请,要不要搞他狗日的鬼子一把。

我去,牛牯仔细看了三狗一眼,这小子胆子也太大了,但不好明说反对,就说这个事关重大,得要向老胡申请。

三狗有点失望,这逐级上报,要等到什么时候,战机都给消逝了,但也没说什么,牛牯这个毕竟也是正常工作程序。

老胡才不会像牛牯那么护着三狗,尽管今天他也知道三狗用迫击炮干掉了鬼子的炮和机枪火力点,很高兴。

本来今天在另外两个连的阵地打得一塌糊涂,伤亡了不少人,只有7连的阵地损失最少,也没有丢了防线,算是给上头有点交代。

自己老部队也给自己面子,打出了威风,可以拿来说说8连和9连了,这两个连长本来就有点不服老胡升上营长的,这次可以拿事实来说说话了。

你狗日的8连长9连长,连我手下的排长牛牯都不如,牛牯也只是当上连长没几天功夫,你们都老手了,还不如他新手,还有什么脸面跟我哔哔的。

189. 要不要搞狗日的鬼子一把?

只是上头的那关,老胡想着比较难以通过,那个306团团长邱伟达是个湖南驴子,火爆性子,阵地防御没打好,得要受他一顿训了。

想想以前还是在周治道团长手下做事舒服,周团长是自己的江西老乡,为人也很亲和,难得发脾气,要发点脾气也是玩笑性质的。

他甚至能在老旅长王耀祖那边大包大揽的,把部下的错都揽在自己头上,不惜自己被王旅长经常臭骂不已。

能把部下的面子护的好好的,部下自然是极其拥护上级的,所以周团长很快在部队旅升师的时候,成为旅长。

不过周至道只是在151旅做旅长,而老胡他们的306团在153旅,旅长是51师副师长李天侠兼任的。

这个李天侠李副师长,说起来还是上海本地人,家在宝山,离罗店这里不远,据说,李副师长从小是个富家子弟,不喜欢读书,喜欢江湖事。

整天跟着一帮江湖人晃荡,为人豪爽大方讲义气,身手也不错。后来得益于有人推荐,去报考广州的黄埔军校,考入第三期学习,和王耀祖师长是同一期的同学,资格算是很老了。

周旅长是黄埔四期,是王师长和李副师长的学弟,虽然也是一直跟着王师长,算是嫡系,但李副师长才是嫡系中嫡系,人家和王师长是同窗同学兼老友了。

所以,老胡在153旅李天侠和306团邱伟达手下做事,不敢像以前在周治道周团长手下做事一样了,脾气性子得收起了很多,人家才不会把你当老乡、嫡系来看待的。

因此一听到三狗竟然想冲出阵地反击日军,第一反应就是这小子刚打了个小胜仗,就头脑发昏了,真是活腻了,自己活腻了无所谓,你还给我闯祸。

但这样的话是不能说出口的,三狗才二十出头,年轻人,不知天高地厚是正常的,有冲劲敢出头是好事。

老胡就讨厌年轻人装着一副城府极深的老成样子,你肚子里有几斤几两大家都看得清清楚楚,你有什么好装的,还不是想找借口掩盖自己的不上进不作为。

年轻人就是要不怕犯错误,不怕跌跟头,敢冲敢抢,这才是年轻人的样子,看着三狗,老胡就像看到了十几年前的自己,很是满意,这个年轻人,我喜欢,是个好苗子。

但是作为过来人,除了欣赏这样的年轻人,更是要时时帮助、提携他,帮助他少犯致命的错误,正如这个反击日军就是个致命的错误。

为什么呢?因为人家日军已经开始修建工事了,摆明了没有打算退走的意思,自己部队那点家当自己最清楚了,和日军打打防守还可以应付。

在没有后方大部队(旅部团部)的重火力支持,就拿着点破烂货跟人家土豪的日军打阵地战,简直是自杀行为了,更何况是进攻,拿着鸡蛋碰石头去了。

再说,上头的命令只是死守,不是进攻,虽然说进攻是最好的防守,或是进攻也是主动防御,都是狗屁,站着说话不腰疼,手里穷巴巴的,拿什么去跟人家主动进攻。

你那么点人,即使很牛,也最多打几个小胜仗,对大局没有任何影响,上级可能因为你打胜了,就对你的违抗命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追究。

如果你打败了,有伤亡了,甚至是被鬼子反咬一口,把自己的阵地丢了,我去,有几个上级能罩得住你?还不是舍车保将,把你推出去背锅。

这些事情,很多时候是不能说出口的,只能自己去意会;所以老胡没有把这些事情说开,只是高兴地用力拍了拍三狗的肩膀,说:

“你小子,还没打过瘾是不是?别急,先要学着保存实力,这仗,以后有的是给你打的。”

三狗再傻,也不至于一个小排长跟营长对着干了,人家一个营长,能很你个代理排长说这些,已经是很不错了,换别人,早就被老胡一脚踢出去了。

你个格老子,给你二两颜色,就想开染坊了,你手底下那点人,还不得被你败光了,给老子滚……这样的话,老胡不是没有说过,而且还不止一次。

三狗虽然无奈,但不能表现在脸上,只得歉意地笑笑,就跟着牛牯回去了,半路上,牛牯搂住三狗的肩膀,说:

“你小子,还真给你学本事回来了,以后不要到处乱窜了,你可是我们老乡、我们连队的宝贝了,往后用着你的地方多去了,你得要注意安全点,不是为了你自己,要为了全连,明白吗?”

“好的,大哥,我听你的。”在没有其他人的场合下,三狗还是愿意叫牛牯为大哥,这个感情可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有的。

回到自己的阵地后,三狗安排了几组观察哨,分班轮流放哨,严密关注对面的鬼子,得要防住鬼子会出什么招来。

……

看着三狗坐在战壕里写作战日记,秀才和竹竿各带着一个小跟班,兴冲冲地来了,要跟三狗学打炮。

这迫击炮,对于步兵来说,确实是太给力了,谁都想学,但这个不是想学就能学的,一是得要有点知识基础,这东西对数学要求比较高,什么三角函数、测距、计算等。

二来是要部队有这样的炮给你学、上级愿意给你练,所在的部队没有迫击炮,一切都是废话,有炮,也得要看人员编制,按规定人数去学,不能一窝蜂地去。

而在4排里,就有这样的便利,代理排长三狗、以及上面连长牛牯都是大家的老乡兄弟,这还不好说话?

于是秀才和竹竿就跑过来,跟三狗觍着脸,要学打炮,三狗自然是很开心,也愿意教,只是这个难度还挺大的。

毕竟对于没进过正式学校的秀才和竹竿来说,很多数据换算,实在是如同看天书一样难,得要从基础数学学起。

这数学和别的学科不一样,突击不了,只能从基础一步一步往上学,一个基础没打好,会影响到之后一连串的环节。

三狗先没有说这些,怕吓着他们,或是让别人认为自己在装B,就指着身边的迫击炮对秀才他们说:

“你们看这个迫击炮,它的射击原理其实不难,简单来说,就是先测算离目标的距离,再确定射击诸元,根据射表得出火炮方向角和倾角,用炮身上的测角盘配合重锤调整炮身……”

190. 不准敬礼

我去,三狗的一通操炮的话,听得秀才竹竿一头雾水的:等等,啥啥?啥测算目标距离?那个啥,啥是诸元?又那个啥,啥是射表?……

三狗忍住没笑,这时候笑他们,太伤人了,说:你们在军士训练班学过数学吗?这个至少要用到初高中的数学。

“学过一些,但学的不多,不过,我知道这东西很难学,就和竹竿一人带了个高中生来,这两个可是我们排,除了你,是最有学问的人了。”秀才说道。

“还不赶快跟排长报告。”竹竿对着两个小跟班屁股后面,一人来了一脚。

两个新兵站直双脚一靠,啪的一个立正,手刚举起来,“报告”还没说出口,就被三狗一个侧扑,把两个人都扑倒在地上。

这画风突变的,大家都很诧异,这是咋回事,还没回过神来时候,也就那么一秒钟时间后,就听到“啪勾”一声鬼子三八步枪特有的枪声响起。

一发子弹“噗”的一声,穿过刚刚两个准备报告的小兵头顶,钻入后面堑壕壁上的木条里去,两个被三狗扑倒的小兵惊魂未定地看着那个弹痕。

我去,三狗难道会未卜先知?秀才和竹竿也吓出一身冷汗,三狗也是;心想:原来老黑教的是对的。

看着大家发蒙的样子,三狗就坐下来跟大家讲老黑讲过的一件事:

那是在四年前,民国廿二年(1933)时候,老黑他们去打长城抗战,就碰上了件让他终生难忘的事情。

那天团部的传令兵下来,拿着命令找到老黑他们营长,老黑那时是副营长,正准备去看看上面来了什么命令。

就听到了一声枪响,他们的营长头顶天灵盖就跟着帽子一起飞掉了,红白脑浆飞溅得到处都是,当场就被爆头牺牲了。

我去,是鬼子兵的冷枪,大家气得发疯,朝着鬼子阵地方向发了一通火,什么武器全朝那边招呼,想替营长报仇,可又有什么用?人家鬼子一点回应的响声都没有。

到底是什么原因,很简单,就是那个哔哔的传令兵,给营长来了个哔哔的立正敬礼,营长就遭到了飞来的冷枪横祸。

估计鬼子的特等射手(那个时候还没有“狙击手”的叫法)就是一直在对面哪个不知道的角落里,正等着射杀国军长官的。

你传令兵对着一个人立正敬礼,那这个人肯定是这里最大的官了,不打你还等着打谁去?正常的射手都会这么想的。

老黑临阵补缺当上营长,至此以后,老黑下了一条命令,在战场上行军路上等,都不准人对着他、对着军官立正敬礼打报告,有事就靠近慢慢说、轻声说。

还有,他手下所有的军官,都不准把军官的服装帽子穿戴在外面,都要戴上钢盔,背上步枪,远处看起来要和身边的士兵没有什么两样的,包括他营长自己。

连军官卫士也是这样,军官和卫士可以佩带盒子炮(驳壳枪),但必须也是每人背着一杆步枪的。

就这样,全营的官兵都混在一起,就算走近了看,也一下子看不出谁是长官谁是士兵了,老黑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你狗日的军官想甩威风装B,给我到后方去装,你穿得再光鲜再官威,我老黑不管,但你只要是我的手下,只要在战场上,你要是敢这么做,就给当场扒掉你身上那层皮。

……

注:又要忍不住哔哔下现在的影视剧了,戏里的军官个个穿得跟男模一样帅气,还拉风地走在队伍的前头,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这支队伍的老大。

大老远的,一眼就能看出谁是军官谁是兵,你当人家敌人射手是三岁小孩啊?人家不先干死你,等会就没有机会打到你了。

咱们换位思考一下,假如你是一个射手(不管是步机枪还是狙击枪的射手),你看见敌人一群走过来,你是先打哪一个?如果敌人军官大模大样地走在前头的话。

所以,影视剧可能是要什么狗屁的影视效果,怕观众不知道主角在哪里。可怎么就不去看看二战的纪录片,人家老外那些上战场的军官,即使是将军了,也穿着和士兵一样的衣服。

……

因此在之前,三狗毕业一回到胡子营里,就注意这个细节,发现胡子还是挺贼的,自己穿的和士兵没有什么两样,还被人美名其曰为和底层打成一片。

上行下效,胡子三营里,所有的军官,都穿成士兵样子,所以这支小小的部队,被友军称为平民部队。

也正是这样的平民部队,军官的阵亡率是在51师里面最低的,而其他的兄弟部队,并不是全部都这样做的。

之前说的黄埔毕业的军官阵亡率高,除了黄埔精神倡导军官冲锋在前的原因外,和这个在战场上的穿着也是很有关系的。

甚至也包括日军,日本军官都喜欢挂个指挥刀,冲锋时候喜欢高举着指挥刀,虽然全身上下穿戴的和士兵一样,但这个指挥刀马上就暴露了他的身份。

因此,在中国战场上,日军的下级军官阵亡率一直高居不下,日本人虽然做事很牛,但很多时候很死板,从不改变这种军官拿指挥刀的习惯,或许是他们武士道精神的象征吧。

打到抗战后期,日军不但缺大量的老兵,也缺大量的底层军官,兵员素质下降的很厉害,大部分时间只能守,不能攻了,这是后话了。

……

三狗他们营里,军官穿着和士兵一样,大家都知道,只是这几个新兵不知道在战场上不能立正敬礼报告的事情,再说这个在营里也没有这样的明文规定。

不知者不罪,所以不能怪他们,但这现场上了一课,差不多是让大家印象很深刻了,三狗也传令给各班,在战场上不能向长官立正敬礼。

即使是可能会冒犯到长官,但也是要这么做,这可能是保了上级的命,也保了自己的命。试想,当你立正敬礼时候,和上级还不是站在一起,鬼子射手的子弹过来,就有可能要了你的命。

就算打中的不是你,但你害死了长官,这个仗怎么打,群龙无首了,如果没有强有力的副职顶上去,最后会害死全部兄弟们的。

191. 特等射手秀才

回到秀才他们要学习打炮那里,带来的两个高中生可是三狗在老家高中的校友,一个叫吴鼎立,是秀才三班的,一个叫张志光,和竹竿在打铁侬一班的。

这个老乡战友又兼校友的关系,一下子拉进了三狗和他们的距离,秀才和竹竿知道这个迫击炮操作很难,所以就把全排学历最高的人找来,大家一起学。

这样也行,有这两个有数学基础的兵,三狗交他们就轻松多了,先教给吴鼎立和张志光,再叫他们给秀才和竹竿补课,一边学一边教,学起来很快。

三狗寻思这两个兵很不错,以后得要送他们去读军校,不能在这个战场上给废了,人才太缺了,部队里稍微有点难度的武器,在大部分文盲的战友里,都不会使用,或是使用不好。

比如操作重机枪,做观察哨、斥候等,很难让所有人都能胜任,就不用说迫击炮这么需要技术的活了。

按正常配备,三狗他们甲种师里,是配备了炮营,其中的迫击炮连(12门),营都分不到的,更别想连队了,团可以分到的一门,但这个高端武器,师部不会轻易拆散了使用。

战防炮连(4门),好像是岁数很大的炮,炮弹也少的惊人,每门炮只有几箱几十个而已,师部把这个当成宝贝一样看着,平时连看都不让看。

听说在炮营里,还装备了8门75山炮,那更是宝贝了,三狗他们不要说看,连听都没有听自己的山炮响声。

至于低端武器如冲锋枪和掷弹筒的,到连队就有,只是很少,全连的掷弹筒只有4个。不过能有就已经非常不错了。

在其他连队里,一般是三个排各一个,连部留一个机动,现在7连有4个排,牛牯就全部分了下去,每排一个掷弹筒。

三狗看4排的掷弹筒手是萝卜,以前大家都叫他花心萝卜,经过了几年的军队锤炼,萝卜改了好多,至少那些风流气是不见了,现在人称“铁萝卜”了。

那个掷弹筒外表看起来有点像萝卜,铁萝卜,比较形象。三狗看过萝卜的掷弹筒,正是在学校学的那一种,仿制日军大正十年的。

这种掷弹筒之前有提到过,射程175米左右,比起迫击炮是太少距离了,但比起手榴弹,那是好多了,所以,它是介于迫击炮和手榴弹之间的一种炮弹类武器。

刚好填补了迫击炮和手榴弹之间的距离空白,让步兵的火力立体化、远程化,也可以说是灵活化。

特别是在有坡度的有射击死角的地方,掷弹筒就很好用了,对付那些没有遮掩和防护的机枪火力点,只要打着了,就中;但对地堡碉堡,基本没什么用,连皮都磕不下来。

这种掷弹筒如果在阵地战中的攻击方使用,是有些危险,正像上午日军的攻击散兵部队里,有两组掷弹筒兵在运动到阵地前沿。

三狗他们都知道这个东西的射程和威力,掷弹筒榴弹破片的杀伤半径可以达到8-10米,一旦被掷弹筒兵突破进150米,那战壕里将落下掷弹筒榴弹。

只需几颗,就会造成很大的伤亡,更麻烦的是,将会打乱防御火力,难以抵挡住敌人的最后冲锋;所以不等他们接近200米区域,大家就集中火力,对着掷弹筒兵不断地攻击。

除了打死一组外,另外一组的弹药兵也给打伤了,所以,在阵地前沿,掷弹筒兵一旦出现或暴露,将会遭到重点打击。

打死鬼子掷弹筒兵的是秀才,忘了说了,秀才现在可是全排的特等射手,这家伙,完全是心灵手巧型的。

在做同一件事上,秀才可能进入状态稍微会慢一点,但是,只要让他琢磨上一件事,慢慢地,他的优点就出来了,他会比大部分人都做的好,做得精细。

注:在当年的中日军队里,没有狙击手这么的一个新潮说法,不知道现在的影视和为什么会有这样名称出现?

或许是迎合潮流吧,毕竟“狙击手”这个词看起来很酷、很带劲、很有技术范。像什么特等射手、神枪手这样的称呼,比较土。

那时候的国军里,基本上连狙击枪都没有,很多抗战老兵被采访时候说,见都没见过,甚至听都没有听说过有“狙击枪”、“狙击手”这种说法,只有特等射手和神枪手的说法。

在欧洲战场上二战时候确实出现了“狙击手”,但是狙击手和抗战里特等射手有点不太一样。

狙击手大部分是单人或一组自由活动的,而特等射手则是在连队下面的,不能自由行动的,和大家一起参与作战的。

……

秀才之所以能成为连队和排里的特等射手,除了他本身做事特质外,还有一个便利的因素,就是他当年在军士训练班,有足够的子弹供应训练的需要。

那个时代,国军经费可怜,一些杂牌军,士兵平时训练大多只能放放空枪进行空练,上了战场也就是几十发子弹,有的只有五发。

因为平时打的少,一上阵,敌人还没到预定射程,就要么乱放一空,一口气打光了,要么没有提前量,打不到运动中的敌人。

而日军士兵几乎是靠子弹“喂大”的,日军《步兵操典》规定:新兵入伍以后每月用于实弹射击训练的子弹,步枪不得低于150发,每年不低于1800发。

在各种严格要求和训练条件下,日军尽出优秀射手,通常每个中队(180人左右,相当于中国的一个加强连)能占到三分之一左右,差不多六十多人。

当时的英国军事评论员给出日本军队军事素质的评价是装备B级,战术水平A级,单兵射击技术A级。

无论军事技术、训练水平还是纪律性及吃苦耐劳方面,中国士兵都远远不如日本兵。因而中国军队付出了比敌人多一倍乃至两倍三倍的代价,也就不足为怪了。

……

秀才在射击训练上,占得了一点便利,在军士训练班上,实弹训练的子弹自然比在部队基层里多。

于是一段时间候,秀才慢慢渐露头角,得到了教官的赏识,特地加“小灶”,子弹管够,尽管“吃”,所以就培养出了个特等射手。

三狗之前就有听说过秀才怎么厉害怎么牛,今天终于见识到了,这家伙,简直是指哪打那。

鬼子的掷弹筒兵已经是非常小心和狡猾了,照着一个个弹坑跳,还不断地变速变向,毫无规律地运行着。

可秀才,不但经常能猜到鬼子的下一步动作,还能恰到好处地打到鬼子的提前量位置,打到的大部分是致命位置。

即使是第一枪没打中,秀才的第二反应也非常快,快速拨动枪栓扣扳机击发,那动作快得惊人,继续击发都快赶上自来得(驳壳枪)连发的速度了。

有一个掷弹筒兵刚被秀才一枪击中腹部,赶紧向边一滚,想隐蔽起来,身子还没下弹坑,秀才的第二枪就跟着来了,一枪射入背部致命的心脏处,登时毙命。

看得三狗目瞪口呆,我去,这货不是人,是神仙了。

更让三狗大开眼界的是,秀才还能在躲避鬼子机枪扫射火力压制的时候,不用冒头,通过辨别声音,确定位置,快速一个照面击发,干掉一个机枪手。

气得鬼子组织了好几个好枪手,追着秀才打,只要秀才一冒头,几枪就过来了,尽管如此,秀才不断地变换射击位置,把鬼子几个高手一一干掉。

……

192. 天生我才必有用

如此射击高手,肯定也能成为一个优秀的迫击炮射手,三狗对秀才竹竿张志光吴鼎立四人倾力而教。

张志光吴鼎立有知识基础,年轻好学;秀才爱琢磨,竹竿有过目不忘的高超技能,以前他自己还不知道。

后来做挑夫时候,经常能把整个挑夫队所有人的各自的重量、货物种类、价格等一字不差的记下来。

到了货场,人家老板的算盘还没敲完,他就报出数字了,几乎没有错过,后来牛牯就把他带在身边,当人肉算盘用了,经常一串数据报出去,他很快就能算出来。

这事也太奇怪了,竹竿从来没有进过学堂门,怎么会有这么厉害的算术能力?大家很疑惑,竹竿自己也觉得自己是不是有病了。

竹竿只是听货场老板算来算去的,站在旁边就学会了,还觉得很简单,不明白其他人,怎么这么难,这么慢才能算出来。

三狗还记得有一次,竹竿和细毛出去逛街,竹竿回来,居然变态地跟大家叙述着临街的铺面,铺面里的货物有哪些东西,各是什么价格,哪些价格最近变化了多少。

大家开始觉得他是寻大伙开心的,蒙人的,后来一根筋的大郎,拖着大饼去,一一核实,居然分毫不差。

在当时,大家也就觉得竹竿这点上异于常人,没把这个当回事,在底层挑夫的行业里,你的挑力脚力才有用,其他的都归类为业余爱好而已。

没想到到了军队里,竹竿的天才得到了展现,牛牯了解他的本事,开始是给大薯做机枪副手、观察手,牛牯跟着他们,把全排唯一的望远镜给竹竿。

竹竿只要拿着望远镜扫一下敌人,就能马上报出有多少个人,有什么火力装备,火力点是什么,各个位置在哪,敌人军官在哪个位置……

一堆数据很快就报出来,大薯根据数据和位置,机枪打得很轻松,牛牯指挥起来也很轻松。

竹竿这样的人才,牛牯自然是天天把他带在身边的,轻易不让上战场的,保护的比自己还金贵,本来是向老胡申请了,让竹竿当副排长的,可是不知道咋地,上头一直没批下来。

不让上战场,有时候无聊的竹竿,坐在战壕里,仅仅是靠耳朵来听,居然能变态地听出敌人的机枪开了多少枪,还需要几枪后该换弹匣了。

这样,牛牯就根据这些数据,指挥部队什么时候冲锋,什么时候隐蔽,得心应手;后来秀才成了特等射手后,牛牯就把竹竿发给了秀才做助手,用处更大了。

竹竿跟着秀才,拿着望远镜,不断地给秀才报出方位,秀才根据方位,即使在转移射击位置的半路上,都有可能跑着步举枪干掉敌人。

这两家伙,放在一起真是绝配啊,起化学反应了,成倍地增大效果。本来,牛牯去做7连连长时候,就想把这几个人带走的。

后来知道到三狗来负责4排,就思前想后,决定还是把他们留下来,一起辅佐三狗,或是三狗用他学到的军校知识,更能用好他们。

这些事情,在三狗担任4排代理排长时候,牛牯就跟他说了,要他保护好、运用好这几个宝贝。

……

没有金刚钻,自然不敢揽瓷器活。所以,4排其他人尽管也想跟三狗学打炮,但很多人望而却步,只有这个四个人敢来学。

一边肯教,一边肯学苦学,没多久的时候,这四人基本上就能操炮了,三狗把他们分成两人一组,一共两组,秀才带着他三班的吴鼎立,竹竿带着同是一个班的张志光。

三狗又教了些两三组人马迫击炮的配合战术,没想到在后来,他们的炮打得越来越好,比三狗这个半桶水的师傅好多了。

一通百通,他们几个人不但把迫击炮打得顺溜,掷弹筒那么简单的操作就不用说了,绝对是高手中的高手,后来连37战防炮和70步兵炮都能打了,真是服了。

各自还成了师傅,带出几批徒弟出来,不比那些正宗炮科出身的炮兵差,为以后组建机炮连,打下来结实的基础;这些都是后话了,暂且不说。

……

一个下午都是风平浪静,既没有鬼子来进攻,也没有重炮来轰炸,连经常来的飞机和气球都很少来,真是见鬼了。

人就是有点贱,经常被鬼子的飞机大炮虐着,虐习惯了,一旦人家没来,反而觉得有点不自然了,真是贱,三狗默默地骂着自己。

难得的好时光,大家在阵地里,擦枪补弹药聊天睡觉等吃饭,自从有了坑道后,大家就能吃上一口热饭菜了。

老李头把炊事班搬进坑道里,三狗把烟囱分了好几个口,分散了烟的浓度和飘出的方向,每个出口只飘出一点烟出去。

远远望去,几乎看不见炊烟,即使看见了,也只是在小山包的上面,就算来几炮,最多是震动点尘土下来,没事。

有了可以烧火的灶,老李头像是有了舞台的演员一样,又开始了他的大厨演出,因为部队出战,经费自然是充足了好多。

老李头把买来的腊肉切片铺在大木桶饭甄的饭麸(早上煮的半熟的米)上,和米饭一起蒸熟,那腊肉特有的香味,渗透了整桶米饭,还有腊肉的油水咸汁,也渗进了米饭里去。

这样有点像南方的烧腊饭,连饭带菜的一锅出来,有在战时紧张的时候,老李头就叫炊事班同事们一起,把饭捏成饭团,每个饭团包一块腊肉,送到前线去,战士们人手一个。

这种有肉馅的饭团,又方便又香甜好吃,腊肉是连队里的常备菜,主要是这货好保存不易坏掉,又是荤菜。

腊肉虽好,但不能老吃它啊,一来没有那么多钱去买,腊肉不便宜了,二来,大家会吃厌掉的。

所以,老李头就变着法子去做各种简单又好吃的东西,其实在那个年代,物质贫乏,大家从小没有吃到什么好饭菜,也就习惯了。

就算是大锅饭,不好吃也没关系,只要能管饱就行了,很多地方上都饿死了好多人,有口吃的就不错了,还嫌东嫌西的。

要是有点荤菜,那就更是开心了,觉得留在军队里被敌人打死也是值得的,多吃几口肉就值回条命了,物质过剩的现代人对于这些想法,几乎是觉得不可能的。

193. 连队的大厨

尽管如此,那时候军队里和社会上一样,贫富两极分化,那些喝兵血的军官不但吃空饷,还克扣士兵的军饷,甚至连口吃的,都要狠狠地榨取油水。

听说在老胡做7连连长之前,那个炊事班长和特务长(司务长),都是连长的亲戚,小舅子、小侄子什么的,合起来克扣大家的口粮。

尽买些最差的大米,积压多年的有沙石的老米,那个米饭,吃在嘴里,一直在咯牙,难以下咽。

吃的菜几乎看不见荤菜,都是些烂菜叶子、萝卜芋头的煮一锅,和猪食一样,极其偶尔会有点荤菜,肉汤,一锅水,几片肥肉在上面飘着,打在碗里,看不到半点油花。

老胡带着大家闹过几次,奈何那连长靠山颇大,没有用,后来大家熬到那个黑心连长调到别的部队去了,大家才拍手相庆。

老胡一上任,马上就赶走那个炊事班长和特务长,大家总算过上了好日子,老胡这个人,对私财并不上心,连队里的财务公开,自己不经手钱财。

自己对物质需求也很低,不开小灶,和士兵们一起,炊事班里有什么就吃什么,炊事班就想黑点伙食费,也无从下手,或是不敢下手,连长天天和兵一起吃一起睡的,随便点什么事,连长马上就知道了。

其实,按照甲种师连队的经费,在伙食上是没有问题的,所以,大家就没在吃饭上闹心了,自然也是拥护老胡了。

后来,老胡升上副营长代理营长事务后,把炊事班长也带走了,口味吃习惯了,原来营部的厨子是个上海人,做的菜又甜又腻。

几天老胡就吃不下去了,老胡是江西人,喜欢吃辣,要很辣的那种,实在是受不了上海菜,就把7连的炊事班长调去了。

远离7连的炊事班长一走,牛牯就把老李头调上去,原因也是一样,老李头的菜是正宗的江西广丰口味,既辣又鲜,别人还很难做的出来那种特有的地方味。

另外还有一点,老李头有个菩萨心肠,看不得别人难受,老李头看着这些半大的孩子,还正在长身体,却缺衣少食的,不免得心酸,所以想着办法去弄好吃的。

算是补偿一下这些可怜的孩子,人家连死刑犯在死之前,都有顿大鱼大肉的断头饭,可这些孩子,很多一上战场就死了,连口好菜都没吃过,这让老李头经常内疚不已。

但战场上的炊事班毕竟各种限制和局限太多,不可能像饭店的厨房一样那么便利,有丰富的食材,有齐备的工具。

老李头他们一般是采购一些容易保存、容易携带的食材,比如腊肉/鱼、咸肉/鱼、肉干、鱼干、香肠腊肠等荤菜,素菜有马铃薯、萝卜、芋头、茄子、豆角等。

调料一般是菜籽油、盐巴、酱油;常备的配料有干辣椒、辣椒粉、咸菜、酱料等。

这次上海本地人犒劳军队,送来了好多猪肉、鸡蛋、油盐、大米、果蔬、饼干等,老李头怕猪肉吃不完坏了,就用盐腌着做咸肉。

……

早饭一般是大米粥,加馒头、咸菜;咸菜有腌菜、酸菜、辣椒酱、腐乳等;有时候会煮一大锅面或粉,自己根据口味拌调料吃,如北方兵喜欢用酱来拌,南方兵喜欢拌酸菜辣酱。

如果是行军打仗,士兵们不能坐下来吃,那就往馒头里塞咸菜,人手一个,边走边吃,碰上节庆日加餐,还有煮鸡蛋,也是人手一个。

午饭和晚饭的正餐,荤菜大部分是蒸或是用辣椒炒腊肉/鱼、咸肉/鱼、肉干、鱼干、香肠腊肠、鸡蛋等。

如在驻地条件好又碰上节庆日的时候,会有新鲜的加餐菜,如红烧肉/鱼、红焖鸡/鸭等硬菜。

素菜一般是马铃薯丝/片、虎皮尖椒、萝卜、芋头、茄子、豆角等;青菜一般是白菜、包菜等叶子菜。

行军打仗时候,一般是一荤一素,另配辣子,自己加,好下饭。主食一般是大米饭,有时候为了照顾北方兵也会有馒头、面饼。

加餐时候会有饺子、蛋炒饭、炒米粉、热汤面等,很多时候,比如节庆日,就大家一起去炊事班里帮忙包饺子,行军打仗时候不允许,有啥就吃啥,没那么讲究。

……

饭菜是分开几大份,每个排(30多人)一份,由炊事员挑着,一头是饭桶,一头是菜篮子,没有汤的时候会有一大壶开水。

挑到阵地里,大家用自己随身带的小铁碗盛着吃,没有桌子椅子,就席地而坐,或站或蹲,哗啦啦地几分钟搞定。

吃完后倒点开水在碗里,算是洗碗,也算是喝点热水,饭后来点热水,水壶水不够了,就加点,有的人还自带着茶叶,抓一点泡着喝。

有的人还自带着旱烟,饭后,大家窝在战壕里,说着闲话,你一口我一口地抽着旱烟,你一口我一口地喝着热茶,难得的享受时间,舒服得不要不要的。

今天打了一上午仗,下午大家也是神经绷着,晚饭老李头特地蒸了咸肉,每人一大块厚厚的咸肥肉,吃得满嘴流油。

素菜是虎皮尖椒,一个辣椒就下一碗饭,饭管饱,随便添,大家辣的满头大汗,也要吃个不停,辣得过瘾,爽!

大家正在落日余晖中爽着,突然“啪”的一声中正步枪枪响,吓得大家把饭碗一扔,马上抓起身边的枪,冲到各自的射击位置去。

萝卜一边跑一边囔囔到:“我去,饭都不让吃好,咋回事啊?”

正在观察哨的老羊(杨承祖)刚开了一枪后,大喊到:鬼子爬过来了。

三狗趴过去一看,我去,鬼子人不多啊,才几个人在那里爬着,又没有重火力掩护,爬过来自杀?还是抢饭吃?

不理会那么多了,既然上门了,就不客气了,三狗喊一声打,大家乒乒乓乓地打了起来,只见那鬼子,也不退回去,兜兜转转地爬到200米左右时候,就不再向前了。

大家有点疑惑,鬼子搞什么飞机?躲在那里想干嘛?三狗也不明所以,只能静观其变,不一会,那些鬼子又陆续地退了,奇怪了。

……

194. 汉奸四起

不奇怪,原来鬼子在把那些死掉的战友给拉回去,刚才爬过去是用绳子系上那些尸体,然后一边爬一边拉回去。

大家居然一下子给看怔住了,有好几次,秀才的枪口准星,套住了那匍匐着努力拉动绳子的鬼子,都没有扣下扳机。

三狗也是,一下子魔怔在那里,心想,如果自己战死在沙场上,不知道会不会有战友冒着死命的危险,来把他的尸体拖回去埋了?

那我们中国军人死在本国的土地上,随便挖个坑埋了,魂灵或许能问得到找得到路回家,可是那些日军是战死者,他们的魂灵怎么回去?

其实三狗现在还不知道,鬼子的尸体,是要用船给全部运回去,到故乡去埋葬的,如果尸体实在是腐烂坏了,或是只剩碎片,那他们会就地焚烧,把骨灰给运回去。

真是想不通,一个如此珍爱自己同胞性命和灵魂的民族,却如此地藐视践踏其他民族人的生命,如此大动干戈地侵入别人的家园,剥夺别人的生命。

难道共同生活在地球上的人,是不同的吗?那他们“生而平等”的话是说给谁听的?

……

“狗日的,都楞着干什么,快给我打。”

牛牯刚才听到这边的枪声,赶了过来,知道了什么回事,发现4排的打了几枪后,又不打了,所以,催着大家打。

三狗他们醒悟过来,又噼噼啪啪地开了几枪,秀才把枪口稍微向上移动了一点点,打了几枪,就没再打了,鬼子也走远了,打不着了。

这几枪打的,像是在为鬼子送行一样,三狗也在想,算是个鞭炮响吧,送那些魂灵上路,下辈子记得不要进军营里了,随便找个安生的地方,过一辈子平静的日子去吧。

……

看着天色渐黑,三狗怕鬼子晚上来夜袭,虽然在这个阵地上,目前鬼子还暂时处于一点劣势,但《孙子兵法》有云:兵者,诡道也。

在战场上,越是想不到的事情,越是要注意,经常要逆向思维。因此,三狗想带两个兄弟,去阵地前一百多米做点诡雷,还有安放点碰到会发出声音的东西,比如罐头盒子啥的。

上海的饼干厂、罐头厂拉了很多食品过来,兄弟们有时候在值夜哨时候,就拿那些来做夜宵,顶一下肚子。

正当三狗要去时候,被还没走的牛牯拉住了,偷偷地告诉三狗:别去了,今晚又有任务了,你那些东西会碍到自己人。

一边轻声说道,一边对三狗使着眼色,三狗马上就明白了,又要夜袭了,狗日的,又可以爽了。

现在三狗看似一个好战分子了,其实不然,战争都是这样的,你不把对方打痛了,对方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到最后双方都拖着不让,反而损失更大。

至于傍晚,三狗他们放了拉尸体的鬼子们一马,那是另一码事,按现在的说法是人道,是人与人之间的侧隐之情。

当然,也是他们现在还没有看到鬼子的残暴,到了后来,大家受够了鬼子残杀中国平民的刺激,也变成了疯狗一样。

对鬼子不管是伤兵还是非战斗人员,一律格杀勿论,没有那么多的人道可讲,对人,才讲人道,对畜生,讲什么人道?这是后话了。

……

另外,牛牯为什么要轻声对三狗说晚上夜袭的事情,主要是怕走漏风声,你以为只有中国人会学日语,懂日语啊。

人家日本对中国垂涎上百年了,也做了上百年的战争准备,培养了大批的中国通,在中国做间谍,在军队里也开设了汉语班,会几句汉语的人不在少数。

本来日语是汉语衍生出去的语种,很多书写也保持了汉字的写法,在多年前,日本很多人在本国都能用汉语交流的,以写汉语诗歌、汉字书法为荣的。

会说,自然就会听了,说不定在阵地不远的某个角落,就有鬼子潜伏在那,偷听中国军队这边的谈话呢。

牛牯其实是多虑了,他们在4排里说话,从来不用官话的,全都是一个县的老乡,江西广丰那地方的方言,难懂的要死,除了本地人,也就只有鬼能听得懂了。

倒是自己人,要防一防,中国人做汉奸的太多了,看到中日实力过于悬殊,很多人认为日本是不可战胜的,抵抗是徒劳无益的。

甚至是认为中国跟元朝清朝一样,早晚会被日本统治的,就做起了摇摆的墙头草,以便到被日本统治时候,能获得更大的利益。

我去,这是什么奴才的心理啊,真的是被清朝鞑子统治坏了,汉人的血性都快没了,奴性十足,有奶便是娘,有实力就是大腿,就要上去抱。

三狗他们51师从陕西过来,一路遭到汉奸特务的跟踪报告,一路遭受鬼子飞机的轰炸,从安亭车站下车后,一路走到罗店这边。

汉奸的破坏活动更多,军队指挥联络的电话线经常被剪断了,给养线经常被汉奸放火放烟,引来鬼子飞机的轰炸。

我去,这还是同胞吗?很多的只是为了一点点雇佣的小钱,就干起了伤天害理的汉奸活,黑白不分是非不知。

因此官府发动了群众,大抓汉奸,开战以来,仅仅上海市区,每天被处决的汉奸不下百人,被愤怒的群众自发抓住,当场打死的更是无法统计。

中国军队也收到命令,沿途一旦抓到汉奸,直接交给宪兵队处理,如在紧急状态,可以先杀后报。

宪兵部队分派到各地的警察局,请本地警察一起配合着到处抓捕、肃杀汉奸,战时法令,可以超越地方法律。

尽管如此,但汉奸还是层出不穷、前赴后继、杀不尽;所以,在军队内部,有严格的保密制度,特别是军令、作战计划等,都有传达权限的。

什么样的作战计划,限于什么级别的指挥官知道,都有严格规定;因此,今晚的夜袭作战计划,作为排长的三狗,是没有资格先知道的。

但牛牯和三狗的关系不一样,稍微透露暗示一下没事,尽管是用别人听不懂的方言,但还是要小声,也得要提防着排里其他的老乡。

谁知道这三十多人里,会不会有汉奸,老乡就不会有吗?战友就不会有吗?这些都不一定的,所以,该保密的还是要严加保密的。

三狗科班出身,更是知道战前保密的重要性,于是,不动声色地做着各种准备,但表面上还是装着啥都没有发生的样子,该睡觉就睡觉去。

195. 再次夜袭

如果说第一次夜袭,三狗睡不着,现在是第二次了,三狗还是睡不着,上一次因为紧张兴奋,这一次不知道因为什么,就是老睡不着。

以前在学校累成狗,晚上经常是一熄灯就困得不行,早上要到了起床号后才慌慌张张地起床。

现在全不一样了,晚上很晚都睡不着,早上很早就醒来,白天也不见缺觉和难受,或许是神经一直绷着吧,人的潜能是无穷的。

不管怎样,还是要强迫自己眯一会,今晚夜袭,肯定注定又是一个不眠之夜,说不定明天白天鬼子来报复,又得要一天一夜不睡,即使精神能扛住,身体也不能这样连续地硬扛。

除了三狗他们连决定今晚夜袭外,51师其他的连队已经在前几晚做了好几次夜袭了,虽不管大小,都屡有斩获,但鬼子不是傻子,老是被你用一招打,多少也学会了怎么应付了。

所以在战场上,一招鲜吃遍天是可以用,但前提得你实力强大,别人没有办法破解,才这样用,但是实力不够,还是老用一招,招数就老了,很快就会被敌人防备和破解。

其实这些道理谁都明白,可是中国军队还是明知山有虎还偏向虎山行,是有难言之隐的,如果自己的实力够强,武器够好,谁愿意去冒巨大的风险去夜袭?

白天是日军的天下,他们天上地上全部占着绝对的优势,只要他们进攻,国军只能用士兵的性命去对抗飞机大炮。

罗店一线的很多阵地,在白天抵挡不住日军凌厉的攻势,退了下来,可是上头的命令是死守,退出了怎么办,还能怎么办,只能夺回来。

可是,说的容易,做起来何其难啊,别无他法,只有在晚上,和敌人去拼,因此,很多阵地,白天被日军夺去,晚上又给国军抢回来,拉大锯一样,你来我往,谁也奈何不了谁。

三狗他们这个突出部阵地,虽然凶险,确实全师少有的没有拉锯的阵地,到现在还是一直紧紧握在我们自己的手里,属于很少见的现象。

三营老胡他手底下的8连、9连两个阵地已经打得焦头烂额的,晚上夜袭这招用了好多次,效果越来越差。

鬼子晚上学乖了很多,什么明哨暗哨是必备的,还不断地发射把照明弹,分班守阵地,阵地也设成几道防线等。

8连9连经常把夜袭打成阵地战,占不到一丝便宜,反而增大了伤亡,只能派出小股部队,改夜袭为骚扰,能成就搞一把,不成就走。

所以,8连9连的阵地正被鬼子蚕食着压缩着,老胡越来越焦虑,有点黔驴技穷的狼狈样子。

他发现三狗他们7连的阵地不但没有丢,而且晚上也是静悄悄的,也正是这样,老胡想要反其道而行。

因为鬼子一直认为国军阵地丢失了,才会在晚上来偷袭,阵地没有丢失的,晚上都不会来偷袭,也就不会那么加强防范了,像照明弹、探照灯这些,很少用。

老胡也是想着这点,就跟牛牯的七连商量出来个夜袭的计划,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于是今晚,老胡的三哥连全部出动,只是8、9连是佯攻,真正夜袭的是7连。

到了半夜,8、9连阵地那边开始乒乒乓乓开始打起时候,三狗他们也开始爬在阵地前沿的无人区了。

尽管有夜色的掩护,但其他战场的战火照耀着,忽明忽暗的,三狗他们更是小心地匍匐前爬着,这样速度肯定就起不来。

爬了近半个时辰,还在半路上,三狗有点焦急,按这个速度,就算爬到了鬼子那边,没打几下,天就快亮了,还打个毛,等会连撤退都很危险。

正焦急着,爬在前头的三狗突然听到一阵沙沙声,有点不对劲,难道是自己部队的声音?他像大家做了个暂停的手势,大家停了下来。

然后三狗对着身边的狗腿打铁侬指了指前方,又指了指自己的耳朵,让他们仔细听听,这是什么声音。

这种沙沙声,有点像老家夏天晚上走蛇的声音,可这个感觉不是一条蛇在走,像大批的蛇在走,诡异极了,心里未免有点毛毛的。

可这已经到了九月的秋天了,蛇不会大规模出动了,大部分要准备在洞里冬眠了。难道是?难道对面也是鬼子在爬过来?

三狗想的一惊,马上抬了一点头,努力集中眼神,当真看到前面不远处,有一片人在地上,向这边爬过来。

我去,这不是鬼子,还是谁,三狗连忙打着手势告诉身边身后的战友,前面来的是鬼子,和我们一样的干活。

此刻,牛牯只能马上改变计划了,赶紧让队伍向两翼散开,把轻机枪给架起来,上次夜袭没带机枪,少了自动武器,近战起来杀伤力不够。

这次牛牯特地叫每个班都带上机枪,要狠狠搞一把鬼子;同时,牛牯让所有人都找个藏身之地,大部分只能是弹坑,权当是散兵坑吧,总比没有好。

然后让掷弹筒兵(牛牯连这个都带上,反正能带的家当都带上了,恨不得把迫击炮都带上,最后还是觉得没必要,才没带),往鬼子身后位置,也就是他们的阵地发射榴弹。

“噗、噗、噗”

“轰、轰、轰”

鬼子的后头阵地接连响起了榴弹声,这一下子,把鬼子搞糊涂了,以为是其他的部队来抄他们的老巢来了。

赶紧的,哗啦啦一片,往回跑,偷袭别人只是想偷一把,可自己的老巢不能丢了,还是不要再去偷袭了,回去守着阵地更重要。

牛牯正等着这个时刻,等鬼子的大屁股一露出来,马上对机枪手命令:打。

捷克式轻机枪哒哒哒叫了起来,割韭菜一样,割下一茬鬼子,不得了,鬼子们以为中了埋伏了,赶紧地死死伏在地上。

“扔手榴弹,上刺刀,机枪掩护。”

牛牯当机立断,连下几个命令,一时间,所有人都扔出了自己的手榴弹,一阵阵爆炸声在鬼子的伏地的地方响起,一阵阵硝烟笼罩着。

“杀!杀!杀!”

一阵阵喊杀声四起,三狗他们起身向硝烟中冲去,等鬼子刚起身,明晃晃的刺刀就递到了他们的面前了。

196. 偷袭战打成了遭遇战

经历了上一次的拼刺,三狗这次明显地好多了,不再想那么多的事情,战场上瞬间万变,生死攸关的时候,容不得分心,现在特别是一排之长了。

借着微光,三狗瞄见了一个鬼子刚刚站立起来,三狗向前大跨一步,左手抓住步枪的前护木,指引着刺刀的方向,对准鬼子的胸口位置。

右手握紧枪托,借住后脚蹬地向前的力量,倾全身之力,把刺刀捅进鬼子的胸口进去,接着不看也不想,双手抓住步枪用力一扭,鬼子当场就软倒在地上了。

三狗顺利拔出刺刀,继续向前,突然一声榴弹爆炸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天地间一片煞白,原来,牛牯怕兄弟们在黑夜里误伤到自己,就叫掷弹筒兵打出照明弹。

打出照明弹后,牛牯马上叫机枪手延伸射击,对着那些回头跑的最快的鬼子扫射,恐怖的捷克式机枪吼叫声,让鬼子心惊胆战。

吓得又趴在地上,可背后有追上来的中国兵,又不得不起身应战,在三狗又刺中一个正准备转身逃走的鬼子后。

鬼子们知道这样打,会被中国军队玩死的,索性就不退了,一起近战拼刺了,这就对了,你越退越惨,你跑的再快,哪里跑得过掷弹筒榴弹和轻机枪子弹。

鬼子中队长一阵叽里呱啦喊叫道,鬼子们又哗啦啦的往回来,跟三狗他们短兵相接,拼起刺刀来。

我去,鬼子不上当了,牛牯叫上身边所有的人,全部上刺刀,加入战团。

高手啊,真的是高手,跟三狗对刺的一个鬼子其貌不扬,个子不高,脚步却灵活异常,手上的力量也很足。

几次三狗的突刺,都快得手,都被鬼子要么躲开,要么用枪杆打掉,打得三狗手虎口发麻,差点手里的枪被打掉在地上。

三狗不由得百倍认真对待了,想用打压刺,却打压不了对手的枪杆,反而差点被对手反制,真是凶险异常。

看来三八步枪加刺刀,确实比中正式加刺刀的长,虽然鬼子人不高手不长,抵消了不少,但人家重心低、力量足、拼刺技术好。

几个回合下来,三狗慢慢处于下风了,快吃不消了,怎么办?这个鬼子现在都快追着三狗跑了,三狗狼狈极了,一边打一边躲一边逃。

这个时候不存在面子不面子的,性命要紧啊,打不过就是打不过,没什么丢面子的,另外一处,大饼和竹竿两个人都搞不定一个鬼子,何况是三狗一个人。

好在大薯赶过来了,马上加入帮三狗,大薯今晚没有带步枪,带的是机枪,这家伙,把机枪架收起来,抡起来当棍子用。

大薯力气够大,一挺轻机枪差不多二十斤,大薯照样抡得呼呼生风的,只往鬼子枪杆上砸,没两下子,就把那鬼子手中的枪给砸飞了。

拼刺时候,枪没了,是很致命的,那鬼子转身就想逃走,这个时候,只恨自己腿短了,三狗个头虽然没有大薯高大,但追个小鬼子,还是没问题的。

三四步就追上了,小鬼子临到死了,还不投降,这就不怪三狗我了,三狗一刀刺入鬼子的后腰,一扭一抽刺刀后,接着对瘫在地上的鬼子胸口上再补了一刀。

那个鬼子眼睛里充满着不甘心,原本是可以干掉三狗的,没想到被三狗干掉了,不甘心又如何?

你狗日的跑到别人国土上侵略,打死你是正常的,战场上又不是拳击场,还讲什么规矩,胜者活下去,败了死去,就这么简单。

鬼子越是凶悍,三狗杀他越没有心理负担,要是条可怜狗一样,三狗还真的补刀补不下手。

反正他被三狗捅了一刀,都已经失去战斗力了,肯定是要回国去养伤了,没必要搞死他,说不定这场战争结束了,他的伤还没好呢。

按我们现代知道历史的人看来,三狗是想多了,这场战争长达八年之久,可是在当时,几乎没有人知道或认为会打上八年,三狗自己都认为最多二三年的事情。

……

刚开始拼刺时候,牛牯都后悔带少人了,只带了三个排过来,留了个2排在守着坑道口,生怕鬼子打上门去,把自己的老巢给抄了。

现在发现拼刺时候,自己这一百左右的人,对着鬼子五十多个的小队,占不上一点便宜,接连有自己的人在伤亡,心疼死了,也急,但没有办法。

牛牯自己也操着步枪,在和鬼子拼刺,一边也大喊,叫机枪手们来帮忙,机枪手虽然没有刺刀,但力气普遍很大。

在部队里,一般是个子和力气大的人挑去做机枪手的,毕竟机枪重,连发时候,手抓不紧,是没什么准头的。

当大薯这样的八九个机枪手冲进来,局势才慢慢稳定了下来,也就是势均力敌而已,鬼子拼刺真的很厉害,一般二三个中国军人奈何不了他们一个人。

没办法啊,人家平时吃的好,身体非常棒,训练多,又严格刻苦,中国军队的士兵很多都吃不饱,也就三狗他们这样的甲种师部队才能管饱,但伙食就一般了,没什么营养。

三狗他们连队,看到的大部分都是身体单薄的,少数身体好的,大部分是做机枪手去了,而且,抗战早期的中国军队大部分是不重视拼刺训练的。

士兵综合素质良莠不齐,训练水平低下,自然是跟强悍的鬼子没法比的,有时候二三个人对一个鬼子,都要输掉。

三狗想拿出驳壳枪来打鬼子,最终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一来是不容自己分心,松手去拿驳壳枪,毕竟要打开枪套、打开保险机头,才能击发。

但这个时间内,是把自己置于危险当中去,鬼子也不傻,看见你拿枪了,肯定是第一个要冲过来刺杀你。

二是投鼠忌器,怕开枪打到自己的队友,这么近,尽管驳壳枪的有效射程在50米左右,但面对面的射击,肯定会贯穿敌人身体,打到背后的战友。

或是可能连鬼子还没打中,就把自己的战友给撂倒了,那岂不是偷鸡不成蚀把米,还是不要干这种傻事了。

牛牯现在骑虎难下,双方打成遭遇战、胶着战,轻易是不能先撤的,一撤就更惨,被敌人追着逃,基本会损失很大,还不如跟敌人拼个鱼死网破,或许到最后鹿死谁手,还不一定。

鬼子的状况估计也是这样,能凑足五十多人的小队,估计也是他们的最大力量了,白天攻打三狗他们阵地,至少损失了几十号人。

197. 侥幸赢了一仗

三狗上午就目测到他们一百来号人,半个中队的样子。也挺奇怪的,为什么打三狗他们这个突出部阵地,才派来这么点人,难道不重视这个突出部吗?

中午时候,三狗就想不通这个事情,难道鬼子还在做试探性进攻?还是在别的战场上人员吃紧?还是鬼子够狂妄,看不起三狗他们?

具体原因不得而知,也无所谓了,管他来多少人,来就要打,人少就人少的打,人多也就人多的打,总不至于,看到鬼子人多,就不打了。

还有一点比较疑惑的,今晚鬼子怎么一反常态,也学着中国军队来夜袭了,该不会也和老胡想到一块去了,反其道而行,打个对方措手不及。

估计有这样的想法,但是三狗更认为是,鬼子白天的任务没有完成,没有打下三狗他们的阵地,当头的急了,估计他也有来自上面的压力。

想想也正常,半个中队的人,加上大炮小炮的援助,居然打不下对面一个小小连队的阵地来,这可是世界一流的大日本皇军(他们自己认为的),对阵不入流的中国军队,太不像话了。

所以,这个鬼子的中队长,为了完成任务,晚上孤注一掷,放弃自己的优势火力的特长不用,反倒来夜袭近战了。

其实他现在也没有什么优势火力,赖以依靠的迫击炮被三狗搞掉了,九二重机也没了,可就是为啥不呼叫大炮支援呢?

鬼子的大炮在这里可是无敌的,估计是小日本鬼子的死要面子,不想再叫炮兵来帮忙,其实三狗的猜想大部分都是对的,后来三狗他们抓了一个受重伤的鬼子兵俘虏,也证实了这些的事实。

……

借着罗店其他战场还在夜战传来的微光,三狗他们还在和鬼子在胶着在纠缠,双方都是气喘吁吁的了,这个太耗体力了。

强悍的鬼子以五十左右人对中国兵一百左右,以一敌二,也还毫不逊色,三个鬼子一组,背靠背成一个铁三角,任你多少人,也打不进去。

还不断地交换攻防位置,甚至组和组之间,都能互相配合,三狗他们这次算是见识到了什么是拼刺高手。

上次夜袭那么顺利,是建立在攻其不备的基础上,加上两个加强连的强大兵力,一下子的冲击力是非常恐怖的,所以能杀得鬼子一个措手不及。

而这次,鬼子则是有备而来的,也是准备得很充分,要偷袭中国军队的,而且人数相差不是很多,人员基数不大。

在这种小局部小范围的战斗中,鬼子的单兵素质尤为优势,所以,三狗他们实在是奈何不了他们,甚至还要防着鬼子突然扑过来咬你一口。

以前在军校里,大家以为老黑是危言耸听,老是说鬼子如何强悍如何狡猾,简直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现在,三狗确确实实地感受到了老黑的语重心长,鬼子实力真的不一般,如果不是因为是互为敌人,还真的有点欣赏这样的高手。

当然,现在可不能有这样的英雄相惜的念头,就算有,就是要竭力干到他们,他们有实力,我们就多想办法,办法总比困难多,只要咬住咬紧牙,坚持到最后,胜利的终归是我们的。

双方都有人员在伤亡,牛牯越来越焦虑,不能让7连毁在他的手上,急得对着小山包自己老巢方向大声呼叫,呼叫2排来帮忙。

刚叫了两声,2排长就应声到了,原来2排在阵地里看见牛牯他们在和鬼子乱战成一团,老早就像过来帮忙了。

可是,一来没有牛牯的命令,二来身上的重任是要守着阵地,不能阵地走的不剩一人,到时候阵地被鬼子乘虚而入,那就麻烦了,谁知道鬼子还有多少人?会不会派人来抄大家的底?

最后实在是忍不住了,看着牛牯他们迟迟拿不下战斗,怕是伤亡会越来越大,那就太亏了,因此,2排长就安排了炊事班拿上枪,守在坑道口。

他带着2排三十多人,冲了过来,什么叫预备队的作用,这就是预备队的作用,当双方都打得疲惫不堪的时候,上来一支生力军,就是决定输赢的胜负手。

牛牯没想到他的无意之举,成就了这次战斗的胜利,2排三十多人一加入战团,情况马上大大改观了。

凶悍的鬼子纷纷抵挡不住,开始撤退了,2排的生力军自然不会轻易放跑鬼子,一路咬住不放。

牛牯也叫机枪手们作超越延伸打击,机枪子弹愤怒地追赶着鬼子,跑在最前头的反而先送命了。

只可惜在黑夜里,还是让鬼子跑了不少,2排一直盯着鬼子的中队长(佩带着军刀的那个),想活捉他,结果人家跳入自家的战壕里去了。

2排人也想跟着跳进去,被牛牯及时叫住了,穷寇莫追了,万一鬼子有援军来,那就损失大了。

牛牯下命令叫3排来警戒,防着鬼子的再次到来,叫2排的生力军们,赶紧把自家的伤员,给背回去,让和尚赶紧治疗,该送后方医院的赶紧上报送去。

叫1排和4排赶紧打扫战场,鬼子所有的尸体都补上致命的一刀,收拾弹药,赶紧离开这个危险之地。

三狗和大家补刀、收集枪支弹药等,快速弄完后,跑回自己的阵地里,把自己往战壕里一摔,直接累得瘫在地上了。

大伙也差不多,狗日的几乎一夜没睡,还和强悍的鬼子拼了半夜的刺刀,累死了,刚神经一直绷着,现在一放松,腿都软了。

其实拼刺的时间不长,估计也就几十分钟,但对于大家来说,像是经历了漫长的一夜,在高度紧张你死我活的战争中,无法准确判断时间过去了多久,特别是在没有时间参照物的黑夜里。

三狗浑身上下摸了一下,幸好没有受伤,问其他兄弟,让各个班长把人员伤亡数目报了一下。

4排这一仗,牺牲了2个,伤了4个,还好只是刺刀的贯穿伤,估计没有太大的问题,只是有一个伤到了腹部,肠子都给捅出来了,估计很麻烦,已经准备送往后方医院去了。

其他3个,没伤到躯干,只是手脚被刺刀划到出血,不严重,在坑道里,和尚已经做了止血和消毒的处理了,估计养几天就没有问题了。

从来罗店参加战斗开始,4排一个满员的排,差不多四十人,现在三十人都不到了,已经伤亡了十零个兄弟了,三狗内心既沉重,又感觉压力很大。

牛牯把人员安排做了变化,让生力军2排来防守第一道防线,4排到2排的第三道防线去,全连人抓紧睡觉,2排负责几组人轮流放哨警戒。

三狗和4排到了第三道防线战壕里,马上倒头大睡,第一次睡的这么舒服,在别人在第一、二道防线的保护下,感觉太安全了,太惬意了,这个觉也睡得特别安稳。

……

198. 骑兵来袭

一夜无梦,正值三狗他们贪婪地睡着觉的时候,又是一声召魂般的巨响,带着死神踏来的颤抖,从地面上传到了大家的身下。

所有人几乎在同一时间,强迫自己从香甜的睡梦中快速醒来,什么被子毯子全不要,只操起身边的枪,飞快地朝坑道口跑去,鱼贯而入。

都不用长官的喊叫命令了,习惯成自然了,不用说,肯定是鬼子的大炮来了,在坑道里,大家都戏称,这是鬼子用大炮来给大伙吹起床号。

确实是,冲进坑道里,回头向外看去,天才刚蒙蒙亮,鬼子的大炮,就像勤劳准时的公鸡,叫唤着大家起床了。

要是在平时,不管是种地、读书、工作,每天起床能像大家有这么拼命快速,还有什么做不好的事情,还有什么干不好的事业。

这只是大家在坑道里看玩笑了,足以看出大家的心情是如此的轻松,一来躲在坑道里性命无忧,比起其他连队在阵地上挨炸,躲在这里面,简直是天堂般的享受了。

二来,大家都熟悉了鬼子的死板战术,每次都是天亮后,飞机大炮一顿狠砸,然后就是步兵冲击,偶尔有点不同,也是换汤不换药,都是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

倒是鬼子的拼刺,大家很是佩服,尽管是敌人,也是没得说,大家七嘴八舌地讨论鬼子的拼刺技术时候,大炮开始延伸了,延伸到三狗他们阵地的后方去,后方是营部所在地。

“2、3、4排出去,快点,还是4排到第一道防线去。”

牛牯一边喊道,一边推着大家赶紧冲出去,这次三狗,就特地让竹竿、张志光、吴鼎立几个带着两架迫击炮冲了出去。

我去,每次辛苦修好的阵地,又被鬼子的大炮炸得不成样子了,大家找到各自的射击位置后,赶紧用工兵铲稍微修整下,实在没有办法修的,就趴在弹坑里,权当散兵坑吧。

大家这些动作还没做完,有的还没开始做,就听到了有敲大鼓的声音,很密集的声音,连着大地都有点抖动了。

“骑兵,鬼子的骑兵来了,机枪,快开枪。”

三狗还在和两门迫击炮跑在第二道防线上的时候,句听到这种熟悉的声音,那是在学校里,和“罗圈腿们”(骑兵科)一起练步骑协同战术时候熟悉的声音。

炮击带来的硝烟和尘土还没有完全散去,当然是一下子看不清前面几百米地方的,但是那种万马奔腾锤击大地的声音,倒是先传了过来。

跑到最前面的狗腿打铁侬秀才三个班长,透过丝丝飘走的硝烟,看见了如同巨浪一样的骑兵群,黑鸦鸦地压了过来。

那气势、那地面传来的密集马蹄声,确实是太震撼人了,几个人以前哪里见过这样吓人的场面,登时都给愣在那里了。

直到三狗在大喊着开枪,才纷纷架起步枪来噼里啪啦地打开,单发的步枪,哪里抵挡得住如此迅猛密集的骑兵冲击。

大薯他们三个班的三挺轻机枪也开始哒哒哒地嘶叫起来,那也只是射杀了前面几排的骑兵,后面的骑兵还是在前赴后继,如同排山倒海般地压了过来。

四百米的距离,人全速跑也就是一分多钟,最多两分钟,而对于马来说,从扬蹄启动到加速到全速,几乎要比人快上一倍的时间,不到一分钟就要冲过四百米的距离。

三狗急得马上叫第二防线的战友也开火,同时叫人用最快的速度架起迫击炮,叫萝卜准备掷弹筒攻击,叫大家所有的步枪手,手榴弹准备。

三狗的嘴巴不断地发出指令,手脚也不闲着,快速地调整迫击炮的角度,连连催着炮弹手张志光和吴鼎立,不停地给他炮弹。

“噗哧……轰!”

第一发炮弹打出去了,可惜在骑兵群的后面,三狗急忙调整炮口的角度,接着快速打出第二发炮弹。

“轰!”

终于在鬼子骑兵群里中心开花了,一下子炸倒了好几匹马,后面的马群和骑兵一阵骚乱,不过马上在鬼子骑兵指挥官的喊叫下,又开始编队冲锋了。

鬼子骑兵身后的迫击炮开火了,打击中国军队防线的火力点,主要是轻机枪手,还有鬼子的骑兵居然也马枪(会短一点的骑兵枪),大量地开着枪。

之前分给七连的马克沁重机枪两天前就被炸了,三狗捡了一地的零件,也凑不起来一挺机枪,只能作罢。

大薯他们的轻机枪压力一下子就增大了,马枪的子弹飕飕地在头顶上飞着;更要命的是,鬼子的迫击炮弹也开始飞过来了,再也不能呆在一个地方了,好在几个机枪手都是老兵。

这些老兵,一听到迫击炮弹爆炸的声音,马上抱着机枪滚得远远的,真的是在“滚”,也只有滚,才能快速地避开飞溅的炮弹破片。

阵地上一旦失去了机枪的火力掩护,十几二十支步枪的威力,对于骑兵群来说,简直是忽略不计的。

尽管特等射手的秀才,飞快地拨弄着中正式步枪,几乎是一枪一个鬼子骑兵,也奈何不了黑鸦鸦一群的骑兵冲过来。

这种情景,对于步兵来说,是非常绝望的,有种高山崩于眼前的强大压力,心理素质稍差的人,这个时候基本上是丢盔弃甲了,等着被骑兵的马刀砍杀、马蹄践踏了。

事实上,大伙很多人都吓得尿了裤裆子了,想往回逃走,已然无力,迈不开步子了,只得眼睁睁地看着鬼子的骑兵群越来越接近自己,像看着一群死神扑向自己一样。

“手榴弹、丢手榴弹。”

三狗大声喊到,终于把大家喊回神过来,纷纷往前面丢起了手榴弹,其实这个时候,骑兵还没有冲进三十米的手榴弹攻击距离,但还是要丢。

为的是制造一片可怜的小小的弹幕,来稍微延缓下鬼子骑兵的冲击,那些军马即使经过千锤百炼的训练,不怕枪弹炮火,但面对前面不断爆炸的手榴弹,还是会有所忌惮的。

即使是畜生,也是有命的,也知道惜命的,这个时候,那些排头的军马自然会减慢速度,后面的马却止不住脚,一起冲上来,和前面的马队囊挤在一起。

……

199. 意外战胜日本骑兵队

在第三道防线上的牛牯,也知道了前面来了鬼子的骑兵队,也马上叫所有的步枪手和机枪手,全部冲到第一道防线去,支援4排,把身上的子弹全部打光掉,另外每个人手榴弹准备。

同时叫上其他三个排的三组掷弹筒兵,把随身携带的16个榴弹全部打出去,一个都不要剩,打完了还有,坑道里还有好几箱榴弹,也叫人去搬了。

趁着这个稍纵即逝的机会,三狗的迫击炮全然不顾敌人的迫击炮已经注意上自己了,全速地开炮着,炮弹不断地在马群中开花。

加上掷弹筒榴弹,马群快受不了,开始要四散开来退走了,可是后面督战的鬼子指挥官,还是不断地催着骑兵队向前,再向前冲。

骑兵队的指挥自然知道,胜负的关键就在这几秒的时间内了,冲过去了,就赢了,没冲过去,如果往后退,损失反而更大。

所以,不停的大喊着,催着骑兵队向前冲击,鬼子骑兵用骑靴跟部的马刺,狠心地用力刺着坐骑的肚子,手上的马鞭不断地狠抽着马屁股。

战马被刺得打得“咴咴”直叫,痛得不管前面的枪弹炮火,又开始死命地向前冲了过来;眼看着就要冲进三十米区域了。

都可以看见马背上的鬼子骑兵附身一手抱着马脖子,右手抽出马刀,准备最后的冲刺和砍杀了。

日本人个子小,所以他们花了几十年的时间,大量引入纯血的阿拉伯马、盎格鲁诺曼等优良马种,培育出达到欧洲战马标准的大洋马,国人都叫日本战马为“东洋马”。

日军骑兵部队配备的战马标准平均到了160厘米,在全世界的马匹里面,都属于高头大马了,弥补了日本人个子小的缺陷。

在当时,日本人个子确实不高,士兵里面能超过一米六的不多,大部分是一米五到一米六之间的身高;因此中国人以前叫日本海盗为倭寇,现在叫鬼子为小日本,都是因为小。

中国军人虽然高一点,大概在一米六到一米七之间最多,可是有什么用呢,大部分是营养不良的豆芽菜,和小个子的日本兵拼刺,一点便宜都占不上,还打不过别人。

人家日本士兵战时每天的供应量有:精米650克(1.3斤)、精麦200克(4两)、罐头肉150克、干菜100克、酱油20克、盐10克、糖15克。

除了这些,身上还带着零食,包括奶糖、水果糖、饴糖、巧克力、果冻、柿饼、水果罐头、饼干等等。

而反过来看中国士兵,民国二十四年(1935),军政部制定了陆军战时伙食标准:每人每天大米1.5斤,罐头肉4两、干菜2两、咸菜2两、食盐3钱、酱油4钱。

我去,真有这么好,那当兵的会瘦成豆芽菜?这只是标准,当时国军内部腐败严重,国军士兵一般每天只能吃两顿饭,上下午各一顿,也就是说一天只有6两米果腹。

战时的伙食状况,只能用“惨不忍睹”来形容,战时应急伙食,一般是杂粮大饼,再有炒面。一块大饼或者一撮炒面,就着随身带的咸菜,就是一顿饭了。

平时炊事班出去买菜,买到青菜就吃青菜,买到萝卜就吃萝卜,要是啥都买不到,就用咸菜熬一锅汤,大家一人一勺凑合吃。

这还是好的,在战时紧张时候,大多数情况下连咸菜都没有,就是盐水泡饭。三狗他们属于甲种师,每天主食不超过9两米(450克),而且还是在战时,强制规定的。

为什么在这里吃的这么好,主要是上海市民送来的大米猪肉和果蔬,才能米饭管饱,三狗在军校里,不存在吃不饱,菜还有点肉。

出来后,听牛牯他们说,他们的甲种师也就是刚刚够饱,不能放开吃,菜很少有荤的,当然比其他的三流部队好多了,倒是有些杂牌部队比如晋系、滇系、桂系、粤系等吃得更好一点。

……

真不知道不到一米六的日本骑兵,怎么爬上一米六高的战马的?难道是把战马训练成跪下来,让日本骑兵上去,再起来?

肯定不是了,前面说了,日本兵虽然矮,但人家的力量很足,上马靠的是全身发力上去的,反而看瘦弱的中国兵上高头大马,更为吃不消。

三狗对面的日军部队是第11师团,直辖了一个骑兵联队,正常应该有二三个骑兵中队,骑兵共有四五百人,这次三狗大概目测有差不多半个骑兵中队近一百匹马。

鬼子的迫击炮已经是第二发校正弹打到三狗不远处了,三狗没有办法,只得叫人搬着迫击炮转移,估计要先转移进坑道里去,看着这个鬼子骑兵队的阵势压过来。

正当大家准备往后撤走时候,鬼子的骑兵队前前锋突然成批倒下,后面的战马刹不住车,踩上了前面倒下的人马,一片混乱。

天赐良机啊,牛牯招呼大家把所有的手榴弹对着进入三十米区域的骑兵队甩光,然后把手里的步机枪弹全部打光,不看目标,只是朝马群里扫射。

三狗带着迫击炮小组才走到第三道防线,快到了坑道口上,回头一看,不走了,马上架起迫击炮,连打了好击发炮弹进到混乱的马群中去。

这一下子,鬼子的骑兵队损失惨重,大部分的战马被打死打伤,骑兵更是,不是被打死炸死,就是被马给踩死了。只有少数后面和侧面的骑兵,见势不妙,马上往后撤退走了。

鬼子骑兵为何如此诡异地在三十米区域大批扑倒?难道是佛祖保佑的力量?肯定不是,时候三狗他们打扫战场时候,发现前面死伤去的战马,前腿大部分被折断了。

大家才记起了之前三狗叫大家掏的陷马洞,拳头大小的小洞,有半米多深,飞驰的战马,只要是前脚一旦踏入洞中,强大的惯性和冲击力,肯定会把马脚折断了。

大家都快忘了之前掏的陷马洞,很多洞口都长出了草,里面都有水,所以不怎么注意到,三狗再一次在心里无比地敬佩着老黑。

这些都是老黑教的,三狗不过是以防万一,叫大家挖了一些,没想到大家挖着挖着,挖到了好多泥鳅,就在三十米区域挖了好多这样的洞。

刚开始那知道这是防马的,就算知道,也不会挖这么多,得要感谢那些泥鳅,大家太想改善自己的伙食了。

200. 拿血拿命换待遇的嫡系部队

大家掏了不少洞,要不是三狗的制止,可能还会挖更多,因为这种洞不能挖得太密,不然雨一下,人一踩,很快就塌陷了。

再者,太多了,不好伪装,容易被敌人发现,就失去了陷阱的作用了。

大家挖出好几斤肥美的泥鳅鳝鱼,拿到炊事班,用油和辣子一炒,美味至极,一下子就能干掉几大碗饭下去,没想到后几天也干掉了半个鬼子的骑兵中队。

而且大家这次获得了好几十匹死马,全都拉了回去,一个连处理消化不了这么多的马肉,牛牯就得意地分了一些营部、八连和九连。

炊事班叫上全连没有军事任务的兄弟们,一起处理,大家都没有吃过马肉,以为很好吃,一边含着口水一边处理着马肉。

可是,等煮的时候,就不好玩了,气味好臭啊,这马肉能吃吗?能吃,得到三狗肯定的回答后,大家还是狐疑的看着碗里的马肉。

见到三狗大口地嚼着,大家才吃,味道很一般,而且肉丝很大,难以嚼断;但是在缺少新鲜肉食的境况下,有马肉吃就已经很不错了,而且马肉是很补身子的。

老李头舍不得全部做完这些马肉,就架起了大锅,把肉全部煮了,用盐腌起来,用弹药箱的防潮油纸包着放着。

老李头现在很像个饭店老板,开心的整天笑呵呵的,厨房里有足够的粮食,时不时来个加餐,犒劳下兄弟们,这小日子过得。

牛牯在送马肉去营部时候,送上了作战成果报告(这个当然是由三狗写的),即使不吹,和其他被鬼子打得灰头土脸的连队相比,战果非常可观了,都扛着战利品来了。

七连由于大部分士兵随身的子弹在今天都打光了,牛牯跟老胡要了一批步机弹回来,每人补发了五个基数的子弹。

当时步枪弹每个基数是60发,每个月(按5日计)300发,轻机枪弹每个基数是1000发,每月(按5日计)5000发。

但这个也只是理想状态下的规定,平时是不可能领到这么多子弹的,甲种师还好,在战时可以按实际消耗,领到比较足够的子弹。

如不在甲种师里,听说平时很多是被军官给卖了,卖到黑市上赚钱,****得一塌糊涂,每个军官主官都是生意人,什么都要克扣,什么都敢卖。

这些蛀虫,打仗无能,先顾着自己逃跑,平时吃空饷喝兵血是一把好手,上梁不正下梁歪,下面的几层军官更是狠。

最苦的是兵,所以几乎没有多少兵会拥护上级的,真到一打仗,自然没人卖命,自顾自保命逃命去,这样的军队,战斗力从何谈起?

不过中央军嫡系部队虽然补给相对充足,被杂牌部队羡慕甚至是大骂不公平,但是,在内部贪污腐败的现象没有那么不可救药,还是收敛很多的。

其实不存在着不公平,嫡系部队虽然吃得饱弹药相对充足,但每次到大战关键战时候,别的没什么战斗力的部队拉上去也是白拉。

还不是都是这些嫡系部队顶上去的,所以牺牲挨打的就比杂牌部队多多了,如果说,命比其他一切都值钱,那嫡系部队才不公平。

平时的小战役,虽然会有拿杂牌部队先上去当炮灰,和敌人拼的差不多时候,嫡系部队才派上去捡现成的胜利果子,这种事,是有。

但是一到硬仗时候,个个保命一把好手的杂牌油滑部队,是真的不敢拉上去,逃走还可以接受,有的甚至直接在阵前投降,反戈一击。

所以,军队里的长官,在用这些油滑部队很谨慎,并不是说老是消除异己扩大嫡系的说法,就像这次上海前线上最拼命的,全都是嫡系的中央军主力。

36、87、88三个师是警卫军,绝对的嫡系中的嫡系,是最先进的德械师,这次上海作战,是第一批部队,听说现在损失很惨重。

接着是土木系的18军,天下第一军的1军,都在最危险的最前线浴血奋战,损失非常惨重。

接下来的是三狗他们的准嫡系的甲种师51师,现在和嫡系58师合成74军,算是嫡系部队了,也是在罗店这个关键的战场上顶着。

试想,这么高烈度的战争,拉那些杂牌的油滑部队上来,能顶得住几天?在敌人这种飞机重炮的无差别打击下,早就溃散无影了。

所以,三狗他们自认为自己是对得起国家的军粮和弹药的,也对得起百姓们送来的粮食的,毕竟这是大家用自己的血换来的待遇。

如果那些油滑部队也能用血去拼,拼出自己的名声出来,待遇自然也会好起来的,但是,你狗日的和做生意一样,跟国家讨价还价。

还没出力出血,就把手伸得长长的,拿了东西又贪污掉,不出力不卖命,谁还给你最好的待遇?

正如现在的工作,你个做业务的,天天要待遇,待遇给你了,你又不出力去跑,时间久了,你以为公司是傻瓜啊,养着个吃白饭的?肯定是会不断降低待遇的。

如果要了待遇,能够勤奋地去跑去工作,即使暂时没做出成绩,我想大部分的公司只要不是财政困难,都会继续给机会的,如果跑出了业绩,那自然是皆大欢喜。

……

打了这么多天,51师的弹药消耗得很快,毕竟是在后来称为“血肉磨坊”的罗店战场,高强度高烈度,弹药消耗得自然快。

好在是傍上了58师这条大腿,成了74军,从准嫡系转正成真嫡系,74军军长兼58师师长俞济世,是委员长的亲戚,听说是表外甥。

虽然是亲戚,但也是靠自己实力和拼搏上去的,当年考入黄埔一期,接下来一直做校长的贴身警卫队长。

在民国二十一年(1932)第一次淞沪抗战时候,带着警卫军88师正在上海庙行至蕴藻滨一线,与日军激战十多天,精锐的88师伤亡了三分之一。

当时就是师长的俞济世英勇向前,不下火线,腹部中弹而重伤,肠子都被打穿了,差点被打死了,硬是扛了下来,后来救治了好久才算是伤愈复出。

现在又亲率58师奔赴五年前曾经打过的战场,和51师左右配合并肩作战,共同坚守罗店战场。

201. 轮换守第一防线

这几天58师也是和日军11师团打得没日没夜的,牵制住了大量的敌军,不然,11师团哪只会派出不多的部队来打三狗他们的阵地。

11师团也就2万来人,就这样都给分流出去了,到处都是紧要的阵地,到处都是寸土必争的阵地,都是丢一地而牵动全身的要地。

58师是俞济世在自己老家招的浙江子弟兵,效仿当年抗倭英雄戚继光,在义务、金华等地,招了很多彪悍的土著山民土民。

希望能复制戚家军的英勇,打败现在的倭寇日军,58师不但装备齐全,而且战斗力也强悍异常,在罗店的南线,和11师团打得难分难解不分胜负。

51师傍着58师的大腿,在战场上有了强有力的依靠和支撑,又有弹药补给的及时,所以也打的很不错。

主要是51师老兵很多,主官和各级军官大都是实打实干事的人,不是那些来部队做生意发财的腐败军官。

所以打仗除了强悍外,而且很灵活,三狗就是在这样的环境里,快速地成长,从一个刚开始杀人都不敢的,到现在可以快速反应和做出合理应对办法的初级指挥了。

弹药虽然有补给便利,但是老胡还是告诉了牛牯,要注意省点用,一来我们的补给线老是断断续续的,被鬼子飞机炸得太厉害了,单靠晚上拉和背过来,还是供应紧张的。

二来,现在看来,这个仗不是我们刚开始想像的那么简单了,以为打一段时间就停止的,你看这鬼子一直没有松劲的样子,所以要做好长期打仗的准备。

三来,七连现在成为三营的支柱了,八九两个连虽然打得也很英勇,一点也不含糊,但战果寥寥,甚至自身伤亡速度很快。

现在整个三营的阵地,就算七连打得最好了,所以,老胡对七连的要求,会尽量优先满足,当然,这点上,老胡不会跟牛牯说得太明显,自己去意会就行了。

反正要七连打出气势打出名声,三营的前途现在只能看七连了,这话说的已经很明显了,摆明了,如果三营打得好,以后老胡上去了,三营长这个箩卜坑,自然是牛牯的了。

……

鬼子在三狗他们七连这个突出部阵地,攻打了那么多次,都没有得手,损失了那么的兵力,今天又损失了差不多一个小队的骑兵,估计心疼死了。

三狗在学校经常看到骑兵的训练,比较了解骑兵这东西,并不是想象中那么简单的,不是能骑马就行的。

还有很多很多马上的技术和团队配合的技术,特别是日军这么训练严格要求超高的骑兵部队。

听说在战前,民国二十年(1932),美国奥运会,有个日军的骑兵中队长,去参加马术比赛,竟然拿了块奥运会的金牌回来。

可见,日军骑兵部队的金贵,看看那些高大的东洋马,花了几十年配出来的优良品种,竟然一下子就在这里损失了好几十匹,三狗自己都看着心疼。

要是自己有这样骑兵部队,那还不得供着养着,轻易都舍不得派上战场这样硬冲,虽然日军的骑兵部队装备了步骑枪,骑兵联队还有小炮、重机枪等火力。

就是不知道日军这次怎么这么轻敌,那些重火力都不用,可能太高看自己了,认为中国军队在骑术精湛的大日本骑兵面前不堪一击了。

冲锋之前的一顿重炮都把三狗他们阵地打成稀巴烂了,接下来,还有什么部队能组织起抵抗的力量,拉出骑兵一个冲击,阵地就得手了。

估计是上次没有完成任务的日军步兵指挥回去被批得太厉害了,连诉说的机会都没有,或是即使诉说,也会被认为是失败者自己添油加醋的借口而已。

很侥幸,三狗心里很清楚,这几次战斗的胜利,都是侥幸成功的,都是日军轻敌所致,但凡,他们如果充分发挥优势火力的话,三狗他们就很难有效组织起抵抗力量。

……

牛牯自己也没想到这一仗会打得这么久,所以,不能一直让4排守第一道防线,不然,自己的一点老底子会全部打光了。

而且,老是这样,即使是老乡和自己的老部队,也会有怨言的;因此他告诉全连,以后进行轮换防守,每个排守一天第一道防线。

现在第一道防线,就是昨晚临时过去防守的2排,也刚好熟悉了一晚的阵地,先就轮换着,明天换3排,后天换1排。

大家都没有什么意见,本来这种轮换第一天就应该开始的,现在已经让4排顶在前面好几天了,做出了表率和牺牲,其他人自然没意见。

现在三狗一边组织人员修建被炸成破烂的阵地,一边在记着作战日记,一边在忧心忡忡地思考着。

不知道,日军的骄横和轻敌,被他们一而再打醒后,接下来的攻击是会怎样的?不管怎样,依照日军不依不饶的劲头,接下来的战斗,肯定是越来越激烈的,越来越难打的。

不知不觉间,太阳升的老高,有饭菜的香味飘了过来,三狗肚子不由自主地咕咕叫起来,原来已经是午饭时间了,炊事班人把饭菜挑了过来。

大家擦把擦脏兮兮的手,照例准备拿着自己小铁碗盛饭菜,突然又是一声巨响响起,我去,饭都不让安生吃了。

不用说,肯定又是鬼子的大炮来袭了,赶紧抓起武器,往坑道里跑去,三狗和炊事员一人一筐,拿着饭菜跑回坑道里。

吩咐打家赶紧趁这个时间吃饭,也就几分钟的时间,炮声一过,估计鬼子就要来了,大家慌忙扒拉着饭菜。

大家一边吃饭,一边心疼着上午花了好长时间修好的阵地,现在肯定又要被狗日的炮弹炸成一塌糊涂了,早知道,上午还不如歇着。

差不多十来分钟后,日军的大炮往后一延伸,大伙又像鸭子一样,被牛牯赶了出去,飞快地朝着自己阵地冲去。

三狗的4排在原来2排的第三道防线,离坑道口很近,就不需要很急,之前已经跟几个班长交代好了,让他们先不要急着暴露自己的火力点,先看看鬼子这次会出什么招。

三狗借了牛牯的望远镜,看阵地前方鬼子这次到底会怎么来玩,只是硝烟尘土弥漫着,看不太清楚前线有什么东西。

202. 豆战车来了

三狗没有马上看到阵地前线有什么,倒是听到了丝许的汽车马达声(步兵科在军校里是要学开汽车的,汽车的声音还是很熟悉的),难道鬼子要把汽车开到阵地上来?

汽车开过来有什么用,那东西根本挡不住步机枪弹的打击,更不用说手榴弹了,要是打中它的油箱,一下子就废掉了。

注:现代影视作品中,躲在普通小汽车车门后,互相对着开枪,用手枪对射,还可以理解,毕竟手枪弹的有效射程才50米,很难打穿汽车门。

可是那些拿着步枪的对射,也敢躲在车门后,除非是防弹汽车,不然,只能感叹他的胆够肥的了,步枪弹不但可以轻松打穿一个车门,甚至可以连续贯穿两个车门。

即使是普通的AK47冲锋枪,有效射程也达到三百米,百米内打穿一个车门,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所以,人躲在车门后面,暂时躲躲视线还可以,真的把车门当盾牌,则必死无疑,还不如趴在车边的地上更有效。

也许也是在追求该死的影视效果,但那些影视也太不负责任了,和平年代无所谓,大家消遣一下,真的如在中东那边的战乱环境里,会害死多少被误导的观众。

……

鬼子又不是傻子,自然是不会开汽车上战场兜风的,第一道阵地的2排,这个时候倒是傻眼了,很多人不知道对面来的是什么。

“铁老虎,铁老虎来了。”

那些个没见过坦克的新兵,惊恐地叫到,确实是有点像铁怪兽,全身都是钢铁,哼哼地喘着粗气,不断地向前爬了过来。

有几个见识过这种东西的老兵,更是惊恐,我去,鬼子动用战车了(注:当年称坦克一般叫战车,很少叫坦克的,有一些报纸会用到坦克的称呼,但在军营中,大部分是叫战车的。)

日军当时的战车是94式超轻型坦克,也叫“豆战车”、“小豆坦克”,长3.08米,宽1.62米,高1.62米,还没有现在的普通轿车大。

重3.2吨,差不多一个小货车的重量,最大速度40千米/时,最大行程208千米,车内乘员2人。

早期的主要武器是九一式6.5mm机枪,后期有九二式7.7mm机枪,只有少量的才装备了37mm火炮。

关键是装甲最厚处仅为6mm,可以使用炸药包、山炮、37战防炮打掉,甚至加装重头穿甲弹的马克沁(民24)式重机枪就能将其击毁。

注:对付这种超轻型的战车,如果没有重机枪重武器,最简易最经济最实用的克星可能是“莫洛托夫鸡尾酒”了。

“莫洛托夫鸡尾酒”是在二年后(1939)苏芬战争中芬兰人自制的燃烧瓶,用来对付苏联坦克,并且在战场上大显神威。

出于对莫洛托夫(苏联总理)的仇恨,芬兰士兵随口就把这种燃烧瓶称为“敬莫洛托夫的鸡尾酒”,外国记者翻译走了样,燃烧瓶就以讹传讹地变成了“莫洛托夫鸡尾酒”。

严格来说,自制的反坦克燃烧瓶也不是芬兰人的发明。这种武器最早出现在1936年,首次亮相是在西班牙内战中。

在距马德里30公里的一个小镇附近,佛朗哥的士兵用燃烧瓶击退了共和军坦克纵队的攻击。

当对于封闭的国军,很多人才第一次见到这种新式高端武器,按现代的我们,肯定是马后炮地说用这个打用那个治他。

换位思考下,假如现在我们碰见一个超过我们认知范围的新式高端武器,我们也会像当年国军战士一样懵B的,也不知道用什么东西去对付。

估计我们同样要付出很多代价,才能得出一定的认知和对付办法,然后过了个若干年后,我们的后代又在用超时代的认知,在马后炮的哔哔了。

……

当四辆铁老虎般的豆战车一步步地向2排第一道防线逼近时候,大部分人一筹莫展,老兵只是知道或听人说过这高尖端的武器,很少见过,用什么方法对付,更是不太知道。

新兵更不用说了,那种对未知的高端武器步步逼近的感觉,是极端恐惧和绝望的,还没等到2排长的命令,几个新兵们就紧张地开枪射击“铁老虎”。

步枪弹是很难击穿豆战车前脸的钢板,日军虽然缺乏战争资源,抠到极点,但对战车的前脸是加多了钢板防护的。

在整个二战中,日军本部对海军,则是爱护有加,几乎是倾全国之力把大量的战略物资用到海军身上。

不包括普通军舰,仅仅航母,日本海军就建造了几十艘,排水量大部分是几万吨的级别,放到八十多年后的现在,在世界上也是属于非常庞大的航母群了。

而陆军虽是亲娘生却是后妈养,都是海军空军吃剩下来的,才给陆军,所以在二战中,日本陆军和海军互相不对付,经常不配合,甚至是要对着干了。

……

2排的几个新兵开枪,打在豆战车的前面钢板上,弹头四溅,打不进去,简直是隔靴搔痒,搞不定人家战车,反而是暴露了自己位置和火力。

战车上的九二式7.7mm机枪就开始对着2排的阵地扫射,打得2排都抬不起来,2排长菜头(蔡兆林)气得直骂娘。

“手榴弹,几个连在一起,等鬼子战车走进了,再炸它的车轮子。”

难得菜头有点经验,知道没有炸药包、马克沁、战防炮等重武器,只能用集束手榴弹来对付了,老兵就是老兵,有见识。

菜头安排了几组人马,每个老兵带一个新兵,每人拿着四五个手榴弹扎起的集束,准备翻出战壕,去炸豆战车。

可事不遂愿,第一组人马刚翻出战壕,就被鬼子战车上机枪给打翻了,心疼得菜头直摇头,大喊着:先不要急,等战车近了,到三十米距离,才从侧面冲过去。

这是个很考验大家的命令,一来对第一道防线的2排长菜头来说,万一这招不成,十几米的距离,人家战车很快就推进到第一道防线了,等于自己把防线丢了,怎么向连长交代?

二来,这么近,万一没有搞定这个战车,那战车上面的机枪可不是吃素的,大家往哪儿逃?双腿跑得再快,怎么都跑不过子弹。

最后一个更要命的问题,就是人家鬼子的战车不是只有一辆,有四辆,互相协防着侧面,而且不单单只有四辆战车在参战,鬼子是有步车协同战术的。

每辆战车后面跟着差不多半个班的鬼子,时刻保护着战车的侧后方的安全,防止对手偷袭,怎么办?

怎么办?哪能怎么办,只能拼了,菜头叫上三个班的三组轻机枪手,运动到阵地的侧翼去,准备对着鬼子战车后面的步兵扫射,给用集束手榴弹的战友,作火力压制和支援。

……

203. 反战车战术

按理说,2排长菜头很是不错的了,物尽其用人尽其用了,手头上那点东西,已经是全部用到刀口上了。

可在第三道防线上的连长牛牯,现在为2排捏一把汗,不知道他们能不能搞定几辆战车,同时也命令在后面防线的3、4排,也在做着和2排一样战术准备。

同时,让3排的机枪手伺机向前运动到阵地的侧翼,随时给2排以火力支援。然后问身边的三狗:能不能用迫击炮干他娘的战车?

三狗绝望地摇了摇头,迫击炮打一个固定的目标都要校正一两发炮弹,才能打得中,打这个随时移动的战车,更难了。

除非真的有高手中的高手,猜中鬼子战车的运动轨迹和提前量,而且能一击必中的把握,才能打得中;或是有很多门迫击炮,乱打一气,说不定会中到一个。

“让我试试吧,即使打不中,也可以震慑一下鬼子吧,或是就算打偏了,万一打车后面的鬼子步兵,也划算啊。”

竹竿对三狗说,看着他欲欲跃试的样子,三狗不忍拒绝,再说,竹竿的说法也对的,总比现在在这里束手就缚好多了,就算是垂死挣扎,也要拼个鱼死网破。

跟他们拼了,三狗鼓励地点了点头,说:竹竿,这个就交给你了,打不中没关系,就当训练一次了。

三狗尽量不把自己绝望心理显露出来,尽量轻松一点,让大家觉得胜券在握,反而对稳定军心有很大的帮助。

牛牯自然高兴,马上就叫人把迫击炮搬了出来,张志光和吴鼎立两个副射手,马上根据竹竿的指定位置,把迫击炮架了起来。

几个人分头工作,根据竹竿的预测和提前量,一个算距离、一个算角度、报出数据,竹竿飞快地调整着炮口的角度和高度……

三狗急速地想着手头上各种武器,最后只能去弹药室看看有没有钢芯弹了,带着秀才和几个战友,直奔弹药室。

一阵翻找,终于找到了三八步枪和九二重机通用一些钢芯弹(弹头灰白色没有包铜),喜出望外。

马上给了秀才一把三八步枪和一些钢芯弹,让秀才出去,尽量瞄准战车右边的驾驶观察孔打。

能不能打中,只能听天由命了,即使不能打中,就转移到侧面,去打战车的侧后钢板,那里的钢板没有前面厚,或许能打穿。

秀才拿了枪弹旋风般地跑了出去,然后三狗叫上几个战友,抬了一挺九二重机出去,摆在坑道口不远的位置上,对着战车方向的侧翼一点……

轰隆隆的战车正慢慢地进入到离第一道防线的100米区域了,牛牯叫上连队所有的掷弹筒兵,对准战车后面的鬼子步兵发射榴弹。

每排一个掷弹筒组,四个组一组负责一辆战车后面的鬼子,顿时“噗”“噗”声四起,一颗颗榴弹,对着那些猫在战车后慢慢走着的鬼子兵,发射了过去。

“轰”“轰”“轰”连着好几声的爆炸,把战车后面的鬼子步兵打的飞了起来,吓得他们全部趴在地面上不敢抬头。

准头不错啊,三狗暗暗赞佩着,在战友们欢呼声中,突然想起来什么,赶紧对牛牯说,告诉掷弹筒兵们,赶紧转移发射点,不能呆在一个地方打。

牛牯的命令刚发出去,一个掷弹筒发射点边上,就来了一发鬼子的迫击炮弹,好险,大家马上抱着掷弹筒,滚了出去,寻找下一个发射点。

三狗赶紧对竹竿他们喊道,赶紧把鬼子的迫击炮位置给我算出来,完后,把九二重机交给身边的重机枪射手,又叫上几个战友,带着他们去把另一门迫击炮给搬了出来。

跑到另一个发射点,把迫击炮刚架好,竹竿他们就把鬼子迫击炮的位置数据报了过来,三狗对他们说:你们先打一发校正,然后准备转移炮位。

三狗根据数据急速地调整炮口,“噗哧”一声,竹竿他们的一门炮,发射出去了一发炮弹,三狗赶紧停下来仔细观看。

“轰”的一声,炮弹打在鬼子炮阵的后头一点,我去,竹竿,你好样的,真的不错啊,人生第一炮,就打得这么准啊,差点一炮即中。

三狗马上再把炮口根据刚才竹竿的炮着点,稍微改动了极其细微的一点,拿起迫击炮弹往炮口一放。

“噗哧……轰”

一下子就把鬼子的迫击炮给轰上天了,爽死了。

三狗还没来得及细细品味这个爽的滋味,马上叫副炮手,抱起迫击炮跟着他转移下一个发射点去。

竹竿他们那门炮已经转移走了,三狗刚走不久,就听到了身后“轰”“轰”两声炮弹响,落在了刚在他和竹竿的炮位上。

我去,鬼子还不止一门迫击炮,看来最少三门了,刚才打掉了一门,现在还有两门,三狗对着竹竿大喊:

“你看到了刚才两炮打来的位置吗?”

竹竿没有回答,只是急着用手扬了扬,三狗估计竹竿可能看到了,正在快速计算着。猜的没错,竹竿两只眼睛同时分别看到两个日军的迫击炮阵地。

现在正快速地同时计算着两个炮位的位置数据,我去,竹竿的天才,终于找到了发挥的舞台,居然能两个位置的数据同时计算。

……

豆战车在身后的步兵遭受到中国军的掷弹筒攻击后,稍微停顿了那么一二秒后,在中间那位战车指挥的招手下,继续向前。

同时,战车上的机枪也开始嘶叫了起来,对着国军阵地,特别是刚才的掷弹筒发射点处,报复性地连射着。

也不顾孤军深入,豆战车没在身后步兵的保护下,继续向前,反而加速向前了,感觉想要给刚才牺牲的步兵报仇一样。

或许他们仗着高端武器的威力,或许他们之前就是这样碾压其他的中国阵地,现在根本看不起土得像傻帽一样的中国兵,怎么会有破解战车的战术和武器。

不可能有的,我们不需要步兵的保护,也能干掉这些蠢得像猪一样的中国兵,直接压过去,把他们碾压成肉饼。

冲垮掉他们的防线,把太阳旗插上前面的小山上去,让九月的秋风,吹扬起日本陆军御国旗(日陆军军旗)骄傲的头颅。

……

204. 恶战鬼子战车

“秀才,你看到中间靠右的那辆战车上面的鬼子指挥官吗?给我干掉他。”

牛牯恶狠狠地对秀才说到,秀才没有回话,只是把三八步枪的枪口移动,对准那辆战车的顶盖上面,一直等着那鬼子指挥官露头。

时间好像来不及了,豆战车一直不停地向前走着,可该死的那指挥官还是不露头,怎么打?还是看看能不能打中驾驶瞭望孔。

可是那个驾驶瞭望孔实在是太小了,在一百来米的距离处,更是一个小小黑点点,还不停地随着战车行进而晃动着。

秀才实在等不及了,先打一发试试吧,万一撞了大运呢,秀才尽量集中注意力,耳边的枪炮声全然听不见,眼前逐渐压过来的战车也看不见,全世界只有那一个战车驾驶瞭望孔存在着。

它在晃动,秀才的准星也跟着它、追着它、套住它不放,手指缓慢而又坚定地扣下扳机,6.5mm的钢芯重尖弹,在高强度的膛压下,破空而出,穿透层层空气的阻碍,笔直地飞速射向瞭望孔。

这世界上,哪有那么多撞大运的,秀才也是如此,子弹当地打在瞭望孔边的钢板上,好像是打进一个凹,但没有穿透钢板。

秀才沮丧地马上调整枪口,准备再来一次,上一次能打中边上,这次就有可能打中中心点,直接干掉狗日的鬼子驾驶员。

正当秀才调整枪口准星时候,突然发现战车顶盖有个钢盔露了出来,大喜过望,这个肯定是鬼子的战车指挥官,赶紧把这半个钢盔套入准星。

“啪勾”,一枪过去,打中了鬼子钢盔,可惜的是,子弹刚好打穿钢盔顶部一层,巨大的冲击力,把鬼子的钢盔差点打飞掉。

吓得那鬼子指挥官赶紧一缩脖子,又把整个人缩进了乌龟壳里了,秀才气得骂了一句狗日的,自己还是太心急了,再等那么一个呼气的功夫,就可以打穿鬼子的头了,功亏一篑啊。

……

“赶紧先算一个位置,给我先打,给你做校正,我打后你接着跟着打,完后马上转移。”三狗对着竹竿叫喊着,心急火燎的。

竹竿意会到三狗的迫击炮战术,马上报给三狗一个位置的数据,三狗一炮过去,马上转移,几乎在同一时间,竹竿的炮就跟着后面响了。

准确地打掉鬼子的一门炮,我去,三狗暗暗地佩服着,竹竿真是狗日的天才,动作那么快啊,这个徒弟比我这个师傅厉害多了。

鬼子的迫击炮技术也非常好,甚至是比三狗他们厉害,可惜,就是他们一来战术太死板了,很少及时转移炮位。

二来是太轻敌了,根本看不起中国军队的迫击炮射手,国军阵中有迫击炮就不错了,很多射手估计都没打过两发炮弹,就敢跟大日本皇军的高手过招,简直是送死。

骄兵必败,战争是由人决定胜负的,即使你暂时拥有优势武器,但还是需要人来决定最后的胜负的。

这句话用在鬼子战车上也是一样的道理,鬼子战车后面的步兵被掷弹筒榴弹压制在地面上不敢起身,最多是匍匐前进,这个速度无论如何是跟不上战车的。

而豆战车却不顾没人保护着自己脆弱的屁股,大摇大摆地开进了国军第一道防线的三十米区域。

“扔手榴弹”

第一道防线的2排长菜头发一声,自己率先扔出一颗手榴弹,扔过去单个手榴弹的威力,肯定是炸不了豆战车的。

可是,为什么还要这么做?这么做的有道理的,大家扔出去一排的手榴弹炸开一道弹幕,与此同时,二人一组的爆破组抱着集束手榴弹翻过战壕,冲了过去。

原来,是要把手榴弹当烟雾弹来使用,炸起的烟雾,可以暂时阻挡一下豆战车的视线,也就是在暂时的一瞬间,正是不可一世豆战车的致命时刻。

“轰”“轰”两声巨响,一左一右的两辆豆战车,一辆登时被炸翻了个,那又窄又薄的履带自然是被炸飞了一条。

另外一辆的一侧履带也被炸断了,喘着气在开动着一条履带,正原地打转,那么巨大的爆炸,居然没有把驾驶员给震死,也真是命大。

可惜中间两辆没有得手,不知道是鬼子驾驶员的经验丰富还是怕死,一排手榴弹在车边炸开,这两辆战车突然左右打起摆子来。

这么一晃,自然是把爆破组给晃开了,之前从没想到这铁家伙会来这一招,所以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

这就是战场上的经验,拿血换来的经验、拿命换来的经验;正是这一晃,两个爆破组一下子被暴露在战车侧前方,被鬼子战车上的机枪给打了正着。

豆战车上九二式重机枪的7.7mm机枪弹一连串地打中了2排的四个战友,如此近的距离,如此强大的火力,可怜的爆破组战友瞬间被打成两截。

有一个战友双腿还站立在地上,上身却被机枪弹给打飞起来,在半空中向后飞去,滚烫尖利的子弹在他的身上肆虐地撕裂着肌肉和骨头,溅起一阵阵血雾,连声音都没有发出来,就这样瞬间死掉了。

战友牺牲的惨像,惊呆了2排的新兵蛋子,有的吓得屎尿齐流,有的吓得瘫在了战壕里,连转身想逃走,都没有力气迈开步子了。

2排长菜头则是血红着双眼,大叫着这几个战友的名字,抓起身边的手榴弹,要冲出去跟鬼子的战车拼命。

……

看来,这次鬼子只带了三门迫击炮过来,三狗和竹竿刚转移发射位置,只有一发炮弹打在了三狗刚才的位置上。

竹竿急速地向三狗说出鬼子剩下一门迫击炮的位置数据,三狗说:这次跟上次一样,我来先打,你后打。

“轰”“轰”,又是两发炮弹,不过这次可没有像上次一样,居然两人都没有打中,鬼子的迫击炮马上进行反击。

三狗竹竿两人也托大了,以为两炮就可以稳操胜券,就没有再转移位置,结果没有想到,两人都失手了。

而鬼子的炮马上就打来了,还好没有正中他们,不过也吓得三狗竹竿一身冷汗了,提醒了他们,这个是在战场上,不是在训练场上,一切都有可能。

以后和鬼子迫击炮对射时候,还是要严格执行战术纪律,不能如此随心所欲,不然,命真的很快就没了。

两组人惊魂未定连爬带滚地转移位置,接着配合着来打鬼子的迫击炮,没想到,这门鬼子的迫击炮也学精了,居然也在打一两发就转移位置了。

我去,现学现卖啊,三狗狠狠地骂到。不学不行啊大哥,被搞掉了两门炮了,第三门肯定知道遇到高手了,如果还是按照之前死板的打法,下一个死的就是他们了。

没有办法,只有拼谁的计算速度快、谁的准度高了,以竹竿为主,三狗为辅,两门炮追着鬼子的一门炮,连轴转地打。

最后,终于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干掉了鬼子的一门炮,其实,最后也不知道有没有干掉,只是知道鬼子再也没有开迫击炮了,至于是不是被打掉了,还是撤退了,不得而知。

……

205. 步兵反坦克协同战术

正当2排长菜头血红着双眼,抓起身边的手榴弹,要冲出去跟鬼子的战车拼命之际,他头顶上咻咻地穿过一串子弹。

是反方向射向鬼子战车的,那子弹对着其中的一辆鬼子的豆战车,不断地打着一个点上,火花四射,冒起阵阵青烟。

转眼间,那钢板居然被打开了,被打穿了,马上,那辆战车停了下来,慢慢地喘着粗气,顶端的口子上开始冒烟。

那辆冒烟的豆战车顶端盖口被打开,一个带着钢盔的鬼子刚一探头,就被一颗子弹击穿了钢盔,一个仰身,挂在战车上死掉了。

见到如此险象,最后剩下的一辆豆战车,吓得赶紧掉头,没命地往回窜,看来,这辆豆战车明显是经验不足。

成也经验,刚才打死了前来炸他们的爆破组,败也经验,这次掉头,把脆弱的屁股给露出来了;当然,成功的经验,也就是让它多活了一会而已。

刚才打穿鬼子战车的子弹,正是三狗他们搬出来的九二重机钢芯弹,捡来的鬼子货,正好用在鬼子身上。

当三狗竹竿他们把鬼子的剩下的一门迫击炮赶得四处藏身时候,无暇来压制国军其他火力点时候。

牛牯当机力断,命令机枪手把九二重机装上钢芯弹,打击鬼子的战车,开始打的时候,谁也不知道,有没有把握打的穿。

牛牯叫重机枪射手对准一个点,来一个长连射,不行,就来两个,结果一个长连射还没打完,就打穿了鬼子战车。

连着跟进的子弹,还把里面给打冒烟了,那个带着钢盔的鬼子急得爬出顶盖的,正是鬼子的战车指挥官。

得来全不费工夫,候在一旁多时的秀才,这次可不能让他跑掉了;秀才眯着眼睛,一个击发。

三八步枪的钢芯弹,终于正中击穿了他的钢盔,穿过钢盔的子弹还带着剩余的动能,带着鬼子脑浆的余温,带着鬼子的灵魂,飞旋着落入背后弹坑里。

……

剩下最后一辆的战车,二哈的战车驾驶员,把屁股给露出来,正给了意犹未尽的九二重机钢芯弹机会。

不用在旁边牛牯的指挥,九二重机的射手自然把枪口对准了鬼子豆战车的菊花**,一个长连射过去,豆战车马上嗝屁不动了。

看来之前这辆战车那一晃,不是经验,而是惊慌于手榴弹的爆炸,要是真的有经验,这个时候,就不会把菊花露给对手了。

不过在这个时候,剩余战车里的鬼子也别无他法了,前又前不得,退更是退不得,你个四十码的速度,哪里逃得过重机枪弹的超音速,不管是前进还是后退,都是徒劳的垂死挣扎。

唯一有生还的机会,就是举白旗投降,可三狗他们打了这么久,还真没有见过有一个鬼子投降的,何况是战车。

估计说出去,会被人笑死,你妹的一个武装到牙齿的战车坦克,居然向一众步兵投降,简直的骄傲战车兵的耻辱。

宁死不屈,也不要做俘虏;估计鬼子在这个电光火石之间,不会有这么多的想法,而是下意识的本能动作,就是逃走。

可你拖着个这么大的笨重目标,能逃的走吗,这个时候,还不如一个轻装的步兵,或许滚到个弹坑里,能捡回一条命。

对面的日军阵地,只是象征性地响了几枪,算是帮助支援了下这辆可怜的战车,眼睁睁地被打趴下。

那些原先跟在战车后面的鬼子,没被掷弹筒榴弹炸死的,早就连爬带滚地退了回去了,还指望他们来救战车,不可能,泥菩萨过河,自身都难保了。

……

注:现在的影视剧,经常会先入为主地描绘当年国军打日军坦克,是多么多么的惨,想当然,肯定是很惨的。

这一来没有见识过这种铁怪物,二来没有什么重武器,反坦克武器,拿什么去拼,还不是只能拿人去拼。

确实是,在很多的普通部队里,国军将士们,是用很惨烈很原始的打法去对付鬼子的战车坦克,动不动就用人肉炸弹去同归于尽。

但是在很多嫡系部队,至少在抗战初期,打鬼子的战车坦克,还是有一套的,不说36、87、88那些德械师有37战防炮了,这37炮可是鬼子坦克的克星。

当时在上海市区战场,36师一个团的阵地上,仅有的一门37战防炮,就打爆了四五辆鬼子的坦克,吓得鬼子剩下好多辆坦克马上四散逃跑,去都不敢去。

除了高精尖的37炮,一些嫡系部队面对鬼子战车时候,还是不会自乱阵脚颇有章法的,正如三狗他们一样,有一套反坦克的战术战法的,没有现在影视剧描绘的那么不堪。

只是到了抗战中期,很多坦克克星的重武器打光了,这些武器大部分是进口的,不能自产,甚至连反坦克地雷都不能自产,损失一个就是一个,或是炮弹打完了,那些火炮就成废铁一堆了。

还有一个是嫡系的德械师损失殆尽,一些嫡系的老兵也是损失惨重,一支部队,老兵是战斗力的保证。

因此,到了最艰难的抗战中期,国军精锐部队越来越少,花重金扶持起来的精锐部队,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不敢拉出去消耗掉,只有在重大关键的战役里,才会拉出来,跟鬼子死磕。

所以很多普通的部队,面对鬼子的战车坦克的冲击,就很难应付自如了,常常是一败涂地,或是死伤惨重,才能搞掉几辆坦克。

……

话说回来,打掉鬼子最后一辆豆战车时候,七连的阵地上,终于又发出一阵雷鸣般的欢呼声……

和七连阵地欢呼声明显对比的是,对面的敌人阵地上一片死寂,牛牯以防万一,赶紧叫人把九二重机给转移到另一个射击位置。

“全连戒备,2排派出人员打扫三十米区域的战场,也就是豆战车报废的地方。”牛牯下着命令。

菜头没等牛牯的命令发出,早就带人冲到鬼子的几辆战车跟前,不管里面有没有活人,照例往里面塞入了一个手榴弹。

几声略为沉闷的爆炸声后,估计就算刚刚战车里有存活的鬼子,现在肯定不是被炸死,也得被炸残了。

牛牯气得连连骂道,这个菜头,这么一搞,把里面的机枪全部给炸坏了,不过回头想想,也就没有再责备菜头。

这一来自己没有工具,还真的不能一下子拆下战车上机枪,你要是叮叮当当的在敲打拆着,这不明显地羞辱鬼子吗,说不定人家鬼子来几发炮弹,把你连人带车都给轰掉,岂不得不偿失。

二来对付战车里的鬼子,不管里面有没有活的鬼子,最好的办法还是扔个手榴弹进去,管他三七二十一,千万不能因为要抓他一个俘虏,而冒着被打冷枪的风险。

好像打了这么多天,还没有抓到一个鬼子的俘虏,估计是心高气傲的鬼子兵,不甘心成为末流军队国军的俘虏,或是他们怕有辱武士道精神,不允许自己成为俘虏。

三来菜头正报仇心切,给鬼子战车打死的兄弟报仇雪恨,正常人都会像他那样,这个时候不报,更待何时。

……

206.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打了如此大胜仗,老李头也是开心异常,说要给大家加餐,可挑出来的伙食,还是难吃的马肉,大家怨声载道。

饭前牛牯也刚好去营部了,这次这么大的胜果,没等牛牯向老胡汇报,老胡就知道了,高兴得搂着牛牯不停地摇,那个爽劲,爽啊;开心地说:

“牛牯,你直接说,你们想要什么?只要我这里有的,马上给你,我这里没有的,我马上去想办法,给你弄到。”

搞得牛牯挺不好意思的,说:

“老胡,你当我是在和你做生意做交易啊?不要说得那么不堪好不;这样,你给我来两门克虏伯150重炮好不好?”

“我去,给你点甜头,你就狮子大开口了,我告诉你,你想得美,我们整个51师,整个74军都没有一门,你狗日个懒蛤蟆,想吃天鹅肉了是不是?”

老胡一边说着,一边给了牛牯一脚。

两人打趣着走进了营部的掩体,老胡拿出牛肉罐头,打开给牛牯吃,说:

“来,牛牯,让你尝点你们本家(意思牛牯也是牛)的肉,牛肉。”

“去你的老胡,你才是牛呢,这么好吃的东西,就是人肉,我也吃。”牛牯尝着“美味”的牛肉罐头,说着。

“最好是鬼子兵的肉做的。”

“鬼子兵的肉,我恨不得生吃,呵呵。”

……

牛牯现在和老胡关系很不一般了,两人本来很对胃口,又做了长达三年的上下级,平日里也经常打打骂骂的,最近只是战事紧张,严肃了起来。

可这人逢喜事精神爽,两家伙一爽,就原形毕露了,又开始打打骂骂起来了。

战场上不能喝酒,就是想喝,也没有,两人就喝着水壶里的水,吃着牛肉罐头,牛牯稀罕地问老胡:

“你说,这么好吃的东西,你是从哪儿弄来的?该不会是鬼子手里抢来的,我听说鬼子有吃这种牛肉罐头。”

“这东西既不是从鬼子那里抢来的,也不是上头发的,你上海罐头厂拉来犒劳我们的,车路过我们后面的那条路,被我截了一些下来。”

“你个土匪胡子,尽干些这样的坏事。”

“我去,我不干,现在你还能端起罐头吃肉,放下筷子骂娘?你狗日的,你别吃了,我拿了喂狗去,狗吃了,还对我摇尾巴呢。”老胡过来假装要把罐头抢走。

“别,别拿走。不是,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我说的是,下次有这样的好事,也拉上我,我们一起去干。”牛牯急得语无伦次,跟墙头草一样,没有自己的立场了。

“哈哈,要得,要得。”

……

牛牯跟老胡要了一些手榴弹,还是发现手榴弹好用,还有掷弹筒的榴弹,老胡尽量优先七连的供应。

末了,牛牯突然想起了嘴里的牛肉味道,那味道,太销魂了,于是,对老胡说:

“要不,你给我些牛肉罐头呗,我带回去给兄弟们尝个鲜,他们一辈子都没有享受过这个味道。”

“行,你想拿多少就拿多少。”老胡爽气地拉出两箱罐头。

牛牯本来想把两箱都拉走的,想了想,还是只拉了一箱走,做人不能太那个,老胡已经算是非常豪爽了,估计那个八连九连来,连个罐头壳都不会给。

……

因此,正当大家在埋怨老李头又拿难吃的马肉来忽悠大家时候,牛牯刚好从营部回来,把一箱牛肉罐头全部打开,分到各个排去。

估计也就两三个人才能合着吃一罐,但也算是给大家犒劳了,当年汉朝霍去病大将军带兵在西域打了胜仗,他不忍心独占皇帝赏赐的美酒,又想着给大家一起享用。

可是手底下好多万将士,自然是分不到一人一口的,他索性就把这美酒,全部倒进了泉水里,与将士们共饮,因此那个地方,后人称为酒泉。

能吃一点算一点,能享受一下算享受一下,看着手底下这些既容易满足而又可爱的兄弟们,牛牯心酸得有点眼红。

想着很多的兄弟可能连下顿饭都不知道能不能吃得上,可能就牺牲在战场上了,所以,能有好吃的好用的,第一时间,牛牯都会倾囊而出。

为的是赶在兄弟们牺牲前,能享受一下,作为一个小小的连长,所能做的福利,也就这么点了。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老胡在做七连连长时候,不贪污一个铜角子,不单单是他对物质没什么高的需求。

更多的是感情,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这天天摸爬滚打在一起的兄弟,怎么能忍心去贪污他们的血汗钱?怎么能忍心喝他们的兵血?

牛牯也是这样的人,本来以前在做挑夫头时候,也是这样的,不是自己不喜欢钱,钱这东西,谁都喜欢。

但是,钱要取之有道用之有道,不能啥钱都能拿的,啥钱都能赚的;你看这手底下的兄弟们,本来就过得那么惨,你还要去克扣他们,能下得了手吗?还有没有良心?

很多兄弟,在这么凶险的战场上,一转眼就没了,正如像2排的老斧头、狗尾巴几个,不久前就被鬼子战车的机枪给打得全身没有一块好肉,死得那么惨。

如果自己之前贪过他们的钱,现在于心何忍?就是想弥补也没有机会了,所以,牛牯只要手里有好东西,基本都不会过夜,都会发给大家。

就像今天的牛肉罐头,尽管老李头在一旁心疼地怪牛牯不会当家,哪有这么挥霍的,吃了上顿,就不想下顿了。

每个人看事情的角度不同,牛牯理解老李头的心理,没有说老李头,只是笑笑,心想,自己太亏欠兄弟们了,后悔自己在老胡那里死要面子,这牛肉罐头还拿少了。

应该当时厚着脸皮把全部的罐头都拿走的,全给兄弟们吃,再多都不心疼,再多,都会觉得给少了,人家是拿着命来的,吃你一点东西,算个屁啊。

想着这些,牛牯再也忍不住汹涌的感情,只得狠狠地扒拉一大口饭,在嘴巴里狠狠地嚼着,硬生生地把要溢出的眼泪给压了回去。

这狗日的战争,何日才能结束啊?要是没有这些战争,该多好啊,要是早日结束这些战争,也算是不错啊,兄弟们都能活着回家,活着到老,到死。

那该是多好啊!

……

207. 鬼子战车再次来袭

几辆被打烂的战车,突兀地停在七连防御阵地的前沿,像似鬼子的耻辱一样,破烂不堪的膏药旗随风晃荡着。

特别是那个战车的指挥官,像个会武功的高手一样,一个倒挂金钩,挂在战车顶端开口上,脸朝着鬼子阵地方向,差不多挂了半天加一个晚上的时间了。

相信鬼子见到这幅景象,会气得发狂,在鬼子豆战车折戟三狗他们突出部阵地前沿的第二天早上,鬼子在炮火和飞机扫射的助攻下,把战车和鬼子尸体拖了回去。

三狗他们严阵以待,原以为鬼子又会来一次暴风骤雨般的攻击,没想到鬼子只是雷声大雨点小,没有再进行步兵的攻击;估计是兵力不足,或是弹药及配合部队没有准备就绪。

……

看着鬼子的战车被拉走,三狗若有所思,对牛牯建议,不能再坐等鬼子战车来了,万一来了很多,或是有飞机大炮的助攻,大家很难吃得消。

得要先做一些准备的工作,怎么做?埋反坦克地雷?想得美,哪有这么好的武器,没有,就难道坐而待毙吗?是可以做一些半自动的反坦克地雷。

很简单,就是把集束手榴弹埋在阵地前沿,手榴弹的弦连着绳子,一头连在阵地里,这种类似被动钓鱼的方法,看起来很笨。

但对于极度缺乏反坦克武器的国军们,虽是无奈之举,可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反正手榴弹供应一直很充足。

而三狗他们捡来的钢芯子弹,本来就不多,打一颗少一颗,不能依赖着这种不靠谱的东西过日子的。

……

现在的罗店阵地是东西对向的,东边的日军11师团,主攻;西边的南面是国军18军一部,中间是74军51师,北面是74军58师,一直到浏河,主守。

在罗店别的阵地,鬼子和中国军队你来我往的,都有得失,唯有这个突出部,本应要最早攻下来的阵地,却一直打不下来。

什么步炮协同、骑兵突袭、夜袭、步车协同……,鬼子用了不少的招数,死了不少人,还是不能攻克,阵地还是被中国军队牢牢地握在手里。

主攻月浦、川沙、罗店的日军第11师团,终于开始注意起这个原本不起眼的小阵地了,对51师的阵地由原来大队级别的进攻,开始上升到联队级别。

日军第11师团第10旅团第22联队,发誓要拿回这个曾经属于自己的阵地,为前联队长竹田君报仇。

9月中旬的一个早上,日军对着罗店的51师整个阵地,又是一阵强烈的炮火覆盖,半个小时重炮的饱和攻击,把中国军队辛苦挖好的工事,打成一个稀巴烂。

51师将士们在日军炮火的无差别打击下,伤亡数字不断攀升,尽管有部分新兵补充过来,但是老兵的损失越来越多,对部队的战斗力影响很大。

尽管如此,51师的将士们,同仇敌忾舍生忘死前赴后继,与敌人血战不已,寸步不让,有时候在抵抗的同时,竟然组织起兵力,对敌逆袭。

日本在国内的报纸惊呼:皇军自上海事件以来,遇到了最为艰难的阻力。

……

今天,七连的突出部阵地,更是遭到了严重的打击和破坏,大部分的工事几乎夷为平地,一个弹坑连着一个弹坑,密布在阵地上。

不过七连人在炮击中几乎没有伤亡,只是伤亡了一两个观察员,相对于其他的国军阵地,这点伤亡都可以忽略不计了。

现在八连、九连的人,有时候都会跑进坑道来躲炮弹,只是坑道不大,大家就挤在一起,几次被老胡知道了,想骂又骂不出口。

让他们留在阵地上,被炸死的可能性很大,可是全都跑到坑道里去,也是很危险,人太多,万一坑道被炸塌了,全死光光了,他这个营长,就不用当了,自杀谢罪了。

而且,坑道口就那么几个,疏散兵力全营的兵力太慢了,大家一窝蜂地挤在一起,也是很容易出事的,万一被鬼子堵住,也会损失惨重。

但总体算起来,还是比在露天的阵地里,被鬼子大炮炸死炸伤好多了,战场上没有绝对安全的地方,只有相对的,两者相权取其轻。

……

当炮火一延伸,大家照例冲出坑道口,出来一看,都以为走错了出口,以前的工事几乎全都不见了。

没工事也得往外冲啊,鬼子就有可能上来了,大家深一脚浅一脚的向前跑,没有工事,就直接伏在弹坑里,聊作散兵坑吧。

硝烟还未散去,又见鬼子的战车,轰隆隆地开了过来,由于三狗他们七连的阵地两个侧面有八连九连,阵地的正面不大。

鬼子的兵力展不开,前头还是只有四辆战车,其火力已经是覆盖整个阵地了,多了,反而不能充分发挥火力,或是施展不开,鬼子的军事素养不是盖的。

三狗他们以为今天鬼子会出什么新招数,可发现还是四辆豆战车轰隆隆地开来,不由得哑然失笑,鬼子难道是又要重蹈覆辙?上次被揍的疼,现在就忘了?

牛牯赶紧又叫上各排的掷弹筒兵,集中使用;三狗带上竹竿秀才他们,把所有的家当都拿出来了,架起三门迫击炮,叫大薯把那挺鸡脖子九二重机也搬了出来,大家严阵以待。

七连不但有迫击炮、九二重机的钢芯弹、还有小山底下的坑道,如此配置,自然惹得八连九连眼红。

几个连长在偶尔被老胡说的时候,未免会发几句牢骚,说营部都没有一门迫击炮,他们七连就有三门,为啥就不能分我们一门?就算是捡来的宝贝,也应该是兄弟都有份啊。

关于这事,老胡找过几次牛牯,牛牯坚决不同意把迫击炮拿出去,说:我们虽然有这些宝贝,但我们的阵地是突出部,是鬼子重点打击的地方,没有这些宝贝,我们怎么守?

上次鬼子的战车来,没有这个迫击炮,我们的阵地肯定得丢了,所以,这个不行,我们的本来就不多,只有三门,有多的,肯定是要给的。

老胡思来想去,最后还是支持牛牯,毕竟七连的阵地是全营的支撑点,八连九连的阵地可以丢,有了七连阵地的依靠,一个晚上,就能把丢了的阵地拿回来。

但是如果七连的阵地丢了,不要说八连九连的阵地保不住,就连后面营部的阵地也保不住,一丢全丢。

所以,权衡利弊之下,还是找到八连九连的连长,说明情况,大家互相理解,谁是大腿谁是胳膊,要想清楚。

……

208. 干不过鬼子的九二步兵炮

日军还是那套步车协同战术,四辆豆战车在前面哼哼地爬着,每辆后面跟着一小队士兵,保护着战车不被侧后迂回上来的国军给炸了,也时刻准备着抵近射击和冲锋。

而且在后面应该还有日军的迫击炮和重机枪阵地,准备实施远程的火力支援,还有大队士兵,等着前头一得手,马上冲锋过来占领国军的阵地。

由于第一次干过鬼子的战车,七连已经积累了些经验,新兵也没有像第一次那么恐惧了,毕竟是经历了第一次了。

这次是轮到一排守第一道防线,牛牯叫着大家不要慌张,等鬼子战车近了再听命令,一排做好爆破组和掩护组的准备,其他的掷弹筒、重机枪、迫击炮全部隐蔽,不得暴露位置。

眼看着豆战车到了一百五十米内了,牛牯命令已经瞄准好的三组掷弹筒兵,同时开始发射榴弹。

“噗”“噗”“噗”,掷弹筒的榴弹发射升空,划着一道道抛物线,掉落在豆战车屁股后面,大家以为又要像上一次一样,把战车后面的鬼子小队给炸趴下了。

没想到,这次未能如愿以偿,在掷弹筒的榴弹还没落下来的时候,那些鬼子就快速自动趴在地上了,榴弹虽然炸起一阵阵烟雾,但基本对趴在地上的鬼子没有作用。

毕竟这个掷弹筒的榴弹和和手榴弹差不多,落地后才爆炸,破片弹片向上或向上斜向飞溅,杀伤站立的士兵,而对趴在地上的士兵,很难有杀伤效果。

如果有榴霰弹就好了,那就可以在敌人头顶2到3米处爆炸,数十枚杀伤弹丸就会想下雨一样倾泻到敌人身上,鬼子即使卧倒隐蔽也毫无效果,血肉之躯在它面前变得不堪一击。

在那个时候,国军在德制75野炮里装备了榴霰弹,日军在三八式野炮也有装备榴霰弹,但在阵地战中双方步兵胶着时候使用的不多,怕误伤到己方士兵。

最早的野战炮是采用榴霰弹攻击敌军步兵队列(第一次世界大战前流行步兵方队集群冲锋)、以及后来出现的散兵线,但在一战后,因堑壕的大量发展而逐渐式微。

即使有这种榴霰弹,三狗他们阵地里也不可能会装备,一个连级单位、甚至是营级,都不可能装备75野炮的。

当时国军的野炮大部分是集中使用,有专门的炮兵部队,如独立炮旅/团,除了非常特殊的情况,否则都不会分散到营级单位下的。

……

当年的日军不但不是横店里的傻子,而且在战术素养、单兵素质、平均学识等,都比现代影视剧的某些编导、当年的国军士兵好很多。

所以,人家在战车屁股后面吃了一次掷弹筒榴弹的亏,就不可能再吃一次亏,这战争又不是小孩子过家家,或是在演影视剧,可以儿戏的。

在残酷的战争中,一次不慎,就会招致杀身之祸,换那些演员上去,也不会那样傻乎乎地不想办法地等着被人搞死。

在战争中学习、成长,是每一个士兵和指挥员必须要做的事情。毕竟自己是命是比任何事情都要宝贵的。

在战争中,人类为了自己宝贵的性命,会把自身的智慧应用到极致,优胜劣汰,那些不学习不成长不动脑子的,自然就很快被淘汰。

而那些能活下来的老兵油子,则都是深藏不露的高手,大量的保命求生技巧在战场上百花齐放。

……

鬼子一看到国军在发射掷弹筒榴弹,马上趴下来,前面的战车也放慢速度,让后面匍匐前进的士兵,能跟得上步伐节奏。

这样一来,国军的掷弹筒榴弹就奈何不了战车后面的鬼子了,而且在同一时间,鬼子的迫击炮就开火了,打得七连的掷弹筒兵狼狈不堪,四处躲藏,才能有机会发射。

鬼子的迫击炮一响,三狗他们的三门迫击炮也马上配合起来,和鬼子对射,可这次,鬼子学乖了,不和这边国军的高手过招了。

而是直接搬出了70mm的九二步兵炮,这个炮不管是在射程还是威力,甚至是准确性,都高于三狗他们的迫击炮。

几发70毫米的高爆弹带着死神般的哨音飞来时候,三狗他们只能大喊大叫地隐蔽,连爬带滚才能摆脱步兵炮的打击。

我去,三狗他们不停地咒骂着,这么一个小小的连级阵地,鬼子犯的着出动大队级别的九二步兵炮吗?岂不是拿牛刀来杀鸡了。

九二步兵炮和迫击炮相比,威力大,射程远,精度高,毕竟它是有膛线的炮管,迫击炮炮管没有膛线,所以九二步炮的弹道自认比迫击炮稳定的多,精度也比同口径级别的迫击炮要好的多。

九二步炮的射界也非常开阔,横向射界90度,高低射角-10度至+75度,几乎可以射击一切类型的目标。

平射可以当加农炮用,足以对付土木工事和一般砖石工事,曲射可以当榴弹炮用(它本来就是榴弹炮),大仰角射击时可以当迫击炮用。

没办法,鞭长莫及啊,别人九二步炮可以轻松打到你,你却打不到人家;为了保存实力和火力,牛牯只好让三狗等人把迫击炮和九二重机都赶紧搬回坑道里去。

不然,等一会被发现了,这些笨重的宝贝,几下子都给鬼子九二式步兵炮轰上天了,不但宝贝没了,人员也受伤亡,这可都是宝贵的技术人员啊。

怎么办?鬼子的战车不会因为你们搬离了重火力就停止下来,还是在继续慢慢地向前开着,一群步兵在后面慢慢地爬着。

速度不快,可是很要命,就像钝刀割肉一样,割得牛牯三狗他们难受死了,没办法啊,重火力拼不过鬼子。

在第一道防线的一排,更是焦躁不安,有几个兵按捺不住,都想冲出去了,射杀匍匐在地的鬼子,被一排长老梁给喝住了。

现在冲出去,等于送死,都不用趴在地上的鬼子动手,豆战车上的机枪手,可以轻易地把你打成几截,想死也不能这么无谓牺牲的。

怎么办?凝重压抑的空气,被豆战车索命般的哼叫声打破着,一排长老梁现在别无所求了,只能寄托手榴弹身上了。

只等着鬼子战车开进三十米区域,看能不能用之前埋设的集束手榴弹炸它,同时叫大家往战车屁股后面扔手榴弹来招待远方来的“客人”了。

经过“漫长”时间的煎熬,鬼子的战车终于快到三十米区域了,再往前一点点,再等一下,就可以拉集束手榴弹的绳子了。

可是,在这个瞩目的时刻里,鬼子战车居然停下来了,发生了什么事?难道鬼子知道我们在阵地前沿埋设了土地雷?

老梁的心都提到嗓子眼处了,这鬼子到底是葫芦里卖什么药?怎么说停就停下来了呢?还不能一起好好玩耍了?

……

209. 用人命拼鬼子的战车

日军的豆战车为什么要停下来?人家可不是停下来加油吃饭看风景,是有目的的,当豆战车一停下来,战车后面的日军小队就站了起来,开始朝中国军队的第一道防线,扔手雷。

原来如此,并不止是老梁他才想到扔手榴弹,人家日军早就先想到了,先用战车掩护小队人马到了三十米区域,再扔手雷,炸你战壕里的士兵。

要命的是,那些坦克后面的日军,竟然也有掷弹筒兵,正躲在那里“噗”“噗”地发射榴弹,和后面的迫击炮一起,打击二、三道防线。

明显想阻止二、三道防线的国军去增援第一道防线,第一道防线的老梁他们想抬头,就被战车上的机枪给压下头去。

整个国军的远程火力被压制,三道防线的士兵也被压制,更要命的是,鬼子大队人马趁着牛牯三狗他们抬不起头来的时候,也呈散兵线,三人一组逐步运动过来。

怎么办?第一道防线的一排,总不能窝在战壕里被鬼子手雷炸死掉吧,或是等着鬼子的战车开过来碾死吧,怎么办?

“扔手榴弹!”一排长老梁大吼道。

怎么办?拼了,你扔我也扔,一排兄弟们于是纷纷把准备好的手榴弹,雨点般的扔了出去,一时炸得战车后面的鬼子又不得不趴下来。

炸起烟雾阵阵,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老梁大声命令几个爆破组冲了出去,炸战车去,同时命令其他所有人上刺刀。

牛牯见鬼子的掷弹筒一停,也马上命令第二、三道防线的几个排的兄弟,向前移动,掩护支援一排。

“轰”“轰”两声巨响,鬼子的两辆战车给集束手榴弹炸翻了个,可惜的是,另外两辆没被炸到。

鬼子的战车也学乖了,一看到中国士兵扔手榴弹制造的烟雾,战车上的机枪手,就不停地朝国军阵地这边的烟雾扫射,直至烟雾散去。

一排的爆破组冲进烟雾里,等于是冲进了弹雨里,侥幸的是有两组人冲了过去,炸翻了战车,其他两组人马,自然是被机枪给打死了。

鬼子战车一看到有两辆同伴战车给炸翻了,估计也来气了,要给朝夕相处的战友报仇,同时也知道这个时候是乘胜追击的好时机。

于是剩下的两辆战车,就开足马力,不顾一切地冲了前去,想冲进中国军队的阵地里,碾压射杀中国士兵,为自己的战友报仇。

老梁赶紧叫人拉之前埋在阵地前沿三十米内的土地雷(集束手榴弹),可惜的是,拉了五六条绳子,只有一条拉响了。

另外一些土地雷,估计是在战斗打响起,被鬼子的大炮给炸没了,或是把绳子给炸断了;鬼子的重炮一炸就是一个大弹坑,埋设的土地雷肯定是被炸没了。

不过万幸之中,唯一的一个土地雷在鬼子一辆战车边上爆炸,好像是把战车震动了一下,战车有点障碍缓了下来,或是战车里的人,给震得有点晕了。

正是这一晕,给了一排后备爆破组的一个绝好的机会,在扬起漫天的泥沙和烟雾中,对付这辆战车的一组爆破手,已经快速冲了战车身边。

为了掩护自己的爆破手,老梁叫大家卯足了劲,不停地朝战车身后扔手榴弹,炸得后面的鬼子上不来,也看不见前面战车的情况。

“轰”的一声巨响,其中的一辆战车被国军给炸趴下了,另外一辆战车则不停地开火,机枪弹压得一排的爆破组抬不起头来,何况是跃进。

这辆战车估计是上火了,全然不顾没有同伴和后面步兵的保护,自杀式般的冲进了国军阵地里去,顿时第一道防线,乱成一锅粥。

一排好几个人被战车上的机枪给撂倒了,气得老梁大吼:爆破组上,两个组一起上,从边上冲过去,其他人给我对着战车扔手榴弹。

不断地有手榴弹在战车周边爆炸,在损失了两组爆破人员后,终于有一组靠近了战车,引爆集束手榴弹,炸断了履带。

尽管如此,还是有两辆战车的机枪在开着火,尽管他们动不了,但这个铁疙瘩像个小碉堡一样,是一个很好的前端火力点。

三四挺机枪的火力,照样压制着一排不敢冲出阵地,跟鬼子的步兵拼刺刀。而大队的鬼子步兵也很快就要冲上来了,前面的几个已经开始扔手雷了。

七连后面阵地的牛牯一看,马上指挥二三线的人,开始开枪,阻击鬼子的后继部队,由于射击点很多,鬼子的四挺机枪不一定能全面压制的住,再说,他们的子弹配备也是有个极限的。

牛牯跑到秀才边上,让他用钢芯子弹,看能不能干掉鬼子战车里的机枪手。之前打移动的战车上的目标,对于特等射手秀才有点难度。

现在打不动的目标,而且又这么近,几乎没有难度,只是鬼子的机枪手躲在战车里面,怎么打?

三狗说有两个办法,一是不用钢芯子弹打战车驾驶位的瞭望孔,子弹打进去,可能会造成跳弹,或许能伤到里面的机枪手。

当年最早的日军战车,驾驶位瞭望孔做的比较大,也没有现代坦克的曲式潜望镜,所以会有枪法精准的人,开枪射入子弹。

一种是用钢芯子弹,不断地打击一个点,直至打穿钢板,这种方法太一厢情愿了,太理想化了,不太实际。

在训练时候,可能可以做到两枪同时穿过一个点,但是在嘈杂纷乱的战场上,这是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秀才还是选择了第一种方法,改用中正式步枪,用7.92的子弹,不断地打进鬼子战车的驾驶瞭望孔。

逐渐地,躲在战车的里机枪手受不了,纷纷打开盖子想逃走,估计在里面不断地有跳弹,太危险了,很有可能中了跳弹丧命的,现在又动不了战车,只能是跳车逃命了。

想逃命?哪有那么容易的事,躲在战车里面奈何不了你,你一旦露出了乌**,哪有你活命的机会,不单单是秀才,还有三狗及其他的优秀射手,正等着你露头呢。

结果几乎所有的战车机枪手都在爬出来的那一下子,被国军射杀了,距离实在是太近了,三十多米远,对于有所准备的步枪手来说,时间很轻易的事情。

只有一两个机枪手可能是被打伤了,掉落下去,还有是被震晕在战车里的人,可能逃过了这一劫,毕竟这战车没了动静,大家暂时是不会去考虑它的。

210. 阵前拼杀,迂回抄击

这个时候,鬼子后面的阵地,又响起来了迫击炮,估计是鬼子指挥官在后头用望远镜看到了中国军队阵地上的士兵在射击。

鬼子为了这个阵地,真是不要命了,没见到自己的步兵在冲锋吗?还要发射迫击炮,万一有个闪失,直接落到自己的散兵线里,岂不是炸死自己人?

还真有一发落在鬼子人群中,不过鬼子的单兵素质很高,马上就趴在地上,只是炸伤了两个趴慢了一点的倒霉鬼。

看到鬼子的迫击炮不断地发射过来,压的大家死死地趴在地上,又眼看着大队的鬼子要冲上来了,牛牯大吼道:

“全体上刺刀,跟我冲!”

牛牯一边吼道,一边操起上了刺刀的中正式步枪,率先冲了出去,虽然连长牛牯及各排排长的衣服装束和普通士兵没有两样,但兄弟们自然很清楚地认得他们。

连排长都冲了出去,还等着干吗?七连阵地上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喊杀声,全连战士跟着连排长,一起冲杀了过去。

三狗在冲锋时候,把身上最后一个手榴弹给扔了过去,同时把步枪里的子弹也对着敌人击发完。

不管能不能打中,反正现在也不需要这些子弹和手榴弹了,万一打中了一个,也是赚到了一个。

鬼子一看,也全部上刺刀,开始彪悍地进行反冲锋,国军这边牛牯一马当先,对着最前头的鬼子一个侧身突刺,被那有备而来的鬼子一闪躲开了。

牛牯一枪刺空,没有止步,马上横过枪托,借着身体的冲力,一枪托打在个子不高的鬼子头上,一把就把鬼子的钢盔打飞掉了。

那个鬼子也给枪托打成晕乎乎的,有点摇晃,被后面冲来的三狗一刀刺了个正着,一刺入鬼子的身体后,三狗几乎没有像以前那样停顿下来,而是第一时间双手扭动枪杆,然后拔出刺刀。

不管鬼子有没有死,看都没看,肯定有后面的兄弟来补刀的,三狗赶紧接着再次冲了上去,他要跟在最前头的牛牯身后,保护他。

不过没几秒钟,牛牯的卫兵也跟了上来,三人一组,互相配合着。其他人也是一样,两个老兵带一个新兵,三人一组,和鬼子拼杀了起来。

一时间,两队人马绞杀在一起,鬼子的炮火优势一下子就没有,迫击炮这个时候再疯狂,也不敢开炮了,敌我都缠斗在一起,谁还敢开炮。

双方大队人马在七连阵地前沿,展开了残酷的刺刀拼杀,这一幕全都被小山包上面树丛后的老胡看在眼里。

老胡连着下了几道命令,让八连派出两个排,迂回到鬼子后面的阵地,相机偷袭掉鬼子的迫击炮阵地,如能干掉鬼子的指挥官占领阵地,更好。

让九连派出两个排从侧面杀入拼刺的战团里去,加入生力军。同时自己带上营部和卫队,下山占据坑道口出的阵地,守着坑道口,守着这个老巢。

……

战场上拼刺刀,除了技术和身体外,更大考验是心理的压力,每一次拼刺刀,都需要有大无畏的牺牲精神,都要有不顾一切随时抱有战死沙场的胆气。

现在七连和鬼子,不断地有人被刺倒在地上,不停的喊杀声和倒在地上痛苦的喊叫声,还要集中最大的注意力来盯着前面的对手,甚至是身后来偷袭的敌人。

这种情景对于新兵来说,如同炼狱般的痛苦,熬过去了,就快速成长了;而对于打铁侬、大薯这样嗜血的老兵来说,拼刺简直是一种会带来莫名兴奋的刺激。

打铁侬、狗腿、牛牯这几个不但身经百战经验丰富,而且身手不凡,即使和拼刺高手的鬼子一对一,也从来不落下风。

几个回合下来,干掉了眼前的对手后,几乎所有的鬼子,马上视他们为眼中钉,好几个高手围了上去,和他们缠斗在一起。

而大薯,则完全是靠身高臂长力气大来取胜的,没有什么虚招实招,全都是实打实的硬碰硬,拿着枪杆子挥舞着,只要被他的枪杆打中,鬼子的枪就被荡开。

鬼子的三八步枪加刺刀虽然比中正式加刺刀长出十公分左右,但对于大薯来说,没有这个差别,他也不跟鬼子比枪长。

他比力气,一把荡开鬼子的枪,身高臂长的优势马上就发挥出来,一个伸手,单手递枪,就把明晃晃的刺刀捅到鬼子的胸前。

三狗他科班出身,虽然受过严格的拼刺训练,但是面对拼刺高手的鬼子,还是占不上风,勉强的堪堪敌住一个鬼子,在周旋着。

而秀才竹竿大饼萝卜他们,如果和鬼子一对一,则会吃亏很多,主要是身体不如人家,技术也不如,只要几个人配合着,才能应付。

这个拼刺毕竟不是在阵地里开开枪跑几步,体力消耗特别快,也特别大,不一会儿,大家就开始气喘吁吁了。

一些没什么经验的新兵,更是累得不行,一来他们过于紧张,心率过快会消耗体力,二来他们不太会合理运用体力,只会一上去拼命拼杀,所以体力消耗的很快。

而鬼子,则是稳扎稳打,身体好经验丰富,体力消耗不多,慢慢地,七连的劣势越来越大……

“轰”“轰”“轰”,“哒哒哒”。

鬼子后面的阵地,发出了手榴弹的爆炸声和机枪声,原来老胡命令八连的迂回偷袭部队,得手了。

八连的兄弟,趁着鬼子的注意力全都在七连阵地上,快速地越过鬼子侧翼的警戒线,也奇怪,可能是鬼子太轻视中国军队了,侧后的保护做的很一般,只是派出几个人在警戒。

八连一个冲击,就杀入到鬼子指挥阵地的不远处,机枪手在快速奔跑中手提着轻机枪,开着火,打了鬼子的一个措手不及。

到了四五十米区域,大家开始扔手榴弹,一阵阵喊杀声中,冲了过去,鬼子的迫击炮阵地,这个时候,面对冲到跟前的步兵,几乎没有反手的机会,一举被冲垮。

鬼子连迫击炮都来不及带走,或是损坏掉,给八连缴获了过去,正常情况下,鬼子在撤退或是遭到包围伏击,不能全身而退时候,都会损坏武器。

主要是重火力的武器,比如迫击炮和轻重机枪,有的,连手的三八步枪都要砸碎了,不留给中国军队,这点可以看出,鬼子不但但是在严格执行战场纪律,也跟他们骄悍习气有关。

现在鬼子的指挥官在左右护卫着,顾不上在前面拼刺的鬼子,顾不上损坏武器了,保命要紧,节节败退。

毕竟,鬼子把几乎所有的拼刺高手全部派出去了,现在面对冲到面前的八连生力军,只能逃走了。

211. 烈度更高的进攻还在后面

正在和七连拼刺酣战中的鬼子步兵,看到自己后方被中国军队突袭,大家不免得分了神,正犹豫着要不要退回去救身后的阵地,还是继续一鼓作气把面前的中国兵打垮?

突然,在他们的侧后方又冲出一伙中国兵,本来体力就消耗得差不多了,又加上刚才的一个分神,意见命令不统一比较混乱的时候。

又有一支中国的生力军冲杀了进来,鬼子的心理一下子崩溃了,原本配合有素的三三队形保持很好,这一下子,全都被冲散开来了。

七连的兄弟们,看见八连和九连出手相救,自然是兴奋倍加,用尽最后一点力气,追杀着鬼子。

正常来说,败下阵的鬼子,是应该往后退回自己阵地的,可这自己阵地上正有一伙中国兵围了上来,抄他们的后路了。

八连兵分两路,一路继续扩大战果,局部追击逃跑的鬼子,同时在不远处开始警戒掩护,防止鬼子来了增援部队,杀个回马枪。

一部分和九连一样,上刺刀,要把和七连拼刺的鬼子包了饺子,这边的鬼子一看,自然是不能往回逃了,只得化整为零,四散逃命,才有可能逃出一部分人出去。

这一仗,中国军队大获全胜,而且是意义非凡的胜利,是全营配合的结果;以前八连九连老是被鬼子打得没脾气,这次终于扬眉吐气了一把。

远处的营长老胡看得很来劲,但他没有忘乎所以,知道再前头一些地方有鬼子的重兵,万一被他们集结起来,反咬一口,那就损失大了。

还有,要提防着鬼子的九二步兵炮,阵地上如果没了鬼子,人家的炮就可以不用考虑伤到自己人,如果国军还在阵地上聚集不走的话,就很危险了。

所以,马上叫身边的号兵,吹响了退回阵地的号声,各部队马上各自退回,在自己的阵地前继续警戒待命,叫了点人手帮七连搬运伤兵和快速打扫战场。

回到自己的阵地上,三狗和大家一样,累得瘫在地上,和尚叫上炊事班的人,把伤员抬进坑道里,快速做临时的救治。

牛牯安排了几个人做观察和警戒,其他人都原地休息……

看着鬼子一时半会没有组织起反击的部队,老胡高兴的跑到了七连阵地来,带着人马拉着补充的弹药,还有剩下一箱的牛肉罐头,来慰问大家,鼓动大家。

这一仗,开始都没有计划的,本来一场危机四伏的被动阻击战,让老胡随机应变,指挥成一场漂亮的主动迂回反击战。

能不得意吗,能不开心吗,老胡激动地搂住抱着推着搡着七连的各个老部下,夸大家打出了中国人的威风,中国人的勇气。

……

进入九月中旬后,日军的攻势越来越多,烈度越来越大,原来负责进攻51师阵地的第11师团第10旅团的第22联队,因为久攻不下,自身伤亡增多,换成了第12联队。

换汤不换药,日军的战术还是很死板,当然这只是三狗他们的一个错觉,相对来说,日军的作战战术还算是比较灵活的。

比如他们擅长的迂回和渗透、集中一点中心开花等,以后会让三狗他们吃尽苦头,只是现在日军兵力不够,局部阵地的迂回打不起来,51师左右两翼有58师、18军的互为保护。

51师自身阵地的各个团、营,甚至是连队的阵地都互为犄角,互相保护做的很不错,这样一来,兵力不够的日军,做不到各个击破,更做不到使用更多的兵力进行迂回。

目前在上海作战的日军步兵部队仅有原来的第3舰队上海特别陆战队,海军3个陆战队,加上八月底增援而来的上海派遣军,这些部队主守上海市区的领地。

上海派遣军由第3师团、第11师团、台湾重藤支队、坦克装甲车大队、野战重炮大队、毒气小队等组成,这些部队在东北郊区主攻国军的侧后。

而国军则有最初的第9集团军(36、87、88师),加61师,炮3、10团;第15集团军(1、18、39、74军),加6师,炮8、16团;在浦东警戒的第8集团军(一师二旅一炮团)。

第9集团军主攻,打上海市区,现在也成强弩之末,甚至是转而防守了;第8集团军主警戒,保护侧后安全,基本没打什么仗。

而第15集团军主守,在上海东北及北面郊区,主要集中在吴淞、宝山、月浦、川沙、罗店各镇一带,打得最为艰苦。

此时的上海战场,在兵力上,国军远远大于日军,但是在武器上,又远远落后于日军,造成双方都没有办法突破对方。

日军只得改变战术,动用优势武器和集中兵力,针对一点进行突破,希望能打破平衡,继而打破整个战局的平衡。

所以,战局的重心又集中在罗店,日军如能打下罗店,则可以迫使国军撤退,如再推进嘉定安亭一线,则可以包围国军。

现在守卫罗店主要是51师,日军这次动用整个联队来攻击51师阵地,三狗他们七连突出部阵地,更是首当其冲。

照例一顿大炮轰击后,潮水一般的日军,在战车和步兵炮的掩护下,冲杀了过来,还动用了天上的飞机来扫射。

刹那间,七连的阵地一片火海,三狗把头和身子埋在战壕最下面,不一会就喘不过气来了,空气中氧气都快被持续不断的战火给烧光了。

剩下的是呛鼻的硝烟和溅起的泥尘,甚至有血肉模糊的战友身体碎片,伤亡数字不断增加,鬼子都还没有打到第一道防线,在立体交叉的打击下,战友们就损失了不少。

这种不对称的火力覆盖,确实让国军将士难以抬头,抬不了头就不抬头了,在牛牯的示意下,大家都趴在阵地上被沙土薄薄地覆盖着,静悄悄的,如同所有人牺牲了一样。

人都打死光了,就不必再打了,最难以对付的飞机飞走了,鬼子的小炮也不打了,大批的鬼子跟在战车后,虽然还谨慎地运动着,但心里估计也是想着:

这中国军队的阵地也太容易占领了吧,也亏上个22联队,不知道怎么打的,会那么的艰难,现在,这些人全给炸死、被飞机扫射杀死了。

估计有几个没死的,也是被搞残了吧,就算是有活的,也会被吓得不成样子了吧,等着投降,等着战无不胜的皇军来占领阵地了。

……

212. 上千人的拼刺对杀

开在最前头的日军战车,还是比较谨慎地偶尔来几个机枪点射,打在国军七连的阵地上,也好像是给自己壮胆一样。

三狗他们这个时候,确实也是最难熬的时候,躺地上装死,谁不会?也最简单的,但是,在战场上就不同了,特别是面对步步逼近的敌人。

耳边传来的战车履带压在地面的声音、敌人的脚步声,不断地越来越近,那种巨大的压迫感,连身经百战的老兵都觉得紧张。

何况有一些新兵,更是受不了,恨不得马上跳起来,跟鬼子拼命死了算了,不再受这种煎熬。

最难熬的是伤兵,轻伤的还好,在自己的简单处理下,可以坚持住,而一些重伤的士兵,在别的战场上,哪个不是嚎叫不已的。

痛苦嚎叫的也正常,或许我们现代人,坐在窗明几净的环境里,是很难感受到人受到重大创伤后的巨大疼痛和绝望的。

特别是在那个时代的战场上,医疗条件很一般,也没有多少好药,致使大部分的重伤员活不下来。

现在七连阵地第一道防线上三排的老郭,被鬼子的炸弹炸飞起来,摔在战壕外面,两条大腿都被炸断了,自己也止不了血,巨大的疼痛,让他昏厥过去。

鬼子战车的机枪点射也射中了他,把他又给打醒了过来,大量失血的老郭,脸白成一张纸一样,回头望了望身后的战友,战友们想冲上去救他回来。

老郭摇了摇头,他知道自己活不成了,救回去也是个死,还有可能会搭上几个兄弟的命,这鬼子来的这么近了。

老郭想了想故乡的老父老母妻子儿子,这辈子也就这样子了,你们不要怪我了,自己平安生活就行。

老郭的眼神开始涣散,望了望天,好天色,正是上路的好时辰,来吧。

老郭慢慢摸索着,取下身上的几个手榴弹,用力打开盖子,搂在一起,眼睛盯着鬼子战车的履带慢慢靠近过来。

身上再次中了战车后面鬼子的步枪,也无所谓了,好像现在感觉不到疼痛了,只是身体会受到子弹的冲击力,人好像被猛推了一把,翻了过去。

老郭用力把身子翻了过去,涣散的眼神,看得战车全是模糊的重影,或许鬼子的战车,根本瞧不起他这个失去双腿的重伤员,毫不理会地从他身边开过去。

战车后面的鬼子兵对他开了一枪,以为万无一失打死他,可没想到,在鬼子战车经过他的时候,老郭拉开手榴弹的绳索,用尽全身的力量,滚向履带。

“轰”的一声巨响,这辆战车被炸趴下了。

这一幕,几乎都被七连还活着的战友们看到了,老郭用自己的身体,当成肉弹,引爆了手榴弹,也拉响了战友们反击的冲锋号。

牛牯等人一跃而起,大声吼道:“杀啊,给老郭报仇。”

兄弟们个个从泥土里,像一条条土狗一样,钻了出来,恶狠狠地朝敌人冲去,想着身边被炸死的战友,想着英勇的老郭,义无反顾视死如归地冲了上去。

很多人也不再像以前那样冲锋一样,一边喊着杀,一边冲着,这次,都憋着不喊了,闷着头,憋着这一口恶气,快速地冲进了鬼子群里去。

几米的距离,一眨眼的功夫,两边的人马就杀在一起了,三狗他们不知道,这批鬼子不再是那批22联队的了,而是12联队的,还不知道国军这么不要命和“狡诈”的。

登时,前头的一批鬼子还没上好刺刀,就被有所准备、胸中满是复仇火焰的国军将士们给刺倒了。

后面的鬼子,才慌慌张张地上刺刀,和这批泥乎乎的“鬼”,杀成一团,旁边的鬼子战车,急得团团转,也帮不上手,战车上的机枪也不敢开。

不单单是七连这个阵地,像三营八连、九连几个,还有其他相邻的阵地,在敌人炮火和飞机扫射下,都不约而同地采取了相同的战法,就是放近了进行肉搏,没办法,只能这么打。

一时间,好几个阵地连成一片,喊杀声惊天动地,差不多两个营近八百名国军将士对着鬼子两个中队近四百人,上千人在拼刺刀,阳光下,上千把刺刀亮成一片。

地面上盛大景象,把鬼子的飞机也吸引了回来,鬼子的飞机也是干着急,在天上盘旋着,既不敢丢炸弹,也不能扫射,在这些人的头顶上地空盘旋了几个来回,只得无奈地飞回去。

同样,鬼子的大炮也没办法开炮,战车在旁边团团转,终于引起了国军的注意,趁个不注意,塞给手榴弹在履带上,战车就这么窝囊地被搞趴下。

战车动不了,里面的鬼子兵,这个时候可不敢待在里面等死,万一被扔了手榴弹进来,岂不是死光光,所以,只得爬出来。

可这些鬼子战车兵,又没有装备步枪刺刀,即使装备了枪刺,也不是步兵的对手啊;这些人最多有把南部十四,这手枪还没拔出来,马上就被国军战士给用刺刀刺死了。

这个时间,谁还给你拔枪的机会,就算有几个运气好的,撒了腿跑,跑到鬼子队伍的后面去,才总算捡了一条命回去。

自开战以来,看着身边的战友不断地牺牲死去,让从开始对鬼子下不了杀手的三狗,到现在和大家一样,变得嗜血、残暴。

其他的国军战友们也是一样,几百人怀着熊熊的仇恨对着敌人凶猛地拼杀着,哪管对面是拼刺高手的日军,哪管他们有娴熟的技巧、壮实的身板、有力的格杀。

尽管自己瘦弱、尽管枪刺比敌人短;全然不顾不管了,再不行,就和鬼子同归于尽,抱着必死的信念,居然和鬼子一直拼杀下去。

上千人,居然从上午一直拼刺刀到下午,很多人累得都无力举枪,还在坚持着,很多人刺刀刺弯了,甚至是断了,就拿起枪杆,枪托朝前,挥着砸,向下砸击在地上的鬼子。

很多人都拼的双手空空,也无惧敌人,快速迫近鬼子,抱着鬼子,摔打在一起,抠眼掏档,有一个咬住鬼子的脖子不放,竟然把鬼子脖子的血管咬开了,被血喷得一头一脸。

实在咬不到脖子,就咬他的脸,咬他一块肉下来;很多战友为了掐鬼子的脖子,背后被其他鬼子给刺了透心亮,或是头被鬼子的枪托给砸碎了。

战场成了地狱里惨绝的修罗场,即使躲过了前面的一秒,也有可能活不过后面的一秒。

同是一个物种的人类,为何要如此相残?

……

213. 生死肉搏

三狗他们刚开始是凭着一股劲在冲杀,后来慢慢地开始组合配合,不过打到后来,不断地有队友或是鬼子倒下,一些组合就散了,变成单对单,或是多对一。

三狗自己都忘记了时间,忘记了到底刺杀了多少个鬼子,换了多少个对手,甚至自己衣服被刺破,身上被刺伤,在流血,也不知道疼。

特别是跟一个粗壮似冬瓜一样的鬼子兵单对单对刺时候,人家技术和力量均优于三狗,人家力量足,不屑于和三狗玩技术,直接一个突刺,三狗挡不开,只得后退。

那个鬼子兵也不想周旋,看三狗一个后退,马上就跟上来又是一个突刺,三狗只得侧身让看,鬼子跟算准了三狗要向左边让开一样,几乎是同一时间,刺刀跟着三狗一个横扫。

刺刀只冲三狗脖子划来,这要是被划上了,非死即残了,三狗来不及躲闪,只要身子往后一倒,鬼子的刺刀嗖地沿着三狗头顶横着切过去。

三狗虽是堪堪躲过了这惊险的一着,但自己的脚后跟被倒在地上的战死者绊了一下,一个仰天给摔了下去,那个鬼子自然是不会放过这个好的一个机会。

马上冲了上来,对着三狗的胸口,刺下去,紧急之下,在飞快的刺刀快到胸口时候,三狗用力移开上身,还是赶不上刺刀快,胸口左上角离肩膀部位被刺刀刺入。

在鬼子刺下时候,三狗就抱着和这个鬼子同归于尽的想法了,反正是躲不过,右手单手持枪,用力地向上对着鬼子的腹部刺去。

或许这个鬼子认为自己这次势在必得,没有太注意三狗躺在地上居然还单手操起枪来从下往上来刺他。

正常人在那个绝命时刻,几乎会把所有的力量和精力注意力全部放在自己逃命上,而不是还会有时间去想着反戈一击。

这鬼子兵哪里想到三狗不是反戈一击,而是同归于尽的打法,不对称打法,你打你的,我打我的,我也不躲,吃你一刀,但你也得吃我一刀。

几乎在同一个时间,双方的刺刀都刺入对方的身体,三狗的胸肩之间被刺中,刺刀力透身体,贯穿了三狗,半米多长的刺刀,刺出三狗的背部,再刺入泥地里去,等于说把三狗给钉在地上了。

而三狗的刺刀很隐蔽的由下而上,几乎没有发力,但鬼子是自己补上来的,肚子对着刀尖压下去,也是给刺刀给贯穿了,刺刀也刺出鬼子的背部。

两人疼得几乎同时松手,去抓住对方的刺刀,防止刺刀被抽出,在自己没有反抗的力量时候,给予最后致命的一刀。

三狗是被钉在地上,左手不得动弹,右手抓住刺中自己的刺刀上面的枪管,想拔出来,疼得没有力气,八斤重的三八步枪,很难单手从枪管处提溜起来。

即使有力气,要把半米来长的刀从身体里抽出来,还是难度很大的,必须得要直直地往外抽,弯着抽,肯定不行,一来会致使伤口二次创伤,二来疼,受不了。

所以,直直地往外抽,手臂不够长,三狗无奈地抓住枪管,身体像被一个长钉子钉在地上一样,眼睛一直没有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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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那个矮冬瓜一样的鬼子。

那个鬼子也是,疼得弯着腰,虾米一样,手抓住枪管,想拔出来,但是拔不出来,估计是刺刀卡在背部肋骨处了,彪悍的鬼子,居然把刺刀从枪管处卸下来。

然后双手握着刺刀柄,想切腹自杀一样,用力地把刺刀给硬生生地拔来出来,把肚皮都给拉破了,和着血的肠子不断地冒出来。

那鬼子都这样了,还不甘罢休,全然不顾自己的肠子,双手拿着刺刀,踉跄着走了过来,要来杀三狗,真是杀红了眼了。

三狗惊恐之下,马上也效法鬼子,忍着剧痛,弯起左手,和右手一起,把枪管上的刺刀给卸下来,但是右手还是没有办法把刺刀从身体里拔出来。

眼看着凶悍的矮冬瓜正一步一步上来了,右手高高举起刺刀,要刺死三狗,三狗没有办法移动身子,只得右手抓起枪管,拼死向鬼子抡了过去。

其实这也只是垂死前做的无用功一样,只是三狗命不该绝,抡出去的枪托打中了鬼子的右手臂,一把把鬼子的刺刀给打飞了,三狗自己的手也无力握住枪管,整支枪也飞了出去。

那个流着肠子的矮冬瓜,一愣之下,更是气疯了,怪叫一声,飞身扑了上来,想都没想,就直接用血乎乎的双手,卡住三狗的脖子。

三狗脖子被卡住,顿时呼吸不了,苦在身体被钉在地上,无法挣扎,难道就这样要被鬼子给掐死了吗?

吸不上气的三狗,满脸憋得发紫,右手去抠鬼子的一个手指,抠住了,用力去掰,是把鬼子的手指掰痛了,鬼子的手也被掰开了些。

三狗极度缺氧都要爆炸的肺部,终于吸入了一口续命的空气,三狗想抓住鬼子的手指头,把它给掰断掉,可是没能如愿。

一来是矮冬瓜一样的鬼子,手指头也是和矮冬瓜一样,粗短有力;二来是鬼子的双手刚刚因为拔出自己肚子里的刺刀,带出来的鲜血浸透了双手,手上全都是血,滑溜溜的。

三狗虽然死命抓住他的手指头,但使不上劲,还被人家给挣脱了,三狗的脖子又给鬼子掐住了。

这次鬼子还马上吸取教训,不但用力卡死三狗的脖子,还用胳膊压下去,挡着三狗的手去掰他的手指头。

三狗又窒息得满脸发紫,舌头根部被挤压,舌头都给挤出来,伸得老长,像一条口渴至极的狗一样,吐着舌头,眼睛被血压压得凸出来,跟青蛙一样。

垂死之际,三狗的大脑空白而发疼,眼神开始涣散模糊,但强烈的求生本能,唤醒了三狗,千钧一刻,命悬一线。

绝境中的三狗迸发出巨大的力量,凭借身体肌肉的本能和记忆,使出儿时摔跤的本领,脚蹬地,扭腰,顶肩。

硬生生地把钉入地中的刺刀带起,把身上的鬼子翻转了过来,这个一翻,鬼子肯定是始料不及的。

一旦让三狗翻转过来,脖子就解放出来了,随便一转,加上手上的一推,就挣脱了鬼子的双手。

214. 慢慢地手刃鬼子

三狗也想去掐鬼子的脖子,但是受伤的左肩,致使左手使不上力气,无法卡住鬼子的脖子,那鬼子也是凶残无比,这个时候居然想去把三狗身上的刺刀。

好家伙,这不是提醒了三狗了吗,三狗自己右手过去,握住刺刀柄,一狠心,一把把刺刀给拔了出来,人离开了地面,自然就能拔出来了。

一股鲜血如泉水般喷射出来,正好喷在鬼子的一头一脸,鬼子条件反射地去用手抹眼,不过人也很贼,同时也马上转动身体,怕三狗的刺刀刺中他。

等鬼子把眼睛外的血抹开,看到三狗时候,已经再没有机会活在这个世界上了,因为三狗的刺刀尖已经插入他的胸口了。

三狗一拔出刺刀,自然就要在第一时间捅向鬼子的,尽管在拔出一刹那,疼痛无比,差点疼晕了过去。

但这个时候,生死攸关的时候,拿出最后的精神体力,全神贯注于鬼子身体的翻动;还有可能是鬼子的身体也不行了,肚子被刺中,肠子和背部的血一直在往外流着。

这么巨大的伤痛肯定是对鬼子有影响的,鬼子也是人,不是钢铁做的机器,也会受巨创的影响,所以,身子翻转也就是滞慢了很多。

三狗的体力尽管也是强弩之末,但强在他占了上位和手中有刀的优势,在那么近的距离,那么短的时间内,捅向鬼子的胸口,十拿九稳。

由于手上无力,三狗见刺刀一旦刺入鬼子的胸口,马上用身体顶向刺刀柄底部,鬼子胸口一疼,马上在第一时间,也用双手死死抓住刺刀,想不让刺刀深入。

毕竟是一整个人身体的重量,由上而下的,刺刀在三狗全身的重压下,慢慢地穿过鬼子已经割开花的手指,缓缓地刺开胸口的肋骨空隙。

凶悍残暴的鬼子,眼里终于散发出恐惧绝望的眼神,两人的眼睛一同看着刺刀在慢慢地插入,当刀尖刺破了鬼子的肺叶时候,鬼子的的嘴巴开始咳嗽,呛出血沫。

红红的血泡,像鲜艳的红花一样,在鬼子嘴角处慢慢绽放出来,鬼子的脖子再也无力抬起,眼睛也看不到了刺刀,双眼不断地翻着白,嘴角抽搐着。

三狗没有停止下来,接着用身体把近半米长的刺刀一点点地顶如鬼子的胸膛,锋利的刺刀尖穿过鬼子的胸腔,刺破甚至是贯穿肺叶,再贯穿出背部,一直慢慢地钉入地里面去。

鬼子的眼睛继续在翻白着,脸部的肌肉因为临死前的恐惧和巨大疼痛,而畸形的扭曲着,嘴角在抽搐,流出血和唾液混合在一起的液体,最后开始发呛,呛出肺部破裂的鲜血。

鬼子的身体也在一阵一阵地抽搐着,生命的力量渐渐地被抽空,双手再也没有力气握住刺刀,一只手在无力地抓住三狗的衣服,另一只手的手指也在无力地抠着地面。

三狗一直看着鬼子临死前的景象,没有惊恐,没有手软,没有复仇的快感和兴奋,更多的是颤抖着的侥幸和深深的悲哀。

在确定鬼子完全失去反抗力量和机会后,三狗才松下劲来,一歪身子,软软地翻滚在鬼子身边,也动弹不了了。

……

上千人在热兵器时代,却用冷兵器的方式,直杀得日月无色,天地暗淡。这个时候再难也要挺住,不能退,一退,则是全军溃逃了,前面拼的,全部前功尽弃了。

这样的道理,两边的指挥官都懂得,对于士兵来说,没有撤退号吹响,就是过河的卒子,不能回头,只能向前,哪怕死在前头。

想回头逃走,一来会把不设防的身后让给敌人,等着被追杀;二来即使逃出生天,也逃不出督战队的枪口。

慈不掌兵,这个时候,任何指挥官都必须对任何人都要冷血无情,哪怕是自己最熟悉的战友、最亲密的战友,敢临阵脱逃的,就是一枪干死他,含泪也要干死他,事后把他厚葬也要打死他。

这个时候讲仁慈,就是对更多战友的残忍,一旦军心动摇,全线崩溃,死的就不是这一个或是几个逃兵,死的将是更多的战友,甚至是指挥官本人。

战场上的纪律必须是铁打的,没有商量的,才能步调一致进退自如,才能以最低限度的牺牲,保全最大限度的生命和胜利。

这些纪律,任何一个士兵都知道,鬼子的士兵也是如此,所以,宁愿死在敌人的手里,也不愿死在督战队的枪口下,被自己人打死。

或许大家会疑惑,为什么几千人打了这么久,就没有其他的部队来增援了?增援的部队有,也来了,但赶不上去,为啥?

因为你有增援的部队,敌人也有,大家都在增援的路上打了起来,整个罗店战场,甚至是周边战场的部队,都卷进去了。

有的在增援,有的在阻击,有的在对攻,枪炮声、喊杀声,响彻上空,战争规模在不受人为控制地增大,像一个雪球一样,越滚越大。

三营老胡把能派上去的人都派上去了,自己所有的卫兵、担架队等,身边只留了通信兵和号兵两人,需要接收命令和发出命令指挥。

战事胶着的让人焦躁不安,老胡走来走去,有好几次想自己冲上去,都被身边的通信兵和号兵两人给死抱着。

因为上头有命令,到了营长一级的干部,非万不得已,不准上前线的战场上去,副营长临走时候,交代了这两个兵,一定要严加看管好老胡,不得让好战的老胡上战场,不然,就拿他们是问。

这把老胡急死了,看着战场上不断有兄弟倒下,被鬼子杀戮,当然也有兄弟干死鬼子的,这个就不怎么入眼了,主要是看见自己人倒下,那心疼得抽搐了。

老胡都掏出手枪指着两个牛皮糖一样的跟班了,但还是没有用,人家现在不听你的命令,以死犯上。

宁愿被营长一枪打死,也不让营长上战场,老胡的枪也就是指指,真开枪是不可能的,也下不了手。

最后实在没办法了,都快哭丧着脸来求他们了,刚好看见老李头领着几个炊事班的人来,一边给撤下了的伤兵送吃的,一边来求战了。

老胡大喜过望,立刻给他们每人发了支步枪,老李头他们这些伙夫,挺着一把中正式步枪,上好刺刀,每人腰间别着两把明晃晃的大菜刀,带着浑身的葱花味,杀入战团。

215. 压垮鬼子的最后一根稻草

千万别小看这些伙夫,其实他们本身就是个士兵,士兵的基础训练和基础技能都有,而且,在那个年代,他们有士兵没有的优点,就是一没有受伤,二是体力好。

为啥体力好?因为他们平时基本都能吃饱,正常情况下,是饿不到做饭人的,都会保证自己先吃饱的前提下,才会供应其他人的。

何况炊事班没几个人,多吃一点饭,基本上影响不了全部的饭量;天天都能保证吃饱饭,在那个年代的军队的士兵中,是非常高的待遇了。

能吃饱饭,同时工作量也大,几个人要煮全连的饭菜,忙里忙外的,每天都要忙,所以把体格练得壮壮的。

而且,炊事班那大铁锅大饭桶,都是要有力气的人,才能搬得动,平时行军时候,还要挑这些笨重的工具,战场上还要挑着饭菜健步如飞的,送到战士手里去。

所以,挑选炊事班的人,都是要挑壮实有力的,才能应付的了繁忙沉重的工作。

现在,老李头他们几个生力军一冲入人群中,优势马上出现,本来日军和国军两边都拼得累成狗一样了,现在这个时候,好几个体壮如牛营养健康的大汉一加入,马上发生变化。

只要他们几个冲到哪里,那里的日军就抵挡不住,这个时间,什么拼刺技术,什么心理素质,在体力消耗殆尽面前,统统让路。

体力消耗过大后,不管是力量、速度、甚至是反应都会下降很多,老李头他们只要一个简单的突刺,鬼子都格不开枪杆,眼睁睁地看着刺刀穿过自己的身体。

累到极限的鬼子,或许认为这样更好,被刺中了,被杀死了,终于可以躺地上好好休息了,也可以解脱了,不用再这么折磨了。

或许老李头他们几个炊事班的饱汉子,成了压垮日军大骆驼身上最后一根稻草,连锁反应如同多米诺骨牌一样,从一个点开始崩溃,开始慢慢扩大,直至最后的全面崩溃。

人拼一口气,熬了这么久,就是仗着一口气,现在鬼子这一口气一泄,就如同决堤之口一样,再也顶不住了,最后连什么督战队指挥官都给冲散了。

败军如潮水,一泻千里,国军这边除了几个炊事班的人,装模作样地在鬼子身后追了几下,开了几枪外,其他几乎所有的参与肉搏的国军将士,都站不住脚,纷纷瘫倒在地上。

老胡带着几个跟班,冲了上去,不停喊这个名字,拉着那个伤兵,大声喊叫着卫生兵,和尚他们几个连队卫生兵,早就忙得要飞起来了。

……

三狗倒在鬼子身边,浑身无力,手脚累得抽筋,但自己感觉不到疼痛,只看到自己的手脚在抽搐,怀疑自己身上哪个致命的部位被刺中了,身体征象很像垂危之际的状况。

但这身上没有一块好衣服,全成抹布一样挂在身上,全身血肉模糊的,不是这里被刺刀划破了,就是那个地方被捅破了,手脚又不受自己控制得在抖着抽搐着。

三狗心想,这下子,真的要死了,唉!死就死吧,也值了,鬼子也被我捅死了几个了,眼睛看着这蓝天白云,心情和老郭临死前一样一样的:

好天色啊!正是上路的好时辰!

兄弟们,黄泉路上,等我一步,

咱们一起走,不孤独,

继续一起喝酒,一起吹牛去。

……

不知道过了多久,三狗恍惚耳边又听到远处的枪炮声、战友们的喊杀声此起彼伏,难道是金戈铁马入梦来?

还是自己的魂灵已经在天上了?底下的战场还在打仗?三狗想看看,努力地睁开眼,感觉眼睛是睁开了,但看不到东西,全都是黑乎乎的。

“这下子,真的是死了。”三狗喃喃自语的,叹了一口气,心想,出师未捷身先死,太不甘心了,鬼子还没杀够啊,怎么自己就先死了,不甘啊。

“醒来了,醒来了。”

有人在说话,接着油灯一亮,原来三狗躺在坑道里,和尚和老李头在照料着这些伤病号,本来已经吹灭灯火,准备睡觉了,却听到了三狗在自言自语的。

和尚一跃而起,他自然是知道三狗的伤势,不碍事的,只是太累和受伤失血过多,一下子垮了下去,需要静养。

而老李头则是很担心,三狗这孩子,这几年来,几乎是他看着长大的,简直是和自己儿子一样,心疼得要死,一再问和尚,三狗有没有事?能不能活过来?

和尚过来,拉着三狗手,搭了下脉,脉象已经很平稳正常了,剩下的只需要静养几天就可以了。

三狗是左边的肩胛部被刺刀贯穿,身上包括手臂、大腿、胸腹部、背部都有被刺刀划破,还有其他的一些挫伤等。

刚抬下来时候浑身血肉模糊的,整一个血人了,都看不出是谁了,好在及时治疗,做了伤口清洗、消毒、包扎,总算是捡回了一条命来。

三狗像其他正值壮年的年轻人一样,自身恢复机能是很厉害的,一些皮肉伤,一结疤,差不多就好了。

老李头过来,一边拉着三狗,一边千谢万谢的,谢天谢地谢和尚,三狗看到这番景象,自然是知道自己没有死,待他们扶着坐了起来,与和尚聊了下身体伤情,确实没有什么大碍,自己也放下一颗心了。

也问起了这次战斗的情况,国军两个营,先是被炸死了一批,大概有一百来人,七连有十来个,后来拼刺也死了二百多人,七连有二十多人牺牲。

四排牺牲了五个,不过牛牯、秀才、大薯等人都活下来了,只是受了不同程度的刺刀伤,都无大碍。

只是三狗醒来的最晚,一直睡了整整一天一夜多,到第二天的晚上,也就是现在才醒来。

外面的枪炮声喊杀声还在继续,刚才三狗以为是自己幻觉,就为和尚他们,原来今晚是别的阵地的国军在夜袭。

最近,日军的攻势很猛,国军经常是白天丢了阵地,到了晚上,再来个夜战,给抢夺回来,就这样拉锯着。

七连伤好了的兄弟,全部住在坑道口近一点的地方,这里的靠近最里面的,三狗想起来出去见见兄弟们,可一发力,就发现自己还是手脚不够力,挣扎着想起来。

老李头一把按住三狗:“你是不是要尿尿?”

“不是,我想去看看兄弟们。”

“你身体还没好,和尚说了,要休息,就不要起来了,要吃喝拉撒的,就叫我,我就在这里。”老李头吩咐着。

三狗只得作罢。

……

216. 她的来信

第二天一早,牛牯和秀才他们几个就过来看三狗了,见三狗没啥大事,都放心了,不过秀才居然拿了一封信给三狗。

三狗也很诧异,这战火纷飞的地方,居然能收到信件,狐疑地看了看封面,确实是写着自己部队连队以及罗志成启的,三狗一看笔迹,就知道是谁写来的了。

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

自己战友的家书,和自己家书一样,在大家期待的眼神中,三狗揭开了信封,因为知道是谁寄来的信,不好念出来,但又看到大家正围着,等着他念。

其实谈不上是家书,可是胜似家书;信是杨慕华寄来的,三狗快速扫了一眼,还好,没有什么不能念出来的事情,就把信念给大家听了。

……

原来,在三狗毕业走了后,日军飞机不断地侵袭南京上空,几乎每天都有人被炸死,大量的政府部门及工厂学校,都在搬离。

有的顺江而上,撤到湖北武汉,有的南下,去广东广西,杨慕华她们的军医学校,是撤去广州,但她没有走,居然留了下来,留在南京城了。

她说,她的学科已经快结束了,最后一年基本是实习,没有必要跟着学校走,抗战急需用人之际,可以一边实习一边做事,就去南京留守政府办公处,申请了做防空救护队的志愿者。

防空救护队也跟学校提了申请,学校同意一些快毕业的学生参加这样的临时组织实习,为了支持,甚至提前把毕业证书都颁发给他们。

杨慕华她们毕竟是女学生,以前在实验室看老师解剖尸体,刚开始很难以接受,她们好几个星期,都不吃食堂的肉,看着就恶心,想吐,会联想起那一刀一刀割开的尸体,以及里面的脏器。

后来,慢慢地以专业角度去学习去接受,慢慢也习惯了,习以为常就见怪不怪了。

可哪里知道,做防空救护队志愿者,在救护被炸的伤者时候,是看到活生生的人被炸断了手脚,有的甚至是被炸成四分五裂血肉模糊的,那种惨烈景象,太震撼人了。

即使是受过专业训练的军校学生,杨慕华还是一开始受不了,连看一眼都不敢看,有的女同学直接就吐了,甚至是晕了过去的。

但是,国难如此,百姓死难者如此,最后大家还得要以最大的力量来克服自己,去救助伤者,收拾死难者。

每次一听到空袭警报后,大家马上跑到防空洞里,等敌人飞机一走,警报还没解除,他们就冲出防空洞,以最快的速度去救助伤者,和死神在赛跑。

救助完伤者后,又要帮助收容队收拾死难者,有的时候,到处找尸体的碎片,现场经常是一片狼藉,墙头上挂着一只手,树枝上挂着一串肠子,有时候脚都会被断头给绊到。

南京城那么大,他们分成各个小组,每个小组负责一个片区,几乎每次空袭后,都会有死难者。

宪兵队天天出动,每家每户地去劝说市民离开南京,但还是有很多人不愿意走,有一些岁数大的老人,走不动的或是不想死在他乡的,死活不走。

还有一些穷苦百姓,连路费都没有,离开南京,能去哪里?怎么营生?与其饿死在茫茫的半路上,还不如呆在家里,过一天算一天。

还有大量坚信日军打不过来的人,有小部分甚至是盼望日军打过来的,做汉奸的,或急于等着做汉奸的,想浑水摸鱼的,形形色色的人很多。

像救护队等组织是必须要留下来的,坚守岗位,最后才能撤退的。不过在经过宪兵队连哄带骗甚至是恐吓的努力下,大量的人还是离开了南京城。

远远望去,南京似乎成了一座空城,几乎十室九空,大街上半天看不到人影,晚上更是一片寂静,九月的秋风,吹起满地的梧桐树的落叶,满眼萧瑟。

杨慕华一边经受着孤寂和恐惧,一边在担心着那个远方的他,报纸上说,他在上海那边,现在还在打仗,这么多天了,还打个不停。

不知道他好不好?只得提起笔,给他写了封信,诉说着自己的现状,主要是想知道他现在如何了,很想知道,很想马上就知道。

……

三狗趁着自己养伤的时候,也找来笔纸,给她回信,想快点写;早点,再早点寄给她,让她早点收到,以免担心自己。

可是这一肚子的话,都想说给她听,小小的几张信纸,哪里能写得完,但一提起笔,不免得瞻前顾后,这个话不能说,那个话说不出口。

具体的战事不能写,这是军事机密,写了也发不出去;具体的战争程度也不能写,怕她看了,更加担心受怕的。

最后只能写了个大概,说在这边很安全,没啥事,不用担心,要她保重自己,注意安全和健康等等。

最后也提到了一些两人都认识的黄埔军校同学的情况,大家都在全国各地奋战抵抗日寇。

……

不管怎样,在战争中,在连自己性命都朝不保夕的环境中,能收到这样的来信,给予了三狗巨大的精神享受。

在养伤的几天里,三狗反反复复地拿出她的信来,看了又看,都不知道看了多少遍,每一次都看不厌,她写的每一个字,都能背诵下来了,还是要拿出来看。

有时候,就是不看内容,只是看着她写的字,都是觉得莫名幸福的,闻着信纸,会有淡淡的香味,那是她的味道,莫名地向往和憧憬。

即使是晚上睡觉的时候,三狗也要把她的信,放在内衣最贴着自己心脏的位置,因为这信是她亲手触摸过的。

这样子,就能时时感觉这信纸,像似她的手,在摸着自己的心脏,那一次次心的跳动,是在为她而欢欣跳跃着,为她而活着这个世界上的每一秒每一刻。

……

精神上的巨大愉悦,类似精神治疗或是能带动身体的机能,让三狗的身体复原非常快,没几天功夫,身上的伤口全部都结疤了,内部的刺刀创伤也在快速地复合。

已经能站起来,自如地生活自理了,天气好的时候,走出坑道,晒着太阳,眯着眼睛,看着满世界的美好。

如果不是远处传来的枪炮声,和眼前的战友及武器等东西的时时提醒,三狗都快要忘了这里曾经是地狱,还以为人间处处是天堂。

天堂最多只是出现在梦境里,现实里是那么的遥不可及;而地狱,则就在面前,天天如此,触手可及。

217. 重兵来袭

时间进入九月下旬,罗店阵地几易其手,不停地拉锯着,罗店像一个巨大的磨石,不停地转动着,中日两方的士兵不断地填进去,被磨成碎末,磨成血浆肉浆。

双方的阵地在犬牙交错着,互有突出部,但三狗他们这个突出部一直在七连手里,纹丝不动,这是在血肉磨坊的罗店里,极为少见的。

双方不断增兵,日军增加第9、13、101师团;野战重炮第5旅团、独立重炮15联队。

第9师团,编组地在日本金泽,又名金泽师团,是甲种的精锐师团,装备精良,战斗力位于日军前三,在战争中经常打恶仗、硬仗。

第13师团,编组地在日本仙台,是日本原常备甲种师团,是甲种师团中的王牌,战斗力极为强悍。

第101师团,属于日军为侵略占中,增加的师团,称“特设师团”,由第1师团的预备役人员组建;在日军建制中,这类部队属第三等师团,战斗力一般。

野战重炮第5旅团下设有两个重炮联队,其中包括大正七年式150mm口径的重加农炮,有的还装备了恐怖的九零式240mm重加农炮、305mm重型榴弹炮。

总之,日军一个野战重炮旅团的大炮威力,超过了同时代国军所有重炮的威力,中国就是倾全国之力的重炮,都打不过人家一个重炮旅团。

国军不断地增兵,在浦东的右路军第8集团军,增加了28军、79师、109师;同时也增加了第10集团军。

中路军的第9集团军,除了87师升为71军、88师升为72军、36师升为78军(包括第3、18师两个师),第9集团军又增加了第8军(包括税警总团、61师)。

中路军还有由第1军升为的17军团,包括第1军(原有的第1师、第78师,加上第8师),还有第32、19师。

中路军增加了桂军21集团军,包括号称“钢军”的第7军(170、171、172师),第48军(173、174、176师),16师等部队。

左路军有第15、19两个集团军,第15集团军由罗卓鹰将军指挥,包括18军(11、14、67、60师),54军(14、98军),74军(51、58师),号称“铁军”的粤军4军,还有39军、73军、44师、77师等部队。

第19集团军由薛粤将军指挥,有中央军嫡系第2、25军,有出四川的川军第20军,有粤军精锐第 66军,其他的还有69、75军等部队。

几十万的国军部队,还是敌不住日军五六个师团十来万兵力的进攻,101师团逼近杨行,第3师团逼近大场,第9师团逼近刘行,原来进攻上海市区的国军中路军,被逼全线防守。

更要命的是第13师团顺着刘行镇,向北进攻,就是罗店的背部阵地,守卫罗店的18军和74军一下子压力巨大。

……

这些大军的大规模运动和战区高层的情报,自然是到不了三狗他们的底层连队,但还是可以通过战争的烈度和压力,能感受到越来越危险的味道。

在九月底的一天,七连的突出部,被日军野战重炮旅团的150mm重加农炮犁了几道,感觉都有九零式240重加农炮的炮弹打过来,巨大的轰击,把三狗他们藏身之地的小山,都震动得摇了几摇。

等炮火一延伸后,差不多伤愈的三狗,带着四排跟着七连的兄弟们,照例冲出了坑道口,辛苦修补的阵地全被夷为洼地,正中几个大弹坑,估计有鱼塘那么大。

正当大家找一些弹坑隐蔽下来,等待着日军步兵的冲锋,可没想到,鬼子没等来,却等来了一顿九二步兵炮的痛击。

原来狡猾的鬼子摸准了国军的战斗规律,重炮一走,这些中国士兵就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感觉像从地底下钻出来一样,老是打不完。

这次就用炮弹来打了个回马枪,这一下子,真够狠的,把准备不足的七连炸得个七荤八素,一下子造成了不少的伤亡。

狗日的鬼子,真够阴险毒辣的,大家一边把身体窝在弹坑里听天由命,一边暗暗咒骂着鬼子炮兵。

好在九二步兵炮威力有限,在渡过煎熬的炮击时刻后,三狗他们终于像土狗一样从泥土里钻出来喘口气。

还没来得及掸掉身上的尘土,鬼子的战车又轰隆隆地来了,“准备战斗!”大家在牛牯的嘶吼声中,马上卧倒在弹坑里,子弹上膛,手榴弹盖子拧开。

硝烟渐渐散去,眼看着这次鬼子来了黑乎乎一片的战车,我去,鬼子真是土豪啊,怎么越大越多啊,打不完似的,三狗他们一看到战车就烦恼,这次还一来这么多。

怎么办?只能拼了,大家窝在弹坑和尘土里不动,阵地一片寂静,任凭鬼子战车上的机枪不时地点射。

你丫的,我要是被你打中了活该,这就是命;但是,只要老子还活着,就有你好看;大家窝着火,静静地等着战车的声音越来越近。

阵地如同太平间停尸房一样安静得惊悚,不一会后,这里将是鬼子停尸的地方,也可能是自己最后的归宿了。

战车像喘着气的大水牛一样,正在坑坑洼洼的地面上摇晃着,一步步地靠近了七连的阵地,阵地上寂静,很不同于以前,鬼子战车暂时停了下来。

有几个类似战车指挥官一样的人,在战车顶盖上探出头来,疑惑地看了看这个破烂如同抹布的阵地,除了大片的尘土和中国士兵的尸体,几乎看不到有活的生物。

其实这几个人的头部,早就已经被七连的优秀射手手中步枪的准星套死了,只是在没有命令之前,他们不能扣动扳机。

秀才也是,他是多么想一枪打爆那个气焰嚣张的鬼子指挥官的头,居然如此大摇大摆地露出身体,可是作战纪律在那里,不能侵犯,不能因为自己一时之兴,而坏了大事。

打死一个战车上的鬼子,对整场战斗起不了多大的作用,而且还会暴露兄弟们的藏身之地,会遭到更大的打击,所以,得不偿失。只能让那个鬼子指挥官,再多活一会了。

尽管各排的伤亡数字越来越大,三狗的四排只剩二十人不到了,这次第一道防线的一排也剩二十多人了。

部队的伤亡大,牛牯不再指定某个排做固定的预备队了,而是轮流守护各条防线,这次三道防线刚好是前面三个排防守,四排是机动的预备队。

尽管也就二十来个人,一排长老梁还安排出四个爆破组,其他每个人都是后备的爆破员,每个人手榴弹准备,连几个机枪手也不例外。

218. 修筑了简陋的暗堡

背靠着弹坑,老梁闭着眼睛,集中精神听着鬼子战车的声音,当战车的履带一角出现在自己眼角边上时候。

老梁一把手里的集束手榴弹拉开了弦,一个转身,抱着冒烟的手榴弹,跃出弹坑,把手榴弹塞进履带,接着马上一个翻滚,滚到另一个弹坑里,几个动作非常连贯漂亮。

鬼子的战车哪里看得见突然从地里冒出来的人,只听到接连几声的轰炸声,前头的战车立马给炸翻了好几辆。

几乎与此同时,那几个鬼子的战车指挥官正想把头缩进乌龟壳里的时候,秀才他们这些优秀射手的枪开了,一阵血雾在他们头上升起,急速的子弹同时爆了他们的头。

后头的战车,立刻开始报复性地机枪扫射,并且在相互保护之下,再次编队慢慢地碾上了七连的阵地。

这个就麻烦了,一排的几个爆破组,尽管在单个手榴弹扔出去造成的烟雾里,还能接近战车的附近,但很难近得了它们的身。

爆破组接二连三地被敌人机枪扫中牺牲,或是手榴弹没有放置好,放了空炮,看到这种情景,急得老邓满头大汗。

突然,背后响起了“咯咯咯”鸡脖子九二重机的枪声,原来,是三狗的四排,把九二重机开动了起来,用的是钢芯弹,虽然钢芯弹不多,平时舍不得用,但到了现在,不得不要用了。

以前的重机枪都不敢拿出来用,怕的是被鬼子的迫击炮或步兵炮打掉,难道这次就不怕被炸了吗?

其实不然,三狗他们在和鬼子对打了几次炮后,想出一个办法,就是在最后一道防线后,离小山脚下的坑道口附近,修筑了几个暗堡和地堡。

这次又找了以前的工兵和本地工人,虽然没有以前那么多人,那么充足的材料,但是在老胡的支持下,还是在半夜时分,拉来了一些钢骨和洋灰(水泥)。

在老胡的主持下,大家在小山脚的四周,做了环形工事,和几个地堡暗堡,连小山背后面对营部的地方,也做了工事和暗堡。

在三狗养伤期间,大家连着做了好几天,才把这个工事完成,这些暗堡和地堡不但设置了地下通道,和坑道连接,另外在外部也加了隐蔽和伪装。

这样的工事,就可以和鬼子的迫击炮打对攻了,不能怕被鬼子的小炮打到,就算被迫击炮和掷弹筒榴弹打中,那个地堡的钢骨水泥可不是泥巴,很难打穿。

只要不被鬼子的重炮击中,可保里面的人安然无恙,这样,和鬼子的迫击炮打对攻时候,就不用跑来跑去,不停地换发射阵地了,计算射程和角度,也轻松了一些,不需要老是重新计算了。

这样,牛牯就把所有的重机枪(也就是几挺捡来的九二重机,后来到营部磨了一挺马克沁水机枪来),全部搬进了地堡和暗堡里去。

由于材料少,还有是小山包不大,环形工事施展不开,又要做伪装隐蔽,所以,这些地堡暗堡都修得很少,很迷你,里面最多容纳二个人,有的只是一个人。

工兵说,这个越小,抗炸力就越强,可能是吧,也是出于无奈,谁不想把防御工事做大点,做的抗打力再强一些。

这样,牛牯就把连队所有的优秀射手,都放在暗堡里保护着,还有几组重机枪射手,也在里面待命。

出到外阵地的是步枪手、轻机枪手、掷弹筒手等,实在不行,就逐步撤进坑道里去,但是现在不行,才刚打一会,就撤,会把部队军心给打散了。不到万不得已时候,这个撤退命令不能下。

在暗堡里的秀才他们这些优秀射手,第一轮干掉了几个鬼子战车兵后,接着开始精准射杀鬼子战车后面的步兵。

而九二重机则用钢芯弹打击战车,不一会,就有几辆战车给打穿打趴下了。鬼子一见,战车就不敢再往前走了,后面有的战车直接就溜走了。

后面的迫击炮开始打击国军的火力点,可是,迫击炮的小炮弹,打个露天的火力点,没有问题,对于钢骨水泥的暗堡,简直只是隔靴搔痒而已,威力不够,打不进去。

反而被三狗带领着竹竿他们几个迫击炮兵,顺着线路,干掉了几门鬼子的迫击炮,鬼子的进攻一度受阻。

战车上不去,步兵自然就不能贸然冲锋,特别是在秀才他们几个优秀射手的打击下,尽管是寥寥的数枪声而已,但几乎每一声枪响,就有鬼子伤亡。

所以,只靠这种零散的步枪射击,就能把鬼子步兵压制在二百米处,抬不起头来;而且鬼子步兵依仗的迫击炮又起不了作用。

一筹莫展的鬼子兵,却不善罢甘休,因为来了不少,今天整个罗店阵地,至少有一个鬼子的联队在进攻,还不包括其他兵种的配合。

其他的阵地也在激烈地攻防对打着,这边却是被几声零不丁的枪声,就给吓得不敢向前了,背后的鬼子指挥官气得暴跳如雷。

还能有什么办法?总不至于调动飞机一直在这个阵地的上空盘旋扫射,进行空中火力压制吧。

他这个级别的指挥官(看这鬼子进攻的人数,应该不会到大队长),就是步兵的大队长,也没有权力要求陆军航空兵一直帮助他。

鬼子的飞机偶尔来这个阵地扫射一下,扔几个炸弹,倒是无所谓,不过现在两军犬牙相错,鬼子飞机也不敢随意扫射和扔炸弹了,怕伤到自己人。

还有一点,就是鬼子飞机现在不敢像以前那么嚣张地地空飞行了,之前是因为中国军队有严格的禁令,步兵不能对敌机开枪,怕引起报复性攻击。

这种禁令太窝火了,只能被别人打,不能还手;结果,听说在月浦那边的战场上,就有国军士兵实在是受不了了,就开枪射击地空飞行的敌机。

不管了,反正还不还手,都要被鬼子的飞机攻击,还不如还手,万一打中了,岂不是赚大发了。

还真让国军战士赚大发了,用马克沁机枪来打鬼子地空飞行的战机,真的是打中了,只不过是没有打爆,但也把飞机打冒烟了,受伤飞逃走了。

这一下子,把日军空军给打怕了,不敢再嚣张地地空飞行和扫射了,国军前线指挥官也就默认了士兵们开枪打飞机的行为。

消息传到七连这边,大家也很开心,之前就深受敌机之害,现在终于可以打了,即使打不中,也可以泄一下怒气。

219. 鬼子步兵炮抵近射击

既然两军交错,飞机帮不上太大的忙,那就得自己想办法了,鬼子的指挥官大部分是受过严格的军校训练。

下级军官基本是陆军士官学校出身,高级军官也是在陆军大学出来的,不是那种在职学习的,而是实打实脱产学习严格考试出来的。

所以,鬼子指挥官的战术素养都不差,忠君及武士道等精神都要具备。之前很多人会认为日军指挥官战术死板,只会老用那几招,炮击、战车开路、步兵突袭等。

其实也正常,如果国军拥有这样的火力优势,也会采用这样的教科书式的进攻,难道你会不用优势火力支持,让自己的士兵冒着敌人阻击的枪弹,进行所谓灵活多变的进攻?

至于什么大迂回的侧击、大纵深的穿插、立体打击等,人家也玩得很溜,之后会让国军大吃苦头,只是现在的阵地攻坚战,没有办法使用到那些迂回穿插战术。

……

看到七连阵地后面居然修筑起暗堡,鬼子指挥官知道如果按照正常的攻打暗堡方法,会让自己的士兵遭受更大的损失。

因为这个暗堡它不是一个独立无援的掩体火力点,而是有好几个一起互相支援,形成交叉火力点暗堡群。

前面还有三道防线,进行步兵的保护,就算是没有前面的战壕步兵保护,士兵也很难通过或逃过前面交叉火力的绞杀,到达暗堡下面,再用炸药炸掉。

何况前面三道的防线,已经够日军吃上一壶,攻打了这么久这么多次,连前面三道防线都没有攻克过一次,何况现在又增加了后面的暗堡火力支援,难度更大了。

日军指挥官不得不感叹,对面阵地的支那守军,确实是很不错的防守高手。感叹归感叹,但事情还是要去做的。

现在不可能擅自让部队退下来,然后呼叫后方重炮来打击,或是呼叫飞机来轰炸这些暗堡。

就算上级允许他这么做,估计效果也一般,因为在望远镜里,可以看出这些暗堡质量很不错,都是厚厚的钢骨水泥修筑成的。

现在手头上唯一可以供自己支配的重火力,只有是九二步兵炮了,抵近直瞄射击,对,火炮抵近射击,这不是首创了,之前就有人提出过。

九二步炮的远程攻击能力不如野战重炮,但如果抵近射击了,那效果就不一样了,因为九二步炮一来灵活。

灵活来自于重量轻,才0.212吨,1吨1000公斤,0.212吨只有212公斤414斤,人力都可以拉走,所以非常适合在复杂地形上使用。

全高只有62厘米,和重机枪差不多,很容易隐藏。部署在离目标很近的距离上(最小射程100米),充分发挥火力的准确性、突然性和猛烈性。这就是“大炮上刺刀”的战术。

这么灵活的火炮,对山地战中的步兵营支援,十分得心应手,何况是在上海这样的长江冲刷平原上。

别看92式步兵炮本身超轻,发射的炮弹可一点也不轻,高爆弹重达3.8公斤。和一般的75毫米身管火炮及80毫米级别迫击炮的高爆弹是一个档次上的。

通过近距离射击,来弥补其在射程、精度、威力上的不足;并且充分发挥其一炮多用的特点;所以,步兵炮在那个时代,堪称“理想”的步兵营支援武器。

当时日军一个步兵大队,就有炮排甚至是炮连的编制,装备2-4门九二步兵炮;一个步兵联队,更是有专门的炮兵中队甚至是大队。

除了装备九二步炮,有的还有反坦克炮中队,联队属反坦克中队有122人:20人的连部,21人的弹药排,3个33人的炮排(各有两门37mm反坦克炮,共六门)。

这个37mm反坦克炮更是打击火力点的高手,露天的机枪阵地,很容易被这种炮打掉,对于暗堡,如果抵近直瞄,也有很好的准确率,有的甚至把炮弹直接打进了暗堡的枪眼里去。

……

鬼子指挥官叫人从后方二三里处的九二步炮,给拉了两门过来,一边叫迫击炮不停地对着国军暗堡前枪口发射炮弹。

在弹幕的掩护下,一边叫人把九二步炮一直推至三四百米处,放置在临时挖出的小炮阵地里。

三狗他们九二重机的钢芯弹数量极为有限,这个可不是影视剧里,开枪不用考虑子弹数量,也不用换弹夹的无休止开火,这个是真正的战争。

因此,几个回合下来,钢芯弹就要告罄了,牛牯叫大家省点用,鬼子战车没上来,就改用普通三八步机枪弹,来对鬼子步兵的火力压制。

在有钢骨水泥保护里的机枪掩体,大薯第一次这么爽地开着机枪,不用考虑鬼子的迫击炮掷弹筒。

还可以随心所欲地打击着鬼子的步兵,这边来个点射,那边来个三连发,打得很开心,一边哼着小曲一边瞄着鬼子打。

没想只打了不到一会,“轰”“轰”的巨响,震动着暗堡的四壁,原来是鬼子的步兵炮的两炮试射。

三狗刚开始,还以为是鬼子的迫击炮,这么厉害,难道是有大口径的迫击炮打来了,拿起牛牯的望远镜一看,我去,不得了,是鬼子的步兵炮。

还来不及叫大薯他们,正面两个暗堡的枪眼边上就被鬼子的炮弹给击中了,强大的气流,压得暗堡里的机枪手受不了,还有巨大的震动力震得大家耳朵发疼。

机枪马上就被压制下去了,不敢像以前那么嚣张的轻松射击了,只能偷偷地开几枪,这样一来,鬼子的战车和步兵又开始活跃起来。

看着鬼子又把战车和步兵编起队形,向七连的阵地压过来,牛牯、还有三狗的内心异常沉重,心里很明白,接下来,将要被鬼子打得没什么还手的机会了。

怎么办?没办法,只能是能打多少就打多少了,当鬼子的战车行进到二百米内时候,两边的掷弹筒兵开始较量,互相“噗”“噗”地发射着掷弹筒榴弹。

唯一不同的是,国军的掷弹筒兵没有火力支援,只能发射一枚榴弹后,快速转移阵地,不然就会成为鬼子机枪和火炮的靶子。

220. 草鞋胜于大头皮鞋

三狗和竹竿他们本来是有迫击炮的,一来迫击炮的炮弹快打完了,他们以前只是靠捡来的一个鬼子估计是大队的临时弹药库,有一些炮弹。

但是这个临时弹药库又不是聚宝盘,炮弹永远打不完的,现在被三狗他们打得剩下不多了,也就剩几十发了,越发显得炮弹的宝贵,不然,没了炮弹,再好的炮都是花瓶。

而且,现在可不能出去拿迫击炮和鬼子对射,为啥?人家鬼子有好多门迫击炮,炮弹简直是无数的在发射。

还有步兵炮,那一炮过来,方圆十米内都跑不掉,把迫击炮这样的宝贝拿出去,估计试射刚结束,就会遭到灭顶的追踪打击,还没算上鬼子战车上的机枪,在二三百米的距离内,枪枪致命。

而人家鬼子的掷弹筒兵有战车和步兵炮的远近火力支援,近的是战车上的机枪点射,国军的掷弹筒兵跑位已经很贼了,绕着弹坑里跑,尽量在敌军射击死角里发射掷弹筒。

但鬼子战车的机枪手,也很贼,经常是几个点射就压住你不敢抬头,还不停地跟着你跑,和恶狗一样,咬住不放,可恶至极。

鬼子战车依仗着自己皮糙肉厚,欺负国军没有重火力,慢慢地朝前移动着,直到四十米区域才开始谨慎起来。

因为要防住国军的手榴弹攻击,一阵阵的手榴弹爆炸发出的烟雾,对于鬼子战车很危险,因为从烟雾里,会有国军的爆破手不断地冲了过来。

一旦有手榴弹的烟雾,鬼子战车的机枪和战车后面的步兵,就对着烟雾不停地开枪,只打得国军的爆破手死了好多,难以接近战车进行爆破。

不能这么打了,牛牯命令大家注意隐蔽,等鬼子上来,和鬼子拼刺刀,尽管拼刺刀也拼不过鬼子,但也总比被一个个射杀了好,毕竟拼刺刀,还是有机会干掉鬼子的。

鬼子的实力占优,武士道精神十足,也不怕和国军战士进行拼刺刀,只是今天有点不同了,为啥?

因为天上飘了些雨,这个秋雨一下起来,地面上的泥土就成了湿滑的泥巴,鬼子穿的都是牛皮大头鞋,一踩就一脚的泥巴,湿滑的还老站不住,脚上既笨重又打滑。

而国军士兵,大部分穿的是草鞋,轻便不打滑,等战车一过,大家从泥土里钻出来,就直接和鬼子步兵干了起来了。

这次,鬼子的拼刺技术再好,由于脚上的呆滞,身子转动不灵活,拼刺技术大打折扣,而国军战士唯一翻盘的机会,就是和日军夜战近战。

夜战现在是越来越难打了,鬼子的防备做的很好,又是路障铁丝网壕沟哨兵等,又是夜夜的照明弹,不要钱的发射,黑夜如白昼。

所以,国军战士们就很珍惜每一次近战的机会,这次大家从地里钻出来后,先是一轮手榴弹。

接着不惜烟雾中鬼子的枪弹,马上冲入烟雾中,转眼就把刺刀递到了鬼子的脸前,和鬼子短兵相接,拼杀起来。

鬼子的重火力和战车,再一次失去了优势,不过这次鬼子的战车很坏,没有悠闲地站在旁边观战,而是头也不回地,朝七连阵地的纵深冲了过去。

我去,这是要端了七连的老巢啊,暗堡里的所有机枪被迫开火,这个时候,鬼子九二步炮投鼠忌器了,不敢开炮,怕打到自己的战车。

可是,战车是移动的碉堡,七连的暗堡是固定的,战车可以绕道暗堡的死角或是旁边来打,只是互相奈何不了对方。

鬼子的战车兵也是强悍无比,竟敢跳下车,拿着手雷要往暗堡的枪眼里塞,牛牯一看,不得了了,赶紧叫上几个人转身对着鬼子的战车兵进行射击。

几枪下来,打得那些战车兵死的死伤的伤,赶紧钻进了战车里面,想转回头来报复,可又是无从下口咬,因为国军和日军正绞杀在一起。

战车这么近,机会可不容错过,大薯他们拿出最后珍藏的一点钢芯弹,对着战车近距离开枪,不管会不会打到正在拼刺的自己人了。

几枪之下,就把打趴了好几辆战车,剩下来的,赶紧调转头,没命地逃走了,可惜再也没有钢芯弹了,不然,可以团灭这些战车。

牛牯这次把三狗秀才竹竿几个人才留在了暗堡里,没放他们出来,三狗他们就用手榴弹战术。

把这几辆打趴下的战车,给清理了,然后赶紧又躲了起来,不然,鬼子的九二步炮又要响起来了。

鬼子才不愿意看到自己的战车被国军缴获,就算丢在阵地里,也要趁着有炮火,就把它给炸毁了,至少不能让三狗他们拿到战车里的机枪。

回到拼刺现场,这次穿着大头鞋的鬼子,吃尽了苦头,被灵活的国军士兵打得团团转,疲于应付,不断地有人被刺中倒下。

这个时候又不能逃跑,穿着大头鞋,带着一鞋子的泥巴,踩在湿滑的泥巴地里,也跑不快,这片泥巴地,不断地被践踏,更是湿滑不堪。

鬼子只好互相保护,逐次掩护撤退,牛牯他们七连的人数实在是太少了,现在满打满一百人都不到了,不敢追太猛,怕鬼子反咬一口。

于是牛牯命令大家也是且战且收,正当大家无心恋战各自收兵时候,国军这边四排的大饼,突然发了疯地冲了上去。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牛牯他们都有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都喊到:大饼回来。

可大饼好像听不到的样子,继续一个人疯狂地尾追着鬼子,大饼个子不高,估计也就跟鬼子兵差不多高。

但他这一反常规的一个人冲了过去,气势如虹,很像古代战将一马当先的势头,居然把两边的人都镇住了,鬼子兵一下子都不知道这人咋回事。

大家不是说好不玩了吗?怎么又跑了过来?鬼子兵居然一下子不知道怎么处理,有好几个都自动让开了道。

主要是看到大饼一手提着步枪,一手抽出手榴弹,竟然拉开了弦,冒着烟的手榴弹,和大饼视死如归的气势,确实很震撼。

221. 黄泉路上终有伴

看到大饼举着冒烟的手榴弹,大饼周边的鬼子全都趴下了,不过,大饼的目标好像不是冲他们去的,这鬼子一趴下,牛牯他们就看到了知道了,原来是九二步炮。

鬼子的九二步炮在泥泞的泥巴地里,正在慢慢地被拉着往后退着,被正在追击的大饼发现了,所以才会发了疯地去冲上去,要用手榴弹去炸步兵炮。

大饼把身上仅有的一枚手榴弹塞进了一门九二步兵炮的炮筒里,一声沉闷的爆炸声传出,一门九二步炮自然就报废了。

摸不着头脑的鬼子,终于醒悟过来,被敌人一个人冲过来,还给炸了炮,这简直是羞辱,于是气得纷纷站起来,挺起刺刀,围住了大饼。

四五把刺刀从四面八方刺过来,大饼纵有天造之才的武功,也敌不过啊,何况,大饼只是个普通的士兵而已。

大饼既然敢如此,估计也是抱着必死的信念了,没有打算回去的,也回不去了,在鬼子窝里,所以,他也不挡格鬼子的刺刀,也挡不了,这么多,怎么挡?

于是,他不挡不躲,直接冲向旁边的一个鬼子,在身上被刺中之时,也把自己的刺刀捅入那个猝然不防的鬼子胸口里去。

接下来,可以想象,大饼被四五把刺刀,刺了个正着,大饼没有影视剧里英雄临终前豪迈的气势、以及喊出悲壮的口号。

只是颓然地软倒在地上,背后刚好靠着一门步兵炮,嘴角流着血沫子,身上的好几个血窟窿正喷射着鲜血。

气极的鬼子,又狠狠地把刺刀一次次地捅向大饼的胸腹部,大饼面带惧色、无奈地眼望着、无力地承受着刺刀对自己的不停捅击。

但也露出丝许欣快、解脱、痛苦的复杂神色,嘴巴里嘟囔着:

“大郎,狗日的,我给你报仇了,我搞了一门炮了。”

……

见到自己的兄弟,在不远处被敌人围殴杀戮,换谁都会杀红了眼,牛牯大声吼着:“大饼”,一边冲了过去,一帮兄弟,也跟着冲了过去。

又是一场昏天暗地的拼杀和肉搏,大家憋着一口恶气,一刀刀、一拳拳、一口口地和鬼子死磕着。

最后,鬼子终于抵挡不住,连交错掩护撤退都组织不起来,哗啦啦地一泻千里,逃得无影无踪。

看着四散出去穷追不舍追杀鬼子的兄弟们,牛牯才冷静下来,叫号兵吹响了撤退号,部队才慢慢集合回来。

大家把大饼抬了回去,大饼身上好多个血窟窿,全身的血都被放光了,肚子也被刺刀绞烂了,已经断了气的大饼还在圆瞪着双眼,死不瞑目。

或许,在大饼最后的眼神里,还停留着兄弟们为他报仇的身影,还能看到他最好的兄弟大郎,正对着他微笑招手。

黄泉路上终有伴,大饼,你且先陪着大郎,一路走好!下辈子,大家继续做兄弟。

……

大饼,程堂义,74军51师153旅306团3营7连4排1班下士,江西省广丰县四十九都(大南)人,民国二十六年九月三十日,牺牲于上海罗店,二十三岁。

……

大家把大饼埋在以前埋大郎的地方,大郎是被鬼子大炮给炸碎了,找不到全尸,只好和其他被炸碎的战友们埋在一起。

这次又把大饼也埋了进去,死难的战友越来越多,小山上都要被埋满了,只好把坑再挖深一点,可又不能挖得太深,不然会挖到坑道了。

军歌应唱大刀环,誓灭胡奴出玉关。只解沙场为国死,何须马革裹尸还。——《出塞》徐锡麟(反清志士)

青山处处埋忠骨,何须马革裹尸还;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这是两首诗拼凑一起的,但放在这里,恰如其分。

七连的将士们,晚上就睡在一个坟山里,坟里埋的不是别人,全都是自己的兄弟,晚上就在小山上陪着大家。

有的战友看得开,说:看这仗打得,过几天我也得住楼上去了;早点死了好,晚死了,估计都没人替自己收尸入土了。

牛牯也曾在一次的夜袭中鼓动大家:我们其实都是鬼,都是已经死去了的鬼,现在,我们是行走在夜里的鬼。

现在去杀小日本,为兄弟们报仇,死了就死了,反正已经死了,如能活着回来,就算是捡了一条命回来,就算是再多活一次,多活一回。

因为注定,我们这群人,都会死的,所以,大家就不用怕了,没有什么好担心好牵挂的了。

小山的坟堆,白天在阵地后面也看着大家,每次牛牯走出坑道,都会跟大家唠叨一下:

兄弟们,我们身后在土里的兄弟,看着我们,看着我们替他们报仇,大家英勇杀敌,多杀几个鬼子,算是为身后的兄弟们报仇;以后我死了,你们也要为我多杀几个鬼子。

……

七连里每次有人牺牲,卫生兵和尚都会做一点简单的亡灵超度,希望亡者能远离六道轮回,脱离生死苦难,到达涅槃彼岸。

入土后,和尚在晚上大家睡觉时候,他一般是打坐,然后给入土的死难者,念经,念得很轻,几乎没有人能听到。

在那个年代,大部分的人都信这个,所以和尚晚上一个人在打坐、念经等,大家都司空见惯,自己如果战死了,都希望能得到和尚的超度,在那边的世界里,能摆脱痛苦。

这些正常,只是有两点,和尚让很多人看不懂,一是不戒荤菜,和尚不挑食,有什么吃什么,有肉吃肉,从不戒口,也不多吃,吃饱了就可以了。

很多人觉得和尚不应该吃荤菜,和尚知道后只是笑笑,也不辩解,继续我行我素,有啥吃啥,也没有什么怨言,不会说伙食差了什么的。

还有一点,更让人不理解的是,和尚除了给中国士兵超度,也给日军战死者也超度,甚至是给日军伤者医治。

只是很少有日军伤者让和尚医治,主要的日军一旦有伤亡的战友,都会拼命抢回去,抢不回去的,伤者自己一般都会选择自杀,即使重伤自杀不了的,一般也做不成俘虏,因为会被中国士兵给补刀杀掉。

有一次在战斗结束后,和尚已经把七连的伤病号安顿好后,也来到战场,一起打扫战场,看到一个还有一口气的日军重伤员,立刻给予治疗。

大家都很不理解,只是当着和尚的面,不好去宰了那个狗日的鬼子,不过那个鬼子伤势太重了,和尚最后的努力也没有能救活他,就坐在旁边做了个简单的亡灵超度。

这让大伙很反感,牛牯瞪了大家几眼,让大伙走开点,别打扰和尚的事情,牛牯知道这事和尚有点不应该,但也说不上,这事是该禁止还是默许,最后还是默许,不支持也不反对,就当着自己没看见。

222. 杀人?救人?

日军尽管装备精良战力超前,但没有一点现代军队应有的基本素质,不讲人道、无视国际战争法、侵害平民等,甚至都不如一个正常人,如同禽兽。

日军自从海上登陆以来,就四处随意乱杀中国平民,前段时间,日军刚在川沙口登陆,附近的三桥村石家宅,31名村民不分男女老少,全部被日军赶到坟场,用铁链拴在一起,然后身上浇汽油,用火活活烧死。

赵家宅农民赵志冲带着即将分娩的妻子和2个孩子逃到淬杨坟躲避,不料孩子受惊吓哭,被日军发现。几名日兵对着这手无寸铁的一家老小又是开枪、又是用刺刀戳军刀砍。

一个孩子一个被砍去头颅,另一个被拦腰砍成两段。更为残忍的是即将分娩的赵妻惨遭日军剖肚,没有来得及出世的婴儿被日军用刺刀挑出来甩来甩去作乐。

在合建村蒋家宅,十多名大人小孩被日军枪杀,8岁女孩王佩英目睹日军暴行后,受到极大惊吓,独自逃到田野里,过了几个月的野人生活。

当乡亲们找到她时,她面黄肌瘦、眼珠深陷、满头白发,所以后来被称为罗泾的白毛女。

连受国际法保护的红十字会人员,也没能逃过日本野兽的屠杀,鬼子强奸女护士,将医护人员的遗体砍成几段,惨不忍睹。

据不完全统计,日军登陆不到100天的时间里,仅罗径乡一地,就有2244无辜平民被日军杀害,占当时乡民数的80%。房屋基本彼烧光(约10908间),妇女被强暴者数以百计。

后来,罗径人民把农历七月十八日定为总忌日,要子孙后代永远记住日本侵略者欠下的这笔血债。

……

三狗在养伤的时候,有机会长时间接触和尚,一起聊起了这些事,还有和尚医治超度鬼子的事,本来和尚是不跟别人聊这事的,看着三狗读了书,估计能理解,就聊了起来。

“和尚,冒昧一下,恕我直言,你是连队的卫生兵,救我们自己人是正常的工作,但你,为什么还要去救敌人的伤兵?”三狗开门见山单刀直入。

和尚回道:“在佛祖面前,所有人,包括日军伤亡者,都是平等的,这就是众生平等的意思。”

“可是日军是始作俑者,没有他们的侵略,就不会有我们中国人的牺牲,也没有他们侵略者的死伤了。”三狗还是有点不解。

“他们的所作所为,我们的所作所为,都不能改变人生来是平等的意思,我们可以鄙夷他们的行为,去反抗和阻止他们的残暴,但是,作为同是人,大家都是平等的。”

“人是生来平等的,可是,正因为日军侵略我们的存在,剥夺了我们的平等,他们利用坚船利炮来侵略我们,视我们的生命如草芥,他们都不跟我们讲平等,难道要我们跟他们讲平等?”三狗很愤怒。

“正所以这样,对于日军这样残暴的人,更是要超度他们,洗涤他们的灵魂,希望他们能洗净往生的罪孽,不再有冤孽仇恨,重新开始,下次如再有机会来到这个世界上,做一个能给予自己和别人幸福的人。”

“下辈子及以后的事情,太远了,我们也很难管的到,就说眼前的,他们要来杀我们,我们难道就不还手吗,被他们杀吗?”

“也不是这样的,我们的正义,我们的反抗,是正常的,也是必须的,面对邪恶,佛祖也是要去灭掉它的。”

“既然要灭掉他们,那又为何要救他们?”

“因为他们手无寸铁了,没有再造孽的能力了,他们本来就是众生平等中的一员,他们作为人,是我们一样的,以前再邪恶,现在只要放下屠刀,回头也是岸。”

“那他们之前造的孽障,就难道因为他们手无寸铁,没有再造孽的能力,就能一笔勾销了吗?”

“当然是勾销不了的,因果报应,他们自然是会得到报应的,不管在现世,还是在来世,都会有报应的。”

“但我们抓住他们,杀了他们,或是对他们补刀,算不算上是对他们的报应?或是你不给他们治疗,不给他们超度,算不算上是对他们的报应?”

“阿弥陀佛!三狗,我们不能这样做,即使他们做法如畜生一样,但我们是人,不能学他们做畜生,至于报应,不需要我们去做,我们不是审判者执行者,报应他们自然会有的。如果我们也跟他们一样畜生做法,那是我们在造孽。”

“我宁愿自己做畜生,也要用畜生的方法来对待他们,因为他们的做法如畜生,那一刻开始,他们就是畜生了,就不是人了,我们对畜生,就不能用对人的方法去,就得用畜生的方法去对待。”

“我们是人,我们不能因为他们做畜生,我们就不做人了,跟着一起去做畜生了;阿弥陀佛,但愿所有人都能成为人,而不是畜生。”

三狗一下子说服不了和尚,和尚也没有打算说服三狗,三狗觉得和尚不应该来战场上,或是他这个信念就不适合在战场上。于是,问他:

“你们讲究的是念善行善,那为什么来到这个到处都是行恶的战场上来?这里跟地狱一样,到处都是凶恶和残暴。”

“佛曰: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我来到这里,不单单是个人的修行,也是希望能救一人就一人,能度一人是一人。”

“那你以前练就的一身功夫,就不打算杀鬼子了?”

“我没打算杀人,我只救人。”

“那假如你受到鬼子的攻击,出现生命危险时候,你会出手吗?”

“会,因为救人,包括了救自己。”

“那你如果看到我,或是我们战友们,生命被鬼子威胁时候,你会出手吗?”

“会,也是因为救人,包括救大家。”

“那你如果为了救人,迫不得已要杀死敌人呢?算不算是杀人了?”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为了救命,必要时候,是可以杀人的。”

“那你不是说没打算杀人的吗?”

“我说的没打算杀人,是不去主动杀人,但如果为了救人,被动去杀人,也是可以的。”

“那我们主动去杀敌人,也是为了挽救更多的国人的性命,也是出于救人去杀人,从这个角度去看,我们也是被动杀人的,因为我们没有到日本国家去杀人去侵略,我们只是在本国内抵御侵略者,那这个,算不算上是被动杀人?”

“从侵略和反侵略这个角度来说,你说的没有错。”

“既然没有错,既然我们都是被动杀人,那你为什么不和我们一块,去被动杀人?”

“阿弥陀佛,在佛祖那里,没有侵略和反侵略,在那里,我们都是这个世界上的人,住在哪里,都没有问题,只要在这个世界上,世界上任何一个地方,都是我们全人类的家园。”

“那你的意思,是在认同日军侵略我们是没有错的?”

“我没有觉得是对的,而且也反对他们用这种战争的方式来处理问题;正如,我们都是这个世界上的同类,为什么就不能放下屠刀,放弃这个互相残杀呢,到最后,为的是什么?”

“你这个话,应该对侵略者说去,让他们放下屠刀,他们如果放下了,我们自然也会放下屠刀,因为是他们先举起了屠刀,要屠杀我们,我们只是反抗。”三狗明显在说气话了。

“单凭我,肯定是说服不了他们的,所以,正如此,我们改变不了大局面,我们只能尽量做好自己,比如,你们去抵御、去杀人,我去救人。”

“……”

三狗竟无言以对无法反驳,第一次,对佛家之人这么无礼、这么争锋相对,或许是内心放不下对侵略者的仇恨,对牺牲战友的愤愤不平。

只能说,两个世界观不同的人,谁也说服不了谁,但最后还是能达成共识,即使是无奈的共识,各司其职、相安无事就可以了。

或许,是和尚的最后一句话击中了三狗——我们改变不了大局面,我们只能尽量做好自己。

我们都是芸芸众生,我们都是大时代下的小人物,我们都不能主宰自己的命运,我们既不甘心随波逐流,但我们又不得不随波逐流,因为,我们反抗命运的力量如此的无力。

223. 一起学打炮

上次鬼子进攻推来了两门九二步炮,一门被大饼给炸了,还剩一门鬼子逃跑来不及拖回去,三狗如获至宝,赶紧叫人给推回去,藏在坑道里。

这可是大饼用命搏来的步炮,还有两门炮剩下近大概有二十多发70mm高爆弹,全部给搬起藏起来。

这种九二式步兵炮在步兵部队里非常好用,前面都说了好多,这里就不多说了,只是国军部队里装备的非常少。

一些普通的国军步兵师,这种步炮山炮一类的小炮,连个屁都没有,山狗他们的51师算是甲种师,才在师直属的炮营里有那么三四门老掉牙的75山炮。

一个团才分到一门,但炮营打死也不会分的,除非师部有命令;当然,从火炮战术角度来说,集中使用的效果肯定是优于分散使用的。

但是也要建立在有制空权的基础上,没有制空权,火炮哪敢集中使用,就是集中炮击,估计也是几炮后马上要全队撤离或疏散了,不然,将都成为敌人飞机的靶子。

除非有高射炮防空,高射炮对于那个时代的国军来说,更是少得可怜,首都南京也就是在刚开始遭受空袭的几天,有高射炮还击防空,后来这点炮全部给敌机炸没了。

接下来整个首都都给人家日机给炸得没有还手力量,一个国家的首都如此重地,被敌人的飞机随进随出,可见,防空力量几乎为零了,更不用提制空权了。

即使没有制空权,这个仗也还是要打的,不可能就撒手不干投降了事的,只是陆军惨一点,也没什么说空军了,因为空军更惨,几乎全军覆灭了。

话说回来,陆军的51师这几门山炮是全师最高端的武器了,尽管老掉牙,平时也当宝贝一样,舍不得用。

现在被七连缴获了一门,而且还是崭新的日本九二式步兵炮,能不当宝贝吗,师属炮营都没有这么好的装备,爽死了。

但这个步兵炮,在步兵连的七连里,谁都不会打啊,拉来了,难道是当菩萨供着?肯定不是了,于是,三狗这个半桶水,自己先蹲在跑车前,不停地琢磨。

三狗绞尽脑汁,回忆着以前在军校里学的一点操炮的皮毛,这个可不是和迫击炮一样装备步兵连队,而是属于专门的炮营。

牛牯看着三狗,怕他搞不定,就自己再跑了一趟营部,偷偷地跟老胡商量,请他也偷偷地跑到师属炮营里借个人来指教一下。

老胡自然高兴,这个牛牯,居然把鬼子的步兵炮也给撸了过来,这事可不能让团部知道,不然就会被那个湖南驴子邱伟达给抢走了。

这种宝贝,谁不稀罕,老胡自己是没有想过要把这步炮拉到营部去,没必要,本来三营的主阵地就在七连那里,又何必多此一举。

再说七连有个坑道,可以藏住这个宝贝,不然不管被自己人还是日本人看见了,都要疯狂地争夺的。

自己人只是强令夺走,而日本人,肯定是会用大炮给轰掉了,才不会让这种威胁步兵及战车的好东西存在于国军的阵地里。

也正是出于这种考虑,牛牯才敢找老胡帮忙的,不然,找别人,肯定是羊入虎口一去不返了。

老胡提了些玻璃罐头,还有战利品(日军的帽徽领章、鸡腿撸子十四年式手枪等小东西),偷偷找到在炮营以前的战友,是个副营长。

趁着夜黑,拉着他到七连的坑道来,好饭好菜招待好,让他教三狗竹竿他们几个人操炮,当然也是实物学习。

那个炮营的副营长,见到如此崭新的九二步炮,两眼放光,哈喇子都流出来了,要不是任务在身,明天得要马上赶回营部去,不然就窝在这里,就算是打上几炮,也不枉此行啊。

……

三狗叫上秀才、竹竿、张志光、吴鼎立这几个学过迫击炮的人,一同过来,跟着炮营的彭副营长学习正式的操炮。

火炮射击不像步枪,只要定好标尺,然后是缺口、准星、目标这三点成一线,轻轻地扣动板机,就能完成射击。

炮弹飞行轨迹是呈抛物线,火炮的炮目距离要远得多,影响射击的因素就要多得多。所以火炮就必须配备侦察/观察兵。

火炮侦察兵负责观察和计算火炮与目标之间的距离,还有各种其他数据,计算得出数据得出射击诸元。

因此,没有侦察兵的火炮就是瞎子,没有通讯兵的火炮就是瞎子加聋子。所以侦察兵必须在能见度好的地方,有时甚至是敌后建立观测点。

没办法,三狗他们的七连是步兵连,是没有人能做炮兵观察兵的,就算有,给出一堆射击诸元,一门小炮也轰不出什么效果来。

所以,三狗和彭副营长商量后,决定不学普遍意义上的炮兵知识,只学步兵炮的直瞄平射方法,这样,教和学都简单多了,也不需要配备什么炮兵观察兵等。

平射与曲射由于弹道不一样,其计算方式不一样;平射时炮口要俯下的角度,通常不大于+50密位,超直射距离射击也不会超过+100密位。

注:密位是军队尤其是炮兵使用的角度单位,如果把一个圆周划分为6000个等分,那么每一等分弧长所对的圆心角,就是1密位;密位和度的关系是:6度=100密位。

至于炮弹,缴获的几十发炮弹,鬼子大部分都已经装填完好了,装药量大一点射程就远,反至就近。

这些炮弹是鬼子们根据打击七连阵地的距离和打击效果,装填的药量,打到阵地前沿肯定是没有问题的。

炮弹的引信大部分是瞬发引信,炮弹的引信是安装在炮弹头部,起引爆作用的部件,引信种类繁多,有延期引信、短延期引信、瞬发引信等。每种引信由于重量不一样,也会影响射击数据。

……

总之,三狗秀才竹竿他们,跟着师属炮营彭副营长,学了一个通宵,才堪堪学了个粗略大概,还是彭副营长着重教直瞄平射的。

第二天一早,彭副营长急着要回去报到,这个时期,可不能脱岗,那是犯大错误的,而且回去有点路程,所以他早饭都没吃,早早就走了,牛牯叫了个兵,护送他回去。

临走,三狗还把他的炮兵操典给留了下来,几个学炮的,坐在一起恶补学习,也分工合作,对着炮车实际操作了一番,当然是不能实弹练习的。

224. 赌上国运的大战

时间进入十月,广西桂军21集团军前来支援,包括三狗原来军校的同学韦智勇所在的钢7军,以及48军,都是广西的子弟。

三狗另一个同学成世杰所在的税警总团和61师编成第8军,也前来支援,这些军队主要是在上海战场的中路。

三狗他们的左路军增加了粤军铁4军,已经66军,还有川军20军,以及中央军2、25、54军等,主要集中在罗店以南的刘行、陈行等地。

日军兵力差不多增加至近二十万之多,国军的兵力也增加至五十多万人,这是冷兵器发展到热兵器再发展到近现代军队以来,东亚乃至亚洲,爆发的一场大规模战役。

国军很多部队在以前的国内战争中,都是精锐,但受限于见识,面对日军的远程炮火、高空飞机航弹等立体攻击,明显经验不足。

比如号称钢七军的桂军,一味地强调勇敢、不怕死,精神万能,拉开整个师集团冲锋的勇猛势头,结果在敌人的炮火下损失惨重。

很多身经百战的老兵,连鬼子的身影都没见到,就无谓地牺牲在战场上了;一个精锐师拉上战场,一天不到的时间,就被打垮下来。

……

三狗他们所在的罗店战场,也是压力越来越大,不但要经受正面的日军11师团的持续强攻,还要应付侧背的日军13师团的攻击。

兵力越来越少,弹药越来越缺乏,而敌人的攻击越来越强烈,七连的牛牯不得不收缩兵力,放弃第一道防线,退守第二、三道防线。

不过即使放弃了第一道防线,也只是没人常驻防守,但在废弃的阵地里,埋设了很多手榴弹做的诡雷,甚至是手榴弹地雷。

再结合打了这么多次战斗的经验,把第二、三道防线的战壕连起来,再多挖了几个坑道出来的地下通道,直到第三道防线。

十月初,鬼子如约而至,天蒙蒙亮,先以飞机轰炸为前奏,稍后退去,再从他们的阵地升起载人观测气球,引导海军及炮兵实施二次炮击,最后战车掩护步兵推进。

三狗的七连,大家照例听到敌机航弹爆炸、或是一发日军重炮的校正弹后,退入坑道里藏了起来,接着就听到外面山呼海啸般的爆炸,整的地动山摇。

“这鬼子都知道我们躲了起来,为什么还要扔这么多的炮弹,不可惜吗?”四排三班的李金仁很是不解。

“宁滥勿缺,几发炮弹值多少钱,废点钢铁,万一要是打死了几个,本早就值回了,再说了,这炮弹除了打人外,还要把我们挖的阵地给炸了。”班长秀才不以为然。

“那我们就不能也造出重炮,废点钢铁,也打几发炮弹给鬼子,让他们也尝尝被轰炸的感觉?”一直和李金仁形影不离的彭长华问道。

“你想得美,要是我们自己能造出重炮,没有天上的飞机保护,也没有用,摆在那里给鬼子的飞机炸。”秀才经常跟着三狗,对新式战争,知道了不少。

“那我们也可以多飞点飞机上去,跟鬼子的飞机打,刚开始几天还有几架,现在为啥都没有了?”一班的杨承祖凑过来,也聊了起来。

“唉!我们为什么窝在这里这么挨打,就是我们空军不行啊,自己造不出飞机,全都是买的,也就几百架,和鬼子飞机拼了一架就少一架,人家鬼子有几千架,每年都可以造出几千架,怎么打?”

三狗在学校就听到那帮空军少爷们这样的讨论,按捺不住,也跟大家说了起来。

“落后就要挨打,我们中国,被腐朽的清政府折腾得太落后了,这近一百年来,只要是个国家,都要跑来中国,欺负我们。”秀才叹道。

“是啊,要是我们足够强大,自己能造飞机大炮,那些个国家谁还敢来,这小日本自然也不敢来欺负我们。”三狗无奈地感概道。

……

没说上一会话,鬼子的炮击结束了,大家又是一窝蜂地冲出藏身的坑道,各就各位,等候鬼子再次上门。

鬼子还是老三样,大炮完后战车来,步兵跟在战车后,不过增加了套餐,步兵炮和迫击炮,以及重机枪都使上了,火力非常猛,压得七连根本抬不了头。

三狗他们以前的迫击炮重机枪掷弹筒都不敢拿出来用,一出现,肯定成为各种火力的靶子,那个九二步炮更是不敢推出来,那个“大杀器”一出来,估计鬼子会马上呼叫飞机来炸了。

所以,现在七连,只能使用最原始的战法,蛰伏不动,放近了打,就是手榴弹加刺刀,别无它法,实在不行,就晚上夜袭把阵地抢回来。

就这样拉锯血战了好多回,鬼子也拿中国军队没有办法,没办法也得打;鬼子不断地在上海增兵,看样子,非要打下上海不可了。

小日本又想复制甲午战争的巨大胜利了,自从甲午战争后,日本发现中国徒有其表,更是穷兵黩武,想要一举吞并中国。

现在,看到中国黄金十年的飞速发展,坐不住了,急迫地发动七七事变攻打北京天津,全面侵华,想从华北一路向南打下来,复制以前蒙古和清兵等异族军队覆灭汉人王朝的战例。

现在上海又大打起来,中日两国,两头分兵,连着打了近二个月了,双方都不停地增兵,看起来,双方都要为此博一回,赌上以后上百年的国运。

……

不想那么多了,三狗等着鬼子的战车来到身边时候,大家突然扔出一排手榴弹,借着烟雾,冒着鬼子战车机枪的扫射,猛扑了上去,耳边不断地传来咻咻的机枪子弹声音。

这个时候,就是赌运气了,被打死了就死了,也无话可说,要是没被打死,那就是要炸鬼子的战车了,三狗命硬,躲过了迎面而来的弹雨,把集束手榴弹塞进了战车履带里。

一个翻身,滚如旁边的弹坑,身后一声巨响,鬼子战车的履带被炸断,其中的一截呼啸着从三狗头顶飞了上天。

牛牯本来是不让三狗去干这个事情的,太危险了,成功率也不高,还不如等着大家一起和鬼子拼刺刀,不管身边的战车。

但是三狗还是要试一把,一是这次轮到四排守前头,必须身先士卒,二是其他各个排长都有这么做了,就三狗不做,不像样子。

好在是运气出奇的好,第一次就搞定了。同时后进的有一辆战车,中了一个三狗他们以前埋设的手榴弹地雷,吓得其他的战车迟疑不动。

225. 拼刺刀的怪招

趁着这个机会,牛牯一声令下:上刺刀,全力出击;全连一起出动,和鬼子拼起刺刀,又是一场血战。

鬼子的战车在旁边下不了口,索性就开了回去,这次不敢再像上一次那样,径直跑到七连阵地的后方老巢去了。

上一次被炸掉搞掉两辆战车躯壳还留在那里,醒目地提示他们,来了这里的下场,就是这样子,别想回去了。

鬼子都把这个阵地唤作了:“豆战车的哀伤坟墓”,很多战车兵都不想来攻打这个阵地,只是军令难违,硬着头皮来进攻;现在一看进入拼刺,就马上溜回去了,可以向上级交代了。

烦人的鬼子战车一走,大家就更是心无旁骛地和鬼子拼刺,打了这么多次这么密集的战斗,大家都学油了,先不发力,保存着体力,和鬼子周旋,反正急的是鬼子。

现在和敌人拼刺时候,大家有意识地在枪里留几颗子弹,一旦把敌人刺倒在地上时候,比如刺中胸腹部时候,鬼子双手抓住枪管,拔不出刺刀时候。

就拉伤枪栓,给他来一枪,如此近的距离,贴着鬼子的身体开枪,子弹穿过鬼子的身体,是朝下进入到地里去的,不会误伤到战友。

鬼子中了一刀,接着再中一枪,而且是贯穿的,基本上就没有力量再握住枪管不放了,对于国军士兵,也少了补刀的时间,效率提高了不少。

还有,今天三狗和一个鬼子兵对刺,那个鬼子兵可能是手部受伤了,使不上力,三狗看到后,就不跟他玩技术,直接使用打压刺。

连着几次打压后,居然把鬼子手里的枪给打掉了,三狗一看马上冲上去,想一刀结果了他,满以为鬼子会转身逃跑,三狗可以在后面追上刺杀他。

可这个鬼子很狡猾也很强悍,丢了枪,没时间去捡,也不回头逃跑,而是一个侧身,避开三狗的突刺,径直朝三狗怀里冲了过来。

估计这是个老兵了,很有经验,这个时候,也只有接近三狗和三狗赤手空拳打肉搏,他才有机会活命。

一旦进入贴身的距离,三狗的枪刺就失去了优势,只能被迫和他打肉搏,这样两人又回到同一起跑线上,谁死谁活就不一定了。

对方狡猾,但三狗经过了这么多次的拼刺,也不傻,特别是上次拔下刺刀干掉一个鬼子后,得到了启发。

鬼子一进入贴身的距离,三狗急忙把枪刺缩回,左手握着刺刀和枪管的连接处,右手上移到枪管处。

瞬间,一把步枪变成了一把刺刀,三狗一个半转身,利用腰胯部发力,带动手臂发力,把刺刀横着割了个半圆出去。

那鬼子满以为三狗会扔掉步枪和他肉搏的,或是紧握着步枪,和他一起抢枪;根本都没想到三狗会来这一招,本能的反应下,举起双手护住头部不被刺刀割到。

一下子,三狗的刺刀就把鬼子双手的手臂给割开一刀深深的伤口,鬼子如没有这一下保护,估计喉咙甚至是脖子都会被割断了。

鬼子怪叫一声,鲜血不断地从双手手臂伤口处涌出来,一击即中后,三狗没有停下来,接着一个回手刺,刺刀顺利地插入鬼子的左肋部。

四十多公分长的刺刀片,一下子穿过鬼子的肋部,穿过肝部直插肺部,肝部神经是很密布的,那个疼痛一下子就传遍了鬼子的全身。

再强悍的鬼子,也受不了这样巨大的疼痛,一下子全身就疼得全身发软,软倒在地上,肺叶被刺破后,鲜血通过肺气管,随着呼吸上到嘴巴,鬼子一口鲜血喷射而出。

接下来根本不用三狗补刀,这个几秒前还是凶恶无比的鬼子,现在就弓着背,在地上不停地呛出鲜血,全身变成一个大虾米一样,在抽搐抖动着。

此时的三狗和所有人一样,冷血而残暴,根本没有时间和心情去欣赏鬼子临死前的惨景。马上又投入到战斗当中去。

最坏的是萝卜,这家伙,拿出一个绑着红布条的手榴弹,拉开了弦,手榴弹噗嗤嗤地冒着烟,然后把手榴弹扔进一个鬼子三人拼刺小组的中间。

吓得那三个鬼子赶紧拔腿就逃,一个跑得慢的,生怕手榴弹炸到他,就赶紧一个快速的趴地动作,趴在地上。

这个时候,萝卜居然不怕手榴弹爆炸,以同归于尽的气势,径直冲上去,把那个趴在地上的鬼子,一刺刀钉在地上。

那两个逃得远远的鬼子,久久没有听到手榴弹的爆炸声,发现自己的同伴被萝卜杀死在地上,知道被萝卜耍了,气得哇哇大叫,又折回冲了过来,要干掉萝卜,替战友报仇。

没想到,萝卜又是慢条斯理地掏出一个手榴弹,拉了弦扔在那两个鬼子要冲过来的路上,那两个鬼子以为这个也是不会爆炸的“诈弹”,不管它还冒着烟,直接冲了过来。

萝卜一看,马上趴在地上,“轰”的一声,这次是个真弹,把两个鬼子给炸飞了。原来,起先的那个手榴弹,是萝卜做了手脚的。

萝卜在坑道里休息时候,就跟大家说了,他要做个“诈弹”来诈一诈鬼子,大家饶有兴趣看着他捣鼓。

其实很简单,就是把手榴弹的木柄小心取下来,把弹体里的硝倒出,只留一根弦和连接着的雷管,也就是引发炸药爆炸前的起爆器。

还特地把这个“诈弹”用红布条绑起来,以便区分,在刚才扔出去时候,还跟身边的战友说了,这个是假的手榴弹,大家莫要怕。

等到真的手榴弹扔出去后,马上也跟大家说了,要注意,赶紧避开。萝卜第一次使用,就取到了奇效。

不过这种像小儿恶作剧般的伎俩,其实很危险,牛牯后来也制止了他这种做法,这种东西,偶尔为之,可以,长期下去,会害了自己的,还是多花点时间来训练拼刺,才是硬道理。

不过牛牯也有自己的招,就是大家上刺刀,和对面鬼子开始冲锋时候,先拿出自己的驳壳枪,打光枪里的子弹。

在快接敌时候,把驳壳枪用力朝对面的鬼子脸上扔去,那驳壳枪不是木头玩具枪,如果被砸中脸,也是会开花的。

鬼子的本能反应,会歪一下头,躲避对方这个非常规举动,就是在这个鬼子躲避眨眼的时间里,牛牯一个加速和突刺,刺向鬼子,常常得手。

226. 没有援军,只能撤回来

三狗后来也学了几次,虽然成功率不高,但也不失为一种好方法,只是平时要准备两把驳壳枪背在身上,以备不需。

这些老兵油子们,各有各的歪招阴招,战场上,本来就是兵不厌诈的,兵者,诡道也,没有人会指责这些阴招,只要能干死敌人,保住自己的命,都是好招。

其实,这个招数有点像当年戚继光抗倭时候的一个招式,三狗在学校,校长就经常鼓励大家多去学习戚继光的《练兵实纪》、《纪效新书》,还有蔡锷将军编的《曾胡治兵语录》等兵书。

后来三狗根据戚继光的鸳鸯阵,也把炊事班人武装起来,如果在拼刺里,二对一,或是多打一时候,有一个拿着带松针的松树枝、或是带竹叶的长竹竿,来不停地骚扰鬼子的眼睛。

类似几百年前戚继光抗倭的“狼筅”,不停地往鬼子眼睛处递,迷惑对方的视线,其他的队友一个保护“狼筅”手,其他的则伺机袭刺敌人。

而且这个狼筅最前头的竹子是削尖的,是可以捅人,鬼子要是以为只有点竹叶子,那就惨了,会被前面掩藏在竹叶子里的竹尖给捅到。

另外一个就是三狗让人做了一些铁头木杆的标枪,长短都有,长的就给炊事班人使用,对着鬼子一顿乱刺就可以了。

反正鬼子的刺刀够不到,只有挨刺的份,想冲进来,又有其他人挡着和保护着,炊事班的兄弟,就拿着长枪在外围不断地往圈里的鬼子刺。

因为在拼刺时候,大部分情况下,是国军的人数多,因为国军自己很清楚,在人数不占优的情况,最好是少找鬼子拼刺,因为打不过他们。

短的标枪,就是人手一根,在发起冲锋,快要接敌时候,大家把手里的标枪给掷出去,一顿标枪雨撒向敌人,不管中不中,多少会中一点。

关键是为冲锋在前头的战友服务的,和牛牯扔驳壳枪有异曲同工之妙,前头的鬼子在躲避或用枪杆格挡标枪时候,正是门户大开的时候,一个突刺,很容易得手。

当然,这个也只是在武器弹药急缺的情况下,不得已而为之的办法,要是有先进的武器和充足的弹药,谁会把几百年前冷兵器时代的东西搬出来。

……

以前和鬼子拼刺刀,一般都是三狗他们人数占优,鬼子的兵力不够,不会对这一个小小的阵地,派出太多的人马来进攻,大量的兵力分散在其他各个阵地里,和国军较量。

估计鬼子也想过集中兵力各个击破的战术,但奈何国军的阵地连绵不断的连接在一起,后面还有很多机动的预备队,哪个地方吃紧,预备队就扑向那个地方救援。

正如老胡的三营敢把三个连一字排开,而不留一个连作为预备队,主要是后面团部给预留了强大的预备队,至少有两个加强连来做机动预备,还没有加上团属的炮连。

上次鬼子也搞过一次集中兵力,想重点突破七连的阵地,结果把全部兵力投入进去,遭到了三营八连、九连的侧背部袭击,差点被包了饺子,全军覆灭。

打那后,鬼子学乖了,不敢把全部的兵力都投入进去了,多少也要留一个预备队在后面警戒着,防着国军来偷袭和包抄。

不过,在今天,有点异样,三狗他们七连和鬼子一个小队在拼刺时候,按道理,近一百人,打四五十人的鬼子,是旗鼓相当的。

可是今天却越打鬼子人越多了,牛牯心急都回望,希望背后的三营长老胡能派出八连或九连的人来帮忙一下。

可是,等了好久,都没有见老胡的动静,其实不是老胡不派,而是派不出来人了,团部的预备队也全上了。

因为这次鬼子在罗店正面阵地集中了11师团的一个步兵联队,全线进攻51师的阵地,如果仅仅这样,51师还是能抵抗得住。

没想到,日军的13师团,已经派出一个步兵联队突破了51师南面右翼的18军11师的防线了,直奔51师侧背。

这个可要老命了,51师赶紧把所有的预备队都拉到自己的侧背去,抵御13师团的进攻,所以,全师就没有预备队来支援罗店正面防线了。

也不能怪18军11师,他们是第二批进入上海战场的,从八月中下旬,一直没有停,在和鬼子血拼到现在的十月份。

国军的精锐11师,整个师都快拼光了,实在是抵挡不住刚投入战场的日军第13师团这个生力军师团。

整个战线是牵一发而动全身,一点被突破,连带着全线被动,尽管18军14师全力支援和反扑,想堵住这个漏洞,但在日军的飞机和重炮下,前进不了几步。

……

51师全线吃紧,三狗他们七连阵地上,鬼子在不断地增兵,都快两个小队人马了,鬼子也在不停地学习,在战争中学习,跟对手学习。

这次是跟三狗他们学习了,在拼刺到大家都很累的时候,突然加入一个小队的生力军,三狗他们这个“老师”突然压力巨大,被日军“学生”打得节节败退。

不能硬抗了,再硬抗下去,估计全连人都会报销在自己的家门口,牛牯发一声喊:一二排掩护,三四排撤退,然后交替撤退回坑道去。

一二排死命咬住鬼子不放,在牺牲了好几个兄弟的情况下,才让三四排撤出一段距离,在接到牛牯命令一二排开撤的命令后。

一二排让开中间,向两侧开始撤退,鬼子自然是一窝蜂要追杀他们,三四排在战壕里开枪,一阵排枪下,追在最前头的鬼子倒下了一排,后面的鬼子马上全趴下了。

一二排刚撤进自家的战壕里,鬼子后面的机枪就开始咯咯咯叫了起来,报复性地扫射国军战士,三狗他们自然有所准备,都窝在战壕里。

鬼子又开启了步兵炮加迫击炮重机枪的火力套餐,开始战车加步兵冲锋的进攻模式,人家仗着武器先进,就是要用简单的傻子打法,来打你。

大家被压在最后一道防线的战壕里,没有任何办法还击,甚至连抬头观察的机会都没有,一抬头,就会被密集的火力给打死了。

227. 失掉前沿阵地

与其留在这里挨鬼子的掷弹筒和迫击炮等曲射炮弹,或是被逐渐靠近的鬼子打死,还不如撤回去。

不能再留在外面了,在牛牯的命令下,大家全部沿着壕壁一路撤回了坑道和暗堡里去,在暗堡里组织反击的火力。

鬼子的战车又小心翼翼地开上了第一道防线,暗堡里的大薯,正看着牛牯,九二重机的钢芯子弹不多了,剩最后一点了,要不要用?

牛牯一咬牙,狠下决心,打,打光了再说。都到了这个地步,只能这样了,留着点宝贝不能当饭吃,还是先保命更重要。

大薯让副射手装上最后的几十发钢芯弹,对准最前头的一辆战车,开火,连射了好几发,终于射穿了战车的前挡板,把里面打直冒烟。

吓得其他的战车赶紧往边上溜走,再不走,也要没有命了,这个阵地的装备实在是太好了,只能怪以前的22联队,把那么多的弹药留给了支那人。

后面的鬼子指挥官一看,不得了了,马上又使出老招数,步兵炮前移,抵近直瞄平射,对准七连暗堡的枪眼打。

大薯他们上次吃过鬼子步兵炮的亏,有一个机枪手给硬生生震死,大薯的耳朵也差点给震聋了,现在一看到鬼子的步兵炮前移。

大家赶紧集中轻重机枪的火力,全力对他们招唤,可是效果不大,人家不停用迫击炮打击暗堡前面,打成一堵弹幕墙,大薯他们看都看不见鬼子的步兵炮前移到哪里了?

安全起见,大家暂时都退开枪眼位置,果真,没一会儿,鬼子的步炮就开始发射了,这么近的距离,直瞄平射,几乎不用试射,一炮就打中了暗堡的枪眼。

尽管是钢骨水泥造成的,但也很难经受起这么精准打击啊,暗堡里的人只得把机枪撤下来,都躲了起来。

暗堡的火力一被压制,鬼子的步兵几乎没有任何威胁了,都可以大摇大摆地走过来了,当然,鬼子是不会这样做的,只是沿着战壕,运动过来。

这时候,最好的宝贝都要拿出来了,三狗让人把那门步兵炮给推了出来,当然是在坑道口,坑道口挖成“7”字型,要拐一个弯,才能出来到隐蔽伪装的洞口。

三狗他们把步兵炮偷偷地推到洞口,和竹竿秀才一起,对着鬼子的步兵炮阵地,也来个直瞄平射,只一发炮弹,就把鬼子的一门步兵炮轰上天了。

直瞄平射,确实容易上手,而且,在这么近的距离,威力很大。鬼子推了两门炮在前头,另一门炮,看到了同伴被轰掉,一下子都摸不着头脑,这到底是什么回事?

那些炮兵正东张西望地找炮源时候,三狗他们早就调好角度,再来一炮,精度、运气都出奇的好,也干掉了鬼子另一门步兵炮。

鬼子的步炮一旦被除掉,大薯他们又得到了解放,轻重机枪又开始欢快地吼叫着,一时间,把鬼子的后续部队压制在第一道防线前面。

“驳壳枪、手榴弹、刺刀准备,跟我来。”

牛牯叫唤着,冲了出去,跳进战壕里,带着兄弟们,要趁机干掉已经运动到第二道防线战壕里的鬼子,不然,鬼子就要马上冲进家门来了,还会炸掉辛苦修筑的暗堡。

三狗和大家跟着牛牯,鱼贯而出,牛牯双手拿着驳壳枪,冲在最前面,前头的一个壕壁拐弯处,刚好一个鬼子露头,就被牛牯一个点射给撂倒了。

三狗在后面,马上抽出手榴弹,朝那条壕沟里扔了过去,趁着烟雾,牛牯脚步不停,快速地冲了过去,看都没看,对着那边烟雾里的壕沟,双枪齐发,一下子就打出几排子弹。

后面的兄弟们不等鬼子完全倒地,马上挺着刺刀,把剩下被炸得打得晕头转向的鬼子,给杀了前后背透心亮。

就这样,大家一起配合着,肃清了战壕里的鬼子前锋,但是不敢去第一道防线,傻子都知道,只要自己在第一道防线一露脸,鬼子肯定就知道,壕沟的里人全没了,自然又是一阵炮火的报复攻击。

现在七连只剩八九十人了,堪堪凑齐两三个排人,为了避免不必要的伤亡,不能再消耗兵力了,牛牯马上叫大家,退回坑道里去。

这一仗,打了大半天,快到天黑时候,鬼子不敢再朝前进攻了,毕竟在黑夜里,不确定的因素太多,风险很大,拥有武器优势的鬼子没有必要冒这个风险。

于是,鬼子就在七连第一道防线前面一点,在炮火打击小山包脚下暗堡的掩护下,开始挖壕沟。

看样子,是要推进作业的战术,把阵地前移,等明天白天到来后,再来逐步前移,最后来个步兵的冲锋,吃掉七连这个难啃的阵地,甚至是七连的部队。

大家都看得忧心忡忡的,鬼子挖壕沟的声音,就像在掘墓的声音一样,那是在掘开国军士兵的墓穴,等待着三狗他们的下葬。

夜袭!牛牯和三狗一对眼,不约而同地说出了同样的战术,摆在大家面前的,只有这条路了,要么坐而待毙,要么奋起还击。

国军和日军武器的不对等不平等,作为国军的士兵们,除了发一点牢骚外,其他还是该干嘛干嘛。

即使打不过鬼子,还得要打,即使去送死,还得要去死,军令如山,再说,爱国报国之情,恶敌仇日之恨,人皆有之。

尽管武器不对等不平等,但夜晚给了大家一个平等的对打机会,深夜,即使鬼子不停地打出照明弹,有一些照明弹还带着小小的降落伞,慢悠悠地往下落,把大地照成煞白一片。

但毕竟在黑夜里,地方很大,还是有一些阴影或短暂的黑夜;深夜里,牛牯带着大家,分成几组,慢慢地匍匐在阵地上,等照明弹一过,天色稍微一暗,大家就爬快一点。

打铁侬、狗腿、大薯几个摸营高手,爬在最前面,快到鬼子新挖的战壕时候,一个翻身,轻轻地滚了下去。

没一会儿,就发现他们伸出手,打着手势,让大家继续跟上,三狗他们翻下去一看,原来鬼子没有在战壕里,也没有设置哨兵。

真不知道鬼子是怎么想的,难道是晚上怕了中国军队的老是也夜袭?还是这新来的13师团的兵,轻视我们中国人?还是白天打得太累了,晚上都睡着了?

或许兼而有之,牛牯跟狗腿他们打了个手势,意思要小心点,继续匍匐向前摸索,大家跟着前锋小组,爬了不远的几百来米后,停了下来。

5

228. 几百年前的招数也管用

这里才是鬼子的野营地方,现在鬼子都不敢搭帐篷睡觉了,离国军这么近,搭着帐篷,不是明摆着告诉国军,我们在这里睡觉了,你们来偷袭吧。

这些鬼子学乖了,都挖了散兵坑或是壕沟,都窝在里面盖着毛毯在睡觉,狗腿他们发现了一个明哨,但暗哨在哪里,还不知道。

都到这里,还摸什么哨,牛牯知道后,直接打手势告诉,准备手榴弹,把带来的所有的手榴弹都扔出去。

第一个手榴弹砸在鬼子窝里还没响起,鬼子的哨兵就马上做出反应鸣枪示警了,这个傻子哨兵,不鸣枪其实更好。

这枪一响,所有的鬼子全部爬起来,正好被第一批手榴弹给炸倒了,吓得其他的鬼子全部趴在地上不敢动。

而那个正大声叫喊的鬼子哨兵,早就被秀才一枪贯穿了脑袋,鬼子的暗哨也开枪还击,由于三狗他们全连全部趴在地上的,所以基本是打不到。

那个暗哨在黑夜里枪一响,就马上暴露了自己的位置,大薯的轻机枪一个点射过去,就打哑了鬼子的暗哨。

这个时候,鬼子们早就乱成一锅粥了,不停的叫骂叫喊着,拿着枪支武器,准备要开火,其实在一阵手榴弹的爆炸声刚一结束,牛牯就带着大家冲了上去。

就是不跟你玩开枪,就是要跟你玩拼刺刀,而且这次的刺刀很特别,源自三狗的创意,三狗也是抄了戚继光的创意。

原来是大家在冲锋的时候,手里拿着一长一短的木柄铁尖头的标枪,短的标枪大家一起扔了过去。

一时间,在手榴弹爆炸后的弹幕里,突然,一阵标枪雨从天而降,而且是从黑夜里降落,让鬼子防不胜防,一下子就有一些倒霉鬼给标枪刺中,不死则伤。

接下来的几秒后,七连每人挺着一杆近三米长的长标枪,对着鬼子群,一顿乱戳,鬼子听到国军喊杀声后,以为要拼刺刀了,各自退掉枪膛里的子弹,上好刺刀,正严阵以待呢。

没想到中国军太不讲道理了,鬼子手中的步枪刺刀加起来也就一米七的长度,哪里够得着二米多远的地方。

一时间,鬼子纷纷被刺倒,七连人士气大振,现在也让鬼子尝尝不对等的武器,整天被你们大炮炸的死的死伤的伤,却又逮不到鬼子打,很气愤,现在,也让鬼子也尝尝这种滋味。

鬼子们毕竟是身经百战的老狐狸了,吃了一亏,马上就做出应对办法,几人一组,奋勇向前,荡开国军的长标枪,赶紧揉身而上,凑近来打。

这下子,国军的长标枪,一下子就失去了威力,甚至是显得笨手笨脚的,不好用;没关系,三狗早就想到了这招,在平时训练时候,大家做过几次的配合了。

现在,前头的兄弟们,索性就扔掉手里的长标枪,取下背后已经上好刺刀的长枪,和鬼子对刺起来,挡住鬼子再次的向前。

而身后的战友,则又挺起长标枪,没头没脑地戳鬼子,戳!给我戳,往死里戳,这正是当年戚继光抗倭无敌鸳鸯阵的精髓。

几百年杀日本人的招数,几百年后,居然还能用得上,也是用同样的招数,来杀同样入侵的日本人,效果同样好得出奇。

鬼子现在就非常难受了,想开枪,不敢,怕打到自己人,想扔手雷,更是不敢,肯定会炸到自己。

可是,拼刺刀,第一次碰到国军这么无耻的打法,想冲上去,又一下子冲不上去,想退后,不敢退,一退,就是大溃败了,在逃亡时候是最危险的,随时都有可能被宰杀。

而如果不退不进,那则更是骑虎难下的难受,空有一身高超的拼刺技术,却又打不到别人,完全使不上劲。

而国军的铁枪头根本不需要什么拼刺技巧,就是不停地戳过来,鬼子就不断地有人受伤倒地。

这个仗,照这么打下去,手持先进热兵器的鬼子,将会全部窝囊地被冷兵器的铁枪头刺死。

这个仗,打不了了,打不下去了,可是鬼子又没有集体投降的先例和意识,集体投降?简直是对武士道无耻的侮辱,对天皇最大的不忠。

那怎么办?打又打不过,又不能投降,难道就这样被人家全部干掉?当然是不可能的,只剩最后一招了,那就是——逃。

没坚持多久,鬼子的阵型就崩溃了,开始大批大批的往后逃走了,逃命,还不简单,谁都会,不就是撒开双腿往回跑吗。

可你这一跑,前头的战友就不管了,不管了不管了,逃命要紧,这一下子,前头的鬼子就更惨了。

有的想跟着逃走,可哪里跑得过几米长的标枪,标枪再不济追不上,可以掷啊,所以,又是一阵标枪雨,对着鬼子的屁股一顿咬了上来。

有彪悍的鬼子,想同国军同归于尽,直接往上冲,可惜人数太少了,被长标枪和刺刀围攻,没两下子,就心有余而力不足了,直接被刺死。

牛牯命令所有的机枪手,操起扔在地上的机枪,去追逃跑的鬼子,追不到,就来几个点射,扩大战果,同时在四百米外,停下来,就地警戒。

其他人,赶紧打扫战场,给没死的鬼子补刀,主要是赶紧捡起鬼子的枪支弹药,现在日军第13师团绕到51师的侧背后去,弹药供给线给暂时掐断了,好几天没弹药补给了。

原先七连是三营里弹药最充足的连队,现在也坐吃山空,逐渐少了,连着几天没供给,炊事班都成无米之炊的怨妇了,大当家的牛牯,不得不要考虑这些油米酱醋的事情。

“十分钟,只有十分钟的时间,越快越好,收拾完后,赶紧回阵地里去。”

牛牯焦急地命令着,生怕逃走的鬼子,唤醒炮兵,给这里来次炮火覆盖,所以,就心急火燎地催着大家。

十分钟后,包括警戒的几个机枪手,都跟着大家退回了阵地里,牛牯留下几个明哨暗哨做观察,其他人,全部带着战利品和武器,甚至是罐头干粮等,回到坑道里去。

这一仗,好家伙,七连至少干掉了鬼子一个小队,击溃了一个中队,仅仅是靠着不到一百人的队伍,这要是在白天,简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

229.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回到坑道里,牛牯随便翻看了一下战利品,我去,这伙扒皮鬼,跟土匪强盗一样,你说,把鬼子的武器粮食拿过来也就算了。

你狗日的,干嘛把鬼子的军服也扒了过来,难道自己要穿吗?牛牯骂骂咧咧的,三狗一听,突然心中一动。

就趴在牛牯耳边说如此如此,牛牯才双眼放光,不骂一句了,只说了:这些鬼子的军服和帽子鞋子等,暂时全部都不能穿,给我保存好,以后再用。

……

其实,也不能怪兄弟们连鬼子的衣服鞋帽都要扒光了,大家实在是太苦了,上头发下来的衣服鞋帽,质量都很差。

这打仗的,又不是模特走T台,是要在水里泥里翻滚着,被炮火战火撕扯着,打到现在,全连上下,包括连长牛牯,都没有一身完好的衣服了。

很多人衣服都是破破烂烂的,穿得和乞丐一样,加上浑身上下伤口的伤口,污垢的污垢,比乞丐还不如。

平时老李头很心疼大家,忙着烧热水给大家洗澡,洗衣服,缝缝补补的,换洗的衣服早就穿烂了,或是拿来当成布头缝补了。

没有换洗的衣服,大家就在洗澡后,赤身裸体地洗衣服、补衣服、烘干衣服,实在不行,就披个毯子。

问题是,很多衣服都成了烂布条,也没办法补了,特别是内裤,这东西,一定要宽大棉布的。

如果不是宽大棉布的内裤,则在行军打仗中一出汗就绞在一起,不但裆下受不了,而且还影响行动,大跨步的前进后退等,这在拼刺刀时候,会有一定的影响。

现在连内裤都烂掉了,很多人,索性就不穿内裤了,套条破破烂烂的外裤,整天晃来晃去,反正没有女人、没有外人,怕个球。

问题是,现在已经是十月份了,十月份的上海天气,快深秋了,白天还能坚持过去,一到晚上,那刺骨的冷风,吹得穿着单衣单裤还是破烂的大家受不了。

要是在坑道里睡觉,大家挤一挤还能对付一晚,要是在外面壕沟里,特别是有秋雨时候,有时候有的壕沟被炮弹炸没了下水道,壕沟里都是水和泥糊糊,更是冷得难受。

团部说,这几天会有几车新军服过来,给大家换一身新的,可没想到,后边的供给线给13师团断了,也断了大家对新衣服的念想。

所以,在拼刺刀时候,就有好些兄弟,惦记着鬼子身上漂亮的的呢绒军服和大头皮鞋了,一等到打扫战场,就迫不及待地,把鬼子的军服皮鞋全扒拉下来。

有的甚至连里面的衬衫都不放过,动作之快,超乎想象,有一两个重伤的鬼子兵,都不明白中国兵这是在干吗。

中国兵才不管他是不是重伤,不管他还有没有一口气在,照扒不误。当然,鬼子的兜裆布是不会要的,兜裆布是鬼子的内裤。

三狗看着这么一群衣衫褴褛忍饥挨冻的兄弟们,不由得红了双眼,在作战日记里,默默写下《诗经?秦风?无衣》: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

这件事深深刺激了三狗,使得他在以后,等自己成了部队的一方主官后,不再依赖军政部后勤供给,大力发展后勤,在后方请人兴办服装厂,同时安置伤残军人、烈属恤孤进厂工作。

特别是棉布大内裤,每个士兵至少有三条换洗,还有大棉袄,都是除部队后勤以外,自己再加上去了。

服装厂除了自己供应充足外,还能创收,大部分的利润除了股东分红、扩大经营后,都用在了增加伤残军人烈属恤孤的抚恤金上去。

……

现在的七连,后勤的勤务由老李头负责,老李头在整理和清洗鬼子的军服时候,发现了好多日文信件、信物、照片等。

老李头怕有军事机密的书信或东西,不敢扔掉,但又不认识日文,就一股脑地扔给三狗,三狗空闲下来,一点点地看,居然看得内心复杂无比。

其实大部分的都是家书和家人的照片,还有老李头认为的信物,其实是日本兵的护身符千人针。

千人针是这是他们的母亲在大街或是大路上找1000个路人每人缝一针缝出来的,寓意是报平安,千里行、千里归。

那些书信文件,只有极少部分是公文,一来,这对面阵地里日军常驻的,最多是一个中队,平时一般是一个小队,在和七连对峙着。

一个中队或是小队的底层部队,没有什么军事机密,大部分是一些上头的命令,而且这种命令大部分是口头的,很少有纸质命令。

再说,即使有纸质命令,在战场纪律里,是要即使销毁的,不能带在身上,以免落入敌人的手里,所以,这些公文资料信件里,几乎没有什么可用的军事机密。

收获大的倒是一份军事地图,三狗制作过军事地图,加上懂日文,自然能看懂日军的军事地图了。

这一看不要紧,我去,太详细了,制作得太精良了,之前和牛牯在三营营部见到过老胡的军事地图,和这个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了。

日军在中国土地上的军事地图,居然制作得比中国军队自己做的还好,更详细更精良更合理。

人家还只是个小队长,相当于中国军队的排长,身上带的地图,就比中国军队营长带的地图好很多,而中国军队的连长都很少有地图,即使有,很多连长都看不懂。

至于排长,想都不要想了,连地图的影子都看不见,这就是差距,巨大的差距,也让三狗内心暗暗不安。

即使是万恶的仇人敌人,但是人家日本人做事,那真的是,不得不要佩服人家,也要警惕他们,盯着中国好多年了,也做了这么充足的准备。

不过这些大家都知道了,知道了也无可奈何,打不过人家,只能用命死拼,反正中国人的人多命贱。

不过,这份地图可是好东西,三狗把它好好折起,放在贴身的口袋里,不用上交了,反正能看得懂的人不多,再说,自己能看懂,以后估计也用得着。

其他的书信,大部分都是和父母、妻子、情人之间的信件,三狗看到最后都看不下去了,这里面的情感,还不是和中国人一样的。

可是,都是看重感情的人,都是人,在以前,中日甚至是同文同种的人,为什么要自相残杀?为什么要这样死在他乡?

看着那些照片里笑容可掬的人像,她们现在还不知道自己心爱的人已经战死在千里之外了,她们将是怎么想念自己的亲人爱人,怎么渡过以后的生活?

三狗摸了摸自己胸口上杨慕华寄来的书信,自己也是跟他们一样一样的,都会有一个心爱的人在胸口上。

假如有一天,我自己战死了,我的书信会不会也像现在这样,被鬼子拿去,或是他们根本看都不看,直接践踏在脚底,直接扔在风里。

而我的生命也随着心爱的人的书信,在风中、在荒野里、在虚无的空间里,做着孤魂野鬼,找不到心爱的人,找不到回家的路,飘荡在战死的沙场上,成为千年不散的冤魂。

……

230. 得罗店者,得上海

日军第13师团插入罗店侧背的一个联队,虽然在中国军队重兵的反击下,退了出来,并没走远,依托背后强大的军力,时刻惦记着要包抄罗店后路。

时局已经非常严重而紧迫了,74军已经准备撤退了,一旦让日军占领了罗店侧背阵地,那坚守罗店已经没有意义了,甚至是有全军覆灭的危险了。

当然,这只是军师部高层的意图,到牛牯三狗他们底层连排,是不可能知道这些军事绝密的。

不过,从最高局军事委员会到底层士兵,都是认为罗店不能丢失,所有人都知道,罗店虽是江边弹丸小镇,但却为通往宝山、上海市区、嘉定和松山等几条公路的交叉点与枢纽。

地理位置决定了罗店历来为兵家必争的要地,现在也是,一旦罗店有失,整个上海战役全局势必震动,可谓“得罗店者,得上海”。

当局如此重视,自然也尽量发动更多的力量和资源来守卫罗店,罗店侧背的危险一解除,武器弹药和被服粮食,就马上连夜运了过来,物资里有大量的犒劳物品,甚至连啤酒都有。

很多道路被炸烂了,汽车走不了,上海政府就动员大量民夫志愿者,推着推车拉着板车,把物资给运送上前线。

兄弟们终于换上新军服,还有内衣,可爱的上海市民和服装厂送来了棉袄,大家可开心了,服装够了。

但牛牯还是没有丢掉那些日军服装,也叫大家平时在战场上能扒到鬼子军服,就扒下来,搞得大家觉得牛牯怪怪的,有点变态的样子。

吃五谷米,养百种人,上海是国际大都市,龙蛇混杂,出汉奸卖国贼,也出爱国英雄,当地很多平民、民夫自发为国军出力,当然,日寇的暴行也让他们对小鬼子恨之入骨。

推车拉车过来的民夫,有很多就留下来,连夜帮助国军将士修盖工事,经常是一夜之间,罗店阵地的工事完好如初。

但经过白天一天的激战,工事又被打烂,没事,到了晚上,大量的民夫和百姓,来帮助,又修好,如此反反复复,百姓们没有一点怨言,自发的争相干活。

尽管百姓以前对国家国府的腐败,对军队兵痞的扰民等颇多怨言,但在外敌入侵面前,大家都收起这些牢骚,团结起来,一致对外。

之前全国一盘散沙的军阀、反对者如其他党派等,在抗日的大旗下团结一心,共同御敌,国家和民族,再一次凝聚在一起。

中央军嫡系部队以身作则,率先作出表率,最精锐的警卫军和德械师全部拉上来打,很多精锐师被打成元气大伤。

地方军如粤军、桂军、湘军、川军等,也拿出自己不多的家当,派出精锐,和日军血拼,大家本来都是兄弟,以前内战是家事。

现在在国家民族的危亡下,必须收起以前的隔阂仇怨,兄弟联手、同仇敌忾、并肩作战,都是份内的事。

……

昨晚三狗他们七连夜袭日军,把阵地给抢了回来,还用冷兵器狠狠地羞辱了鬼子一番,,加上罗店的重要性,鬼子自然是不善罢甘休的。

果真,今天一大早,还毛毛亮时候,鬼子的飞机就来了,这可不是早上星级酒店周到的叫醒服务,而是丢航弹下来。

大家管鬼子飞机为老鸭嬷,今天早上来了三只老鸭嬷,在天上盘旋着,不一会,就拉出了大鸭蛋一样的炸弹。

从长江口日军航母上、崇明岛临时机场飞来的九四式俯冲轰炸机,盘旋几圈后,对准目标,一个俯冲下来,那飞机巨大的轰鸣声,响彻四方。

加上减速板和空气摩擦的音响,“呜呜”地震撼着地面上人的耳朵,整个飞机像一个大怪物从天而降,索命而来,看得心惊肉跳。

快俯冲到几百米的高度时候,地面上人都能看到飞机大肚子下的炸弹了,那超大500斤的航弹扔下来,不得了了,地动山摇。

无论什么混泥土工事,只要一挨上这种航弹,都会成为碎末灰烬,如果是地面,则会炸出一个巨大的水塘。

弹着点中心的人,估计立刻被气化了,周边二三十米的人都很难活下来,活活被震死,身上的衣服都被强大的气流扯光掉。

飞机一走,鬼子阵地上就飘起了观察气球,指引野战重炮进行第二轮的打击,全是150及以上口径的大炮弹。

一两发后,五六发一组的排炮,从远处破空而来,连续的爆炸声,大地都在颤抖,像十万个大锣同时在敲击着,噪的人难受。

这次和以前不一样,鬼子的大炮延伸后,也还不停止,又伸缩回来接着炮击,来来回回地,穿梭织布似的循环往复,几乎把整个罗店都笼罩在炮火中去了,一片火海。

看来鬼子这次是下大本钱来打了,自从上次罗店南边侧背被13师团打开一个缺口后,让日军看到了打下罗店的希望。

这次11、13两个师团同时全线发起攻击,国军在罗店的守军一下子处在了几个师团炮火的疯狂覆盖下。

阵地上充满着火花和烟尘,火药味呛得人难以呼吸,即使是炮击结束好久,也难以消除,有些裸露在外面的阵地,有国军的士兵被炸得惨绝。

一大批战士被炸得满头满脸都是鲜血,一些浑身成了碎片,有的被炸成两截,肠子被炸得的拖出十几米远,当场殉国,一些受伤的,则在地上难受得翻滚呻吟。

不等守军喘上一口气,鬼子就在弹幕里出现了,照例是战车打头冲,这次的战车还不一样,以前只有两挺机枪,这次上面居然有一门炮。

三狗一看,我去,这已经不是豆战车了,而是更厉害的九五式坦克了,比原来的豆战车大多了,火力也雄厚多了,装备了一门37mm的炮。

随随便便一炮,就可以把重机枪给轰掉,这种铁怪物,没有反坦克武器的国军步兵,碰上了只有只有逃命的份,实在是招架不住啊。

幸好昨晚来的民夫,在三狗的指引下,做了一些路障,也就是挖深阵地前沿的壕沟,无师自通地挖出了一道简单粗略的反坦克壕。

这不是三狗首想首创的,在军校里,老黑就提到过,因为有德国顾问在给军校教官教授课程时候,说起过欧洲战场上有这样的反坦克战术。

而且在上海战场月浦方向18军11师他们就这么干过,也应了“土木系”这个有创意有内涵的称号。

至于怎么挖?挖多宽多深?不知道,没挖过,不过照着鬼子的战车尺寸,再挖宽一点深一点就可以了,让鬼子的战车不敢开下去,或是开下去,一下子开不上来。

231. 反坦克壕雏形

这种反坦克壕工程是浩大的,单凭一个残破的连队,一个晚上肯定是搞不定的,好在是昨晚供给线刚打通,来了很多送物资的民夫。

这些可爱的百姓,自发自愿帮助部队修工事,三狗思前想后,第六感觉想到今天鬼子会有更大规模的进攻,而且是更多的战车。

人被打急了被欺负急了,总得要绞尽脑汁来想对策,想到了在学校老黑偶尔提到的反坦克壕。

于是三狗就带上众多的民夫们,下半夜后,一宿没睡,在阵地前挖出了一道又宽又深的壕沟,一直连着八、九连的阵地去。

八连九连阵地前沿也挖了很多道战壕,估计有五六道之多,现在整个罗店的国军阵地,挖满了战壕。

这些战壕有的多达十几道,远远望去,整个田野被挖空了,到处都是壕沟,四通八达,只是底下很泥泞,有点甚至是水沟,即使是水沟,也比没有战壕好啊。

由于这里的海拔高度只有4米,靠近长江入海口的边上,只要挖入一米,就有水冒出来,三狗先叫人挖出排水沟。

即使是这样,在大壕沟里,还是泥水一片,上面人看了,更是不知深浅了,满以为能抵挡鬼子的战车一阵了。

可现在一看傻眼了,昨晚辛苦一晚的工程,今天被鬼子的航弹重炮打成稀巴烂,一条几里路长的壕沟,也是坑坑洼洼的,有的地方都给泥土填入了一些,有的地方塌方了很多。

而且这次鬼子来的还不是豆战车,昨晚这壕沟是按着豆战车的尺寸来挖的,可这九五式坦克比豆战车体型大,不知道这样的反坦克壕能不能为难到它们。

三狗忐忑不安地想着,眉头紧锁。

大家打了多次的战车后,多少有些经验了,而且现在七连人员不齐整,牛牯再也不让大家轻易冲出战壕去炸战车了。

这次是让大家让开中间大路,两个排运动到阵地侧翼去,一个排在暗堡及暗堡外面底下不远处保护,一个排作为预备队在坑道里。

三狗带着四排,运动到靠近八连的左侧阵地去,带着迫击炮掷弹筒和轻机枪,三狗让大家先不要暴露火力,静静地看着鬼子坦克的到来。

几乎在每个罗店的分阵地上,都有鬼子的豆战车和九五坦克,看来,这个九五坦克估计是13师团的,以前的11师团只有豆战车。

三狗他们七连的阵地上,来了三辆坦克,一百来米的地形,也摆不下太多的坦克,三四辆都已经足够了,炮火和机枪火力压制已经是超饱和了。

鬼子的坦克耀武扬威地前进着,不时地打上一炮,后面跟着一串鬼子步兵,亦步亦趋,而七连的阵地,照例是一片寂静,空无一人。

到了被炸得不成样子的反坦克壕沟面前,鬼子的坦克有点犹豫,不知道要不要开下去,还是不敢开下去。

后面转出一两个步兵,跳下壕沟里,测试了下深度,看起来不深也不宽,主要是给炮弹炸走样了。

鬼子坦克最后还是决定开下去,三狗他们都觉得,昨晚挖了整个下半夜,白挖了,鬼子的坦克肯定是很容易就过了。

没想到,鬼子的坦克一开下去,就给陷了下去,原来大炮炸出来的土太松了,覆盖在壕沟底下,坦克一压下去,自然就陷了下去。

三辆坦克像大笨牛一样,在底下吼叫着来回地冲撞着,想冲上来,结果给下面的泥水越陷越深。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三狗一声令下,几乎和阵地右侧的三排同时开枪,捷克式轻机枪几个连射过去,把坦克后面的鬼子步兵,割韭菜一样,割了一道下来。

鬼子吓得马上全趴地上了,全然不顾要保护的坦克在壕沟里困兽一般横冲直撞。

“爆破组,跟我来。”三狗一把抓起集束手榴弹,跃起几步,翻身滚下反坦克壕沟里,右侧的爆破组也是在争夺时间,纷纷滚了下来。

坦克在壕沟里,转身都困难,想要快速避开爆破组,更是困难了,在周边几个手榴弹爆炸后的弹幕里,三狗他们把集束手榴弹塞进坦克的履带里。

“轰、轰”几声巨响,把左右两辆坦克履带给炸断了,可惜手榴弹的威力太小了,不能炸毁坦克。

两边被炸断履带的坦克,还能在里面开着机枪,阻止其他的爆破手去炸中间的坦克,刚好一边一辆,保护着中间的一辆,三狗他们被坦克的机枪压在壕沟里,上下都走不了。

最后放弃了中间的坦克,把集束手榴弹拆开扔,不断地炸着鬼子坦克的机枪位置,为大家掩护,爬上壕沟,爬回阵地里去。

……

上面的阵地,也乒乒乓乓地打得很热闹,看见国军有机枪,鬼子的迫击炮和掷弹筒都接连不断地发射过来,小榴弹跟雨点一样,落在国军阵地上。

大薯他们这些机枪手一看,马上都窝了起来,没办法,一露头,就会遭到一顿榴弹雨,这次狗日的鬼子,出手真是阔绰,都数不出有多少门迫击炮在发射了。

三狗他们带来的一门迫击炮都不敢拿出来打,秀才他们只能东躲西藏,才能堪堪躲过榴弹的追击。

火力一被压制,鬼子步兵就起身,不断地跃进反坦克壕里,准备爬过来,“手榴弹扔下去”,刚刚回来的三狗大喊道。

顺手拿起身边的一个手榴弹,扔了下去,一时间,雨点般的手榴弹落在大壕沟里,接连不断的爆炸,估计够里面的鬼子吃上一顿。

终于,中间那辆坦克给颤悠悠地爬了上来,开足马力,想要是发泄刚才的窝火一样,往前冲了过来,后面的也跟着几个爬上壕沟的步兵。

眼看着坦克调转着炮口,像只独眼龙的眼睛一样,黑乎乎地对准了三狗他们阵地,“隐蔽!”,三狗刚喊后不久,大家刚刚趴下,鬼子坦克的37炮就打了过来。

这个就像用牛刀来杀鸡了,这么近的距离,37炮打平射,威力恐怖,一下子就把左侧阵地给掀开了一道口子。

牛牯见状,赶紧叫号兵吹起撤退号,因为左右两侧的八连九连阵地也被鬼子突破了,三排和四排没有侧背保护,再留在阵地上,会被鬼子两头夹击,非常危险。

在阵地后面中间二排的吸引火力和掩护下,三四排赶紧从左右两翼的阵地,连爬带滚地撤回了坑道里去。

232. 无惧生死,结婚庆之

鬼子看到坦克突破了七连的前沿阵地,陆续地越过壕沟,来到坦克后面,和旁边的阵地里,后面的迫击炮和掷弹筒都往前移动用来打击退至小山底下的七连战士。

鬼子坦克上的37炮,已经快要伸到暗堡的枪眼上去,只开几炮,就把暗堡的枪眼炸得开花,里面的兄弟也受不了,不得不跑。

七连被敌人火力压制,鬼子就放心大胆地陆续运动过来,没有办法了,最后放手一搏,牛牯叫三狗他们把九二步炮推到坑道口出来。

三狗和竹竿不停地摇着步兵炮的方向摇把,把炮口对准坦克,实施直瞄平射,装填炮弹,时间紧迫,马上拉炮栓。

“轰”的一声,九二步炮一阵强大的后座力,坑道口一阵烟雾弥漫,70mm高爆弹高速射向坦克。

这么近的距离,十之八九都能打准,只是不知道打着后效果如果,效果不错,差点把坦克给掀翻了,坦克的炮塔也给炸掉了,里面的坦克兵估计给震得晕死过去了。

鬼子坦克一搞掉,接下来的就好办了,暗堡里的机枪马上响了起来,把鬼子的后续部队压制在大壕沟处,出不来。

牛牯命令所有的掷弹筒朝大壕沟里发射榴弹,其他人跟着,一起去肃清第二道战壕里的鬼子。

手榴弹加驳壳枪战术,先是一顿手榴弹过去,接着在转角处驳壳枪连射开火,最后是步枪和刺刀解决残敌。

由于自己挖的战壕,而且都住了一个多月了,非常熟悉,大家配合的也很好,很快就把鬼子赶出了战壕。

鬼子没办法,退出了这次战斗,不过头顶上飞机,却又飞来地空扫射了,又有好几个兄弟,被飞机的机枪给打死了。

七连在和鬼子步兵战斗中牺牲不多,大部分是在敌人炮弹和飞机扫射下牺牲的;看着不断减员的七连,牛牯现在不能叫坚守阵地,大部分人都撤回坑道里去。

留了几个观察哨,其他人进坑道理休息,受伤的接受临时治疗,老李头炊事班的饭菜也热好了,大家还以为没到吃饭的时间呢。

打起仗来真的不知道时间在哪里,过的好快,昨晚上海市民送了好多犒劳的吃食,有新鲜的猪肉,还有大饼馒头等。

大家劫后余生后,特别珍惜生命热爱生活,因为不知道下一次还能不能吃到这么好吃的饭菜了,有了,得要好好享受一番。

饭后难得好时光,估计鬼子也在吃饭了吧,或是回去休整兵力,等待下一次的进攻,阵地暂时出现了短暂的宁静。

老李头把昨天收到的书信,发给大家,三狗也收到一封,一看字迹,自然就知道是杨慕华寄来的,现在只跟她通信。

家里是万万不可通信的,怕引起父亲母亲的担忧,而老秦大彪那些同学,散落在各地,也正忙着和鬼子打仗,忙,没空通信。

现在收到了她的来信,心情是很迫不及待的,可是手脚却很小心,生怕把信封给撕破太多,慢慢地,撕开一道小缝,小心抽出信纸。

一片芬芳,沁入心脾;她那清秀的字迹展现出来,只是内容多了很多的担忧,她从战报得知,上海战场越来越艰难,很担心三狗的安危。

现在的南京城几乎成了一座空城,但其实还是有一些人没有走的,每天早上登上楼上,就可以看见炊烟四起。

她和几个同学,还在防空救护队里,以后不知道该去哪里?想到三狗他们74军的野战医院去,经过了一段时间的实习,在专业上,对战场救护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还有一件事,值得庆贺,那个在笕桥航校的夏健刚,跑到她们军医大学,找到跟着杨慕华留下来的颜淑慧,居然私底下举行了一个简单的婚礼。

原来,中日经过这一个多月的空战,中国空军即使取得了非常好的战绩,但能飞能战的飞机损失殆尽,很多优秀的飞行员也牺牲的牺牲,受伤的受伤。

现在,军政部从苏联那里买来了一大批新式飞机,需要大量飞行员试飞、参加战斗,所以,才读了两年多的夏健刚他们,就得提前毕业,跟着老大哥们上飞机,一边学一边准备去战斗了。

夏健刚和颜淑慧书信往来两年多,感情非常稳定非常好,按在地方上,早就结婚生仔了,可是在部队里,不允许军人这么早结婚。

两个人就偷偷约好,颜淑慧留在南京等他,等到前不久,刚好夏健刚、关定杰、廖祖荫、陆浩天、段天保、高良鸣等他们航校的一帮人,随着师哥前来南京接飞机公办。

留给夏健刚只有半天时间,大家约好,关定杰廖祖荫陆浩天他们做伴郎,杨慕华韩锦仪林淑娴沈秋君她们做伴娘。

一起在南京的基督教教堂里,做了一个简单而又圣洁的西式婚礼,把她们一帮留守的女生感动得痛哭流涕的。

婚礼刚结束,新郎夏健刚及伴郎们,就接到命令,马上赶回光华门外大校场机场,就要起飞去执行任务了,新娘颜淑慧只能捧着花,送他们远去。

走在最前面的新郎夏健刚,一直坚持着没有回头,他生怕这一回头,就没有力量再往前走下去了,身后的幸福,是他一辈子梦寐以求的幸福。

而现在,只能让这个幸福,留在身后,祈祷自己,既然获得了一辈子的幸福,就能有一辈子的时间,来慢慢消受。

可是,现在,不行。自入军校第一天就铭记于心的校训让他在此刻只能这么选择;杭州笕桥航校的校训:我们的身体,飞机和炸弹当与敌人的兵舰阵地同归于尽。

这是对死亡的蔑视,也是对战争的无惧;更是对敌人的一声吶喊。每一个进来的学生,不只为了战胜,而是以不惜一死的精神,飞向天空,在长空之中,决战至死,甚至同归于尽。

既然知道自己和同学们一样,是个将死之人,他其实一开始是不答应和颜淑慧结婚的,她那么好,那么的舍不得把她的大好前程浪费在他身上。

只是她一再坚持,就算是死,不管谁先死,我们都要先结婚,结了婚,我就是你的人,你也是我的人,就是死,我是你的鬼,你是我的鬼。

一个女子,如此的大义凛然,让他一个七尺男儿赧颜汗下;只有敢于直面生死,才能不惧生死;敢于直面幸福,才能珍惜幸福。

……

233. 全师出击

大家听了三狗念完来信,都羡慕不已、唏嘘不已、敬佩不已,如此奇女奇男,当真是要结合在一起的,哪怕是只有结婚之名,而无结婚之实,这个婚,也要结。

大家羡慕着别人的幸福,眼看自己,却不知道幸福在哪里,或许能看到明天的太阳,就是今天最幸福的期待了。

十月下旬,日军攻陷了上海大场,沪宁线铁路被切断,上海市区的国军主力开始向苏州河南岸转移。

罗店的51师也将转移至别的地方去,然后阵地防务交给48军接替;说是转移,其实就是交替转移阵地,逐步后撤;当然这些属于高级军事机密,团一级的军官都不知道。

但是这次转移对于被日军咬得紧紧的51师,是个风险很大的活;51师高层决定在撤退转移前,以营级为单位,全线来一次大规模的夜袭进攻,给日军造成一个假象,我们是不会撤退的。

306团三营原先有五百多人的满员营,现在减员厉害,只剩下三百多人了,也就二个连的兵力。

为了配合这次全线夜袭,营长老胡把民夫组织成后勤队,主要负责搬运伤员、打扫战场后的物资搬运等。

全师各营约定十月二十一日晚上丑时,也就是半夜三点,开始全面夜袭,听说凌晨三点是一天中阴气最重的时候,野狗会开始“吹狗螺”,也是医院里死亡时间机率最高的时间。

按现代人说法,凌晨三点是人类能量最低弱的时刻,因此也最容易撞鬼;而牛牯又搬出他那一套人鬼论。

大家在这种残酷的战争下,反正每个人都要死的,只不过是迟早的事情,既然都会成为死鬼,还不如今晚就做成厉鬼,去生吃了日军。

如死了,正是死得其所,成真鬼了,如能活着回来,那就没死成,没做成鬼,那就再多活一次,留到下一次去死。

当时的士兵文化程度低,很多是文盲,跟他们讲什么为了国家民族,要去赴汤蹈火视死如归等,他们听太不懂,也很难理解,而牛牯的理论则很接地气,大家都能理解明白。

为了让自己更像一个鬼,天天逗逼一样的萝卜大薯他们,还找来黑墨水,把脸涂成黑一块白一块的,真的成了一副鬼样子了。

老李头也来打趣:说我们成了鬼,那鬼子是鬼的子,就是我们的儿子了。

“好,今晚大家就是老子去揍儿子去了,天经地义的事。”大家很轻松的样子,确实,黑夜里,就是中国军队的天下了,小日本再厉害,到了黑夜里,就怂逼了。

……

由于现在弹药出现供应紧张,除了七连请市民制作的长短标枪外,八连也请打铁铺打造一批大刀片,九连也借鉴七连的经验,请人做了一批长草叉。

到了凌晨二点时候,大家准备齐当后,牛牯的七连照例打头阵,八连九连两侧跟进,打了那么多的夜袭,总得有一次顺利的吧,这次运气好到出奇。

不但打铁侬很轻松地杀了明哨,狗腿不知道是不是他的狗鼻子突然发灵,居然嗅到或是猜中了鬼子暗哨的位置,绕到后面,居然把暗哨也给摸掉了,动作难度系数太高了。

只是约定的三点还差几分钟,不能提前杀鬼子,怕引起响动,坏了全线的大事,所以,大家就忍着,再等两分钟。

正当等的时候,有个鬼子军官样子的人,晃晃悠悠在战壕里爬了起来,朝明哨位置看了一眼,居然自己的哨兵不见了,吓一大跳,赶紧叫了个日本名字问了起来。

估计那个日本名字是明哨的名字,三狗参与了打铁侬杀鬼子明哨的行动,正好在明哨位置下面,能听懂日语。

三狗赶紧假装憋着气地应了一声鬼子的军官,说自己在大便,有点像拉不出屎的那种闷声闷气的语气。

或许是鬼子军官半夜睡意正浓,还一下子听不出手下人声音的变化,或许他真的信了三狗的话。

毕竟是自己国家的语言,拉屎时候蹲久了估计声音会有点不一样,所以这军官就没再询问了,自顾在那里拉尿了,原来是起来夜尿这家伙。

这家伙的尿真多,都快三点钟了,还没尿完,到底晚上吃啥了,可把大家急得,几百号人,在急着求等一个人赶快尿完,这真的是很荒诞的一幕。

已经是三点了,不能再等了,牛牯手一挥,打铁侬翻身滚到那鬼子军官身边,把那人又吓一大跳,转身的尿都尿到了打铁侬的身上了。

我去,打铁侬忍着恶心,右手反握的快刀,平肘向前一推,刀光一闪,鬼子的喉咙就割开了。

不顾鬼子脖子大动脉的鲜血飞溅,打铁侬左手一把捂住鬼子军官的嘴巴,不让其发出声音。

其实也发不出什么声音了,喉咙被割开一个很大的口子,血管气管甚至是声带都割断了,现在这个鬼子军官只剩手脚无力地乱动和抽搐了。

倒是那鲜血飞溅的声音,有点像他刚才尿尿的声音;这个鬼子军官用生命诠释了“夜尿有风险,起床需谨慎”的战场格言。

与此同时,牛牯带着大家一窝蜂地滚下鬼子的战壕内,个个用自己的方式来杀敌,还是八连最方便,大刀片这个时候最好用了。

在战壕狭窄的空间里,大刀片可以砍,可以反手用刀背砸,可以用刀尖捅,可以左手搭在刀背上用力按,可以对着睡觉的鬼子脖子上抹……

一时间,第一批鬼子就在睡梦中成了鬼的儿子了,被鬼老爹收拾得服服帖帖,先去鬼门关报到去了。

当然,鬼子不是吃了安眠药睡的那么死沉的,一有响动,自然全都就醒了,特别是在战场上,个个警觉跟兔子一样。

鬼子第一道防线里,剩下没死鬼子的马上跳了起来,呱呱的大叫起来,摸到武器的,就和中国士兵对打起来。

没摸到的武器,就赤手空拳想肉搏,或是索性撒腿开逃,可是这一切的命运,已经在前几秒注定了。

在武装到牙齿,和准备到有点双手拿刀的国军战士面前,只不过是早死几秒和晚死几秒的区别。

234. 乘胜撤退

大部分的国军手里除了一把长刀(大刀、刺刀),左手也握住一把短匕首,稍有点距离的就用长刀砍捅,近的就用匕首来捅,对于在狭窄的战壕里,这些都是致命的短打兵器。

那些怪叫起来的鬼子,除了正常反应外,估计也是被萝卜大薯他们画的鬼脸吓到了,在照明弹白森森的光亮下,看到一张黑一块白一块的鬼脸凑过来,确实是挺瘆人的。

日军第一道战壕里的鬼子,在做了几秒无谓的反抗后,被一窝蜂的国军士兵全部砍杀完毕,由于人太多,大家都挤在一起,气得牛牯吼道:别挤在一起,快去前面。

有一些没有捞到砍杀鬼子的战士,只得气鼓鼓地冲到下一道鬼子防线去,也就这几秒钟的时刻,鬼子的反应速度够快了,马上就起床组织起有效的防线了,和国军拼刺肉搏起来。

这个时候,整个罗店鬼子的全线阵地,都响起了汉语的喊杀声,51师全师上万人,上万个汉人英雄们,喊着汉语的“杀”,手持利器,排山倒海地杀了过去。

强悍异常的日本鬼子,居然能在如此声势浩大震撼人心的零距离攻击面前,组织起抵抗的力量,一时间,阵地上刀光闪闪,血花四溅,不断地有人倒下,有人继续向前……

在进攻前,三营几个连长就坐下来商量这个事情了,这次要三个连一起配合,战士们也可以拆散使用。

估计在这个混乱的时候,也不可能保持完整的建制,只能化整为零,战士们自由自合配合来刺杀鬼子。

经过后天不断地磨炼,战士们好像都是天生的配合高手,三狗他们七连把断标枪扔出去后,就手拿着一根长标枪,配合着一个八连的大刀手和九连的长草叉手,成了一个完美的铁三角组合。

鬼子的刺刀想刺进来,想短兵相接,有大刀手来接着,保护着身后的长枪手,而长草叉手们,则是拿着三四个齿的草叉,不断地叉鬼子手里的刺刀,就是要把鬼子的刺刀给绞在一起,让他无法脱手。

这个时候,七连的长枪手们,则只做最后的简单动作,就是戳,没头没脸地戳,往死里不停地戳。

面对这样不讲理的冷兵器进攻组合,鬼子再高超的拼刺技巧,再娴熟的多人配合,都是浮云;几乎没有还手的机会,连招架的机会都不多。

抗倭英雄戚继光要是有眼,肯定能在天上看到这一幕,几百年后,他的后人们,也在复制着他创下的鸳鸯阵,来继续抗击倭寇,相信他必定是很欣慰的。

……

不带这么玩的,眼看着不断地被国军玩死搞死,第二道防线的鬼子也崩溃了,一窝蜂地朝第三道防线逃去。

这个时候,不追杀你,更待何时?国军将士们发一声喊,像一条条饥饿难忍的野狗一样,咬住鬼子的屁股,一路不放地追杀着鬼子。

第三道防线的鬼子,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想开枪又不敢开,想上去帮忙,又不能失去自己的防守位置。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同胞被砍杀、捅杀、追杀,一路逃到他们那边去,只得硬着头皮,挺着刺刀上去,抵挡国军如潮水般的攻势。

三狗他们突然发现第三道防线的鬼子,犹如护身符显灵、或是金刚护体一样,居然一下子还戳不死他们。

到底是怎么回事?没什么回事,原来他们是上次那伙跟七连拼刺的家伙,受够了长标枪的苦,他们居然发明了一种东西来护体。

就是薄钢板的马甲,还有薄铁皮做的护腿,加上钢盔,整个人很像一只躲在乌龟壳里的忍着神龟了。

我去,鬼子怎么这么不要脸啊,太无耻了,你一个大男人,居然怂成这样,都成王八了,这,还怎么能好好玩下去啊。

鬼子也是无奈之举啊,与其被国军不讲理地戳死,还不如做个缩头乌龟,或许还能保一条命。

估计这是鬼子平常穿着进行拼刺训练的,或就是很早以前就有准备的,不然,这两天功夫里,是做不出来和做这么多的。

看着鬼子虽然穿着乌龟壳,但显得笨重了很多,三狗就叫大家,长草叉和长标枪,一个戳鬼子上面的脸部,一个就戳他的脚面。

这下子,鬼子又难受起来了,试想,穿着十几斤重的钢板铁皮,自然是灵活不起来,脚步迟滞的,可没想到这长枪头还不断地刺着脚来。

搞得鬼子像戴着镣铐跳舞一样滑稽,又要顾着上面的脸不被刺到,又要防住脚面被刺到,头部还可以左右晃着头来躲闪,可是脚底下,只能跳着了。

一上一下,刚成乌龟王八的鬼子现在成大笨野鸡了,顾头不顾腚,不断地有人脚面被刺到,一旦脚部受伤,在那种环境下,除了投降这条活路外,其他都是死路一条。

脚部受伤,站立不稳,躲闪不快,甚至连逃走都跑不快,可惜鬼子几乎没有人会投降,好像体内没有投降这种基因一样,宁愿看着身边一个个战友被搞死掉,也不会投降。

除了投降,唯一剩下的只有逃走了,在这样不对等的蛮不讲理的对刺下,鬼子再也坚持不住了,三营所对的鬼子阵地开始松动,接着开始崩溃。

在拼刺对抗的战场上,除了拼刺技巧、实力的对拼外,更大的是心理的对抗,一旦阵地一点被突破,一点开始崩溃,会带来全线的崩溃,也就是心理防线的崩溃,抵抗意志的崩溃。

三营这里一点开始,带动着周边的鬼子也开始溃败,接着最后就是全线的溃逃了,追击溃逃的敌人,就是在懦弱的战士,都会莫名地英勇起来。

在巨大的追击喊杀声中携裹下,再冷静理智的人,都会热血沸腾起来,整个51师的将士们,像一股巨大的钢铁洪流,每一个投身之中的人,都会热血沸腾英勇地跟着洪流,急速地涌向前方。

这个时候怕个啥,根本不用怕鬼子会反咬一口,全师上万人的追击,就算有局部的鬼子小反咬,也会被快速掩埋在上万人追击的洪流当中去。

都不用动手,就是踩,几百上千人的脚,也会把敢回头敢迎面而上反击的鬼子,给踩成肉泥了,所以这个时候,再强悍的鬼子,都知道这个道理,强悍不等于傻。

现在怕的是敌人,心惊胆战的是敌人,全线溃败下,再牛的指挥官都组织不起抵抗的力量了。

大家一路追杀下去,不过不久就听到了撤退号,总不至于把鬼子追到江边的大本营去吧,江面上还有鬼子的军舰,那个东西,是步兵奈何不了的巨无霸啊。

所以,穷寇莫追见好就收,这个收,还不是简单的收,整个51师几乎全部人马师,马上回去,大踏步地撤出阵地。

乘胜追击是正常的战术,乘胜撤退才是高招,这个时候,敌人就算是知道,也无论如何在短时间内组织起追击的力量了。

235. 七连留下

乘胜撤退,日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国军撤走了,何况是在黑夜里,根本都不知道国军在撤退还是在干吗,没办法啊,自己都还惊魂未定,那还有心思想其他的事情。

不过,这个半夜的时候,接替阵地防务的48军还没有上来,不能把阵地撤空了,不然明天白天空阵地被日军捡到了,就有48军苦头吃了。

因此,51师下来命令,每个阵地的主要防守点上,留下原来的一部分部队,等和48军交接了防务,才撤出战场,跟随沿路的接头部队人员或标志,去下一个战场。

为什么不留下一个团来防守整个阵地?至少可以统一指挥,51师高层开始也想到了这一点,但后来还是没有采取这个办法。

单独留下一个成建制的团,在指挥上肯定能有统一的优势,但却失去了各部队熟悉自己阵地的优势。

还有是,这个时间鬼子已经处于混乱慌张状态,是没有办法迅速组织起反击或是总攻击的力量,最多是点局部的报复性动作。

二来是各部队小数人在自己原有的阵地上,可以利用熟悉地形,来牵制敌军;最后还有一点,是可以和48军好好交接,交代各个阵地哪些怎么使用,这个很重要。

因此,三营留守的人自然是七连,七连阵地是三营的主阵地,也是整个三营防区的眼,特别是小山底下的坑道,如果不是七连,其他部队还一下子不知道怎么用,等48军来了,要好好跟他们讲解一番。

本来老胡说,七连留下一个排就可以了,但牛牯想了想,还是带着七连全部留下来了,因为七连现在总人数加起来也就七八十人了,凑起来最多是两个加强排。

如果留一个排,也就是十几人,而且留哪个排?肯定也是自己的老乡排四排留下来,现在四排只剩下十七八个人了,留下来这么一点,太危险了。

于是,牛牯决定七连全连留下,老胡也没再多说什么,只是意味深长地拍了拍牛牯的肩膀,答应了牛牯的决定。

快天亮了,老胡带着八连九连和营部,跟随51师的大部队,撤出阵地,牛牯也把人分了一下:

一排先去八连阵地盯着,二排去九连阵地观察警戒,四排在自己的阵地里,三排留在坑道里做机动预备队,以防不测。

每个排也就十几人了,散在一个连的阵地里,稀稀拉拉的,好在鬼子昨晚被揍怕了,今天一时半会缓不过劲来,暂时阵地上还很平静。

大家早饭后,晒在深秋的太阳下,暖洋洋的,索性就每处阵地设一个观察哨,其他人坐在战壕里睡觉。

昨晚忙活了大半夜的,累得今天也不想聊昨晚的盛况了,其实经历多了,也就觉得没什么好聊的。

老李头在坑道里整理着炊事班的行李,还有昨晚的战利品,有什么文件信件之类的就转交给三狗。

三狗现在也正眯一会,睡得不多,经常一天睡二三个小时,很正常,也不觉得累,连自己都觉得有点奇怪,或许是人的潜能很强大吧。

上午,三狗看完这些战利品里的资料,把鬼子照片信件护身符什么的都用一个油布包着,扔到阵地前沿外去,希望鬼子能捡到,或许他们能给寄回去。

至于公文手令什么的,三狗看到了一份,令他很是紧张,13师团的目标不单单是罗店,还有罗店侧背的徐行、嘉定、浏河等地都是他们势在必得的目标。

而且,第9师团也要从杨行、苏家宅那边过来,和11师团,一起夹击包围罗店,时间就在这两天。

我去,这不是要够48军吃一壶了,有点替他们担心,不过,现在还得要等见到他们后,跟他们说。

大家这一等,一直等到太阳落山了,还没有见到48军的影子来,鬼子倒是陆陆续续地回到了他们自己的阵地里了,看这样子,今晚走不成了。

越等,三狗越急,他知道鬼子的下一步计划,但这个又不能跟大家说,怕扰乱军心,只是跟牛牯说了下。

牛牯也没有办法,上级命令是要等到接防的48军,不然擅自离开,算是逃兵了;没有办法,只能等。

他们一个小连队又没有配备接发电台,三营只有一部,也没有办法给七连,自己要和团部联系的。

电话倒是有,只是连部到营部的一小段距离,平常老胡和牛牯他们通话使用;再长的距离,就经常打不通了,汉奸太多了,一直在搞破坏。

汉奸除了给鬼子飞机指引目标外,就是送情报,剪国军的电话线,真是让人不能理解,为什么要帮着外国人,打自己中国人,仅仅是为了一点日本人的钱,估计也不是这么简单。

这些不是三狗考虑的事情,现在考虑的是,要是48军一直来不了,怎么办?如果一直联系不上自己的部队,怎么办?

原定计划48军今天到来的,结果一直到了晚上,也没有到来,大家别无他法,暂时只能等着。

到了晚上睡觉时候,焦躁的心理在七连里蔓延,大家都在咒骂狗日的48军怎么还不来,把我们扔在这里当替死鬼送死。

有这样的心理也正常,大家和鬼子打了快二个月的苦仗,谁都想结束这样炼狱的生活,都想离开这个鬼地方,好好地享受下每天的阳光,不用担心自己能否挺到晚上不会死。

特别是看到自己的大部队已经撤离,这种心理更是急迫,但作为军人必须服从命令,但大家都认为这个任务很容易完成,只是和其他友军交接阵地而已。

而现在,看着大部队远去,友军还没有按规定时间来,自己又不能走,得时时提防着日军的超强度攻击,随时都会送命,这种心理确实很难受。

牛牯也没有说什么,没有不让兄弟们发牢骚,也没有埋怨48军,作为一连之长,现在是阵地的最高指挥,不但要考虑兄弟们的情绪发泄,也要考虑自己不能跟着一起发泄,扰乱军心。

大家熬过了相对安全的晚上,既满怀希望又战战兢兢地迎来了第二天的早晨,48军还是连一个屁都没有来,而日军竟然没有派飞机大炮来炸。

这么反常的平静,让人觉得不可理喻,大家走出坑道,很快牛牯就接到观察哨小刘的报告,大家听到仔细一看。

236. 迫近作业

原来在对面鬼子阵地上,确实有一些鬼子跟土拨鼠一样,在挖着壕沟,大家哑然失笑,难道这鬼子打怕了,要开始坚守阵地?

不对,也对,鬼子确实有点打怕了,每次强攻都伤亡惨重,普遍有了恐惧心理,不敢随意冲锋了。

所以此时日军又开始土木作业推进,靠挖战壕一点点地接近国军阵地,大家的心理都是一样一样的,宁愿辛苦一点锄大地,也不愿挨枪子啊。

看来鬼子也成老油条了,现在牛牯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鬼子一寸一寸地迫近,而拿鬼子没有办法。

这有点像钝刀子割肉的感觉,每一下子,虽不致死,但很难受,因为最终会被割死了,坐而待毙的感觉,真的很让人绝望。

怎么办?坐而待毙还不如奋起反击,拼他个鱼死网破,总比等死舒服了,要是能拼死几个也值了,万一逃出了,更值了。大家憋不住,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

不能这样,牛牯一再告诉自己要冷静,这个时候千万不能冲动,或许鬼子正等着他们冲动起来,人家的重火力就是老逮不到你跳出地面上的机会。

“要不用迫击炮和掷弹筒打他们?”竹竿手痒痒地建议,“不行”,牛牯摇了摇头,现在不能把重武器就亮出来,一拿出来,马上会让鬼子产生错觉,以为这里是主力部队。

因为现在全线阵地都不是主力部队,自己本来也不是,现在更是要示弱,不能招致鬼子大量兵力和火力前来;放在以前,没有问题,因为背后有靠山,现在没有了,怕扛不住。

鬼子一般是靠武器来判断中国军队级别,如果只是步枪轻机枪,估计是班排,如有重机枪的话,肯定是连以上的部队了。

如果有迫击炮,基本是营以上的部队,如有步兵炮,更不得了,绝对是团以上甚至是师级部队。

如果是一水的驳壳枪加齐整一色的军服,那一定是碰上大军官了,因为这肯定是某个主官的卫队,就是拼了血本也得要把他们拿下,拿下就等于打垮了这支部队的指挥系统了。

如果是一上阵就噼里啪啦响个不停的枪声,估计是个新兵部队,如果步枪零零散散不慌不忙地响着、机枪经常是短点射的,那肯定是个老兵部队或是主力部队,得要慎重对待。

其实,反过来也是,国军这边也会根据日军的使用武器来判定级别和人数,一般只是步枪轻机枪掷弹筒,只是个小队,也就五十来人,按照三、四比一的兵力平衡,国军这边至少需要一个整编连或加强连的兵力,才能抗衡。

如果有重机枪,特别是有迫击炮时候,正常是日军中队的编制了,一百八十人左右,国军最少要有一个营的人才能抗衡。

如果出现步兵炮的时候,基本是有大队的编制了,日军步兵大队不是按照三三制来,不是按照三个步兵总队加一个大队部六百人左右来计算的。

而是要增加了机枪中队(8-12挺重机枪一百八十人左右),炮兵小队(二门九二步炮55人),运输中队(一百人左右)等,整个大队差不多一千人左右,国军需要一个两三个团或是一个旅/师的兵力才能抗衡。

日军一个步兵联队有三个步兵大队,加上联队部、炮兵中队、反坦克中队、运输队、野战厨房、弹药队、通信队、骑兵队等,将近四千人,国军至少需要三个师或一个军来抗衡。

如果出现大批骑兵、卡车、战车坦克、野战重炮兵、甚至是陆军航空兵的配合,可以肯定是师团,最少是旅团级别了。

日军师团如果是常备甲种师团(又称挽/驮马师团),辖2旅团(每旅团2个步兵联队),包括工、骑、炮、辎各一联队,共8个联队。

再加上侦察、通讯、野战医院等,一般齐装满员的日军常备主力陆军师团兵力往往可达2.4-2.8万人,国军最少要有二到三个集团军、四到六个军才能抗衡。

战时日军给各师团配属特种兵及补充人员等,可使一个师团指挥的人马达四万人以上。在中国战场几乎是所向无敌,只有动用战区调配三四个集团军,才能勉强抗衡。

日军的乙丙丁种师团属于三单位制师团,下辖三个步兵联队,联队下辖三个步兵大队与一个步兵炮中队,编制人数为1.3-1.8万人。

……

在之前牛牯他们无所谓,反正背后就是营团等主力,鬼子也知道,现在没有了,可不能全线的阵地,只有七连这里有迫击炮和步兵炮。

这不是明着告诉鬼子,师部或师的主力在这里,你们来这里攻打啊,我去,这简直是引火烧身,所以现在要低调,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不能使用重火力。

而且,牛牯还有个私心,心想,如果条件允许的话,他还想带着这几门迫击炮和这门步炮一起撤走。

到时候,在别的地方,也很好用,就是以后接收新兵扩大编制时候,这个可是很有力的火力支撑和优先扩编的理由。

因为现在军政部发了话,说:只要在上海抗战的部队,不管损失多少,不管中央还是地方部队,一律优先补充新兵,甚至扩大编制,以资鼓励。

“要不试下上次的办法,看这次行不行?”三狗对牛牯提醒道,记得上次有对鬼子扔手榴弹阻止迫近作业的打法。

牛牯当然记得上次的打法,只是那样要消耗大量的手榴弹,之前不怕,因为有营部团部在,可以补充弹药。

现在不行了,单干,因为要撤退,弹药存量没必要领那么多,差不多一人一个基数多点,不必在路上背负那么重的弹药。

所以,现在要和鬼子拼火力,牛牯不是舍不得那点弹药,而是要考虑到之后的日子怎么过,万一在这里打上几天,今天一天就把弹药损耗掉,以后的日子怎么过?

“等,等鬼子挖过来,我们跟他们拼刺刀。”牛牯最后下了这个艰难的决定,也只能这样的决定,才是比较折中合理的。

牛牯叫留在八连九连阵地的一排二排全部回来,没有办法了,兵员太少,不能分散作战,得要保存兵力,收缩防线,死守一点。

然后全部上刺刀,手榴弹准备,等着鬼子挖过来和七连的阵地连起来时候,大家和鬼子打战壕里的巷战。

只要狭小的空间杀在一起,鬼子的重火力就发挥不出来,而且,出于对自己阵地的熟悉,七连应该有一定的胜算。

237. 反迫近作业战术

结果两边都看起来猜不透对方的行为,日军那边在挖掘队后面安置了机枪、掷弹筒和迫击炮,来保护前面辛勤工作的土拨鼠们。

只要发现国军士兵靠近,他们就开始发射炮弹压制,可现在前头的人挖了半天,也不见一个中国兵过来阻止,见鬼了,难道是中国兵给他们打怕了?

估计日军也有这样的心理优越感,虽然在晚上被国军玩得灰头土脸的,但是在白天里,那绝对是战争的主宰者。

鬼子分头挖掘,一直挖过了以前的反坦克壕沟,到了下午,很快就要挖到七连的第一道防线前了。

七连仅剩的七十来名战斗人员,全副武装,只等着牛牯一声令下,看着天上日军的观察气球和飞机,牛牯眉头皱了好久。

最后决定分散出击,一个个溜出去,尽量躲开天上飞机侦察和扫射,也不让对面日军知道,慢慢靠近过去。

三狗带着四排剩下的十七八个兄弟,和老邓的三排一起,三十多个人,鱼贯而出,一个个地摸了过去。

大家趴在壕沟里,耳朵贴在壕壁上,都能听到那边的挖土声音,大家静静地等待着,等待着破土的那一瞬间。

……

“噗”的一声,壕壁被挖穿了一个小洞,但一下子还挖不穿,因为壕壁上有一排排的木板或木条钉起来,固定壕壁的泥土。

那边一声压抑的欢呼,估计辛苦的鬼子终于发现挖到对面战壕了,但是又不能太大声欢叫,不然会引来中国兵的射击。

所以那边在商量如何破除另外一面壕壁上木条木板,都被三狗听得一清二楚,有的说直接用炸弹炸开,随即就被打断了,混账,这不是暴露了我们吗。

最后决定还是两边再挖开一些,用锯子锯掉那些木条木板,三狗偷偷地跟大家打着手势,大家意会,马上不发出声音,向两边慢慢散开。

不一会儿,鬼子慢慢地挖开了两边,估计有两人并肩出入的一个口子,鬼子拿着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小锯子,开始慢慢地锯着木板条。

那木板条嵌入泥土时间久了,也湿了,吃锯子,锯不快,惹得鬼子怨言不断,小声轻声地发着牢骚,这边的七连人听得一清二楚,当然,只有三狗能听懂。

大家看着三狗,牛牯这个时候,索性让三狗在前头负责指挥,三狗跟大家摇了摇头,意思没什么,耐心等着。

锯子在边上伸缩锯着,这边的七连一个个默不吭声,眼睛只盯着那锯子慢慢地锯断一根根木板条。

那边的鬼子以为这边不知道,还在小心翼翼地锯着,如果在上空看见这一幕,则肯定很滑稽,或是诡异惊悚。

当然在那个时刻,对于七连来说,则是紧张地熬着时间,对于鬼子来说,也是很紧张或是兴奋吧,挖了大半天,终于可以完工了。

是的,可以完工了,可以休息了,这些辛勤的土拨鼠生命也要完工进入永息了,大家都在倒计时着,终于,鬼子那边一小阵欢呼,全部把木板条锯断了。

随着三狗一挥手,缺口一左一右的打铁侬和狗腿拉开手榴弹的弦,一连不断地扔了好几个手榴弹过去,一阵轰炸声响彻双耳,实在是太近的爆炸了。

爆炸后两秒,等弹片一飞完,烟雾还未散去,一班机枪手大薯和二班机枪手杨承祖两人迅速左右并肩从缺口冲了出去。

两人冲过去后,背靠背,手持捷克式轻机枪,接连开火,扫到一串串的鬼子挖掘兵(不知道是不是工兵),也不管死活受伤,两人分开向前冲了过去。

鬼子新挖的壕沟是两头并进,到了接近七连第一道壕沟前面十来米,才合在一起,向前直挖,所以,大薯和杨承祖穿过这个十来米通道,有个分岔路,两人就分头出击。

当然,不止是他们两人,每人后面跟着一群兄弟,所有人都背着步枪,不过三狗还拿着两把驳壳枪,左右开火,对着躺地上想起来反击的鬼子射杀。

后面的兄弟们,手持刺刀,有的拿着一米多长的短标枪,看见还在动的鬼子,就是一刀,后面的人也持续跟上,在大薯杨承祖后面,不断地向前面扔着手榴弹。

不一会,蹲在壕沟里准备偷袭七连阵地的鬼子,遭到了反偷袭,还没反应过来,雨点般的手榴弹和密集的机枪弹就水一样地泼了过来。

在狭小的壕沟里,无处可逃,只能趴下,往后退的都挤在一起,后面鬼子的指挥官不断地打骂着,还是无济于事。

慌乱中,前头的鬼子很难组织起反击的力量和机会,子弹一直在头上飞着,不断地有人倒下,后面的鬼子终于在指挥官的打骂下,开始稳定下来,背贴着壕壁,进行巷战的战术。

鬼子也学着七连,开始扔手雷,三狗一见,马上叫号兵吹响了撤退号,毕竟自己的人马太少了,不能冒进,现在是伤亡损失不起。

大家赶紧一窝蜂地撤回了自己的阵地,牛牯也叫大家不要停下来,全部撤回坑道里去,这是很正确的一着。

因为隔了不到五分钟,气急败坏的鬼子,掷弹筒、迫击炮、九二步炮,火力全开,把怒火全部发泄在七连的阵地上。

一时间,外面的七连阵地一片烟火爆炸声,而坑道里,一片欢声笑语,正所谓: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

鬼子发泄了一顿怒火后,也不敢乘胜发起攻击,估计是步兵在阵地战里给打怕了,没有战车坦克都不敢冲锋了。

再说,现在天色也将晚了,什么观察气球、飞机、大炮都将失去威力,又要到了中国军队耀武扬威的时刻了。

鬼子只得匆匆收兵,加强夜间警戒,防住中国兵夜袭,这些事情还是更重要。看来挖了近一天壕沟的迫近作业,不但白辛苦,还损失了不少人,所谓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

这次七连的反偷袭做的非常成功,关键是在乘胜向前的那一刻,前插的非常坚决有力,两个机枪手大无畏的英雄主义显露无遗。

不过最后还是有几个兄弟受到了鬼子手雷的杀伤,受伤了几个,都是些弹片伤,只是这里不能做手术,和尚简单处理下,等48军来了,就有机会转到野战医院去了。

有的弹片不深,和尚就用火烧刺刀消毒刀口,把伤口划开,用镊子夹出弹片,整个过程很血腥,条件实在太差了,没有麻醉和止疼药。

受伤的兄弟也很痛苦,但都是好样的汉子,忍住了钻心的疼痛,能拿出弹片来,最好是尽快取出,避免伤口里面发炎化脓,那个时代,没有什么消炎药,一旦病变,则会带来性命危险。

但愿48军早日到来,把受伤的兄弟给运出去,但是现在八连和九连阵地上的观察员换班回来,跟牛牯报告了一个很严重的消息。

238. 步炮抵近轰战壕

现在,友军没见到一个影子,倒是鬼子不断地派重兵过来,云集在这几个阵地的前面,怕是过了今晚后,明天会有一场恶战,而八连九连阵地是空的,没人防守。

一旦八连九连阵地被鬼子占领,七连阵地的两翼保护就没有了,鬼子不但会两翼侧击,还会绕到背后去,那个时候七连将会被鬼子包围起来了。

牛牯忧心忡忡,和几个排长一起在商量,走还是不走?走的话,今晚就走,估计还有一线生机,如果不走,等明天被鬼子一围,那想走,都走不成了。

但是今晚走了,等于是私自撤兵,算是逃兵,回去,牛牯和三狗他们这几个连排长,就是等着进军事监狱了,这个还是好的,严重的会按军法就地枪决。

大家前无出路,后无退路,就是死路一条,没有办法,牛牯仔细问了老李头的后勤物资后,计算着人头、弹药和粮食,最后决定,还是先不撤。

风里雨里,炮里火里,大家兄弟们一起扛吧,要活就一起活,要死就一起死。

……

果然,经过一夜的兵力调集,第二天一早,鬼子的飞机就出动了,套路是一样一样的,先是来道航弹前菜,接着重炮的大餐,最后主食就是坦克加步兵了。

黑乎乎鬼子兵一片片的,覆盖着这个罗店的阵地前沿,在几十辆坦克的开路下,向守军中国军队压了过来。

七连阵地这边,还是静悄悄的一片,反正鬼子已经很熟悉这个阵地中国兵的防守战术了,不会那么简单被骗了,而是小心翼翼地逐步移动着。

坦克上去一步,后面的步兵跟进一步,重火力的九二重机和迫击炮就向前移动一步,这次连九二步炮也在逐步向前推进。

看这样子,鬼子是志在必得啊,牛牯的七连,今天轮到一二排在前面,三四排做预备队,全连剩下差不多七十出头的人数,打满了算也就是二个排的兵力了。

一二排的一半人在排长老梁和菜头的带领下,又窝在了那个被鬼子挖开的缺口那边,要说缺口,其实也就一点口子的样子,凭感觉那是昨天的缺口。

因为阵地在早上被航弹重炮炸得一塌糊涂,也没有时间修补了,大家只得凭熟悉记忆来定位,一二排的另一半人在第二三道阵地候着。

这次不一样,前面的鬼子太多了,不能把为数不多的兵力全部放在一起,不然,被鬼子一个步炮,就搞死一批人了。

几辆九五式坦克,屁股在鬼子步兵保护下,一步步地压了过来,牛牯叫人喊起老梁和菜头,不要贸然出击,不到万不得已时候,不要拿太多命去换鬼子坦克。

老梁和菜头知道,正当他们准备出击时候,发现鬼子坦克停下来了,这又是什么招?没一会,突然,在缺口的周边,落下了暴风骤雨般的炮弹袭击。

原来,鬼子坦克的37炮、迫击炮、九二步炮,都朝这个地方开炮,狗日的鬼子,太狡猾了,别看这边阵地悄无声息,但猜到了中国兵今天会在这个缺口边上等着出击和反击。

因此不管这里看不看到有人,就一顿炮弹下来,甚至把九二步炮都拉到二百米处,进行直瞄平射,那家伙,70mm炮弹,一路轰过来,直接把阵地给犁开了。

老梁和菜头的一二排,登时伤亡不少,呆在那个缺口边上的兄弟,全部阵亡,把老梁和菜头心疼的欲哭无泪。

好在事先谨慎,没有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不然全排都报销了,后面的牛牯也心疼的要发疯,赶紧叫人吹号,撤退,咱不跟他们玩了,赶紧撤回来,躲到坑道里去。

老梁和菜头把人全部撤了回来,两个排只剩十几个人了,两个班都凑不齐,两个排长狠的眼睛发红。

牛牯来不及安慰他们,马上要布置下一步的防守任务了,不可能全连撤到坑道里去,鬼子就不来了,鬼子照样还在继续,不管有人没人,一路用炮弹轰,一路前进。

很快,就逼近了几个坑道口三百米区域了,没得办法了,牛牯让三狗和竹竿等人,把那门宝贝一样的九二步炮给推到隐蔽物遮住的洞口。

把剩下十来发炮弹都准备好,第一发必须要轰掉对方的九二步炮,在竹竿和三狗的操炮下,张志光和吴鼎立手持炮弹,一个击发,就轰掉了鬼子的步炮。

距离实在是太近了,三百米的距离,对于步炮直瞄平射,几乎是百发百准,何况在竹竿这种天才式的操炮手下。

一炮轰掉鬼子的九二步炮后,鬼子的坦克还不知道,还以为七连的坑道口是因为遭受炮击而发出火光和烟雾。

还有是因为他们是在最前面,看不到后面的被炮击,还是继续慢慢前进、停下炮击、再前进。

接下来,竹竿赶紧摇动炮口,对准了最左边的一辆坦克,一发炮弹过去,70mm高爆弹在三百米内,直接轰击到坦克的炮塔,一下子,笨重的坦克被打得往后一跳。

炮塔也被打歪了,接着起火,里面的鬼子兵也没有出来,估计被那一下子巨大的轰击,给震死震晕了过去了。

其他几辆坦克才反应过来,看见自己的同伴被打成如此惨重,第一反应就是想要找出哪里来的反坦克炮。

估计他们也在不停地咒骂着上级,说什么这里没有反坦克火力,大家才放心过来,没想到你现在就马上给打掉了一辆,想死的心都有了。

可是,在战场上了,哪有那么多牢骚和怨言,不死要上,会死也要上,没的商量,于是这几辆坦克马上调转炮塔,在极力搜寻反坦克火力的来源,准备找到后,一起对射火炮。

其实在这个时候,三狗已经开始喊大家把炮撤进去,但是竹竿回头看了看牛牯,牛牯也是在急速地计算着,要不要撤炮?要不要继续再打一辆?

最后,看着战果太吸引人了,一炮就干掉一辆坦克,这样赚大发的生意,谁不愿意做啊?继续打他丫的。

更主要的是,这几辆坦克对大家的威胁太大了,以前配备机枪的战车像几个会移动的碉堡一样,现在这配备37火炮的坦克更是一个会移动的炮阵。

这种致命的强大火力随时随地可以压制七连任何一个火力点,甚至可以摧毁大部分的工事,不拼命把它们搞掉,就等着自己被它们搞掉。

239. 步炮直瞄平射打坦克

所以,牛牯示意接着打,冒险也要打,总比拿兄弟们的命去炸坦克好多了,而且这个炮击坦克成功率可比用手榴弹炸,高了不知道有多少。

竹竿其实已经把炮口摇到对准中间一辆坦克了,这辆坦克最危险,它的炮口正对着竹竿他们步炮的位置,要撤,也要先打掉这辆坦克再说。

竹竿喊一声放,炮弹直奔那辆正四处张望的坦克,炮声一响,想躲也来不及了,这辆坦克马上中了一炮,当场就起火了。

几乎与此同时,右边的另一辆坦克马上发现了竹竿他们的位置,调转炮口,竹竿他们这个时候如果撤的话,估计还有一点机会。

但是现在搏命了,也在拼命地摇着炮口,数据都不用测了,之前就记住了,现在唯一的就是要跟鬼子的坦克炮比时间。

“轰”的一声巨响,几乎两人同时发射出炮弹,竹竿的九二步炮的炮弹,可惜落在坦克边上,只是把鬼子坦克的履带打断了。

而鬼子坦克的37mm的炮弹,也打进了坑道口,竹竿他们的九二步炮给掀翻在地,幸好37炮威力不是特别的恐怖,但也是很厉害了。

九二步炮的前脸挡板,挡住了大量的弹片,尽管如此,竹竿和张志光两人给震晕在地上,三狗和吴鼎立给直接震飞进坑道里去。

牛牯赶紧叫人抢救,把四人给拖了进去,和尚就在牛牯身边,马上施救,也算是他们四人运气和命大。

居然一会四人全部苏醒过来,没事,只是头很胀痛,眼睛发花,耳朵一时听不见人在说话,暂时性的耳聋。

可惜的是,刚才在抢时间,鬼子那辆坦克没被打掉,虽然被打断了履带,走不了,但坦克炮手还在里面继续操炮。

对着刚才的坑道口,连打了好几炮,都快把洞口给炸塌了,前面的泥土堆起老高,都看不见步炮了,估计埋了起来了,鬼子见那里打成一堆泥土,步炮也没在响了,才没有继续开炮。

调转炮口,开始对着暗堡的枪眼开炮,实在是太嚣张了,牛牯气得,命令爆破手去炸了这辆坦克。

怎么炸?难度太高了,现在这辆坦克周边都是鬼子的步兵,根本靠近不了,靠近不了也得要去。

牛牯叫上大薯他们几个机枪手,在几个暗堡轮流射击那些坦克周边的步兵,进行火力掩护和压制。

叫秀才在枪眼里找鬼子的指挥官,找到后就射杀干掉他,竹竿好了点,也给背出去,把迫击炮架起来,打鬼子的迫击炮,打一炮就逃回来。

终于,在冒着被鬼子坦克37炮打中的危险下,秀才连开几枪,干掉了鬼子的一个队长,看样子是中队长,也有可能是小队长。

现在鬼子的军官学乖了,不再是像以前那样不戴钢盔只戴着布帽子,还拿着指挥刀,那个威风的傻样子,被中国军队的优秀射手射杀了不少。

现在几乎所有的一线军官,全都是带着钢盔,也不把指挥刀拿在手上了,有的会拿把手枪,有的和国军连排长一样,也拿杆步枪,和士兵没有两样,不仔细分辨,还真看不出哪个是军官。

但是秀才这样的特等射手,不是单单靠射击精度高,就能成为一个优秀的神射手的,而且还要具备极度细致的观察能力。

还有极快速的分辨能力、极度快速的击发能力、极高超的隐蔽能力、极度快速的转移能力等,才能成为一个优秀的特等射手,才能在极为残酷的狙击对射中活命下来。

秀才的贼眼,在几百米开外居然就能发现鬼子军官的特征,比如身上的手枪套、资料袋,和士兵区别的没有全部三个的子弹袋,甚至是他在不断地指手画脚跟人说话等。

这些都是在不断地实践中得出的经验,所以,鬼子军官隐藏得再深,都很难逃脱秀才的法眼,只是现在暗堡的枪眼被鬼子坦克炮封锁了,不然,老早就可以干掉鬼子军官了。

现在,没有办法了,只得搏命了,不管会不会被坦克炮击中,击中死了就死了,反正都是要死的,没击中,就要打死他狗日的指挥官。

鬼子的指挥官一死,自然是会影响到鬼子的士气和下一步的指挥协同统一等行动,在中国军队,特别是杂牌部队里,一个指挥官作用非常大,经常是主官一死,全线崩溃。

而鬼子很少出现这种现象,一来他们的单兵素质非常高,即使上面的主官全死了,也能执行单兵作战,有计划地前进或是后退。

二来鬼子兵一直看不起中国军,所以就会有恃无恐地应对各种突发情况,一边由事先定好的预备主官接替指挥,一边继续按照事前定好的作战计划进行。

这种作战方式,看起来未免有点死板,但看怎么样的对手,对付中国军队很有效,因为中国军队的火力和战力实在是太差了。

但后来对付美军和苏军,日军还是沿用这样死板的战术,所有的士兵,则如扑火的飞蛾一样,不断地向前死掉,再向前死掉,直至死光。

所以,现在鬼子的军官即使被秀才射杀,但效果一般,只是在鬼子后面部队引起一阵骚动而已,马上就有新的军官接替上来指挥。

而且,鬼子的优秀射手也马上出来,到处寻找国军的射手,几个组在配合,要灭了国军的射手。

前头的鬼子更显得疯狂,好像是要给主官报仇一样,疯了似的向前,秀才射杀鬼子主官唯一的好处显露出来了。

鬼子不再匍匐隐蔽运动了,发了疯地向前冲了过来,这正中大薯他们机枪手的下怀,打开机枪上的连发,不顾子弹的消耗,不断地连射,大批的鬼子倒在冲锋的道路上。

打得大薯发了狂地大笑,其他的机枪手有的也是狂笑不已,有的则是全神贯注,但都有一个共同的心理,那就是:爽!爽死了的爽!

乐极会生悲,要注意,大薯毕竟不是第一次上战场的新兵了,时刻注意着自己的天敌,坦克,那坦克炮塔在移动着,炮口上下调整着位置。

大薯都能看见坦克黑乎乎的炮口,正慢慢地对着他暗堡的枪眼,大薯大喊道我的妈呀,赶紧拖着轻机枪就跑。

还没跑出暗堡,身后就是一身巨响,枪眼又给鬼子的坦克炮炸开了一些口子,幸好大薯和他的副射手跑得快,不然,没被炸死也得会震死震伤了。

240. 被围困

只剩一辆鬼子的九五坦克有人在里面开炮开枪,大家一下子奈何不了它,只能期待它的炮弹打完。

可这坦克的37mm炮弹好像打不完一样的,7.7mm机枪弹也持续在点射,在只有点轻机枪步枪的七连面前,这么强大的火力,足以压制一切。

三狗他们不知道,鬼子的九五坦克37炮弹基数为130发,77机枪弹基数也有近三千发,所以,鬼子有恃无恐,而且,他们还可以去那几辆被打废的坦克拆卸一些弹药过来。

所以,七连等鬼子坦克很快地火力耗尽,几乎是不现实的,这些弹药的保有量足以压制几个小时以上。

被压制几个小时,鬼子就有很多种方法来玩死七连,牛牯心焦不已,没有办法,只能派出爆破组,冒着炮火也要炸了鬼子的坦克。

现在保护坦克的那些鬼子步兵经过了先前的疯狂,也开始慢慢冷静下来了,不再疯狂向前了,而是在坦克及后面机枪等火力掩护下,逐步逐次地运动过来。

牛牯安排刚被重挫的一二排,留在坑道里做预备队,并守护坑道老巢。牛牯带上三四排的人,从三个暗道出去,打开隐蔽的出口。

先是一顿手榴弹给扔了出去,没有想到的鬼子,当场被炸倒一片,这还是鬼子成散兵阵型并时刻弯腰护头等保持警惕状态的情况下,被炸死的鬼子都不知道手榴弹从哪飞来的。

手榴弹同时炸出一阵烟雾,接着三狗他们几十人就一下子出现在鬼子群里,鬼子正半蹲着起来,看着从天而降一般的中国兵,一下子傻掉了。

鬼子正在傻的时候,刺刀已经捅到了眼前,又有一些鬼子被捅倒在地上,到死也弄不明白中国兵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鬼子的刺刀还在刺刀鞘里呢,仓促之间,只好用枪托枪管来打斗,而三狗他们抢的先机,步步为赢。

鬼子的重火力全部哑火了,不敢朝自己人里开火,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人不断地被刺到。

趁这个时候,三四排的爆破手已经接近鬼子的坦克,其实坦克就在人群里,鬼子的坦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中国兵抱着集束手榴弹来炸自己,而又不能开枪,毕竟这机枪一开,就是扫到一片,包括自己人。

里面的坦克兵只得大叫着从坦克里爬出来,以免被震晕震死在铁棺材里面,可坦克兵一下坦克,就和鱼离开水一样,纵有天大的本事,都敌不过七连这些死士的刺刀。

牛牯集中了狗腿、打铁侬、大薯等最冷血的杀人机器,专门猎杀这些坦克兵,他们基本上在一出坦克时候,就决定了他们的命运了,二三个人都不够狗腿他们几个回合。

看着狗腿他们挑死了坦克兵,牛牯终于长舒一口气,带着大家把鬼子一口气赶出了七连的阵地,顺便再半路炸了一挺九二重机和一门步炮。

三狗看着好可惜好心疼,但也是无可奈何,没有时间来搬走这些重火力,而且牛牯已经开始叫大家快速捡上武器弹药,赶紧溜回去。

好在七连阵地里处处壕沟,不然就这三十多人撒在阵地上,根本形成不了战斗力,但是在壕沟里,特别是在自己熟悉的壕沟里,形成局部的人数甚至是战力优势,是没有问题的。

日军在这个不大的阵地里,投入兵力也不敢太多,施展不开,遭到反击会挤在一起,只能采用散兵阵型,但在壕沟里,也不能完全按照散兵阵型来施展。

所以,日军的兵力一直得不到最大限度的施展,就让牛牯他们的突然袭击捡到了便宜,不然,就这三十多人,那能打退鬼子最少一个小队的前锋进攻。

现在退回去的鬼子估计要气疯了,没想到堂堂的大日本皇军,竟然给人数不占优的中国兵给打退了,真是有损脸面。

气急败坏的鬼子,在自己的阵地上,对着七连阵地一顿迫击炮的狂轰乱炸,不过这个时候,牛牯他们早就溜回坑道了。

鬼子暂时拿七连没有办法,但两翼进攻八连九连的阵地,却是异常的顺利,几乎不费一枪一弹,就占领了。

这种现象,在罗店的其他小阵地上,也有类似,一时间,就把罗店的国军阵地分割成一小块一小点了,真正的分割包围,剩下的只是各个击破了。

七连的小山包也给包围了起来,牛牯三狗他们昨晚的担心成了现实,这次,真的成为孤岛上的人了,面对鬼子的重围,不知道怎么逃出去?

由于兵力太少了,牛牯自然不能分兵到小山包四周进行环形工事的防御,只能死守在几个坑道的出口。

其余多的出口就自己堵掉,有的已经隐蔽好的,派人在里面警戒着,也安了不少用手榴弹做的诡雷。

好在之前师属工兵营的那个老兵有建议,说,你们应该在小山上面构筑阵地,再不行,观察哨位也可以,至于通道,挖个暗道,可以跟底下的坑道连通。

后来三狗极力赞成这个建议,牛牯就叫民夫帮忙,在小山包顶上,做了一个隐蔽的小环形工事,挖了条通道直达下面的坑道,平时没有部署兵力,甚至的观察哨都没有。

所以,鬼子的飞机和大炮,对山顶的工事破坏不大,只是偶尔会打上几发炮弹,来做测探有没有人和工事。

现在所有的外围阵地都没有了,牛牯不得不派人上去进行山顶防守,以居高临下之势,来对抗可能会在四周围攻的敌人。

又到了傍晚时刻,鬼子暂时没有再继续进攻,三狗他们好好地缓了一口气,感觉又可以多活一夜了。

自昨天十月二十六日留下来,七连已经是独自守卫三营阵地超过一整天了,今天打退了敌人好几次进攻,前沿阵地和八连九连阵地尽失,自己的老巢主阵地也差点丢了,损失了近半个排的兄弟。

总算是又熬过了一个白天,希望明天48军能来解救大家,最好是今晚就来,可是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希望能不大吗,性命攸关的希望,人在绝境中求生的希望。

晚上,七连再也没有办法组织起夜袭的力量,只剩五十多人了,怎么冲出去主动进攻,找死啊,还不够人家一口吃掉。

再说,四周都是鬼子,背后没有依托,兵力不足,除非是突围,才会冒险出击,否则只能是固守待援。

241. 暴风雨来临

如果按三营主阵地的宽度和厚度,防守人数最少要一个连的兵力,之前七连是有四个排超过一百五十多人的加强连。

现在经过近两个月的血战,减员到三分之一,所以在防守时候人数捉襟见肘,前沿阵地不守可以,但主阵地不得不要守,这关乎大家的任务和性命。

牛牯安排了半个班五六个人上小山顶部的隐蔽工事去,由四排三班长秀才带队,挑选了各排的优秀射手四人,外加一组轻机枪射手,正副射手各一。

所挑选去的人,尽量是身材短小灵活的,从山顶的地下通道溜走时候,速度要快,所以大薯那样的大块头就不适合上去,尽管这货自己吵着要上去也不行。

几乎所有的机枪手都愿意在射界开阔的地方射击,不是很愿意窝在地堡里,枪眼的视野限制,影响了机枪的扇面火力覆盖,尽管是呆在地堡里比较安全。

这个安全也只是相对的,针对那个时代没什么攻坚火力的步兵,地堡确实很安全,但要是面对日军的火炮,那地堡则是个活棺材了,随时会被轰掉。

躲在里面的人,随时都会被搞掉,好在七连在每个地堡暗堡下面挖了地下通道,随时开溜,保存自己的实力,是持久战斗的主要考虑部分。

另外四个排长各守小山四个方位的地堡和坑道口,多余的山脚阵地没办法派人守卫的,要么扫清射界,要么安装诡雷。

尽管如此这么安排,还是没有预备队了,牛牯只得自己带领炊事班几个人作为战时预备队。

牛牯另外叫老李头把已经打包好准备运走的后勤行李全部打开,所有的弹药储备全部拿出来,除了预留三天的份额外,其余的都发给大家。

牛牯预估这个阵地最多只能坚持三天了,三天后,如果援军48军还不来,大家要么在半夜突围,要么全部战死在这里了。

还有一个很头疼的问题,就是已经没有粮食了,原来七连是有很多储备粮食的,包括很多上海市民犒劳的各种食品,够吃半个月都没有问题,何况现在全连只剩三分之一人了。

问题是,在二十六日晚上全师撤退时候,搬走了大部分的食品,当时主要考虑到48军第二天就会来接防。

牛牯他们这样的留守部队,每人身上只带三天的食品份量,在转移的途中应付就可以了,没必要带太多,一来会造成士兵的劳累,二来造成转移速度不快,延误战机和命令。

所以在全师转移时候,先把多余的弹药和食品先用汽车给拉走了,谁也没想到第二天来接防的48军,在半路上被日军给截住了。

这里就出现了当时国军战时的混乱,正常的换防一般是要两支部队全部到齐后,再换防,这样最安全,实在不能满足这个条件,也得要有逐次的兵力交接。

而不是像51师这样的,接手的部队还没有来,自己主力就先跑了,不但坑了自己的少量留守部队,可能还会坑了后面接手部队。

可问题是原本51师自己有而不想这么干的,主要是下个任务太紧急了,大场失守,威胁到南翔火车站及高层司令部。

几乎所有的部队在和日军对峙着,没有办法走开,51师本来就快要和48军换防了,所以,51师就被命令暂时不用回后方休整,继续前往南翔布防。

军令如山,必须在短时间内转移到另一条防线去执行任务,51师没有办法,只得采用这个折中的办法来应对。

除了时局紧张影响军令,还有一个在战后了解到的,就是军事电台使用保密一直得不到解决,密码经常被日军破译,而自己又很难破译日军的密码。

这个一明一暗,差距就拉大很多了,更让人可气的是,国内汉奸密布,特别是在战区里面,随时把中国军队调动布防等机密透露给敌人。

宪兵队一路抓一路杀都没有太大的效果;论气节,中国人在世界上闻名,论叛徒论墙头草,也是闻名世界,中国就是这么一个矛盾而复杂的大国。

所以,前几天,48军还没有出动,情报就出现在日军上海派遣军司令松井石根的办公桌上了。

这么好的机会,日军肯定不会放过,前面有说过,得罗店者得上海,连着打了几个月,罗店还没有完全得手,现在机会来了,傻子都知道要去抢。

所以,48军被日军堵在半路上激战,苦于不得脱身,而罗店的防守兵力突然空虚,大部分的阵地被日军占领,只有一些小阵地还在51师留守部队的手里,正如牛牯七连一样。

第二天清晨,七连除了留了山顶和四周五个观察哨外,其他人都躲在坑道里,等待着敌人的重炮轰击,可等了半天,不见鬼子的大炮轰击。

反而观察哨兵发来警报,敌人步兵开始进入攻击距离,牛牯一边喊着大家准备战斗,一边从暗道爬上了小山顶部。

都不用拿望远镜看了,四周的鬼子正蔓延过来,远处各个国军的坚守点,也被围攻着,像似汪洋大海汹涌波涛中的小岛屿。

整个罗店的房屋全部倒塌炸毁,一片焦土,树木只剩焦黑的树干,四周大片的田野密布着弯弯曲曲深深浅浅的战壕。

怪不得今天早上鬼子不再炮击了,原来四周都有日军部队,大炮打过来,很有可能伤到自己部队。

其他的国军坚守点面对是日军的坦克进攻,而七连面前,这次居然没有坦克,而是换成了步兵炮。

鬼子学精了,对付地面阵地,就用坦克来冲击,对付有地堡和小山依托的阵地,就用火炮抵近来轰击。

好在三狗的建议下,昨晚牛牯发动大家忙乎了一夜,搜集阵地上的麻袋沙包,把小山四周坑道口外围,加固到三公尺(米)的厚度。

这个防护厚度,差不多能顶住坦克37炮的轰击,但是如果面对70步炮抵近射击,则是抵挡不了那么久,那也比没有保护的好。

实在没有人手了,最理想的是在小山周边挖上又深又宽的反坦克壕沟,再用1-2公尺的钢骨水泥来加固小山顶上和四周的防护面。

这只是理想中的东西了,即使有人手,也没有那么多的工事材料,而且这么一搞,在整个罗店战场上太鹤立鸡群了,等于告诉日军,这里是主阵地的堡垒。

日军的飞机大炮会对着不惜炮弹,不断地轰击的,到时候,估计整个小山都会被炮弹炸没了。

242. 手榴弹陷阱

日军在步炮和迫击炮的炮火掩护下,呈散兵阵型,互相掩护跃进在七连废弃的战壕里,步步逼近七连的主阵地。

七连剩下的老兵油子们,久战成精了,伏在阵地里一片寂静,任凭鬼子的炮弹在主阵地小山山脚下前沿不停的落下爆炸,也不惧于色,不敢说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至少是炸弹崩于前而色不变。

大家眼睛直盯着鬼子的运行,计算着大概的距离,如果在以前,400米是一个分界线,作为防守方就要开枪了。

延缓敌人的行进速度,毕竟单发步枪的射击,没有那么快,要把敌人阻止在有效的射程内,又不至于自己手忙脚乱地装子弹。

而且在400米距离,可以看见鬼子头肩可分,就可以射击整个躯干了,若射中者不死也伤,虽然人脸不清,但无所谓,又不是要看清来人有多帅。

到300米距离时候,能看见敌人的衣服颜色,虽然看不清敌人五官,但至少可以分清头部了,这个距离里,优秀的射手可以有把握射中敌人的头部。

一旦敌人进入这个距离,已经属于比较危险的距离了,轻重武器都要开火了,特别是轻重机枪的自动火器,必须要进行火力压制,不能让敌人前进了。

进入200米距离,敌人手持的枪支都可以辨认出来了,身上的弹药盒、水壶、刺刀鞘、军官的手枪套子等,都能看见。

敌人进入这个距离,所有人必须提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准备预防敌人的掷弹筒了,特别是轻重机枪,是敌人掷弹筒打击的主要对象。

这个距离里,不单单是要用饱和火力来打击敌人,也要预防着敌人的攻击,也时刻准备着转移、出击、或是撤退了。

进入150到170米时候,敌人衣服的钮扣、装备的细小部分都能见到,在这个距离里,对于双方来说,都是一个非常危险的距离。

因为这个距离是掷弹筒的有效射程距离,这里说的大正十年掷弹筒,射程为175米;后来被八九式掷弹筒所取代。

八九式掷弹筒是大正十年的改进型,口径也是50毫米,最大射程达到恐怖的700米,有效射程也有500米。

在距离上,简直都可以取代迫击炮了,当然在火力威力上,和迫击炮还是有差别的,而且距离越远,精度就越差。

即使如此,对于步兵来说,八九式掷弹筒也是非常理想的手持远程攻击武器了,八九式后来成了日军二战中主要装备的掷弹筒。

日军一个步兵小队一般有三个班,加一个装备了三个掷弹筒组的掷弹筒班,每个掷弹筒的弹药手背负一个基数的16枚榴弹,三个组共有48枚。

如果碰上烈度更大的战斗,则会加强火力,每个组增加一到二个弹药手,甚至是增加一个掷弹筒。

到了预定的攻击距离时候,掷弹筒的榴弹则会像雨点一样,落向轻重机枪的射击位置;抗战时候国军超过60%的重机枪,都是给日军掷弹筒打掉的。

在单兵武器越来越强大,越来越远程时候,笨重且难以移动的重机枪,甚至包括固定的地堡暗堡,都逐渐地退出战争的序列,这是后话了。

……

现在七连他们,都能在射孔里看见鬼子的人脸、手部关节、步枪零部件等细小的物件,说明鬼子已经进入到100米的距离了。

当然,鬼子也不是傻子,早在400米开外,就弯腰低头跃进,在临时的隐蔽物后稍作停顿,掩护自己同伴,然后再观察下一个隐蔽点,再次同样动作的前进,不会一个直线走的,歪着斜着向前。

这是散兵前进的常规动作,到200米距离内,更是小心谨慎,跃进的距离不会太远,稍微前进几步就马上趴下或蹲下在隐蔽点后面。

现在到了100米距离内,即使对面的中国兵还没有开枪,或是不能确定对面有没有中国兵,鬼子还是做了一些火力试探,比如开枪和掷弹筒的发射。

前面的鬼子慢下来,后面的鬼子不会慢,所以慢慢地聚集了更多的敌人,散兵阵型挤压成集群冲锋的阵型了。

如错过了这个宝贵的机会,七连可能会遭受鬼子的集群冲锋了,到了五十米,一个起身的冲锋,十几秒之内就到眼前了。

单发的步枪最多只能打死一两个敌人,再打就来不及了,因为敌人的刺刀马上就捅到你眼前了。

牛牯对大薯他们机枪手喊了一声打,一下子山脚和山顶的机枪都叫了起来,半立体半交叉的火力,一下子给予了鬼子最大限度的杀伤。

秀才他们那些优秀射手在山顶,早就瞄准好了敌人的军官,第一声枪响后,后面敌人的军官就纷纷倒下。

一时间,鬼子的重火力,开始报复性地还击,对着小山的山顶和山坡不断地轰击,秀才他们马上蛰伏在壕沟里。

小山的四周坡上,都是牺牲兄弟们的坟墓,没有石块来做墓门,只能削块木头来做墓碑,写上名字,以便将来辨认。

之前鬼子的观察气球和飞机,都有飞过来查看,以为这个小山是中国军队的墓地,所以在重炮航弹攻击之外,少有炮轰。

现在发现不是了,上面还有中国兵在顽抗,就近距离的步炮和迫击炮就一顿乱轰,打得秀才他们不敢露头。

而小山包脚下的暗堡,尽管是枪眼被坦克37炮打得呲牙咧嘴的,但还是一个很好的掩体,大薯他们的捷克式轻机枪,就架在缺口上打,把前面的敌人都打得钉在地上了。

碰见这种稍有高度的机枪位置,就算是匍匐在地面上,也很难躲过子弹的扫射,尽管在七连废弃的战壕里,还是不断地有鬼子中弹。

鬼子见此情况,集群冲锋暂时肯定的做不了了,大家全都一窝蜂地被机枪赶到几个比较容易躲藏的壕沟里。

牛牯叫声拉,这可不是拉屎了,而是拉集束手榴弹的弦线,几声的巨响后,挤着躲在壕沟里几堆鬼子,全都给事先埋设在那里的集束手榴弹给炸上天了。

我去,这个震撼力,确实很大,把后面的鬼子一下子吓住了,看着满天飞的战友,谁都会内心震动不已。

大家还是赶紧后退吧,万一在自己脚底下,有个爆炸,自己也飞上天了,直接飞回日本老家,参见天照大神去了。

原来是牛牯他们七连做了个局,先示弱,让鬼子步步上前,到了预设位置,用机枪把鬼子赶进陷进里去,再来个兜底的大爆炸,几锅同时一起端了鬼子的前锋部队,吓阻后续部队。

243. 烂炮打坦克

狡猾狡猾的支那兵,居然在大白天里,在眼皮底下还能打出埋伏,损失了不少的士兵后,日军战前指挥官气得发狂。

日军呼叫后方的野战重炮和天上的飞机,对着七连的小山包,一顿狂轰乱炸,整个小山包被笼罩在一片火海和烟雾当中,看的远处阵地的友军,咂舌不已。

可七连他们,虽然没受到伤亡,但躲在坑道里面,觉得大地在震动,四周的壁面在晃动,顶上的木头缝隙里不断地落下灰尘和泥沙。

大家内心都在默默祈祷,祈祷这个小山包命硬一点,要挺住,不要给炸趴下了,一旦趴下,大家都得给掩埋在里面了。

大薯倒是想得开,说:死了就死了,反正我们也干掉了不少鬼子,值了,大家能死在一块,也是件开心的事情。

只是山包坡上已经牺牲了战友的坟墓,估计都给炸没了,当时也没有埋的很深,战友的遗体估计也没了,更不用说木牌的墓碑了。

大家很悲戚,太对不起逝去的兄弟们了,和尚在给他们念经超度,不过能这样,已经可以了,总比一开始就抛尸野外好点吧。

看着别的很多阵地,牺牲的战友和死去的鬼子兵,掺杂在一起,泡在半腰深的水壕沟里,由于在双方阵地中间,敌我双方都无法去清理。

只能由着那些遗体腐烂发臭,臭气飘去十几里路,壕沟里的水由血红色变成褐黑色,腐烂的躯体生出巨大的蛆,爬满了一地。

大家只能默默忍受,发着狠地打鬼子,替死后还要遭罪的兄弟报仇,也暗暗地祈祷自己能死得好一点,最好是有战友收尸。

……

日军的炮击一结束,大家扑到观察孔去看,看这次鬼子会出什么招,其实仗打到这个份上,想得到的招、能用的招都用过了。

拼到最后,只是在在比消耗,弹药的消耗、人员的消耗、心理的消耗、时间的消耗、国力的消耗,这一切,都是中国军队处于劣势的。

日本国力雄厚,军工发达,弹药生产很快,不管是团体还是单兵,作战素质高,有心理优势,军医卫生条件好,非战斗减员少,战斗减员最少也是维持在1:4的比例。

基本是四个中国兵换一个日本兵,只是他们的兵员值钱些,从小受教育、部队训练养成等成本,比中国兵高很多。

但在战场上,在局部范围里,这种高烈度的战争,极度地消耗着中国精锐军队,牛牯听上面人说,很多部队一个师投入到上海战场,一天就垮了下来,中国现在总共才近二百个师。

如果继续这样高度消耗下去,整个中国军队都会被打垮了,到时候只有投降的命运了,那这个仗打着还有什么意思。

没办法,作为底层的军官和军人,仗打不下去也要打,没有那么多的牢骚,也没有能力知晓更多的形势和变化,更没有能力去改变小时局大时代。

……

阵地上的硝烟被寒风吹散去后,三狗他们看见了鬼子又重操旧业,开着坦克过来了,上次被打掉的几辆坦克还没拉回去,现在又来了,难道不怕被炸掉?

其实鬼子兵和中国兵一样,仗不想打也得要打,军令不得违抗,何况他们的指挥官,现在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只能增加火力,不断地消耗对面阵地里的中国军队,看谁能熬得久。

三狗他们七连现在确实是消耗不起了,不然也不会窝在老巢里被动挨打,现在又看到鬼子的钢铁堡垒坦克来了,急得牛牯一筹莫展。

以前还可以老是冲出去和鬼子拼刺刀肉搏,现在就剩这几十人,每冲一次都要伤亡几个,到最后怎么冲?

竹竿凑过来说:“要不要打他几炮?”

“怎么?还有炮?”牛牯有点疑惑。

“就是上次被轰掉的那门步炮,现在修得差不多了,只是没有炮架,不知道能不能打?”

“有就打啊,试一下就知道能不能打了,赶快去准备。”牛牯登时振作起来。

竹竿叫上几个操炮的兄弟,一起去把那步炮的炮管抬了过来,按在两个麻袋沙包中间,上面再压上几个沙包,竹竿对着鬼子坦克直瞄,填入炮弹,一声放,吴鼎立一个击发。

“轰”的一声巨响,炮管跳起老高,几个沙包都压不住,“咣当”一声甩在地上,幸好没有人员受伤。

等硝烟散去,远远望去,还真的有一辆坦克给打中了,真是狗日的都没有这么爽过,一门破炮,居然能打中坦克。

日军坦克又发现中国军有炮,吓得几乎马上要掉头逃走,可半天功夫都过去了,还没有开第二炮,难道只有一发炮弹?

估计只有一发炮弹,鬼子坦克马上又趾高气扬地开了过来,找到那个步炮的发射位置,一顿炮击,发泄着怨恨,几乎要把那个位置给打没了。

不过,这次竹竿他们也学精了,一炮打完,马上用麻袋的麻布包着炮管,一路给抬走了,抬到另一个位置去。

这次去的是一个地堡的枪眼位置,枪眼是混泥土造的,炮管放不住,好在大家又去扛了几袋沙包过来,两边给塞紧。

看着这么寒碜的武器,竹竿他们也不嫌弃,还把它当宝一样对待;抗战中,真的只有这个国家亏待了这些士兵。

这次竹竿瞄准后,大家都往后退了几步站在边上,才去击发,一声炮响后,强大的后坐力,炮管急速向后飞射,有事咣当一声,掉地上了。

大家不管这炮的生死,赶紧去看有没有打中坦克,鬼子坦克在中了一炮后,其他的坦克都学乖了。

不再傻乎乎地站着不动,让人家瞄准了,而是前进后退左右开动,反正是没有规则的运动。

尽管如此,还是让竹竿他们再次打中一辆,虽然没有正中击毁,但也是打中边上,好像给打伤了,暂时不能走了。

这样的成绩,简直要飞上天了,倒霉的鬼子只能怪距离太近,大家只盯着原先那个炮位,没想到这边又响起了一炮,真是防不胜防,难道中国军队有很多门炮?

剩下一门坦克拼了老命地朝这个地堡枪眼处发炮,好在竹竿他们又抬炮管逃走了,人家是打一枪换一个地方,他们是打一炮换一个地方。

这鬼子做的东西,质量正是没得说,这炮都烂成这样了,还能击发,还能打出去,真是不可思议,换自己国产的炮,估计早就嗝屁了。

竹竿他们极度压榨这门可怜炮的剩余价值,又给搬到了另一个口子去,如法炮制,用沙包垒起塞紧,对着敌人最后一辆坦克,开炮。

“轰”的一声巨响,这次就不再有好运气了,这门炮实在受不了了,自爆了,炮弹在炮膛里出不去,直接在里面爆炸了,顿时炸得炮管飞溅起来。

一时间弹片四射,缺口被炸开更大,后面的竹竿他们,尽管已经跑远躲在边上,还是遭受到了强大的冲击波,两个跑来学操炮的兄弟登时给炸死了,竹竿又被炸飞了出去。

……

244. 抱着迫击炮打坦克

三狗他们知道后赶紧过去,和尚抱起竹竿看了半天,命大的竹竿居然又没事,只是给炸晕了过去,身上一点伤口都没有,真是运气好到了绝顶了。

真是打炮有风险,烂炮需谨慎,一门破炮,能坚持到这个时候,已经很不容易了,竹竿也很不容易,只是学了一晚的打炮,就能打了,还能修。

可惜修好的炮,只打了两次,扛不过第三次,事不过三啊。竹竿悠悠醒来后,没想自己的危险,连声喊道可惜可惜,多好一门炮,就这样殉国了。

现在那个缺口被炮管炸开一个大口子,连隐蔽物都没有了,等于告诉鬼子,这里有个入口,来不来。

来啊,必须的,鬼子坦克壮着胆子,朝里面开了好几炮,直打得烟雾腾腾,看不清有啥东西了,才确认没有步炮了。

不过还是很谨慎地扭动着身子,生怕又从哪个角落里冒出一炮,把自己给干趴下,一边跳着大秧歌,一边还不忘工作,挺敬业地打着炮。

打了上面打下面,打了左边打右边,哪里有子弹射出,就打那里,只打得七连鸡飞狗跳的无法安生。

而运动上来的鬼子步兵,也开始组织爆破组,在坦克的火力压制掩护下,对小山包实施爆破作业。

秀才他们在十几米高的小山包山顶上,不顾老命地狙击,但还是挡不住人家鬼子有迫击炮和步兵炮,不断地把炮弹砸了下来。

秀才他们小组不一会,就牺牲了二个优秀射手了,这可是一支部队的精华所在啊,不能就这样给拼没了。

可是,大家都要给炸死了,留着几个射手有什么用,最后还得死,还不如现在拼起命来,打死一个算一个。

小鬼子也真是聪明,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长竹竿,一头帮上炸药包,一头用手撑着,点了导火索后,就把炸药包给捅进地堡枪眼里去。

如果地堡里没有地下通道的逃生路,七连的战士还不给炸成粉末,结果一声声巨响,几乎所有的地堡都给鬼子炸毁了,地下通道也给炸没了。

那炸药包,好家伙,威力太大了,没响一声,小山包就像喝醉酒的汉子一样,摇上三摇,只把里面的七连兄弟们炸得眼睛发花,耳朵嗡嗡直叫。

强大的气流造成气压变化,压的大家眼睛发痛,胸口发闷,喘不过气来,有几个体质差一点的,给震晕倒在地上。

也不能怪体质了,兄弟们已经一整天没有东西吃了,只是喝点水维持着,本来就饿得发晕,还要连着打几天的仗,为了活命,晚上加班搬运沙袋加固阵地,这人又不是机器。

我去,大家都不要活命了,都成这样子了,拼了,尚存一丝冷静的牛牯拦着大家,对三狗说:你能不能用迫击炮干一下那坦克?

被炸得灰头土脸的三狗摇了摇头,怎么可能,再牛,也得要讲一下科学知识啊,但是,看着大家眼里最后的一丝希望,三狗不忍心,又点了点头,也暗暗地暗示,万一能呢,科学不是万能,也有例外的时候吧。

于是三狗带上张志光,拿上迫击炮,左看右看,怎么也没有办法打啊,窝在洞里面,一打,炮弹就往上钻,还不是把自己给干死掉。

现在又出不去,一出去就会被候在外面的鬼子打成筛子,真是伤脑筋啊,张志光也拼命了,豁了出去说:

“狗哥,要不我抱着炮管,你来瞄准打”

我去,这样也行啊,三狗疑惑了一下,最后还是答应了,决定试一下这种闻所未闻匪夷所思的迫击炮打法。

于是两人猫着腰,趁着弥漫的烟雾,躲在一个入口缺口后面,刚好可以看见那辆嚣张的坦克,这浑身是铁的,往哪里下嘴啊?

只能先打履带了,先把它搞得不能动,再想办法搞死它,三狗深深地呼了一口气,伸出大拇指,用跳眼法来计算着距离。

可这高度太难计算了,要把炮口尽量倾斜,几乎快到平射了,步行这样太危险了,万一炮弹弹射不出去,就有可能在炮管里爆炸,两人都会给炸死掉。

没办法,张志光抱着炮管往外伸,这才堪堪可以有一线的角度可以瞄准,不管了,先打一发试一下。

“噗”的一声,炮弹还真的能发射出去,只是没有平时跳得那么高,有点像过年时候平着放二踢脚,炮弹斜斜地向前飞去,接着无力地羞涩地掉在不远处,很不好意思的慌张地炸了。

不对,角度不对,炮口得再向上一点,有了第一发的校正,三狗他们打出了第二发,我去,第二发还是没有打中,不知道歪到哪里去了,三狗他们躲在洞里面,看不到那炮弹飞到哪里去了。

接着是第三发、第四发…….三狗和张志光两人打炮都打得开始怀疑人生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明明的计算很准确了,瞄得也很准了,怎么就是打不到呢?

两人满头大汗,时不待我了,鬼子在不停地找法子来搞大家,什么手雷、炮弹不断地往各个洞口里塞。

也好在战场上鬼子的迫击炮不断地打着,也有炮弹落在别的地方,才没有让鬼子坦克引起注意,不然,只要它稍微一个移动,三狗他们即使能看得到,也要计算上大半天功夫。

再打一发吧,看着弹药箱里最后几发炮弹了,三狗狠下心来,今天就是把炮弹打完也要打下去,这次让张志光躺下身子去,把炮按死在地上打。

果真是因为炮弹击发的那一瞬间,手臂的轻微震动,导致了炮弹的偏离,这次不同了,按死在地上,只是张志光整个人几乎都要露在外面了,就当自己是死尸了。

“轰”的一声,在整个炮声轰隆的阵地里,响得很不起眼,但在三狗他们耳朵里,确实是一声充满希望的巨响。

这一炮,终于给打中了鬼子的坦克履带,坦克稍微震动了一下,想移动一下视线,看看这里倒地是怎么回事?难道是自己人的误炸的?

结果有一边的履带动不了,只能单着边遛着,鬼子的坦克兵,居然,居然在战火纷飞的战场上,打开顶盖,要下车来查看。

这也是鬼子的信心,大家都围着这个小山包打了,这小山包里的中国兵估计都给打死光了,或者是被自己后面的火力给压制住了,这么久了,都没有还击的机会。

也就这种信心给了鬼子坦克兵的安全感,也给了他连后悔的机会都没有的致命爆炸;对于三狗他们来说,简直是天助我也啊。

马上操起炮弹,对着鬼子坦克接着打,不求炮弹落进坦克仓里去,但求能炸死这个坦克兵,万一是车长或是炮手,就好了。

因为在他下来时候,坦克确实没有再开炮了,那个时候的坦克,还没有一边开车一边用脚开炮的先进装置,一般会专门配备一个炮手。

……

245. 老梁来相救

又是“轰”的一声,炮弹在那坦克边上爆炸,把那个出来的坦克兵给炸得一跳,可惜的是,没有炸死他,但肯定是给炸伤了。

眼见他正一瘸一瘸地努力向坦克顶盖上爬,到现在,打死他估计也想不到是三狗他们打的炮。

肯定是在不停地咒骂自己部队的迫击炮手们,NMLB啊,技术烂到透顶的迫击炮手们,专打自己人的干活。

三狗他们拿起最后几个炮弹,继续发射,张志光被震得一头一脸的灰土,泥沙掉到眼睛里,都不能去擦,也不能动,忍住难受,继续抱着按紧炮管,让三狗打炮。

这个时候属于可遇不可求的战机,鬼子的坦克因为要候着那个坦克兵爬进仓内,肯定是不会动的。

三狗再不快点,让鬼子进去了,一来是打不到他,二来估计连坦克都打不到了,就算是打到了,也打不烂它,就算是打烂了,鬼子还是可以在里开炮的。

“噗”又一发打了出去,这一炮几乎在同一个地方爆炸,这一炸,掀起的气浪,居然把那个坦克兵给炸进仓里去了,气得三狗要发疯,恨不得现在就冲过去,跳进去亲手掐死他。

要知道,为了这一次打炮,基本是把储备的珍贵的炮弹快全打光了,没有炮弹的迫击炮,等于一个超大号的水烟筒,扛着它还嫌重。

以后还得靠它吃饭,靠它活命的,这***,今天全部给打光了,不过,还能不能熬得过几天,还是一说,熬不过去,就没有以后了,***以后,不管了,熬过了今天再说。

最后还剩两发了,三狗心疼地拿起一发,打了出去,那心里,又心疼又绝望,就像拿着自己的身家巨款,扔到水里去一样。

就算是打中了坦克,也是隔靴搔痒,有个卵用?三狗沮丧地再拿起最后一个炮弹,像嗜财如命的老财主,丢掉全部的身家财产一样。

“打中了,打中了”底下的张志光一个翻身,爬了起来大惊小怪地欢呼着,你叫个啥啊,就算是打中了又能如何?三狗不以为然。

“是把炮弹打进去坦克里去了,狗哥,你***太牛了”,张志光兴奋得一把抱住三狗,死命地叫着。

咋了,炮弹居然能打进去坦克里去?三狗既不相信自己眼睛,也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不过看见那坦克顶上的出口冒出一股黑烟,终于可以确定打进去了。

我去,这个概率估计没有万分之一了吧,就算让三狗再打一万发,估计也再也打不进去,人生中,就是会有一些超低概率的事情发生。

战场上也是一样,不是有人遇到过两发子弹在空中撞到一起吗,那也是超低概率的事情,可今天这个超低概率的事情,居然发生三狗他们身上,这兴奋劲,估计比现在彩票中了头彩还要兴奋。

打炮打出这么大动静,自然引起了鬼子的注意,那些步兵一窝蜂地朝这个缺口冲了过来,一边开着枪,一边扔着手雷。

三狗他们来不及撤退,索性就跟鬼子拼了,人到那个份上,什么狗屁性命、受伤、以后的生活,都会抛到九霄云外去,就想着发狠多拼一个鬼子。

三狗和张志光趴在地上,直接把迫击炮打平,炮口稍微向上一点,把最后一个迫击炮弹用力地从炮口扔进去。

准备炮弹在迫击炮里爆炸,一同炸死冲上来的鬼子,都已经可以看见鬼子的皮带了,估计也就几步路远了。

这迫击炮没有爆炸,而是又发出一声熟悉的“噗”的声音,像放了一个极其美妙的屁一样,炮弹直接飞到了鬼子人堆里去,轰的一声巨响。

三狗很清楚地看见几个鬼子在耀眼的闪光中飞上了天,接着是一阵血雨和肉沫和着尘土飞洒而下,炮弹在鬼子身上触发印信,半空爆炸,那个杀伤面积和杀伤力,可想而知。

这个缺口居然有活的中国兵,又是一群鬼子围了上来,牛牯一见,马上叫上负责这一面的一排长老梁带着几个兄弟去增援,一定要救出打炮英雄三狗和张志光。

老梁操起一挺捷克式轻机枪,腰里别着个弹匣,冲了过来,一边走一边喊道:三狗,志光,快退回去,我来了。

要说在以前全连满员的时候,大家不同一排的人,交流的不多,尽管同是排长,三狗和老梁只是在连部开会时候,才会聚在一起,偶尔说上几句话,会一完,得要马上回到自己的排里去,布置任务,忙得不可开交。

到了最近这几天,连队和排里减员非常厉害,大家凑起来也就一排人了,排长都成班长了,所以在一起的机会越来越多,大家一闹起来,才发现都是粗人,都是对胃口的人。

于是乎,那亲热劲,跟以前自己当个小兵一样,和战友一起吃饭睡觉打屁吹牛皮,也一起并肩作战,把生命托付于他一样,感情日渐深厚起来。

现在老梁操着机枪,先就往洞口外面射出一梭子,打翻了几个冲在前头的鬼子,接着马上一个就地卧倒,架起机枪,鬼子一露头,哒哒哒,就是一个短点射过去。

毕竟是从小兵干起到排长的,老梁一手机枪打得又溜又贼,压得鬼子抬不起头了,有几个心急的鬼子,或是急于为战友报仇的鬼子,一个个被老梁给射杀在地上。

三狗和张志光退了回去,也喊老梁赶紧撤退,不要恋战,可是老梁这几天太憋屈了,自己的一排在前几天被鬼子的步兵炮,一炮就给轰掉了近半排人。

接着这几天,排里兄弟一个个牺牲掉,这些可都是自己亲手带出来的兄弟啊,还有很多是跟自己并肩作战出生入死的老战友老兄弟。

如今,他们几乎全死了,一个排四十来人,现在只剩他和两个今年刚入伍的兵了,要是没有三狗他们一起解闷,老梁估计自己都快撑不下去了。

辛苦攒了半辈子的兄弟,现在全没了,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多活一天都很痛苦,觉得对不起那些死去的兄弟们,没有带好他们,自己指挥太无能了,没能保住他们的活命。

以前曾经雄心万丈地说,要带所有的弟兄们,活着离开这个战场,骄傲地回家,现在这个大话成了个笑话。

现在痛苦地熬着每一天,要不是为了逮个机会,多杀几个鬼子,给兄弟们报仇,自己肯定也撑不下去了。

活着,以前是多么的开心;为了活着,以前在枪林弹雨的战场上,求生欲望是多么强烈;可是现在,活着,是多么痛苦的一件事情。

246. 兄弟,咱们来生再相见!

现在,老梁终于逮到了一个杀敌的机会,小鬼子们,你们都冲我来吧,爷爷我要怕了躲了,我就不是你们爷爷。

老梁疯狂地和鬼子对峙着,不停地点射着,三狗叫他,都没有听见,突然,背后几声巨响,几个手雷爆炸了,原来,鬼子久攻不进,自然是会扔手雷进来的。

这正是三狗所担心的,现在担心成了现实,三狗听到手雷的响声,又单独折了回来,满洞的硝烟弥漫。

好几个手雷在爆炸,都把洞口给炸塌了,都给封了起来,看不见一丝光线;三狗凭着熟悉,摸到了老梁,一把把老梁给拽了回去。

三狗拽着拽着,发现不对劲,按道理,这个时候,老梁应该要站起来跟他一起走了,而且,个头一米八的山东大汉老梁,也不至于这么轻啊。

回头一看,老梁只剩半截身子了,腰部以下的几乎全没了,白花花的肠子染着血,拖了一地,三狗颓然地一屁股坐在地上。

而老梁,惨白的脸,居然呵呵地发起笑来,冲着三狗笑道:“兄弟,别伤心,我得先走一步了。”

三狗无力地抱着老梁的上半身,无力地摇了摇头,说不出一句话来,知道现在就是叫卫生兵和尚来,也是回天无力了。

老梁一时还死不了,忍住巨痛,求着三狗:

“三狗,给哥来一枪,让哥死得痛快一点,来,快点。”

三狗看着冒着剧痛的老梁,拔出驳壳枪,把子弹上膛,打开保险,对准了老梁的眉心,咬紧牙齿,紧闭双眼,手指头下却像有千斤的重量一样,压不下去。

“三狗,你个孬种,开枪啊,怂货,快点开枪!”老梁嘶哑着喉咙喊道。

试了几次,三狗都下不了手,最后,还是把枪给了老梁,一扭头,狠心地走开了,只听见后面老梁冲他喊了一声:

“兄弟,咱们来生再见!”

接着“啪”的一声枪响,三狗继续向前走着,不想回头,昂着头,尽量不让泪水流出来,还是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其实,三狗还是没听见老梁最后的一句话,不过这句话几乎没有声音发出来,是老梁说给自己听的,或者也是说给他们一排的兄弟们听的:

“兄弟们,哥哥下来陪你们了。”

……

老梁,梁荣昌,74军51师153旅306团3营7连1排排长,山东泰安人,民国二十六年十月二十八日,牺牲于上海罗店,二十七岁。

……

打了一整天的仗,到了晚上,鬼子终于不进攻了,三狗看着鬼子远去的背影,一屁股软在地上,竟无力爬起来。

极度的疲惫、饥饿,一阵阵袭来,已经整整两天没吃东西没有睡觉,只是喝水,坑道里以前挖的小水井,这次救了大家几天的命。

这里地下水丰富,没挖多深的小井,冒出来的水就取之不尽,老李头怕大家喝生水会坏肚子,就烧开了喝,而且现在周边都是腐烂的尸体,地下水可能还有毒。

只是这两天不能出去,柴火不够了,找到和尚想办法,和尚做了个简易的净化水系统,就是把烧过的木炭收集起来。

把这些木炭塞在一些没用的枪管里,压紧,然后把生水倒入,让它慢慢流出,用锅接着,然后在锅里倒了点医用碘酒,做净化后的消毒。

对于现在极度疲惫和饥饿的战士们,身体抵抗力相对下降,更不能直接喝生水,或是以这样的生水果腹。

这个过滤消毒后的水,虽然喝起来有点碘酒味道,但至少可以杀掉一些病菌,相对来说,会好一点,条件如此,能好一点算一点了。

现在大家开始怀念以前那些说难吃的马肉了,现在要是有一口那马肉,绝对是人间美味,大家一边忍受着饥饿,一边想着以前吃过的东西,一边流着口水,赶紧喝一口水解馋。

牛牯做了几个哨位的安排换班,其他人赶紧睡觉,几天都没怎么睡,大家随便一靠就睡着了,先睡了再说,明天能不能活下去也不管了。

可不是什么每临大事有静气,大家现在已经把生死看得很淡了,都认为自己这次必死无疑,出不去了,现在留下来,只是能多杀一个鬼子就算一个。

虽然三狗想让大家穿着以前攒下来的日本军服,试一下,看能不能混出去,反正三狗会说日语。

后来想想,还是不可行,一是大家没吃没睡几天,现在站一会都有点困难,何况要走十几里出去,才能有生机,按现在状况,是走不出去的。

二来,鬼子的哨位肯定是有口令的,三狗即使会日语,但不知道鬼子口令,照样通不过,甚至会被截住,到那个时候前进不得后退不行,更是危险。

大家已经错过了突围的最佳时间,现在还是别想那么多,老老实实的呆在坑道里,白天起来,多杀几个鬼子,才是正事。

第二天,天亮了,今天是十月二十九日,刚好是大家前来罗店抗战的二个整月,想着两个月前的那个晚上,大家是何等的爽利啊,夜袭鬼子,只杀得鬼子狼奔豕突的,还乘势抢回了罗店大部分的阵地。

今天,一早,大家就被日军的大炮给轰醒了,这次大炮开始轰这个小山包了,中国军队其他的罗店小阵地也被轰炸。

那些小阵地有的失去了,失去了等于就是阵地上守军全军覆灭了,没失去的不多,都在顽抗做最后的坚持。

差不多半小时的轰炸,七连的小山包差不多被削去一米多泥土,那些树木和坟墓全不见了,三狗他们在下面,感觉耳朵都要给吵聋了,整个地都是在摇晃的。

大家都不能确定自己挖的坑道能不能挺住这么大的风暴打击,泥土灰尘落了一头,顶上的观察哨根本站不住,只得遛下来,先躲着。

听了昨天秀才的建议,牛牯也觉得不能把优秀射手放在顶上挨炮,还是分散开每一面的射孔放一个。

然后调整了防守位置,二排几个人今天上顶上去,牵制鬼子,或射杀靠近坑道口的鬼子,其他三排、四排各守一边的射孔,牛牯自己和秀才各带几个人,守另外两边。

等炮击一结束,各自负责人带着差不多一班人,去坚守岗位,守山顶的二排也剩下差不多一班人,现在有个问题是,打不开通道了,上面的通道被炸没了,被泥土给盖严实了,上不去。

上不去也得要上去,办法自己想去,怎么解决自己解决,牛牯没好气地说着,二排长蔡头找了个洋锹,对着那个通道位置挖,没两下子就挖不动了,饿,没力,大家就换着来。

挖着挖着,发现顶上也有挖土的声音,菜头一下子拉开手下,上去贴着耳朵听了一会,估计是鬼子沿着小山包四周射孔的死角,爬了上去,开始往下挖,想挖穿山头,然后往下扔手雷或是炸药包。

247. 小山顶争夺战

狗日的鬼子,真是狡猾,怪不得今天没什攻势,只是零零散散的几枪,和小山射孔对射着,原来是来这一招。

要是让鬼子得逞了,那大家还不得遭殃了,中间开花,再不断地四周散开,兄弟们估计一个都活不了,活不了本来就是注定的,但主要是被鬼子打得毫无反手之力,那也太冤了。

上头传来几声沉闷的手雷爆炸声,估计是鬼子想挖快一点,就用手雷来爆破土方,也不能说鬼子狡猾了,换着自己,也会想出这么一招,来从上往下挖,这是最省力最安全的方法。

二排长菜头叫人停下来挖,偷偷拆掉了几根支撑顶部的木头,就站在地下等着,等到快挖透那层薄土时候,菜头拿出一个手榴弹,拉开弦,往上一插,叫人四下躲了起来。

只听得“轰”的一声,上面被炸开了一个大口子,阳光直透下来,都睁不开眼睛,菜头叫大家赶紧往上扔手榴弹,大家一顿手榴弹扔上去后,一阵爆炸声四起。

刚响完后,菜头一马当先,踩着一个战友的肩膀上,爬了上去,一个翻身躺在地上,拿出驳壳枪就准备扫射。

一看地上,没几个活命的鬼子,活下来的都受伤了,就逐一点名射杀了,然后叫底下的战友爬了上来,赶紧做些简单的工事,也修了下这个口子,不能这么直上直下的。

小山包底下的鬼子,听到上面不断地爆炸声和枪声,以为挖穿了打起来了,就喊,菜头不懂日本鸟语,就叫大家索性不回答,也不露头。

小鬼子不见人回答,就摸摸索索地上来一些人,准备接应上面和作为后续部队,攻打小山内部。

菜头他们就等着这些鬼子上来,鬼子刚一露头,他们的枪就响了,接着顺着山坡往下扔手榴弹,手榴弹在半山坡上爆炸,直把鬼子炸得鬼哭狼嚎的,一路滚着逃了下去。

想逃走,没那么容易了,菜头马上叫手下人,扑到山顶边缘,用步枪不断地射杀逃走的鬼子,趴地上想装死的也不放过,从上往下射击,就有这个好处,底下鬼子无处藏身。

鬼子一个逃走,就乱了章法了,四散逃开,有一些鬼子就暴露在射孔里了,秀才他们那些优秀射手,等得就是这一刻,这么近,就跟打四散逃走的猎物一样,逐一射杀,一时间,鬼子哗啦啦地退了出去。

鬼子偷鸡不成蚀把米,气得又用步兵队里的步炮、迫击炮不停地轰击小山的顶上,菜头他们一听到炮声就躲下去了,这个时候不走,更待何时。

日军一边用炮火覆盖小山顶,一边又开始组织进攻部队,用重机枪压制小山包的射孔,沿着射孔的死角,往上爬。

等炮火和重机枪一停,就往射孔里扔手雷,七连在里面被炸得当场就死了好几个,其他人四处躲藏。

最后实在没有办法,就拆了一些天花板来挡住射孔,不让鬼子把手雷扔进来,牛牯也大喊着菜头快点上山顶去,打半山的鬼子去。

菜头其实已经上去了,等鬼子的炮火一结束,第一个就上去了,这个时候,一定要快,要比鬼子快半步都好,其他的近十个兄弟也鱼贯而上。

正上到一半,就听到菜头大喊着上刺刀,原来鬼子就候在半山上,现在炮击一结束,就爬了上来了,近在咫尺,来不及开枪了,只能拼刺了。

菜头把手里驳壳枪横着连发,一口气把子弹打完,横扫了正面几个冲上来的鬼子,其他的二排战友就挺着刺刀跟着上来了。

山顶位置不大,也就一栋房子的面积,容纳不了那么多人,这反而有利于国军战士,鬼子是身子朝着山底的,国军是面向山底的,这样的拼刺,自然占尽了地理的优势。

由于短兵相接,鬼子的步炮和迫击炮都不敢开火了,只能尽量地派兵去增援,可是山顶就那么大,上不去那么多人,只能挤在山脚下或是半山腰里。

牛牯透过射孔缝隙看到这个情况,赶紧招呼抽调了一个班,多找些手榴弹,上山顶去,这个一个班一上来,不是帮忙着拼刺,而是往半山和山底下扔手榴弹。

结果,一阵手榴弹雨下去,把半山和山脚的鬼子给炸得受不了,人多挤在一起,趴都来不及趴下,一下子死伤大片。

正在山顶和二排菜头他们拼刺的那一些鬼子,本来就很别扭,被占着上风的国军压着,要不是国军实在是太饿人没力气,不然早就把他们赶下山去了。

可现在,这些鬼子一听到身后的战友,被炸得鬼哭狼嚎的,一阵紧张,纷纷被国军给打了下去。

老油子菜头,捡起一杆步枪,不断地对着正在拼刺的鬼子击发射击,反正鬼子后面没有自己的队友,这个时候不打,等混战在一起,就不敢开枪了。

这一声声枪响,提醒了其他上来的战友们,纷纷拿起枪,对着正在拼刺的鬼子,一个个射杀,这种威慑力实在是太大了。

那些正在专心拼刺的鬼子,一看到对手身后伸出一杆步枪出来,黑乎乎的枪口对着自己,这是种什么感觉,肯定是胆战心惊又绝望透顶的感觉。

有的鬼子受不了身边的战友不断地被射杀,就转身想往下逃走,可刚一转身,要不是被刺刀给刺着了,就是没跑多远,被子弹给追上了。

没一会,山顶边缘和山腰处的鬼子全部战死,整个山坡到山脚,铺满了鬼子的尸体,这一仗,真是凶险无比啊,要是让鬼子捷足先登了,死的就是七连的人了。

几近午后了,国军反正没饭吃,而日军好像也不准备吃饭了,估计那指挥官简直要气疯了,又开始招呼步炮迫击炮一顿乱轰了。

甚至把步炮也前移到小山包的四五百米处,对着几个坑道口直瞄炮击,想打开出入口,牛牯他们早就不想活了,也没有留后路,之前就把几个出入口给炸掉封得死死的,现在鬼子的炮越炸,泥土就塌得越多,盖得越严实。

为了防止鬼子扔手雷进来,现在大部分的射孔也都封死了,现在只剩山顶处一个小通道,其他几乎没有出路了。

现在鬼子的进攻重点集中在小山顶处,这次改变了一小点的进攻策略,就是在炮击之后,没有再傻乎乎从半山腰往上冲了,而是先来一阵手雷扔上去。

248. 太累了,这一辈子

这么一点小小的战术改动,可害死了菜头的二排,菜头他们按照惯例,等敌人的炮击结束,就从山顶洞口爬出来,还没站稳脚跟,就遭了一阵手雷。

当时就倒下来好几个二排的兄弟,本来二排就剩不到一个班的人了,现在又给撂倒了几个,可把二排长菜头给急红了眼。

这些手雷看似不是掷弹筒从山脚打上来了的,鬼子人肯定还在半山腰处,于是就叫大家也扔手榴弹,大家来互扔,看谁炸死谁。

半山腰处的鬼子,这下子就受不了,这手榴弹顺着山往下滚,不知道它滚到哪里爆炸,就算是自己趴在山体上,也受不了顺着山滚下来的手榴弹爆炸啊。

于是,鬼子决定不这么玩了,太吃亏了,就开始往上冲锋,反正就几步路,一下子就上去了,而且自己人多,就用人数来拼你。

一个小小的山顶,顿时挤上来一堆鬼子,全都是明晃晃的刺刀,二排现在只剩五六个人了,而且还都是又累又饿、瘦弱不堪的残兵。

怎么能经得起这么多的鬼子一下子蜂拥过来,结果没两下子,每个人都给四五个鬼子给围起来拼刺了。

实力太悬殊了,本来四五个国军士兵围一个鬼子拼刺,才有优势,现在反过来,真的坚持不了几下子,二排的兄弟几乎每个人都被四五把刺刀给刺倒在地上。

菜头给刺翻在地上,但背部的刺刀,刺得他躺不下去,胸口的刺刀和腹部的刺刀不断拔出刺入,整个腹部都被刺刀铰烂掉了。

菜头一下子没死下去,眼睛充满着无奈和不甘,嘴巴流着血沫沫,想张嘴喊上几声,却只能无力地张了张嘴巴,太饿了太累了,太无力了。

手里的一个手榴弹,在上来前,盖子早就已经打开了,可现在双手居然连拉弦的力气都没有了,本来想跟鬼子来个同归于尽的,却做不到了。

太累了,这一辈子,现在终于可以休息了,好好地休息了,挺好的,给自己选了个风水宝地。

菜头望着蓝天白云的双眼,逐渐失去了光泽;鬼子泄愤地刺了国军将士很多刀后,终于止住了手,拔出刺刀后,菜头的身体失去了控制,软软地后仰着躺了下去。

菜头,蔡兆林,74军51师153旅306团3营7连2排排长,河北邯郸人,民国二十六年十月二十九日,牺牲于上海罗店,二十六岁。

……

鬼子在山顶处一得手,马上就往山顶洞口里扔手雷,一阵阵的爆炸声在里面响起,牛牯一听就知道坏了,山顶的二排全部殉难了。

于是只得叫大家散开,和进来的鬼子打地道战,凭着自己对这里的熟悉,肯定能干得过鬼子,就赌鬼子敢不敢下来。

大家在里面都默不作声,上面的鬼子以为下面没人或死光了,就派了两个鬼子下来搜索,两人还保持一段距离。

鬼子的做法还挺正常的,毕竟还不知道下面有没有人,不管有人没人,都要回去回话的,没下去搜索就回去说没人。

万一又钻个人出来,那还不被上司给骂死了,挨几个大嘴巴是正常的,万一害死了战友,那更麻烦了。

现在不知道下面的情况,不能下太多人,人多了挤在一起,被人一梭子就干完了,只能少点人下去探个究竟。

就下两个人,前后拉开一段距离,就算前面的人出了什么意外,可以相互照应,照应不到,后面的人可以赶紧回来告诉大家怎么回事。

这两个倒霉蛋千不愿万不肯地下来了,换谁都不想下来,这地下黑乎乎的,谁知道里面有什么。

可能哪个拐弯处来把刺刀啥,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但是上级的命令,不能不执行,只能硬着头皮往下爬着。

当头的鬼子打着个临时做的火把,走在前头,后面的鬼子双手拿着枪,隔着一段距离,躲藏着无声无息地走着。

只要前头战友有什么问题,就随时准备往回逃,或是开枪鸣警,上头知道,就会下来救他了。

那鬼子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发现里面居然被挖空了一样,好几条通道交叉着,这怎么走?

万一迷路了,自己走不出去,可麻烦了,还是做个记号,走几下,就马上回去复命,真是恐怖啊。

确实很恐怖,里面空荡荡的几条通道,但在黑暗中,四周好像都有眼睛在盯着他,老是觉得背后有个人,回过头来一看,是自己的战友,才大舒一口气,继续向前搜索。

这鬼子的周围,确实有很多双眼睛盯着他,都不出声,气氛很诡异惊悚,大薯手痒痒地刚想上去搞死那个鬼子,却没想到那鬼子突然停下来回了一下头。

这一停一回头,害的已经走出半步的大薯,又硬生生地折了回去,借着火光,居然发现鬼子后头不远处,还跟着一个人。

好狡猾的鬼子啊,还好刚才没有动手,大薯打着手势告诉大家,下来了两个鬼子,他先放过第一个,来搞最后一个。

而与此同时,后头的鬼子和前头的鬼子打了一个照面时候,却在火光后面,好像发现了一张脸,马上又不见了,我去,惊得那鬼子全身汗毛直竖。

这里难道有鬼?其实在那个时代,日本人和中国人一样,是很信鬼神的,这里连着打了好几个月的仗,死人千千万万,还真说不定会生出什么厉鬼,来索命了。

再厉害的鬼,估计也打不过自己手中的枪吧?再说现在是白天,最多只是傍晚,还没有天黑,哪有鬼出来的。那鬼子握了握手中的枪,给自己壮胆。

再说,有前面的倒霉蛋战友走,跟在后面怕什么,继续前进,他打着手势,前面的战友回头,两人互相壮胆,继续向前搜索。

打着火把的鬼子继续向前走着,前面有个拐弯,拐了过去好一会,后面的战友还没有跟上来,怎么回事?

那鬼子又打着火把往回走,想看看后面的战友有没有跟上,可这拐回来,顿时吓得毛骨悚然,他的队友不见了,空空的通道上没一个人。

刚才明明他是跟着自己的,怎么就不见了呢,吓得这个鬼子结结巴巴地叫到:“小野君,小野君,你在哪?”

“嗨咦!”小野君的声音在身后发出来,又吓得这个打着火把的鬼子一大跳,听声音有点不太像小野君的,但嗨咦(中文:是的意思)这么短的词,一下子又听不清楚话音。

打起精神,这鬼子又问到:“小野君,你怎么跑到前面去了?”

可是,良久,再也没有回话,我去,这么恐怖啊,这个鬼子都有点想回头逃上去了,要回家了,不玩了,太恐怖了。

可现在他有任务在身上,就是要回去,也要带着同伴一起回去,不可能抛下同伴小野君就回去,只得又硬着发麻的头皮,拐过那个弯,继续向前走去。

249. 地下惊魂

“小野君,小野君,你在哪?”

那个鬼子朝前走了一段路,也不知道拐了几道弯,可是刚才小野君发出声音的地方,根本不见他,他又去哪里了?

“小野君,你出来吧,不要玩了,快点出来,我们上去吧。”这个鬼子说到最后,几乎是用哀求的口气在求着小野君出来。

这鬼子哪里知道,这个“贪玩”的小野君,这辈子都已经不能回答他的话了,就在他举着火把转过弯那一瞬间,大薯和萝卜一把就扑住那个小野君。

萝卜抓住他的枪,不让他抠动扳机,大薯左手从后面搂住小野的肩部,右手抓住他的下巴,横着快速用力地一掰,小野的脖子就给掰断了。

大薯本来就身高体壮力大如牛,加上这几年在部队里不断地锤炼各种杀人术,打了几年的机枪手,基本上成了一个移动的杀人机器。

这么近的距离,大薯一出手,和古代的武侠一样,几乎就能杀人于无影之中,动作之快,连在旁边的萝卜都没有看清楚,当然是在黑夜里,不过他们在地下这么久,眼睛早就适应了黑暗的环境了。

那个呼唤着小野的鬼子,还在焦急地寻找着,突然听到前面有声咕哝声,好像是在说,我在这里。

难道是小野君受伤了?这个鬼子赶紧向前走去,正当这个时候,眼睛一花,脖子一凉,接着嘴巴就被人捂住了。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这个鬼子被狗腿捂住嘴巴,脖子上接着挨上一刀,手里的枪也让三狗抓住给下了,这可怜倒霉鬼子,就这样给搞死了。

原来那声“嗨咦”声是三狗发出来的,刚才一句咕哝也是三狗吸引鬼子注意力过来的,在这底下,可是七连的天下了,鬼子来一个,就死一个,来一双,就死两个,没得回。

好久,不见派下去的两个人,不上来,山顶上面的鬼子等不及了,对着洞口大声呼喊到他们的名字,可就是得不到回音。

这下子可麻烦了,山顶的鬼子面面相觑,现在又不能确定他们俩在下面怎么了,就不能往里面扔手榴弹,甚至是毒气,不然会搞死战友的。

本来刚开始,有人就建议回去拿毒气弹来的,不管下面有没有活人,毒它个一夜,估计什么活物都得死了。

可是那个小队长不想等,估计也不想把功劳让给别人,就自作主张派人下去,结果搞成现在这样子,上不上下不下的。

看着天色将晚,大家午饭还没吃,这个小队长决定再派四个人下去,两人一组,两组分开一段距离,下去搜索,也要务必找到之前下去的两个战友。

这四个人内心怀着千匹草泥马下去,暗自咒骂着这个顽固死板的上司,硬着头皮鱼贯而入,打头的两个人一前一后先走进一段距离,后面的两人才战战兢兢地下去。

大薯在底下一看,我去,来了两个一起的,正想着怎么拆开他们俩,发现又下来两个,四个了。

还不知道会不会再来两个,最好是全都下来,那就爽了,今天有的玩了,大薯兴奋得暗自擦了擦手。

有点扫兴的是,这次只下来了四个,四个就四个,总比没有好啊,大薯咽了唾沫,像个食人怪兽一样,直盯着最后两个鬼子。

大薯打着手势,跟萝卜张志光说,我负责最后一个,你们俩搞第三个,等前面两个打着小火把的鬼子一拐过那个弯道后,后面两个也正好路过大薯他们藏身之地。

如法炮制,大薯又是用同一招,快速地扭断了最后的那个鬼子的脖子,然后马上帮忙萝卜他们去搞第三个鬼子。

那个第三个鬼子还算机灵,一听到身后的响动,不是正常人的反应,转过身子回头去看,而是一个快速前冲,再往后挺起刺刀往回看。

这一招,既不伤害到后面的同伴,又保护了自己,厉害,结果这样,萝卜和张志光两人扑了个空,硬生生地把身子赶紧给折了回来。

我去,遇上高手了,大薯还在抱着那个断了脖子咽了气的鬼子靠在墙上,不敢把那鬼子扔地上,不然,马上就会被那第三个鬼子发现了。

那第三个鬼子扭过头一看,发现自己的同伴不见了,一惊之下,赶紧叫他的名字,发现他正靠在墙上。

空吓了自己一番,怎么不好好走路,搞什么大惊小怪靠墙上去作啥啊,吓死我了,冲同伴说了声:“走了,继续”。

正扭回头准备继续向前时候,发现有点不对劲,怎么同伴不回答也不动身呢?难道?这个难道还没难道出啥来,就被萝卜一个搂脖后拉,给拉在地上了,手上的枪也给张志光掐住,抠不了扳机了。

大薯有点鄙夷地看着萝卜他们干活干的拖泥带水的,放下那个死鬼子,上来两只蒲扇一样的大手,抓住鬼子的头。

先是往后一拉,接着一个180度的扭转,咔擦嚓,鬼子的头竟硬生生地给大薯给扭到背后去了,鬼子顿时手脚发软,全身抽搐几下,一声不吭地死去。

前面两个鬼子,小心翼翼地转过弯道,发现前面有一点亮光,可能是刚才那两个家伙在那吧,怎么在上面喊他们不回呢?

“小野君、松下君,是你们吗?”

我去,还松下,古诗有云松下问童子,你这是松下问小野啊,三狗他们憋着呼吸,狗腿在前面伸出一条腿,不是,狗腿伸出了一条“狗腿”,拌了一下前面的鬼子。

前面那个鬼子一下子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上,手上的小火把,哪里经得起这用力的一挥,竟然给挥灭了。

吓得后面那个鬼子,差点尖叫起来,我的妈啊,太吓人了,赶紧问,怎么回事,前面的那个鬼子,说没事,不知道怎么拌了一下,差点摔了一跤。

还说没事?肯定是有事的了。因为他起不来了,为啥,因为狗腿压上去了,狗腿的风格和大薯不同,喜欢用刀子。

狗腿扑上去后,左手快速地抓起鬼子钢盔的帽檐,向后一拉,露出脖子,右手的匕首,沿着鬼子的脖子,从左往右,用力得一拉,鬼子脖子上的血管、气管都给割开了,一个教科书式的割喉动作。

割完以后,狗腿马上滚到一边去,身后那个鬼子,还没察觉出来,狗腿的动作确实是快的惊人。

后面的那个鬼子,喊着前面鬼子的名字,说怎么还不起身,上前蹲下身子去拉同伴,这看似轻易的一弯身,就决定了他接下来的命运了。

250. 黑暗中的巷战

那个后面的鬼子一弯身子,打铁侬像鬼魅一样无声无息地出现在鬼子身后,一个肘击,力拔山兮般的力度打下去。

打铁侬的肘子像一把开山巨斧一样,直接就把那鬼子的腰椎给打断了,一下子趴在地上,旁边的三狗他们赶紧收了他手里的枪。

那鬼子正当疼得大叫起来,只发出半个音,就被狗腿给捂住嘴巴了,又是没有创意的一刀下去,割断了喉咙。

鬼子就像一条被敲断了脊梁骨的癞皮狗一样,在地上放着血,上下两截身体在不同地抽搐着,扭动着死去。

正是这鬼子半声痛苦的喊叫声,传到山顶处,变成一声轻微的闷闷的痛苦叫声,这一声,叫醒了山顶的鬼子。

很明显,这山体里还有敌人,而且自己人很有可能遭到了不测,于是乎,鬼子小队长不在犹豫了,直接就是三人一组,隔几步路一组,全部下去。

鬼子以巷战战术为基础,所有人都举着枪,靠着墙壁走,一个走前面,两个在后面保护,交替换位置前进。

只不过增加了几支简易火把,鬼子走上一段路,就把火把小心地扔到前面,以照亮前路,继续向前,然后路过火把时候,再捡起来扔到前面去,就这样一路接龙地前进。

大薯萝卜他们还是属于抄底的,一直躲在旁边的顶上一条小路里,没有动,只是在默默数着人头。

我去,好家伙,鬼子一共进来了三十多个人,算上刚进去了八个,及在进攻山顶的战损,估计是个小队。

一看这个阵势,已经没法偷袭了,人太多了,一打就成混战了,黑夜里在这么狭窄的空间里打斗,和自相残杀差不多,最后大家会死伤惨重,还得要借重地形熟悉的优势,来和鬼子打机灵战。

大薯这样的脑袋,能想出这样的招,已经算是非常不易了,按以前,早就跳出来一对多,来个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

正当大薯比较得意于自己的想法时候,前面已经打开了,先是一声M24手榴弹的爆炸声,接着是日军手雷的爆炸声,然后就是一片的手榴弹手雷的爆炸声。

其实前面的兄弟已经没有办法了,被整队的鬼子逼到无路可退了,只能是鱼死网破地拼了,先干上再说。

其实使用手榴弹是对的,巷战里,最好的武器就是自动火器比如驳壳枪和冲锋枪或是现代的突击步枪,可以连发,弹匣装弹量多,在近战时候,占尽优势。

另外一个好武器,就是手榴弹,这东西,一炸一片,在狭窄的空间里,很不好躲避,不能很快地趴下,基本就是不死则伤。

所以,当大家没有什么连发的自动火器时候,就是互相扔手榴弹,表面上是五五开,实则是鬼子吃亏了,吃大亏了。

他们吃了不熟悉地形的亏,在这里,七连的将士们,不用照明,都能走动自如,有的甚至能奔跑自如。

三狗他们就是,计算自己的脚步,或是在墙壁及拐弯处做记号,手一摸就知道在哪里,前面是什么路,有几条路,各通往哪里,哪里有藏身之地。

鬼子第一次进来,则完全不可能做到这一点,所以在互相扔手榴弹时候,七连的人如同鬼魅一样出没着,很容易找到藏身之处,而鬼子只能趴下或是靠墙。

手榴弹炸的就是你靠墙的,所以,在第一轮手榴弹战里,鬼子差不多倒下了一半多,剩下的鬼子大部分被动地趴在地上,进退两难。

想逃回去,后面有大薯他们偷偷地扔手榴弹,想前进,则是越走越危险,还有一点很难受的是,火把全部给炸灭了,鬼子们全是两眼一抹黑了,啥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哪里?

现在就算是有火,也不敢点火把了,因为刚才有个鬼子摸到一个火把,傻乎乎地打开自己的火机来点火。

可刚一打开火机,有一点火苗时候,就遭到不知从哪里射来的子弹打击,当场就死掉了,吓得其他鬼子再也不敢点火。

在这个黑乎乎的地下空间,鬼子既不能抱团,又不能走单了,抱团会被手榴弹或机枪给团灭了,走单的话,肯定是会被逐个猎杀。

又不能点火照照四周的景象,退路在哪里,也不能大声喊叫自己的队友,大声喊叫等于暴露了自己的位置。

吃尽苦头的鬼子,只能是用手拍打自己队友,做各种暗号,大家遛着墙底下爬,试着能不能退出去。

没事,鬼子不是看不见路吗,牛牯就叫三狗点亮一根火把,给他们照亮道路,三狗窝在另一个小房间里,点亮了火把,一伸手,把火把扔了出去。

一时间,底下一条路大亮,三三两两的鬼子正在顺着墙根匍匐前进,牛牯他们全部躲在暗处各个角落里,马上开枪,一阵扫射,几乎所有的鬼子全部给打得不动了。

三狗确实是给他们照亮了道路,是照亮了下地狱的道路,这些罪大恶极的鬼子,天堂有路你不走,非得要到中国来下地狱。

牛牯叫大家先不要急着打扫战场,让大家对这每个鬼子要害部位,再开了一枪,确定所有的鬼子都死了,才叫大薯时刻提防着入口,最好是出去做警戒,然后叫大家出来打扫战场。

大家一窝蜂地冲上去,翻开每个鬼子,找的不是枪支弹药,而是吃的东西,像一群饿疯了的乞丐一样,翻着垃圾堆,看有没有能果腹的食物。

可惜的是,鬼子身上几乎没有吃的东西,或许他们在进攻近在咫尺的地方,没有必要带着食品在身上。

不过最后还是找出了几小块糖果和饼干,如获至宝,赶紧给老李头拿去放在锅里,到了一大桶过滤了的消毒碘酒水下去,搅拌匀开,一人几碗,人间美味,也不过如此。

吃完后,大家觉得有力气多了,牛牯便安排大家把鬼子身上所有有用的东西都留下,然后把尸体给搬到山顶上扔下去。

萝卜已经上去山顶看了,天色已黑,鬼子已经拖着自己阵亡的战友尸体,退兵回去了,正常情况下,天黑后,鬼子是不会打仗的。

大家怕鬼子的尸体腐烂在坑道里,就借着天黑,把鬼子尸体给扔到山脚下去,然后又给菜头他们几个人,埋在山顶了。

本来除了粮食告罄外,弹药也要快没有了,没想到鬼子近一个小队人马给送了好些弹药过来,大家现在都是人手几杆枪了,最少有一支中正式,一支三八式。

今晚换班到三排警戒,三排长老邓自己窝到大薯他们的那个位置去,在山顶设了一个哨位,自己那个位置设了个暗哨。

牛牯催大家赶紧睡觉补充体力,没吃的,体力跟不上,只能多用睡眠来补充;只要没死,就要活着,就算跟狗一样烂贱,也要烂贱地活着。

251. 鬼子特工队来袭

三狗虽然晚上时时会被饿醒,但极度的劳累还是战胜了饥饿,大家下半夜时候,还是昏昏沉沉地睡的很死。

反正七连安排了明哨暗哨,还有鬼子基本是不会夜袭的,就是这个莫名的经验和信心,差点害死了大家。

黎明,天降亮之前,也就是在东方破晓之前,一群鬼子偷偷摸了上来,装备很好,一水的冲锋枪。

鬼子很少装备冲锋枪这种武器,不是他们制造不出来,而是他们不愿意用,觉得这种自动武器子弹哗啦啦地射,很耗弹药。

日本是个资源贫乏的岛国,超级发达的工业和军工,对战争资源极度饥渴,下国本下血本制造大型航母舰队、飞机、大炮等。

对陆军的轻武器就克扣起来,不过人家的海军和空军是针对世界强国苏美英法等国的,所以要下大本钱。

而陆军主要针对亚洲的朝鲜中国东南亚等弱国的,没必要花大本钱,在欧洲,人家一战时候,陆军战略思想,就开始了集群装甲部队出现了。

大批量的飞机、大炮、坦克,进行空中、地下、远程等立体饱和打击,到了后来的二战,苏军和德军的陆军,基本都是坦克海的装甲集团冲锋了。

加上空中几百上千架飞机,地下上千门大口径重炮的火力覆盖,用不可抵挡的钢铁风暴来摧毁地面上一切的阻碍。

面对这样一掷千金的土豪式战争,是资源贫乏的日本所不能承受的,虽然自民国二十年(1931)侵占东北后,日军的战争资源(包括钢铁、煤炭、稀有金属和矿产等),有了大量的补充。

但是面对在军事上落后世界几十年的亚洲大陆各国,日军大本营觉得没有必要打那种高消耗的战争,要用日本武士道的精神去彻底征服这些愚蠢的落后者。

所以在陆军的轻武器上,三八步枪还是一战时期的单发步枪,至于什么冲锋枪这种威力小消耗大的武器,很少装备部队。

可以看出,日军大本营的这种装备思想,感觉很偏心,陆军一直觉得自己是后妈养的,凭什么自己在前线上拼死拼活死伤无数,待遇却是最差的。

而几乎不打仗的海军,待遇却很高,连陆上航空兵都不爽海上航空兵,都是空军,凭什么我去打仗牺牲,而他们却是逍遥自在,待遇最好。

于是在日军内部,陆军和海军一直都不对付,互相既不愿意配合作战,更多的是互相挖苦、揭短、甚至是争抢功劳。

这些都是别人内部的事情了,几乎与中国人无关了,三狗他们现在危险的是,这是一群装备了自动武器冲锋枪的鬼子前来偷袭。

而且这群鬼子还身手不错,类似现代特种部队的流行叫法,那个时候日军叫“特别攻击队”,大部分是临时挑选队员组成的、装备特殊武器、完成特殊任务的部队。

所以,正当这批特工队摸上来的时候,七连三排设置的明哨,几乎没发出一声,就被干掉了。

牛牯他们自然是会想到鬼子会来报复的,因为在这个小山包里凭空消失了一个小队的兵力,再傻的鬼子上级指挥官都会知道了,绝对是要把这个阵地给拿下来的。

而且要进行毁灭性的打击,以报如此大仇,毕竟人家是有这个实力和能力;牛牯他们只是没有想到鬼子会这么快地来报复。

大家都认为在白天里,鬼子将会来一次疯狂的报复和进攻,按七连现有的人员、装备、处境等,几乎将是最后的一战了。

反正明天大家都要死了,大家今晚反而睡得更舒心更沉了,死都要死了,就好好享受一把了。

没有美食好玩等东西,连点吃的都没有,睡觉算是最容易的一个享受了,这几个月来,大家都没有好好睡上一觉,今晚,大家就好好睡一觉,算是在生前最后享受一把了。

其实鬼子完全可以用大剂量的炸药来摧毁这个小山包,不管是从顶上的洞口投入,还是在四周山脚下挖入埋设大量的炸药。

即使炸不飞小山包,也可以把里面的人全部震死掉,足以一下子就解决问题,可是,这个缺心眼的鬼子指挥官,非得要用人来解决。

派出精锐部队,进入山洞里,把里面那些该死的支那兵,一个个地给杀掉,最好是能生擒他们,要把他们一个个活剐了,以泄心头之大恨。

就是这个鬼子指挥官的缺心眼一根筋,暂时救了三狗他们一命,或是延缓了他们的生命,给予了生命最后时刻享受了一下全然不顾地熟睡的美好愿望。

这些号称鬼子军中菁英的特工队,在顺利解决了七连三排山顶上的明哨后,接着一个个鱼贯而入,进入洞口,沿着洞壁前进。

洞口里不远处的暗哨,虽然在打瞌睡,但是贴在洞壁的耳朵,察觉出细微的声音,抬头一看,发现本来有一丝光亮的洞口,现在人影重重。

赶紧喊了声“口令”,刚喊出来,脖子就中了一把飞刀,只得双手抓住疼痛的脖子,也止不住鲜血如箭一样射出来,再也发不出声音了。

小鬼子真行啊,居然会飞刀,三排的暗哨在死去的最后一刻,死命地咳出一点带着水声的声音来,那是破损的声带振动,带动着鲜血喷涌的声音。

正是这一绝望而有拼命发出的声音,救了七连大家的命,虽然鬼子几乎在第一时间,接着用匕首,几乎把三排暗哨的脖子都快割断了,也还是惊醒了不远处的三排长老邓。

自己经常摸营,经验丰富的老邓一听,就知道坏了,鬼子竟然也敢来摸营,马上一边大叫,唤醒全体战友,一边滚地向前。

这个滚地非常重要,鬼子在听到声音后,马上至少有二三把匕首咻咻地飞了过去,老邓如果不滚地,下场几乎是和暗哨一模一样。

而滚地后向前,则是职责所在,今晚是轮到三排来警戒防守,既然鬼子进来,就必须负起这个责任,必须向前去阻止,而不是退后临阵脱逃。

在战场上从刀山火海走下来还能九死一生的老兵老邓,反应和应变岂是一个新兵所能比的,连鬼子菁英也没有想到,老邓会有这一着,居然能贴地躲过十拿八稳的飞刀袭击。

而且不是常规的后退逃走,反而是迎面而上逆袭过来,更难的是,几乎是贴地而来的,大出鬼子的意料。

252. 用光荣弹和敌同归于尽

老邓一个滚地向前,与此同时,手里多出两件东西,在极短的时间内,双手就从腰里探出一把驳壳枪和一个手榴弹。

更厉害的是,都不知道老邓是怎么在眨眼的功夫里,把驳壳枪打开保险,打上机头了,另一只手的手榴弹也是拧开盖子,弦已经拉开了。

伸一样速度,而且是左右手在身体翻滚时候,交替做出多个动作,一气呵成,老邓左手把手榴弹顺着地面一个前溜,自己也不起身,而是趴在地上。

右手的驳壳枪马上搂出一道弹光,一个梭子的子弹还没打完,鬼子堆里脚底下的手榴弹就开始爆炸了,一声巨响,前面挤在一起的鬼子,马上就给炸死炸残了。

本来在之前老邓的一声大喊,早就吵醒了七连的兄弟们,而这一连串的枪声和手榴弹的巨响,大家已经全部跳起来,操起身边的武器,各就各位,等着鬼子进攻了。

同时,牛牯派出几个兄弟,前去增援老邓他们,也观察下鬼子来的情况;此时,经过老邓的这一延缓,天色已亮。

这个几个兄弟,在拐弯处滚了出去,趴地上,接着微弱的光亮,看到了眼前壮烈的一幕。

三排长老邓,打光了手里驳壳枪的子弹,接着又把身上几个手榴弹和手雷,全部扔了出去,现在效果就没有第一个手榴弹那样,收到出其不意的效果了。

鬼子全部趴下来了,在没有听到下一步的声音后,鬼子估计老邓扔完手榴弹了,就一个接着一个斜着贴着地面翻滚过来。

趴在地上的老邓以为通过一顿暴风骤雨式的突然袭击,会吓跑吓阻鬼子的,没想到这次来的鬼子,都是厉害的角色,在地面上翻滚,几乎听不到声音,有点像忍者的味道。

老邓有点没招了,现在自己往回逃走,绝对是死路一条,不要说刚才的飞刀,鬼子的子弹随时可以要了他的命。

反正已经是打响了战斗了,不在乎响声了,只是要注意枪口开火的闪光,不要被抓住打反击。

前不得、退不得,老邓只得绝望地把没有子弹的驳壳枪用力朝前扔了出去,只剩空手了,站起来,扑住一个最前的鬼子。

老邓抱住鬼子不放,死命顶住,想在狭窄的通道里,凭一己之力,堵住鬼子,或是延缓鬼子前进的速度。

赤手空拳的老邓最后只能和鬼子顶牛,也没有办法空出双手来打鬼子,而鬼子则不可能有心思来和老邓这样玩小孩子顶牛的游戏。

前面一个鬼子顶住老邓,后面一个鬼子抽出匕首,斜插一刀,就刺入了老邓的腰部,正是靠腰腹发力的老邓,一下子腰一软,再也止不住脚步,一个后退。

鬼子乘势向前推送着,后面的鬼子接着又对着老邓捅了几刀,老邓再也坚持不住了,左手抱着鬼子的肩膀,右手探入怀里,取出最后的“光荣弹”。

“光荣弹”也就是最后炸自己自杀的手榴弹,不过老邓这个是昨天从死鬼子身上摘下来的手雷,拿出来时候,就已经连着衣服带子,拉开了插销。

老邓拿着那个手雷,在鬼子钢盔上,轻轻磕了一下,鬼子手雷击发器特有的清脆声发了出来,在老邓耳里,如同家里母亲在磕鸡蛋的声音一样,美妙而又期待。

老邓想起了入伍的前一天,和家里人告别,穷苦的家里,拿不出什么好吃的东西来饯别,母亲拿出几个准备换盐的鸡蛋,打了,给儿子做了一碗水炖鸡蛋。

那时老邓这一辈子,从小到大,吃过最美味的一顿饭了,以后就是天天念叨,把老李头念叨烦了,也按照老邓的要求步骤,做了一碗相同的水炖鸡蛋给他吃。

老邓还是觉得没有他母亲那一次那一碗的好吃;回想起那一天清晨,老邓坐在火塘边,看着母亲轻轻地磕着鸡蛋,那个声音永生难忘。

临走时,母亲眼里的不舍,像一道道绳索一样,绊着他的脚,跌跌撞撞的,难以前行;儿行千里母担忧,母亲的眼神,也让老邓永生难忘。

……

鬼子看见身前冒烟嗤嗤响着的手雷,吓得忙不迭手地想后退挣脱逃走,老邓却狞笑着看着惊恐的鬼子,抱紧他,哈哈大笑,响彻四周,最后在轰的一声中,那笑声,便消失无影了。

……

母亲啊,儿子不孝了,儿子让你担忧了,谈不上什么为国尽忠无法尽孝,只是儿子实在是太累了,太想好好睡上一觉,但愿这一觉,再也不醒来了,多好。

母亲啊,当你听到儿子死了消息后,可以悲伤,可以难受,只是求你,不要怪儿子,当初不听你的劝告,非得要去当兵。

我们家实在是太穷了,穷的要饿死人了,我恨,我恨我自己,七尺男儿,尽管和父亲大弟在地里没日没夜的劳作,还是不能让全家吃饱。

当兵有钱啊,只要报名,就有二元钱,去军队后,又有二元钱给到家里,每个月的军饷居然还有一元,我赚的钱,足够养活一家人了。

现在打仗,军队里发双薪,如果一直这样下去,真好啊,你们就能吃上好吃的,穿上新衣,弟弟妹妹们都能读上书。

可是,哪有这么好的事情,我们实在扛不住了,我们已经几天没吃几天没睡了,累得连走路都吃力了。

可是,面对鬼子,我还是要拼出最后的力量,我要活下去,我想活下去,我真的很想,很想很想活下去,只要我多活一个月,就能多领到一个月的军饷。

我不想死,我的生活才刚刚开始,自从当上排长后,我觉得我的生活很有奔头,军饷翻了一倍,如果以后能当上连长的话,军饷就能再翻一倍。

如此美好的生活,多希望能继续下去,可是,并不是我想继续就能继续的,不过扛不下去,也没有关系。

我死了有抚恤金,一次补偿就有一百多元,然后在以后的二十年里,每月都有四元,够我们一家人度日了,虽然少点,但也能活得下去。

母亲,请原谅我的坚持不下去,原谅我赚不到更多的钱,你给了我一条命,我就拿这条命,换钱来,还给你,钱不多,你就莫嫌弃。

……

老邓,邓元普,74军51师153旅306团3营7连3排排长,湖北恩施人,民国二十六年十月三十日,牺牲于上海罗店,二十四岁。

253. 要饿死了

日军特工队本来进展很顺利,现在这么几下子,不但被炸死好几个人,而且计划也受阻,明显不能再按摸营的计划来进行了。

不过日军特工队明显是有备而来的,此计不成,再用他法,鬼子一边用冲锋枪压制着坑道里的中国兵,一边逐步退出了地洞。

同时扔出了许多的手雷,只是,这些手雷都没有爆炸,嗤嗤地不断冒着烟,前面几个增援的七连兄弟,马上大声咳嗽起来。

三狗一听,马上感觉到是鬼子在扔毒气弹了,大叫起来,让大家去找防毒面罩来戴上,还好之前准备撤退打包好的装备,现在都打开了,防毒面罩很快就找来了。

可惜的是只有五六副,原先是给连长排长准备的,现在不够,不过有水就问题不大,三狗在学校学过防毒的基本技能。

马上叫人把毛巾或是多的衣服,浸上水捂在嘴巴鼻子上,坐下来,不要紧张,让心率慢下来,慢慢呼吸。

另外,叫老李头把最后几块木板木头架在坑道中心烧起来,利用热气上升的作用,把毒气给赶上去。

没想到凶残的鬼子把洞口给用泥土埋堵了起来,想用毒气毒杀闷死七连,也不至于让毒气上升,毒到他们自己。

幸好之前挖坑道就预想到这一步,有一些隐秘的通风口,开始在四周慢慢散发着毒气出来,由于在早晨,有雾气,通风口又很小,散发出来,不仔细看,一下子还看不出来。

日军当时的军用毒气有催泪性的苯氯乙酮,呕吐性的联苯氯化砷和联苯氰化砷,糜烂性的芥子气和路易氏气,偶尔还有窒息性的光气,氯化钾基吡啶和氰酸气。

万幸的是,这次日军放的只是催泪性的毒气弹,而不是恐怖的芥子气等糜烂性的,不然三狗他们一个都活不了。

也幸好不是窒息性的,那三狗他们用火烧起来驱赶毒气,反倒更危险,本来就是窒息性的,加上在洞里把为数不多的氧气给烧掉了,大家空有防毒面罩,也得窒息而死。

日军竟然违反国际公约,放毒气弹,三狗愤愤然,然而又有何用,人家就是违反了,你能有怎么样?

外国人最多只是谴责一下,还不是跟几年前那个李顿调查团一样,国联大会全体不承认日本制造的满洲国。

只是不承认,有个屁用,人家又不会给中国卖力出头,出线出枪派兵来支援中国,赶跑日本。

这些列强国家,不但假装是为了人道,不支持中国内战,对中国进行武器禁运,反而卖军火及战争原料给日本。

弱国无外交,国家之间的关系比人和人之间的关系还要龌龊,只有利益没有人情;人和人之间上面还有个国家和法律来压着,不能完全胡作非为,比如欠债还钱、杀人偿命等,有法律机构来强制执行。

而国家,上面又有谁能压住?又有谁能对国家特别是列强进行强制执行?这些流氓国家,随时可以翻脸不认账、打你没商量,你个弱国,能又怎样?

作为中国人,唯有不要再内讧,团结起来强大起来,面对历史仇恨,即使不一定要血债血还,但至少可让那些流氓国家再不敢来欺负,为万民保太平。

……

三狗胡思乱想了一通后,毒气慢慢散去,大家含泪收拾了老邓和三排几个战友的遗体,暂时堆在坑道的一侧,没有力气挖坑埋人了。

只是忙了一小下,大家就累得不行了,已经是三天没吃东西,大部分的人走几步路都困难,只能坐着躺着,等着死神慢慢地到来。

三狗也是,饿得发晕,肚子像被刀子割一样,全身发冷,穿上了所有能穿的衣服,还是冷,热不起来,可身上却老是出汗,虚汗一阵阵的,到后来,不再有汗了,可能出不出来了。

身子在发抖,好像不是冷的发抖,而是自己在控制不住的抖,头重得犹如千斤,抬不起来,有持续的耳鸣,老是以为哪里有声音传来,也有可能是幻听。

没有东西吃,只有喝水,肚子里老是痉挛,想吐,却又吐不出来,整个人全身无力,嘴皮子裂开几道大口子,脸也浮肿着。

以前想过自己很多种死法,最后却没想到是饿死,三狗抖抖索索地摸着胸口里的信件,里面有她的信,杨慕华的亲笔信。

真后悔没有让她寄一张照片给自己,现在尽管很努力地想她的容貌,想得头疼,还是模模糊糊的,可能实在是太饿了,连想的力气都没有了。

要是有一张她的照片,该有多好啊,可以看着她,然后再死去,至少没有那么多的遗憾了,但愿有来生,我再来找你。

至于父母,自己实在是大不孝了,不能给他们养老送终,还好家里还有弟弟四狗和妹妹春花,他们应该能替自己完成这个心愿。

最后还有明月,就没有什么好遗憾的了,她肯定是过上了幸福的生活,守城人不错,对她也非常好,他们应该是会有一堆孩子的,幸福百年。

而自己的救命恩人牛牯,现在也正躺在边上,遗憾的是他救了我一命,我却无以回报,不能救他一命,这个恩情,只能留到下辈子来报了。

……

不知道过了多久?牛牯慢慢爬了起来,摇摇晃晃地扶着洞壁走着,不知道他要去哪儿,牛牯凭着最后的知觉和记忆,慢慢地摸到了坑道口去。

几个坑道口都给炸了或是自己封死了,牛牯觉得大家不能这么死去,死后没有人知道,要死,也要出去死,让人知道,我们死在这里,我们坚守到了最后。

人在,阵地在;人死了,也要让中国人知道,我们参加的是卫国战争,是伟大的卫国圣战,我们的死,不是为了自己,是为了国家而死的。

所以,我们不能死得无声无息,死得不明不白的,我们要死得轰轰烈烈,要用我们的死,来昭告天下:中国人,虽然弱,但不怕死!

想着这些,牛牯摸出几个手榴弹,用布条子绑了起来,做了个集束炸弹,拖着,来到了原来的坑道口子上。

已经没有力气挖开这些封闭的泥土石块了,就用手榴弹把它给炸开,就算外面有鬼子,就算鬼子进来杀了我们,我们的尸体,应该是会被别人知道的。

再说,就算鬼子进来,我们还有一点手榴弹,可以跟鬼子同归于尽,那样就更值了,都是些临死之人,还能在临走前,带走一两个鬼子,真狗日的值。

……

254. 一寸河山一寸血

想到要和鬼子同归于尽,自己就不能先死了,牛牯就把手榴弹安放在原来的坑道口处,给手榴弹的弦接了跟长布条子,躲得远远地拉了弦。

“轰”的一声巨响,感觉到小山包都摇了摇,原来的坑道口像一个大嘴巴,奋力地往外吐了一大口泥土出去,像似要把连日以来的愤憋给吐出去。

尽管是烟雾弥漫,但一大束阳光射进了洞口,坑道口给炸开了,牛牯哑着喉咙,喊起来了兄弟们:“兄弟们,都给我醒来,拿起手榴弹,我们最后跟鬼子拼了。”

“站起来,要死,也要站着死。”

大家本来在巨大的轰炸声中,已经醒来了,在牛牯的喊叫下,都颤悠悠地扶着洞壁站了起来,摸出身上的手榴弹,拼尽全身的力气,拧开了盖子,摸索出导火的绳索。

太好了,要死,也是大家一起死,狗日的鬼子,快点进来啊,陪着爷一起去死,爷在死之前,也捞一个垫背的。

洞口的烟雾在散去,却久久不见鬼子进来,难道是,鬼子走了?还是大发善心,放我们一条生路?不可能。

“里面有人吗?是不是自己人?”

突然,牛牯听到了外面有人喊叫着,不是日本话,是中国话,是中国人,是我们至亲至爱的中国人。

牛牯脚一软,跪倒在地上,一个如牛一般的汉子,居然眼泪喷涌而出,两行长泪连连,老天啊,我们命不该绝啊,我们得救了。

“自己人,我们是中国人,74军51师的。”

牛牯用尽全身的力气,吼了出去,生怕外面的人听不见,等到一阵纷杂的脚步声进来后,牛牯再也坚持不住了,软在地上,右手用力地往里指着。

“里面还有人,很多。”

民国二十六年(1937)十一月一日,三狗他们的阵地,终于等来了48军,迎来了再一次活命的机会。

或许是像七连一样的51师各坚守部队的死守阻击,让日军连日作战疲惫不堪,也或许这里已经基本占领了,日军另有其他更重要的任务,抽调了一些兵力,造成这里的空虚。

才得以让48军在十月三十号半夜,也是昨晚一举夺回这些阵地,但尽管如此,因为48军的延误战机,致使战局更加艰难,军委会以48军作战不力,把军长韦云松给撤掉了。

……

由此,称之为“血肉磨坊”的罗店战役基本结束,在面积仅2平方公里的战场,国军伤亡3万多人,日军伤亡1万多人,一共有5万人在这个小小的地方流血、死亡。

11师团22联队长竹田大佐、43联队长浅间大佐亦被击毙;此战11师团伤亡近半,元气大伤,以至于没有参加后来的南京战役,被送回国内休整,然后长期驻满洲。

七连仅剩的十几个人,都救了出来,先给喝了红糖水和稀饭,养着胃,当天晚上跟着运输汽车,给运到了后方野战医院去。

临走时,三狗在这个奋战了两个月的罗店阵地里,随手抓了一把泥土,泥土里就有好几个弹片、人骨头渣子等,泥土被鲜血染透了,变成黑红色。

三狗拿了块布片把泥土包好带着,这点泥土里,有鬼子的炮弹碎片,有兄弟们的汗水、尸骨,可谓是:一把泥土一把汗,一寸河山一寸血。

……

原来衣衫褴褛的大家,都换上了新装和棉服,因为不是受伤,只是饿得不成人形,所以不用换住院的衣服,住在医院。

大家跟着车,去找原部队,路上也可以开始吃一点饭菜了,和尚一再告诫大家,不能吃太多,怕那油水被榨干的薄薄的肚皮撑不住,大家忍着嘴馋,严格按照和尚的要求,没有多吃。

……

74军51师被调到了南翔以西地区,接手防务,牛牯带着大家找到了三营老胡,看着瘦成不成人形的牛牯三狗他们,老胡一把抱着牛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眼眶发红。

“营长,任务我们完成了,只是……我……没有把七连全部带回来……只剩这么多了。”

牛牯扭头看着十几个兄弟,想着那些永远来不了的兄弟,说着说着,脖子就粗了起来,以至于再也说不出话来。

“牛牯,你们七连全是英雄,是我们三营的光荣,现在上面调来一些新兵补充,是我们江西保安团的,优先考虑我们三营的七连,你们自己去挑、去选,把七连人补齐。”

现在七连只剩连长牛牯,四排长三狗,还有班长秀才、打铁侬、狗腿,其他的有大薯、竹竿、萝卜、老李头、和尚、张志光、吴鼎立、杨承祖、朱明泰、杨松林、李广本、周广萃、周精良、陈家炳十几个人。

牛牯向老胡递交了重组七连的人事申请,提请三狗做七连副连长兼一排排长,秀才、打铁侬、狗腿为二、三、四排长。

老胡几乎看都没看就批准了,战争紧要时期,军中一切报请,从速处理,很多时候,直接就在战场上任命职务了。

牛牯带着三狗、秀才、打铁侬、狗腿去补充团挑人,还以为保安团平时估计有训练和作战,应该有不错的兵员。

没想到,都是些山间田野的村夫、市井流俗的失业之徒等,连学生都很少,几乎没有作战和训练的经验。

在和平年代,当兵的就很多,毕竟没有性命之忧又有一份安定的工作,但是在战争年代,那些投机的人群自然就不会来当兵了,只能招募一些吃不上饭、不懂战争危险的人。

牛他们不由得很失望,但又不能不补齐七连,叫大家分头去挑人,最后大家不约而同地挑选了一些山野村夫,而没要市井之徒。

想想也正常,在没有好的老兵和学生兵源,宁愿要粗鄙的村夫,而不要狡猾的市井之徒,大部分的山野村夫虽然看似粗鄙愚蠢一点,但相对粗壮有力、能吃苦耐劳、听话等。

而市井之徒虽然看起来好像聪明一点,但即使是身体强壮可很少愿意出力干活,吃不了苦耐不了劳,最头疼的是不听话,表面上服从,暗地里不做,阳奉阴违。

最危险的是老以为自己见多识广、怀才不遇,看不起长官,看不起同伴,不但没有团结之心,反而有扰乱军心的行为。

这些事情不是三狗他们有先见之明,而是真真实实看到了在发生,三营的八连九连就有一些城市兵是这样的。

在战场上,因为有严酷的逃兵惩罚,所以这些“聪明”的兵就煽动其他老实人,跟着一起不出力,什么突击冲锋都做做样子。

一旦到了危险时刻,自己不敢一个人逃跑,怕被当逃兵枪毙了,就拉着一批人逃跑,作为一个小小的排长不可能临阵枪毙那么多手下,只能是要么自己战死,要么跟着一起逃跑。

这样,这个仗就没法打了,必须先清除这种害群之马,才能令行禁止团结一致,才能坚决执行上级的任务。

255. 新兵补充

三狗虽然岁数不大,才刚刚二十出头,但他是黄埔军校毕业,又作为见习官参加罗店战斗,又由副排长升任排长,到现在的副连长兼任排长。

再说三狗在战场上的表现,大家都非常佩服,让他来做副连长,无话可说;年纪小算什么,战争年代,很多年纪小的人,凭着自己的本事和军功,上升得很快,再说,自古英雄出少年。

其他三个排长,都是原来四排的三个班长升任上去的,大家也是没有话说,秀才带兵刚柔并济,底下人很服他,他本身就是特等射手,无人不服。

打铁侬和狗腿在做班长的时候,就次次奋勇当先,功夫好,作战有勇有谋,这样的人不上去,谁上?

至于一些班长,三狗就让他们三人先安排,优先安排自己原来班里的人,三狗没有做过班长,自然就没有本班的人。

二排的秀才安排了打炮能手吴鼎立、朱明泰、杨松林三人做班长,三排的打铁侬安排了萝卜、杨承祖、李广本做班长,四排的狗腿安排大薯、竹竿、张志光做班长。

炊事班长还是老李头,和尚姚云山继续是连队卫生兵,三狗虽然很想要打炮高手竹竿吴鼎立等人,但已经是副连长了,不能格局还是和排长一样大了。

要从全连全局出发,合理搭配各类高手,兵团结一致,才能形成一个强有力的战斗力,所以,最后要了剩下的周广萃、周精良、陈家炳三人做班长。

七连本来是想南翔的阵地里,好好地训练一下新兵的,可是没两天后,十一月五日,日军第6师团、第18师团、第114师团在杭州湾北岸金山卫一带登陆。

这一记左摆拳,非常有力,严重威胁到上海战场的侧翼,战局急转而下,最高军委会,只得下令所有参战的军队撤退。

注:日军第6师团,是日军战前17个常备甲种师团之一,也是最凶悍最野蛮的师团之一,和第2、5、18等师团号称日军最精锐的师团。

第6师团也是在之后的南京大屠杀中最残忍的日本军队,只要是该师团经过的地方必然是一系列的血腥屠杀,奸Y掳掠。

这个师团组建于日本九州的熊本,该地贫困且民风嗜斗,二战前日本人有说:“天下兵日本第一,日本兵九州第一,九州兵熊本第一。”

太平洋战争爆发后,第6师团调向太平洋战场,被美军和澳军狠揍,几乎打光了该师团,日本投降下,此师团最后千名残部放下了武器投降。

其中参与南京大屠杀的原师团长谷寿夫、45联队中队长田中军吉、以及第16师团另2名“百人斩”凶犯----向井敏明、野田毅一起在南京执行枪决。

第18师团,兵员来自九州岛的产业工人,以凶顽闻名,算是日军的一支王牌部队,淞沪战役后驻杭州,1938年占领广州,1942年进入东南亚,侵略马来西亚、新加坡、缅甸。

1943年后,被中国驻印军按在胡康河谷狠揍,在密支那差点被灭,1944年后在云南龙陵、松山等地被围剿,最后在缅甸投降。

第114师团。战争爆发前,日本一共有17个常设师团;战争爆发后,为弥补兵力的不足,扩编了大量特设师团,第114师团即由第14师团的预备役士兵编制而成。

上海陷落后,第114师团沿太湖南岸北上兵临宜兴,由溧水方向,抵达南京郊外,与第6师团会攻雨花台,南京陷落后,第114师团参与南京大屠杀。

1938年,参加徐州会战。1939年夏,对山东抗日根据地“扫荡”中,大肆屠杀无辜百姓。

1939年6月,师团长沼田德重被八路军鲁西军区杨勇部伏击,其胸部、腹部多处中弹,在济南医院里毙命。7月22日,该师团奉命回国休整,8月,其编制撤销。

……

打了近三个月的上海战役(之后历史定为:淞沪会战),双方死伤惨重,国军精锐消耗殆尽,日军也是损失不少,虽然比国军少,但他们的人口基数少,相对来说也是惨重的。

现在三个满员师团在杭州湾北岸金山卫一带登陆,那里本来是有几支军队警戒的,但是都被调到上海战场去。

现在金山卫防守空虚,被日军轻易登陆,一路势如破竹,沿金山、松江,直奔上海战场的后方来,和宝山方向的第3、9、11、13等师团对开对进。

左右两大攻势如一把钳子一样,或是像两只手一样,正开始掐住上海的脖子,一旦会师,等于掐断了上海站场所有国军的退路。

中国倾全国之精锐军队置于上海,一旦被全歼,则陷入无军可战的危险境地,那就真的是三个月亡国了,所以为了不能亡国、不能被全歼,只得全线撤退。

但是军委会的一句撤退,可苦了底下的部队了,撤退不能一窝蜂的,不然就成溃逃了,战斗力全无,和被全歼没有什么两样。

所以,撤退也有个先后顺序,交替掩护等基本战术,74军刚刚不久前在东线阻击11师团入侵罗店,现在还没喘口气,又被调到西线去阻击刚登陆的日军生力军去了。

十一月五日,74军奉命转调青浦县,在朱阁镇-青浦县-章堰镇-仇江右岸之线,占领阵地构筑工事,掩护几十万国军撤退。

十一月六日,74军58师在八字桥、白鹤港附近与日军第6师团先头部队第11旅团,两军相遇,发生激战。

战至十一月九日,58师174旅大部伤亡,旅长吴继光、334团2营长应扬、3营长童亚仆以身殉国,敌军也伤亡甚多。十一月十日,白鹤港失守。

十一月十一日,51师接到军令,全师退到青浦县以南,在马桥、铁店塘到三角店一带修筑工事,以掩护主力部队撤退。

十三日,74军退往苏州,仅留下51师306团固守青浦,掩护撤退,306团顶风冒雨,连夜赶往青浦县西南角朱家角镇。

十四日,日军飞机前来阻止51师折回青浦县,不断地轰炸和扫射,三营胡豪命令八连和九连夹着七连走,因为七连几乎是新兵。

这些可怜的新兵,以前几乎没有摸过什么枪,可一上战场,就遭到了日军飞机的轰炸扫射,刚开始都不知道怎么防空躲藏。

都往房子和大树底下去躲,殊不知,天上的飞行员也会按照常人的心理去揣测,肯定是往这些地方投弹的。

没有房子大树等地方躲,这些新兵蛋子一看到飞机来,就跟鸭子一样,四处逃散,气得牛牯开枪都没有用。

最后在八连九连两个连在边上夹住,飞机一来,这些新兵就学着大家一起趴在沟渠、路边、草丛等地方,算是慢慢逃过了一些空袭。

256. 到青浦掩护大部队撤退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现在是养兵一时就要用兵千日,真的是强人所难,不过好在训练千日不如上阵一日,七连的新兵们,在经历了初战的阵痛后,也慢慢开始适应残酷的现实。

十一月十四日,306团奋勇前进,按时到达青浦县占领阵地,这青浦东与上海闵行相接,南与松江、金山、浙江嘉善接壤,西与苏州吴江、昆山相连,北与嘉定相接。

青浦的背后就是嘉定安亭、上海南翔等火车站,青浦一旦失守,沪宁线就在敌人的炮火控制之下,等于就可以把国军退出上海的火车路给掐断了,所以,青浦的战略地位很重要。

但是青浦的城墙不高,三狗带领着一排教着新兵挖工事,挖下一米多地下水就上来了,看起来和罗店差不多,都是江南水乡之地。

这时间太紧迫了,要是早个十天八天的,不但可以做好排水的壕沟和隐蔽所等,还可以发动民夫,挖出一些坦克壕沟来。

这水乡之地,到处都是水溪沟渠的,把这些连通后加深加宽后,就是天然的反坦克战车的壕沟,甚至拉大炮的汽车都不能走。

可惜的是,整个国家战力不够,后手不足,被人日军的后手,打得团团转,把本来就很疲惫的部队,拆东墙补西墙。

像三狗他们51师,特别是他们七连,刚从血肉磨坊罗店下来,还没休整,就被拉到青浦这里,要抵挡日军最精锐师团之一的突击。

伤兵满营的疲惫之师,新兵满营的部队,要阻击刚登陆中国的势头正猛的日军,人家还是满员的、装备精良的精锐部队,这一正一反,真是够呛。

而且时间又很紧迫,要是早个几天,还能占点地利的优势,可现在,本地人早就跑光了,哪里去征集民夫?

国军自己也是急行军刚到,疲惫至极,为了战时少流血少丢命,大家还是费了老命来,挖工事。

七连的新兵们,以前很少做过这些专业的活,挖的不快,好在都是农村人,挖地的力气是有的,也比较听话,叫挖哪里就挖那里。

看着这些撅着屁股奋力辛勤挖坑的新兵们,三狗不由得一阵心酸,想着即将到来的日军悍军。

他们的命运,现在就已经注定了,现在是给自己掘墓啊,估计有很多人将在这片离家乡千里之外的、毫不相干的土地上死去。

他们当中很多人都还不认识,也没有时间去认识熟悉,他们每个人的身后,都有一个家庭家族,都有一串串长长的故事。

可在这里,他们仅仅只是一个个简单的符号,一个个不熟悉的名字,一串串冷冰冰的番号数字。

他们当中很多人,将和在罗店殉国的那些战友一样,即将长眠在上海这个与自己毫不相干的地方。

或许,自己也会死在这里,逃过了罗店那惊险的劫难,不一定就能逃过这里,唉,不想那么多了,反正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青浦县除了低矮的城垣,没有高山丛林,几乎无险可守,三营在青浦的正面主阵地上,老胡把七连放在最前面,九连居后,八连作为预备队。

其实也无可厚非,七连大部分都是新兵,不当炮灰谁来当,不可能让老兵先上去当炮灰,老兵死光了,这个仗还怎么打?

新兵扛过了,自然就成老兵了,再说,老胡还有个不能明说的理由,就是怕新兵炸营,放在后头,一旦被日军大炮坦克吓着了,一炸营,全跑光了,根本控制不了。

而后面还有九连压着,类似督战队了,敢跑,就打死几个,可以威慑住;牛牯也明白这个道理,只是心里还是和七连里的老兵们一样,觉得老是被亏待,不舒服。

没办法了,战争年代,早晚都会轮到自己上阵的,死还是活,全是随机的,说不准,不管那么多,先拼着吧。

私底下,老胡也跟牛牯说过,本来他也向上级提请牛牯来做副营长兼七连连长,如果按军功,肯定是够格的,这在罗店战场上,三营大部分的战果,都是七连创造出来的。

只是上级考虑牛牯才当连长没几个月,这样升太快了,会引起其他八连九连两个连长的不爽,暂时就给压了下来,等以后时间差不多了,再升。

牛牯倒是没有想到这么多,在罗店,想的最多是,能多带几个兄弟活着下来,就已经是谢天谢地了。

至于自己的仕途,还真没有想过那么多,在这个战火纷飞的年代里,多少旅长团长都战死在战场上。

自己一个小连长,随时随地都有可能牺牲,还是多想想保命的事情,更来得实际点,多想想怎么尽最大可能多带几个兄弟活命下来,才是正事。

……

各部派出的斥候晚上回来报告,日军的前锋部队已经离青浦不远了,已经过了松江,到了凤凰山、佘山这一片和青浦交界的地方了,估计明天白天,就回来攻打青浦县城了。

要不要晚上搞个夜袭?突然袭击打个日军措手不及,也灭一下他们的锋头。三狗又是“大胆妄为”地跟牛牯老胡他们建议。

现在三狗是副连长,可以列席参加营部的军事会议,当然,三狗还是知道会议纪律的,没在会上乱说话,是在散会后,私下跟牛牯老胡提的意见。

老胡听了三狗的话,眼睛里一亮,越发喜欢这个三狗了,很对胃口啊,之前老是觉得他只是个初生牛犊,或是学院派自带的书生气,不知道天高地厚。

现在经过几个月血肉罗店的洗礼后,越发觉得这个三狗不简单,成长得很快,作战思想越来越成熟了,既有学院派的专业和严谨,又不落入俗套和桎梏,也有野生派的灵活勇猛。

假以时日,这个三狗只要命够硬,绝对是个将才,当然这些欣喜之情,老胡很少表露出来,年轻人,不能过度表扬,要多历练多锤炼,才能持续成长。

老胡也想着牛牯不但和自己对胃口,也是老乡,即使在指挥打仗方面没有特别出彩的地方,但也不会差到哪里去,主要的忠诚于他,个人魅力强大,可以控制住整个七连。

牛牯是七连干部骨干的头,入伍前做挑夫时候,就成一帮人了,而且他还是三狗的救命恩人,这里面的关系非同小可。

所以,现在七连还是以牛牯为主的,三狗如果以后发展好,可以再组建个连队给他,现在还不行。

因此,老胡对着三狗和牛牯说:“牛牯,你看看,这三狗哪里像狗啊,明显是头小老虎啊,最少也是头狡诈凶猛的山狗了。”

牛牯和三狗笑了笑,等着老胡说正事,同意还是不同意。

“这样吧,三狗这个建议非常好,就交给七连去完成,你们俩自己去商量,需要什么就跟我要。我也赶紧跟团部说一声,团部那边同意,咱们就干,不同意,咱们也干,狗日的,出了什么事,去来担着,你们只管放手去干。”

牛牯和三狗很高兴,也不是三狗越级跟老胡建议,而是在之前两人就碰过头商量过这个事情。

牛牯也觉得新兵多,刚组建的七连,需要来一次主动的出击,哪怕是小小的胜利,也能建立起新兵的信心。

也让他们见识一下战场的残酷和血腥,好有心理准备,主动和被动接受是有很大的差别的。

正如三狗的好运气一样,刚进部队,就碰上了一次成功的夜袭,不但打了胜战建立了信心,也动手杀了人,见识了残酷血腥的真正战场味道。

所以,见老胡同意后,两人在回连队的路上,一边走,一边商量着怎么搞鬼子一壶。

257. 夜袭鬼子前锋

入夜后,七连由斥候杨承祖(三排二班长)带领下,去摸鬼子的老营,牛牯安排三排最前,四排后面,接着一二排各保持稍微一点距离,摸索前进。

打铁侬和狗腿他们虽然做了排长,但还是喜欢亲自带队去到最前方,喜欢亲手血刃鬼子的那种快感。

杨承祖带着大家往前赶着路,这鬼子之前探到是在佘山,佘山离青浦有十几里路远,得要一个急行军才能赶得到,也不知道鬼子还会不会再往前走?

只能在前头沿着这条大路向前搜索走着,就怕鬼子在前头某个地方已经驻扎下来,而且也提防着国军的偷袭,甚至是来个反偷袭,那就麻烦了,毕竟七连的新兵现在应变能力很差。

即使碰见日军后,也可以来个突袭,搞一下就走,后面还有两个排的后手,可接应可增援,我们主动,鬼子被动,不敢贸然追击我们。

路上几乎是十村十空,老百姓早就卷起铺盖逃难去了,杨承祖正忐忑不安地搜索前进时候,突然发现前面的郁家泾村有几点灯火。

现在已经是夜里子时了,入冬的深夜,就算是有老百姓在村里,也不会这么晚不睡,或是点着灯火。

杨承祖把二班分成三组人,每组四人,由一名老兵带着,一组留在原地待命和警戒,其他两组绕着郁家泾村两边。

不要进村,摸索一圈,两组人在村尾碰头后,根据情况,派回两人禀报情况,其余的留在村尾构建警戒火力点。

好在老百姓们离开村庄时候,几乎把所有能带的东西都带走了,包括狗,家狗这东西,是跟着人走的,不会留在空宅子里的。

所以,在郁家泾夜晚的旷野上,只有一两只野狗,偶尔发出几声叫,不影响部队的摸索前进,要不然,村里一阵阵的狗叫声,是个很麻烦的事情。

不一会儿,派回来的人找到杨承祖,报告说,村里住着最少有五十来匹日军战马,估计有一个日军的骑兵小队,也可能是骑行侦察小队。

那几点灯火都是在临时的马厩里,不知道为什么要照着马匹?鬼子人大部分都睡在马厩的旁边房子里。

嚣张的鬼子,几乎没有设置哨兵,更不用说暗哨了;至于周边和后面还有没有敌人的大部队,好像没有,那两组人合在一起,也派出了人员向后面及侧后搜索去了。

从地理上看,这个郁家泾村其实不太适合驻兵的,平地无险可守,还三面环水,进退只有前面一条路,对于骑兵来说,更是自缚手脚,极为不便。

也许是鬼子从金山卫登陆以来,从未遇到过强敌,或是没有遇到过敢主动进攻他们的国军,所碰到的都是守军,不敢主动出击的,都是被动防守的。

所以,就助长了鬼子的嚣张气焰,随便驻扎个地方,也不安置哨兵警戒,竟敢在离青浦五六里路远的地方,敞开肚皮大摇大摆地躺着睡觉,真是太看不起中国军队了。

杨承祖马上派人把信息传达到后面的连长牛牯那里去,牛牯和三狗商量了下,当机立断,派出三排、四排绕到郁家泾村后面,从后面两翼包抄进村。

先在马厩附近设立火力点,再等村前头两翼包抄的一二排开火后马上杀入村里,多用手榴弹和驳壳枪,所有的步枪上好刺刀。

一二排各派出一半人员分两边包抄进村,留下一半人,在村口出入的道路两侧构建机枪阵地,形成交叉火力。

三排的打铁侬、萝卜,四排的狗腿、大薯都兴奋异常地各带着手下,快速地包抄到村子的侧后方去。

大薯把机枪给副射手彭长华一扔,让他在马厩出入口的不远处,架起机枪,等着鬼子;自己则把袖子一撸,跟着狗腿,去摸营去了。

这栋房子看起来估计是个大地主的房子,或是祠堂,有个大天井,四周除了大门三边都是没有墙壁的空厢房。

地面上铺着稻草,一群群的鬼子正和衣盖着薄军毯而睡,连大门都不关。不过在这里,鬼子还是安排了个明哨。

狗腿和大薯正想着怎么搞死这个明哨时候,打铁侬也摸了过来,想都没想,就恶神一样,径直走了上去。

那鬼子哨兵突然看见黑暗中大模大样、无声无息地走出一个人,完全没有心理准备,也把大薯他们看得目瞪口呆。

那鬼子正睡眼朦胧的靠着墙壁,见打铁侬一下子出现在自己面前,吓一大跳,下意识地手去那背后的枪,嘴巴也刚要张开时候,只见眼前一亮,然后脖子一凉,就没有然后了。

打铁侬反手握着的一把匕首,顺着手臂向前划过,雪白锋利的刀尖马上划开了鬼子的脖子,鬼子正准备去拿背后枪的双手,自然条件反射地缩回来,去抓疼痛起来的脖子。

手再也抓不住脖子上深深的伤口,鲜血在心脏强大的泵压下,不断地喷射出来,溅得打铁侬一脸一身,也溅得旁边的白灰墙,像一朵鲜艳的红花在绽放着。

后面不远处,有几个新兵,马上蹲下,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巴,以免把发呕的声音传出来,有的已经捂不住嘴巴了,晚上吃的东西全都吐了出来。

为了让鬼子哨兵不发出一点声音,打铁侬抱着鬼子转了过来,自己靠在墙上,一手捂紧鬼子的嘴巴。

在惨白的灯光下,鬼子的脸在慢慢扭曲着,眼睛也发出惊恐和悲哀的神色,手脚已经无力,想拽开打铁侬的手,却无力地耷拉着。

没一会,鬼子因为大量的出血、以及气管受损呼吸不了,导致大脑和肺部大量缺氧,在眩晕和窒息中死去。

打铁侬才小心地把鬼子哨兵的尸体放倒在地上,染满鲜血的双手在鬼子的衣服上擦拭着,以免等会拿着刀的手,太滑了。

这一幕,好像打铁侬要故意演给新兵们看的,只把那些新兵看的汗毛直竖,倒是有几个却看的热血沸腾,估计和打铁侬一路货色的。

狗腿和大薯失去了表演的机会,有点气恼,站起来一挥手,带着一队人,鱼贯进入鬼子睡觉的大院里。

借着天井的微微夜光,看着四周一地的鬼子,大薯两眼放光,像看到了满地的宝贝一样,大家四散开来,对着躺在地上的鬼子,就一顿乱刺。

258. 捅到了鬼子的马蜂窝

而狗腿大薯他们,却是把刺刀取下,蹲地上去,专门割鬼子的脖子,或是刺鬼子的头眼,这个是很讲究的技术活。

一旦鬼子一动,就很难找到准头,因为头部目标小,移动的又快,但是刚开始,还是能砍到几个的。

那种零距离格杀鬼子的感觉,实在是太过血腥残忍了,很多新兵也只是接着夜色看不太清楚,以及在身边老兵的带领下,才敢用刺刀刺杀躺地上的鬼子。

而狗腿他们则很喜欢手刃鬼子、替死去兄弟们报仇雪恨的感觉,等鬼子受到惊动,跳将起来时候。

大薯蒲扇大的左手对着鬼子面门就是一拳,右手接着就是一刺刀刺入鬼子的脖子,一转手腕,刺刀在鬼子脖子里剐开一个大洞,才抽出来。

大薯每捅死一个鬼子,就念着一个死去兄弟的名字,好像死去兄弟就在头顶看着他似的,又或是给了他如有神力的帮助。

顿时,鬼子的大营乱成了一塌糊涂,每个鬼子其实在身边都放有一把步枪的,很多是步骑枪,骑兵专用的步枪,比步兵的枪会短一些。

现在即使手摸到了枪,也没有多少时间上刺刀,即使上了刺刀,眼睛还是蒙蒙的,一下子适应不过来。

很少有骑兵能像强悍的步兵一样,那么经过严格的拼刺训练,以及没有什么拼刺刀的机会,如果让他们坐在马背上,挥舞起马刀,那肯定的得心应手。

可现在,在地面上,碰见有备而来的夜袭者,他们的应变和格斗都没有步兵那么厉害,很多人连枪都不拿,直接往大门外冲,想逃离这个地狱一般的地方。

也确实是,很多七连的新兵,尽管在连队里,牛牯三狗他们,以及几个排长老兵等,教了很多次拼刺的基本要领。

但一到真正的战场上,还是有很多人忘了办,一刺刀下去接下来怎么办?脑子一片空白,都是庄稼汉,都没有杀过人的老实人,第一次就这样面对面杀人,场面确实很震撼。

那鬼子兵被刺中后,双手肯定是会死抓住刺刀不放的,加上肌肉疼痛的收缩,内部压强等,刺刀还真的一下子拔不出来。

急的那些老兵在鬼子鬼哭狼嚎之间,不得不大声叫道:“扭一下刺刀,再拔。”有些新兵笨手笨脚地学会了,有些还在用力往回拉着刺刀,直把鬼子在地上拖着走。

大院里一片鬼子哭爹喊娘的声音,加上地面上湿哒哒的鲜血流淌着,空气里弥漫着鲜血的甜腥味。

让好几个新兵受不了,差点扔掉手中的刺刀,强忍着呕吐感,全身发着颤抖,手脚无力,怎么也扭不动拔不出刺刀。

这么一耽搁,就让很多鬼子夺门而出,直奔马厩去,马厩的门还没打开,守在不远处的七连机枪就响了,一下子撂倒一大堆挤在一起的鬼子。

鬼子一见,只得四散逃跑,枪声一响,整个村都动了起来,居然有很多日本鬼子从各个房子里窜了出来,举起枪和七连突袭进来的战士们对射。

之前探到的只有一个日军骑兵小队,七连所以就敢包围突袭,没想到现在又多出了很多步兵出来,让突入村里的国军没有想到。

在村尾兜底的三四排一部,和在村头拦截的一二排一部,都正严阵以待,都不知道村里正打成一锅粥了。

狗腿和打铁侬一看,马上招呼手下人,开始扔手榴弹,机枪手集中扫射,村里的鬼子一下子也不知道国军有多少人。

被人夜袭和包围,换任何离开大部队而冒进的军队,都不太敢恋战,日军也不例外,开始组织火力突围。

日军不但彪悍,而且精明,他们没有向村尾方向突围,按正常人的想法,被包围的部队,都会向自己大部队方向突围的。

而日军没有选择向大部队方向的村尾突围,而是出乎意料的选择向村头位置突围,不过想想也正常。

这个郁家泾村比较特别,村的两边都是有河,村尾只有狭窄的陆路出去,而村头则是一片开阔地。

所以,日军一个是因为地理原因,没有选择村尾狭窄的陆路,从那走太危险了,另一个就是要反其道而行之,打对手一个措手不及,就从村头突出去。

这一下子,还真打了七连一个意外,村头路的两边只有两挺捷克轻机枪,虽然是火力交叉,但扛不住鬼子一下子冲了过来。

狗急跳墙,鬼子们手抱着好几挺歪脖子机枪,一路火力压制过来,两挺捷克机枪被压制着,路口封不住,竟然让鬼子的大队人马逃了出去。

牛牯三狗他们尾随上来,一问那村头的机枪手,估计有上百名鬼子逃了出去,我的乖乖,还好鬼子逃出去了。

不然单靠七连一百五十来个人,还大部分是新兵,根本搞不定人家,如果鬼子反咬一口,甚至能把七连全部吃掉。

现在下一步怎么办,三狗建议奋起直追,甚至要搞大声势去追,为什么?因为三狗从鬼子有一百多人来推理出的。

鬼子都有一百多人,还要逃走,一个肯定是因为天黑被夜袭中心开花了,呆不住了,必须出走,二来,肯定以为前来夜袭的是国军的大部队,不然他们不怕。

现在就是要利用鬼子紧张的心理,拉大声势去追他们,如果不追,反而会让鬼子认为他们只是支小部队,前来偷机一把就走的。

说不定,等鬼子停了下来,还会反咬一口,所以要追;二来,鬼子如果朝他们大部队方向逃走,那就没有穷追不舍。

现在鬼子是朝国军的大部队方向逃走,那还怕个鬼啊,还不赶紧在后面撵着跑,把鬼子撵到自己的大部队去,说不定还能两头夹击,再来一下子。

听了三狗的分析,牛牯马上安排大部分的人去追,特别是要一个老兵带着几个新兵,别没有把鬼子追到,还把自己给追丢了。

然后,叫上一个班的人,赶紧打扫战场,没死的鬼子补上一刀,有用的东西全部拿走,拿不动,有五十来匹马啊,放在马背上拉走。

正如三狗所料,鬼子在半路上还真想回头,不过他们回头一来是想去探探国军夜袭部队的实力到底在哪里。

二来,他们不可能是背着自己的大部队走太远的,本来就已经属于冒进了,被人打了个突袭,如果没有冒进,别人也不敢来偷袭。

可没想到,背后的国军声势浩大的穷追不舍,大家只能一窝蜂地朝前跑,他们现在也不知道五六里路前的青浦有多少国军。

说不定所有的国军都来偷袭了,正好去青浦,打他空虚的老巢,鬼子真是狂妄自大,近一个中队的人,就敢这样,实在是嚣张异常。

或许是自登陆以来,难有对手,所以把他们惯起来了,觉得国军还不是仗着人多势众,真放开打,也是很容易搞定的。

当然,也跟这个中队的中队长有关系,日军下级军官很多是世袭制,或是学院派,很少有士兵升上去的。

这些人建功立业的心理很急迫,很少去考虑士兵的安危和意见,把士兵当牛马使唤,在日军里,上下级关系只有服从。

所以,日军一支小部队指挥官的风格很鲜明,指挥官厉害,大家就舒服,指挥官死板,大家跟着倒霉。

不过,国军这边,也差不多,很多是家天下的部队,从上到下,全都是亲戚朋友,关键时候老是硬不起来,不知道叫哪个去拼命去担当去牺牲,弊病众多。

259. 歪打正着,全歼鬼子中队

现在这个日军的中队长,竟然要带着手下人直奔前去,底下人还不知道他的想法,不过大部分人要么认为他是被后面的追兵吓怕了。

要么就是认为他异想天开,要去偷袭他认为“空虚”的青浦县城。确实是异想天开,屁股后面的追兵都还没有摆脱掉,还想着要去“偷袭”人家的大本营。

或是这么大张旗鼓的,不叫偷袭,是逆袭,是不对称的突袭等,反正这个鬼子指挥官,他就是认为这么干的,先把国军的重要据点干下来,再回过头来收拾这点讨厌的追兵。

要是今晚把青浦打下来,那绝对是奇功一件,原本只是侦察的斥候部队,居然能打下一个重要的地点,那肯定是大功劳了。

其实一百多鬼子如果偷袭进青浦,也会够306团喝一壶,要是让他们占据一个要点,306团不能在短时间内打下来,青浦则非常危险。

因为鬼子的大部队即将过来,人家里应外合,那就不是够喝一壶的了,是要端了你的老命了,所以,这个鬼子这么想虽然异想天开大胆妄为,但也未必没有依据。

鬼子错了,错在国军三营营长老胡身上,老胡在得到三狗他们的建议后,马上就起身去团部,替七连申请夜袭,没想到被团长湖南驴子邱伟达一顿臭骂。

“你这个胡子,喜欢打仗是不是?我们的主要任务是什么?是阻击,我们这么点人手,你想把老子点老本都挥霍掉啊,到时候日军大部来了,我拿什么去阻击,我告诉你,到时候,就拿你和我去前面挡鬼子的子弹去。”

一顿骂,把老胡说的无法反驳,也不能反驳,团长有团长的道理,他是从全团的高度来看,来出发的,不能像指挥一个营一个连那么轻率的。

老胡蔫蔫地回到营部,心想,既然答应了牛牯七连,团部不答应,那自己也要去接应下七连,万一七连有个不测,那邱团长还不把自己活剐了。

于是,七连走了没多久,老胡就派出几个斥候,去探明七连的战况,随时要和营部保持联络,另外,安排九连驻守自己的阵地,警戒预防鬼子来偷营。

他自己带着八连,前去接应七连,本来不需要他自己带队的,但他还是放心不下,怕八连到时候不会拼死相救七连,就决定自己亲自带队了。

没想到这一着,正是误打误撞的好招,前面的斥候不断地往回报告,当然是通过手电筒的信号语,告知有一股鬼子,正朝这边跑来。

我去,晚上出去接应下,没想到还打到个秋风,老胡马上叫八连散开,在他们刚到的塔湾村的一座桥上做文章。

这座桥是必经之路,老胡安排一个排人守在靠青浦方向的桥那头,集中机枪等火力,对准桥头位置,等他的信号枪。

另外在桥的另一头,两边道路各安排了一个排,最后马上叫了个通讯员,马上骑马回青浦,叫上九连,也派出两个排的兵力,前来支援。

八连刚埋伏后不久,那队鬼子正气喘如牛般的跑了过来,身后的不远处,有传来七连山呼海啸般的追击声,老胡听着,歪着满是胡子的大嘴巴,笑的得意洋洋。

正等着鬼子前头人行进到桥的一半多位置,老胡的信号枪,把一发红色子弹打上了天,天上顿时红了一片。

桥这头的三挺轻机枪顿时炒豆子一样爆响了起来,桥上的鬼子一下子无法躲藏,全部给扫射中,要么死在桥上,要么掉入水中。

受伤的,掉入水中,在入冬的上海深夜里,基本是很难活下去了,没受伤的,也纷纷落水,呆在桥上是死路一条,跳入水中,或许还能逃出一条命。

这群鬼子,现在也是够绝望的,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偏自来,这个塔湾村也是奇怪的很,也是三面环水,一面通路,通路的方向,这次是身后。

身后有大量的追兵,不能退,而且如果在这个关键时候,一旦退,则把之前攒的一口气全部给泄掉了,气宜鼓不宜泄,泄掉了,再鼓起,就难了。

日军的中队长深知这个道理,现在只能硬着头皮向前冲了,叫上所有的机枪,对着桥那头的阵地,拼命射击,火力压制。

然后再继续冲击,只要冲过了这座桥,那几挺国军的机枪,自然就没有用了;鬼子在指挥官的拼命鼓动下,开始强突。

留给鬼子的时间不多了,因为后面追兵的声音越来越近了,再不突过去,马上就要被围在这个地方了。

困兽犹斗破釜沉舟了,鬼子由机枪开道,后面的全部上刺刀,一窝蜂地朝桥头冲去,满以为这次和上次一样,能通过火力压制,加冲锋,就能冲了过去。

可是,这次鬼子想多了,因为背后的老胡他们八连两个排开枪了,一顿机枪加手榴弹,直打的鬼子心里发毛,更是不顾老命地向前冲去。

桥前头的三挺国军的机枪有点扛不住了,鬼子集中所有的机枪,冲杀过来,三组国军的机枪只得让开阵地,退到一边去,进行侧后追击的射击。

两头夹击,大量的鬼子在桥中间被打死打落下水,老胡一边叫人打了个照明弹天上去,一边安排一个班的人,对着水里的鬼子进行射杀。

其余的人,全部过桥,追杀剩余的鬼子,现在这帮鬼子折杀了大半,只剩下三十多人的小部队了,斗志全无,实在是再也不敢想要去干掉青浦县。

只能是希望赶紧摆脱国军的追兵,能保一个命就谢天谢地了,跑着跑着,竟跑到了三营九连派来的增援部队前头来了。

九连是有备而来的,且看见前头枪声大作,什么信号弹照明弹都有了,知道前头正打的热闹,现在加速前进,赶紧最后去捞点剩下的饭菜吃一吃,不然,晚了,连羹都没有了。

现在,正碰上了鬼子的逃兵,想吃啥,就来啥,九连一通火力全开,这三十来个鬼子,几乎没有招架之攻,一下子就倒下来二十来个。

剩下的鬼子有的四处逃散,有的就直接瘫在地上了,我去,不跑了,跑了也是死,不跑也是死,都跑了半夜了,累死了,也跑不动了,要死,也舒服点死吧。

九连人,还没干过瘾呢,那几个四散逃走的,每个后面都跟着五六个生龙活虎的九连战士,没追出几百米,就一一干掉了。

瘫在地上的鬼子,也被当成伤兵,给捅死了,这一仗,全歼鬼子一个中队,完全是计划外的,甚至是捡来的。

看着牛牯三狗他们拉着几十匹马,驮着一些战利品回来,老胡仰天哈哈大笑不止,一手一个搂着牛牯三狗,恨不得要一人亲一口,爽!狗日的,真爽!

260. 悲哀和荣耀

树挪死,人挪活;这次三营刚换了个战场,又复制了几个月前罗店第一战的辉煌战果,看来,打阵地战防守战,就是拼消耗,拿人命去拼日军的钢铁炮弹、飞机坦克,太难受太憋屈了。

而打运动战,才能发挥自己夜战近战的优势,正如这次战斗一样,先是偷袭、打乱敌人,接着是一路截击,不断地打击消耗、拖垮敌人,最后集中优势兵力,一举围歼,多爽啊。

可是,作为国家的正规国防军,守土有责,是不能由着自己性子来打仗的,该守的地方必须要去守,该死拼的时候必须死拼,该牺牲小我成就大我的时候,就得牺牲。

这就是三狗他们正规军,甚至到了以后的国家精锐部队,甚至是五大攻击军之一的时候,所要做出的牺牲,也是他们的悲哀,更是他们的荣耀。

……

也幸好这次偷袭大获成功,团部没有怪罪下来,尽管老胡耍滑头说,是日军晚上来偷袭,三营奋起还击,取得了胜利。

团部又不是第一天来打鬼子,还看不出来吗,一来日军几乎不会夜袭,人家占尽武器和人员的优势,干吗还冒着风险去打夜战和近战。

二来,就算是鬼子来夜袭,你犯的着跑到五六里路外去接敌吗?你只是个营而已,又不是师级以上的单位,不需要那么长的防守纵深。

只是看着你打成功了,就睁一眼闭一眼的,不说你违抗军令,也不表扬你,就默许吧,不然让其他几个营怎么看,不好说话。

对于七连来说,这次夜袭的成功,不单单是一次战斗的胜利,更多的是建立起新兵的信心,和感受面对面杀敌的战争状态。

一个入门的学习,就能有此好机会,也算是很好的运气了;尽管伤亡了几个人,但比起如此大的战果,就微不足道了,而且也让新兵早日面对流血和牺牲。

对于新兵来说,时间还是太短了,因为第二天的到来,才是真正的洗礼,日军第6师团已经到来。

只听到昨晚的枪炮声,联系不上一个骑兵侦察小队和二个步兵小队,就这样凭空消失了,不用说,肯定是吃了青浦里国军守军的大亏了。

早上,日军的飞机和大炮一起进行轰炸,像似要给昨晚消失的一个中队报仇一样,鬼子的炮弹发了疯似的,不断地砸在国军的阵地工事上。

中国军队阵地前变成一片火海,七连好几个新兵,被一轮轮的炮弹震撼下,燥得跳起来,老兵怎么拉拽都没有用。

在炮弹雨下面,人一旦离开隐蔽和保护,等于送死,可怜的新兵,三狗看着他们,就像看到了几个月前的一幕幕。

这一轮炮击下来,直接就炸死炸疯了好几个新兵,不过大家也没有时间去理会这些事情,因为敌人的坦克已经吼叫地开了过来。

国军阵地上的轻重机枪的火力点,现在都不敢开枪,以前没有鬼子坦克时候,鬼子一般是通过迫击炮来打击火力点。

那时候,轻重机枪如果在比较好的掩体内,还能扛住迫击炮的打击,或是赶紧转移阵地,也能躲过迫击炮的攻击。

可现在不一样了,坦克的37炮可直射,坦克又灵活快速,随时随地像个铁碉堡拉着门炮来打你,什么重机枪,一炮就能轰上天。

所以,面对鬼子嚣张的坦克,大家都恨得牙痒痒的,不过坦克在嚣张,大家现在从别的部队学到了几招破它的办法。

现在狗腿四排的爆破组,算是几个月的老兵彭长华和李金仁两人,正躲在壕沟里,一人拿着个简易的火把,一人提着一小木桶化开的松香油,等着坦克过来。

正当坦克从侧面驶过时候,狗腿命令排里的轻机枪手,马上开枪,打击坦克后面的鬼子步兵,那坦克一见国军的机枪出现,自然就停了下来,转动着炮塔,准备来一炮。

这个时候,彭长华和李金仁一个纵身,跃到坦克边上,马上把一桶松香油倒在坦克的侧身钢板上,同时把火把给沾在上面烧起来。

机枪手在坦克转动炮塔时候,就已经开始转移阵地了,彭长华和李金仁完事后也马上滚了出去,滚进壕沟里。

一时间,坦克一侧就烧起熊熊大火,鬼子的坦克钢板薄,这一烧起来,就把里面烤得受不了,再不逃出来,就要成烤乳猪了。

坦克兵刚在顶盖出一露头,就遭到了秀才他们这样的优秀射手的射杀,坦克后面的鬼子步兵也没有办法去保护他们了。

有时候,燃烧起来的松香油,流进了履带,甚至是坦克内部,或是后面的油箱,把一辆坦克给烧成一团大火球,里面的人逃出去也是被打死,在里面也是被烤熟。

烤得死得难受,还不如直接出去被一枪打死算了,就这样,一辆鬼子的坦克就报销了,后面的鬼子步兵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坦克被烧毁,哪有那么多的水来灭火?

用松香油来烧坦克,毕竟是操作性不高,一来松香不好找,二来还要化它,三来拎着个桶子,在战场上,还要躲子弹等,很难保持桶子不倒掉。

人类的智慧,是在性命攸关的战场上得以最多的体现和发展,后来三狗他们就用小瓦罐来装上化成液体的松香油。

等鬼子坦克驶来时候,直接把小瓦罐当成手榴弹一样,砸在坦克身上,最好是顶部的炮塔上,这样,小瓦罐破碎后的松香油,就流在坦克钢板上了。

接下来就是朝沾了松香油的坦克上打信号弹,信号弹里也有用干性油、松香等制成的粘合剂,会把正在燃烧的信号弹粘在坦克的松香油上。

粘合剂把镁粉和铝粉粘合在一起,镁粉和铝粉燃烧时,能产生几千度的高温,并保证有一定的燃烧时间。

这样,就不需要冒着很大风险去靠近坦克,实施点火等了,坦克一旦着火了,就可以接二连三地把装有松香油或是洋油(煤油)、烧酒的小瓦罐投掷过去,造成更大更持久的燃烧。

如有条件,就把空的铁皮油桶里装满炸药,埋在地下,在阵地前埋上一排,看准坦克前进的线路,就点哪个的导火索。

那个爆炸起来的威力,足以把坦克给炸跳起来一米高,或是给炸翻掉了,坦克兵肯定是要给震死了。

再有条件者,铁皮油桶里就是装满汽油,看见鬼子的坦克来了,就在稍高一点的地方,把油桶滚下去。

油桶一沾到坦克时候,就开枪打油桶,引起油桶起火爆炸,大桶的汽油飞溅到坦克上去,又炸又烧的,坦克也吃不消。

或者最简单的方法就是,等坦克快来时候,就点燃起事先准备好的多个的大火堆,那个年代的坦克很怕火,就不敢贸然前进了。

还有是大火堆会产生烟雾,类似烟雾弹,在烟雾里,步兵可以神出鬼没地绕到坦克的视线死角处,炸它的履带。

261. 激战青浦

当然,很多时候,攻打敌人坦克并不是那么顺利的,经常要付出几条人命,才能搞定,有时候即使付出几条人命,还不一定能炸了坦克。

后来,鬼子坦克被中国军队打怕了,就在坦克的屁股上绑着步兵,不至于一颠簸就掉下来,一旦有人靠近坦克,绑着的步兵就射击,保护坦克。

对付鬼子这样的蠢招,实在是太简单了,随便在侧面,步枪就可以射杀鬼子,还没说是手榴弹。

反正手榴弹开始都要当烟雾弹使用的,顺便炸一下鬼子,那鬼子被绑着,哪里能躲得开子弹和弹片,真是蠢到家了。

要是坦克碰上地雷或是陷阱壕沟,一个翻车,还不是把绑着的鬼子,给压成肉饼,逃都逃不掉。

不过在坦克过后,三狗他们倒是发现了鬼子新的装备,发现一群鬼子趴在地上,头和背倒扣一个簸箕一样的铁家伙,像一个乌龟壳一样。

阵地前面爬来了一群东洋的王八,大家看得不由发笑,狗日的小日本,真的什么都会想,都会做,这个真的很像王八盖子,关键是人家还在铁簸箕前头还开了两个孔,作为看路的。

先别笑,这个类似最简易版的人力坦克,确实还挺有效的,不管是步枪还是机枪的子弹,打在上面,都是弹飞了,打不进去。

由于趴在地上,位置很低,子弹还真一下子打不到,就算偶尔有几发击中了,也毫发无伤,大家不由得感叹,鬼子真会想。

用手榴弹也没有用,手榴弹爆炸弹片是朝上斜飞的,炸不到趴在地面上人,何况有铁罩子罩着的人。

怎么办?不管他,三狗他们反正是要和鬼子拼刺刀的,正找上门来,到了跟前,他总得起身吧。

说的也是,鬼子到二三十米处,发一声喊,全部起身,全力冲锋过来,想通过集体冲锋压倒国军的阵地。

三狗他们七连这边早就准备好了,刺刀已经上好了,随着一声:“扔手榴弹”,一阵手榴弹雨下到鬼子冲锋人群里,一下子就炸倒了成片的鬼子。

但是强悍的鬼子不为所动,没炸倒的鬼子继续一批跟着一批成散兵阵型,波浪式攻击,七连这边全体战士也挺着刺刀,迎面而上。

按着以前的新兵,肯定是会被日军集群冲锋的气势所吓到,意志薄弱的会双腿发抖发软,可这群七连的新兵,刚刚在昨晚打败了鬼子,甚至有一些新兵还亲手刺死了鬼子。

这些憨厚老实的山野村夫,会认为日本鬼子也不过如此,没什么好怕的,上去干就是了,也是,拼刺刀,第一下就是拼胆气,没有勇气,拼刺技术再好,也是白搭。

尽管在拼刺前,牛牯叫各排长安排好,几个新兵跟一个老兵,成为组合,不能单干,毕竟是新兵,没什么经过拼刺训练和实操。

想得挺好的,可上去没两下子,新兵们就招架不住了,日军的拼刺技术实在是太好了,技术好力量足,一个顶几个,也毫无惧色。

新兵们一下子就散了,跟不住老兵了,也打不起配合,牛牯在后面怒吼,都起不了什么作用,记得牛牯自己也操起步枪上去拼刺。

不断地有人被刺倒在地上,这零距离的格杀比昨晚还震撼人心,昨晚在夜里,估计还看得不清楚,现在白天,可以看见一清二楚,刚刚一条鲜活的生命,就被人刺死在地上。

一下子没死的人,在地上痛得大喊大叫,临死前的哀嚎,绝望的眼神,满地的鲜血流淌着,血腥味弥漫着,就像进入了一个屠杀人类的屠宰场一样。

作为新兵,确实是很难以接受如此惨烈的场面,在一个又一个同伴被刺死在地上,无望地痉挛和抽搐着的身体,慢慢地,这群新兵就快要崩溃了。

关键时刻,老胡的预备队冲了过来,这次九连作为预备队,一直被三营长老胡压在后面不给出来,看着前线上的拼杀,大家都急的哇哇叫了。

就是要这个效果,老胡一声令下,九连一百多条饿虎一样的战士,冲了出来,太给力了,本来日军拼刺得快要筋疲力尽时候了。

现在又冲出一批生力军,胜利的天平马上开始像国军这边倾斜,九连大部分是老兵,知道怎么在拼刺中配合和找到敌人的软肋。

鬼子再也坚持不住了,开始败退,如潮水般地退了下去,九连追杀了一阵,不敢再继续往前,就折了回来,毕竟自己主要任务是防守,而不是进攻。

要说鬼子难道就没有预备队吗?确实是,不管是试探性的还是拼全力的进攻中,鬼子很少动用到预备队。

可能他们轻视中国军队,不屑于留一手预备队,总以为自己一个冲锋或是一个进攻,就能打垮中国军队的。

不过鬼子很喜欢使用迂回战术,分进合击战术,这种战术很简单,没有什么技术含量,中国军队也会用,也想用,但就是用不了或是用不好。

为啥?主要是军队是实力战力决定一切,有实力做基础,什么战术都能玩得溜,人家日军有这个实力。

日军即使分兵后,也能抵住中国军队的进攻,或是能牵制住中国军队,所以就能分兵去袭击侧击中国军队的侧后了。

……

鬼子由于要赶时间去截断京沪线,把中国军队包围在上海围歼,所以,在青浦这边,必须尽快打下来。

经过第一次步兵冲击的试探性进攻后,鬼子的第二轮进攻又来了,又是一阵大炮轰击,飞机不断地飞来飞去,俯冲着投弹,也扫射着中国军队的战壕和破烂的城墙。

日军大量的飞机像乌鸦一样,几乎贴着树梢飞行,四处疯狂投弹,整个青浦成为一片火海,表皮阵地根本呆不住人,全县已经找不出一栋好的房子。

青浦县的城墙早就被炮弹炸成破烂了,只剩一些断壁残垣,但这些,还是能作为隐蔽物的,中国军队就躲在这些破烂的角落里,阻击着日军前进。

教科书式般的进攻,日军的炮击刚一停,步兵就冲上来,这次跟着步兵一起冲上来的还有步兵炮,平射炮和坦克。

太疯狂了,马上就把战斗提高到一个高烈度上去,没有办法,国军的轻重机枪不得不要开火。

这是冒着下一秒就被炸死的危险在开火,就算是下一秒被炸死,也要开火,至少在前一秒,打死了一些鬼子。

如果不开火,到最后连这些鬼子都没打死,自己还是被打死了,太亏了,所以,这些重机枪手,都是视死如归般地开火射杀敌人。

262. 搏命打法

鬼子的步兵炮、平射炮和坦克炮几乎在同一时间开火,对着国军的重机枪火力点,不断地开炮,国军的重机枪手,都是第一批牺牲的战士。

除了这些火炮,日军的曲射炮如迫击和炮掷弹筒的炮弹,也如雨点一般砸在国军轻机枪和普通步枪兵的身上,阵地上又是一片火海和弹雨。

战斗无比激烈,一方志在必得,一方坚决不让,双方不断地有人倒下,三狗也不知道身上有几处伤了,大部分人,只要没死的,基本上或多或少都有伤。

火力被压制,敌人冲了上来了,“冲啊!”老胡自己抡着长刀也冲了上去,看着营长都冲锋陷阵了,全营的将士,不分什么是预备队了,全部扑了上去。

三狗一边把驳壳枪对着冲锋的敌人,一口气把子弹打光掉,马上把左手上的步枪移到右手,双手紧握着,带着一排的人,冲杀上去。

有刺刀的就拼刺格杀,刺刀戳弯了戳断了,就用枪托击打,空手就肉搏,双方杀红了眼,七连的新兵们,也是好样的,敢打敢杀了。

或许在这个时候,已经是无路可退了,退也是死,进也是死,还不如冲上去,能干死一个鬼子,也值了。

这些乡野村民们,拼刺技术不如鬼子,就和鬼子搂抱在一起厮打,戳眼睛,咬喉咙,手上能抓到什么就拿什么东西打。

打吧,杀吧,只有杀死鬼子,自己才能活下去,哪怕是再多活一秒,也要杀死对方,哪怕下一秒自己就被打死了,也要坚持拼杀。

二排三班长杨松林被几个鬼子捅倒在地上,一只手死死抓住几杆枪管,一只手拉开了光荣弹,一声“狗日的”之后,和几个鬼子一起被炸飞起来。

一排三班长陈家炳个子不大,被一个鬼子给压在地上,死死掐住脖子,在快要断气的时候,也拉响了藏在身上的手榴弹(光荣弹),脸上带着狰狞的笑容,和鬼子一起炸飞起来。

阵地上不断地有同归于尽的手榴弹爆炸开来,如同生命中的鲜花,在最后的时刻怒放,怒放出不屈的灵魂,发出最后的吼声。

小小的青浦县城四面都是喊杀声,肉搏声,尸积如山,血流成河,整个城镇片瓦无存,惟余焦土,惨酷之状,不忍卒睹。

夕阳正西下,残阳亦如血,印红半边天际,萧风四起,吹得硝烟阵阵,那是战死的灵魂,不甘的魂灵,在久久得不愿离去。

306团被日军一个大队不断地进攻,不得不退守到青浦的东北角,只剩一个角了,全团死伤惨重,连团长邱伟达都提着枪上阵厮杀了。

好不容易熬到了晚上,鬼子也攻打了一天乏力了,停了下来,给了306团一次宝贵的喘息机会。

本来夜晚则是我军大好的反攻时机,趁着敌人优势装备无法发挥威力,可以夜袭近战,夺回白天丢失的阵地。

不过那是在兵员比较齐整,或是有预备队的时候,可以干一下鬼子,可是,现在全团连团长都上阵了,哪来的预备队,所有人非死即伤,或是疲惫无比。

在夜晚纵有杀敌的心,也没有攻打的力量了。不过再疲惫,也要打,我们疲惫不堪,鬼子也是。

趁着这个时机,临死前也要搞狗日的鬼子一把,反正熬到明天早上,鬼子接着进攻,大家基本没有人能活下去了,最多扛几天而已,早死晚死的区别。

还有一点,三营长老胡没有说,那就是团长刚刚对几个营长开了个小会,51师接到74军军部的命令。

306团留下第3营继续守城,其余的趁夜撤退,经白鹤港向昆山51师主力靠近。邱伟达一脸的沉重,把手令都给胡豪看了。

仗打到这个份上,留下来固守的意思,大家都明白,就是一个字——“死”。但军令如山,不能违抗,老胡一脸惨笑,说:

“兄弟们,不用难受,我们先走一步了。”

邱团长把桌子底下几包好烟都给搜罗了出来,递给老胡,身上也没有什么好东西,只有这么点了。

老胡知道平时“吝啬”的邱驴子,是不会给这么多好东西的,今天这个老烟鬼竟然把全部的好烟,都给他,明显知道意味着什么,老胡也不客气,全部收下来了。

这是三营准备拿全营几百条命换来的东西,怎么不要?还嫌少。邱团长也觉得很亏欠三营,问老胡:

“老胡,你看还需要点什么,只要我这边有的,尽量会给你。”

“那就多留点手榴弹给我们,反正你们撤退不用带那么重的弹药跟着。”

“好,那就除了每人身上的必须带着的子弹和手榴弹外,剩下的全部留给你们。”

“……”

“等等,老胡,实在不行,就相机突围,上头要是说起来,我帮你顶着。”看着扭头走后老胡的背影,邱伟达于心不忍,补了一句。

老胡稍微顿了一下,伸手向后挥了挥手,头也没回地走了,知道邱团长这是安慰话,也不想和大家哭哭啼啼地告别,搞得跟娘们一样。

再说,撤退是很凶险的一件事,比进攻还要难,306团能不能逃出生天,得要看明天自己三营能不能扛住日军的进攻。

如果三营能咬住拖住日军一天,青浦到昆山七十多里,306团轻装突进,估计一天的时间能到达。

如果三营咬不住日军一天,以日军的骑兵和战车速度,半天时间就能追上306团,那岂不是白费了个三营,又被日军给追上了,摆脱不了,还是等于零。

可三营能扛得住日军的一天吗?今天看,一个满员的306团,都快扛不住日军一个步兵大队的攻击,何况是一个残破的三营;老胡想到这些,不由得摇了摇头,只能尽力而为了。

还是多想想今晚偷袭的事情吧,老胡回到营部,叫上七连牛牯、八连吕康奇、九连黄隆德三各连长一起开会。

交代了一番,末了,老胡张了好几次嘴,都没有办法说出三营明天留下固守青浦,掩护全团撤退的事情。

入夜后,中日两边阵地的守军,都是鼾声如雷,两军激战了一个白天,疲惫至极,各自虽然都安排的哨兵,但哨兵也很困,禁不住不停地打瞌睡。

双方好像约定俗成一样,今晚大家都不要再打了,好好睡上一觉,明天再接着玩,晚上真的不能再玩了,再玩是会困死人的。

子时刚到,306团全体轻装,三营打头,前去夜袭鬼子,这一集,估计观众都看了好多回了,可是对于国军来说,不是没有创意,而是实在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以前也经常夜袭,但鬼子经常被蛇咬了,肯定是要提防着井绳的,所以防范得当,国军的夜袭也就是起到了点骚扰的效果,真实战果不大。

战报上登记的,大部分是打死几个人,俘获几支枪而已。像罗店第一夜的偷袭,和昨晚七连三营歪打正着的一次夜袭,算是很大的战果了,歼敌过百的偷袭越来越少了。

今夜,好像有点不同,一来是作战双方都疲劳不堪、伤兵满营,好像都无力再发动一次突袭了,所以双方看似都很放心地去睡觉。

263. 三营掩护全团撤退

尽管都有警戒哨兵,但士兵们则是“累卧沙场君莫笑”了,见过了太多的生与死,把自己的命也看淡了许多。

生死有命,不管明天死不死的,今晚要睡个好觉,临死前睡个好觉是件很奢侈的享受,要死,也要做个饱睡鬼了。

所以,当七连搞死鬼子哨兵后,都摸到鬼子的营帐边上了,里面还是鼾声大作,听到如此香甜的鼾声,搞得极度困倦的大家头脑一阵眩晕。

狗日的鬼子太享受了,大家恨不得马上就躺下来,甚至和鬼子睡在一起,睡醒了再打,也不迟啊。不行啊,人命关天啊,武器不如人,只能拼身体了。

大家不断地掐着自己大腿脸蛋,提醒自己不要睡着了,以前夜晚行军时候,倒是经常有人走着走着就睡着了,一个跟头摔在地上去。

现在千万可别摔跟头了,不过像大薯、狗腿等人,则是很兴奋,这帮人就像闻到鬼子血味的野狼一样,极度兴奋地突在最前面。

什么样的人,就带出什么样的兵,三排的打铁侬就有个衣钵子弟,二班长杨承祖也变成了嗜血的杀人机器。

狗腿的四排,除了好战的大薯,也带出了个彭长华,那个愣头青,年纪不大,却也是个心狠手辣的主。

这几个索命鬼猫着腰,走在七连的最前头,七连的夜袭位置是鬼子的正前位,其他全团也是以连为单位,对应着自己的偷袭位置,正有条不紊地前进着。

七连一摸进鬼子的营帐里,顿时砍头的砍头,割脖的割脖,刺杀的刺杀,也有学着大薯抓头扭脖子的,没有学好的,直接把鬼子搂自己怀里去了。

一时间,鬼子的营帐里血水四溅,很多鬼子估计还在香甜的美梦里,还没醒来,就已经死去了,或许,这个死法对于他们来说,确实是个好死法。

被惊醒的鬼子,纷纷跳将起来,往帐篷外面逃去,没想到外面也候着很多中国士兵,正手持着明晃晃的刺刀等着蹦出来的零散鬼子。

一时间,日军营地里鬼哭狼嚎一片,其他国军部队来不及赶上手刃鬼子的,马上扔出大量的手榴弹,扔进鬼子帐篷里。

鬼子正慌张地站起来,摸了枪准备出来,这一爆炸,就撂倒了一窝,借着火光,帐篷外的国军机枪手也来凑热闹,手持捷克式,对着人影晃动的帐篷,就是一梭子,直接腰斩了整个帐篷。

按以前,在夜袭中,只要让鬼子逃脱出来,必定要和国军肉搏拼刺的,没想到这次,鬼子没有,而是直接撒开腿,往青浦城外逃走了。

估计鬼子也不想打了,太累了,连个觉都不让好好睡,真是受不了,不玩了,先逃走再说,等逃出去睡个好觉,再回来找你们打个痛快。

这一逃,就跟赶鸭子一样了,全团上千多人,一股脑地追着鬼子跑,一直把半个大队的鬼子给撵到城外头去,远远看到日军联队驻地,才鸣金收兵。

全团杀了近半个大队的鬼子,算是把白天丢失的青浦县城给完整地夺了回来,306团留下三营防守正面阵地和警戒,其他的人回到县城的北面去。

老胡还是强忍着没说,先让兄弟们睡上一觉,明天再说吧,掩护就掩护吧,这种活又不是第一次干,干过好多回了,只怕这一次,是最后的一次了。

……

新兵到老兵的蜕变,有时候只要一个小时或是半个小时,而不是漫长的几个月几年的时间,经历了一个小时的战争洗礼,很多人至少就能从心理上成为一个老兵。

而不幸的是,很多新兵熬不过那艰难的第一个小时,要么死了,要么疯了、怕了,按现代的说法是得了战争综合症。

尽管在老兵的帮助下,七连的新兵还是在日军的大炮轰击下,伤亡很多;战场上,特别是在炮弹下,生命都是随机的,老兵也不例外,也有伤亡。

只是老兵会更懂得保护自己一点,即使是那么不起眼的一点点经验,有时候就能保住一条命。

不断积累的经验,帮助自己在生死一瞬间的时刻,作出正确的选择,不断地躲过死神。当然,也不是万能,在躲不过去的时候,无论是新兵还是老兵,羸弱的生命,也是不得不要向死神低头。

……

昨天日军陆军航空队十几架飞机,以及野战重炮联队的一部分,对着小小的青浦狂轰乱炸,加上一个步兵大队上千人,厮杀到傍晚,才能占领青浦的大部分。

结果在半夜,一下子又被中国军队给赶了出来,还死伤了不少人,差不多损失了半个大队,剩余的也差不多被打残了,再也无力组织起继续进攻。

日军的后继部队源源不断地开来,挤在青浦这里,当然也有其他的日军向东北去进攻上海的闵行,向西北进攻吴江,正北的就是青浦。

日军第6师团第11旅团步兵第13联队下的第二大队,顶替了昨晚被打得失去战斗力的第一大队,今天继续进攻青浦。

十一月十日,天蒙蒙亮时候,日军飞机就把成吨的炮弹倾泻而下,同时野战重炮的150mm炮弹也不断地打过来,整个青浦被炸平了,笼罩在一片火海和烟雾之中。

远远望去,感觉是不可能有生物存在的,也确实,306团除了三营外,昨晚半夜已经开始撤退了,估计现在已经走了一半的路程了。

剩下的三营,五百多人,因为遭受日军的炮击,急剧减员,昨天一天下来,就只剩三分之二了,今天这一轮炮击之后,还不知道能活下多少。

炮击过后,硝烟还未散去,战火还在燃烧,十来辆坦克后面,敌人一个步兵大队,呈散兵阵型,开始波浪式的冲锋了。

三营的将士们,摇摇晃晃地从废墟中站了起来,这是民族的脊梁,打不断的脊梁,就是死,也要挺直脊梁。

爬起来的,叫醒被炸晕去的战友,有些就一直再也叫不醒了,那就长眠吧,先走一步,等会我就来。

三狗被一片瓦砾石头泥土给压在一条壕沟里,奋力地钻出来,满身的衣服破烂不堪,一头灰尘满脸黑灰,大家纷纷钻出来,都互相不认识是谁了。

“敌人上来了,先不要急,放进了打,打完后马上上刺刀去杀。”牛牯交代着七连的新兵们,怕他们心一急忙,坏了事情。

万一在这个时候开枪,既打不中几个鬼子,又会暴露了自己的位置,招致来一顿的炮弹,太不划算了。

不过这些新兵,能在这么惨烈的战争中,活到现在,也算是快速成长为老兵了,也能顶住心理巨大的压力,眼望着敌人不断地压过来,而不吭一声。

264. 死守青浦

306团撤退时候,全部轻装,以便快速突进,所以把大量的手榴弹留给了三营,至于什么重武器,也就剩下三四挺马克沁重机枪了,昨天一天被鬼子炸了大部分的重机枪。

还给了一门迫击炮给三营,本来是要全部带走的,这些宝贝可是步兵团的好火力,但是团长想着亏欠着三营那么多,就留下一门迫击炮下来。

这可是亏欠着三营几百条命啊,怎么弥补得了。老胡还是一直忍着没有告诉大家,306团已经撤走了,剩下的我们三营,就要和鬼子死磕在这里。

手下只剩这么点兵力,哪里还能扛得住鬼子一个大队的强攻,青浦失守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只是,看能不能拖着鬼子半天,那306团,估计就能安全撤退到昆山去了。

最好是能拖住一天,因为那样趁着黑夜,就能拉着三营也逃出生天了,也就不知道三营能不能熬得住半天时间。

即使熬得到晚上,估计也没几个人了,或是自己也怕过不了这一关了,想来自黄埔军校毕业后,从军十几年,虽然有很多次坎,也都逃了过去,就看这次能不能逃得过去。

为了不扰乱军心,老胡就是不告诉大家,我们是掩护全团撤退的部队,一来大家还以为后面还有团的主力,打起来还有些信心,特别对满是新兵的七连来说,更为重要。

再说,反正最后三营差不多要拼光了的,大家最后都要死的,就无所谓让他们知道真相了,知道与无,对结局没有任何改变。

……

等日军进入到青浦县内城阵地前沿时候,突然从三十米开外的“地底下”飞出了一阵的手榴弹,不断地在坦克和日军步兵之间开花。

怎么打坦克,大家都打过很多次了,非常熟悉了,而且这坦克在断壁残垣瓦砾废墟中视线受阻,随便猫个人也看不到。

日军的坦克履带还没发展到做防护罩,就是专门用手榴弹塞履带里炸,甚至有臭弹时候,没炸的手榴弹,都能卡在坦克的承重轮和履带之间,令之受阻。

坦克不能随意开动,只成了铁棺材了,那时的坦克视线死角太多了,在失去后面步兵的保护,随便跑到坦克的侧后死角处,就可以攀爬上坦克,用手榴弹炸里面的鬼子。

有的怕爬上去遭到远处敌人的射击,就用集束手榴弹炸坦克底部,也能把坦克里的人给震得半死不活的。

在巷战里,都有像大薯这样傻愣愣的人直接斜冲过去,把枪口对着坦克的瞭望孔、排气叶,朝里面射击,很管用。

当然,也有碰上不顺利的情况,有时候得要付出好几个人的命,才能打下来一辆,总之,坦克在没有步兵保护的情况下,就是个铁棺材。

这还在中国没有反坦克器材的那个时候,要是有肩扛式火箭(最早的是“巴祖卡”),面对失去步兵保护的坦克,打个坦克是件很轻松的事情。

等武装直升飞机出现时候,更是坦克的天敌,坦克打不到直升机,而直升机可以转着圈儿来打它。

所以,发展到后来,坦克不再单兵种的出现在战场上了,是要跟多兵种配合,才能发挥其效力。

二战时候,日军除了战争资源问题,舍不得花那么多的钢铁来制造坦克,因为是岛国,更多的是面向海洋,把不多的钢材大量用来制造军舰。

还有一点,他们的装甲作战思想一直很落后,反观欧洲战场上,早就发展成坦克集团冲锋战术了,日军还是只有几辆轻型坦克在主打。

所以,日军步兵部队配备的坦克不多,一旦被打坏击毁后,就没有了,打一辆少一辆,到了后面,在青浦的战场上,日军再也派不出坦克来打了。

即使是没有坦克,三营还是打的非常吃力,原因是日军为了早日剪断京沪线,就必须加快时间来清除去往京沪线路上的障碍,青浦就是一个很大障碍。

因此,日军进行反复冲击的简单战术,一波未起一波又来,不间断地攻击青浦城内阵地,因为兵力问题,老胡不可能再有兵力派出守外城的阵地了。

全营只能退守到城内,利用断壁废墟艰难地和敌人周旋,三狗和一排一班几个战士,占据着一个院子,不停地转移着射击位置,向运动过来的鬼子射击。

鬼子已经在这个院子前面死伤了好几个人了,还是锲而不舍地进攻着,什么掷弹筒和迫击炮的曲射弹不停地打进院子,三狗他们也不断地有人伤亡。

没有沙包没有掩护,就把战友的遗体搬起来,挡在前面;“兄弟,对不住了,借你的身体一用,等会我下来,再找你道歉。”

大家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咬牙坚持下去,可现在不能坚持了,因为三狗发现鬼子竟推着九二步炮过来了,我去,黑黝黝的炮筒口子正慢慢地对着三狗他们这个院子。

“快跑!”三狗带着大家赶紧没命地逃走,没走多远,鬼子的九二步炮的70mm炮弹,就带着恐怖的呼啸声,打穿了院子的低矮围墙,直接在院子里开花。

整个青浦的县城,到处都是枪声炮声,鬼子的九二步炮简直是所向披靡攻无不克,实在是太难以抵挡了这货的抵近平射了。

三狗找到牛牯,让老胡赶紧把仅剩的那门迫击炮拿出来,给竹竿来打,专门对付鬼子的步兵炮。

这个迫击炮到了竹竿手里,简直是步枪到了秀才手里一样,真的是得心应手,人炮合一了,经常是不用校正弹,一发打过去,八九不离十,就能打中目标,误差不出三米。

这就够了,尽管竹竿打一炮换一个地方,但这个命中率极大地威慑了鬼子的步兵炮,在轰掉了鬼子三门步兵炮后,几乎再也没有出现恐怖的70mm炮弹飞过来了。

即使如此,青浦内城的阵地还是一点点被敌人压缩,不到一半兵力的三营只能节节退让,临近中午,又退到了昨天被敌人打到的一角处。

老胡看了看手表,差不多中午了,估计306团主力已经脱离危险了,应该也快到昆山了,其实掩护撤退的任务也可以完成了。

但现在不能就马上撤退了,战士们筋疲力尽跑不快,加上现在是白天在路上会被敌人的飞机追着扫射,跑得再快,也跑不过飞机啊。

265. 每一天,都是余生里最年轻的一天

还有一点很无奈的是,军令上没有说掩护主力撤退后,可以自行撤退,明显是拿三营当炮灰,来换大部队撤退的时间。

如果自行撤退,那就是逃兵了,逃回去还要以逃兵处分,也是死路一条,还不如在这里拼死算了。

但有一点,老胡不能明说,三营要是成建制的逃跑,肯定是算逃兵的,他这个营长绝对是要枪毙的。

但是,如果部队被打散了,各自突围,就不能算是逃兵;因为已经组织不起战力来抵挡敌人的攻势了,即使做零星的散兵抵抗,也属于无谓牺牲。

所以可以各自突围自寻活路,不算逃兵;或者可以选择投降,但在抗战初期,中日双方军队在战场上鲜有投降的。

作战双方的都憋着一口气在打,还没有完全分出输赢,互不服气,双方不愿意接受投降,再说日军士兵遵循武士道的牺牲精神,中国军队遵循黄埔的牺牲精神,都是奔牺牲去的。

即使自己不投降,也很少接受对方的投降,中国士兵因为国恨家仇,即使抓到俘虏有奖励,也宁愿不要奖励,对战场上失去自杀能力的日军重伤员,从来不手软,直接补刀补枪干掉。

那些只要有自杀能力的日军士兵,在走投无路时候,都会选择自杀,自杀前还要销毁自己的枪支武器,实在是强悍冥顽。

而日军对付俘虏的残暴更是远近闻名,只要抓到中国士兵,不管有伤没伤,都是直接打死的,面对这种情况,反正投降也是被打死,还不如拼到底,老子死了也是站着死的。

说这么多没用,因为最后最关键的是,青浦已经被敌人包围了,在白天突围等于死路一条,现在就是看能不能熬到晚上,再化整为零分头突围。

能突出去一个算一个,不能把所有兄弟都绑在这里,做无谓的牺牲,也是对整个战局没有多大的作用。

……

中午日军也没有停顿下来,午饭都不吃了,也要把青浦打下来,围着青浦东北角不断地进攻,三营现在三个连,只剩下一个连不到的兵力了。

退守的地方越多,固守的地方就越少,人均占地的密度就越大,在炮弹面前的危险就越大,鬼子如雨点般的迫击炮和掷弹筒不断地曲射进三营最后的坚守地。

青浦东北角最后的一处阵地,说是阵地,其实也就是一片破烂房子了,三个连只剩一百来人,都疲惫不堪地退守到此。

两天一夜没有睡觉,一整天没办法吃饭,大部分人都受了伤,三营真的是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候了。

眼看着夜晚即将到来,敌军更是加紧了围攻,要说迫击炮和掷弹筒的冲天而落,以及好几挺九二重机配合着不间断地射击,压制得三营完全抬不起头来。

这些都还好,只要没被打死,只要还有活人,敌人就占不了阵地,因为最后还是需要鬼子步兵前去占领的,等鬼子步兵一来,三营就奋起还击。

就这样反反复复,三营就像只打不死的小强一样,顽强倔强地存活着,连鬼子阵前指挥官都暗暗赞叹不已,这帮家伙,到底是什么材料做的人?

三狗他们即使不断地有人在炮弹下伤亡,但这个还不是最忌惮的,最怕的是,鬼子迫击炮打下来的毒气弹。

傍晚时分,焦急万分的鬼子开始使用毒气弹,三营阵地被打下几十个毒气弹,一时间,阵地上烟雾一片。

大家都咳嗽不止,有毒气罩的赶紧戴上,没有的就到处找水来用毛巾衣服等来捂住鼻子,但这个鬼地方,哪来的水。

没水,就自己拉尿出来,蘸着毛巾捂鼻子上,臭一点无所谓,总比没命了好,可是,很多人都没有尿,一整天没有吃喝,身上要有点水分都出汗流走了。

那就几个人换着蘸有尿液的毛巾捂鼻子,换着毒气罩来吸气,先憋着,轮到自己就拿来吸一口气。

另外,三狗和大家一起在阵地里四处找一些木头门板稻草什么的,点燃起来,用火焰产生的气体,驱散毒气。

尽管如此,还是被毒倒了十几个兄弟,估计也是体力不济了或是受伤了,憋不住,吸了一点。

等毒气一散,鬼子又开始发动进攻,开始小心翼翼地靠近,想看看中国兵有没有被毒倒,结果第一批来看的鬼子,直接就把自己看上天了。

三狗他们假装被毒倒在地上,一动不动,当然是躲在各种临时掩护东西后面的,鬼子凑近了看时候,大家一齐开火,当场就撂倒了一片鬼子。

打得鬼子又是哗啦啦地退了下去,见到中国军队这么能熬,鬼子也气急败坏了,估计上面的军令非常严酷,必须在今天拿下,所以就组织敢死队。

那敢死队的上百个鬼子个个脱掉上衣,脑门绑着一块白布,在密集的迫击炮弹的掩护下,挺着刺刀,哇哇叫着冲了过来。

老胡一看也来劲了,指挥大家先是一轮手榴弹出去,接着打光枪里的子弹,也上刺刀,和鬼子拼刺。

鬼子吃好睡好,个个身强体壮,而且这些敢死队还是挑出来的高手,一上来就压着三营打,三营已经饿得累得快要到极限了,和这群穷凶极恶的鬼子拼刺肉搏,自然是落下风的。

大家在凭着一口气在坚持着,正是夕阳西下的时候,青浦最后的阵地,两群人在殊死搏斗,刺刀打没了,就抱着用手指抠,用嘴巴咬。

八连连长吕康奇身边的人全被鬼子刺死了,剩下他一人,对着三四个鬼子,知道自己今天活不了了,在这个世界上最后一天了。

吕连长全然不顾不防其他鬼子刺过来的刺刀,也把自己的刺刀刺进右手边的一个鬼子胸膛里去,自己的背部、腰部、胸口、腹部都中了一刺刀。

四把刺刀同时在吕连长身体里搅动着,顿时巨大的疼痛击倒了吕连长,脚一软,身体自然就站不住了,软倒在地上。

鬼子还不解恨,又来刺一刀,吕连长咬紧牙关,双手各抓住一根枪管,只是手上也发不出力量了,根本抓不住。

身上都被捅成血筛子了,浑身血窟窿,满身都是血,但吕连长还在笑,笑着死去,因为他在刺向右手边鬼子前,就已经拉开了身上光荣弹的弦了。

在吕连长快要死去的一瞬间,光荣弹终于爆炸了,手榴弹爆炸的亮光,照亮了吕连长眼里最后一道光芒,也照亮了他步往天堂的路。

每一天,都是余生里最年轻的天。每过一天,我们都要老一天,比前一天大了一天的岁数。

而他们,这些英勇战死在沙场的烈士们,他们,是那么的年轻,今天是他们生命中最后的一天,也是他们生命中最老的一天。

他们,已经没有办法活到第二天;

他们,如此的年轻;他们,永远不会老;

因为,时间在他们在最年轻的时候停止了

他们,永远年轻地长眠在离家千里之外的陌生土地上。

他们,多想回到自己的家乡,闻一下家乡泥土里的芬芳;

他们,多想回到自己的家里,再看一眼自己的爹妈啊;

但是,他们永远都回不去了。

你们,永远都会活着,

因为,永远都活在我们生者的心里,

因为,我们并没有将你们忘记,

哪怕,我们已经不知道你们的名字、模样。

你们,是能回来的,

家乡,永远是你们的归宿;

不死爹妈,在家门口,依然等着远方游子的归来;

魂兮归来,你们仍是少年。

……

266. 向死而生

阵地上不断地有光荣弹在响起,像一团团耀眼的烟花,努力绽放出生命中最后的闪亮,哪怕是闪亮后陷入永远的沉寂,也要努力发出最后的光亮。

九连连长黄隆德拼得全身都是伤口,身上流的不知道是自己的血,还是敌人的,反正成了个血人,依然屹立着不倒。

机枪手出身的黄连长,身材高大魁梧,手中的刺刀戳弯了戳断了,就挥舞着步枪,拿着枪管横扫,用枪托砸击,现在步枪也打断掉了。

双手空空的他,面对着好几个鬼子,挺着刺刀步步逼近,背后也有鬼子,已无退路了,黄连长仰头长吼一声,拉开光荣弹的弦,一头冲进鬼子堆里去,死抱着几个鬼子不放。

后面的鬼子急忙跑过来,不断地把刺刀刺入黄连长的腰背,也不能让他松手,看着黄连长怀里绑住的手榴弹在冒烟,被抱着的鬼子吓得脸色发白,挣扎着想逃走。

想逃?没门,老子临死也要抓你们几个垫背;黄连长满嘴血沫沫,依然狂笑不止,像一个血肉模糊的恶魔。

恨不能自己长出一个血盆大口,一口咬死鬼子,就算是喝他血,吃他肉,也不能解去心头的大恨。

黄连长的狂笑在一声爆炸声中,戛然而止,犹如生命中最后的绝唱,最后一个音符,伴随着巨大的爆炸声,飘荡在无尽的夜空中。

……

民国二十六年(1937)十一月十日,在青浦县,74军51师306团三营,全营五百多将士,几乎把所有的血都流进了这片土地里。

三狗所在的七连,也是拼得最后只剩二十人左右,炊事班的强壮伙夫们也上阵厮杀,除了老李头,其他的也全部壮烈牺牲为国捐躯。

万幸的是,夜幕终于降临下来了,剩下不多的鬼子敢死队不想在黑夜里和中国兵厮杀,以免误伤,同时也被打怕了,也就撤出了战场。

这些中国兵如同疯狗一样,最后都是到处逮住日军就拉响手榴弹来同归于尽,这种打法,在近距离里,确实很震撼人,换谁都受不了,一不小心就会被炸死。

等敌人撤出战场后,三营最后剩下的几十人,如同风中残烛一样,再也支撑不住,纷纷瘫倒在地上。

大家连说话都无力了,坐着靠着躺着的,只能互相看着,良久无言后,缓过劲来的营长老胡,才开始发话,让大家报番号和名字,看还剩下多少人。

营部只剩老胡一人,八连九连的正副连长都牺牲了,甚至是所有的排长也牺牲了,每连只剩二十人左右的士兵。

倒是七连,连长牛牯和副连长三狗,已经四个排长都活着,只是受伤不一,虽然全连也是只剩二十来人,但整个指挥体系还在。

想着五百多人的三营,现在报上来的只剩下六十多人,老胡再铁石心肠也是受不了,不由得肝肠寸断欲哭无泪。

剩下这么点人,现在又是弹尽粮绝,再也经不起折腾了,如果还呆在这里,到明天,都不够日军一个冲锋了,根本抵挡不住。

今晚不走,这辈子再也没有机会走了,得要死在这里了,虽然不知道能不能突围出去,但总比留在这里等死,好多了。

于是,老胡交代下去,他自己领着八连剩下的二十来个兄弟,负责打扫战场,收集枪支弹药。

七连长牛牯调去九连做连长,现在拉着九连二十多个兄弟,负责四周的警戒,安排出明暗哨位和值班人员。

原七连副连长三狗,升为七连连长,带着七连二十来个兄弟,负责卫生后勤,主要是赶紧救治伤员,以及弄出今天的晚饭和水,还有睡觉的毯子等后勤工作。

三狗把人手分出三班,一班跟着和尚一起救治伤员;一班跟着三狗,也是跟着八连一起打扫战场。

不过找的是药品绷带、食物和水壶、毛毯毛巾被子等,甚至是日军的钢盔皮鞋军服也要给扒下来,另外所有的纸片资料,也要留下来。

现在全营几十号人,没一个人身上衣服是好的,个个跟乞丐一样,破烂衣服如同抹布一样挂在身上。

另一班人跟着老李头,赶紧把大家找来吃的东西集中起来,做出六十多人份的晚饭,也是难为他们,战场上到处都是死人和枪支弹药,就是很少有吃的喝的。

大家拖着伤病和疲惫的身子,开始各就各位的工作,差不多半个多小时后,才总算是开饭。

大家搜集到一些日军的压缩干粮和水壶,水壶里还有些水,老李头居然在这处院子后面找到一个菜园子,虽然被炮弹给犁了几道,但还是能找一些白菜梆子和断萝卜。

不敢生火做饭,大家就匀开食物,将就吃了点,算是能充饥一下,饭后老胡赶紧叫大家睡上一觉,其实大家已经睁不开眼睛了,刚才要不是等着要吃饭,早就躺地上大睡了。

睡觉中途,牛牯九连换了几班哨兵,尽量让大家都能睡一会,能睡一会就一会,太累了,几天几夜都没有睡好,一松下来,马上进入深度睡眠。

到了子时,所有人都被叫醒了,大家穿上能穿的,拿上能拿的,子弹和手榴弹本来就不多了,每人堪堪分上三四个手榴弹或是手雷,步枪子弹也就是几十颗,有中正也有三八的。

大薯还是背着他的机枪,尽管子弹不多了,搜罗起来也就几条共二百多发,斜挂在身上,不需要副射手了。

这次不是偷袭,而是突围,但突围不能简单直白的突围,那意图很快就会被日军知道,被人一个抄击或是追击,都是死路一条。

老胡拿了几张地图,给牛牯和三狗各一张,自己留一张,先是全营六十多人,全部朝南夜袭,偷袭鬼子刚占领的青浦县城中心地带,那里有敌营。

不管偷袭得不得手,但是向南方向突,一定要坚决;半小时后,三人各自带着自己的连队,分头突围,老胡带八连朝西北方向淀山湖突围。

牛牯带着九连朝正北方向香花桥白鹤镇突,三狗带着七连朝东边及东北边的凤溪镇突,最后是到昆山汇合。

如果51师不在昆山了,就在路上问其他兄弟部队或收容所,51师去哪个地方了,就去那个地方。

267. 突围前的夜袭

黑夜里,三人交换了意见和看法后,一致同意这么做,其实在内心里,牛牯和三狗是不愿意分开的,七连的人也不愿意牛牯离开。

但是牛牯深知,老胡的做法是正确的,尽管这么做,大家也都有可能一个都突不出去,但还有希望,毕竟分头突围,鬼子搞不清楚哪里是真的突围方向。

如果不这么做,大家合在一起突围,基本上是没有存活的机会;现在能否活下去,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只是牛牯担心三狗,他还年轻,是否能经得起在这么险恶的环境下,度过危机,找回老部队?

但经过这几个月的磨练,三狗又成长的非常快,超乎他的想象,不管是作战、指挥、应急等,飞速增长,甚至水平已经超过他了。

三狗和狗腿打铁侬他们也担心牛牯,毕竟去带人都不是很熟的九连人,不知道能否搞得定,不过按牛牯的人格魅力,肯定是没有问题的,只是离开了这个主心骨,大家难免有点心空空的。

牛牯把七连剩下的几位老乡叫在一起,叮嘱大家一定要团结,一定要拥护和保护好三狗,三狗是大家的宝,他学的一身本事,加上大家的配合,肯定是能逃出去的。

大家即使内心里和牛牯很难舍难分,但没有像电影里那样,要抱一抱啥的,只是定定地看着牛牯,牛牯也定定地看着大家,无数的言语,却说不出来。

这些都是一生的兄弟,过命的交情,从老家的挑夫江湖开始走起,一路风风雨雨到现在,都没有分开过,现在却要分开。

这一分开,不知道再相见在哪里,也不知道能不能再相见;一个转身,就是一辈子;但是军令必须遵守,大家只能低头回头,走。

……

由于这次夜袭关乎到自己能否逃出去,大家拿起十二分的精神来,也幸好晚上吃喝了点东西,和睡了一觉,尽管时间不长,但也是非常宝贵的休息。

鬼子经常受中国兵的夜袭,也怕了,也学乖了,在他们阵地的北边,布置了好几班哨兵和巡逻。

三营都借着夜色已经摸了过来了,但还是不能靠近过去,老胡一看,就拉上牛牯和三狗,示意牛牯带着他的人留在原地不动。

等他老胡带人从西边绕过去、和三狗带人从东边绕过去,东西两边开始打起来时候,北边牛牯这边,再突入鬼子阵地里去,然后三伙人一齐向南突,半小时后再分头,按计划突围。

三狗一边带着大家沿着这几天刚熟悉的地方,绕了过去,一边也在想,真是胆大包天了,才几十人,连个预备队都没有,就敢偷袭人家大营。

不过这也是无奈之举,逼得大家这么做的,错过了这次机会,下辈子都等不来了;再说,偷袭讲究的是奇兵,不在乎人多,在乎个突然。

黑夜里,鬼子又不知道来了多少人,在青浦内城,本来驻扎不了那么多的鬼子,只要大家执行作战意图坚决,或许还能存在一丝的机会逃生。

日军对自己阵地与中国军队相对的北面,防守得很严密,可是在两个侧面,则是很松散,几乎没有哨兵,只有两个人一组的巡逻,一会儿经过一次。

大薯这次顶替了狗腿,和打铁侬两人,各带一个人,准备上去干掉这个鬼子的巡逻人员,三狗看了看大薯,点了点头。

大薯这家伙经过了这么久的历练,不再像以前那么傻乎乎的了,心里可鬼了,当然,外表还是很憨厚的样子。

鬼子的巡逻人员在北面时候则很谨慎,到了其他地方,就放松了很多,他们估计认为,都已经把中国兵赶到青浦的一个角落里了,快要把他们全部消灭了,他们哪有实力敢夜袭。

也就是上级想多了,虽然中国军队喜欢夜袭,但也得要看清情况啊,这冬夜里,不让睡觉,还在外面受冻,真是倒霉。

上级没想多,倒是你们俩鬼子自己想多了;大薯和打铁侬两组四个人,已经摸到了鬼子巡逻必经的路口上了。

杨承祖和彭长华一人跟一个师傅,在师傅的示意下,两人同时出击,出现在鬼子巡逻的身后,一样的动作,飞快地左手捂住鬼子的嘴巴,右手的匕首割开了鬼子的脖子。

而大薯和打铁侬也是几乎在同一个时间,出现在鬼子面前,去抓住鬼子步枪的扳机,下了鬼子的步枪。

顺利解决了两个鬼子巡逻后,另外两边还是静悄悄的,不知道有没有得手,不管那么多了,带着手下的人,慢慢地钻进了鬼子的一顶营帐里去。

借着外面的火光一看,鬼子真是奢侈啊,每个人都有睡袋一样的毯子或是薄被子,还有稻草垫在地上,个个睡得跟猪一样,看的三狗他们恨得牙痒痒的。

此时不动手,更待何时?不用命令,大家各自拿着刀,每人对着一个鬼子,统一左手捂鬼子嘴巴,右手挥刀,狠狠地割断掉鬼子的脖子。

一时间,鲜血四处喷射着,很多鬼子在睡梦里被割断脖子,疼得醒过来,但已经是为时已晚了,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手抓住脖子,挣扎着死去。

有个顽强的鬼子,还能堪堪站了起来,想叫却叫不出来,只能发出嘶嘶的声音,气得大薯走过去,一把就把鬼子的头给扭到背后去,这是残暴至极,那鬼子自然就不再有气了。

有个睡在门口的鬼子,被人砍了脖子,居然还能想爬着出去,被杨承祖转身一脚踩住他的背,左手抓起他的头发,右手的刺刀直接捅进脖子里去,一个扭动后抽出,鬼子再也动不了了。

一顶营帐十几个鬼子,就这样无声无息地被搞死掉了,没想到如此顺利,大家对视一笑,想,今晚就算是突围不出去,全部战死在这里,也值了。

正当大家绕到第二顶营帐边上时候,突然在西边响起了急促的枪声,接着就是连续不断的手榴弹爆炸声,北边也是如此。

看来他们也得手了,三狗赶紧叫大家用刺刀戳进鬼子的帐篷,向下拉开一个口子,然后把手榴弹丢进去。

一时间,这个帐篷里的鬼子也被手榴弹搞的半死,因为他们刚刚听到有枪炮声,条件反射地跳将起来,衣服都没穿,就摸起身边的枪,想冲出去。

正是这一站起来,就要了他们的命,黑夜里的手榴弹,从帐篷外面飞进来,他们那里知道,连续一阵的爆炸声,弹片交叉飞行,绞杀着站了起来的鬼子。

268. 分头突围

“往中心点打去”,三狗一挥手,大家朝中心点杀去,大薯挺起机枪,对着跑出帐篷外面来准备隐蔽的鬼子,就是一通扫射,顿时撂倒了好一堆。

好爽啊,大薯边打边狂笑着:你狗日,白天仗着飞机大炮来逞能,现在还不是给爷爷打得跟孙子一样,跑啊,看你能往哪儿躲,老子送你上西天去,不对,送你参见天照大神去。

鬼子的大营,好像一下子四面八方都响起了枪炮声,那个声势,确实很吓人,不明真相的鬼子,肯定会以为中国兵怎么又不知道从哪冒出来这么人来了。

说不定是有援军来了,还不快逃,晚了就死了,大部分的鬼子在心理高压下,没有办法组织起反击的力量,很多连武器都没拿,一窝蜂地往城外的大本营逃去。

三狗一看,战机不可以失去,不等和牛牯老胡他们在中心点会师,就招呼大家去追击鬼子,坚决地向南插入进去,越坚决,就越能造成鬼子的错觉,以为中国军队要向南突围。

现在已经不是突围的打法了,三狗他们而是像疯狗一样了,一直咬住鬼子的屁股不放了,一路追杀了过去。

接着后面牛牯和老胡他们也撵着一群鬼子,跑了过来,三狗叫大薯回头,给那些鬼子一梭子,顿时把这群鬼子打得鬼哭狼嚎的四处逃散去。

大家合兵一处,继续向南追击,那不断的枪炮声,和鬼子的嚎叫声,造成了很大的声势,真的惊动了鬼子的总指挥部。

为了防止中国军队端了自己联队部的老巢,日军第6师团的第13步兵联队联队长,只得拿起电话,命令那些围城的部队前来救驾。

看着青浦城里城外都动了起来,老胡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赶紧叫大家退回去,按计划分头突出去。

在火光中,牛牯万分不舍地看了一眼三狗他们的后背,一狠心一扭头,带着九连人,往城北方向跑去。

正当牛牯转身跑走的时候,三狗他们的七连,好像心有灵犀一样,全部扭过头去看牛牯,看着牛牯的背影消失在黑夜里去,大家才在三狗的带领下,也冲进了黑暗之中去。

“现在把外面的衣服脱掉,不要扔,把鬼子的钢盔也戴上,不要说话。”

三狗在边跑边发出一个命令,大家赶紧边跑边脱掉身上外面的一件军服,露出里面的日军军服来,也把背在身后的钢盔也戴了起来。

在等吃晚饭时候,三狗就叫七连人全部穿上日军的军服,手臂上扎着白布带或是毛巾,外面再罩一件国军的军服,当时三狗没有说什么回事。

大家以为是要多穿点衣服保暖,现在大家突然明白了三狗的用意,狗日的三狗,真是贼啊,跟对人了。

确实是跟对人了,因为三狗会日语,还挺顺溜的,在军校里跟着一个日本教官学了一口的九州口音的日语,而第6师团的鬼子也大部分来自那个地区。

就这样,一个二十人的小队“日军”在三狗的带领下,向着青浦东北方向的夏家宅走去,下午三狗根据以前搜获到的日军地图,把青浦东北方向一带的地理地形都记在心里了。

刚出了青浦的西门,就遇上了几个日军放哨的,把三狗他们给拦住,大薯他们一阵紧张,不由得把手伸向背部的三八步枪。

这时跨着日本军刀、背着南部十四手枪、手上还戴着白手套的三狗,面不改色,直接迎了上去。

劈头就是一句话,要看鬼子的证件,那两个鬼子哨兵,居然还乖乖地把自己的士兵证件给三狗看。

三狗掏出小电筒,煞有介事地看了鬼子的证件,完了后,还威严地交代了几句,那两个鬼子一个立正,站得笔挺,举手行礼。

三狗举手回了一个礼,跟后面的兄弟们一个招手,大家又接着大摇大摆地走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么神啊,鬼子就放大家走了?

大家虽然狐疑,但遵循三狗的叮嘱,不要说话,样子装成自然、自大,威严肃穆地跟着三狗走,就可以了。

一路上,碰见了几处日军的岗哨,甚至都有日军的小队长之类的军官出来,都乖乖地接受三狗的询问和检查,三狗他们临走时,对方还毕恭毕敬地敬礼目送。

一直出了青浦县城外围,过了夏家宅,才不见有什么人,沿路的村庄几乎没人,都走空了,到了邵家宅后,差不多都快天亮了。

三狗才叫大家停了下来,找了个空院子,打开里面的房间,确定无人后,才安排两组明暗哨后,赶紧叫大家睡觉休息。

大薯经不起好奇的折磨,抓住三狗,要他说说刚才跟鬼子说了什么,鬼子就那么听话,乖乖地放大家走。

三狗一边披上国军的服装,一边跟大薯解释:“我们现在这支小队在名义上,是日军第6师团司令部下属的宪兵分遣队。”

“宪兵队?!怪不得小日本对我们那么毕恭毕敬的;可是我们这个日军军服属于步兵的啊,不是宪兵队的衣服啊。”

“所以,只在晚上冒充一下了。”

其实三狗没有说得很细,或是没有必要在现在需要休息时候说这些东西;其实日军宪兵服装主要标志是手臂上有一个白底黑字的宪兵袖章了(也有用红字的,写着“宪兵队”)。

而且配发的装备,大都是每个人一把军刀,一支南部手枪,高级士官甚至穿长筒马靴;每一名宪兵都分配到一件带兜帽的军用雨衣,还有一个是他们领章上的六角旭日章。

日军宪兵除了担任军事警察,还有一个重要的职能是担任日本军方的反间谍机构,不承担作战任务。

至于这些,难不倒三狗,因为宪兵队在日军里,和其他国家的军队一样,即使是很不喜欢,但也是很敬畏的,毕竟是军中警察,随时可以拿你生事。

仗着日军敬畏宪兵队的心理,三狗就狐假虎威地假装自己是执行特殊任务的宪兵分遣队,一上来就质问那哨兵的口令,还检查人家的证件。

由于三狗的日语没什么问题,那鬼子就不敢怀疑了,正如我们普通百姓,在平时碰见警察,基本上是不会怀疑是假警察,更不会要查警察的身份真假。

至于衣服装备,很容易解释,现在是战时战地,宪兵队执行自己的特殊任务,必须要有武器,用以自保。所以,穿着步兵服装和拿着武器是很正常的了。

269. 蒙骗过关

其实也有点风险的,到了最后一关,那个日军的小队长,就提出他们是执行岗卡检查的任务,需要看一下三狗他们的证件。

三狗就装成很恼怒的样子,差点要给他一个大嘴巴,说要急于去执行特殊任务,暗示是师团部重要的反谍工作任务,现在要是耽误了时间,就拿你是问。

还要查证件,老子都还没有查你的,这样,那老子就留下来,好好地查一查你们所有地方所有人了。

这一通话威胁下来,吓得那鬼子小队长,赶紧请这些瘟神走人,一来感觉三狗日语说的很好,甚至有一点他们家乡九州的方言味道。

正如现在的老外,即使要学中国普通话,也很少会去学个四川口音的川普一样;假如有个日本或韩国人,跟说一口的川普,你很难相信他会是外国人。

二来是怕三狗他们真的要查,那么他们私藏的一些东西,就麻烦了,比如从百姓那里抢来的各种民用品和黄金首饰等,不但要交公,而且还会被处罚。

当然,在之后的日据时期,宪兵队自己都参与哄抢中国百姓的财物,自然也很少去管日军怎么残害中国百姓了。

……

现在总算是蒙骗过关了,想想当时,确实有点凶险,三狗都做好要战斗的准备了,幸好鬼子最后怂了,放他们走了。

三狗躺下休息时候,还是不由得侧耳倾听,希望能听到牛牯老胡他们能顺利逃脱,这么远,自然是不可能听得到了,只能祈祷他们能有自己这般好运气。

大家昨晚分头突围时候,一路上,三狗他们背后的枪炮声不断,估计是他们很难轻松地摆脱鬼子的纠缠,但愿能逃出来,这也是所有兄弟的愿望。

大家醒来时候,都已经是快日上竿头了,老李头都已经把饭做好了,原来老李头早上醒得早,按他的说法,是人老了,觉就少了。

老李头醒来后,职业习惯般地四处找寻,找吃的东西,可惜基本找不到,这村子里几乎是空村子,都逃难走了,无人居住,自然就是没有吃的东西。

要是穷人家,吃的肯定是带在身上了,老李头想,可是,这家有个大院子,房子很大,肯定不是穷人家,平时粮食肯定不少,不可能带着那么多粮食在逃难路上的,最多是带些金银细软钱财什么的。

老李头不甘心找不到粮食,再说自己也饿,估计大家也很饿了,这几天都没吃什么,于是,再次到处细细寻找。

终于,在旁边的一间柴屋里发现了端倪,地上有蚂蚁在搬米粒,顺着蚂蚁一路寻去,搬开几捆柴禾后,发现了有个石板盖着的地窖子。

叫了大薯来搬开石板,下去一看,我去,好大的一个地窖,足有一间卧室那么大,里面堆满了稻子和大米,还有腊肉咸肉、风干的鸡鸭等。

太爽了,简直是挖到了一处大宝藏了,其实在那个时候,比挖到了大宝藏还要高兴,因为财宝对于三狗他们几乎没用,带在身上不能吃不能喝,还是个累赘。

而这些现成的吃喝,绝对是正需要的,老李头一开心,就拿出来,在厨房里忙活开了,也没有叫醒三狗,想让他多休息下,等饭好了,再叫大家起来,好好吃上一顿。

三狗其实也差不多醒了,只是在那研究手里的地图,陷入了沉思,因为按前两天老胡的说法,日军自打下松江以来,就兵分三路了。

一路向西杭州方向攻打嘉兴嘉善,一路向东上海及虹桥机场方向攻打闵行,一路向北是攻打他们的青浦。

按照日军几个精锐师团的攻击时间,现在估计已经是打下了闵行了,甚至虹桥机场也估计失陷了,而凤溪镇的正东方向,就是虹桥机场,那现在还要不要去凤溪镇?

还是不经过凤溪镇,现在就一路向北,沿曹家宅、谢家泾、高家台等地前往北边,或许能和牛牯他们相遇,对了,就这样走。

还有,是昼伏夜行?还是夜伏昼行?三狗有点选择性困难,自己当家作主还是有难度的,正常来说,昼伏夜行是最安全的。

但是,现在估计得要赶时间,一个是赶回51师大部队的时间,二是要和日军抢时间,尽量要赶在日军的前头走,三是如果能赶上牛牯他们,那是最好的了。

最好还是决定不管白天黑夜,只要能走的,都走,路上搜索着前进,再往下想时候,问道了浓重的咸肉腊肉的香味,空空如也的胃一阵抽搐着。

三狗闻着香味,起身来到了厨房,见老李头正开心地做着饭菜,看到三狗来了,马上跟三狗说今天的收获。

三狗也很高兴,但看到屋外烟囱的烟在飘荡着,心里有点隐约的不安,但想想还是算了,先叫醒大家吃饭。

三狗三口两口吃完饭,就带上竹竿,到村头村尾转悠一下,看看地形什么的,青浦这一带是典型地江南水乡,这个邵家宅和之前打鬼子夜袭的郁家泾差不多,周边也是小河水连着。

邵家宅的西边和南边紧挨着小河,东边和北边不远处也有小河,三狗和竹竿一边唠着家常,一边看着地形。

三狗也估摸着兄弟差不多要吃好了,正准备要往回走的时候,竹竿突然发现了有地方不对劲。

“有鬼子来了”,竹竿的眼力厉害,马上就发现了青浦方向的张港桥那里来了一伙鬼子兵,膏药旗在太阳下非常醒目。

“坏了”,三狗一看,马上往回跑,带着竹竿跑回去告诉大家准备战斗,大家刚吃完,正当大家摩拳擦掌想干一番,三狗突然改变主意了。

在跑回的路上,三狗就在想,都已经是日上三竿了,要是昨晚的事情败露了,该不会这个时间来追我们。

那么这个不起眼的小村庄怎么会引来鬼子,应该是刚才老李头做饭烟囱冒烟的缘故。这里十里八村的,几天都没有人烟,只要一个地方有炊烟的,自然是很引人注目的。

所以,鬼子就来了,估计是来找食物的,有炊烟自然是有吃的。既然是找吃的,肯定是小队人马,或是巡逻队什么的。

那就赌一把。

三狗叫大家身上留着日军军服,让大薯和彭长华带着机枪,躲在柴房后面,守着大院的后门。

其他人都跟着三狗躲进了大院对面的几栋房子里,不一会儿,那群鬼子就赶了过来,只是对大院的门口做了下简单的警戒,大概有十几人一个班的人,就全部进去了。

270. 宪兵队的干活

三狗一看鬼子进了院子后,马上带人走了出来,径直走到大院门口的两个哨兵,用日语问话,也是宪兵队的干活,那两个哨兵惊得一身冷汗,幸好没有进入大院。

三狗一个手势,杨承祖和李广本几个人就下了哨兵的枪,给押了进去,门口换成自己人在放哨了。

那群鬼子也是饿得发慌,见桌子上有饭有菜的,就随便在各个房间搜索了一下,就抓起米饭来吃。

见三狗他们一群自称“宪兵”的人进来,才感觉有点愕然,这大水冲了龙王庙了,把宪兵队的饭给抢吃了。

那个为头的军曹赶紧过来要陪个不是,毕竟这十里八村的好几天不见人了,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个有纯正日语的人是中国军人。

三狗一个挥手,大家都把枪口对着鬼子,那群鬼子顿时不舒服了,嚷嚷道:不就是吃了几口你们的饭嘛,用得着这样吗?

鬼子越是大意,三狗越是放心,看来昨晚的事情还没有败露;因此,三狗对那个军曹说:我们是在执行任务,听说最近有中国军队的人穿着我们的军服混了出来,我们要对你们执行检查。

然后三狗一个示意,七连的兄弟就要来下鬼子的枪,有几个鬼子不理解,那个军曹想息事宁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反正大家都是正宗的日本军人。

于是那个军曹就叫大家配合检查,三狗看大家下了鬼子的枪支后,就对他们说:先请大家坐在这里,吃饭也可以,但是需要分开一个个的来问话。

那群鬼子见是如此,就放心了,有点还真有心情来吃饭,有的则是有些狐疑,但见到自己的上司军曹先跟着三狗去到后院一会,又出来喊人进去,大家才放心下来。

原来三狗请那个军曹到了后院,问了些话,比如什么部队什么名字证件什么的,一切都很正常,然后就叫那个军曹叫他的下属一个个进来问话。

那军曹过来叫了二个人后,大家见都是这样,更是放心了,回来的人就很自然地坐在桌子上吃起饭来,还跟七连的人搭话,见他们一本正经个个都很严肃的不说话,也就作罢。

不过之后几个人去了都没有回来,连军曹也没有回来,只是三狗在后院直接叫下一个,剩下的几个觉得有点不对劲。

但也没有放在心上,就是放在心上,也没有办法,手上没有武器啊,被人家宪兵队给看着,动不了。

就这样,连之前几个叫过去问话的,也一个一个叫到了后院去,再也没有回来了,就这样,十几个鬼子全部被大薯打铁侬他们几个,一个个给无声无息地宰了。

等鬼子逐渐失去警惕后,三狗开始吩咐后院的大薯他们,埋伏在后院门口,等每个鬼子一出来,就上去给捂住嘴巴按倒拖走,拖到柴房里给杀了。

至于怎么杀的,三狗就不像去见了,反正打铁侬大薯他们是杀人机器,都杀得熟能生巧了,当然也得要防住他们失手,或是让鬼子叫了起来。

一旦鬼子会叫起来,那在前厅的兄弟,只能直接开枪打死在饭桌前的鬼子了,即使会吵到附近日军大部队的驻地军队,也没有办法了。

幸好,大薯他们非常给力,活做得非常干净,十几个鬼子全部给他们不发一声杀掉了,大薯这货还不过瘾,完后还不停地说:还有没有?还有没有?老子还没过瘾呢。

三狗刚才在“问讯”那个军曹时知道,现在上海虹桥机场那边已经被日军占领了,上海火车站和真如火车站也占领了。

现在真的不能朝那边走了,可是北边南翔和安亭火车站好像也快要被占领了,大批的中国军队在沿着铁路线不断地向北昆山、苏州方向撤退。

只能向北走了,而且此地不宜久留了,都搞死了一队鬼子,时间久了,这些鬼子没有回去,肯定会有其他的鬼子来寻找的。

三狗叫人把鬼子的枪支弹药给取了下来,然后把尸体搬进地窖里去,大家身上能带多少东西就带多少东西,主要是弹药和吃的。

国军的衣服也不能丢,身上如果只剩日军军服,万一碰见了自己中国军队,给打死了也是冤死的,还没人知道,以为打死了一群鬼子。

三狗根据地图,修正路线,开始坚决的一路向北走,中途要是远远看见有人,不管是什么人,都是绕开走。

当然在这片区域,只要有人,基本上都是日本人,即使会遇上几家没走的老百姓,大白天也是把大门关得紧紧的。

也好,路上几乎遇不到什么人,大家经过今天早上的休息和吃饭,就卯足了劲跟着三狗向前奔着。

直到过了重固镇的徐家湾后,才开始听到有零星的枪声,估计再往北走,会进入敌我混杂的地界里去了。

三狗叫大家重新把国军的衣服给穿在外面,虽然破烂点,但还是可以看出是国军的将士。

只是手上拿的是三八步枪,有日军的绿头盔(前面有一颗五星、有的带网状)背在身后,还有脚上的大头皮鞋,觉得不伦不类的。

反正远远望去,即是国军,又有点像日军,不过在那个时段里,这样打扮的国军很多,毕竟在被打散了以后,没有后勤补给,只能捡战场上的东西来装备自己。

尽管如此,三狗还是不想惹上麻烦,只要听见前方有枪炮声,或是有人,就地隐蔽,派出斥候,快速侦察,确定前边是什么人,如果不能确定,就绕路走。

过了谢家泾,这种情况越来越多,大部分侦察出来的结果,是日军,在前面正在追击国军,大家越走越觉得这仗打得,非常的沮丧,怎么几十万大军,就让小日本追着屁股跑了。

大家还非常清楚得记起,前几个月刚坐在火车上,奔赴战场的那个劲,大家唱着雄壮的抗日歌曲,个个都认为要和日军大干一场,个个都认为能战胜日军的。

可现在,居然让鬼子打得如此七零八落狼狈不堪的,即使武器不如人,单兵素质不如人,但也不至于打成这样啊。

大家有点想不通,可三狗他们又怎么知道,他们74军的51师和58师,是在这次大战中少有的硬茬。

除了几支中央嫡系精锐的部队,比如36、87、88师,第1、18、54军,税警总队等,非精锐的,也就74军打得最好了,在某些局部战场,甚至超过了那些精锐部队。

所以,三狗他们并不知情,以为所有的国军都跟他们51师一样,能和鬼子你来我往的干起来,很多只是拉上去打个照面就残了。

也正因为74军打的好,才会被拉来做殿后掩护大部队的撤退,不然,早就给撤到大后方去休整重组了。

……

271. 混进弹药库

一路上绕来绕去躲来躲去的,走不快,过了尖家浜后,天已经黑了,三狗让大家找到个宅子,大家先做饭吃饭,天黑后,炊烟就看不见了。

大家也有点累了,需要休息吃喝等,布置了哨兵后,三狗坐在厨房的灶前面,借着灶里的火光,在研究地图。

这个白天还可以看地形来确定自己到了哪里,可到了晚上,看不到地形,走起来可千万要小心,别给绕回去了。

可这晚上,又正是国军的天下,不能在这呆着不走,得要赶时间,三狗叫大家赶紧吃饭休息,等到子时(晚上11点),再出发,那个时间,鬼子的大部队基本也睡觉了。

三狗预料的没错,但也只是在现在的重固镇,晚上大家睡到子时再走时候,方向只对昆山方向的白鹤镇,出了白鹤镇就出了青浦了,马上就要到京沪线了。

越靠近白鹤镇,越能听到枪炮声,北边的天空被枪炮和照明弹映的隐隐发亮,前面再也没办法绕过去了,因为要昆山,必须从这边通过。

大家面面相觑,看着三狗,三狗略一沉吟,最后还是决定先去看看,再做定夺;晚上夜路怕走错,走不快,到了下半夜才到一个叫回龙村的地方。

发现前头灯光一片雪亮,横绵好几里路,三狗爬上一颗树上,拿着望远镜仔细地看了个来回,基本知道是怎么回事。

看着这里紧挨着交通大道,村里货物堆积如山,有不少弹药箱堆放着,不用说,这里是个日军的后勤补给点。

本来三狗是想着只是为了逃命、和牛牯汇合,如果有其他路可以走,三狗都不想惊动这里的鬼子,军需品再多,三狗他们二十来人也搬不了多少。

弹药再多,自己也补充不了多少,把他们给销毁掉?几乎不可能,这里尽管是日军辎重兵居多,但也是属于重兵把守的地方。

就算是可以销毁一些,但对整个战场于事无补,反而会把自己这些人给搭进去,或是被拖住,极为不划算。

但现在,经过观察,发现这里只有这条路可以通过,左右两边也有不断的鬼子在流动着,估计是运输军需,或是前来补充的部队。

最危险的地方,或许是最安全的地方,三狗下来跟秀才狗腿打铁侬他们商量了一番,现在要么是原路返回,打游击去,要么只有华山一条路,从这里通过,才能打回到大部队去。

最后决定赌一把,从这里通过,大家在三狗的指示下,又换上日军军服,每人手臂上绑着白布条,说话全部用江西广丰的方言土话。

其实在三狗这队七连幸存的二十来人,已经全部是江西广丰人了,这几天都是用土话在交流。

三狗把人分成四个小组,这里毕竟不是小村落里的日军,日军大部队所在地方,可没有那么容易浑水摸鱼的,单凭穿着日军军服和会说日语,肯定是不行的。

还有口令、部队番号、来此目的等,不管哪个环节出了差错,都有可能招致全军覆灭,毕竟人家的大部队,要灭个二十人,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所以,三狗不能把所有人都放在一起,分成几个小组,保持一定的距离,既不会被一网打尽,也可以互相保护。

秀才的一组,大部分是优秀射手,等着三狗他们趁着夜色,靠近了鬼子岗哨大门时候,他们这边,就朝着日军营区里的大探照灯,开起来枪,一枪一个,几个大灯连着开灯的鬼子,都给打没了。

本来相对平静的夜晚,就这样,像被捅了一把马蜂窝一样,整个营区的鬼子马上动了起来,哨子声、吆喝声、脚步声等,响成一片。

趁着没有探照灯的照射,打铁侬的一组,靠近了离日军营区最边的一栋堆放物资的房子外面,杀死了鬼子的哨兵,点起来了火,秋冬时节天干物燥,马上就成熊熊大火了。

这鬼子训练有素,本来是警卫部队倾巢而出,四处警戒,再派出一队人马直奔秀才他们枪响的地方搜索而来。

现在这边又起了大火,又派出一队人马前去救火和搜索警戒,大本营没有因此而慌乱起来,直到狗腿那一组的行动起来,鬼子才有点找不到头绪了。

狗腿那一组,大薯他们集中了三挺轻机枪,杀进了鬼子重兵把守的弹药库的外围,鬼子指挥官一看,很明显,今晚遇到了硬茬了,四面围攻,目的就是要毁了他们的弹药库。

因为,鬼子剩下所有的人,几乎全部冲向弹药库,前去保护,这是他们的命,要是弹药库被炸了,这里驻守的鬼子,估计没几个能不守处分的。

就这样,三狗这一组,趁着夜色和混乱,加入了刚刚出大门追寻秀才枪声而又返还的鬼子队伍里去,一同前去“保护”弹药库。

日军的军服虽然也稍有不同,但由于在没有探照灯的夜晚里,即使有点不一样的军服,还是很难看得出来的。

再说,在一片混乱之中,大家的注意力,自然就不会在衣服上了,而是在于执行上级的命令去了。

三狗他们五个人自然就随着一大队鬼子,冲进了弹药库的大门里去,这个弹药库是建立在一处地主的宅子里,有一个大院子。

三狗他们进去借着昏暗的灯光一看,我去,像似进了海底的龙王宝库里去一样;堆积成山的枪支弹药,还有小炮、炮弹、手雷等,都是一箱箱的码着,蔚然壮观。

这个地方,可千万不能乱开枪乱动火,不然就是点燃一个大火药桶,大家都会被炸死掉,大家一边流着口水,一边又胆战心惊的。

“你们几个,去守着那个窗口”,一个鬼子的小队长,冲三狗他们几个指挥着,三狗赶紧点头嗨了一声,带着他们几个去到一个窗户。

这下子怎么办?可把自己给套了进去了,本想浑水摸鱼,摸到鬼子大营里,看看有没有什么出路逃走的,现在竟然阴差阳错地跟着鬼子来到了这里。

三狗开动脑袋,急速地想着各种方法,要是想不出脱身的办法,到了明天早上,天一亮,他们几个人必死无疑,马上就会给鬼子认出来了。

272. 弹药库的惊魂夜

正当三狗一筹莫展愁肠百结时候,突然发现窗外不远处在运动的打铁侬他们那组人,也在找寻其他组的同伴,拿着包着红布的手电,正亮一下,关一下的。

三狗当机立断,拿出小手电筒,朝窗外照着,打了三个圆圈;小手电筒是在罗店小山坑道底下,从死去日军特工队员身上搜到好几个。

三狗给每个排长发了一个,自己也一直带了个在身上,平时走夜路要看地图,就拿雨布遮起来,躲在里面打开手电看地图。

而转着圈照三圈,是一个信号,代表是我们在这里,这个平时大家都知道,属于队伍内部的秘密。

不一会,打铁侬就带着手下二个人,偷偷地从三狗他们把守的窗口,翻了进去,外面的枪声逐渐稀稀拉拉下来,因为打铁侬已经各派出一个人,去找秀才和狗腿的两组人,说找到了三狗了。

秀才和狗腿他们就逐渐退了远去,鬼子要保护供给站要紧,怕中了国军的声东击西招数,不敢派人出去追寻秀才他们,只是彻夜挺高警惕和戒备。

三狗在弹药库里听到鬼子小队长在通电话的声音,说已经没有再遭受袭击了,大概是小股的支那兵游击队。

上面就不再派大部队来增援了,只要大家提高警惕,守到明天早上,再派来部队进行周边的围剿。

看来,必须得在今晚早点离开这里,不然到了明天,大部队一来,三狗他们几条枪,根本抵挡不住。

三狗和打铁侬交换了一下眼神,三狗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弹药库里的三盏灯,又指了下李广本、周广萃、周精良三人,意思是他们三人等自己命令,负责把这三盏灯打灭了。

然后,三狗用手在脖子上一拉,意思是灯灭后,马上动手杀人,三狗示意大家再仔细看清楚弹药库的路线和枪支弹药的分布,尽量把这里的分布印记在脑海里。

完后,三狗站在窗前,拉开了一个手榴弹,朝正门方向扔去,在手榴弹爆炸的声音一响后,鬼子们的注意力全部被吸引到前面正门去时候。

李广本、周广萃、周精良三人举枪对着三盏灯,各打一个,几乎同时把灯全部打灭了,灯一黑,弹药库里就乱成了一团。

三狗他们几个根据自己设计好的路线,各自窜了出去,三狗先是去拿了一把歪脖子轻机枪,顺手拿了几条子弹袋挂在身上,接着拖着一箱手雷。

拿起几个手雷扔到正门外的院子里去,院子里不断地响起了手雷的爆炸声,弹药库的里鬼子几乎全部面向正门的院子,举起枪,严阵以待。

在院子里的手雷炸开夜色,一闪的亮光中,打铁侬、萝卜、杨承祖、李广本、周广萃、周精良几个正手持军用匕首,冲到离身边最近的鬼子。

左手抓起鬼子的钢盔前沿后拉,右手的匕首割开鬼子被拉开露出的脖子;三狗一手拖着装满手雷的木箱子,一手提着轻机枪,冲到弹药库的大门。

打开了大门,把枪架在木箱子上,几个点射,射向院子里去,院子外面已经有人影在晃动着,守卫弹药库的鬼子们更是紧张,噼里啪啦地朝院子外人影开枪。

一个鬼子正觉得身后有点不对劲,有什么响声,正扭头一看,借着院子里的枪弹微弱光亮,发现了一身是血的打铁侬,正狞笑着举起了匕首,一刀插入了这个鬼子的脖子里去。

鬼子一脸的惊魂,张大嘴巴,没想到会有自己人杀自己人的,正想发出惊恐的喊叫声,却被打铁侬的刀插进脖子,接着就是横着一拉,半边脖子连着声带都被拉断了。

那倒霉的鬼子倒在地上,双手抓住脖子,已经无济于事了,发不出声音,身体因为疼痛和大出血,而蜷缩着抽搐着。

杀人狂魔打铁侬带着衣钵传人杨承祖,还有萝卜等人,在三狗的枪声掩护下,不断地把鬼子放到在地上。

不过鬼子不是傻子,三狗他们也有失手的时候,正当萝卜把一个鬼子放倒在地上时候,惊动了旁边的一个鬼子,马上大声问道:怎么回事?

萝卜又不懂日语,但他这个时候,肯定能猜出鬼子的意思,乖张的萝卜,借着正要站起来时候,掏出一个手雷,拔掉插销,磕开击发器。

起身后就把冒着烟的手雷,微笑着递给鬼子,我去,鬼子顿时吓得毛发俱张,这是在弹药库里啊,玩得这么大啊,想大家全死在这里啊?

也该是那鬼子是个经验丰富的老兵,马上没了命地把手雷朝大门外扔了出去,那手雷刚落地就爆炸了。

亏了他是个老兵,要是个新手,大家估计都会死在这里,至少会把周边几个人都炸死了,也亏了他是个老兵,正一扔手雷之际,萝卜右手的匕首插入了他的后背之中去了。

感谢他这个老兵,舍身救了大家,萝卜就是喜欢玩这些心跳的游戏,不但把鬼子玩得心惊肉跳的,也把自己人也吓得受不了。

萝卜原先本来就是排里的掷弹筒手,后来又跟着竹竿学了迫击炮,对那些榴弹和迫击炮弹很熟悉,这个时候,又不知道他从哪里摸出来一个迫击炮弹出来。

刚才一个人和一个鬼子表演,没什么意思,这家伙,现在要玩个大的,以满足一下他那强烈的表演欲。

看着要杀的鬼子不断地被杀人狂魔们杀光,只剩下十来个鬼子了,这么没创意的杀下去,真是没有什么意思。

“嗨!嗨!嗨!”

萝卜大声地叫喊着,把那些专注于前门的鬼子,全部给喊回头了,连着打铁侬他们,也不得不停下手来。

那些鬼子回头一看,吓一大跳,不是因为萝卜,而是发现自己的战友在地上躺了一片,急忙把枪给举回来,对着萝卜这边。

“嗨!嗨!嗨!”

萝卜不会说日语,只得又是大喊着,急着举起那只拿着迫击炮弹的手,作势要把迫击炮弹的头朝下,往地面上砸。

这迫击炮弹的底火在尾部,引信在前头,一旦磕着了底火和引信,就会引发一场大灾难,估计会把这个大火药桶给引爆了,那在场的,无人能幸免于难。

那群鬼子一下子给吓蒙了,怎么回事了?怎么自己队伍的里一个人,要自杀?难道是疯了不可?打仗打成失心疯了?

273. 引爆弹药库

在朦胧的夜色里,看着萝卜妩媚妖艳地笑着,翘着兰花指,作势要把迫击炮弹砸地上时候,鬼子们齐声发着:“呀大”(不要),同时全部趴在地上了。

这是平时严格训练出来的动作,但是在这个弹药库里,就算是趴在地上,大爆炸起来也无济于事啊。

讽刺的是,也就是这严格训练出来的动作,害死了他们,因为,打铁侬他们虽然也摸不准萝卜发什么神经,但是可以肯定的是,萝卜肯定是什么花招出来,不会害大家的。

正是这个过命的信任,大家才不会跟着鬼子一样,吧唧一声,全部趴地上去了,鬼子都放弃抵抗趴地上了,还不动手,更待何时?

打铁侬他们自然就扑了上去,三下五除二,几下子就解决了剩下的十来个鬼子,大部分的鬼子像一头待宰的猪一样,都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就给朱明泰他们给杀了。

最多只有三四个鬼子看到同伴被一群发了疯的“同伴”给自相残杀死后,惊魂未定地想反抗,大叫着起身要逃走或是对抗。

却被萝卜递到眼前的迫击炮弹作势要砸在地上,给又吓得趴了下去,真是该死、不要命的疯子战友,这个世界到底是发生了什么?怎么会如此的疯狂?

剩下几个暂时没死的鬼子,在极度地怀疑人生,难道这个弹药库是鬼屋不成?战友们(穿着日军军服的七连兄弟们)都集体发疯了,自己杀自己,还杀的这么开心、疯狂、不可思议。

我逃走还不行吗,剩下几个鬼子吓得不敢再呆在弹药库里,即使感觉外面有敌人,还是愿意逃出大门,跑到院子里去,宁愿被外面的敌人打死,也不愿意在弹药库里被吓死。

哪能那么容易让你逃走,三狗的机枪可不是吃素的,鬼子前脚刚到院子里,后面的机枪就响了,如此近的距离,轻松地干掉了最后几个鬼子。

不能再玩了,再玩就要玩死自己了,三狗叫萝卜收起玩心,让周广萃来趴在门口操作机枪,只要是有日军进来,格杀勿论。

另外,三狗马上叫大家多拿些三八枪子弹,还有手雷,这东西好用,又好带,轻便;近战夜战,除了连发枪械,就是手雷好用了,只是机枪消耗子弹多,又重,不好带。

不过那些王八盖子的南部十四手枪,还是要拿一点的,这东西被人传的很差,其实也不差了,在近距离还是比匕首好用的,而且这手枪还是身份的象征,背着才像日军的军官。

时间紧迫,容不得大家多想多找多拿了,三狗忙着在弄炸药包,这家伙疯了,想要炸掉这个弹药库,大家看着他弄这些,觉得比萝卜还要疯狂。

院子外面都有日军叽里呱啦的喊叫声,周广萃才不理他们呢,只要一冲进院子里的,就开机枪,甚至是扔手雷。

而鬼子又不敢对着弹药库开枪和扔手雷,只能大声喊着:“自己人,不要开枪了,是自己人。”

周广萃听不懂也不想听,只要鬼子一露头,就一个点射过去,打得鬼子一点脾气都没有,不能对着打,只能空喊。

等着打铁侬他们几个从一侧的窗户跳出去后,三狗也把炸药包的导火索也拉到了窗外去,然后跑到周广萃那边,接替了他,让他跟着打铁侬先走。

三狗等周广萃也从窗口走了后,一边拿着手雷往身上揣,一边对着院子外面的鬼子用日语大声喊道:

“快点进来,我们需要支援,快!”

然后扔了几个手雷在院子里,赶紧跑到那个窗口,跳了出去,在窗外用火石点着了炸药包的导火索,开始玩了命地向大家说好的预定位置逃去。

都要快跑到秀才他们接应的地方了,三狗还不见弹药库爆炸,难道是导火索断了?还是被鬼子发现了弄灭了?还是自己没做好,雷管击发不了?

一路上,三狗一直在纳闷这个事情,这是日了狗了,太便宜那帮鬼子了,不然要是爆炸了,可把他们全部都炸上天。

正当纳闷低头跑路时候,突然听到了身后的一声巨大无比的爆炸声在响,接着感觉到脚板底的地面在晃动和震动。

然后一阵飓风刮来,都要快把三狗给吹飞起来,吹着向前推着跑,三狗一阵狂喜,我日,终于爆炸了。

三狗不敢回头,赶紧又拼命地向前冲了一段距离后,才喘着大气,坐下来欣赏自己的得意之作。

那个弹药库还不止一个爆炸声,接着又有不断的小爆炸,像一个巨大的连发烟花一样,一个接着一个的爆炸,把整个夜空,都已经点亮了。

强大的震动和气流把周边的房子顶棚,都给吹飞了,很多土墙也倒塌了,大爆炸引起的大火,也开始蔓延着,烧起了周边的物资仓库。

也是活该鬼子不懂消防,居然把弹药库和物资仓库放在一起,估计鬼子的后勤保障兵力不够,不管中日,历来后勤兵力一直都不足,也不被重视。

而且,现在日军正是强势风头上,完全看不起中国军队,支那兵正在前头苦苦支撑和逃命呢,哪里会来或敢来偷袭后方的仓库,所以在后方的防范就很简单。

没想到,遇到了三狗他们这样的“溃兵部队”,还是一股不安分的溃兵,现在估计这支日军的上层,要气疯了,哈哈!

三狗和大家汇合后,马上趁这里的日军混乱之际,假装成救火和救场的日军,直奔过去,看能不能通行,如不能只能强行通过了,反正鬼子正混乱着,顾不上他们。

正如三狗所料,日军还真的顾不上他们了,反正看着他们也是“日军”,也有可能是附近前来增援的日军,救火要紧,哪里还管的上问这些琐碎的事情。

三狗他们顺利地通过了鬼子的关卡,随便一个借口就过去了,说是派去追查可能前来袭击弹药库的支那兵。

绝对是贼喊捉贼的经典,三狗现在把大谎话说得非常的像,说多了,脸不红心也不跳,好像自己是真的一样。

这群“溃兵”,现在正趁着夜色,溜之大吉,仅仅为了过一下路,就把人家的弹药库和大仓库给炸了,真的是太不像话了,大家一路说说笑笑,向前赶路。

……

274. 救下落单的兄弟

前方已经有枪炮声,估计要到白鹤镇了,出了青浦的白鹤镇,马上就是嘉定的安亭镇,安亭火车站就在那。

几个月来三狗他们从整装待发到气势磅礴地出征,到现在的溃败和逃亡,再一次要来到当初出发去罗店战场的安亭火车站,感觉是在绕了一个很大圈,把自己也给圈进去了。

由于在弹药库里听到鬼子军官的电话通话声,估计鬼子会出动大量的部队来围剿他们这样的游击小队。

所以今晚三狗就带着大家一直在赶路,即使路过村庄也是绕着走,不进去休息,这个时候千万不能松懈,背后就可能有追兵上来了。

可现在,后有追兵,前有枪炮声,那肯定也是在前面进攻的日军后面,算来,还是没有逃到安全的地方,还是在日军控制的范围内。

根据地图,三狗他们向着正北偏西方向,经过了三家村、杨家宅、朱家桥、沈家浜等地,天色将以大白了,再往前面走就是白鹤镇了。

前面的枪声越来越密集,估计有比较大的部队在交火,怎么办,大家再一次看着三狗,三狗凝视着地图,白鹤镇肯定是去不了了。

人家大部队那边在交火,三狗他们这点人,都不够人家塞牙缝,就不要去凑热闹了,看样子,安亭也不能去了。

京沪线上的火车站,又是靠近上海的,更是两军相夺的重地,去了不但没得火车坐,而且肯定是送死的。

看来还得剑走偏锋,朝着西北方向,向昆山方向去,只是只能靠双脚走了,没有火车和汽车坐了,但比起活命,还是宁愿多走走路。

三狗他们,由于全副武装的日军装备,在白鹤镇后面绕行时候,远远碰见了很多日军部队,像蚂蚁一样在繁忙地工作着。

那些部队的调动和后勤的士兵,对三狗他们熟视无睹,像看空气一样,我去,真是轻视我们了,大薯有点愤愤然。

“这才好呢,还想人家看上你啊,你又不是花花大姑娘,”萝卜碎了一句大薯。

“你才是花姑娘呢,看你昨晚那兰花指翘的,小心鬼子抓了你去强暴。”大薯和萝卜打趣着,毕竟不用太紧张的行军了。

可三狗放松不起,一路上一直在紧绷着神经,突然发现前面有一个炮兵阵地,我去,都是150的大野炮,有七八门八九式150mm野战加农炮,正在不停地轰着。

估计是对着安亭火车站那边打的,这里到安亭的直线距离,也就是几公里了。这种150的野炮,一炮就是好几公里。

看着忙碌的炮兵,三狗他们恨得牙痒痒的,多少兄弟死在他们手里啊,不管在罗店还是在青浦,大家不是败在日军步兵手里,而主要是败在日军的炮兵手里。

“要不要搞他们一把?”大薯咬着牙狠狠地说。

“对,对,我们搞他们一把,再走也不迟啊。”朱明泰他们几个小弟,现在也说得上话了,正对着三狗,热切地望着。

三狗在心里不断地计算着,计算着时间和路途的距离和大家的行军速度,看能不能在多久的时间里,逃到昆山去。

至于这个炮阵,估计是日军师团直属的重炮联队级别,不然没有这么多的野战重炮,日军一个重炮联队至少二千多人。

包括了其他如105、75等野炮的装备,还有炮兵、弹药兵、运输部队,运输部队就有大批的骡子和汽车。

并不是那么简单的单纯一些炮兵,还有守卫部队,三狗他们几杆枪,就想去撼动人家几千人的重炮联队,简直是鸡蛋碰石头的做法。

但是这个心头的大恨,如何去了?总不能为了泄愤,就把兄弟们十几二十条命搁在这里吧,那也太自私了吧。

作为一个指挥员,一个合格的指挥员,一定不是只会意气行事的、和只考虑自己感受的人,现在不是一个人在战斗,肩上背负的不是自己的一条命,而是有十几条命。

所以,三狗对着大家只能坚定地摇了摇头,而且,此地不宜久留,如此重地,鬼子必定防范得很严密,等会万一有人来查问,就麻烦了。

还是回原部队的任务更重要和紧迫,大家悻悻然地跟着三狗离去,大家到了离赵屯镇很近的陈家宅时候,几近中午了。

一个晚上没有睡觉,加上一直战斗和赶路,大家都感觉到疲惫异常,看着周边比较安全,虽然偶尔有日军小股部队经过,但都是匆匆忙忙的。

主要是昨晚炸了鬼子的弹药库后,再也没有见到鬼子追上来的感觉,或是鬼子有派出搜索队或追兵,可能方向不一样。

或是目标只盯着中国军队,对三狗他们这支“日军”没有想过,这也是一种可能,没有什么后顾之忧,那就休息吧。

在一处民宅,三狗安排了几个哨位,大家趁老李头做饭之际,就已经睡得东倒西歪的了,三狗也抓紧时间睡了一会。

午饭后,除了哨兵换班后,其他人又接着睡得昏天暗地的,这一觉,一直睡到下午,大家才被一阵急促的枪声给吵醒了。

放哨的张志光对着走过来的三狗说:好像是一队十来个的鬼子兵,在追击着八九个中国兵,正从北边朝这边跑来了,怎么办?

三狗一听,有自己人了,就有前线的消息了,而且对付十来个鬼子兵,还是可以应付的,因此马上叫上大家,准备战斗。

不过大家还是穿着鬼子的军服不要换,等那几个国军兄弟跑到离他们房子不远的地方,对着前头的国军兄弟喊道,我们这边是自己人,赶快进来。

那国军的兄弟,听到中国人的话,自然就信了,可一进门,登时吓一大跳,一屋子的日本兵,正准备动手,被三狗喊住:

“我们只是穿着鬼子衣服的国军,你们先不要出去,我们出去搞一搞这群追你们的鬼子。”

说着,三狗带着大家鱼贯而出,那国军的兄弟一看,人家都已经把背部让给你了,这还不信任你吗?自然是自己人了。

不过,他们还是不敢怠慢,几个人把枪对着门口,万一真鬼子要是进来,还可以搞倒几个。

三狗带着大家对着那队鬼子,直接就迎了上去,先发制人边走边吼道:在追什么?这么急?

正当那为头的鬼子军曹见到三狗是个军官模样的,准备说话或是问话时候,三狗的枪就先响了,后面一群兄弟自然也是等着这一声枪响,特别是大薯,一把机枪哗啦啦地射开了。

这么近的距离,鬼子根本反应不过来,一下子就被撂倒了大部分,最后几个一看不妙,正准备转身逃跑时候,哪里跟得上子弹的速度,还没转过身子,就被打成筛子了。

“张志光、彭长华,你们俩警戒,秀才跟我去见一下屋里的人,其他人,赶紧打扫战场,越快越好,完后,都进屋里来。”

275. 把动静搞大,才好逃脱

屋里的国军兄弟亲眼看见三狗他们打死了鬼子追兵,不用说,肯定是自己人了,等三狗和秀才进去后,大家就长话短说,聊开了。

原来这四五个兄弟是四川兵,为头的是一个排长,叫卢志常,他们属于20军134师的,他们随部队于十月中旬到达上海。

参与了防守大场的战斗,面对日军第3师团的猛攻,坚守了七天七夜,打得非常惨烈,最后才给撤下来。

可是这他们的部队一撤,跟着大部队也撤,日军在后面开始追击,场面极为混乱,他们一个连队,就给走散了。

就这样一路给打到这里来了,一路上都有损失兄弟,从一连到一排,弹药越来越少,吃的也没有,大家都很饥饿疲惫,不然,不会面对十来个鬼子,就被撵着跑,都不敢接战的。

本来是准备从白鹤镇这边沿着京沪线撤回去的,没想到到了赵屯和花桥这边,鬼子很多,打不过去,本来只剩一个排的兄弟,现在被打的只剩八九人了。

其他的闲话以后慢慢说,三狗马上叫老李头给他们热了点吃的,先垫上肚子,饭后也请他们和大家一样,穿上刚刚从鬼子身上扒下来的衣服,拿上鬼子的武器。

这几个四川佬稍微迟疑了下,最后还是卢志常点了头,答应穿上鬼子衣服,和三狗一道,去昆山或是苏州,才能搭上京沪线,撤回家去。

可现在问题是,卢志常他们几个也刚刚从昆山方向给退了下来,那边沿线有很多的鬼子,怎么过去?

三狗看着地图,陷入了沉思,眼看着就要到昆山了,现在却被堵在这里,四周都是敌人,此地也不能久留,怎么办?只能釜底抽薪了,慢慢地,一个大胆的想法出来了。

看着天色将黑,三狗就叫大家全部吃饱了饭再做下一步的计划,好在这里有老百姓偷偷藏着的粮食,现在老李头找粮食真厉害,比狗鼻子还灵。

在吃晚饭时候,三狗跟大家说了自己的想法,既然我们要去的地方有鬼子的重兵,我们这点人手加起来,也就是一个排的兵力,根本冲不出去。

鬼子重兵没有缝隙,那我们就给敲出缝隙来,怎么敲?就调动他们的兵力,单凭我们几个人,会几句日语,肯定是调动不了的。

那怎么搞?就要去搞鬼子最心疼的东西,搞得他们心疼了难受了,自然就会调动部队出来,鬼子的部队一调动,或是局面混乱起来,我们就有机会了。

“那什么是鬼子最心疼的东西?”

“大炮”,吴鼎立脱口而出。

“对了,今天我们看到的那个野炮阵地,就是鬼子心疼的地方,我们今晚就去搞一搞动静出来。”

大家莫名地兴奋起来,特别是大薯,白天里眼看着鬼子的大炮在轰鸣,却又不能搞掉他,心中的愤愤然到现在还没有消掉。

现在可好了,晚上可以去搞一把大的了,还是跟着三狗在鬼子后方混日子好,隔三差五就搞一把大的,刚昨晚搞了鬼子一个弹药库,今晚就要去搞鬼子的重炮阵地了,真是爽。

三狗请老李头多做了一些饭菜作为干粮,比如盐炒米,没煮的大米吃不下,煮了的大米保存不久。

而盐炒米刚好弥补了两者的缺点,不用水,把米炒熟,可以随时就着水壶的水吃,也可以保存上好几天。

又好带,放在米袋子一扎袋口就可以了,每人可以背上好几斤,吃个几天没有问题;加了盐,增加了口感,和补充身体所需的钠和碘等营养。

老李头还把腊肉用火烤熟,切成薄片,用纸给每人包上一小包,放在口袋里,当成荤菜的干粮,打打口祭。

……

由于有点路途,以及要回头去昆山的路,所以今晚定为子时去袭击鬼子炮阵,大家晚饭后抓紧时间休息,多补充睡眠时间,接下来的时间,可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有的睡了。

在哨兵的警戒下,大家没一会就睡得很沉了,都是老兵了,每临大事有静气,说的就是这样的高手,别激动,激动有啥用,还会白白消耗自己的精力,保持体力就是保持战斗力。

冬日的夜,到了子时,夜色正浓,三狗叫醒大家,经过几个小时的休息,大家精力旺盛,战斗欲望也很强烈。

原路返回到白天看到的那个炮阵,奇怪,那些大炮不见了?大家觉得有点惊奇,三狗笑了笑,大炮不是不见了,而是伪装物遮盖起来了。

大家都是步兵,对大炮阵地不熟是很正常的,这种重炮的阵地,得要费一番功夫去挖,有的要挖开一口小池塘那么大,才能把炮推进去安装固定好。

如果炮阵在山上,那更是苦了炮兵,在山上也要挖开、平整、伪装等,要把炮拆开,通过兽力、人力拉上去,安装固定。

除非被敌军发现炮阵,进行大炮对射或是飞机空中打击,等迫不得已的情况下,才会转移炮阵,重新开挖阵地。

而现在的日军有制空权,中国的大炮几乎是打几炮就走的,要么没有几发炮弹,要么会被空中打击。

所以,日军的大炮一直都很安全,几乎不用频繁的转移阵地,除非是前方打了胜战,阵地前移,才会跟着转移。

三狗在学校多少接触过大炮的知识,知道日军不会轻易转移炮阵的,现在晚上天黑,看不太清楚,只是因为大炮外面批了一层类似帐篷的雨布炮衣,起到伪装和保护的作用。

大家在三狗的带领下,逐渐靠近了炮阵,没想到,再往前五百米,就很难进去了,因为日军的炮阵守备部队警戒很严格。

可谓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了,所有人不得进入,包括日军自己的部队,三狗偷偷摸去听了一会,没有听到口令什么,反正所有人都不准进。

我去,都准备了大半天,临到这里,计划受挫,三狗还不灰心,硬闯进去是不可能的,手底下仅仅一个排的人,想闯进人家的联队重兵守卫的地方,不可能。

即使是硬闯进去,也是把自己人往深坑里带,进去就基本出不来了,动静一大,人家大部队一来,只能等着战死。

这样的买卖,实在是太亏本了,为了几门炮,把所有的兄弟都搭进去,那还不如不干,回去,再想其他的办法,看能不能从赵屯镇或是花桥镇那边穿过去。

正当三狗蔫蔫地拐了一个大弯,回到大家等他的地方时候,突然前面灯光一扫,吓得大家一跳,以为自己事情败露了,被鬼子盯上了。

276. 炸掉日军大炮

不过,三狗马上镇定下来,这个时候不能慌张,一慌张就出事了,本来大家都穿着日军服装好好的,你一慌反而露陷了。

定下神来,三狗也不躲避,对着那灯光看去,原来的一辆卡车的灯光,也是紧张过度,连汽车声音都没有听到。

三狗大脑急速地运转着,现在自己不能乱动,反而走向马路中间去,装着很牛皮哄哄的样子,毕竟自己是穿着鬼子小队长的军服。

鬼子汽车走近了,看到了路中间的三狗,司机停下车来,和三狗对话起来,三狗的意思很简单,下车检查,我们这里是警备重地。

那个跟车的鬼子军官不情愿地下车,嘟嘟嚷嚷地说着,我们拉炮弹都拉了好几次了,今天怎么突然要检查了?

怎么?拉炮弹的汽车?三狗一听,马上眉头舒展开来了,对着身后几个兄弟一挥手,示意他们去汽车后面检查。

三狗就和那鬼子军官套近起来,发了根日本香烟,两人抽着烟,在路边聊了起来,原来昨晚在重固镇的弹药库被炸后,没有及时供应,这边的大炮打到下午就缺炮弹了。

然后就电召他们从青浦那里的弹药库先拉来了一车炮弹,赶夜路,以供应明天的炮弹,本来一车是不够的。

但青浦那边的汽车都在往淀山湖那边拉弹药,只能匀出一辆汽车先拉着,或是多拉几趟,以前拉这样的炮弹危险品,都要有一个班的士兵来跟车押运的。

今晚居然没有押运,也是因为炮弹供应紧张,汽车后面车厢都装满了炮弹,如果要空开位置给押运班坐,得要多拉几车才能运完今晚的数量。

这个跟车的军官和司机不想在晚上跑那么多趟,还不如全部装满炮弹,前面车厢只坐他们两个人就可以了,反正这一路很安全,沿路都有日军的军营。

三狗假装例行公事,看了他们的证件,问了他们的仓库地等问题,问完后,对着身后的狗腿他们说了一句江西广丰的土话:

“干掉他们两个,不要发出声音。”

怎么回事?那个鬼子军官一下子没听出来三狗说是什么?刚才还好好的说着日语,怎么突然说了句听不懂话来了?

鬼子军官一下子大脑短路,蒙在那里不知所措地看着三狗,突然发觉自己的脖子一凉,接着就是深入骨髓的疼痛,却发不出声音来,因为嘴巴已经被人用手捂住了。

这鬼子在生命的最后时刻,还没有想出来到底是发生了什么,自己为什么就这么死了。车上的司机则是被大薯一把拉下车,搂着脑袋一个扭转,脖子给生生地给大薯残暴地扭断了。

尽管那司机发出一点声音,但被淹没在汽车的轰鸣声中,远处看起来,一切照旧。三狗马上指挥大家把车厢的炮弹箱子搬出来一些,按在路边,掩盖着那两个鬼子的尸体。

同时把大家分成两队,由秀才大薯带着四川佬留在外面,运动到鬼子炮阵大路入口的岗哨外,所有人机枪和步枪手雷准备,等会接应三狗他们从里面冲出来。

三狗叫剩下的打铁侬狗腿等十来个兄弟,爬上车厢站在刚搬开的空位,然后三狗拿着鬼子军官的证件,爬上了驾驶室,开着汽车(三狗在军校学过驾驶汽车),来到了炮阵的入口处。

非常顺利,鬼子的岗哨打着手电,看了下三狗的证件,问了几句话,然后到后车厢,打开车厢门,照了下车厢里的炮弹箱子和“押运班”,就挥手让三狗他们进去了。

三狗把车开到了炮阵中间的车道上,停了车,叫大家下车,假装搬着炮弹箱子到每一门大炮边上时候,教着大家偷偷地把大炮炮口的炮衣拿开,打开炮口盖子。

然后叫上八个兄弟,每人负责一门,拿着手雷,等三狗去把汽车的轰鸣声开到最大时候,把手雷磕了,顺着大炮炮口扔进去,马上盖好炮口盖子和炮衣。

其他人也在搬运炮弹箱子以掩护那八个兄弟,三狗看到箱子一搬完,就上车开始发动汽车。

假装发动起来后一下子车动不了,一脚踩着刹车,一脚不断地催着油门,汽车像发了疯地吼叫起来,就是不动。

这个时候,那八个兄弟马上完成了磕开手雷扔进炮管去,然后快速盖上盖子拉上炮衣,然后迅速地跟上其他的兄弟,开始陆续上车。

其实在近距离,大家都听到了手雷在炮膛底端的爆炸声,虽然沉闷,但声音也挺大的,好在汽车的发了疯似的轰鸣声掩盖了不少,也不知道那边岗哨的鬼子有没有听到。

显然,那边岗哨几个鬼子都被汽车的声音吸引了过去,还在那里对着汽车指指点点,可能在取笑这边的司机不会开车,在冬夜里站岗,确实是太无聊了,也很难受,就找点话题聊聊也可以。

其实,更显眼的是炮口的盖子被手雷爆炸后带来的强大气流,给顶飞了出去,都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而且那一瞬间,每个炮口都发出一道暗红色的光亮,幸运的是,鬼子都没有注意到,或许在一瞬间,人也不会去注意,即使注意了,也会觉得自己是不是看花眼了。

等大家完成了炸掉鬼子大炮的炮膛底端的炮闩后,三狗才把车开成正常,大家全部坐上车后,三狗故意把车开得有点歪歪扭扭的,到了炮阵出口的岗哨处。

当三狗“脸红”着不好意思地跟那几个鬼子岗哨打招呼时候,把鬼子都惹得哈哈大笑,亲自帮着去拉开了路障,放三狗他们出去。

三狗的车出了炮阵出口,也没有停下来让埋伏在那里的秀才大薯四川佬他们上车,而是做了个很隐蔽的手势,示意他们等会去刚才的拐弯处上车。

车到了拐弯处,等了一会,秀才他们就摸了过来了,三狗让秀才坐在驾驶室内,给他看地图指引路线,其他的,全部坐车厢里。

这次夜袭炮阵,居然完成得如此顺利,而且还人鬼不知全身而退,实在是一大奇迹,到了外面的大路上,三狗才把一颗悬着的心放下来。

回想起来,还一阵阵地后怕,想想这里面,任何一个环节稍微出一点差错,都会带来灭顶之灾,或是运气差那么一点,也会后果非常严重。

277. 通过重重关卡

不过最让三狗得意的,是自己的随机应变,当了解到鬼子汽车押运军官的一些情况后,三狗就在大脑里改变原有的计划,设想出第二个计划。

原有的计划,是准备在炮阵里打大动静,引起鬼子大部队的注意和调动,然后大家浑水摸鱼趁机顺着缝隙溜出去。

而现在,有了运送炮弹的汽车,三狗改变注意了,不打算闹大动静了,毕竟动静一大,自己人肯定会有伤亡,如果运气差的话,说不定会全军覆灭在这里,那个是下下之策。

现在有了汽车,就可以混进炮阵去,偷偷摸摸地搞烂了鬼子大炮最金贵最娇嫩的炮弹发射部位,等于那一门大炮就废了,得重新回炉打造了。

搞烂八门最大的150重炮就已经够可以了,其他的75野炮就不管了,没有那么多的人手,而且贪多嚼不烂,万一一个失手,麻烦重重。

搞完大炮后,还能不让鬼子发现,这才是高招,也是三狗临时想出来的,更爽的是,现在,可以开着鬼子的汽车,拉着兄弟们一路畅通地驾驶在大路上了。

因为这辆汽车来的时候,估计在路上已经过了好几个关卡了,有些关卡见到这汽车,看都不看,就给通行,有两个关卡,只是要三狗拿证件看了看,就放行了。

在大半夜的,有几个鬼子岗哨会记得来的时候,那个押运军官的长相,还有一点,上半夜的岗哨和下半夜的岗哨,很多不是一班的,都是要换班的,很少会让一个哨位站通宵的。

都换了岗哨的哨兵了,更是不清楚这汽车的押运军官是谁了,只要证件是对的,上面的通行预告也对得上,就可以了。

本来这汽车是从南边的青浦开来的,按道理是应该在白鹤镇那边就向南开的,但三狗编了谎话。

说是他们要到京沪线前线去拉东西回来,至于什么东西,这是军事机密,人家也不会拉着问个不停。

谁会怀疑一个说着正宗日本话、拿着证件、开着汽车的日本人,这几件事,随便一件,交个一个中国兵,都很难干得了。

汽车一路走走停停的接受检查,一直过了赵屯镇,然后向北继续开着,一直到了陆家镇,发现前面不远的地方,是两军对垒的阵地了。

这个时候,再也不能傻乎乎地说要开到昆山的国军阵地去了,再蠢的鬼子,说什么也不会相信这样的鬼话了。

已经是非常不错了,让三狗他们近三十人,毫发无伤地过了那么多的关卡,并且不用走路,一路坐车到了昆山边上的陆家镇了。

三狗把车开进姚家浜的一片树林里去,熄了火后,让大家全部下车,在驾驶室内做了个简单的诡雷。

也就是把手榴弹塞在座位底下,用绳子接了手榴弹的弦,绑在发动机皮带上,这样发动机一启动,拉开了手榴弹的弦。

发动机的声音盖住了手榴弹的冒烟声,让鬼子不知道,几秒后手榴弹就爆炸了,可以把座位上的鬼子炸死了。

另外,三狗打开汽车引擎盖子,旋开发动机的加机油的盖子,往里撒了把细沙子进去,一旦这个沙子过了机滤后进入发动机,这台车的发动机就等于差不多毁了,发动机毁了,等于整台车也毁了。

……

然后三狗带着兄弟们,商量着下一步的行动,前方就是鬼子的阵地,再前方是我们自己人的阵地,两军对垒着,怎么通过?

还有,现在天色快亮了,快早上了,大家得要赶紧离开这个地方,一旦鬼子发现大炮被炸毁了,肯定是要气疯了的,一定会追查下来,沿路找这辆汽车的。

如果让鬼子找到这里来,三狗他们还没有走远,将是一个非常大的麻烦。既然一下子想不出跨越鬼子阵地的办法,大家就边走边想,尽快离开姚家浜。

大家走到一个小山坡上,天色已发白了,三狗拿着望远镜看北面的中日阵地,鬼子的飞机已经开始飞到中国军队的阵地上投弹了。

飞机投弹后,接着是鬼子的大炮开始炮击,昨晚被三狗他们毁掉的炮阵大炮,是在白鹤镇那边,那边的大炮是对着安亭那边的国军阵地射击的。

这边的大炮肯定是另一处的炮阵,大家也心痒痒地向去搞掉鬼子的炮阵,三狗笑了笑,心想,这是不可能的,昨晚是多种巧合运气在一起,才能搞掉鬼子的大炮。

现在大白天去,别说难以靠近大炮,就算是靠近了大炮,人家一群炮兵和守卫兵,也不是吃素的,我们这三十条不到的枪,送过去,给人家塞牙缝。

三狗在沉思着,想着怎么跨过这一道几乎是无法逾越的壕沟,大伙也隐蔽在山坡上的树荫下,看着中国军队的阵地上烟雾重重,在烟雾里不断闪起炮弹爆炸的闪光。

国军阵地上不断有石块、木头飞起来,甚至有将士被炸飞起来,那烈士的躯体被炸开炸碎,飞扬在空中。

大伙以前自己被鬼子也是这么炸的,身在庐山不知山,现在看到了这种惨烈的情景,不断地咒骂着恶毒的鬼子,咬牙切齿,恨不得抓个鬼子,千刀剐了他。

每次都一样,鬼子的大炮一停,鬼子这边的阵地就开始发出冲锋了,可这次只有鬼子冲锋的喊声,不见鬼子的人影。

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眼看着国军将士赶紧从掩体或战壕里钻出来,扑向阵地时候,鬼子的大炮又响了。

我去,好阴毒的日军,大炮还有回马枪,一时间,国军阵地上很多将士来不及躲避,被大炮炸死了不少;把三狗他们看得目瞪口呆。

国军只得又躲进了掩体里,这次大炮没炸几分钟,马上就停了,可国军还以为鬼子在耍花招,不敢马上出来。

在远处的山坡上,三狗他们远远望去,鬼子这次是悄无声息地运动到阵地前沿了,好狡猾的鬼子。

幸好国军阵地里留有观察哨,看见了运动上来的日军,马上开枪发出警告,隐蔽起来的国军又钻了出来。

没想到,鬼子这次不是大炮的回马枪,毕竟自己人也运动上去了,会炸死自己人的,这次是飞机的回马枪。

那些飞机,飞得非常低,对着国军阵地上的士兵进行扫射和投弹,又是一轮的血洗,国军的人命真是不值钱啊,不断地有人在空中绞杀下倒下。

278. 端掉敌人前线指挥所

飞机一过,鬼子就一窝蜂地冲上了国军的阵地,和被炸得晕乎乎的国军进行拼刺,没两下子就把前沿阵地拿下了。

等鬼子冲到第二道阵线时候,国军突然放出大量的预备队,靠人海战术,才将鬼子杀退了,并重新夺回第一道的前沿阵地。

鬼子退了下来,暂时没有再组织第二次进攻;鬼子这一进一退,瞬间提醒了三狗,有了,有办法了。

三狗把办法跟大家说了,其实很简单,就是利用大家身穿日军军服的障眼,等鬼子冲锋时候。

假装从另一个方向,冲进战场,然后在冲锋的鬼子身后,发起攻击,达到打退鬼子,自己进入国军阵地的一个机会。

大家都觉得可以试一下,商量了下细节和配合,大家就开始运动到战场附近,等待鬼子的下一次进攻。

等大家运动到离阵地不远处的一栋房子边上时候,发现了有点不对劲,是这栋房子不对劲,房子外面拉了好几条电话线,门口还有好几个鬼子在严密地守护着。

大家都是老兵了,一眼就看出了这房子的端倪,是个前线指挥部,我去,大鱼啊,在眼前游来游去的,岂有不搞的理由。

大家转头看着三狗,三狗也早就知道了这房子的特别,内心也极其想搞一把,太有诱惑力了。

可是,可是要带着大家逃出这里,就不要惹这个麻烦了,万一被粘在这里,大家逃不了就亏大了。

但是看着大伙眼睛里火热的期盼,让三狗下定决心要最后再搞一把大的,再逃回去;于是,三狗兵分两路,一路去捣毁鬼子指挥所,一路接应,然后一起杀向鬼子的背后。

三狗带着打铁侬、狗腿、大薯、杨承祖、彭长华几个喜欢杀人擅长杀人的“嗜血狂魔”,一起去捣毁鬼子前线指挥部。

由秀才带着萝卜、竹竿、老李头、和尚、张志光、吴鼎立、朱明泰等,加上卢志常他们四川佬,在外面接应,守着房子外围的几个路口。

布置完毕后,三狗没马上就去,而是在等,等什么?自然是等鬼子的第二轮大炮对国军阵地的炮击,很显然,三狗要用鬼子的炮声来掩盖这里攻击指挥所的声音。

可是,万一鬼子今天就进行第二轮攻击了呢?难道就不搞这个指挥部了吗?肯定是了,鬼子不对国军阵地再次发起进攻,三狗他们目前就没有机会逃到国军那边去。

既然逃不过去,还敢去偷袭鬼子的指挥所,简直是自杀行为,尽管可以端掉这个指挥所,然后呢,然后怎么办?

被鬼子发现后,三狗他们一个都跑不掉,大白天里,去偷袭人家有警卫部队防守的指挥所,就不叫偷袭了,而是叫强攻了,闹出那么大的动静了,绝对是逃不掉的。

所以,现在三狗像个穷凶极恶的赌徒,只能赌,赌鬼子的再次发起对国军阵地的第二轮攻击,依照现在的形势,鬼子急于切断京沪线,肯定不会辜负这个晴朗的大好时光的。

三狗分析的没错,只过了十来分钟后,鬼子的大炮又开始吼叫起来了,三狗大吐一口气,这十几分钟,犹如十几年的时间一样,在三狗身上沉重地慢慢碾过去,终于熬了过去了。

三狗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带着打铁侬他们,在轰隆隆的炮声中,径直走向鬼子指挥部门口去。

就算三狗穿得一副人模狗样儿的鬼子军官样子,但还是被指挥所门口守卫的鬼子兵给拦住了,三狗煞有介事地掏出证件给鬼子兵看,说是青浦那边军需部门的,前来公干。

一个鬼子狐疑地看着三狗,说:你们在门口等着,等我进去报告后,才来跟你们说要不要进去。

这个可不行,三狗见那鬼子一转身准备进去了,赶紧一个跟打铁侬使了一个眼神,然后马上一个猛扑,扑住那个要进去的鬼子。

而打铁侬这边,也马上出手了,另外一个鬼子哨兵,都没有看见打铁侬怎么抽出刀的,脖子上就被扎进了一把匕首。

打铁侬顺势一个横拉,鬼子半边脖子就给匕首割断了,这个鬼子哨兵双手抓住自己脖子,也止不住血水的喷射。

这鬼子身子一软,倒在地上,临死的时候,眼神还是疑惑的,还是不能相信自己是怎么会被“自己人”杀死了。

三狗这边有点麻烦,扑倒了鬼子后,三狗自己也跟着倒在地上,响声惊动了里面的警卫人员,大喊着发生了什么事,冲了出来。

冲出来的鬼子警卫部队大概有十来个人,这边大薯就不客气了,早就准备好的轻机枪,一个梭子打了过去,这么近的距离,一个连发,基本上就把前面五六个给干翻在地上了。

几乎与此同时,狗腿、杨承祖、彭长华等几个,就扔出了好几个手雷了,一阵枪炮声后,冲出来的鬼子,基本全倒在地上了。

就算有几个没死的,也是瘫在地上,估计也活不久了,大薯、狗腿、杨承祖、彭长华四人,见一击得手,马上就冲进向房子去。

进门前,每人都朝房子里扔了个手雷进去,等爆炸后,还烟雾腾腾的,大薯的机枪就朝烟雾里扫射着。

然后四人冲进房子里去,马上分成左右两个方向,沿着墙壁向里运动。而三狗还在那里和那个鬼子警卫做地面缠斗。

“杀神”打铁侬慢悠悠地走了过来,一把拉起鬼子的钢盔前沿,像杀鸡前把鸡脖子拉得长长的一样,鬼子的脖子也被拉得长长的。

剩下的,就没有什么创意了,打铁侬右手的匕首顺着鬼子脖子用力一割,就解决了这个制造了点麻烦的鬼子。

只是三狗差点被溅得一身血,马上放开这个垂死的鬼子,拔出南部十四手枪,左手也抓了手雷在手上,冲进了鬼子的指挥部。

手雷爆炸后的硝烟刚刚有点散去,三狗发现房内一片狼藉,好几个鬼子军官七歪八斜地倒在地上,估计也没有什么命了。

一地的纸片、地图、电话什么的,这个时候狗腿大薯他们四人绕了一周后,汇合回来,跟三狗报告,里面没有发现另外的敌人。

三狗叫他们去守着四周的窗户,叫打铁侬把鬼子的尸体搬到围墙里来,同时守着大门;然后,三狗快速地收集着地上的纸片和地图,完后一把抓起胡乱地塞进背囊里。

279. 生为中国人,死为中国鬼

三狗喊了声“撤”,五六个人就撤了出来,外面还是一番岁月静好的样子,只是耳边传来阵阵的炮击轰隆声,三狗赌对了,也完美地借用鬼子的炮声掩盖了他们的行动。

接下来,就要快速地接近到鬼子前沿阵地去,再晚了,要么鬼子指挥部被摧毁的消息一旦被知道,他们将会被围住搞死掉。

还有,要是没赶上鬼子的冲锋,也是前功尽弃,所以,三狗他们近三十人,赶紧跑到鬼子的前沿阵地,也跟鬼子一样,趴地上,等着大炮结束后,和鬼子一起冲锋。

当然是有其他的鬼子看见三狗他们过来,只是在战场上,看见“自己人”来增援,不管是哪个部队的,都会非常感激的。

那边的鬼子在向三狗挥手致意,表达感谢,三狗也挥了挥手,算是回礼,而负责冲锋的鬼子小队长,觉得有点奇怪,这是哪个部分的人?

自己怎么没有接到上级的通知,会有人来增援,来的也不多啊,只有几十人,不过在这块阵地上,容量不大,就一个小队就够了,人多了,反而散不开。

不管怎样,有人来帮忙,都是好事,管他是哪个部分的,等打完这仗后,要好好招待他们一番,鬼子小队长也是满怀感激地想着。

炮击结束了,飞机也来投弹扫射,前面的几道固定的硬菜都上齐了,鬼子的小队长站了起来,身先士卒,带领着手下,向国军的阵地冲了过去。

三狗一个挥手,也带着兄弟们,跟着鬼子们身后,冲了过去,心里面不断地祈祷,国军的战友们,现在千万不要把我们当着鬼子来打了。

不然,把大伙打死在这里,连名都没有,很多兄弟家里连抚恤金都没得领,大家只能算失踪,不能算战死。

顽强的国军友军,看见鬼子在冲锋,又纷纷地冲尘土里钻了出来,不停地用机枪扫射,压制鬼子的冲锋。

三狗一听到捷克式轻机枪的叫声,马上就趴了下来,回头一看,兄弟们也全都趴了下来,大家都熟悉的很,这个机枪可厉害了,一旦被盯上被咬住,想逃都很难。

前面的鬼子自然也是快速趴下,尽管冲在最前头的几个鬼子被打死,可惜的是,那个小队长没有被打死,还趴在地上,指挥大家匍匐前进。

大薯都恨不得马上开枪打死那个鬼子队长,手痒痒的,快要失去自己的控制了,但意志在告诉他,现在千万不能,不能如此儿戏,会害死所有兄弟的。

“通、通、通”,身后鬼子的迫击炮开始叫起来了,只打得国军阵地上尘土飞扬,把几挺轻机枪追得到处跑。

我去,三狗狠狠地回头望着,早知道,派一小队人候在那边,把你们这些嚣张的迫击炮也干掉,当然,这只是愤愤一下而已,真的要是那样,三狗也不会派人冒这个险。

国军的机枪火力被迫击炮压制后,只得用步枪在零星地反击,看来这个阵地也是个连级单位的,没有重机枪和迫击炮配备。

或许有,或许就在之前被打掉了,三狗这么想着,而且从步枪稀稀拉拉的射击声中,国军阵地里没剩多少人了,估计也就半个连的人了。

三狗不禁替他们担心,能不能扛住这次鬼子的进攻啊?要是扛不住,三狗他们可就要露馅了,回过头来,会被鬼子给搞死了。

国军火力一弱下来,鬼子这边的冲锋队又嚣张了起来,原先保持的很好的散兵线,也没有那么严格保持了,开始几个人互相掩护跃进配合着,尽快向前运动。

前头鬼子到了四十米区域时候,双方开始疯狂地互扔手雷和手榴弹,鬼子的掷弹筒兵也开始“噗噗噗”地跟放屁一样,发射着掷弹筒榴弹。

双方阵地一片爆炸声和烟雾,突然,国军阵地那边响起了熟悉的喊杀声,一批兄弟从烟雾里杀了出来,要和鬼子拼刺刀。

好了,一切都在三狗的计算当中,真是顺利极了,大伙简直要奉三狗如同神明了,太神了,简直是神一样的存在啊。

可是,三狗还是人,不是神,因为,这次计划突然遭到了打击和变化,原来,在鬼子冲锋队的两个侧后,居然安排了鬼子的两挺机枪。

我去,鬼子太狡猾阴毒了吧,这两挺机枪现在突然响了起来,国军那边从烟雾冲出的第一批最勇猛的战士,马上倒在了鬼子侧后的机枪子弹下了。

狗日的,三狗马上作出反应,叫两侧的兄弟搞掉这两挺机枪,必须,马上,没有理由和拖延,这是命令,马上执行,坚决执行。

这几挺机枪,也是三狗他们逃回国军阵地的心头大患和后顾之忧,必须除掉,兄弟们也很给力,左右两侧的,连续好几个手雷扔了过去。

这下子,轮到鬼子傻眼了,一连串的手雷爆炸声,两挺机枪被“自己人”给炸飞掉了,连同那两个机枪阵地里的几个鬼子,都给炸死了。

在三狗命令兄弟去炸掉鬼子机枪的同时,前头的鬼子小队长也发了一声喊,带着手下,开始对冲上来的国军,进行反冲锋。

彪悍的鬼子,自认为自己的拼刺技术一流,根本不把国军放在眼里,和冲上来的国军,噼里啪啦地对打了起来。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三狗也发一声喊,叫上兄弟们,杀入战团当中去,鬼子一时士气大振,有这么多的生力军来增援,何愁不拿下这个该死的阵地。

可鬼子没想到,连国军也没有想到,这批“鬼子”冲了上来,居然不杀国军,而是失心疯地杀自己人。

莫非鬼子得了狂犬病了?还是鬼子的苦肉计?不对啊,这明明是真刀实枪地杀的啊,怎么回事?看的国军兄弟们一阵疑惑。

“我是中国人!”、“我是中国人!”、“我是中国人!”

三狗他们一旦杀入战团,对着鬼子的后背不断地刺杀,接着按着事先商量好的,现在就开始大喊道:“我是中国人!”

这一声声喊得,太振奋人心了,国军将士们眼含着泪水,一齐用力,向着真鬼子杀去,有的将士也激动地喊道:

“我们也是中国人!”、“我们也是中国人!”

对的,我们是中国人,我们都是中国人,在中国的土地上,在自己的土地上,痛击侵略者,就算我们流血,也是流在自己的国土上,就算我们死去,也是死在自己的国土上的。

三狗怕国军误伤到自己,叫大家不停地喊着,以证明自己是中国人,是中国军人,是兄弟,是同袍,是同文同种的中国人。

没想到这句极为普通的“证词”,却成了战场上激动人心的号角,成了战场上最具有煽动力的战斗檄文。

直喊得大家热血沸腾,是的,我是中国人,我是骄傲自豪的中国人,我生为中国人,死为中国鬼,即使死了,也是骄傲自豪的中国鬼!

到了最后,大家的喊声合成一股洪流,共同地喊道:“我是中国人”这句普通而又意义非凡的话。

在巨大的、齐整的吼叫声中,国军将士们热血沸腾,奋起神威,不顾一切地拼杀着剩下的鬼子,直到最后一个鬼子被刺杀、被掩埋在中国人的吼声洪流中去。

……

280. 替我们好好活

三狗他们和这支阻击日军的国军坐下来一聊,知道了他们是桂军21集团军下的第7军,是有名的“钢七军”,被称为“加钢鳝鱼”,意思是既强悍又灵活。

这么一支非常有实力的军队,现在只能拿来打呆板的阻击战,真是有点浪费可惜,但也是无奈之举。

三狗听对面的覃连长说,现在国军几十万的部队在慌乱撤退,他们军是少有的镇定的部队,只好选他们做阻击和掩护其他部队的撤退了。

看着桂军特有的土黄军服加钢盔的装备,其他军队大部分是灰衣灰帽,没有钢盔(中央嫡系及德械师有)。三狗不由得感概,以桂军的装备和实力,在国军里算得上是上流水平的。

可是在跟日军一比,还是差了一大截,之前的48军,也是因为被日军死死缠住,打了好几天才摆脱,到罗店接替三狗他们的74军阵地。

同是桂军,48军差点坑死了三狗他们,当然不能怪他们,现在的7军又救了三狗他们,也算是互救吧,难得的国人兄弟情谊,覃连长热情地招待大家。

热情招待,只能是请三狗他们吃顿饱的了,吃饭时候,三狗和覃连长聊起了他在军校的同学韦智勇,也是在7军的。

覃连长居然知道这个韦智勇,覃连长跟三狗介绍,他现在是第7军172师1043团2营1连的,而韦智勇是在1043团1营2连做连长。

以前团部开连级以上的军事会议时候,他们有相识,都是广西佬,也在一起吃过饭;怪不得三狗一提起,覃连长就知道。

现在韦智勇他们连在另外一个防区,更靠近铁路线那边,也就是战斗更激烈的地方,现在肯定是不能叫他过来的,不过三狗也没有这个意思,现在不是拜访好友的时候。

覃连长说这个韦智勇,打仗不要命啊,动不动就自己带头冲,他们连已经被打光了两次了,现在也全是补充的广西新兵。

说起打仗勇猛,三狗边上的四川佬卢志常也操起浓浓川音的国语,跟大家聊了起来,说是他们20军刚出川第一战就在南翔过去陈行镇那边打的。

那个仗,打得叫惨烈,20军的装备估计是所有参战部队里最差的,步兵连里连中正式步枪都没有几支。

大家手里的,大部分是川造的土步枪,有一部分是汉阳造,在川兵手里,汉阳造都算是很好的步枪了。

一个连只有三挺轻机枪,一个营虽然有个机枪连,只有两挺重机枪,一个团只有四门迫击炮,全团的装备都不如日军一个轻装中队。

但穿着单衣和草鞋的川兵,却是好样的,卢志常是20军134师402旅804团下面一个连的排长,他们团连团长都亲自上阵冲锋至死,何况底下的小兵。

整个仗打下来,全团最后只剩一百多人,最让他难忘的是他们连的连长夫人,连长夫人是女军医,看见自己丈夫牺牲了,坚强如山,没有哭,也没流泪。

女军医没有被悲痛击倒,反而一手举起丈夫生前的枪,一手扛着丈夫的断腿,带领着全连的兄弟们,无惧生死,一口气冲入日军阵地里。

一个女军人彪悍成这样子,登时把日军都吓懵了,卢志常他们纷纷开枪,杀死了好多鬼子,给她的丈夫、和大家的连长报仇雪恨。

卢志常一边说,一边禁不住地流泪,他手下的八九个兄弟也泪流不止,现在全连的兄弟全在这里了,其他的,都死在了上海。

大家在旁边听得唏嘘不止,为缓和下气氛,三狗问卢志常有没有认识程瑞栋、张信康两人,他们都是三狗的军校同学,也是在20军的,都是四川人。

可能是在别的师、团部队的,卢志常对他们没有映象,再说,他一个排长,认识的人肯定不多,三狗也就作罢,希望程瑞栋张信康他们能在这场劫难里活下来。

覃连长想留三狗他们下来,又不好意思开口,毕竟留下来就是要把命搁在这里了,不能对三狗有这个过度的要求,但看到自己连只剩下半连人,有极度的想留三狗他们。

三狗知道他的心思,就直话直说:我们都是有任务在身的,要去昆山找原部队51师的,现在不能在这里耽搁太久了,也希望早点见到老上司牛牯老胡他们。

覃连长也就作罢,理解支持三狗,什么装备和弹药,随便三狗他们拿,毕竟现在还要穿着日军的军服,在后方游荡,很有可能会被自己人给误伤了。

三狗还是决定在里面穿着日军军服,鬼子的衣服料子好,暖和,就当内衣穿,外面罩着51师的军服,万一在路上遇见个同部队的战友,也好相认。

至于武器,大家自己随意,有的觉得三八枪好用,就继续用,打扫战场剩下的三八枪子弹刚好可以带着。

有的觉得中正式步枪好用,就换成了中正式,不过手榴弹,大家一致认为日军的手雷更好用,个子小方便携带,只是这几天用的太多,剩下不多了,就补充了点M24的手榴弹。

大薯的机枪还是鬼子的歪摆子轻机枪,老用的不合手,想换成捷克式的,捷克式的好用,只是挑子弹,必须是专用捷克式机枪弹,有时候用步枪弹来打,会卡壳甚至是打坏机枪。

但是捷克式的初速、射速、装弹等,都很好,再说,大薯也用习惯了,只是,轻机枪是人家覃连长他们的宝贝,大薯只是看了看,憋着嘴巴没有说。

临走时候,三狗突然记起了一件事,是在整理在鬼子指挥所捡来的文件中,发现鬼子的目标居然是中国的首都南京,看得三狗毛骨悚然。

鬼子的野心真是大啊,不过人家确实有这个实力,以前没打过不知道,现在跟他们打了几个月后,发现真的是如老黑所说的那样,我们没办法跟他们玩的。

鬼子的目标是南京,因此他们就倾全军之力,要围歼在上海的中国精锐部队,以便进攻南京的顺利。

所以,在这些国军阻击阵地前,将不断地增兵、加大打击力度,三狗不由得对覃连长担心,但是作为军人,也只能为国尽责尽忠,没话说。

太多的机密不能说出来,三狗只能对覃连长说:对面是日军的精锐部队第6师团,而且现在鬼子还在不断地增兵,希望覃连长能谨慎对待,能活下去,才有之后的本钱。

覃连长惨然地笑了笑,说:我和底下的兄弟们,早就没有要活着回家的想法了,谢谢罗连长的挂心,兄弟,一路走好,替我们好好活,也替我们多打鬼子。

三狗听得黯然心伤,却没有更好的言语来安慰,只得一狠心一扭头,带着大家离开了这个阵地。

281. 来生再见!

三狗带着大家,身披着51师的破烂军服,手上拿着中日混杂的武器,沿着大部队撤退的路线,一路向着西北方向的昆山进发。

一路上,各部队狼奔豕突,哪像是撤退啊,简直是争相逃命,没有组织和交替掩护,自顾自己,拼命逃离。

日军的飞机,不停地飞来扫射和投弹,一路上,国军被打的尸横遍野、抱头鼠窜,一点都没有军人应有的形象。

三狗和大家一路隐蔽一路走,看得很伤悲,几个月前,几乎所有的部队,坐着火车、汽车前来抗日,哪怕是走路过来的国军,都是士气高涨气势如虹的。

各个部队高唱着抗日歌曲奔赴前线,战士们个个热血沸腾,个个急于要上战场一展身手,和鬼子拼个你死我活的。

可现在,却变成了如此怕死,如此混乱,如此没有战斗力,真的是一将无能累死三军,甚至是一将无能害死三军,部队没有组织,涣散了,散沙一盘,就不可能形成战斗力。

现在一路上,大量的国军战友的遗体没有安置,只能暴尸路边,很多运输兵或是负责运送的民夫,飞机一来,大家都赶紧去躲飞机,有的还给飞机炸死扫射死了。

运输兵和民夫越来越少,到后来,白天几乎没有这些人了,只是在晚上出来运送一点伤兵,到现在,连晚上都没有人来运送了。

“兄弟,给我一枪,来,给我一枪吧,求你们了,给我一枪,让我死得痛快点。”

路边有不少重伤员得不到治疗和搬运,躺在路边哭着喊着,叫骂着,咒诅着,怨声载道;甚至于求路过的三狗他们给来一枪。

三狗不忍目睹,和尚不断地停下来查看这些重伤员,可还是不断地摇着头,他身上的药物,只能临时救治轻伤员,或是控制重伤员的流血等。

而路边上的这些伤兵,得要马上送到后方野战医院去,必须马上治疗,不然的话,怕是活不下去了。

可是,现在的四肢健全的人都忙着逃命,哪里还顾得上这些伤员累赘,路上运送物资和士兵的汽车,全部给飞机炸毁在路边。

靠人力担架运送这些伤兵,除非有组织的担架队来,不然,让这些逃命的零散士兵来抬,根本叫不上。

再说,大家都知道,这些重伤员,即使是抬到了后方医院,也不一定能救得活,听说后方医院已经是人满为患了,忙不过来,很多伤员只能眼睁睁地死在医院门口。

怎么办?和尚移不动自己的脚步,三狗也是,面对这些伤员,曾经他们也是自己当中的一员啊,也是并肩作战在前线的兄弟啊。

现在他们受伤了,就这样把他们扔在路边不管,真的是难以忍受,但是要大家抬着他们逃命,也是不现实的,后面鬼子的追兵估计很快就要到了,都可以听到枪声了。

怎么办?要大家对着他们开枪,更是做不到,连冷血的打铁侬狗腿也做不到,最多只是用枪指一下他们,却扣不动扳机,而且没有三狗的命令,谁也不敢擅自主张。

现在大家看着三狗,希望三狗能想出个周全的想法,三狗想起了罗店小山底下坑道里的被炸成两截的老梁,记得自己是给了老梁一把驳壳枪,让他自己决断。

可现在,大家手头的枪是要留着保命的,不能乱给乱丢的,之前一会,路边就有黑市上的人来买枪,开价很高,手枪几十元,步枪一百多元,机枪更贵,要是有小炮,直接给金条。

但是三狗只是当着没听见,有别的散兵卖掉自己枪支,也当作没看见,并严令大家,谁要是把手里的枪卖了,格杀勿论,这是铁条命令,不得违抗。

其实大家也知道,在战场上,失去了手里的枪,等于丢了半条命了,手中的枪就是自己的命,哪能把自己的命给卖出去的事情。

再说,在这个时候,什么时候死活都不知道,要那个钱作啥?还不如先把自己的命保住再说。

……

现在不能枪杀、把枪给到路边的重伤员,苦思之下的三狗,只能作出一个折中的决定,就是叫大家拿出一个手榴弹给到重伤员他们,人多,手榴弹不够用,就几个人合用一个。

“兄弟们,不要怪我们,我们也没有办法帮你们送到后面医院去,只能帮到这里了,要是后面有鬼子来,你们还可以拿着这个手榴弹来炸几个鬼子……”

剩下的下半句话,三狗说不出来,其实意思大家都明白,这就是光荣弹,如果现在熬不住,也可以拿来自杀,唉!这样的话,谁还能开得了口啊,没办法,只能自己去意会了。

“谢谢小兄弟了,只是怕有几个熬不住了,还有一些,都快饿得没有力气了。”这一群重伤员有个失去双腿的年长者接了个手榴弹,在跟三狗说着。

三狗叫大家拿出一点广西糍粑,给到他们分着吃,这些广西糍粑,是和桂军覃连长告别时候,他叫炊事班做好,送给大家在路上当干粮吃的。

广西糍粑这东西大部分是用糯米包的,好吃,又扛饿,大家都舍不得吃,准备留在路上慢慢享用。

现在,大家都匀了点出来,算是留点最好吃的,给快要上路的兄弟们吃上一口,不至于死了,都是饿死鬼。

这些重伤员们,千恩万谢,三狗他们一来赶时间,二来也不忍心再多看他们一眼,就急急赶路。

转头没走多远,就听到后面的喊声:

“兄弟们,我们几个扛不住了,来,靠近点,大家一起,先走一步了,来生再见!”

“来生再见!”

“来生再见!”

“来生再见!”

……

“轰——!”

三狗和大家都明白是怎么回事,都不敢回头去看,或是不忍心回头去看,怕自己控制不住流泪,其实,已经有几个兄弟在悄悄地擦着眼泪。

三狗不争气的眼泪也控制不住地涌了出来,只得紧咬牙关,恶狠狠地抹着自己的眼睛,啥话也不说,快步向前。

大家都在低着头,闷着声,一直朝前赶路,好像只有和尚,在一边走一边无声地念着经书,给那些死掉的兄弟们超度。

大家见的死人太多了,都冷冰冰地被遗弃在一边,太贱;害怕自己也会成了那样一堆被遗弃的无人关心的冷冷的肉。

所以大家宁愿相信有来生,被自己和别人遗弃的只是一具臭皮囊。因此,在战场上,大家无形之中,除了要保护长官三狗外,也在时时保护和尚。

因为和尚是大家死后的超度人,没有他的超度,大家死后都到不了彼岸,或就是没有来生了。

因此,保护和尚,就等于在保护自己死后能有来生这么重要,谁要敢对和尚下手,大家都会跟他拼命。

……

大家不声不吭地走着,不知道走了多久,突然前头一阵喧闹,一群人在围着,不知道在干什么,但把道路给占住了。

三狗带着众人,谨慎地取下枪支,分开距离,围了上去……

282. 冻死不拆屋,饿死不掳掠

三狗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态,只要不影响到自己人行军就行的,所以在自保的心理经过这一群人周边过去时候。

但是看到的情形,还是让三狗不得不停了下来要“多管闲事”,原来是一群败退下来的散兵游勇,在抢一个老百姓的东西,这个老百姓还是个老大爷。

我去,这成什么话了,因为自己是农村出身的,三狗最见不得别人欺负老百姓了,更何况是跟自己爷爷差不多岁数的老人家。

那个老大爷怀里紧抱着几个脏馒头,不停地求着那些毫无军纪的败兵,说:各位军爷,不是我不给你们,这点吃的,是我们一大家子以后几天的口粮,给了你们,我们就得饿死了。

原来路上也有百姓在躲战难,沿线和上海的百姓一群群拖儿带女,沿着大路,逃到内地去,希望离战争远一点。

那些无耻的士兵,竟然不听老大爷的话,嚷嚷着要老大爷快点给他们,有几个都等不及了,已经动手开始硬抢了。

“住手”,三狗在旁边喝到,声音不大,但有足够的力度,这群欺负百姓的散兵游勇本来就在做着亏心事,还是有点小小忌惮的。

他们也就是仗着自己年轻有武器,才敢欺负老百姓;听到喝止,开始以为来了个多大的官,回头一看三狗,也不过是个小上尉而已,就又仗着人多手里有枪,开始油里油气起来:

“呦,还以为你是个大官呢?你就一个小中尉(在罗店,因战功,三狗由少尉见习官任实职排长,罗店出来后,晋升为中尉副连长,军服领章换成一杠两星),就敢管我们了,告诉你,少管闲事,给老子滚远点,不然老子连你一起搞。”

“哦?你打算怎么搞我?”三狗虽然气急,但极力压着自己的火气,轻描淡写地笑着问对着他说话的那个大黑个。

那个大黑个看到三狗在轻蔑和嘲笑他们,嘴巴嚷嚷着,就上手要打三狗,手还没有碰到三狗的衣服,就被三狗身边的打铁侬一把抓住。

三狗这边的兄弟,大部分也是农村出身,也是很看不惯这些兵油子欺压百姓,以前做挑夫时候,就非常厌恶那些披着制服的黑心军警。

三狗一出头,大家就自然跟了上去,那个大黑个开始还以为三狗只有几个人,见三狗普普通通的一个,就仗着自己能打几下子,就动手了。

结果,现在他的手被打铁侬一把抓住,拽了好几下拽不回去,另外一只手就搭过去了,打铁侬就等着他出另外一只手,也用另一只手抓住了他。

这个大黑个双手都被抓住不得动弹,气急败坏,就伸出右脚来踢打铁侬,结果,他的每一步都被打铁侬猜到了,眼瞅着他一伸脚,打铁侬就用脚横扫他的支撑脚。

只一下,就扫到了这个大黑个,打铁侬顺势一拉,大黑个就一个横身躺地上了,正翻身要爬起来时候,背上被打铁侬一脚踩实,给踩在地上起不来。

大黑个的同伴一看,就呼啦啦地围了上来,要去帮架,三狗身后的兄弟,不想跟他们费力气,哗啦啦地举起枪,拉开枪栓,对着他们。

二十多条枪,二十多个黑乎乎的枪口,对着他们,一下子就给挡住他们了,不过这些兵油子,也上过战场,真拗起来,也不怕这点。

他们也哗啦啦地举起枪来,双方对峙着,互不相让,那个老大爷一看,吓得快没命了,赶紧连滚带爬地逃命去了。

打铁侬一看,我去,抢老百姓的,还真理直气壮了是不是?跟我们玩,我玩死你们,他也不理这群兵油子。

他甚至是用屁股对着他们,弯下身子,右脚改踩为下跪,一膝盖顶在大黑个的腰眼上,大黑个顿时杀猪般地嚎叫起来。

打铁侬接着用双手抓住大黑个的右手,开始把他的手往后掰,一直慢慢地掰到后脑勺上面,大黑个痛得不停地嚎叫着。

这家伙虽然嚎叫着,但也嘴硬,抽空喊着,要他们的同伴开枪,打死打铁侬他们,问题是,现在两边所有人,谁都不敢开第一枪。

大家心里都雪亮着,只要谁先开第一枪,大部分的人都会死在这里,很有可能包括自己,所以,尽管大黑个不停的嚎叫和催促,他们还是不敢轻举妄动。

何况三狗这边有一个排的人,有好几挺轻机枪;乖张的萝卜,又寻到了表现自己的舞台了,拿出一个手榴弹,开始恶搞的表演。

萝卜收起枪,拿出手榴弹,打开盖子,把里面的绳索给拿出来,慢悠悠地走进对方人群里面去,对着他们说:

“要不要一起来玩个手榴弹的游戏啊?”

对方紧张地避开萝卜,生怕他真的把手榴弹给拉开了,萝卜接着说:

“我现在把这个手榴弹拉开,然后我们一个一个传递起来,炸死哪个就算那个,要不要一起来玩?很好玩的?”

真是变态啊,谁还跟你玩这么恐怖的游戏,人家不理这个跟疯狗一样的萝卜,萝卜见他们怂了,更是无法无天了,说:

“你们都不玩,那只有我自己玩了”,说着,就要作势去拉手榴弹的绳索(估计又是个只会冒烟不会爆炸的假手榴弹),对方实在是受不了,纷纷后退。

三狗不想把事情闹大,就对萝卜说不要玩了,大家都把枪放下,转身对兄弟们说,我们先把枪放下,中国人哪有打中国人的,放下,都放下。

兄弟们听了三狗的话,慢慢地把枪放下,对方本来都要崩溃了,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现在一看有个台阶,马上就顺着下来了,也都把枪给放下来了。

三狗示意打铁侬也放了那个大黑个,大黑个才灰头土脸地起来,好没面子,悻悻然地退到后面去。

三狗见状,说:“我们不是什么宪兵队,我们也是兄弟部队,我知道你们肯定是没有吃的了,才会去拿老百姓的,但是,我们打仗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保护他们吗?”

“……”

“现在,我们打了败仗,连他们都保护不了,还不知羞耻,竟然还要去抢他们,更是没有廉耻了。”三狗越说越激动。

“你倒说得简单,我们都要饿死了,还顾什么廉耻,再说,我们在前线出生入死的,还不是为了保护他们,可他们连点吃的都不给。”

对面有个像似班长一样的老兵愤愤然地回着三狗的话。

“那这个就是你们抢老百姓的理由了?”三狗听到他们话里的逻辑,更是不爽。

“我告诉你们,我们在战场出生入死,那是我们应该做的,但是你们要是去抢老百姓,就是土匪,还好我们不是宪兵,要是宪兵,就地枪决你们都可以。”三狗少有的愤怒。

“别跟他们啰嗦,没吃的,有本事去打鬼子,从鬼子手里抢吃的啊,抢手无寸铁的老百姓,算个球本事。”大薯话糙理不糙。

一通话下来,说的他们个个都低下了头,秀才还引用了《岳飞》里的“冻死不拆屋,饿死不掳掠”的话。

这些兵大部分都是大老粗,估计没几个人能听懂,就是听懂了,也很难理解和去坚决执行;人性原恶,只有强大的约束下,才能规矩。

反正那被抢的老大爷没被抢到,早走了,三狗就不再纠缠这个事情了,路上太多这样的事情了,管不完的。

如果碰到大股的溃兵,闹起来,会把自己给搭进去的,自己赶路要紧,只是见到实在受不了的,才会掺和一下。

283. 撤退队伍中有鬼子混进来

一路上拥堵,又有各种情况出现,主要是不断地有敌机空袭,没走一会,就得马上隐蔽,自然是走不快。

大部分的部队都是刚刚从战场上撤下来,一身征尘,疲惫不堪,脸黄肌瘦,但是远远来了一支小部队,却是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气质,就是气质,虽然在着装和武器上,和三狗他们的差不多,也是混搭着的,穿着各个部队番号的军服,拿着中日两军的武器。

关键看气质,他们虽然谈不上精神抖数,但没有那种疲惫不堪的感觉,而是沉静、低调、专注等,都低着头,从不和旁边的人搭话,也没有牢骚和怨言,低头赶路。

还有特别的是,这伙人身体素质看起来都很不错,没有脸黄肌瘦和瘦弱不堪的人,从相对强壮匀称的身体上看,还以为是那个大官的警卫部队。

但是警卫部队,一般都是服装齐整,一水的驳壳枪,最多是加一些步枪或是机枪,但每人的驳壳枪基本是要装备着的。

所以,这伙人一出现,马上就有鹤立鸡群的感觉,三狗自然也注意上了,并且还回头和他们为头的那个,打了一个照眼。

这互相的一个对眼,三狗马上发现不对劲了,但不对劲在哪里,还是一下子想不起来,在这群人快要经过三狗他们身边的时候,三狗脑海里才突然迸发出一个火花。

当两群人并肩行进时候,三狗突然对着那个当头的家伙,故意打开外面军服扣子,敞开里面的日军军服给他看。

那个人一看到三狗里面的日军军服,本来沉静的状态,突然眼神一震,眼睛闪亮了一下,又特地和三狗打了个照眼,然后不作停顿地继续向前。

三狗心里已经猜到了个八九不离十,为了再证实一下,又在他们身后用日语唱起了一首当时日本最出名的民歌《樱花》。

我去,这一开口,已经越过三狗他们的这支部队,齐刷刷地回头,用异样的眼神看着三狗,三狗心里马上一片雪亮,明白了,狗日的,这是一支日军部队。

三狗没有再唱,而是朝他们假装友好地挥了挥手,那群人不说话,里面有几个也挥了挥手,但是又马上回头低下头来继续赶路。

……

大家对于三狗突然反常的行为,都觉得有点莫名其妙,但还是恪守纪律,平时说说闹闹没问题,但是越在反常的时候,越要遵守战场纪律。

直到三狗偷偷用家乡土话对大家说,前面一队是日军,大家先不要开口说话,跟着三狗见机行事;也让秀才偷偷跟后面几个四川佬卢志常他们传达相同的命令。

本来无聊、无奈的行军,突然有了这个事情出现,大家一下子兴奋起来,前面有一队日军,他们乔装打扮成中国兵,是要干什么呢?

大家都不知道,三狗也不知道,但是他知道,这群鬼子肯定没安好心,估计是要去执行什么任务,比如炸掉那个地方的军事设施,甚至是刺杀哪个大官,都有可能。

现在不能惊动他们,不过刚才三狗对他们的暗示,估计也会让他们认为我们这一队也是日军,即使不确定,但也是怀疑的,所以跟着他们,比较安全,不会一下子遭受他们的袭击。

于是,大家在三狗的带领下,远远地跟着这群鬼子兵,学着他们一样,路上什么话也不说,什么事也不管,只是低头赶路。

路上吃过自己带的干粮,权当晚饭,天色逐渐地暗了下来,可鬼子小队还是没有要停下来的迹象,从地图上看,都要快到昆山了。

如果在黑夜里,那还真的很难跟着这群鬼子兵,人家在村庄或城镇里顺便一个跃进,就会消失在夜色的巷子里。

大家有点焦急,三狗也正犹豫着要不要再追上干掉他们,但现在又不能完全确定,他们是不是真的鬼子兵,万一要是不是,岂不是误杀了自己人。

正当犹豫着想下一招时候,那群鬼子在一座桥面前停下来了,三狗一看,当机立断,跟秀才说,兵分两路,两人各带一路。

秀才带着狗腿、大薯、老李头、张志光、李金仁、程军波、黄百强、卢志常及他手下的四川佬,假装要在路边宿营,留在原地不动。

同时监视着鬼子兵的一举一动,如有图谋不轨的行动,比枪杀我部军人百姓,或是炸桥等,马上出手,格杀勿论。

先派出几个两人小组,在桥的这头四周察看地形和线路,设置好进攻、追击、埋伏和撤退等战斗战术布置。

如果战斗打响,则已老家土话、国语作为联络和辨认,同时也确认了一些暗号,比如鸟叫声狗叫声代表是什么等。

三狗带着打铁侬、竹竿、萝卜、和尚、周广萃、周精良、吴鼎立、朱明泰、彭长华、杨承祖、李广本等人,继续向前走。

路过鬼子小队身边时候,三狗假装已经忘了他们是谁了,装着不认识,只是带着自己的人还是在匆匆赶路。

过了桥后,大概走出一百来米后,刚好有个弯道,三狗留下两个人对桥那边的鬼子进行监视警戒外,也分了四五组的两人组,一起分头分方向去察看地形地貌隐蔽物路线等。

约定大概十五分后回来集合,上报侦察情况,随着大家陆续回来的一个个报告,桥这头的情景慢慢地在三狗脑袋里成形。

在地图上显示,这条河刚好横亘在昆山的东面,河上没有几座桥,估计也被敌机炸了好多,而这座桥还是好的,正是大部队撤退的必经之桥。

小鬼子好狠啊,估计连这座桥都要炸掉了,三狗想着,但是不对啊,既然鬼子能找到这座桥,何不派出飞机来炸掉它,反而要费这么大风险,派人来炸?

不对,这里面肯定有诈,有问题,但三狗一下子实在是想不透对方要干什么,现在又不能去问他们。

即使去问,人家也绝对不会告诉他,尽管认为三狗也是日本人,也不会告诉的,这肯定是很机密的事情。

暂时想不出来,就不去想了,三狗慢慢地把周边的地形搬到自己的脑袋里,形成虚拟的沙盘,在推演着。

284. 混进来的鬼子想干吗?

对方是个十几个人的小队,人数上我们占优,但现在分兵了,也就差不多,而且人家要派到敌后执行任务的,肯定是个个战力强悍的高手,这一比,我们这边就吃亏了。

但是我们在自己的后方作战,有地利人和的优势,而且他们不敢过于纠缠战斗,都希望速战速决,快点撤离战场,以免被大量的中国军队围上来,到时候想走都走不成了。

基于这样的心理,三狗决定利用地理的优势,先不急于下手,要下手也是要打个突然袭击,以期望在第一下就制造最大限度的战果。

袭击后即使没有全部得手,马上转入阵地战,拖着他们,他们想跑,就死咬住他们不放,拖死他们。

至于地形,江南地带多河流湖泊,这里横亘着一条大河,东边秀才他们已经开始察看地形和进行布置兵力了。

三狗很信任秀才,秀才也是个很有头脑的指挥员,有勇有谋,不输给三狗,只是少读了几年军校,知识结构上有一点缺陷,以后有机会,得送他去学上几年。

三狗现在趴在河边的一个空房子里的窗户上,这里视野很好,正对着那边的桥头,鬼子的一举一动都在眼底下,手中枪上的准星也套着那个为头的鬼子。

鬼子现在好像没有什么异样,好像是在路边进行宿营或是休息的样子,甚至是烧起来一堆火来烤着,也烤着什么东西吃。

周广萃和周精良是堂兄弟,他们俩守着一挺机枪,架在桥过来的弯道边上路边沟里,枪口正对着桥头,封锁着鬼子逃过来的道路。

竹竿和吴鼎立是打炮高手的组合,两人在三狗这一侧,现在没有迫击炮,就拿着个掷弹筒,正在测算距离和高度。

萝卜带着李广本在桥这头的另一侧,也是拿着掷弹筒,准备着曲射进攻,打铁侬带着杨承祖、朱明泰、彭长华几个人。

他们在夜色中偷偷摸到桥头两侧,一边两个人,守在那边,等着进行步兵冲锋,或是阻击和抄击。

三狗把和尚留在身边,让他做临时的通讯员,这家伙除了医术高明,武功也非常高强,在黑夜里,真的是可以飞檐走壁。

以前三狗每见过这样的功夫,一直认为是讹传出来的或是吹出来的功夫,小时候自己也试过,最多在墙面上蹬上两脚,就会掉下来,人在强大的地球引力面前,不得不要低头。

可是在青浦那次夜里巷战时候,三狗亲眼看见和尚像一只大鸟一样,居然能在巷子里左右的墙面上,飞了起来,差点颠覆了三狗的世界观。

后来三狗专门找时间,在没人时候,特地找和尚聊起了此事,和尚这家伙,又表现出很普通谦逊的样子,轻描淡写地说那个是轻功,小时候在嵩峰山上的峭壁上跟着师傅一直练的。

至于怎么练的,还能飞到多高,和尚一概不谈,或许他的境界或是人生目标不在此事,所以不觉得是件多么牛的事情。

青浦保卫战之前,三狗还经常担心和尚,怕他一个不小心被鬼子打到,在青浦突围的那夜里,三狗彻底地被和尚征服了。

那和尚,轻易不出手,只要鬼子上来要刺他时候,就一瞬间的事,估计连鬼子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被和尚快速地制服了。

好像和尚也不弄死鬼子,但每个上来的鬼子都立马躺地上了,没有知觉也不动了,也不见血,估计又是什么江湖上传的点穴什么手法。

这么好的身手,不做警卫员或是特战队,真是可惜了,但是这些跟成为大家的医护和超度人比起来,都不算什么了。

……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失着,而这群鬼子好像真的很悠闲地休息着,三狗不由得怀疑自己的观察和判断。

难道真的是自己判断失误了吗?难道他们不是日本人?那如果这样,岂不是闹出个大笑话。

笑话倒无所谓,只是让兄弟们在冬天夜里,蹲伏在各处,陪着他们过夜,这可不是个事儿。

三狗正烦恼郁闷时候,想着要不要撤掉命令,让大家归队休息,毕竟明天就要进昆山找自己的部队了,说不定还有其他的作战任务等这他们。

可是这又是在很重要的一座大桥边上,还是要提防着鬼子炸桥的行为,要不是在大桥边上,在一个普通的野外或村落里,三狗也就作罢了。

现在还是不能掉以轻心,再坚持一会吧,实在到了半夜,三狗就决定自己再向前去探个究竟,再做下一步的计划和行动。

不知过了多久,桥对面的大路上,响起了汽车的声音,惊动了快要焦躁起来的三狗,浓墨的黑夜里,汽车的两条灯柱,照着很远,在黑夜里足够的亮眼。

突然,对面桥头的那帮鬼子,动了起来,急忙把篝火给灭了,这又是什么鬼?三狗急速着想着分析着。

寒冷的冬夜里,好好的火不烤,干吗要熄灭掉?难不成这边汽车过来会说他们什么吗?不至于啊。

这野外和村落里,到处住着撤退的部队,很多人也是烧着篝火取暖的啊,不然会被冻坏了的在冬夜里。

这里面肯定有问题,难不成?难不成这汽车不是卡车,是小汽车?三狗赶紧竖起耳朵,跟狗一样,仔细地听着。

真的不是卡车柴油发动机的声音,而是小汽车汽油发动机的声音,我去,我终于知道鬼子的目的了。

赶紧,三狗叫起和尚,让他出去打着狗叫加鸟叫的声音,提醒大家,马上准备战斗,和尚也不问什么,一个纵身就出去了。

一会儿,桥两边的狗叫声连成一片了,看来秀才他们也收到命令了。到底是怎么回事?三狗是通过小汽车来推测出来的。

白天有敌机,汽车基本是走不了,晚上走是很正常的,但是小汽车,在军队里,基本都是师一级及以上的大官坐的。

原来,这群鬼子是混到国军后方来,准备暗杀我们大官的,我去,真是阴狠毒辣,小鬼子不但正面战场上凶悍无比,敌后战场也是如此厉害啊。

可惜今天碰到三狗我了,就是不让你们得逞,正想着当口,那辆小汽车已经开到了对面的桥头位置了。

当真有诈,三狗借着汽车的灯光,清晰地看到那群鬼子跟着汽车跑到了桥中心处,汽车突然停止不前了。

285. 救下了个总司令薛将军

难道汽车里的人发现后面有人跟着,不对,在桥这头的打铁侬他们清楚地看见,桥中间有几个大石头,挡住了汽车的路。

我去,刚刚在汽车来的前一会,鬼子就往桥中间的路边上,把几个大石头偷偷摸摸地推到路中间,原来鬼子还真的早就准备好了。

打铁侬一阵懊恼,之前他是看见到这几个大石头的,还纳闷,怎么桥中间路边还有几个大石头,这是干吗用的?

一下子啊想不通,也不好去搬掉,想着反正也可以等会万一打起来时候了,这几个大石头还可以做临时掩体。

现在傻眼了,原来鬼子是准备拿大石头做路障的,现在汽车肯定是过不起了,车上的人骂骂咧咧地下来了两个人,准备去搬开那几个大石头。

这两个人衣着光鲜,全副武装,一人都挎着个驳壳枪,一看就知道是卫队的卫士,那车上肯定是有大官的,不好了。

这俩卫士刚下车,就遭到了后面扑上来的几个鬼子,打铁侬这边清晰地看到了鬼子非常矫健地飞起身子来,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了一把肋差(短一点的东洋刀)。

借着汽车的灯光,雪白的肋差刀光一闪,两个卫士就无声地被割喉了,动作快得,打铁侬都来不及喊,只得在卫士倒地的瞬间,扣响手里步枪的扳机。

枪声在寂静的夜里,突兀地爆响起来,应该不是一声的枪声,应该是好多枪声几乎在同一时间响起。

三狗这边的,秀才那边的,几个优秀射手同时开枪,那几个拿着肋差刺杀卫士的鬼子,哪里会想到这个时候,各个角度都有子弹飞来,登时都被打中了,也马上跟着卫士一样,给打倒在地上。

剩下的鬼子,一看不对劲,本来正准备要钻进汽车里,看来好像要进去活抓什么大官的,现在一看,事情败露了,马上改变注意了。

那后面的鬼子如同忍者一般,鬼魅地躲进了车底下,顺手把几个手雷磕开扔进了刚打开的车门里去。

好狠毒啊,这样一招,鬼子既保护自己不受四周的枪弹打击,同时也要置车内的人于死地。

我去,三狗气得爆了句粗话,马上转身冲出门外去,用土话喊着,集中攻击桥头剩余的鬼子,自己一阵风似的冲向这边的桥头。

正说话间,“轰”的一声,汽车里的手雷已经爆炸了,打铁侬他们都来不及去救人,但是在打铁侬的眼里,在几乎是一秒前,发现了奇迹。

正当打铁侬要冲过去时候,发现了汽车的另一侧门,迅速地打开,从里面飞出一个瘦小的身影,直扑向桥边外面的河面上去。

桥面离河面不高,当下一秒车内爆炸时候,河面上也是轰的一声,一阵水响,当然,这阵水响声,自然是被车内爆炸声给盖住了。

打铁侬马上叫彭长华朱明泰他们两个去河边救人去,他自己则带着杨承祖,两人连着几个前滚翻,相互交替保护着,翻滚到桥中间大石头边上。

再定睛去寻找车底的鬼子时候,早已不见人影了。与此同时,秀才那边的主道上顿时枪声大作,不是伴随着手榴弹手雷的爆炸声。

正当打铁侬要越过大石头路障时候,三狗像一条野狗一样,一阵风地从打铁侬身后窜了出来,越过大石头,并一边吼道:

“桥这边的兄弟,周广萃的机枪留着不动,其他的全部过桥,支援秀才他们。”

于是打铁侬、竹竿、萝卜、和尚、吴鼎立、杨承祖、李广本等人,一阵风地,随着三狗,冲过大桥,直扑桥的那头。

那一小队鬼子自然知道前有堵截,后有追兵,所以不敢久留此地,拼死向前突进,秀才他们的兵力相对分散,且武器不如人家。

这些小鬼子现在亮出了小型的冲锋枪,连续而密集的子弹像雨点一样洒向秀才他们的简易阵地。

秀才这边大部分是步枪,仅有的机枪也和鬼子在对射,火力才没有给压制着,鬼子眼看不能正面突过机枪,马上分成几组,从侧面迂回侧击。

秀才他们一下子三面受敌,压力突然增大,还好这个时候,鬼子身后响起了一阵枪声,三狗他们来了。

轮到鬼子难受了,腹背受敌,鬼子不敢恋战,突然一阵手雷的爆炸声后,阵地里一片寂静,那群鬼子,像硝烟一样,消失在黑夜里。

三狗他们搜寻了几道,都没有鬼子的踪迹,我去,这鬼子到底去哪里了?大家百思不得其解,三狗也不想在此久留,怕鬼子来个回马枪,毕竟兄弟们现在在明处。

于是叫狗腿带着一挺机枪和两个步枪手,押后,大家一起过桥,过了桥后,狗腿继续留在桥头警戒。

三狗他们刚过桥,就发现了彭长华朱明泰和一个瘦小却精干的军官,躲在桥头这边的隐蔽处,等着他们。

三人浑身上下,连头发都是湿漏漏的,在寒冷的冬夜里,正冻得瑟瑟发抖,三狗一见,马上叫人一起到旁边的空屋子里去,叫上几个兄弟在外面警戒着,多加小心。

进了房子,马上叫老李头生火烧水,让他们几个把衣服脱了,叫大家拿出点衣服,先给他们仨给换上,在厨房的火炉前取暖。

房间里火一生起,就暖和起来了,借着火光,三狗定睛一看那个军官,吓一大跳,马上啪的一声,一个立正,敬着军礼,向他报告:

“薛将军,您好!卑职罗志成向你报到。”

那军官刚换好衣服,即使是士兵的衣服,穿在身上,也难掩他那副威严的气质,此人正是这次淞沪会战的第19集团军总司令、后任左翼军总司令的薛粤薛将军。

薛粤,广东人,早年跟随孙总理起革命,曾任总统府警卫部队的营长,当时同时担任营长的有现在的叶霆将军、张发魁将军。

后来陈炯民在广州兵变,也是他们几个警卫部队的营长,护着孙总理及夫人脱险;接下来的在东征里,薛将军任团长,经常以少胜多击败叛军。

北伐时候,薛将军任第一军第一师师长,由江西到浙江到上海,所向披靡,连下数城,所部勇猛异常,人称薛将军为“老虎仔”,是国军里少有的实力派高级长官。

286. 护送将军

没想到这次这头老虎仔,虎落平阳被犬欺,差点折在这里了。本来薛将军还以为三狗他们不知道他的来头的,等会换了衣服,赶紧去找附近的哪个指挥部,要个车赶紧赶路。

要说别人不认识薛将军,但三狗肯定是认得出来的,当年在军校里,不但熟知他的传奇事迹,而且还见过他的本人,将军去过军校,甚至做过演讲。

真容出现,简直要把三狗他们一帮军校的兄弟们给迷倒了,按现在来说三狗他们是将军的忠实粉丝,对将军的崇拜,如泰山般的景仰。

因此,将军是不可能认识三狗,但三狗肯定是熟知将军的,所以刚才接着火光一看到将军,震动不已,自己的偶像出现在这么近的距离,能不激动吗。

薛将军自己也没想到给这个小中尉给认了出来了,就没必要隐藏自己的身份了,说道:

“非常时期,不必繁礼,罗中尉,你是那个部队的。”

三狗一听,不由得马上又要立正报告了,说:“我们是74军51师153旅306团3营7连的兄弟,我是副连长。”

报了一大串部队的番号,人家肯定是记不住的,但是出于对将军的敬重,必须认真全部报出番号,才能体现出足够的尊重。

“哦!74军,51师,你们的俞军长和王师长,我都认识,你们这次打的很好,很不错。”面对一个小小中尉,将军只能如此寒暄了。

三狗知道不能耽误百忙之间将军的时间,就立正着报告:“请将军对我们指示,我们一定全力以赴,完成你的命令。”

“呵呵,你小子,好,我现在就命令你,立即向昆山城搜索前进,找到师以上的指挥部,把我交给他们,你们就算完成任务了,小伙子,能不能完成任务?”

将军都被毕恭毕敬的三狗快要搞得笑起来了,说笑着下了这个口头命令。

“必须坚决完成任务!请将军放心。”

能执行将军的任务、能执行自己高山仰止的偶像的任务,绝对是三狗的无上荣幸,甚至是一生里最值得荣耀的事情。

三狗马上下达任务,由打铁侬一组开路,狗腿卢志常组殿后,秀才组和大薯组各护一边,自己跟和尚左右不离地护着将军,一路搜索前进。

三狗偷偷告诉大家,我们保护这个人,是非常重要的人物,大家必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必要时候,宁愿牺牲自己,也要保护好这个人。

由于将军的汽车和司机都被炸了,大家只能走路前进,在行进中,将军和三狗闲聊了几句,三狗才得知,将军才为何只带几个卫士赶路。

原来前线吃紧,将军把自己的警卫团都一部分一部分给增援到底下的部队去了,最后剩下一个警卫排了,他的贴身卫士再也不让派出去了,再派出去,将军就要没人警卫了。

战场上多几个卫士,杀不了多少鬼子,也对战局没什么影响,但是如果将军万一有个不测,那就损失大了,特别是这种几十年都难得一遇的骁勇战将。

这样的将军,并不是想培养就能培养出来的,一旦有个闪失,则是军队和国家、甚至是我们民族巨大的损失。

后来开始大撤退,将军也没有召回他手底下的警卫部队,估计也很难召回了,很多人都牺牲在前线了。

将军就带着自己一个警卫排,一直等很多部队都撤了,才开始押后撤退,就这样,被日军给盯上了。

日军打定了心思要拿下将军,活捉是最好的,不能活捉也要拿到将军的头,因为将军在当时,实在是太出名了,简直是国军之偶像,甚至是军中灵魂级别的人物。

日军心想,要是拿到这样的人物,那对中国军队的心理打击是巨大的,对中国人抵抗意志的打击也是巨大的。

因此,日军挑选出极其精锐的特战人员组成特工队,分成几股,围追堵截,这一路下来,将军的警卫排不断地用自己的肉身,护着将军,不断地牺牲在大撤退的路上。

就这样一直熬到了快到昆山时候,只剩两个卫士和一个司机了,中途也换了几辆汽车,满以为终于摆脱了鬼子的纠缠,到了昆山就有大部队的指挥部了,基本上进了指挥部,就安全了。

没想到,在进入昆山前的这座桥上,又遇到了鬼子特工队的伏击,幸好将军一路上警惕心高,身手也不错,看到鬼子扔进来的手雷,没有办法,只得一个纵身,跃入河里去。

也幸好三狗他们在这里鼎力相助,不然,就是将军跳入河里,估计也是很难逃脱鬼子的追击,毕竟身边的卫士全都牺牲了。

将军在平时本来就是没什么官架子的人,平时和卫士的关系也处得不错,经常叫来一起吃饭,下属有送什么东西来的,大都是分给身边的随从人员,包括卫士人员。

平等对待,问寒嘘暖,几乎能记住每个卫士的名字,一有机会,就把卫士放出去担任下级军官,培养其成长;这就是一个伟大人物的另一面的强大个人魅力。

所以,他身边的卫士,为了一报知遇之恩,纷纷为他挡子弹,心甘情愿为之牺牲,类似古代豢养死士,让士为知己者死的感觉。

将军除了自身的魅力外,也是感激三狗他们救了他的命,现在又护卫着他,就和三狗在路上聊了几句,没一会,就能说出大部分人的姓名了,真是厉害。

大家连夜赶路,本来三狗是想让将军在半路上休息一下的,人家毕竟是年龄比较大了,不想大家现在这么年轻,熬个夜,跟没事一样。

但是,有一件事,一直在三狗心底里,像一根刺一样,刺得难受,也拔不掉,就是那群鬼子被跑了大半走了。

到底是怎么跑了的,居然大家都不知道,也看不出来,真是日了狗见到鬼了,这个就很危险了,说不定这群人,又会在哪个地方突然冒出来。

所以,不敢让将军停留在一个地方休息,现在得赶紧走,离昆山越近越好,越早找到师指挥部就越好。

和偶像在一起,要是在平时,绝对是很开心很高心,可现在,三狗虽然表面上看似轻松,但内心却绷得紧紧的,生怕出了点什么差错,那将是自己一辈子都不能原谅的事情。

自己不原谅自己,倒是小事,要是将军万一有个不测,就是三狗他们这群人,都拉出去枪毙了,都抵不过来这么大的罪。

287. 遇见高手中的高手

三狗除了不断地提醒大家,要小心再小心,谨慎再谨慎,剩下的只有听天由命了,内心里不断地祈祷,希望上天能保佑,将军能顺利地到达昆山里的指挥部去。

越担心什么就来什么,正要快到黎明破晓时候,大家已经搜索着走进昆山城里了,突然听到殿后的狗腿一个断喝,带着人和几个跟踪过来的那群鬼子打了起来。

狗腿也是非常警觉,但还是让鬼子给偷袭得手,走在最后的一个四川兵居然被鬼子无声无息地杀了,大家还不知道。

只是狗腿在听到脚步声不对劲,原先七个人的脚步声,不该是这个频率的,回头一看,看的汗毛直竖,后面跟了一大群黑乎乎的“鬼”。

原来那些鬼子都用夜行服给自己包裹得像一个大黑炭,只留两只眼睛出来,连肋差也不知道用什么颜料给涂黑了。

狗腿尽管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有神,但他不怕,自己多少次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还怕你个小鬼。

只是发现自己的人,少了一个,居然大家还不知道,不由得断喝一声,转身之际,一把刺刀就在自己手上,旋风地杀了过去。

剩下的五人,在卢志常的带领下,也毫无畏惧,跟在狗腿后面,保护好他的侧后,同时也进攻这群鬼鬼祟祟的鬼子。

行家一上手,就知道有没有,这群跟在后面的鬼子,估计也就是四五人,但身手之高,深不可测,动作之快,目力难及。

瞬间功夫,就有两个卢志常的手下被捅翻在地上了,把卢志常心疼得发颤,发一身喊,不顾自己死活,在近距离里连着扔出两个手雷,等手雷快要爆炸时候,喊着大家一起趴下。

轰轰,两声爆炸后,狗腿和卢志常一个起身后,刀子换在左手,右手已经驳壳枪在手,弓着腰,对着手雷爆炸后的烟雾里,连开了两梭子。

然后马上冲进去,挥刀乱砍,却是刀刀落空,此时天色已经微亮了,借着天光,那群鬼子,居然又全然不见了,真是见鬼了。

……

在狗腿断喝的那一声起,三狗马上就知道,那群鬼子又来了,他们肯定知道三狗手里的人是谁,不然,不会这样穷追不舍的。

三狗马上发出几个命令,所有人,都马上收拢在将军的周围,同时子弹上膛,准备战斗,脚步不但不能停,反而要加快速度,尽快到达前面开阔地。

三狗最怕这个时候鬼子开枪,晚上真的很难知道哪个旮旯,会藏有鬼子,随便来一枪,就有可能打中将军。

所以三狗赶紧叫大家围在将军身边,即使有子弹来了,打中的将军身边的兄弟身上,用兄弟们的身体当肉盾。

然后快点穿过这片有房子有大树等复杂的地形,跑到前面开阔地,双方都在空旷地方,就不怕对着开枪了,只要趴在地上,一下子很难打着。

只要熬过了十来分钟,看这天色,就快天亮了,天一亮,大家都在明处,还有昆山城里的国军部队也会增援过来。

只是现在就不知道能不能熬过这十分钟,后面的狗腿带着剩下的三个人也快步地跟了上来,我去,才一会功夫,殿后的七个人,就死了三个,这次真的碰上硬茬了。

正在狗腿骂娘的时候,最后一个人,又是闷哼一声,一个横脚躺地上了,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人家还没有开枪,就这样给搞死了。

看着跟自己一路从四川出来的兄弟,就这样被搞死了,卢志常心疼得要发疯了,转过头要找鬼子拼命,哭丧着喉咙,吼道:你娘的,冲我来啊。

正吼着,后背被狗腿用力一把给拉倒在地上,一把黑黝黝的飞刀,咻地沿着老卢的头皮上飞过。

两人连滚带爬地在地上又是一梭子驳壳枪出去,还是如竹篮打水一样,都是空的,后面连个鬼都没有。

后面吃紧,前面现在也出现麻烦了,正当打铁侬领着大家一路急速向前时候,突然前面几步路远的地方,出现了一个全是黑衣黑裤的背影。

我去,还跟我玩武侠啊,打铁侬一声暗骂,一手驳壳枪一手刺刀,一个揉身向前,左手的驳壳枪一个三发点射过去,然后右手的刺刀也跟着上去一个斜着从小往上的上撩。

那鬼子的背影好像长有眼睛一样,在打铁侬开枪前快点的就像一阵烟一样,侧身避过了子弹,面对打铁侬的刺刀,也是一个翻身,瞬间,就来到了打铁侬的右手边。

我去,真是见鬼了,打铁侬一阵心惊,赶紧收回右手的同时,一个侧身滚了出去,看着身后的三狗他们已经绕着,从边上飞奔向前了。

还在地上的打铁侬伸手从腰间掏出一个手雷,扔了过去,接着又是几个滚身,等手雷爆炸后,马上半蹲着,驳壳枪一个梭子横扫着呈一个扇面过去。

狗日的,也是一个鬼影都不见了,打铁侬一边跟上队伍一边把子弹上好,今天真是见鬼了,这样的功夫,已经超出常人的判断了,鬼子还真有这么厉害的人啊。

也是奇怪了,鬼子这么厉害,难道是想要展示自己厉害的功夫吗,还是想要干吗?真的要杀死将军,那枪来个扫射,或是手雷一顿丢,不是更有效果吗?

三狗不解也有所不知,估计是鬼子要报复三狗他们,在桥上中了三狗他们的埋伏,当场就死了两个人,后来在突围时候,也死了两个。

他们本来就是十来个人,一下子就去了三分之一半人,肯定是无比怨恨三狗他们的,更何况他们几乎是日军里的顶尖高手。

很多都是荣耀的武士家族里的传人,自视过高,从来没有想到自己会一下子死那么多人,那死的都是万里挑一的精英啊,能不心疼吗。

所以,他们把刺杀薛将军的第一任务变了,改成了要一个一个地杀死三狗他们这群人,才算是了却心头之懊恨。

但一交上手,发现三狗他们可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反而还挺不错的,几次都失手了,更激起了这群武士精英的劲头。

即使现在整个昆山城都动了起来,因为刚刚的枪声和手榴弹爆炸声,出来了很多部队,这些牛人个个自认为是于十万军中取上将首级如探囊取物的人物。

才不管昆山城里出来多少军队呢,今晚玩定了,必须要把三狗这群支那兵一个个杀死,才去把那个薛将军的人头拿回去交差。

……

288. 逆天功夫遇上下三滥打法

终于冲到了开阔地,也听到了前面有国军部队跑来的吆喝声,三狗终于把心稍微放下了一点。

薛将军不愧有大将之风,即使在刚才非常惊险的时刻,还是保持少有的冷静镇定,不紧不慢地跟着三狗他们走。

前面的部队冲了过来,见到了自己人,特别是三狗快速地说了原因,大家马上把将军给里三道外三道围了起来。

三狗暂时也不想把将军就交给这些来人手里,一来鬼子来的人实在是太厉害了,少有的厉害,估计这些人根本护不住将军。

二来,三狗还有点小小的私心,就是想拿将军做饵,一直钓着这群厉害的鬼子,让他们不走,才能把他们干掉,不然,将军可能将永生不得安生。

将军刚才一路上,也发觉三狗他们这些人的本事,觉得自己在三狗他们保护下,反而更有安全,才不会把自己轻易交给这些不知道实力如何的人手里。

主要是现在劲敌当前,容不得粗心大意,要是在平时,无所谓,有一两个随从就可以了。现在可不行,这群盯着他的鬼子不除掉,以后都很麻烦。

将军和三狗想到一处去了,所以,薛将军索性就不走了,站在开阔地里,豪迈地说到:

“我现在就不走,倒是要看看鬼子有多能耐,能奈我何。”

吓的领队前来的军官,赶紧派人去搬救兵来,自己也三狗一样,护在将军身边,一步都不敢走。

鬼子这次也是托大了,现在天色已经慢慢发白了,而且将军身边围了一层又一层的士兵,这些士兵也不是吃素的。

黑夜里,估计玩不过这些武士精英,但在白天里,大家都是刚刚从尸山血海里走出来的人,谁怕谁。

但是,怕不怕是一码事,打得过打不过又是一码事,这帮带着家族荣耀的武士精英一看天色方明了,再也不干,估计就晚了。

于是,剩下的八个人,突然出现在将军的外围士兵面前,突然出现在面前,着实让大家吓一跳,但吓归吓,怕还是不怕的,二话不说,打啊。

只是太近了,一群鬼子一下子就杀入人堆里了,所以国军不能开枪,怕伤到自己人,大家就挺着刺刀,和这群拿着东洋刀的黑衣黑裤的鬼子,打了起来。

按理说,东洋刀没有刺刀长,在冷兵器这里,一寸长一寸强,但在这里,好像不是那么回事。

国军士兵尽管是持着上了刺刀的步枪,尽管很多是老兵,居然全都落于下风,被人家杀得手忙脚乱狼狈不堪。

这些鬼子身体矫健、身法灵活甚至是快到极点、刀法凌厉,更恐怖的是他们的东洋刀锋利无比,竟然能削掉刺刀片。

八个人还貌似摆起了一个阵,互相配合进退自如,国军几十人围住他们,不但都无可奈何他们,还不断地有人被砍倒。

要不是国军前来的军官死命催促,大家早就撤退了,跟这种高手没办法玩白刃战,人家的技术太好了,实力太悬殊了。

三狗一看,这么呆打肯定不行,就叫打铁侬他们按以前使用过的方法来去支援,打铁侬马上去布置,看看以前那些招数对这批高手有没有用?估计能玩死他们。

这个时候,就有萝卜出场的机会了,这家伙,等打铁侬那边一准备好,就拿出一个手榴弹,一拉绳索,冒着烟的手榴弹就丢入了八个鬼子结阵的阵中央里去。

冒着烟的手榴弹,确实是很震慑人,但那些鬼子是何等人物,马上一个飞脚,就把手榴弹踢到国军这边人群里去。

萝卜在扔手榴弹之前,就告诉了国军兄弟们,这个是不会炸的手榴弹,大家不要怕,所以,国军又把这个不停地冒着烟的手榴弹,捡起来,丢回了鬼子里面去。

这样来来回回好几次,场面非常荒诞,大家不像在拼命厮杀,而是像在玩丢手绢的游戏,直到后来,鬼子都厌烦了,但又不敢不踢出去,万一要是这个手榴弹会爆炸,那岂不是亏大了。

接着萝卜又丢出第二个诈弹,也是一直冒着烟不爆炸的,一个都够鬼子手忙脚乱的,两个一起来,鬼子更是分心了,对国军的进攻,缓下了很多。

在大家玩“丢手绢”游戏正开心时候,打铁侬这边召集的一批人,开始对鬼子不断地丢小石头碎沙子等,简直是儿戏,在这么严酷的战场上,玩这样的玩意。

但偏偏就是这样的儿戏,把鬼子弄得手忙脚乱的,被小石头打一下没关系,主要是要护着自己的眼睛,千万别给沙子打中了,其实,这还不是打铁侬的主要目标。

打铁侬的后手还在后头,正当鬼子老低下头来躲避沙子,又要脚踢手榴弹时候,突然,一阵刺刀雨在鬼子头上从天而降。

打铁侬召集了一批身强力壮的士兵,把手里七八斤重上好刺刀的步枪,全部扔进了鬼子群里去。

这一下子,即使鬼子功夫再高强,因为被分心,又要防着脚底下的手榴弹,又要防着眼前的沙子,头上的刺刀飞下来,又要防,实在是勉为其难了。

这些鬼子避开了这支刺刀,另外一支又从另一个方向来了,顿时就有两个鬼子被刺刀插入背部。

那彪悍的鬼子,居然能自己反手把刺刀从枪口上单手解下来,把步枪飞掷回国军的人群里。

这个时候,萝卜的真手榴弹开始出现了,打开两个手榴弹,拉了弦后等上二秒,一齐扔进了鬼子群里,并喊道:大家趴下。

鬼子周边的国军兄弟一齐趴下,两手榴弹这次真的爆炸了,还真的在鬼子群里爆炸,这一下子,一下子炸翻了六个鬼子。

两个背上插着刺刀的鬼子,因为受伤动作来不及,趴下的慢,被手榴弹给炸飞起来,大部分的弹片射入他们俩体内,当场就死掉了。

其他四个也被炸得受了不同程度的伤,至少是被炸得晕晕乎乎的,剩下的两个,受了点小伤,气疯了,在手榴弹的硝烟里,突然,像大鸟一样飞了起来。

他们脚头连连点着国军的身体和头顶,直往薛将军那里飞去,我去,这速度太快了,这功夫也太少见了,这些保护将军的国军兄弟们竟一个个像大笨鹅一样,傻了眼了。

289. 一山还比一山高

这两只“大鸟”快要飞到将军身前时候,手上的东洋刀已经举起,在早上的晨光里,闪闪发亮。

正当快要碰到将军时候,将军身边的突然飞起了另一只“大鸟”,速度之快,比鬼子更快,大家都没有反应出来的时候,这三只“大鸟”就全部落在地下了。

原来是和尚,和尚见两个鬼子“飞”来,已经不容考虑了,一个纵身,也飞了起来,身子横了起来,一脚踢到一个鬼子,另外一手抓到另一个鬼子,给扯了下来。

三人几乎同时落地,这两个鬼子想都没有想到,中国兵里居然还如此高人,马上在地面上一个旋转,两人的刀一高一低分两个方向,齐齐削向和尚。

好一个和尚,稍微跳起一点,凌空一个转身,靠腰间发力,飞出右脚,啪的一声,就踢在了右边鬼子握刀的手腕上,东洋刀直直飞了出去,由于脚力太大,连着把鬼子也踢了翻了一个滚出去才能把力道卸掉后站稳。

左边那个鬼子在底下一刀挥空后,马上就势一个回身,接着又来斜着向上来了一刀,正对着和尚下落的位置,好快!好狠!

大家都看不清和尚在半空里使用了个什么动作,只见和尚的身体在半空里居然能快速旋转起来,不知道是手还是脚压着鬼子的刀片,顺势滚进了鬼子的怀里去,一把把鬼子给撞得后退了一步。

和尚的脚刚一落地,正背对着后面的鬼子,右脚跟生了眼睛一样,一个快捷无比的后蹬腿,一下子就蹬中鬼子的肚子,把那个鬼子硬生生地给蹬得飞了起来。

大家高兴的喝彩声还没有完全发出来,另外一个被踢掉刀的鬼子,居然不管和尚,而是一个纵身跳起老高,扑向了将军。

距离太短了,时间太快了,大家都来不及了,这个时候,枪响了,将军的动作也非常快,一把抓起左边军官手里的驳壳枪,和右边三狗几乎在同一时间,搂了一梭子上去。

如此近的距离,又是向下扑下来的鬼子,身上几乎全中了两梭子驳壳枪的子弹,颓然而落。

鬼子像一个装了沙子的麻袋一样,嘭的一声,掉在了将军脚底下,全身跟筛子一样,到处向外喷射着鲜血。

即使如此了,鬼子强悍的生命力还能驱使着他继续向前爬着,但是在三狗另一支驳壳枪的射击下。

鬼子伸向将军的手,慢慢地落了下来,像是有极大的不甘心一样,手臂掉在地上,人也脸朝下,死去了。

而那个被和尚蹬出几米外的鬼子,肚子受了如此重击,居然还能爬起来,只是有点摇晃,正想转头逃跑的时候,可惜前面有打铁侬和狗腿。

两人的匕首同时飞出,直指鬼子的胸口,齐齐插入,只剩下刀柄,两人在掷出匕首的同时,顺着身子向前倾倒时刻,一左一右,快速向前,同时抓住这个鬼子左右两只手。

两人像两个同门师兄弟一样,同时想到了一块去了,接下来的第二招也是一摸一样的,那就是,两人抓住鬼子的手臂,快速扭动自己的身体,借助身体旋转的发力,扭着鬼子的手臂。

登时,就把鬼子的两支胳膊给卸了下来,鬼子一身惨叫,直接给狗腿他们俩的拉力,给扯着跪在地上了。

由于鬼子的功夫实在是太惊人了,打铁侬他们一击而中后,完全没有要留活口的想法,生怕鬼子还有一口气在,给大家带来不堪设想的后果。

于是在鬼子身后的打铁侬,松开手后,一个力拔山兮的肘击,直接向下砸在鬼子的后脖子上。

而在侧前面的狗腿,也同时一个侧身,扭腰发力,膝盖对着鬼子脸孔,飞了过去,两个千钧之力,一前一后朝着鬼子的脖子和头脸,撞击了过去。

只听到“咔嚓”,鬼子的脖子应声而断,鬼子的头,武士家族荣耀传人骄傲的头,不得不低下来了,再也发不出任何的声音,死去了。

此前,在和尚和这两鬼子打斗时候,被炸的全身是伤摇摇晃晃的四个鬼子,瞬间,被围上去的国军弟兄们,刺了个无数的血窟窿。

一个是忌惮于鬼子的惊人功夫,怕他们缓过这口气,大家再也没有机会搞死他们,另一个是,大家为了给刚刚被他们砍倒的兄弟们报仇,所以,大家不停地刺杀着这个几个鬼子。

这四个鬼子全身不知道被刺了多少刀,都被刺倒在地上,还是不断地有刺刀插下,有的部位比如腹部,都给刺成肉泥了,终于在带队的军官喊叫下,大家才停下来。

……

事后三狗才知道,这支军队就是军校同学魏云成所在的54军,在上海和日军打得很凶,特别是98师,防守宝山那一线,是最前沿的阵地,其中一个营几乎全军覆没在那里。

由于在这里没有特别熟的人,三狗没有问及魏云成在哪,但好像听说就是在那个防守宝山的营里做连长。

因为在大家取得全部绞杀鬼子特战队的同时,54军的军长霍揆章霍将军也赶到了,霍将军是从昆山郊区坐汽车赶来的。

霍将军接到下属的电话后,马上就带上一个营的警卫部队,火速前来,见到薛将军毫发无损后,才喘着大气,放下心来。

三狗看到自己的任务也完成,也松了一口气,显然,薛将军很欣赏三狗他们这支小队人员,不但像他之前的卫士人员一样,可以为他赴汤蹈火不惧生死。

更厉害的是能各显神通活下来,这就非常的难得了;薛将军有点想把他们带在身边,但转念一想,现在还不行。

一来自己赶紧要快点去进行吴福线的国防线部署,这大军节节败退的,得要争分夺秒和鬼子抢时间了,耽误不及了。

二是现在不但已经足够安全了,而且对于三国他们还是了解不够,对于身边贴身侍卫这样的职务。

大部分的将领喜欢用自己老家的亲友来担任,知根知底,不用防范内部会出现什么问题,特别是间谍等问题,那是很要命的。

对于三狗他们,既不是自己老家的亲友,而且现在还了解不够,所以,还是不急着带他们一起走,以后真的有这个需要,让副官去了解下51师的他们再说。

在临别时候,薛将军面对三狗他们,说:“罗志成,你们很不错,我记得你们,咱们后会有期。”然后郑重地敬了个军礼,告别。

三狗他们赶紧齐刷刷地敬着军礼,目送着将军离去。

……

290. 补充连

留下接待三狗他们的一位54军的军官,把三狗他们带到了昆山的74军收容处,大家像似远方游子,终于回到了久违的老家一样,既亲切又心酸。

心酸一路上的艰难和牺牲在路上的兄弟们,他们其实也非常期待这一刻的相聚啊,只是再也没有机会了。

四川佬卢志常还是想去找自己的川军部队20军归队,三狗没有强留他,人之常情,特别是在战争年代,每个人都想回自己老家去。

即使不能回去,呆在老家人的部队里,也算是一种眷顾吧;三狗看着卢志常现在只能带着两个兄弟走,觉得很愧疚,之前一起走的时候他们有八九人之多。

现在只剩下三人了,其他的都因保护薛将军,而牺牲在半路上了,卢志常明白三狗的愧意,拍了拍三狗的肩膀,示意不关三狗的事,这些兄弟也是死得其所,为他们自豪骄傲。

要是没有三狗,估计他们最后连三人都撤不出来,这三条人命算是三狗帮忙他们捡来的,因此,就没有什么好难受的了,就此和三狗他们别过,后会有期。

……

到了74军收容处,三狗第一句话,就是问51师306团三营七连连长黄德忠(牛牯)的下落,没想到牛牯先三狗他们一步,已经归队了。

并且和胡豪营长老胡也会师了,他们随着306团及153旅部,前往吴江,在太湖东岸,建立湖岸边防守阵地,警戒和防守日军由太湖登陆,抄击撤退大军的侧翼。

而51师的151旅(301、302团),现在乘火车到了苏州和无锡之间的望亭地区,准备在那里构筑阵地,阻击敌军西进。

58师随74军军部,现在已经乘火车到了常州、武进一带,在长江南岸地区占领阵地,掩护大部队的撤退。

现在昆山的51师收容处规定,现在所有51师归队的人,都给送到苏州和无锡之间的望亭镇去,到那里去51师151旅报到,有新的任务。

151旅旅长,还不是那个以前补充一旅二团团长周治道吗,现在要到他的手下去了,大家也觉得可以,至少知道了牛牯的下落安全,就心安了很多。

正好,这两天收容处收集了包括三狗他们有一百多人,组成了个临时的连队,缺个连长,三狗是中尉挂副连长的职务,属于这一百多人里的最高职务了,就任命三狗为51师补充连连长。

收容处僧多粥少,经不起这么多人白吃,今天晚上刚好就有一辆火车从昆山去苏州,就准备把这群饿汉给打发走。

临走前,三狗写了一封信给牛牯,告诉他,三狗他们这群老乡,几乎没有什么伤亡,全部到了昆山了,现在去望亭151旅,旅长还是以前的老团长呢。

另外,顺便也给南京城里的杨慕华也写了一封信,略微叙述了最近的经历,也希望她早日离开南京城,去别的地方避一避战难,以防万一。

然后三狗带着老七连的人十几个老乡,对补充连进行了熟悉和整顿,安排秀才、打铁侬、狗腿为三个排长。

让他们各带着几个兄弟,做各班的班长,也任命了小股人马里的人为班长,暂时先把指挥和管理体系建立起来。

三狗要求大家尽快了解和熟悉各自手下的情况,这些都是身经百战的老兵油子,管得好,则是一笔财富,管不好,则会麻烦连连。

不过大家都是老兵对老兵,臭味相投,没一个下午,除了有几个不服管的刺头外,其他的,大家都打成一片了。

反正都是临时搭建的连队,估计完成了任务后,肯定是都要回各自原来部队归建的,何不就这个休闲的时刻,轻松一下。

晚上等上火车前的时刻,大家吃喝玩乐说笑打闹,人生苦短,何不尽情享乐,其实这个苦短人生,说得是战场上的存活生命,大家都不知道下一次会死在哪里,所以,能享受一下就享受一下。

只是在这样的环境下,基本是享受不到什么好的东西,吃也只是管饱而已,没有好吃的,更谈不上有酒有肉了。

三狗叫老李头从收容处领来的一点组建费用,想到大街上买点酒肉,走了半天,都把昆山城都走遍了,都没有买的地方。

兵荒马乱的年代,谁还会出来做生意,实在是买不到,但也不能空手而归啊,老李头最后带着新的炊事班同事,跑到一个空的大院子里。

靠着老李头猎狗一样的鼻子,找到一个隐秘的地窖,翻出了好几坛土烧,和一些干肉咸肉等。

临走时,老李头拿出一百来元的纸币(1935年后开始使用法币了),用油纸包好,拿了块石头,压在地窖里地上显眼位置,算是酒钱和肉钱了。

前几天在青浦突围时候,老李头也有在地窖里压了钱,不管多少,只要身上有,多少就放一些,老李头身上装着全连的经费,一般是有点钱的。

这个钱,是好东西,但是要取之有道用之有道,不能自己口袋里有钱,还要吃别人白食的,这是规矩,不管是军队的规矩,也是做人的规矩。

何况,在战争中,谁都不能保证自己在什么时候死掉,自己要是死了,就算攒了再多的钱,还不是废纸一张。

何不早点拿出来,花掉,至少可以买到点快乐,甚至也可以为兄弟们买来点快乐,这可是钱都买不到的东西。

……

人都是受情的,特别是在残酷战争和物质贫乏年代的年代里,老李头把酒和肉一端出来,补充连的兄弟们,马上就佩服三狗他们这群骨干了。

人家刚领到一点点钱,就能如此大方,看这酒肉,完全超过了这个钱了,要是在平时,估计也差不多,但是在兵荒马乱的现在,奇货可居。

问题是,即使你有钱,还不一定能买得到这些好吃的东西,连普通的大米都缺货了,何况是酒和肉菜。

连队的长官大方,就不会克扣大家和喝兵血,大家跟着干就不会寒心;还有,能弄到这些好酒菜,就是有本事了。

能跟着有本事而又大方的长官,都是这些非常讲实在的老兵油子的心思,只有那些新兵蛋子,才会被夸夸其谈的长官给忽悠了。

老兵们最看不惯那些经常说得天花乱坠的长官,自己不上战场,却老是把别人忽悠成热血沸腾的炮灰,然后踩着士兵的尸骨往上爬升着职位。

291. 谈女人

因此,老兵们就喜欢那些话不是很多、实实在在的、有本事的、能给出实惠好处的长官,跟着这样的长官有肉吃,有命活,身在战场,夫复何求。

大家刚开始还真对年纪轻轻的三狗不太待见,觉得在这种雏儿手下,可能会把自己命都送掉了。

没想三狗话不多,还挺有能耐的,雷厉风行地安排指挥系统,宣布纪律等,现在又有酒喝有肉吃。

虽然没有折服,但至少是另眼相看了;三狗拿着酒碗,对着大家说:

“兄弟们,虽然纪律里是不准喝酒的,但今天不同,这是我们补充连的入伙酒,我们都是51师的好汉,虽然被打散了,现在,只要我们又聚在一起,又是一群好汉,来,干!”

大家拿着酒碗,一饮而尽,土烧强劲的火力,沿着喉咙、胸口,一路火辣辣地烧到肚子里去,大冬天里的,过瘾,狗日的,好久没有这么过瘾了。

大家互相敬着酒,互相认识着,也慢慢地打开话匣子,说起了自己,也说起来自己之前连队的兄弟,可这一说,就坏了事了。

很多原先冰冷的汉子,现在都止不住低头抹眼了,想着那些朝夕相处的兄弟,现在冰冷地躺在上海郊区的战场上,真是难以忍受。

看到如此情景,三狗叫几个排长,陪着大家,一起给死去的战友敬酒,把剩下的一点酒洒在地上,让他们也喝一点,算是告慰他们一下了。

酒不多,不过,即使再多,也不够这群酒量惊人的兄弟们喝,本来就已经好几个月没有好好喝上一口了,还有,今天不喝一点,明天就不知道能不能喝得上了,今朝有酒今朝醉。

醉是没有机会了,就算是有酒,三狗也不会给大家喝那么多了,香一下口、意思一下就可以了,可不能因为醉酒打闹起来,坏了事情。

三狗拿着空酒碗对大家面露愧色,说:“兄弟们,莫怪我只能弄来这么点酒,我们以后还能继续在一起,等打了鬼子后,再好好喝上几天几夜,咱们不醉,不休。”

“好!要的,要的;不怪你,能有酒,就已经很好了。”老兵们纷纷说着,确实已经很满足了,不强求了。

“这样,我们不能光喝酒,也吃点菜,肉不多,饭管饱,大家都放开肚皮吃,晚饭后,我们就要出发了,回到我们51师去了。”

……

为了防空,晚上天黑后,火车才能开动,留了一节车厢给51师的补充连,一个连一百多号人,全部挤了进去。

大家挤在车厢里,五无事可做,大部分的老兵都会以谈论女人为主,几乎有大半的士兵没有碰过女人。

很多都是年轻的老兵,并不是说,老兵就是岁数大的,很多年轻的士兵,经历了多次战斗后,自然就成为了老兵。

大家在车厢里,有的在吹牛在炫耀,说自己如何如何,碰过女人的滋味怎样,估计有的自己从未碰过女人,只是道听途说,然后鹦鹉学舌拾人牙慧地炫耀着。

其实很多真的碰过女人的人,则很少凑在一起说这些事,倒是很多没有碰过女人的兵,在如痴如醉地听着那些道听途说的炫耀。

而一些不愿意开口的,很多是真正成家或是碰过女人的老兵,只是偶尔会接上几句,但大家都会有一个严格的潜规则,就是不管你说的天花乱坠,但不能提及在场具体哪个人的女人。

这是兄弟之间的禁区,也是为人准则之一,一旦冒犯了,将招致一顿打骂,旁边人还会说,打得好。

其实以前在战斗的间隙,大家很少会谈战后做什么希望做什么之类的憧憬,那是电视上的演员才说的。

因为老兵们根本不敢想以后,每个人随时都会在下一场战斗力死掉、残废等,这些都太平常了。

所以能暂时保住命就是最大的希望,而那些憧憬属于太遥远的事情了,说出来没啥意思,也没有人愿意去听。

反而大家基本上就是在说女人,这时候,那些下流的笑话,能让人暂时忘记以后和身边的伤痛。

三狗几乎没有参与这样的说笑,这不说明他就高冷了,而是,一般在这个时候,三狗都会摸着胸口的信,在想着杨慕华呢。

好长的一段时间,再也没有收到她的信了,或许是自己在到处颠簸流离,没办法收到信件,或许是她没再写信了,自己也没有空闲和心思来写信。

这一路一来,几乎都是在生死搏斗,哪有时间和心情去写信,三狗想着,等空下来时候,还是要再写信给她。

只是在上次偷袭了鬼子的一个前线指挥所,拿到的资料显示,日军的目标直指南京,这让三狗很担忧,不只是为国家担忧,还有在南京的她,还有自己和兄弟们的命运。

我们知道历史的现代人,肯定认为南京大屠杀即将到来,这种马后炮没什么意思;但是,在当时,大部分人都会认为南京是首都,是非常安全的。

但作为军人,三狗肯定是会比普通老百姓更深知战事的凶险,虽然难以想象在不到一个月后,南京就会失守。

正常想法下,会认为吴福线、锡澄线这两条国防线,部署上几十万大军,防守有纵深有空间,总比在上海好打多了。

上海都能打上三个月,在这两条做了充分准备的国防线上,再打上半年肯定是没有问题的,最差也能打上三个多月。

估计最好的结果是,等国军缓过这口气后,从全国各地源源不断增兵而来的部队,会打败日军,把日军赶下大海,取得最终的胜利。

但是这个结果,从和日军交手几个月的三狗看来,几乎是没有希望的;但大部分的兄弟都会认为,大家把日军的机械化部队拖在江南水乡的沟渠水田之间,最后拖不起的肯定是远而来的日军。

估计最后的结果,正常是拖得双方都受不了,然后停战,各自不打退走,至于政治上的谈判,就不是三狗他们这些军人所能掌控的了。

最差的结果,就是在日军凌厉的追击下,国军几十万大军崩溃逃走,国家的首都南京暴露在日军的炮火之下,最终,南京城被破,国家灭亡。

当然,这个最差的结果,尽管是有人会忧愁地预测,但没人会说出来。想着日军在上海登陆后的恶行,三狗不由得不寒而栗。

得要写封信,告诉杨慕华早点离开南京,可是她又能去哪里呢?哪里又能有安全的地方,她老家的北平已经被日军侵占了,听说她的父母已经跟着学校,搬往云南那边去了。

对,就叫她去云南,尽管这战事全面开打之后,全国上下好像都没有一处是安全的,如果真正亡国了,大家躲在哪里都不安全。

可现在,能躲一天算是一天了,谁能知道以后日子会怎么样,先得保住身家性命,才能有以后的日子。

292. 305团张灵武

京沪线上有望亭的一个小站,从昆山过苏州,再到望亭,也就几个小时的火车时间,大家在望亭站下了车集合。

三狗找到前来接人的军官,开始以为大半夜的,只是个副官前来,没想到来的是一个上校团长,高大挺拔。

旁边副官介绍后,三狗才知道对方是153旅305团团长张灵武,敬过军礼后,三狗做了简短的报告。对此是151旅305团来接,有点纳闷。

三狗原来的306团是和305团同属153旅,而之前为啥又说这里是151旅,又说51师主力去了常州武进一带了。

搞不懂,现在三狗只是一个临时补充连的连长,团以上的兵力调动和部署,是无法知道的,现在收到通知,补充连暂时隶属于305团团部,听从张团长的指挥。

半夜不睡觉,就前来接兵的张团长,看起来很重视这支全有散落的老兵组成的补充连,但没想到前往集合地点,就发现不对劲,很是失望。

这些所谓的老兵,个个精神萎靡不振,走近了,甚至是能闻到身上的酒味,这是一群什么兵啊?都成老油条了,怪不得会成为溃兵的,得要慎重使用,张团长皱了皱眉头,想着。

转头对三狗说:“罗连长,请你们跟我副官陈禹翔去宿舍吧,先休息,然后明天和陈副官交接下手续和名单,熟悉下防务情况。”

“是,长官。”三狗一个敬礼,跟着陈副官,带着兄弟们徒步去宿舍休息。张团长敷衍地回了个军礼,很是失望地回到自己的宿营地,本来是要准备找罗连长好好聊聊的,现在,一点劲也没有。

今天是11月19日,其实现在半夜,已经算是20日了,19日,张团长刚带着305团(前身是西安保安团),刚占据望亭的京沪线137号铁路桥和运河大桥。

张团长家在西安郊区,也算是西安人,属于正宗的西北汉子,又高大又英俊,而且还文武双全,文是考上北京大学读书,而且练得一笔好书法。

武是投笔从戎,考入黄埔四期,作风严谨,有过人的智勇谋略,在北伐军中从连长一直干到团长,而且还是在胡忠南的第一军下面做团长。

可谓是:“文北大,武黄埔”,在当年属于少有的文武高才;可惜只因同事的一句玩笑话,说他的妻子“红杏出墙”,便不问青红皂白枉杀了妻子。

此事一出,各界愤怒,妇女界更是抗议如潮,连宋美龄也认为“枉杀无辜,天理难容”,蒋介石见舆论四起,便下令将张灵甫押解南京,监禁法办。

张灵武在前往南京的路上,一没有捆绑,二没有人押送,他自己一路步行,一路卖字,独自来到了南京模范监狱。

抗战军心,战争年代急需军事人才,就网开一面,没有枪毙,让其戴罪立功,张团长出狱后,因为他的臭名声已经全国皆知,很多部队已经不敢要他了。

正好那个时间51师驻扎陕西,王师长知道这件事,就找到这个黄埔四期的学弟,请他在师部做高参。

张团长为了悔过从新,没用原来的名字张钟麟,改为张灵武;刚好在淞沪会战时候,西安保安团的几千陕西冷娃增补进51师,为305团,王师长就叫西安人张灵武前去接兵,担任该团团长。

等305团准备就绪,从西安赶过来时候,淞沪会战已近尾声了,因此,这次接到命令,在苏州的太湖东北方向边上望亭,占据阵地,准备阻击日军追兵,掩护国军大部队撤退。

由于防线过长,一边要防止日军的汽艇部队从太湖岸边登陆,一边要防守京沪铁路137号铁桥,以及京杭运河的大桥。

兵力显得非常不够,其他地方由51师151旅协助防守,但他们在淞沪会战中已经打得死伤惨重疲惫不堪,现在扼守主要路口的主阵地,只能交给生力军305团了。

日军一旦突破望亭的防守,那正西撤至无锡的几十万大军,将被至于日军的枪炮之下,类似之后欧洲战场的敦刻尔克大撤退一样了。

这些撤退的部队都是国军的精锐,尽管是残破不堪,但也是国家军队的精英,一旦被日军围歼,整个国家将无力再战,要么灭亡,要么投降。

所以,305团的任务却是整个阻击战线最沉重的,日军要追击,最快捷的路线就是走京沪铁路线,直接撵着国军到南京。

因此305团,就摆在京沪铁路线的苏州到无锡的扼要地段,望亭镇的137号铁桥,只有死守在这里,才能将疯狂追击的日军拦住,哪怕是堵住一天,就能救下好多万部队出来。

所以305团刚由陜西警备旅拨来,都没机会向直属旅长李天霞报到,就临时被拨给第151旅旅长周志道指挥,去防守第74军、甚至是全军最关键的防线。

305团虽然属于陕西的保安团,也就是平时训练一下,很多都是没有上过战场的新兵,能否在如此险要时候挺住,张团长心里还是没有底。

因此,当接到命令,张团长就带着全团西北汉子,马上赶到望亭京沪线137号铁桥,在两头(南面的姚宗浜到望亭、北面的外浜)拼命地挖阵地,构筑防线。

张团长原以为今晚半夜从苏州会来一个51师老兵的补充连,高兴的张团长亲自跑到望亭车站去接他们。

没想到来得是一群萎靡不振的老油条,张团长非常失望,看来,只能把他们扔到铁桥北面的外浜去做预备队了,以免在前面打起来不是耍滑头就是逃跑,影响其他的部队。

即使给他们做预备队,也要防着他们,别到时候,真到战事紧张时候,连他们做预备队都拿不上来,那就麻烦了。

还是另外再安排一个连,跟着一起做预备队,暗地里也监视着这群老油条,要是敢私自逃跑,马上执行督战队的命令,就地枪决。

在第二天,也就是11月20日,三狗他们的补充连被通知,过137号铁桥,到桥北的外浜,构筑阵地。

因为从望亭车站向着西北方向走,大概要走到三公里路,沿路的305团各营各连都在奋力地挖着战壕和掩体,作为防守铁桥的纵深阵地。

而现在,让三狗他们的补充连却跑到阵地的最后面的桥北去,明显是把大家当预备队使用了。

这个预备队,要是在自己部队里,基本上都是主力的精锐,而拿别人的部队做预备队,要么是不信任,要么就是看不起,没把你当回事。

大家都是老兵了,自然明白这层意思,不过的大家也没有什么不舒服的,都是老兵了,又不是没打过仗的,要想打仗,以后的时间有的是,不必急着去捞仗来打。

再说,大家都是临时拼凑起来的部队,谁都不愿意那么拼命卖力,本来就不是很想打,这么安排,正合心意。

293. 碉堡没钥匙进不去,那是借口

打仗可以不卖力,但保命确实要真真切切地去卖命,命是自己的,大家都是老兵,这些道理不用讲。

到了桥北阵地后,三狗一声令下,大家拿起领到的土木工具就热火朝天地干了起来,三狗自己也以身作则,和连部的通讯兵、号兵、卫兵几个人,一起挖连部掩体。

因为走鬼子(老百姓逃战难),这周边村庄的房子大部分都空着,三狗派出一个排的人去拆房子。

有些房子挡住了视界和射界,要拆掉,即使不拆,也会遭到敌人飞机和大炮的摧毁,还有,拆了房子,可以运来木料修工事,因此,这谈不上破坏老百姓的财产,战争时期很正常。

大家以前在罗店挖过工事,那地方水位低,这里水位也不高,因为靠着太湖,还好边上就有一条大河,大家可以挖出排水沟,通到河里去。

先挖散兵坑、机枪阵地,接着把这些连起来,就是交通壕,普通掩体就在交通壕的壕壁上往里挖。

而连部的掩体,为了防鬼子的重炮,正常要六米以上的覆土加多层木头沙包等,这些工程都比较大。

大家人手不够,只能加班加点干了,饭菜都由设在后方的炊事班做好了,挑过来,在阵地里吃。

多挖一下土,就有可能多一点保命的机会,老兵们平时都懒洋洋的,但在修工事时候,没人会偷懒,这个偷懒会害死自己的。

白天没修好,晚上接着挖,三狗他们不但把全部的交通壕连在一起,也把阵地前挖了三四道壕沟,加大阵地的防守纵深和防守弹性。

本来三狗还想在阵地前沿再挖开一条反坦克壕沟的,但这个也只能想想了,工程量浩大,人手不够,而且效果也不明显,以前在罗店试过,敌人一通大炮,就把坦克壕给炸开了。

上头没有明确通知,说是要这里防守多久,三狗因此有点担心,怕一旦久守之下,又会和罗店一样,打成胶着战,那个时候,没有完备的阵地防守体系,会产生很大的伤亡。

但是现在看来,估计这地方打不久,这地方四处都是平原和湖泊,不适合处于武器劣势的国军打持久防守。

还有一点,就是士气,现在整个军队的士气都是一落千丈,也就像74、54、20军等部队这样的硬骨头在死撑阻击着,但大部队都是夺路四逃,毫无战心。

虽然现在就是在经营多年的国防苏福线(苏州到常熟福山)上,原来这国防线上的碉堡地堡暗堡连成的阵地群,是有守卫部队的,但都调到了淞沪战场上去了,现在正成溃兵,一路向后逃走。

这些守备部队被调走后,国防线工事的钥匙就临时交给了当地的保长。然而保长不是军人,人家也是老百姓,又没受过军训,听到前线风声鹤唳,那还不得赶紧逃命。

结果听说前面的部队撤到这里,找不到保长,拿不到钥匙,就不守了,撤了。我去,找不到钥匙,可以砸,可以撬啊,那锁也不是金刚所铸。

这明显是借口了,大多数部队在通过时,估计是连停下来看一眼的时间都没有,只是一路夺命狂奔。

大家都争相逃命,即使有钥匙,有现成的坚固工事和富有弹药,也会找起来的借口不留下来的。

兵败如山倒,哪还顾得上作战纪律,法不责众,督战队不可能枪杀大量的人,估计督战队自己也在逃命去了。

在这个时候,谁能留下来,谁敢留下来,就是勇猛之士,尽管是螳螂挡车,尽管是只能抵挡几天,但也是非常宝贵的精神,迎难而上敢于逆袭的牺牲精神。

仗打到这个份上,什么武器弹药、什么坚固工事,都不能依靠,像西方的马其诺防线,不可谓不坚固。

但德军直接绕过马奇诺防线发动攻击,法军因此土崩瓦解,号称世界上构筑最完善、设施最齐全的国防线从此沦为二战时期最大的笑柄。

如果没有适当的战术和人力与之相匹配,再坚固的堡垒都作用有限;就不要说我们这个实际上建造水平很低的“东方马其诺”(吴福线和锡澄线)了。

日军也不是傻子,也会迂回和侧击,已经在11月13日,日军第16师团在长江南岸的白茆口登陆。

白茆口离福山港非常之近,而京都师团的用兵方向也十分明显,就是冲着其侧背而去的。11月16日,福山失守,吴福线的东端被撕开一个大口子。

现在吴福线的西端,太湖边上,还是坚持住,整个太湖的东、南、西边三面,都开始打得非常激烈了。

在三狗他们这边,望亭的137号铁路大桥桥南的305团阵地那边,还是有一点吴福线的地堡群的。

305团也是没有拿到碉堡的钥匙,但在张团长的命令下,几枪托就砸掉了锁,开始组织和布置防守力量起来。

可见,不想守的,啥都有借口,啥都依靠不了,敢留下来守的,就是没有地堡等工事,也能挖出工事来,正如三狗他们一样。

在战场上,最后唯一能依靠的只有自己的内心和勇气,谁都想活命,谁都不想为别人打掩护,好让自己早点逃命。

可是,作为军人,命令就是天大的事,必须执行,否则,还有什么资格说自己是军人,还不如回家抱老婆孩子去,让别的男人来守护你们。

……

11月21日,日军第9师团的先头部队沿京沪线北上,到达望亭,已经与国军51师305团交火,双方乒乒乓乓地打了起来。

三狗他们在后方阵地上,可谓是高枕无忧啊,甚至是隔岸观火,很多人都在阵地里睡大觉,昨晚奋战了一个晚上,终于把阵地给捯饬得勉强可用了。

三狗没再让大家继续修工事,大家需要休息,万一鬼子上来了,没体力打仗了,工事做得再好,也是白搭。

被前方枪弹吵醒的几个老兵咕哝着:连个炮声都没有,也就是点先头部队,怕个鸟,一下子打不下来桥南阵地的,不急,接着睡吧。

先让那些新兵蛋子练练,尝一下鬼子的味道,就知道这个仗是怎么打的了,也知道他们在淞沪战场上的滋味了。

到时候,在我们这边,露一手给他们瞧瞧,吊儿郎当的老兵有什么样的战斗力;当然,这些也就是那些被轻视和不服气老兵想法。

三狗倒是没有这些想法,张团长让补充连做预备队,有他自己的想法,作为下属,只有执行,没有那么多的为什么。

294. 新兵上阵即硬仗

到了下午,桥南阵地的枪声越来越密集,已经有大炮和飞机了,估计是日军的后续部队已经到来了。

不知道桥南的前沿阵地怎么了,三狗他们的桥北补充连不知道,但也没有好日子过了,飞机除了137号铁路大桥不炸,其他的,只要是阵地,不管有没有人,都炸。

尽管为了迷惑敌机,阵地做了很多隐蔽,比如在裸露的阵地上面“种”上白菜萝卜等蔬菜,可惜冬天里草皮少,不然也会铺上草皮等。

还在远处被移植光的菜地里,挖了一些浅浅的假阵地,尽管如此,鬼子飞机虽然有上当的,但也有识破隐蔽的。

毕竟从战术角度上看,哪些地方必须要有防御,一看就知道,很难骗得了同是军人的鬼子飞行员或是投弹员的。

不过大家辛苦了一天一夜的工事,目前还不错,躲在掩体里,敌人飞机零零散散的几发炸弹,几乎是隔靴搔痒。

日军的野战大炮正忙着轰炸桥南的前沿阵地,暂时没有理到桥北阵地,就算理到了,也没必要浪费炸弹。

正因为如此,桥北的补充连更是嚣张,人家旁边的一个305团的预备连队早早躲起来,被日军飞机炸了几下子,都不敢出来。

而补充连这些老兵,有的居然还在阵地上呼呼大睡,不理会那鬼子的飞机如此的轰鸣、炸弹如此的吵人。

这还是冬天,要是在夏天,恨不得袒胸露背,来“看不起”鬼子飞机,直把旁边阵地里的新兵连惊得一愣一愣的。

晚饭后,看着从前方陆续不断地抬下来很多伤兵,有的都已经死去了。担架兵不得不把他们埋在了路边。

这些死去的士兵,很多身上连伤痕都没有,但七孔流血,黑色的血,明显是被鬼子的重炮给震死了,可怜的娃啊,连敌人的面都没有见到就死在敌人的炮火中了。

桥南阵地的指挥所里,张团长正眉头紧锁,这是305团成军以来的第一次战斗,马上就遇上了恶战。

尽管这些陕西娃儿都不是孬种,但终究没什么经验,被鬼子打得几乎毫无还手之力,即使战前教过怎么防炮,但大炮一响,大家还是一窝蜂地乱钻乱跑,被炸死了不少。

或是就紧紧地趴在地上,震死震伤了不少,大炮一停,鬼子都还没有冲过来,大家就慌张得把枪里的子弹打光了。

结果,等鬼子真正开始冲锋时候,没子弹打了,被鬼子一冲,辛苦构建起来的第一道阵地,就轻易被鬼子冲垮了。

大家呼啦啦地退到第二道阵地去,幸亏三营长刘光禹亲自率领第二阵地的八连,冲出阵地,与敌激战,幸好也到了晚上了,鬼子退兵,才堪堪保住第二道阵地。

缺老兵带着打啊,在战场的这所学校里,老兵都是最好的老师,言传不如身教,战前强调再强调,都没有什么用,只有让新兵随时随地跟着老兵做,没两次就会了。

对了,桥北的预备部队里,不是有一个老兵连吗,想到这里,张团长即使有点讨厌那些油条一样的老兵,还是拨通了另外一个预备连队连长的电话。

“谭连长,我是张灵武。”

“报告团长,我是九连谭实章。”

“谭连长,你们那边怎么样?敌机空袭下,有没有什么损失?”

“人员没有损失,只是阵地被炸了一点,现在已经修补好了。”

“哦,那你们边上的补充连呢?”

“他们和我们一样,也没有损失。”谭连长如实回答。

“他们表现如何?”这个正是张团长想了解的。

“他们啊?挺正常的,只是有点倚老卖老。”

“哦?怎么个倚老卖老?”

“敌机都扔炮弹了,他们还有一些兵不躲进掩体里,还在阵地里睡大觉。”

“哦!”张团长听到这里,心中一动。

这就是老兵牛的地方,就算天上下炸弹都能睡得着,打仗要保持战斗力,就要会抓住一切机会休息,休息不好没体力,战斗力从何而来?

张团长也是个身经百战的老兵了,黄埔毕业后,从东征北伐到统一战争,到打鬼子,这一路打过来,深知这一点的重要性。

想到这里,张团长和九连长挂了电话后,直接让通讯兵接通了补充连的电话,电话那头传来了三狗的声音:

“报告张团长,我是补充连的罗志成。”

“罗连长,你叫上几个人,一起过来团部一趟,有点事需要商量下。”

“是,长官。”

三狗挂了电话,马上安排了狗腿暂领全连,做好夜间警戒;然后叫上秀才和打铁侬、和尚,四人去桥南的团部。

团部不远,过了大桥就到了,就冲这点,三狗就有点佩服这个张团长,很多团长,把自己的团指挥部设在离前线好多里路远去。

而这个张团长,恨不能自己冲上阵地去开火,本来是要把团部搬到前沿第二道阵地去的,结果遭到下属的一致反对。

开玩笑,离敌这么近,万一有个不测,团长挂了,让全团将士怎么办,所以,大家要把团长给“赶”到桥北预备阵地去。

但张团长不同意了,最后折中了下,让团部在桥南不远处,两头都能照顾到。这些事情,三狗已经有所耳闻,主要是和九连谭连长聊起才知道。

大家在通过铁路桥时候,发现这桥还真挺结实的,和以前所见到的砖石桥不一样,都是钢骨做成的,现在已经不通车了,前头正打着呢,哪有火车来。

只是可惜了这桥,三狗暗想着,看着势头,估计在这里守不久就得要走了,最后很有可能会把这桥给炸断了,不能让日军那么快乘坐火车一路在后面追着。

今晚,不知道张团长找自己有什么事?秀才和打铁侬猜测是前头打得不顺利,估计要找我们聊点在罗店的防守经验吧。

估计是,不然,张团长那么忙,没必要找我们这些闲散人来聊天,先看看张团长想要干吗,再作定夺吧。

“要是张团长要我们顶到前面去,你们怎么看?”三狗问了下秀才和打铁侬。

“能有怎么办,只能服从命令了。”打铁侬虽然有点不愿意,但也没有办法,军令不能违抗。

“如果叫我们顶上去,我看,我们不能像罗店那样打呆仗只死守,那样,我们会很惨的。”秀才的想法还是比较主动点。

“是啊,我们不能老打呆仗,兄弟们难受啊。”三狗看着前面有点黑蒙蒙的夜色,若有所思。

295. 带着新兵去摸营

到了团部,张团长一改上次见面的冷淡,叫大家坐下来说话,不过他说话还是直来直去,直接就开门见山:

“罗连长,我们这个团,都是新兵,刚从地方上拉过来,就碰上这个硬仗了,今天前头大的不好,我这次叫你们来,就是想听听你们在罗店打的经验。”

三狗一听,果然如此,军事要紧,就不客气了,直接说:

“我们和日军交战,主要靠四个字,就是,近战夜战。”

“愿闻其详。”张团长示意三狗继续说下去。

“我们的武器不如日军,特别是长距离攻击的重武器,但我们人数众多,就仗着这点,我们就扬长避短,寻找机会,跟他们近战,贴近了就拼刺肉搏,敌人的武器优势就发挥不出来了,而我们就跟他们拼人,就算是二个换一个,都值得。”

“说得好,但是,这个近身肉搏,一来日军单兵素质比我们高,二来我们大部分是新兵,就算人多,怕也是很难顶得住。”

“新兵多打几次,就成老兵了,我们也是从新兵成老兵的。”三狗知道张团长想说什么,或是想让三狗自己说补充连出来打,三狗就是不说,绕着弯说别的。

“这样吧,我想让你们补充连顶上来,你们都是老兵。不过,不只是单单让你们顶上,而是,希望你们带一带新兵,如何?”

一个高了好几个级别的上司,对着下属这么客气,已经是很不容易了,这个时候,三狗再也不能摆谱了,不然就是装过头了。

三狗站起来敬礼说:“团长,我们坚决执行你的命令,都是打鬼子,没有先后,我们愿意跟着大家一起并肩作战。”

“好!好!罗连长,就是爽气,我喜欢;这样,我跟三营说一下,让七连和八连先跟着你们补充连,你们这些老兵,就每一个人带两个新兵,教教他们怎么打,还有,在指挥上,罗连长你和刘光羽营长多多商讨,我跟刘营长说下,尽量多听你的。”

“是,长官!”

“好,争取今晚就打一仗,打一仗你说的近战夜战,我叫刘营长过来,一起商量下。”张团长很急,急于扳回前方的颓势。

“……”

“陈副官,你叫刘营长现在就到团部来,有要是商讨。”

张团长在和三狗他们闲聊如何夜战时候,不一会,刘营长就过来了,张团长互相介绍了下,马上就进入正题,大家一起商量怎么打。

对着地图,还有地图上吴福线上一些据点,三狗慢慢地有了个大概的思路,但只是不成熟,不好现在就说出来。

倒是秀才,面对营长团长,不卑不亢,提出了自己的想法,也就是要灵活作战,要求给予补充连以灵活作战的自由权和指挥权。

当然是在带着其他新兵连的情况下的,不能自顾自己,等一下自己打着打着,跑了怎么办?还是得有人跟着,只是要求有更多的自由度。

张团长马上拍板决定,同意秀才的提议,他心想,反正这个补充连是临时多出来的,本来就没有想过要用他们的。

现在让他们顶上去打,不管怎么样,打败了无所谓,打赢了,则跟是捡来的胜利一样,无本生意了。

现在他们又可带着两个新兵连锻炼着,他们想耍滑头,想溜,没那么简单,三营的刘光羽也不是吃素的。

于是,大家商量出一个夜战的方案,三狗马上借用团部的电话,摇通了补充连的连部通讯兵,让狗腿他们接电话,拉着全连人,马上跑步过桥,到阵地前沿,和305团的三营汇合。

也是巧合,在306团,三狗他们也在三营,不过当时是七连,现在是补充连,三营的七连和八连已经在待命了,九连是预备连队,在桥北阵地里。

刘光羽营长是湖南常德津市人,典型的湘勇,话虽不多,但行动如风,作风彪悍;从最底层干起,由士兵靠战功一路升到营长,是个实战派。

部署完毕后,大家等到半夜,由补充连的老兵带队,每人带着两个新兵,三人一组,向被鬼子占领的第一道阵地偷偷地爬去。

稍微不同的是,三狗他们那群老乡,独自一组,穿着日军军服,只不过每人手臂上绑着个白毛巾,爬在最前头。

其实鬼子的哨兵还是挺警觉的,一直没有睡觉,毕竟是在国军的阵地上,离得太近了,得要提防着。

趴在不远处的三狗他们,只得声东击西来引开鬼子哨兵的注意力,狗腿在另一头,轻轻扔出一个小石头。

石头落地的声音很轻,但在安静的深夜里,还是显得很响的,鬼子哨兵一个激灵,马上转身,举起步枪,瞄准着刚才发出声音的地方。

就在这一时间,打铁侬一个飞身跃起,像一只大鸟一样,轻轻地落在了鬼子哨兵的身后,又是动作快到令人看不见,挥刀割开鬼子的脖子,左手捂住鬼子嘴巴,给拉到在地上。

旁边打铁侬的“徒弟”杨承祖一把抢住鬼子手里的步枪,不让其扣发,解决了哨兵后,大家正准备起身往里冲进去时候。

有点小小的突发情况,鬼子的哨兵来换班了,我去,早不来晚不来,偏要这个时候来,真是麻烦。

要是这个来换班的鬼子哨兵找不到原来的哨兵,那就麻烦了,肯定会大乱起来,正当那个鬼子四处张望找不到时候,喊起了话,估计也就是呼唤要换班的名字了。

三狗赶紧在原地蹲了起来,背对着那鬼子,嘴巴嘟囔着一句日语,大意是在拉屎,马上就来。

那鬼子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径直地走了过来,顿时惊得三狗一身冷汗,要知道,三狗现在虽然穿的是日军的衣服,但走近了一看,显然不是鬼子的哨兵,肯定要露馅的。

或许是那个鬼子听到三狗嘴巴里含糊不清的话,有点奇怪,好奇心驱使下就来了,走着走着,越发奇怪,怎么身后多出了两个身影出来了。

鬼子一阵大惊,马上回头,可是已经晚了,两个小鬼前来索命了,大薯和彭长华一左一右,准确地扑住鬼子的嘴巴和手部。

把鬼子按在地上,三狗正抽出一把匕首,等着鬼子前来,准备一个转身起来捅死鬼子的,现在鬼子正被按在脚底下,就顺势一刀,插入了鬼子的胸膛里去。

鬼子一下子没死,三狗就快速地拔出,再次插入,如此几次,鬼子的血溅起老高,这个时候三狗也顾不上了,接连捅入好几刀后,鬼子才慢慢地软了下来死掉了。

296. 不一样的夜袭

三狗马上拿起鬼子哨兵的枪支,假装成换哨回来的,进壕沟里睡觉了,看见一地的鬼子,穿着暖和的睡袋,横七竖八地躺着。

三狗一个手势,后面老兵带着新兵,全线从壕沟上面猛扑下去,拿起刺刀就捅,一时间,战壕里一片鬼哭狼嚎的声音。

战壕的里鬼子,做梦也没有想到白天懦弱的支那兵,到了晚上,怎么还敢摸过来夜袭,仓促之下,鲜有活命的。

那些新兵本来看到打铁侬和三狗挥刀捅死鬼子,就感觉到很血腥很恐怖,很多人被迫着和老兵一起滚进鬼子堆里去,不得不拿起刺刀来刺。

可善良的中国农民,就是不敢下手,记得老兵们破口大骂,让他们学着做,才有些壮起胆子,开始刺杀。

也有一些勇猛的汉子,闻到血腥味,反而更加兴奋,纷纷随着老兵,一起拿着刺刀不断地刺杀鬼子,管他娘的什么章法,只要能刺死鬼子,哪怕姿势不对,或是别扭,都没有问题。

而三狗他们一群,则没再参与刺杀鬼子,而是跳过战壕,直接往鬼子的大本营跑去,远远望去,穿着日军军服的他们,像是一群“鬼子”在逃命。

结果,一进鬼子的大营,那里的鬼子早就迅速准备开始逆袭反冲锋了,一个鬼子的中队长模样的军官,拿着军刀,凶狠狠地对着三狗他们吼道。

可能在黑夜里,看不太清楚三狗他们这一群是假扮的,这个时间,也很难去想起中国士兵会来这一招,于是,自然是吼道,让三狗他们杀回去,逃回来,简直是帝国军队的耻辱。

三狗回头对着大家用土话小声地说:“这家伙让我们冲回去,大家等会先搞死这货。”

大家假装很听话,掉头跟着日军大部队进行反冲锋,鬼子明知道他们如果和国军进行近战夜战,就没有了武器的优势。

但武士道的作风使然,还是会抛弃自己的优势武器,和国军进行拼刺肉搏,主要他们不认为近战是他们的弱项。

其实这也不是他们的自视过高,人家的单兵和小组配合,确实比国军好多了,既然更厉害,那还怕什么啊,上啊。

彪悍而又自大的鬼子们,一窝蜂地杀了过去,305团的新兵,看见黒乌乌的鬼子叽里呱啦地杀了过来,很多人不由得软了腿。

补充连的老兵们,马上上好刺刀,迎面而上,并不是说补充连的老兵不怕死、不怕鬼子,他们也怕,但这个时候,不是怕的时候。

这个时候,如果还怕,想逃走,那就更麻烦了,让鬼子追在屁股后面,估计活不了几个出去,如果迎面而上,反而有更多的活命机会。

因此,为了活命,就得冲上去,新兵想退,也是正常的,没见过这么震撼恐惧的场面,不过在刘光羽在后面死命的督战,新兵们才战战兢兢地随着老兵们冲了上去。

也有几个愣头青,刚才杀战壕里的鬼子,杀上瘾了,挺着刺刀,直愣愣地冲了过去,正当短兵相接的瞬间。

也就是两队人马交战在一起,特别是在黑夜里,只能凭着鬼子忽明忽暗的照明弹,远处都分不清两队人马究竟是国军还是日军了,厮杀在一起了。

三狗他们下手了,打铁侬坚决执行三狗下达的任务,绕到鬼子中队长身后,一个微小而又快速的动作,在能见度不高的场面下,几乎没有人知道鬼子中队长是怎么倒下死掉的。

其实现在鬼子的下级指挥官,大部分已经不再穿着军官服和拿着指挥刀了,身上的穿着和武器,几乎与普通的鬼子无异,很难一眼看得出来。

只是这个倒霉的中队长,因为他的喊话,让三狗知道了他的身份,三狗跟打铁侬说他的特征和位置。

而打铁侬则是杀人魔王了,在人家身后下黑手,简直是轻而易举,在人群里的鬼子中队长倒下了,好像对鬼子的士气和战斗意志,影响不大。

估计在黑夜里,也看不太清楚,不过在鬼子凶悍程度来说,死了指挥官,反而更疯狂的反击,当真,一个中队的鬼子近二百号人,顿时疯狂拼杀向前。

305团的三营二个连加上一个补充连,总共超过五百人,居然被二百个鬼子打得连连后退,真是见了鬼了。

“开始刺杀!”三狗一声令下,这群假鬼子真国军,也开始在鬼子身后疯狂地把刺刀刺入鬼子背部去。

像似一群得了疯狗病的鬼子一样,突然失心疯地刺杀起自己的人,鬼子后面的阵脚顿时一片大乱。

顿时搞得鬼子军心大乱,本来和战友配合得好好的,现在发现自己队伍里有支那兵混进去了,那怎么和战友配合啊。

顿时在黑夜里,在鬼子的眼里,每一个穿着军服的战友,都有可能是混进来的支那兵,这样一来,就不可能配合得了了。

鬼子一旦单兵作战,拼刺的战力就下降很厉害,而且这些单兵作战的鬼子,还的时时提防着身边身后的假战友真支那兵,给来一刀。

这仗,真没法打了,305团这边补充连一看,就知道罗连长他们已经得手了,于是复有带着三营新兵,再次反扑了回来。

这一下子,鬼子终于支撑不住了,哗啦啦地退了下去,憨憨的大薯,还想跟着鬼子一路退过去,被三狗大喊着回来了。

这憨货,鬼子已经知道我们的伎俩了,再去,还不是送死去啊,人家鬼子现在退回去,肯定是马上开始认清各人的身份了。

现在还要混进去,绝对是会被认出来的,大薯不以为然,摇晃着大头,说:大不了我给他们几个手榴弹,再趁乱逃出来。

这话说得,好像不当鬼子是鬼子一样的,三狗不理他,让大家把国军的衣服穿上,省得在黑夜里,被友军误会误伤,那就冤枉透顶了。

同时,带着补充连赶紧退到三营防线后面去待命,马上抓紧睡觉,估计明天鬼子会报复性的进攻,还是撤到比较安全的距离去休息,早点恢复体力,才是正事。

297. 望亭阻击战

11月22日,清晨,鬼子的大炮又是没有创意地轰击国军的阵地,飞机也来凑热闹,三营虽然昨晚抢回了前沿阵地,可现在的前沿阵地,还不如没有呢,已经被鬼子炸成一片焦土。

三狗他们的补充连虽然躲在后面,但是在敌人几乎无差别的大炮轰击下,大家也被炸得灰头土脸的。

幸好305团的工事修得比较结实,张团长还是不错,新兵能搞成这样,已经很好了;不过经过昨晚一战,收回丢失的阵地,张团长更是对补充连另眼相看了。

没想到这群吊儿郎当的油条兵,还是有两下子的,张团长让团部的机关炊事班,好好做上一顿好饭好菜,早上就送给了补充连。

对于三狗的弹药补充,也是一口答应,优先配给。三狗不由得一声感概,看来,战场上的尊重,是靠打出来的。

……

到了22日,日军师团的联队部及重炮也通过铁道线的火车运过来了,野战重炮的破坏力极大,之前三狗他们在罗店,幸得有民夫帮忙挖了地下坑道。

而如今在这里,一无人手,二无时间,哪里能挖出地下坑道,做一个轻掩蔽部,遮弹层的覆土(木料、门板)0.4米,才可以抵抗炮弹破片。

而如果要抵御破坏力最轻微、以平直弹道打来的75炮弹,就需要2.5米;但若要抵抗延期信管打来的75及以上的榴弹,就需要覆土六米的中掩蔽部。

覆土六米不是在掩蔽部上堆六米高的土,不然,就成为敌军大炮射击时的参照物了;掩蔽部是先往下挖成深壕,再由深壕的侧面往里挖,利用天然土层为遮弹层。

在地面另外木料或其它可以加固工事的材料,要挖出六米厚的掩蔽部,是非常巨大的工程,要花时间土工作业,要在洞里设置良好的支撑以免坍倒。

305团挖工事时间不多,还要经始测射界、找材料、拆房子扫清射界、伪装工事、多挖几个预备阵地与假工事、分配人力去挖一定要挖到最深的弹药掩蔽部。

现在又被敌人大炮炸了几轮了,所以前沿的三营战士,只能缩在轻掩蔽部里轻天由命。如果倒霉,一个延期信管榴弹打下来,整个掩蔽部里所有国军士兵都会被活埋。

如果用双用信管之着发功能打下来的榴弹,虽然只能翻掉一层土,但若角度正确,也可以震死掩蔽部里的士兵。

听说昨天,就有几个新兵连饭都吃不下,也有的就开始发病,夜里就死掉了,大家说那是被吓死的。

不可能,三狗他们知道,这几个人是被震伤了内脏,当时没震死,但是内伤慢慢地发作,就这样死掉了。

唉!中国人多,命贱,国力差,没多少人读过很多书,或是读过现代学科,面对越来越先进的武器,以及新武器带来的战术变化,都跟不上。

或许只能用宿命论来解释和安慰了,命数是注定的,自己更改不了的,这辈子的修行,只能修怎么一个好死法。

……

不想这些了,现在的305团三营前沿阵地,在白天里,根本顶不住日军大炮轰击,以及步兵各种轻重武器组合的攻击。

晚上打回来的阵地,又被日军给夺走了,八连又呼啦啦地退了下来,直奔三狗他们躲藏的第二道防线这边来。

这次日军学乖了,没有像上次一样也跟着追上第二道防线,而是集中火力,先对第二道防线来了一次试探性的覆盖打击。

本来留在那里的预备队七连,正准备起来跟鬼子拼了,结果一顿小炮和重机枪过来,把他们又给打趴在地上不敢动了。

鬼子一见,发现有机可乘,接着依仗架设在第一道防线上火力,对国军进行压制,又开始发起波浪形的冲锋了。

鬼子端着明晃晃的刺刀,乌泱泱地压了过来,这种压力对于新兵来说,确实是很恐怖和难受。

一些新兵已经受不了了,开始撒开腿后撤了,被鬼子的重机枪一个延伸射击,就扫了不少;气得八连连长刘德胜不断地骂娘,不准士兵后撤。

而补充连的老兵知道这是鬼子的正常战术,没什么好怕的,反而都心平气静地伏在地上,很少说话的狗腿他们,眯着眼睛,看着鬼子逐渐地压过来。

三狗发了话了:补充连的兄弟们,都不要给我逞能逞威风了,不要一开始就上刺刀向前冲,鬼子很狡猾的,会在侧后安排机枪扫射大家的,我们要等鬼子一直靠近了,才杀上去。

看着鬼子快进30米区域了,三狗叫左右两边的机枪手,时刻注意着鬼子身后的机枪。然后喊出第一个命令:投手榴弹。

上百颗手榴弹飞了出去后,短时间的爆炸效果很好,前头一批的鬼子给炸飞了大半,接着补充连的轻机枪就开始冲着弹幕里扫射起来。

机枪打了几个长连射后,马上转移阵地,不过还是死盯着鬼子的机枪。鬼子发现自己上当了,原以为国军全跑光了或是被压着不敢抬头了。

现在马上开始对扔手雷,还是掷弹筒,雨点般地落在补充连的阵地上,由于三狗猜到鬼子会这样来这一招,早就叫大家躲进简易掩体里了,所以鬼子的手雷攻击,效果不大。

后面的一些新兵被炸弹炸怕了,又开始骚动着纷纷后退,鬼子一看,又形成视觉错觉,开始匍匐前进,准备爬到阵地前,翻下战壕,在战壕里追击国军。

三狗的补充连就等着鬼子这么来,眼看着近半个中队的鬼子纷纷翻进了战壕里时候,三狗一声令下,又是一阵手榴弹,炸得挤在战壕里的鬼子一片人仰马翻。

三排专门负责扔手榴弹,不停地往阵地前沿扔,还有几挺机枪也开始不断地换位置扫射起来,就这样把鬼子一个中队的人割开两半了。

一般被压在阵地前沿,一般还在战壕里,被一二排给堵住,也是被手榴弹压得,趴在战壕里。

鬼子身后的迫击炮就不敢再打了,怕伤到已经冲入战壕里的冲锋部队;八连长一看这是个机会,就拉着手底下的人,跟着补充连的老兵们,一起杀入了鬼子堆里去。

大家从战壕里,杀到阵地上面来,鬼子后续部队也趁着这个国军不能开机枪的机会,也冲了上来。

两军展开了白刃战,如果说昨晚在黑夜里,很多新兵看不清鬼子面孔,可以刺杀一下,现在白天,很多新兵就受不了了。

他们在和鬼子拼刺刀的时候,竟然不敢把刺刀往人家身上捅,他们太善良了,大都是被逼起来抵抗的农民,很多人从来都没有杀过生,何况是杀人。

虽然在上战场前,经过了简单的训练,但训练和实战是两码事,补充连的老兵只好带着他们,不断地喊着教着。

298. 肉饵肉盾

只有在血腥残酷的战斗中,才能快速成长起来,或是神经麻木大条起来,八连长刘德胜将功补罪心切,带着几个手下,以身作则,一路杀进了敌群里去。

这样做是很危险的,确实危险了,鬼子拼刺技术那么高,被他们盯上了围住了,很难脱身,于是刘连长身边的战友越打越少,最后一个人被困在鬼子群里。

八连的新兵看到连长被困,终于发起雄威,奋力向鬼子杀去,想把连长给救出来,可哪有那么容易的事情。

刘连长独木难支,再也撑不下来了,被好几个鬼子给捅穿了身体,到死的最后一刻,还在呼喊着,叫兄弟们杀敌报国。

连长的死,彻底点燃起了八连战士们的复仇烈火,这些农家子弟拼起命来,也是很厉害的。

日军前锋的兵力不是很多,也分开了好几处攻击305团的阵地,居然还是一支部队已经迂回穿插到桥南位置了。

差一点让他们得手,幸好桥北的迫击炮阵地,已经测好距离和角度,一通速射,把这群鬼子给打了下去。

张团长亲自指挥预备队,连续几个冲锋,把鬼子给赶了回去,保护了侧翼和后面的安全。

鬼子依仗着自己的实力强大,经常分兵,多点进攻,大迂回,穿插坚决,经常给一些战斗意志不够强大的国军部队带来巨大的压力。

很多部队经常没打两下子,就被鬼子正面的强攻和身后的偷袭,给打得乱了阵脚,甚至崩溃逃走。

这次鬼子的前锋部队,也是想这么干,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也把自己分兵了,正面强攻的力量不足,或是后续跟进的部队不多。

而国军本来就是靠人海战术,这个拼刺到最后,鬼子不是钢铁人,技术再好,还是会体力跟不上的。

而且三狗他们的补充连老兵很贼,先不发力,和鬼子磨着,既不让鬼子给刺到刺伤,也不急于要刺死鬼子,反正就带着几个新兵一组,和一两个鬼子耗着。

这个时候,三营再放出预备队的七连,本来七连是守第一道防线,今天被迫撤下,现在在营长刘光羽的组织下,成了预备队了。

拼刺战场上,突然增加一百多号生力军出来,胜利的天平终于慢慢地被国军给扭转了过来。

大家最后一个发力,终于打得鬼子没法招架了,不断地有鬼子被刺倒在地上,老兵们为了训练新兵,专门让他们去刺杀在地上受伤的鬼子。

鬼子再彪悍,也是个人,见到势头不对,自然要想着撤退,但是现在鬼子还没有崩溃,撤退起来还是很有章法的。

交替掩护着撤退,但这毕竟不是远距离的枪战,可以拉开距离逃走,这是零距离的白刃战,老兵们这个时候,开始全然发力了。

一个个像牛皮糖一样,粘着鬼子,鬼子退到哪里,就跟上到那里,反正人多,怕你个吊,一直杀到自己第一道阵线前沿。

最后逼得鬼子,连后方的迫击炮手、重机枪手等都上阵帮忙,才能退到自己的阵地上稳住阵脚,毕竟国军再也不敢追击了,再追击,会被人家后续来增援的部队反包围了。

这一战下来,直杀得鬼子横尸遍野,一个中队近两百人,只逃出几十人,两道阵地也失而复得,国军大获全胜。

……

自大骄横的鬼子,吃了个暗亏,自然是要疯狂报复的,三狗叫大家先不要打扫战场,赶紧先去躲炮,这个时候,估计没多久后,鬼子的大炮就要来了。

大家等了好一会,也没见鬼子打炮过来,奇怪?原来,阵地前沿位置,有好几个鬼子的伤兵,正嚎叫着。

原来如此,鬼子怕炸死自己的伤兵,暂时没有开炮,也正是国军没有打扫战场,没空去杀这几个最后受伤的鬼子,现在成了大炮的挡战牌了。

日军只得去而复还,回来想办法救这几个伤兵,一边开着重机枪的点射,来压制国军阵地里的人,一边派出几组人,匍匐着前进,想把人给救回去。

一看这情况,三狗就明白,或许这几个伤兵里,有鬼子的指挥官,甚至是中队长什么人,也正让三狗猜着了,鬼子的中队长就在这几个伤兵里,大声地喊着,让手底下的人来救他。

三狗马上叫大家先不要开枪打死这几个鬼子的伤兵,另外叫秀才、竹竿等一些优秀射手,马上组织起交叉射击的火力位置,专门射杀鬼子的救援部队。

秀才的射术,何等了得,哪怕是有鬼子重机枪的不断火力压制,也能在子弹的缝隙中,瞄准在地上爬着的鬼子救援士兵。

即使是一枪不行,再来两枪、三枪,一般一个鬼子,三枪左右,基本上就能打中,打到后来,鬼子的救援人都躲在弹坑里不敢动了。

但在后面军官的不断催促下,不得不硬着头皮,继续向前爬着,结果,鬼子的中队长,成了自己部队的肉饵,不断地引着鬼子上来,飞蛾投火。

后来,秀才也贼了,不一枪打死那些救援的鬼子,而是先打伤他们,把他们也变成肉饵,结果鬼子的伤兵也越来越多。

最后,一根筋的鬼子终于发现自己上当了,那个受伤的中队长,见到被救无望,反而不断地让自己人伤亡,居然拿出手枪,把自己一枪给崩死了。

终于,战场上安静下来了,鬼子退兵了,不救了,那些小兵,就让他们在那里痛苦地嚎叫着吧,好狠心啊。

你狠心,我就比你更狠心;三狗叫大家不要射杀那几个鬼子伤兵,就让他们在那里干嚎着,用他们来做抵挡大炮的肉盾。

有了他们,鬼子暂时还不会发射大炮到这个阵地上来,再狠心,只能是见死不救了,要是不顾伤兵还要开炮,连自己人都杀,会让士兵寒心的,命令也是很难下的,万一被追究起来,也要担责任的。

三狗告诉秀才他们,看着那些鬼子的伤兵,想爬回去,就在他们屁股大腿上开枪,不要打死就可以了,另外全部人员死盯着鬼子有可能下一步的救援行动。

鬼子也是人,受了伤中了枪,也会痛得难受,痛得嚎叫起来,这一声声嚎叫和咒骂,直把国军这边的新兵们,叫的心惊肉跳。

而像杨承祖狗腿他们这些嗜血的老兵,反而更高兴,鬼子越惨,大家心里就舒服,心里默念到那些战死的战友,你们快来,快来看看鬼子的惨样子,给你们报仇了,爽不爽啊?

……

299. 以肉身去扛钢铁风暴

入夜后,阵地前沿的鬼子伤兵,已经嚎叫不出那么大的声音了,只有有气无力的几声,依然在无望地期盼着自己人能救他们回去。

已经有两个好像血流完了,无声无息地死掉了,有一个发现天色黑下来后,知道到了晚上,自己人更不可能来救他,绝望地开枪自杀了。

这大冬天的夜晚,在野外冻一个晚上,受伤的人很难熬得过去,当真,到了大半夜时候,那几个鬼子伤兵,全部给冻死了,也有可能是得不到及时救治,反正全都死掉了。

近在咫尺,眼看着战友这么惨死,却又救不了,日军肯定是羞愤难当,到了第二天,天刚亮,看到阵地里的伤兵全死光了,鬼子马上开始疯狂地报复起来。

飞来了二十多架日军飞机,乌鸦鸦一片,把天上的云都遮住了,雨点般的炸弹飞落下来,望亭这一带的国军阵地,顿时一片火海。

上百斤的航弹,从高空旋转着飞速落下,尾翼发出来自地狱般的恐怖声音,这么重的炸弹,即使爆炸,重力加速度,落在地上,也要砸出一个大坑来,何况是钻地后的爆炸。

整个阵地地动山摇,泥土石木四处飞溅,炸弹破片以肉眼看不见的速度在密集地四射着,一些士兵被炸得飞了起来,在空中被肢解,碎肉和骨头渣子混着泥土,到处飞着。

如此残忍而又恐怖的场面,现代的影视不可能会真实地展现出来,很多影视作品喜欢美化和宣扬战争、渲染战争英雄,其实这是对全人类的犯罪。

这些会极大地误导现在养尊处优的人们,不惧怕战争,甚至是向往战争,真的到了战争来临的那一刻,估计个个都要在咒骂恶心的战争,咒骂那些发起战争的人了。

……

日军飞机扔完炸弹后,不急于离开,还在盘旋上下俯冲着扫射认为有活人的地方,有的飞行员为了观察阵地上的情况,就把飞机飞得非常低矮,底下人都可以看见飞行员的蛤蟆镜了,实在是欺人太甚了。

张团长命令下面的各营组织重机枪,各个方位组成防空火网,待敌机进入火网埋伏圈内,一齐开火,居然打中了好多架飞机。

像似中大奖一样,竟然打下了两架飞机,都是因为把飞行员给打死了,飞机才坠落的;如此一来,鬼子的飞机不再嚣张了,飞得高高的,盘旋了一阵,悻悻地飞走了。

阵地上一片欢呼,像打了胜战一样,可是欢呼声在一声大炮的炮弹飞来时候,戛然而止,大家又拼了命似的逃往掩体里。

鬼子炮弹信管大部分是瞬发信管,瞬发信管随便碰到什么东西都会炸,钢盔、树梢、碎石…一颗瞬发信管的150榴弹下去,就是长70米、宽30米、高35米的破片带。国军称作“破片威力界”,日本人则形象地称为“死界”。

如果在很突然的情况下,一发炮弹的破片和震波,可以杀死一个篮球场的密集人群,肉眼看不到的杀人震波可以震死弹着点附近的公牛。

不过在阵地上,就没有那么容易了,大家有防备有掩体,只有运气非常霉的情况下,被击中了简易掩体顶盖,才有可能炸塌,把人活埋了。

日军的大炮又把国军阵地来来回回地翻了几道土,每次炮击下,班排的掩体,都有可能被击中。

班排掩体一旦被击中,整个班十几个人或是整个排几十人,大都会被炸死、震死、或是活埋死,反正是各种死法都有。

炮火一延伸,没有死的士兵们,马上冲出掩体,回到已经被日军摧毁的工事,匐匍着挥动小铲子拼命构筑新工事。

有的扑进弹片札人的弹坑,将弹坑改造成掩蔽部;含着泪将和着战友血肉的土重新建成掩体。

照例,日军以分队小队发起试探攻击,看似寂静的阵地上,还以为国军全部给炸死了,大意的鬼子以为这个掩体已经被摧毁了。

开辟冲锋路的攻击部队就会将这个地点视为安全地区,不会想到另有一挺捷克造轻机枪已经定好方向、设好表尺、等待着枪口前的猎物……

三狗他们甚至是放过了一部分日军,让他们躲躲闪闪跳跳跃跃地冲入阵地纵深位置,结果,一旦日军进入半埋伏圈里,国军的轻机枪与步枪骤然地四处开火。

后面的日军一看,马上退了下去,留下来的日军,前又前不得,退又退不得,处处挨打,没一会儿,就被手榴弹加机枪,给全部解决了。

恼火的日军,又对曝露位置的目标再来一阵精密的破坏射击,国军们又赶紧躲进掩蔽部。整一个猫抓老鼠的游戏。

不过是这是一个拿着生命来玩的游戏,一个不小心,命就没了,没有一点游戏的心情和好玩。

特别是在鬼子炮击后的改造工事,一铲下去,就有可能是战友的残躯血肉,时间紧急,大家也只能和血带肉赶修工事,有的甚至是搬动着战友的遗体来做沙袋。

在射孔旁,也许就有一张残缺不全只剩半个髑髅的脸,或许熟识这张脸,却认不出具体是谁,在血腥味让人作呕的阵地里,无暇于此,对着敌人猛烈开火,只为战友报仇。

真正抗日硬拼的战场,打起仗来不是横店的特效滥情战争片,而是一部恐怖片;一部够活下来的老兵做一辈子恶梦的恐怖片。

日军的兵员越来越多,火力也越来越猛,越来越持续,305团的纵深防线的压力越来越大,没有办法,只得逐步逐级、交叉掩护后撤。

即使是后撤,也是全线告急,部队伤亡过重,被迫撤回主阵地望亭附近,到了这里,再也不能后撤了,张团长把团部设在这里,就是告诉大家,要和大家共生死。

在这个不到一里路的主阵地纵深之间,设有18个以轻机枪为火力支撑的班据点。班据点有五至六个由匍匐散兵壕连接的散兵坑。

在这群散兵坑中,射界最佳的一处至两处,利用以前筑好的国防线吴福线的离地只有半米的地堡,做为轻机枪据点,十八个轻机枪据点作成纵深而不规则的交互火力支持网,作为据点群。

机枪连的四挺马克沁重机枪也会全部顶上火线,藏在地堡里,在一马平川没有地形地貌优势的狭小阵地带间,隔着河渠或鹿砦发扬火力,做为18个班据点的火力支点。

迫炮连的四门金陵造八二迫炮部署在137号铁桥北岸,使用八号装药时的廿年式迫炮最大射程是2850米,足以越过望虞河与防御阵地,打击逼近到阵地前500米开阔射界的日军。

300. 孤军死守

桥南主阵地在姚宗浜,几个个村落已经被完全平毁,房屋烧光、树木砍光,开辟出400米以上的纵深射界。

日军只要敢挺进到姚宗浜这一线,就会遭到来自二到三个方向机枪火网的交差射击,完全没有隐蔽的机会。

强势的日军乘胜追击,一路追杀到望亭的主阵地过来,先是动用小队的人马,开始试探性的进攻,不用说,很快就遭到了火力反击。

日军在小队试探攻击受挫之后,马上迅速地向两翼沿伸,有了优势兵力的日军,轻松地将望亭主阵地给包围起来。

305团除了把伤兵运送到桥北去,桥南阵地剩下的只有二个营不到的人马了,现在就是拖到夜晚的到来,也无法组织起兵力反击了。

累,实在是太累了,日军仗着优势兵力(不断地汇集,估计有二个大队的兵力了),进行车轮战,不让国军部队休息,甚至吃饭的机会都没有,更不用谈拉尿拉屎了,紧要时候,直接就拉身上得了。

阵地不断地被压缩,已经是非常危险了,主阵地在鬼子九二式重机枪的有效打击范围内,配有望远镜的鬼子小队长指挥着重机枪火网将由三个方向猛烈瞰射。

当然,潜藏在地堡据点群中,重机枪火网是打不到国军官兵的。但是隐藏在阵地中的金陵造马克沁重机枪见猎心喜,开始向曝露位置的日军九二式重机枪或十一年式轻机枪开火还击,进行火力压制。

这就中了日军的招数,在损失了一两架轻重机枪之后,日军37平射步兵炮马上得到了射击目标。

37炮就是反制重兵器的“狙击炮”,冒然开火的马克沁重机枪立即会遭到来自两三个方向步兵炮的集火压制。

于是,在损失马克沁重机枪之后,国军主阵地只得完全沉寂下来,因为开火就会暴露位置,只好静坐等待。

日军的机枪与平射炮找不到打击目标,迫击炮与联队炮就会开始进行“长时间效力射”之破坏射击。

战场上,不管武器再先进,最后还得上人员,去占领和清扫战场;现在,破坏射击后,日军又开始试探性地进攻了。

不可能让小队的日军全部过来,不能小看小队的日军,五六十人的破坏力也是巨大的,因此,躲在地堡里的机枪,又开始射击。

37炮打简易掩体和地面目标厉害,但碰上相对坚固的地堡,却是奈何不了,但这点难不住日军。

因为日军的联队部里有山炮,日军四一式75山炮虽然陈旧,但是信管却赋予老炮现代化战场的杀伤力。

有延期功能的信管可以让75mm榴弹浅浅穿进地面再炸开,威力就能破坏简易工事与地堡,虽然不能掀翻地堡的半米厚混泥土顶盖,但足以震坏躲在里面的人。

桥北迫炮连的八二迫炮开始了发炮,曲射的炮弹越过望虞河与防御阵地,开始打击逼近到阵地前的日军。

双方都在炮击,可惜的是,日军的炮弹很充足,而国军的,只能打一会,就没有炮弹了,或是,不能再打了,炮弹打完了,哪里还有炮连的存在理由。

于是,躲在望亭地堡里的国军,又被迫由地堡转到躲炮弹的掩蔽部去,索性就学三狗他们在罗店的阵地防御战术。

就是不露头,等鬼子过来,就拼刺刀,问题是,在罗店那边,是有强大的后勤补给的,也有不断的兵员补充。

而在这里,国军几十万部队全线都在溃退,只有305团在孤军死守,没有援军、没有补给、甚至是没有生还的希望。

凭什么?凭什么我们就要在这里掩护大部队撤退,把生的希望给别人,自己只有死的结局,凭什么拿我们的死,换别人的生。

看着身后大部队不断远离的身影,很多人难免有悲愤的绝望,这对所有人的内心有由着恐怖难忍的考验和煎熬。

这个时刻,只有信念,只有信念的支撑,才能在这个生死关头里坚持下去;明明知道妥协是生路,坚持是找死,但仍毅然行之。

23日中午,日军的兵力已经增至一个联队了,有八门75山炮猛攻铁道及运河两岸,兵力宽裕的敌人,组织便衣队向望亭主阵地两翼迂回。

在三面受敌的情况下,305团岌岌可危,危急之中,张团长一把抓过机枪,带着卫队,上阵冲锋了。

因为他知道,身后虽然有大桥,但没有退路,这个时候撤退,就是溃退,大量的人要么被射杀在大桥上,要么就被射杀在河水里。

团长亲自上阵,士气得到空前的高涨,大家争先恐后,勇猛地进行反冲锋,狗日的,宁愿自己死在冲锋的路上,也不愿意倒在撤退的路上。

彪悍的日军,也进行反冲锋,几千人,在进行连续不断的反冲锋,两边犹如潮水一样,不断地涌向最高处。

两股绿色的浪潮,狠狠地不断撞在一起,翻起的白色浪花,就是战士们雪亮的刺刀颜色,这个时候,国军的正常人都知道难逃一死。

三狗他们的补充连老兵们,见过太多的生死惨相了,大都是冷漠麻木,但是现在,看到张团长却义无反顾地亲自进入炼狱之中,心中冰封的血,也慢慢地开始沸腾起来。

几千人在面积不到几平方公里的狭小地带里,挺着刺刀,在无惧地拼杀着,身边不断地有人在倒下,有敌人也有战友。

特别是看到战友和兄弟,在被敌人刺倒在地上,那心里的仇恨,更是浪滔连天无法平息,就是拼个鱼死网破,也要替兄弟报仇,亲手血刃了那个刺死兄弟的敌人。

这样的肉搏战,打到最后,已经没有什么章法可言了,唯一靠的是信念和坚持,坚持就胜利,坚持下来就是活命。

远处,残阳如血,近处,处处是血;西边的太阳慢慢落下时候,鬼子终于不想继续下去了,因为一旦到了黑夜里,肉搏战更是残酷,完全是在用人命换人命了。

看到日军的撤退,国军的将士们,居然连追击的力量都没有了,所有的预备队都用完了,连桥北的炮兵兄弟们都跑来援助了。

不过鬼子也是无力反击了,双方累得无力再战,只得无奈退兵,张团长心中长叹,要是手里再有一支预备队生力军,最后五分钟上来,胜利就属于我们的了。

不过对于守军来说,能守住阵地不失,就是胜利了,现在坚守的每一分每一秒,都能帮助国军的大部队多逃出一个人。

为了坚守这一分一秒,305团付出了巨大的牺牲,大量的人员牺牲在这次肉搏战中,补充连虽然牺牲不多,但也奉献出近三分之一的战损。

牺牲小我,成就大我;和之后欧洲战场上的敦刻尔克大撤退一样,74军51师305团的坚守,为国家保住最后的血本,最后翻盘的本钱,付出了艰苦卓绝的战斗。

唯一不同的是,欧洲战场上的敦刻尔克大撤退,在后世得到了大书特书的渲染,而中国战场上异常关键的望亭阻击战,却几乎是无人知晓。

301. 必死不死,幸生不生

黑夜总是那么的快结束,而白天总是那么缓慢的难以过去;大家休息了一晚,都还没有缓过来这几天连续作战的劳累。

时间不容阻止地来到了11月24日的早上,这场惨烈的望亭阻击战,已经打了整整三天了,没有援军,没有补给的305团,孤苦无望地坚守着这条通往地狱的道路上。

现在没有了防守纵深,身后就是铁桥,这种背水而战,对于守军的305团,是非常危险的,好在是,现在敌人居然不再大规模的炮击了。

原因很简单,日军怕大炮把137号铁路大桥给轰塌,那还干吗这么辛苦打个屁啊,要轰,早就可以轰掉了,现在就是要留着大桥,以借用铁路来运送后面的大部队。

日军投鼠忌器,24日早上,只用迫击炮的小炮来轰炸望亭主阵地,最多是37炮和75炮抵近对着地堡平射,也不敢对着大桥的方向打。

不过日军步兵估计在昨天也打得过头了,今天也没有缓过劲来,明显没有昨天那么凶狠了,只是派出小队人马来做试探性进攻。

一旦遇到国军的阻击,就停滞不动,等待后面的小炮来进行火力点的清除,和九二重机的火力压制。

整个上午的仗,看起来想磨洋工一样,把日军第九师团第19联队的联队长气得要跳起来了,毕竟,他是有任务在身的。

今天是最后一天的攻坚期限了,若完成不了任务,鬼子的联队长估计得要被调回到国内的预备役去了,那自己的前途,基本是毁掉了。

午饭时候,日军几个大队长和中队长,在被联队长人见秀三大佐一顿咆哮后,下午开始了暴风骤雨般的狂攻,而且持续不断。

虽然没有重火力,但也有迫击炮、37炮等,对于国军来说,也是难以忍受的,更难以忍受的是坦克。

日军的坦克终于在今天到来了,下午马上派上用场,305团的阵地骤然压力巨大,没有反坦克武器,没有反坦克壕,只能用手榴弹去炸,用人命去扛。

本来原先的重机枪有装备了一些钢芯弹,可以拿来打坦克的履带,只要角度好,连续打中几个钢芯弹,就可以打断履带,可惜的是,重机枪在昨天基本都被鬼子炸光了。

现在只能用人去炸,经过几天的淬火,305团的战士们,迅速在战场成长起来,跟着老兵们,有模有样地趴在地上,学着炸坦克。

一组人扔手榴弹制造烟雾掩护,一组人跃到坦克边上,去炸履带,很多坦克即使履带炸断了,不能动了,但还是在开枪,所以还是也要把里面炸掉。

刚开始,有些部队为了炸掉一个铁王八,要死上百人;现在,大家慢慢找到了对付的方法,不用死那么多人了,但还是非常危险的,随时都会被坦克里的机枪给打死。

305团的陕西娃儿,几乎没有什么孬种,跟着老兵们一起厮杀,现在大家都在桥南主阵地阻击敌人,桥北不放预备队了,所有的预备队都投入进去了。

毕竟面对敌人几个中队一起的攻击,小小的阵地上,几千人在拼杀,在肉搏;在日军的重武器前,国军没有办法,只能放进了打。

好在日军也愿意和国军打近战,估计他们也是迫于时间和任务的压力,不得不和国军拼人命了。

但问题是日军还有很多后手,包括预备队,好几个中队在后面以逸待劳着,眼看着双方近战肉搏得胶着时候,日军的联队长人见秀三电令剩下的几个中队全线出击。

顿时,战场的天平马上倾斜了,国军喜欢和日军打近战,除了迫于无奈,其实也就仗着人多,但日军也不是傻子,他们也会玩人海战术。

一旦武器和单兵素质的日军人数占优,国军则啥都没有了,只剩下是失败的宿命了,看着排山倒海而来的日军,张灵武团长几乎绝望了。

三狗他们的补充连老兵们也绝望了,看来自己兜兜转转的,也逃不脱战死的命运,今天就把自己交代在这里了。

张团长正准备叫工兵的一个排炸掉137号铁路大桥,即使全团战死在这里,也不能让日军夺去大桥。

即使日军的工兵会修大桥,但毕竟这是铁路大桥,每好几天修不好,这样一来,几十万国军的大部队,也就撤得差不多了。

一旦大桥被炸断了,留在桥南的全团战士,只有背水一战了,到最后,肯定是没有一个能活出去的。

想到这里,张团长悲怆地望着西北的老家方向,关中的父老乡亲们,得罪了,这几千个娃儿,今儿要随着我一起去死了,对不起了;壮志未酬,身先死啊,不甘啊。

正当阵地离崩溃之际只有一线的悬危时候,敌人身后一阵枪炮声,密集的捷克式机枪声音、中正式步枪声音、中国话的喊杀声,阵阵地传来。

有援军了,我们有救了,305团的人都不敢相信,要是从自己的背后有援军来,还可以相信一下,可是,在敌人背后来的,还有谁?

还有谁?是同一旅未曾谋面的兄弟团,306团,从吴江完成了阻击任务的306团正好赶在这个时候到来。

他们也急需冲过敌人最后的一道封锁线,正好日军19联队把所有的预备队全部派上战场了,希望放手一搏,最后击垮对面的守军。

没想到,国军竟然还有“预备队”,如此强大的预备队,306团在邱伟达团长的命令下,从日军背后发起攻击,全力冲击。

这样一来,日军身后部队一阵大乱,前头的攻坚部队也是军心动摇了,而国军305团则是在绝处看到生机,士气大振,305、306团两头夹攻,一举打垮了敌人。

日军19联队再也支持不住,一举败退十几里路,一直退到通安镇和浒墅关那边去,才算是止住脚步。

305团和306团在胜利的阵地上会师,一片欢腾,三狗带着老乡的兄弟排,找到了牛牯,一脸胡子拉渣的牛牯,看着这些日思夜想的兄弟们,竟然说不出话,眼泪直流。

然后,一个个抱了过去,狠狠地抱一下,甚至是用拳头捶几下,就是说不出话来,大家也一样,特别的大薯,人高马大的汉子,竟然哭成一个孩子样。

三狗他们都以为这次在这里,大家都要死了,可惜的是没有见到牛牯,没想到,竟然能活了下来,也能见到了牛牯了。

人生至喜莫过于此,能绝处逢生,又能和兄弟接着并肩作战,还有什么比这个更庆幸的?大家坐在一起吃饭,一起不停地说着别后的经历。

……

302. 还会有人记起你们吗?

51师接到军令,要在24日晚炸掉望亭的137号铁路大桥, 305团的阻击任务也胜利完成了。

当天晚上,305团和306团乘着夜色的掩护,全部撤到桥北,炸毁了137号大桥,望亭在坚守三天三夜之后,张灵武成功了,他的成功,也属于全军的成功,是战略性的成功。

对日军而言,在一座铁路桥前耗费三天时间,是非常愚蠢的失败,其实可以绕开铁桥,先轻兵疾进,打乱国军撤退的路线和布置。

如果没有这三天的拖延,第9师团很有可能就在无锡咬住国军的大部队了,有可能等日军的后继部队的到来,对国军进行围歼。

只是占领不了137号铁路桥,就不能运用京沪铁路线来快速运兵,以及重火力如坦克和火炮,就不能运送过去,更为麻烦的是,忌惮身后没有消灭的国军主力会扰乱打击后勤补给线。

所以,出于多方考虑,日军还是把追击的脚步被迫暂缓了下来。三天,救出了多少国军大部队友军的性命,这一切,全拜51师的战士们用命换来的。

特别的305团,此役,阵亡四百多人,伤二百多人,但战果却是很大的,歼灭敌人近千人,19联队下面的第一大队差不多被打残了,之后补充了大量兵员,才能再参与以后的战争。

此役,51师师长王耀祖对上递送的战报则是如下写就:

职部奉令巧日占领望亭附近,掩护各部撤退,并迟滞敌人前进。皓晚,我各军撤退完毕,敌已跟踪追至,与职部通安镇、浒墅关等处前进部队接触,激战颇烈。其步兵增至六七百,我警戒部队因伤亡过重,被迫撤回望亭附近继续。哿晨,敌机廿余架低空轰炸,企图阻我筑工,当被击落两架,机身当场焚毁,人员毙命,牌号及机枪已拆卸运回。午刻敌步兵一联队、炮八门猛攻铁道及运河两岸,敌便衣队向我左翼迂回。现职部已伤亡官兵三百余人,仍在搏战之中。职王耀祖马申印。

……

在撤到桥北时候,张灵武特地和三狗走在一起,一来是表达下感谢之意,这次守桥如果没有三狗他们的补充连,肯定够呛。

二来,通过几天作战的观察,张团长很欣赏三狗及他的补充连,想留他们下来,一起在305团,只是这个口不好开,便寒暄着:

“罗连长,这次要感谢你们补充连了,谢谢!”

“张团长,别这么客气,我们都是同一个师的友军,再说,补充连也是在执行命令。”

“罗连长好说话,你觉得我们305团怎么样?”张灵武伸了只脚试探着说。

三狗不知道张团长是何意,只能泛泛得回答:

“305团挺好的啊,仗打得很不错,我们大家相处得也很好。”

“那你,有没有想留下来的想法?”张灵武看时机已到,就单刀直入了。

三狗一听吓一大跳,自己是从来没有想过要留在305团,即使觉得305团不错,这些陕西佬不管从兵员素质,到勇猛作风,到人际关系,都挺好的。

只是一直认为自己是306团三营七连的,而且这个时候牛牯和老胡都回来,更是不可能会去别的部队了。

虽然在当时军人军官的流动性比较随意,经常在这个部队呆上一段时间,又通过亲友介绍或是自己自寻到另一个部队任职。

但三狗和他的老乡兄弟们,有很深的感情联系在一起,一直在和牛牯在一起的,这个张团长自然不清楚这里面的内情,不过这个不方便说出来;所以三狗就拿其他的理由婉拒了:

“这个?谢谢张团长的美意,对于我们来说,太荣幸了。只是,我们的补充连只是个临时编队的,到时候很多人都要回原部队的,你看,今天,就有不少的回306团各营了。”

“这个我知道,就算他们要回去,我也不强留,我是说,你有没有可能,留下来,我这边可以给你个连长实职,做得好,以后副营、营长都没有问题。”张灵武许诺。

这成了“赤裸裸”的挖墙脚了,如果换做别人,简直是一个很大的诱惑了,在其位谋其政,人之常情。

但对于三狗来说,职位的诱惑还不至于大过兄弟情谊,只是这个不好开口说出来,现在只能稍微透露了,不然,扫了人家的兴。

毕竟人家是个团长了,大了好几个级别了,地方上官大一级压死人,军队里也是一样,人家大你几个级别的大官,亲自不耻下求了,给了很大面子了,不能驳人家面子的。

所以三狗为难地说到:“张团长,真的非常感谢你的美意,在下荣幸至极,只是,我目前还在306团三营七连里任职,这个职务调动的事情,我自己还真做不了主。”

“没问题,我只是先问下你的意思,如果你同意,我就找你们团长,要个人,你们团长,肯定不会那么小气的,嘿嘿。”

这话说的,简直是要把三狗往墙上逼了,三狗不得不简单地说出自己和七连兄弟的关系,以及这一路以来的故事。

张团长听了,不免一番唏嘘,更是欣赏三狗的有情有义,但不再强人所难了:

“既然如此,我就不再强求了,希望以后能再有合作共事的机会,后会有期,罗连长。”张团长临别时候,和三狗握手告别。

“张团长,谢谢你,以后如有共事机会,我罗某一定全力以赴,后会有期,再见!”

……

补充连本来是由散兵临时拼凑而成的,能在三狗的带领下,没有溃散已经属于很不容易了,也算是给足了三狗他们的面子。

不过大家都是老兵,知道在这么凶险的撤退过程中,如果单个逃走的话,是很危险的,最好是大家抱团,有什么危险和困难,才能一起度过。

在帮助305团阻击日军,特别在危机时候,估计有人想离开,只是没有机会,其实,即使有人想离开,三狗也会睁一眼闭一眼的。

毕竟是人各有志,又不是正式在编的,只要不鼓动别人,不拉着大批人走,不影响军心就可以了。

在这次望亭阻击战中,补充连除了伤亡了近三分之一人员后,其他还有三十多人回到306团各营各连队归建。

现在剩下除了三狗他们的老乡二十来人外,还有五十来个是属于51师301、302团,只是原部队不在这里,就跟着三狗牛牯他们一起,暂时归建在306团三营七连里去。

根据战功,牛牯被提升为少校副营长,三狗递补为上尉七连连长,秀才升为中尉副连长兼排长,其他排长还是由中尉打铁侬、中尉狗腿几个来担任。

大家跟着大部队,一路撤到无锡,然后坐车,准备撤到后方去休整,和补充兵员,训练等事情。

跟着大部队,走在队尾的三狗,不由得回头望了望苏州上海方向,和兄弟们奋战了近三个月的地方,难怀莫名。

三个月前,兄弟们坐着火车,一路的意气风发和士气高涨,一致认为能把日军赶出上海,赶回日本去。

可现在,大家如此疲惫和狼狈不堪地撤出战场,如果没有这几次有序的阻击掩护,都可以说成是被打得一败涂地争相逃跑了。

到底是什么?是什么让中国军队如此无能?为什么就打不过一个小小的日本了?三狗心里有很多的疑问,也有很多的答案,但是不能说出来,也不想说出来。

现在更多的伤怀是,想着那些躺在上海战场上牺牲的战友和兄弟,他们曾经滚烫的鲜血流过热乎的身体,现在就躺在了冰冷的土地里了。

他们的尸骨,就腐烂在那片土地里了,不知道在以后,还会不会有人会记起?记起他们,记起他们为了国家,为了民族,战死在那里。

……

淞沪会战,是74军成军的第一战,这支刚组建的年轻部队,以初生牛犊不怕虎的精神,敢打敢拼,与占据绝对优势的日军连续血战近三个月,毙伤日军四千多人。

但74军自己也伤亡军官242人、士兵4465人;这一战役,74军打出了自己威名,为以后成为国军抗战王牌部队,奠定了基础。

303. 我们是炮灰部队

民国二十六年(1937)十一月的南京,这一年的冬天,显得非常寒冷,昔日繁华的街道,现如今,一片萧杀,几乎空无一人。

大量的人群集中在火车站、码头、出城的道路上,逃避战难;与之相反的是,大量的士兵与难民相背而行,尽管他们疲惫不堪,但也义无反顾地逆行向前。

自从11月11日上海失守之后,国军几十万部队溃败如潮,后面还跟着20多万如狼似虎的日军追兵。

苏州、无锡、常州、江阴、镇江……拱守南京的一座座城市相继失陷,日军长驱直入,步步逼近首都南京。

日军飞机不断地空袭南京,投下一串串的炸弹,凌厉的防空警报、航弹落下的呼啸声、飞机发动机的轰鸣声、高射炮的连续炮击声。

以及房屋被炸倒、火光冲天、人们被炸死甚至是炸得四分五裂的惨相,对于普通市民来说,确实是很震撼恐怖。

11月20日,“中央电台”广播《国民政府移驻重庆宣言》,迁都重庆,党政人员及相关单位财物等,纷纷乘轮西上。

……

三狗随部队于11月28日到达南京东边四十公里外的句容,基本上是51师的部队全部归建了,原补充连的老兵全国回到自己的原部队去。

军政部调拨来一些来自湖南的新兵连,补充到51师中去,根据战功和贡献,306团优先补充三营,三营优先补充七连。

这些来自田间地头的湖南农民伢子,连枪都不会开,三狗安排老兵们手把手先教一些基本的技术,原以为大家会拉到后方去慢慢整训的。

倒是来了个江西广丰的老乡,叫夏晨,这家伙,居然是个大学生,正念着,不读了,找来这里参军了,真正的投笔从戎。

特别是在如此危难危险之时,敢主动来部队上前线,三狗不由得对这家伙另眼相看,那个时候的大学生,属于非常稀缺的人才,特别在军队的基层里。

所以,不管是出于保护人才,还是有培养老乡的私心,还是有看到自己刚毕业的身影等,三狗把他给留在自己的身边,先从通信兵做起吧。

……

今天一纸命令,像一盆冷水一样,把大家浇了个透心凉,74军全军向南京靠拢,保卫首都南京。

底下的老兵们群情激奋,74军从三个月前在罗店成立以来,几乎是每天都在行军、打仗,不是坚守,就是断后掩护,都是硬仗死仗。

部队疲惫不堪,伤亡也巨大,连着补充了好几次的新兵了,急需休整训练,才能慢慢恢复战斗力。

就是机器,也得要停下来休息修理啊,更不用提人了,这么持续打下去,这不明摆着要抛弃74军,要把74军当炮灰来用了。

而且,听说参与保卫南京的部队,只有41师、48师、教导大队、宪兵警察是没打过淞沪战役的生力军。

其他的粤军66军(159、160师),中央军71军87师、72军88师、78军36师、74军(51和58师),黔军103师,东北军112师;都是从淞沪战场上血战数月退下来的。

真是儿戏,把一个首都的防务给到这些残兵疲师手上,总人数18万左右,还没有日军20万人多,武器又落后,怎么打?

看来高层有了新的陪都,就不想要这个老首都了,所以,就让这些残兵败将去做炮灰,也做个样子给国人看。

其实,74军参与守备首都的命令,早在几天前就已经发布了,74军军长俞济世、51师师长王耀祖、58师师长冯胜法,都难以接受,但最后还是没有办法,只能执行命令。

军方高层有高层的想法,中层即使有反对的意见,也没有办法改变命令和计划,至于三狗他们这样的底层,更是只有执行命令的一条路了。

只是大家心中有苦,却又说不出口;再说,国土沦丧,就是我辈军人的责任,保卫首都,则更是军人的责任,人人有责,就不去对比其他军队可以去后方、有的军队可以不参战了。

74军58的防区在南京南面的牛首山,51师防区划在方山到淳化镇之间,是南京的东南面京沪线必经之路,日军进攻南京最近的路线。

可见,在南京外围防线上,此处压力是最大的,属于门户之位,而且关键是还无险可守,只是相对于上海郊区的长江冲刷平原来说,这里有一些小小的丘陵,勉强可以作为工事依托。

好在有一些以前就修筑好的国防工事,以此为点,构筑野战阵地,连成线面,加强纵深的防守弹性。

51师的左边是粤军66军,右边是牛首山的58师,如此宽大的防线,只有一个残缺的步兵师来守,确实是勉为其难。

只能看菜吃饭了,51师派出纪宏儒301团占领由宋墅(含)经淳化镇迄上庄(含)之线,左与与66军取得联络。

以程志302团占领右由方山(含)、左迄宋墅(不含)之线,右与58师取得联络,限三日内完成可御中口径炮弹之防御工事。

以邱伟达306团为师预备队,位置于宋墅附近,策应第一线部队之战斗,重点保持于左翼;以张灵武305团位置于高桥门至河定桥(不含)之线,构筑预备阵地。

由301团派步兵一连担任警戒,句容、汤水、秣陵关一带均派有严密之警戒监视敌情,并与各友军保持联络。

由306团派出一部前往湖熟镇,作为警戒部队,严密监视;这支部队,需要独立作战能力强的小部队。

三狗的青浦经历,带着一排人突围,居然能越突围人员越多,这让团里印象很深刻,就选定了三营七连、三狗为连长的这支部队。

三狗马上带着七连星夜兼程,马不停蹄地到达湖熟镇,湖熟位于南京东南部,处于江宁、句容、溧水三地交界处。

湖熟背靠青龙山,前临句容河(古称秦淮河,为秦淮河的上游);青龙山高200米左右,句容河面宽约25-50米,最宽处有近100米。

三狗把连部和秀才的一排设在靠近湖熟的青龙山山脚下湖西村构筑阵地,派出狗腿的二排,便衣乔装成农人前往下潘岗村进行警戒。

三狗自己和打铁侬三排,全部内穿日军军服,外穿农人便衣,前往句容河桥边的曹家边村,进行密切警戒。

304. 湖熟镇初试锋芒

秀才他们一排虽然找到几处国防工事,但布局设计很不合理,机枪掩体相互距离太远,形成不了相互支持,射孔过大,不具隐蔽保护。

大部分工事偷工减料,没有什么钢骨水泥,直接用泥土埋设,这样糟糕的工事,怎么能抵挡得住日军的炮火?

没办法,只得自己开挖,去把阵地前沿四百米之内的房屋拆掉,扫清射界,顺便也把房屋的木料和砖头拿来加固工事。

不过,三狗的七连没有固守湖熟的命令,只是警戒,没有必要修筑那么坚固的工事,但是,也得要抵抗日军的第一轮轻型火炮的攻击。

三狗另外特地找了个熟悉青龙山的本地人做向导,以便撤退时候,能快速找到捷径,沿路北上,退回淳化镇去。

想着日军的前头部队,可能是行军快速的骑兵部队,三狗叫人在句容桥北边,挖了很多密密麻麻的陷马坑,用浮土和青草掩盖起来。

另外,这次部队还给补发了一些留在南京城内弹药库的地雷,三狗叫上打铁侬的三排,跟着自己,把地雷埋设在湖西村阵地前沿位置。

由太湖登陆的日军第九师团,经宜兴、溧阳、溧水一路西北向行进,其前头的搜索部队,终于在民国二十六年(1937)12月4日下午,到达湖熟前沿位置。

来得果然是日军骑兵,大概有一百多骑,不疾不徐地沿着大路,远远地跑了过来,三狗和打铁侬他们几个正在桥南视察,要不要构筑一个新的阵地?苦于手头上兵员太少。

还好三狗他们外面穿的是农民的服装,但这个时候,也是刻不容缓了,必须得回到桥北去,要赶回去指挥部队。

如果部队在桥南,或是只是几个人,无所谓,身着农民服装的庄稼汉;日军的前锋部队也并不会浪费搜索前进的时间去杀几个老百姓,躲起来就可以了。

三狗他们没有办法,只得撒腿往桥北跑回去,也许是日军一路上几乎没有遇到过强劲的抵抗,长时间的行军觉得无聊,看见几个农民在逃跑,就兴趣来了,策马远远地追了过来。

戏耍下支那人也可以啊,看着前头那几个慌慌张张逃跑的支那人,日军骑兵很开心,叽哩咕噜地扬着马鞭追了过来。

正当三狗和打铁侬他们几个,堪堪地跑过桥北位置,跳入边上的房屋里去时候,鬼子的骑兵也是一阵旋风地追了上来。

不过在通过桥时候,狡猾的鬼子,怕中了埋伏,没有把所有的骑兵全部跟过来,而是前头三十来骑在鱼贯通过河面上的桥,后续的,都停在桥南位置,静待结果,等没事,再通过。

来不及等了,三狗对着三排的三把班用机枪大喊道:机枪朝桥上打!

三把捷克式机枪从三个不同火力点,交叉起来,对着桥面上的鬼子骑兵,一通扫射,捷克式机枪虽然认子弹,不太兼容其他的步机枪弹。

但是它的威力在轻机枪里,还算是非常不错的,7.92的大弹头,在射速500发/分、初速800米/秒的恐怖推进下,全都倾泻在桥面上。

鬼子骑兵不像步兵,可以马上卧倒在地上,避开枪弹,只得赶紧伏在直挺挺的大洋马上,而且都是集中在狭窄的桥面上,无法马上散开,全都成为活靶子了。

可怜的东洋马,几十匹一下子就给打成血筛子,伏在马背上的鬼子也是一样,连发的几颗强劲的机枪子弹,打中鬼子身体后的,腾起一阵阵血雾。

接着因为体内的压强,把鲜血压出体外,一条条血箭在飙飞四溅着。特别是从侧前方的交叉火力,密集的机枪子弹,把鬼子的身体打成几截,打在手臂腿脚上,等于是粗暴得截肢了。

顿时,桥面上一片人仰马翻鬼哭狼嚎的,一些马匹因为冲力,刹不住脚,直接跨过桥栏,带着背上的骑兵,掉入冬天的河流里。

三挺机枪近一分钟的速射,几百发子弹形成火烫的钢铁,倾泻在几十米的桥面上,日军大部分的战马和骑兵,都在短短的一分钟时间,不死则残,血水流了一地,顺着边上淌在河面上,红了一片。

河对岸的日军骑兵大部,一下子全部惊呆在原地,鬼子的骑兵中队长气得大喊:迫击炮,给我敲掉支那兵的机枪。

日军的骑兵部队通常会装备一点小口径的组装迫击炮,几个鬼子骑兵,下马迅速装好迫击炮,对着三狗部队的机枪掩体开始试发校正弹。

打铁侬一看,马上命令机枪手拿着机枪撤到下一个射位去,“轰,轰,轰”,几声过后,反应神速的鬼子,接着就响起了歪脖子轻机枪,开始压制河对岸的七连三排的阵地。

枪声就是命令,在之前三狗和秀才他们商量好的命令,七连的一排和二排,马上从后面的两个村子,飞奔着赶了过来支援桥头位置的三排。

见到河对面支那兵的火力被压制,这边鬼子兵又开始准备冲锋了,剩下所有的骑兵全部一手拿着短短的骑步枪,一手挽着缰绳,用马刺击打着马肚子,从几百米开外,朝着桥面上冲了过来。

鬼子一边乒乒乓乓地开着手里的骑步枪,一边策马冲着;三狗这边七连三排的阵地,机枪被迫击炮追着跑,不敢露头过久,只能打几发点射。

整个排阵地,只剩几杆长枪,还被鬼子的轻机枪给压制,偶尔露头噼里啪啦地零星想着,给鬼子造成的假象,也就这么点能耐。

要不是一开始就有猛烈的机枪齐射,鬼子还以为三头他们是个游击队式的农民武装,因为在望远镜里看到的,三狗他们确实是穿着农民的服装。

但是这批“农民”展现出来的武器投量,以及作战素养和战斗面貌,绝非一般一打就跑的游击队。

还是需要谨慎面对的,鬼子的骑兵指挥官下达的命令里,要大家小心行事,可在鬼子骄悍的骑兵眼里,这几声零散的步枪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了。

所以鬼子一是立功心切,另外是要替遭袭击而死去的战友报仇,开始拼命地加速马匹的速度,前头的几匹马都已经冲上了桥面了。

305. 歼灭骄悍轻敌的鬼子骑兵队

“竹竿,你们几个,用掷弹筒打桥面。”三狗对着赶来的竹竿喊道,每个排里有个掷弹筒组,两人一组,三狗他们离桥面不远,也就一百米不到,掷弹筒有把握打到桥面上去。

要是一般人,可能会把掷弹筒榴弹打偏,打到河里去,这也很正常,毕竟掷弹筒这玩意,精度很一般。

不过也得看什么人来使用,竹竿本来就是个天才型的迫击炮手,只是在上海战场上的迫击炮,因为突围和长途奔涉,没有办法带在身上,都可惜地埋在半路上了。

当时埋迫击炮时候,跟埋竹竿他爹妈一样,够竹竿伤心了好几天。平时手痒,只能用掷弹筒来过过瘾。

在收到三狗的命令前,竹竿就把掷弹筒准备好了,角度和距离也计算好了,只是掷弹筒打不远,要是有四百米外的射程,甚至可以和鬼子的迫击炮对打了。

三狗一声令下,竹竿就把手里的掷弹筒给发射出去了,几乎不用校正,第一发就在鬼子骑兵的前头几匹马中间开花了,这种没有膛线的滑膛曲射,能打得这么准,简直是逆天了。

鬼子骑兵被炸弹炸翻了一匹马后,稍微迟钝了下,接着又马不停蹄地向前冲着,这个掷弹筒的射速,单人操作最大射速20发每分钟,双人操作最大射速40发每分钟。

太慢了,即使是双人操作,也跟不上马匹的速度,这么近的距离,骑兵几个冲锋就要到眼前了。

竹竿在助手的装弹帮助下,快速地发射着掷弹筒,榴弹不断地在桥面上开花,不断地有马匹被炸翻,但还是无济于事,鬼子的骑兵发了疯地冲过桥面,向三排的桥头阵地冲杀过来。

鬼子骑兵已经把骑步枪收了起来,背在背上了,右手已经开始去抽出明晃晃的马刀出来,准备冲上阵地,给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支那兵或是游击队,来个马刀砍杀表演。

都到这个时候了,几挺机枪就不再躲起来了,放明了开始连射,速射,把弹匣里三十发的供弹全部打完为止。

鬼子的迫击炮迫不期待地打了过来,已经有一挺班用轻机枪给打中了,连人带枪都给炸飞了,三狗心疼得抽了一下。

三狗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现在是一连之长了,虽然代连长也做了一段时间,毕竟现在是做真正连长的第一战。

冷静下来,三狗目测计算着鬼子骑兵越来越近的距离,开始吼道:“全体都有,手榴弹准备,全部手榴弹。”

话音刚落,鬼子骑兵的第一匹马,踩上了陷马坑,马失前蹄的既视感马上出现在大家面前,很有影视效果。

那高头大马的冲击力之强,非常惊人,一个踩空,马上就把自己的前腿给折断了,身体带着背上的骑兵,直接飞着翻滚了出去。

接着是第二匹马、第三匹马,不断地有马匹踩中隐蔽的陷马坑里去,那些可怜的马,疼得咴咴地嘶叫着,翻滚在三狗他们阵地前沿处。

后面没有踩中竖坑的马匹,也因为前面的混乱和堵塞,止不住脚,直接撞了上去,一时,鬼子几十匹马撞在一起,场面一片混乱。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三狗第一个扔出手榴弹,大家也纷纷地把手里的手榴弹扔了出去,三十米的距离,真是手榴弹的最佳距离。

一时间,一阵手榴弹雨落下,鬼子的骑兵屋漏偏逢连夜雨,一阵阵橘红色的手榴弹爆炸后的颜色,如复仇之花一样,在鬼子骑兵队中鲜艳地绽放着、怒放着。

M24木柄手榴弹属于仿德式高爆弹,爆炸后的破片也就是弹片杀伤半径,保守估计都高达六七米。

短时间内几十颗手榴弹,在狭窄的空间里一起爆炸,杀伤半径重叠,覆盖力达到超饱和了,密集的弹片四处飞溅着。

在爆炸区域里的鬼子骑兵,每个人几乎都被炸成断肢残体了,不断地有手脚、内脏跟着血块、马肉飞起。

浓郁的血腥味加上着浓烈的炸弹硝烟味,让这片土地,成了个临时的屠宰场,人和马的屠宰场;如此近距离的残酷场面,让那些湖南新兵蛋子,忍不住起呕。

三狗要得就是这种效果,在局部的空间里,形成兵力和火力的不对等,超饱和覆盖打击入侵者,这些异族入侵者,死在抵抗者的手里,也算是罪有应得。

也让这些新兵见见血,没见过血,哪能拿到战场的合格证,见了血,特别是亲手杀了人,才算是个老兵的最低门槛。

亲手杀人,只要你能熬着没死,在战场上有的是机会,现在就来了,骄悍无比的鬼子骑兵中队,居然在没有步兵到达后的火力支援下。

轻视三狗的“农民武装”,贸然发起冲击,几乎把一个中队的骑兵都报销了,鬼子骑兵中队长心疼得要刨腹自杀了。

自杀还不如继续冲击,杀上一个够本,杀上两个,就可以替战死的战友报仇了,在这种心理作用下,鬼子中队长自己也跟上剩下的冲锋部队,一起继续冲锋。

毕竟是距离太近了,在一两轮手榴弹加机枪的阻力前,还是有好几匹马越过了七连三排的阵地,飞速地跑到了阵地后面去。

鬼子这是要自投罗网吗?三狗有点想不通,就凭你这不到十匹马的,能掀起多大的风浪来?

都不用三狗他们回头收拾,后面的一二排援兵刚到来,马上就截住了鬼子骑兵的漏网之鱼,秀才马上让大家让开大路,人往路的两边躲开,别和马匹正对着干,那是很吃亏的。

让开后,形成交叉火力,不要急着扫射,不然会打到自己人,就是用步枪,一颗一颗子弹去打。

秀才自己拿起步枪示范,此刻,充分显示出一名特等射手的风范,几乎是一枪一个爆头,不是正中鬼子的狗头,就是马头。

要不是步枪每次都要上膛,这不到十个鬼子的骑兵,还不够秀才塞牙缝了,尽管秀才的右手如蝴蝶一样翻飞着上膛击发,还是有两匹马载着鬼子,在其他兄弟的乱枪中,给逃走了。

正当秀才派出追击部队,去追剿鬼子逃兵时候,没想到身后转弯处一阵轰鸣声起……

306. 敌步兵强攻

正当秀才派出追击部队,去追剿鬼子逃兵时候,没想到身后转弯处一阵轰鸣声起,原来一大批农民拿着锄头扁担,在追着两鬼子跑。

那鬼子的坐骑也不知道去哪里了,失去坐骑的鬼子骑兵,等于是失去了水的鱼一样,只能叉起罗圈腿,拼命地向前逃走。

即使他们手里有刀有枪,那个鬼子的中队长还有南部十四的手枪,现在拿在手上,等于没用。

后面几十上百的村民跟着追了上来,手枪在这个时候有个屁用,一旦被村民们追上,踩都要踩死你,还不说他们手里的锄头扁担。

鬼子的中队长毕竟是有点年纪了,平时吃得喝得多了,明显身材不够健壮了,不复自己当年的威风了,没跑出几百米,就已经气喘吁吁了。

乐得秀才他们也不上去抓他,远远地坐着看好戏,那群如狼似虎的村人几个跃进就追上了有点发福的鬼子中队长,一顿锄头扁担下去,鬼子抽搐着伸直双腿,一命呜呼了。

后面追上的几个女人,还不解恨,抱起大石头,不断地捶打着鬼子的头部,鬼子中队长的头,都被砸扁了,都快砸进泥地里去,那帮人还不停手。

有这么可爱又血性的中国老百姓,怎么可能会亡国,秀才感叹到,可惜,在不到十天后,南京城里的市民们,却如同被催眠了的肥猪一样,心甘情愿地被日本人砍杀着。

另外一个年轻的鬼子,精瘦精干,跑得跟风一样快,也是,在逃命中,身体的潜能会发挥出最大的能量出来。

那帮村民确实跑不过他,只见这个精瘦鬼子一路向河边逃去,这鬼子还有点头脑,知道方向,知道往南边逃走。

到了河边,不顾冬天冰冷的河水,一个猛子就扎了下去,想游到对岸去,这是,村民们才刚刚追到岸边,只能用石头去打,这手扔石头哪有什么准头,几乎是打不中。

这边三狗见了,马上拿起身边手下的一杆步枪,瞄准后,凭着呼吸,一枪,就击中了那鬼子,大家一声欢呼。

没想到,那鬼子跟打不死的小强一样,一会又露出头来,可能是被三狗击中了肩膀什么的,三狗一阵懊恼,老子第一次做实职连长,这点面子都不给啊。

于是又拿起枪来,这次瞄着鬼子,慢慢地果断几发,终于,一枪爆头,把鬼子的天灵盖都给打飞起来了,中枪的鬼子再也不可能坚持住了,挣扎了一下,没入水中。

……

骑兵之后,肯定是有步兵的,三狗猜得没错,大家刚刚歼灭了鬼子的骑兵后,没一会儿,桥南远处发现敌步兵前头部队。

“三排马上进入阵地。”三狗发出一道命令,再叫秀才去构筑第二道阵地,自己带着通讯兵夏晨,爬上一个小山,用望远镜观察和粗略计算鬼子的人数。

我去,居然有五百人之众的前头部队,还好刚才及时歼灭了鬼子的骑兵部队,不然的话,让鬼子的后续步兵一上来,七连估计连脱身都搞不定,想起来一阵冷汗。

此地不宜久留了,三狗命令前沿阵地的三排不要作硬抗,逐步退击,叫夏晨通知秀才组织点人手,呼吁村里的老乡,赶紧逃到后面的青龙山上去,鬼子是畜生,杀百姓是正常的事。

五百多的日军,差不多两个中队了,三狗一个连,是无论如何抵挡不住的,前沿阵地的三排刚一接触,感觉敌人的火力之巨大,压得喘不过气来。

日军的迫击炮如雨点一样,落在三排的阵地上,至少有三挺九二重机从左中右三个角度射击过来。

本来重机枪的精准度很一般,但鬼子的机枪射手着实很了得,几乎枪枪打中阵地胸墙及沙袋上。

好在九二重机的子弹6.5mm口径的,侵彻力不大,打人没有问题,打工事掩护物就一般般了,很难打烂工事的沙垒或胸墙等。

好在三狗知道日军步兵攻击特别喜欢迂回战术,本来主阵地是设在山脚处,现在尽量把第一道阵地前移到河边上,正对着湖熟镇唯一的一座桥上。

冬天河水寒冷,如果对面不是非常重要的据点需要攻下来,日军一般也不太愿意在别处下水渡河,进行迂回侧击或是从守军背后发起袭击。

反正仗着自己的武器先进,日军就先开始试探性的进攻,当发现前面的骑兵队马匹和人员伤亡在桥面上,马上对河对岸的守军开始重视起来。

重视程度和迫击炮打击力度成正比,加上九二重机的压制性的火力射击,几乎可以把守军压在阵地上不能抬头。

这样就可以掩护着步兵小队的散兵三角战术的运动前进,三排长打铁侬躲在阵地的侧翼一处隐蔽处,学着三狗在计算着日军的前移距离。

等日军运动到桥面时候,打铁侬一声令下,大家开始第一波的手榴弹攻击,因为在之前就测定好距离,前沿阵地离桥面很近,也就三十多米的距离。

设定这个距离开挖阵地,就是为了扔手榴弹用的,在之前打击骑兵部队时候,大家都已经扔过手榴弹了,知道扔到桥面上的最佳角度、方位和力度。

因此,三排战士,可以窝在阵地里不露头,就可以把手榴弹扔到桥面上,八九不离十。第一波手榴弹出去后,陆续在桥面上爆炸。

狭窄的桥面不利于日军躲避,要么跳入水中,要么死命趴在桥面上,尽管如此,还是有一部分鬼子被手榴弹给炸死了。

这就很气人了,守军不露头,随便你什么迫击炮掷弹筒九二重机等重火力的压制,但你的进攻队伍,就不得不要经过这座桥,而这座桥的距离正好是扔手榴弹的最佳距离。

不过这点难度,难不倒战术素养高超的敌人,鬼子前锋一旦进入桥面,就马上匍匐前进,即使桥面上堆满了骑兵队的碎肉,地上半凝固着黏稠的鲜血。

但为了活命,地上再脏也得忍住,总比抬起头来被手榴弹破片削破头好多了,这样一来,守军的手榴弹战术就体现不出最佳效果了。

307. 连人带桥一起炸

“炸桥!”远在小山上密切观察的三狗,叫夏晨给三排长打铁侬发出命令,这个夏晨,还挺机灵的,在战场上现学现卖,连爬带滚地躲着鬼子的炮火,奔打铁侬那边去。

三狗看着他的背影,还算满意地点了点头,这个的大学生,虽然表面上看起来文质彬彬的,但骨子里有一股狠劲,不像普通的学生,可能是来自农村的娃吧。

可又不像农村娃那样木讷和迟钝,反而很机灵,学东西很快,几天功夫,就把步枪、手榴弹、卧倒、匍匐、工事等一个步兵的基本技能学得有模有样了。

看来,过段时间,得要放到排里去锻炼锻炼了;有时候,三狗不由得感概,要是中国士兵都是这样,该多好啊,兵员素质很快就上去了。

可惜的,目前中国大部分的基层士兵都是文盲,士兵的基本技能要学上大半年才能勉强掌握。

可这战争来得这么迅猛,哪有那么多的时间给他们去学啊,很多新兵连枪都不会打,就被送上战场,成了炮灰,多不值啊,中国人的命,就这么贱吗?

……

原来在构筑第一道阵地时候,三狗就知道这座桥是死守不住的,还是在桥面底下安放了炸药。

然后把用油纸包着导火索,放入打通关节的细长竹子里,埋设在地面上,一路埋到阵地里,这个导火索的头,现在就在打铁侬手里。

导火索的火焰顺着导火索燃烧的速度是0.8cm/s,按着这个距离,点燃导火索后,估计最少要半个小时以上的时间。

半个小时,太久了,黄花菜都凉了,这个阵地根本撑不到半个小时,所以,看到敌人火力如此之猛,人数如此众多,打铁侬一直在等着三狗这个命令。

现在一接到三狗的点火命令,打铁侬马上点燃了导火索,看着导火索慢悠悠地燃烧着,打铁侬并不在意。

为啥?刚才不是说撑不住半小时了吗?因为打铁侬和三狗在埋设炸药时候,也留了一手,做了个双保险。

不能完全依靠这条几十米长的导火索的,万一中间受潮燃烧中断了,或是被鬼子炸弹的气浪给扯断了,这些都有可能。

如发生了这些意外,到时候怎么办?有没有预案?炸不了桥,后果很严重,直接影响到全连的安危,影响到全连能否顺利撤退到主阵地去。

三狗和打铁侬把炸药多装了好几根雷管,每个雷管连着一根导火索到桥边的几个隐蔽处,导火索的一头撕开,用防水油纸包着一团洒满碾碎枪药的棉花,连同导火索包起来。

至少有三四个这样的点燃头,等于把引爆炸药的保险增加到很多道了,这个没打着,可以打那个燃头。

现在打铁侬正端着枪,瞄准着一处燃头,还舍不得开枪打,他还在等,等一个时机,不是桥面人最多的时机。

鬼子也很狡猾,不会在狭窄的桥面上堆积太多的人,尽量是几个几个的通过,所以,打铁侬在等一个很狠毒的时机。

这个时机,就是等鬼子不断地爬过来,汇聚到可以一次冲锋的几十个人数时候,打铁侬再炸桥。

不过鬼子的彪悍还是让打铁侬有点意外,鬼子仅仅只汇聚了十几个人,一个班的人,就在军曹的呐喊指挥下,发动了第一波的冲锋了。

后续的鬼子一看,也马上跟着蜂拥着往桥上冲,要赶紧支援第一批冲锋的人,跟着第二波第三波的持续冲锋,就可以把这个桥头阵地给冲下来了。

不能再等了,打铁侬一边喊人叫扔手榴弹,一边连着开枪,一连把几个炸药点燃头给打中了,看着一团团小小的火花燃起,打铁侬才放心开始射击冲锋的鬼子。

三十米的距离,冲锋起来也就不到十秒钟的事情,正当鬼子打有铁掌的皮鞋踏上守军阵地上时候。

突然在背后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轰的一声,桥给炸飞了,一时挤在桥面上的几十个鬼子也一下子被炸上了天,一时间,断手断脚的夹杂着砖木石泥,满天飞落下来。

在桥南位置,还没冲到桥头的后续跟进的鬼子,一下子呆在了原地,眼睁睁地看着桥面上的战友被炸得四分五裂。

也眼睁睁地看着第一波冲锋的十几个战友孤零零地矗立在守军的阵地上,这十几个鬼子正满心欢喜,准备刺杀守军时候,突然后面一声巨响,分了他们的神了,忍不住转头去看。

这一看,不得了,也就这一瞬间的分神,就决定了他们的命运了,打铁侬的三排才不愿意跟他们玩拼刺刀呢,爷爷没有时间陪你们玩。

因为在鬼子起立冲锋时候,鬼子后面的重火力不得不要延伸射击或是停下来,这一停,有经验的老兵马上就知道了鬼子在冲锋了。

打铁侬除了喊人扔手榴弹外,也叫三个机枪手(二排支援了一组机枪)冲上阵地,进行扫射,就在这十几个鬼子扭头看后面炸桥的“大烟花”时候。

三个中国兵机枪手已经抱着机枪冲上了战壕,对着这十几个鬼子一通扫射,如此近的距离,如此密集的火力。

登时,把这一些鬼子,打得像被电击一样,浑身发抖,多达十几发7.92的机枪子弹,在瞬间穿透了鬼子的身体。

人体的肉体在高速高温的弹头穿透下,骤然爆裂,腾起一阵阵血雾,带着仇恨的子弹,肆意地撕裂着鬼子的身体,顿时血肉横飞。

有的鬼子身体都被打成几截,有的前胸和腹部都被子弹给撕烂了,只剩点破烂的衣服在包着一团烂肉。

这十几个鬼子,几乎在同一时间被射杀殆尽,由于速度太快了,只有一两秒的时间,等反应过来,集束的子弹已经把生命给抽空了。

很多鬼子连声音都没有发出来,就像一个烂麻袋一样,横飞在地上死掉了,这就是侵略者的下场,不远千里而来,就是为了赴这个死亡之约。

……

“撤!”打铁侬对着正打得起劲的手下,一声令下,大家赶紧操起手头的东西,跟着打铁侬,没命地向第二道阵地下潘岗村跑去。

前脚刚离开曹家边村的桥头阵地,河对岸的鬼子就开始疯狂地炮击桥头阵地了,气疯了的鬼子不断地把炮火倾泻在空空的阵地里去,以为这样,就可以替战死的战友报仇了。

趁着气急败坏的日军搬运着重火力到河岸边,进行火力压制,然后拆了附近村庄老百姓的房子,拿来木板,搭起简单浮桥等。

三狗他们赶紧在下潘岗村里布下一些火力陷阱和人员通道等,看着天色将晚,三狗叫大家边熟悉边吃了点东西。

308. 埋伏和夜袭

没多久,鬼子搭好浮桥,先头部队陆续上岸,抢占原来的桥头阵地,发现阵地里空空如也,马上就向前进击了。

天色将黑了,鬼子晚饭都不吃,都要想着赶紧抓住或打死那股可恨的支那兵,以泄下午被戏弄打击的气愤。

曹家边村和下潘岗村相距很近,也就五六百米的距离,鬼子的一举一动,都在三狗的望远镜里,待到鬼子开始迫近下潘岗村之间时候,三狗下达了准备战斗的命令。

鬼子虽然气急,但作战纪律还是很严格执行的,前头的搜索部队十几个人,呈楔形队形进行散兵距离前进。

弯腰据枪的鬼子,慢慢进入了下潘岗村里,村里一片寂静,所有的老乡都在三狗他们的动员下,逃到后面的青龙山里躲了起来了。

前头鬼子一面跟后续部队做着暗号,拿着个小手电筒晃了三圈,后续部队也赶紧跟上了不少,前头这十几个鬼子又继续摸进了村里去。

打开了一扇扇门后,发现都是空空如也,前头鬼子慢慢地麻痹起来,动作随意性越来越强,随便说话和翻寻东西,还有单个离开队伍进入房子翻找东西的。

鬼子胆子也真够大,或许,他们真的很天真地认为这个村是空的,没有任何人了,错了,不过,等他们知道错了的时候,已经晚了。

在一家看起来很不起眼的房子里,好像传出一点饭香味道,一个饥肠辘辘的鬼子快步跳了进来,赶紧去找吃的。

突然感觉后背一阵风起,这个还算警觉的鬼子,赶紧稍微闪开,转头来看,这个时候估计不转头赶紧就地一滚,或许能救自己一命。

但是一个普通的士兵,又不是经常走江湖的大侠,哪来的这种经验和功夫,也就是比正常人多一份警觉,还是会和正常人一样,回头来看,好奇害死人啊。

鬼子刚一转头,马上就觉得眼前一黑,然后感觉头部就一阵巨疼,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当然是晕死过去了。

二排的彭长华正拿着一根木棍站在鬼子躺下的位置边上,在黑夜里露出白森森的牙齿,无声地笑了起来。

要是鬼子不回头,木棍可能就打在钢盔上,那样动静就大了,没想到这个鬼子这么配合自己,刚好一回头,把这个大脸给露出来,给彭长华来打。

彭长华自然不客气,这一棍子下去,顿时把鬼子的脸给打开花了,人的脑袋哪里受得了这一重击,顿时倒下了,手脚动了几下后,再也不动了。

只是满脸血流不止,估计把鼻梁给砸断了,鼻子不断地流血出来,彭长华不知道鬼子是晕还是死,也没有时间和耐心去试探。

顺手掏出匕首,照着鬼子耳根处,捅进一刀,然后横着一剐,把鬼子的血管气管一起割断了,这下子,这家伙肯定得死了。

把死鬼子搬在门后,取下他身上的手雷和枪支弹药等东西,彭长华如同黑夜魔鬼一样,又隐进了黑暗之中。

……

有两个鬼子结伴而行,身后的几个影子里的眼睛里,急切地期盼着他们能分开,可这一对好基友,就是不分开。

失望之余,后面两个影子只好对视一眼后,从黑暗里走了出来,听到身后有声音,那两个鬼子好基友,马上挥枪转身。

黑夜里,模糊发现是两个“战友”,就埋怨了一句:搞什么鬼啊,吓死我们了。然后又转过身子去,突然又发现有点不对劲,两人对视了一眼后,觉得不行,又马上转头。

没想到这一转头,可把他们吓得毛骨悚然……

那两个好基友鬼子再次一转头,突然吓一大跳,刚才看到的两个“战友”瞬间不见了,我去,见到鬼了吗?

两个好基友面面相觑,不得其所以然,正当他们俩迷惑准备四周张望时候,两人同时发现对方身后多出一只手来。

接着又发现对方的嘴巴被那只多出来的手给捂住了,怎么自己的嘴巴也给捂住了,两个人眼睁睁地发现对方被搞死。

其中一个被割脖子,另外一个脖子给直接扭断了,在两鬼子惊愕的眼神里,和照镜子一样,两人双双倒地。

原来那两个“战友”是大薯和杨承祖两人穿着日军军服,问题是大薯身材太高大了,以前找的最大号的鬼子军服,穿在身上,还是有点紧巴巴的。

以前大的衣服穿烂了,这次只得找件比较大的穿,更是像穿着小孩子的衣服一样,滑稽可笑,所以才会让那两个鬼子有觉得不对劲的感觉。

但在黑夜里,一下子又看不准,总觉得有那么的一点不对劲,又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那两个鬼子只得又回过头来看。

吓得正准备下手的大薯他们,赶紧一个侧身猫到鬼子的身后去,那两鬼子的注意力全部在回头看的位置,哪里知道大薯他们已经跟他们玩起了躲猫猫,所以吓得以为见到鬼了。

就这样,十来个鬼子,在村里不断地被三狗的七连兄弟们给无声无息地搞死了,有的被推进水井里,用竹竿戳住不让露头出来,给活活淹死。

有的被几个人给掐死,有的被闷死,居然有一个被吊死在房子的大梁上,那是萝卜和张志光的杰作。

搞怪的萝卜,每次都出其不意的耍点花招,这次,这家伙和张志光猫在一个房子里,看到一个鬼子冲了进来四处打量了后,正准备离开时候。

萝卜居然变态地发出了女人喘息和呻吟的声音,那鬼子一听到,就移不开脚步了,又转过头来,朝厢房的卧室里摸去。

借着窗外暗淡的月光,看到床上的布帐子在有节律地动着,把那鬼子看的两眼放光,一把把那布帐子给掀开,定睛一看,床上什么都没有啊。

正疑惑时候,眼睛一花,接着是脖子一紧,一道绳索给缠住了他的脖子了,鬼子左手条件发射地去抓脖子上的绳索时候,右手的枪就被身后的张志光给下了。

身后的萝卜双手扯紧绳子,一个转身,把鬼子反背起来,双手发力,抽紧绳子往下拉,鬼子背躺在萝卜背上,像一只被翻在地上的乌龟一样,手脚乱抓。

张志光抡起枪,用枪托狠狠砸在鬼子脸上,手脚乱舞的鬼子一下子就停了下来,接着抽搐几下,再也不动了,软趴趴地瘫在萝卜背上。

萝卜和张志光还不嫌事大,又把鬼子给吊在了厅堂的大梁上,晃晃悠悠的,在黑夜里,怪吓人的。

最倒霉的一个鬼子是,他好好的地方不去,偏要跑到茅厕去,结果被尾随而来的李金仁给踹进茅坑里。

李金仁拿着粪叉子叉住不放,给淹死在粪坑里,估计满嘴都是屎了。结果,因为鬼子手脚胡乱扑腾,粪汁溅的李金仁一身,弄得他全身臭死了,几天里大家都不愿意靠近他。

309. 扫射正在集合的鬼子

每搞死一个鬼子,负责的人都会发出一声狗叫声,等狗叫声集齐十二声后,三狗已经确定这群鬼子顺利地被解决了。

三狗就在村中央处,拿起手电,向天空转了三圈,村外的鬼子一看,大队人马开始鱼贯而入。

一大群鬼子闹闹腾腾地,陆续走进村中央的晒谷地来,像模像样地排了几个横队,正等着后头来的鬼子指挥官来讲话。

只是负责联络前面小队的那个鬼子军官,找了半天,都没有找到前面搜索队,该死的,老不听指挥的搜索队,现在又擅自行动了。

那个鬼子军官埋怨着,在附近的房子边上叫喊着一个鬼子的名字,想找出搜索队来,上司马上就要来讲话了,进行下一步的行动,这需要搜索队的情报呢。

晒谷场上的那个日军指挥官,估计是个少佐,已经等得不耐烦了,看看手里的夜光表,拖着指挥刀,走到队伍的前头,开始讲话了。

突然,“啪”的一声枪响,正张开嘴巴发话鬼子指挥官的天灵盖飞上了天空,唰的一声,全场的鬼子,全部趴在地上,一片的拉枪栓声音。

靠墙的几个鬼子,马上朝枪声正对面的来源处,扔出去几个手雷,接着两两配合,窜了过去。

正当晒谷场里的鬼子,等了一会,没有再听到枪声,以为这是个单个人袭击事件,就纷纷半蹲着像四周房屋墙根处移动。

四周骤然响起了捷克式轻机枪的声音,三狗七连剩下的八挺班用机枪,全部就位,开始了一顿丰盛的大餐,八个方向的正射、侧射等,组织起一片密密麻麻的火力网。

大量的鬼子在火网中被机枪子弹击中,就算是趴在地上也没有办法逃脱机枪的扫射,因为有好几挺机枪,是在周边房子的窗户上的。

居高临下的扫射,全方位的打击,打的鬼子无躲藏之地,在夜晚里,一串串的子弹很好看,像一道道红光一样,不断地吞噬着鬼子的性命。

这样的射击没有持续多久,在一发红色信号弹升空后,四周的机枪又突然地停了下来,只剩晒谷场上死伤的鬼子一片狼藉。

一下子没有被打死的鬼子,正鬼哭狼嚎地哭丧着,鬼子的医护兵飞奔着跑来跑去,发现的都是没有办法救活的重伤员。

剩下周边靠在墙壁的鬼子在机枪扫射时候,马上转进了各个小路弄堂去,鬼子的单独作战能力很强,他们没有被埋伏和突然袭击给摧毁战斗意志。

而是几个几个人马上组合起来,分别扑向了那些机枪射位,一时间,那八个机枪射位顿时响起来鬼子的手雷爆炸声。

好快的反击啊,幸好三狗的信号弹发射的正是时候,八个机枪组刚撤出来,身后就响起来了鬼子的手雷声。

大家沿着事先预定好的路线,迅速撤离出下潘岗村,当村外的鬼子大队人马火速增援进来,村里又变成了一座空村。

七连沿着村尾的道路,一路撤到了青龙山山脚下的湖西村,原来一排在那里构筑了阵地,半路上听到偶尔的M24手榴弹爆炸的声音,如欢送大家的礼炮一样。

气疯了的鬼子,找不到对手解恨,又想找村民来发泄愤怒,就每家每户去找,自然就找到了搜索队的尸体了。

萝卜大薯他们,在搬弄鬼子尸体时候,身下安放了诡雷,其实很简单,就是把手榴弹绑在鬼子尸体身上,手榴弹弦一头绑在尸体下面的固定物上。

只要鬼子一搬运尸体,自然就拉响了手榴弹,而这些手榴弹都是经过萝卜特制的,没有延时装置,一拉就响。

萝卜虽然花心和搞怪,但对炮弹很喜欢,也很有研究,没事就找能人学,现在自己能拆装一些炮弹的触发装置了,也能改造这些装置。

经得三狗的同意,萝卜改造了一批手榴弹,就是这些一触即发的手榴弹,不过在外面都做了特别的标识,不然会误伤到自己人。

……

鬼子又莫名其妙地死了好些人,本来不喜欢夜战的他们,现在急于复仇,又尾随七连追了上来。

尽管前头是搜索队很谨慎,但在夜晚里,还是踩中了好几个地雷,在橘红色的地雷爆炸颜色里,鬼子被炸飞起来。

这地雷,对于战场上的士兵来说,非常狠毒,很多士兵宁愿被炮弹炸死或是被子弹打死,也不愿意踩到地雷被炸。

那个时候的反步兵地雷威力不是很大,跟反坦克地雷没法比,但就是这种威力不大的反步兵地雷,让人很受不了。

踩到了一下子又炸不死,很多人只是被炸断了腿,在缺医少药的战场上,腿被炸断了的后果,基本上是死路一条,难受的不是死,而是一下子死不了,要受尽剧痛的折磨才死掉。

就算是有准备充足的医护,能保住性命,但大部分的人,不愿意下半辈子过着没有脚的生活,极大的不方便。

而且这个反步兵地雷对步兵的非战斗减员很厉害,一个人被炸了,得要几个人去救、去医、去抬等,对于日军这种轻装的先头部队来说,更是麻烦透顶。

要是白天,鬼子估计还知道这是地雷,可以绕路,或是调来排雷部队去搞定地雷,如果在战斗时候,可以用火炮把道路炸它个几个来回,算是引爆地雷。

但是在夜晚里,很多后面的鬼子是看不见前头人踩中了地雷的,都以为是前头的敌人在扔手榴弹,他们的爆炸声差不多。

所以,只能趴下,防止手榴弹飞来炸到自己,然后想办法去把嚎叫的队友给救下来;这个就给了秀才他们那些优秀射手的机会了。

他们只要把枪口对准鬼子伤兵周围,有非常厉害的射手,比如秀才,甚至能通过极为细微的变化和声音,判断出鬼子的救兵在那边。

一连打死好几个救兵,鬼子再也不敢上前救人了,只得忍住队友的嚎叫声,听着他们慢慢大量出血后无力的呻吟声。

当然,在这个地方,又不是下午的河流面前,鬼子肯定是要迂回侧击的,此路不通就绕路,三狗已经非常了解鬼子的战术了,早有安排,等着鬼子了。

……

310. 主阵地的夜间攻守

中了地雷受伤的鬼子,还有两个在哼哼,看样子一下子死不了,后头怕被秀才他们狙杀的鬼子不敢露头去救。

只得把绑腿解下来双起来,前头绑一个石头,给扔到鬼子伤员边上,让他们用绑腿把自己绑起来,后头的给拉回去。

秀才看到鬼子这样做,就知道这几个伤员没有利用价值了,直接开枪把这两个伤员给射杀,也算是给了这俩倒霉鬼一个解脱,就算救回去,估计也医不活了,血都快流完了。

鬼子也没有办法,只好继续给拉回去,权当把战友的尸体给抢了回来了,这支日军,从太湖登陆以来,一路几乎没有遇见过大的抵抗,今天总算是遇到硬茬了。

这不单单是硬茬,还大大的狡猾,气死鬼子了。鬼子今天是铁了心要拿下这一小股抵抗力量,不断地升起照明弹,把天空照的煞白煞白的。

既然前头路上有地雷,又没有排雷部队和设施,鬼子就奢侈地用迫击炮来沿着路面上炸,不一会就炸出了一条路出来。

接着又开始九二重机火力压制,掩护步兵,顺着那条炸开的路,开始进攻湖熟镇青龙山脚底下的阵地。

这个阵地是秀才带着一排挖的,挖的很不错,有纵身也有互相掩护交叉等,鬼子的步兵只有一条路敢走,所以不时地收到秀才一排的冷枪袭击。

一排的班用机枪暂时不敢露头,一露头就会被九二重机给咬住,现在就用步枪手来骚扰和袭击进攻的日军散兵。

一排在特等射手秀才的训练下,很多人枪法都不错,时时三四个人配合,说好专打鬼子一人,有的负责打提前量,有的负责打两边的潜在隐蔽物,有的就死死咬住鬼子运动的身体,一枪一枪地盯死了打。

这样,一个进攻的鬼子,几乎被子弹给包围了,只要一运动跃进,就遭到了围击,即使有队友掩护,也没有多少用,毕竟有三四个人专盯着一个,掩护的也没办法打各个射击点。

这种战术也就是在特定环境下的配合,主要是鬼子的兵力施展不开,只能沿着条小路向前运动,自然给了秀才他们在局部打击里人数上的优势。

看着手下不断地有人倒在进攻的路上,鬼子的指挥官气得,命令几门迫击炮都往秀才一排阵地上招呼,再调来二门九二重机,对着一排阵地进行饱和覆盖的攻击。

一时间,阵地上炮弹和机枪弹如雨点一下飞洒过来,秀才一看,只得叫大家全部隐蔽起来,这样一来,进攻的鬼子就得到一个没有对抗的真空时间,急速地向前运动。

眼看着一排阵地危险步步逼近,三狗倒是没有多大的担心,他对秀才有信心。三狗现在的注意力一直在阵地两边侧后,时刻等着鬼子的迂回侧击。

不久后,“轰!”的一声,左边侧后传来一声地雷爆炸声,“狗日的,果然来了”,三狗暗骂道。

还没骂完,守在左边侧后的一挺轻机枪就开始突射起来,接着就是双方互掷手榴弹手雷的声音。

三狗一直在侧耳听着,只要自己这边的机枪还在响着,哪怕是短点射也可以,那就表明了这边的侧后阵地还在自己的手里。

不一会,右边的侧后又响起来袭击和反袭击的枪炮声,小鬼子今晚真舍得花血本啊,还好自己早有准备,不然就被鬼子给包了饺子了,三狗暗想着。

即使包不到饺子,但对前面主阵地战斗意志的打击肯定是非常巨大的,一旦侧后被迂回打击,前头的肯定是人心惶惶了,普通的部队很容易就崩溃了。

鬼子五百多步兵,今天下午跨桥攻击时候,估计战死了几十人一个小队,晚上在下潘岗村里,估计至少被埋伏扫射了一百来人,还有三百多人。

对付三狗一个连一百来号人绰绰有余了,所以就敢派出大量的迂回部队去包夹偷袭,之前国军的部队吃尽了日军迂回作战的苦头。

三狗吸取兄弟部队的教训,每一次布阵都非常慎重,特别是独立作战时候,宁愿战线不拉得很长,也要有纵身、侧后保护,反正都要预留预备队的,就拿出一部分兵力来做保护和警戒。

当然独立作战虽然没有友军的保护和支援,但也有独立作战的好处,就是灵活机动,不必死守一地,遭受日军优势火力的打击。

所以,三狗把最后的主阵地设在青龙山脚下,一旦打不过鬼子,就拉部队上山,反正手上有两个本地老乡的向导,他们就是蒙着眼睛,也能在山里转得倍儿溜。

现在阵地的三面都噼里啪啦的打得很欢,特别是正面,秀才的一排被鬼子的重火力给压制得不敢露头,鬼子已经进入三十米区域了,汇聚了几十个人,眼见着就开始站起来冲锋了。

秀才在观察哨位的提醒下,马上命令大家开始扔手榴弹,一波手榴弹扔出去,马上叫人沿着交通壕退到第二道防线的壕沟里。

正在冲锋的鬼子被手榴弹给炸得七荤八素的,赶紧趴地上,开始朝国军的阵地里扔手雷,不断地有手雷在阵地里爆炸着,可惜里面都没有人了。

秀才在三狗的示意下,这次一定要保存实力,不要跟鬼子硬拼,我们就一连一百多人而已,根本拼不起,再说,我们这边的阵地只是前沿的警戒地而已,不需要死守。

所以,秀才避实就虚,跟鬼子玩起了花招,看到鬼子等阵地里的手雷一爆炸完后,马上几个跃进,翻进阵地里去,准备要和守军进行短兵相接,夺取阵地了。

后头的鬼子支援火力一看,就全部停止射击了,怕打到自己人,也快速派出第二拨的步兵冲锋去支援已经得手的前头部队。

鬼子的前头部队几十人一跳入阵地里,正纳闷着找不到一个守军时候,等来的是一阵手榴弹雨,来而不往非礼也。

归门便是客,得要好好招待,那就用手榴弹来招待吧,秀才一声令下,大家手榴弹集中往第一线阵地的壕沟里扔,顿时,壕沟里一片爆炸声和火海。

要是鬼子在阵地外面呈散兵阵型时候,扔手榴弹还真不好炸到,即使炸到也就是一两个人而已。

而现在,都集中在壕沟里,那就不同了,鬼子还不熟悉秀才他们挖的战壕,不知道哪里可以隐蔽哪里可以躲人,这样一来,手榴弹在密集的人群里爆炸,肯定是杀伤最充分的。

一时间,壕沟的鬼子短时间内找不到藏身之地,几乎全部被炸到了,只是死和伤的区别而已,受伤的也嚎叫都没有,为啥,因为大部分都给震晕了。

311. 一拉就爆的手榴弹

秀才看一击得手,马上不停地发出第二道命令:“跟我冲”,秀才拿着驳壳枪,通过交通壕,一进第一道阵地里,就马上开始对着地上还在挣扎的鬼子扫射。

同时,再发出第三道命令:“扔手榴弹”,这手榴弹是朝阵地外面扔的,因为鬼子的第二拨仅供人员,刚好在半路上,进入了三十米区域。

扔完手榴弹后,秀才又故伎重演,带着大家“撤”,又撤到了第二道防线去,正在冲锋的鬼子又吃了个大亏,被炸得七零八散的。

吃过一次亏的鬼子,不可能还继续往一个坑里跳了,这次学乖了,而是派出几个人,摸着趴到阵地胸墙前,往里扔了好几个手雷后,才探头观察。

这一看不要紧,发现里面没有活人,活人都在第二道阵线里呢,鬼子没有急着下战壕里,生怕犯了前车之撤。

狡猾的鬼子,而是把重火力全部前移,在一排第一道阵地的前沿位置,构筑起迫击炮和重机枪的火力点阵地。

安排火力对着一排的第二道阵地,进行火力压制,不要小看鬼子,鬼子也会玩步步为营的,而且还玩得很溜。

秀才没有办法,这样打,不一会儿,就会被逼到最后一道阵地里去,好在三狗没有要求死守,只是在阵地战里结合运动战,以消耗敌人为主。

听着侧后两个方位的枪炮声,已经受到威胁了,万一一个位置被突破,那一排则是敌人的瓮中之物了,现在一排的兄弟们,虽然看起来很沉着,其实内心也已经焦虑万分了。

毕竟都是人不是机器或是神,谁都怕被抄后背,即使对正在抵抗的兄弟排有信心,坚信他们就算拼光老命也会给自己守着侧背。

但日军的装备和战力确实很彪悍,不可不防,所以秀才和三狗取得联系后,决定开撤。不过就是要撤,也不能简单的退,那样也很麻烦的。

秀才按照三狗战前的布置方案之一,开始让人在二道阵线上做了一些诡雷,也扔下一些萝卜特制的一拉就爆的手榴弹。

然后再带人从交通壕,撤到了最后一道阵地去,把一排一分为三,两个班向左右两侧后去支援阻击的部队。

一个班在秀才自己的带领下,与身后的连部保持一定的距离,就地节节抵抗鬼子,逐级撤退。

这个节节抵抗,也就是放几枪冷枪,表示一下,不能和鬼子硬碰硬。前头的鬼子一看战术对头,就继续压迫至第二道防线。

迫击炮和重机枪也前移,其实在阵地和阵地之间,距离很短了,也就几十米,一个排的阵地不可能挖成连营级别的阵地那么大那么长,兵力不够,也没有人力来挖。

鬼子也是龟毛,迫击炮和重机枪不用前移,也可以在如此近的距离,进行强力压迫,可偏偏要前移那么几十米,对于重火力来说,这点距离可以忽略不计了。

或许鬼子在夜晚里判断不够准确,换谁也不会相信这国军一个排或是一个连,就敢抵挡五百日军,简直是吃了豹子胆了,想自杀也不是这么自杀的。

因此,鬼子的判断不断地出现偏差,开始,看到守军只是穿着农民的服装,以为是农民武装,虽然有几杆步枪和手榴弹甚至是机枪,都不屑一顾,没有放在眼里。

正因为轻敌,遭受到了被玩弄和打击的后果,在黑夜里,都快被这支狡猾无比的武装给打怵了。

现在,判断又出现偏差,以为守军是大部队,其主力就在背后的青龙山上,所以,就敢以一点兵力,就与五百之众的日军打防守,还是很灵活的主动防守。

特别是左右两边的迂回侧击,现在还胶着在那里,毫无进展,更是可以判断出,面前这支部队,肯定至少有一个团的力量。

从枪声和撤退的不慌不忙的节奏来看,肯定是国军主力部队,不容小觑。这样一来,就不难理解鬼子的重视程度和谨慎态度了。

而敌人的谨慎,正中秀才的下怀,现在兵力薄弱,正担心鬼子的激进呢;看着鬼子进入第二道阵线时候,秀才开始命令一个班的人扔手榴弹。

M24木柄手榴弹有一大堆优点,因为有木柄,比鬼子的手雷扔得远、准,装药也多,所以威力也相对大一点。

还有一点,这东西制造简单快捷低廉,抗战时期,国军大量装备部队,前线部队缺枪少炮,这手榴弹在三十米区域左右的近战里,是非常好使的“手臂炮”。

这东西使用又简单方便,田间地头来的新兵,教一两次就会扔了,而且农村娃哪一个不是从小扔石头长大的,大部分都扔得又远又准。

因此,在每次补充弹药时候,三狗偏爱手榴弹,正常每人身上四颗带着,另外还要预备着每人好几个的补充量。

在行军过程中,扛死了人,但三狗还是不以为动,坚持要最大的运输量,保证手榴弹和机枪弹的高烈度战斗的消耗。

现在,秀才和一个班的战士,抡起手臂,不断地把手榴弹扔进第二道壕沟里,鬼子大吃苦头,连迫击炮和重机枪也遭到了不同程度的损伤。

鬼子后悔死了,不该前移到第二道阵地的壕沟里,要和之前一样,在壕沟上面的平地里,趴在平地里,手榴弹的杀伤就少很多了。

可这人,一旦进入战壕里,就不愿意上地面了,潜意识里,都会认为在战壕里,比在战壕上面的平地里安全多了。

当然,那也只是针对枪弹,但对于手榴弹,则是相反的,特别是在黑夜里,鬼子还不熟悉别人挖的壕沟,连个隐蔽和躲藏的地方都不好找。

还没熟悉阵地,就在极短的时间内,遭到了手榴弹的袭击,可想而知,鬼子又是一群被炸死在壕沟里。

别人游击战是打一枪就跑,秀才是打一炮就走,扔一波手榴弹就跑,又带着手下,朝着山脚,跑进了青龙山里了。

鬼子被守军的手榴弹打怕了,也打急了,最好的防守就是进攻,针对手榴弹最好的进攻,也是扔手榴弹,不过日军则是手雷。

一片手雷扔进了秀才他们刚刚呆的第三道防线里去,一阵爆炸声传出,没有再有人反击了,但是看着自己很多战友被对面守军的手榴弹炸死,鬼子还不解恨。

看着地上有很多守军遗留下来的手榴弹,也拿起来,准备给扔过去,让该死的支那兵,也尝一尝自己手榴弹的苦头去吧。

312. 引鬼进山林

结果,可想而知了,这些手榴弹是故意遗留下来的,都是萝卜特制的“一拉就爆弹”,鬼子捡起来,一拉就爆,感觉像集体自杀一样,鬼子不断地在人群中自爆着。

这黑夜里,旁边的人又看不出里面的端倪,就算看出了,估计也被炸死炸伤炸晕了,远处没被炸到的,肯定不会想到守军会出这一招。

这一招,太阴狠毒辣了,鬼子的人群中,接二连三地有守军的手榴弹爆炸,黑夜里,大家都以为是对面守军扔过来的。

看来,对面守军大大的坏,还没被炸死啊,于是,又是大量的手雷扔进了空无一人的第三道战壕里。

手雷不够?那就从地上捡守军的手榴弹吧,结果,又是一个恶性循坏,自以为聪明的鬼子,反而被认为“愚笨不堪”的中国人戏弄死了,到死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本着节约为上,鬼子把地上能捡到的手榴弹都“扔光”了,才算罢休,这样一来,错觉上,再就没有对面扔过来的手榴弹爆炸了。

过了一会,对面还是一片寂静,看来,在这次的手榴弹对攻大战中,皇军取得了绝对的胜利,估计把对面守军全部给炸光了,尽管自己也遭受到不菲的代价。

……

正当日军不停地狂扔手雷时候,秀才带着队伍已经靠近位于主阵地背部的连部,三狗得知前面情况下,马上打出撤退的信号弹。

黑夜里的撤退,如果不熟悉路途,退军则很被动,往往会慌不择路,走到死路和绝路去,但熟悉路途,则就没什么问题。

反观追兵,在黑夜里,则不太敢追太凶,因为前方未卜危机重重,小心为上。现在三狗的二三排比较熟悉这里的路途,也有向导带着,自然是没有问题。

而侧击的日军,他们的任务不是向外线追击,而是向内线合围,方向不一样,自然就不会走到一块去了。

三狗匀出一个向导给打铁侬,带着三排断后,一二排随着连部,跟着向导进入青龙山,青龙山是座小山,位于南京的东南面,只有二百来米高。

山不在高,能爬则行;之前在上海打的平原阵地战,把三狗他们给害惨了,在日军的优势重火力之下,很多时候只有挨打的份。

想打鬼子,还够不着,气人不?更气人的是,在平原地带里,想躲日军的炮火都很难躲开,死人都是随机性的,国军三十多万的伤亡,十之八九是死在日军炮火之下的。

现在到了山地丘陵地带,对于喜欢运动作战的三狗他们,能拥有独立作战的权力,简直是如鱼入海一样。

青龙山虽然不高,也不大,主山估计也就三四平方公里左右,但对于一个一百来号的小连队来说,容量已经足够了。

仗着自己的能力和胆气,打铁侬还不愿意这么简单地撤退,想最后捞一把,于是,带着三排,在黑夜里,偷偷尾随着侧击合围的鬼子,朝主阵地摸去。

正当鬼子合围后,冲入主阵地,发现扑了个空,阵地里毛都没有一根,大大狡猾的支那兵,逃到哪里去了?

正常人都会认为逃到山里去了,鬼子也是正常人,正当要不要继续追击?还是留下来休整,毕竟是打了大半天了,很多鬼子还没有吃晚饭,已经有怨言了。

在这个鬼子集合后的犹豫期,打铁侬适时地出现了,招呼大家又是一顿手榴弹飞去,又把鬼子炸得东倒西歪。

也炸得鬼子指挥官火冒三丈,今晚要是不把该死的支那兵搞死掉,饭都吃不下,睡觉都不安稳,咽不下这口气啊。

于是,鬼子们在指挥官的催促下,每人拿一个饭团,边走边吃,继续追击,一定要把这群支那兵搞死了,替那么多的死伤战友报仇。

打铁侬纯粹是看热闹不嫌事大,本来大家可以好好撤退的,现在因为最后要捞一把,却把鬼子彻底惹怒了,三排偷吃了点鱼,惹得一身腥。

三排在尾随着大部队,鬼子兵们又跟着三排,一路紧追不舍,也跟着进了青龙山,这个青龙山,要是在白天,登顶一看,还真不算大。

可是在晚上,两眼一抹黑,正如:“不知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走了半天,七连自己也不知道现在在哪,鬼子更是不知道了,只知道一路跟着向前追着。

幸好这个山,在最北处是和淳化镇连接在一起的,翻过山,到了最北边就是51师301团的主阵地了。

301团防守宋墅到淳化镇一线,那一片都是平原,但前面就是青龙山及周边丘陵地带,301团自然就把主要的前沿阵地构建在山上和丘陵地带。

不然,这些小山一旦被日军占领,随便放门炮,就可以把淳化镇给炸烂了,守高不守低,守近不守远,这是防守的基本要素。

三狗也是看中青龙山和301团主阵地的相连,才会有那个胆气,跟五百鬼子对打和周旋,打不过就上山,翻过了山就到了自己大本营了,还怕个鬼。

可问题是,现在后头的鬼子还在咬得死死的,紧跟在后面,不时地来两枪冷枪,像个甩不掉的跟屁虫一样烦人。

萝卜过来跟打铁侬说:“铁哥,我有个办法,我们赶紧安一些诡雷,搞鬼子一把。”

“能搞到鬼子,那自然好”,打铁侬话不多,表示支持萝卜的搞法,当即安排了两个人,跟着萝卜一起安装诡雷。

在山林里,装诡雷太容易了,也有很多种,不过只有手榴弹的萝卜,只能用手榴弹来做,主要还是用一拉就响的手榴弹,也用了一些正常的手榴弹,结合起来。

在一条狭窄的必经之路上,萝卜小心翼翼地下了几个细绳子做的绊子,绳子的一头连在绑在树上的隐秘处的手榴弹。

等于是半空爆炸的手榴弹了,萝卜真是狠毒啊,这样爆炸的手榴弹破片四下飞溅,几乎没有死角可躲。

一切在匆匆忙忙的时间内做好,打铁侬还不愿意只炸几个鬼子,也带着人留了下来,在山坳的两边布置了机枪作为交叉火力,同时也设计好撤退的路线和汇合的地点。

布下八卦阵,专等日本鬼。

313. 林中诡雷

按道理,正常的鬼子,是不会在夜晚走这样的山路的,就算是在白天,也是搜索着前进的,可今晚的鬼子指挥官,估计是气疯了,已经失去了正常判断的能力了。

追着支那兵好久了,前头的支那兵只顾逃命,连反击回几枪都没有,可见支那兵很想急于摆脱他们身后的追兵,也估计他们没有什么弹药了。

人的心理就是那么的矛盾和善变,特别在危险频出的战场上,所以,一个坚定的指挥员,对一支部队非常的重要。

而日军的底层指挥员,虽然受过非常严格的训练,但过于依赖优势武器和死板的战术,也是后人诟病的地方。

更有甚的,经常因为轻视中国军队而做出的非常规指挥,也是他们丧命的重要原因。而今天这个日军指挥员,指令则更是混乱不堪。

看来,即使在精悍的日军里,也有饭桶指挥员的,一将无能累死三军,现在,不单单是累死了,更多的是害死了。

只是日军的军中等级观念非常强,下级和士兵们轻易不敢反对上级的指挥,哪怕是错误的,也要去执行到底。

……

正当借着月光,鬼子的前头搜索队,小心翼翼地来到山坳的中间,躲在山坳里两边的三排开始紧张起来,不知道萝卜的诡雷能不能派上用场。

其中一个鬼子一脚扫过地面上的小绳子时候,低头一看,马上发现不对劲了,正准备喊道卧倒时候,身后树上的手榴弹凌空爆炸起来了。

而且不单单是一个在爆炸,是一连串的爆炸,短短的几十米路两边的半人高的树丛里,爆发出一阵手榴弹的爆炸声。

顿时,沿路的鬼子,几乎没有好的,不死则伤,不是当初被炸死,就是都被四处飞溅的弹片给射成马蜂窝,没死的鬼子,由于身上多处受伤,躺在地上忍不住呻吟起来。

一个十来人的鬼子搜索队,基本就报销了,听到前头的爆炸声,后头的鬼子迅速前来增援,当发现是遭到了手榴弹打击后,马上朝四周射击。

三排的战士以为鬼子发现了,但在打铁侬的事先命令下,没有他的命令或开枪,谁都不能动,还真的有一个战士被流弹给击中了,手臂受伤,硬生生忍住没有吭声。

鬼子一顿乱枪后,买有发现有人还击,便认定这是个绊雷或是手榴弹的袭击,现在袭击者已经逃走了。

所以,除留了几个在路头路尾做警戒外,其他很多鬼子和医护兵,开始救助地上受伤的鬼子了。

这个时候,打铁侬喊了声:“打”。

身边的机枪马上扫射起来,对面的机枪和步枪也开始齐发,失去戒备心的鬼子又给撂倒了一片。

打了就跑,是今晚的主题,打铁侬眼看鬼子被扫到一片后,又马上招呼兄弟们,赶紧撤走。

就算撤得再快,但鬼子的枪更快,有些伤兵还能开枪,三排开始出现伤亡了,最后的两个兄弟被撂倒了。

没办法,有战斗就会有伤亡,这些仇,以后慢慢报;打铁侬咬着牙齿,带着兄弟快速沿着道路,撤了出去。

鬼子不断地遭受袭击,不断地减员,现在终于学乖了,不再傻乎乎地追击了,而是往四周派出警戒人员,准备安营扎寨,等明天天亮后,再继续搜索前进,把沿途情报报告给后头的大部队。

看着天色,对照了下手表,已经是半夜时分了,三狗叫大家把衣服换成正常的军服,继续向前走。

按着地图标识,前头不远处就是51师301团的阵地前沿了,为了免得发生意外和误伤,三狗派出人员,到前头去接洽301团的警戒部队。

接上头后,301团的二营五连,接待了三狗的七连,只是后卫的打铁侬三排还迟迟不来,让三狗焦虑不已。

虽然知道打铁侬他们有能力摆脱鬼子的追击,但时间过了这么久了,还不回来,还是有点担心的。

三狗先叫大家赶紧安顿下来休息,明天估计还有仗要打,然后叫上朱明泰、杨承祖、夏晨、本地向导几人,跟着一起往回去搜索。

几个人原路返回,摸到半路上,才发现了三排的一个警戒人员,问了下,才知道,打铁侬不想这么早就回去,还要再搞一搞鬼子。

这个狗日的打铁侬,打仗老上瘾的,到现在还没有过足瘾啊,三狗暗暗在心里骂到,不过想想也是,也只有这个时候,才是七连发挥实力的时候。

过了这个时候,到了白天,鬼子就没那么容易对付了,对付鬼子就尽量的打死杀伤为目的,少一个鬼子就减少一点本方的损失。

特别是这些在林中的鬼子,等明天天亮后,可能会成为三狗他们的苦主,一旦让鬼子的火力优势发挥出来,就有的国军受了。

所以,得要在夜晚或近战中,去对消敌人的优势,而夜战,打铁侬则是一把好手了,不过在林中夜战,还是第一次。

而且之前已经偷袭过鬼子一次了,鬼子肯定是很谨慎了,不可能像以前在平原村庄那样进行摸哨夜袭了。

这次打铁侬采取了声东击西的简单战术,安排彭长华率一个班,在向导的带领下,走没有路的山背处,绕到敌人宿营的背后去。

剩下的两个班留在原地待命,彭长华他们绕到敌人宿营背后,居然没有发现哨兵,非常顺利地摸了进去。

由于鬼子的明暗哨主要在山谷里面,警戒国军撤退的方向,而不是在山谷外面,山谷外面还有自己的后续部队,谁还敢这个地方偷袭,简直是自投罗网了。

所以,鬼子在这里警戒就很少,反而让彭长华他们捡了个空,本来是要突袭的,没想到鬼子没有哨兵,那就来个摸营吧。

反正彭长华这货是打铁侬的得意弟子,非常喜欢近身肉搏的主,自然就带着一班人偷偷地摸进了鬼子的帐篷地里去了。

打铁侬在这边等得发急,还不见小彭他们发起袭击,怀疑彭长华他们是不是走错路了,绕到别的地方去了?

会不会被敌人搞了?应该不会,大家手里都有枪,一动起来肯定是有枪声的,可现在,一点声音都没有,该不会是走岔了吧?

打铁侬不知道的是,现在彭长华他们正学着他以前干的事,夜袭鬼子营地,摸进了鬼子帐篷进去,拿刺刀挑,一连挑死了好几个。

314. 再反咬你一口

鬼子白天行军打仗,晚上又折腾了大半夜的,现在睡得正香,哪里会想到有人摸进来,但作为军人,睡得再沉,还是保持有一点警觉的。

彭长华他们还没挑死完一个帐篷的鬼子,就被鬼子发现了,帐篷里的鬼子惊醒起来,叽里呱啦地叫喊着,跳起来操起枪来自卫。

既然被发现了,那就更不客气了,彭长华就直接开火了,枪声一响,整个营地全动了起来了。

“扔手榴弹”,彭长华招呼大家把手榴弹扔进各个帐篷里,如同马蜂窝炸开一样,炸得鬼子到处乱窜。

打铁侬正等着这一刻的到来,密切注意着前方鬼子的明哨位置,也在极力地搜寻暗哨的位置在哪里?

或是自己是鬼子,会在哪里安排暗哨?大致就那么几个地方;在鬼子营地里枪声一响,这边的明哨马上转身去看,后背就中了打铁侬的一枪。

虽然开枪,打铁侬眼睛还是盯着那几个可疑的地方,果然,有一处草丛里一动,一点红光亮起,打铁侬身边的泥土溅起一阵灰尘。

鬼子的暗哨作出反应了,开枪打击打铁侬的位置。

“左手边十点钟方向,李广本,机枪射他。”打铁侬给机枪手李广本发出指令。

一阵机枪子弹过去,如同秋风扫落叶一样,把那边一丛小树给拦腰斩断了,趁着火力压制,打铁侬一个翻身,滚了出去,照着那个地方,连扔两个手榴弹过去。

等手榴弹爆炸后,烟雾还没散去,打铁侬就一把抽出匕首,一个猛扑,扑进了那个树丛里,左手一探,发现还真有个人,右手马上一刀插了进去。

不过,那个人已经不动了,显然,已被枪弹打死了。

“冲”,“刺刀、手榴弹准备”。

打铁侬见两个鬼子的哨兵已经解决了,马上招呼手下,对鬼子的营地正面发动冲锋,这个时间再晚几步,小彭那边就危险了。

其实,彭长华他们已经非常凶险了,鬼子挨了一个突然袭击后,马上醒转过来组织力量发动反击,当发现偷袭的人只有十几个人,则就全部围了上去,拼刺刀。

要是吗,没有打铁侬的支援力量,彭长华打死也不会这种自投罗网的打法,现在就在罗网中间,已经有好几个兄弟中刀后倒地了,大家苦苦支撑着。

突然日军背后又是一阵手榴弹爆炸声,一阵喊杀声冲了过来,打铁侬带着手下来了,不断地朝两边扔手榴弹和开枪,让鬼子一下子不知道来了多少人。

彭长华赶紧带着大家朝那边突,鬼子也是人心惶惶的,被夹击的中间部队马上就顶不住散开了。

两军汇聚一处,赶紧撤,不行,现在撤,很危险,鬼子会围上来的,打铁侬反其道而行之,安排机枪手在前面扫射,其他人跟着他一鼓作气继续向前冲杀。

黑夜里,还真不知道中国军队来了多少人,一百来人的鬼子中队终于坚持不住了,居然让一个排的国军给追着跑。

远远望去鬼子溃兵正和前来的支援部队汇合起来,打铁侬赶紧叫大家撤,沿来的路一路狂奔跑了回去,走的时候,随手顺了点鬼子的东西,包括弹药和纸张资料。

半路上碰到了前来接头的三狗,一起带回了301团的前沿阵地去休息,那后头的鬼子,倒是没有再追,估计也不敢追了,这一夜以来,被国军玩死了。

……

12月5日,七连在301团的阵地里休息了小半夜加半个上午,大家吃饭休整了下,三狗去找301团二营长老贺补充弹药,完后准备往北回306团归建。

没想到在营部里碰到了傅连虎,好久不见了,两人非常开心,这下子走不成了,三狗被傅连虎一把拉着,说一定要吃了午饭再走。

傅连虎以前就在51师前身补充一旅一团里做副排长,后来和三狗、郝冠英一起在南京黄埔学了几年,回来后也就马上参加淞沪会战,现在升任301团二营三连连长了。

301团沿青龙山,背靠淳化镇,从南向北,面对东面的索墅,构建起一条山野丘陵防线,二营在靠南位置,刚好傅连虎的三连是预备队。

战友加同学,叙旧恨时短;过了午后,三狗正准备带着七连回306团时候,碰上了日军大规模进攻301团阵地的时候。

从土桥、索墅方向西进而来的日军第9师团第18旅团第36联队,以六架飞机、十多门重炮,对51师301团阵地进行狂轰滥炸。

接着二千多名日军在坦克的掩护下,向这条山地丘陵阵地发动进攻,三狗的七连就不能回去了,被301团给截留住了,意思是作为预备队,暂不使用,紧要时候帮忙下。

306团也同意了,本来51师就要求306团时刻准备着,随时支援淳化镇的301团和方山的302团。

而且,因为三狗把七连昨天的战报和情报,汇报给自己上司牛牯老胡后,马上引起上面的重视,逐级下达命令,命令三狗的七连随时警戒青龙山的南部地区,注意那支部队。

三狗在昨晚打铁侬顺来的纸张资料中得知,昨天跟他们打了一天的部队不是现在对面进攻的第9师团,而是114师团,属于日军的特设师团,不是常备,怪不得那么水。

七连作为预备队,同时也对114师团先遣队进行警戒,三狗他们旁边没看多久,前面的301团南面阵地就告急了。

日军一个联队级别的进攻,包括飞机大炮坦克等重武器,74军的一个团来防守,确实是压力非常大。

七连被安排到青龙山岗下的一个地方,这地方属于301团三营的守卫地方,构筑了三道防线,第一道在山脚下不远处,第二道在山脚下位置,第三道防线就在山顶上。

按正常的防守思想,这么构筑阵地和配置兵力,是没有问题,有纵深,有保护,也有退路等。

但现在是和日军的主力部队在作战,这么做非常危险,因为日军有飞机大炮坦克,这些远程投射火力,完全可以摧毁山脚下的阵地。

不用说,三狗带着七连过去一看就知道,虽然他们是友军,被安排在山顶处,作为最后防线的预备队。

眼看着山脚下的惨烈景象,让大家看得热血沸腾,在三狗眼里,确实非常的悲哀,国军将士们虽然勇猛和不要命,但拿身体与敌人的重火力硬抗,真是可惜。

这301团也是从淞沪战场上打下来的,难道就不明白这一点吗,既然到了山地丘陵地带了,还是沿用平原作战的战术,不吃亏才怪。

315. 激战青龙山

不知道这是日军的第几次进攻了,几轮航弹重炮后,山脚下的阵地被炸得坑坑洼洼不成样子,焦黄的地表上几乎没有生物存在。

即使如此,战火硝烟中,日军还是在四辆坦克的掩护下,呈四个纵队,向阵地冲了过来。

等日军的坦克一旦经过堑壕胸墙前加高的护体时候,有一辆坦克就翘起了头,整个大肚子就露了出来,突然就从堑壕的浮土里钻出国军战士,一把集束手榴弹丢进了坦克的车底下。

巨大的爆炸和冲击力,把鬼子的坦克炸成一跳,由于地面不平,坦克落地时候给侧翻在壕沟里去。

没了坦克的掩护,后面的鬼子纵队全部暴露在国军的机枪下面,一阵爆炒豆子般的机枪声起。

身着绿色军服的鬼子的一列纵队像一条长长的绿蚯蚓一样,被打在地上痛苦地扭曲着挣扎着。

不过我方的机枪马上就被另外坦克的炮给轰掉了,连人带枪都被炸弹解体,牺牲战士的遗体血肉横飞。

但国军将士面对死亡的威胁,毫无惧色,前赴后继地冲向剩下的坦克,自己抱着炸药包,做人肉炸弹,冲上坦克拉开导火索,舍上一条命,也要把鬼子的坦克给炸趴下。

有的冲在坦克眼前,还没有够上,就被坦克上的机枪给扫射而死,有点就算把坦克炸趴下了,但坦克上的机枪和坦克炮还在打。

又有好几个敢死队员,继续冲锋,爬上坦克,经常不是被坦克里面的机枪打死,就是被后头保护坦克的鬼子步兵给打死。

为了炸掉一辆坦克,国军要付出好多条命,仗打到这个份上,感觉双方都疯了,都不把自己的命当命看了。

三狗实在是想不通,中国士兵是为了保家,为了卫国,为了保卫首都,这么前赴后继舍生忘死,可以理解。

就是不明白,你个小鬼子,跑到别人的国土上,跟你没半点毛关系的地方,去拼命,去卖命,到底是为了什么?

唉!不管这么多了,原本在山顶做预备队的301团三营八连已经下去增援了,顶替他们的是三狗的306团三营七连。

看着八连挖的工事,还算可以,但还是不够合格,三狗马上丢下包袱,命令大家继续开挖工事。

靠着鬼子这边的山顶处就不要再挖了,再挖也是做无用功,还不够人家一顿炮弹,几分钟就给毁了。

而是在山顶再挖深下去,虽然会被炸弹打掉,但这个毕竟要拿来作为胸墙护体的,只是山顶处都是沙石和板结硬土,很难挖得进去,没有办法,能多挖一寸就挖一寸下去。

而三狗的主要精力主要在山棱线的后面,也叫反斜面的地方,开挖新的工事,为了防日军的曲射炮,要往山体里挖,挖出掩体,算是简陋的藏兵洞了。

三狗在山顶处设置了两个观察哨位,自己也拿着望远镜上去察看战况,301团三营已经快顶不住了,日军的火力太猛了。

鬼子的迫击炮至少有十几个,不断地把榴弹雨点般地发射到国军的阵地和阵地之间的衔接处上,一边打着国军的火力点,一边打击和阻断增援部队的前进。

还有横冲直撞的坦克,在国军的阵地里来回碾压着扫射着,所向无敌,第一道阵地的守军被坦克分割成零散的小众人数,无法组织起有效的集群防守力量。

只能各自为战了,一边要防着日军的坦克,或是要想办法炸掉它,一边得要提防着日军的步兵。

那些步兵也是非常了得,这么近的距离,几乎是枪枪中的,国军士兵只能想着办法,先把眼前的坦克给炸掉。

在损耗了不少兵力后,总算是把坦克搞定,日军的步兵也冲了上来,一是为了保护坦克里的坦克兵,一个是冲锋过来,占领阵地。

守军无暇于去打逃出来的坦克兵,上刺刀和日军步兵进行拼刺,双方厮杀成一团,有的士兵被鬼子刺中了,就双手死抓着刺刀枪管不放,不放鬼子把刺刀拔出去。

为的是不让鬼子把刺刀拔出再来一刀,也让自己的战友上来干掉这个鬼子,鬼子也是这样,被刺中了也紧抓着刺刀不放。

看到有对手的战友冲过来,鬼子只得松开手逃走,受伤的战友才有机会逃离战场,有的受了重伤的,知道自己救不活了,就索性不走,拿着手榴弹拉响后,去抱鬼子一起炸死。

看着这么惨烈的场景,要是在以前,三狗肯定会冲下去支援,可现在不一样了,自己身后还有一连的人等着指挥。

而且看情况,带着一百多人冲下去也无济于事了,鬼子越来越多,越来越疯狂,自己这一连下去,估计还没到山脚,就给人家迫击炮炸死在半山腰上了。

作为一个合格的指挥员,必须要在紧张的情况下冷静理智,热血谁不会?谁都愿意热血,但指挥员在该冷静的时候得要理智,不能拿着一百多条命去满足自己一时兴起的热血。

眼看着阵地守不住,三营的主力开始向山脚的两边撤退,这个时间是不可能向山顶撤退,因为正斜面的山上,一览无余,没有任何可以隐蔽的地方,会被鬼子的迫击炮一一炸光的。

现在前头阵地里剩下的几十个战士,为了掩护战友们,能拖着鬼子的追击脚步,死死咬住鬼子不放。

尽管被众多的鬼子包围着,他们也毫无畏惧绝不后退,反而要作出绵薄无力的反冲击来逆袭,看起来是很不自量力。

但你要看到,这是在拿生命来换取身后兄弟们的撤退,他们并不可笑,反而非常可亲可敬。

看着他们一个个被鬼子捅杀,一个个拉响光荣弹,和鬼子一起炸死,成为一团团的血雾,许久没有眼泪的,也不知道眼泪是何物的三狗,热泪盈眶地向他们举手敬礼。

“兄弟们,你们先走一步,等我们来替你们报仇雪恨!小鬼子,来吧!”

三狗默默念着,让两个观察哨尽量压低身子,不要让日军发现山顶处有人,自己密切观察着日军的进攻态势。

日军兵分三路,两路沿着山脚处去追赶撤退的301团二营的人马,最大的一路,沿着山路向上爬着,准备一举抢占山头。

316. 高地防守战术

三狗命令三排作为预备队(由于三个排实力相当,一般是轮流着做预备队,这次轮到三排),一二排准备手榴弹,慢慢爬上山顶,不能露头。

突然山顶处响起了几声迫击炮的爆炸声,三狗心想,坏了,难道是日军发现了我们吗?不对,日军的迫击炮是东一炮西一炮的炸,没有固定目标。

原来是鬼子在试探,不用管它,正是如此,几声炮响后,看着这山顶还是静悄悄的,山脚下的鬼子开始放心大胆地向上爬着。

100米…75米…50米…35米…

两个观察哨脸都急白了,都看到鬼子绿油油的钢盔在晃动了,怎么连长还不下命令?

“手榴弹延时二秒”

三狗下达第一个命令,两个排六十多颗手榴弹顿时一起在大家的手里冒着烟,嗤嗤作响……

“扔!”

大家一个探头,喔!鬼子已经进入三十米左右了,这个距离只是从山顶斜着下去的距离,而真实距离更近,不算距离了,大家一扬手,六十多个手榴弹飞了出去。

这些手榴弹正好在鬼子头顶处炸开,类似炮弹里的榴散弹一样,一时间,一阵阵的弹片四下飞着。

前头一片鬼子给炸得四分五裂,有的直接给炸开花了,有的炸伤了,像个石头一样骨碌碌地滚了下去。

再来一波,三狗喊道:“手榴弹接着扔一个!机枪手开射,一个弹夹打完后,全部撤走。”

班用的捷克轻机枪马上开始哒哒哒地嘶叫起来,这一火力覆盖,直达山脚,再加上再来六十来个的手榴弹骨碌碌地滚下山去。

不断地爆炸起来,这一波的打击,把鬼子几乎是一个中队的人给压了下去,满山都是绿油油的死尸,受伤的在翻滚着嚎叫着。

“轰!”一声,迫击炮弹再次在山顶响了起来,三狗马上喊着大家撤。

就不打了,多好的机会啊,大薯嘟囔着,不甘心地跟着大家撤到反斜面的藏兵洞里去,只留下两个观察哨在隐蔽的角落里观察着鬼子的动向。

“轰!轰!”更大的轰炸声来,估计鬼子的重炮开始轰击了,还好赶紧躲了起来,大薯惊得一身冷汗,不由得又对三狗充满了崇敬的心理,这狗日的小子,学了的就是学了的,咋就知道鬼子下一步的动作啊。

几发校正弹后,开始了地动山摇的大炮轰击,连着山棱线、正斜面和发斜面都有炮弹落下来,还好有简易的掩体藏兵洞。

这个掩体修的小而多,一般一个掩体也就藏四五人,没办法,之前在罗店阵地那边,有的部队修了可以躲十几个人的掩体。

结果因为大,覆盖面承力不够,被鬼子一发炮弹打下来,全班都给活埋死在里面,三狗可不想这样大批量的非战斗减员,本来现在人就少,昨天打了一天下来,已经伤亡了二十多个人了。

掩体小,承力大,就算被炸中,牺牲也就几个人,再说,等鬼子炮弹一过,大家出去散开速度快,兵力展开的快,形成战斗力也快。

等鬼子大炮弹一过,也就零零散散的几发迫击炮弹在没头没脑地炸着,观察哨提醒三狗,鬼子又上来,而且这次不只是顺着正面爬上来,左右有迂回的鬼子了。

狗日的鬼子,只要有迂回的机会,什么都不会放过,迂回上瘾了,三狗骂骂咧咧地,反过来自己想,如果自己是鬼子,有这么好的武器和兵员素质,也会动不动地迂回的。

三狗吩咐预备队的一排给大家的侧后甚至是后方,都给盯紧点,把阵地的倒打射程给测算好,反向阵地的战壕也赶紧连起来。

三狗带着二三排去到山顶阵地,看着鬼子一边小心翼翼地爬着,后面的九二重机也架了起来,开始大仰角的射击,向对山顶进行火力压制。

这个就有点麻烦了,山顶现在不但有迫击炮弹的打击,还有重机枪弹的压制,三狗在计算着鬼子的距离,现在还有二百多米。

关键是鬼子的散兵阵型拉的很开,四五米开外才有个人,不适合机枪的扫射,特别是有九二重机的压制下。

一旦暴露了轻机枪,鬼子的重机枪和迫击炮马上就会咬上来,还是再等等,正想等等的时候,左右两边迂回的鬼子,和一排的人打了起来了。

由于兵力过少,秀才不敢把敌人放得太近打,反正一排的优秀射手多,就让大家瞄着鬼子放冷枪,专打鬼子的迫击炮手,或是机枪手。

迫击炮是曲射炮,可以躲在射击死角后发射,秀才他们奈何不了,但是鬼子的机枪手,就没有那么好客气的了,几乎是一枪一个准,打得鬼子都不敢开机枪了。

鬼子越来越快的脚步,因为听到了两边迂回部队已经接上火了,需要快点上去,进行多面夹击,配合起来一起对山顶守军施加压力。

一排的冷枪狙杀及时提醒了三狗,三狗马上命令二三排各派出多名优秀射手,进行对山脚下鬼子的迫击炮和重机枪手射杀。

竹竿不断地把各个火力点的方位和射程数据报给大家,这些优秀的射手,平时也在打,只是没有人专门看,这次就不同了,有众多人在看着,多光荣自豪的事啊。

各个射手憋足了劲要在大伙面前表现一番,也不希望被同行给比了下去,不然都没有面子啊。

于是间,战场上成了这些优秀射手比拼的舞台了,各个都拿出看家的本领,一阵冷枪过后,鬼子的迫击炮和重机枪手全部挂了,哑火了。

什么是牛,这就是牛,牛不是吹出来的,是干出来的。只一轮冷射,就有这效果了,其中还有两个新兵。三狗大喜过望,忍不住大声骂了起来:

“狗日的,你们平时怎么练出来的,才几天功夫啊,我怎么不知道啊,狗日的。”

这种骂,被骂的人听着很舒服,这是变相的夸奖了,大家得意洋洋之际也不忘马上换着射击位置,生怕被鬼子迫击炮给盯上。

在其他兄弟羡慕敬佩的眼神中,这些射手们,又开始寻找猎物了,没有机枪手和迫击炮手打,就打鬼子的散兵。

轮到鬼子散兵惨了,刚才一轮冷枪过去,鬼子掩护的重火力全都哑了,这些趴着爬山的鬼子,一下子不知道怎么办了。

但是后面的指挥官还在督促,不得不硬着头皮继续往上爬,结果,最前头的几个,每人身上都中了好几枪,尽管趴在山腰上,尽管是在找死角躲,还是没躲过索命的子弹。

317. 跟我冲下去

“竹竿,找找鬼子的军官,把位置报给大家。”

看着大家这么无聊,连个散兵都要打了,三狗提醒了竹竿一句,因为现在的鬼子军官,特别是前线的低级军官,穿着和士兵几乎一模一样,没点眼力和经验,还真分辨不出来。

三狗自己也是这样,穿着士兵服,背着中正步枪,只是多了支驳壳枪背在身后,至于望远镜,连镜片都拿黑布帘子挡着,怕镜面发出反光,被鬼子狙击手看到了,必死无疑。

竹竿把鬼子军官的特点告诉大家,发动大家一起找,鬼子军官一般都会背个王八盖子(南部十四式手枪),或是文件小皮包啥的,或是经常指手画脚的话多的。

找出了好几个,也不管对不对了,竹竿一股脑地把大致方位和射程告诉给大家,于是,又是一阵乒乒乓乓的冷枪,后头的几个军官,或是不是军官的倒霉鬼子,全都给打死了。

这几轮冷枪后,打得鬼子纷纷到处找射击死角躲起来,磨磨蹭蹭地不敢往上爬了,气得后头的鬼子大官吹胡子。

两边迂回的鬼子部队也是出现同样的情况,被一排的优秀射手零敲碎打地射杀着,看到同伴不断地被射杀,是个人,都怕啊,都不敢往上爬了。

大鬼子(鬼子的指挥官)应该是个大队长,在日军阵地后方气得恨不得要自己亲自上阵,一边电召联队部,呼叫飞机和火炮支援,一边向三个攻击方向增兵。

鬼子就是土豪,阔绰得要死,没一会,大炮就轰了过来了,跟着飞来了二架飞机,三狗一见,马上指挥大家,跟兔子一样,没命地逃进反斜面的掩体里去。

那两个观察哨就惨了,四周一片的炮火,问题是鬼子步兵居然在炮火下,开始爬山逼近,我去,步炮协同也不是这么协同的吧,靠这么近,会被自己大炮给炸死的。

可鬼子就这么疯狂,为了战勋,为了攻占中国首都的二千年梦想,哪个部队抢先一步攻入南京城,将是莫大的荣耀和功绩;所以,不能在这个离南京还有几十里路远的地方纠缠不休了。

看着鬼子冒着自己的炮火和弹片继续往上爬着,七连的观察哨急的不顾炮火,连滚带爬地去找三狗说明情况。

狗日的小鬼子,还真的要拼命啊,大家急的也想马上上去,和鬼子拼个你死我活,不然,等鬼子爬上了山顶,大家还窝在反斜面的掩体里,只有死路一条,而且,还死得很窝囊,到时候,非常被动挨打。

三狗给了观察哨一个哨子,让他回去,只要鬼子的大炮一停,鬼子还在爬,在一百米内,就吹哨子,如果鬼子离得远,还是在一百米外,就过来报告。

正常的步炮协同安全距离在200—400米之间,过了这个距离,也就是说,离炮击区域低于200米,很有可能被误炸。

几公里之外的大炮,只要有一头发丝的误差,到炮击区域就有几十上百米的弹着点误差,还不算多发炮弹之后炮架的震动后的移动等。

现在听观察哨说鬼子估计已经进了200米区域,太疯狂了,自杀式攻击啊,对我们这个小小连队,用得着吗?

三狗没有办法,只得让观察哨继续关注,这边也不能完全依赖于观察哨,万一都被炸死了,都没有反应怎么办?

所以,在敌人炮火一停,整个山顶阵地上还是被一片浓浓的硝烟笼罩着,三狗就带着大家冲了出去。

与此同时,观察哨也吹响了哨子,三狗马上命令大家,扔手榴弹,对,人还在反斜面,还没有到山顶,还是要扔,把手榴弹扔过去就是了。

大家得令,一起扔出手榴弹,一时间,几十个手榴弹有高有低有远有近,没有问题,手榴弹会顺着山坡向下滚的。

顿时,山的那边响起来一片的手榴弹爆炸声,前面一片鬼子又给炸翻了一片,等到三狗他们爬上山顶阵地时候向下一看。

我去,绿乎乎的一片鬼子,跟蚂蚁一样,密密麻麻地向上爬了上来,鬼子下血本了,三狗马上喊道:

“机枪,快,所有的子弹都打光。身上的手榴弹,都给我扔光”

一时间,六挺机枪开始吼叫起来,形成一片弹雨,泼洒在阵地前面,大量的鬼子被7.92的机枪弹扫倒,同时,成片的手榴弹也在敌群里爆炸。

三狗把两个排的火力,发挥到极致了,鬼子的势头一下子就给打下去了,不过,还没有给七连得意几秒的时候,天上的飞机来了。

飞机俯冲的怪叫声,由远及近,像来自地狱的召唤声音一样。

“快!都冲下去!”

三狗大喊大叫地,第一个朝山的正斜面鬼子群冲了下去,没有时间婆婆妈妈了,再犹豫一下,鬼子的飞机会把山顶阵地扫射成马蜂窝,大家都会成为马蜂窝上的肉渣渣。

大家一看,也马上在各班排长的带出头下,全部向山腰处的敌人冲了下去,来不及上刺刀,就举起枪托,抡着向下砸。

鬼子的飞机俯冲下来正准备机枪扫射了,一看,不对劲啊,发现守军的人全扑到自己人那边去了,不能打了,只得悻悻地盘旋了几下飞回去了。

那些日本兵,也没有想到山顶的守军会来这一手,也是不要命的自杀式反冲锋,只不过是居高临下的冲锋。

冲在前面的三狗,抽出驳壳枪,横着扫射,一边向下冲一边连发着驳壳枪,一把枪匣里的二十发子弹全部打光,也不管有没有打中鬼子,打死了几个。

然后扔掉手枪,双手抡起步枪,对着最前面的那个鬼子,连人带枪托一起砸了下去,那鬼子哪里受得了这么大的冲击力,登时就给砸得翻滚了下去。

由于惯性,三狗也刹不住脚,跟着冲入鬼子群里去,正当鬼子要围上来的时候,后面的夏晨也跟着冲了过来,暂时解了三狗的围。

这个小机灵鬼,现在成了三狗的卫兵了,三狗走到哪里就跟在那里,当然,这也是几个排长特意交代给他的任务,无论什么时候,要保护好连长。

保护好连长,就等于保护了全连,这个连长,可是全连的宝贝,也是全连的大脑,没了他,七连几乎没人能撑得起来。

要是以前国内的战争,连个大薯都能指挥一个连,更不用说牛牯、秀才、打铁侬他们了,可现在和有世界先进武器及战术的日军打,还真的需要三狗这样有专门学过的,别人虽然可以带连队,还缺点火候。

318. 生死肉搏

大家连滚带爬地冲了下来,有的身上还有手榴弹的,就把手榴弹给拉开了,顺手给扔到鬼子群里去。

没有手榴弹的,就抡起步枪向下冲,机枪手抱着还发烫的机枪,换了个弹匣,边冲边向下扫射,不管准头怎么样,现在是能打死一个算一个,估计等会就没有机会了。

也就是说,这样的搏命式自杀式的冲锋,等于大家都没有打算要活着回去了,既然等会都要死,那就多杀死一个鬼子算一个了,不管什么弹药珍贵不珍贵了。

虽然只有五六十人,但在山面不宽的区域面上,冲击的势头还是很吓人的,像五六十头老虎一样,飞速地从山顶冲了下来。

大薯把剩下的机枪弹匣子弹打完后,就直接操起机枪抡,身高力壮的,一抡就是一个鬼子,鬼子们也没有想到守军会这样来,也没有准备好刺刀。

双方只得用枪托来打,七连占了上风的优势,鬼子个子不高,经常够不到,所以,双方一时打得难分难解,后方的日军重火力都没有办法开火,只得停了下来。

萝卜又会因地制宜地使用点小怪招,很简单,踢土,山坡上被日军大炮炸开,有很多浮土,萝卜就利用起来。

萝卜在上面位置,对着下风位置的鬼子,一边用枪对抡着,一边用脚踢土,把泥土给踢飞起来,飞溅起来的泥土飞得不高,但恰恰是鬼子头脸部位,弄得鬼子很难受。

有一个鬼子就给尘土给迷了眼睛,一下子看不清,就挨了萝卜几枪托,没有办法,只得转身滚下山去,以免被接着打死。

枪托一般也就打一会,要么枪给砸烂了,要么就是两人离得太近,就抱在一起,大部分是从山腰一起抱着滚到山脚下,然后两个晕乎乎的人有接着开打。

运气差的一个,头脑要是碰到点石头什么的,先晕过去了,那只能被搞死了,也有两人都晕了过去的。

反正,很多人都抱在一起翻来滚去的,手上抓到点什么就拿来打,一旦抓到个石头,就拿来敲鬼子的头,即使鬼子有钢盔,就把钢盔扯开来,用石头来砸。

至于掐脖子扣眼珠子抓裆部,那是很正常的招,双方手脚都绞在一起,就用嘴巴去咬,萝卜在肉搏里偏好用土,和鬼子抱摔在一起,就老用手抓把土,往鬼子眼里撒。

反正鬼子眼睛一旦被迷到了,睁不开眼,两人抱在一起,想逃走也没有那么容易,那治他的办法就多了。

萝卜就从容地拔出匕首,对着鬼子的耳根处捅,一般只要一捅到,鬼子基本就没有活命了,马上就失去抵抗了。

三狗也是幸好小时候和小伙伴摔了很多次跤,加上在军校里练了近身格斗和肉搏术,对地面缠斗技术很熟练。

现在又是正值一生中身体条件最好的时候,所以,即使不能说所向披靡,但至少保命的招数很多,很多次和鬼子一起倒下,最好站起来的,还是三狗他。

其他的一些湖南新兵,其实也算不上新兵了,都打了好几次仗了,成长得很快,这些本是从宁静安逸的乡村里来的年轻人,在这里也和杀人恶魔一样嗜血。

有的和鬼子抱在一起,双方用匕首对插,你捅我一刀,我反正躲不开,那也不客气,也给你捅一刀,

你一刀我一刀不停地对捅,两人都捅得浑身鲜血直喷,全身血淋淋的,都分不清是谁的血了,最后两人就是死了也抱得紧紧的,死不松手。

有的临死之前也要把鬼子咬一块肉下来,死得不甘心啊,阵地上只听到钝器打在肉体上的声音,锐器插入肉体后血喷出来的声音。

很少听到人叫喊的声音,都节省着体力来和敌人拼生死,叫喊很耗体力的;这种惨烈的景象,三狗在之后的一辈子里,都不愿意回忆起来。

双方都杀红了眼,有个叫严孝义的小伙子,嘴角上的毛,还是毛茸茸的,平时是一个很可爱的大孩子,经常笑成眯眼睛的。

现在正被一个鬼子给死死压在身底下,翻不过来,脖子也给掐住了,满脸憋的发紫了,正临着濒死之际。

伸手去拉下鬼子身上的手雷,磕响了塞鬼子怀里去,随着一身巨响,发出一阵血雾,两个人身体都被炸成一个大洞,一个可爱的爱笑的孩子,就这样瞬间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了。

所以说这种肉搏战太残酷了,战损基本上是一比一的,也就是打死一个鬼子,自己人差不多也得要死一个。

对于鬼子来说,他们人少输不起,对于三狗来说,他们七连人也不多,也经不起这么消耗啊。

只是没有办法,被飞机大炮逼成这样的,与其一个鬼子都杀不到就被打死了,还不如和鬼子拼了,拼到一个算一个。

而且一个非常严峻的现实,就是鬼子的增援部队快要到来了,打得筋疲力尽的三狗和他的兄弟们,虽然一开始就抱着破釜沉舟的气概冲下来的。

但多多少少还是有点像求生的,人之常情,虽然明白置于死地而后生的道理,但最后还不是为了生为了活下去嘛。

要是只是和这批鬼子搏斗,估计一些人还有点生还的希望,可现在看到一批鬼子的增援部队正从远处赶来,这样,一点生还的机会都没有了。

不由得生起了此生到头的感觉,看来这辈子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死就死吧,死在哪儿都是死,早死早超生,也不想过这种不是人过的生活了,很多老兵反而笑了起来,等着解脱了。

不过解脱之前,能多杀几个鬼子还是不能手软的,多拉几个垫背的,老子这辈子就值了,老子十八年后也是一条好汉,来吧!

正当大家绝望地和鬼子搏斗时候,山的两边响起一阵阵枪炮声,秀才的一排和301团三营给杀了回来了,肯定是那些迂回的鬼子给他们打死光了,才能赶过来救援。

命不该绝啊!三狗他们在绝处看到逢生的机会,自然是精神大振,奋起和剩下来的鬼子搏斗,那些鬼子,眼见着想逃走,这个时候,想逃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三狗示意大家不要急着去追,直接在鬼子身后,架起机枪来扫就可以了,几个机枪手的机枪还能用。

机枪大部分是钢铁制造,比步枪耐摔,弹药兵拿出背后的装好子弹的弹匣,按上就马上扫射起来。

正好把他们全部打死了,也顺便延伸火力对着增援上来的鬼子一通扫射,子弹还没打完,两边增援的部队短兵相接起来,乒乒乓乓拼刺刀起来。

319. 增援淳化镇

两边都是生力军,一接触就打得虎虎生风,而三狗他们这边,个个都累得瘫在地上了,也有侥幸活下来的巨大放松,竟然倒在地上个个都没有力气站起来了。

等缓过一口气后,三狗叫喊着几个排长,让清点自己的人数,缓了一会后,大家才慢慢做起来,清点人数。

有几个人竟然呆呆的,唤了好几声,才回过神来,看着不远处的两军厮杀,好像跟自己没有半点关系一样,呆呆地看着。

这种残酷残忍的零距离搏杀搏命后,对于战士的心理来说,是莫大的摧残,即使到了战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会觉得生亦无欢死也无悲。

什么事都提不起劲来,觉得怎么都可以,生也可以,死也无所谓;但作为指挥员,得要强撑起情绪,来清点人数和医治伤者。

其实每个人或多或少都要伤了,只是轻重不一而已,能走的就自己走,不能走的就扶起一起走。

这次七连损失惨重,两个排的人几乎牺牲了一半人数,只剩三十多人活了下来,还包括几个重伤员。

没功夫也没有精力去清点鬼子的人数,只是赶紧拿点武器弹药,阵地上的枪支步枪几乎全打断打碎了,只能捡一些鬼子死尸身上的手雷和子弹。

目测看来,鬼子应该会死得多一些,如果再算上一开始的机枪手榴弹的袭击,鬼子死的更多,估计得有一百来人,尸体都遍布了整座山体了。

不知不觉中,天已经快黑了,鬼子不太愿意打夜战,估计也打疲了,在没有更多的援军到来之前,也就赶紧撤了,虽然在肉搏战中撤退有点难度,但也必须得撤,不然伤亡更大。

三狗他们三十多人,在秀才一排和301团三营的战友们掩护下,回到稍微后方一点的306团去休整补充,这一战打得,太伤元气了。

……

第二天,日军的大部队到来,第9师团到达淳化镇的前沿阵地,第114师团到达湖熟镇,第6师团到达58师防守的牛首山前沿阵地。

在淞沪会战开始后,通往南京水路的长江,也有日军的海军攻击,主要集中在江阴要塞上。

在江阴要塞,一直打了三个多月,中国海军和要塞部队和日本海军、日本海军航空兵激战,双方不断地狂轰滥炸。

最后,中国海军和要塞弹尽粮绝后,除去被击沉的几艘主力舰后,全部的军舰随着凄凉的汽笛声,自沉于长江里。

如果说日军在上海打了近三个月的上海派遣军损失惨重和疲劳外,而在杭州湾登陆的日军第十军则没受什么损失,势头正猛。

日第十军的第6、18、114师团以及国崎支队自广德、宜兴、溧阳、溧水而上,攻击中国的守军。

驻守广德、泗安的川军23集团军144、145、146几个师,拿着低劣的武器装备,大冬天里穿着草鞋,和日军搏斗,145师师长饶国华将军壮烈殉国。

……

现在日军二三个师团四五万人,攻击到74军的防区,动用飞机大炮坦克,对这淳化镇到牛首山一线的阵地进行狂攻,74军将士们只能用步枪、机枪、手榴弹、刺刀等简陋的武器对抗。

日军花下大血本,不停地狂攻了三天三夜,还是不能突破74军用人肉组成的血肉长城。

战至12月6日下午,51师左翼的粤军66军防区的汤水镇失守,淳化镇成为突出部,更是遭至日军的重点进攻。

12月7日,日军第114师团由湖熟北进,由咸墅、李墅攻击51师宋墅、下王墅之阵地,并向方山迂回,与302团接触。

并派出一部,向上庄攻击,企图由左翼窜人,威胁淳化之侧背,第9师团对淳化正面防守阵地则以炮火飞机连日轰炸。

整个淳化镇都给炸烂了,到处都是断壁残垣,战火熊熊硝烟四起,日军如潮水般连续进攻,淳化镇岌岌可危。

301团快撑不住了,淳化镇已经被日军攻占大半了,师部本来想熬到晚上,再派出预备队306团,一举夺回阵地的。

可现在,怕是熬不住了,阵地逐渐地被蚕食,一旦被打出阵地,即使到了晚上,想夺回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而且晚上鬼子有大量的照明弹,如同前两晚一样,鬼子也不停地发射照明弹,一边怕守军发动夜袭,一边也派出小股部队进行渗透作战,连晚上也要打,可见鬼子的疯狂和焦急。

搞得黑夜都比白天亮,现在反正白天里整个淳化镇都被笼罩在浓浓的硝烟中,还不如在白天就派出预备队,冲它一冲。

因此,306团接到命令,即刻上阵,顶替301团,守淳化镇,这个时间换防,肯定是很危险的,都在前头顶住,不能松;所以306团邱团长建议是增援,师部同意了邱伟达的意见。

三狗的306团三营七连,也是刚在前天晚归建,人员和装备损失挺大的,不过,作为对战功部队的补强,是所有部队的传统。

七连不管是在人员还是武器弹药装备上,都得到了补充,人员不但补齐,还增加了一个排,现在有四个排了,三狗提请竹竿和大薯为第四排的正副排长。

第四排定性为机炮排,三营长豪爽地拿了一门迫击炮和一挺重机枪给七连,三狗就把这两武器放在一起,编为机炮排。

竹竿负责一门迫击炮,二个掷弹筒,大薯负责一挺重机枪和两挺轻机枪;各自抽调了几个老兵来专门操作,其他的为副射手和弹药兵。

竹竿点了张志光和吴鼎立的名去操作迫击炮,这也是三狗的意思,三狗也把身边的夏晨下放到一排去,做秀才的副手,名为见习官,也告诉秀才,要好生照顾好,这也是宝贝人才。

这样的配置,七连又回到了以前加强连的序列了,四个排加上连部有一百七十多人,武器也是一水的中正式步枪,加上满2个基数弹药的轻重机枪和迫击炮。

这倒不是中央军或是嫡系才有的装备,而是所有守南京的部队都有,原因是原来在南京的金陵武器制造厂在搬走时候,仓库里的枪弹都留了下来了,只搬走机床和原材料。

还有南京守备部队、教导队、军校、警察局等自己的弹药储备,特别是南京守备部队的弹药库,成山一样堆着弹药储备。

日军就要打上门来了,还不赶紧把这些发给各守卫军队,难道让外围的部队弹尽粮绝后,等着城破后送给日军不成?于是,三狗他们得到了几乎是应有尽有的补充。

按照三狗的想法,还不如不要重机枪,多要几挺轻机枪和迫击炮,这不成,有一门迫击炮都已经是非常好了。

整个营的机炮连也就两门迫击炮,其他的连队,连个迫击炮的屁都没有,有一门已经是天大的面子了,这里面还有副营长牛牯争取来的功劳,本来连一门迫击炮都没有的。

重机枪是大薯梦寐以求的装备,作为一个纯轻机枪射手出身的老兵,能打上重机枪确实是很期盼的事情,尽管两种枪操作有点不一样,不过在行家手里,半天时间里,就已经熟练了。

三狗只得让大薯多领了一些马克沁水机枪的钢芯重尖弹,看着大薯屁颠屁颠的高兴样子,三狗只得暗暗叹了一口气。

320. 我们活在最坏和最好的年代

没办法,剩下的,三狗和别的连队不一样,要求不管是官是兵,所有的班排长和战士一样,都装备步枪,都是每人四个手榴弹;和战士不一样的是,还要背上一支驳壳枪。

别的连队士兵一般也就两颗手榴弹,有时候还嫌重,吊在两个胸前,戏称为两个女人的**一样,晃来晃去的,嫌麻烦。

三狗让大家把四颗手榴弹的布袋子吊绑在腰和屁股之间位置,用绳子固定好,不至于在奔跑过程中晃来晃去的,影响跑步。

另外连部征用了志愿民夫来做储备弹药的搬运兵,步机枪子弹至少有四个基数的,手榴弹每人也要储备四到八个,每个排的掷弹筒组,也要储备32个发射榴弹。

三狗像个贪吃的孩子一样,一股脑搬了好多弹药回去,把牛牯老胡看得:“三狗你小子,小心你们贪多嚼不烂了。”

三狗才不管呢,看着前面淳化镇那个烈度,没有四个基数的弹药储备,别想在那里混上一天。

趁着浓烟不散,也趁着鬼子午饭时间,不是在全力进攻时候,三狗带着全连一百七十多号人,从淳化镇的西北角进入,占据西山头的小高地。

淳化镇的地理属于北高南低,北边有一些小山和丘陵,南边的平原,甚至还有一个湖,西山头属于301团在镇里的第三道防线,后头还有两道。

西山头和镇里的湖相对,中间就是通往南京的主干道,也就是从东南索墅方向过来进攻南京的日军,这条路是必经之道,咽喉要地。

这里的阵地本来是301团几个预备连队的屯兵地,现在前面吃紧,淳化镇里的第一道阵地已经丢失,301团已经把能用的预备队都填了进去了。

现在这里空虚了,必须得要有人过来填上,于是,团预备队用完了,就用师的预备队,306团给顶了上来。

306团本来在淞沪会战中是主力团,也是主战团,几乎每役必战,最后撤的时候,还拉来断后掩护,整个团被打成稀巴烂了,兵员减损很严重。

退守南京这里,师部也是考虑到这些因素,就让306团暂时休息休整一下,虽然补充了大量的新兵,但还是需要点时间来整训的。

只是没有想到日军的追击如此迅猛,还没休息两天,就打上门来了,整个淞沪会战的高熔度战争,把一些部队都给打垮了,不是人员的垮,而是战斗意志的垮。

很多部队撤出来后,在苏州无锡常州等地,又遭到日军的追击和打击,更是犹如草木皆兵,战斗力一泻千里,短时间内都形成不了战力了,有些部队成建制的被日军冲散。

看来看去,也就74军、66军、36、87、88等部队能扛得住这样的打击,战斗意志犹在,因此,军政部就本着能者多劳的原则,给这些部队补充新兵。

相信一支作风顽强的部队,即使只剩些老兵,只要骨架没塌,指挥体系没有崩溃,补充大量新兵,一段时间后,还是一支劲旅。

三狗的七连就是这样的部队,虽然对于大部队来说,七连是个不起眼的小部队,但在306团里,特别是三营眼里,绝对是主力中的主力。

不然,就不会在望亭阻击战之后,刚补充上一个连的新兵,就敢派他们出去到湖熟镇去做警戒部队,就是因为其内部的老乡组成老兵没有散架,就能撑得起整个连队的运行。

要是换成别的连队,还真不敢把刚补充的新兵放出那么远的地方去独立作战,估计在半路上就跑了一半了,再打几下子,连个渣都不见了。

七连连轴转地从12月4日开始,一直不停顿地作战,到帮忙守301团前沿阵地,和日军肉搏,还能带回近三分之二的人,简直是逆天了。

这样的连队,等于是刀口上的刀刃一样,绝对是好钢,所以,七连归建后,还没好好地休息两天,又被拉上了战场去,顶入淳化镇最关键的咽喉要地去。

一进入西山头阵地,这地方经过301团几天挖掘,阵地基本成型,加上原有的永备国防建筑,算是很不错的阵地设施了。

但是经历过罗店重炮袭击的三狗他们,还是觉得不够可靠,三狗一放下包袱,就赶紧安排人手,安排一排前进到四百多米前的湖边构筑简易阵地,进行警戒,其他的按照三狗意见,挖掘阵地。

前方的枪炮声非常密集,时间非常紧迫了,主要是增加挖掘几个藏兵洞,在西山头这座小山的反斜面,开挖了几个藏兵洞和战壕几反向倒打阵地。

西山头下面有个叫新林村的小村庄,老乡已经全部跑光了,房子也基本被大炮轰塌光了,三狗叫人去搜集木料和石材,搬过来加固掩体的外围厚度,特别是两个暗堡地堡的外围厚度。

另外,把村里的断壁残垣都推到,推不倒的就炸掉,扫清射界和视野,在一些射击死角处埋设地雷和诡雷。

三狗把七连的机炮连一分为二,迫击炮组在竹竿的带领下,主体部分放在西山头反斜面的阵地里,安排一个炮兵观察哨在西山头的正面阵地的山顶上,负责报告打击点的数据。

重机枪安排在一个靠后一点的地堡里,前面的地堡里安排一挺轻机枪,负责协助和保护后头重机枪的火力打击。

阵地还没有完全修好,敌军的三八枪“啪勾”的枪声已经由远及近而来了,三狗赶紧把一排给撤了回来,没有必要安排前头小部队的无阵地警戒和接触了。

这种高烈度的战斗里,一接触就是大战和血战,一点兵力在没有阵地依托下,都不够敌人塞牙缝。

一排上次做了预备队,这次轮到负责第一道防线了,三狗把他们撤回到第一阵线里去,特地去看了秀才和夏晨,要求他们灵活作战,不要急着硬碰硬。

这两个都是宝贝人才,不容有失,可是在如此紧要时间里,也顾不上那么多了;保卫首都,是每个士兵最神圣的战争和责任,也不是每个人都能碰上这么好的机会的。

不需要动员,其实大家都知道,身后就是南京城,就是我们的首都,尽管现在国家已经迁都别处,但首都,她还是作为一个国家的象征存在着。

我们一定要守住她,守住她了,就等于守住国家了,我们才能不会亡国,我们才能不做耻辱的亡国奴。

所以,这个地方,就是我们奋战的地方,即使死了,死在这里,也是我们守土之责的战士们的归宿,一个光荣而骄傲的归宿。

作为战士,我们生在一个最坏的年代里,也活在一个最好的年代里,我们虽然武器低劣国力虚弱,但我们有机会为国战斗,参与神圣的卫国战争,即使战死,也是光荣的、骄傲的、更是应该的。

321. 击穿鬼子的钢盔

大约有一排的301团战士,边战边退到西山头,秀才谨慎起见,没有让这些退兵直接进入自己的防守的阵地里。

而是请他们退到西山头阵地南面的一处小阵地去,中间隔着通往南京的主干道,两处阵地的西边也就后面是南京城,前面也就是东边,是正对着淳化镇主阵地方向。

而且这处阵地对面是一个湖,叫梅龙湖(现为东焦水库),对这个阵地有所保护,特别是在冬天,敌人要进攻必须要绕过。

一来冬天寒冷,没有必要涉水过湖,二来在水里没有保护,会成为子弹靶子。

所以,对梅龙湖阵地有点保护作用,然后又和西山头阵地起到互为犄角的作用,对从主干道进攻的敌人成火力交叉效果。

本来这个阵地秀才想分兵去守的,但三狗没有同意,虽然想法很好,但考虑到自己的兵力单薄,不能分兵,最好是集中使用,这次面对的是敌人主力部队。

而且,三狗看到那边的阵地修筑虽然可以,但没有什么依托,防炮的功能比较少,舍不得把部队拉到那里去被炮击,而无处可躲。

现在秀才叫301团的退兵去,出于前面的一些考虑后,也有这点私心,没有办法,在战场上,做不到绝对公平了,平常生活中也是这样。

只能按先来后到的规矩办事吧,还有一点,秀才没有明说出来,夏晨倒是点了出来,就是这伙战士到底是不是战友?

秀才看了眼夏晨,这小伙子不错啊,战场上的警觉性很高,毕竟是中国人和日本人长得很像,只要不说话,几乎看不太出来。

万一这伙人是日本人呢,现在放他们到阵地进来,自己还不是给人家一锅端了,枪都没响一下,阵地就失掉了,岂不冤死了。

对待退兵的正常做法,一般是要求退兵在安全距离下,接受口令、问话、审查等,才能通过。

有严格的部队或是在警戒要地,还要求退兵自动解除武装后,集中起来审查后,才能按上面的处理意见进行处理。

现在战时,面对这些退兵就没有时间来做这些繁复的手续了,指引他们去另一处阵地,是个不错的选择,所以秀才就这样做了。

不管是敌是友,先保持距离,确保自己安全,等会日军攻打过来,就马上知道了。但现在嘴巴上最好不要说出来,不然太没品了。

……

三狗把一排放在西山头阵地的正面,吩咐秀才注意隐蔽,别被日军的大炮给伤太多的人,硬战还在后头。

七连的二排和三排各守在左右的侧后,防止敌人的迂回,同时也做预备队,随时增援正面战场的主阵地。

大部分情况下,只是留一两个观察哨,主要人员还是在反斜面简易掩体藏兵洞里,因为这个阵地不大,方圆也就一两个平方公里。

……

301团退兵刚进入淳化镇湖后面阵地没一会,日军的追击部队就来了,三狗一看,心里一沉,这么快?

倒不是敌人的追兵动作快,而是淳化镇的失守这么快,这里可是淳化镇的第三道防线了,在镇子外围了,如果敌人追兵来,意味着整个镇子已经失守了。

淳化镇也差不多全部要失守了,镇子里双方的士兵已经犬牙相错地纠缠在一起,喊杀声震天,不断地有中正式步枪和三八枪的枪声响起。

可以确定,镇子虽然没有失守,但敌人已经攻进来大部分了。

秀才眼看敌人的追兵不多,估计也就一个小队左右,就没有马上在四百米区域开枪,而是放敌人进来,一直到了二百米,自己才找到那个隐藏的很好的小队长。

秀才把那个猪头给套进了中正步枪的准星里,闭着呼吸,全身纹丝不动,抓紧步枪,只让右手食指前面两个关节弯动,扣动扳机。

7.92mm的子弹瞬间出膛,以肉眼看不见的速度,破空而出,直中鬼子小队长的脑门,高速旋转飞行的子弹,穿过薄薄的头骨,把里面脆弱的脑组织搅成浆糊,再从后脑勺穿出。

鬼子即使是戴着钢盔,也止不住子弹的冲击,竟然也穿透了,飞了出去,那个小队长被骤然一击,子弹巨大的冲击力,像被人狠狠撞了一下头部一样,一个仰头向后摔了出去。

鬼子小队长一句话没说出来,就毙命了。

日本培养一个下级军官是很下血本的,什么军事小学、中学、士官学校等,没个十来年的军事学习和训练,加上在部队里呆上好几年,成不了军官。

十几年的寒窗苦读和严格训练,只为赴这个千里之外的死亡之约,而且还作为可耻的异族侵略者,战死在沙场上,有多不值得。

不过在鬼子眼里,可不这么认为,他们已经被军国主义洗脑成一个个的战争和杀人的机器了,才不会认为自己是侵略者,而是开疆拓土的英雄。

……

很多人认为钢盔很厉害,可以抵挡所有的子弹,其实错了,钢盔最大的作用只是抵挡炸弹的破片,也就是弹片,还有一个是远距离的子弹或手枪子弹。

对于三四百米之内的子弹,特别是步枪的子弹,几乎没什么作用,特别是当年日军的薄片钢盔,扣得要死的日本人,钢盔做的跟纸一样薄。

以至于在进入中国战争前期,不断地有人钢盔被子弹击穿丧命,后来陆军一直闹到大本营去,才把钢盔加厚,也就是在头部正前面加厚而已。

其实,就算钢盔能抵挡得住子弹,不被穿透,但最好还是不要让子弹射中钢盔。

因为步枪子弹的冲击力巨大,被正面射中钢盔,即使不被穿透,估计自己的颈椎也受不了那么大的冲击力和牵引力。

有颈部肌肉不够发达的士兵,就这样被拉伤颈椎,有的甚至被拉成重伤,不能坚持战斗,成为非战斗减员。

……

这群鬼子开始还以为是队长中了流弹,毕竟这战场上到处都是枪炮声,他们这一群是在执行超越攻击。

超越攻击也就是径直越过双方争夺的阵地,冲到敌人的后方去,进行跳跃式的攻击,给守军造成威胁和松动,特别是心理上的松动、战斗意志的崩溃。

日军特别喜欢使用这些战术,不过换成中国军队要是有如此的武器和作战素养的优势,也会这样,要知道在古代,中国人的兵法兵书等,人类顶尖的智慧,把战争的艺术,发挥到了极致。

说不定日军这些战术,也是从中国学过去的,当然也要结合武器的发挥效能,才能把战术的效果发挥到最大。

322. 射杀运动中的敌人

鬼子单兵的独立作战能力很强,即使死了队长,但还不退却,继续向前,当然他们也发现了七连的阵地。

他们队长被正面击中,一个后摔死掉,几乎所有鬼子都知道了子弹是从正前方打来的了,而正前方正是七连的阵地。

鬼子追击时候的纵队,听到枪声队长倒地后,一个纵队马上趴地上了,七连一排的战士们,听到了排长秀才的枪响后,也马上开始射击。

七连的阵地在一个小山坡上,二百米的距离内,就算是趴地上,也能居高临下的射击,也有鬼子中枪。

鬼子一看不得劲,马上散开呈散兵队形,后头的轻机枪开始架起来,对山坡上的阵地开始压制射击,只要一压制着,二百米的距离,再向前爬一段,就可以使用掷弹筒了和冲锋了。

秀才他们对鬼子的小队进攻战术早就了然于胸了,这边的捷克式轻机枪也开始和鬼子的歪把子轻机枪对射,自然是捷克式的会略胜一筹。

鬼子只得冒着子弹呈倒三角形的小组跃进战术,互相交替掩护,向前运行,大部分是匍匐和跃进到射击死角或是弹坑里,逐步向前,教科书式的小队进攻战术。

由于西山头阵地前沿的右手边是一个湖,鬼子自然迂回不了,但左手边是一片断壁残垣,一个小队五十来人的鬼子,居然就敢向左边分兵迂回。

不过他们也是欺负西山头阵地守军只有一个排的兵力,在日军眼里,一个排的中国兵,只要一个班或是更少的人一个小组,就可以击溃,何况他们现在有五十多人。

本来超越攻击就是要快速结束战斗,鬼子的人数不多,不希望和守军打成胶着战。

要是等回守军增援部队一上来,这对他们来说是致命的,因为他们是无后方支援的战斗,一旦被粘住,等于就被围困了。

因此,本着速战速决的原则,鬼子迅速展开队形,一边向正面强攻,一边分出兵力,向左开始迂回,准备侧击,然后一举拿下这个一个排的小阵地。

这也太小看了七连了,如果对攻,一排三十多人,秀才不能确保能否打赢这一小队敌人,但是依托坚固阵地防守,这一个排,抵挡一个只有轻武器的小队鬼子,绰绰有余了。

秀才不理鬼子的迂回,而是拿出特等射手的本领,来射杀鬼子,本来排长在战场上,特别是防守时候,基本上是和班长士兵一样,除了简单的兵力火力配比调动外,主要是率领士兵射杀敌人。

现在秀才教着夏晨,怎么狙杀敌人,很多时候是要站在敌人的角度去想,现在面前这条线路,应该怎么跃进到哪个射击死角、哪个弹坑里才是最安全最快捷的路线。

了解了这些敌人的想法,其实也都是差不多的,鬼子的战术都是严格训练出来,反而更刻板,只要了解了,几乎一猜一个准。

反倒是中国士兵,没有教科书的条框限制,很多时候会出人意料的反常规动作出现,当然,这样的反常规也就侥幸几次而已。

在战场上,还是先要在严格的战术规范动作基础上,再发展出灵活多变的个人特色出来,不然,连基本的动作都不规范,很容易被击中。

按现在流行说法,在电视剧里,连前面的两集都活不过去。

只要了解鬼子的战术规范动作,就很容易猜到他下一步的动作和路线,作为一个特等射手来说,只要猜中了鬼子的路线,剩下的,实在是太简单了,就是狙杀到嘴边的猎物而已。

夏晨这孩子,读过那么多的书,人本身也很机灵,一点就通,在射失了几枪后,慢慢掌握了诀窍,特别是提前量,很快就射中了一个鬼子。

二百米内的距离,只要被当时属于世界先进步枪的中正步枪射中,不死则伤,还不是一般的伤,7.92的子弹可不是吃素的,打中哪里,那里就是一个血窟窿。

上次三狗他们还在战场上从鬼子尸体里找到几盒类似达姆弹的炸子,这种双响炮的子弹叫绝命弹,国际公约已经禁止使用了,也就是狠毒绝代的鬼子才会生产使用。

这种子弹恐怖在于,射入了人体内,还要再把弹头爆炸开,太狠毒了,人一旦被射中,不管哪里,都会被炸开一个大洞。

中弹者大部分都会死掉,即使没在致命处,但由于创伤面太大,流血不止,没有及时的救治,只能是血流干而死。

三狗把这些中国兵俗称为“炸子”、“开花弹”的子弹,分给七连各排的优秀射手们。

并嘱咐他们不要轻易使用,只有要摧毁敌人重要人物时候才用,比如用来打击敌人的军官、机枪手、迫击炮手等。

秀才一直没有动用那些听说很恐怖的开花弹,觉得现在只用普通的7.92子弹已经够用了。

鬼子正面强攻,不断地被守军优秀射手射中,不得不迟缓下来,而向左迂回准备侧击的小组,好像看起来进展得不错,已经运行进那些断壁残垣处了。

没想到,摸过去的人,接二连三地被炸飞起来,死相更是难看,尸体被炸得四分五裂,内脏撒的到处都是,有些鬼子的脏器或是肉块,在地上还在微微颤动着。

战争是如此的残酷残忍,特别是到了热兵器飞速发展的一战二战期间,人体的血肉,在钢铁炸药面前,不堪一击。

人类自我的相残,远比任何时代的自然灾难,死的人更多。三狗放下了手里的望远镜,暗自叹息到。

在三个月前,自己看见这样的景象,也会呕吐,会吃不下饭,特别是看到碗里的肉,自然就会想象到那些战场上的碎肉块。

晚上睡觉也很困难,一闭上眼睛,就会浮现出那些恶心恐怖的画面出来,做噩梦是很正常的事了。

可现在,已经不会了,司空见惯了,这几个月来,见过了这辈子以来最多的死人了,也杀过了普通百姓想都不敢想的数量的人。

自己像一个专门杀人的屠杀场里的屠夫,毫无人性地冷血无情地屠杀着自己的同类,那些破碎的人体器官在眼里,和动物的没有什么区别。

而且,在当看到自己中国人,自己的兄弟战友,死在敌人的手下时候,你会觉得,哪怕是把敌人杀成尸山血海,也不能解去心头的深仇大恨。

323. 日军强攻淳化镇

没有重火力支援和掩护的鬼子,其小队渗透战术很难在七连阵地前打得出来,露头的鬼子不断地被七连一排的优秀射手点名爆头。

一个小队很快就损失过半了,经常性轻视中国军队的鬼子,尝到了自己轻视的苦果,终于知道了儒弱的中国兵里,还是有精锐强悍的部队的。

看来,此路不通,不得不要退下去,另走他路了,鬼子正当开始退却时候,三狗还没命令一排发起追击,也不想发出这样的命令,暂时还是以保存实力为主。

却发现对面的梅龙湖阵地上那几十个301团的战士,冲了出来,冲向了鬼子,秀才也挺纳闷的,怎么回事?刚才打的时候,没见他们开枪,现在反而冲了出去。

好好的,干吗去追击这几个鬼子呢,万一碰上个鬼子的大部队,自己又没有在阵地里,还不够人家塞牙。

刚好前头有301团的部队撤了下来,这下子,这二十来个鬼子,成了瓮中之鳖了,看到前头撤下来的中国兵很多,只好硬着头皮四散突围。

这后头追上去的那几十个301团的战士,发了疯地围追着这些鬼子,不断地用刺刀、枪托等击打追到的鬼子,把秀才他们看的很爽,对,就这么搞,搞死他们。

这等于是投名状了,用自己的行动证明了大家不是日本人假扮的,当然,他们肯定不是为了证明自己。

大家回头在一起,说起,才知道他们的长官,一个连长就是死在这批鬼子手里,自然是要报仇雪恨的。

只是刚才他们手里的子弹全都打完了,面对鬼子,急的难受,也没有办法去打,当看到了鬼子开始撤退了,再不出手,这辈子都没有报仇的机会了。

原来如此。

那些退下来的部队,也是301团,大概有一百来人,和之前退下来的一个排人,合在一起差不多就是一连人,也都去到七连对面的阵地去防守。

他们手头上还有点弹药,只是不多了,三狗叫七连匀了一点出来,也叫通讯兵回到后面阵地去,请赶紧运送弹药上来。

这估计是撤下来比较大的一支部队了,前面阵地里,很多国军将士还在与敌人厮杀,已近黄昏了,看来淳化镇的国军还有一些在里面,也就是说,阵地还没有完全丢掉。

突然在淳化镇里,传来一阵阵大炮的轰炸声,我去,日军太疯狂了,这镇子里,不是还有鬼子的吗?难道他们连自己人也炸。

没错,疯狂的鬼子,为了夺取淳化镇,都快疯癫起来了,居然用大炮轰击敌我纠缠在一起的阵地。

哪有这样打仗的?三狗他们看得面面相觑,鬼子太残忍了,连自己人都炸,这成什么事了,要是换着中国人,肯定干不出这种断子绝孙的缺德事来。

做这种伤害自己手下和兄弟的事,太寒人心了,以后手下还有人会为你卖命吗?好像听说日军等级观念很重,再重也会磨洋工啊。

不管鬼子的家事了,还是先应付面前的事情,鬼子这一通炮击,顿时把淳化镇里的枪声全部给盖了下去。

猝然不及的炮击,让双方都没有反应过来,都死伤惨重,经过几十分钟的轰炸,淳化镇里几乎没有什么生物了。

除了少量的退兵在炮击前退出,镇子里301团五营将士全部壮烈牺牲。

炮火延伸,针对淳化镇以东以北方向进行炮火覆盖的打击,三狗他们七连的西山头阵地也遭到了炮火的打击。

没有办法,只能躲在反斜面的掩体里,能扛多久扛多久,等炮声一落,大家赶紧冲出,特别是一排,得马上回到自己的阵地去。

阵地已经被炸得不成样子了,马上动手修建简单的工事,有工事总比没有好。

日军已经算是占领了淳化镇,部队也开进了镇里,但淳化镇通往南京的主干道,刚出镇的一段还在国军手里,就是在三狗的七连手里。

鬼子想要去南京,第一关就是西山头阵地,国军淳化镇原来的第三道防线,现在成了第一道防线了,七连一下子处在风口浪尖的位置上。

没什么好说的,在哪都是打,来吧!

12月7日,晚,日军持续不断地发射着照明弹,整个阵地比白天还要亮,鬼子一出手就是重手。

迫击炮雨点一样地发射在西山头和淳化梅龙湖两处阵地上,在不到一公里的进攻宽度上,摆出了十多辆坦克,差不多一个大队的鬼子跟在坦克后面,发起冲锋。

我去,七连第一次看见这么恐怖的进攻压力,幸好之前在阵地前沿埋设了不少地雷,而且现在301团团部带着一营也顶了上来了,防守两个阵地中间的正面区域。

再不上来,淳化镇就要丢失了,301团团长纪宏儒亲自带队,预备队使用完了,就把团部和卫兵队也拉了上来。

原本301团的哀兵,深受鼓舞,士气大振,奋起还击。

三狗除了把二排留在阵地左侧,防止敌人的迂回,保护侧翼安全外,右侧的三排就拉到正面阵地去,支援一排,因为右侧没有必要保护了,有301团的兄弟们在那。

阵地前沿的地雷时时爆炸,可惜只是反步兵的地雷,炸不了坦克,极其幸运的炸断一辆坦克的履带,也炸死了几个鬼子步兵。

大薯命令重机枪装上钢芯弹,专打坦克的履带,一阵咕咕咕的水机枪特有的叫声,骄傲地叫着,特别能振奋阵地上的兄弟。

国军阵地的重机枪一发声,鬼子几乎所有的迫击炮弹就蜂拥而至,幸好重机枪藏在地堡里,鬼子迫击炮弹还一时伤不了它。

民二四式重机枪是金陵兵工厂仿德国造马克沁的重机枪,于民国二十四年(1935)仿制成功,所以称为“民二四重机”。

民二四重机也装备了7.92的重尖被甲弹,也就是钢芯弹的一种,能打穿早起日军的豆战车薄外壳。

现在对付日军的95式轻型坦克,正射估计一下子打不穿其正面的12mm钢板,但侧面的6-8mm的钢板是能打穿的。

正好三狗把重机安排在侧射的地堡里,看到有钢芯弹,就事先预着鬼子的坦克回来,就在侧射位置打击鬼子的坦克。

民二四的重机枪钢芯弹在侧面打95式坦克,几乎是一打一个准,95坦克侧面的钢板根本抵挡不住重机钢芯弹的冲击,一连好几辆坦克被打穿了。

这些子弹穿过钢板后,进入坦克仓内,四处无规则地飞溅,跳弹剩余的强大动能,比弹片还恐怖,射入鬼子身体里直接就开始无规则地旋转,撕烂各种器官和肌肉组织。

324. 以反冲锋应对冲锋

日军的95式坦克被民二四重机钢芯弹打急了,赶紧转过头来,对着七连重机所在的地堡,用坦克上94式37mm的坦克炮来轰。

37炮打露天的或是半掩盖的机枪阵地,一打一个准,但是打地堡,则很难打得破,除非炮弹打进枪眼里了,但这种概率不高。

至于迫击炮和掷弹筒,对地堡更是隔靴搔痒了,日军的铁皮罐头95坦克见搞不定守军的地堡,马上开溜了,调转往自己后方逃去。

在坦克掉头逃走时候,还有一辆的屁股被钢芯弹打中,正中辅助油箱,一时引起大火,把坦克烧了起来,鬼子坦克兵只得放弃坦克,逃了回去。

坦克一走,剩下的鬼子步兵就惨了,在西山头和淳化梅龙湖两个阵地的交叉火力下,不断地被射杀在冲锋的道路上。

七连的民二四重机换成了普通的弹链来打,对于步兵来说,也是一场灾难,仿马克沁的水机枪,有了地堡的保护,成了阵地上的主宰者。

直接压制日军的九二重机和歪摆子轻机枪,至于步兵,更是被压在地面上爬不起来。

国军两个阵地火力一旦被解放,步枪的神枪手就开始释放出能量,不断地把跃进运动的鬼子给射杀。

鬼子傻眼了,还以为一举占领了淳化镇,守军估计也就是强弩之末了,再来一个强力冲锋,就可以把守军最后几道阵线给冲垮了。

没想到刚出淳化镇,就碰上了一个硬钉子,本来快速冲锋的日军部队没有带什么重武器,以为有坦克和迫击炮九二重机,已经够用了,足以压制守军的一切火力了。

现在鬼子的迫击炮只得不停地攻击地堡,想用不断爆炸的迫击炮弹形成弹幕,或是成为烟雾弹,致使守军的重机枪看不见,然后步兵发起冲锋,拿炸药包把地堡给炸掉。

地堡里的重机枪,不管看得见看不见,是不是来几个点射,反正已经定好了标尺了,只要按着预定的射程打就是了。

而且,这地堡又不是孤立的,还有一个地堡,里面有轻机枪,两个地堡可以相互保护,想靠近地堡的鬼子,无异于送死。

还有两个相对呼应的阵地,鬼子即使分兵,甚至派出迂回攻击的部队,不管是左还是右边,但都被七连和301团给截住,鬼子现在是一筹莫展了。

好戏还在后头,七连阵地上的迫击炮观察手张志光测出一些敌人迫击炮的位置数据,传送到反斜面的七连迫击炮阵地。

新任机炮排排长的竹竿,亲自动手,不急不慢地一发一发打着,连着把鬼子的迫击炮给打哑了好几门。

见到了鬼子没有什么办法,阵型有点松动,估计想撤回去了,301团团长纪宏儒身先士卒,率先跃出阵地,带领着一个营的部队开始实施反冲锋了。

三狗一见,也是马上命令七连所有的机枪手掩护两翼,防止狡猾的鬼子,在两翼偷偷布置下机枪,来射杀国军冲锋的战士。

然后叫每个人上刺刀,拿出手榴弹,跟着一起冲锋,三狗自己也跃出阵地,冲进三十米区域,扔出一个手榴弹在敌群里。

然后接着拔出驳壳枪,把弹匣里的20啊子弹全部打光,再从背上取下上好刺刀的步枪,跟着大部队冲杀起来。

强悍的鬼子,本来是要准备撤退,可发现守军集体冲出来,居然也进行对着反冲锋。

一时间,双方各几百人,在夜空的照明弹下,刺刀一片雪亮,挥舞着,向两股汹涌的潮水一样,撞在了一起。

竹竿的迫击炮马上做延伸炮击,不断地把炮弹砸在鬼子的尾翼上,还有地堡里的机枪也是在凑热闹,打得鬼子不得不压缩阵型,双方挤在一起,在不到一个平方公里的地面上,不断地刺杀着。

301团团长纪宏儒彪悍异常,虽然穿着军官服,也拿着一杆步枪和敌人拼刺,快四十岁的人了,还是矫健如小伙子一样。

鬼子见到有穿军官服的,自然是蜂拥而至,想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围着纪团长来打,把纪团长几个卫兵急红了眼,拼命地冲杀过去,保护团长。

301团的战士们,见团长都冲到第一线拼刺了,士气更是高涨,山呼海啸地扑向敌人,居然和人数相当的鬼子打成了胶着。

纪团长越战越勇,经常脱离卫兵的保护,冲出去和鬼子交手,鬼子知道这个是守军的大官,更是派出了顶尖的拼刺高手过来。

一时间,纪团长的卫兵们即使是有武功的战士,但在拼刺上,还是难以强过鬼子的顶尖高手,而且也吃了刺刀短了十公分的亏。

这些卫兵本来平时很少拿着步枪,大部分是驳壳枪加匕首,最多也就是多几个手雷和一把刺刀,今天是战场上队友牺牲太多了,团长就叫他们也拿起牺牲战友的步枪,一起战斗。

不断地有卫兵被刺伤,卫队长老麻杆本是格斗高手,奈何鬼子的刺刀使用得神出鬼没,老麻索性把刺刀当成标枪,向面前的鬼子掷了过去。

趁着鬼子闪身用刺刀挑开飞来的“标枪”时候,老麻突然一个跃起,揉身而上,冲着鬼子的怀里贴了进去。

鬼子没有想到老麻会来这一招,在拼刺时候居然把自己手里的步枪扔掉,在普通的战士看来,简直是自杀行为,手里的刺刀才是第二条命,把枪扔掉了,等于连命都不要了。

和老麻交手的鬼子也是没有想到,不过等想到了,已经晚了,等老麻贴了进来,手握着长枪的鬼子,退也不是进也不得,出于两难境界之中。

而老麻则不会等鬼子想清楚了再打的,在贴进去时候,右手已经从腰间探出一把匕首,鬼子的眼珠子亮起来一道闪亮的光,光的尽头就是自己的胸口。

等鬼子的眼光追随者匕首刀光到了胸口时候,雪亮的刀子已经插进了他的胸口进去了,鬼子队伍中的拼刺顶尖高手,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手握着长枪,还是死在如此短的匕首之下。

老麻的眼睛都没有仔细看这个刀下之鬼,他一直关注着团长,这个时候,团长正危机重重,身边的几个卫兵大部分已经浑身是血、全身是伤、力战不竭了。

看到有一个鬼子正挺着长枪从团长身后偷袭,就要捅向团长时候,老麻一把抽出插在鬼子胸口的匕首,一个扬手,带着血滴的匕首,在空中划出一道诡异的弧线,正中那个鬼子的面孔上。

那鬼子也是日了狗了,正以为要拿下支那兵的大官了,却不知道哪里来的刀,就刺入他的脸上了,一时痛得张手去抓脸上的刀把。

鬼子这一延误,就被旁边的团长卫兵一个突刺,给结果了性命;才让纪团长逃脱了一劫,三狗远远望到,大声喊道:纪团长,请赶紧退下,让我们来。

纪团长正杀得眼红,哪里听得进劝告。

……

325. 守土有责,死而无憾

三狗这边有几个兄弟一直紧紧跟着,再来他自己也穿的和一个士兵没有两样,鬼子分辨不出来,就正常对待,比那边的纪团长好多了。

纪团长的卫队长老麻现在双手空空,被两个鬼子给缠上了,那鬼子见老麻身手这么好,自然也有像和高手过招的意思,就有两个高手一左一右夹击了上来。

没有步枪刺刀的羁绊,老麻反而觉得更清爽,双手空空就双手空,怕个吊,面对着鬼子还嘿嘿笑了起来,把鬼子笑得心里发麻。

看着老麻轻蔑的眼神,两鬼子也觉得受到了侮辱,怪叫一声,左边一个挺起刺刀从下往上挑,右边的鬼子,拿着刺刀一个突刺加横切。

老麻不急着躲避,等左边的刺刀快到身子时候,突然一个侧身,刺刀堪堪从衣服边上刺去。

老麻顺势一个转身,接着身体的惯性,右脚蹬在鬼子前扑的右膝盖上,上身,双手抱着鬼子的头,借着身体向鬼子背后到左边的飞旋,用力扭动着鬼子的脖子。

居然一下子就扭断了鬼子的脖子,整一套动作,一气呵成无缝连接,把右边的鬼子给看呆了,或是吓呆了。

老麻看都不看脖子被扭断的鬼子在脚底下扭曲抽搐,马上又飞身扑向右边的鬼子,那鬼子吓得连连后退,像看着未知生物一样,惊看着老麻。

一个挺着刺刀的鬼子拼刺高手,居然被一个空手的中国兵给吓得连连后退,岂不搞笑,这可一点也不搞笑,战场上实力说明一切、统治一切。

老麻也不恋战,看鬼子被吓退,马上转身奔去团长那边,纪团长也是杀得浑身是血了,尽管是和卫兵一起捅杀了几个鬼子,但自己身上也被刺刀划伤了好几处。

纪团长还在坚持着,他今天是豁出去了,这淳化镇本来是他们301团的防区,今天却被鬼子给攻破了,所以念念不忘地要收复失地抢回防区。

在纪团长的卫队长老麻冲过来增援时候,三狗派出的打铁侬杨承祖等几个杀人高手也过来增援纪团长。

高手一多,纪团长自然就安然无恙了,但他还是要带着大家继续向前,不管纪团长的心理如何,但作为拼刺和肉搏战的战术来说,确实在这个时候不能退,一退,就全线崩溃了。

日军也深知这个道理,所以双方都死咬着牙,拼命顶着,就等着对方不断地消耗,人员的消耗、体力的消耗、甚至是战斗意志的消耗,反正,谁能熬住最后的五分钟,谁就会赢。

可人耗不起了,三狗就那么点家当,看着七连的战士不断地倒地牺牲,心疼得要死,但在这个时候,再心疼也要坚持着,随着301团这条大船同舟共济、共进退。

七连的李金仁,在部队打上海时候补充进来的老乡兵,算是个老兵了,个子不大,但很能吃苦耐劳,平时帮助身边的人背着个拿那个,毫无怨言,话也不多。

身边有这样的人,肯定是很得大家欢心的,现在的他,正和一个比较高大的鬼子在对峙着,鬼子有点看不起这个瘦小的中国兵。

不断地用有力的突刺来正面进攻,来打压着李金仁,奈何力量和速度都不如别人,李金仁不得不步步退守。

那鬼子更是步步紧逼,把李金仁逼进了一个只剩点矮墙的房子屋基里,李金仁只能运用着体力跟鬼子周旋。

但在空间少了很多的地方,很难腾挪得开,没几下,就被鬼子逼进了墙角的死角里去,这时候,已经是退无可退了。

无路可退,只能奋而抗击了,正如现在的中国一样;李金仁用后腿蹬着墙面,突然一个飞扑向前,迎着鬼子的刺刀扑了过去。

如同扑火的飞蛾一样,李金仁撞上了鬼子的刺刀,同时,自己的刺刀也捅进了鬼子的胸口里。

没有办法,只能用这种同归于尽的方法来和鬼子对捅了,自己死了,你鬼子也别想活。

由于鬼子的三八枪加上刺刀会比中正式加刺刀长一点,李金仁的刺刀虽然刺中了鬼子的胸口,还不够深。

而他自己,已经被刺刀刺入胸口很深了,巨大的疼痛,像无数条鞭子一样,在铺天盖地地抽打着李金仁,痛得两眼发黑、双腿发软。

在生命垂危之际,李金仁用尽生命中最后的一点力量,用力向前,胸口的刺刀在慢慢地深入,直至贯穿后背。

但是李金仁的刺刀,也是在慢慢深入进鬼子的胸口,模糊的眼神里,看着鬼子在翻着白眼口吐鲜血,李金仁笑了,嘴角还带着血沫沫,笑得如同一朵鲜艳的红花一样。

抬眼看天,虽然是夜晚,但也被日军的照明弹照的如同白昼一样,在这个时候上路,应该不至于找不到回家的路吧。

兄弟们,先走一步了,来生再相见!

李金仁,74军51师153旅306团3营7连2排上等兵,江西省广丰县四十都(管村)人,民国二十六年十二月七日,牺牲于南京郊外淳化镇,二十一岁。

……

正当双方拼得你死我活时候,又是在国军的身后,响起了一片喊杀声,51师总预备队,306团派出三营另外两个连队7连和8连,邱伟达团长亲自带队,冲杀了过来。

近一个大队的鬼子和301团将士们,都处在了强弩之末了,如此一个冲击,鬼子哪里还能抵挡得住,潮水般地退了下去,纷纷逃命去了。

三狗的七连和301团剩下的战士们,顿时脚一软,瘫倒在地上,再想起来,一下子竟然没力动不起来。

301团纪团长,躺在地上,还不断地振臂高呼:“冲啊,杀进淳化镇里去。”

306团的邱伟达团长派出一部分兵力追击敌人,剩下的马上打扫战场,救治伤兵,把全身是伤的老纪也抬了下去,纪团长还不愿意下阵地,被老邱一把按着,抬了下去。

三狗他们在306团三营的兄弟们扶持下,赶紧撤回了西山头阵地,三狗也提醒着大家,当心鬼子的大炮,之前就看到鬼子的大炮不顾淳化镇里有他们自己人,还敢打过来。

邱团长马上叫人吹响号角,不能再追了,怕被鬼子大炮打了,太不划算了。

三营的兄弟在打扫战场时候,才发现了李金仁和一个鬼子在对刺着,两人都死去多时,竟然还没有躺在地上,都斜斜地靠在半高的矮墙上。

李金仁像一尊雕像,不倒的身影,屹立在战友们的心里,也像不倒的民族脊梁一样,屹立在中国大地上。

有这样的战士,中国哪会亡,中国是不会亡的。

326. 重机枪就是射得爽

师部来令,306团还得要回到预备队的位置待命,淳化镇的外围阵地由301团余部及306团的七连守卫,一切原样。

原因是方山位置的302团现在也吃紧了,被日军114师团昼夜不停地强攻,虽然派出了305团去增援,但好像效果一般,所以306团得回去做机动部队,全师也就这么点了。

58师那边的牛首山也和日军第6师团打的昏天暗地的,根本派不出多余的部队来支援51师。

因此,301团纪团长想再次攻入淳化镇收复原来的阵地,在现实和军令面前,都不能如愿得偿,

但纪团长本人一直不愿意去后方,轻伤不下火线,主官团长的彪悍,势必影响着全团的战士,跟敌人死磕。

……

消停了半夜后,12月8日晨,日军再次发动强攻,在观察气球飘荡着指挥下,动用重炮,把淳化镇外围的防线阵地犁了好几个来回,阵地几乎被夷平,一片火海。

这还不停下来,飞机也来凑热闹,把一些疑似阵地的,也炸了个遍,对一些疑似有人的地方,也进行低空扫射。

大家感觉像坐在一叶扁舟上,在排山倒海的巨浪中颠簸着。

三狗他们七连占了个地理之便,躲在西山头阵地的反斜面藏兵洞里,虽然被炸塌了一两个,不过并无大碍,只损失了几个人,加上昨晚肉搏战牺牲的战友,现在还能成建制保持战力。

而301团就惨了,正面阵地、梅龙湖阵地,包括纵深阵地,都被炸得稀巴烂,战士死伤惨重,很多人被当场炸死震死。

也有被埋在重重泥土里,或是掩体被炸塌了埋在里面,给活活憋死,三狗还记得以前在罗店里,被活埋的战友给挖出来了后的惨相,脸色发紫,有的人脖子都给自己手指抓破了。

现在这个时候,301团阵地一片狼藉,可没有人来挖土救战友,自身都难保,能活命下来的,大部分是躲在扎实的掩体里,或是被浮土掩盖着。

敌人等大炮航弹一过,马上就开始发动强攻,几百个鬼子在大冬天的清晨里,赤露着上身,头上绑着个中间有红膏药的白布带子,齐声高喊着“板载”(万岁),朝阵地冲了过来。

这还组织敢死队了,三狗连忙命令所有的轻重机枪开打,咕咕咕的重机枪,哒哒哒的轻机枪,在敌人高呼声中,突然嘶叫起来。

前面一片鬼子像韭菜一样,瞬间被割断了,不对,是拦腰被打成两截,机枪子弹打在鬼子脱光上衣的身上,更是血色鲜明。

一阵阵血雾在阵地前沿腾起,鬼子的白白的骨头碎肉渣子、五颜六色的内脏脏器渣子、加上鲜艳的鲜血,四处乱溅。

秀才他们这些优秀射手的步枪冷枪,也是专门找鬼子指挥官来打,只是现在鬼子全都是赤膊上阵,还真看不出来,只能零敲碎打了。

不过鬼子的敢死队再敢死,也不会傻到面对着机关枪子弹往上冲的,马上齐刷刷一片卧倒在地上。

鬼子的敢死队肯定在暗自不断地对上司骂娘,你娘的,骗我们说支那兵被炸光了,现在只要一个冲锋就可以占领阵地收尸了,我去,现在连自己人的尸体都收不了。

后面穿着衣服的鬼子在上司命令下,马上分兵向左右迂回,一般是朝阵地的左边来迂回,右边有个湖,绕过湖去也有,但在绕的时候,会遭到湖对面阵地的冷枪,所以速度就慢了下来。

三狗他们把阵地选在这个地方,也是很贼,一面是山,一面是湖水,中间主干道通过的区域不大,也就个几百米,敌人在这么狭窄的区域里,兵力展不开,只能每次最多只有几百人在冲锋。

鬼子的正面进攻的战术,三狗都能闭着眼睛猜出来了,一旦正面的进攻受阻,除了能迂回的就迂回穿插,正面马上就是重火力压制。

不过这个也正常,换三狗他们来攻也会这样,三狗马上通知大家注意敌人的炮火和飞机,果真,没几分钟后,鬼子的大炮就打了过来,又是一通轰炸。

轰炸完后又开始进攻,只不过这次不敢傻乎乎直冲了,而是正常的倒三角散兵阵型运动了。

鬼子的迫击炮不断地打着,掩护着散兵向前,想靠近地堡,炸掉机枪火力点,日子才好过一点。

几门迫击炮就像压制地堡的火力,鬼子想的太多了,而且地堡有交叉火力做掩护,左中右三个阵地的火力,把鬼子的进攻散兵压在地上死死的,没前进一步都要付出几条命的代价。

民二四的重机枪,除了要保证250发的帆布弹链在副射手的照顾下不打结,就可以连续不停地射击,为了阻止鬼子不要命的敢死队前来炸地堡,重机枪连续不停地扫射着。

三狗说了,弹药管够的,不过在换枪管时候,其他的轻机枪马上要进行保护性的射击,水机枪的枪管即使可以接上水管,但打久了,散热管还是需要休息的。

一般就换上备用的枪管,换下来发烫的枪管,一边让它凉着,一边要往里加水,即使冷却,以备不需。

轻机枪也是,一般的副射手或是弹药兵,都会背上一根备用的枪管,还有枪机等零件,随时更换和维修,有条件的可以背上几套零件和枪管。

轻机枪打久了,枪管也会发烫甚至烧红起来,高温的机枪弹,在强大的火药气体爆炸膨胀后的压力压出枪膛,高速旋转出去。

对于枪膛和膛线,都是不断地持续加温和摩擦,如果长时间的连续射击而不更换,枪管会被打成高温甚至发红,最后枪管软化变形,子弹不能通过,直接爆炸,俗称炸膛。

长时间的射击,连枪的复进机、枪机等都会受损,引起炸膛,很容易炸死头部紧贴着机枪的射手。

因此,打了一段时间就要检查和更换枪管,或是休息,实在没有时间,那也就拼了,炸死就炸死了,总比被鬼子上来用刺刀给挑死好。

大薯现在虽然是机炮排的副排长,但还是很喜欢打机枪,以前一直打轻机枪,不过瘾,老想着,有一天打上重机枪,该多爽啊。

现在终于如愿以偿了,霸着个重机枪不放手,打了一条弹链,还要接着再打一条,时而连射,时而点射,一挺重机枪,在他的手里,摆弄得服服帖帖。

看着正要跃进的鬼子,被重机枪的点射打中后,像正借着风起飞的风筝被扯断线一样,一下子就栽倒在地上,鬼子的身体也如同败絮一样被撕开吹散,伴着血雾的肉块和碎片散落在风中。

那种感觉,实在是太爽了,狗日的,比他们说的和女人睡觉还要爽,尽管大薯还没有碰过女人。

……

327. 步兵王牌,九二步炮

三狗听往返于团部的通讯兵说,今天早上接到情报,日军的第3师团也到了,这几个师团个个都想争当率先打到南京城的部队,所以,攻势越发强盛。

第3师团调出一个坦克车中队,十来辆坦克开了过来,支援攻打阵地的日军步兵,因为有第9师团坦克的前车之鉴,就远远的用37坦克炮来轰击守军的地堡和机枪阵地。

两边迂回侧击的鬼子也已经和守军接上火了,整个阵地都打响了,到处一片枪炮声。

西山头的七连以为鬼子只是用37炮来打地堡,不由得要笑话鬼子,可话还没笑完,鬼子的九二步炮就打了过来,这下子,大家都闭口不敢吭声了。

鬼子通过坦克炮和迫击炮的掩护,把九二步炮也推了上来,抵近对着地堡进行直瞄平射,我去,三狗马上命令地堡里的人赶紧逃走。

天杀的九二步炮,抵近平射的威力实在是厉害,那70mm口径3.8kg重的高爆弹,像一个超级火球一样,呼啸着飞过来,直接就砸在了地堡枪眼边上。

即使没有击中枪眼,但也把地堡炸得震动不已,地堡枪眼边缘的钢骨水泥被炸成粉末,豁出一个大口。

一炮不成,接着就是第二炮,地堡里的人吓得连滚带爬地逃了出来,轻机枪手还可以把机枪拖着逃出来,重机枪,实在是太重了,拆卸也要时间,只得拖点子弹出来,权当安慰下。

鬼子的操炮技术异常了得,第二炮就穿过刚轰开枪眼的地方,直接轰进了地堡,七连的大宝贝重机枪,就这样被炸掉了。

大薯一个身高马大的汉子,差点都要流眼泪了,你mmp的,我才没爽多久,就给你狗日的炸了,小鬼子,我跟你们没完。

七连这边的重机枪没了后,鬼子的九二重机才有了出头之日,鸡脖子开始咯咯咯叫了起来,阵地上的大部分火力被压制。

一旦守军打不出足够覆盖阵地前沿的子弹,鬼子的散兵队就开始活跃起来,又开始逐级地运动前进。

看着鬼子一步步地逼近,一般的新兵都会受不了,要么崩溃地撤退,要么开枪死拼,结果大部分的一露头,就被鬼子高超的机枪手给爆头了。

而很多老兵,则是心平气和地等着,这种场面见多了,先不要怕,不要急着反击,到时候用手榴弹,就可以抵挡一阵了。

再不行,就拼刺刀,当然,新兵是极大的不愿意拼刺刀的,那个对作战心理的考验太大了,战斗意志不强大的人,很容易崩溃的。

三狗让迫击炮观察手,把鬼子的几门九二步炮位置数据报给竹竿,搞掉它,狗日的。

西山头反斜面的迫击炮阵地,现在都不能叫反斜面了,日军炮弹把整个西山头的最高处给削掉了两米多,现在只能算是个小斜坡了。

迫击炮阵地里的竹竿,正急切地等着观察兵的数据计算,等不及,自己也跑上去看,只看了几眼,就把位置记住了。

等观察兵的数据一来,就根据自己的记忆,居然能更正数据里的误差,实在是天才。

竹竿一边调整迫击炮的炮口,一边在调整数据,在打肉眼看不到的目标,需要很精确的数据。

但时间紧迫,竹竿先打出一发校正弹,观察兵马上报告弹着点的误差,居然误差了三米多,第二炮过去,就把一门九二步炮给炸了,不一定能炸飞起来,但肯定一时半会用不了。

鬼子的九二步炮也不是吃素的,见到守军有迫击炮弹飞来,马上计算炮弹轨迹,得出数据,和他们自己的迫击炮阵地共用这个数据,来打击竹竿的这门小炮。

九二步炮可以曲射,仰角可以打到70度多,像一门大号的迫击炮一样,而且它和迫击炮不同的是,迫击炮的炮筒没有膛线,准头一般,而步炮的炮管有膛线,精准度高了很多。

九二步炮的射程也比迫击炮远的多,能打2500米左右,当然太远了,准头就不稳了,像对付七连西山头后面的竹竿迫击炮,这点射程,不在话下了。

正等竹竿准备打第二门九二步炮时候,观察兵从望远镜里,看到了一门九二步炮也在调整炮口的角度,采取了大仰角,准备发射。

我去,这肯定是冲着我们迫击炮来的,马上报告竹竿,竹竿一听,汗毛直竖,马上打出一发炮弹后,立刻转移。

刚滚出迫击炮的阵地,那周围一片就落下了好几发炮弹,有九二步炮的70mm高爆弹,也有60mm的迫击炮弹,原来鬼子的大小炮全都来了。

没办法了,只能躲起来了,一门孤孤单单的小炮,哪里敢和鬼子整个炮阵来对抗,竹竿愤愤不平,又如何。

三狗的七连处境艰难,301团的阵地则更是了,迂回过去的敌人,数量越来越多,简直不叫迂回了,像无差别的正面强攻了。

日军尝到了九二步炮的甜头,发现这东西抵近直瞄平射,比坦克还管用,于是大量装备前线,这次淳化镇外围几个阵地,都面对着好几门步炮。

七连这边有小山,和山背后,而301团其他几个阵地,都是在田野里,被九二步炮抵近一轰,直接把工事轰开,一路轰了过去,太无法抵挡了。

关键是这种炮几个人就可以推着走,随时抵近随时转换阵地,可以在夹杂在步兵人群里开炮,不像后方的重炮,一旦打起来,不管是谁,都得停下来躲炮。

重炮一结束后,除去伤亡,双方又回到同一水平线上,但是这步炮,可以和步兵冲锋一起来用,稍微有点工事或是火力点,都给它轰掉了。

作为守军,一旦没有工事依托,等于要身体来扛攻方的枪弹,一旦火力点被摧毁,等于只有被动挨打的份了。

301团被步炮打得受不了,气不过,就组织敢死队来进行反冲锋,哪怕是冲到敌人步炮三十米区域内也好,可以用手榴弹来炸掉这虐心的武器。

但是,鬼子既然有如此好用的武器,肯定是很依赖,就要重重保护,因此,国军的敢死队碰上了硬骨头,双方只能硬碰硬死磕了。

作为进攻的日军,就是怕国军守住阵地不出来,现在被逼着出来,那就好办了,人家鬼子几乎啥都不怕国军。

以前为什么老是攻打不下来,关键是人数不够,国军靠人海战术,鬼子舍不得耗死那么多的人。

现在不同了,人数的优势,刚好掉了个,现在日军有好几个师团在这几条线上攻打,人数管够,而国军这边,本是疲兵,没有援军,人越打越少,因此,连人数的优势也没了。

328. 血战淳化镇

301团在被迫冲锋中,和日军短兵相接,用刺刀、手榴弹接敌,虽然突破了重重防线,炸了几门九二步炮,但自己的人员也不断地损耗着。

双方都派出一波又一波的敢死队,大冬天了,赤膊上阵,一波死完,接着第二拨填上去,双方都杀红了眼。

什么样风格的主官,就会带出什么样风格的部队,301团团长纪宏儒在做连长营长的时候,就是个打仗不要的命硬货,所以,301团在他的带领下,也是血性十足,个个都不要命的货。

上面命令是死守淳化镇,人在镇在,现在镇不在,只剩外围阵地了,要是连这点阵地都丢了,那淳化镇就真的完了,301团也要完了。

大家都清楚这是什么命令,清楚现在的现状,所以,纪团长几次带队,带着敢死队冲锋和反冲锋,把日军冲垮了一次又一次。

但是日军也是对南京东南咽喉要地淳化镇志在必得,一旦打通这个咽喉,西去南京20公里内无险可守,日军半天时间就可以抵达南京城楼(复廓阵地)下。

背后就是首都,作为军人,作为这个国家的守护者,74军、51师、301团已经是退无可退了,保卫国家,保卫首都,是军人的职责。

骁勇异常的纪团长,也挺着刺刀,带着全团战士,一批又一批地冲上阵地,和日军绞杀在一起,鬼子的九二步炮、坦克、重机枪等重火力,全都因为双方人参杂在一起,无法使用。

三狗的七连也跟着冲锋,这个时候,七连手榴弹装备多的优势就体现出来了。

三狗命令,不管是谁,和鬼子拼刺时候,只要挨上有九二步炮、坦克的,不管有没有自己人,都用手榴弹去炸,哪怕是自己也搭上一条命,也要炸掉敌人这两种国军守军的克星。

这个仗已经打得疯狂至极了,无数的将士为了消灭敌人,同归于尽都在所不惜。

那些赤膊上阵的,没有一个是想活着回去,只想着在死之前,多杀几个敌人,多炸几门炮或是坦克。

勇士守国门,淳化镇则属于首都南京的东大门,就是死,也不能让鬼子把这个大门给打开,人在阵地在,阵亡阵亡,就是阵地失了人也要亡。

阵地上不断有人拉响了光荣弹,抱着鬼子一起炸死,或是在濒死之际,看着鬼子离自己近,也要炸。

不断的爆炸声在人群中响起,阵地上一团团血雾,像一朵朵血之鲜花一样怒放着,这也是血做的烟花,在生命最后的一瞬间,奋力盛开,凤凰涅槃也不过如此。

纪团长已经是个血人了,还是不停向前冲着,鬼子见这人如此骁勇,也不顾有自己人,扔出手雷,在手雷的爆炸火光中,纪团长憾然倒地。

团长倒地了,卫兵队已经拼到老麻队长一个人了,也受了好多处伤,但被不远的战友看到了,大家呼喊着去把团长给抢了下来。

从这一处发出,阵地上传遍了为团长报仇的号声,热血的战士们,更是拼死向前,无惧生死,个个像疯子一样,到处去逮鬼子,要同归于尽。

从早上到晚上,整个阵地都在拼杀着,鬼子仗着人多,不断地添油进来,中间发起了三次大冲击,差点把国军给冲出淳化镇的外围阵地。

最后一次,也就是纪团长倒下的那次,被国军最后一口气给顶住了,甚至是给冲了回去了,天色已晚,敌我双方都拼得筋疲力尽。

日军的预备队也用完了,连迂回到两侧不能成功的队伍也撤了回来,添油进中间的主阵地去。

既然两翼打不开缺口,就像在中间开花,可照样打不过去,在方山那边也需要大量的兵力,所以,到了晚上,鬼子终于退兵了。

这一仗,整整一整天没有停歇,打得昏天暗地;301团团长纪鸿儒重伤抬了下去,整个团的12名连长伤亡9人,排以下的伤亡1400多人。

其中镇守淳化镇内的五营,无一生还,全团几近全军覆没,战斗力几乎损失殆尽。

据守西山头阵地防止日军左侧迂回的七连,也好不到哪里去,因为三狗看到正面阵地在吃力,也派出二排、三排两个排去支援,结果这个两个排几乎全部牺牲,好在排长都活了下来。

当年51师对此役的战报有云:

十二月八日晨,敌由湖熟开到之生力部队约二千人,炮十余门,加入下王墅至淳化方面之战斗,同时以主力部队由上庄抄袭破口山,断我归路。

其正面部队又在飞机、炮兵、坦克车掩护下向淳化猛攻,战况之烈,炮火之密,前所未有。然我宋墅、淳化之守军,虽在硝烟弹雨中仍拼死撑持,与敌肉搏冲锋,杀声震天。

相持至下午九时,仍在淳化附近与该敌胶着中。是日,我三0一团代团长纪鸿儒负重伤,连长伤亡九员,排长以下伤亡一千四百余名。

敌亦伤亡极重,尸横遍野;是役,我缴获敌战旗十三面,毙伤敌二千余名。

……

由于日军的后续部队不断地开到,分进合击,日第114师团大部攻打51师302团所在的方山防地,由上庄抄袭破口山,淳化镇的守军再不撤退,将陷入敌人的包围之中。

当晚(12月8日)51师接奉到南京守军司令长官唐将军命令,放弃淳化、方山阵地,向江宁河定桥(不含)、麻田之线(南京南面秦淮河岸)转移。

七连接到命令,连夜起营,于九日拂晓始安全脱离,进入新线阵地。其实也谈不上什么起营了,大家打了一整天恶战,走的时候几乎是在306团三营掩护下,被拖着走的。

已经不能像以前撤退那样,先夜袭进攻冲杀一番,才马上偷偷撤退了,没力了。鬼子也没力了,远远望见国军撤退,就是没力追赶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国军撤退了。

不过在方山位置进攻的敌人,没有淳化镇这边打的猛,还有力追击302团撤退的部队,51师调出305团前去掩护。

305团原先担任之高桥门至河定桥之线的防守,于7日晚奉命交由八七师接替;当以该团位置于管头左翼构筑阵地,掩护部队之战斗。

8日晚,305团在管头、上方镇附近与敌激战甚烈。该团团长张灵武负伤,连长伤亡五员,排长以下伤亡六百余名。

329. 她来了

12月8日,夜晚,攻打淳化镇的日军和301团自相残杀,都打废了,撤了下去。后续赶来的第3师团,马上组织兵力,开始追赶已经撤退到半路的301团,包括三狗他们的306团七连。

这些部队还没有赶到51师的预设第二线阵地,不得不命令305团出击顶住日军第3师团的追击。

305团的陕西冷娃们再一次扮演了预备队断后的角色,张灵武团长率部逆行,向淳化镇后方的东山屯、上坊镇推进,掩护师部主力后撤。

当夜,日军在坦克的掩护下,向305团仓促建立的阵地发动猛攻,临时构建的工事也在敌人猛烈的炮火中被毁掉。

骁勇不输于301团纪宏儒团长的305团团长张灵武,迅速组织敢死队,自己亲自率队,向敌人发起反冲锋。

对于武器落后的国军,手榴弹加刺刀,是大家近战夜战最好的武器,敢死队身上挂满了手榴弹,挺着刺刀,向敌群冲杀进去,不顾谁的生死,不断地扔手榴弹,不停地冲锋。

什么叫前赴后继,就是前面的战友倒下了,就当是后面人的垫脚石,后面战友踩着兄弟们的遗体,不惧生死,勇往直前。

在305团的敢死队犹如潮水般连续不断地的反冲锋中,日军被手榴弹的破片和国军的刺刀给逼退了下去。

冲杀中,张灵武团长手臂中弹,血流不止,只是匆匆包扎后,马上继续投入战斗,部下和卫队力劝团长随伤兵撤过长江到后方就医。

张灵武勃然作色道:“昔日项羽兵败,犹不愿渡乌江,我岂能因伤渡长江?当与敌决一生死以践誓言。”

团长负伤不退裹伤犹战,消息传遍全团,榜样在前,战士们无不奋力拼杀,和敌人的冲锋进行不停地对冲着。

仗打到这个份上,已经没有什么战术可言了,连团长都上阵厮杀了,底下的战士们没有理由不舍命冲杀的。

日军没有想到,中国军队的全部精锐已经在上海被毁灭殆尽,现在还有如此骁勇异常的军队。

可日军的几十万部队,陆续不断地汇聚过来,都希望能趁着乘胜追击的势头,一举击垮中国军队,一举拿下中国的首都,结束中国的战争,迫使中国投降,成就不世的功劳。

因此,不管前面再骁勇、再奋不顾身的中国军队,还是要争先攻击,希望能抢得打下中国首都南京的头功。

人,如果只是一个人,单纯的人,是不会如此舍生忘死的,即使是蝼蚁,也尚且偷生,何况是人。

但是,只要有了国家民族的信念,这个人,就不是一个单纯的人了,他,他们,可以为了信念,拼命向前,去拼杀,去牺牲自己的性命,只为了背后的那个首都,那个国家的象征。

如果首都都没了,国,将之不国了,亡国了,与其做耻辱的亡国奴,还不如早日战死在沙场上,至少,自己是抗争过的,是英勇的、光荣的渡过了此生的。

正因为305团的拼死冲杀,顶住了敌人的追击,赢得了师部主力的撤退,并进入南京城区的预设阵地的宝贵时间。

12月9日,深夜,已经扛了一天一日的305团,接到师部命令,撤回南京城区阵地,占领雨花台的藏家巷、新闸、杨庄一线。

同一天里,守牛首山的58师在敌人40余辆坦克为先导部队的强攻下,也有团长重伤,营长阵亡,伤亡800多人,部队被迫向板桥镇方向撤退。

……

12月9日,306团撤到南京城,镇守南大门中华门到东面的光华门一线,三狗的七连随三营在中华门驻守。

正在指挥七连忙着扫清射界、装沙袋加固城墙和射孔保护的三狗,营部通知他去一趟,三狗接到通知,马上动身去。

三狗也觉得有点奇怪,刚刚自己从营部过来,怎么又给叫回去了,有什么事情不能在电话里讲?

进了营部后,三狗马上就明白了怎么回事,原来是她,是杨慕华来了,原来大方端庄的她,现在竟然瘦成清秀如风了,见到三狗,还未出声,因瘦而显得的大眼睛珠子,先就红了。

营部的老胡和牛牯知趣地溜达了出去,只留下三狗和杨慕华两人,看着胡子拉渣头发乱蓬瘦成狗样的三狗,杨慕华不由得想伸手去摸三狗脸上高耸起的颧骨。

“你,你?你怎么来了?”

三狗正一门心思想着守卫城墙阵地的事情,没想到是杨慕华,一下子反应不过来,不由得语无伦次起来。

“我一直在打听你的消息,你们部队的消息,今天上午在野战总医院打听到伤兵,知道你们部队到了中华门来了。”

杨慕华没有回答三狗的问话,自顾自己说着,焦急地说着,生怕时间过得太快了,话还没说完呢。

“这么长的时间,你干吗去了?你怎么还不出城?这里很危险,不能呆在南京城里的。”

三狗没有听进去杨慕华的焦急,而是更焦急的表达自己的意思;其实,在随着部队退守进城时候,很想见到她,很迫切。

这一路打过来,九死一生,见过了太多的生和死,自己也一直抱着随时战死的准备,只想在死前,能见到她一面,或许,这样,此生就无憾了。

但是,有很想不要在这个地方这个时候,会见到她,实在是太凶险了,谁都不知道南京城能守多久,一个月?半年?一年?三狗自己都不知道。

即使能守得住那么久,即使等全国的部队围攻上来,打退敌人,那南京城也被打成一片废墟了,呆在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有可能会死掉。

万一,万一南京城守不住呢,作为军人,战死在自己祖国的首都,死得其所,没有怨言,但杨慕华毕竟是一个百姓,不能被陪葬在这里的。

或者,自己手里有刀有枪有兄弟,到时候不管是突围还是撤退,还有的一拼,拼出条活命,也是有可能的。

可是,杨慕华只是一个弱小女孩子,一个手无寸铁的老百姓,在虎狼之群的日军面前,犹如蚂蚁一样。

能放心吗?不能,所以,三狗尽管最近一直没有收到杨慕华的回信,其实内心还是值得庆幸的,也许她在远去他乡的路上,收不到自己的信件,也就回不了了。

只要没有留在南京城里,一切都好说,既然她不在,就没有必要去找了,去等了,去见了,再说,繁忙的军务在身,哪能分身去茫茫人海里找她,哪能让儿女私情,坏了军务大事。

可现在,她居然没有离开南京城,还居然找上门来了,真是,这成什么事了;三狗突然变得非常得焦躁和不耐烦。

330. 但求能死在一起

“你不来,我不走。你不来南京,我就不离开南京,等不到你,我死,也要死在南京这里。”

杨慕华不管三狗的焦躁不安,坚定地表达着自己的决心。

要是在以前,不打仗的时候,三狗听到这样的话,估计会幸福得飘到天上去,尽管现在也是幸福得要死,但还是忧愁万分。

“好,我现在来了,来南京了,你见到我了,等到我了,可以走了,马上,立刻,越快越好,出城过江,到江北去。”

“我不走了,我要和你在一起,死,也要和你死在一起,哪儿都不去。”

“笑话,这里都是男人的事,没有你的事情,你别在这里浪费时间了,赶紧出城去。”

“我没有浪费时间,再说,现在南京城所有的进出路都封死了,不能进出了,我能往哪里去?”

三狗恍然大悟,刚刚上午参加的营部作战会议时候,就知道了,早在几天前,南京城就全城戒备了,不管人畜,都不得进出了。

“那?那你怎么办?”三狗看着弱不禁风的她,背上一阵阵冷汗冒出,自己死了不足惜,可她,正值青春年华,不能就这样早早凋谢了。

“我之前参加的那个防空救援志愿队已经解散了,我现在早就加入了野战总医院了,在里面做见习医官,跟着做外科手术,不然,我怎么能打听得到伤兵的消息,怎么能进入你们的部队。”

杨慕华挺直了腰板说着,有点小得意,瘦白的脸色终于有了一点血色。

三狗刚才的眼神就没有离开过她的脸孔,生怕在极短的时间里,没有看够,要再多看一眼,再多看一眼,这样,或许在战死后,在那边的世界里,还能记得她的模样。

现在听杨慕华一说,才把视线转移到她的身上,看到她确实穿着军绿色的医官军服,军衔还是一杠一个三角星的少尉呢,女军官呐,三狗终于放下一颗焦躁的心。

“哦,在野战总医院里,那就好,那就好,那里比较安全。”三狗松下一大口气,连声说好。

“我想调到你们51师师部野战医院来,这样,就离你近一点。”

“怎么?你疯了?不行,这个不行,你知道吗,我们和日军打了这么多的仗,知道里面的凶险,别说一个师,就是一个军,有时候都没有什么安全,在上海,就有很多的团长、旅长牺牲了,也有师长、军长战死的,连司令都不能保证安全,你要调到51师来,我第一个不同意。”

三狗刚刚放下的一个心,又给悬了起来,慌不择言地说了一大堆。

“可是,我们一群同学,都从野战总医院去了各个部队的医院去了,韩锦仪去了36师,林淑娴去了122师,颜淑慧去了税警总队,沈秋君去了25师。这个野战总医院也是临时性的,现在各部队非常缺医官,只要去,都收。”

“她们去是她们的事情,我觉得你先呆在总医院挺好的,没必要来我们的51师。”三狗没好气地说道。

“为什么,不是说既然要抵抗日寇,就要到最危险的前线去吗?她们去得,我就为什么不能去得?”

“我怕,我很怕你处在危险之中。”三狗终于说出自己内心最真实的想法,一个大男人,一个历经战火洗礼的军人,是很难说出自己的恐惧来的。

“我也怕,我很怕你处在危险之中;可是你,一直都在最危险的前线,这段时间,我都不知道怎么熬过来的,我每天都怕得要死,怕再也见不到你了,今天,终于见到你了,我很开心,真的,我很开心。这是我这几个月以来,最开心的时候了,现在,就算死了,我也是开心的。”

三狗听得感动至极,一把把杨慕华拉了过来,一个粗暴的拥抱,仰天长叹,许久不知道眼泪是何物的他,不禁得眼泪直流。

或许,明天就战死在首都的城楼上了,但今天,这个时候,我还是活着的,我还是有生命的,还是有力的,但愿,但愿时间在这里停留下来,让我抱着你,一直都不松手。

三狗死命地抱着不放,要用生命中的力量,来抱着毕生的幸福。杨慕华也是如此,紧紧地抱着三狗,想要把自己的身体融入三狗的身体里去一样。

要是能融入在一起,多好啊;

两人如能融为一体,生,是在一起的,死,也是在一起的;

有命如此,此生何求?

外面的枪炮声,惊醒了一直在死死抱紧的一对人,三狗惊得马上松开杨慕华,敌人这么快就攻来了,断后的305团还没回来啊,难道又是敌人的超越攻击……

看着满脸征尘的三狗,被眼泪一冲,脸上一道道的黑白,杨慕华不由得破涕为笑,伸手去抹三狗脸上的花花。

柔荑在脸,余香脉脉;三狗的心思又飘回这里,看着梨花带雨的她,不由得一阵心疼,手脏,舍不得弄花了她的脸,撸起里面干净的衣袖给她擦拭。

杨慕华感动地抓住三的手,两人竟执手相看泪眼,三狗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下了个很大的决心,说:

“好吧,我同意你调去51师的师部医院,不管前路再茫茫,我们不求能在一起活足一辈子,但求能死在一起。”

“但求能死在一起!”

杨慕华泪眼盯着三狗,坚定地随着三狗默念着这句誓言。

三狗定定地望着她,突然低头,亲了杨慕华嘴巴一口,然后毅然分开,没有挥手告别,没有回头相见,直冲冲地冲出来营部,朝中华门的防区奔跑着回去。

回味着自己的初吻,竟然是如此的甜蜜而又苦涩,想着,现在,就算是战死横尸战场,也无悔无憾了,也想着,现在,更不能轻易言死,因为,身后,有一个人,在等着他,等着他回家。

杨慕华,在短暂的初吻幸福眩晕之后,也恍然大醒,不顾羞涩难当,也跟着跑出了三营的营部。

看着三狗奔去的远远的背影,双眼里盛满了幸福,此生,终于有了依靠了,此生,终于有了归宿,此生,终于知道了尽头在哪里了。

祈求老天爷,能开开眼,保佑我们都能平安度过这个劫难,我们不求要大富大贵,只求能在一起,过完这一辈子。

……

331. 88师苦守雨花台

三狗跑回中华门时候,发现中华门外的72军88师防区雨花台方向,传来了枪炮声,原来是日军的先头部队第6师团,开始强攻。

雨花台是中华门外唯一的高地,在以前,雨花台是南京城郊很荒凉的地方,所以一直作为南京处决死刑犯的刑场。

雨花台虽然是山,但其实只是一个小山岗,根本算不上利于防御的地形,其最高处只有100米,地形非常平坦,不存在陡峭地形。

整个雨花台面积也不大周长不过3.5公里,走一圈不过1小时,此处基本等于无险可守,背后1公里外就是中华门和护城河。

雨花台必须死守,一旦雨花台失陷,日军的大炮架在雨花台上,便可覆盖南京城,中华门上的城楼,也被俯攻,中华门被日军攻占只是时间问题。

……

中华门,是南京明城墙的十三座明代京城城门之一,原名聚宝门,东西宽118米,南北长128米。

中华门主楼即第一道城门分上、中、下三层,高21.45米,上层建有庑殿式重檐筒瓦顶的镝楼。

中华门共设三道瓮城,由四道券门贯通,呈“目”字形结构,各门均有可以上下启动的千斤闸和双扇木门。瓮城上下设有藏兵洞13个,左右马道下设藏兵洞14个,可容纳三千人。

瓮城东西两侧筑有宽11.5米、长86.1米的马道,马道陡峻壮阔,是战时运送军需物资登城的快道,将领亦可策马直登城头。

中华门前后有内外秦淮河径流横贯东西,南边交通连接长干桥,北边连接镇淮桥,是旧时南京老城南交通咽喉所在。

雨花台和中华门,三狗在南京黄埔军校时候,都来过,那时候是制作军事地图,登高望远,叹万里江山如此多娇。

可如今,三狗他们七连随着306团三营驻守在中华门阵地里,看着不远处雨花台的激战,不由得忧心忡忡,希望雨花台的88师能坚持久一点,让51师有充足的构筑阵地的时间。

……

民国二十六年(1937)12月9日深夜,51师的305团在张灵武的率领下,逼近藏家巷防地,前头的斥候搜索队发现藏家巷防线已经被敌人抢先一步占领了。

藏家巷在雨花台的右侧,都是在中华门前面的前沿阵地,雨花台阵地在8日就已经开始打了起来了,藏家巷肯定是被敌人派兵警戒了。

张灵武立即展开部队,发起夜袭,与突入到藏家巷的敌人激战,趁敌人注意力都在中华门,在其背后发动猛攻,一举拿下藏家巷防线。

……

72军只辖一个88师,是88师在淞沪会战中扩编的一个军,只是多了个军部而已,经过上海一战,72军损失极大,全军只剩下七千多人,其中一半还是新兵。

现在88师的高致嵩264旅配合炮兵两个连防守雨花台主阵地,另外一个朱赤262旅防守从雨花台到光华门一线侧翼阵地;88师师长孙元亮带领二千新兵的补充旅在中华门内。

根据日本官方编写的《中国事变陆军作战史》记载:第10军第114师团和第6师团并列向雨花台方向攻击。

8日,日军谷寿夫第6师团发动对雨花台的攻击,88师防守极为顽强,一整天日军前后冲锋数次,却毫无进展,丢失大量尸体被迫退了下去。

从9日开始,日军第6师团增兵一个联队,以近万人进攻雨花台阵地。日军数量是守军一倍有余,从四面围攻雨花台,一度攻入守军264旅的主阵地。

朱赤旅长率领一队敢死队发动反冲锋,日军进攻部队遭到迎头痛击,一时间被阻拦住。此时侧翼的264旅旅长高致嵩见朱赤的主阵地危急,亲自率领两个主力营侧击日军。

日军没想到国军敢于主动进攻,侧翼一下子被冲乱,狼狈的退了下去。

8日9日这两天,勉强守住了雨花台主阵地,日军丢失上千具尸体,而262旅伤亡也相当惨重,264旅伤亡也不轻。

10日,日军继续增兵,几乎用了整整第6师团的大部,约2万四面围攻雨花台。

此时日军重武器已经到达一线,当日他们使用重炮和飞机反复轰炸炮击,接着步兵以大队为单位冲锋。

战斗中,日军炮弹把几平方公里的雨花台几乎整个翻了一遍。原本树荫密布的雨花台的树木被炸翻一大半,到处都是炸起的浮土。

日军以每秒6-7发炮弹以及大量的航弹、凝固汽油弹猛烈轰击, 9天内日军发射了36万发炮弹,后来的军事史学界将雨花台一战日军使用的弹药量称为“松井石根弹药量”

两军激战整整一天,雨花台小山岗上的阵地基本全部被炸毁,炸出来的浮土让守军士兵陷到脚踝。

88师官兵有死无退,很多阵地打到最后一个人,仍然顽强射击,面对冲锋的日军投掷手榴弹。

经过3日强攻,日军居然没有能够前进一步,反而在雨花台伤亡了2000多人,中日两军官兵尸体布满了雨花台。

11日,日军再次增兵,并且大量重炮,同时组织一批坦克发动集团冲锋。由于雨花台地形太低,日军坦克居然一直能够冲到山顶下,才被反坦克战壕阻挡住。

88师没有反坦克炮,只能依靠集束手榴弹在近距离炸毁日军坦克。这在日军步兵不下数千人掩护下谈何容易。

国军守军迫于无奈,将炸倒的树木,大石头,甚至殉国官兵的尸体推起来以阻挡日军坦克。

受伤的国军士兵也坚持战斗,其中有个小战士双腿被打断,他将手榴弹绑在身上,爬上去炸毁了日军一辆坦克。

262旅有死无退,其实他们也没有准备活着离开过雨花台。

3天激战后,由于日军炮火太过于猛烈,雨花台又是个小山包无险可守。88师守军伤亡很大,262旅三千多人,只剩一千来人。

侧翼的高致嵩264旅也全部赶来增援,放弃了部分侧翼阵地,这才勉强守住了阵地。

激战到11日下午,这两个旅一线官兵损失殆尽,最后连工兵营也全部拿枪投入战斗。

……

根据日本官方编写的《中国事变陆军作战史》记载:“在第10军方面,第114师团和第6师团并列向雨花台方向攻击。”

进攻雨花台左翼的第6师团,第23联队主攻安德门阵地,第13联队第1大队掩护第23联队右侧,联队主力和第45联队与第114师团127旅团一起进攻雨花台中央地带。

在进攻安德门时,日军遭到中国军队的顽强反击,《都城步兵第二十三联队战记》写道:

“敌军据守着围着有铁丝网、配置有机枪掩体的坚固阵地,并凭借野炮、迫击炮以及相当数量的自动火器进行相当顽强的抵抗。”

激战中,日军第23联队第1大队长驹泽中佐、代理大队长金田大尉先后负伤。

332. 雨花台上落雨花

就在日军第23联队陷入苦战的时候,日军援军第47联队(附独立山炮兵1个大队)赶到。

日军47联队战史《乡土部队奋战史》中写道:

“城墙和野战阵地上配有无数坚固的碉堡,摆出集中全部火力迎击日本军的架势,使得勇猛无比的日本军也不能像先前那样简单地进攻了。在这坚固阵地上配属的是敌人最强的第八十八师精兵,足以说明敌人死守南京城的决心非同一般。”

增加兵力的日军逐渐达到5个步兵大队和2个炮兵大队。而驻守安德门的中国守军却只有第527团两个营的兵力,团长李杰命令全团固守安德门与阵地共存亡。

接到命令的第47联队从第23联队右翼、第13联队的左翼展开攻势。在进攻到一个叫“82高地”的地方遭到第2营的顽强反击。

日军47联队战史《乡土部队奋战史》记述道:

“敌人的狙击技术高超,加上集结了强大的火力,使日本军的伤亡不断增加,攻击难以进展。再低的洼地,也会有敌人的子弹不分昼夜地不断飞来,使我军无处藏身。”

打头阵的第5中队损失惨重,中队长吉田光治大尉当场被打死。

为了拿下“82高地”,日军第47联队第11中队组织起一支94人的敢死队,准备夜袭中国军队阵地。

首藤中队处于暗夜之中,加上是人生地不熟的战场,又被兵力和火力都强于自己的敌人所包围,伤亡人数不断增加。

首藤中尉的右大腿也被子弹打穿,身负重伤,滚入战壕中。各小队长也都相继负伤,最后由老准尉仓迫敏雄为首,指挥着仅存的24人。

但毕竟实力悬殊,在日军压倒性的炮火覆盖下,第2营自营长陈斌升以下500余名勇士全部战死沙场。12月11日22时许,日军占领安德门高地。

在雨花台中央地区,日军主力猛攻雨花台核心阵地,而中国军队利用碉堡工事拼死反击。进攻受挫的日军,集中百余门火炮向中国军队猛烈射击。

炮击整整持续了一个多小时。炮击结束后,数万日军士兵在50多辆战车、装甲车的掩护下猛攻中国军队阵地。

日军各个大队集中全部轻重机枪掩护步兵冲锋,子弹密集的程度连天上飞的苍蝇都能打掉。

日军可谓真的打疯了,一天24小时不间断地猛烈进攻中国军队阵地。在淞沪会战最惨烈的罗店战役里,日军第11师团44联队第3大队1个月打了20万左右的步机子弹。

而在雨花台战役中,日军第114师团115联队第3大队在三天内就打掉了11.8万发子弹,第2大队三天内更是打掉了15万发子弹。

在炮弹消耗的统计上,第13师团在淞沪会战一个月内打了75毫米炮弹两万多发,而第6师团进攻南京从6日—13日的短短8天就打掉了75毫米以上炮弹9540发。

虽然中国军队作战英勇顽强,但毕竟兵力太少,激战到11日晚上,第264旅已经接近极限。

第6师团使用兵力部下2万人,大小火炮数百门,居然打了3天还是攻不下这个小山岗,这让谷寿夫赶到不可思议。

12日,这是日军进攻的最厉害的一天,88师已经伤亡了三分之二,无力抵抗十倍于己的日军了。

整个上午,日军连续几次攻入雨花台主阵地,262旅和264旅剩余官兵拼死反击,勉强将日军击退。

战至中午,这两个旅仅剩几百人还没有受伤,其中262旅仅剩100多人没有受伤,眼见已经守不住了。

此时日军又在聚集部队,准备以上千人规模进行一次决定性冲锋。

旅长朱赤少将命令还活着的战士们将剩余所有手榴弹放在阵地前,几百枚手榴弹都用导火索连接着。

当日军像洪水一样再次冲锋过来时候,朱赤带领守军等到他们冲锋到几十米内,突然全体拉响手雷,当场炸死数百日军。

日军再次退了下去,但88师也山穷水尽了。

12日上午,日军第114师团集中全部火炮,向雨花台发动猛烈炮击。

在日军随后一次冲锋中,朱赤旅长被一枚日军炮弹炸中了腹部,肠子当场流了出来。朱赤将肠子用力塞回肚子里,准备继续指挥作战,但由于受伤太重,他很快跌倒昏迷过去。

醒来以后,朱赤旅长命令卫兵立即烧毁机密文件和地图,并且在他死后立即将他埋葬,不能让日军得到遗体(日军会以此炫耀战绩),随后就壮烈殉国了,年仅33岁。

他殉国的地点,就是现在雨花台第二泉后面的梅岗,一个高仅有30、40米的小山岗。

在朱赤旅长殉国的同时,262旅上校副旅长华品章也在他身边殉国。

在朱赤旅长殉国的同时,264旅高致嵩旅长手上仅剩500人没有受伤。他率领部队做最后抵抗,面对日军再一次疯狂冲击,该旅官兵还有子弹的猛烈射击,没有子弹的挺起刺刀肉搏,最终全军覆没。

高致嵩旅长身中数枪,壮烈殉国。在高致嵩旅长殉国同时,他的524团团长韩宪元上校也在他附近牺牲(上海四行仓库800勇士那个营的团长)。

据日军《熊本兵团战史》的记载,当时察看中国守军碉堡时,发现碉堡的门早已被反锁。

雨花台由此失陷;日军付出巨大的伤亡代价才占领雨花台

88师这2个旅在数倍敌人的围攻下,整整坚持了4整天之久,歼灭日军3000多人。88师262旅和263旅除了2000伤病员奉命后退以外,全军覆没。

……

此前,攻击雨花台不下的日军,转而向51师305团的防区进攻,从10日拂晓,一直打到11日上午。

日军的迂回部队绕到305侧翼的华严寺、毛官渡攻击,张灵武立即将预备队于清祥营投入华严寺。

华严寺的争夺战非常激烈,反复拉锯,营长于清祥重伤,全营伤亡大半,华严寺还是没有被日军攻占。

到了12日,攻下雨花台的日军,居高临下,利用有利地势,向华严寺的305团进行俯射,305团的侧翼不保,还是力战不退。

12日晚,51师获悉305团伤亡严重,下令张灵武将部队收缩到南京城西南角的赛虹桥,与周治道的151旅会合。

333. 宁做战死鬼,不作亡国奴

防守南京城的东面制高点的紫金山,是中国军队精锐中的精锐,是原来蒋校长的铁卫队,现在的教导总队。

教导总队有三旅六个团,德式装备和训练,每团三个营,每营三个步兵连,一个重机枪连,一个八二迫击炮排。

团直属有榴弹炮连、战防炮连、通讯连、输送连等,这样的装备,在一些军单位的部队里都没有,为了保卫南京,中国军队把最精锐的种子部队也投入其中了。

为什么说是种子部队,因为教导总队是学员兵,每个兵出去到别的部队,都是军官,最少的排长了,把德式训练和指挥,带到各个部队去的种子部队。

教导总队于工兵学校、西山、紫金山、孝陵卫、岔路口、中山门、太平门附近地区占领阵地,加强防御工事。

早在12月8日开始,从汤山西进的日军第16师团,便抵近紫金山,在红毛山与老虎洞地区,和守军发生激战。

9日,日军升起侦察气球,指挥炮兵猛烈轰炸教导总队的防守阵地,飞机也来投弹,阵地上满是高爆弹、烧夷弹、烟雾弹爆炸的声音和火光烟雾。

日军的装甲部队在炮火延伸后,开始出击,却遭到了守军37战防炮的突然袭击,损伤惨重,又接着一通炮击,打击守军的战防炮阵地。

守军的战防炮在敌人的炮火中全部阵亡,但是教导总队在孝陵卫驻守四年,很熟悉这里的地形,也修筑了大量的坚固工事。

在日军发动步兵攻击时候,这些工事里的火力点包括轻重机枪,发挥出优势火力,大量射杀死冲锋中的敌人。

前来助阵的第9师团步兵第35联队第3大队大队长,也被守军打死,日军几个师团四万多人,轮番攻击,教导总队被迫撤到主阵地紫金山。

到12月11日,整个紫金山都被日军的炮火给笼罩着,烧夷弹即使燃烧弹,把山上大片的树木草丛都给烧毁了。

战斗打得非常惨烈,双方的士兵在半山腰处,不断地进行冲锋和反冲锋,用枪支、石头等来肉搏。

大量的教导总队的队员浑身绑着手榴弹,不断地冲入敌群中间,高喊着中国万岁,引爆自己,与敌同归于尽;山腰以下,全部是战死者的遗体,铺满了山体。

这个阵地一直战斗到12月13日凌晨,也就是南京陷没之后,还有零星的枪声和抵抗,13日凌晨,大批的战士从山顶向下冲,与敌决战和突围,除去少部突出,大部分战死。

整座紫金山被炮火燃烧着,被战士的鲜血洒满着,山河为之失色,海河为之哽咽。

……

防守南京西线的是水西门一线,这里拱卫着下关码头,是北面与长江接壤的最后退路,日军的左翼部队第6师团第45联队及骑兵第6联队,进攻该阵地。

水西门的防守部队是74军58师和南京城宪兵部队,在新河至下关一线的激战中,双方拼完炮弹和子弹后,进行大规模的白刃战。

中国军队在冲锋号的激励下,不分地点不分时间,持续不断地发起反冲锋,令人窒息的肉搏战中,人人都成血人了,双方尸横遍野堆积如山,鲜血染红了草木田地。

这个阵地一直打到12月13日上午十点半,才结束,是以双方均损失惨重的结果停战,最后在大量的日军增援部队到来后,剩下不多的守军才不得不撤走。

……

在西南角,也就是西面的水西门和南面的中华门之间,属于赛公桥(今称赛虹桥)阵地,也进行了一场震撼人心的血战。

防守赛虹桥是之前提到过的74军51师张灵武的305团,12月10日,日军由八百多人的进攻队伍增加到二千多人。

51师派出302团增援赛虹桥阵地,面对敌人的坦克飞机大炮,51师的战士们奋起还击,不断地组织敢死队,对敌人进行反复冲击。

302团团长程志亲临第一线指挥战斗,表示:此正是男儿报国之时,余决心以七尺之躯许国。

打到最后,程团长亲自上战场,负伤不退,身先士卒,大声高呼:南京是我们国家的首都,退后一步,就是家园,有我们的父老乡亲,前进,前进一步,死也是值得的。

在向前冲锋中,程团长不幸被日军机枪扫中,壮烈牺牲;团长的英勇献身,更加激发了全团战士的斗志,个个奋勇当先,拼死杀敌。

赛虹桥阵地虽然不断地被日军占领,但也不断地被守军夺回,这种惨烈的拉锯战,像一把大锯子,来回不断地锯着,锯下的是血肉、是人命。

一直到12月13日,南京卫戍司令部发出总撤退命令时,赛虹桥阵地还是在中国守军的手里,中国军棋仍然傲立飘扬在硝烟之中。

……

东南线的是光华门阵地,也是保卫战最激烈的阵地之一;在东线和南线阵地交接处,是光华门,由于是两个阵地的结合部,这个地方先后有教导总队、87师、156师、宪兵部队等多支部队同时或交替防守。

日军从淳化过来的第9师团36、19联队,是进攻光华门的主力部队,从12月9日开始,光华门就遭受了日军的重炮轰击,曾几度被击穿,但又被迅速修复。

日军飞机、野山炮和坦克不停地猛烈轰击光华门,城楼被炸飞,80米段的城垛被炸平。至10日下午三时,日军已推进到护城河一线。

10日下午5时,日工兵第9大队在对光华门东南角残墙实施爆破,日军百余人从被击穿倒塌的城门沙袋掩体工事中冲入光华门,晚八时,日军敢死队冲入光华门外城城门洞内。

10日光华门一役,被日军视为突破南京城垣防线的日子,日本新闻媒体大肆渲染:“期待已久的太阳旗飘扬在南京城头的日子终于到来了”,于是日本全国上下疯狂一片。

担任光华门防务的中国守军,以大量集束手榴弹、机枪和步枪与日军展开激战,在短短数小时内整连整营编制的中国官兵大批伤亡,终于夺回城门、堵住城墙缺口。仅余外城城门洞内若干日军敢死队。

10日深夜,教导总队的谢承瑞团长亲率士兵运送汽油到外城箭楼,将汽油灌进城门洞并投下火种。

火还未熄,谢团长命令打开城门并率领战士反击,全歼城门洞中的日寇。而谢承瑞团长冲锋在前,被火焰严重灼伤。为稳定军心谢承瑞负伤不愿下火线。

通济门。就在不远处的通济门,10日下午,城墙在炮火中倾颓,87师259旅的将士们与日军殊死搏斗,终因缺口太大,阵地失守。

黄昏时分,87师259旅和261旅同时反击,259旅易安华旅长亲率一个加强团向东北方向的敌阵穿插。陈颐鼎旅长率261旅两个加强营由北向南猛攻。

日军前锋被夹在城墙和259、261旅出击部队之间,易、陈二部又被夹在日军前锋与日军后援之间。战至深夜,突入之敌被全部消灭。但易安华旅长阵亡。

12日,光华门再度被日军突破,被守军谢承瑞团长亲率战士用十余挺机枪的火力,将第二次入城的日军悉数歼灭,并用沙袋重新堵塞缺口。

在大多数部队溃退之时,紫金山教导总队阵地依然战斗激烈,光华门上第二团仍然在竭力反击。

……

334. 中华门上枪炮对轰

12月10日,日军精锐第6师团的第11旅团突破并占领雨花台部分阵地,于是把炮兵阵地前移,开始炮轰中华门。

在此之前,三狗他们的51师306团已经在中华门前,拆掉房屋,扫清射界,在护城河前加了好几道铁丝网和挖开几道壕沟。

日本飞机也过来凑热闹,在中华门一线轰炸,爆炸声音震耳欲聋。一阵炮轰之后,整个中华门都笼罩在硝烟之中,日军的步兵开始试探性进攻,主要是突入阵地前沿,清除掉铁丝网。

三狗连忙命令秀才、张志光、吴鼎立等优秀射手,对敌射击,夏晨也跟着秀才狙击,这几个人埋伏在城楼的边角处,不时地对鬼子进行精准打击。

日军的爆破兵抱着炸药包,匍匐前进,想靠近铁丝网,炸掉这些路障,秀才从鬼子匍匐的姿态就猜出来了。

就指点夏晨专门朝这些爆破兵来打,果不其然,有好几个爆破兵在前进的过程中被打死,鬼子见不能靠近路障,就动用迫击炮来炸铁丝网。

这样子,三狗他们就无可奈何了,只能任由鬼子把几道铁丝网,一一炸毁了,清除了路障,日军的工兵马上就躲在坦克后面,准备去架桥。

有坦克壕和护城河,都是坦克甚至是人,不能冲过去的路障,鬼子想借用坦克的掩护,工兵去架起临时的军桥。

306团邱伟达团长命令前沿阵地的三营,搞掉敌人这几辆坦克,三营长老胡知道七连的三狗他们打炮贼准,还增加了二门营属的迫击炮。

于是就指挥八连、九连的迫击炮(进入南京城后,每连都装备了迫击炮),跟着七连来打。

竹竿负责测距和报出数据,三狗让通讯兵快速传给八连九连,七连的迫击炮射手们,在竹竿的指挥下,只打了二发校正弹,接下来的几发,全部命中。

但是没点毛用,鬼子的坦克照样爬行着,老胡只得动用团属的步兵炮,特地召竹竿去打,根据刚才的数据,加以调整,竹竿跟着另外两门步兵炮,一阵轰炸过去。

终于把鬼子坦克给打落下护城河里去,没有了坦克的掩护,鬼子步兵和工兵纷纷后逃,被城头的三营战士们一阵集中射击,射杀不少。

邱伟达还命令一个加强连出击,一直追杀,把敌人赶回了他们的阵地里去,全团士气为之一震。

12月10到11日之间,由于雨花台的阵地还在坚守着,日军对中华门外围的突袭只是些小股部队,并无多大的威胁。

但作为守军,不管规模有多大多小,都要进行无差别的打击,复廓阵地城楼防线和平地山丘防线不一样,因为一旦某一点被敌人所突破,整条防线都得受严重的威胁。

正因为如此,三狗他们在三营的指挥下,不断地发射枪弹,主要是重机枪,现在南京的军火库全部打开,全力供应各守卫部队。

在城墙的掩体里,大薯正过着重机枪的瘾,枪一连发,准头就不行,因为枪体自身的震动和连动,会影响下一发子弹的准确性。

子弹的口径越大,枪体的后座力就越大,震动和摇晃就越大,对子弹的精准度很难把控,很多新手打重机枪,在四百米内,子弹连对方的沙袋都打不准。

而大薯一直就喜欢机枪,对机枪有莫名的喜爱和钻研,不管什么重机枪,在他的手里,都是服服帖帖的,指哪打哪。

各行有各行的道行,大薯现在的重机枪一边打,一边教着几个徒弟副射手,连续的短点射,把鬼子压在阵地里,连抬头不敢。

鬼子只要一露头,民二四的仿马克沁水机枪的子弹就擦着钢盔飞了过来,鬼子那点薄钢盔,挡点弹片和跳弹,估计有点用处。

要是碰上子弹里的大杀器重机子弹,不管是正射还是侧射,钢盔都会被打开花,钢盔都打穿了,那脆弱的头盖骨还有什么用。

之前打重机枪时候,大薯他们的机枪手,得时时提防着鬼子的火炮,鬼子的一个迫击炮都能炸毁一个重机枪的射位阵地。

现在不同了,大家窝在高大厚实的城墙里,还加盖修筑的机枪掩体,不用时时提防敌人的小炮,只要重炮才能轰掉这样的掩体。

可重炮,几乎是不可能作单点瞄准的,只有在一个大概的区域范围内进行轰击,除非的瞎猫碰到死耗子,才会被重炮炸中躲在角落里的重机枪掩体。

现在而且地理位置非常好,居高临下,大薯他们把民二四重机枪的威力发挥到极致,只要鬼子一点异动,大雨般的重机子弹,就倾泻过去,把鬼子打穿,甚至是撕成几块。

鬼子没有办法,暂时的重炮还没有上来,只能通过飞机来投弹和扫射,飞机的投弹也是没有单点瞄准的,飞机的机枪扫射,只能对掩体隔靴搔痒。

鬼子还有一个办法,就是动用大量的迫击炮进行轰击,制造烟雾,来掩护步兵的冲击靠近城墙,再动用炸药包来爆破城墙。

于是,日军的迫击炮开始齐射,黑乎乎迫击炮弹一阵阵地打在城楼上,老胡一看,就这么点小炮,还敢欺负我们,太小看我们了。

就命令机炮连和各连的迫击炮进行还击,仗着地势的高度,竹竿他们不管是能见度视距、测距的方便性快速性、迫击炮的准确度,都比窝在平地里的鬼子好多了。

在竹竿和他几个徒弟不断地计算出射程及诸元数据,报给大家一起参考,大家几轮迫击炮过去,就炸哑了好多敌人的迫击炮。

加上现在守军的炮弹供应量很充足,金陵兵工厂其实就在中华门前面不远处,在搬走之前,就留下来大量的迫击炮弹,全部搬进了南京城里去,也留了很多在中华门阵地里,连搬都不用去搬。

人一旦发财了,就会阔绰起来,竹竿他们换着迫击炮的炮管来打,自打炮一来,第一次这么爽的打了,大家都高呼爽快。

迫击炮对射,要是在平地里,还是五五开,可在这居高临下的对射,胜算大了很多,炮弹也能打得远一点,差一点把鬼子的前沿指挥所给轰掉了。

至于鬼子的步兵,更是难受,之前,还能躲在工事里,躲着守军的重机枪攻击,现在,面对曲射的迫击炮攻击,躲哪,都不安全了,鬼子步兵不断地有人被炸飞起来,不得不后退。

335. 苏罗通ST-5

日军尽管破坏了中华门前的路障铁丝网,但由于没有重火力的支持,还是无法抵达城墙脚下。

12月10日到11日,鬼子只能小股规模的试探进攻,即使是有飞机大炮,但对城墙只是远程的轰击,问题不是很大。

日军的飞机除了扔炸弹外,还扔了很多劝降书下来,10日早上,日军还升起巨大的白色气球,上面写着红色中文大字:“放弃无益的抵抗,开城投降!”

整个南京城的中国人看着日军的演戏,无人理之,更有甚者,拿起劝降书来包烟丝,做卷烟来抽,也有人拿去擦屁股的,只是太硬了,没有草纸舒服。

……

这两天,够大薯他们这帮机枪手爽了,枪管都换了好几次了,还在那么开心地扫射着,不过步兵们也很感激他们,正是有了机枪手勤奋的工作,才会让步兵很轻松。

有很多老兵,像狗腿杨承祖吴鼎立他们几个,都躺在城楼上的马道或是藏兵洞里睡觉,即使整个南京城四周都打成非常激烈和吵闹,也不影响他们呼呼大睡。

除了飞机来,他们要赶紧躲进藏兵洞去,其他的时间都能一边听着咕咕咕的水机枪吵闹声睡着。

反而如果没有水机枪的吵闹声,他们觉得睡不着,倒不是因为习惯了,而是在阵地上,只要响着自己重机枪的声音,就证明自己人还在,还在控制着阵地的火力,觉得很安全了。

要是重机枪停得久了,就是睡得很深,也会突然醒来,没人能解释这是怎么回事,这或许就是现代人所说的第六感吧。

可是,这样的好日子,只是维持了两天,到了12月12日,随着中华门的屏障雨花台的失守,中华门的好日子就结束了。

日军把大炮拖上雨花台,对着中华门进行俯射,炮弹的精准度越来越高,很少有有炮弹落鬼子自己的阵地里去,大部分的炮弹都砸在城墙和城楼上,有的也会飞进城里去。

强大的炮火,强力压制着中华门的火力点,整个中华门一线的阵地,从右边的水西门到中间的中华门到左边的光华门,都在日军的大炮覆盖打击下。

日军的强攻开始,飞机也不停地盘旋在城墙上空,只要发现城楼上有守军,就往下俯冲扫射。

这样的日子,苦得受不了,从军政部那边拖了两台苏罗通机关炮过来,才算是暂时遏制了下日军飞机的嚣张。

苏罗通ST-5机关炮口径虽然只有20毫米,也可以作为高射炮,正常下,口径20mm是一个分界线,20以上的称之为炮,20以下的,一般称为枪。

因此,苏罗通ST-5可以算是最小的炮了,人家迫击炮称为小炮,口径都有60、80及以上的,可见苏罗通的炮小的可怜。

虽然口径小,但人家还是能作为高射炮或是高射机枪,原因就是因为人家的炮管长,炮管越长,膛压就越大,射程就越远。

苏罗通ST-5机关炮最大射程高达5600米,最大射高3400米,有效射高也是2公里左右。

大口径的如12.7-13.2的高射机枪,射程不但没有苏罗通那么远,命中效果也差很多,有时候打中敌人飞机很多枪,还是不能打伤打落下来。

而苏罗通就不同,它不是子弹,而是炮弹,子弹打到飞机不会爆炸,炮弹就不同了,虽然口径只有20mm,但毕竟也是炮弹,一旦打中飞机,也会炸出一个大洞,飞机不落则伤。

当时的日本飞机欺负中国没有制空权,飞得很低,经常贴着树梢屋顶飞过,低空扫射,中国军队的步兵虽然会撞大运地用步枪机枪打落一家飞机,那也是非常低的概率。

现在,日军的飞机还是目空一切,拉低距离,在中华门上空盘旋着,不时地俯冲下来扫射城楼上的中国兵。

一架飞机已经俯冲了好几次了,越来越低,想把在死角位置的一个重机枪掩体给炸了,一直没有找到好的线路和角度,投弹几次都没有命中,把鬼子飞机气晕了。

这次,一定要搞定,鬼子的飞机调整出最佳线路,开始俯冲,正当要投弹时候,鬼子的飞行员瞄了一眼城楼下的死角位,看看那边有没有新发现。

有的,有新发现,这个新发现把他给差点吓晕过去,是苏罗通,来自地狱的苏罗通已经开始发炮了,炮管口上绽放出一团艳丽的火花。

在如此高速的飞行中,鬼子的飞行员想躲避已经是不可能的了,但条件反射下,还是把飞机死命拉高起来。

即使拉高了那么的一点点,还是无济于事,飞机在一阵的颤抖中开始爆裂开来,在空中成为一团火球,那个飞行员在生命中最后一刻,看到了来自地狱的苏罗通在向他招手。

我去,好牛B啊,这么牛的机关炮,把竹竿他们这些大炮爱好者,看的目瞪口呆口水直流。

三狗索性叫竹竿带上几个徒弟,去现场学习,万一以后会有机会用上呢,反正现在在城楼上用不着他们。

鬼子的飞机一旦被击落一架,其他的就蜂拥而至,城楼上就是有再多的守军也不顾了,现在当务之急就是要把自己的克星给搞掉,不然自己也会成为下一架飞机。

关键是这门苏罗通炮的阵地设计得很贼,放在城楼和瓮城的死角位置上,后面把一个藏兵洞给打通了。

苏罗通不重,也就200公斤左右,而且还是轮架使用的,随时都可以拖进藏兵洞里去,日军的飞机气急败坏地为战友报仇时,就是他们最危险的时候。

躲在死角的苏罗通正等着鬼子的飞机到来,尽管在死角位视野一般,也不能360度转角,但对付正面俯冲下来的飞机,已经足够用了。

鬼子的飞机员也是凶猛异常,一架又一架跟着俯冲下来,想用速度和灵活来打败苏罗通,苏罗通的炮手利用3发曳光爆炸弹加1发曳光弹的节奏,有条不紊地和鬼子飞机对射。

曳光弹是用来修正弹道的,3比1的比例,以便于炮手不断修正弹道;双方都在远距离的弹道上搏命。

鬼子飞机的俯冲,用机枪扫射是不可能的,除非他们自己撞在城墙的死角上,而且飞机的机枪最多也就是比较大口径的子弹,不能爆炸,对于打击地面目标效果不大。

所以,鬼子的飞机在俯冲,主要是投炸弹,这些几十上百磅的炸弹,只要有一颗击中,那躲在死角位的苏罗通,就算是躲得再好,也会被炸掉。

336. 鏖战中华门

双方都在拿着生命来赌博,飞机为了躲避苏罗通的炮弹,不得不要左右上下翻飞来急速改变航线。

在如此高速变化的过程中,想要把航弹投中,几乎是非常困难的,更何况是一个死角位置的目标。

双方的身份很像足球场上的前锋和守门员,作为进攻者的前锋,不管我射了多少次门,只要我中一次进一球,我就赢了。

而作为防守方的守门员,不管你扑出多少个球,只要被射进一球或是漏进一球,就是输了。

当然,在战场上,不能扑掉炸弹,只能是听天由命地躲掉,比如苏罗通自己拖进藏兵洞去。

因此苏罗通的炮手们也是两手准备,一边时刻拉着炮,随时拉进藏兵洞去,一边又猛烈地开着火,不断地对着上下左右翻飞的鬼子飞机发射炮弹。

这种搏命式的对抗,让作为步兵的三狗他们看得心惊肉跳,对战的双方,生命都在极短的瞬间就决定了谁死谁活。

如果在平地里,给苏罗通一百个胆,他们也不敢与这么多架飞机对战,即使自己有好几门组成的高射炮阵,也怕成群的战斗机来袭。

要知道在空中打击目标,比平地上难处不知多少倍,何况是如此灵活的战斗机,即使是携带了小型航弹的飞机。

如果是庞然大物的轰炸机,当然就好打了,但人家也不会飞得这么矮给你揍啊,都是在高空上,把大型的几百磅重的航弹扔了就完事了。

不要说才20mm的苏罗通,连37mm的正宗高射炮都不一定能打得到他们,基本上连毛都捞不到一根。

对付轰炸机,就是战斗机,那才是轰炸机的克星,一旦被逮住,不管是从航速、爬升、灵活等,都不是战斗机的对手,全面落于下风,只有挨打的份。

不过一般的轰炸机,都有护航的战斗机在保护着,很少有单独出击的轰炸机群编队去执行人任务的,除非对方已经没有一架战斗机了。

扯远了,回过来看中华门上的敌机,正拼命地攻击着地面上的苏罗通机关炮,双方在对射着,突然在这些飞机的背后,也出现了苏罗通的弹道。

原来,还有一门苏罗通炮,在瓮城的另一个死角位,和这门一样,挖开藏兵洞的墙壁,和这门炮一起对空发射炮弹,一时间形成一个小小的交叉火力,类似一个小小的高射炮阵在对空打击。

这下子,鬼子的飞机就受不了,很快就有两架被打中了,一架当场就被打起火了,摔落在南京城里,城里的军民一片欢呼。

另外一架给打伤了,屁股像放着大臭屁一样冒着一股浓浓的黑烟,歪歪扭扭地飞了回去,不知道有没有爆炸。

鬼子其他的飞机一看,再也没有之前的勇气了,纷纷掉头逃走,烦人的苍蝇终于被赶跑了,阵地上一片欢呼,炮兵们成了英雄,接受大家的欢呼致意吧。

竹竿他们就缠着苏罗通的炮兵连长,吃喝都在一起,不停地如饥似渴的追问学习着,人家都烦了,不得不教了他们一点平射的基本技能。

想要成为防空炮手,短时间内是几乎不可能的了,一来比较难,二来没有训练,也没有那么多的炮弹给你训练。

但是作为平射,其实和37战防炮平射或是步炮抵近直瞄平射差不多,当然会有一些技术上的不一样或是其他的要求。

但对于竹竿他们来说,都是行家,一点就通,或是触类旁通,很快就掌握了这种炮的平射技术,只是现在不可能装备到步兵部队里,竹竿他们也只是过了把手瘾而已。

……

日军的飞机一走,城楼上的守军压力就骤然减轻了,大家敢出来了,之前的城垛都给炮弹炸没了,现在只是用沙袋来充当护栏。

尽管有鬼子的机枪在对着城楼射击,但守军也有重机枪在压制对方的机枪,只是等日军把九二步炮一拉上来,就麻烦了。

九二步炮不同于迫击炮,它的威力大射程远,在远离城墙位置,也能打中城墙上的掩体和枪眼。

即使是南京城里有榴弹连,那也是远在紫金山的教导总队的,光华门那边听说也有一个,但好像是被日军飞机和重炮给炸没了。

从空中到地面,日军占尽优势,守军只能暂时依靠一点城墙的地理优势在苦苦支撑着,一旦城墙被日军炸开了,也就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了。

11日晚上,中华门外的日军在炮火的支援下,清除了路障,把坦克壕给炸平了,利用坦克的掩护,工兵在护城河对面搭临时的军桥。

三营一看,营长胡豪马上叫大家投掷手榴弹,也有掷弹筒兵在投掷掷弹筒的榴弹,一时间,手榴弹满天飞洒而下,炸得鬼子的工兵鬼哭狼嚎的,不断地高声喊着医护兵。

看着背着十字标识的日军医护兵,三狗也毫不怜悯,指示七连所有的优秀射手,对着日军医护兵打,夏晨现在慢慢学成了,先就一枪,结果了一个鬼子的医护兵。

鬼子连着派了几个医护兵上去,都给冷枪打死了,敌人才明白了原来是中国兵的射手在专门狙杀医护兵。

战场上没有那么多的规则,日军都不顾国际法施放毒气,中国军队打个医护兵算个什么,谁知道你是真的还是假的医护兵。

反正打死了医护兵,让鬼子伤员一时没有办法及时救助,多死几个伤兵也是好事,秀才按照以前的经验,专门把鬼子打伤,特别是下身。

鬼子一旦受伤不能走动,得要两个担架兵来运送伤员,到了后方需要坐汽车,算是要耗很多的战争资源,远比打死一个划算,至少在短时间内计算。

鬼子知道了守军用优秀射手来射杀他们,但他们也没有办法,自己派出的射手也没有办法与之对抗,一方在城楼上居高临下,一方在平地上仰攻,仰攻是很吃亏的。

雨花台确实比城楼还高,但那么远差不多两公里路,打打炮还可以,至于步枪,那是鞭长莫及了。

鬼子只得动用步兵炮来压制守军的重机枪,用自己的重机枪来扫射城楼上的射孔来压制步枪兵的火力。

337. 把鬼子打成肉酱

12月11日晚上,日军彻夜不停地攻击南京城,从西边的水西门到赛虹桥,从南面的中华门到东面的光华门,再到东北位置的紫金山。

唯有北面的长江(旧称扬子江,南京到上海入海的一段长江名字)暂时没有日军前来攻击,由78军36师来把守着,也防着南京卫戍部队的逃兵从江面上逃到江北去。

在中华门,三狗他们七连和三营一起守卫着,经受着日军持续不断的炮击和九二重机的扫射,即使是白天,也是烟雾弥漫。

到了晚上,更是漆黑一团,倒不是因为黑夜,晚上日军的照明弹不断地打上天,几乎和白天一样光亮,只是炮弹的硝烟,一直得不到散去,没多久,就会来一阵炮击。

即使如此的火力压制,但还是不能完全压制着城楼上的冷枪,太难了,鬼子的工兵不敢上到护城河去架桥,即使没有冷枪,也架不住不断扔下来的手榴弹啊。

日军只得派出步兵的敢死队,冲到护城河边上,直接跳入河中,想渡过河面,没想到这一段护城河还挺深的,来自秦淮河的水,还是比较湍急的。

大冬天的,鬼子也是拼了,开始还以为可以泅渡过去的,上百名敢死队在炮火的掩护下,下饺子般的跳入了护城河里去。

没想到这水流湍急且深冷,鬼子本身又矮小,很多一下子就没了顶了,被水一冲一激,好多就给冲走了。

估计没被淹死,也会被冻得半死,手脚一冻麻了,就爬不上岸了,那只能冻死或淹死在水里了。没想到大冬天的从千里之外来,自己跳河自杀了。

后来的鬼子也学乖了,泅渡的鬼子,每人带着一根长杆子,有个借力,跳入水中,即使被水一冲,也能用长杆子戳入水底或是岸边,借力爬上对岸。

城楼上的观察哨早就发现了,那能让这些从日本海游来的鬼子王八,轻易上岸,顿时,正面的手榴弹如雨点一样飞落下来。

来自城墙边上侧面的村庄里,也埋伏了守军部队,侧翼的射击,更是致命,正等着鬼子下水呢。

一旦下到水里,几乎没有掩护和翻滚自己身体来躲子弹,简直是成了活靶子了,在侧翼的机枪射击下,这些鬼子大部分被射杀在护城河里,一时间,鲜血染红了半边河水。

侧翼的守军部队也是拼了,这个时候一旦暴露了火力的人员,将带来灭顶之灾,结果没有几分钟后,日军的炮弹,下雨一样,落在了埋伏的守军头上,整个村庄马上夷为平地。

在优势炮火的支援掩护下,鬼子终于泅渡了一部分人上到护城河的对岸,躲进城门进去,由于城墙很厚,最厚处有6丈,差不多二十米厚,一般都有十来米厚。

这么厚的城墙,城门就成了一个长长的隧道了,以前叫城门洞,城门洞的大门也只能关上几道,不能全部填满整个城门洞。

所以,鬼子一旦上了岸,是不可能呆在城墙底下等着被打死的,赶紧都躲进了城门洞里去。

城门洞里,算是很安全的地方了,城楼上的守军是没有办法打中的,城楼里的守军又不敢打开城门,怕鬼子冲进来。

眼看着上百个鬼子躲进了城门洞里去,城楼上的老胡急得如热窝上的蚂蚁一样,马上召集各个连长来开会商量,如何干掉这群水老鼠般的小鬼子。

现在城墙上是不可能吊人下去的,一来会成为鬼子的活靶子,二来,现在鬼子的炮兵开始一点点地炸城墙,想把城墙炸出一个坑来,好让已经突入到城门洞的鬼子攀爬上去。

最后大家还是决定使用火攻,到城里火速调来两个装满汽油的大油桶,戳开几个洞,从城门洞上方,直接扔下去。

二十多米高的城墙,类似六七层楼高的地方,把油桶给砸下去,马上就给砸破开了,流了一地的汽油,与此同时,城楼上扔下一个火把。

一下子,就把城门洞点成了个火海,在此之间,城门洞里面大门堵塞城门的沙包已经搬运开来。

现在城门突然打开,一挺重机枪加五挺轻机枪对着正在避火往里挤的鬼子一通速射。

可想而知了,后来大薯上来说,自打鬼子以来,从来没有那么爽过,五挺机枪瞬间打出的子弹,形成一面子弹墙,高速地压了过去。

仅仅只有几秒钟,上百个鬼子,全部死在了如此密集超饱和的攻击之下,很多鬼子都给打成了肉酱。

打完之后,几乎不用检查了,也没有时间去打扫战场,怕鬼子从正门处冲进来,毕竟汽油很快就要烧完了,马上撤,大门复又关上,接着是里面的几道大门,一道道地关上。

经过这次城门洞的火烧加爆裂的扫射,鬼子再也不敢轻易躲进城门洞里去,看着里面一堆肉酱,宁愿自己死在外面,也不要进去被打成肉酱。

不能躲,只能攻了,日军步兵把长约十米的竹梯子绑在一起,架在城墙上,可竹梯还是离城墙顶端有二三米。

鬼子还真是不要命了,打算和古代人攻城一样,架上梯子往上爬啊,虽然正面的顶端被鬼子的重机枪不断地射击,压制着守军不能靠近。

但是有手榴弹啊,三狗一边叫大家在观察哨的指挥下,对好位置,拉响手榴弹,延时二秒后,再扔下去。

手榴弹刚好在城墙的半空爆炸,不断地把爬在竹梯上的鬼子给炸死炸伤,掉下去,如同一个大麻袋一样,嘭的一声,摔的鬼子七孔流血马上震死了。

在侧面的城墙,秀才带着夏晨他们,用步枪一个个点杀鬼子,鬼子的竹梯子越来越多时候,秀才就用三狗给的达姆弹来打。

这种会爆炸的开花弹不是用来打人,秀才拿来打竹梯子,专打那些竹梯的中间部位,一打一个准。

本来那长长的梯子爬满了鬼子,正压得颤悠悠的,结果被秀才一个达姆弹打过来,中间啪的就给打断了。

一大串鬼子像肉串串一样,尖叫惊呼着掉了下去,全都摔死了,没摔死的,也给三狗他们的手榴弹给炸死了。

反正手榴弹不管延时不延时,都有用,没延时的正常手榴弹,也会在城墙根下爆炸,不是炸死了鬼子,就是把竹梯给炸歪了炸断了。

338. 带尾巴的手榴弹

鬼子一招不成,另起一招,在重机枪对城墙顶端的压制后,居然开始徒手爬城墙,二十来米高的城墙,说爬就能爬?难不成鬼子会飞檐走壁?

其实不然,南京城的城墙特别是中华门,主要是在明朝建成,外面以大青砖为主砌起,中间有缝隙,手指可伸进去抠住往上蹬。

而且以前城墙没有钢筋水泥,超过一定的高度,只能向后倾斜着垒上去,正应为如此,还是能通过手脚爬上去,当然,普通还是有些困难的,指力体力以及胆量均要有。

隐藏在侧面城墙的观察哨,眼看着鬼子正慢慢地沿着城墙往上爬,急忙告诉了负责中华门正面的三营最高指挥老胡,胡豪营长。

老胡气得直骂娘:“狗日的鬼子,老子叫人炸死你们。”

一旁的三狗建议:先不急着炸,手榴弹往下扔,不好控制高度,很难准确得炸中鬼子。

刚好城楼上有几段大圆木头,会意地朝那指了指,老胡马上就明白了,骂着三狗,狗日的,还是你狠。

其实都不用说了,大家都很明白,把大圆木头滚了过来,滚到顶端时候,人趴着,别给鬼子的机枪给打中了。

最后,大家把大圆木头摆端正后,一声吆喝下,齐力把大木头给滚了下去,好家伙,这大圆木头沿着城墙,飞速地向下落着。

那些趴在城墙上的鬼子,就跟蚂蚁一样,被木头一碰到,就给砸了下去,一时间,在鬼子一阵阵惊呼之下,几串串的鬼子,都被大木头给砸了下去。

这么高的地方,不要说砸,只要一个失足掉下去,不死也残,而底下爬得不算很高的鬼子,则是被上面掉下来的人,还有大木头,一起给砸了下去。

呼啸而下的大圆木头,像一把刷锅的刷子一样,把一墙的鬼子给刷了下去,最后还给砸成肉酱。

这番壮观的景象,三狗他们是看不到的,倒是观察哨看得爽得大呼小叫的,狗日的,还有这么打仗的,真是开行啊。

其实,日军大可不必急着如此用冷兵器时代的土方法来攻城,等着后面的重炮部队来了之后,再厚的城墙也能给轰开。

日军为何如此急不可耐?其实很简单,那是因为鬼子前线指挥官的狂热,个个都想夺得第一个冲进中国首都的头功。

这样的殊荣,是多少鬼子多少代人梦寐以求的梦想,远在日本本土的老百姓,这几天时刻地围坐在收音机面前,等着所谓天皇的雄狮部队,攻进中国的首都。

日军每前进一步,他们的老百姓都会欢呼起来,当打下雨花台的消息传回日本时候,全日本的男女老少都激动得要开始游街庆祝了。

前线的日军得知国内的老百姓如此关注,更是个个狂热的不要命,甚至是以下犯上,不顾前线指挥官迟缓一步的命令,擅自攻城。

特别是青壮派的低级军官,更是希望能借此千年一遇的良机,来给自己晋升道路上加上强大的助推器。

更是不要命地带着手下,迫不期待地用愚蠢的办法来攻城,生怕耽误了时间,攻入中国首都的头功,给后面的部队给夺去了。

因此尽管那些爬城墙的倒霉鬼被中国守军用大木头给砸落砸死,后续的鬼子还是想蚂蚁一样,无视生死,狂热异常地向上爬着。

对于守军来说,很可惜,城楼上只有几根大木头,城楼上倒是有,但现在拆,显然是来不及了。

眼看着鬼子,像不知生死的骷髅鬼或是僵尸一样,不断地往上爬着,大家的心理压力可想而知,一旦让这些蝗虫一样的鬼子爬上来,那就麻烦了。

不要说自己的机枪步枪可以干掉他们,可鬼子再狂热,也不会那么傻地拿身体填子弹,人家可以在快到顶时候,扔出大量的手雷,然后再翻滚上来,那后果,就不是一般般的大了。

大家焦急着你看我我看你,大家赶紧想办法了,再想不出来,就晚了。

三狗来不及跟人解释办法,马上叫人把沙袋的一边用刺刀割开,然后趴在城楼上,躲着鬼子的重机枪弹,用绑在沙袋一头一尾的两根长竹竿,推到城楼顶端的边缘,慢慢移动着。

没有长竹竿的,就用手向前推着,反正大家信三狗,不管这个方法到底是干嘛用,大家都拼命地朝前推着沙袋。

这样,那边割开的口子,正对着城墙的边缘,沙袋里的沙子被重机枪子弹一打,不断地向下漏着扬着。

一时间,城楼顶端多个沙袋下起来了沙子雨,把正在快爬到顶端的鬼子,洒得一头一脸,风一吹,自然就吹进了眼睛里去。

鬼子迷了眼睛,自然要停下来用手揉眼睛,要把沙子给揉出来,不然人受不了,也看不见,就没有办法往上爬了。

也就是要这个效果,也正是这个时候,是鬼子要命的时候,三狗在一批人推着沙袋同时,一边叫另一批人拿着长绳子绑手榴弹。

没有长绳子的,就解开自己的绑腿,不够长,就几个人接起来,反正要长,一头赶快绑起手榴弹。

正当沙袋的沙子不断地向下扬着,三狗自己示范,拉响了绑着绳子的手榴弹,往城墙下面扔,一些不清楚的人,现在终于明白了三狗的意思。

大家也学着跟着做,顿时,一连串的手榴弹爆炸声,在城墙的半空位置响了起来,破片和冲击波,把趴在城墙上还在揉眼睛的鬼子,给掀翻了下去。

三狗先是用沙子来做烟雾弹,搞得鬼子看不清上面飞下来的带着绳子尾巴的手榴弹,要是能看得见,估计也会快速地用刺刀割断绳子,即使来不及割的,也就是炸几个人。

但现在,大批的鬼子看不见眼前正冒烟的手榴弹,自然也无法去割断绳子了,三狗他们的绳子长短不一,所以墙面上的鬼子被一炸,就是一大片掉下去。

这比延时的手榴弹还好用,简直是定位的手榴弹了,后来在观察哨的测距下,竹竿算出距离,给大家一些准确的数字,绳子的长度更为准确,就是呈散兵的鬼子,也能给炸了下去。

339. 尸山血海的攻城战

三狗他们的方法,马上被全团效仿,爬墙的鬼子被炸得难受,气得拉出所有的九二步炮,大仰角来发射炮弹。

70mm的炮弹,雨点一样,像迫击炮一样曲射上来,打到城楼上来,轮到三狗他们难受了,被炸得到处找掩体保命。

老胡大吼着叫炮兵反击,可怜的中国军队,一个营里哪有真正的炮兵,最多只是迫击炮和掷弹筒。

竹竿在观察炮兵给出的数据,指挥营里的几门迫击炮,开始和鬼子的九二步炮打对攻,306团里也分到一门步兵炮,也开始尝试打曲射。

鬼子也是急了,在守军还有步炮和迫击炮的前提下,敢把步兵炮前移到阵地的前端,架起来打曲射。

结果,在城楼上一顿步兵炮和迫击炮的炮弹轮番打下来,鬼子的十几门步兵炮被炸得东倒西歪,城楼上连掷弹筒也来凑热闹了。

这么近的距离,居高临下,还真能打得到,当然准头远不如步兵炮和迫击炮了,但城墙下,到处都是鬼子步兵,即使有啥偏差,也能炸到点鬼子,尽管鬼子趴在地上。

只是有点可惜炮弹了,本来想留在关键时候打的,可现在,不也就正是关键时候了,鬼子的九二步炮太嚣张了,敢如此抵近,不打它的,还打谁。

十几门九二步炮几乎给炸光了,还顺便炸了几辆坦克,鬼子步兵炮阵地的炮弹箱子也给炸中,造成连续自爆,把旁边的一些步兵也给炸上天,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不过,在和敌人的步炮对攻中,306团的小炮也损失惨重,唯一一门步兵炮也被炸坏了,那些迫击炮虽然打一炮换一个地方,还是损失了不少,把邱伟达心疼的要死。

日军第6师团第13、47联队的九二步炮消失殆尽了,居然还是不到黄河心不死,还是要组织敢死队去爬城墙。

鬼子吸取上次的经验,找来大量的大长铁钉子,背着绳索,用锤子把长铁钉子钉砖缝里,钉出几条斜路出来,把绳索系在铁钉子上,防止自己失足摔下。

这样,只要没有被手榴弹给炸中,一点冲击波,也就是把人掀翻,但在绳索的绑着,不至于掉到城墙底下去摔死。

三狗叫大家用大量的绳索手榴弹来炸,鬼子也学乖了,集中所有的轻重机枪,射出密集的子弹,打在城楼顶端的边缘上,那些绑手榴弹的绳索不断地被打断掉。

绳子不够了,三狗他们的那一招定位手榴弹就不管用了,不过绳子不够,但手榴弹管够。

南京市政府组织了大量的志愿者民夫,冒着枪炮,把军火仓库的手榴弹,源源不断地搬上城楼反斜面挖开的各个临时弹药库里。

三营几百人,就冒着巨大风险,集中扔延时了一秒、两秒的手榴弹,有的甚至是延时三秒,那手榴弹几乎是一过城墙边缘就开始爆炸。

也有不延时,掉到城墙的底部开始爆炸,也能炸到点人,整面城墙,手榴弹不断地在起爆,形成一面弹幕的墙体。

用绳子把自己绑在城墙大铁钉子上的鬼子,被炸得无处藏身,大部分的鬼子被炸死,被炸断绳子掉下去摔死,也有绳子没断,绑着鬼子残缺的尸体,滴着鲜血,在寒风中晃动着。

城墙底下,一片断肢残体的鬼子尸体,惨不忍睹,像某个露天屠宰场一样,又或者像一些发了瘟疫的猪牛集中销毁点一样,尸体堆积如山,鲜血把护城河都染红了。

尸体太多,日军没有那么多空余时间和人手去搬运,只得浇上汽油,一把火给烧了,烧烤尸体的浓烟飘到了城楼上面,三狗他们闻得想发呕。

不是臭味,而是肉香味,烧烤肉的香味,要是尸体腐烂后的臭味,三狗他们还是闻得多,也习惯了,没想到这人肉被火烧出浓郁的烤肉香味,真的还有点不习惯。

想着平时吃饭加餐的肉香味,和这个非常像,几乎是一模一样,内心里发出一阵阵的恶心,有些入伍不久的补充兵,受不了,马上就呕吐不止。

有的几天内都记不得菜里有肉,闻不得菜里的肉香味,一看到一闻到,那顿饭几乎就吃不下去。

当然,大家也没有几天的时间了,在明后天之后,这些城楼上的勇士们,大多数人将会死在南京城里。

……

不见棺材不掉泪,死了大量人的鬼子还不死心,稍作休整,还要继续爬城墙来攻城。

鬼子继续发了疯地往上爬,人越来越多,蚂蚁一样蜂拥着,城楼上守军的手榴弹快扔完了,新的弹药补充还在路上。

南京城内的各条大街,都给鬼子的飞机炸成坑坑洼洼的,汽车几乎难以行驶,只能用人力来运送军火弹药。

可这南京城四周的防线,只是出了北面的江边暂时没有敌人攻打,其他的三面正一直不停地打着,弹药消耗得非常快。

每个阵地都需要弹药,南京市民连老人妇女儿童都发动起来,挑着背着推着,往前线运送弹药。

这样巨大的消耗,原本非常富足的军火库,也经不起搬了,几天之内,已经被搬得底朝天了,三狗他们在被告知弹药不足时候,大家本来紧张的心理,更为紧张了。

很多的老兵,自上了城楼后,本来就没有想过这次要活着回去的,都指望着多打死几个鬼子,自己死了,也值了。

可现在,自己死倒是没关系,只是,这个首都南京城守不住了,那该咋办啊?那大家岂不是成了历史罪人了,背上了骂名,几辈子都洗不干净了。

刚开始几天,大量的基层士兵,几乎没有人会怀疑守不住南京的,至少可以守上几个月一个月的,毕竟在上海,都能守上三个月,在南京,是首都,更是能守得久一点。

只要守上一个月,全国各地的野战军将四处云集过来,将会从外围把日军包围起来,那个时候,将是伟大的卫国军队大反攻的时候,也将是把日军赶下海的光荣时刻了。

作为基层的指挥员,七连连长三狗也是这么想的,或是有这样的雄心壮志吧,谁都不会想到几天后的大奔溃。

他们不是我们对那段历史可以马后炮的现代人,他们正处在历史的大潮流中,只能在里面翻滚着、随波逐流着,谁都没有办法预知未来,只能被动地接受未来,不管是幸福还是悲哀。

340. 火烧鬼子

当得知缺少弹药特别是手榴弹时候,不管是七连,还是三营,大家都骤然紧张起来,这个仗,打到现在,就是个消耗战,巨大的消耗,不单单是人员的消耗,更是弹药的消耗。

日军的弹药一直很充足,日本国内的军工厂日以继夜地生产,源源不断地通过军舰货轮运送到上海码头,再通过铁路和公路,运送到南京来。

而南京城的守军,只能坐吃山空,如果在野外山地,还可以通过地形空间的腾挪,能节省点弹药出来,可现在是守城,不得不要使用大量的弹药,没得退路了。

……

看着鬼子继续发了疯地往上爬,大家不得不把手头上仅有的手榴弹给扔光了,除了留下一个给自己的光荣弹外。

大部分的人都不愿意被俘,特别是从淞沪撤退下来的老兵,见过了太多日军阵前杀俘虐俘的场面了,宁愿自己炸死自己,也不愿意落到鬼子的手里。

也有很多重伤不治的战士,实在是受不了,反正都是一个死,还不如早点解脱,减轻点巨大痛苦的折磨,就会自己引爆自己,要是逮住和鬼子同归于尽的机会,那则更好了。

而日军,也是很少有阵前投降的,之前有分析过,武士道的牺牲精神和看不起中国军队的高傲,使得他们很少投降的,很多也是拼死作战或自杀的。

这些情况让当时很多西方观战的记者和军人很不理解,东方人的思维太难以想象了。

在西方人认为,战争,只是战争,士兵之间没有仇恨,打不过就投降,没有什么羞辱的;而他们哪里知道中日之间的战争,已经不是简单的战争了,是两个民族之间深深的仇恨了。

因此,虽然在整个二战里,中国战场的武器没有欧洲那么残忍和剧烈,但士兵面对面的残忍,超过了欧洲任何一个战场。

……

七连到三营乃至到整个306团,整条防线上,弹药都不足了,三狗在扔完手榴弹后,不得不搬出土方法来。

这个土方法是鉴于鬼子烧自己人尸体时候触发的,火烧,对,就是用火烧鬼子,但是怎么烧,是很值得考究玩味的。

在鬼子这次进攻前的间隙时间里,三狗急令大家去征集百姓家里的棉被和油,不管是什么油,煤油菜油桐油都可以,只要能烧得起来就可以了。

这个时间,三狗叫大家把棉被浇上油,用长竹竿挑着,送到城墙顶端边缘,点着了后,沿着城墙给溜下去。

几十上百铺棉被被浇上油点着,铺天盖地的大火,从城楼上顺着墙滑落下去,爬在城墙上蚂蚁一样的鬼子,顿时被烧得爬不住,受不了,纷纷自动往下跳。

这玩意儿太难受了,宁愿跳下去摔死,也不愿意被一点点给烧死,很多鬼子还被绳子绑在大铁钉子上,一下子解不开绳子,就给蒙在火被子里被烧死了。

有点绳子被烧断了,给摔了下去,不死则残,更难受的是,摔了下去受重伤跑不动,被后面追下来的火被子盖上,继续得要烧死掉。

鬼子像田野被野火烧烤着的蚂蚱一样,四处飞溅着,当然,人是溅不起来的,只能纷纷摔落下来,往下掉的鬼子砸中下面的正在爬的鬼子,场面大乱。

城墙底下汇集了大量的鬼子,有死人也有伤兵,也有被砸下来的人,压着底下正准备爬的人,有的人当场就给砸死了,或是被压死了。

不死的还被火烧着,烧的四处逃命,身上有火的纷纷跳入冬天的护城河里去,总算是捡到了一条命回来。

火上加油,对,就是要火上加油。

三狗见火攻得手,不停留地再次发出一个更致命的命令,叫大家把装有燃油的瓶子、瓦罐,一齐往城楼下扔。

中华门的火光再次冲天而起,映红了半边天,大量的鬼子在烈火中翻腾着挣扎着嚎叫着死去,最后都成了卷曲着的、或是不同规则的焦炭死尸了。

上次是鬼子自己放火烧自己人是尸体,这次是不用日军麻烦了,守军自己动手,连带鬼子的活人,也一起烧,反正迟早都要死的,帮你们烧了,不用感谢。

……

当年诸葛亮一出山就火烧博望坡、火烧新野、火烧赤壁,以及后来的火烧藤甲兵,都是计用火攻,残酷烧杀生灵,也未曾心中反思战争带来的灾难,杀戮过重,损己阳寿。

而此时,三狗即使也有此念,但总认为自己和诸葛亮的内战、国内统一战争不一样,这是反侵略的战争,是对异族入侵者的战争,不是对自己民族自己同胞的杀戮。

为了保家卫国,可以不择手段,哪怕是杀戮过重,损己阳寿,也不在乎了,只要能大量杀死杀伤日军,就是自己现在马上死了,也没有关系。

……

这一次的火烧,把日军烧傻眼了,知道支那兵不单单是英勇无畏,也还是有智谋的,不能硬着来了,不然白死了大量的士兵,也没有办法攻进城里去。

当然,鬼子是不会因为一点火烧就惧怕不前的,反而,更因此而疯狂,甚至是癫狂,恨不得冲上城楼,和守军一战方休。

休整了没一会,鬼子又开始了进攻,他们的轻重机枪,不知道已经换了多少次枪管了,只要步兵一开始发动进攻,这些机枪就不停地对着城楼上进行射击,压制守军的火力。

日军的机枪又响了起来,这次,他们会有什么招数?

在三狗他们猜疑时候,观察哨报告回来,这次日军派出了一些工兵,像土拨鼠一样,在城墙底部进行挖掘。

大量的工兵在步兵支持下,在轻重机枪的掩护下,开始在挖掘城墙,想挖个洞穿越进城墙?

不可能,这城墙的厚度有二十来米,这样挖,估计得要挖上十几天,才能挖贯穿。

鬼子挖城墙,肯定不是为了挖穿,唯一可以猜想的是,就是为了挖开大洞,用来堆放炸药,想一把炸开这城墙。

好狠毒的鬼子,如果墙洞挖得够深够大,放置的炸药当量够大,这段城墙肯定会被炸断了。

那城楼上的守军,也就是三狗他们,不是被炸死,就是要被震死了,基本没有活命的可能。

而且,城墙一旦被炸开一个口子,鬼子势必会蜂拥而进,守城战就是那样被动,一点被突破,全线就被突破了,到时候,首都南京城真的会被攻破的。

341. 憋死狗日的

眼见着挖掘城墙的日军工兵爆破和挖开了一个足以藏身的大洞时候,日军的机枪就停了下来。

已经不需要对城楼上守军的火力压制了,反正守军也拿躲在墙洞里的工兵没有办法,你打啊,打不着啊。

这段阵地突然安静了下来,但越安静,越让守军受不了,那锹子凿着墙砖的声音,不断地从城墙底下,传了上来。

即使是那么沉闷那么轻微,但一锹锹,感觉是凿在三狗他们这些守军的心上一样难受,就好像被人用钝刀子来回拉自己脖子一样绝望和惊悚。

很多的死刑犯宁愿被快刀一刀砍死,也不愿意被钝刀子一刀一刀切死,那种心理的煎熬,是非常难以忍受的。

曾经有人做过实验,在黑夜里,用刀背对死刑犯的脖子不断地磨着,大部分的死刑犯受不了折磨煎熬,会崩溃掉,甚至有少数人会被吓死。

也有人把死刑犯绑死在小黑屋里,把他的脚板底用刀子戳破,下面用一个水桶接着血,让其慢慢流,说是要把血放干。

几乎没有什么死刑犯能扛住一夜的,要么奔溃昏厥,要么被连续不停的血滴声给吓死了,而实际上,桶子里接住的不是血,而是自来水的水滴。

三狗他们现在,就像这种倒霉的死刑犯一样,感觉自己慢慢地被放血,慢慢地被钝刀子割死一样。

随着时间的不断流逝,很多人都已经快控制不住自己了,纷纷表示要下去,和鬼子决一死战。

可能吗?不可能的,怎么下去?跳下去?二十多米高的,跳下去,还不用敌人开枪,你自己就先死了。

吊下去?更是不可能,个个都将是敌人的活靶子,人家日军现在正调集兵力,准备在城墙被炸开口子后,一举冲入。

看着你一个个吊了下来,不要说是个个都是优秀射手的日军,就是中国兵,也会把这个肉靶子一个个打死掉。

三狗尽力压着自己的情绪,冷静,再冷静,在淞沪战场上那么多险恶的时候,都逃了多来,靠得是冷静和勇敢。

不能乱了方寸,三狗不停地告诉自己,跑到侧面城墙的观察哨位去,拿着望远镜仔细地观察着敌人工兵的行动。

良久,无策。

大冬天,三狗头上急的热气腾腾,脸上大汗淋漓,汗珠子豆一样大,滚落下来。多种方法在脑袋里闪了过去,都被一一否决了。

当看到鬼子的工兵,不断地把大块的墙砖给抛出洞口,抛到了护城河里去时候,三狗的头脑里突然闪过了一道光芒。

对,继续火攻。

想到了这一点,三狗马上跑回七连阵地,召集几个人,如此而已地吩咐着,大家马上分头行动。

在计算好的位置上,七连人把在城楼上收集而来的城墙砖头、石头等,往敌人工兵挖洞的位置,往下扔。

不一会,这些砖头石头就把那个洞口给封住了,想封死鬼子?不可能,这石头砖头有很大的缝隙,憋不死鬼子的。

那想要干吗?搞不死鬼子,还不是白费功夫。七连的兄弟虽然有点疑惑,但还是得要听从连长的指挥。

准备进攻的鬼子大队,也在不远处,笑着指点着,估计在笑守军的支那兵,终于黔驴技穷了,这扔点砖头石头下来,怎么能打到躲在洞里的人呢?

支那兵实在是太愚蠢了,或许,这些支那兵也是急的乱来了,才会有这么可笑的行为。

……

正当城楼上七连的兄弟准备几床浇上油的棉被时候,突然在观察哨位置的哨兵惊呼了起来,太佩服三狗了,料事如神啊。

原来,三狗算准了敌人的工兵一定会打开洞口的砖头石头,因为,这些工兵要把里面挖出来的砖头给倒腾出来,不然里面没有空间堆放。

一旦他们打开洞口的砖头和石头时候,就是他们命丧黄泉的时候。

在观察哨位的三狗,马上命令七连点燃起几床油棉被,朝着洞口位置扔了下去。

顿时,这些油棉被掉落在洞口,燃起熊熊大火,接着,三狗叫兄弟们,把装满油的油瓶油罐子,扔了下去。

这些油罐子一旦摔破在洞口的砖石堆上,马上连砖头石头也熊熊烧了起来,这个对于里面的工兵来说,就麻烦了。

要知道,外面的火虽然烧不进去,也烧不死人,但会把洞里面的氧气给烧光了,再如果继续这么烧下去,里面的鬼子工兵会全部被憋死了。

确实不出三狗所料,洞里的工兵已经有人被憋得受不了了,从洞口扒开一个小洞,冲了出来,这自然是火人一个,没两步,就被烧得倒在地上了。

这下子,轮到集结的鬼子傻眼了,为了挽救这一批工兵,鬼子马上动用迫击炮来炸那洞口的砖石,想把洞口炸开,让空气进去。

三狗早就猜到了鬼子会这么做,其实,鬼子也只能这么做了,才能最快速地救出工兵。

城楼上的竹竿早就在三狗的提前准备下,也马上用迫击炮轰击鬼子的迫击炮,两炮下去,就打掉了鬼子的一门炮了,剩下的,也开始马上转移阵地了,不然也会被炸掉了。

救战友虽然重要,但保住自己的命,则更重要。

三狗接着命令七连,再继续扔油被子下去,最后油被子没有,战士们脱下自己的棉袄,倒上油,也扔了下去。

反正,不管敌人的迫击炮怎么炸,也要抢着时间,用大火封住那个洞口,再坚持一分钟,或是两分钟、三分钟,里面的鬼子得要全部给憋死了。

阵地上出现了奇怪的一幕,鬼子的迫击炮不打城楼上的守军,反而拼命地打着城墙底下的一个大火堆。

而城楼上的守军,也拼命地把所有能找到的可以燃烧的东西,都往这个洞口的位置扔。

到后面最关键的几十秒时间内,七连的兄弟,含着眼泪,把战友的遗体都浇上油,点着了,往下扔,为的就是要堵住那个洞口,那个致命的洞口。

兄弟,对不住了,为了大家的活命,为了保卫首都,只能这样了,等我们到了那边,再当面受罚,怎么处置都可以。

……

342. 城楼上的较量

城楼下的鬼子,急的都派出一股人,冲到了火堆面前,面对着熊熊大火的烧得山一样高的火堆,鬼子也绝望了。

扔出几个手雷,反而更增大火势,也有可能会炸到里面的人。

这么大的火,就是护城河的水近在眼前,鬼子也是没有办法搞到那么多的水来浇灭了。

最后,错过了解救的最佳和最后的时刻,鬼子只能无奈地退走了,因为,再不退走,会有伤亡了。

三狗已经命令七连的兄弟,往下面洞口的远处抛掷石头和砖头了,为的是阻止鬼子冲到火堆跟前去,哪怕是阻止那么的几秒钟,也是致命的几秒钟了。

守军的一批弹药还没送到,听说还在路上,三狗祈祷着不要被其他的高一级的部队给截留了。

因为七连的枪支快撑烧火棍了,每人没几颗子弹了,手榴弹也只剩人手最后一颗,留住光荣弹,现在只能窘迫地用到了冷兵器时代甚至是原始时代的石头了。

要是日军再来个强攻,那阵地还真不知道能不能守得住,正好鬼子在等着挖墙洞来炸他们,没有再次强攻,大家都喘了口气。

现在的城墙下,直到大火慢慢熄灭,那些砖头和石头都烧成了红色,也慢慢变成了灰色,也没有见到里面的工兵出来。

再也没有见到里面工兵把墙砖锹下扔出来了,凭着这一点,三狗已经料定,洞里的鬼子,全部给熏死憋死了。

鬼子也派出几个人,冲洞口大声地喊着里面人的名字,许久无人应答,更是验证了三狗的猜测。

……

见到自己的工兵部队被活活熏死在洞里,日军联队长气得暴跳如雷,电召后方的大炮进行报复性的打击。

整个城楼的阵地,又被笼罩在一片火海和烟雾之中了,七连的兄弟们就算是躲在反斜面的藏兵洞里,还是有几个兄弟走的慢了,被炸死了。

鬼子的大炮持续不停地轰炸着,已经不像以前那么简单的轰炸城楼上的守军阵地那么简单了,而是同时也轰击城墙。

城墙这么厚,就这么轰击,得要轰多久才能轰开啊?

三狗他们想多了,鬼子没有想要轰开城墙,即使可行,但那样太耗时间了,急于抢功的鬼子不愿意那么慢条斯理地进攻。

三狗和老胡牛牯他们在观察哨位多次确认和反复观察后,最后终于得出一个结论,狡猾的鬼子在用大炮当挖墙的工具,要把墙体挖出一连串向上爬升的洞,最后肯定是给步兵逐个爬进去躲起来的。

这样,鬼子一个洞一个洞地向上爬着,躲着,上面的守军肯定是打不着炸不着,更是烧不着了,一旦让鬼子接近城楼的顶端,便可以夺取城头的守卫权了。

没错,日军的大炮像一把大铲子,逐渐地把城墙挖出一个个洞出来,日军的第一批敢死队就迫不及待地冲了过来,躲了进去。

躲进去的鬼子在用手抠砖头,一点一点一块一块地抠出一个藏身的洞,然后再往上爬到下一个粗略的墙洞里,继续抠砖头。

在残酷的战争面前,人类把聪明和智慧发挥到一个又一个的高度上去,每一次大规模的战役之后,都会推动战争艺术和武器的发展。

近代的飞机汽车轮船等民生运输工具,大部分都是在战争中加快发展速度创造出更高的高度,也包括医药卫生,最有代表的是航天的尖端科技。

……

面对日军在城墙半腰抠墙砖藏身逐渐上移的方法,三狗和老胡他们真的是一筹莫展了,只能严阵以待,在城楼上决战了。

唯一觉得安慰的是,补充的弹药终于运到了,家里有粮不愁过年,口袋有钱腰杆硬直,有了枪弹,特别是手榴弹,三狗他们觉得还可与敌一战。

抠墙砖的鬼子在机枪的掩护下,逐渐地靠近了城墙的顶端边缘,便把抠出来的墙砖放在城墙上,堆砌出小小的简易的掩体。

鬼子的想法很好,想在城楼上通过慢慢抠开加宽,形成一个大的半坑道阵地,就可以和守军对峙了,一旦下面的兵力逐渐运送上来,便可以发起冲锋,一举夺下城楼上的阵地。

可这是把守军当傻瓜了,或是守军没有武器没办法阻止,其实阻止的办法还是有的,最有效的就是手榴弹。

城楼上的宽度不到二十米,这个距离扔手榴弹是非常轻松的,于是双方开始疯狂地护扔手榴弹和手雷。

不断地有人被炸死和炸伤,只是双方背后都是空的,手榴弹经常会扔空掉到后面城墙底下去。

为了避免这一情况,三狗叫上人,把之前的长竹竿全部拿了出来,把手榴弹绑在竹竿的一头,拉开绳索后,用竹竿捅到鬼子的头顶上。

这一招很毒,趴在城楼顶端边缘的鬼子,无法躲藏头顶上的精准手榴弹,想用手去摘掉手榴弹,一下子也没有那么容易摘下来,毕竟被绑带绑得很死。

就算是拿刺刀去割,也得有一点时间,而这点时间,就是致命的时间,手榴弹在头顶上的爆炸,比在地面上爆炸的杀伤力更大。

类似榴散弹的半空爆炸,其爆炸后的破片四下飞溅,敌人基本没有任何可以躲藏的死角。

因此,第一批上来的鬼子,不是被手榴弹爆炸的冲击波给炸飞下城楼,就是被破片给搞死搞伤。

有的鬼子眼看着手榴弹在头顶上嗤嗤地冒着白烟,吓得慌不择路,跳下了城墙,二十多米高的城墙,跳下去基本是没救了。

有的索性拼死一搏,从堆砌的掩体里往城楼上翻了过来,这样的动作,虽然可以躲过手榴弹的爆炸,但等于把自己全部暴露在守军的枪口下了。

七连乃至三营到团的兄弟们,自然是不会放过送到嘴边的肥肉的,机枪随便一个点射,就把滚上城楼的鬼子给打死。

鬼子的手雷也只是每人身上一点,没有那么多,手榴弹对扔很快就出于下风了,就急的搬上机枪,就开始与对射。

这个时候,正是竹竿他们大显身手的时候了,竹竿带着迫击炮兵和掷弹筒兵,如此近的距离,可以打出精度非常高的榴弹。

都不用迫击炮开炮,几发掷弹筒榴弹,就把鬼子辛苦运上来的机枪,给炸成碎片飞上天。

几个来回,就把爬上城墙顶端边缘的鬼子全部给打光掉了,吓得下面的鬼子一时间都不敢爬上来,缩在洞里做王八了。

343. 会拐弯的手榴弹

趁着日军一下子没办法爬上城楼,三狗这边也不闲着,一边招呼着大家用长竹竿把那些鬼子堆砌起来的砖头掩体全部给捅下城楼下去。

一边派人去找来大量的绳索,人手一条,剩下的,每条绳子前头都绑着一个手榴弹,其用意很明确,就是拿来固定手榴弹的投掷距离。

日军敢死队也采用手雷战术,抛下长绳子,拉了很多手雷上去,这次不再爬到城墙顶端边缘上去。

而是在接近顶端处,抠出一个藏身的洞,再往里钉入大墙钉,用绳子把自己绑着固定住,然后探出洞口一点,用手往上面抛手雷。

这样,虽然扔出去的手雷效率很低,因为看不到对面的情况,只能瞎扔,但也会碰上炸到守军的时候。

更主要的是,自己能保护得很好了,守军扔过来的手榴弹,是不可能在空中拐个弯飞到藏身的洞里去的。

基本上守军的手榴弹不是在上面爆炸,就是飞下城墙去。即使是再用长竹竿绑着手榴弹来精准爆炸,也有头顶上的墙砖保护,被炸到的几率降到了很低。

再说,守军的竹竿是越炸越短了,到后面不得不几根接起来使用,但还是效果一般。

日军敢死队看着自己终于能立住脚了,兴冲冲地拿出日章旗(日本国旗)和旭日旗(日本军旗)插在城墙上面。

下面的鬼子一片欢呼,有的随军记者,赶紧用相机拍下来,准备洗出来发回到日本本土去,这样的照片,估计会让整个日本全国沸腾的。

……

三狗他们在侧翼的观察哨看到鬼子这种乌龟战术,不由得又好气又好笑。有点像之前在淞沪战场上背着铁壳子的步兵在匍匐前进一样。

也正好长竹竿被炸短了,现在就用绳子手榴弹来玩吧,中国的孩子,特别是农村的孩子,大部分都用绳子绑着石头去甩,有很多厉害的,可以甩中十来米外的鸟窝。

类似现代链球的运动一样,先是甩着甩着,突然一个松手,绳子前头的石头,像长了眼睛一样,直奔目标。

当然,那是可以看得到的目标,对于鬼子躲在城墙里,守军这边是看不见,看不见的目标,要把绑着绳子的手榴弹甩过去,基本是不可能的,而且,还要在尽头拐一个弯。

三狗正是借鉴了自己小时候甩石头的经验,拿绳子绑着石头来甩着去打躲在墙角另一边的土狗,小时候玩得很溜。

于是,三狗亲自示范,大致量好绳索的长度,手抓在十多米处,拉响绳子前头的手榴弹,把手榴弹扔了过去。

手榴弹正越过城墙顶端往下掉了一小段距离时候,刚好绳子被拽直了,绳子打在城墙顶端,手榴弹一个停顿,自然会砸向城墙。

而如果这个地方是敌人的藏身洞,手榴弹则会荡进去一点,手榴弹的爆点时间也差不多到了。

一个手榴弹突然拐着弯荡进鬼子的藏身洞里,鬼子估计很难想到和预防到,一个爆炸,鬼子不死则残,就算是把自己绑在洞里面,也是死在洞里面了。

当然,并不是每个手榴弹都能有这么好的距离荡进鬼子的藏身洞里去的,但大量的绳索手榴弹在荡着砸过来,总得有那么一两个荡进去的,只要有一个,就可以解决洞里的鬼子了。

一时间,那些把自己绑在墙洞里的鬼子敢死队,被炸得恨不得自己成土行孙,快点再往里钻。

很多鬼子被炸成碎片,断手断腿的随着被炸碎的墙砖,四溅着飞扬着,挥挥洒洒落下城墙。

一轮会转弯的手榴弹攻击后,大部分躲在墙洞里的鬼子被炸死了,城墙顶端边缘底下的墙洞,好像还有一两个运气透顶的好,居然躲过了这场劫难。

为提高手榴弹的精确度,三狗特地叫竹竿去到观察哨位置,定位和测距,竹竿记好数据后,回到阵地里,亲自来甩。

两个运气透顶的鬼子,也就是晚死了几分钟而已,竹竿对每个墙洞只用了二三个手榴弹,就给荡了进去。

其中一个鬼子受不了,就用脚来踢那荡来手榴弹,还真有两个手榴弹给他踹到边上去炸了。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我们都是杀鬼子的恶魔,竹竿计算好手榴弹飞行和爆炸的时间,延时了一秒左右的时间,把手榴弹扔了过去。

这次,鬼子的脚又来踹了,可惜,脚刚要碰上手榴弹时候,爆炸了,一团来自地狱的火,瞬间填满了鬼子藏身的墙洞,鬼子在爆炸声中,身体被肢解被撕裂。

那些狗皮膏药一样旗子也被炸断炸没了。

……

原本抱有希望的敢死队,就这样被可恶的守军一个个地玩死了,日军第6师团第47联队的联队长长谷川快要气疯了。

满以为一天就可以攻克中华门,可现在打了几天了,都已经到12月12日下午了,还没有打下来。

后面其他师团的部队已经开始有怨言了,都说,打不下来,就换我们上,不要在前面磨磨唧唧耽误时间。

个个都想抢头功,凭什么只让第六师团给占着茅坑不拉屎,后面其他部队有意见也正常的。

上面的华中方面军司令松井石根和第十军军长柳川平助为了平复其他师团的怨气,也在敦促第六师团的谷寿夫,要加紧点时间。

谷寿夫把长谷川叫去一顿臭骂,因为攻击中华门的右翼部队114师团,都已经攻上中华门东侧的城墙上去了。

其中114师团的150联队在城墙上,与守军正激烈地进行肉搏战,攻上来的,急于建立桥头堡阵地,并向四周扩散兵力。

而守军87师则是拼命要把敌军赶下城墙去,双方冲撞在一起,近距离地搏杀着,有很多战士不惜自己抱着鬼子一起飞下城墙。

注:其中《南京大屠杀史料集》第11册《日本军方文件》的《步兵第一五O联队战斗详报第6号》记载如下:

“顽固的守军用尽一切手段欲图拼命夺回城墙,或从城墙上下集中各种火力,或投掷手榴弹或不断地吹军号试图反击,造成我军不断有人员伤亡。”

……

344. 攻城重炮(240mm)

日军第六师团师团长谷寿夫见47联队迟迟打不开局面,只得向第十军申请军属野战重炮第六旅团的支援。

12月12日中午时分,日军的重炮旅团终于带着野战重炮抵达南京城的郊外,开始构建炮兵阵地。

第十军同意了第六师团的请求,开始动用240mm的重榴弹炮,这种明治45年式240mm重榴弹炮单单一个炮弹的弹丸就有200公斤重,要用推车运送进炮管去。

射程可达十公里远,在南京城外几里路的郊外,其威力可想而知了,日军这种超大口径的大炮装备不多,一个重炮旅团也就是一、二门,主要用来攻城。

这么巨大的超级大炮,单炮管就有近四米长了,自重如果带护盾的话超过三万公斤,也就是超过了三十吨,其拆装和运送是件浩大的工程。

之前在淞沪战场上有用过,现在日军的工兵部队日以夜继地把上海通往南京的京沪铁路线修补好后,才得以运送过来。

日军第十军本想等明治45年式240重炮运送过来,再发动对南京的攻城总攻击,可下面的几个师团为了争抢头功,都迫不及待地提前打了起来。

可这连打了两天,还是没有打下来,最后还是不得不要等到240重炮来后,炮轰南京城的城墙。

12月12日,日军的240重榴弹炮开始呼啸地发射过来了,几百年屹立不倒的中华门城墙,在200公斤的炮弹打击爆炸后,在天崩地裂般的轰炸声中,轰然倒塌了。

整个中华门城墙都摇了摇起来,城楼上的守军有的差点给摇晃下城楼了,有相当大一些人当场给炸死震死了。

注:根据《南京卫戍战史话》一书记载,南京卫戍司令长官部参谋处科长谭道平事后叙述,称:

“重磅的炮弹,轰击中华门,坚固的城墙外壳,被震裂得万千的烂石块,飞在空中,掷向所有的住屋,屋子立刻倾塌下去,石壳里面的泥沙飞奔下来,正似喘急流沙河流。”

……

在日军巨炮的轰击下,中华门城墙终于坍塌,首都的城墙坍塌,但战斗意志不能坍塌,306团马上组织人员,采取弥补措施。

城楼上一片火海,三十多架飞机在轰炸和扫射,还有日军重炮的延伸轰击,在被炸塌的城墙缺口处,大概有三百个日军蜂拥而入,爬入中华门城内。

这几百个鬼子原以为自己是第一批冲入中国首都的,没想到,冲进去一看,怎么还有城墙啊?

怎么回事?不是城墙已经被大炮给炸塌了吗,怎么还有一道城墙?当然这只是说说而已,鬼子自然也知道这是瓮城里面。

鬼子的飞机和观察气球早就把中华门的城墙和瓮城探测得非常仔细了,现在就算是知道了这是瓮城,也是要往里冲。

306团一边命令中华门上的三营对城墙外面的敌人后续部队进行火力阻击,一边命令在瓮城上的预备队一营二连,对瓮城里的鬼子进行火力覆盖。

不用说,这个后果是什么了,古人云:瓮中捉鳖,瓮城就是一个四面都是城墙的陷阱,四面都是高高的城墙,里面没有任何可以躲藏的地方。

跑到这种地方,等于是送死,306团预备队都憋了好多天了,看着前面的兄弟部队在舍生忘死,自己却在后面无所事事呆着,难受至极。

现在终于逮到了一个出气的机会了,这三百多鬼子,要是在两军对垒的情况下,估计整个306团都难以全部吃掉。

但是,天堂有路不走,地狱无门偏来,这些鬼子拼了老半天的命,却发现只是拼进了鬼门关而已。

等着鬼子的是,一营二连所有的轻重火力和一百多人的怒火,全部倾泻在小小的瓮城里,一时间,在无数的子弹飞射下,三百多鬼子,几乎没有任何还手的机会,全部给打死在瓮城里。

再强大的鬼子,也是人,也是肉体,在火红的钢铁子弹高速射击下,溅起一阵阵的血雾,特别是在机枪的连发子弹击中后,很多鬼子的身体被打烂,被撕成几片。

超饱和的火力覆盖后,没有任何藏身之地的鬼子,几乎在十几秒的时间,全部都打死,有的鬼子估计一开始就赶紧趴在地上,但是没有用,在这种无差别的打击下,没有任何一个地方是安全的。

守军连手榴弹都不想扔,浪费。只需要一通连射和排枪,就可以解决问题了。

三百多条命,瞬间就没了,中华门外面的鬼子后续部队,还在拼命地冲击,想给前头的突入部队进行人员和火力的援助。

包括打阻击的三营和城下冲击的鬼子,都没有想到,突入城墙的三百鬼子,会在瞬间就被打死光了。

由于城墙坍塌处还是有一些高度的,城墙外的鬼子自然是不知道已经突入的前锋部队全部死了,还在死命地朝着城墙缺口冲锋。

大薯他们的机枪连续不停地连射,枪管都快要打红了,没时间换,就拿起水壶往上面浇水,三狗的七连不停地朝城墙缺口地方扔着手榴弹。

秀才身边有两三个徒弟在陪着,不断地把压好子弹的步枪递给秀才,秀才犹如以前训练里快速打移动靶一样。

不断地击发、上膛,击发、上膛,右手像一只蝴蝶一样,在枪机处上下翻飞着,冲锋中的鬼子不断地死在秀才的枪口下。

秀才没有时间去看有没有击中,有没有打死,更没有时间和心思去计算打死了多少个,只是快速地瞄准、击发;其他的优秀射手也是差不多。

尽管在如此的打击下,鬼子还是像发了疯的蚂蚁一样,铺天盖地的涌来,像打不完似的,急的三狗大喊着:“炸药包,快,炸药包拿过来。”

本来守城的,哪里会准备什么爆破用的炸药包,但是三狗还是让七连准备了不少,开始也没有想到究竟要怎么用,只是想着,这东西肯定有用,先准备着,总比没有好。

三狗叫上分管炸药的萝卜,搬来了好几个炸药包,不用多说,自然就知道了三狗的意思。

都快成“炸药专家”的萝卜,带着朱明泰、杨承祖几个力气大的,来到了三狗指定的地方,准备实施炸药打击。

345. 土制白磷弹

萝卜拿出剪刀,对着炸药包导火索不远处,咔嚓咔嚓地剪断了导火索,只剩十公分不到的导火索,简直是在玩命了。

这么短的导火索,万一抛炸药包的动作不快,会把自己炸死的,但是为了炸药包一落地就爆炸,不得不要剪短导火索,加快其爆炸的时间。

朱明泰面无惧色,点燃起一个炸药包,抡起胳膊就把炸药包给扔到城墙的缺口外面的斜坡上去,那炸药包刚一落地,马上就爆发出惊天的巨大爆炸。

这么大的爆炸威力,一炸一大片,方圆二十多米的鬼子,一下子就被炸飞起来,在爆炸中心的鬼子,则被炸成了粉末。

但鬼子像被催眠了的僵尸一样,无视恐怖和危险,还是像蚂蚁一样,忽地又把刚炸开的地方填满了。

什么是尸山血海,感觉这就是尸山血海,鬼子不断地踩着自己人尸体,往上爬着,而上面的守军,则是不停地射击着,扔着手榴弹。

当然,鬼子的飞机也不空闲,不停地在守军的上空盘旋着、俯冲着、扫射着。而守军也和鬼子一样,像被催眠了的一样,不知生死是何物。

不管头上飞机的扫射,不管身边的战友不断地被敌机扫射打死,也不躲藏,也不退到掩体里,只知道在不停地射击、投弹。

城墙上下里外都是火海和弹雨,双方士兵不断地倒下死去,杀红了眼了,眼看着鬼子就要冲上来了。

双脚被飞机机枪打断的周精良,急得抱起一个炸药包,点上火,直接就从城墙上滚了下去,直接就砸在鬼子的人群里。

随着一声巨响,周精良被炸得无踪无影,不过,他也拉上了好几十个鬼子陪葬了。

面对如此紧要关头,萝卜不再藏私货了,把所有的炸药包都拿了出来,包括一些做实验的,比如就有在炸药里包满了碎钉子的。

这种碎钉子炸药包,在敌群里一爆炸开,无数个钉子四处飞射,挨着鬼子不死则伤,距离近的,那些碎钉子直接就贯穿了鬼子的身体。

也不知道萝卜从哪里弄来了一些白磷粉,装在玻璃瓶里,也包在了炸药里面,这白磷粉燃点极低,只要40度就会燃烧起来。

天气热的时候,遇到空气都会燃烧,极其危险,夹在炸药里,一旦玻璃瓶破了,马上回引燃引爆炸药。

萝卜也不管了,把这种白磷炸药包也扔进了鬼子人群里去,好家伙,这炸药不单单是一炸一大片了,而是一烧一大片了。

炸药包扔完了,还剩一些装着白磷粉的玻璃瓶,萝卜索性也一个个扔到敌群里去,那场面,太残忍了。

这战场上,到处战火纷飞,气温肯定超过了40度,这些白磷粉玻璃瓶在鬼子人群里,一落地就破碎,里面的白磷马上燃烧起来。

燃烧的速度非常快,而且白磷粉一旦被沾在身上,擦都擦不掉,马上烧了起来,扑不灭打不完。

那些身上沾了白磷粉的鬼子,马上被烧成一个火球,火势非常大,瞬间烧成一个弯曲的焦炭。

有的背部被沾上白磷粉的鬼子更惨,那小小的一团火在背上不停地烧着,不管是在地上打滚,也无法扑灭那团火,就算是血烧出来了,还在烧着。

一直在烧着,鬼子被烧死了,还在烧,直至把背部烧穿,把内脏也烧掉,烧成一个大洞。

而且白磷粉是剧毒物品,人的中毒剂量为15mg,致死量为50mg。一旦闻到或摄入白磷粉,则会全身出血、呕血、便血和循环系统衰竭而死。

即使暂时得以存活,亦可由于肝、肾、心血管的功能不全而慢慢死去。皮肤被磷灼伤面积达7%以上时,可引起严重的急性溶血性贫血,以至死于急性肾功能衰竭。

太狠毒了,萝卜就喜欢找这些东西来打鬼子,现在那个缺口被白磷粉烧成一片,成批的鬼子在冲锋的过程中,毫无征兆地倒在地上,就是中了白磷粉的剧毒。

……

之前的鬼子飞机,还不会对瓮城进行投弹和扫射,因为知道里面有自己突入进去的先头部队。

现在就不同了,当鬼子的飞机发现瓮城里自己的部队全部被打死,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血红一片。

鬼子的飞机也发疯了,疯狂地对着瓮城上的306团预备队一营二连投弹和扫射,二连完成了任务后,马上躲进了藏兵洞进去,但还是被鬼子的飞机打死了一批人。

之前设置在瓮城里的两门苏罗通机关炮,也开始开火还击,结果,还没打多久,只打中一架飞机,就熄火了,不是被鬼子飞机击中,而是自己断粮了。

这种机关炮的弹药消耗非常大,即使是省着打的,还是没两天功夫,就把所有的弹药全部耗光了。

武器一旦没有弹药,就失去了作用了。操作苏罗通机关炮的两个排炮兵,只能狠狠地看着鬼子的飞机在头顶上肆虐着。

……

看着飞机在瓮城里疯狂投弹和扫射,鬼子指挥官自然就知道那些突入城墙里的敢死队,已经全部玉碎了。

那后续部队的进攻暂时就失去了意义,再进攻也只是徒增无谓的损失,于是,就下令退兵,不再疯狂地攻击了。

鬼子的飞机估计弹药也消耗完了,也跟着撤了,看着日军撤走后,三狗和七连的战士们,连连瘫软在地上。

这一恶仗,不但把鬼子打的尸体铺满了城墙的缺口,自己也损失了不少,七连一百多号人,现在只剩七十来个人了,还大部分都带着伤的。

眼看着鬼子暂时不会继续进攻了,但也要预防着鬼子的大炮,三狗强撑起身体,叫大家迅速撤离,只留下几个观察哨。

其他人全部躲到藏兵洞去,接受治疗,306团派出另外的预备队来接替七连,防守中华门城墙的缺口位置。

预备队的体力好,马上搬运了大量的沙袋上来,像堵补坍塌的大堤一样,不断地把沙袋扔到城墙的缺口里去。

不一会,城墙的缺口被填满了不少,看来,鬼子想要通过攀爬,则要付出更大的人员损失了。

可鬼子不是傻子,正当三狗喊住他们不要再扔沙包,最好是在鬼子冲锋时候,把沙包扔下去,能砸死一个算一个,砸不死,也要把鬼子活活埋在沙包山里,一同做活人的堤坝。

346. 瓮城里的搏杀

就在这个的时候,鬼子的大炮又开始响了,就对着城墙缺口的这些沙包轰。

都不用动用240巨炮,150的重炮就可以了,没几炮,就把守军辛辛苦苦堆垒起来的沙包给轰没了。

这次大炮不单单是炸这个缺口了,还延伸到瓮城里去,不断地轰炸着几个瓮城的城墙,鬼子的炮弹像怒火一样,发泄着刚才三百敢死队被打死的怒火。

240的巨炮又开始恐怖地发射了过来,把瓮城的城墙一片一片地打塌了,这瓮城的城墙远没有中华门外城墙那么厚实。

在如此巨炮的打击下,三道瓮城的城墙全部被打穿了,连躲在藏兵洞的七连,都被震得感觉快要死掉了。

整座南京城都在摇晃着,抖动着,天崩地裂般的景象,这么密集而又巨大的炮击,连参加过淞沪会战的老兵,都没有见过。

大炮还没有停止,外墙的鬼子就开始发起冲锋了,这预备队的屁股还没做热起来,马上就操起武器开始阻击。

这次鬼子更下了大血本,一些小炮,比如迫击炮和步兵炮,利用曲射的功能,不断地把炮弹打到城墙上。

而鬼子的冲锋部队,头顶上自己的炮弹在呼啸而过,发了疯地开始如潮水般冲击城墙的缺口。

人实在是太多了,又有一大股敌人冲进了瓮城里去,估计得有一个中队,关键的是,现在瓮城的城墙也被轰开了,瓮城上的预备队已经被调到了中华门城楼上。

那里已经无兵可守了,一旦让这批敌人长驱直入,攻进南京城里去,那这个城墙的防线则会全线奔溃了。

306团团长邱伟达对几个营长发出死命令,就是拿命填进去,也要把冲进来的日军给消灭了。

三营的老胡马上亲自率队,命令手下三个连长及挑选自己连队三十多名最精壮的战士,组成敢死队。

被巨炮震得晕乎乎的三狗,像吃了呕吐物醉酒的土狗一样,晃着还在眩晕的脑袋,带着七连的敢死队,步伐踉跄地从城楼下冲了下去。

306团其他所有的轻重火力,再也不藏着掖着,全部开火,一部分在扫射突进来的鬼子,大部分的火力,对准城墙缺口外面,封锁敌人的后续部队。

306团的敢死队一边向着瓮城往下冲,一边扔手榴弹,由于城楼的阶梯太陡,很多人收不住脚,直接的翻滚着,入扑火的飞蛾一样,扑入鬼子的熊熊热火之中去。

两军的敢死队结结实实地撞在一起,几乎没有多余的空间来周旋拼刺,只能用枪托打、顶,枪打掉了,就用拳头、匕首。

在浓浓的硝烟中,夹杂着刺刀穿过肉体的声音,殴打声和伤者的呻吟声,手榴弹扔完了,也没有时间开枪,就用枪托。

最后将带有刺刀的步枪投向敌人后,什么都没有了,就捡起地上的石头来砸,赤手空拳地扭打在一起,掐脖子挖眼掏裆,用嘴巴来咬。

双方一旦扭打在一起,日军的飞机大炮就停了下来,至少在瓮城里不会有炸弹来了,浓浓的硝烟正慢慢散去,阵地上开始清晰起来。

七连的老兵带着几个身高体壮的新兵,跟着三狗,玩命地往鬼子人中间里突进去,三狗的意图很明显,就是要来个中心开花。

因为时间很紧迫,306团的弹药有限,火力掩护的时间肯定长不了,所以现在就是要速战速决。

如不能速战速决的话,估计让鬼子的后续部队一进来,中华门就丢了,不要说七连,整个306团的人,都要交代在这里。

鬼子的敢死队也有很多厉害的角色,而且鬼子在遭遇围攻时候,喜欢结阵周旋对抗,三狗深知鬼子的肉搏战术,所以,一开始就带着七连的人玩了命地要破鬼子的阵型。

一旦冲入鬼子群的中心,里外一起夹击,鬼子就很难打出群体的配合,只能各自为战了,那样,在人数的优势下,三营才能有获胜的机会,才能速战速决。

可三狗毕竟只是一个普通的连长,身手一般,没冲两下就冲不进去了,急得大吼:“和尚打铁侬大薯,过来,跟我往里冲。”

和尚本来是不参与战斗的,只做卫生兵救护队员,现在被三狗编入敢死队,也不得不遵守命令。

再说,打了这么多次战,也知道三狗把他编入敢死队的意思了,就是说,已经到了迫不得已的最后关头了。

惩恶扬善、惩恶扬善,惩恶,就是扬善;杀鬼子,就是等于救自己人,杀得越多,等于就救自己人越多。

和尚打铁侬大薯几个一过来,场面马上就变了,特别是和尚,这家伙,手法快得几乎让人看不见,而且内劲也非常恐怖。

鬼子基本上一碰到和尚,就被给打瘫倒在地上,反正也看不清和尚的动作,很多反常规古里八怪的动作和身形,快到极点。

鬼子不是被摔飞起来,就是被踹飞起来,不是莫名其妙地倒在地上,就是手部关节被卸掉,这种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气势,绝对把现场的鬼子给镇住了。

可以说,在民国,是中国武术的最后高峰,一些民间绝顶的功夫在热兵器到来的临界点上,发出最后的炫目。

和尚把国术中的快、劲、巧等技巧运用到极致,他平时也不带枪和刀,三狗几次把驳壳枪塞给他,他都不要,说不习惯带着杀人的工具。

其实,他本身就是一个超级的杀人工具,只是不愿意而已;相比之下,大薯只是力气够大,然后经过多次战场的磨练,也包含了很多的经验和技巧在里面。

大薯的动作很多都很朴实无华,但很准确有力,几乎没有任何花哨和多余的动作,总是能把自己的优势最大化,打击敌人最薄弱的地方。

此时的他,稍微落后于和尚,保护着和尚的侧后,也是不断地利用拳头、肘部、膝盖等,远是拳头,近是手肘,下面是膝盖。

那鬼子,很多都是矮脚虎,冲向大薯,大薯也不避让,等鬼子快到眼前时候,上手一个虚招,下面的膝盖猛地上顶,几乎是一顶一个准,不是顶中鬼子的腹部就是胸口。

一个鬼子被顶中了腹部后,疼得弯下了腰,像个大虾米一样,大薯也不停顿,接着就是一个肘子,打在鬼子的后脖子上,几个动作无缝衔接。

那鬼子的脖子,在大薯力拔千斤的力道打击下,咔擦一声就断了,像被打断脊梁骨的癞皮狗一样,趴在地上一阵阵地抽搐着。

347. 中间开花

打铁侬的搏杀,则是够狠、够快、够准,此时他双手各执一把匕首,左手正握,右手反握,左手正握的匕首用来捅,右手反握的匕首用来扎。

面对一个鬼子挥舞着匕首冲来,打铁侬侧身让过捅过来的匕首,同时对着鬼子眼睛部位,左手匕首一个横切带拉。

一道白光过去,快德让鬼子无法移动脚步后退,只得后仰,堪堪躲过。

但打铁侬的右手也非常快速地到了,鬼子眼睛的余光即使是看到了打铁侬的动作和匕首,也再没有办法和速度来避让了。

打铁侬右手的匕首,快如闪电,自右向左,刚好捅入了鬼子的左胸第五和第六跟肋骨之间,这个地方是离心脏最近的,只要捅入四五公分,就会致命地割破心脏。

打铁侬的匕首有十几公分长,这一刀,几乎全部捅进去了,鬼子的心脏突然被利器捅穿,造成巨大的疼痛,马上使得他失去抵抗的力气,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了,立刻软倒在地上。

打铁侬顺势拔出匕首,鬼子胸口侧面的创口,一道血泉喷射而出,人在地上痛苦地翻滚着挣扎着,承受着最后痛苦死去。

夏晨也来了,他一直跟在三狗的身边,秀才特地安排他的任务,就是要保护连长的安全,这家伙,现在越来越鬼灵精怪。

整天对着三狗左一声“狗哥”,又一声“连长”的,不时地出出主意,各项本领也上手得很快。

现在跟在三狗身边,帮了不少忙,这种群殴战术,侧后的保护非常重要,很多人倒地就是因为背后被袭击。

七连的敢死队势如破竹,直杀入鬼子的中心,正如三狗意料的,鬼子的阵型一时大乱,基本被拆散了。

鬼子只得化整为零,各自为战,鬼子一旦不能抱团,只能单干,那情形马上大有不同了,守军仗着人多,马上就二三个人对鬼子一个人。

如果是拼刺刀,中国兵二三个对日本兵一个,估计也不一定能占上多大的便宜,但是,在肉搏战中,就算是两个对一个,也是优势非常明显的。

守军一个和鬼子缠抱在一起,另一个就想办法去攻击鬼子的薄弱环节,比如眼睛喉咙等地方,鬼子们一下子就处于下风,俗话中的双拳难敌四手就是这个意思,

七连的老兵们,从刚开始冲入敌群中的巨大压力,现在慢慢减轻了好多,很多鬼子被冲散了后,不能集中起来对付他们了。

何况七连有和尚打铁侬这样的高手在前头开路,现在鬼子一倍打散后,大伙就开始两两配合,到处逮鬼子对打了。

除了和尚的所向披靡、打铁侬的残忍快速外,最有意思的是萝卜和大薯的组合,他们俩打得兴起,都把薄外套给脱了下来。

萝卜拿着外套,里面装满了沙土,碰上一个鬼子,就抓一把沙土扬他的眼睛。

而大薯则不喜欢这种下三滥的打法,而是往衣服里装了一些石头,包起来像一个包裹,就抡着石头包裹来,直接照鬼子的头上砸去。

好几个鬼子被萝卜的沙土迷了眼睛后,正晕头转向,就吃了大薯一个大石头包子,就算是头戴着钢盔,也扛不住这几十斤的石头抡圆起来的硬砸。

其中一个鬼子的钢盔都给砸扁了,钢盔里的脑壳自然是被砸碎了,鬼子本来个子就不高,被大薯呼呼带风的石头包子砸中,就更挫了,直接给砸倒在地上了,只剩无意识的抽搐了。

能做敢死队的,都是鬼子的步兵精英,而且这些都是日本军队中精锐第六师团中的精英,可以说,这些鬼子都是整个日军里,精英中的精英。

可惜碰上了不要命的中国兵,很多不要命的中国兵,打架斗殴中是凶的怕愣的,愣的傻的,傻的怕不要命的。

除了不要命之外,这些老兵也是中国军队中的精英,双方的精英就在这血与火的战场上较量着。

相对来说,日军的拼刺和肉搏都很遵循训练中的正规动作,而更多的中国老兵,本来就没怎么参加过正规的训练,都是野路子下三滥。

但是在战场上,能活下来的老兵,都有一手绝活,才不管什么正规不正规,只要能弄死敌人,自己活下来就是目的。

所以,大部分人用的都是下三滥的招数,连夏晨这样半新的兵也学会了那些很贼的招数,跟着三狗一起,不是踢裆就是挖眼。

三狗在肉搏中,身体技术都不算特别突出的,但综合实力很平均,没有什么明显的短板,还有一个突出的技能。

就是类似现在搏击中的地板动作,和鬼子搂抱在一起时候,三狗的实力就马上显现出来,从小和孩子一起摔跤的三狗,加上军校里经过了正规的摔打训练后,熟悉各种摔法和地面动作。

鬼子一旦被三狗缠抱着,几乎没有可能摔得过三狗,每次倒下的都是鬼子在底下,即使偶尔有在上面的,也很快就被三狗翻了过来。

现在就有一个比较粗壮的鬼子和三狗搂抱在一起,三狗一个向左拉扯,接着右脚绊进鬼子的身后。

借着鬼子向后方拉扯时候,顺势一个推送,鬼子只得后退,但后退的路被三狗的脚绊住了,身体的重心向后移动,支撑脚跟不上,只能倒下去。

到了地面,就是三狗的天下了,这个鬼子力气比较大,三狗快速地用双手抓住鬼子的发力手右手,左手抓紧压在胸口,空出右手,去用力掰鬼子右手的肘部,进行反关节动作。

鬼子的力气还挺大,三狗一下子掰不动,看着身边的夏晨正和另一个鬼子在周旋着,就没有叫他来帮忙。

加上身体的力量,压在鬼子身上的三狗,右脚蹬地,腰腹发力,依靠身体的力量,加上手部的动作,硬生生地把鬼子的右手肘给掰了下去。

鬼子一看就知道坏了,一旦被三狗掰成功了,那他的右手肘部关节不断也得脱臼,在战场上,主要发力的手一旦被废,等于命就没有了。

鬼子也是在拼命发力,用左手死命抓住三狗背部的衣服,想给拉回来,但是处于下位的鬼子,怎么发力,也只仅仅是左手的力量而已。

再怎样,也抵不过三狗的脚蹬地和腰腹发力加上全身的重量,鬼子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右手肘被三狗给掰到极限的位置。

348. 残忍的肉搏

三狗深吸了一口气,气沉丹田,嘿的一声,发出最后的一股力量,只听到鬼子右手肘部啪的一声,鬼子的手肘终于给卸下来了,鬼子脸部肌肉因痛苦而扭曲,更是因绝望而扭曲着。

鬼子的右手肘关节被扭开后,三狗就放开了鬼子的右手,骑在鬼子的身上,下一步的动作自然是掐脖子了。

三狗的双手套住鬼子的脖子后,一个收拢,两边发力收紧,鬼子的左手想过来掰三狗的手指头,三狗的右手肘部压了下去,整个身体的重心压住鬼子的左手,让他的左手抽不出来。

没一会,鬼子因为氧气不足,脸色开始发红,接着开始发紫,眼睛暴突出来,像青蛙一样。

鬼子接着舌头像口渴的狗舌头一样,因为喉头被严重挤压,从嘴巴里拉了出来,拉得老长。

鬼子的胸口在激烈地抖动着,估计是因为肺部极度缺氧后的收缩,三狗看到鬼子正濒临死亡,本来快要无力的手,也使出了吃奶的劲,咬牙死命地抓住不放。

由于使劲咬牙,三狗的脸也露出了狰狞的扭曲的恐怖,此时,想起了那些牺牲的战友和兄弟,恨不得一口一口咬死这鬼子,这样让他死了,还便宜了他。

心中的恶魔一旦起来,再也不会像以前那样有怜悯之心了,战场上,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鬼子的身体终于慢慢失去力量,抓住三狗衣服的左手也松开了,眼看着鬼子已经断气了,三狗松开手,翻下身去。

三狗生怕鬼子没有死净,顺手从地上捡起一个石头,对着鬼子的耳根,狠狠地砸了几下子,眼看鬼子没有一点反应,确定了鬼子死了,三狗才起来。

放眼望去,狗腿也在掐住一个鬼子的脖子,只是他的掐法和三狗有所不同。

别看狗腿身材不高,但人灵活如猴子,力大如水牛,和这种猛人肉搏,实在是太可怕了,很多鬼子怎么死都不知道。

刚刚,狗腿也是被一个难得身材高大的鬼子从后面搂住腰部,想把狗腿提离地面给摔在地上,倒霉的鬼子以为捡到一个软柿子,正想着用简单的办法搞定狗腿。

想多了,鬼子想太多了,身经百战的狗腿,当被鬼子从后面搂住抱起,竟然不急,而是把双脚别进鬼子的双腿之间去,使得鬼子不能把自己给扔出去。

然后,狗腿的双手迅速各抠住腰间鬼子左右两手的一个手指头,一个发力,两个手指就给掰断了,鬼子疼得一阵哆嗦,马上松开拉狗腿。

狗腿一旦身体得以解放,马上一个转身,右脚蹬着鬼子的左膝盖,双手抓住鬼子双肩衣服,一个快速无比的旋转,竟然像一只大猴子一样,飞转到鬼子的后背去了。

狗腿趴在鬼子背后,右手的手臂顺势箍住鬼子的脖子,右手抓住左手肩膀下的手臂,左手反手顶住鬼子的后脑勺。

接着双脚缠住鬼子的腰部,缠紧后,右手臂开始发力,接着身体向后拉的力量,束紧了鬼子的脖子,鬼子被往后一拉,自然向后倒去,和狗腿一起倒在了地上。

在地面上,狗腿身体有了地面的支撑,更是容易发力,为了不让鬼子的头部向后仰,以减轻脖子的压力,狗腿的左手把鬼子的后脑勺向前压。

狗腿的双脚缠着鬼子的腰部,向前扯,双手箍着鬼子的脖子向后拉,左手按着鬼子的后脑勺向前压,三个力量得到了完美的组合。

被箍住脖子的鬼子,全身的力量得不到发挥的地方,手脚乱舞,只能把力气空对天空发出。

鬼子在垂死之际,双脚蹬着地面向后推着狗腿在地面上蹭行着,双手因为各断了一个手指头,没有办法发出更大的力量来掰开狗腿的手。

不到一会,这个鬼子的下场就和被三狗掐死的那个鬼子一样,脸色发紫眼睛凸出舌头拉长死掉了。

……

杨承祖和彭长华这一对杀人狂魔组合,也是疯狂至极,彭长华是狗腿的衣钵传人,也是在用同样的办法,在鬼子的身后箍住鬼子的脖子。

只是技术和力道有些不足,鬼子还在挣扎,一下子死不了,两人成相持状态,看得杨承祖嫌有点麻烦。

直接就一脚猛踩在鬼子的裆部,鬼子的蛋蛋估计都要被踩碎了,巨大的疼痛,让鬼子像一只大虾一样,痛得弯着腰部,抵抗的力量马上就烟消云散了。

杨承祖没有因为鬼子的痛苦,就没有手软,接下来一个跪膝,膝盖结结实实地顶在鬼子的心口上。

杨承祖自身一百多斤的重量,加上向下的冲力,全部集中在膝盖的一点上,顶中了鬼子的心口上,那鬼子心脏被巨大的冲撞后,胸骨都被顶裂开。

鬼子一口气吸不上来,挣扎着想顺过身子接口气,却被彭长华死死箍住,没两下子,就一命呜呼了。

……

与夏晨周旋的鬼子,瞅准一个机会,扑了过来,想把夏晨给摁在地下,夏晨跟着三狗学了些近身摔打的技法,活学活用就用上。

夏晨一个矮身,顺着鬼子扑过来的方向,一拉一扛,就把鬼子给扛在肩膀上了,手抓住鬼子的一个手臂不放,没有停顿,借着鬼子的冲力,马上来了个过肩摔。

那鬼子就像青蛙一样,啪地一声给摔在地上,摔得七荤八素的,夏晨的手还是不松开,抓住鬼子的右手臂,想学三狗一样,那那手臂给拧下来。

鬼子都已经摔的晕乎乎了,就没有浪费时间去拧手臂了,正好三狗过来,冲着鬼子的肋部就是一个跪膝。

噼噼啪啪一阵声音从膝盖处传来,鬼子左边肋部的一排肋骨,被三狗的膝盖给顶断了好几根,本来被摔得晕乎乎的鬼子,疼得大叫起来。

还要叫?那就是还没死,现在你就是叫妈妈都没有用了。三狗起身后,接着飞起右脚,像以前在学校凌空抽射足球射门一样,用脚面骨猛抽鬼子的左肋部。

没有了肋骨的保护,第一个受损的就是肝部,鬼子的左肝被三狗一脚踢成碎块,肝部的疼痛,几乎是疼痛等级前三的,鬼子当场就给疼晕了过去。

鬼子的左肋部本来肋骨就已经断了好几根,现在被三狗一脚飞抽过去,那些断掉的肋骨,如锋利的刀子一样,全部扎进了鬼子胸腔和腹腔的器官里。

那些肝、肺、甚至是心脏,都给扎坏了,更致命的是,胸腔被肋骨刺穿了,都可以看见白森森的肋骨,带着红红的肉丝,从鬼子的衣服刺了出来。

胸腔一旦进入空气,没有密闭的呼吸腔,这个鬼子是必死无疑了,现在也是彻底失去了抵抗的力量,晕死在地上,死亡只是个时间问题了。

夏晨以前老是以为三狗和秀才一样,比较有点书生气,是个文明人,没想到,在战场上,形同恶魔,嗜血异常。

349. 下辈子,继续做兄弟

在经过了像漫长一辈子时间的肉搏后,306团的敢死队终于把突入瓮城的鬼子给全部弄死了,自己也有不少人,再也站不起来了。

其实也就是十来分钟长的时间,但这点时间,对于守军来说,确实是漫长的煎熬,特别对于顶替三营守中华门城墙缺口的二营。

日军知道前锋的上百名敢死队已经冲入瓮城中去了,这个时候肯定在遭受守军的剿杀,需要快点把后续部队给冲进去,才有机会拿下这个中华门。

同样,守军的二营也知道,现在中华门能不能守住,关键是看这个时间,要把敌人的后续增援部队给死死拖住,不让其进入瓮城中去。

一旦让敌人后续部队突入,那这几天就是白守了,整个南京城的城墙防线也将被突破了,所以,双方都在城墙缺口在拼命。

二营扛不住敌人的飞机轰炸和扫射,就主动冲到缺口,和日军肉搏,日军的飞机就无可奈何了。

只是敌人像蚂蚁一样,不断地蜂拥而至,扑向城墙缺口,而守军则是不断地拿命去填那个缺口。

这个城墙的缺口,就像个血盘大口,不断地吞噬着中日双方士兵的性命,也像个无底洞,再多的性命填下去,都很快就无影无踪。

打到最关键时候,眼看就要守不住了,二营长万琼亲自带着最后的一点预备队,也就是几个卫兵和炊事员。

每人全身绑满了手榴弹,冲入敌阵里去拼刺,万琼营长是西北人,刀法过人,双手挥舞着两把大刀,逢人就砍。

万营长砍得浑身是血,身上也被刺刀刺了不少刀,血人一个,从城墙的缺口一路杀到城墙底下去。

他的预备队见营长这么骁勇直前,大家也无谓生死,跟着万营长冲杀出一条血路。

逆向而冲,哪怕前面是无尽的敌人,也要往前冲。

死,也要死在冲锋的道路上。

最后万营长的大刀砍卷口了,仍然没有扔掉大刀,因为扔不掉,在冲锋之间,万营长就把双刀的刀柄和双手请人用布条绑死了。

就是生怕等会万一失手丢了大刀,或是满手是血,手滑,抓不住刀柄,现在就是自己不断地砍杀,手已经没有力气举起大刀了,大刀还是在自己的手上。

这一群血人一般的杀神,在敌人的人群中杀出一条血路,只杀得鬼子心惊胆战,及时地向道路两边避开。

万营长他们最后十来人,一路冲到了城墙下面的护城河外,鬼子一直在避让着,只是围着他们,又不敢靠前。

万营长看了看身后的城楼,知道大家都不可能回得去了,因为城墙缺口坡上,还有很多鬼子在和自己的部队在拼杀。

无路可走了,在自己的国土上,竟然无路可走了。

不过作为一个战士,能死在首都的大门前,也算是精忠报国了,万营长对着周边十来个亲信,愧疚说道:

“兄弟们,对不住了,这次我不能带你们活着出去了。”

“万哥,别说这话,我们愿意跟着你,就是死,也要跟着你,一起死。”

“好!够兄弟,我们下辈子,继续做兄弟。”

说了这句话,万营长一个前冲,只身杀入敌阵,大伙知道最后的时刻到来了,再没有合成一伙,而是分头突入敌阵中去。

鬼子见他们一分兵,就不再惊怕了,五六个人围一个,你就是再厉害也没有用,不到三秒的时间,万营长和他的亲信十来人,全部被四五把刺刀给刺中。

万营长大吼一声:

“兄弟们,一起上路啰!”

然后仰头朝天大笑三声,拉响身上的手榴弹,其他的兄弟也跟着拉响手榴弹,一阵阵巨响,火光冲天,在敌群中爆发开来,身边几十个鬼子也跟着做了陪葬,上百名鬼子受伤。

城墙缺口的坡上,二营的战士们看到营长英勇殉国后,纷纷喊出为营长报仇,很多战士也拉响了身上的手榴弹,抱着鬼子一路滚下城墙去一起炸死。

鬼子的气势一下子被打压下去了,开始奔溃逃走,城墙的缺口终于再一次艰难地守住了。

……

三狗他们那些瓮城里站起来的敢死队,在老胡的指挥下,马上躲入藏兵洞里去抓紧时间补觉去,连续几天没有好好睡觉,大家能睡一分钟就是一分钟。

按照惯例,敌人的飞机和观察气球一旦发现瓮城里没有自己人时候,几分钟后,大炮就会过来了。

果不其然,鬼子的大炮如约而至,把整个瓮城炸成像一个高压锅,里面巨大爆炸不断地进行着,浓烟滚滚火光闪闪。

那些战友的遗体,早已不见了,鬼子的尸体也被炸成碎片,甚至是气化,敌人的大炮报复性地轰击着,一连打了好几十分钟。

240的超级巨炮也开始轰击了,这次没有对着中华门正门来打,而是朝着左右两侧没有接着瓮城的城墙打。

不一会,左右两边的城墙各炸开两个大缺口,这两个缺口彻底改变了整个南京城的命运,没有瓮城的保护,城墙上的大缺口,对于守军来说,太致命了。

炮声一停,如海潮一样的日军,排山倒海地涌向了这三个缺口,87、88、51师三个师的防线,面对着三个缺口,已经没有更多的兵力来堵住了。

南京卫戍司令部发来命令,全线撤退,各部队按着各自的撤退路线进行突围。其中三狗所在的部队,由铁心桥、谷里村、陆郎桥以东地区突击,向祁门附近集结。

三狗和牛牯老胡他们正跟着306团,带着自己的部队还在中华门的城楼上死守不退,接到这份命令后,面面相觑。

这是什么狗屁指挥啊?三狗气愤得差点要打人了,这个时间,任何一个指挥员,都需要坚定地执行守城的决心。

打仗,特别是大部队作战,局面的兵败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军心动摇,难道戎马一生的卫戍司令长官唐将军不知道这么简单的道理吗?

现在南京城里还有十来万部队,依靠多年修筑的地堡、防空洞、壕沟、街巷等,还可以与敌一战。

先把自己的阵势给站稳了,才考虑撤退的问题,而且,撤退也不能全部人自己四散突围的,这个逃命有什么区别。

军队,只有组织在一起,才有战斗力,一旦被打散了,还不是跟个老百姓一样,成不了任何的气候。

350. 操蛋的撤退令

南京城还有弹药粮食兵力,更重要的是还有抵抗的意志和最后一口士气,还能坚持一段时间,等到双方打得筋疲力尽时候,才是外围国军发起最后一战的最好时机。

可现在,念佛的唐将军却发出了如此打击士气的总撤退命令,这不是向佛,而是向恶了。

作为一个高级军事指挥,深知这种自顾逃命的撤退,是非常危险的,等于把十几万部队的士兵生命全部置于生死于不顾了。

不要和东北那个少帅一样,老是拿最高军委会的命令来当借口,说是军委会发出的命令,要求全军撤退的。

将在外,君名有所不受;同样是司令长官,之后的薛将军就经常抵制上面军委会的一部分命令,才取得了之后的几场抗战大胜利。

要是你完全按照上面的命令来指挥作战,那要你何用?没有一定的自主性和个性魄力,是做不了大部队指挥员的。

注:马后炮一下,同样是抗战,在之后相对成功的常德保卫战和衡阳保卫战,都是少于南京的守军。

常德的守军也就是74军一个师,加上本地人员,也就一万多人;衡阳的守军是第十军,最多不超过三万人,能顶住日军十多万人四十多天的进攻。

……

唉!这些都是上层大人物的事情了,三狗他们这些,类似大时代中的蝼蚁一样,生死命运,都在大人物的一念之间。

民国二十六年(1937)12月12日,下午5时许,南京卫戍司令长官部召集各军师长开会,司令长官唐将军下令撤退。

撤退令下达后,各军师长大多未回部队,只是打电话将命令下达后就各自撤退,失去了指挥的撤退转瞬间就成了溃退。

更为混乱的是,唐将军在晚上7时又下达了个多余而致命的撤退命令,即令各部队,如不能按照突围路线全部突围的,有轮渡的可以过江,向滁州集结。

这就很操蛋了,之前还派36师死守南京城的江面,不准搭建浮桥、不准私留船只,现在江面上啥都没有,你让十来万部队如何渡江?

而且,这个命令大大降低了之前分头从陆路突围命令的严肃性了,也为各部队不执行之前命令制造了借口。

可以试想,面对敌人三面的包围,谁都想着朝长江没有合围的那一面撤退,谁都不愿意在这个时候,向其他三个方向逆袭突围的。

其实,要是没有这第二个混蛋命令,还不至于这么混乱和损失巨大,十来万的部队,分头从陆路多个方向进行全线突围,日军人再多武器再好,在夜晚里,也是无法堵住全部的中国部队的。

即便如此,其中广东部队66军、83军按命令从陆路突围,虽然人少,没有达到全线突围让日军手忙脚乱的效果,但还是给突围了一些出去,顺便还打死了很多敌人。

可现在,正因为那个多余的操蛋的第二个命令,致使大量的部队,全部涌向了长江岸边去,可岸边几乎没有船只和浮桥。

这个唐将军,致使当时部队的很多人,都在咒骂他,甚至是怀疑他是不是日军的人,要不是日军的人,那怎么会如此处心积虑地陷害自己十几万军队的?

……

注:据74军51师战报记载:

十二日午时,中华门以西城垛被敌炸毁数处。至午后二时,敌爬墙登城者约二百余名,而我左翼守兵(87师)又复不战而退,东段城垣空无一人。

我三0六团虽奋力将该敌驱逐,然因受雨花台敌火之瞰制,兵力又极单薄,相持至晚七时,已阵亡营长万琼,负伤团长邱维达一员,连长以下一千三百余名。

……

51师306团孤军奋战至12日晚7点时候,团长邱伟达,深知在没有任何友军的互相掩护下,再这么打下去,全团将会全军覆灭了。

于是,邱团长召集尚存的营连长到自己身边,在城墙上凭借手电光,研究撤退路线,不料,手电筒的光漏出了一些,日军马上用机枪进行扫射。

邱团长的左腿中弹骨折,被三狗他们救下火线,按刚商定的计划,一边抵抗,一边撤退,逐级掩护跃进。

……

坚守中华门附近城垣的战斗,是南京保卫战中最激烈、最悲壮的战斗场面之一,据《南京卫戍战史话》记载:

南京卫戍司令部参谋处科长谭道平形容:万千失去指挥和秩序的士兵,自发自动的迎上去,把他们的身体当做城墙,仅仅是为了阻截一下敌人的进攻。

……

其中美国记者戴维?贝尔加米尼的记述:

冬天的月亮还没有升起来,唯有那恐怖的手榴弹爆炸声和照明弹忽隐忽现的闪光,中国部队凭借被炮火打得狼藉不堪的护墙,操旧式步枪和双手用大刀进行战斗。

日本人在机枪掩护下爬上云梯,云梯架起后被推翻,推翻后又架起来,连珠般的机枪声,流弹的嗖嗖声和炮弹砰然落地的巨响混成一片,其间夹杂着躯体掉进古老的护城河中的哗啦飞溅声。

……

中国军人在这一阵地上表现出的顽强战斗精神,就连现场进攻的日军部队,也不得不为之折服。

据《南京大屠杀史料集》第11册《日本军方文件》之《步兵第一五O联队战斗详报第6号》记载:

其中日军步兵第150联队在总结中华门附近战斗的报告中写道:

敌军尤其擅长防御作战,遇到我军重炮、野炮的集中炮击,就暂时沉寂,一中止炮击就立刻开始射击,像似不给我军冲锋的时机。

敌军方面确有一技之长,在12日下午,从4时多到深夜,连续十几次的竭力反击,试图夺回城墙,城内外、城墙上,军号声遥相呼应,鼓舞其声势浩大的反击,不能不认为有值得赞赏之处,其精神教育也是很彻底的。

……

中华门极其附近城垣阵地,虽于12日午夜后相继失守,但中国军队的英勇抗击,沉重地打击了日军的嚣张气焰。

然而,这一切的努力和牺牲,特别是三狗所在的74军51师306团,战死了上千人,其中七连只剩四十多人,这一切的成果,都葬送在那个操蛋的撤退命令下了。

351. 血染镇淮桥

74军通知51师去下关码头,他们准备了一艘小火轮,可以分批运人去江北,58师也过去那里。

三狗他们接到师部通知,全体51师的战士,横渡长江去江北到滁州集合,306团部负责抬着着腿部中弹的邱团长,去下关渡轮。

三营老胡带着剩下的战士们在掩护团部先行,鬼子已经尾随而来了,三营现在也就剩一百多人了。

老胡只得在镇淮桥北面的桥头,构建临时的防守阵地,好在有两个早已浇筑好的地堡,在桥头的左右两侧。

在中华门残破的城楼上,还有一营两个连在上面,正被鬼子围攻着,日军涌进中华门内后,马上分兵一部分,朝镇淮桥过来,想过桥入城追击国军。

现在正是12日晚上,照明弹忽明忽暗地闪着,中华门城楼上火光熊熊,上面一营的兄弟们还在继续厮杀。

鬼子在做超越攻击,一群鬼子正冲到镇淮桥的桥面上时候,老胡一声令下,一百多条枪一起开火,前头十几个鬼子马上被打翻在地上。

日军没有想到这里还有守军,马上掩蔽起来,从后面拉来了迫击炮,开始轰击桥头守军的阵地。

老胡早就料到了鬼子的重火力,把一百多人分成三批人,一左一右分居两个地堡有几十人,用轻机枪来做交叉火力。

剩下几十人的预备队,在离桥还有几百米的大街两边,架上两挺机枪,同时也把秀才这样的几个射手也配备在预备队里,暂时不要暴露火力。

鬼子的迫击炮全部打在正面的街道上和两边的地堡,几乎没有任何的作用,蜂拥进来的鬼子越来越多,一营两个连在城楼上的压力越来越大。

尽管三营这边的火力对城楼做了一点支援,但还是属于车水杯薪,到后面,已经顾不上他们了,因为鬼子越来越多,火力越来越升级了。

城楼上的两个残破的连队已经开始和爬上城楼的鬼子开始拼刺肉搏了,在照明弹的照射下,三营的战士们看的很清楚。

一营的战士已经不再顾自己的生死了,大部分人以求速死,在死之前,尽量搞死一个鬼子做本钱,实在搞不到,就抱着鬼子从二十多米高的城楼上一起摔下来。

实在是太震撼了,城楼上刀光剑影,血肉横飞,杀声四起,很多国军战士,连续打了几天几夜的仗,实在是没有力了,就拉开了身上最后一颗手榴弹,和敌人同归于尽。

这些兄弟,都是在自己人眼皮底下一个个牺牲的,把三狗他们看得咬牙切齿的,恨不得扑上去,把鬼子撕咬成碎片。

可是现在要掩护团部撤退,就要这里尽量地咬着拖着鬼子追击的脚步。

眼看着城楼上最后的一个战士,在最后一团手榴弹火光中与敌同归于尽后,城楼上慢慢归于寂静,如血的青天白日满地红旗,摇曳着破碎的旗布,在风中慢慢垂落。

中华门,中华门,连续激战了四五天的城楼,终于结束了它的使命,低下了曾经是那么高贵的头颅。

日军一攻克中华门后,就大举前压,正面就是镇淮桥,上百名鬼子在争夺这座桥,城楼上的鬼子,也居高临下地对着这边的防守阵地进行俯射。

也只有两个地堡能发挥一点作用了,顶住了鬼子的步机枪弹和迫击炮的轰击,地堡里各有两挺轻机枪,不停地点射,死死压住鬼子前进的脚步。

七连作为预备队,在几百米外的街道两边,暂时没有开火,三狗还在等待着,也在计算着时间,计算着团部现在估计到了哪里了,等会怎么从那条巷子穿过去,找到团部……

日军暂时一下奈何不了镇淮桥,因为轻武器确实搞不定地堡,有好几个敢死队的爆破手,想跳入河里,游过来炸掉地堡了,都被机枪射杀在河里了。

但鬼子没有放弃,马上从城外拉进来了一门九二步炮,我去,三营长老胡一看,全身冒汗,我命休矣。

老胡马上命令所有的火力,对准九二步炮来打,只可惜,人家步兵炮前面有钢板护盾,而且鬼子也把九二步炮设置在一个壕沟里,有一点射击的死角。

看着九二步炮的炮口在慢慢下移,正对着一个地堡时候,老胡只得命令大家逃出地堡,这么近的距离,步兵抵近平射,这些地堡的枪眼,在70mm炮弹面前,不堪一击。

没几炮,两个地堡都被轰烂了,没有了地堡,就没有了保护,三营八连和九连剩下不到一百人,在老胡带领着,居然没有后退,反而迎着冲了过来的鬼子,全部进行反冲锋逆袭。

打了一辈子仗的老胡,深知这个时候要是撤退逃跑,估计会被鬼子吃得一个不剩,因为人家的远程火力一直会跟着后面,不停地打击。

一旦撤退,就无法组织起兵力来抵抗了,就算是逐级互相掩护,那也是建立在兵力的基础上,现在只剩这么点残兵了,怎么互相掩护,要知道,这是面对着好几百敌人的追击。

没有办法,只能把大家和日军全都挤在狭窄的镇淮桥上,才能在有限的局部空间里,和敌军产生兵力对等的机会,同时,也能避开鬼子九二步炮的追杀。

好几百人,全都挤在了镇淮桥上在拼杀,三狗一看,马上招呼大家前去支援,跑到一半,就被老胡给喝回去了。

“回去,你狗日的,没有我的命令不准出来。”

老胡是有道理的,现在桥面的容量也就上百人,多了没用,反而会遭受到对面敌人的炮火打击。

而三狗的七连,一直是老胡心头肉,尽管三营其他部队都打没了,只要留着七连的种子,就能重建三营,因为七连是三营的精气神所在。

同时,三营担任着保护团部的责任,现在如果七连也上来了,等会团部万一被敌人追上了怎么办?要是团长和团部被鬼子端了,那就是他老胡的全部责任了。

所以,他现在打定心思,要保留七连最后一点种子的力量,同时也让他们最后撤到城里去,保护团部。

352. 血红的眼睛

三营刚刚在地堡里看见了一营在中华门城楼上,一个个地牺牲,一个个地同归于尽,已经对鬼子的仇恨按耐不住了。

现在一旦短兵相接,双方就马上进入激烈的肉搏战中,不断地有人倒下,有人掉到河里去,桥面上枪托砸在肉体上的沉闷声、刺刀捅入肉体的轻微呲呲声阵阵传来。

倒是几乎没有人声,或是受伤的大喊声,都没有,只有沉重的喘气声,大家憋着一口气,和鬼子进行你死我活的肉搏。

前头的已经没有办法进行防守和躲闪了,也顾不上了,不管自己被鬼子捅了多少刀,自己也拼命地捅着鬼子。

最后实在不行了,就拉响身上的手榴弹,炸到自己人也无所谓,反正就是要多炸死几个鬼子,在拉响的一刻,拼命地把自己钻到鬼子的人群里去。

中日两边的士兵,状如疯癫,都好像不把生死放在眼里,前面死了一批,或是被炸死了一批,后面的马上填进去。

看样子今晚过不去了,老胡把副营长牛牯叫了出来,让他去到三狗那边去,带着七连赶紧去追上团部,一定要把团部保护到下关去。

牛牯不走,说什么要和老胡死在一起,老胡拿出手枪,顶在牛牯头上,大声吼道:

“你狗日的,快给我走,以后再重建三营。”

牛牯红着快要滴血的眼睛,死盯着老胡,想哭,伊然没有眼泪出来,知道这一别,只能下辈子相见了。

在老胡的催促下,牛牯没有办法,死咬着钢牙,一狠心,扭头就走。

看着牛牯逐渐淡去的背影,三营长胡豪,也叫老胡,也叫胡子,拔出匕首,一手拿着驳壳枪一手拿着匕首,转头冲进了桥面上去。

一边冲一边喊道:

“兄弟们,为国捐躯的时候到了,都跟我来,要死,就战死在首都。”

老胡带着剩下不到几十人的战士,如飞蛾扑火一样坚绝和悲壮,扑向了蜂拥上来的日军。

脚底下,已经是铺满了战友的遗体和敌人的尸体了,血流满地,大家踏着几层的尸体,奋勇向敌人冲过去。

老胡的驳壳枪骤然开火,打光了弹匣里20个子弹后,顺手把枪掷向前面没死的鬼子脸上,鬼子下意识的一闪。

老胡的匕首,如一道闪电,马上就插入了鬼子的耳根下,接着往下一拉,鬼子半个脖子给拉断了。

鬼子脖子处的一道鲜血,如泉水一样喷射出来,溅了老胡一脸,满脸是血的老胡没空去抹,接着又继续向前,挥舞着匕首,和敌人对插对捅。

好几把刺刀刺中老胡的腹部和胸口,老胡艰难地把匕首掷了出去,可惜已经没有多少力气了,掷得不远,没有中到鬼子。

满脸满嘴都是血的老胡,吐出血沫沫,还在嘿嘿地笑着,慢条斯理地拉起了手榴弹的弦,跟平时找人抽旱烟一样,来,兄弟,点个火。

这次,也是点个火,这个火太大了,把自己也点着了,老胡的眼睛在一片血红色袭来中,无力地闭上了。

家里的老母亲老父亲,可爱的妻子和儿子,还有家里那间瓦房子,背后的大山,及村里的小伙伴们,这十几年部队的里兄弟们,想电影的快镜头一样,飞速地闪过了老胡的脑海。

老胡,胡豪, 74军51师153旅306团3营营长,江西兴国人,民国二十六年十二月十二日,牺牲于南京,三十三岁。

……

来到七连阵地,牛牯带来了老胡的命令,赶紧撤进城里去,看着只有牛牯一个人过来,大家都不问自知了,知道老胡他们的后果了。

三狗回头望着残破的中华门城墙,不知道是那边阵地的火红,还是自己眼睛的火红,反正身后那片和兄弟们出生忘死的阵地,都是血红的。

带着无法言说的不甘和深深的仇恨,三狗离开了这个血染之地,离开了七连近一百个兄弟长眠的地方。

总有一天,我们会杀尽日本鬼子的,替你们报仇雪恨。

总有一天,我们会杀回来的,要举着鬼子鲜血染透的军旗,踩着鬼子的尸骨,重回中华门,重新夺回国家的首都。

……

三狗在南京黄埔军校读书期间,参与绘制过南京的军事地图,对南京城很熟,现在差不多闭着眼睛都能把大家带到下关码头去,整个南京城的地图都印在心里,类似手中无图,心中有图了。

从中华门下来去下关码头,其实很好走,不必走镇淮桥进城中央了,而是沿着秦淮河一路向西北方向走就可以了。

但现在可不能这么走,因为这样要经过水西门、莫愁湖、汉中门那一带,那边现在正和日军打得激烈,估计已经有很多敌人突入秦淮河和城墙了。

现在只能走南京城里,但在前面路上,城内的守军布置了5道沙包组成街垒,不准前线退下来的官兵越过和靠近,可能怕是日军假扮中国军队。

三狗只好带着大家,也没有往大路上走,弯进了旁边一些不知名的小巷子,其实大路上有撤退标识的。

很多房子都被日军飞机炸塌了,一些巷子也被堵了,三狗凭借着强记和方位,才能顺理出一条路出来。

三狗带着大家绕过中华路,接到中山路,然后到挹江门,除了挹江门就是下关码头了;而且这条路是用被单布条、弹药箱等标明方向的。

现在已经是12月12日晚深夜了,南京城里街头上一片狼藉,大量的兵民在往江北方向逃去,很多政府部门的房子在爆炸和燃烧,那是上面指示要做的。

沿路堆满了各种战争物资,很多人为了逃命,连枪支弹药都丢了,真是不像话,三狗倒是让七连的人,顺手补充了不少弹药,主要是子弹和手榴弹,还有干粮饮水。

三狗心里很焦急,不断地问路人,51师有没有去下关或是江北,因为杨慕华在师部的野战医院,一般野战医院会跟着师部先走的。

在听到一个宪兵司令部的说,听说51师已经到了下关了,三狗的心才放下了一点。

队伍到了中山路附近,就开始有点拥堵了,三狗派出大薯打铁侬几个横蛮人在前面开路,全连上刺刀,碰到阻碍者,强行通过,任何人不得掉队。

尽管如此,还是有很多路口走不过去,有一些部队竟然在火拼,仅仅是为了先走一步,好在三狗熟悉各条小路和巷子,就带着大家穿大街走小巷,避开那些堵塞严重的地方。

大家跟着三狗一路绕弯,快到挹江门时候,才算赶到306的团部,他们抬着邱团长,团长因为失血过多,已经昏迷不醒了。

353. 突围到江边

大家发现通往挹江门的这一段路挤得水泄不通,抬着担架的团部,更是走不动,已经在这里呆上一段时间了。

挹江门原先是关闭着的,用沙袋垒满了,不解的是,督战队36师居然没有收到其他部队从这里撤退的命令,这是什么指挥的会战?所有人,被36师告知不准从这里通过。

结果引起了其他部队的愤怒,甚至是强行开门,双方都发生了枪战,很多士兵没有死在日军枪口下,却死在了自己人的枪口下。

最后动用到重火力,自己人击溃了36师,再通过交涉,挹江门才搬开沙袋,打开了一扇城门,人多门窄,极为拥挤,从中山北路到挹江门这一段路上,挤满了大量的人马车辆。

如果只是七连几十个人,三狗带着大家自然很轻松就挤过去,可现在带着团部的抬着团长,不得不在前头死命地挤开一条道来,让担架过去。

快到挹江门时候,更为拥挤,道路上有一辆马车被挤翻在地下,人们只光顾逃命,宁肯踩马越车而去,也没有人将倒在城门下妨碍行走的马和车给拉开。

进入挹江门里,发现地下有好多人,竟生生地给踩死了,除了百姓也有军人,连军人都给踩死了,死尸把地都给铺厚了一层,可见混乱的程度。

有一个伤兵被踩在下面,任人践踏,呼号连连,无人相救,伤兵最后在绝望中拉响了身上的手榴弹……

大家踩在许多死尸上,抬着团长,好不容易出了挹江门,到下关一看,更是混乱不堪,甚至比战场还要凄惨。

从前线退下来成千上万的散兵、伤员、后方的勤杂部队、辎重、车辆及眷属、百姓老弱妇孺等,把沿江马路挤得水泄不通。

一会敌人发射上天的照明弹掉落几颗下来,江中的敌舰机枪扫射过来,吓得人群乱窜乱逃,到处都是哭声、呼救声、喊声、怨恨咒骂声,乱成一片。

整个下关乱成一塌糊涂,沿路堆满了军队所抛弃的步枪、子弹、皮带、军装、汽车等,很多汽车燃烧着,火龙连成一片。

江面上已经几乎没有船只了,有的乘坐木头扎成的木排,有的趴在门板、木头上,有的还坐在木桶里,不会划船,在江里团团转着,有的被浪打翻了而苦号求救。

岸边不远处,有几艘小船,人满为患,快到极限了,很多人急着上船,在水里围着小船,被船上的人用枪托打着,甚至是开枪,不让上船。

如痴如狂的士兵,挤上江边为数不多的民船,因为过于超载,民船倾覆了,沉没了,许多人淹死在冬日冰冷的江水里。

小船一进了水,也不见有人离开,宁愿大家都沉,也没人先走,船上的人落水,这长江这么宽,还有激流暗流,就算是夏天,也是很危险的。

所以在冬天,水性再好的人,都不一定能游到对岸去,水太冷了,人在里面久了会手脚抽筋,一抽筋,就划不了水了,自然就淹死了。

有人还牵着一头水牛下水,骑在水牛背上想过江,冬天水太冷了,那水牛不愿意,被不断地抽打,才不情愿地游了出去,结果快到江心有暗流漩涡时候,那牛察觉出来,马上就把背上的人给掀翻了,自己游了回来。

很多人不是被淹死,就是被冻死了,没有专门训练过的人,在冰冷的江水中,没一会就会冻木了,或是抽筋,手脚使不上劲,就等着沉到水里去。

三狗七连四十来人和团部几个人护送邱团长到下关中山码头,一直苦于没有办法渡江,急的团团转,自己七连这么点过江,都很费事,还要护送受伤的团长,更是麻烦。

秀才忽听到江中遥远处有人在呼喊邱团长名字“五十一师邱团长在哪里?”连续几声,来自煤炭港方向。

大家赶到煤炭港,发现江中停着一艘机动船,离岸二百米左右,是王师长派了一位副官和两名卫士来接邱团长的。

这船是交通部长俞部长留给亲戚74军长俞将军过江用的,58师的基本运送过去了,现在被王师长借来,运送51师的将士。

运了好几个来回,来回一次要近一个小时,现在就是不见306团的邱团长,已经是13日的下半夜了,王师长再次派出副官再走一趟,说,这一趟没有,就回来不运送了。

因为到了天亮时候,敌人的飞机就要来了,这个小渡轮还不够一颗航弹的袭击,还有日军的军舰排雷快到稍微下游一点的八卦洲了,很快就要到这里来了。

估计天亮后,这个扬子江江面就彻底被封锁了,也就是这次渡轮是最后一趟了, 51师野战医院的杨慕华,早早跟随师部过了江,现在也是急得到处找人,逢人便问:

“有没有看见306团三营七连连长罗志成?有没有看见三狗?”

当然,在那个时间,三狗他和七连还在南京城里,自然是找不到的,现在听说小渡轮最后一趟去接人,杨慕华急得也要跟船去。

说是自己去找人,肯定是不会让上船的,一来危险,二来多占了一个位置,好在是有人说知道306团邱团长大腿中弹受伤了,还在路上。

所以杨慕华赶紧自告奋勇说:“我也跟船去,带上药箱,先给邱团长治疗,也给一些伤兵做医疗。”

这样,上头才答应了让杨慕华跟船再去一趟对岸。到了对岸,船不敢靠岸,怕被大批士兵扑上来抢船,就停在几十米外,叫唤邱团长。

其实,已经有很多人游了过来,不断地爬上了渡轮,不一会,船上就站满了人了,再这样下去,船不得不要返航了,不然有可能会沉了。

可把杨慕华急得,急着向岸边叫唤:“51师罗连长在哪里?三狗,你在哪里?”,连喊了好多遍,岸上一片嘈杂混乱,喊得杨慕华,到后面都带着哭腔在喊了。

终于亏得秀才耳尖,听到了江里隐约的喊声,三狗也屏息侧耳倾听,居然也听到杨慕华的声音,是她,她也来了,听得三狗心头一阵狂跳。

天不亡我啊!

三狗赶紧叫上大家,往煤炭港狂挤了过去,大薯和打铁侬在前头开路,打铁侬手里拿着明晃晃的匕首,挥舞着,恐吓着人群。

大薯就直接用双手扒拉开人群,实在不行,就用肩膀硬抗,硬生生扛开了一条路出来,中间的团部四五人,抬着邱团长,跟着大家一起艰难地往前走着。

狗腿在殿后,不让大家被挤散了,现在更加危急的,不是前头慢,或是会被挤散,而是后面已经听到了日军三八枪特有的“啪勾”声音了,日军的前锋已经超越攻击到岸边了。

……

354. 掩护她过江

三狗让狗腿挑了几个人凑成一个班,在后面负责断后,没有武器就在路边上捡,路边有很多步枪子弹,甚至是手榴弹。

后面的难民和散兵,听到日军的枪声,如潮水般地向前涌着,前面涌不过去,就四散逃开了,这反而促使了日军追兵的快速前进。

没有办法,狗腿带着人赶紧趴在路边,装成被踩死的人,一动也不动,好在是黑夜里,即使到处火光照耀,天色照明弹忽明忽暗,但还是比白天便于伪装。

狗腿看见鬼子人不多,也就是半个班的人,六个,居然就能赶着几千人,跟赶鸭子一样,赶得四处逃散的。

人不多,就好办了,狗腿告诉大家,这个追兵非常危险,必须要一次全部搞定,不能留一个活口,所以要放进了再打,先不要急。

几个日军的追兵,本来开始还互相掩护逐级追击的,现在看到这种景象,看见前头无数个人在逃跑,一路上从未遇到过阻击,所以,胆子越来越大,都不需要掩护,径直奔跑了过来。

都快进三十米区域了,可以看清楚鬼子的面目了,狗腿才慢条斯理地对着前头的一个鬼子,开了一枪。

“啪”一声,前头那个鬼子一个后仰,脑门开花,额头上被爆开一个大洞,倒地而死,后面的五个鬼子都还没有反应过来,狗腿的手下,全部开枪了。

一阵紧密的枪声后,这六个鬼子全身被打成筛子,有的还来不及趴下,就被近距离子弹巨大的冲击力,冲击得向后倒去,倒在半空中,还中了不少子弹。

直到狗腿大声喊道:“好了,好了,赶紧走。”

大家才收起枪,现在可不吝啬子弹,路边上应有尽有,随手可取。

还没走两步,后面又起了一阵轰然,原来,远处的鬼子听到了中正式步枪的集中射击,这边肯定有中国军队的主力,因此很多的后续部队也追了过来。

刚聚拢的人群,又像蜜蜂一样,“轰”的一声,全散开了,一阵急促的皮鞋踏地声,冲不远处传来。

狗腿看了看前头煤炭港,邱团长他们还没有上船,只得摇了摇头,马上叫大家占据有利位置,架起机枪,抽出手榴弹,准备战斗。

这次鬼子学乖了,不再是冒冒失失地冲了过来,到了刚才有枪声的地方,四周散开呈散兵阵型,占据路边的掩护物体,逐个交替地搜索前进。

不一会,就有几个进入到狗腿他们的射程里了,再不开枪打,就要让鬼子进入到可以投掷手雷的距离了。

狗腿其实不想惹这群疯狗的,但是没有办法,要掩护团长和七连,只得硬起头皮,打吧,打到哪就算那。

狗腿一枪干掉了最前头刚准备跃进的鬼子,其他的鬼子马上开始趴下,和这边对射起来,乒乒乓乓打了起来。

……

终于挤到了煤炭港这边,三狗对着小渡轮大声喊道,那边的杨慕华马上就听到了,是三狗,是日思夜想的三狗,真好啊,他就在那。

于是小渡轮稍微朝三狗方向靠了过来,但不敢靠岸,因为一旦靠岸,估计这船就回不了对岸啊,岸上的人群会瞬间淹没这艘小渡轮的。

没有办法,只得从船上抛下了一根绳子下来,让绑着邱团长,给拖了过去,团部的几个人,也跟着绳子,护送着邱团长上船。

而三狗这边,都能看见杨慕华的脸了,杨慕华也在人群中看见了三狗,大声地喊着,让快点过来上船。

可是三狗还是很焦急地望着后头,狗腿他们还没有过来,不能走啊。

七连的人,没有三狗命令,都没有冲下水去,都在等着狗腿,可是,狗腿,你快点来啊。

渡轮已经开始摇摇欲坠了,还是有很多人要往上攀爬,急得上面的人,不断地用枪托砸船帮子上的手,才暂时阻止了越来越多的人上去。

狗腿,看见狗腿了,狗腿带着兄弟们是过来了,但后面跟着一大群鬼子,狗日的鬼子,狗腿他们几个顶不住了,只得撤了回来。

主要是这沿江路上,只有一条路,狗腿本来想带着鬼子往别处,引开鬼子,但一来没有其他路。

二来,鬼子实在是太多了,估计得有一个小队的人,就算是能带走一部分鬼子,但不能肯定鬼子会不会分兵,去码头截击三狗他们。

还不如慢慢退到三狗这边,自己也不分兵,才能堵住这股敌人。

三狗也看到了狗腿后面的鬼子群了,甚至都看见有鬼子在架起了迫击炮,要轰这艘小渡轮,我去,狗日的,我跟你们拼了。

三狗从小渡轮上的杨慕华大声喊道:“回去,赶紧回去,我们有办法回去的。”

然后狠心地扭头,带着兄弟们,吼道:“兄弟们,跟我上。”

身后的几十个人,马上跟着三狗,往鬼子扑了过去。

“轰!”一发迫击炮弹打在渡轮的边上,溅起一股水柱子,把水里的黑压压一片的人给炸开了,小渡轮没有办法再滞留了,马上开始返航。

“秀才,把迫击炮干掉。”

三狗急得大喊,生怕鬼子迫击炮校正弹后,接着就打在渡轮上,那渡轮,可是满载着他的幸福,下半辈子的幸福。

七连的兄弟,都知道有杨慕华这个人,现在终于见到了,老大的女人,现在正受到威胁,大家拼了命地要保护这艘渡轮。

秀才不等三狗叫,早就把步枪的准星套紧了鬼子迫击炮位置上的几个人,连续几枪下,枪枪到肉,三个迫击炮手,几乎在几秒内,全部给秀才打死了。

距离近,鬼子又没有任何的防护,才给了秀才最大的机会,再说,这个时候,秀才也是发挥出最大的潜力,用尽毕生的技术,也要毕其功于一役。

鬼子的迫击炮兵一死,就没有了远程火力攻击渡轮了,小渡轮得以逃出虎口,逃到了江中心去,正慢慢地朝江对岸去。

三狗看着逐渐远去的渡轮,逐渐远去的她的声音,恍如隔世,这一江之隔,犹如生死相隔一样。

也好,只要她生,即使我死,也我没有关系。

就算是这辈子就此别过了,也知足了,因为在最后一刻,见到了她,也听到了她的声音。

走吧,我会带着你的声音、你的容颜,继续往下走的,就算是走不出去,也是值得的,因为你还活着,你会带着我的希望,好好地活下去的。

而三狗不知道的,船上的她,现在已经急得晕死过去了,如阴阳相隔一样,他如何才能过江?如何才能活下来?

355. 拉起上千人的队伍

这一小队鬼子,对阻击的三狗他们没有办法,就把不满发泄在岸边和水里的难民,用机枪扫射,顿时,血肉四射,不断地有人被射杀在水里,岸边一片血红。

三狗怒火中烧,本来被这群鬼子给咬住,不能脱身上船和杨慕华团聚,现在,又被鬼子枪杀平民,更是激起了无尽的怒火。

三狗拿起路边的一挺机枪,叫了声:“扔手榴弹,掩护我。”

大家一阵手榴弹过去,炸得火光四起浓烟弥漫,三狗抱着机枪,一连几个滚爬着过去,滚进前面早已计算好的一个路沟里。

架起机枪,正好是在鬼子的侧面,一个侧射连射过去,鬼子的歪把子机枪手和副射手,马上给打翻了。

其他的鬼子也被这边侧面的火力给吸引了,想朝这边移动,可正面的七连兄弟不给他们这个机会,要知道,这侧面可是连长,不能让他一个人孤零零地在那里受攻击的。

在第二波手榴弹的掩护下,七连全体兄弟,一个冲击,马上就杀到鬼子的鼻子底下了,接着又是一波手榴弹。

在阵阵喊杀声中,路边的国军溃兵,好像被唤回了已经丢失的血性,纷纷捡起了路边的武器,也跟着加入了冲锋的队伍。

一时间,冲锋的队伍越来越多,多得三狗他们不敢想象,估计得有好几百上千人,里面甚至都有不是军人的难民,也拿着木棍或是空手跟着冲锋。

鬼子的一个小队人马,哪里经得起这样人海般的冲击猛扑,瞬间就被愤怒的人们给淹没了,怎么死都不知道了。

反正到后面,都没有鬼子的声音了,人群里还是在不断地殴打着鬼子的死尸。

“好了,好了,鬼子已经死了,大家可以住手了。”

三狗大声地叫喊着,大家才住手下来。看到三狗是国军的头,都纷纷表示,要跟着三狗一起赶。

三狗第一次看见有这么多人,要跟着自己,心底难免有点发慌,只得说:

“我只是个连长,指挥不了这么多人,这里面有没有更高职务的人?”

“我是少校军需官,我愿意跟着你干。”

“我是中校参谋,也愿意跟着你干。”

“我是上校顾问,也愿意跟着你干”,一个头发都有点花白的老军人,激动地对着三狗大声喊道。

三狗顿时热血沸腾:“好,只要大家跟着我,我就舍命要把大家给带出去,活下去!”

“活下去!”

“活下去!”

大家齐声吼道,绝境中,还是有不少热血的人们,敢于站出来,向敌人发出怒吼,向不公的命运进行抵抗。

这里面,有很多军人是因为怨恨上层的领导,才扔下武器自顾逃命的。

那个守城前信誓旦旦的唐将军,说是要跟南京城共生死并存亡,可现在,早就溜之大吉,逃到了江对岸去了。

之前英勇的唐将军还说要带领十几万军队在南京背水一战,破釜沉舟,把岸边的船全都收缴了,北门的挹江门也用沙袋填了。

你要是这样,就带着大家死战到底,南京城里还有十来万军队,和四五个月的粮食弹药,大家跟日军继续打巷战,拼个你死我活也可以,大家也心甘情愿。

城里很多巷战的阵地也已经准备好了,街道垒起了很多沙包、路障、壕沟,甚至也修筑了暗堡、坑道等,打上个把月没有问题。

可现在,最高的卫戍司令率先跑了,底下的一些军长师长旅长也跟着跑了,很多人都是孤身一人跑的,抛下自己的部队不管了,甚至是连撤退令都没有下发到底下的部队。

这就让人很难受了,之前那么英勇奋战的英雄们,一下子就接受不了了,我们这么拼死拼活,到底是为了谁?

我们在前面流血牺牲,为了国家,为了人民,可谁又会来替我们想一想,上司们都跑光了,留下我们这些炮灰在这里做无谓的牺牲,想起来,太寒心了。

人就是这样,大家都公平地出生入死,就能齐心协力,就不会有分裂和崩溃,但是一旦有了生和死的不公平,这个队伍就马上会散了,之前再有战斗力,一旦散了,也没有用了。

而现在,大家又要为那个唐将军破釜沉舟的气势来埋单了,他效法古人,要背水一战置于死地而后生,却忘了没有效法古人,主将也是要跟着一起坚持到底的。

他把渡江的船只全部收缴了,甚至是运到了北岸去了,现在南岸的江边,剩下千千万万个对江绝望的军民,这就是那个信佛的将军干的好事。

……

看着天色将亮,敌人的飞机和军舰估计就要来了,三狗急忙让大家分了队伍,牛牯、秀才、打铁侬、狗腿、竹竿等人,加上自己,每人领上近二百人,算是每人带领一个连队。

牛牯为最高指挥官,算是营长,这么多人,六个加强连,肯定成一个加强营了,只是没有重火力;三狗为副营长兼七连连长。

一些难民就劝退,实在很坚决的,就留了下来,大家纷纷就地取材,道路边上有很多枪支弹药,能拿多少就拿多少。

另外,叫人把那一小队的日军衣服全扒了,枪支弹药也全撸了下来,暂时保存起来,估计以后能用得上。

稍微一停顿,天就亮了,已经不能渡江了,现在这么多人去渡江,一来没有渡江器械,二来等于把自己置于敌人的枪炮之下,到时候会全部死在江面上的。

可是,身后的南京城里,由于守军一散而空,等于把整个南京城拱手相让给日军了,日军长驱直入,已经涌进了很多的鬼子了。

前不能走,后不能退,怎么办?留在这里,更是死路一条,从军事角度来说,这里是绝路,一边是江的岸边,一边的城墙,处在这中间,毫无活路可言。

三狗凭借着自己对南京的熟悉,大脑高速运转着,本来是想带着队伍往西边走,去三汊河方向,如果能突破水西门,就可以到板桥,然后到乌江去伺机渡江,到江北去和大部队汇合。

因为那边的敌人目前是最薄弱的,在江的上游,敌人的军舰还没有封江,还是有机会渡江的。

而江的下游,八卦洲那边,听那边来的炮兵说,鬼子的军舰已经在排水雷,估计很快就要赶来了,就算现在是突破到八卦洲,到时候,也是在江中岛上,四周被军舰一封锁,只能等死。

但是刚刚一些鬼子前锋,正是从西边过来的,估计南京城西边外围已经被敌人全部占领了,现在敌人兵锋正猛,不能迎头对着干。

356. 上幕府山

最麻烦的是,西边的江边一路是平原和江水冲刷地,几乎没有任何的地形优势可以借用的。

这近一千人,手里都是轻武器,没有重武器,在平原地带,和有攻城重火力的鬼子对攻,几乎是送死。

只能反其道而行了,突回城里去,但这个想法现在千万不能说出口,因为现在的部队很松散,都是临时组建的。

大家都是刚刚从城里逃出来,现在你却又要带着大家杀回去,估计命令刚下,就会散了大半了。

再要坚持,估计都会兵变了,直接内讧,到时候大家最后一点兵力,四十来人老乡的七连都会被冲散了,那岂不是更危险。

所以,三狗当机立断,带领大家往下游去,因为从煤炭港这边走,过来宝塔桥,就马上到上元门和幕府山了,幕府山上有永备的军事掩体和炮台,之前督军36师就是驻扎在上面的。

幕府山,是南京城北、扬子江南岸少有的丘陵山脉,主峰劳山有190米多高,西接上元门,东到燕子矶,正对长江的草鞋峡,长达十里路,属于相对地势险要的地方。

三狗现在别无选择了,只能拉着队伍上幕府山,打铁侬的一连人守上元门到幕府山的山脚处,属于前哨部队,如果遇到强敌,则逐步退回劳山。

狗腿一连人靠燕子矶方向,主要兵力部署在达摩洞四周,据险而守,并派出先头部队到不远处的乌龙山炮台进行警戒,密切注意栖霞山位置,是否有敌人进犯。

秀才一连人,主要部署在幕府山主峰劳山面向南京城方向,密切关注南京城内的事态发展,也要关注紫金山方向的敌人炮兵部队,很有可能对幕府山进行压制性的炮击。

牛牯和三狗自己的两连人,守幕府山主峰劳山,同时也作为预备队,随时增援其他各位位置的部队。

竹竿一连为机炮连,有萝卜和大薯跟着,大薯负责机枪排,萝卜负责迫击炮排,竹竿一直念叨着能否有大一点的炮。

现在是瞎猫碰到了死耗子,幕府山上就有一个炮台,配置了两门苏罗通机关炮,原来36师撤退时候,准备把这两门炮带走的,只是因为人多船少,这种炮占地方,只能放弃了。

本来是要炸掉的,接到命令时候,几个炮长眼泪直流,最后时刻炮长又舍不得了,自愿带着几个手下,留下来了,准备和炮台共存亡。

没想到现在日军没来,却等来了三狗他们的大部队,可把两个炮长高兴坏了,终于有盼头了,原以为他们几个准备着殉国的。

三狗就他们几个编入竹竿的机炮连内,属于机关炮排,竹竿也欣喜不已,终于有了这么厉害的炮打了。

但是三狗严令机炮连不能随意开炮,千万不能太快暴露自己有重火力及位置,不然江面的上军舰和天上飞机都不是吃素的,还有可能来自紫金山炮台的重炮,分分钟可以教大家如何做人。

幕府山上的指挥系统居然没有遭到破坏,电话可以接通四周的阵地,一些阵地还是永备工事,有暗堡地堡群。

狗腿电话过来,说是前哨乌龙山炮台的大炮全部被毁,炮台周围已经有日军了,前哨部队还和日军前锋发生遭遇战,不得不退了回来,回幕府山上的前沿阵地去。

三狗心里一沉,没想到日军来得这么快,乌龙山炮台有八八式高射炮和70山炮,日军没有飞机大炮,很难搞定这种重火力的炮台。

看来日军的主力已经过来了,还好自己抢先一步上了幕府山,要是晚一步的话,让日军上了山,大家估计现在全部被压在山底下,进退不得了。

还有,乌龙山炮台的失守,意味着封锁江面的大炮已经没有了,日军的军舰一旦排雷完毕,可以自由进出扬子江了。

一旦军舰进入扬子江,马上就可以用大口径的舰炮来轰击江边的幕府山,我去,上有飞机,北边的江面上有军舰,南面的紫金山上有重炮,这日子,难过啊。

希望今天能熬住一个白天,到了晚上就好办一点了,三狗看着紫金山上还有一些零碎的枪炮声,也希望那边的教导总队能给力一点,再扛住一天。

唉!怕啥就来啥,一声长长的汽笛声后,日军的军舰真的开了进来了,可江面上还有很多人在小木船、木板、木排、木头、门板上等,还有一些浮浮沉沉的在泅渡。

可恨的是,敌舰在江面上横冲直撞,四处扫射,被打死被撞翻淹死的不计其数,江水都被鲜血染红了,遇难者的尸体不断地顺着江水,向下游流去。

被打死的、惊慌失措掉到江里的人太多了,满江呼救声,很多人都是自顾不暇,没法相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同胞遇难。

三狗急得大叫,让苏罗通机关炮对着敌人军舰开炮,那几个炮长悲哀地摇了摇头,说苏罗通打打敌人低飞的飞机可以,打军舰简直的隔靴搔痒,一点用处都没有,反而会遭到舰炮的反击报复。

难道就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同胞被这样屠杀吗?不行,哪怕吸引军舰过来也可以,三狗坚决下令开炮。

“轰…轰…轰!”

苏罗通机关炮只得勉强对着江面上的军舰开炮,20mm小炮,其实就是个大子弹而已,对于军舰来说,简直是儿戏。

日军的军舰感觉到自己被挑衅,调转炮口,对着幕府山,就是一阵炮轰,口径120以上的舰炮,顿时把幕府山打得浑身发抖,整座上被炮火和烟幕覆盖着。

不能再这么打了,牛牯虽然没有责怪三狗,知道三狗救人心切,但也不是这么救人的,单靠这点家当,全赔进去了,也救不了几个人。

苏罗通只得乖乖地不动,日军军舰发泄了一通怒火后,发现幕府山上再也没有炮声响起,有开始动用舰载机枪扫射江面上的难民和中国兵了。

这个时间,天色已经大白了,日军的飞机也来凑热闹了,也对着长江里和岸边上手无寸铁的军民进行扫射。

其实三狗他们不知道,这个时候,江边上就牺牲了这次南京保卫战最大的一个军官,是南京宪兵副司令兼首都警察厅厅长萧将军。

萧将军见日军追兵来势凶猛,便指挥未过江的散兵向两侧撤退,自己亲率宪兵掩护指挥宪警与追敌激战,最终中弹后不愿被俘自杀殉国。

357. 铁马冰河

幕府山上一下子聚集了上千人,枪支弹药可以每连派出多人去收集回来,但是粮草就很难收集得到。

毕竟那些逃难的军民,可以把身上多余的枪支弹药扔掉,但不会扔掉随身带的粮食,那可是保命的东西。

好在这上千人也是属于逃难里的一部分人,身上也带了点炒米干粮,而且在幕府山上,那几个苏罗通炮长也藏了一些粮食,算是堪堪解决了暂时的燃眉之急。

早饭过后,日军就开始了对幕府山的攻击了,主要是来自乌龙山炮台位置来的日军,昨晚这支日军的主力部队,想着一举打下乌龙山炮台,南京的北大门挹江门就要到了。

一旦打到挹江门和下关码头,就能把南京城最后一个口子给封锁了,可以合围南京城了,这个功劳可很诱人的。

没想到临近早上时候,居然在幕府山山脚下吃了点小亏,前头的搜索部队,遇到了幕府山上来的阻击。

不是说支那兵在大溃逃吗?这里怎么还在进行有效的抵抗?日军不明所以,前头的搜索部队受到重创后,不得不停止下来,重新在今天早上组织新的攻击。

日军的70步炮开始对幕府山进行轰击,天上的飞机也来投弹,江面上军舰也来轰击,整个立体化的攻击,让幕府山笼罩在一团炮火烟雾之中。

中国军队大部分是牺牲在日军的炮火之下的,三狗心疼地接听着各连的伤情,一千多人,都还没有跟鬼子干上,就被炸死了一百多人了。

这些士兵可是有血性的士兵啊,敢于留下来的,都不是孬种,可以说,参加淞沪会战和南京保卫战的,都是中国军队里的精锐部队,可就这样被损失殆尽了。

战争年代中,一个国家的立国之本,就是这些精锐部队,可这两场连轴转的大战役下来,大家不但打得筋疲力尽,而且在两次的大溃逃中,血性也损失殆尽。

但是,还是有一些能经得起考验的小部队和个人的,比如三狗他们74军51师这样原先不被看好的准嫡系中央军。

不管是淞沪还是南京,都是放在最激烈的战场上去,比如罗店、中华门保卫战,打完后,还得打掩护,比如青浦、昆山、望亭、淳化镇等一路掩护断后过来。

不管哪次战斗,都是和日军硬碰硬实实在在地干的,整支部队都被打残打烂了,但只要主心骨还在,只要补充新兵进来,还是能与敌人一战的。

什么叫国之脊梁?在国家危难的关键时候,能挺身而出的,就是脊梁。

什么叫民族血性?能在战斗中不断地被打击,还能一次次站起来继续战斗的,这就是血性。

……

日军的战术还是老三样,轰击完后,出动战车坦克,乌龙山方向驶来了四辆坦克,一边的铁马,一边是冬天的长江,可以说冰河,铁马冰河,来吧,都一起来吧!

三狗看着日本几乎是倾全国之力来攻打南京城,可以说是日本陆军的全部家当都来了,他们幕府上这点地方,这点人,在这个死战之地,是不可能长期扛得下去的。

所以,在白天里,能扛一时就扛一时,只要熬到今晚,就有可能突入城里去了,关键是看今天白天能否扛住。

既然只打一天的,就没有必要在乎弹药的保有量了,三狗命令苏罗通炮,对敌坦克予以毁灭性的打击。

苏罗通打军舰、高空飞机没啥用,但是打坦克,特别是日军的薄皮大馅的坦克,那是一打一个准了。

日军在中国战场使用的基本都是轻型坦克,除了抗战后期使用的少量九七式中型坦克以外,其余基本都是八九式、九五式轻型坦克。

八九式坦克装甲最厚处仅仅17毫米,九五式坦克更夸张,仅为12毫米。苏罗通20毫米机关炮弹,除了曳光弹和曳光爆破弹,还有一种破甲弹。

这种破甲弹都是纯钢弹头,具有很强的穿透力,在400米距离可以轻松穿透30毫米优质钢板。在800米距离,也有超过20毫米的穿透力。

因此,日军的四辆坦克,马上当头的两辆坦克就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苏罗通炮在曳光弹的引导下,破甲弹直接轰开坦克的前挡板,在坦克馅里开花,里面的鬼子马上就被打死了。

后面两辆坦克不知道这幕府山上还有重火力,吓得赶紧掉头,准备溜之大吉了,想逃,没门,既然到了射程里,就没有那么容易逃走了。

日军坦克背部的装甲更是薄弱,几发炮过去,直接就打成屁股开花了,四辆坦克全部报废,里面的鬼子坦克兵不死也要给震伤了,完全丧失了战斗力了。

日军的坦克一趴下,后面的步兵就遭殃了,幕府山这边狗腿阵地里的轻重机枪马上开火,密集的子弹,像无形的箭头一样,穿透着鬼子的身体。

肉体比沙袋还要脆弱,捷克式和民二四式的轻重机枪弹,轻易穿透和撕碎鬼子的身体,瓢泼大雨般的子弹雨下,参与第一波进攻的鬼子,几乎全部被打烂在冲锋的道路上。

很多鬼子都被打成一团碎肉,衣服也被子弹扯烂了,浑身上下几乎没有一块好肉,有的只是堪堪连在一起,还有个人形,有的直接就被撕成很多碎片。

阵地上碎肉、碎器官散落一地,那种恐怖的场面让人难忘。本来三狗他们是没有重机枪的,只有一些捷克式轻机枪,子弹也不多。

没想到幕府山的工事了,居然有一些民二四式的水冷式重机枪,还有整箱整箱的子弹,守军在撤退时候,这些都没有动,连销毁都没有,真是,要是留个日军,岂不是太可惜了。

可见昨天的撤退有多么的混乱,这边幕府山可是近水流台先得月,早一批就撤到对岸去了,但还是如此混乱和争抢恐后的,连一点点重火力都不愿带走。

也幸好他们没有带走,成了三狗他们的得力助手,有了这些重火力,加上一些永备工事,还是能和日军的主力部队,抵抗上一阵子的。

只要日军的攻城重炮没有拉过来,三狗对这些工事还是有信心的;而且,现在大家才是真正的背水一战,真正的自发的为了保命而战,这样,会激发出所有人的战斗意志。

358. 打伤不打死

日军第一波进攻受挫,受到了重挫,四辆坦克被打爆了,一个小队的进攻分队也被打烂在冲锋的道路上。

气得鬼子又招呼来飞机大炮,一顿乱轰,每当这个时候,三狗他们这些熟悉日军打法的老兵们,都躲进了地堡和坑道掩体里。

只是幕府山一下子涌进了一千多人,阵地稍稍显得有点拥挤,在第一批被炸死牺牲了一百多人后,大家都学乖了,乖乖地挤在掩体里了。

不管鬼子的大炮炸得再凶,也不管,反正这个时候,鬼子的步兵也不敢上来,只要步兵不来,就不怕他了,有很多老兵还在拥挤掩体里呼呼大睡呢。

抓紧时间休息,这是三狗给大家的要求,毕竟连轴转地打了好几个月的恶战了,这几天又是昼夜不停地打,身体快到承受的极限了。

大家就分头睡觉,不管在阵地上还是在掩体里,只留几个观察哨,其他人,能逮住机会就睡,靠在墙上都能睡着,很多是互相靠着,呼噜声四起,哪管外面的炮声轰隆,照睡不误。

倒是苏罗通炮有点麻烦,好在是有专门修筑的炮台,一旦遭受日军炮击时候,就马上拖进掩体里去。

此时的苏罗通炮放弃了三脚架稳定支持,采用了轮架,便于拖拉进掩体,而日军的飞机前来投弹扫射等,三狗则命令苏罗通炮也躲起来。

虽然这机关炮主要是用来防空的,但现在,三狗觉得不能浪费炮弹,正常在实战中,要打中一架飞机,平均要消耗几千上万发炮弹,而且得要有多门炮在不同的地方组成炮阵。

现在只有两门炮,形成不了空中交叉火力的炮阵,打半天,敌机一架都打不下来,之前在中华门那两门炮,是为了保护城墙,必须要和敌机进行对射的,而且敌机飞得很低。

现在这幕府山的山体这么大,不怕鬼子的飞机炸,怎么炸都炸不光,所以没有必要一定要和鬼子的飞机死磕。

还有一点,三狗不想招惹敌机,一旦有高射防空炮,敌机就会像挥之不去的苍蝇一样,令人难受的。

到时候会有大量的敌机来,不断地轮番轰炸,就是为了要炸掉威胁自己的高射炮,或许到时候是把这两门炮给炸了,同时幕府山上近千名战士也跟着遭殃了。

反正这山不是城墙,不怕飞机大炮炸,最多只是偶尔有掩体被炸塌的伤亡,其他不管了,每个阵地留下几个观察哨,其他人睡大觉去。

……

经过了好一阵子轮番来回的炮击之后,终于停了下来,毕竟这炮弹也是要钱的,日本那小气鬼,能在这座小小的山上,花费了这么多的炮弹,也算是出手大方很多了。

但是日军如果要合围南京,必须拿下挹江门,要拿下挹江门,就必须拿下幕府山,不然,就算是拿下了挹江门,有幕府山三狗他们的存在,如芒在背。

幕府山上的苏罗通炮可以直接打到挹江门附近,苏罗通机关炮对地最大射程高达5公里,有效射程也有2公里多,幕府山到挹江门的直线距离也就5公里左右。

所以,日军现在为了要拔下这个刺,就花了大血本来打,炮击一结束,马上就发动了冲锋,当然不是密集队形的冲锋,鬼子的脑袋还不至于傻成那样,这不是在影视基地拍电影。

呈散兵阵型的鬼子,三人一组,互相掩护逐级跃进,三狗电话各连,先不要急着反击,组织优秀射手,待敌跃进时候,冷枪射杀。

现在鬼子主攻在东面乌龙山炮台方向,狗腿让大伙毛遂自荐,有射击水平高的都出来,安排在阵地的各个点上,表面上是守军在开着冷枪。

实际上每一枪都是有道理的,这些战场上身经百战的老兵,对敌人跃进的预判非常准确,准星就套在敌人下一步跃进的地方。

因此,只要有枪响起,就有鬼子倒下去,不死则伤,阵地上虽然看似稀稀拉拉的枪响声,但鬼子倒下去了不少。

这样打下去,鬼子可消耗不起,把他们打急了,就拉出了九二重机来,鸡脖子咯咯地怪叫起来,把守军阵地打的尘土飞扬,火力马上就压制住了。

你有重机枪,我也有啊,我还有更好的,就是仿马克沁的民二四式的水机枪,守军这边的重机枪正藏在暗堡里,见到了鬼子的九二重机叫了起来,这边也咕咕咕地叫了起来。

民二四重机射程和射速都比九二重机有优势,供弹是弹链而不是弹板的,可以连续不断地打上100到250发子弹。

民二四对准九二重机的机枪阵地一顿狠扫,九二重机的几个机枪手顿时被打伤打躲了,机枪阵地也给打烂打废了。

顺便也扫射下跃进中的鬼子散兵,把纵深几条散兵线,扫得七零八落,不少鬼子被重机枪打中,有的马上就死掉了,没有死的在地上翻滚着,嚎叫着,叫着卫生兵。

狗腿也学精了,叫手下人,不要对鬼子伤兵补枪,就让他耗在那里,专门打上来救护的卫生兵。

狗日的,就准许鬼子打我们的卫生兵?现在也让鬼子的卫生兵尝尝我们的厉害,重机枪一停,鬼子就出动很多卫生兵和担架兵去救伤员。

这个时候,又是守军优秀射手一展身手的最佳表演时间了,这些射手领会了狗腿连长的意图,就专门瞄准着鬼子的腹部打。

一枪过去,打中后不会马上致命,但这个鬼子目前就废了,还要搭上几个鬼子去把他拉扯下战场,还有照顾和治疗他。

这个生意真划算,顿时,阵地上鬼子的伤兵越来越多,为数不多的几个卫生兵却也被打伤打死了。

鬼子只得动用步兵炮来压制守军的重机枪和步枪手(神枪手),然后派出大量的人把伤员给拖下去,死者的死尸可以晚点来清理。

九二步炮一出动,阵地上立马就换了个样,鬼子拉来的不是一门,而是好十几门步炮,一字排开,抵近到六百多米处,恰好是重机枪有效精度打击的极限距离。

但是这个步兵炮的射程可以达到一千多米,到了六百多米,更是精度大大提高了,十几门步炮的威力,对于步兵来说,也是非常恐怖的。

359. 激战幕府山

顿时,各个射击位置和地堡枪眼,都遭到了70mm步兵炮炮弹的袭击,这种炮弹比远程大炮的威力虽然小很多,但精度确实高很多。

日军的九二步炮像灵活的小手术刀一样,一点一点地清理着守军阵地上的火力点,这下子,轮到了狗腿他们难受了,被鬼子的炮弹炸得往掩体里逃。

三狗在电话里得知后,就问苏罗通炮的炮长,能否给予支援一下,打打鬼子的步兵炮,好像距离有点远。

其中一个陈炮长,说可以试试,把炮拉出阵地,找到一个比较合适的位置,进行地面直瞄,不错,可以打。

对付这些静止步炮,比打一直动着的坦克好打多了,一轮炮过去,直把鬼子的步兵炮打得人仰炮翻,一下子就解决了好几门炮。

这种高射炮打平射,威力实在是恐怖,尽管是20mm的小炮,也是威风八面,强大的冲击力,直接把九二步炮给掀翻了。

而步炮后面的炮兵,更是像碰上石头的蚂蚁一样,四散逃跑,恨不得多生两条腿,生怕晚了一步,被炮弹炸成碎片。

确实有几个炮兵被打中了,一个刚好被击中脑袋,瞬间成了个无头的死尸了,那个头直接被炮弹打没了。

有一个身体被打中,人被打飞起几米远,胸腔被打出一个血淋淋的大洞,当场就死掉了,场面恐怖异常。

十几门炮的炮兵一哄而散,那些炮只能孤零零地放在那里,被苏罗通挨个打爆了,有一箱炮弹被打中后,引起殉爆,鬼子的炮兵阵地上一片爆炸声,一团团的火光四起。

炮弹引起的爆炸,弹片四射,周围的鬼子也遭了殃,很多鬼子被弹片射伤射死,要不是兵力单薄,狗腿他们连还想来个冲锋,杀过去打鬼子,三狗严令所有的部队,不得擅自出击。

……

连续几个来回,日军没有占到一丝的便宜,这对于急于要合围南京的鬼子、对于一路胜利高歌的鬼子来说,简直是个耻辱。

日军第十三师团第65联队的第一大队大队长,简直要气疯了,这支从上海一路打过来的部队,一直以强悍著称,现在到这个小地方,居然打不过去了。

急得把兵力全部分散开来,要两头夹击幕府山,在报复性的炮击后,一头在乌龙山炮台方向自东向西攻击,一头在上元门方向自西向东攻击。

日军这次在进攻前除了大量的炮击,摧毁了幕府山上大量的表皮工事后,在进攻时候还不停歇,同时飞机在山顶盘旋投弹和扫射。

敌机不断地俯冲投弹,拉起,再俯冲投弹,每次俯冲带来的呼啸声,很是难听,而过后的航弹爆炸,更是让人难受,整座幕府山快要被炸得崩裂了。

打了快一整天的仗了,三狗看着天色将晚,知道在幕府山最后的决战到来了,就让两门苏罗通炮对着低空飞行的飞机进行还击。

敌机扫射了半天,还以为幕府山上已经有没有任何的防空武器了,那想到两门苏罗通炮悄悄地从山洞掩体里拉了出来。

陈炮长激动万分,等了半辈子,就是为了等这一刻,指挥机关炮瞄准着猖狂的敌机,一个弹夹全部打上去。

一架正在俯冲的敌机,看不太清楚下面烟雾腾腾的里面,居然伸出了一根长长细细的炮管,对准了它的机头,等鬼子飞行员都快要看见这根炮管时候。

已经晚了,敌机飞行员拼命地拉起飞机,连炸弹都忘了丢了,眼看着那地面上的炮管口上,闪出了阵阵红光,紧接着,自己的飞机头被打得爆裂开来。

飞机再也拉不起来了,飞行员也在瞬间被打中炸开了,整架飞机如同被掐了头的蜻蜓一样,斜斜地飞了出去。

残破的飞机往江中央掉去,在掉入江水的一刹那,飞机起爆了,想一个大火球一样,照亮接近傍晚的江面,也照亮鬼子下地狱的路。

也就快到晚上了,鬼子的飞机正准备要回去交叉,却倒了个大霉,其他的飞机慌忙过来投了很多炸弹,把炸弹投完,就慌张地飞回去了。

估计很多飞行员在不断地咒骂着:不是说没有高射炮吗?怎么又突然有了,这些饭桶步兵,老是骗航空兵去冒险,不想继续在夜晚里危险飞行了。

敌机一走,就是苏罗通的天下了,看着两头夹击的鬼子,正冒着炮火和浓烟冲了上来,鬼子的步炮协同做得非常漂亮,炮兵高超的技术,几乎是在算着步兵的步点在向前移动着。

山顶的炮弹还在爆炸着,山脚下的鬼子已经开始逐步移动到了山腰处了,不能再让鬼子上来了,三狗命令着:全线反击。

打铁侬的一连人原先是守在上元门到幕府山的山脚处,在敌人的炮击和进攻下,只得逐步退回到山上去。

现在已经退无可退了,大家的轻重火力一起开火,一下子,打得鬼子抬不起头来,鬼子的迫击炮和步炮也在不断地打击着山上的火力点。

苏罗通恨不得自己多出几根炮管,也不断地寻找敌人的小炮和重机枪火力点,双方互相对着炮战、步机枪对战、人员对攻,一阵混战。

由于敌人是仰攻,还是比较吃亏的,守军不断地把手榴弹扔下去,而敌人又扔不了手榴弹,只能用掷弹筒躲在射击死角处,发射掷弹筒榴弹。

一边是志在必得,一边是没有后路,双方都拼得鱼死网破,鬼子仗着重火力,不停地消耗山上的人员。

从早上到现在傍晚,被日军的重炮不停顿地轰击,炸塌了大量的掩体,造成了大量的伤亡,幕府山原先的一千来人现在打得只剩三分之一人了。

牛牯和三狗不得不收缩阵线,预备队全部放了出去了,支援各个连队,全体撤到山顶周围的阵地里,死死扛住鬼子的进攻,在熬着难熬的时间。

今天已经是12月13日了,是日军攻陷南京的第一天,唯有这座幕府山在有组织的抵抗者,其他的地方只剩一些零零碎碎的枪炮声了,大量的正规部队已经撤走了。

如痴如狂的鬼子敢死队,脱光了上衣,头上绑着一块白布,中间还有个红红的圆,正发了疯地向山顶主阵地冲过来。

秀才带着夏晨等优秀射手,正愁着夜幕降临后能见度降低,看不太清楚鬼子,现在鬼子还往头上扎了块白布来提醒大家。

360. 分头突围

大家不约而同地选择了瞄准鬼子敢死队头上的白布和红点,即使人头在准星里不断地晃动,但至少有了这个指引,枪口可以一直死死抓住向上冲的鬼子。

一阵阵冷枪响起,秀才他们这些优秀射手,大部分都命中了鬼子敢死队,即使没有全部打中鬼子的头部,但也至少打中了其躯干。

中正式步枪在当时算的上是世界一流的步枪了,弹道稳定、射程远、7.92的子弹杀伤力够足,如果用得好,基本上算是一把性能较好的狙击枪了。

那些赤膊上阵的鬼子敢死队,被击中后,要不就被子弹的冲击力打得后仰,摔了山下去,要么就被当场打死在地上,没死的也躺在地上翻滚着。

而后面的鬼子也不理会这些,好像自己不会中弹一样,继续闷着头向上冲着,像蚂蚁一样,漫山遍野地向上爬着。

两门苏罗通炮已经换了好几次炮管了,现在也顾不上再换了,炮手们操起炮,就对着山腰处进行低射。

苏罗通机关炮对付步兵的威力实在是惊人,如果被击中四肢,等于是截肢,如果被击中腹部,胸部,都会被拦腰打断,击中脑袋的话,人头肯定被轰掉。

这种机关炮一打就是一连串炮弹,直接就在鬼子的人群中开花,打得鬼子一阵阵血雾腾起,断手断脚满天飞舞,很像一场惨烈的车祸现场。

那些被击中胸腹躯干的敌人,第一时间就被打穿了,而后则被炮弹爆炸后直接撕成碎片,那些脏器和碎肉,伴随着血雨,在天空中飞着,真是恐怖异常。

再强悍的鬼子,再不要命的鬼子,也被这种死无全尸的打法给镇住了,太震撼了,鬼子不得不暂时退了下来。

看着鬼子远去,牛牯三狗马上叫人清点人数和弹药,经此一战,这个临时组成的加强营也是损失惨重,现在都不足二百人了。

不过大家够血性,能留下来,绝地抗争,已经证明了自己不是逃兵,不是溃兵,就是死,也是战斗而死的,为国捐躯的。

总比死在扬子江岸边、江上好多了,总比死在被敌人追击的道路上好,反正都是要死的,还不如死得壮烈一点,能拼死一个鬼子就是一个。

至于那些已经逃到了对岸去的人,大家也只能祝福他们了,同人不同命,人家有这个机会和运气,就不要去羡慕和眼红了,先把自己做好了再说。

……

看着浑身疲惫满脸硝烟尘土的战士们,还有满地轻重伤员,三狗内心异常得沉重,怎么趁着黑夜里把大家带出去,真是个难题。

如果今晚再不趁黑走,到明天估计大家全活不下去,三狗和牛牯把大家几个连排长召集在一起商量如何突围。

最后讨论结果是分头突围,到某个时段在某个地点汇合,过了半个时辰就不能再等,再到下一个地点汇合,先到先走的人,在汇合地点上做个记号。

主要是要在南京城里分兵行动,这近二百人的队伍在南京城里太引人注目了,大家分兵分头突出南京城,到了城外,在山野中,就可以合兵一起走了。

如果在突围中,条件不允许或受阻,实在是到不了汇合地点,就相机行事自行主张。

三狗在地图上标识后,把几张地图分发给大家,牛牯带上一排人,先是向乌龙山方向突围,再转向紫金山北麓。

打铁侬带一排人,从上元门处突围,再经玄武湖北侧,进入紫金山北麓;狗腿带一排人向燕子矶方向突围,然后也是转向紫金山北麓。

最后三狗和秀才一起,带一排人,包括竹竿、夏晨等人,正对紫金山方向突围,最后转到紫金山北麓,与大家汇合。

两个苏罗通炮班,还是有几个人不愿意走,他们认为尽管今天一天杀死了很多鬼子,但还是不想离开炮,这才是真爱啊。

三狗本来也没想毁掉大炮,一来可惜,二来响动太大,就打算拆掉大炮,把零件埋起来,万一以后能用上,可现在,只能对炮排表示惋惜和敬佩、

一些重伤员肯定是走不了的,他们集体也表示希望大家给他们一刀,不想落在日本人的手里受辱,但大家是不可能杀自己战友的。

只能给了一些枪支弹药,特别是手榴弹,每人身上至少留了一颗光荣弹,最后实在不行了,就拿此自杀或是与敌人同归于尽。

一些能走的轻伤员,都编入各个排进去,不能走或是走不太动的,就主动留下来,陪同重伤员一起准备多杀几个鬼子再殉国。

三狗和牛牯等排长带着大家,全体向这些自愿留下来的英雄们敬礼。伤残人员也默默回礼,到了这个时候,或许只是在选择自己死去的不同地方而已,估计都得要死掉。

一两百人,没有任何后勤补充和火力支援,要在十多万日军重重包围的南京城突围出去,这种可能性几乎接近于零了,但是,有一丝希望,就要去争取。

万一能突出去呢?总比坐而待毙好多了,再说,就算是突不出去,能在突围中多杀死几个鬼子,也是值得的。

……

13日晚上子时,已经在各位突围位置上待命的四个排,突然向四周摸出去,打枪的不要,偷偷的摸营。

半夜摸营对于老七连的人来说,已经是很熟门熟路了,大家前头探路的干掉了昏昏欲睡的鬼子哨兵后,摸进了鬼子营地里去,一通乱砍乱杀,直杀的鬼子东奔西窜。

接着是手榴弹加刺刀,鬼子营地一片混乱,等鬼子惊魂未定组织起反击的力量时候,这些该死的支那兵消失在黑夜里去了,不知所踪。

一个排人,也就三四十人,在黑夜里很容易浑水摸鱼,毕竟现在南京城还是没有被日军完全控制,还有零碎的抵抗和冷枪。

而按正常思维的日军,马上认定是这股幕府山的支那兵要突围逃走了,故意进行声东击西的,真正的突围方向肯定是北面的江面。

因为这里是离生路最近的一条路,也是日军兵力最薄弱的地方,现在反而这幕府山北面没有一点声音,狡猾的支那兵肯定是朝那边走了。

这个时候,幕府山上留下来的伤兵们,也按照事前安排,对着幕府山北面到江岸边地方进行扔手榴弹和射击,造成要突围过江的假象。

……

361. 夜里不归人

兵者,诡道也。现在长江里就有船在向对岸划过去,而鬼子的军舰和岸边的守卫好像装着没看见一样。

这肯定是日军冒充国军,渡河过去想骗取上岸,抢占桥头堡,或是直接渗透到对面守军的内部去,进行侦察或暗杀爆破等破坏活动。

要是在昨晚,这招可能还很好用,可惜到了今晚,对面岸边已经严密死防了,各种口令和部队番号的问答,并不是那么容易上岸的。

除非是一两个人,没什么威胁,身上啥都没有,那到了岸边随便问一下就放行了,但是整船的人,还有武器齐全,哪里像逃难的?

这还用说,尽管有一些鬼子会中国话,但对一些口令和番号还是不清楚的,结果啥便宜都没有捞到,还被打了一通,只得悻悻地划回来。

自己做了贼,肯定是老想着别人也会做贼,也会这些招数,所以,鬼子不但对岸边严加看守,同时也防着这边有零星的人逃到对岸去。

……

因此,原来围住幕府山的日军13师团65联队第一大队,马上派出大量的兵力,从左右两边,向幕府山北面的江边,钳制过去。

鬼子合围到江边一看,没有看到有中国兵渡江,却发现幕府山上还在挑衅般地射击,实在是气不过,这些支那兵连今晚都不想活了?

本来是准备留这些支那兵再多活一晚的,明天重炮就要到了,到时候在攻城重炮的打击下,看这些人还能坚持多久。

本来65联队长已经对这个第一大队发火了,整个南京城都差不多完全控制住了,现在还剩这个小小的幕府山,还不能拿下来,简直是有辱于大日本皇军的尊严。

现在这个大队长气不过,就指挥人连续打上照明弹,连夜对幕府山发动攻击。

幕府山上的伤兵们,成功地把敌军的主力吸引上去,但他们可就要麻烦了,不过也无所谓了,该来的就会来的,现在鬼子进攻人数多,也正是好杀敌的时候。

幕府山的枪炮声,像在给三狗牛牯他们送行的鞭炮一样,鬼子也极其配合,拼死向上进攻,踩着不知道是哪边士兵的尸体,奋力向上进攻。

幕府山主阵地缺少了大量的生力军,自然是很难阻挡日军的强攻,尽管两门苏罗通机关炮不停地射击,炮管都打红了。

最后还是耐不住鬼子人多,像毒蜂一样,铺天盖地的扑了过来,没多久,阵地相继失守,主阵地里的伤兵要么抱着鬼子一起向山下滚去,要么就拉响手榴弹和鬼子同归于尽。

那些重伤员,也纷纷面向紫金山的总理陵园(中山陵),拉响怀中的手榴弹,为国捐躯,为总理效忠。

两门苏罗通炮也走到了最后的归宿,炮兵们打完最后一发炮弹后,也是集体围在炮身上,拉响了集束手榴弹。

他们实现了要和大炮共存亡的誓言;为炮生,为炮死;永远和炮在一起!

……

已经突围出去的三狗他们,走在黑夜的村庄里,大家纷纷扭头看着幕府山不断响起的M24木柄手榴弹爆炸的火光,直到最后一声爆炸。

大家蹬着血红的双眼,咬牙切齿地走在墙角巷子里,那些可爱的战友,很多都还不知道他们的名字,也就是萍水相逢而已,却能聚在一起,共同杀敌。

他们唤回了曾经的热血,他们用死亡来救赎自己,他们可以说是南京城内守军最后的血性,他们是站着活,也是站着死的。

你们就先走一步吧,我们,也会跟随而来的,当然,在这之前,希望自己能多杀死几个敌人,为你们报仇,也为自己垫背。

……

三狗带着一排人,凭着映入脑海里的地图,在幕府山和紫金山北麓之间的几个村庄里转来转去,对照天上的北斗星,和计算大概的行进距离,向前艰难地搜索着前进。

现在整个南京城,包括这郊外的村庄,好像没有一处地方是安全的,随时都有可能窜出一队日本鬼子来。

刚才就碰到了一队,还是秀才和竹竿他们这样有高超技术的人耳朵灵敏,跟狗一样,马上就听出不远处有鬼子的皮鞋踏地声。

大家赶紧缩在墙底下,幸好,那群鬼子不是朝他们而来的,是冲着幕府山的火光去的,应该是增援进攻幕府山的鬼子。

萝卜手痒痒地向给他们一个手榴弹,但在三狗的目瞪下,还是忍住了,小不忍则乱大谋,现在不是杀敌的时候,而是保存自己隐蔽自己尽量寻找机会出城去。

可这满城的鬼子到处乱窜,怎么搞?没办法,能走一步算一步,三狗等那群鬼子走远,继续带着大家往前走。

突然,边上的一间房门打开,窜了两个鬼子出来。

我去,吓得大家一大跳,也把那两个鬼子吓一大跳,那两鬼子开始以为是自己人,叫骂了一声。

结果,第二声就没有再发出来了,因为三狗这边的人,再吓一大跳之后,马上蜂拥而上,捂嘴的捂嘴,抢枪的抢枪,拿刀子捅人的捅人。

反正就是不能让鬼子叫起来,也不能有枪声响起,那两个鬼子估计是进房子里洗劫财物,背上都背着一大包东西的。

结果现在被中国兵给洗劫了,劫命不劫财,财物的不要,就是要你的命。这两倒霉的鬼子,倒在地上被捅了好几刀,最后才无奈地死去。

三狗对大家的行动很是满意,看来平常夜袭惯了,一些基本的常识,大家还是很清楚的。不过,现在不同的是,要马上清理掉鬼子的尸体。

因为在鬼子的势力范围内,鬼子一旦发现自己队伍里少了人,肯定是会去寻找的,一旦找到尸体,很容易判断出这一片出现了中国兵,这对没有任何保障的三狗他们很不利。

现在大家在三狗的命令下,七手八脚地把鬼子的衣服全扒了,鬼子身上的衣服和装备不能丢,要留着自己用。

最后连鬼子的兜裆布(内裤)也给扒了,这个虽然恶心,但也没有办法,因为只有日本人才会穿这样前后一块布的内裤,中国人是不穿的,不把他扒掉,鬼子还是能认得出来。

最后,可怜的鬼子赤条条的来,也赤条条去了,还不行,三狗走了回来,叫人拿刀子把鬼子尸体的脸部给划了好几刀,给划花了,基本上再也看不出是日本人了。

三狗最后还是不放心,把鬼子的两只脚拿过来看,发现人家的大脚趾头和第二个中间叉开很多,这也是日本人的特征,他们从小喜欢穿人字拖,穿得久了,就成大叉子脚了。

这个也要砍了,大家开始还嫌三狗麻烦,但人家是老大,不得不遵守命令,把鬼子的脚趾头也砍了或砸烂了。

最后把两具尸体扔进了路边的排水沟里去,好像排水沟里已经有一些尸体了,晚上看不清楚,如果有,肯定是中国人的,现在就不管这么多了,大家继续前行。

362. 残酷的突围战

没走多久,三狗又招呼大家停了下来,现在有点麻烦,一条横路拦在前面,一路上都有鬼子兵的篝火。

要想去紫金山北麓,就必须得要通过这条两个村之间的道路,可一旦通过这条路,哪怕是几个人,也有可能会惊动鬼子的哨兵。

尽管鬼子现在已经成了南京城的主宰者,但人家的基本军事素养还是有的,宿营防护还是要做的。

三狗看着不远处两个在篝火边烤火的鬼子哨兵,还能听到他们在嘟哝着自己的运气,这么冷的天,还要出来值班,其他人都躲在屋里睡大觉了。

面对他们,三狗现在一筹莫展,要是在平时,这两个小鬼子,还不是几枪就解决的简单事情,可现在,就没有这么简单了。

关键是要不能弄出半点响动出来,同时要弄死两个大活人,还是两个全副武装的警惕的敌人,这个就非常有挑战性了。

三狗恨不能自己速成一种障眼术,跑过去,直接宰了那两个可恶的拦路虎。

三狗退了回去,和大家商量怎么办?大家虽然出了不少招数,甚至怪招昏招都有,但都被三狗一一否决了。

怎么办?

不可能一直呆着这里的,最后还得要在天亮前通过这里,不然大家都会死在这里,三狗正准备着要硬冲的时候。

左手边的路上突然响起来枪声,不是三八枪声,而是中正步枪的声音,突兀而又近距离的枪声,把那两个鬼子哨兵吓一大跳,马上趴下来,举枪对着那个方向。

没几秒钟后,那几个房子的大门都被打开了,一群群鬼子鱼贯而出,一个类似小队长的人,照着趴在地上的两个哨兵就是一脚,骂骂咧咧地,指挥这些人,朝枪声响起的地方扑了过去。

天赐良机啊,等鬼子一走远,三狗马上带着大家冲到了路对面村庄里去,还没走出几步,犹豫中的三狗还是叫住了大家。

刚才那边的枪声,是不是牛牯狗腿他们?万一是他们,岂不是被鬼子给截住了,甚至是给围住了。

不行,不能就这样走了,三狗还是叫住大家,沿着路边的阴暗处,慢慢地靠近了左手边枪响的地方。

还真不出三狗的意料,是自己人,是打铁侬他们一队人,正被刚才那一群鬼子死死咬住不得脱身。

此时不打,更待何时?三狗一声令下,带着大家杀进了那群鬼子的身后去,那群鬼子打死也不会相信南京还有这么多的中国兵。

鬼子刚才以为是几个流窜的逃兵而已,可一交手就发现不对劲了,对方攻守有方,不急不慢,而且射击精度很高,几乎是枪枪到肉。

碰上硬茬了,鬼子也是人,不是傻子,马上就转激进为稳守了,想咬住对方不放,等周围的自己人上来,再围歼这一小股中国兵。

鬼子万万没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三狗他们这群黄雀,一阵猛冲猛打,先是一顿手榴弹洒在鬼子的屁股后面,接着是两挺轻机枪一顿扫射。

直把这群鬼子打得鬼哭狼嚎四散奔逃,出其不意攻其不备,起到了这个效果,这个时候,就是要这个效果,不能打得婆婆妈妈的。

要速战速决,快速解决战斗,不能打胶着战,不然越打鬼子就越多,最后会把自己给陷进去。

打铁侬他们是被鬼子的火力压在路边的水沟里,本来就想着要起来硬冲了,三狗他们来得正好,一顿打屁股,把这群讨厌的鬼子给打得四散逃走了。

两边合为一军,没有什么话要多说的,马上穿过道路,隐身进村庄里去,秀才正要离开时候。

有一个大腿受伤的兄弟躺在路边,突然拉住秀才的腿:“兄弟,请给我一枪,免得留下来受罪”。

秀才举了举枪,还是放下了枪,旁边的彭长华则要举枪来开,被秀才拦了下来,没走出几步,彭长华气道:

“干吗要这样?”

“你忍心吗?”

“好!你不忍心,你把他留给日本鬼子,让他活受罪。”

秀才沉吟了一会,还是拿出一个手榴弹,给夏晨说:“你把这个拿给那个兄弟,让他自己相机行事。”

残酷的突围战,就是这样的,一旦受伤跟不上队伍,要么死,要么被抓,可落在鬼子手里,还不如死掉算了。

这些老兵都知道,之前在淞沪战场的罗店那边,鬼子多日攻不下守军的阵地,恼羞成怒,竟然不顾国际法,把抓到的中国伤兵,拉到阵地前,不断地殴打和羞辱。

鬼子想通过这种方法来,激起中国兵冲出来打,有些部队就着了鬼子的招数,气不过冲出去,没冲几步,就被埋伏在两侧的鬼子机枪给打了不少。

……

穿过了这道封锁线,眼看着要到了紫金山了,结果,就是因为刚刚密集的枪声,引来了大量的鬼子。

在山边出现这么密集的枪声,要么是紫金山上的中国残兵在往外突围,要么是城区里的往山上跑。

但是山上的人是很难在这个时候下山的,除非是被山上的日军给逼急了,就算是要下山,也不会朝着南京城方向逃,正常是往反方向逃走的。

因此,日军大概可以判定这股中国兵是想逃到山上去,于是山上的鬼子也冲了下来,把这个山脚下的小村庄围了起来。

三狗和打铁侬两排人,左冲右突,都没有办法突出去,村外的主要有利地形,特别是山脚方向的,都给敌人占住了。

三狗指挥人马,尝试了几次进攻,不管是偷袭还是强攻,都没有办法打下来,偷袭就不用再搞了,人家都已经非常清楚村里有中国兵了,严加防守。

而强攻,没有重火力的支撑,只能用人去冲,可面对鬼子的轻重机枪交叉火力,三狗他们损失了不少人,还是冲不出去。

已经是下半夜了,眼看着天就要亮了,再不能突出去,估计大家都要交代在这里了,三狗不由得绝望起来。

想着,这几个月来,历经了多少艰难险阻,多少惊险时刻,都给挺了过来,可现在,现在真的没有办法了。

手底下的这些兄弟,个个都是连续战斗了好几天的人,没得睡觉,没得吃喝,就是铁人,也吃不消啊。

现在关键是没有重火力,为了轻装快进突围,最多也只是带了几挺轻机枪,重机枪想都不要想,那么重,得要好几人抬着,怎么跑?

竹竿和萝卜也在一边唏嘘着,现在要是有一门迫击炮都好啊,几发炮弹就可以敲掉鬼子的九二重机。

再不行,有几个掷弹筒也行,那东西,打得好,也能管用,特别是在黑夜里,可以利用房屋等掩蔽物靠近敌人的火力点,再用掷弹筒打。

可现在,除了步枪轻机枪手榴弹,其他啥都没有,连子弹,都快要消耗完了,总不至于最后全部冲过去拼刺刀,然后被人家机枪扫死在半路上。

363. 杀它个回马枪

三狗打铁侬仅有的两个排人,被鬼子围在紫金山山脚下的一个小村庄里,左冲右突都没有办法突出去。

就在大家绝望得要做最后的殉国了,突然在山脚下鬼子堵截部队的身后,响起了一阵急促的手榴弹和机枪声。

这边的鬼子受到突然的背后袭击,一下子就被打死了不少,包围圈也被打开了一个缺口,三狗一看,简直是天降生机,二话不说,带着队伍就往那个缺口里冲。

里外夹击,加上是困兽之斗,鬼子堵截部队的残兵无论如何也顶不住了,几个想逃走的,都被子弹给咬上,被打倒在地上,估计只有装死的鬼子才能躲过一劫。

三狗他们没有时间去打扫战场,只顾着自己向前狂冲,紧抓住救命的稻草,赶紧逃命要紧,黑夜里,鬼子不知道究竟有多少中国兵来袭,也是要保自己的命要紧。

反而在后面追兵的鬼子,不顾死活地向前追着,追出大概四五百米左右时候,却遭到了中国兵的伏击。

鬼子以为中国兵拼命逃命,已经顾头不顾尾了,哪里还想到,居然在这个逃命时候,还能组织伏击的兵力。

一小队大概几十人的鬼子,一头撞进了中国兵临时设置的伏击圈里,其实也就在一条村庄小巷子里。

中国兵在一头一尾安排了几挺机枪,两边安排了一些步枪手,等鬼子最后一个追兵进入到巷子里时候。

巷子尾的机枪手从黑暗中闪出来,架起机枪,身后两个步枪手保护着侧后,等着巷子两旁一排手榴弹扔出后,巷子尾的机枪手,抓住机枪就是一阵狂扫。

而巷子头的两侧,也有两挺机枪,左右交叉着扫射,如此密集的弹雨覆盖,加上手榴弹的轰击,黑夜里子弹,一道道闪着亮着红光,四处飞射。

巷子里的鬼子,就像砖窑里的砖坯,一下子被火红子弹给打红了,几十个鬼子都快被打烂了,巷子里一片硝烟和血腥味,还有一丝烤肉烧焦的味道。

这群伏兵就是狗腿他们那个排,他们运气很好,刚好都在各群鬼子的缝隙里钻到了紫金山山脚下。

狗腿正准备带着队伍上山时候,听见了不远处的小村庄里,响起了密集的枪声,四周是三八枪和歪把子机枪的声音,而村里面有中正式步枪和捷克式机枪的声音。

不用说,肯定是中国的部队被鬼子围住了,而这个时间,在这个地方,就是大家突围到紫金山的必经之路上,基本上可以肯定是自己人了。

开始狗腿还有点犹豫,怕不是自己人,会引火烧身,被鬼子给黏上,就很难脱身了,即使进了山,也没有那么容易摆脱。

但是万一是自己人,可不能坐视不管,能救一个出来就是一个,于是他保险起见,派出杨承祖和另一人,赶紧去侦察一番。

这个黑夜里,哪里能侦察出什么东西,只能远远地凭感觉,在火光中隐约看到好像是自己人,但也不能确定。

回来告诉狗腿,狗腿都带着队伍往山上走了两步了,最好还是不死心,带着人往回走了。

狗腿心想,就是救错了,就算不是自己人,反正只要和鬼子交火的都是中国人,救了他们,都不会有错。

就是这么的一点耽搁,差点要了三狗他们的命,命不该绝,最后狗腿决定过来救人。

不管救谁,既然下了决心要救人,就要下重手,集中全排最大的火力,对着鬼子身后,雷霆万钧的一击。

鬼子一下子被打懵了,都不知道来了多少中国部队,没被打死的,四散逃走,就这样,打开了一个缺口。

看到里面冲出来的人,狗腿一看就知道是三狗和打铁侬的人了,这下子还真的赌对了,狗日的,自己的一犹豫,差点害死了他们,不免一阵冷汗。

三狗和打铁侬带着人狂冲了出来后,见到是狗腿,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一个点头,马上就带着人往山脚处冲去。

没逃出几步,发现身后居然还有饿狗一样的鬼子追兵,三狗心里一阵发怒,狗日的,差点死在你们手里,现在让你们尝尝我们的包围圈。

三狗马上叫狗腿在那条小巷子布下一个临时的小型伏击圈,嘱咐道不管有没有得手,打完马上就走,三狗会安排人来接应他们的。

就这样,一小队几十个鬼子,就这样被反咬一口,结结实实地中了一个回马枪,全部死在了巷子里。

而跟在后面的,还有一些鬼子,见到如此强劲的中国兵,在拼命逃跑的过程中,还能组织起伏击。

这群到底是什么部队?简直是太强悍了,这些鬼子吓得都不敢继续追了,生怕也中了埋伏,只是在后面胡乱开了几枪算是了事了。

三狗派出接应狗腿他们的人,听到枪声骤然响起又停息,估计是得手了,却等了半天,还不见狗腿他们,狐疑着往后摸索着去看个究竟。

却发现在那个血腥味浓厚的小巷子里,狗腿正带着一些人在慢条斯理地打扫着战场,我去,不要命了。

其实狗腿也急,但这次解围突袭和伏击,消耗了大量的子弹,对自己手下几乎快没有弹药的事情,更是焦急。

看着这么多鬼子身上有很多枪支弹药,就安排了机枪手调转枪口,对着鬼子来的路做警戒,他带着大家赶紧扒拉着鬼子尸体。

本来想连鬼子的衣服都要扒下来的,结果是鬼子身上的肉都快打烂,衣服自然是更破烂了,狗腿可惜得就招呼大家赶紧拿了武器弹药就走。

也正是因为鬼子被突袭和伏击打怕了,才让不要命的狗腿他们有时间来捡武器弹药,等到三狗派来接应的人过来催促,狗腿才不甘心地招呼大家撤走。

……

一旦让三狗带着大家进入了紫金山,就像鱼儿游进了大海一样,这里对三狗来说,实在是太熟了,几乎是闭着眼睛,都能摸到指定的地方。

三狗带着大家,摸进了山林里,踩着还没有处理清理的战士遗体,估计是教导总队的,他们前两天在这里和鬼子打得很激烈,有很多遗体都给烧焦得变形了。

大家跟着三狗连转了几道弯,摸进一个入口很隐蔽的坑道里,就是三狗在军校期间和同学一起挖的其中一个坑道阵地的入口。

……

364. 牛牯他们到哪里去了?

摸在前头的三狗,恍惚间感觉自己还没有毕业,还在这里和同学做训练和捉迷藏,熟悉的场景,连气味都是熟悉的,有一丝潮湿一丝发霉的气味。

正恍惚间,三狗突然好像是听见了一声极其轻微的拉枪栓声音,赶紧发一身喊,趴在了地上,只听到一声枪响,顺着自己的头顶,射中了坑道的顶部。

枪响在几乎密闭的坑道里,引起阵阵回音,我去,这里有敌人?不可能,就算是有,也不会洞口都没有鬼子的,应该是中国人。

三狗连忙大声喊道:“我们是中国人,自己人。”

“你们是哪部分的?”里面传来了一个人的回话。

被三狗猜对了,真的是自己人,三狗只得如实回答是51师306团的。里面才慢慢走出一个人,说自己是教导总队下面的一个后勤人员。

原来这处秘密的坑道,被教导总队拿来做仓库了,派了二个人一直守在这里,结果这坑道外连续打了好几天,最后教导总队都撤走了,还没有人来叫这两个人撤走。

估计他们的上司或上级部队已经全部战死了,或是都来不及告诉他们了,就这样,这两个后勤人员一直呆在里面。

他们在昨晚枪声逐渐远去的时候,还偷偷地钻出隐蔽的洞口看了一眼,不得了了,满地都是战死者,远处还有日军的说话声,吓得他们又赶紧地钻回了洞里去。

这两个后勤人员一个叫田有牛,一个叫杨福霖,都是没两年的兵,而且一直在做后勤,几乎没有上过战场,自然是不敢再出去了。

好在这仓库里的物资,几乎是啥都有,被服、粮水、武器弹药等都有,虽然不是很多,但够他们俩吃喝上几把月,完全没有问题。

两人相依为命,准备躲在里面,躲上一段时间,等日军撤走了,看时机才逃出去,现在肯定是不敢逃出去了,因为紫金山几乎被日军占领了,下面的路口也被封死了。

刚才听到三狗他们摸进来,还以为是日军给摸了进来,吓得田有牛哆哆嗦嗦地拉开枪栓,给了洞口一枪,还好三狗躲得快,那不知道得死得多冤。

等大家全部进来后,三狗派了两个人在洞口做了个明暗哨,然后在洞里,点上个小蜡烛头,召集起大家开会。

先是清点人数和武器弹药,三个排(缺牛牯一个排)人,现在基本上是损失了三分之一,只剩八十来人了,大部分是牺牲在被包围的那会儿,还有好几个伤兵,弹药几乎消耗殆尽。

三狗叫田有牛他们搬来一些罐头饼干给大家,大部分人都快饿得要站不起来了,有这些好东西,简直是人间美味;居然还有前门、美丽、白金龙等牌子的香烟。

只是老李头不在这里,他在牛牯那个排那里,要是他也在,估计还能给大家弄点热乎的东西吃,那更是享受了。

吃饱喝足后,自然是要睡觉了,大伙已经好久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了,三狗只留下几个人换班警戒,其他人都睡觉,赶紧补觉补充体力。

这一觉睡得,简直是天昏地暗,一直睡得第二天日上三竿,三狗醒来第一件事,就马上问警戒的哨兵,有没有发现牛牯他们排摸上来。

没有。昨晚大家进来后,后来连有连续的枪声都没有。牛牯他们那一排人,好像突然消失了一样,没个影了。

本来说好是来紫金山这片树林里的,三狗昨晚还在树林里做了一些记号,只要牛牯他们摸到这片树林,自然就能找到坑道入口的不远处,那样,警戒的哨兵自然就能看见了。

可是没有,这就奇怪了,大家饭后,三狗派出杨承祖、张志光、彭长华、夏晨几个机灵鬼,相继出去,朝各个方向偷偷搜索,也在各处做一些隐秘的记号。

几个人陆续回来报告,都没有发现有牛牯他们的迹象,树林里昨晚三狗做的记号,也没发现有改动的。

这就奇怪了,这一排人,少说有三十来人,在这到处都是鬼子的南京城里走动,怎么可能没有一丝动静呢?

难道他们全部牺牲了?按牛牯的实力,应该不至于,但这个也难说,这南京城里多少有实力的牛人,都战死在战场上,甚至有很多死得糊里糊涂冤枉异常的。

如果不是战死了,难道也跟三狗他们一样,找地方猫了起来吗?这个更难了,这些地方,除了三狗外,在老七连里,还真的找不出第二个对这些地方如此熟悉。

哪些地方可以猫人,哪些地方可以设伏,等等,三狗都一清二楚的,目前这一片,只有他们这里可以猫上几十上百人,不被外面人知道的。

现在只有最后的一种可能比较大,就是牛牯凭借着超强的本领,带着手下,跳出鬼子严密的包围圈,也逃进了山林之中,只是迫于鬼子人数众多到处设障,没有办法到这里来。

或许他们现在正猫在哪个山林里,正等着合适的机会,来这里与三狗汇合。

但是在之前约定的计划是,到这里来汇合的时间,不超过今天14日的晚上子时,因为到今晚子时,三狗还得带大家去下一个地方。

三狗叫上狗腿、打铁侬、秀才几个人商量下一步的行动,这个地方虽然很安全,但也不是长久呆的地方。

主要是坑道里的粮食不够这么多人消耗,八十多张口,一天得要吃多少东西,这二三天没吃东西,大家都得要饿死在这里。

第二个更关键的原因是,据警戒的哨兵报告,自今天上午开始,鬼子已经开始对这片山林进行地毯式的搜寻了。

不用说,鬼子自然会重点盯上了这片地区了,昨晚那几仗打得鬼子死了好多人,特别是那个伏击。

能让几十个鬼子短时间被打死,可以想象,这是一支多么强悍的队伍,更不用说在到处都是鬼子的南京城里了。

这件事自然惊动了鬼子的上层,引起了他们的注意,三狗他们最后是从那个山脚进入紫金山的。

肯定是从那个地方开头,进行细细的搜寻,势必要把这股中国兵给剿灭,不然,守备这片地方的鬼子,晚上睡觉都不会安稳。

365. 古庙枪声

此地不宜久留了,这地方很快就会被鬼子盯上的,与其被鬼子盯上搞死了,还不如主动出击,更多地杀死一些鬼子,才能有逃脱的出路。

本来三狗的计划是,在这里等到牛牯,等齐大家,再次在夜晚里分头进入城区,沿着设定好的路线,进入到城区中心里去。

这个想法非常冒险和大胆,或许只能这样拼,反其道而行之,进入最危险的地方,可能是最安全的地方,才能有一丝机会。

然后再城区中心特别是在鬼子高官云集的大指挥部,搞出动静造出混乱,把日军吸引到城区里去,然后依仗对城区的熟悉,跳出包围圈,向西边水西门的暗道逃出,沿板桥镇方向西去。

只有去南京的长江上游,或是更远的乌江那边,才有可能比较安全的渡江北去,从南京这段长江到镇江、扬州、甚至到苏州,都是鬼子的军舰控制地区,难以渡江。

可是,现在牛牯的迟迟没有出现,稍稍打乱了三狗的计划,不过,按事先在幕府山的突围计划,过了汇合的时间,就不能再等了的,自谋出路相机行事。

再说,四个排,能汇聚到三个排,这个成绩已经非常不错了,按三狗刚开始悲观的预计,估计一个排都突不出去,毕竟,这到处都是鬼子。

但是,鬼子并没有给三狗那么多的时间来等待牛牯,三狗他们只在坑道里享了半天福,第二天临近中午时分,鬼子在来回地毯式搜索了半天后,终于找到了这个隐秘的坑道口。

其实在敌人搜索到不远处,警戒的哨兵已经报告三狗了,三狗开始以为鬼子没那么容易找到这个口的。

这个坑道口当时在老黑的指点下,设计得很巧妙,洞口修在一座废弃的小庙里,这座庙小的跟土地神的庙一样,非常不起眼在山林中,所以估计就香火一直不旺,后来就废弃了。

而老黑就看中了这座小庙,因为它的位置很不错,处于半山腰的山脊上边上一侧,视野很开阔,只是交通不是很方便,没有通向其他地方的大路,类似独门独户,反而非常的清净。

所以三狗昨晚在幕府山制定突围计划时候,就跟几个带头的说了这个庙,就算是在夜晚,只要有点月光或是夜光,在山底下,就能看到这座小庙破败的轮廓。

小庙年久失修,房顶的瓦片破败不堪,一些椽子和檩条都快烂断掉了,下雨天根本遮不住雨,地上碎石瓦片一地,杂草丛生。

一尊木头菩萨也是油漆掉得斑斑驳驳的,底下的石基也是长满了青苔,和以前的古庙宝藏一样,三狗他们藏身的坑道其中一个口,就在这个木头菩萨背后。

这个菩萨是空心的,在背后可以打开,这么隐秘的地方,所以这个古庙来来回回了好多次日本鬼子,都是转一下就走了,都没有发现这个玄机。

三狗在庙门外和庙门口各潜伏了一个哨兵,有什么情况,马上通过庙墙跟的一个通风口,直接向底下人汇报。

按说,这么隐蔽的藏身处,不是事先知道的,很难发现这里的不同,可现在,鬼子拉着几条大狼狗出现在庙前的小路时候,几个哨兵不得不撤回了暗道里去。

三狗一听到有狼狗的叫声,就知道坏了,鬼子连狼狗都运过来了,看来是真的很认真对待了,三狗只得下令:

“全体都有,各就各位,马上准备战斗。”

三狗有点后悔,怎么没有想到鬼子有狼狗这事,要是早知道,就找些香火纸钱在空心菩萨周围多烧上几回,估计能把人味给熏走一些。

现在已经晚了,在菩萨底座的观察孔里看见,那狼狗,一路闻着味道,径直来到菩萨边上,不停地吠叫着。

一群鬼子叽叽喳喳地在菩萨前面说个不停,似乎怀疑这个地方,但又实在看不出来有什么端倪。

那狼狗急了,挣脱狗链子,扑到菩萨身上,又叫又咬的,真是狗畜生,连佛像都不尊敬的,那个鬼子头实在是看不出什么东西来,就叫人看能不能搬动这个菩萨。

见到好几个鬼子上来搬动时候,三狗急了,这可不行,这个菩萨一搬动,等于马上就把洞口给暴露了。

马上叫上几个人,从各个观察孔对外射击,鬼子猝然不防,登时就被打死了好几个人,秀才他们痛恨那狼狗,先就把两头狼狗给打死了,都是这些畜生,才会让鬼子找到这里的。

屋里的鬼子遭到袭击,倒下来一片,屋外的鬼子马上就围了上来,趴在地上和躲在墙根处,对里面盲目地射击了一阵子。

鬼子打了好一阵子,只见到自己人,没见到别人,只得停下来,觉得这事很蹊跷,怎么回事,屋里的自己人怎么会中弹的?

两个鬼子在上司命令下,战战兢兢地贴着墙跟,慢慢地移动进来,秀才他们正准备射杀,三狗急忙打着手势制止了大家。

那两个鬼子自然是看不出什么毛病的,现在那两头狼狗已经死了,鬼子的注意力自然不会被狼狗引到了菩萨身上来。

这两个鬼子左左右右地看了半天,只是一个空荡荡的厅堂,后面墙的中间位置有一尊木头雕刻成的佛像而已。

对于信佛的日本人来说,这个很稀松平常,于是就跟外头的鬼子汇报,里面看不出什么东西来,赶紧进去救助地上的同伴。

屋外的鬼子才陆续进来,叽里呱啦地说个不停,三狗能听懂,也就是说很奇怪这地方,怎么会有人袭击呢。

而且一听到枪声后,外面的鬼子就马上包围了整座小庙,外面也没有看见有人在朝里面射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难不成是自己队友在发疯了,自相残杀?大厅地上还剩一个鬼子没死,被打伤了,跟进来鬼子队长说了是啥事。

鬼子队长立马趴地上,喊着大家也趴下,已经晚了,三狗里面懊恼不已,怎么还有一个鬼子没死,狗日的,还说了是菩萨里面发出的子弹。

现在再装已经没用了,三狗一开枪,里面好几个都快要憋坏的优秀射手也迫不及待地扣动了扳机。

鬼子又是倒了一片,门外面的鬼子又赶紧趴地上,观察着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又不敢进来,也不敢对里面扔手雷和开枪,毕竟里面还有很多自己人。

鬼子队长在地上大喊:是那个佛像,佛像里面有人。

三狗气急,循着声音,一枪就把这个鬼子的队长给爆了头。

366. 渴饮倭寇血

古庙里持续的枪声,把在周边搜查的鬼子全部给引了过来,把这座破败的小庙围了个水泄不通。

得知是那个木头佛像里有枪打出来,鬼子在门外架起机枪就对着木制菩萨进行扫射,这个木制菩萨本来就是空心的,哪里经得起机枪的扫射。

没两下子,木制菩萨就给打得粉碎,中间露出一个大洞出来,呦西,狡猾的支那兵果然就在这里面。

鬼子的中队长一声令下,十几个手雷扔进了这个大洞里去,传来一阵阵沉闷的爆炸声,一股硝烟从洞口升起。

半天没有动静,鬼子中队长等得不耐烦,派出几个鬼子去察看,鬼子打着火把往洞口里照着,黑黝黝的,啥都没有。

咋办?鬼子又接着往里扔了好多个手雷,沉闷的爆炸声不断响起,等硝烟散去,用火把往里照着,还是黑乎乎的,看不出所以然来。

是不是支那兵给全部炸死了?还是吓得跑光了?鬼子队长招手叫了两个鬼子,让他们打着火把下去察看。

军令不能违抗,那两个鬼子在其他人为自己侥幸的目光下,抖抖索索地下到了洞里去……

其实,在佛像被打烂时候,三狗他们知道在洞口已经无法坚守了,只得马上全部退进来洞里面去。

正常的坑道口,都会有一个T字形的拐角,避免枪弹的直接袭击,所以,在鬼子连续两轮的手雷轰击,只是炸塌了一点洞壁的薄层,对已经躲在了里面的守军丝毫无损。

又进入了到熟悉的坑道内部战斗,之前三狗他们老七连在罗店就打过,虽然凶险异常,但目前的主动权还在自己的手里。

因此,还是老套路,三狗告诉所有人,尽量不要发出声音,或是枪声,能用刀先解决进来的零散鬼子最好了。

那两个鬼子的倒霉蛋,打着火把,半天才走了不到两米路,就不敢再走了,气得上面的鬼子队长粗鲁地骂着,巴格。

鬼子在洞口没见任何的人的迹象,没有人也没有武器等,对着洞口汇报上去,想就敷衍了事,回去上去。

但鬼子的队长不想就这样草草收场,怎么可能,手底下死了这么多人,没有任何的一个说法,怎么跟上司报告?

那两个鬼子被队长逼着,继续向往走着,转过了拐角位,洞口原本可以看见的火把光亮一下子就没有了。

过了好一会儿,仍不见底下的人回来复命,鬼子的队长再耐着性子等了一会,还是如泥牛入海,无声无息的。

他们哪里知道那两个鬼子,早已经跟阎罗王报到去了。这俩倒霉蛋过了拐角位后,抖抖索索地向前走了一段路,越走越觉得不对劲,发现这坑道怎么这么长,好像走不到头一样。

而且周边都是空荡荡的,前后没有任何的人和声音,空气安静的恐怖,这两人越走越怕,越怕腿越软,两人商量着要不要回去。

来了,就不能让你们回去了,三狗听到了他们的对话,马上指使杨承祖和夏晨一组,彭长华和张志光一组,两组人一前一后靠近了那两个鬼子。

现在杨承祖收了夏晨做徒弟,手把手地教他怎么快速杀人,看来打铁侬他们的绝招又有了衣钵传人了。

走在前头的鬼子一手打着火把,一手拿着步枪,走着走着就发现不对劲了,因为为了壮胆,两人偶尔会说上几句话。

可现在走着走着,发现只听见了只有自己一个人的脚步声,刚才一句问话,同伴怎么也不回答?到底是怎么回事?

吓得前头打火把的鬼子赶紧转过头来看后面发生了什么事,不回头还好点,一回头,把他自己吓得一大跳。

一个脸上身上都是血的人,正跟着自己亦步亦趋,我去,太恐怖了,大白天闹鬼了,吓得那鬼子魂飞魄散。

即使是吓得受不了,但毕竟是上过战场的人,见过很多生死,马上就作出反应,右手的枪立刻提了起来,准备给这个“鬼”来一枪。

可这右手怎么回事,怎么发力,都没有用,连把枪都提不起来了?这一下子,鬼子彻底吓懵了。

就好像平时在做噩梦时候,以为自己是清醒无比的,不是在做梦的,却完全没有力气去跟扑上来的鬼子打架,或是逃走,好像全身使不上力气。

现在这鬼子就这样的状态,现在连左手握火把的力气都快没有了,使劲地再次转过头来看右手是什么情况。

终于发现右手为什么提不起枪的原因了,原来发现有个人(或是鬼)在抓住自己的枪不放,这个鬼子生命中最后的明白,就在此刻的一瞬间,定格在他自己的时间上。

后面那个满脸满身是血的人,右手一挥,反手的匕首,割断了这个鬼子的脖子大动脉,两道血泉喷涌而出,溅得前面人的一身。

爱干净的张志光一边抹着身上的鬼子血,一边不由得有点埋怨:

“又是这么简单粗暴,把血给洒人一身”。

那个满脸是血的杨承祖咧嘴一笑,露出两排白森森的牙齿:

“就要这样子,老子痛快。”

……

后面那个没打火把的鬼子,去哪儿了?很简单,也是被杨承祖给杀了,这个鬼子走在后面,由于惊怕,老是以为后面有人在跟着。

走着走着,就不由自主地回头看一眼,搞得后面的杨承祖和夏晨很不爽,几次都要扑上去,都没有机会。

跟了一会,眼看着鬼子就不想再往前走了,想要回去了,夏晨沉不住气了,急得就跟了上去。

这后面的鬼子,走着走着,又发现不对劲,这次不是因为要回头,而是脚步声不对劲,之前都是两人的脚步声,在寂静的地洞里,听得很清晰。

现在怎么好像有三个人走路的脚步声了,怎么回事,明明是两个人在走路,怎么会走出三个人的脚步声出来。

这种细微的变化,却把后面那个神经都有点过敏的鬼子,吓得受不了,赶紧再次转过头来看一下,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一回头,他这辈子就再也没有机会回正头了,因为他的头被夏晨给死死抱住扭住了,追上在旁边的杨承祖一刀就捅入了鬼子的左肋部第三、第四根肋骨缝隙里去。

鬼子的嘴巴被夏晨死死捂住,右手的枪,也被杨承祖空出手来,快速地下了,两人把鬼子死死按在地上不让他发出声音来。

前头的鬼子不知道这一切,自顾着往前走出一段路后,才发现了自己变成孤身一人了。

后面的鬼子被杨承祖的匕首捅入胸腔的心脏位置,巨大的疼痛击打着他,全身发软,呼吸急促,想垂死挣扎,却被人给压在地上死死的。

杨承祖看鬼子一下子没有死,又把刀子从鬼子身上抽出,鬼子心脏泵压出的鲜血,强劲地喷射出来,射得杨承祖一头一脸。

杨承祖嗜血地舔了舔脸上的血,有浓浓的腥味和一丝丝的甜味,还吧嗒了下嘴巴;我去,看的旁边的夏晨不断地在心里骂道,真是变态的杀人魔鬼。

为了保险起见,杨承祖再次朝着鬼子肋骨处那个创口,又捅了几刀进去,捅进去后再搅动了个来回,喷射出来的血,把他的手弄的湿滑滑的,刀柄都不好抓住。

……

367. 地下惊魂

鬼子中队长见两个下去探路的,大半天不回来,叫人冲洞口叫,也无半点回复,这事,就蹊跷了。

中队长决定再派人下去搜寻,不过这次派了六个人,两人一组,每隔开一段距离一组人。

隔开的距离差不多是安全距离,既不挤在一起被一个手榴弹或一梭机枪弹给团灭了,又可以互相掩护。

假如前面或其中一组发生了什么意外,另外一组马上可以看到和知道,立刻进行保护或退出汇报情况。

能这么安排,可见这个日军中队长还是有两下子的,现在难题抛给了三狗,看他怎么与鬼子斗智斗勇见招拆招。

现在三狗还有几个“武器”可用,就等着第一组鬼子走到第三个拐角位,那里有“惊喜”等着他们。

这次,三狗搬出了和尚这个大神级人物,当最前面的两鬼子刚拐过第三个拐角,吸趴在坑道顶的和尚突然以天而降,以极快的手法,下重手连点两鬼子的要穴。

两鬼子突遭重击,登时晕死过去,两边马上就有人过来接着,拖进了两旁的小储藏室内去,肯定是手起刀落,结果了鬼子。

和尚本来是不出手的,自打上一次在青浦到昆山路上,出手救了薛将军后,虽然没有亲手杀死鬼子,但也开了这个惩恶扬善的口子了。

惩恶,就是扬善。尽管和尚明白这个道理,但还是不到万不得已时候,才出手,即使出手,也不愿意直接杀死敌人。

不过能做到这一步,三狗对和尚已经很满足了,这货简直是个王牌大杀器,在近距离的格斗中,所向无敌啊。

前面一组两个鬼子刚被拖进储藏室内,中间一组两个鬼子马上跟着脚后跟来了这个转弯处。

刚转过来时候,这两鬼子感觉一下子懵了,刚刚好好的前面两队友呢?怎么就不见了,前面漆黑一片,连个鬼影子都没有,他们走得这么快?

正诧异时候,打火把的鬼子正常反应地拿起火把朝边上照一下,发现了个小门洞,该不会进了这里面吧,可是,里面一点亮光都没有啊。

两鬼子正纳闷地嘟囔着,又把火把转向另一边,发现也有个小门洞,奇怪,这一下子出现了三岔路了,该怎么走?

正犹豫时候,和尚如鬼魅一样出现在这两鬼子身后,同样的迅猛出手,点在他们背后的要穴上,就像放回放镜头一样,两鬼子也被拖进了储藏室内去。

还没处理完,最后一组两鬼子如期而至,稍微快了一点,发现了一只穿着皮鞋的脚,横在地上嗦嗦地拖进了旁边的小门洞里去。

中国兵几乎没有穿这种褐黄色军用皮鞋的,肯定是同伴,吓得后面两个鬼子一大跳,这种走法,绝对不是自己走进去的,明显是被拖进去的。

那个没有打火把的鬼子反应神速,马上举枪对着门洞就是一枪,当然是朝着上面打的,还是有点顾忌,怕伤到自己人。

这两鬼子身形一动,从天花顶上飘下来的和尚,只能先对付一个了,先把那个开枪的鬼子点到了,也不管旁边鬼子能否见到了。

而旁边的鬼子确实是见到了,一下子竟然被吓傻了,我去,一个敌人,好像陌生人一样,轻松地走在你的身边,然后,轻松地搞倒了自己的队友。

好像就那么轻飘飘的一伸手,连怎么弄的都没看明白,自己的队友就马上软软地软倒在地上了。

如果是在大白天,也许还能做出反应,问题是在地底下黑暗的空间里,简直是真的遇见鬼了。

这鬼子懵傻在那里,可和尚不可能等他清醒过来,再告诉他要制服他,怎么可能,和尚一个转身,动作几乎没有停留,无缝衔接下一个动作,也马上把最后一个鬼子给撂倒了。

不远处的三狗,不由得一阵暗叹:要是每个中国军人对付鬼子,都像和尚这么简单容易的话,那该多好啊,那样就可以杀绝入侵中国的全部日军了。

这只是一厢情愿的想法,日军主要是赢在全方位的优势,特别是远程火力的优势,就算是中国军人个个都是武功高手,也没有办法抵挡住炮弹的杀伤。

何况像和尚这样的只能算是凤毛麟角的人,对整个局势是不可能有多大作用的;当然,对三狗他们这样的小队人马里,确实有很大的作用。

这些事情多想无用,还是尽快想想眼前的事情,这眼前确实很棘手了,因为刚才鬼子开了一枪,虽然没有击中任何人,但这枪声,暴露了大家还在这个坑道里。

接下来,就不知道下一步敌人会采取什么办法来了,不管了,该来的都回来的,管他个自己会有什么死法,都来吧。

破庙里的鬼子中队长和其他的鬼子,自然也听到了下面一声枪响,虽然有点沉闷和异样,但确确实实是从洞口传来了一声枪响。

“中田君?山崎君?……”鬼子们焦急地冲洞口喊着那几个下去鬼子的名字,久久没有回应,剩下的,大家自然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了。

但这个,只有一声枪响,下去了六个人,怎么全都死了?不可能吧,一枪能干掉六个人,而且这六个人都是分开一段距离走的。

这也太诡异了吧,看着夜晚即将来临,天色快要暗下来时候,鬼子中队长不由得焦躁不安起来,这事,该如何收场?

这鬼子,可以说是纵横大半个中国,几乎没有遇到强劲的对手,自然是心高气傲,不把儒弱的中国兵放在眼里。

只怕下面真的有什么超自然的力量?这不可能,对于杀过人的军队来说,几乎不会相信或是害怕这种玄乎的说法。

所以,鬼子中队长决定再次派出更多的人下去,一定要一探究竟,一定要把那股该死的中国兵统统剿杀干净。

这次派出了几十人下去,隔开一段距离就一个人,每人打着临时做的火把,不时地互通有无。

就不相信这次还会有出什么问题,这么多的人,下面的地洞再大,也不至于搞不清楚了,鬼子的中队长这次算是下了大血本了,类似赌徒一样,要扳本,在此一举了。

……

368. 填不满的无底洞

看到鬼子一连串地进来那么多人,三狗不停地暗骂着:狗日的,这次来这么多,想搞死我们啊,我呸,没门。

三狗迟迟没有发出命令,而是一直默默地数着下来洞里的鬼子,一直等到最后一个鬼子走进来好十来米,确定再没有其他的鬼子进来后,才发出暗号,怕打着身边的战友,一路传下去。

准备战斗,这次不可能跟鬼子来玩单的了,这次要来个一锅端,手榴弹机枪准备,等鬼子一路摸过了小储藏室。

当然,储藏室内杀死的鬼子,已经被搬到了更里面的地方去了,现在这几个鬼子尸体,连衣服都扒光了,更不要说有什么武器弹药等特征了。

只是地上有些血迹还未干,不过,这个就无所谓了,反正在战争年代战场上,一点血迹,不能说明什么,谁能知道这地上的血是谁的?

当然,再怎么样,鬼子还是很谨慎的,保持一定距离,举枪溜边走,只要有一点异动,就会马上做出反应,这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不得儿戏。

三狗他们老七连没打算儿戏,也不想更没有心情和鬼子儿戏,大家都是神经紧张得喘不过气来,生怕稍有暴露,置身于鬼子的火力之下。

等鬼子一路摸着一路查看各个地方,一路来到坑道的中后段地方时候,三狗发出了攻击的命令,不能再等了,大家已经没有退路了。

只听见脚底下几声咕噜咕噜的声音,一个鬼子下意识地低下头看了一眼,这一看不要紧,吓得那鬼子魂飞魄散,大叫:

“趴下,手雷。”

晚了,等鬼子听到后,再做出反应,已经晚了。

正在下趴的鬼子遭受到了一阵手雷的爆炸攻击,在如此狭小的空间里,要想避开高密度的手雷破片,简直是不可能的。

顿时,几乎所有的鬼子都被炸到了,只是程度不同而已,登时毙命的至少有一半人,其他的,或多或少都受了伤,只是轻重不一。

受伤的鬼子大声地喊叫着,三狗听得懂,大部分是在呼叫卫生兵,在这个鬼地方,哪里来的卫生兵。

由于大部分的火把被炸灭了,现在鬼子的喊叫声,成了秀才他们枪手的指引参照,一阵排枪过去,该死的鬼子也死光了,只剩几个还没死的,在那里剩着最后一点气,在哼哼着。

“停止射击,快速清理”,三狗明语发出命令。

大家快速地摸到还在哼哼的鬼子那边,用刺刀一阵乱戳,戳得鬼子死得干干净净的,再摸到每一个鬼子尸体,都戳了好几刀,才把鬼子尸体搬在一边,快速地清理着。

……

这地洞里的一阵手榴弹爆炸声和枪声,把上面的鬼子惊得一阵阵心惊肉跳的,到底是自己人得手了,还是受到了袭击?都不得而知。

过了好一会,面面相觑的鬼子,终于醒悟过来,眼望着中队长,中队长正气恼异常,浑身的气无处发泄。

冲着洞口,大声地喊叫着下去的人名,那声音在地洞里荡起了一阵阵的回音,就是没有回应。

眼珠子气得发红的鬼子中队长,转眼望着手下的人,那些鬼子被看得纷纷后退,生怕被上司叫到下去地洞里。

这简直是送死了,而且未知的恐怖,远比能看见到的危险,让人难受多了。

鬼子中队长狠狠地叫上一个小队长,让他亲自带队,这次直接就下去三十多个,也就这个小队剩下的人数了,今天,中队长赌嗨了。

不过,这次战术再次不得不相应地作出改变,这次,这支小队人马带足了弹药,特别是手雷。

所有的鬼子,不再打着火把,而是个个贴着墙壁,一个个跟着,摸了进去,排头的鬼子交替掩护前进。

到了一定距离后,只要摸到有门洞的,就磕响一个手雷扔进去,要是看不太清楚前面有什么情况的,也是一个手雷过去,接着就是几枪。

这群鬼子一路乒乒乓乓地打了进来,三狗一看,不由得发笑,这种打法,有什么用,看来,鬼子真的黔驴技穷了。

由于鬼子没打火把,大家都是在黑乎乎一片里,但三狗对这里实在是太熟了,估摸着鬼子大部分人马进了坑道的中后段时候,再次发出攻击的命令。

不过是在鬼子扔出手雷在爆炸的时候,三狗这边人,就趁着爆炸声,也扔出手榴弹,一阵手榴弹的爆炸,鬼子就算是贴着墙壁,也很难躲开手榴弹的破片。

前头几个鬼子嘶声裂肺地惨叫着,吓得后面的鬼子全部趴地上去,但是又不能违抗军令逃回去,只得在心里不断地咒骂着上司,在黑暗中慢慢地向前爬去。

既然鬼子都不暴露自己,那就让他们现身,三狗把一件棉衣撕下的一大团棉花,浇上弹硝,包着个手榴弹,拉响了,扔到鬼子人群中去。

“轰”的一声,手榴弹把外面包着的棉花炸成一片片,撒在各处,有子弹硝的棉花在燃烧着,照亮坑道里的大部分鬼子的藏身之地。

由于对地形不熟,鬼子几乎没有什么藏身之地,只不过大都是趴在地上,现在被火光一照,无异于裸泳的人被拍在沙滩上。

秀才他们这些射手,正苦苦搜寻鬼子的声音来定位,现在火光四起,一切都得来不费功夫了,机不可失,射手们纷纷开枪射击。

鬼子想躲都躲不了,特别是前头的鬼子,全身被多个射手惦记着,差不多都要打成筛子了,后头的鬼子一看这种被动挨打的险境,不再想着违抗军令了,纷纷退出,逃出地洞。

逃出地洞的鬼子,还以为要被上司臭骂狠打一顿了,没想到中队长没有骂他们,而是细细地询问了地下的情况。

然后让大家准备着戴上防毒面罩,准备放毒气了,原来,鬼子的中队长苦于攻打不下这个地洞,无法向上司交差,就命令人下山搬了一些毒气手雷上来了。

刚才中队长为什么要细细问地下的情况,特别是自己人伤亡情况,得知出地下没上来的人,基本是必死无疑了,更是放心来用毒气攻击了。

就算是有个别的自己人伤兵在下面没有上来,但对于日军这么残忍的部队来说,为了既定的攻击目标,也会继续施放毒气的。

369. 以“毒”攻“毒”

不出三狗的所料,最后鬼子还是开始施放毒气了,对付这种山洞里的战斗,很多人会想到用水、烟、沙子等,或是直接封死洞口憋死里面的人。

这些办法只针对一个洞口的或是没有通风口和出水口的死洞,而且这半山上去引水和运水运沙子上来,都是个浩大的工程。

往里烧火吹烟不失一个好办法,但这个坑道里面太大了,三狗他跟着同学在老黑的带领下,挖了好久才挖出来的,有设计了通风口和出水口等,得要烧多少柴火,也而不一定能熏到里面躲起来的人。

但毒气就不同了,只要闻到了,人就失去战斗力,等着被抓被杀了,严重的,当场就毒死了。

现在外面的天色还没完全黑下来,三狗不敢带着大家从另外一个洞口逃出去,但现在,随着鬼子扔进了好多个毒气手雷后,三狗他们只听见手雷扔进来,没听见爆炸声,也不见鬼子进来。

不一会,这些手雷都没有爆炸,却嗤嗤地不断冒着烟,前面几个兄弟,马上大声咳嗽起来。不用说,这肯定是毒气弹了。

三狗急得来不及人人相传暗号,明语大叫,让大家去找防毒面罩来戴上,原来教导总队把这里当成其中的一个仓库,里面还是仓储了一些防毒面罩的,只是不多,也就三十来个。

这就麻烦了,现在全部有八十来人,三狗只能让有的人先戴上,没有的,就拿毛巾或是衣服,浸上水捂在嘴巴鼻子上,克服紧张,让心率慢下来,慢慢呼吸。

另外,叫人把仓库里的一些暂时用不上的物资,比如被服、木头等,架在坑道中心烧起来,利用热气上升的作用,把毒气给赶上去。

这山上的一些隐秘通风口,开始在四周慢慢散发着毒气出来,由于现在天快黑了,通风口又很小,散发出来,不仔细看,一下子还看不出来。

日军当时的毒气有催泪性的苯氯乙酮,呕吐性的联苯氯化砷和联苯氰化砷,糜烂性的芥子气和路易氏气,偶尔还有窒息性的光气,氯化钾基吡啶和氰酸气。

万幸的是,这次日军放的只是催泪性的毒气弹,而不是恐怖的芥子气等糜烂性的,不然三狗他们一个都活不了。

也幸好不是窒息性的,那三狗他们用火烧起来驱赶毒气,反倒更危险,本来就是窒息性的,加上在洞里把为数不多的氧气给烧掉了,大家空有防毒面罩,也得窒息而死。

估计鬼子也想着等会下洞里去,抓了或杀了这些中国兵,好向上头交差,所以,才施放的普通毒气,也或者,这一级别的鬼子,能拿到手的,也就是这种低级别的毒气。

就算是低级别的毒气,那也很厉害了,特别是鬼子拿了很多来,一些鬼子为了给死去的队友报仇,往洞里扔了好多毒气弹。

这种超饱和的毒气攻击,空气里的毒气密度越来越多,三狗没有办法,只能派人去撬开另一个出洞口,让没有防毒面罩的兄弟们暂时出去避一避。

这个口子更为隐蔽,洞口用石头和泥巴给封住了,外面和山体融为一体,也种上了柴草,从外面看,只能看到是一个有柴草的陡坡而已。

打铁侬带着近五十来人,赶紧从里面先拆开一个小洞,仔细地观察外面的情况,现在外面天色将暗不暗的,幸好是附近暂时没有敌人的迹象。

大家慢慢地沿着洞口拆开一个人可以爬出去的小洞,一个个地爬了出去,尽管被毒气熏得难受无力,但先爬出去的,马上向四周散开去,寻找可以依托的地形和树木,进行警戒。

……

三狗暂时没有让戴有防毒面罩的三十来个兄弟也跟着逃出去,他还是想先守着这个坑道,收拾了这批鬼子,再在深夜时分往城里渗透,寻找机会逃出南京城。

借着洞内烧起的火光,三狗自己先动手,命令这三十来个兄弟,全部换上鬼子的军服,包括武器弹药,全部换成鬼子的。

大家戴上有网兜的日式钢盔,步枪也全部换成了三八步枪,这些都是这一路上和在洞里,收集到几十副鬼子军服武器,正派上了用场了。

全部人也穿上了鬼子的大头皮鞋,甚至也有甜瓜手雷,铝制饭盒,腰间前后的子弹袋等,只要不开口,几乎和鬼子兵没有两样。

同时,也示意大家带上尽量多的压缩饼干,把水壶装满洞里的泉水,这样的动作,无异于告诉大家,准备突围了。

为了防止意外,三狗派出李广本当联络员,去到另一个山洞口上,告诉已经在外面的兄弟,洞里的兄弟已经全部换上了鬼子的服装。

不过为了区别,大家都在脖子上围了一个白毛巾,还有,也设定了今晚的口令和暗语甚至是手势,以免误伤。

等了好一会,三狗终于等到了鬼子再次入洞,借着洞内忽明忽暗的微弱火光,看到了下来的鬼子也是戴着防毒面罩的,三狗一直的担心,终于放下了丝许。

无独有偶,鬼子这次下来的也接近三十人,有二十五人,差不多就可以了,见带着防毒面罩的鬼子慢慢地进入坑道,普通人估计会被吓得够呛。

在忽明忽闪的山洞里,一群带着类似骷髅头骨的防毒面罩像鬼一样的人群,正默默地走来,确实是很吓人。

在鬼子摸进了坑道的中后段时候,三狗怕打身边战友肩膀,战友一路怕打过去,大家都跟着三狗,从坑道另一个极其隐蔽的门洞,转到了鬼子的身后去。

在这个山洞吃了很多亏的鬼子,即使在施放了毒气的洞里,还是很谨慎,为了避免一锅端,鬼子一个个地保持了一定的距离,正顺着墙根,一路慢慢地摸着走过去。

这样的距离,正好给了三狗他们的机会,彭长华和杨承祖几个一路当先,轻手轻脚地接近最后一个鬼子,两人配合,一人夺枪,一人砍杀。

鬼子由于戴着防毒面罩,被突然的冷刀袭击,还真一下子发不出声音来,放到一个鬼子,三狗这边老七连的人,就补上一个位。

由于全身装扮几乎无异,就算有个别鬼子回头察看时候,只是模糊地点和人数,没办法说话,看到一模一样的,自然就认为是自己人了。

老七连的人虽然正面打仗不是很突出,但这几个月一路以来,打了很多的灵活战,大家对于这种黑夜里袭击,已经玩得很溜了。

……

370. 引爆坑道里的弹药库

三狗他们穿着和鬼子几乎一摸一样,同样也戴着防毒面罩,在山洞里,尾随着鬼子,像一条贪吃蛇一样,一口口地吞食着自己的尾巴。

当然,这个不是理想中的影视剧,这是现实的战场上,还是会出很多差错的,比如吴鼎立和朱明泰正解决一个鬼子时候,鬼子的挣扎,还是带来了一些响动。

搞得前面的鬼子全部转过头来,三狗心里咯噔一声,心想,这下子坏了,手马上伸到手雷那边,准备开始先下手为强。

不过刚好补缺的是萝卜,这家伙有急智,也有表演天赋,马上装出一个踉跄,好像要摔倒一样,一下子扑打在墙壁上。

前面回头的鬼子看了一眼,才纷纷转过头去,继续慢慢搜寻前行。

我去,萝卜这个戏精,三狗不由得暗自喜骂到。

越到后面,鬼子越精干,一般前面搜索的,都是些厉害角色,张志光和竹竿几次都没有得手。

三狗开始有点焦急,因为前头的鬼子快要搜索到李广本他们出去的那条道去,再不把这剩下的十来个鬼子搞死掉,那个出口一旦被发现,就非常麻烦了。

外面有五十来个兄弟,一旦枪声响起,会招致搜山的鬼子蜂拥而至,只有点轻武器的他们,根本招架不住鬼子。

三狗通过怕打前面战友的腰部,通过手势示意队友们可以开枪,格杀勿论了,一路传了过去。

张志光和竹竿得到最后的命令,马上拿出手雷,扔到鬼子群中间去,接着所有人散开在两边墙壁上,对着被手雷炸得七荤八素的鬼子开枪连射。

在火光的闪耀下,即使有一些鬼子马上贴着墙跟趴下来,也招架不住后面的“队友们”拿枪正对着射击。

在战场上,再骁勇的战士,也有薄弱的环节比如看不见的身后,所以,只能把不设防的背部交给身后的战友,等于把性命交付给战友,这种过命的交情是和平年代所达不到的高度。

然而,在这里,这些精干的鬼子,以为把背部交给身后的战友可以高枕无忧,没想到,背后的战友,就是中国兵。

经过一轮速射后,趴在地上的鬼子,全部被打死,三狗马上示意大家拿下鬼子身上所有的子弹和手雷。

然后把这些戴着防毒面罩的鬼子全部搬在一起,拿出储藏室的汽油给浇上,一把火点着了,洞内顿时大火熊熊,温度骤然升高。

三狗带着大家,还是带着防毒面罩,向破庙下的洞口处冲了过去,快到洞口时候,三狗移开防毒面罩一点,冲上面喊了句话。

然后大家鱼贯而出,放眼望去,破庙里站了挺多的鬼子,三狗带着大家没有停留,假装很惊恐的样子,一窝蜂地往大门外冲。

后面的鬼子一下子不知所以然,还以为他们在洞里发现了什么恐怖的情景,毕竟,刚才在底下发生了一阵激烈的枪炮声,现在还不断地有热气冒上来。

鬼子的中队长气得在后面不停地骂着,但还是无济于事,这群该死的人,早已经冲出小破庙,消失在黑夜里去了。

难道是洞内真有超自然的现象?让这群手下吓得这么发疯地逃走,真是一群不中用的家伙,鬼子中队长气得一边派人去追吓成疯子逃走的手下。

一边亲自带人下洞,能想出来的招数,都用完了,剩下的,只能自己下去了,不然,今晚还真的回不去大队部了。

不然,会被凶悍异常的大队长给暴打成体无完肤的,甚至是很有可能要求他剖腹自杀谢罪的。

想着回不去的营地,鬼子中队长悲愤地带着能带上的人,进入了洞口里去,只见前面的坑道被火光照耀得亮堂堂的,哪来的超自然现象?

鬼子中队长拿着指挥刀冲在前面,一直深入到坑道的中间部分,发现一堆尸体在燃烧着,也看不出来是什么人。

正常的想法,肯定是中国兵了,因为刚才戴着防毒面罩的手下,二十多人全部跑了出来了。

三狗他们在夜晚里一窝蜂地涌出,鬼子们被他们的恐怖情景所感染,还真的不能冷静下来,在那么短的时间来快速计算这群凌乱队形的人数,也没有人会有这个心思。

所以,鬼子确认自己人已经在洞里受到什么刺激全部跑了出去,现在里面的,肯定是中国兵。

只是这些中国兵还有没有烧干净的皮鞋,也许是他们捡了之前战死在洞里的日本兵的吧;人在事先圈定的一个范围里,会给自己的观点,找各种理由来开脱的。

鬼子中队长带着手下,没有在火堆前过于停留,熊熊大火烧出的热量,聚集起来,也灼人的难受,呆不了多久。

这群鬼子迅速往里面搜索,只要再转一个弯道,就可以发现另外一个出口了……

突然,打铁侬带着的五十来人,在外面感觉到身体下面的地上,传来一阵抖动,接着一阵阵沉闷的爆炸声从地底下迅速地传来。

最后身后的洞口被一团火焰给冲破,接着石头像子弹一样,飞溅了出来。

打铁侬一阵激动,狗日的三狗,我们又得手了。这是咋回事?看着身边焦急的队友,还在为三狗他们痛苦,以为三狗他们全部死在坑道里了。

打铁侬简单地跟大家说了这事,原来,在出来之前,三狗告诉他的计划,说他们会把坑道里的弹药库给引爆,在引爆前会逃出来。

如果没在这边的出口逃出,那就是在破庙的那个入口逃出的,又或者大家全部战死在下面了,让他们不要伤悲,继续带着这五十来人,向山上突围。

翻过紫金山,往淳化镇句容方向突去,那边大家熟悉,实在不行,就上山打游击去,或是化整为零,混出去,到江北去找51师归建。

但有一点,就是不能做土匪强盗等伤天害理的事情,说不定,三狗他们也会跟上打铁侬他们,如果能合兵一起,再继续战斗。

而跟着三狗战斗多次的打铁侬,尽管以前一直把三狗当小弟,但眼见了三狗的指挥作战,一直敬佩有加。

这个时候,他也完全认为三狗他们肯定是活着出去了,现在马上带着大家,趁着夜黑,往山顶突去。

……

371. 反其道而行

三狗在坑道里确实做了一些手脚,把弹药库连上导火索,算好几分钟的时间,不管剩下的鬼子进不进去,也要引爆这个弹药库。

一来是毁掉这个坑道,不让鬼子利用和学习;二来也是给李广本的信号,让他们不要久等,马上趁乱上山。

而剩下的鬼子,则送了三狗他们一个大礼包,那个焦虑的中队长竟然带着几十个人全部下到地洞里去了,一起被炸死和埋在坍塌的坑道里了。

这个不管是三狗还是打铁侬他们,都不可能一定会知道,但在跑出一段距离后,发现身后没有大部的鬼子,也能猜出一点,估计把那帮鬼子给报销了。

……

戴着防毒面罩跑步实在是不好受,气闷。三狗他们几十人跑出破庙进入林子里后,马上就把面罩脱掉了,大口地喘气。

没想到一会后,身后就出现了好几个鬼子冲了过来,吓得大家赶紧拿起枪准备射击,三狗看着那鬼子在边跑边喊:“等等,渡边队长叫你们回去。”

三狗赶紧对大家摆了摆手,指了指身上的衣服,大家一下子就明白了过来,就站着若无其事般地等着那二三个鬼子冲进林子里来。

等那几个鬼子冲进来一看,傻眼了,怎么一个都不认识,难道搞错了,还是跑错了地方,进入到别的部队地方来了。

于是那几个鬼子正要说话询问时候,三狗带着狗腿夏晨好几个人猛扑上去,把这几个鬼子扑倒在地上,大家几十人一窝蜂地压上去,七手八脚地把这几个鬼子给弄死了。

三狗带着大家穿林子走小路,往山脚下走,一边走一边严令,在没有必要的情况下,除了碰见鬼子,由他和鬼子说日语。

其他人都不得开口说国语,至于交流,全部用暗语(猫狗的叫声居多)和手势。实在迫不得已时候,可以说老家的土话,这三十人里面大部分是江西广丰的老乡。

大家正往山脚下走时候,突然背后的接近山顶处,传来了激烈的枪声,大家知道打铁侬他们与鬼子交上火了,都转头看着三狗。

这个时候,确实是很艰难的抉择时候,如果在平时,三狗肯定是二话不说就带着兄弟们去增援,而现在,大家必须分兵,才能突围出去,聚在一起,等于是自投罗网。

三狗忍下心来没有表示,正想要说点什么,就听见前面路口有一小队鬼子扛着机枪,往山上爬去,和三狗他们擦肩而过。

其中一个鬼子还说:“山上有支那兵,你们怎么不去打?”

三狗赶紧回到:“我们有别的任务,辛苦你们了。”

辛苦个屁,等鬼子的机枪小队刚一过去,三狗就招呼大家一顿手雷过去,接着就是一阵排枪射击。

机枪队的鬼子做梦都不会想到,这支刚还打招呼的部队,马上就翻眼不认人了,十来个鬼子马上就被打死了。

三狗马上叫人扛了两把歪把子机枪,和背上几箱机枪子弹,对着每一个鬼子的脖子开上一枪后,赶紧撤离战场。

刚转过路口,来到了山脚下,就发现有一队鬼子跑来了,询问着,刚才在不远处怎么回事?

三狗回道是碰见了可疑人员,好像是跑到山脚下去,现在他们正在追赶,还反问鬼子,有没有看见。

山顶上的枪声逐渐稀拉起来,大家回头想看看自己的战友有没有突围出去,但现在天色已黑了,实在是看不见,但愿他们能突围出去,大家默默地在心底祈祷着。

没帮上什么,不过刚才打死了鬼子的一小队机枪兵,也算是帮了打铁侬他们的大忙了,要是让这群机枪兵给咬住,打铁侬他们不死也要脱层皮。

……

三狗带着大家反其道而行之,凭借着一口流利的日语,通过了很多的有日军的路口,进入南京城内,开始以为要什么口令啥的,发现都是多余的。

现在鬼子在南京城完全是为所欲为,都是一小队一小队的在擅自行动,大部分是在搜寻零散的抵抗者,三狗他们也装着是“扫荡”队,竟无比顺利地进入了城内。

原来繁华的金陵胜地,现在竟成了人间地狱,在惨淡的月光下,大家看到通往光华门马路两侧长长的壕沟里,填满了烧得焦烂不堪的尸体。

铺在马路上的许多石块木头下面,也有尸体,手脚露在外面,有的还裸露在马路边上,那开着灯光的坦克,无情地压在上面飞驰而过。

尸体马上被坦克压得爆裂开来,嘭嘭作响,尸水四溅,臭气难闻,给人一种惊悚的错觉,感觉来到了阿鼻地狱。

城内到处是尸体,尸横遍地,一幅近乎超现实的恐怖景象,男人、女人的尸体——甚至还有小孩和老人的尸体,大部分是被刺刀刺死的,或是背部中弹死掉的。

三狗如同走在一个陌生的地方,这是以前熟悉的南京城吗?

以前的南京城,街上小贩挑着担子,一头装小碗,一头装着茶壶;纺织工在露天工厂弯腰坐在手摇纺织机前;面馆里的店员在手工擀面。

锡匠沿街行走时他的锡器发出叮叮声;鞋匠在顾客门前修鞋;小孩手捏着中间是一个方孔的铜钱,迫不及待地看着小贩制作糖果。

推着吱吱作响的独轮车的男人们,车上高高堆起的芦柴既遮住了车,也藏起了推车人。

以前的南京城新鲜事物也随处可见:沥青马路正在逐渐取代泥路和石子路;电灯和霓虹灯取代了忽明忽暗的煤气灯、蜡烛和油灯。

城市用水从自来水龙头流出,而不再是装在桶里当街叫卖;载着文武官员和外交官的公共汽车和小轿车按着喇叭穿行于黄包车、运送蔬菜的马车及行人和动物间。

……

再往城里走去,看见路边有一队队的中国人,被为数不多的几个日军躯干着,往城北方向走去。

三狗按捺着内心的冲动,不为所动,带着人往城西方向走去,越到城中心,日军就越多,已经不是在搜寻抵抗者,而是在赤裸裸地到处抢劫了。

日本人每10 -20人组成一个小分队,他们在城市中穿行,把商店洗劫一空。他们砸开店铺和民居的门窗,想拿什么就拿什么。

一些日本士兵背着用毛毯做成的包裹,里面装满了赃物,成箱成箱地拖走掠夺来的物品,还有一些士兵征用了人力车,用来将掠夺的物品运到安全的地方。

……

这就是中国人的首都,而今,却成了日本强盗横行的天堂,由于有三狗的严令,老七连们虽然眼睛里发出红红的凶光,但没有一个人冲出去。

毕竟单靠几个人,根本阻止不了成千上万的强盗行为,何况强盗都有重火力,而老七连现在正要到处找活路。

……

六代豪华,春去也、更无消息。空怅望,山川形胜,已非畴昔。王谢堂前双燕子,乌衣巷口曾相识。听夜深、寂寞打孤城,春潮急。

思往事,愁如织。怀故国,空陈迹。但荒烟衰草,乱鸦斜日。玉树歌残秋露冷,胭脂井坏寒螀泣。到如今、只有蒋山青,秦淮碧!

《满江红?金陵怀古》——元?萨都剌

372. 耻为军人

从幕府山上下来,牛牯带的一队人,开始很顺利,绕过乌龙山炮台时候,很多鬼子正往江边跑去,以为中国兵往江边突围。

牛牯他们在黑夜里非常凑巧地穿过鬼子防守区域的缝隙,过来乌龙山炮台,大家都松了一口气,以为过了敌人的封锁线,可以轻松一把了。

结果前头的斥候发来信号,有问题,牛牯过去一看,我去,发现了前头有大量的敌人在一个营区里进进出出,敢情这是绕到了敌人的大本营来了。

这么晚了,鬼子怎么还不睡觉,进进出出地搬运东西,看到不远处有几处岗哨,可以肯定这是鬼子的主力部队了。

大家看着牛牯,牛牯找来几个人商量,前面是不可能去了,这么点人去拼,不够鬼子塞牙缝的,后面也不能退,北面是江,只能往南面南京城方向去,看能不能绕开此地。

大家改变线路,朝城内方向绕了过去,在快进一个村子的时候,发现也有很多日军构筑的营地和封锁线。

日军虽然侵占了南京,但这几天城内外的零散抵抗还时不时发生,特别是靠近江岸的幕府山。

所以,在幕府山附近,日军修筑了好几条封锁线和警戒线,以保障为前方作战的后勤输送。

这四周都是鬼子,大家一筹莫展,牛牯也没有办法,也不知道三狗他们如何了,好像听到了远处激烈的枪炮声,但不能确定是谁在那边。

自己这点人,现在连这条封锁线都穿不过去,何谈去到远处的激战处,就算是拼死突过去,估计也剩下不了几个人,去了也没用,万一突过去发现不是三狗他们,岂不是白白损失了。

在没有新的好的办法前,牛牯不得不让队伍暂停下来,派出几个哨兵警戒,其他人就地休息,等待下一步的行动。

牛牯带着几个人,四处察看,最后只能确定往村里突,这四周空荡荡的,一旦打起来,只有轻武器的他们,无论如何也顶不住鬼子的重火力压制后的进攻。

牛牯先带着几个人,去偷营,但这偷营可不是次次都很顺利的,鬼子不是傻子,那么容易被偷袭得手,他们的警戒做得非常到位。

百米左右就一个明哨,中间可能还隔着个暗哨,要是只有几个人,牛牯就很有信心,不搞死鬼子,几个人从鬼子眼皮底下穿过去。

只是身后还有几十人等着他带过去,牛牯他们使出浑身解数,才搞死了个鬼子的哨兵,赶紧让一个事先穿好鬼子军服的人,替上那个位置。

硬是靠着这样的障眼法,才慢慢地把三十来个战友给钻进村子里去,进了村里去,看起来好办多了,可事实不是这样的,村里驻扎了很多鬼子,稍不留神,就有可能惊动鬼子。

大家只能借助黑夜,慢慢地向前移动,碰见前面有鬼子的,基本是绕着走,就这样,在村子里,绕了大半夜,有时候,竟然又给绕回到原来的一个位置。

一直到了快早上,天蒙蒙亮时候,大家能分辨出方位和参照物后,才在睡眼朦胧的鬼子哨兵眼皮底下,惊险地溜出了村庄。

到了白天,新的麻烦也来了,怎么躲藏和隐蔽前行,这不是一两个人在走,有几十人,大老远就能看出来。

牛牯没有更好的办法,不可能让大家躲在某个地方,这些地方,也没有什么可以躲藏的,到处都是鬼子,很快就会被发现。

牛牯最后只能走了个险招,让有穿日军军服的十来个人,把外面的国军军服脱掉,假装是一支日军的小队伍,押解着剩下十来个中国人,剩下的战士全部换成老百姓的服装。

但到处都找不到老百姓的服装,国军的衣服倒是到处都有,满地都是,都是那些逃跑无望的士兵脱下来扔掉的。

最后实在没有办法,剩下的战士只能当成俘虏了,虽然很危险,但总比全部穿着国军的军服好多了。

关键是,队伍里没有一个会日语的,万一碰上日军,鬼子问起来怎么办?牛牯和大家商量,尽量不要说话,穿着日军军服的战友,最多说几个词,比如大家知道的八格牙路什么的。

在城乡结合的地方,这个时间,很混乱,牛牯他们这招还真管用,一遇到什么鬼子,就假装打着“俘虏”,嘴巴嚷嚷着八格牙路。

这样的动作,有时候还会引来路过鬼子的一阵轰笑,也有的会过来顺手打几下“俘虏”,大家也只能忍着。

就这样,相安无事地走出了一大段路程,一直快到聚宝山时候,结果因为发生了一件事情,改变了大家的命运。

正当大家越过一个村尾时候,发现几个鬼子在对一对母子进行施暴,几个鬼子要在光天化日之下强奸那个母亲,几个人正在把那个母亲压在地上撕扯着衣服,而那个孩子则在旁边无助地哭着。

旁边的鬼子嫌那个孩子吵闹和碍手,举起刺刀正要捅向那孩子时候,穿着日军军服的牛牯,想到了自己家里的老婆孩子,实在是受不了了,大喊一声:“住手”。

这一声喊,喊的鬼子莫名其妙,不知道这个“自己人”在说什么,或是为什么要阻止他们?

这一声喊,也喊出了牛牯和手下几十人的血性,本来在一路上,见到了太多的屈辱,一直在压着中烧的怒火。

现在,就算是战死了,也不愿意受这种耻辱,这是中国人的耻辱,更是中国军人的耻辱,大家一窝蜂地冲上去,举起手中的刺刀,捅向那几个鬼子。

那几个鬼子,没想到“自己人”会来打他们,措手不及,一连被刺到了好几个,最后一个鬼子吓得在慌乱中开了一枪,如此近的距离,开枪有什么用,马上就被牛牯他们给刺死了。

但这一枪,可把牛牯他们害苦了,附近的鬼子一听到枪响,马上就跑了一些过来,边跑边对牛牯他们喊着,估计在问发生了什么事情,牛牯他们不懂日语,心想,这下子坏了。

没得办法了,只能先下手为强,牛牯招呼大家立刻接着战斗,等鬼子跑近了后,一顿子弹过去,那几个鬼子马上就给送上西天了。

一不做二不休,牛牯带起手下人,向问讯而来的鬼子,发起了冲锋,直接就往山上杀过去。

接下来的,鬼子自然是召集了很多人来追击,牛牯不得不留下一部分人掩护,然后进行交替撤退。

这个时间,应该是三狗他们正躲在半山腰坑道里睡觉的时间,牛牯本来是要向紫金山北麓的那个小庙去跟三狗他们接头的。

可现在被鬼子给咬得死死的,不得脱身,而且朝那个小庙的路,全部给鬼子给封死了,鬼子调集了大量的人马,对牛牯他们进行围追堵截。

……

373. 禽兽的日军

牛牯他们从刚开始的热血,不顾一切地与敌战斗,到现在发现已经处于非常危险的境地了。

人一冲动,就忘了手里的弹药量了,什么手榴弹、子弹,一股脑地朝敌人发泄着,打着打着,缺弹药了。

本来大家从幕府山突围出来,携弹量就很少,根本经不起这样激烈战斗的消耗。

看着后面掩护队伍只能和鬼子进行肉搏,用命来拖延鬼子的追击时间,牛牯知道已经是山穷水尽了,不能再做无谓的抵抗和牺牲了,不得不命令大家化整为零,往山上分头突围了。

是福是祸,都不知道,前途茫茫,各求多福了。大家都来不及告别,有的脱掉身上的军服,扔掉了手中的空枪,潜入了山林之中。

还有点弹药的牛牯,则带着几个人,也没入重重树林中去……

在一通死命的逃亡后,老李头的体力实在是跟不上了,这当兵的,真的只适合年轻的小伙子,岁数一大了,跟不上了。

山上的树林里,不断地传来零碎的枪声,几乎都是鬼子的三八枪声,看来,大家基本是全都给打散了,能不能活着出去,现在都还不知道。

听着后面鬼子追击而来的枪声,老李头在快绝望的时候,看见了山路前面有一座庙宇,只得赶紧逃了进去。

……

打铁侬和李广本带着五十来人,往紫金山上突围,在山脊线上遭到了日军的袭击,由于仰攻,加上没有重火力,损失非常惨重。

好在三狗他们在山底下给抄击了一个小队的鬼子机枪手,不然更惨,要是让鬼子的机枪队在后面一个包围,估计连骨头渣渣都要没有了。

打铁侬他们最后虽然拼死突围了出来,但人员伤亡得只剩下十来个人,就是剩十几个人,也是拼得弹尽粮绝了。

……

三狗带着大家进入到城内,但总觉得三十人的人数较多,不敢在大路上走,专挑巷子里钻,可巷子里大部分是居民区,现在这个时候的居民区,却是重灾区。

现在南京城里的老百姓处于非常危险的境地当中,大量的妇女逃到在金陵女子学校的难民区,这个难民区主要是由德国人拉贝和美国人魏特琳等人建立和维护起来的。

拉贝还是个德国的纳粹党员,但他在南京却保护了大量的难民,当二战结束后,拉贝受到了欧洲法庭的审判,得到了来自中国成千上万个声援,免除了纳粹党员的惩罚。

现在这个难民区人多为患,几万人在里面,吃饭和休息等都成问题,后来只能接纳女人,因为除了工作人员,大部分难民区的男人,都被日军给押走了。

日军每天都要去难民区找女人,各种理由,说什么找抵抗的嫌疑犯、请洗衣工、勤杂工等,其实都是拉女人出去强暴。

现在对于有丈夫的妇女,处于一个两难的境界里,如果躲在难民区里,家里的丈夫,就没有人能证明他是这个家的男主人,就很有可能被鬼子拉走,拉走基本是死路一条。

而这些妇女如果留在家里证明丈夫,则会被鬼子强暴,尽管她们把自己的头发铰断,脸上涂黑,如同丑陋的男人或是疯子一样,还是不能逃脱鬼子的魔掌。

这就是大中国的子民、妇孺,他们如同蚂蚁一样低贱和悲哀,生活在自己的国土上。

……

三狗他们刚开始是打算不管这些事情的,但最后实在是受不了那些场面,鬼子在光天化日之下强暴中国妇女,从小到八九岁大到七八十岁的,鬼子都不放过。

在鸡鸣寺附近的一条巷子里,两个鬼子正轮流强暴着一个才十岁不到的孩子,见到穿着日军军服的三狗他们过来,还恬不知耻地邀请三狗他们也来尝尝味道。

愤怒到顶点的三狗,已经没有愤怒的表情了,取而代之的是诡异的笑容,走到跟前,一把掐住一个鬼子的脖子,死死地掐住,恨不得用嘴巴,一口一口生吃了他。

其他的兄弟,见到老大动手,积聚了太多的愤怒,一下子找到了出口,一窝蜂地扑了上去,把那个还是光屁股的鬼子,用拳头、皮鞋,不断地殴打着。

直至把两个鬼子打成没一处好的,还要不停地打着,三狗见两鬼子早就死了,赶紧叫住大伙,把鬼子的死尸处理掉。

不要让其他的鬼子发现,那附近的老百姓,更是要遭殃了,而且还会暴露大家的伪装和行踪。

大家七手八脚地把鬼子的衣服扒掉,一把火给烧了,武器弹药收缴,被扒成光猪一样的鬼子,给扔进了附近的池塘里去,反正池塘里有很多尸体,多一两具,也看不出异样。

都是人,都是男人,家里都有女性的家属,有奶奶、母亲、姐妹等,三狗他们可以对鬼子欺负中国士兵和男人熟视无睹,但对鬼子强暴中国女人,就忍不下这口气。

但现在这样的场面实在是太多了,刚打死了两个鬼子,转了个弯,又发现了几个鬼子,变态的鬼子,连个七八十岁的老奶奶都不放过。

禽兽啊,为什么日本人在世人面前标榜自己的文明人,而在这里,却是禽兽一般的人,都不配叫人了。

如果中国士兵跑到日本的本土去,去强暴他们的奶奶、母亲、姐妹、女儿等,不知道他们是作何感想的?

我去,不想这么多了,三狗带着兄弟们又是一窝蜂地拥了上去,专人负责掐住鬼子的脖子,不让他们发出声音,其他人就是一顿狂殴,打到后面觉得太费力,就直接用匕首去捅。

正要处理鬼子死尸时候,发现后面的巷子有鬼子的皮鞋声音,三狗马上叫大家把鬼子死尸拖进一个房子里去,大家装着在洗劫房内的财物,避开了这群鬼子。

接着前进,可是,教人如何前进?路上到处都是尸体,那些吃尸体的野狗,条条都吃得膘肥毛光的,而且还目露凶光,不怕人类。

还有一些尸体更让人不忍目睹是,变态的鬼子强暴了中国妇女后,还要杀人,开膛破肚,一肚子的内脏流在外面,特别的大肠,流了一地。

有的女尸下身裸露着,被插入了树枝、酒瓶等异物,看得大家悲愤异常,双眼如同吃人的野狗一样,血红血红的,恨不得活吃鬼子。

374. 诱杀鬼子

三狗手下的几十个人,群情激奋,已经不顾自己的作战目的了,现在就是要到处寻着鬼子,要与他们拼命。

三狗自己也是难以控制,现在也不打算活着出去了,只想着再多杀几个鬼子,一泄心头的大恨。

只是作为指挥人员,还是会比士兵多出一份冷静的,这样带着大家去硬拼,能拼几个,估计没杀到几个,大家全部给报销了。

三狗把大家召集在一起,开导道:

“我知道大家的难受,我也很难受,为了我们要多杀鬼子,但是要更加地巧妙去杀,大家先不要太情绪化了,我们见机行事。”

大家冷静下来一点,表示同意,于是就利用一处民居,做了个局,所有人先躲在房间里,三狗出去引诱鬼子。

“要不要爽一下,我们刚才在这家里面,有一个女的,很漂亮。”

三狗见到了几个鬼子,笑着迎上去用地道的带点日本方言的日语说道,那几个鬼子一听,马上喜开颜笑,迫不及待地涌进了房间里去。

萝卜躲在一床上,故意把一截撸起袖子的胳膊露在蚊帐外面,白花花的,煞是诱人,更配上一点嘤咛,更是激起了鬼子的兽欲。

几个鬼子马上扔掉手中的武器,慌不迭地的脱裤子,一个军曹有优先权,率先脱掉裤子,光着屁股,一头钻进了蚊帐里去。

只听见“嗖”的一声,蚊帐被一股鲜血给染红了,外面几个鬼子正发蒙时候,背后都受到了老七连兄弟们的骤然袭击。

原来那个军曹刚一爬进了蚊帐,等待他的不是中国的花姑娘,而是几个黑黝黝的老男子,手里正拿着明晃晃的刀刺。

萝卜伸出胳膊,一把把鬼子的头搂了过来,旁边的夏晨手起刀落,一刀插入鬼子的背部,再狠狠地用力往里一搅,最后拽着刀柄向边上拉开鬼子的创口,血花如同泉水一样,飞溅了出来。

外面几个鬼子正提着裤子,等着好事,却没有发现背后已经聚起了一群杀神,刺刀、枪托,捅、砸,一顿不要命地招呼,把鬼子都要揍成肉泥了。

这个小房子里放了好几具鬼子尸体了,此地不宜久留了,三狗叫人索性一把火烧了这个破房子,把这些鬼子的尸体都烧了,毁尸灭迹。

……

老李头和牛牯他们走散后,迫于后面的追兵,躲进一个寺庙里去,那寺庙的方丈得知他是国军士兵,马上把老李头藏在阁楼上。

日本也是个信佛的国家,日军进攻南京的最高指挥松井石根就是个虔诚的佛教徒,但他的双手却染满了中国人的鲜血,而且他手下的士兵更不像是从信佛教国家来的人,像野兽,被当时的中国人称为兽兵。

这些兽兵来了老李头躲藏的栖霞寺内,到处翻找打砸,幸好没有找到老李头所躲身的阁楼。

但之后日军几乎每天隔一段时间就来寺庙里,原因是寺庙里收留了一些难民,这些难民只要是男子青壮,大部分被带走。

寺庙的方丈眼看着老李头躲身的阁楼快要被鬼子发现,只得在第二天夜晚,进入到阁楼,跟老李头商量:

“李施主,这几天来,日军不断地来寺里骚扰,你也看到这一天来,日军来了很多次,再这样下去,估计明天施主躲身的阁楼,也怕要被搜查到了。”

“弘明法师,这个我也发觉了,现在也正为这事愁着呢。”老李头也无不忧愁。

“万一施主被日军发现,不单单是施主的劫难了,怕是本寺庙里那些难民的一个劫难,也是本寺庙的一个劫难,日军的残忍,施主肯定比我们更知道的。”

“是啊,这个我更清楚,弘明法师,这样,我现在就走,就不会拖累大家了,谢谢法师这一天来的关照。”

老李头说完,对方丈深深一个鞠躬,起身就准备往门外走去,却被方丈一把拉着,方丈说:

“李施主,你是救国救民的英雄,我们不能让你这样出去受死的,这也不是佛法的初衷。如果施主你不嫌弃,能否先给你剃度,等过了些日子,如能脱走,施主可以随时归还军队里去,如何?”

老李头略一沉吟,随即拜倒在方丈身前,愿意接受方丈的建议。也确实只有这条路最安全了。

……

打铁侬和李广本最后打得,和大家都被打散了,只剩两个人了,被日军围追堵截,不得不向围堵兵力相对薄弱的城内方向潜入进去。

两人已经是一连几天几晚都没有睡觉了,趁着夜黑潜入南京城,不敢在房子里睡觉,鬼子如蚂蚁一样,到处进进出出在各个房子,搜寻和抢劫,搬运着各种财物。

这些财物集中起来,日军抓了好多的青壮做民夫,挑运到句容那边的火车站去,用火车拉到上海,再通过轮船,运回到日本去。

打铁侬和李广本最后躲进了路边一辆废弃的坦克里,关紧顶盖子,在里面吃喝了点随身带的东西,窝在里面好好睡了个大觉。

这一睡,竟然睡了一个整天,一直睡到了第二天夜晚里,两人醒来,还以为没睡多久就醒了,外面的天还是黑的。

两人简单商量了下一步的行动,其实也就没有下一步了,在这个四处有几万鬼子的城里,能多活一天算是赚到了一天了,几乎没有突围出去的可能。

两人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能多杀几个鬼子就多杀几个,反正最后也逃不脱一死,也没想过要投降。

因为在昨晚一路上,见到了凶残的鬼子,不断地残杀着中国的降兵和平民,向鬼子投降,等于死路一条,死得那么屈辱,还不如多拼几个鬼子,最后自杀都可以,反正活不了了。

两人边吃东西边轻声地讨论着,相约好都不投降,这一次出去,估计都没有活路了,索性把身上带的一点干粮和水都吃完,吃得饱饱的,要死,也要做个饱死鬼。

刚吃完东西,就听见了外面路上一阵皮鞋声音和喧闹声,不用说,这个时候,敢在大街上明目张胆地走着的,肯定是鬼子了。

375. 废弃坦克里的枪声

打铁侬透过坦克的瞭望镜,看到了有一群鬼子在远处,正调戏着几个妇女,这几个妇女已经被强暴了多次,鬼子还不愿意放过她们。

鬼子放浪着笑喊着,要求这几个光身的女子,在大冬天的街道上,做出各种看似难堪的动作,有一个女子估计被冻得发麻,动作稍微慢了一点,就被一个日军一刺刀刺死在地上。

最后,鬼子玩厌了,就逐一把几个女子都刺死了,人死了,鬼子还不放过,还要用刀割掉**,剖开肚皮,劈开下体。

打铁侬和李广本看得须发俱张血往脑袋直冲,恨不得马上冲到鬼子那边去,逐一砍死鬼子,可是,现在鬼子还离得有点远,李广本正要打开坦克的顶盖子,被打铁侬一把拉住。

打铁侬指着瞭望孔外面的鬼子说:“广本,你看,这群鬼子朝我们这边来了,我们躲在坦克里,不是更好打他们吗。”

李广本一看,也觉得打铁侬的主意不错,也就蹲了下来,准备着战斗,打铁侬拉了拉坦克里的机枪,居然还拉动枪机,不知道能不能用,不管了,就叫李广本做弹药手,把机枪的弹链给接上。

玩够了的这群鬼子,意兴盎然地路过了打铁侬他们躲身的坦克,突然,这辆多天司空见惯的废弃坦克,喷射出仇恨的子弹。

大部分毫无防备的鬼子,瞬间被重机枪子弹撕烂了身体,如此近的距离侧射,只要被机枪子弹扫中,不死则残。

坦克上的重机枪,不间断地发射着,这群鬼子几乎没有人能逃出命运的惩罚,有几个惊恐万分地向远处逃出,但还是没有子弹那么快。

夜间里的子弹,发出鬼魅般的曳光,不断地穿透着鬼子的身体,大部分的鬼子当场被打死,有几个重伤的,躺在地上抽搐着嚎叫着。

打铁侬的机枪终于停了下来,因为仅剩的子弹也打完了,只好马上扔掉机枪,打开顶盖,两人赶紧跳了出来,再晚点,估计要被闻讯而来的鬼子给围住不得脱身了。

两人潜入夜色中的巷子里,听到外面街道上一阵阵的皮鞋声,自然是鬼子的增援部队,朝废弃坦克那边跑去。

在深夜里,居然有如此密集的机枪声,肯定是有人抵抗了,鬼子旁边的部队马上做出反应,随机就朝着枪声地方跑来。

李广本还没有从刚才的悲愤情绪中冷静下来,还想在巷子里举枪朝鬼子射击,被打铁侬一把拦了下来,此时不能暴露自己。

……

三狗他们在城中位置,听到了城东那边的机枪声,虽然是日军的九二重机,如此密集,估计是遇到了比较大的抵抗了。

但他们无法知道这正是打铁侬和李广本两人打的,但三狗还是决定往城东那边靠过去,万一碰上个自己人,估计也能救上一把。

只是有点担心大家身上穿的是日军的军服,怕被其他还在抵抗的中国兵给误伤了,大家还是很小心地行进着。

由于自己穿着日军军服,三狗就特别在意外面鬼子的口音,保不准那些个中国军人也像三狗他们这样,穿着日军军服,两边误打误撞自相残杀,岂不是冤死了。

还真的让三狗听见了穿着日军军服的,说着中国话的,有点不太熟练的中国话,三狗开始以为是刚学中国话的日军,后来听到他们简短对话里的内容。

才确定不是中国人,也算是中国人,是台湾人,有几个台湾人,估计是日军台湾支队的,在偷偷地用国语说着不想打这个仗,也非常厌烦日军的残忍。

怪不得他们要偷偷地用国语来说,原来是发牢骚的,对日军不满,估计他们也是被迫参战的,三狗就让他们几个安然经过了,没有对他们发难。

但是后来再往深处一想,突然一阵冷汗,日军里有台湾人,自然是能听懂三狗他们说国语的,而且听说日军部队里,也有人学中国话的,还学得挺像的。

因此,三狗再次对大家强调,此时此地,能不说话,尽量不要说话,没有办法要开口的,不要说国语,而是说老家的土话方言,不过,能发暗号的,是最好的。

大家路过新街口时候,看到了不能视而不见的一幕,几个鬼子在轮流强暴完一个妇女后,把强迫在一旁观看的妇女丈夫和儿子,给残忍地虐杀了。

最后还把那还活着的妇女抓住,把肚子给剖开,取出了子宫,张开套在那女子的头上,给活活窒息而死。

几个鬼子在旁边一边看着一边欢声笑语,三狗他们刚好在这个时间路过,那几个鬼子还跟穿着日军军服的三狗他们打招呼。

可三狗却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以为他们是日本哪个地方的方言,如此晦涩难懂,那几个鬼子见三狗一脸听不懂的懵相,更是得意地笑了起来。

有一个鬼子用结结巴巴的日语解释,说他们是高丽{朝鲜}人,参加皇军,为天皇效忠。刚才把那女的子宫套在她的头上,意思是从哪儿来,就回到那儿去。

听得三狗内心的愤怒如排山倒海般翻涌着,但脸上尽量保持平静,对他们用流利的日语说,请他们一起到附近一处房子里去,那里有很多女人和财物。

那四个高丽鬼子一听,高兴地跟着三狗他们走,三狗对大家使了个眼色,大家领会,带着鬼子进入一处院子里,把鬼子围了起来。

三狗让两个兄弟守在门口做哨兵警戒,转头对大家发出动手的暗号,大家分工明确,突然将毫不知情的四个高丽鬼子给按在了地上。

夺枪的夺枪,捂嘴的捂嘴,捅人的捅人,三狗急忙叫大家给留一个活口,就是把那个他们中间的头给留了下来。

高丽鬼子见到身边的伙伴都被这伙“自己人”给捅杀了,同时见三狗没有在说日语,而是他听不懂的话,顿时好像明白了什么,眼神里充满了惊恐,嘴巴想叫,可已经被一大团破布给塞满了。

魔鬼也会知道惊恐的?三狗愤怒而轻蔑地看着这种禽兽不如的兽兵,把对中的陈彦心给叫了上来。

这个陈彦心,本是在南京读书的本地学生,南京被围城之前,家人都走了,自己一直坚持没走,而是留下来做志愿者,帮助政府和军队疏散百姓,一直到最后都没有走成。

最后没有办法,只得投笔从戎,补充到三狗的七连来,一个学生,哪里见到那么多战场上的残忍,这几天,他一直受不了,虽然对鬼子恨得咬牙切齿的,但每次对着鬼子却不敢下手。

376. 新手不新,捅杀鬼子

三狗叫来还是个学生一直不敢杀鬼子的陈彦心,让他用三八军刺捅死那个高丽(朝鲜)鬼子的活口。

开始大家还以为三狗要慢慢虐杀那个鬼子,现在才知道,是要用这个鬼子给陈彦心练手。

也好,萝卜还亲自上去给陈彦心示范,指着被大家死死按在地上鬼子的胸口处,往侧面一点第三和第四根肋骨的地方捅进去,不会捅到胸骨,把刺刀捅弯掉。

而且刺刀从这个地方进去,很容易造成致命的杀伤,不过,在战场上,面对活动中的敌人,是很难刺中这个准确的部位的。

所以,在战场上,能刺中就尽量去刺中,不管刺中哪个部位,总比没有刺中好多了,要不然,让一个健康的敌人在跟自己拼刺,实在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

只要敌人被刺伤了,或是被刺伤流血,对敌人是一种打击,对自己也是一种信心的鼓励和壮胆的方法。

萝卜还指出鬼子的心窝处,那个地方也是两大块胸骨下面的一个空腔位置,一旦刺刀从这里刺入,也是个致命的杀伤。

当然,在拼刺时候,胸口位置,是敌我保护最严密的地方,很难从这里一击即中,不过现在不同,这个朝鲜鬼子被大家死死按住,只等着陈彦心来捅了。

此时的陈彦心,也是积聚了多日来的愤怒和仇恨,双眼血红血红的,伊然没有第一次杀人的那种怯懦的感觉。

陈彦心手持军刺,朝鬼子扑了上去,一刀就捅入了鬼子的心窝里去,萝卜在旁边一边鼓励一边不忘教陈彦心,手紧握着军刺手柄,再来个搅动。

这个被按在地上的鬼子,本来还支支吾吾地奋力挣扎着,现在胸口中了陈彦心的一刀后,全身的力量好像被抽空了,手脚和全身都在发抖着,慢慢无力下来了。

随着陈彦心最后的一个搅动,等于把锋利的刀口在高丽鬼子的心窝里剐了个来回,鬼子的喉咙里一声长气,咕噜一声,咽了下去,全身瘫软了死去。

陈彦心不解恨地拔出军刺,一股鲜血从鬼子的心窝创口出喷射出来,射得他一头一脸的,陈彦心也不抹脸,伸出舌头还舔了一下流下来的血。

如此嗜血,把大家都看呆了。

深仇大恨,能把一个文弱书生变成嗜血的野兽,变成狂热的杀人魔鬼,这就是战争的罪恶,人类中最大的恶,莫过于战争的残忍,同是人类的自相残杀。

那个之前还活灵活现虐杀中国平民的高丽鬼子,现在也尝到了被杀的感觉了,实在是时间和环境不允许,如在安全的地方,这个鬼子估计会被三狗的老七连兄弟们给活剐三百刀。

……

老李头虽然已经剃度成“和尚”,可以走出阁楼跟着庙里的和尚正常生活,但处境还是不够安全。

在白天鬼子走了一伙又来一伙,把寺庙里稍有值钱的东西都搜刮走了,连菩萨身上的包铜都不放过。

更为亵渎佛祖的是,抓住难民中的女子,直接在佛堂上强暴,老李头几次都快要忍不住上去,都被方丈叫人给拉住,最后没有办法,还是把老李头给关了起来。

鬼子变本加厉,强暴完女难民,还要去旁边不远处的一个尼姑庵,强暴尼姑,变态的鬼子,强暴完尼姑,抓去和尚,逼着和尚和尼姑在佛堂上破戒行房事,鬼子在边上拍手哈哈大笑。

国破如此,连佛门都不能干净,国人如同蝼蚁一样卑贱和耻辱,被日军欺凌侮辱着,如果想要活命,只能默默忍着,而要反抗的人,大部分都被荷枪实弹的日军打死了。

……

打铁侬和李广本在黑黑的巷子里,听到了一声手榴弹的爆炸声,自刚才他们袭击鬼子的废弃坦克传来。

那是他们临走时候做的一个诡弹,把手榴弹的弦绑在坦克顶盖上面,鬼子围攻坦克后,发现坦克里悄无声息,自然会派人去打开顶盖。

这一开盖,手榴弹就在坦克边上开始爆炸,把边上的鬼子炸倒了好几个,气得鬼子暴跳如雷,更是聚集了好多鬼子,四处出动,定要把狡猾的中国兵给找出来。

鬼子对附近的街道巷子进行地毯式的搜索,打铁侬和李广本不敢接战,只能东躲西藏,尽管在夜晚,在鬼子拉网式的搜索下,能腾挪的空间越来越小。

由于鬼子不是单个或是两三个人出现,而是一小队一小队的,最少有十来人,所以,打铁侬他们想无声无息地偷袭,几乎没有可能。

最后被逼进了边上有条小河的几处房子里,已经没有退路了,打铁侬和李广本相互对望了一眼,这里估计就是最后葬身的坟墓了。

两人把身上所有的武器和弹药都拿了出来,一人待一处房子,两两相对,待鬼子前来砸门时候,几个手雷从窗户扔了出去。

“轰”“轰”几声,鬼子倒了一片,剩下没倒的,也马上趴在地上,有的马上滚身到打铁侬的那个窗户下面,往里面扔手雷。

鬼子把手雷磕了后正准备扬手扔进窗户时候,对面房子窗户的李广本一枪就爆了这个准备扔手雷的鬼子的头。

距离太近了,只有十来米,子弹如一个小而有力迅猛的重锤,重重地对着鬼子的后脑勺一击,即使戴了钢盔,也抵挡不住7.92弹强大的冲击力。

那鬼子像被后脑挨了一大棒子一样,向前一头撞在墙壁上,钢盔也被击穿了一个洞,子弹穿过脑浆,把鬼子的前脸冲出一个大洞。

白白的脑浆混合着血肉,一大团的溅在墙上,由于距离实在太近,子弹比声音后发先至,这个鬼子到死都没有听到枪响声,就一头栽在地上,瞬间就脑死亡了。

脑死亡后,身体的心脏还在跳动,还没有停下来,所以四肢因为神经带来的驱动,也跟着抽搐着。

那场面,在夜晚的火光中,恐怖异常,一个没有前脸,脸部成为一个大血洞的人,躺地上手脚不由自主地抽搐着。

换在和平时代,多少人会被吓得晕死过去,不过在战场上,这些士兵,大概什么人体器官都见过了,所以,会好很多。

不过尽管是经历生死很多的士兵,见到了队友成了这样子,也难免会震惊和恐惧一下,而就这一下,也给他们带来了致命的后果。

因为这个被子弹打成没脸只剩一个大洞的鬼子,刚刚磕了一个手雷,还没来得及扔进牛牯的窗户里去,就中了一枪倒在了地上,手雷也就从手上脱落,骨碌骨碌地滚到鬼子贴着的墙根底下去。

377. 老子够本了

贴着墙根的鬼子,注意力全部在刚才那个死鬼子身上,在模糊的黑夜里,哪里还记起和看到手雷滚着过来了。

又是一声“轰”,打铁侬这边的墙被炸开了一个大洞,贴在墙根的几个鬼子,全部都被自己人的手雷给炸飞了起来。

被炸死的鬼子,软塌塌地挂在断墙上,但一个被炸断大腿的鬼子,这个时候鬼哭狼嚎了起来,嘴巴里嚷嚷着不知道是什么,反正打铁侬他们也听不懂。

那个断腿的鬼子,双手死死抓住大腿断截面的上部分,想通过这样来止血,又或是减轻疼痛,那大腿骨白森森地戳着,大腿上的大动脉也喷射着鲜血。

李广本得意地欣赏着自己造成的“作品”,心想,这下子够本了,老子就算是死了,也无怨无悔了,现在,老子就是不打死你这个断腿的鬼子,让你疼死去。

后面的鬼子加到前面突遭重击,马上做出反应,一边是朝两边房子的窗户扔手雷,一边有人前去把那个断了大腿的鬼子,给拖了下去马上包扎。

城市的巷战,最初的接敌,最多的是互扔手榴弹,打铁侬和李广本很熟悉这一套,看鬼子再次上来,马上就俯下身子,躲避冷枪和手雷。

但鬼子的反应和接敌的速度招数远远大于这些,除了正面牵制外,马上就有其他的鬼子,自发地跑到这房子的后门去,进行多面夹击。

打铁侬和李广本已经把生死置于身外了,贴在地上,把身上的手榴弹全部一个个拉响了,往前后门丢去,趁着烟雾,朝着人影开始射击。

射击的同时,也马上转移身位,避免被鬼子的冷枪给咬住,打铁侬他们尽管把动作做到了极致,还是被鬼子给盯死了,每一次的开枪,都会遭到多重的追踪打击。

鬼子的歪把子轻机枪也来了,更是让打铁侬他们吃尽苦头,被打在头顶上连射的机枪弹,压得抬不起头来,又不敢只呆在一个地方,没几秒钟,鬼子的手雷就如影相随而来。

打铁侬这边的房子是靠着一条城内的小河,南方水乡人家,靠水的房子都会有个小台阶或是小码头,入到水里去。

而这户人家,不知道出于何种原因,在屋里就修出个入水的洞口,直接可以进入到下面的小河里去。

可能是出于给回来的小船进去港湾遮风躲雨,又可能是躲避土匪强盗所设置的逃身道路,反正不得而知,但这个设置,却帮了打铁侬的大忙。

开始打铁侬还不知道,在黑乎乎的房子里,哪里能看见这个还盖着木板的巧妙出口,只因为鬼子的手雷爆炸,把木板给炸飞了起来。

接着火光,打铁侬发现了有一个洞,四周不断地有子弹和炸弹,有个洞,就是活命的藏身之处,是个人,都会往洞里滚去。

可打铁侬这一滚,急速地下掉,牛牯吓得一大跳,以为是掉入了深洞里,这么深的洞,掉下去不死则残啊。

不过,身在半空,也没有办法了,手脚乱抓乱窜,也没有办法抓住什么东西不让自己往下掉。

突然一声水响,自己掉入了冰冷的水里去了,打铁侬一个激灵,马上往上窜,钻出水面后,发现自己在房子边上的小河里。

打铁侬赶紧憋了一口气,往对岸潜了过去,偷偷摸摸地在草丛里上了岸,摸进了一个房子里,被一户人家赶紧给藏了起来,还拿出百姓的衣服给换上了。

……

而李广本这边,就没有打铁侬这么幸运了,他最后躲在一个墙角处,鬼子都把这处房子给炸塌了,倒下的房子顶盖,直接把他给压晕死了过去。

这一打,天都快亮了,鬼子把两处房子都炸塌了,都还不收手,接着开始搜索,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打铁侬这边的房子被搜了好几遍,就是不见人,或是死了,也不见尸体,把鬼子弄得很迷惑,因为那个洞口,刚好被倒塌的房子给堵满了,除非慢慢搬开,才能发现那个洞口。

而李广本这边,则就很快被鬼子抓住了,鬼子的小队长还不愿意一下子就结束了李广本的性命,想要慢慢地折磨他,以报手下之仇,泄心头之愤。

这群鬼子用冷水浇头,把李广本给弄醒来,醒来的李广本,发现自己落到了鬼子手里,非常后悔自己怎么就被砸晕了过去,怀里还有个光荣弹都没有用啊。

要是知道这样,就不呆在一个角落里等鬼子上来再拉手榴弹同归于尽了,早就把光荣弹拉响了,把自己炸死了得了,不至于落在鬼子手里受辱,人啊,就不能太贪心。

现在后悔也没有用了,那鬼子找了个会说中国话的人来问他话,问他的同伴到哪里去了,李广本一听,心里忒高兴了:

狗日的打铁侬,居然被你逃脱了,太好了,老子一个人去死得了,老子早就够本了,这辈子,能杀了那么多的鬼子,值了。

人家还问着,没想到李广本不说话,还乐得哈哈笑了起来,气得旁边的鬼子,踹了他几脚,人家鬼子还接着问。

李广本打定主意,一口咬死说:

“他的同伴已经死了,眼看着他死了的,被炸死在那小河里去了,不信,你们去捞捞看。”

还捞个鬼,小河里的尸体多着呢,两边浮了好多,怎么找,鬼子自然不相信李广本的鬼话,再说,一个中国兵的死尸,对于他们来说,一点兴趣都没有。

反正不管鬼子怎么问,李广本都是那句话,死了。最后把鬼子惹怒了,就把李广本双手吊在路边的法国梧桐树丫上,剥光了衣服,用鞭子来抽。

被抽得难受,李广本忍不住叫骂起来,把鬼子的十八代祖宗都日了个遍,鬼子更是下狠手来抽打着,把李广本全身打得没一处好肉。

没想到李广本还真是条汉子,仍是不停地骂着;鬼子最后拿出匕首来,就着李广本的一条大腿来剐肉,一片片地割。

钻心的疼痛,让李广本满头大汗,肌肉的疼痛带动着神经,被割破的地方,带着血花,肉在一跳一跳地抖动着。

李广本嘶哑着喉咙,依然在叫骂着,最后的几口气舍不得咽下去,还扯着喉咙来唱山歌,用着老家的土话来唱老家的山歌,忒有味道了。

闭着眼睛的李广本,顺着自己唱出的歌声,好像回到了家,看见了白发苍苍的老母亲,正倚靠在柴门,用脏兮兮粗糙的手,抹着眼泪,看见自己的幺儿回来了。

顺着自己的歌声,仿佛自己回到了家乡的山岗上,那个隔壁一起长大的春桃,如今出落成如此的水灵,现在正依偎在他的胸前,吹着山风,幸福得无以复加。

竹叶青来水也清,亲哥小妹感情深;

亲哥好比竹叶翠,小妹心比水更清;

青青竹叶水中映,亲哥小妹心贴心;

亲哥小妹配成双,美满姻缘多称心。

……

378. 饥餐胡虏肉,渴饮倭寇血

大腿上的肉,都快被鬼子给割光了,只剩一条大腿骨头连着了。

身上的血,也都快流光了,李广本虚弱得快睁不开眼睛了,嘴巴一张一合的,想继续唱下去,却再也发不出声音来。

只听见“啪勾”的一声枪响,李广本的胸口心脏位置被子弹击穿,一条不甘受辱的汉子,终于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一个不甘倒下的脊梁,依然吊立在那里;一个不屈的灵魂,终于得到了安息。

因为这个致命的子弹,是从兄弟手中的枪发射出来的,秀才克服着自己发抖的手指和内心巨大的愤怒,抠动了枪机。

第一次,自己的兄弟,死在自己的枪口下,但愿是唯一的一次,是最后的一次。

……

枪响后,那几个蹂躏李广本的鬼子吓得赶紧趴在地上,直到三狗带着三四个人跑了过来,才疑惑地爬了起来,看着穿着中队长军服的三狗,赶紧打着招呼。

三狗板着一副铁青的脸孔。骂着鬼子,说,都这么紧急,还在这里花费时间玩,还不赶紧跟我们去搜查其他的抵抗者,我们刚才就在旁边的巷子里发现了有抵抗者。

在三狗的带领下,留在原地虐杀李广本的四五个鬼子,马上操起枪支,跟着三狗他们,一路朝另一条巷子里奔去。

刚进巷子里的一处院子里,四周就跳出了一堆日本兵出来,那四五个鬼子有点疑惑,正准备问话时候,全部给这一堆“自己人”给压倒地上。

三狗面无表情地做出一个割脖子的动作,大家分工明确,三下五除二,就结果了这几个鬼子的性命。

可是,就这么简单地杀死了他们,真的太不解恨了,要不是在南京城,大家会把这几个鬼子一刀刀地剐死掉。

鬼子死了,大家还觉得不解恨,怎么办,杨承祖平时和李广本关系不错,实在是难受,就把那个割李广本肉的鬼子,用刀子割了一块肉下来,生生地吃掉了,嚼不动生肉,就直接吞掉。

大家一看,也纷纷效法,掏出匕首,割起来鬼子的肉来,吞食起来,本来,大家也饿了一段时间了,现在就吃鬼子的肉,又可以填肚子,也可以省点干粮。

渴了,就割开还没完全死干净的鬼子的脖子,就着口子,喝鬼子的血。

甘之如饴,甘之如饴啊。

岳飞的《满江红》里有云:“壮士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咱们现在就“饥餐胡虏肉,渴饮倭寇血。”

……

三狗带着大家,舔着嘴角鬼子的鲜血,走回到了李广本殉国处,用刀子割断了吊着的绳子,暂时找不到安葬的好地方。

只能把他用一条毯子裹起来,背起来赶路,大家轮流背着他,心情沉重得无以复加,直至最后一个人背完,三狗带着大家来了一处空地上,大家拿出工兵铲,挖了个坑,把李广本埋了进去。

杨承祖最后还有点舍不得,强忍着泪水,捶了下裹在军毯里的李广本,狠狠地低语道:

“你狗日的,别走得太快了,在前头等等我,等我去杀上个几百个鬼子头,来找你,咱哥俩再躺在鬼子头里,喝上一杯。”

……

可惜李广本再也不能说话了,三狗眼望着李广本被泥土覆盖了,不由得想起他本应该是和打铁侬他们在一起的,当时分头突围时候,他们是朝紫金山东面山脊处突的。

怎么现在李广本出现在城中心来了,难道是和打铁侬他们一起逃回了城内了?还是被打散了,仅仅是李广本一个人?

不得而知,也无法去搜寻,自己的一群人,时刻都有死伤的危险,保命要紧,还是多想想怎么突出南京城的事情。

……

白天,外面的街道和巷子除了此处游窜的小队日军,几乎是空无一人,唯有满地的尸体,多天没有处理,腐臭熏天。

街巷上见到最多的活物是野狗,啃噬人尸体的野狗,吃得多了,膘肥毛光,两眼发红放光,不惧怕生人,腐烂的尸体吃得不想吃了,还冲人撕牙咧嘴的,想吃新鲜的人肉。

鬼子可以随时进入任何一户人家,居民不能有任何理由不让进去,打铁侬躲藏在那家里,眼看着就要被鬼子搜查了,打铁侬不想连累这户人家,只得先溜了出去。

打铁侬虽然穿着百姓的衣服,但身上没有任何的武器弹药了,有点后悔昨晚把手榴弹和子弹都打光了,留下一点,现在还可以在自己死前再杀点鬼子。

在空无一人的街巷上,打铁侬很明显,很快就被鬼子看见了,这个时候又不是晚上,没办法逃走,到处都是鬼子,跑得再快,也没有子弹快。

打铁侬只能见机行事,因为自己现在是个老百姓,至少会好一点点,果然,那几个鬼子过来,见这个老百姓比较壮实,就叫打铁侬给他们挑东西,都是些抢劫来的财物。

打铁侬挑着担子,跟在鬼子身后,伺机想逃走,可走了半天,都没有什么可以逃走的机会,一路上,鬼子在随意杀人。

有难民被绑起来用刺刀捅死的,有东洋刀劈杀的,浇上燃油烧死的,也有活埋的,还把人排在地上给坦克来压死的。

那些被活埋的,还是自己挖坑的,挖好坑后,叫人跳进去,另外一批人铲土下去埋起来。更残忍的是,把人埋到一半,鬼子放出被德国牧羊犬,把人给撕碎。

难道这些中国人不反抗吗?其实不然,也有反抗的,但在四周都是荷枪实弹的鬼子面前,手无寸铁的百姓,谈何反抗,只要稍有不顺从的举动,马上就被会枪弹打死。

在如此高压的恐怖气氛下,除去反抗被打死外的,剩下的,只能顺从着,被命运摆布着,但凡有一丝生的希望,都会暂时忍受,蝼蚁尚且偷生,何况是人。

变态的鬼子,在进行着无聊的杀人游戏,把一个难民装进麻袋里,当球踢来踢去,最后浇上汽油烧了起来。

袋子里发出悲惨的叫声,像个大火球一样滚来滚去,最后塞了个手榴弹进去,扔进池塘里,火熄灭了,袋子沉了下去,手榴弹在水里爆炸了。

诸如此类……

379. 血腥屠城

打铁侬给鬼子挑运东西后,被鬼子查看手指,发现手掌粗糙,特别是右手食指,经常抠动扳机,右手食指结了一层老茧,被认定是中国兵,编入战俘的人群中去,与几千名军警关在一起。

去了战俘营,打铁侬更是知道了中国兵为什么不反抗,因为没有力气反抗了,这些战俘已经几天没有吃喝了,大量的人饿得脱水晕倒在地上。

而日军也怕这么多的战俘反抗,于是就骗战俘说,要集中把大家运送到城北方向长江里的八卦洲岛去,在那里,会给大家工作和食物。

被饿得发晕的战俘们,不信也得信,现在连走路都很费力,更别说要反抗了,只能被鬼子像赶羊一样,赶到了城北的长江边上去。

到了下关码头,日军说是十人一组,分批进入码头坐船去八卦洲岛,于是,十人一组被安排站在码头的江边上,身后的日军突然开枪,把人打死在江里去。

一阵一阵的枪声,自然提醒了这些战俘,但很多人还抱有生的希望,还以为这个枪声只不过是附近正常的枪战。

打铁侬和这些战俘不一样,一来这几天有吃有喝有休息的,体力不错,不至于给饿晕的无力,二来,他这一路打到南京城里,发现了鬼子的残忍无道,这次,肯定是要逐个枪杀了大家。

可现在,打铁侬想逃走也没有地方逃了,四周都是日军,想煽动大家一起反抗,可大家连走路都无力,很多人还幻想着日军会给大家食物。

没有办法,打铁侬打定主意,决定赌一把,当轮到打铁侬和其他九个人出去时候,打铁侬不动声色,跟着一起走,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当十人一起站在码头的长江边上时候,打铁侬眼看着底下江水中的死尸在漂浮着,岸边的江水都被鲜血给染红了。

远处的江鸥在飞着,太阳正好,晒得人暖洋洋的,打铁侬趁着大家刚一站好,知道鬼子就要开枪了,在枪响前的那一瞬间,他假装被子弹击倒,一个前栽扑入了江中。

接着,原来身边的几个人也纷纷地中弹,跟在身后掉入了江中,冬日里的江水,冷得彻骨。

幸亏打铁侬体力足,赶紧抠住江岸边的一个石头缝里,只把鼻子露出水面呼吸,也正好躲在一丛岸边的草丛下。

鬼子把人打入江中,还不放过,过来几个人朝着江中起伏的中弹未死的战俘补枪,打铁侬趁着鬼子下一轮枪杀战俘时候,马上几个潜水,沿着岸边往下游泅渡过去。

打铁侬尽量不让自己浮上水面,只露出一个头部,躲在几具浮尸之间,跟着水流,慢慢地往下游飘了下去。

没一会儿,打铁侬就冻得全身发麻了,在这样的寒冬里,不要说横渡长江,连游个水塘都够呛。

幸亏是打铁侬正值壮年,又是挑夫又是军旅好几年的生涯,身体能扛住冰冷的江水一段时间。

要是普通人,很难在如此寒冷而有湍急的水流中坚持上半个时辰,更不用说那些伤兵、饿得发晕的战俘了。

打铁侬没打算要游到江北去,这是非常不现实的举动,大白天的,鬼子轻易可以看到有人在偷渡,一枪就能解决自己的老命。

就算是没有鬼子,这估计也游不过去,因为,现在才半个时辰不到,打铁侬就感觉到全身发麻了,主力踩水的右腿开始有点被冻得要抽筋了。

就在快要坚持不住时候,到了幕府山的江岸边了,这个地方,打铁侬很熟悉,前两天,还在这里带着手下,跟鬼子打了好几仗。

现在是正午时间,鬼子估计大部分去吃午饭了,江边没有什么人,打铁侬赶紧踩着水,拖着个浮尸慢慢地靠岸,在一丛水草边上,抓住草木,一个翻身,翻上了岸。

就着正午的太阳,接近全身麻木的打铁侬,慢慢地被阳光给暖和过来,才慢慢爬了起来,朝前面江边的一个破房子走去。

……

三狗的队伍在白天尽量不出去,躲在一个院子里睡觉,有来鬼子的,由三狗出面应付着,尽管如此,大家在楼上还是看到外面鬼子在大规模地杀人。

鬼子押着几十个难民,叫他们在地上挖一个很大的深坑,挖出来的泥就堆在深坑边上,然后命令其他的难民在大坑四周排队站好。

几名士兵端着机枪在旁边警戒,随时准备将任何试图逃跑的人打倒,日军士兵开始了比赛,比赛看谁杀人杀得最快。

八名士兵两人一对,分成四组。每组的分工是一人用军刀砍头,另一人将头捡起,并扔在一起。

这些中国难民一动不动地站着,沉默无语、心惊胆战。他们的同胞一个接着一个倒下。旁边的日本人说笑着,好像不关此事一样,有一个人甚至在照相。

其中一名孕妇开始为了肚子里的孩子性命而抵抗,她拼命地抓住一名企图将她拖出去强奸的日本士兵,悲伤的是,但没有人帮助她。

最后鬼子将她杀死,并用刺刀剖开她的肚子,不仅拉出了她的肠子,还将蠕动的胎儿拉出来,挑在刺刀尖上玩着。

尽管中国人的数量远远超过了鬼子,并完全有可能制服他们,但没有一个人敢动。所有人都可怕的驯良,站在那个坑前的所有人中,只有那位孕妇显示出了一点勇气。

开始的时候,日本士兵用受害者的人头计分,但后来,为了节省时间,他们不再是通过砍头,而是砍喉咙来杀人。

杀人游戏持续了大约一个小时,鬼子叫剩下的难民将尸体推下坑,尸体堆得像山一样高,都快满出了深坑了,才停止。

鬼子站在尸体堆上,对着还有点动静的未死之人补刀,用刺刀戳,戳完之后,叫剩下的难民把深坑四周的土堆填上,把尸体给埋上,整个上午,都在做这件事。

剩下的难民,也被带到了别的地方去了,估计也活不成。

三狗他们大部分人在睡觉,只有几个轮流警戒的人,看到了这一幕,可又能怎样?这个时间,冲出去,不但自己会被打死,那些难民也救不成。

这样的深仇大恨,只能深深地埋在心底下,以后只要有机会,痛杀鬼子,绝对不会手软,绝对不会有丝毫的怜悯。

380. 滔天大罪

日军鬼子杀人杀得厌烦,就玩起了很多的杀人游戏,比如活埋,就像生产线一样,精确、高效。

日军鬼子强迫第一批中国难民挖好坟坑,让第二批俘虏掩埋第一批,第三批掩埋第二批,以此类推。

有些被活埋者只埋到颈部或胸部,因为身体的毛孔无法呼吸,加上泥土的压力,因此他们要忍受更大的痛苦,那些被坦克碾压和马匹踩踏的受害者也经历类似的痛苦。

鬼子不仅将难民开膛、砍头、挖眼、割耳、鼻、肢解、刺穿**下体,把婴儿扔进沸水里活活煮熟。

将难民钉在木板上,用坦克碾压,欣赏血肉崩裂开来的惨相,将俘虏钉在树上和电线杆上,进行刺杀练习。

有很多中国士兵和平民被剥光衣服,然后被捆在树干或柱子上,他们浑身上下被刺刀刺了数百个洞,包括嘴、喉咙和眼睛。

鬼子将中国战俘捆在一起,一次十人,然后将他们推到坑里,再浇上汽油,点火,欣赏火焰从他们的身上爆发。

鬼子为了好玩,还将难民赶到建筑的顶层,或是屋顶,再将楼梯拆掉,然后在一楼放火。许多人从窗口或是屋顶坠落而亡。

鬼子强迫数百名难民走到结冰的池塘边,脱掉衣裳,破冰下水“捕鱼”,他们冻僵的身体靠在一起,然后向他们投掷手榴弹,造成“血肉横飞的爆炸”。

鬼子还脱光难民的衣服,指挥德国牧羊犬去咬他们的敏感部位。狗不仅咬开受害者的肚子,甚至还将他们的肠子在地上拖出一段距离。

鬼子将中国难民的心脏和肝脏掏出出来吃掉,生殖器甚至也被吃掉,街道一些尸体的生殖器被割掉。

后来三狗听到几个鬼子在对话,才知道这些生殖器被卖给了日本消费者,因为他们相信吃了以后可以壮阳。

既变态又迷信的鬼子,还收集女性下体的体毛,还用布包起来,带在身上,说这个和护身符一样有护身的功效。

……

跟着牛牯一起突围的周广萃,和牛牯一直逃到了栖霞山,为了掩护突围,周广萃没能跟上牛牯他们,只得在山林的转。

由于四周都是鬼子,而且对地形不熟,周广萃最后被鬼子四处追击,反而逃回到南京城了,不过没有入城,也没有机会入城,在城北的下关就被日军给抓住了。

周广萃在逃亡的途中换了百姓的衣服都没有用,只要是青壮的难民,都被抓了起来,鬼子集中了近万人的难民和战俘,集中在下关码头附近。

战俘们集在一面白旗下,衣衫褴褛,有的穿着蓝色棉军服,蓝色棉大衣,戴着帽子;有的用毯子裹着头,拎着粗布袋子;有的还背着床垫子。

日本人让俘虏排成四队,队伍前面是那面白旗,这几千名战俘耐心地等待着日本人来将他们带走,并在这一投降过程中指挥他们下一步该做什么。

日军宣布他们要把这些战俘和难民转移到长江中一个名叫八卦洲的小岛上,他们对这些人解释说,就这一行动,他们需要采取特别谨慎的措施——将俘虏难民的双手反绑起来。

日军将这些难民分成四队,绕过几座小山后停在江边。周广萃也在其中,和难民们等了好久,也不见日军的下一步行动。

不过周广萃在等待的时候,和身边的几个人商量好,偷偷地坐在地上,躲在人群中,互相用嘴巴牙齿把对方手上的绳子给解开,一旦解开了一个人的绳子,就可以用手解开身边几个人的绳子了。

周广萃发现日军在调兵运动,以新月形状将他们包围在江边,并在高处架起了机枪,这个太不对劲了,估计鬼子要杀人灭口了。

可是这么多的人,近万人放下武器的战俘和手无寸铁的难民,有必要杀掉吗?周广萃不得其解。

但不能以正常人的心理去揣摩鬼子的心理,鬼子的变态的残忍的,属于非人类的,是禽兽,这参军和日军作战一来,周广萃深知此点。

其实在淞沪会战结束后,日军大本营没有下一步的打算,只想逼着中国南京政府投降割地赔款等。

没想到陆军部擅自主张,由杭州湾登陆的柳川平助第十军和上海派遣军分头并进,不给中国军队留一口气喘息,直接追杀到南京。

这个给日军大本营后勤方面很措手不及,很多战备物资跟不上,特别的粮食,而日军则下达了自己补充粮食的命令。

这种无耻的命令,就是纵容军队去掠夺平民,不过对于日军来,反正抢的是中国人,跟他们日本人无关。

所以,从上海到南京,这一路上,粮食都被几十万日军抢光了,入冬后,本来在民间是有很多粮食的,但日军抢得不多。

这个一来是先被中国军队征用了很多,还有是被上海败退下来的溃兵也抢了不少,最后老百姓受不了,也知道日本鬼子很凶残,沿路百姓们纷纷埋藏粮食,或是带着粮食牵家带口的逃难走了。

这样一来,留给日军的粮食就不多了,几十万的部队每天消耗不少粮食,到了南京,很多日军已经饿肚子了。

打下南京后,就大肆抢夺粮食,造成南京城内几十万百姓无粮可吃,鬼子对几万中国战俘和几十万难民,一开始就没有想过要拿出粮食来给他们吃。

周广萃跟着这群战俘和难民已经饿了二天了,就算是不被绑着手,也没有多少力气去反抗,人到了那个时候,大部分的人只能听天由命,任鬼子摆布。

周广萃发现鬼子有屠杀的迹象,马上在人群里猫着腰,向江边摸去,幸亏鬼子准备的时间过长,给足了周广萃的时间,待到摸到江边时候,鬼子开火了。

日军突然各种机枪同时开火,机枪声和绝望的喊叫声交织在一起,上万中国人痛苦地挣扎着、被痛击着,直到人堆中不再发出声音。

周广萃在机枪响起时候,马上扑倒在地上,这个时候不敢往江里跳,因为会给鬼子看见,只能扑倒在地上。

那些双手被反绑的人,无法躲藏,几乎都被机枪子弹打到,近万人被屠杀,周广萃伏在最底下,上面被尸体压了好几层,血流了一地。

周广萃整个人都浸在血水中,到处都是浓厚呛鼻的血腥味,为了活命,周广萃只能艰难地忍受着,等着大量的血水流到江里去,情况会好一点。

机枪扫射后后,鬼子还要用刺刀一个一个地刺中国人的尸体,从下午一直持续到晚上。周广萃浑身是血,居然躲过了鬼子的刺刀。

主要是鬼子刺累了,不想干这个活了,敷衍了事,隔几个刺一下,由于很难找到可供掩埋近万具尸体的沟壑,鬼子运来几大桶汽油,浇在尸体上面,点火烧了起来。

但日军本来就缺少足够的燃料,浇上了几大桶汽油后,又舍不得用,但还没等尸体全部烧起来,汽油就用完了。

鬼子就在大街上抓难民来,把这些屠杀后的尸体,抬起来扔到江里去,当两个难民在血水干涸成血浆的地上,捞起了装死周广萃,把他扔进了长江里去。

周广萃趁着夜色,顺着水流,慢慢地跟着浮尸朝下游流下去。而那上百个搬运尸体的难民,最后也没有逃脱鬼子的魔掌,也被射杀在江岸边上,被江水冲走。

381. 险象环生

三狗的小队人马在城中越来越难以自由行动了,由于城内不断地有零散的鬼子莫名地失踪或是被抵抗者打死,日军对城市的戒严越来越严格了。

三狗带着大家路过几个通往外城的出口,都被鬼子重兵把守,出去的手续很复杂,必须持有联队部签发的通行证,还要检查每个人的口令。

老七连的几十个人只有三狗一人会日语对答,其他人只会一两句简单的话,而且大部分只是八格牙路、米西米西等通俗话语。

三狗不敢带着这么多不会日语的战友去冒这个险,现在在新街口附近寻找战友不得,只能继续向水西门那边靠近,寻找那条当年极其隐蔽的暗道。

只是现在很多房子被烧毁,连一些巷子小路都变了样子,寻找起来很困难。大部分的时候,还是和前几天一样,昼伏夜行。

今晚从石鼓路转进附近的巷子里去,由于又见到鬼子在强暴中国妇女,队伍不得不又要停下来,去搞死鬼子。

鬼子如果抢劫打人甚至是杀人,三狗的老七连一般都不会暴露自己去阻止鬼子,可就是碰见鬼子强暴妇女,老七连的兄弟就受不了。

这些女子虽然说和自己没有半点关系,但大家家里都有女性的家属,一看到鬼子在强暴弱小女子,就会联想到自己的女家属也在遭受这样的无尽的耻辱,就会忍不住,就要上去干死鬼子。

这次看到鬼子不但在强暴妇女,还要让此妇女的儿子当着父亲的面,进行乱伦,这个儿子当然宁死不从,结果就被鬼子一刀劈死。

鬼子觉得这次被扫兴了,就对这个妇女破腹割乳,正准备虐杀这妇女的丈夫时候,路过这里的三狗他们刚好听到声音,从那可怜的男子不断的叫骂声中得知此丧尽天良的事情。

南京的本地人陈彦心,忍不住满腔怒火,一下子就冲了上去,那几个鬼子还以为自己人也要来玩,就吆喝着,可陈彦心不知道日语,只得涨红了双脸,抽出了军刺。

鬼子以为陈彦心也要去杀中国人,就给他让开了道,可他们没有想到陈彦心正要杀得是他们,陈彦心手起刀落,反手把军刺插入身边一个鬼子的胸口里去。

其他的鬼子一下子傻眼了,以为自己人发疯了,大叫着举枪来刺杀陈彦心,这个时候,三狗他们也赶到了,三狗用日语大喊道,说是自己人,他受刺激了,正要抓拿回去。

正当鬼子停下来,准备要和三狗理论时候,三狗身后的人突然一窝蜂上去,扑到了这四五个鬼子,大家按着鬼子一顿乱刺,结果了鬼子。

想这样的事情时时有发生,三狗也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部队,甚至连自己的情绪都无法控制,自己都要忍不住冲上去砍杀鬼子。

大家恨不得长出三头六臂,满南京城去杀鬼子,可这是不现实的,这么点人,一旦暴露了身份,等于是鬼子的点心,一个都活不下去。

有次听到有女子的惨叫声,大家朝声音方向赶去,结果来的晚了,发现一个女子的手脚被鬼子用大铁钉钉在木板上,被强暴得奄奄一息,旁边还有几个鬼子在排队等着。

大家气得要上去拼命,可这次鬼子人数很多,有十来个人,一下子根本搞不定,三狗按住大家,自己先上去对鬼子说了一通话。

登时有三四个鬼子笑逐颜开,跟着三狗往外走,原来三狗是骗鬼子,他们刚刚在附近搞了个很漂亮的花姑娘,有没有人要去继续的。

四个排队在末端的鬼子,马上站了出来,跟着三狗出来了,在巷子上离里面的鬼子太近,不好动手,怕里面的鬼子发觉。

三狗就用眼色告诉大家,见机行事,三狗走在前头,带着四个鬼子,一路转到附近大院子里的一个厅堂里。

转头对兄弟们做了个手势的暗号,大家意会,分头靠近鬼子后,突然用枪托砸鬼子的后脑勺,四个鬼子哪里会想到身后的“自己人”会对自己下手。

当场就有个鬼子被砸死了,下手太狠了,兄弟们一下手,就下死手,有两个鬼子被砸晕了,剩下的一个,虽然没晕,但也被砸倒在地上。

还没有反应过来,那个倒在地上还有意识的鬼子,接着被无数把枪托给砸成肉泥了。

剩下的晕死在地上的鬼子,自然也不放过,大家一顿枪托加刺刀,把鬼子干成肉泥,还不觉得解恨。

大家很惦记着在强暴钉在木板上妇女的那些鬼子,三狗也不想放过他们,毕竟刚才带走了四个鬼子。

那些鬼子肯定一会要去找那四个鬼子的,一旦没有找到,自然会怀疑到有中国人冒充日军来坏事了,到时候三狗的日语再溜,也不管用了。

三狗在路上告诉大家,这次不管能否骗到鬼子,都不能留活口,宁愿开枪,也要全部搞死那十来个鬼子。

三狗再次进入那个院子里去,对着那帮鬼子说,我们那边的几个花姑娘都玩腻了,想着也来尝尝这个花姑娘,能否加入?

鬼子们一听,一阵狂笑浪叫的,说要交换花姑娘才可以,三狗显得有点为难,说,刚才那四个人过去都不愿意回来,现在你们再去,只怕也要等了。

有几个强暴完的鬼子说,不怕等,我们也想去换换味道,就要三狗带着去,三狗就对着门外的兄弟们用日语说,你们带这几个过去吧,想在这里等的,就留下来。

兄弟们自然是听不懂三狗在说什么,但从三狗的手势暗号得知,带这几个鬼子出去就干掉。

见三狗另一只手在招手,大家就分出两批人,一批人进去,假装在排队,靠近了鬼子,鬼子在说说笑笑的,有几个鬼子在跟萝卜秀才夏晨他们说话。

可秀才他们不会说日语啊,只得点点头,三狗一看怕露馅了,抽出南部十四的手枪,对着身边的鬼子头上就是一枪。

枪声就是命令,夏晨他们本来时刻准备着,这个时候,马上举枪对着身边的鬼子开枪,这么近的距离,鬼子根本反应不过来,纷纷中枪。

一旦得手,马上就跟上第二手,大伙对着倒在地上的鬼子,继续开枪,直至把鬼子彻底打死。

382. 跳出包围圈

门外不远处的那几个鬼子,一听到身后的院子里有枪声,赶紧转身往回跑,狗腿吴鼎立朱明泰他们一批人也假装跟着鬼子往回跑。

在跑的过程中,马上把子弹上膛,对着这几个鬼子的身后开枪,这四五个鬼子也马上倒在了地上,至死也不知道被谁打死的。

枪声一停,三狗马上带人出去,去支援狗腿他们,发现狗腿也得手了,赶紧招呼他们把那几个鬼子尸体搬了进来。

一边叫夏晨陈彦心他们去找柴禾,三狗一边去解决那个女子,可惜的是,那个女子已经被折磨至死了,可能在临死之前都没有发现三狗他们替她报仇雪恨了。

时间很紧迫,三狗一边叫人把这个院子给烧了起来,一边赶紧出大门,刚一出大门,就发现有一群鬼子,循着枪声赶了过来。

三狗不等他们问话,就对着他们说,在这个院子里发现有残留的抵抗者,经过刚才的作战,已经肃清,只是房子给烧了起来了。

那个为头的鬼子见到房子已经烧了起来,就随便跟三狗聊了几句,什么部队哪个地方的,三狗糊弄了几句过去,肯定是说自己九州口音的地方。

鬼子见没什么事,就拉着队伍撤了,或许他们忙得很,急着要去别的地方“扫荡”了,去抢劫和强暴。

……

牛牯带着十来个人,从紫金山到栖霞山,最后突到了宝华山的山区里去,一路上,每越过一个关卡,就要牺牲一个或数个兄弟。

有好几个兄弟受伤了跟不上,都自动留下来,掩护队友撤退,最后用手榴弹和鬼子一起同归于尽。

到了宝华山,牛牯只剩下的三四个人了,身边熟悉的兄弟,只剩大薯了,还有三个是其他部队的,不过,这些天来,一起并肩作战出生入死,大家都成了生死兄弟。

不停地转进和战斗,大家都没有好好吃上一顿饭,幸好干粮带得比较足,还能撑下去,睡觉就没有那么舒服好好睡上一觉,不过逃命要紧,再困也要挺下来。

身上的衣服则是成叫花子了,灰布军棉袄到处破洞,都快成白花花的棉袄了,尽管如此,还舍不得丢,晚上冷,这大冬天的,晚上没有棉袄,会冻死的。

远处看来,这四五个“叫花子”东倒西歪地从山口闯了进来,山上的陈力胜撇了撇嘴巴,没把这几个人当回事。

陈力胜是宝华山现在的老大,本地武装的头,亦农亦匪亦侠,很难界定的一个人物,但本地人很推崇他,为何?

因为他从不抢本地人的财物,对于过路的客家,也不会抢完所有的财物,至少路费会给人留下一点。

现在宝华山正处于权力真空期,国府撤后,日军的临时伪政府没有建立起来,日军的主力也在南京。

现在几十万日军也快把南京吃空了,除了留下来防守的部队,其他的部队也正陆续调到江北去。

准备在江北和华北南下的日军部队,再对国军撤退下来的主力部队来一个合围,以期打垮国府的抵抗,这个也就是之后的徐州会战。

因此,宝华山特有的地理环境,平原里的高山密林,成了三不管的地带,一下子各种势力风起,龙蛇混杂。

一些由地痞组成的小势力,不敢对抗日军和国府,只会欺负和敲诈本地百姓,百姓们除了遭鬼子的殃后,又给这些小痞子欺负死了。

而陈力胜则不同,他拉了一帮人,类似本地民团一样的组织,保护自己百姓的家园,打击这些小痞子势力。

由于相对正规,后来各方势力都来拉拢陈力胜,日、伪、国、共等都有,但陈力胜无意为任何一方效力,只想在本地,充当一下地下的百姓保护组织。

大家都相安无事,甚至于各大势力因为路过宝华山时候,都会象征性交一点过路费,陈力胜也不为难,不结冤家,也不深交。

……

现在陈力胜的实力还没有到那个程度,缺人缺钱缺枪,什么都缺,所以,当探子报告说,来了五个乞丐时候,陈力胜失望地摇了摇头。

正准备放过这群比自己还穷的人时候,回头一想,自己不正是缺人吗,要不把这几个人给入编了,只是这些叫花子饭量极大,怕一时半会被他们给吃破产了。

正犹豫着,第二个探子突然来报,说,这伙人不是叫花子,身上都有枪,还有机枪。

我去,陈力胜一听,马上就跳了起来,这可是块大肥肉啊,得要吃了它。

可怎么吃?人家有机枪,自己那么点人马,都不够人家一梭子,得要想办法,才有可能搞定这几个好家伙。

……

牛牯带着大薯,还有宋君宝、齐永青、魏盘安三人,一路踉踉跄跄地翻过一个小山岗,连着几天的不能好好睡觉吃饭,连大薯这样的壮汉,都快到了极限了。

牛牯瞪着迷糊的双眼,眼前的景象都出现重影了,用力地晃了晃脑袋,定睛看到了前面山脚处有几个茅草房子,正飘着炊烟。

估计是山里人家,看着周边没什么枪声,没有鬼子进来,就算有鬼子,现在也要下去找吃的了。与其饿死,还不如和鬼子拼死算了。

五个人打定主意下山找吃的,饥饿的催促,促使身体不断向前,脚却是软的,一行人连滚带爬,来到了一户茅草房前面。

这户人家正在做红薯粥,煮熟的红薯混合着米粥的香味,沁人心脾,对于牛牯他们,更是抓心的难受。

大家伙迫不期待地进入了茅草房里,尽管如此急迫,牛牯还不忘留了个魏盘安在门外候着,权当是哨兵吧。

几个人穿着乞丐一样,拿着枪杆子,操着家伙,像打家劫舍的土匪一样,冲进了人家房里去,吓得房主一大跳。

正在煮粥的一个中年大叔,见到一伙“土匪”冲了进来,吓得赶紧跪在地上求到:

“各位好汉饶命啊,小的这里有什么,你就拿什么。”

牛牯忍着口水和叫的山响的肚子,把这个大叔一把扶起来,安慰道:

“这位老乡,我们不是土匪,我们是国军,你看,我手臂上的标志”,牛牯说着,翻着手臂上军服的军队标志——51D(51师)。

383. 问君能有几多恨?

这个大叔见不是土匪,才惊魂未定地站了起来,但好像对国军也心存忌讳,喃喃地说:“我这里没什么好东西给你们的,军爷你自己看,有什么就拿什么吧。”

估计这户人家以前被土匪甚至是国军抢得多了,所以会这样说,牛牯转头扫了一眼,这户人家确实家徒四壁,几乎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牛牯不由得心酸地看着佝偻着背的苍容大叔,说:

“老乡,我们不拿你的东西,只是想跟你买点吃的东西,我们现在很饿,想买点你煮的粥。”

牛牯说着,就浑身上下的摸,想摸出个钱来给这位老乡,可这全身上下,一文钱都没有,旁边的齐永青掏出了一张皱巴巴的法币出来,递给了牛牯。

牛牯转手给了老乡,这位衣衫破旧的大叔仿佛见到稀奇事件一样,看着牛牯,从来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缓过神来后,大叔马上摆手表示不要牛牯的钱,忙不迭嘴地说道,这那能要,这那能要,军爷们要吃,我赶紧去给你们盛来。

牛牯他们见状,就不客气了,坐在桌子上,每人捧着大碗的红薯稀饭,痛快地喝了起来。

一连喝了三大碗,牛牯才回过神来,一边把钱压在大碗底下,一边既担心又不好意思地问大叔:

“大叔,你看,我们太不自觉了,把你一锅饭都吃掉了,等会你自己吃什么?哦,对了,你一个人?为啥煮这么多稀饭?”

牛牯的话还没说完,就发觉自己一阵巨大的困意袭来,只看见大叔微微露出的笑容和张开的嘴巴,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就一头趴在了桌子上,毫无知觉了。

……

南京,到下关幕府山草鞋峡。

一路上,难民不知其数,都被鬼子押着,一路默默地向江边的草鞋峡走去,偶尔有一两声婴儿的哭号声,在冬日里阴冷的天气,平添更多的萧索和凄惨。

婴儿哭,大部分是因为饿,几天没有饭吃了,母亲的奶水都枯竭了,含着干枯的奶嘴,吸不出奶水,婴儿不经饿,自然是要哭的。

干枯的母亲,犹如被称为母亲的祖国一样,默默地被日军蹂躏着、吸噬着,现正带着孩子一步步地走向绝望的深渊。

旁边押解的鬼子,嫌孩子哭闹烦人,就要把孩子从母亲的怀抱里夺过去,母亲哪里舍得自己的孩子,蹲在地上拼命地护着自己的孩子。

一个鬼子的军曹,抽出一把军刀,对着那孩子母亲“嗖”的一声,孩子母亲的头滚在地上,脖子上两道血,像泉水一样喷射着。

只剩躯干的孩子母亲颓然倒下,即使死去,但双手还是紧紧地抱着孩子,鬼子狞笑着,举起刺刀,把孩子刺中,一把挑了起来,孩子在刺刀上挣扎着,嘶哑着……

旁边的鬼子哈哈大笑,有一个鬼子还捡起了孩子的母亲的头颅,对着被刺刀刺着的孩子,叽里呱啦地说什么什么,引得周边的鬼子一阵哄笑。

行进中的难民群,见到这恐怖耻辱的一幕,都缩着身子,低着头,快步离开了这里,很多难民也不知道鬼子要把他们赶到哪里去,只知道跟着人群,不停地往前走。

至于碰见鬼子虐杀国人,大部分人都不敢出头,唯唯诺诺,但凡敢出头的、有血性的,都被日军给杀掉了。

其实这成千上万的人群,对着身边不多的鬼子,就是一拥而上,压也压死鬼子,可就是没有人敢出头,大家都等着别人出头。

还有一点是饿,大部分的人,被鬼子围住后,全部交出了食物、钱财,甚至是好一点的衣服,都给鬼子扒走了。

大部分人已经饿上了好几顿了,体弱的人,走不动倒在半路上,就被鬼子一刀给刺死在路边。

难民群里也有军人,有好几个军人在游说着周边的难民,一起动手,搞死几个鬼子,制造混乱,才有机会逃脱。

可是,几乎所有的人,都不理他们,都等着袖手旁观,等着别人得手后,有利益时候再出手或是逃跑。

甚至于有人还要制止军人的行为,怕他们引起鬼子的怒气,残杀同胞;都什么时候了,还在幻想鬼子会放过大家,实在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啊。

几万难民被赶进了草鞋峡,日军呈新月形半包围了难民,开始了疯狂的大屠杀,轻重机枪一齐开火,人群像韭菜一样,一茬茬地被割倒在地上。

那些心存幻想的国人,终于醒悟过来了,但是,已经晚了,一切都太晚了。

老李头跟着不断念着经的方丈,在山上的寺庙前,看到了这一番地狱景象,几万人在哀嚎、在挣扎,草鞋峡顿成血海尸山。

民国二十六年(1937)12月18日,下关幕府山草鞋峡,五万难民被日军射杀。

这是国难,也是国耻!

自1937年12月13日南京城破开始,一直到1938年的元月份,禽兽般的日军,在南京屠杀中国人一个多月,整整有30多万中国人被杀害。

后世的中国人,请你们不要忘记,无论如何,也不要忘记这个国难和国耻。

……

由于屠杀的人太多,以至于草鞋峡一度被尸体所堵塞,岸上的尸体更是堆积如山,日军又抓在很多苦力在搬运尸体,往江里丢去。

这些苦力,在搬运完尸体后,最后也被枪杀在江岸边。

南京城里的尸体到处可见,虽然在冬日,但积压多日的尸体,还是开始在腐烂,发出臭不可闻的尸臭。

处于卫生和预防疾病的考虑,日军征集了大量的苦力来清理尸体,老李头他们这些和尚,也被抓去,用板车,收集城里的尸体,一车一车地拉走。

离江边近的,就把尸体拉到江岸边,扔进江中,算是水葬了;离江远的,就在空地里,挖出大坑,把尸体扔进去,埋了,成千上万的冤魂苦鬼,埋在了一起。

屠杀强暴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南京至今有寒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问君能有几多恨?恰似一江寒水向东流。

问君能有几多恨?恰似一江寒水向东流。

……

384. 落草不为寇

不知道睡了多久,牛牯醒来后一看,就发觉不对劲了,他们几个身上的武器全没了,现在人被关在一个小房间里。

没想到闯过了上海南京的大风大浪,却翻在了这个阴沟里,牛牯不由得叹了口气,叫醒了其他几个人。

大薯醒来发现自己和大家都被黑了,气得哇哇叫,急得去开门,门被外面关住了,大薯就冲着门外直骂娘。

这时,房间门咣当一声打开了,外面传来一声爽朗的大笑,说道:“各位英雄,让你们受委屈了,请出来吧。”

大薯和牛牯他们面面相觑,牛牯听到外面人这么说话,估计今天的问题不大,就率先带头走出了房间。

这处房间已经不是那个喝红薯粥的茅草房了,显然,大家被人搬过来这里的,外面是一个厅堂,只见两边站了两排背着枪的人,中间一个佩戴着驳壳枪的汉子在抱拳对着牛牯他们致歉。

牛牯也对着那汉子抱拳,说道:“在下黄德忠,这几位是我的兄弟,我们都是国军,路过宝地,如有得罪的地方,还请好汉宽谅。”

“黄长官,你多礼了,应该是要我给你们道歉,招待不周,还冒犯了你们,请接受小弟我陈力胜一拜。”

这个就是宝华山的本地武装头子陈力胜,他看到牛牯他们有枪,深知不敢面对面硬取,就设了个圈套。

叫人把大家准备吃的红薯粥,连锅带粥一起搬到了牛牯他们必经之地的茅草房那里去,让做饭的老王在那候着。

当然不是施粥那么简单慈善的事情,事先就在粥里下了药,陈力胜一再叮嘱,千万不能下毒药毒死这些人,只下蒙汗药,把他们蒙住就可以了。

陈力胜虽然是个土匪头子,但毕竟是中国人,对国军在南京可歌可泣的事,听到的太多了,这宝华山离南京不远。

能在这个时间撤出来的国军,都是英雄,没得黑的,国之英雄,得以礼相待;如果能得到这些人的入伙,那自己的队伍将得以正规和壮大。

陈力胜很清楚自己手底下那点人枪,都是农民和土枪,成不了气候,但是如有正规的军人加入,那肯定是不一样的,何况是在战场上出生入死的老兵。

不过,这个得要看人家愿不愿意,不愿意,也没有办法,只能忍痛割爱礼送出关,因此,陈力胜开门见山,和牛牯谈:

“各位英雄为国为民,流血出力,可现在这里兵荒马乱的,不知道几位英雄们能否屈尊,在小弟这里住下来,咱们一起干。”

“多谢陈先生的美意,只是我们兄弟几个军务在身,不能擅自离开队伍,还望陈先生归还我们的武器,待我们回到部队后,一定向上禀报陈先生的鼎力相助,日后相见再谢。”

“黄长官所言极是,只是,现在不瞒你说,出了这宝华山,外面鬼子横行,就凭你们这几个人枪,很难去到江北。”陈力胜如实相说。

大薯感觉被看轻了,气话脱口而出:“我们哥几个,连南京城都能闯出来,还怕什么这外面的鬼子。”

“大薯,你慢点说。”牛牯赶紧制止了大薯,毕竟现在人身和武器都在人家手里,正有求于人家,这个时候,千万不能和人家比本事,激怒对方。

牛牯顺着陈力胜的坡,说了下去:“依陈先生的意思,我们可以暂时留在这里,可万一被鬼子知道了这事,还不是会给你们带来麻烦?”

“这点小麻烦算个啥?只要你们答应留下来,帮我们保护乡亲们,一来,你们的身份就是保密的,不会让鬼子知道,二来,你们就是我们的座上宾,肯定是从优相待的。”

陈力胜见牛牯松口了,很开心,马上表示没有问题,见牛牯的其他几个兄弟还有点犹豫,就趁热打铁:

“各位英雄,小弟这里可不是无恶不作的土匪,我们主要是保护乡亲不受欺负,还有是截取一些不义之财,来养活大家这一伙人,顺便也可接济下穷苦的乡亲。”

要是在和平年代,这样的武装,肯定是不允许存在的,但是在兵荒马乱的年代,百姓自保,何尝不可。

陈力胜一边澄清自己的身份,一边打消牛牯他们的顾虑,说道:

“黄长官如果愿意留下来,待到国军收复山河时候,或是外面的风声不紧时候,小弟绝对不会继续强留你们,你们随时可以出去找队伍去。”

见牛牯他们有点动心后,陈力胜接着抛出一个重磅的筹码,说道:

“其实,你们留在这里,还有一个好处,就是可以收留一些从南京撤出来的国军英雄,万一碰到了你们自己的兄弟,不等于是救了他们一命了。”

这个理由太诱人了,牛牯砰然心动,再说,现在兄弟几个也确实太疲惫了,需要休整一段时间,正愁没有藏身之地,还不如现在就安顿下来。

万一能收集到南京退下来的兄弟,不就是赚到了,即使不认识的其他国军将士,也是一件很有意义的大事,待到人员多了,再接应大部队,到时候归建后,也算是点有生力量。

于是乎,牛牯和大薯宋君宝他们几个稍微商量了下,就答应了陈力胜的请求,可把陈力胜高兴坏了,马上招呼人去杀鸡宰鹅的,要好好喝一通入伙酒。

酒酣耳熟之后,陈力胜带着牛牯他们参观了各处地形,请牛牯根据人员做了些防守的调整,这里有一个很大的优势,就是全民皆“兵”,任由调配。

本地人,对地形了熟于胸,外地人如果没有重兵和血本,很难肃清本地人的武装,还有,本地人明面上都是老实巴结的百姓在种地,可稍有风吹草动,马上就会传到陈力胜这边来。

等于有了个迅捷的通信系统,加上本地人说本地方言,又给这个通信系统进行加密。

还有一个全民皆兵的厉害之处,就是随时随地随人,都有可能对敌人进行袭击和致命的一击,让进犯的敌人防不胜防。

接下来的日子里,牛牯他们几个,帮助陈力胜训练这些乡民,其实也就和训练新兵一样,因为他们以前连队的新兵,大部分也都是从农村来的泥腿子,大家都很熟悉针对性的训练方法了。

只不过,在这里,可不能像军队里,可以对新兵打骂,毕竟是老乡,自己也是客人,言语行为上多有注意。

……

385. 生烤鬼子肉

随着时间的消逝,三狗的老七连几十号人,在南京城里,行动越来越艰难,因为日军时有人员的失踪,鬼子之间的警惕性越来越高了,见面不是先说话,而是问口令。

这让冒充日军的三狗他们很焦头烂额了,日军的口令每天都在变,而且不同地段不同的驻守部队,都有自己的口令,这就算三狗会日语,也没有办法知道这么多的口令。

大部分的时间只能昼伏夜行,希望能尽快靠近水西门,找到密道,现在还不能确定那条密道在不在,三狗为此很焦虑。

可一到晚上,鬼子的军纪更是糟糕,不断地有人出来强暴妇女,碰上了一两个鬼子还好办,但现在鬼子都学乖了,极少有一两个出来瞎混的了。

今晚只碰到一次机会有一个鬼子的时候,也活该那个鬼子倒霉,路过一个茅坑时候,萝卜去小便。

按说,大伙小便一般都是就地解决,拉个战友掩护或放哨着,半分钟解决,只有碰到大便,才会找个茅坑,要是没有找到,也会在偏僻处拉屎,当然最好是有战友放哨。

这个对于军人在战场上,大便时候是比较危险的时候;可今天萝卜不知道发什么神经,就个小便也要到旁边的茅坑去,还拉着陈彦心去做保护。

因为这大小便时候,难免有臭味,大部分人都不愿意给别人做保护,除非实在没有人选,这次萝卜只好拉着刚入队不久的小年轻陈彦心一起去。

小陈虽然心里不愿意,但也没有办法,只好拖拖拉拉地随着萝卜到了茅坑前,这刚没站定,就听到茅坑里传来一声“噗通”落水声。

坏了,萝卜掉茅坑里了,陈彦心马上朝茅坑里转了进去,差点撞一人身上,这人正是萝卜,他正背对着陈彦心,拿起三八枪刺刀往粪坑里戳着什么。

走进了一看,原来粪坑里有个鬼子,正挣扎着翻滚着,被萝卜戳得半死,陈彦心不等萝卜叫他,也马上摘下自己的步枪卡上刺刀,和萝卜一起对着鬼子一顿乱戳。

这粪坑本来就不大,但粪水还比较深,估计这段时间没人来挑走了,这鬼子也在萝卜之前,正蹲在那里拉屎。

萝卜一进去就发现了这鬼子,鬼子也发现了萝卜,瓮着声对着萝卜说话,这不说话还好,估计萝卜会跟他相安无事,拉了小便就走。

这一说话,萝卜答不上来,就一不做二不休,一脚把鬼子给踹下粪坑里去,鬼子拉屎时候,没有防备地把枪靠在边上的墙上,一掉入粪坑,自然就没有办法拿到枪了。

鬼子也没有想到“自己人”会来这一手,掉入粪坑里正要破口大骂挣扎着起来时候,萝卜马上操起靠在墙上的步枪,这枪还卡着刺刀,抡起来朝鬼子刺了下去。

由于地面离粪坑有一点距离,再加上鬼子在里挣扎,把粪汁弄得溅得到处都是,臭气熏天,一下子不是很习惯,还真不能一次就刺中鬼子的致命部位。

正好陈彦心进来,两把刺刀,就好多了,鬼子很难躲闪,没两下子就刺死了鬼子,陈彦心被臭得难受,见鬼子脸朝下浸在粪汁里多时,确定鬼子死,赶紧就出来了。

萝卜还不忘自己没小便,拉开裤带子,掏出命根子,对着鬼子的尸体一通狂射,长舒一口气,连带这几天的闷气,一起吐出,舒坦多了。

……

这种遇见一个鬼子的机会很少,但无论怎么说,鬼子在强暴妇女时候,是防备最薄弱的时候,也是三狗他们老七连最气愤,不得不出手的时候。

现在全城的妇女为了逃离鬼子的强暴,要么躲到国际难民区去,要么把自己弄得跟鬼一样丑,甚至把屎啊尿啊都涂在身上和衣服上。

变态的鬼子兵,最后实在抓不到妇女,连男性少年都要给抓去,**花,三狗他们也遇见到一两回,那鬼子还在那里炫耀,叫三狗他们也去试一下。

大家看得受不了,照例是一窝蜂涌上去,几个鬼子还以为三狗他们这么饥渴,哪里还想到,人家是来杀他们的,一顿刺刀加枪托之下,几个鬼子连裤子都没有拉起来,就给打死了。

最让人受不了的是,鬼子强暴了妇女之后,还要人家翁媳子母进行乱伦的,碰上这种情况,三狗他们基本是不用发令,上去就开杀,哪怕开枪暴露自己的位置,也在所不惜。

……

连着几天没有吃好喝好,今晚,大家又是饥肠辘辘地猫着窜在小巷子里,前方传来一阵烤肉的香味,把大家硬生生地带着偏离了路线。

转过一道低矮的围墙,来到一个院子里,大家满以为在院子里可以找到吃的,可现在一看,个个都快要吐了出来。

原来发现鬼子在把一个中国难民杀了,正在割下什么肉、心、肝什么的在火上烤着吃,我去,真的不是人做的事。

那几个鬼子还招呼大家一起去尝点,愤怒的老七连兄弟们,迫不及待地冲上去,一阵乱打乱杀。

搞死那几个鬼子后,有几个兄弟,拿出匕首,割下鬼子的肉,直接生吞了下去,有几个也学着鬼子,用刺刀尖挑着鬼子肉,放火上烤着吃。

三狗也饿着,本来是不想让大家这里耽误太久的时间,可现在,大家纷纷烤起鬼子肉来,没办法,只能再呆一会。

可这一呆,就出事了,要知道,整个南京城都在缺粮,何况是肉食,这烤着的肉香味,不仅引来了好几条野狗,也引来了一群同样多日没有荤味的鬼子。

怎么办?三狗急忙用眼色让大家不要说话,好在那几个鬼子的衣服都被扒光了,三狗拿着把刺刀,挑着一块烤好的鬼子肉,对着鬼子喊道:

“要不要来尝一尝,支那人的肉,味道不错。”

那些鬼子一听有肉吃,除了个别的不想吃这种肉,其他的就嘻嘻哈哈地来,一起烤起吃,鬼子们一边吃着自己人的肉,一边还说好吃。

这么多人这么近,不可能用刀子来解决了,万一缠斗起来,都分不清自己人了,很容易误伤,于是,在等鬼子对其他人问话之前,三狗马上做出了用枪的指令。

朱明泰早就准备好了,一甩手里的机枪,一个满弹匣的子弹,全部扫进了鬼子人群里去,大概有十几个鬼子,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突然遭受打击,马上就倒下了一片。

剩下的几个还想四处逃窜,都被时刻准备的老七连人,一阵阵排枪,给全部打死;这下子,可闹出大动静了,三狗命令大家赶紧收拾鬼子的武器弹药,一把火烧起来这个大院。

出门就遇见前来增援的鬼子,三狗随手一指,说有抵抗者朝左手边跑去了,正准备去追,带鬼子群没走多远,马上带着人往右手边跑去。

386. 不幸被抓

由于大家不认识路,认识路的陈彦心也不知道该往哪里走,只能由三狗带路,三狗带着大家从大院里出来,朝右边去,与朝左边奔去的鬼子背道而驰。

队伍里最后一个殿后的黄百强还没跑出几步,就被后面一个鬼子的小队长给叫住了,这次这个鬼子队长多留了一个心眼,他走在最后。

这鬼子队长还原以为三狗他们会跟他们后面来的,却发现他们全部往大门右边跑去了,以为这群“自己人”在往另外一个方向包抄去。

同时,他也发现了三狗这边这么多人,自己带的人不少,到底是一股多大的抵抗者队伍,让大家这么多人去分头包抄,于是乎,他就叫住三狗队伍最后一个人,想问问具体的情况。

结果碰上黄百强是不会说日语的,也听不懂这鬼子队长在朝他说什么,稍微楞了一下,就没理鬼子队长,继续跟着队伍,向右边跑去。

坏就坏在稍微楞了一下,这一下,就足够让这个鬼子队长起了疑心,但现在还不能确定,因为最近风闻有人冒充皇军,四处作案。

心中念头如此闪过,鬼子队长马上叫了两个人跟着他,一起转过头来,朝着右边,尾随三狗他们后面而来。

黄百强跑在最后面,还没来得及跟三狗说这个事情,就听到了身后鬼子的大头皮鞋蹬在地上的声音了。

心想,这下子坏了,自己刚才怎么那么笨呢,要多看那鬼子一眼,多看一眼后,还要楞一下,这不明摆着让鬼子起疑心。

黄百强一边狠狠地扇了自己一个嘴巴后,决定临时改变路线,自己故意慢了下来,在等到后面鬼子见到他的背影后,一个转身,转进了旁边的一个巷子里去。

那三个鬼子盯着黄百强背影,一路尾随,一边喊着,要他停下来,一边加快脚步要追上他。

黄百强这次已经打定主意,决定把自己当成一个聋哑人,什么都不知道,假装也听不见身后的声音,加快速度向前跑。

希望快点甩掉这几个鬼子,然后再费点功夫找到三狗他们,这样算是将功补过,把这个事给办好了。

可造化弄人,黄百强对地形不熟,在慌不择路时候,跑进了一个死胡同,正急着想办法时候,身后三个鬼子追了上来。

那个鬼子队长跑得气喘吁吁得,上来就对黄百强两个大嘴巴,大声嚷嚷着,估计意思是我们都喊你了,怎么不理我们,还要跑,你是哪个单位的。

黄百强只得装聋作哑,手指对着自己的耳朵和嘴巴乱划着,大概意思是,自己被炮弹炸聋了,听不见,嘴巴是从小就哑了,说不了话。

鬼子队长不相信,也不放心,叫两个鬼子把黄百强的枪给下了,上去检查他军服和名字牌,都没有找到相关的证明资料。

于是,鬼子的队长就把黄百强给带走了,一路上严加看管,黄百强几次想逃走,迫于鬼子的盯着,走不了。

……

老七连这边也发现黄百强不见了,走在最后的夏晨最先发现的,马上去找三狗汇报:

“狗哥,等等,强子不见了。”

“什么?强子,黄百强不见了?什么时候发现的?”三狗问。

“就刚才一会,我跟着大家跑出一会,没一会就没有听见后面声音,回头一看,强子不见了,就马上来找你了。”

大家看着三狗,强子平时虽然话不多,但这一路下来,大家互相依靠,打下了坚实的兄弟情谊,这个时候不见了,大家都很急。

要知道,这到处都是鬼子,他既不熟这个地方,又不会说日本话,碰上鬼子,就麻烦了,大家急得就要往回走。

三狗冷静下来,快速地思考,估计是强子在后面走错路了,现在大家一起回去找,这一路上走过很多巷子,这一片,互相找来找去,估计找半天都找不着,如果碰巧老是错过,一整天都在这里打转转。

现在附近没有听到枪声和强子的喊声,估计现在他还安全着,大伙儿这里除了陈彦心和自己熟悉地形外,谁都不能走散。

加上只有自己懂日语,也不能和大家走散,就不能派出人员去找强子,万一到时候强子自己找回来了,派出去的人找不回来,怎么办,岂不是更糟糕。

于是,三狗就派出陈彦心和杨承祖,由陈彦心带路,一起按原路回到那个大院门口,由杨承祖保护,在每个路口做上记号,当然是大家事先约定好的记号,比如隐蔽的箭头划痕等。

派出他们俩出去后,三狗带着大家进入旁边的一个房子,原地等候陈彦心他们回来,还算顺利,陈彦心和杨承祖他们俩,不一会就完成了任务。

“有没有看到可疑的地方,或是强子的痕迹?”三狗还是有点不放心。

“没有。”杨承祖摇了摇头。

没办法,不可能为强子一个人,牺牲大部队,三狗借着带着大家向前摸索着走,只是还是让杨承祖保护陈彦心,在后面,一路做记号。

……

黄百强一路上没有逃跑的机会,被鬼子押着进了鬼子的一个驻扎地,接下来不断地被审问,甚至鬼子拿了笔和纸,让他写,跟鬼子沟通。

黄百强连听和说都不会,哪里会写日文,只得又假装比划自己从小是哑巴,没上过学,所以不会写字识字。

这个理由明显得很难成立,一来日本自明治维新以来,国内的文盲越来越少,整个社会的识字率非常高,很少有不识字的文盲,特别是年轻人。

二来,如果是文盲,自然就通过不了从军的体检,现在是1937年,在日本,能成为一个军人,还是有很多道程序的。

别说是文盲了,很多适龄青年都当不上兵,由于武士道和军国主义狂热的宣传,有体检没有过关的日本青年,居然愤而自杀。

此事还不止发生一起二起的,当时日本的媒体大肆宣扬,更是掀起了全国的从军热,而现在日军还没有扩军,自然就对社会青年报名参军的名额卡得很紧。

所以,当黄百强说耳朵被炸聋了,还有鬼子能信,但说自己从小是哑巴,不能上学不识字,这就扯得没有根据了。

387. 狠毒的投名状

鬼子队长没有相信黄百强的话,但现在又不能完全确定黄百强究竟是什么人,其实,要测试也有很多办法,比如让黄百强演练一下日军步兵最基本的操典。

尽管中国军队当时的步兵操典很多是借鉴于日军的,但也有所不同,在大革命时候,孙总理提出联俄的方针,组建黄埔军校时候,有一些苏联的军事顾问和教官,带来了苏式作战方法。

而校长自己是从日本士官学校(军事学校)毕业的,在黄埔军校的教学上,也可刻上了深深的日式印痕,后来也聘请了日本教官来教学。

到了二三十年代,由于武器进口被禁运,国府和德国政府私底下走得很近,从迫切想通过军工生意赚钱的德国进口了很多武器。

因为这样的契机,和德国的军届就接触紧密,也引进了一批德国军事高官来做军校甚至是军委的顾问。

因此,现在中国军队的步兵操典,就结合了日本、苏联、德国,还有当年保定新军的一些教学方式,算是个混合体。

军校生学成毕业后,来到部队里,肯定用的是在学校学的那一套东西,所以大部分的中国士兵的步兵操典,也是很混合的。

现在,如果这个日军小队长,让黄百强来演练一套日军最基本的步兵操典,肯定是漏洞百出的。

但这个小队长没有采取这个最简单的方法,而是采取了另外一个狠毒的办法,就是拉着黄百强,给了他一把带着刺刀的步枪,去刺杀一个绑在树干上的中国战俘。

这个,也太狠毒了,类似黑帮里的投名状了,你既然表示自己是日本军人,那去杀个支那的军人,是很正常的事。

对于日军是很正常,但对于黄百强,却下不了手啊,这可是自己的兄弟啊,怎么能下得了手,再说,即使现在昧着良心杀了这个兄弟,也不能确定后面还会让自己去杀更多的中国人。

这种事情,是无论如何做不下去的,但现在鬼子就在旁边看着他,怎么办?那个被绑在树干上的中国战俘,见这个鬼子期期艾艾的,不由得大吼起来:

“快点动手,老子早死早超生,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虽然估计鬼子听不懂中国话,但临死前的豪言壮语,也有视死如归般的气势。

还真是一条好汉,黄百强更是下不了手,一急之下,转身对着身边最近的一个鬼子,一个刺刀过去,尽管鬼子有所防备,但还是被刺中了肋部。

一击未中致命的部位,黄百强马上抽出刺刀,正准备刺出第二刀时候,身上背后马上被刺中了三四个刺刀了。

身边的鬼子,正防着他这一着,剧痛之下,黄百强再也无力刺出第二刀,无比遗憾地看着地上受伤的鬼子,本想发出最后一句“狗日的”,但还是硬生生地憋了回去。

就让自己做个无声无息的鬼吧,但愿三狗他们忘记了我,不要再为了寻找我而搭上其他兄弟的命。

黄百强被鬼子连刺好几刀后,再也坚持不住,倒在了那个中国战俘的脚底下,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用尽全身的力量,朝这个不屈的中国兄弟,偷偷地伸出了一个大拇指,赞一把,兄弟,你够汉子的。

望着黄百强似笑非笑的临死表情,这个被绑着的中国战俘似乎明白了什么,这个穿着日军军服的人,估计是个中国人,估计是和自己一样的身份,是中国军人。

“兄弟,你好样的,你在前头等等我,我马上就来,咱们路上一起做个伴。”

这个中国战俘说完这句话后,就被几个鬼子给刺死了,或许是为了发泄刚才对黄百强的怒气,也或许,就是要杀这个中国战俘。

……

宝华山里,最近好像很安静,安静得都不像是1937年冬天里的南京地区,或许是鬼子的主力都在南京忙着烧杀掠夺,没空离这远郊的穷苦山区。

倒是有一两股伪军前来骚扰,怎么这么快就有伪军了?是的,自1931年九一八事变后,在东北,马上就有整建制的伪军出现了。

这伪军事业越做越大,到抗战后期,在中国的伪军数量,都多于驻中国的日军了,这是一个不争的事实。

只不过在南京陷落时候,周边的伪军不是很多,但还打着维护地方治安的旗号,到处去欺压百姓,老百姓最讨厌这些人了,宁愿被土匪抢或是跟着土匪跑,也不愿意被这些人欺压。

今天上午,就有一股伪军进山清剿了,还没到山口,村民就通过各种传递方式,把消息及时传到了陈力胜这边来。

五十来个伪军,差不多两个排人,重武器没有,最多是两挺轻机枪,按说,这点人马和火力,在战场上,牛牯他们连正眼都不会瞧一下。

但是现在宝华山,确实还没有什么力量可以抗衡这点来犯兵力,之前牛牯他们五人虽然身上有武器,但在南京突围时候,消耗太大了,子弹少的惊人,每人身上只有十来发子弹。

大薯的机枪也就是一个弹夹的子弹,身上的子弹袋子,也就用小树枝折断后塞进去,装装样子的。

陈力胜手下虽然号称几百人,但大部分是兼职的,主营种地,兼营团丁。而固定的人也就二十来个人。

这二十来人,手里大部分是点土枪鸟铳,有几把汉阳造,也是在国军逃跑时丢在路上捡来的,陈力胜身上倒是有一把驳壳枪,是在黑市上买来的,花了一百多法币。

黑市之前还要贵一点,驳壳枪要二百多,最近几个大战下来,枪支弹药满地遗弃,价格就降了好多下来,一百多元的驳壳枪,还送几十发子弹,半卖半送了。

陈力胜对驳壳枪倒不是很在意,他觉得长脸是有两门炮,之前在带着牛牯他们参观时候,说有两门炮,把牛牯他们镇得一脸期待的,我去,小看这小地方了,还真有好东西啊。

结果大薯他们一看到两门炮后,哑然失笑,还以为至少是两门小钢炮,再不济迫击炮也行,原来是两门土造的松树炮。

388. 土炮发威

陈力胜带牛牯他们看的两门炮,是农村里仿明清时代的铸铁大炮而制的,没有铸铁炮管的制造能力,就挖空一课大树的树干,外面再包上铁皮,箍上铁条子,算是一根炮管了。

这种炮只能是前膛炮,就是在前面的炮口里装入硝药,再把一些弹丸、碎铁、铁钉、石子等,倒入炮口,用通条捅入压实。

然后在后面点燃引线,引发炮膛内的火药,把填充物给发射出去,由于炮管很脆弱,经常会发生炸膛,对于发射人来说,比被射的人,感觉还危险。

因为这种炮管不是线膛,滑膛的,所谓的炮弹还是碎散的物件,通过火药爆炸气体膨胀挤压出去的零碎物件,自由飞翔,在准度和射程上,是没有办法控制的,只能看“大炮”自己的心情。

就算“炮弹”或是散弹飞行运气很好,击中了人,也很难打死敌人,倒是如果发射时候发生炸膛,反而会炸死大炮边上的人。

牛牯他们看着这两门年龄比几个人岁数相加还要老的土炮,还真是个“土炮”,但在这缺枪少弹的地方,推着一门老土炮出去,确实能振奋一下农人上阵的士气。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单靠这些老古董,明显是不能抵御五十来个伪军的,牛牯和陈力胜商量,只能人尽其用物尽其用,主要是利用地形的优势来搞这一仗。

估计这些伪军也是执行日本人的任务,不然,呆在城镇里多好,有吃有喝的,谁还愿意跑这么远来穷山僻壤的地方去受罪,抢不到什么东西,路倒是要走很远。

眼看着这一群走得稀稀拉拉的伪军,走几步就休息一会,明显是在磨洋工,应付日本人的任务而已。

本来对付这样的情况,大家避开,让这些伪军来个乡村一日游就可以了,可这些伪军要回去交差啊。

所以,这些二鬼子,一到有农户的地方,见不到人,就进门抢劫东西,稍有值钱的东西,连鸡鸭都拿,准备拿回去上交交差。

这就让百姓很不爽了,本来就很穷,哪里经得起你这么抢的,陈力胜本身就是打着保护老乡的旗号,这个时候不去保护,以后怎么能在老乡心里立脚。

在本地的老乡心里立不住脚,等于就在这个地方立不住脚,老乡不支持你,你混个鬼去,没人参与,没人通风报信,没人供养,就是死路一条了。

因此,这个仗必须得打,哪怕是鸡蛋碰石头,也要上去碰一碰。陈力胜明面上是老大,但他知道这边上就有个经验贼丰富的老兵军官,自然就把指挥权全部交给了牛牯。

吃人最短拿人手短,牛牯就当仁不让地挑起来这个任务,再说,牛牯他们也鄙夷那些二鬼子伪军的,什么好好的不做,做这种事情,不但自己要被人前人后骂尽了,连家人都要被戳脊梁骨。

老乡人多势众,得有一百多青壮,加上其他男女老少,得有好几百人,而且还群情激奋。牛牯把人分开几组,每组由专人带领着,各自领命而去,到指定的地点。

稀稀拉拉的伪军,枪杆子上还挑着鸡鸭鹅什么的,身上背着包裹,远远看去,完全不像是一支军队,有点像一群挑夫或是逃难的。

当这群人全部走在一面是陡峭山崖,一面是溪水池塘的路上,前头几个人刚到一个转弯的小坡时候,这边坡上的土炮发出“轰”的一声。

漫天的铁钉子、小石子,随着火药的爆炸,飞洒而下,前头的几个二鬼子,马上成了麻子脸,好在冬天穿着棉袄,不然全身都得花了。

这当头一轰,打得前头几个伪军哭爹喊娘的,吓得后面的伪军缩成一团,久久不敢向前,生怕再来一炮,被破了相,城里相好的娘们要嫌弃了的。

前头受阻,那就算了,不去了,反正今天已经捞到了一点油水,可以回去交差了,于是,伪军队长就下令,掉头回走。

正当队尾成为队头,往回走时候,原来队尾的位置坡上,又发出一声巨响,被本地人称为“松树炮”的土炮,另一门也发威了,直把鬼子领头的几个炸得又是一脸麻子。

这一下子,远比前一声炮响来得震撼人心,伪军们直觉就是,被包围了,对方还有炮,这可麻烦了,本来是想来捞点油水,可现在要把一条烂命丢在这里了。

伪军队长不得不下死命令,往前冲出去,正当伪军丢掉鸡鸭鹅和米袋子,开着枪向前冲击时候,前头的山坡上滚下来几段大树干来,还有大石头,呼呼地带着风,飞奔下来,好吓人的。

接着边上陡峭的山岩上,也扔下了很多石头、树木啥的,只打得二鬼子们鬼哭狼嚎的,赶紧贴着稍微凹进去一点的岩壁上,总算是能躲过一阵石头雨。

来不及躲避的,被打得头破血流的,连爬带滚地滚下了路沟去。上面的老乡兴奋得嗷嗷叫,本来在两声炮响后,大家就士气高涨得不要不要的,现在把二鬼子只打得哭爹找娘的,更是开心死了。

可现在,打不着狡猾的二鬼子了,个个跟老鼠一样,躲了起来,躲起来不要紧,自然是有法子来搞他们的。

在牛牯的指挥下,山岩上的老乡,把成捆的干柴禾点起火来,像个个大火球一样,从山岩上推了下来。

这一下子,就够二鬼子们受得了,虽然在冬天里,有把火烤一烤,是很惬意的事情,但碰上大火球,一堆的大火球,扑面而来,那就不是烤火的舒服了。

二鬼子们被火一烧,受不了,衣服烧着了,要死人了,大家就顾不得手上的武器弹药啥了,全扔了,纷纷往路边外面的河里跳。

见到伪军全部跳入河中,像一条条水老鼠一样,湿漏漏地逃到了河对岸去,牛牯就叫人停止了攻击。

目的已经达到了,至于那些伪军,其实也都是中国人,现在他们又没有犯下命案血罪,就饶了他们一命,放他们逃走就可以了。

关键的是,要赶紧下去打扫战场,伪军送来了五十多人的枪支弹药,这才是牛牯最看重的,别一把大火给烧没了。

那些鸡鸭鹅在大火面前,自然是逃了河里去,而这些枪支弹药还在路面上,牛牯赶紧叫老乡们拿着长杆子,把那些火球给挑到河里去。

五十多把步枪,两把轻机枪,上千发子弹,足以装备两个排的人了,陈力胜喜开颜笑的,从那一百多个青壮里,挑出五六十个人,装备上这些武器。

剩下的,虽然还是持有大刀梭镖弓箭啥的,也是预备队,有了枪,牛牯就安排大薯为机枪班的领头人,宋君宝、齐永青、魏盘安也各领一班,训练这些老乡最基本的瞄准射击刺杀。

陈力胜为大队长,牛牯为副队长,牛牯刻意改了以前大当家二当家的称号,这样,算是比较正规了一点。

389. 草鞋峡里捡了一命

流落在草鞋峡渔民家里的打铁侬,这几天一直藏在渔民家地板下的隔层里,其实也算不上地板,这户渔民的家也谈不上什么家,只是在江岸边临时搭建的一个小茅房。

每年秋冬水枯期,渔民就把临时搭建的茅房拖到岸边,方便取水和晚上看船,冬天打不到什么鱼,就干起了渡船拉人的生意。

到了端午前的涨水期,就要把这个茅房给拉上岸去,除了渡船外,还要打渔,房子在岸上,方便有人来买鱼或是收鱼。

可在前段时间,岸边所有的大小渔船,都被官府给收走了,渔民没了船,等于农人没有了农具一样,只能是对着江水干瞪眼。

看着战事渐近,而且国军出现溃败现象,这些水边的渔民,要么早早想法子渡江过去,那些上有老下有小的,难以过江,就只能自己想办法了。

这户张姓渔民,因为家里还有个老父亲,不能走远路,只好留下来陪护着,老张在地板下面再钉上了一层隔层,开口在底下,上面完全看不出来下面还有一层。

一旦有个风吹草动,老张就带着老父亲躲进隔层里,隔层里早就放了一些干粮,足以两人吃上一两个月都没有问题。

至于饮水,可以拿吊桶在晚上从江面上取,而大小便,也可以在底部开口处,直接拉到江面上,或是拿便盘接着,晚上倒入江里去。

反正这大江的水,每天都在流动着的,江边人每天的吃喝都在用江水,至于什么排泄物垃圾啥的,也是扔在江里,马上就被冲走了。

南京城破后,从上游一点的下关,到中山码头,一直到八卦洲对面的草鞋峡,江面上飘满了尸体,老张和老父亲吓得,整天都不敢从隔层里出来。

隔层上面的家,都不知道被多少人踏过了,估计啥有点值钱的东西,都给洗劫一空了,幸运的是,这些人没有一把火把这个临时的小茅房给烧了。

一天夜里,下关码头那边又在枪杀人了,一片片的尸体随着水流,慢慢地往草鞋峡这边流了过来,快到深夜时候,老张听到了隔层底下固定在江水里的木柱子,有人在敲击的声音。

老张赶紧翻爬起来往下看,这几根木头柱子,可是老张和老父亲的立身之命啊,没有了或是被损坏了,他们这一家子,就没命了。

老张一看,发现底下柱子边上有一个人,正抱着柱子,像往上爬,只是在冬夜的冰水里,估计给动麻了,发不上力气,只能爬上滑下的,一连好几个来回。

这人真命大,居然逃过了鬼子的枪杀和冬水的冰冻,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老张父亲赶紧叫老张扔了一条绳子下去,低声提醒着,把绳子绑在腰上。

这个人就是打铁侬,凭借着超强的身体素质,硬生生地在冰冷的江水里扛了一个多时辰,在自己即将冻木之前,看到了岸边的这个小茅房底下的木柱子。

打铁侬不知道上面还有人,只想抱住柱子往上爬,到了茅草房子里,就好办了,至少可以缓一口气,不再冰冷的江水里泡着冻麻木了,那就没有活路了。

可这手脚被动麻了好多,老是使不上力,加上肚子被饿了一天,浑身乏力,以前轻松爬上的柱子,现在就是不得力,爬不上去。

正当打铁侬仰天长叹命休时候,上面扔了一条绳子下来,得,有活路了,打铁侬赶紧用双腿盘住柱子,解放出双手,把绳子绑在腰上,让上面的老张给拉了上去。

隔层里本来就很低矮,只能爬着走,打铁侬一上去,本来想磕个头感谢救命恩人的,都不能跪着直起腰来,只得拿头在地板上咣咣地磕了几个响头。

老张一把拉住了打铁侬,给了他一身干的衣服,让马上换了,躲在被窝里去,给了点干粮和水,总算是把铁一样身体的打铁侬给缓了过来。

……

程军波一直是强子黄百强的好朋友,两人从一个地方出来的,形同异性兄弟,现在已经过去了一整天了,强子还没有按着大家所设置的记号,找过来跟上来。

程军波不免得有一些心慌意乱,秀才他们知道他的心情,但现在也没有其他办法,只能用眼神安慰他一下而已。

按说程军波是很难和强子成为一对好朋友的,程军波是华侨,父亲是从江西广丰的老家出走,到了东南亚打工,打了一辈子的工,才在当地留了下来。

程军波的母亲在晚了几年后,也追随丈夫到了东南亚,才在当地生下了程军波和他的几个兄妹。

程军波在当地长大、读书、学开汽车、做工等,本地的朋友也大都是华人,说国语的多,程军波一般被人叫“波仔”。

波仔除了国语外,还能说一点当地马来语,更厉害的是,连父母亲老家的老家话也能说,主要是在家里,父母亲不习惯说国语,习惯用老家话来交流,所以,一屋子的人,都说老家话。

后来1931年九一八后,国人对抗日的热情逐步高涨,抗日的宣传也在世界各地的华人间在传递,东南亚的华人更是首当其冲,大家有钱的捐钱,有力的出力。

波仔就在这样的背景和热情下,于今年报名了回祖国参军,到了中国,招兵处的一问,得知他会开汽车,人才难得啊,就安排他给辎重部队开大汽车。

淞沪会战时候,波仔他们的辎重部队,就顶着天色鬼子的飞机,奔波于后方和战场之间,由于制空权的逐渐丧失,波仔的战友不断地被鬼子飞机给炸死。

到最后,只能在晚上开,晚上鬼子的飞机不太敢飞,那时候飞机还不够先进,没有夜间导航系统。

所以波仔他们就日夜颠倒,每晚从后方拉上弹药和粮食等物资,到战场上去,临近战场时候,全车都要关闭灯火,不然会遭受鬼子大炮的袭击。

到了战场卸了车,又一车车的伤病员往后方的野战医院里拉,波仔自己都不知道拉了多少车伤兵了,大都是重伤员。

伤员太多,不够车拉,轻伤员只能先留下,优先重伤员,很多重伤员,医院都没到,就死在车上了。

390. 一车的弹药

淞沪会战后期,波仔他们的辎重车队,就拉着部队珍贵的火炮,先走一步,拉进了南京城,本来是要接着拉往后方去的,后来说是在下关码头装船,拉得更多。

那些火炮和重要物资,以及政府的各种办公器材,工厂的设备,都一股脑在下关装上船,拉到武汉去。

本来连他们辎重车队也要拉过去的,但是被南京卫戍司令部给截留了下来,说要在南京城里运送弹药和物资。

这一留,就把波仔一直留到了现在,辎重车队的汽车,全部被日军的飞机炸毁在城北江岸边,烧成了个车架子。

波仔看着这些心爱的汽车,欲哭无泪,要知道,这里面有很多的汽车,都是东南亚华侨捐赠的,所以,平时作为华侨本人的波仔开着这些汽车,很是自豪,可如今,全部化为泡影。

辎重车队的汽车司机,没了汽车,还干个鬼,所以波仔只能被编入步兵中去,虽然在刚参军时候有过入伍训练,但毕竟不是专门的步兵,波仔开始连枪都射不准。

波仔在南京城里跟着部队几经流转茫无头绪,在下关码头上天无路下地无门之际,碰到三狗他们,犹如看见保护神从天而降一样,就跟着三狗他们上了幕府山。

在一次偶然的机会里,波仔听到了三狗他们在说久违了的老家话,马上雀跃欢呼地蹦了上去,就这样,这种小概率的事情发生在了波仔的身上。

父辈横跨几千里几十年的时空,居然由儿辈给又找回来了,波仔从小到大都没有回过父亲的家乡。

只是经常听父母在说起家乡的美好和留恋,让波仔他们一帮兄弟姐妹也很向往老家的那个地方,那个恬静的小山村。

大家一说起来,波仔居然还是和强子在江西广丰县里同一个乡村的,这个就更是凑巧了,因为这层关系,波仔和强子快速成了好朋友。

如果能照相和写信,波仔就像马上写信回家,告诉父母,在这里遇见了一群家乡的人,现在大家正说着那里的话,说着那里的事情。

黄百强是在淞沪会战三狗他们七连出了罗店到青浦时候补充进来的新兵,农村娃一个,时话不多,也算是比较勤奋和勇敢,很快就在残酷的战场里成长为一名老兵了。

年纪虽小,才二十岁出头,但老兵不是因为岁数老才叫老兵的,而是看经验的,所以,强子和波仔成为一对好朋友后,就不时地教波仔怎么处理战场上的一些应急情况,也时不时地保护着波仔。

现在,强子已经离队超过一整天了,还不见回来,波仔自然是很担忧,在这么凶险的环境下,一整天没有回来意味着什么,其实大家不说,也都明白了。

到这个点还没回来,基本上是回不来了,战场上战友的受伤、牺牲、失踪等,都是很平常的事情,大家最多只能叹息一下,其他的,又能怎样,现在都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都难保。

可波仔不同,一来他当步兵也就几天的功夫,没见过那么多的生离死别,二来,他和强子的关系很不一般。

所以,这一整天,波仔都是在心神不宁中度过的,于是就经常被拖在队伍的后头,波仔也希望路过没一个巷子口时候,能见到强子,因此,也走的慢了。

在大家横穿一条大街时候,拖在最后的波仔也遇见了和强子一样的情况,有一队鬼子匆匆赶过来,问波仔的话。

波仔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得不理鬼子,低头继续赶路,那群鬼子可能没有发现三狗他们,只见到波仔一个人不理人低头赶路,觉得蹊跷,就要截住他。

眼看就要被鬼子抓住了,波仔急得很想跑到前面巷子三狗他们去,可这样,马上就暴露了大家的行踪和身份了。

急迫之下,波仔发现了路边有一辆公交车正停在那里,还没熄火,轰轰地叫着,好像司机不在车上,刚下车进到旁边一个门里办什么事情。

当年的南京市内,是有几趟公交车的,不多,也就是白天跑一跑,很多老百姓还坐不起,一般都是公务人员和从商的人在坐。

前几天,街上的公交车也停掉了,这几天街道上的尸体慢慢地得到清理,公交车好像有开始有开了。

可现在这么晚了,正常街上是没有公交车,而现在却有,波仔情急之下,没想那么多的事情,作为一个以前天天摸车的人,见到车,就有种本能,会想着往上跳。

波仔顺着公交车门,一个跨步就跳上了公交车,自然而然地坐到驾驶位上去,顺手就把把车门关了,开起了车。

那几个追着他的鬼子在车边傻眼了,还真以为波仔是这个车的司机呢,波仔看着他们一副傻样子,潇洒地朝他们打了个响指。

波仔把车开足马力,心想到了下一个路口马上就下车,估摸着还能追上三狗他们,可还没到下一个路口时候,后面就响起了枪声。

原来,那个公交车的司机出门后,发现自己的车朝前走了,一时吓得大叫,这司机可不是一般的司机,而是日本人,这车这么晚,也不是拉人的,而是拉东西。

刚才就在这路边去给路条盖个章,把东西送另外一个地方去,平时走了很多趟,盖个章,也就一个屁的时间,所以司机不想熄火又发动,也没有什么在意,拉了刹车就下车办去了。

可没想到今晚就出事了,才一个转眼,这车就自己跑出去了,急得大叫,旁边刚才追波仔的几个鬼子,马上就发觉被波仔骗了,这个人有问题,立刻在后面追了起来。

可别小看这公交车,一旦开出一段距离,让速度充分冲了起来,可是很快的,靠几个人跑步,那想追上,是很不现实的。

这几个鬼子发现越追离得越远,就索性停下来,对着公交车尾部开起枪来,可还没开几枪,就被追上来的那个司机一把拉住了,制止住不能开枪,因为车里有炸药。

原来如此,这公交车被改装成拉货的车了,后面的座位全部拆掉了,现在正装着一车的武器弹药呢。

波仔开始没有注意,现在被后面的枪声一吸引,回头一看,也看到了车厢里堆满了武器弹药,被吓得一大跳。

391. 让我只看一眼,就够了

鬼子见一车的弹药丢了,急得赶紧找边上驻部的电话,通知前面设置路障路卡什么的,要把这辆危险的公交车给截下来。

波仔的车快要到前面的路口时候,发现一群鬼子围了上来,想截住他的车,眼看着自己不能下车了,这个时候下车,等于把自己的命送到鬼子手里。

千万不能停下来,为了保命,现在的波仔已经不再考虑怎么追上三狗的部队了,而是先要保住自己的命,也是人的本能。

截车的鬼子见司机是“自己人”,有两个就堵在车头位置,挥手叫车停下来,波仔哪里敢停下来,这么近,道路不宽,也没有办法马上掉头或避开前头的鬼子。

既然躲不过去,波仔索性就猛踩下油门,公交车发了疯似的向前冲了过去,那两个堵截车的鬼子,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人也会撞自己。

两鬼子被车头一撞,飞出好几米远,车转眼又冲到眼前,接着再撞,有一个直接被卷到车底下去了。

波仔不知道这两个倒霉蛋的鬼子有没有被他撞死,也不管这些了,只能继续开着车往前跑,希望鞥冲到一个无人的地方,停车或是跳车逃脱。

可这一路上,因为他的出事,出来了好多的鬼子,有的已经朝他和车开枪了,可凉的开着车的波仔,就像一只无脚鸟一样,无法停下来,一旦停下来,那就是自己的死期。

那些堵截的鬼子开始以为是司机犯了什么错误,在开着车逃跑,或是什么神经病发了,后来发现这车已经撞死人了,就开始加紧了堵截的力度。

波仔见到前头的路面上有沙袋和好几层的路障等,知道冲不过去了,急得左右瞄着,看有没有岔路,没有,但左前方有一个很大的院子,也是门口路障,还有鬼子站岗的。

这个院子口上的路障只有一道,波仔想都没想,就调转方向盘,朝左边的院子里冲了过去,那站岗的两鬼子连忙发出制止的手势。

波仔已经没有办法去理他们了,径直往里冲,冲破两个木马铁丝网的路障,冲进了大院子里去。

大院子里有很多帐篷,不知道这里是鬼子的医院还是驻军的营地,波仔也不管,反正见没有路了,就往帐篷上开。

帐篷里确实是有鬼子在睡觉的,一时间乱成一片,不时地有鬼子被撞倒和碾过,公车在里面转了几圈后,终于慢慢停了下来。

不时波仔自己想停下来的,是车自己要停的,没油了。波仔赶紧离开驾驶位,这个时候不再离开,估计马上就要被打死了。

因为公交车四周的玻璃已经被子弹打碎完了,每一块剩的,波仔滚到车厢里一看,发现一箱箱的弹药,赶紧用随身的匕首撬开一箱,运气好得出奇,是一箱手雷。

四周的鬼子见车停了,马上就围了上来,波仔见势不妙,马上拿起手雷,不断地磕着,不断地朝四周扔了出去。

一团团火光在公交车的四周爆炸开来,一下子死了不少鬼子,吓得鬼子赶紧趴在地上,举枪对着公交车不停地射击。

波仔猛然觉得后背被人推了一把,一个前扑,趴在弹药箱上,接着后背一阵剧烈的疼痛传遍全身,反手一摸,一手的血,自己中弹了。

原来中弹的感觉是这样的,波仔顿时觉得自己全身无力,连想站起来想转个身都没有力气,接着大腿、腰部也中弹了,巨疼一阵阵地侵袭而来,都快要疼得要晕了过去。

满头大汗的波仔,看着自己像个被扎穿了好几个洞的水袋子一样,血止不住地往外喷流着,大脑因短时间大量的失血,出现眩晕,眼睛看东西也出现了重影。

几阵子的枪声过后,公交车里寂静着,好几个鬼子,分头从四周,举着枪逼近了公交车,几个鬼子趴在窗沿上一看,发现里面的人浑身流着血,趴在弹药箱上不动。

于是,有两个鬼子就翻进窗户,察看这个被打死的司机,由于是“自己人”,没有继续用刺刀来捅击,而是去翻开波仔的身体。

见到波仔浑身是血,双眼紧闭,全身不能动,这鬼子就大叫着,人已经死了,其他的鬼子,也就解除了警戒,都稀稀拉拉地站了起来,有的还要去看看到底是谁,为啥会这样,难道是发疯了吗?

正当车上的鬼子要把波仔拖离走时候,波仔突然睁开了眼睛,居然咧嘴对鬼子们笑了起来,鬼子吓得一跳,居然还没死,还在冲他笑,太不可思议了。

波仔的手里还抓着一个手雷,已经拉掉插销了,现在的他,看似轻轻地把手雷扔进了弹药箱里去,实则是用尽了全身的力量了。

在巨响来临之前,波仔默默地看了看外面的夜色,脑袋里晃过了很多的人脸,父亲、母亲、哥哥、姐姐、弟弟、妹妹……

还有强子、三狗、秀才、萝卜、竹竿等一帮人,强子啊,你说要带回到我们那个共同的家乡去的,可是你去哪里了,我找不到你,以后,你也找不到我了。

我是多么得想跟着你们,回到那个传说中的家乡,好好地看一看那村头的大树、还有玉带一样的小溪、还有山上成群的牛羊、村里鸡犬相闻和炊烟袅袅……

可惜,这一切,都只能停留在我脑海里的想象了,不能如愿实现了,但愿,以后你们在祭奠死去的兄弟时候,能提一句我,把我也稍上,让我的魂灵也能寻到那个如梦般的地方去。

看一眼,我只看一眼,就够了。

亲爱的父亲母亲,还有兄弟姐妹们,我不能再回到你们的身边了,或许,在某一个日子里,我能飞回到你们身边,但是,你们再也见不到我的模样了。

再见,亲人们,如果有缘,我们来生再做家人。

……

一声巨响后,手雷引爆了弹药箱里其他的手雷,还有其他的弹药,引起接连不断的殉爆,硕大的公交车都被炸成两截,强烈的爆炸,把四周不远处的鬼子,全部都送上了西天。

……

波仔,程军波,辎重汽车兵,后转为步兵,马来西亚华侨,祖籍江西广丰吴村,民国二十六年十二月十八日,牺牲于南京,十九岁。

强子,黄百强,74军51师153旅306团3营7连2排3班上等兵,江西广丰吴村人,民国二十六年十二月十七日,牺牲于南京,二十岁。

392. 我们还有脸活在这个世界上吗?

周广萃从草鞋峡万人尸山下的血浆中爬出后,不敢乱动,生怕被补刀的鬼子发现,最后被几个苦力搬动着,准备扔到江里去。

其中一个苦力触摸到周广萃的体温,知道他还活着,但又不敢跟鬼子说出来,说出来,鬼子肯定回来补刀。

两苦力也不敢把周广萃给放下来,只能把他当做尸体,仍进冬日冰冷的长江水里去,周广萃尽量把自己装成死去的尸体,顺着漂浮的尸体,一路向下游飘去。

由于江岸边的水上尸体太多,积压得水流不畅,周广萃漂浮得很慢,但他又不敢扑打着水游起来,生怕惊动岸边的鬼子。

鬼子还在尸山上补刀,偶尔有冷枪射入江中,在寒冷的江水中,周广萃苦苦地坚持着,已经一整天没有吃东西了,体力跟不上,只能抓住身边几个尸体,不让自己沉下去。

体力跟不上,身体逐渐将被冬水冻麻,首先是从脚、手开始,慢慢地全身开始麻木起来,再不想办法,自己就要被冻得动弹不了,沉入水中淹死了。

缓慢的水流,缓慢的尸流,终于飘过了草鞋峡岸边的鬼子,看见了在前方不远处靠岸的地方有几个小茅草房,一半架空在水面上,一半在岸边。

架空在水面上有几根木头柱子,周广萃用尽吃奶的力踩着水,向那岸边游过去,终于靠近一根柱子抱住了,缓了好几口气后,才算是稳住了脚跟。

结果,想继续向岸边游去时候,发现自己已经是强弩之末了,一整天没有吃喝睡觉,加上在冰冷刺骨的江水里挣扎了半天,体力消耗太大了,再也无力游过去。

而且岸边不是沙滩,是大石头垒起的坝,就算是游到了岸边,估计也没有力气爬上去,就算是爬了上去,如果没有干的衣服换,也会冻死在寒冷的冬夜里。

周广萃自己不由得感概万分,想不到自己活在正当时,杀了很多鬼子,英雄一世,却落得了这个下场。

罢了罢了,反正都是个死,与其挣扎,还不如现在就沉入水中死掉更好,总不至于费力爬上岸边冻死,被野狗给吃了。

周广萃长叹一声,自言自语说了声:“我周广萃今日落到如此地步,我不后悔,我杀了那么多鬼子,值了,十八年后,我又是一条好汉,兄弟们,我先走一步了。”

“周广萃,是你,你狗日,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周广萃突然听到头顶有人在喊他,还是老家的土话,真以为这么快就死了,和那些死去的兄弟见面了。

忍不住抬头一看,发现上面房子底板竟然还开着个口,里面探出了个头来,我去,好像是打铁侬,周广萃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用麻着的手擦了擦眼睛。

真的是打铁侬,狗日的,周广萃不由得老泪纵横,命不该绝啊,此时恨不得放声大喊,但又不敢喊。

不知道是激动,还是冻得,周广萃上下牙齿打着响,说:“狗日的打铁侬,我是周广萃啊,快点救我啊,我都要死了,狗日的。”

打铁侬一边叫周广萃再坚持住,一边马上拿了绳子扔下来,叫周广萃自己绑身上,可周广萃全身冻得发麻,手脚根本不听使唤,绑不起来。

急得打铁侬把绳子一头给到渔民老张,自己脱光衣服,顺着绳子下水,不能跳下水,怕太大的声音,招来鬼子。

下水后,打铁侬帮周广萃绑上绳子,老张在上面给拉了上去,然后再把绳子扔下来给打铁侬,最后也把打铁侬给拉了上去。

周广萃上去后,大家赶紧把他身上的湿衣服给扒了下来,浑身赤条条地,给搬进了热乎乎的被窝里去,打铁侬生怕周广萃缓不过来,自己也钻进被窝里,抱紧他,用体温给他增加热量。

半个多时辰后,周广萃才缓了过来,吃了些东西后,总算把命给捡了回来。

……

走在最后的夏晨,又发现波仔不见了,上报给三狗,三狗苦恼之极,原路返回去找,那是不现实的,只能让狗腿他们不断地在墙角和巷子口上做记号。

许多贫穷或富有的住家门口都挂起了日本国旗,人们事先制作了日本国旗,悬挂起来,以期获得较好的对待。

有的挂起了五色旗(满洲国的国旗),有的家门口挂满了国旗,有日本的、满洲的、美国的、德国的卐字旗……

几乎每个屋子的窗户上都钉了板,有的门也被封死了,从外面看,几乎看不到里面有人还是没人。

但这些几乎没有什么用处,鬼子还是想进那家的门,就进那家的门,不管是被抢劫,或是强暴,中国人不能有丝毫的抵抗,一有抵抗,马上就会被枪杀。

……

前面就快到水西门这一带了,刚才背后不远处听到了大量的爆炸声和枪声,估计又是哪个抵抗组织的勇敢之举。

最后听到一阵巨大的爆炸声,地动山摇,身后几里路的地方,火光冲天,三狗他们不知道,那正是波仔生命中最后的一道耀眼的光,划过了天际,从此,将沉寂万年。

大量的鬼子急匆匆地从水西门那边,朝火光出跑去,为了不和鬼子产生不必要的纠纷和意外,三狗带着大家躲进了一处院子里去。

刚摸进黑黑的房间里时候,夏晨就发现角落里有一双黑得发亮的眼珠子,正对着他们,吓得夏晨一跳。

赶紧打开用布包着灯头的手电筒,一看,发现是一个大概六七岁的小女孩,一下子涌进来这么多的“日本鬼子”,着实把这个小女孩给吓坏了,不断地往墙角处蜷缩着。

小女孩不敢哭也不敢闹,只是往墙角缩着,实在是没有地方躲了,大家看得很悲伤,秀才过去,轻轻地用国语跟她说,我们不是日本人,是中国人,你不用怕。

孩子还是不敢相信这群人,死死地缩成一团,像一只猫一样。大家没有办法,只得放眼四周,有孩子的地方,估计还有大人。

可这客厅厨房都没有人,直至走进卧室时候,大家发现了一辈子都难以忘却的景象,一个大概一岁左右的孩子,正趴在一个母亲的身上,不停地吸着妈妈的**。

问题是,这个妈妈身上没有穿任何衣服暴露着全身,并且已经死去多时了,饥饿的孩子还以为妈妈没有死,还在吸着已经出不来奶水的**。

沉默无语,只能沉默无语。

大家能做什么,什么也做不了。作为军人,作为保护国人的军人,此刻,你们在哪里?你们,还有脸活在这个世界上吗?

……

393. 鬼子进村

大家想被火烫着一样,在那个房子里,一刻都呆不下去,无地自容,恨不得马上和鬼子拼死在战场上,也不愿意这样耻辱地苟活着。

临走时候,实在帮不了这两个孩子,三狗他们只能把仅有的一点干粮,匀出了一些,给到了那个墙角里的小女孩,才沉重地默默地离开了那个家。

能活一天算一天吧,大家都是将死之人,都不知道下一个死的是谁,但愿那两个孩子在死之前,能吃到一口饱饭吧。

……

上次被烧成红屁股的伪军队长回城后,被鬼子上司狠狠地尅了一顿,这次由一个小队的日军带队,带着上百个伪军,继续清剿宝华山。

宝华山的村民是自动的斥候,鬼子刚出龙潭镇,陈力胜这边就收到了情报,根据兵力,牛牯还是不能和鬼子硬碰硬,只能打灵活的游击战。

不过上次吃了亏,鬼子这次狡猾多了,不会贸然激进,步步为营,派出多个梯次的斥候,逐级试探,逐级前进。

牛牯见鬼子不上当,只得不断地收缩兵力和地盘,节节退让,可让那些本地的团丁急死了,这些村民哪里知道鬼子的厉害,还以为他们上次打了一次胜战,就觉得敌人很差劲。

鬼子步步为营的战术,虽然很安全,但推进的速度不快,走了大半天,都快傍晚了,才看看突进到宝华山的腹部地区。

鬼子队长走了半天,还没见一个本地武装的人影,以为这些人都怕了,跑了或是躲了起来,就没再听伪军队长的忠告,原地休息,明天再继续推进。

看到了鬼子不退,还打算晚上留在宝华山的腹地里,牛牯觉得机会来了,一番的调兵遣将后,让大家到达各自的目的地后,就地休息,等待下一步的行动。

夜袭?自然是夜袭,对于牛牯大薯他们来说,夜袭鬼子已经做过很多次了,兵器和人员素质的差距,只能通过夜战和近战来弥补,而且在这里,还占了地利人和的先机。

子时一过,牛牯大薯,还有君宝、永青、大魏,各领一队人,开始行动,在本地人狗子的带路下,牛牯的一队人偷偷摸进了鬼子驻地的那个村的边沿上。

村里的本地人,早就在鬼子来之前撤光了,粮食和牛羊鸡鸭等全部搬空了,只是还有几条村的狗,带不走,随便它们自己瞎晃荡。

鬼子进村后,想找点吃的都没有,见有几条土狗,想抓来吃,那狗很灵敏,三窜两纵的就不见了,鬼子只好掏出自带的干粮将就一顿了。

等鬼子吃饱喝足后,晚上睡觉时候,这些狗又回来了,气得放哨的鬼子没办法,又不能开枪打,怕被上司惩骂,只能由着这些狗东钻西窜的。

这些土狗也奇怪,平时村里夜里要是有人来,刚进村口,就会叫起来,一只狗一叫,全村的狗都会跟着叫起来。

可今晚,这些狗全部悄无声息的,狗子带着牛牯一群人,已经摸到了村口进来了,这些狗就是不叫,奇怪了,开始狗子还担心村里的傻狗们会乱叫一通,岂不是坏了大事了。

以前听村里的老人说,狗的鼻子是很厉害的,能闻到几里路外的气味,晚上村里狗叫还是不叫,除了刚开始通过贴在地上的耳朵听到动静后,然后就是通过鼻子闻来确定生人与否。

只要闻到了是熟人的气味,狗就不会瞎叫一番的,更厉害的是,有的狗还能识别来人是不是主人的亲戚。

有的亲戚第一次来家里,狗都能闻得出来是主人的亲戚,不但不叫,反而要上前去欢迎引路,或是和别的狗招呼,你们别瞎叫了,是我家的客人。

……

牛牯他们在村里土狗的特殊照顾下,一路摸到村口鬼子放哨的地方,麻痹大意的鬼子,只安排了个明哨,或许在这山野之地,对付一点山贼土匪,鬼子觉得安排哨兵都是多余的。

牛牯手下的老兵们都各自带着队,这个时候去解决鬼子哨兵,不可能派本地还没真正打过战的农民上去的,只能自己去了。

其实那哨兵自己也正昏昏欲睡了,靠在墙上打着瞌睡,头一点一点的,牛牯都摸到他身边,还没有任何发觉。

牛牯右手反握着匕首,最后一个跃起,扑在鬼子面前,竟然没有一点声音,右手的匕首沿着鬼子哨兵的脖子,反手横着切入后,就势自左向右一个横拉,鬼子的脖子顿时就被割掉了半边。

一股鲜血像喷泉一样,喷射出来,鬼子脖子一痛,右手自然去摸脖子,牛牯的左手一把抓住鬼子的枪杆,往自己怀里一拉,鬼子的左手被拉开,只剩几个手指还搭在枪杆上。

牛牯的右手没有停顿下来,刀口向下,对着鬼子的左手手指向下用力一拉一切,鬼子左手的四个指头,齐齐地掉落在地上。

在篝火余火的照耀下,那几个掉在地上的手指头,居然自己不断地蹦跳着,而鬼子脖子的气管和声带都被割断了,只能用右手抓住被割开的部位,想止住不断喷射而出的鲜血,却发不出一点叫喊的声音。

快速流失的血,让鬼子再也支持不住,向前摇摇晃晃地走了两步,一头栽在了墙根处,如此恐怖的景象,让后面一群没有见过的村民们,吓得直打牙战。

有两个忍不住上吐下拉,不但把晚上的饭菜吐得老远,还把裤裆都拉湿了,没人笑话他们,因为大家都差不多,觉得难以忍受,再说,也没有时间或心情去笑话别人,大家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牛牯身上。

牛牯没管那么多,也不知道身后的村民们的感受,对着他们一个招手,大家战战兢兢地跟着他,向前摸去。

村里的路,自然是村民们很熟,刚摸进村里,狗子的手突然被什么东西给舔了一下,吓得他一个屁股坐在地上,差点大声叫喊出来,幸亏拼命给憋住了。

定睛一看,原来是自家养的土狗大黄,正拉着长长的舌头涎着嘴巴,满心欢喜地看着他,看着狗子坐在地上,就扑上去,拿着大舌头去舔狗子的脸。

我去,都什么时候了,还热乎着,走走,狗子一把把大黄推开,大黄也不气恼,还是摇着大尾巴,屁颠屁颠地跟在狗子的屁股后面,跳得正欢。

394. 外包饺子,中间开花

狗子连踢了好几脚,都不能把大黄赶走,索性低下头抓住大黄,对着它耳朵密语了句话,大黄像似能听懂一样,马上弓起了腰,一溜烟地跑到前面带路去了。

和大家猜的没错,鬼子果然是睡在各个大屋里,而大黄则带着狗子他们一路穿过几个大屋,一直到村中央那个最大的院子里去。

见大门关着,牛牯正想着怎么翻过围墙进去,那大黄竟一缩脖子,大大的身子缩成细长,三下两下就顺着大门边上狗洞钻了进去。

大家见这狗这么厉害,还以为它能打开大门,就贴在围墙上,等大黄把大门打开,可这次高估了大黄,毕竟没有人的手灵活有力,大黄的牙齿和爪子,对着门栓弄了半天,还是不能打开大门。

不能再等了,牛牯让强壮的狗子半蹲在围墙边上,他后退几步,一个直冲,脚往狗子的背上一点,借力后双手就搭住了围墙的顶端,全身发力,两下子就爬上了围墙,翻身进去。

接着大门就被牛牯给悄悄地打开了,牛牯叫了几个人摸到后门后,留下几个守在大门边上,然后接过机枪,带着大家,往里屋摸去。

这果然是纯鬼子的宿营地,墙边上架着一溜三八大盖,牛牯做出手势,让一半人去拿枪,一半人跟着去杀鬼子。

大家亮出家伙,有匕首,也有大刀、梭镖,有个石匠,左手拿着钢凿子,右手拿着大铁锤,把平时赚钱吃饭的家伙都拿来了。

结果最后发现,还是石匠的工具好使,这家伙,平时老是打石头,手劲惊人,右手抡着大铁锤子,对着一排睡在通铺上鬼子脑袋,一路敲了过去。

只要被敲着的,都是脑浆迸裂一命呜呼了,效率很高,别人正拿着匕首在没头没脑地插着鬼子,一个鬼子还没杀死,他已经敲碎了四五个鬼子的头颅了。

用大刀的,也算是效率比较高,对着鬼子头就劈,因为在黑夜里,还有是紧张,不可能个个都能对准鬼子的脖子的,只要能砍中就行。

拿着梭镖的,就冲到大通铺上去,自上而下地刺。人是很奇怪的,刚才看到牛牯杀人时候还在吐还在怕的村民们,这个时候倒不怕了,可能在黑夜里看不见具体的情况吧,也或者一动起手来,就没有那个心思去考虑了。

这么一搞,整个鬼子的营地炸开了锅,叽里呱啦没命地喊,衣服都顾不上去穿,马上就去墙边拿枪。

可一摸一个空,枪全都被人收走了,枪都没了,那还玩个鬼,都四散逃跑,这黑夜里,地形又不熟,只能像没头苍蝇一样四处乱窜。

而村民对这些房子的地形,那是闭着眼睛都能跑,这个时候,梭镖和大刀,就派上了好用场,听到叽里呱啦的声音,就是一捅或是一劈,一个准。

大量的鬼子最后往有点亮的地方逃,院子里去有点夜色,一点朦胧的月色,一群鬼子跑到院子里,牛牯的机枪正对着那里。

抱着机枪,拉上枪机,一个梭子,把弹匣里的二十发子弹,全部倾泻在鬼子的后背上,直打得鬼子鬼哭狼嚎的。

村里枪声一响,全村都动了起来,那些住在别的大屋里的鬼子和伪军,全部操起枪支,跑了出来。

而村四周的大薯和君宝两队人,正架着枪等候多时了,看见一窝一窝的鬼子涌到村里的小路上,机枪和步枪一起开打。

大薯那家伙,机枪已经玩得很溜了,三发的点射,打得非常精准,把鬼子堆打得七零八落的。

遇到这般危险的境遇,鬼子还能镇定下来,马上依托房子矮墙等,组织起火力来反击,而那些伪军,则是像受到惊吓的兔子一样,四处逃窜。

这种中心开花四周围打的战术,确实很震撼人心,没有顽强的战斗意志,在这样的包围圈里,很快就会崩溃的。

大薯和君宝没有那么多的子弹和心思和鬼子对射,留下几个偶尔打出几发子弹来牵制鬼子外,其他人由本村人带着,直插进村里去分割鬼子的火力。

本村的村民带着大家,随便几下就绕到了鬼子火力点的后面,几个手榴弹过去,就把鬼子的轻机枪给炸飞了。

一连几阵的爆炸声,鬼子的机枪声全部不再吭声了,再这样打下去,鬼子肯定会全军覆灭,没有办法之下,鬼子自行组织,分头向村外突围。

没经过什么训练和战斗的村民,打攻坚战和逆风战估计不行,但打顺风战,那是比普通战士还来劲,上百人合在一起,兴奋得嗷嗷地追着沿着原路逃跑的敌人。

声势浩大的追击声,吓得鬼子没命地往前逃去,跑得慢的,生怕被追上,不得不往边上的岔路逃去。

黑夜里,瞒得过追兵,却瞒不过村里的土狗,这些土狗见主人们这么兴奋,它们更是莫名地兴奋,追着鬼子,不断地撕咬着鬼子的屁股和大腿,拖住不放。

哪怕是从岔路逃出去的敌人,土狗也能追上去,咬着不放,即使咬不到,也不断地叫着,哪里有狗叫,自然那里就有敌人。

此时,四里八坞附近的村民们也加入进来了,操着各种武器或农具,分头跟着狗叫声,四处追击敌人,大部分的敌人因为仓促和慌乱,连枪都掉了。

空手的敌人,在老乡面前,可想而知了,一旦被追到,就是求饶投降都没有用,雨点般的锄头扁担木棍下来,没一会,就被打死了。

那些个伪军,这个时候,即使会说本地话的,或是国语的,都没有用,老乡更是痛恨这种二鬼子,下手更重。

而逃出村子的鬼子,由于身体素质和战术素养都很不错,得以甩开了后面的追兵,不过也是疲惫不堪,沿着来时的路,狼奔豸突。

又到了上次牛牯他们伏击伪军的那个险峻的道路上了,在白天,鬼子还特别注意这个地方,派出几批人,在山顶处警备,才得以安全通过。

现在哪有那么好的条件,大家也顾不上那么多,后面的追兵声渐近了,只得一头扎进了险峻的道路去。

正要通过这段鬼门关时候,前头道路坡上的机枪响了,是齐永青领着一队人,在此处等了大半夜时间,听到村里山响的追杀声,大家就知道有了。

395. 全歼入侵者

果然没多久,大家就听见鬼子的大头皮鞋跑在路上的声音,等前头鬼子的影子一露出来,齐永青的机枪马上就爆炒豆子一样,催命似的响了起来。

前头好几鬼子马上就栽倒在地上,后面的鬼子一看,只能停了下来,停下来还没喘上一口气,头顶上就呼啸着飞来了大量的石头,只砸得鬼子四处逃窜。

在这狭窄的道路上,无处是躲藏之地,前有堵截,后有追兵,上有伏兵和石头雨,只有一处地方可走了。

鬼子和上次的伪军一样,噗通噗通地往河里跳,老乡们没看过电视剧,如知道有电视和电视剧这个东西,肯定会抢着说:“这一集,我看过。”

这一集,不但看过,还参与演出过。

不过这一次,和上一集有点不一样,因为河面上有东西,是啥东西,是火油,河对岸的魏盘安,大魏,他领着一队人,正守在对岸。

大魏见鬼子进了这条索命的道路上时候,就叫人把准备好的火油,泼在河面上,那油一遇水,马上就飞快地铺满河面。

现在见鬼子跟下饺子一样,往河里跳时候,前头的鬼子还刚到河中央,大魏点亮了火把,一把扔进了河里去。

那水面上的火油,一遇到火,马上唰地烧了起来,迅速蔓延开来,一条火龙似的,煞是好看。

好看是好看,可河里的鬼子,可不这么想,河里的鬼子被大火直烧得鬼哭狼嚎,山顶齐永青的那队人,刚才还正愁看不到鬼子。

现在火光中,鬼子一个个,要么被烧成火球,要么就挤在岸边不敢下水,准确的说,是不敢下火。

山顶的伏兵,有了火光的指引,石头扔得更准了,岸边的鬼子,留在岸上,被石头打得头破血流,有的直接被打死了,不留在岸上,跳入水里去,就要被火给烧死。

真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好在是河面的火油不多,不一会就烧完了,在快灭了时候,鬼子像似见到了救命的稻草一样,又开始往河里下饺子了。

不下不行了,不单单是山顶的石头,后头的追兵马上就要到了,再不下水,估计连个全尸都留不下来。

而河对岸的大魏他们,正等着鬼子再下饺子,大伙一直在隔岸观火,看其他队的兄弟们打得正欢,而这边却是静悄悄的,好没意思的。

现在终于轮到了我们大显身手的时候了,而且周围聚集了四里八村的观众,得要把这一台戏的最后给演好了,不能演砸了。

剩下二十来个鬼子像水老鼠一样,窜入了河里去,大魏这边的机枪开始吼叫了起来,在水里,几乎没有可以躲避的地方,一下子就被射杀一半多。

剩下的鬼子前后左右都不得走,又不能呆在水面上,因为四周的步枪开始点名了,有鬼子像潜入水中,可那能潜多久,又不是鱼,不一会,还不得浮出水面。

就这样,河里的鬼子被逐一射杀,河面红了一片,这次,宝华山的农民武装大获全胜,只以极为少数的伤亡,全歼了来犯的鬼子和伪军。

……

队伍连着丢了好几个人,三狗很是懊恼,但没有办法去寻找,今天白天里,三狗和大家在一处房子里休息了半天,然后带上陈彦心,去水西门附近寻找那个暗道的入口。

陈彦心是本地人,以前这边有同学,有过来玩过,对这边还有些印象,所以三狗带上他,希望能帮上点什么的。

再说,他和夏晨秀才这几个读过书的人,这段时间,不断地跟三狗学习日语,已经能应付几句简单的问话了。

之前三狗在南京军校念书时,在老黑的带领下,绘制南京城军事地图,其实1:500的南京城坊图,早就有了,不单单军政部有,连军校里都有。

但老黑是让三狗他们这些学生自己动手制作,比在课堂上讲好多了,再说,自己制作的,会磨练技术和把一些地形特点都刻在脑袋里,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虽然有些军事管理区不让进去,但老黑还是带着三狗他们转遍了南京城,对一些不为人知的典故也讲了很多。

比如这个水西门的暗道,就是在当年曾国藩攻打天京(太平天国时候的南京)时,花了大量人力,在水西门外挖出了一条暗道,直通城内。

当时湘军的主力从长江上游往下,把南京围了个水泄不通,攻打了几年,围点打援效果不明显后,才最后对南京发动总攻。

湘军一面在北边的太平门,把城墙炸开一个大口子,突入城内,一面在水西门的暗道运进大量的兵力,两边夹击,终于把奄奄一息的太平天国王朝给打下来。

后来,太平门城墙那边的口子,也补上了,而水西门这边的暗道,听说是给填了。

一直到民国后,听说水西门的灯笼巷下面有太平天国的藏宝,有考古人员去秘密发掘,发现了这条历史上的暗道,只是两头堵了,中间还空着。

但这事关城防,上面给压了下去,不让泄露出去,只有少量的人知道,老黑的一个战友在城防部门担任重要职务,自然知道这个。

这个战友有一次还带着老黑进去逛了一遍,这事,老黑就记在心里了,所以,在带着三狗他们绘制军事地图路过这里时候,对着一处军事管理区,悄悄地对大家说,传说中的暗道入口,就在这里。

说着无意,听者有心,三狗就记住了这个地方,现在带着陈彦心也去这个地方,先察看一下地形和日军布防的情况。

只是担心这几年过去了,这条暗道会不会被彻底破坏了,或是在南京卫戍司令部的命令下,给全面填了和堵了,当时南京卫戍司令唐将军可是发了誓要死守南京的,南京所有对外的路都给堵死了。

唉!这个唐将军,人家洪天王在弹尽粮绝下,都守了南京城两年时间,这个唐将军,有人有枪有弹有粮,只守了两周不到,就拍着屁股逃跑了。

唐将军事前还信誓旦旦要与南京共存亡,倒是抛下了大量的疲惫守军,让他们冤死在南京城,真是的。

不想这么多了,想这些也没有用,对于底层的军官和士兵来说,三狗他们的死活,根本不入那些大人物的法眼里,死一群不多,活一群不少。

……

396. 寻找暗道入口

三狗和陈彦心两个人,装着有公务的样子,来到了水西门城墙附近,虽然人少会日语,但仍然很小心,毕竟是在白天,一个闪失,逃都逃不了。

水西门这边原来是同74军的兄弟部队58师守卫的,牺牲了不少人,城墙也被打得千疮百孔,特别的靠近内城墙的这些房子,估计被日军的迫击炮给炸得不成样子。

几条巷子,连着的房子都是稀巴烂的,三狗和陈彦心两人面面相觑,这哪跟哪了,完全和以前不一样了。

因为大量的房屋和标志物都不见或是变样了,陈彦心对这个地方完全没有印象了,三狗开始也是,气恼之下,两人只得躲进一处破败不堪的房子里,再想想办法。

三狗不断地搜索着大脑里的记忆,根据方位、地图编辑的经纬线,那个军事管理区房子,应该就在附近不远处,估计也就几十米的区间。

别无他法,只能一间间房子去找,可得要避开经常巡逻过来的鬼子,还有城楼上的鬼子,两人不敢长时间晃悠在这片地方,进入一处房子,就仔细的搜寻。

哪怕是居民房子,也不放过任何一处的疑点,那个时候的房子,很多的木板房,三狗他们不敢老出门,就慢慢地拆木板,横着从这家到邻居的那家。

一直到了傍晚时分,终于在一处倒塌的墙面下,发现了以前看到的“军事禁地”四个字,三狗狂喜不已,但在这处宅子里,被破坏得更厉害,到处都是残垣断壁,两个人根本动不了那些东西。

地方找到了,就不愁了,三狗招呼陈彦心停了下来,掏出点干粮和水,说:

“应该在这个地方,我们先休息下,吃点东西。”

趁着吃东西的时间,也是傍晚时分的最后光亮,三狗和陈彦心努力记下这个地方的分布,然后回去,把秀才竹竿萝卜夏晨他们一群人,给带了过来。

秀才他们也吃过了,由于已近黄昏,还不见三狗他们回来,不由得紧张异常,现在见他们带回来了好消息,高兴坏了。

重回到这个“军事禁地”,三狗很谨慎,四周派出了暗哨,再次确定了各种联络暗号,再次大家齐力动手,毕竟这次是大家能否逃出南京城的关键,也是众人能否活下去的希望所在。

在这座房子里,除了遭受战争破坏外,也有人为的破坏,大家几个人一组,齐心协力清理了屋里所有的倒墙、石块和木头。

然而,几个房间的地面一片平整,没有一丝异样的迹象,三狗几经绝望,心中暗叹,难道兄弟们这次就要交代在南京了?

秀才还在仔细地察看地面和墙面,竹竿在几个房间来回地边走边考虑着,平时不怎么说话的狗腿带着杨承祖夏晨几个,用兵工铲四周挖地。

看着兄弟们不甘绝望,三狗也慢慢沉下心来,站在房子中间,暗暗思考,或是反向思考,假如自己的当年的暗道设计者,会怎样来设计这个入口?

安全、隐蔽、结实、出入顺畅……

三狗把几条综合起来,一个个地排除房子里可能的地方,再逐渐到院子里,院子里也是一片狼藉,到处都是砖瓦石块。

倒是有一棵大树,虽然顶冠被炸没了,但底下的树干和枝丫都在,难不成在树干里?三狗快步去敲了敲树干,实心的,不是空心的。

树干也不大,只有一个人的合围之抱,就算是空心的,也进不了人。三狗不得不懊悔当年怎么不多多问下老黑,详细地问,入口在哪里?真的是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啊。

这树还有什么值得怀疑的地方吗?三狗急得在下面打转转,晚上天黑,也看不见啥特别的地方。

远处有一栋房子在燃烧着,熊熊的烈火照亮了天际,也慢慢照亮了这棵树,正当三狗快要绝望的时候,一股强壮的树丫分支,发出了一点点火光的反光。

不对,树干怎么会发光?三狗一个激灵,马上一个缩身,接着一个飞纵,像条大山狗一样,飞身上了树丫。

这个树丫不高,也就一人多高,是大树的第一个分支,但是最大的一个枝丫,三狗用手摸在那点反光的地方,心里不禁涌出一阵排山倒海般的狂喜。

……

老李头随着栖霞山上寺庙的方丈,度着晨钟暮鼓的安静生活,可他的内心却很难安静下来。

刚在前两天,有个日本商人来到了这个寺庙,亲手把一尊石佛的佛头,交给了方丈,带来的翻译解释道,这个日本商人前几年在南京买了这个佛头回日本。

后来经历了一场关东大地震,几乎全市的房子都倒塌了,伤亡很大,就是他们家房子安然无恙,人也没有任何伤亡。

这个日本商人很是诧异,后来做了个梦,家里供着的这个佛头对他开口说话,说:

“我救苦救难,使你逢凶化吉,可我身首分离。我头在这里,身在中国,你将我送回南京的栖霞山吧。”

于是,这个日本商人终于把佛头亲自送到南京,方丈叫寺里的僧人将佛头安在佛身上。日本商人跪拜磕头后,雇人刻了一块石碑,将这一故事刻在碑上,碑名叫作《佛头记》。

正因为这样,日军再也没有光顾栖霞山上的寺庙,躲在寺内的难民才幸免于难。

可如今,老李头却待不下去了,一直在心念念着老七连的兄弟们,不知道他们究竟如何,到底逃出了多少个人出去?还是还有人没有逃出去?

老李头每天在山上,看着远处的南京城,天天有枪炮声,夜夜有烈火燃烧,心里难以平静。

方丈见老李头魂不守舍,最近局势又不好,不能放他走,就安排老李头去厨房,跟着僧人一起做饭去。

庙里的僧人不多,可难民有很多,所以每天的饭菜要做很多,老李头又找到了一展身手的地方,在劳累的工作中,郁闷的心情,像似好点了。

见老李头心情稍微好点后,方丈指示他带着僧人和难民下山去采购素菜米面等,毕竟每天很多人吃饭,消耗得很快。

没想到这一次下山,老李头见到了他想见到的人,却又不能上前去。

……

397. 江边杀敌

自从救了周广萃上来,渔民老张家的隔层,已经变得拥挤不堪了,四个大男人挤在狭小的空间里,腾挪不开。

老张的老父亲见这几天风声渐过,就不顾大家的阻止,出来到上面的茅房里生活,一个老头子,去地里摘点菜,回到江边的茅房里做点饭,倒不引起鬼子的注意。

老张父亲每次做饭,都是做一些就拿一些放到隔层里去,给大家吃,大家终于能喝上热水和吃上热饭菜了。

如果一直是这样相安无事,估计再等上个把月子,风声过了后,周广萃和打铁侬就可以出来,找时机出了南京。

可没几天,这里就被鬼子盯上了,鬼子也没什么东西吃了,见老张父亲在做饭,就过来,想抢点东西,茅屋里没啥东西抢的,就抢做好的饭。

其实这饭说是叫做饭,也就是些野菜杂粮等一起煮的糊糊,鬼子吃不惯,就把一锅糊糊全部倒了,还打人,打老张的父亲,最后都要杀老张父亲,吓得老人家大叫。

打铁侬和周广萃在底下坐不住了,决定上去,看能不能搞死这两个鬼子,毕竟他们在欺负自己的救命恩人,看不下去。

也正好的夜晚,打铁侬和周广萃两人偷偷摸了上去,两人分工好,一人对付一个,一个暗号发出,同时扑出,把两个没有防备的鬼子给按在了地上。

突然的袭击,把老张父亲吓得一大跳,不过从小就在江里浪里磨练的老张父亲,马上反应过来,拿起菜刀就上来帮忙。

还有老张,也从下面的隔层上来了,几个人一起,打铁侬的那个鬼子,当场就被他一拳打中后脖子位置,给搞晕了过去。

周广萃这个,还在地上挣扎,周广萃一击没着,只得用全身的力量去夺枪,不让鬼子把枪给打响。

那鬼子和周广萃一起争夺枪支,在地上滚来滚去,老张父亲拿着菜刀,无从下手,正当要砍鬼子,周广萃又给翻了过来。

打铁侬示意老张来弄他刚才干晕的鬼子,起身直奔周广萃而去,那鬼子正好翻身上来,打铁侬左手一把抓住鬼子钢盔的帽檐,向后一拉。

鬼子的头自然就向后仰了起来,露出高高的喉结,打铁侬右手成掌,自上而下,正对着鬼子的喉结一个砍击,打了下去。

只听见“咔擦”轻轻的一声,鬼子就松开抱着周广萃的双手,抓住自己的喉咙,疼得满地打滚起来,发出嘶哑的荷荷声。

砸碎了鬼子的喉结后,打铁侬没有停顿,把自己的身体平抛了出去,对着鬼子的后腰,来了个顶膝,如此重击之下,那鬼子疼得晕死过去了。

见到两个晕在地上的鬼子,老张父子俩都不知道如何是好,打渔一辈子,都没有杀过人,甚至见都没有见过杀人,现在见到打铁侬的身手不凡,自然是惊呆在原地了。

周广萃从地上爬起来,赶紧先把鬼子身上的手雷全部摘了下来,两支三八枪也给收了起来,生怕鬼子醒来,弄响了步枪和手雷,不但会伤到人也会惊动附近的鬼子。

剩下的事情就好办了,周广萃让老张找来了几根绳子,对着鬼子的脖子用力一束,打上个绳结,不到一会,两鬼子就在挣扎中窒息而死。

不敢杀人,处理死尸还是可以的,老张父子跟着打铁侬他们,七手八脚地把鬼子所有的衣服给扒了,到外面搬来大石头,绑上鬼子尸体,给沉到了长江下去。

看着一堆鬼子的衣服,打铁侬和周广萃本来想穿上鬼子的衣服,浑水摸鱼逃出去的,尽管不会说日语,但简单的几句,比如八格牙路什么,会来一下。

可现在问题是,小鬼子的身材太矮小了,这衣服都穿不上,只得把一堆衣服和大石头绑在一起,沉到江里去。

剩下的枪支弹药,打铁侬和周广萃都舍不得扔了,这军人看见枪支弹药,就像厨师看见好食材一样,哪里会舍得扔掉。

可又不能放在老张家里,一旦被鬼子查到了,就是灭顶之灾,打铁侬和周广萃就趁着夜黑,把枪支弹药用稻草包起,埋进一个土坑里去。

回到老张家里,一起商量下一步怎么办,那两个鬼子死了,一夜未归,明天鬼子肯定会来这附近寻找,到时候该怎么办?

四个人举家逃走,这个时候,不但逃不出去,反而会让鬼子联想起来,你一家子好好的,怎么突然要逃走了?莫非伤了那两个日军士兵?

四个人还是像以前那样呆着,也不成,这次鬼子来了,估计会很仔细的搜查,一旦隔层被鬼子知道了,而且下面还有人,不用说,肯定麻烦。

最后还是决定,打铁侬和周广萃两人走,可这随便一走,是非常危险的,没有任何身份证明,能走到哪里去?

快到天亮了,老张父亲最后决定是,带着他们三人,去附近的乡公所里办理身份证明,鬼子和汉奸在南京各地的乡村公所里设置了身份证明的办理点。

刚开始,那些本地汉奸骗大家,说是去办理了身份证明的证件,就有了人身的安全,结果很多人去办理,结果大部分被抓了去,男的被枪杀,女的最后也不知所踪。

结果很多人都不敢去,宁愿呆在家里被鬼子骚扰,也不愿意自己送上门去送死。最近几天不同了,听说鬼子要搞一个进城仪式,不再像以前那样大量屠杀中国人了。

本地人才陆陆续续去登记身份,老张说的正是此事,趁着现在正当时,带着三人,来到了乡公所,对办事人员说,这仨都是自己的儿子。

乡公所的人不认识老张,就要老张找个熟人来做证明,老张很激动:他认识的,要么死了,要么全都不见了。

那办事人员也就上个班而已,最后没有办法,就给老张他们四人给办了所谓的良民证,正当大家要离开乡公所时候,迎面来了一群日本兵。

为头的那个鬼子军官指着老张他们说:“你的,你们的,都停下来。”

大家只得默默地停了下来,那鬼子军官翻看了四人刚刚办好的良民证,手指指着人说:“你们三人的,留下来,老人的,不要。”

398. 神奇的遇见

这是要干啥?老张一下子就不干了,他一直是跟着老爹在一起的,不然早就过江了,自己打渔的,要不是照顾年迈的老爹,才不会熬到了现在。

鬼子军官说着不太熟练的中文:“你们三人的,搬东西的帮忙,老人的,回家去。”

老张父亲拉着老张,死活不同意老张走。看这样子闹的,打铁侬怕鬼子一时恼怒起来,伤害到老张父亲,就对鬼子说:

“我们的大哥岁数很大了,也搬不动什么东西,就让我们弟弟俩跟你们去吧,我们还有力气,请让我们的大哥在家照顾这么老的父亲吧。”

那鬼子军官好像不想在这件事上浪费时间,就摆了摆手,同意了打铁侬的提议,反正看那个老张,也上了点年纪,估计也没有什么力气了。

正当要和老张两父子分离时候,打铁侬拉着周广萃一同对着他们跪了下来,磕了几个响头,也不说什么,也不好说什么,只能用此来感谢之前的救命之恩了。

外人看起来,以为是这老头的两个小儿子在跟家人告别,实际内情只有老张和打铁侬他们四人知道。

因此,打铁侬和周广萃就被鬼子抓去编入苦力队做挑夫,开始他们俩还以为帮鬼子挑武器弹药,那就估摸着在半路上,搞鬼子一下,就势逃脱。

去到鬼子营地里一看,发现挑的不是什么武器弹药,都是些抢劫来的财物,什么都有,营地里的鬼子们正在给自己的财物打包,贴上地址姓名。

原来这鬼子是要把在南京城里抢来的东西运到镇江那边的火车站去,再寄回日本给家里人用。

这哪是什么军队啊,而是真强盗啊,周广萃眼睛都要喷火了,打铁侬赶紧拉了拉他的衣袖,冷静,小不忍则乱大谋。

鬼子的弹药有专门的辎重队或是汽车队来运送的,这些财物则不敢叫辎重队运,可能怕上级知道吧,其实上级哪个不知道,估计是怕上级给贪了,占为己有。

南京火车站现在也修好了,通车了,鬼子们也不敢把这些财物运到南京火车站上车,估计也是怕上级给截了。

于是,鬼子就找中国的苦力挑到镇江或是句容等周边的火车站去上车运走,避开眼前的上级,反正找中国的苦力又不用花钱,只供他们吃点东西,不至于饿到挑不动东西就可以了。

就这样,打铁侬和周广萃和其他的中国难民组成的苦力一起,挑起了鬼子的财物行李,出城北,一路向东,沿着马路,向镇江方向走去。

有鬼子的行李在肩上,暂时鬼子是不会杀人的,毕竟现在还用得上这些“牛马”,但到了镇江后,就难说了。

打铁侬和周广萃暂时不能在人群里暴露自己的身份,只能默默地跟着大伙,叫走就走,叫停就停。

这一路走到响午时分,到了栖霞山下的栖霞镇,大家停下来歇息和吃饭打尖,就在这个时候,老李头见到了打铁侬和周广萃两人。

老李头随着庙里的僧人,挑着担子,下来采购粮米蔬果,刚好和日军征调的挑夫队对着擦肩而过,老李头一眼就望见了人群中的打铁侬和周广萃。

太熟悉了,就算是没看见,估计闻气味都能闻出来,那个激动啊,老李头差点要扔了肩上的扁担,冲过去相认。

但现在不行啊,旁边还站着一些押送的鬼子,自己跑上去相认,不等于全部暴露了身份了,估计都得死。

老李头强按着自己激动的内心,努力做着平静的样子,在路过打铁侬和周广萃两人身边时候,装着很随便地来了句佛号。

“阿弥陀佛!”

一语惊醒梦中人,太熟悉的声音了,打铁侬和周广萃两人赶紧抬头,一看,原来是老李头,这家伙,现在是光着头,穿着僧服,跟着几个僧人,也是挑着箩筐,不过是空箩筐。

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人是平安的,太好了,老李头还活着,三人迅速对了下眼,默默地点了下头,就一闪而过了。

太难得了,自从前一段时间在幕府山分头突围一别以来,这段时间,大家都不知道对方的情况,能在死伤几十万人中活了下来,本来就是件非常不简单的事情。

现在,不但活了下来,更是这么巧地在同一个时间同一个地点碰见了,太神奇了,话说无巧不成书,但这是真实的生活。

打铁侬和周广萃自打和老李头分别后,一路的汹涌澎湃,不断地后悔,怎么没有逮住个机会,拉着老李头问一问他们的情况。

当时在幕府山分别时候,老李头是和大薯在牛牯的一队里的,看来,老李头都活着了,估计牛牯和大薯也活着,简直是太好了。

……

三狗在水西门的内城里,和大伙正掘地三尺,要找到那个传说中的暗道入口,正苦思无策时候,看到了院子里的大树上有一点蹊跷。

爬上树后,三狗用手一摸那有点反光的树枝时候,心中一阵狂喜,差点大叫起来,强压着内心的翻动,溜下树干,对着秀才他们说:

“兄弟们,过来这里看看。”

好几个人,以为三狗找到了,马上跑了过去,只见院子里平常无异,都眼望着三狗,急着等他的下半句话。

“这树下,估计有个水井,我们把这些石块给清理了看看。”

现在又不喝水,找水井干吗?夏晨陈彦心几个年轻孩子不以为然,倒是秀才和竹竿几个,眼里突然放出精光,马上带人干了起来。

有井,就有可能找到通道入口,毕竟深井是地面到地下的口子,很多暗道,都设在井子里面,外面看起来只是一口普普通通的水井而已,下到了里面,就大有乾坤了。

大家的希望又马上给点燃了起来,三下五除二,就把地面上的石块杂物给清理干净了,果真,发现了个不是很大的井口,只是井里都给石块杂物给填满了。

狗日的三狗,狗鼻子还挺灵的,居然能嗅到这里有口井,萝卜比三狗岁数大,以前和秀才竹竿三狗等人一起在挑夫队干过活,都是最早的一批的兄弟。

所以,萝卜平时里会和三狗没大没小地开句玩笑,三狗也不以为然,毕竟以前在挑夫队里还是个小弟,大家都挺照顾他的。

399. 绝处逢生

现在,只要不在正式场合里乱说话,就无所谓,就像现在队里的一些后来加入的兄弟们,岁数都不是很大,大部分是十七八岁的,都叫三狗为狗哥。

三狗听起来很舒服,这才像是兄弟的叫法,秀才竹竿萝卜他们,对三狗直呼其名,当然不是正名罗志成,而是大家都熟知的三狗。

不过,在正式场合,比如会议上、有上级或是其他部队的,都会以姓加职务来称呼,现在叫三狗一般就是罗连长。

“狗哥,你是怎么知道这里有口井的?”一直视三狗为实力偶像的张志光蹭了过来,八卦了一句。

“我是看见那树干上有被磨光的地方,你看,那里那块树干,是不是有点反光。”三狗耐心解释道,对于这些小弟,特别是吴鼎立张志光夏晨陈彦心这些读书人,三狗很是优待。

“噢,树干上磨光了,估计是被井绳子磨的,是不是?所以这底下估计就有井了。”张志光头脑也很活泛,一点就通了,三狗满意地冲他点了点头。

心情好,大家干活就很快,但是,现在只确定这里有口井,不能确定这暗道的入口是不是在井里,要把井里杂物都清理干净才知道。

但也比刚才的茫无头绪好多了,总算有点希望了,大家两个人在井里,上面站了几个人,把井里的杂物递了出来。

累了,就换和人手接着来,趁着晚上天黑,赶紧找到,不然到了白天,又得要躲起来,现在每浪费一天的时间,危险就多一重。

没多久,井里清理空了,还是口旱井子,里面没有水,只是在底部有一点淤泥,但看起来,和别的井子没有什么两样。

三狗跳了下去察看,这井不深,也就差不多两人深吧,三狗沿着井壁,打开了手电筒,一块石头一块石头去摸,那些石头都长着青苔,摸上去滑溜溜的。

终于,在快转了一圈的时候,发现了有大块的井壁,石头是没有青苔的,干干的石头,像似不久前给砌上去的。

狗腿马上拿了工兵铲来撬,撬出来的石头一看,确实是新砌上去的,狗腿和三狗大为兴奋,发起神威,连续撬出了好多石头。

大家换着人手,不停地向里面掘进,终于在深夜时候,暗道的入口被打通,大家在里面打着火把,见识到了清代的工兵杰作。

一人多高,两人多宽的地道,底下是石板铺路,边上留有走水的小沟,两边墙也是石头垒起,上面铺着条石和石板。

地道内远不见头,有拐弯,有通风管道,也有屯兵的房间,这条地道,得要耗多少人力和时间来挖掘修建,不过也应了当年曾国藩的“结硬寨打呆仗”战术风格。

既然找到了暗道,但也要防着一切不可预测的情况,三狗叫大家全部进入暗道前,把暗道的入口做好伪装,那些挖出的石头泥土,全部用熟土和杂物遮挡起来,原来那房子一片狼藉的景象,也尽量恢复原样。

然后大家举着火把,隔开一段距离几个人,不能挤在一起,万一出现个什么情况,就被一锅端了,在未知的地底下,敌人不再是鬼子,还有可能来自别的未知情况。

……

宝华山最近的日子过得还挺滋润的,打了两次胜战,特别是第二次是歼灭战,缴获了近两百杆枪,还有六挺轻机枪,三个掷弹筒,外加配套的子弹和掷弹筒榴弹等。

十里八乡的,和过年一样,喜气洋洋,大队长陈力胜更是借助如此的势头,招了好多兵马,武器装备了一个连的兵力,剩余的武器装备了近两个连的预备队,差不多一个营的人马了。

牛牯也没有想到这么顺利,但越是顺利越觉得担忧,枪打出头鸟,一旦这里的势力让日军难受了,估计大军就要压境了。

毕竟这里离南京不远,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日军是不可能让眼皮底下的反抗武装强大起来的。

但现在这些农人正值势头最猛时候,牛牯不便把这种话说出口,主要是这些农人哪里见过真正的残酷战场,以为打了两个小胜战,就觉得鬼子不过如此了。

这是相当危险的念头,可以藐视敌人,但切不可轻视,不然下场是很惨的;当然,反过来说,在国破到首都都被异族占领了的低谷时候,能有一点胜战,鼓舞下当地百姓,也是件很好的事情。

陈力胜也不是个傻子,所以在队伍的名称上,没有明目张胆地打出抗日组织,而是“宝华山自卫大队”,和谁都不搭界,纯粹的农人自卫,相对来说,在政治上中性了很多。

不过宝华山自卫大队已经名声在外,散落在周围地区的国军散兵,风闻宝华山上有抗日组织,就纷纷前来投靠。

见到这些老兵,牛牯本来有点担忧的心情,好了很多,不要太瞻前顾后了,该来的命运,自然回来的,现在紧要的是,赶紧收容好这些宝贵的老兵。

牛牯把老兵们按原来的职务和经验,分发下到各班,成为战斗骨干,一个老兵带几个新兵,抓紧训练,深挖洞、广积粮。

挖洞这事好办,组织新兵和老乡,在牛牯他们的指导下,日夜不停地挖着宝华山,一些抵御重火力的工事也慢慢地初具规模。

倒是广积粮,比较难办,宝华山地区就这么点大,现在涌进来了好几百号人,这几百号人每天要吃饭的,没有吃的,一切都是泡影,则不战自乱不战自散。

陈力胜现在虽然已经脱离了以前山大王的性质,主动拿出多年的积蓄出来买粮草,可他那点钱,无异于杯水车薪,很快就见底了。

这陈力胜哭丧着脸,对着牛牯发牢骚,早知今日苦,就不该趟这个浑水了,本来是个打家劫舍的富得流油的山大王,如今却被底下人给“打劫”了,穷得响叮当,说出去,要被同行笑死了。

牛牯思前虑后,对陈力胜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其实挺简单的,也就是要两手抓,两手都要硬。

一手抓生产,自力更生,所有的兵员,训练之余,都得要种地生产,不能靠别人来养着,都是年轻力壮的大小伙,种点东西养活自己,肯定没有问题。

但这个种地,是需要时间周期的,不是说挖挖地就能种出东西来,等到收成季节才能有吃的,可这到收成季节,得要小半年的时间,这段时间怎么办?

没怎么办,就是抢,这就是牛牯说的另一只手,如果那只生产的手是抓农具的话,那这只手就是拳头,就是抓武器的。

400. 深挖洞广积粮

说白了,在这个动荡的年代里,要抢无良地主大户、汉奸、伪军甚至是日本鬼子都可以,但前提是要自己的拳头够硬。

现在宝华山自卫大队有两百来条枪,对于周边地区的地主大户汉奸来说,拳头确实够硬,但对于鬼子来说,简直是不值一提的。

所以,牛牯他们这点兵力,是不敢擅自离开宝华山,攻打出去的,没了地理的优势,出去,也就是点散兵游勇的水平,骚扰下可以,真正的攻坚,连个小县城都打不下来。

但是,在宝华山这个地盘里,只要鬼子不出动大批兵力和重火力,那宝华山自卫大队,则是山中的大王了,自个儿说了算,更别提那些出工不出力的伪军来袭了。

可是不管宝华山自卫大队再牛,最后还是要绕回到吃饭的问题来,人多粮不够吃了,不能出远门去抢,最后只剩一条路了,只能在家门口拦路抢劫了。

好在这宝华山确实是座风水宝地,此山地处南京东面的交通要道上,刚好处在南京、镇江、句容三地的中心,去任何一地也就三十公里左右的路程。

三十公里,对于训练有素的部队来说,也就是当天就能来回,不过现在对于自卫大队来说,可不能这样玩火,还是先深挖洞,守住自己的老巢,才是王道。

主力不能派出去,但可以派出便衣、斥候等侦察部队啊,一来可以收集情报,二来可以锻炼新人。

因此,牛牯就对宝华山四周各地,均派出大量的便衣。他们的主要任务是,刺探军情,摸清敌人什么时候、多少人来进攻宝华山。

还有是刺探商情,那些个无良地主家、有钱汉奸家的地址和守卫,都得摸清,怎么进,怎么出,都得有计划。

然后派出锄奸分队,一个晚上的来回,就可以赚得大把钱财回来,锄奸分队主要任务不是杀汉奸,是去汉奸家里募集财物。

要是把汉奸杀完了,等于杀鸡取卵,鸡都给杀完了,下次哪里还有鸡蛋;再说,杀得太狠了,会遭到汉奸和鬼子的报复,划不来。

至于抗日和救国那是当下最流行的大旗子,但先得把自己的实力给保存好了,不然自身都难保,哪来的实力去抗日救国,想扯旗都扯不起来。

抗日救国的大旗子,谁都可以扯,扯起来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招兵买马,甚至是杀人越货,都可以被忽略,最后还可以落到个民族英雄的美称。

陈力胜之前就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干的,后来牛牯来了之后,毕竟是国军的军官,属于政府派。

对于这种野路子,牛牯他们还是有所抵触的,慢慢地,队伍在牛牯他们这些国军老兵的训练下,也越来越正规了,至少很多行动比较吻合政治口号了。

便衣还有一个是摸清这几条交通要道上来往的货物,提供及时的情报,再派出人员伏击,截取货物,在敌占区,大部分的货物都是不干净的,既然不干净,则取之有道。

跟着牛牯一起来宝华山的齐永青,脑子比较活,平时做事也勤快,牛牯就让他来做便衣队长,负责情报的工作。

在组建便衣队时候,给足了齐永青的权利,让他在主力部队和预备队里,随便挑,甚至是可以自主在农工商等各行各业发展下线。

由于现在南京周边的地区,很多还处于权力半真空的时期,齐永青的便衣队发展得很快,触角已经伸到了南京、镇江、句容城市里去。

后来,齐永青在这些城市里建立了分点,一般是以开店为掩护,收集人员和情报,还把锄奸队得来的财宝拿到城市里去做各种生意,投资赚钱,做得风生水起。

也做黑市的生意,刚开始是贩卖鸦片,卖给那些有钱的汉奸高官大户,与之搭上内线,很多汉奸也是脚踏几条船的。

这些汉奸一来可以多手转卖情报赚钱,二来为自己以后留一条后路,不至于在一条道上一路走到黑。

齐永青后来也做军火的黑市交易,既暴利也暴力,赚钱扩充自己的势力,一举多得,到后来,甚至都和日军做起了生意,贩卖日式武器。

最后宝华山被党国的忠义救国军给收编后,更是一发不可收拾,倾销汪伪政权的假钞、购运国府的战争物资等,这些是后话了,暂且不提。

……

就在昨天,齐永青手下专门负责南京线路的,已经传回情报了,有一批日军在南京抢来的赃物,往镇江那边去,要途径宝华山边上,现在已经上路了。

日军在南京抢来的赃物,里面肯定有好货,听从南京逃出来的老兵大郑子说,鬼子在屠杀几万中国人之前,在队伍的前面,放上三个大脸盆。

然后要求人群经过三个大脸盆时候,把金银首饰、钱币、手表钢笔分别投入标上汉字的脸盆里。

大郑子说他也把身上的钱币被迫丢进了脸盆里,亲眼看见那几个大脸盆里的财物,堆得老高。

大郑子后来在大屠杀中幸免于难,但也中弹受伤了,被几个收尸的和尚假装当做尸体一起拉走,大车拉到一家农户门前,把他给搬了下来,藏在农户家里,才得以保住了性命。

所以,他所说的情况应该是很真实的,因此,齐永青一听到这个日军赃物途径宝华山附近的消息,心里难免大动起来。

但要抢劫日军,特别是抢劫日军的心头肉,肯定是会大大地惹怒鬼子的,这可是大事情,自己一个人不能决定。

齐永青就马上找到了牛牯和陈力胜,一起商量这个事情,陈力胜一听,自然是双眼放光,最近连着几个胜战,这货膨胀得不要不要的,大声说道:

“人不为财天诛地灭,搞它,就搞它狗日的鬼子,这些本来就是咱中国人的人头钱,就是我们自己不要,也不能让鬼子给运到日本去。”

这家伙,前半句是本色,后半句是觉悟;牛牯被他逗得哭笑不得,虽然平时他们俩都有江湖味道,臭味相投,互相挤兑啥的,但现在是正儿八经的军事会议,不好开玩笑。

牛牯低头沉默了一会,慎重开口:

“大队长说的对,按说,这些财物,我们就是不要,也不能让鬼子顺利地运到日本去;根据永青的情报,如果这些财物能为我所用,我们至少可以吃上半年。”

401. 人不爱财天诛地灭

齐永青点了点头,示意他们都说的对,在两个大佬面前,他知道自己的身份,在大佬们意图不明前,不便说出自己的意见,只是提供详细的情报,这本来也是他的工作本分。

在肯定了陈力胜话的一半意思后,牛牯接着说:

“可是,我们要想想这一单生意的后果,大队长刚才都说了,人不为财天诛地灭,鬼子也是人,也爱财,我们搞了他们的心头肉,他们能不疼吗?能不来报复我们吗?说不定,我们做了这一单生意后,这地方就呆不住了,以我们现在这几条破枪,都不够鬼子塞牙的。”

“这…,那你说,要咋样了?难道我们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沾满了中国人血的钱财,就被鬼子给运走了?”

陈力胜一时很为难,他也不是个傻子,傻子也搞不起这么大的动静来,道理他懂,钱财重要,但地盘和人命更值钱,不过还是很心疼这些到了嘴边的钱财,又溜走了。

“永青,你怎么看?底下的兄弟怎么看?”牛牯想听一下来自第一线人员的意见。

“大队长、副大队长,底下知道此事的兄弟不多,但只要知道的,都很激愤,很想搞鬼子一把;至于我自己的意见,就听你们两位大队长的。”

“别跟我耍滑头,直说你自己的意见,我们这三人,没有外人,但说无妨。”牛牯不想把人事和事情搞复杂。

齐永青缩了缩头,有点不好意思,说:

“依我看,可以搞一下,因为从情报得知,这些赃物都是鬼子的私人物品,他们舍近求远,不在南京火车站上发货,反而要派人挑到镇江火车站去发货,就证明了,他们不想让上面知道太多。”

牛牯一听,有意思,就马上示意齐永青接着说下去。

“既然他们不想让上面知道太多,里面肯定就有他们的忌讳,所以,即使出了事丢了财物,他们也不敢跟上面说得很严重,既然不严重,上面自然就不会太上心,就不会派出大量的人马来打我们。”

牛牯和陈力胜都不由得点了点头,这个齐永青,还真不错,分析起来头头是道啊。

牛牯定了定心,也跟着话题去分析,说:

“日军自从上海事发后,和我们连轴转地打了好几个月的大战恶战了,他们也不是铁人,也需要休整,所以暂时,也不会有太大的动作,至少,对我们这个芝麻地,也不会上心和动用那么多的兵力。”

“不过,日军再不上心,只要他们被我们弄疼了,回头咬我们一口,就算是出点小股人马,也够我喝上一壶的。”

陈力胜是个直性子的人,受不了他们这么弯弯绕绕的,就急着说道:“那我们到底要咋样?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倒是给个痛快话,搞,还是不搞?”

牛牯和齐永青都被陈力胜给逗笑了,这货发起性子来,跟小孩似的。牛牯安抚他说:

“搞,这单生意,我们肯定是要搞的。”

“这就对了吗,我就喜欢这么痛快的,不喜欢你们婆婆妈妈的,说了老半天,最后还不是要搞嘛。”听到要搞,陈力胜开心得手舞足蹈起来。

“但是,我们要搞,就不能那么简单地搞,我们要尽量远离一点宝华山的地段上搞,而且,我们的人,得要全部伪装起来,最好是装扮成江洋大盗模样。”

确定了大方向后,牛牯开始讨论细节问题。尽管知道这事最后鬼子肯定会怀疑是宝华山人搞的,但在面子上还是要做点文章,不能那么的直白。

牛牯叫人把大魏给叫了过来,让他和齐永青配合来做这件事情,大魏魏盘安是河北沧州人,自幼习武,练得一身好功夫。

正是凭着大魏的好身手,才能和牛牯他们从南京的尸山血海里逃出来,途中要不是他的徒手搏斗功夫,牛牯他们这些人,现在肯定到不了这里,估计身上肉都开始腐烂了。

所以,这过命的兄弟交情,牛牯很器重他,也很相信他,把宝华山的保卫工作交给了他负责。

同时也让他专门训练自卫队的实战搏斗,本地尚武,山人彪悍,农人的孩子,大小伙的,都喜欢动刀舞枪的。

山外有山,大伙见到了大魏高超的身手后,都被折服得五迷三道的,天天追着大魏,要跟着练武;因此,大魏在自卫队里的人气很旺。

当然,大魏不只是个会动武的莽夫,难得的是,曾经是团长卫兵的大魏,还从上司那里偷师,学得一些指挥作战本事,这点连牛牯很佩服,明明可以靠身手吃饭的,还要动脑子。

倒是大薯,这家伙,感觉脑子缺根筋,身强力壮打机枪那是一把好手,现在负责机枪排,整天喜欢和机枪在一起,可就是脑子不够用。

大薯即使比起以前,有了很大的长进,毕竟是见过了很多世面了,但相对大魏来说,大薯怎么看,还是个憨子。

也不看看人家宋君宝,人家身材瘦小,但脑子很好使,在家念过新学,读过中学,就是不一样,宝华山自卫大队的对外政治宣传,被他做得有声有色。

这家伙还有一点过人之处,就是过目不忘,现在也是宝华山的后勤总管,只要他经手的账目,很少出现差错。

这自卫大队的内务大总管,可不是个好当的差事,这几百号人,都是青壮,天天被大魏的大运动量折磨得肚皮空空的,都成了超级大饭桶,特能吃,坐吃山空坐吃山空,真的能把一座宝华山给吃空了。

单是为了大家能吃饱,宋君宝都白了一层头发,现在自卫大队没有得到军政部的承认,国府不管,再说,国府在哪都不知道,哪里会拨饷下来。

只能靠自己解决,可这帮大老爷们,从小都不知道柴米油盐酱醋茶怎么弄的,只能双手一摊,全交给宋君宝一人来负责了;反正,没饭吃了,就找你,有肉吃时,早就忘了你是谁谁谁了。

可把同是大老爷们的宋君宝愁坏了,赶紧发动当地老乡,一起群策群力,匀出口粮、到处去采购赊账打秋风,甚至是对不良地主巧取豪夺,才总算堪堪填住大家似海深的喉咙。

402. 暗道遇鬼

这表面上,看起来陈力胜好像傻大个一样,被牛牯他们几个架空了,宝华山主要的几个职务,都是牛牯他们在担任,陈力胜虽然是最大大队长,却没管什么事情。

其实不然,这反而是陈力胜的精明之处,一段日子下来,他发现牛牯有古风,很讲信义,能力也很不错,于是,就放手让牛牯去搞。

也确实,陈力胜越放手,牛牯就越觉得要对得起人家陈力胜,不能有非分之想,再说,自己也只是偶居一时,最终还是要回部队的。

陈力胜算准了牛牯的心思和看准了他的为人,索性就学三国时代的刘备,和牛牯拜了异性兄弟,他岁数大牛牯好几岁,私下两人都以哥哥弟弟相称。

然后,陈力胜大量放权出去,以兄弟之义,来维系指挥和管理系统;以借助外来精英的力量,来发展壮大实力;以本地大佬之名,来作为旗帜,扬名立万。

……

在暗道里,三狗让大家尽量安静,同时密切注意着手上的火把,如果地道里的氧气不足,是不足以提供火把燃烧的,火把会熄灭掉的。

幸好的是,这条前朝的暗道,修筑得很不错,时不时都有通风口带来的气流,吹得火把上的火,一荡一荡的。

地道里的空气没有问题,大家不至于缺氧窒息,剩下的是未卜的前方,毕竟大家都是第一次走,对前面有什么东西都不知道。

三狗让和尚和竹竿走在前面,萝卜经常说,竹竿比三狗更像一只狗,因为竹竿不但对数字很敏感,对声音和气味也很敏感。

很多次夜晚里,部署在营区附近的明暗哨都没有发现异常情况,竹竿都能在睡梦中惊醒,起身告诉哨兵,得以提前警戒,避开敌情或是抢得先下手的先机。

让竹竿走在前头,意思很明显,就是要动用他异于常人的感觉,可以提前探知危险。而和尚,公认拥有盖世武功的大善人,保护竹竿这个宝贝,非他莫属。

尽管有这么满意的组合,三狗还是很小心,前后呼应,前面开道的保护,后面断后的保护,都做得很足。

即使如此,还是差点在这个阴沟里翻船。

走在最前面的竹竿突然止步,用手示意后面的人,不要再走,原地贴墙警戒;竹竿接着把整个人趴在地上,耳朵贴在地面上听着。

不一会,竹竿又示意大家吹灭火把,找地方躲起来,三狗刚看见两边各有个藏兵洞,就叫大家往回退了一点进入躲起来。

在安静中,大家默默地等待着,虽然手里都拿着武器,夏晨陈彦心都已经悄悄地打开了枪机保险,掌心里还是出了一手的汗。

关键是竹竿没有告诉大家是什么原因,或是他听到了什么声音,或许竹竿自己还不能确定,他到底听到了什么,有没有听到。

大家在耐心地等待着,在地底下地道里,前面还不知道能不能通,也不知道有什么在等着大家,现在,又是一片漆黑,着实有点瘆人。

不过大家都是从枪林弹雨尸山血海中拼出来的,说是亡命之徒也不为过,大不了一死而已,不过每人手上有武器,临死之前,也要拼个鱼死网破。

已经等了好久了,队伍中有点小骚动了,三狗赶紧对大家嘘住,严禁发出声音暴露自己,可能时间不久,但在黑暗中,在未知情况里,人的耐性就很差,等不及。

三狗对竹竿的感觉很有信心,现在竹竿还趴在藏兵洞的门口,耳朵一直贴着地面上听着,终于起身,轻轻地说:

“前面有人来了。”

在极度安静中,竹竿的话在轻,也清楚地传到了大家的耳朵了,前面有人来了,我去,这地道不是被封死的暗道吗?怎么还有人来?真是见鬼了。

什么人?来干吗的?竹竿表示还不知道,这就让人很紧张了,三狗示意大家继续安静,马上做好战斗准备,集中精神,和竹竿一起仔细听。

不一会儿,真的听到前面传来了脚步声和说话声,竹竿说:“是日本人,在说着日本话的。”还真是见鬼了,不过这个“鬼”是鬼子的鬼。

三狗竖起耳朵,隐约听到有脚步声和说话声,好像是日语,但听不清楚,我去,这个地方被日本人知道了,那还出去个鬼啊。

不行,生死在此一搏,即使出不去,也要多杀几个日本人来垫背;正默默想着事情时候,前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了。

突然地道里一亮,前面的拐弯处,已经传来了火把的亮光,三狗低下身子,探出一只眼睛,观察前来的不请之客。

是日本人,是日本兵,一溜子人,一直数到了五个人时候,后面再也没有人跟上来,三个火把五个人,三狗迅速拍着身后狗腿的大腿,把暗号传递下去。

鬼子好像在说什么都走了这么久了,还不见有什么宝藏,真是没有意思,还不如大家回去吧。

原来鬼子是来寻宝的,现在南京城内外,地面上的财物都被洗劫一空了,很多鬼子开始打起地底下的注意。

即使日军有规定,不得随意到处乱挖,但一些坟墓、古迹什么的,都被鬼子偷偷地炸开或是挖掘开,搜刮宝物。

看来这五个鬼子真是胆大包天了,竟然只五人,就敢深入到这么长这么隐秘的地道里去,肯定是偷偷进行的,见到有财宝拿,当然人越少越好了。

也不知道他们怎么知道这个地道的城外出口的,万一出口被大量的鬼子知道了,大家出去就麻烦了,还真希望只有这五个鬼子知道。

两个没有打火把的鬼子拿着工兵铲,边走边敲着墙壁,有时候还要停下来,挖一挖,看有没有财宝。

这些蠢货,还真把这里当宝库了,不过他们肯定不知道这是当面湘军挖的暗道,只是一条路而已,哪里来的宝物。

当年湘军攻打下天京(南京)后,确实也搜刮了大量的财宝,不过听说都给曾国藩的弟弟曾国荃装在十几口棺材里,假装是装着战场上牺牲的家乡将士,给拉回湖南湘乡老家去了。

后来也有人传说,曾国荃也留下了很多财宝,把它埋在了南京水西门的灯笼巷下面,到底有没有,到现在都不知道,估计有很多人去挖了,也没听说有挖到的。

403. 半夜杀鬼

在地道里,几个鬼子边走边敲敲打打的,走得不快,就给足了三狗跟大家传递命令的时间。

在鬼子的通话中,确定了只有这五个鬼子后,三狗就马上有了快速解决战斗、杀人灭口的想法。

这个一定要一击即中,并不能让鬼子有漏网之鱼,一旦被逃脱了一个鬼子出去,那三狗他们只能原路退回城内了,这条生路等于就废了。

因此,大家能否活着出去,在此一举。

三狗拉出队伍里仅剩的两挺轻机枪,叫机枪手彭长华和杨承祖,每人准备一个弹匣,在他的命令下,一齐冲出去,一定要在短时间内,这个五个鬼子全部打死掉。

眼看着鬼子的火把光要照到了三狗他们藏身的藏兵洞门口了,三狗一个手势挥下,彭长华和杨承祖各抱着一挺机枪,转身闪出藏兵洞门,直接就开火了。

在只有两个人并肩通过的狭窄地道里,两挺机枪速射的火力,马上在短时间内达到了火力饱和。

瞬间的功夫,几十发机枪弹全部倾泻出去,五个鬼子马上成了马蜂窝,连声音都没有喊出来,就全部倒地而死了。

只是机枪速射连发的声音,在近距离里、在安静的空间,实在是太响了,还在几乎密闭的地道里,引起了阵阵的回响声,绵延到很远的距离。

五个鬼子被打翻在地上后,三狗马上叫停了机枪,现在的子弹可消耗不起,要节省点用,同时也叫夏晨陈彦心几个年轻后生,立刻冲上前去,给每个鬼子补上一刀。

鬼子三个火把被机枪打灭了两个,还剩一个掉在地上,忽明忽暗地闪着光亮,正当夏晨附身拿起火把察看几个鬼子时候,突然在他的身后,出现了两个绿油油亮的小灯笼。

夏晨毫无知觉,正集中精神在检查鬼子,突然,在他的身后吹来了一阵腥风,呼的一声,竟然把火把给吹灭了。

“不好。”

和尚喝了一声,同时一个纵身,在人群中冲了出去,朝夏晨飞了过去,大家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唯一的火把被灭了,大家在黑暗中,一时间蒙住了。

三狗回过神来,一边马上拿出随身带着的手电筒,一边叫人赶紧点亮火把,等三狗把手电筒扣亮后一看,大家都吓得一大跳,纷纷后退……

……

夜里,子时,巢凰山下的巢凰村里,打铁侬周广萃所在的挑夫队,睡在一个大院里的厅房,外面的厢房,鬼子在睡着,天井和大门处,有一个鬼子的哨兵在守着。

这些挑夫苦力,挑着鬼子的行李赃物,从南京城出来,走了一天,途径了宝华山下的宝华镇,到了晚上时分,才到了这个叫巢凤村的地方。

押解的鬼子虽然没有挑东西,但走了一天,也累,再说也怕晚上黑乎乎的,有挑夫会逃走,这到处都是漆黑的,随便往哪个沟里一猫,就逃走了,追起来,很难找得到。

所以,鬼子就在这个村里找了个大院,停下来找了东西吃晚饭,饭后就睡在了这个大院里,为了防止挑夫逃跑和可能抢劫的人,安排了个哨兵位置,几个人换着站岗。

打铁侬偷偷碰醒了身边的周广萃,两人想趁这个时候,看有没有机会逃走,现在是这次路上逃走的最好的也是最后的时机了。

今天白天路上,鬼子一直在盯着,没有办法逃走,如果到了明天,估计到中午时间,就会到镇江。

到了镇江后,还真不知道鬼子会拿他们干吗,说不定就杀了他们灭口,或是不想给他们饭吃,省得麻烦,就杀了他们。

反正,过了今晚,到了明天白天,就更难逃走了,一旦到了镇江,活命与否全部看鬼子心情了。

可现在鬼子在大门口和天井之间的门房处设置了一个岗哨,有点棘手,关键是现在两人都没有武器,徒手杀死鬼子,两个人合作也可以,只是要徒手不发出声音,确实难度很大。

但不管怎样,今晚一定要搏一下,是活是死,在此一举了。两人下定决心,在稻草铺的大通铺上,轻手轻脚地穿好衣服,拿起了身边的扁担,像两条黑鱼一样,溜进了漆黑的冬夜里。

打铁侬在前,周广萃在后,两人一前一后,偷偷地摸到了鬼子哨兵身边不远处,由于是在寒冷的冬夜里,鬼子哨兵虽然很困,但也睡不着,太冷了,只能不停地转来转去,以缓解下被冻麻的手脚。

鬼子也麻痹大意了,以为现在这里的地盘,都是皇军的势力范围,支那军已经逃离了南京,这里几乎没有敌对的军队,即使有零星的抵抗者,也成不了气候。

所以,鬼子的押解小队,只有十几个人,这十几个人也还多了,听说在一些小县城,只去三五个日军士兵,加上一批伪军,便可控制一座县城了。

现在这加多了十几个人押解,也是鬼子很重视这次的押运,毕竟是自己抢劫来的赃物,要运回到日本去,可不能丢了。

十几个人,也就是一个班的人数,晚上也不设置暗哨,只安排了一个明哨,而且只在大门处,后门,鬼子在睡觉前,把后门用大铁钉给钉死了。

打铁侬和周广萃猫在黑暗处,一直死盯着那个不停晃悠的鬼子哨兵,可急死人了,还不停下来。

现在只能根据鬼子晃悠的路线,来推测他的习惯路线了,打铁侬他们俩借助黑暗,再次靠近了鬼子。

终于,在等到鬼子走到最右手边,转过身子朝左手边走的时候,打铁侬像一只黑豹,从黑夜里无声地窜了出来,双手像两只有力的黑豹爪子一样,搭在了鬼子的肩膀上。

鬼子的肩膀突然被一搭,吓得一大跳,这黑夜里,只有自己一个人,难不成是什么凶猛的动物?

吓得鬼子赶紧转身,想借助外面淡淡的夜色,看一下,到底是什么东西,这个鬼子还是经验不足,要是个老手,现在肯定是猛得一个前窜,估计还有机会逃脱背后的偷袭。

就在鬼子一转头的时候,发现了打铁侬,正要张口喊叫时候,打铁侬已经不再给他出声的机会了,双手沿着鬼子的肩膀,向里一合拢,箍住了鬼子的喉咙。

404. 好汉救命

几乎在打铁侬要得手的同时,周广萃也像一条大黑狗一样,低着身子,窜到了鬼子的前面,转身就用右手紧抓住鬼子手里三八步枪的扳机。

周广萃右手抓实后,左手搭上枪杆前端,迅速发力,来了个上下呈扇形的翻动枪杆,鬼子的双手被绞在一起,都是反方向,手发不上里,而枪杆在继续转动,鬼子最后不得不松手,周广萃就把枪从鬼子的手里给挣脱出来。

鬼子双手一空,自然就去护自己的脖子,但是已经晚了,脖子被打铁侬那双铁手给掐住了,怎么也不能挣脱开,就算是用手去抠打铁侬的手指头,竟然也抠不动,连手指的力量都大过了鬼子手的力量。

为了防止鬼子的脚蹬在地上发出声音,周广萃把枪放一边,马上抱起了鬼子的双脚,两人把鬼子给架空在半空之中。

这样的鬼子,更是发不上力了,脚被周广萃给锁死了,只能用双手在半空乱舞,竟然一只手伸到了身后,死命地抓住打铁侬的耳朵不放。

本来打铁侬就开始发力掐鬼子的脖子,不掐断也得要掐得鬼子喘不上气,憋死他狗日的,可现在耳朵都快要被垂死的鬼子给扯下来了,疼得牙根发痒。

或许那鬼子在临死之前,也要弄一下打铁侬,毕竟死在一个支那的挑夫手里,心里太不甘心了。

气得打铁侬正准备双手去扭鬼子的脖子,直接把脖子给扭断掉,反而更省事一点,突然发现前面一道刀光,一把雪亮的匕首,插入了鬼子的心窝里。

随着那匕首的一个搅动,鬼子马上全身发软,手也无力,松开了打铁侬的耳朵,身体一松,就耷拉了下去。

打铁侬刚开始还以为周广萃多出一只手来,去把鬼子三八枪上的刺刀卸下来,给了鬼子一下呢。

可定睛一看,不是周广萃在干这活,而是一个蒙面的人,吓得打铁侬一跳,我去,这是谁啊。

那蒙面的大汉,见打铁侬注意到他时候,马上对着打铁侬伸出左手的一个手指,放在自己的鼻子上,做了一个嘘声的动作。

看来是中国人,不然,也不会杀鬼子,打铁侬心定下来,和同样吓得一跳的周广萃,把鬼子的尸体放了下来。

那蒙面大汉对着他们俩,轻声问道:“鬼子睡在什么地方?”

果真是中国人,来杀鬼子的,打铁侬和周广萃马上兴奋起来,狗日的鬼子,你们也有今天呐,于是,就用手指了指右手边的那个厢房。

那蒙面大汉冲他们俩点了点头,回头朝身后一个招手,大门外无声地溜进来了一群同样是蒙着面的好汉。

有两个黑衣人,偷偷摸到了鬼子的厢房窗户下,掏出了一管像旱烟筒一样东西,点燃了前头的烟头,用嘴叼着旱烟筒的烟嘴,伸入了鬼子的窗户里去。

这当然不是闲情雅致地抽烟,打铁侬和周广萃他们也是老江湖了,知道这东西是迷药,以前只是听说而已,现在总算是开了眼界见识到了。

估摸着差不多一袋烟的功夫,那两个黑衣人掐灭了烟头,再拿出一个毛巾出来,蒙在本来已经有蒙面的脸上,打开那窗户,像两只大黑猫一样,一个前滚翻,翻进了厢房内去。

不到半袋烟的功夫,那两个黑衣人,打开了厢房的门,径直走了出来,对着守在外面的一群蒙面人做了个手势。

这群蒙面人才慢条斯理地点亮了火把,火把一亮,马上就把大厅里大通铺上的挑夫们给惊醒了,那个手刃鬼子的蒙面大汉,冲着惊魂未定的挑夫们一抱拳,说:

“朋友们辛苦了,我们是道上的朋友,你们放心,我们只拿货,不动你们。”

“鬼子呢?有鬼子啊。”其中一个挑夫惊道着。

“不用怕,鬼子已经全部死了,你们安全了。”

还有几个挑夫不相信,跑到那厢房去,接着火把的光一看,吓得双脚发抖,赶紧扶着墙,才能站稳。

“鬼子真的死了,全死在房间里了。”

打铁侬和周广萃也接着火光,往厢房里看,啧啧称赞,手法很好很干净,十几个鬼子,全都被整齐划一地用绳子绑紧了脖子,全都憋死在床上了。

只是死相不太一样,有的痛苦地蜷缩着,有的直挺挺地躺尸,有的双手无力地抓住自己的脖子,还有个手伸向了天空,不知道他要干吗。

那个为头的蒙面汉子对挑夫们说:“朋友们,你们现在都安全了,来,挑起鬼子的货,跟我们一起走。”

打铁侬和周广萃见状,就去挑起了箩筐,顺从地跟着挑夫队,一起随着那群黑衣人,往巢凰山挑去,不顺从不行啊,人家身上有刀有枪的。

不过那个强盗头子,还对打铁侬和周广萃俩挺有好感的,半路上跟他们俩聊了几句。

打铁侬和周广萃不敢把真实的身份透露给他们,只说两人是亲兄弟,家在南京,被鬼子抓来做苦力,从小也练了点武功,刚才就像弄死鬼子的哨兵趁夜逃走。

到了半山腰上,大家停下来休息时候,发现山脚下巢凤村里刚刚睡觉的那个院子,火光四起,整个房子都被火烧着了。

好家伙,这伙强盗可不像普通的土匪,做了事后,还把痕迹都擦去了,活干得这么干净,很像是军队人干的。

打铁侬怀疑地望了望这群蒙面汉子,试图从中发现出什么疑点,该不会是南京城里逃出来的散兵吧。

也看不像,要是散兵,估计也会怀疑他和周广萃的身份,刚才他们俩搞鬼子哨兵的动作,可不是一般百姓所为,或者一般的百姓就算有这个身手,也没有这个胆量。

打铁侬左思右想时候,从山脚下奔上来了四五个黑衣人,每人身上背着两杆三八枪,还有一挺歪把子的轻机枪,都是那些鬼子的。

这个时候,那个强盗头子对这些挑夫说:“朋友们,刚才辛苦你们了,现在,你们想回家的,就此别过,想跟我们走去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的,就跟我们一起走。”

……

“但请有一点,不管走还是留的,今晚的事情,请大家不要说出去,就当没发生这事,要是说出去的,以后就不要怪我们不客气了。”那强盗头子补了一句话。

405. 失散兄弟的消息

几个挑夫在那儿商量着,其实很多人都不敢回家了,要知道,鬼子凭空消失了一个班的人,这些财物也没了,肯定会气得抓狂。

这些个挑夫还想着回家,肯定立马就会被抓了起来,不管有没有招出来,那基本是死路一条了。

所以,这就等于绝了这些挑夫们的后路了,没有办法,大部分的挑夫,只得留了下来,跟这帮土匪上山,或许还能多活几天,或者再等到风声过后,再回家也不迟。

倒是有两个挑夫不愿意留下来,就是打铁侬和周广萃俩,那个强盗头子有点解,也有点不舍,就过来挽留:

“两位好汉,不知道你们为什么一定要走,要知道,你们现在回家,是很危险的,还有,就算不回家,走在这一带,也是很危险,随时都会被鬼子逮到的,还不如跟着我们上山,至少可以先躲上一段时间。”

这强盗头子全程都很客气,一点都不像江湖中人,打铁侬对他很是感激,要不是他在大院里的帮忙,现在估计还没有这么顺利逃脱出来。

打铁侬冲这头儿一个抱拳,说:“多谢英雄今晚相救,我们不是不想留下来,是有更重要更紧急的事情要做。”

“哦!什么事情如此紧急,比你们自己的命还重要,能否说出来,兄弟我,说不定还能帮上你们的忙。”

“我们想赶紧回到南京,把家里的老父亲和大哥给接出来,出来今晚这事,要是晚了回去接他们走,怕鬼子要找上门去,他们会没命的。”

“就这点小事啊,我们南京那边有自己的兄弟,完全可以帮你做,你只要写个信,让我们的人带去,把他们接出来就是了,你们现在回去,路上很难顺利地到南京。”

听这位头儿这么一说,有好几个南京里有家人的挑夫,也纷纷上来,希望这个强盗头儿,一起帮他们的家人也接出来。

那头儿也非常爽气,说:“你们既然同意入伙,那我们就是一家人了,你们的家人,就是我的家人,一定会帮你们接出来的。”

这些挑夫非常开心,觉得这事,是最好的做法了;看着这些挑夫欣喜的脸庞,打铁侬自己以前本来就是挑夫,深有体会这一行,不忍心扫了大伙的兴,也不想给这头儿增添太大的麻烦,说:

“承蒙英雄如此好意,我和我弟弟俩,就跟定你们了。”

那头儿一高兴,一把扯掉了脸上的蒙面布,上来一把抓住打铁侬的双手:“好样的,我就等着你这句话了。”

现在既然全部人都答应入伙了,那些蒙面人,就没有必要再继续蒙着面了,这爬山的路,蒙着面难受,喘气不爽利。

打铁侬歉意地松开了那头儿的手,补了一句:“我还有一句话想说。”

“你说,你说。”

“我想请你们接了我老父亲和大哥出来后,请到栖霞山附近,帮我找一个和尚。”

“和尚?找和尚做什么?”

“这个和尚是我过命的兄弟,我们失散了一段时间,昨天中午我们在栖霞镇那边碰见到他,只是边上有鬼子,我们不敢相认。”

“好吧,我叫那边的兄弟去帮你找,你那兄弟和尚叫什么名字?”

“我事先不知道他做和尚了,所以他的法号我不知道,但以前我们一般都叫他为老李头,你们要是问道了此人,可以说是打铁侬叫人来找他的。”

“等等,老李头?打铁侬?你是打铁侬?”

大家已经开始赶路了,那强盗头儿本来是跟着打铁侬身边,边走边说的,现在一听到打铁侬三个字,马上惊呼起来,叫停了打铁侬。

“你真的叫打铁侬?”这头儿再次朝打铁侬地问道。

“是啊,敢问兄弟你贵姓。”打铁侬有点摸不着头脑。

“我叫大魏,魏盘安,我是谁不重要,或是你没听说过,但是,牛牯这个人,你应该听说过吧。”

“啪嗒”一声响,打铁侬肩上的扁担和箩筐猛地掉落在地上,打铁侬不管这些,马上伸出双手,一把抓住了大魏的双臂,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睛,一边摇着一边喊道:

“你说什么?你刚才说什么?你说的是不是牛牯?”

前面几步路远的周广萃也一把扔了扁担,跑了过来,焦急地望着他们俩。

“是的,是牛牯,铁哥,你松松手,抓得我疼。”

打铁侬回过神来,松开了大魏的双臂,和上来的周广萃一把抱着,两个汉子,登时抱头嗬嗬地痛哭着,像两个受了极大委屈的孩子一样。

见到其他人围了上来,大魏挥了挥手,只留下两个贴身的汉子,叫其他人先走。

等打铁侬和周广萃哭了一阵子,哭够了,大魏才陪着他们俩坐了下来,一起简单聊起了他和牛牯如何在南京城里相遇,一起怎么逃到宝华山,现在在宝华山搞得风生水起的事情。

原来,牛牯在宝华山时候,对负责情报工作的齐永青着重提起过,要他广布眼线,去寻找老七连那些失散的兄弟,并把三狗老李头和尚打铁侬狗腿竹竿等一干人的名字也报给了齐永青。

平时在一起,大薯也会跟大魏君宝永青哥几个,经常说起他和牛牯在老七连的事情,每次一说,就眼眶发红,所以,老七连这些人,这些事,在大魏他们几个人耳里,听了好多次,也上心了。

……

在地道里的三狗打开手电筒一照,顿时把众人惊得发呆,有的腿脚发软嘴巴发不出声音来,到底是什么东西,让这些几乎啥都不怕的老兵们吓成这样。

大家一下子也不能分辨出什么,只看到夏晨的背后,突然有一个箩筐大的血盆大口,正对着夏晨咬去。

众人手里即使有武器,也来不及了,再说,大家都惊得手脚发软,就是有几个不是很怕的,也正准备举枪射击,但夏晨给挡住射界了。

这个时候,和尚像一道黑色的闪电,以极其快的身法,掠到了夏晨身前,事出突然,夏晨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刚站起来一脸懵懵地看着发呆的大家和飞过来的和尚。

和尚到夏晨跟前,双手探出,搭在夏晨的肩膀上,借助夏晨为支点,顺势扭转了夏晨一下,接着双脚腾空,飞速地踢向那个扑过来的血盆大嘴。

406. 暗道巨蛇

和尚的左脚对着那恐怖的血红色大嘴下巴一点,右脚自下而上发力,一个飞踢,脚背刚好踢在那大嘴巴的下巴和喉咙交界处。

和尚在身体凌空时,还能通过腰腹发力,摆动双腿,踢中那怪物的下巴,并且是有力得上踢。

得以这电光火石的一脚,才把那怪物大嘴巴给荡开,那怪物也被踢得“嘶嘶”怪叫,嘴巴合上,头也缩了回去。

大家才发现,原来是一条巨大无比的大蛇,那蛇头不是很大,大概也就一个小孩子头那么大,居然能张开像箩筐一样的大嘴,真是神奇恐怖。

而且那蛇身子也很大,足有水桶般的粗,只是不知道有多长,反正在狗腿手忙脚乱地点亮了火把的照耀下,在这地道里,还没看见那大蛇的尾巴在哪里。

那大蛇的下巴被和尚踢了一脚,又疼又气,不断地发出“嘶嘶”的大叫声,脖子直立起来,支撑着大舌头,前后左右不断摆动着,作势要往前扑。

那两个大蛇眼珠更是吓人,在火光的照耀下,像两个小红灯笼一样,在不停地晃动着,感觉那大蛇随时要向前冲过来。

夏晨被和尚抓住双肩,以他身体为轴,转动着向后一看,如此近距离的看到巨蛇,吓得魂飞魄散,双腿发软,差点瘫在了地上。

和尚一击而中后,没有再次发起攻击,马上就拉着夏晨往回退,可发现拉不动夏晨,原来夏晨给吓得迈不开脚步了。

没办法,和尚只好抱着夏晨,朝地上一倒,往回滚了起来。那大蛇一见刚才攻击它的和尚,正在地上翻滚,就马上前冲,又张开无比大的嘴巴,来咬和尚他们。

就在大蛇嘴巴往前冲的时候,彭长华的机枪响了,子弹发出悦耳的尖叫声,在和尚和夏晨的头上飞过,迎面打中了那大蛇的嘴巴。

一梭子子弹,以眼睛看不见的速度,在黑夜里带着曳光尾巴,全部飞进了那大蛇的箩筐大的嘴巴里去。

遭此重击之下,那恐怖又威风的大蛇,嘴巴连着头,一下子就给打烂了,一个头几乎被子弹给削没了。

只剩下蛇脖子以下水桶般错的身子,在地道里翻滚着。大家见到如此恐怖惨烈的景象,现在已经安全了,好几个人腿脚一软,噗通一声跌坐在地上。

缓了好一会,大家才陆续起来,三狗叫吴鼎立张志光把那五个死鬼子的弹药全部拿了,分发给大家。

狗腿带着彭长华,举着枪,护着前面的和尚和竹竿,继续向前搜索前进,这一条大蛇,足足有十来米长,大家啧啧称奇。

大家保持警惕,断断续续地,大概继续走了几十分钟,好在这条暗道没有岔路,只有一条主道。

不过两边有几个藏兵室或是储存室什么的,都是空的,不知道那条大蛇是从哪儿来的,也不知道它活了多少年。

终于,前面的竹竿他们,找到了出口,出口是一很个隐蔽的墓碑,这座坟墓在一处乱葬岗上,打开墓碑,天刚毛毛亮。

三狗爬出暗道,往回看到远处高大的城墙,确定终于出城了,不由得百感交集,南京城,南京城啊……

昨晚累了一夜,也惊了半夜,三狗索性叫大家不出暗道,在里面吃点干粮休息,睡觉补充体力。

现在虽然已经出城了,但还没有走出日军的控制范围,城外很大的一片范围,还是日军控制的,不过比南京东边好多了,东边几乎一路到上海,都是日军的势力范围。

……

打铁侬和周广萃自然就不用再挑着担子了,交给了宝华山自卫队的队员去挑,大魏领着打铁侬和周广萃到了宝华山地界。

齐永青过来迎接,祝贺大魏旗开得胜,大魏也跟齐永青分别介绍了打铁侬和周广萃,并说了老李头和老张父子俩的事情。

齐永青马上派出几组人马,分别带着打铁侬的亲笔信,去找栖霞山附近的和尚老李头,还有草鞋峡江边的老张父子俩。

其实,到了宝华山自卫队的大队部,也就是下半夜,天还没亮,但是打铁侬和周广萃等不及睡一觉后,就要马上去见牛牯他们。

以前是生死相隔不知福祸,如今兄弟终得相见,牛牯大薯打铁侬周广萃四人紧紧抱在一起,大薯哇哇地哭着。

牛牯一左一右拉着打铁侬周广萃的手坐在一起,四人在蜡烛底下,说一会,笑一会,哭一会,一直到东方破晓天色大白。

齐永青的手下还是很得力的,去南京的一组,很快就找到了草鞋峡的老张父子俩,以及其他挑夫兄弟的家属,分别以各种身份和理由,开始走出了南京城。

在栖霞山找老李头的一组,人不多,就二个人,因为栖霞寺在栖霞山附近最出名,就直奔栖霞寺去。

径直找到方丈,说要找一个重要的人,并拿出打铁侬的亲笔信,方丈一看,自然就知道要找的是老李头。

方丈请客人稍等片刻,自己到房间里,叫来老李头,把书信给他看,老李头和打铁侬都没念过什么书,只是粗通笔墨。

字写得虽然不好看,但还是能写上几个的,不过大都是大白话,或是用老家话来代替,这样的书信,反而更好认,一看就知道是打铁侬写的。

老李头看得老泪纵横,恨不得马上就走,到宝华山去见打铁侬和牛牯他们,但是,方丈是他的救命恩人,现在要看方丈怎么说,虽然方丈以前说了,他老李头随时都可以走的。

方丈见老李头的心情如此急迫,自然也没有挽留,只是祝愿,老李头跪下磕了几个响头,回房间换了身衣服,就和几个熟人告别走了。

老李头到了宝华山,见到了牛牯打铁侬他们,自然也是一番唏嘘,说起之前从宝华山突围的四组人马,现在有牛牯和打铁侬这两组的幸存者聚在一起了。

牛牯这组人,目前是最多人的,牛牯自己带出了四五个人,加上现在的周广萃、老李头的回归,有七个人。

而打铁侬这组人,最后打得只剩他和李广本两人在南京城里,在坦克车里射杀路过的鬼子,在小河边房子里与敌死战。

自打打铁侬滚入小河逃到对岸后,再无李广本的消息了,想着自己一组人,现在只剩自己一个,打铁侬更是寡言少语,只是在旁边默默地抽着旱烟。

一切有为法,皆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

另外两组人是三狗和狗腿的,牛牯他们还是一无所知,不过还是在宝华山周边,甚至是在南京城,都派出了人员去寻找,希望能找到他们,哪怕是一两个人也可以,至少知道了那两组人马的消息了。

……

407. 差点被搞死

水西门在南京城的西边,因为城内的秦淮河在此和城外的秦淮河合流,所以水西门一半是城门,一半是水关。

城西除了水西门,还有旱西门,后来也称汉西门,就是现在的汉中门这边,这两个门相距不远,不到两公里的路。

两个门对出去,都能见到莫愁湖,现在已经是下午时分,三狗爬出暗道口,背靠外秦淮,看着远处的莫愁湖。

听人传说,见到莫愁湖,莫愁莫愁,就什么忧愁都没有了,可现在三狗还是感觉一片忧愁,前面还是敌占区,能否安全通过,也得要看大家的造化了。

本来是要等到傍晚或是晚上时分走的,在南京城里养成了昼伏夜行的习惯了,但今天,大家睡了一个上午,体力恢复的很好,估计是心情好了很多的缘故吧。

毕竟在南京城里,天天很压抑,到处见到的景象是那么的惨烈和愤憋,而且又自身难保,随时都有可能牺牲,所以,大家的神经都绷得紧紧的,过着非人的生活。

现在,找到了暗道出口,等于至少活了半条命了,三狗安排两个哨位,一头一尾守住大家,大家便到头就睡,那睡得,地动山摇般山呼海啸般的呼噜声。

到了下午,个个都精神饱满,都想早点出去,早点离开南京,离得越远越好,这一辈子,都不想回来了,都不想回忆起这段在南京里的日子。

还有一点,大家的干粮和饮水都快告罄了,晚饭还没有着落,所以,今天就破个例,没等到夜黑就出去。

至于那五个进了暗道的鬼子,估计为了寻宝,连上司都不愿意告诉吧,他们要寻找这五个鬼子,如果知道地址,上午早就寻来了。

过了中午,都不见鬼子来寻,足以说明那五个倒霉蛋是想撇开其他人,想多捞点财物,没想到,把自己都给搭了进去,而且,估计很久都没有人能寻到他们的尸体,就全烂在里面吧。

现在想来,这五个鬼子,就算是没被三狗他们打死,估计也要被那条尾随而至的巨蛇给吓疯了,或是被咬死了。

那条巨蛇,说来也奇怪,正常的蛇,在冬天里会冬眠的,难道是给那几个小鬼子东敲敲西锹锹给吵醒了?

再说,这么大的蛇,得要长多少年啊,估计都要成精了,按说,一般都会有两条的,可另外一条到哪里去了?

难道是被鬼子给打死了,所以,这条来找鬼子报仇的?见那样子,有点像报仇,三狗小时候听老人说,一般的大蛇很少咬人的,而是用身子来卷,把人给卷晕卷死了,才活活吞下去的,可这条巨蛇,一上来,就是猛得要来咬人,有点奇怪。

一路上,大家由于心情不错,低声地聊着昨晚暗道里的巨蛇的事情。

三狗带着大家朝南京城的西南方向走,朝这个方向,应该是鬼子部署人数最少的方向,至少在目前,鬼子的兵力大部分集中在南面和东面,北面是长江,江面被鬼子兵舰全部封锁了。

过了莫愁湖,到茶亭村这一带,居然是家家户户无人,路上也空无一人,难道是被鬼子杀光了,还是战前就跑光了?

三狗他们试图打开几家被木条木板钉死大门的房子,进去后,确实是空无一人,而那些房门四开的房子,更不用说有人,连点值钱的东西,都被洗劫一空了。

大家到了一口水井处,打了点水喝,继续往前走,到了玉塘村时候,才发现路上有狗,但人还是没有看到。

天已经开始擦黑了,冬日里,白天日子短,下午很早就暗了下来,狗腿带着彭长华,看见有一户的门把手,还是油亮的,虽然门紧闭着,看来这户应该有人,经常碰门把手的。

狗腿上去先敲了敲门,没有反应,用力顶了顶门,打不开,肯定是在里面关住了,狗腿看边上的窗户不高,就去推那窗格子,窗格子也给关住了。

狗腿有点生气,想着大家还饿着肚子,就想找户人家讨点吃的,不行用钱买也行,可走了大半天的,一路上都在吃闭门羹。

狗腿一气之下,就直接拿枪托把那窗格子给砸烂了,接着翻身上去,翻进了这户家里去,光线问题,里面比外面还要黑。

狗腿刚翻下去,还没站定,眼睛也还没适应光线的变化,突然而后传来一阵凉风,我去,这个时候,外面没有起风,屋里更是没有风了。

狗腿也是老江湖了,知道不妙,马上一个前扑,只听见头上的柜子发出一声大响,狗腿确定有人在偷袭他,马上就势在地上一个翻滚,翻了几番出去,顺势靠着墙站立起来。

才发现有个汉子,正拿着一根大木棒,刚把那个木柜子砸碎了一个角,现在又挥舞着木棒,冲上来,对着狗腿劈头就是一棒。

狗腿看着木棒离头还有一尺左右时候,轻轻一个侧身,身体转向左边,那大棒子带着呼呼的风声,从狗腿面前砸向了地面。

等着那木棒子正要着地时候,狗腿伸出右脚,在棒子上面加上了一脚踩下去,那大棒子更加快速地向地面砸去。

木棒子“啪”地砸在地面上,一阵剧震,震得那汉子差点握不住,可狗腿加上的那一脚,终于让汉子握不住了,只得撒手。

狗腿心生恼怒,这家伙,招招都朝着要他的命去的,这么狠毒啊,于是左脚跟上,卡入那汉子的右脚膝关节后面,左手一把抓住他肩膀上的衣服,右脚一个飞膝,对着那人的脑门,顶了过去。

这一膝盖,要是顶上脑门了,不死也得要给顶傻了,那汉子来不及躲闪,只得用马上用双手去接狗腿的膝盖,想借力往后退去。

手倒是接住狗腿的膝盖了,力也借上了,可身子没有预想中的向后飞出去,而是摔了个仰天王八,四脚朝天了。

狗腿没有等他起身,马上揉身跟上,一脚踏在那人的胸口上,右手从腰间探去,把插在刀鞘里的刺刀给扒了出来。

见狗腿拿着磨得雪亮的刺刀,向自己的胸口插来的时候,那汉子绝望了,索性就破口大骂:

“狗日的鬼子,俺死了做鬼也不放过你。”

408. 都是中国人

眼看着刺刀就要扎进了那人的胸口了,狗腿听到了这句话,硬生生地收回手上的力,起身把脚移开,说:

“我日,你咋不早说,我不是鬼子,我是中国人。”

那汉子见穿着日军军服的狗腿,竟然开口说得是中国话,又是觉得侥幸无比,又是觉得异常气愤,直接开骂:

“狗日的你穿着鬼子的衣服,也不开口说话,我哪里知道你是中国人。”

“我问你,你有给我开口说话的机会吗?老子要不是反应快,早就被你打死在窗台前了。”狗腿也很气恼。

“我在里面发现你在外面像个鬼子强盗一样,把窗格子砸开,跳进来偷东西,老子不揍你,揍谁去?”

“有你这么揍的吗?下手那么狠,往死里打啊。”

“可我不一下子打死鬼子,我就没命了”

狗腿被那汉子说得一愣一愣的,人家确实在理,只是双方误会了。

听到屋里有打斗和说话的声音,狗腿的徒弟彭长华赶紧从不远处跑了过来,跳进窗口一看,发现狗腿没有事,正跟一个人在斗嘴。

见又有一个“鬼子”跳了进来,吓得那汉子一跳,狗腿本来正不爽来着,见他那副怂样,不由得乐得嘿嘿笑了出来。

“师父,你没事了吧。”彭长华朝狗腿问道,在私下,

“我没事,你也来了。”狗腿轻松了很多。

见来的“鬼子”也说中国话,那汉子又把刚悬在半空的心,放了回去。

狗腿在徒弟面前,还是要摆点样子的,就对那汉子说:“你也是够大胆的,一个人,就敢单挑鬼子。”

那汉子见狗腿口气缓和了不少,也就顺坡下驴子了,笑了笑:“我也是没有办法,这鬼子进了屋里,肯定是会发现我的,我还不如先下手为强,拼死一个算一个。”

“我叫狗腿,这个是我徒弟彭长华。”

“我叫马魁元,别人一般都叫我大魁。”

“你是本地人吗?”

“当然了,现在这就是我家。”

“我们看到处都没人,你还留在这?”

“我也走了,今天是回来看看。”

“回来看看?”狗腿有点怀疑,仅仅是为了看看,冒着生命的危险来?不过人家没有细说,就不好细问。

“你是本地人,能不能找到些吃的?我们外面还有一些兄弟,正缺吃的。我们可以跟你买。”

“找吃的?那你们正好找着我了,我这还有好一些呢。”

大魁去把大门打开,彭长华马上去叫三狗他们过来,二十来个人,全部来了,三狗叫人在前后房子做了警戒哨位,听狗腿一说,对大魁很感兴趣,就和这个大魁聊了起来。

“大魁,我叫三狗,我们是国军,无奈装扮成鬼子,现在就想撤到安全地区去,你看,我们都说中国话的,不像是鬼子装我们中国人的吧。”

“我看不像,刚才那个叫狗腿的大哥,骂人的话一出口,我就知道是地道的中国人了,狗日的小鬼子,即使有中国话说得溜的,但没有咱们自己人的那种味道。”

“嘿嘿,大魁你挺不错的,胆子大,身手也不错,我刚听狗腿说了。”

“狗腿大哥更厉害,我差点被他搞死了。对了,你们不是要找吃的吗,跟我来,我家地窖里还有吃的。”

三狗赶紧叫了夏晨陈彦心吴鼎立张志光几个年轻仔,跟着大魁下到地窖去搬,三狗自己也跟着去察看一下地形。

大魁家不是地主就是大户,看这高屋大院的,三狗跟着大魁从前厅走到了后院,倒是想见识一下他们家地窖的入口在哪里。

大魁倒也不在乎别人知道他们家的地窖在哪,带着大家来到后院的茅房,大家有点疑惑,这到拉屎的地方来干啥?

“来,搭把手,帮我抬一下。”大魁请身边的夏晨帮忙,要把那个便缸给移开,这便缸就是屎盆子。

以前农村人会用大瓦缸来做茅坑,上面摆条长凳子,就坐在上拉屎,和现在的马桶有点相似,或是马桶的雏形。

搬开便缸后,底下有一块石板,大魁那边上叉草的铁叉子,沿着石板边上,撬开,石板一移开,就看见了有一个洞口,这就是地窖的入口了。

狗日的,这地窖入口设计得够绝了,几乎没人会想到这里会有玄机,或是有人会不顾茅坑的臭味来细细寻找,只是万一这个便缸破了,那粪汁岂不是会流进了地窖里去?

三狗收起胡思乱想,跟着大魁下到地窖里去,大魁点亮下面的火把,借着火把的光亮,三狗他们看到了琳琅满目的谷物和干肉,甚至连棉被衣服锅碗瓢勺都有,塞得满满的。

好家伙,这家伙家里好富裕啊,三狗他们咋咋舌头,一起动手,搬了一袋碾好的大米,一些腊肉咸肉咸鱼什么的,还有马铃薯萝卜南瓜、锅碗瓢勺啥的。

要是老李头在多好啊,有这么多的食材,老李头肯定乐坏了,绝对能做出一大锅美味佳肴出来。

老李头不在,大家就自己动手吧,大家打来井水,刷锅洗菜淘米,生起火来,一口锅蒸饭,一口锅炒菜。

个个都说自己是大厨,个个都想展现一把自己的手艺,结果,最后,大部分的菜都炒得不成样子了,只好把土豆南瓜萝卜炖一锅算了。

倒是木桶饭甄里的咸肉、腊肉腊鱼,被蒸得香味四散,馋的大家不断地咽口水。

好在是晚上,房子上的烟囱飘出炊烟,在远处看不见,再说,冬日里,就是鬼子,谁还愿意出来,到空无一人的村庄里瞎转悠,还不如窝在被窝里来得舒坦。

饭菜好了,一摆上桌,大家就顾不上什么形象了,都狼吞虎咽起来,一桌子的菜,一会就风卷残云了,一大桶米饭,也一扫而光。

能吃到热饭热菜,真好。自打南京保卫战以来,就没有好好地吃过一顿饭,都是饱一顿饥一顿的,而且大部分是干粮加冷水,虽然每次都是饥不择食,但长久下来,嘴巴里淡出个鸟来了。

刚在饭菜出锅时候,狗腿就在两口大锅里,加满了水,现在大家吃饱了后,那些水就滚烫了,狗腿给大家勺了几大盆子喝,其余的,全部倒在大木盆子里,给大家洗澡洗脚。

近一个月来,大家就没有洗过澡,即使是大冬天,但在战场上,经常是一身汗一身泥一身血的,个个身上都发臭,头发胡子老长。

有了热水,大伙忙着洗头用匕首剪发刮胡子,脱得精光,跳入木盆子里泡澡,洗得像要入洞房一样干净,舒服、舒坦。

看着狗腿不停地烧水,忙里忙外,伊然有老李头的风范,三狗又不由得想起了老李头他们,自己在最凶险的南京城里,倒是不怎么想他们,现在一舒服了,则就开始念想起他们来了。

真不知道老李头牛牯打铁侬大薯他们还有没有活着,要是都活着,该多好啊,要是都在一起,就像现在这样,那则更好了,唉……

409. 粮食,粮食

无精打采的高桥哲也跟着队友行进在南京城西面的落雁村里,高桥在日本是一个年轻的小学老师,在国内狂热的宣传下,报名应征入伍。

经过几年艰苦的训练,都熬了下来,主要是依仗着少年的英雄梦,觉得男儿就得要上战场,成为英雄。

没想到经过了淞沪战场里齐腰深的泥浆战壕,身边战友不断的惨死去,还有南京城内战败国百姓的凄惨,让他开始厌倦了这场并不美好浪漫的战争。

上头说再克服困难,打下支那首都南京,支那国就会崩溃投降的,那个时候,大家就可以像英雄一样,凯旋回国,接受国人的欢呼和崇拜。

可现在南京已经打下差不多一个来月了,支那国并没有想象中要投降,大家撤退回国的消息还是没有着落。

本来以为可以回去和家人一起团聚过年的,还可以和智子见面;可现在,在这个冰凉的、没有人烟的地方巡逻着。

“高桥君,需要快一点了,努力跟上吧。”前头领队的青木少尉在客气地催促着高桥,高桥强打起精神,努力地跟上了巡逻队伍。

巡逻队说是维持治安,可这治安好得出奇,因为几乎没有人烟,路上偶尔遇见一两条野狗,也是饿的眼睛发绿。

治安这么好,无需巡逻,所以,巡逻队其实主要的职责是找吃的东西,日本从上海事件开始前,都没有做好在上海南京大打一场战役的准备。

结果在淞沪越打越打,不断地增兵,最后中日双方都控制不了战争的走向和烈度了,日本大本营原以为在上海打败中国军队,迫使中国政府投降签下合约,就好了。

没想到大本营的陆军部觉得机会难得,力排众议,最后在天皇的支持下,派出国内几乎所有的预备队,在中国杭州湾登陆。

这一招胜负手,决定了中日战争的走向,甚至是几年后的历史走向。

经过几个月的持续激烈战斗,在上海中国军队已经是强弩之末,结果被两面夹击后,开始雪崩式的溃退。

在上海登陆的日军,长驱直入,追着中国军队跑,一直追到了南京城,双方在这里开始了惨烈的攻防,最终日军打下了南京。

可日本大本营,没有为这些军队做好打持久战的后勤保障,本来日本资源匮乏,打下朝鲜和中国东北,利用当地资源,以战养战。

现在打下了上海南京这一线,也是推行以战养战的政策,大部分的粮食给养,都是由部队自己想办法解决。

部队又不是生产队,那会去种地,就算种地,也要有个收成的时间;所以,部队就变相成了土匪强盗,到处去抢劫平民。

因此,高桥这次又跟着青木,出来去打劫,这一带的平民受不了鬼子频繁的抢劫,绝大部分的都逃离了,最多是几个老得走不动的、又不想死在外地的老人。

所以,这粮食越来越少了,连菜地里的白菜萝卜都全部给摘光了,今天,巡逻队需要找到一个小队当天的口粮,看来,这个任务实在是难以完成,高桥一边走着一边想着这事。

“有人!”

走在最前面的内田裕太叫了起来,高桥他们听到有人,马上就精神起来了,跟着内田向前跑去。有人,估计就能找到食物了,今天的任务可能就完成了。

前面有一个人在巷子口上一闪而过,内田马上欣喜若狂,只喊着向前追去,感觉现在追得不是人,而是追着会跑的口粮,这次一定要追上,全队的口粮希望所在啊。

可前面那人,既跑的很快,又很慢,反正是要追上时候,就跑不见了,正要找不到时候,这人又出现了,简直在戏弄皇军。

换在平时,早就一枪打死了他,可现在不能,要抓住活口,才有可能找到粮食,狡猾的支那人,都把粮食给藏起来了。

气急败坏的鬼子,已经不会想到这有可能是陷阱,或是,他们从来都不会想到,支那人连首都都沦陷了,就点本地的百姓,敢来搞十来个全副武装的日军士兵。

没错,确实是陷阱,这个逃跑的人就是大魁。

昨晚,大家饱餐一顿,加上洗洗刷刷,把内裤都洗掉了,放在炉火上烤干,近一个月没有换洗内裤,不但不卫生,而且非常影响跑步,一跑,就扯到蛋;

忙乎了大半天,已经到深夜了,三狗就不在让大家赶路了,先休息好再说;刚才和大魁聊了大半宿,最近这边鬼子的影都见不到一个,很安全,所以,就决定明天白天再赶路。

“去哪?”大魁问道。

“当然是沿江而上,跳出鬼子的封锁线后,然后过江或是找到部队的收容点,回原部队去。”

不过大魁说,他也正要回到他们村人藏身之地去,可以带大家走一段路。

“你们藏在哪里?”

“在扬子江边上,那边有很多芦苇,现在即使是冬天,还是一人多高的,里面水道又多,我们的小船在里面很灵活,大家就住在船上,或是在临时的岸边和芦苇荡里的小岛上。”

“那你这次跑这么远回来,是干吗?”

“我回来是看看鬼子又没有退走,如果退走了,大家就可以回家了,还有,是看看家里的地窖,有没有被鬼子发现,如果没有发现,就带点肉去,再叫上一些人来搬粮食去,那边吃的东西也快不够了。”

原来如此,三狗恍然。

“你刚才说,你们有船?有多少条船?你们人多不多?”

“我们都是小船,坐几个人的那种小渔船,不多,三十来条,人也不多,几十个人,一百人还没到,村里人大部分是沿江边西去逃难了,我们只是在江边有亲戚在那打渔为生,就不想走太远,呆在那里了。”

“哦,那你们怎么不划船到江北去?那边更安全吧。”

“可在划在江面上,很不安全,江面被鬼子的大兵舰给看住了,晚上还老打着大探灯在江面上来回照着,再说,我们吃的用的都在这边,搬了好多在江边,到了江北,这么多人吃什么?”

说的也是,三狗点了点头,但没有说鬼子在南京城里的残忍,或许在这边,鬼子人不多,也比较松吧。

410. 给鬼子下套

听说有船,三狗就想去看看,便对大魁说:

“你这边有大车吗,能拉东西的那种。”

“有,后院里就架着一辆,只是没有牲口拉,车轱辘也被我藏在地窖里了。”

“这就好办了,你看,我们二十多人吃了你那么多东西,没有什么钱给你,但可以帮你干点活,明天一早,我们给你拉一车粮菜到江边去。”

“这敢情好啊!只是路上万一碰到鬼子怎么办?我原本是想叫自己人来每人背上点东西,晚上偷偷溜过去的,就算见到了鬼子,把东西一扔或是以一藏,人先跑了躲了,这一大车的,鬼子来了,怎么搞?”

三狗拍了拍身上的枪,说:“我们有枪,鬼子人要是不多,我们就跟他们干,搞死他们。”

这么豪气的话,听得大魁两眼放光,说:“能给我把枪,我会打,以前做过团丁,练过。”

“没问题,明天就发你一支,要是有本事,从鬼子手里抢一支过来,那就更厉害了,你看,我们这些枪弹,都是日式的,都是从鬼子手里抢来的。”

大魁露出羡慕的神情,跃跃欲试……

第二天早上大家起床后,三狗叫上大家到地窖里搬东西出来,架上大车,装上大米、腊肉咸鱼什么的,满满一大车,大家一起推着走,大魁在前头带路。

正走在半路上,就听见了远处传来的鬼子说话声,这里太安静了,稍微有点声响,大老远就听见了,所以三狗一再严禁大家路上说话闲聊。

在竹竿听到远处的鬼子声音后,三狗马上叫大家把车拉进了旁边的一处院子里去,其他人都散开警戒。

然后三狗跟着大魁,爬到了一棵大树上,察看鬼子,发现了一小队鬼子,刚好十个人,差不多一个班,正朝着这落雁村走来。

大魁还惦记着昨晚三狗的话,想要杀鬼子抢鬼子的枪,看着年轻的大魁那么期待的脸色,三狗心里暗叹,真是无知者无畏啊。

一句玩笑话,这小子就当真了。三狗不由得在心里感叹了一番,想着自己也不过是刚二十岁而已,怎么就见小几岁的人,觉得对方是孩子呢?

人说岁月催人老,而这狗日的战争,则是摧残着人的心,心老,比人老的更快。

不过三狗细细地看了一阵子,发现这群鬼子是孤军,前后左右都没有其他人,看起来他们估计也是在找吃的。

因为这些鬼子,到了每一家,都在里里外外仔细地搜寻着,连那菜地里的菜叶子,也捡了起来。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藏在那院子的大车,不可避免地会让鬼子发现,现在回去拉车已经来不及了,一是拉着大车走不快,二是,大车唧唧的声音,会引来鬼子。

现在如果要保住一大车粮食,只有搞死这群鬼子了,而且一旦动手了,就要一网打尽,不能有漏网之鱼,不然就会马上招来大群鬼子。

同时尽量不能有枪声,同理,有枪声,也会招来其他的鬼子。

一网打尽再加上毁尸灭迹,估计其他鬼子来找,得要花上一阵子功夫,那三狗他们早就离开此地了。

唉!自己挖下的坑,含着泪也要跳下去。自己开玩笑夸下的海口吹的牛,拼死也要实现它。

三狗带着大魁,溜下了大树,回去那院子,马上招呼大家把大车的东西卸了下来,再分散放到附近的各家各户里去,大伙不明所以,但还是得要听三狗的,听头儿的话。

然后,三狗,叫大魁去引鬼子过来,到这些家里去拿粮食,下一步就有办法宰了这些鬼子了,大魁一听自然高兴,于是,就有了前面的那一幕。

……

大魁年轻才十七八岁,又从小练过把子,之前做过一段时间团丁(类似民兵),身手不错,从小在这一带长大,还故意引着鬼子在村里绕了大半圈,才引到了有粮食的屋子去。

那鬼子一见到屋里有粮食,开心死了,觉得这一趟没有白走,特别是那些腊肉咸鱼啥的,支那人真会弄吃的。

之前一些鬼子有吃过这种“黑暗料理”,刚开始有点接受不了,谁知道到了后来,竟然吃上瘾了,到处寻找这一类东西吃。

还有这一袋袋大米,太好了,估计是那支那人来搬的,或是刚搬到这里,现在被大家给赶跑了。

只是有个问题,有点重,不过能找到这么多粮食,太开心了,重就重一点,每人背上一点就可以,可惜,让那些狡猾如兔子的支那人逃跑了,不然,可以抓他们来搬。

青木拍了拍内田的肩膀,示意这次干得好,并叫上大家分头去收集粮食过来,一起背上回家,算是完成今天的任务了,不对,这几天的任务都完成了,这么多的口粮。

鬼子们四散开来,都那些没有粮食的房子去,看看其他的房子里,还有没有更好吃的东西。

鬼子自动分兵,正中了三狗的下怀。

三狗让大魁和彭长华跟在狗腿身边,而且大魁也喜欢跟着狗腿,不打不相识,大魁被狗腿打了一顿,反而喜欢上了他,所谓的英雄相惜吧。

正当一个鬼子,大马金刀地闯进了他们仨躲的房子里来,乒乒乓乓地一阵乱搜,把一些瓶瓶罐罐都打烂在地上。

狗腿如鬼魅一样,从边上闪了出来,很轻松自在地走向鬼子的背后,在大魁眼里,像是很随便的走家串门的那种,不过倒是没有发出一丁点的声音。

而彭长华则是差了点,从另外一个门慢慢地迫近了鬼子,走得蹑手蹑脚的。

快到鬼子身后时候,狗腿和长华对了一下眼,点了个头,突然加速,一个飞扑,狗腿一下子像个大蜘蛛一样,扒在鬼子的背上,手脚如蜘蛛的八只脚一样,全部缠在了鬼子身上。

其实狗腿是把双腿缠在了鬼子腰上,双手已经箍住了鬼子的脖子了,这鬼子正是高桥哲也,他骤然不防,被狗腿后仰的力量,给拉了个仰天后倒,和狗腿一起倒在了地上。

与此同时,彭长华马上抓住鬼子的枪,连着绕圈扭转,两三下,就把枪给卸了下来,高桥的脖子被狗腿锁死,空出的双手,条件发射去掰狗腿的双臂。

彭长华拿着鬼子的刺刀,不好下手,怕扎透了伤到另一面的师傅,只得去抓鬼子的双手,怕鬼子一下子掰不开师傅的双臂,去引爆身上的手雷。

411. 猎杀鬼子

这个时候,大魁也赶紧跑了出来,和彭长华一人抓住鬼子的一只手不放,而狗腿现在已经把手臂调整到了最佳位置。

右手手臂箍住鬼子的脖子,同时右手搭在左手臂弯上,左手弯到鬼子的后脑勺上,往前压鬼子的头。

这样前后一发力,就把鬼子的脖子给缩得死死了,不到片刻功夫,高桥就给憋得满脸发紫,双手被抓住,只得用脚乱蹬着地面。

而彭长华则不仅仅是抓住鬼子的手,而是用左手把鬼子的手腕抓死,拉到自己怀里,然后空出右手出来,不是去打鬼子,而是穿过鬼子的手肘,去掰鬼子的手臂。

这样来回反关节的一个发力,只听见咔嚓一声,轻松地把鬼子的手臂给掰脱臼了,见鬼子已经没有机会反抗了,彭长华才松开手,起身拿起鬼子的枪,跑到门边上去警戒,防着另外的鬼子进来。

另一边的大魁,一边死命地抓住鬼子的另一只手,一边近距离看着鬼子在慢慢咽气死去,竟看得满头大汗双脚发抖。

功夫再好,没杀过人,碰上第一次杀人,还是很震撼的。

高桥那只被彭长华掰脱臼的手,自然是动不了,耷拉着在地上,而这边被大魁抓住的手,开始是非常猛烈地使劲着。

现在这个时候,随着被憋得死了,手开始有了些轻微发抖,逐渐力气小了下来,慢慢地,力气像空气一样,一起消失了。

高桥的脸成了紫黑色,眼睛也被体内压力压得鼓了出来,严重缺氧的肺泡都要爆炸了,在极度的难受之下,高桥的瞳孔在放大,眼睛出现重影,甚至是幻境。

高桥像是看见了自己的身体,正和所有的家人坐在一起吃饭,庆祝新年的到来,洁白的雪地上,美丽的智子也来了,高桥忍不住上前去,抱住了自己的未婚妻,幸福得飘上了天……

大魁看见鬼子断气后,惊慌失措地丢下了鬼子的手,感觉这是死尸的手,摸都不想摸一下。

更为看不下去的是,狗腿感觉鬼子不再反抗软了下去后,就松开手,推开身上的鬼子尸体,翻身起来,用手去探觉鬼子耳根下面的脖子,看是否还在跳动,鬼子有没有真死了。

探了几下子,也没探出什么来,烦了,也不想在这浪费时间,狗腿索性又抱起鬼子的头,突然一个扭动,有听到咔嚓一声,鬼子的脖子给扭断了。

只见那已死去的鬼子,双脚又向前伸了一下,头一歪,再也不动了;这一番动作下来,惊得大魁汗毛直竖,原来杀人,还有这么多的招数啊。

狗腿起来后,见大魁楞在那里不动,就喊他赶紧帮忙,一起把鬼子的尸体抬进旁边的房间里。

大魁只得硬起头皮,和狗腿一起抬着拖着鬼子的尸体,搬进了房间里去,狗腿又指了指鬼子死尸,叫大魁把鬼子的外套裤子鞋子帽子都给撸下来。

我的天,大魁都快要哭了,呆在那里不敢动,狗腿才恍然想起,大魁还是个老百姓,不是军人,第一次见死尸,难免会怕。

看来只得自己动手了,狗腿冲大魁笑了笑,大魁艰难地挤出一丝笑容,来回应狗腿,看着狗腿快速地把鬼子衣服给扒了下来。

大魁一把这些衣服鞋帽丢给大魁,说,这些以后给你穿了,跟我们一样,全都穿上鬼子的衣服,鬼子一下子就分不清楚了,狗腿耐心地跟大魁解释道。

我去,这可是死人身上的衣服啊,刚才还不清楚狗腿为什么要扒掉鬼子的衣服,原来是要给我穿,真是受不了,我怎么可能穿死人的衣服呢。

……

相比大魁,夏晨和陈彦心现在可是标准的老兵了,在南京城里就手刃了好几个鬼子,现在他们俩跟着朱明泰,三人一组。

朱明泰师从打铁侬,和大薯一样,属于强力派,不喜欢那么多的技巧,见鬼子一进屋后,叫躲在两边门后的夏晨陈彦心,向着鬼子背后突刺。

进来的鬼子正是那个得到青木夸慰的内田裕太,内田以为村里只有些村民,还像兔子一样,被他们给撵跑得没影了,哪里会想到这里居然躲着身经百战的老兵。

内田裕太大摇大摆地进入房子后,背后马上就被夏晨陈彦心给偷袭得手了,内田觉得背后一凉。

接着就是像被推了一把,一个踉跄前扑,一阵巨疼从背后传到了前面的腹部,内田低头一看,两把雪亮的刺刀,已经贯穿了他的身体,露在外面的刀尖,还带着一点鲜血,往下滴着。

内田一下子就疼得双脚发软,颓然跪下,正要艰难地抬头,想看看后面是谁,接着又感觉了一阵凉风拂面,接下来,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这一阵凉风,自然是朱明泰带来的,他正冲到鬼子面前,抡起枪托,犹如千钧之力一样,实木的枪托重重地砸在了鬼子的脸上。

鬼子的五官都给砸成稀巴烂了,整个头向后甩去,估计脖子也经受不了这么大的冲击力,也断了。

背后的夏晨陈彦心见鬼子已经不可能醒来了,就一人一脚踢在鬼子背上,把刺刀给拔了出来,一时间,血如泉涌,从鬼子的创口涌了出来。

这样的场面,在战场上,可能见得多了,但在普通的农家里,就觉得血腥异常,不过这样也简单,很快就解决战斗了。

其他的鬼子大部分被猎杀得差不多,不过也有失手的,秀才张志光他们几个,比较秀气,又喜欢用枪,都是神枪手,就不愿意近距离的格杀鬼子,喜欢远距离取胜。

这次搞一个鬼子,是个军官,正是青木,秀才他们抓住了弄了半天,都弄不死,还给挣脱了,拼命地向外面逃去,急得秀才一扬枪,一枪打爆了青木的后脑勺。

好在是猎杀鬼子已经进入尾声了,只剩不多的鬼子没有进入圈套,一听到有枪声响起,没有进入圈套的鬼子马上警觉起来。

鬼子正想朝枪声发起的地方跑去时候,正等着他们上钩的猎手们,再也不等了,就纷纷开枪,全歼了这股鬼子。

实在不行就开枪,这是三狗给大家交代的,宁愿开枪暴露自己,也不放走鬼子一个活口,不过大家使用的都是三八枪。

或许在远处的鬼子,听到了三八枪特有的枪响后,还以为是自己的战友在枪杀支那人呢,没当回事,也确实这样,在这段时间,每天也只有几声的三八枪响起,鬼子都习以为常了。

412. 东窗事发

上次南京鬼子的一批赃物在南京到镇江之间的地段凭空消失了,连人带物都不见了,不单单那些支那人苦力,连押解的一小队日军士兵也都不见了,久久不见回来报到。

如果说仅仅是那些私人物品的行李不见了,估计上面不是很重视,但是一小队十来个士兵不见了,这个不得不要引起了重视。

再说那些丢了赃物的鬼子气急败坏,虽然不好说行李里大量赃物的事情,但可以加重失踪人员的重要性,因此,南京方面的日军某部,派出人员,侦查此事。

一查,就发现了这事没有那么的简单,原来那些登记在册的南京本地苦力,他们的家人都在前几天一走而空了,不是一家,而是全部,这就很令人费思的了。

接着,侦查人员沿着南京到镇江的大路,一路查过去,沿路的日军、伪军、临时政府机构也极力配合。

过了栖霞镇、宝华山镇,一直到桥头镇,都有本地机构证明这支行李队的路过,只是过了桥头镇,到镇江这一段里,没有了行踪。

沿着大路,终于一路查到了巢凰村,有人说前几天一队挑着货物的人,晚上住在徐家大院里,半夜里徐家大院起了大火,把房子都烧没了,那一队人也烧光了。

当地人本来是想着去报官的,可现在到处临时政府没有完善,很多地方处于权力真空时期,百姓都不知道向谁报官,只是向村里的保长说了此事。

村里的保长自然也知道这事,本地人,当晚就知道了,那大火烧得,红了半边天,好在徐家大院独门独户,不然连全村的房子都要烧起来了。

保长去乡公所报官,乡公所早就没人了,只有空空的房子,保长想自己也算不上啥官,现在政府都撤走了,自己又不愿意向镇子上的伪军或日军去报案,这事,就这样给搁了下来。

镇上的伪军汉奸带着日军侦察人员,前往被烧毁的徐家大院细细察看,徐家大院被烧得只剩下四周几面承重墙了,里面全都是焦黑一片,除了焦炭和柴灰,几乎没有什么东西。

“人呢?行李能烧光,但几十个人,不至于全部烧得干干净净了吧。”日伪人员问本地保长,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老迈的徐保长摇了摇头说:“那些人被烧得好惨,都被烧成一小段焦炭了,我们百姓念着死者为大,入土为安,把他们都埋了。”

“你们数了吗?有多少人被烧死了?”

“大概十来个吧。”徐保长不能确定,好像有十个左右,岁数大了,记得不是很清楚,而且面对这些日伪人员,有点慌张,不敢造次。

三十多人的队伍,只烧死了十来个?那另外二十多人去哪儿了?这烧死的十来个人,到底是谁?是皇军士兵?还是支那苦力?

日伪人员为了查清人数,还叫本地人带着去挖开了掩埋死人的乱葬岗,挖开一看,确实是十一段黑焦炭一样的尸体。

这都被烧成焦炭一样,确实是不能辨认出是谁了,日伪人员向村民再次确认了那天的一些基本情况。

比如进入徐家大院确实有三十多个人,不止是这十一个人,而且也确定了是一队日军士兵和一队挑夫组成的队伍。

按说,押运队的日军士兵也确实是十一人,但这火场上,没有发现一点士兵的痕迹,比如钢盔、步枪的钢铁零件、身上的一些铁器零碎等,总不至于能被火全部烧掉了吧?

“你们在收殓这些死尸时候,有没有看见火场里有钢铁零件零碎什么的?”日伪人员询问到。

“没有。”徐保长回答的斩钉截铁,这个,本来确实没有,当时他是在场的指挥人员,当时很多前来帮忙的村民也纳闷,现场除了死尸外,一点值钱的东西都没有,只剩草灰了。

而且,这个问题很敏感,千万不能让日本人认为村里人私吞了火场上遗留下来的什么财物,这个很危险,到时候扯不清时候,谁都不知道野兽一般的日本人会对村里人怎么样。

好在这一几个日伪人员包括翻译,都还比较客气,没有为难村里人,只是在现场拍了些照片,和拿了一些草灰和焦炭的死尸碎片,包了起来,就走了。

鬼子拿回去,根据搜集的材料一分析,基本上就得出了结论,这十一个死人,应该就是那支押运队。

估计是那二十多个支那苦力,不知道动用了什么东西,也许是在饭菜里下了什么东西,把押运队都给毒死了,因为当地村里人说没有听到任何的响动,连枪声都没有。

这些苦力得手后,然后就把押运队身上有日军标识的东西全部拿走,最后一起和房子烧了,毁尸灭迹。

而这二十多个苦力,怕最后查起,南京里的家人受牵连,有的马上就回南京,把家里人全部带走了。

如果是一两个人,那在这茫茫人海中,还真找不到,随便潜入支那军队控制的地方去,正常是找不到的。

可这二十多个人,除了有孤身的,也有一半多的人,把南京的家属全部带走了,这加起来,得有好几十人,这么多的人,是不可能全部进入到支那军队的占领区里去的。

估计在案发地点的附近,比如南京镇江句容这一片,应该是有人躲在某地的,只要抓到一个苦力,则就能查清当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案情分析送到那些寄送赃物行李的日军部队去,大多人很失望,觉得侦察人员这样做,完全是在敷衍他们。

他们则就打着要为死去的押运队战友报仇的旗号,提出要到案发地点周围去搜查,看能不能查出什么东西出来。

对于那些侦察人员来说,这事本来就是个工作而已,肯定没有丢失财物的人那么上心了,能查到这里,算是对上级有了个说法了,可以告一段落了。

至于去追查那些苦力,那是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搞不好追查个几年,都找不到什么人,人家都杀了这么多人,连那家的人都带走了,明摆着是远走高飞了。

和平年代里,或许相对容易能找到逃走的人,在战争年代里,想找人,特别是逃犯,难度大了不止一点点了。

因此,侦查机构的人,就顺水推舟,让丢失行李的部队自己去追查,找到或是找不到,都不会再烦他们了。

413. 被鬼子盯上了

军事部门的行动,不同于侦查部门,没有那么多技术技巧,喜欢简单粗暴地去解决问题,丢失赃物的日军部队,一到了案发地点,就到处抓人,严刑酷打,把巢凰村弄得鸡飞狗跳。

这些鬼子,一来因为丢失辛辛苦苦在南京抢劫来财物的心疼,二来确实是为战友报仇心切,三是根本没有把中国人当人看,所以,巢凰村的村民就遭殃了。

鬼子很简单,说村民私通匪徒,里应外合,杀了日军的押运队,私分了财物,不断地抓人来逼供。

巢凰村的村民被搞得受不了,要么逃走,要么在逼供时候乱说一通,结果牵扯了更多的人进去。

这些人被鬼子押着,到处去挖掘,说是去挖被村民埋起来的鬼子财物,这哪里能挖得到,都是无中生有的东西,真的财物,都被大魏他们搬到了宝华山上去了。

最后,整个巢凰村被鬼子整的千疮百孔,很多人也被打得奄奄一息,被鬼子逼得撒的谎,圆不起来了。

最后,鬼子好像只能相信其中的一个“供词”了,那就是那群苦力杀了押运队并毁尸灭迹后,挑着财物跑到了山上去了。

附近能有什么山,只有巢凰山了,可巢凰山只有那么点大,日军押着村民上山,只转了一个多时辰就全部转完了,连个鬼影都没看见。

接着村民被日军押着,连着巢凰山的香山,以及东面靠近镇江的五洲山、十里长山,都翻了个遍,也不见什么人迹,就是有几个土匪,在日军来临之际,全部作鸟兽散了。

东面过了这两座山,就是镇江城了,这些苦力肯定是不敢挑着那么多的财物往有日军驻扎的镇江里跑的。

既然东面的山没有,那只能是南面和西面的山了,因为巢凰村北面几乎没有山,走不远的路,就到了长江边了,而这些苦力是几乎没有可能带着财物过江的,长江现在还被日军的兵舰给封锁着呢。

搜了南面的高丽山和西面的香炉山,都没有,被押着的村民脚都走烂了,有好几个走不动,就被鬼子直接杀在半路上。

看来这鬼子这次可真下功夫,为了这点财物,也很拼命,连着翻山越岭的,走了好几天了,还不放弃。

再往西边就是宝华山的地界了,村民们再也不敢往那边走了,因为宝华山最近很出名,宝华山的自卫大队,和伪军日军打了两战,都打赢了,附近十里八乡的有志青年都投奔了过去。

只要经过宝华山地界的人,没有一个不被盘问的,要是有不义之财的,直接就没收了,有的要反抗的,就被抓走了,至于后来怎么样,也不知道。

这巢凰村的村民还敢带鬼子上门,简直是吃了豹子胆了,到时候还会牵连到自己的家人,万一被宝华山自卫大队的人知道,上门报复也是正常的事情。

看着村民再也不敢走了,也就算了,放他们回去,现在看来只有宝华山是最大的嫌疑了,附近没有任何线索和迹象,没有实力隐藏那么多的人和财物,而宝华山能。

而且宝华山的自卫大队还敢跟日军对抗,之前打了一战,把几十个皇军都给打死了,简直是胆大包天了。

要不是最近皇军不断地在调兵,准备过江去,和华北的皇军一起,钳击聚集在徐州的支那军主力,哪里轮的上这么点芝麻大的什么自卫大队来蹦跶的。

看来那些辛苦得来的财物,全部进了宝华山的腰包里了,一想到这里,那些鬼子就恨得牙痒痒,只是这次带来的人不多,只有一个小队五十来人。

人不多,可以再申请,于是,鬼子的小队长今井大介少尉,找到桥头镇伪军驻所,电话回去汇报这边的情况。

南京那边的上司考虑到上次被宝华山自卫大队打死了一个小队的皇军,到现在还没有去报复。

就同意了今井少尉的请求,派出久保勇人的一个小队前来增加兵力,再加上附近的伪军一个连,总共有两百多人。

这两百多人组成了宝华山清剿部队,由今井少尉统一指挥,前往宝华山,入山清剿。

两百多人,其中一半是鬼子,这对于宝华山自卫队来说,可谓是大兵压境了,牛牯陈力胜打铁侬大魏齐永青宋君宝大薯周广萃等几个,马上聚在一起商量。

根据情报,这次鬼子是从南京来的正规部队,战斗力肯定不差,除了本身配备的轻重机枪掷弹筒,还带来了迫击炮。

而且这次鬼子吸取了上两次兵败的教训,没有轻兵冒进,而是步步为营,前面派出多组斥候,并且斥候之间的距离拉得很好。

大部队兵分三路,互相保护着侧翼和后路,现在正突入到了宝华山正面阵地前端,安营扎寨,大有一番不打下宝华山就不走的势头。

“君宝,我们山上现在的粮食,够吃多久?”牛牯抬头长吁一口气,问宋大总管话,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副大队长,现在的粮食管所有人吃上半年都没有问题。”宋君宝心里的帐清着呢,而且说的还是个保守的数字。

牛牯点了点头,转头问齐永青:“永青,上次我们进账了一批大货,你是不是都成大富豪了吧。”

齐永青笑了笑:“哪里是我的钱,是我们宝华山的钱,不过确实够我们富豪一阵子了。”

“上次说去黑市买些硬货回来,搞了多少回来?”牛牯接着问,其实大致的东西他都知道,还是要问齐永青,一来是核对一下数字。

二来是让这些核心人员都知道这事,特别是要让陈力胜知道,这个大队长尽管很少管事,做甩手掌柜,整天停悠哉的,只是见见客人吃吃饭。

本来陈力胜对这个军事会议,都不想来参加的,对牛牯说,这事你在行,你搞定就可以了,我去也是个门外汉,到时候难免会指手画脚,让你不好做事。

可牛牯还是很要把陈力胜拉出,坐在那都可以,这不单单是一种尊重,更多的是,让让底下人知道,上层是很团结一致的。

陈力胜也明白这层关系,也就乐得个高兴,每次参加会议,举问点无关紧要的事情,一般大事情,都是有牛牯来决定,他越是这样,牛牯反而越敬重他,每次都要把他请出来。

414. 没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

“永青,你跟大家说说,这次从黑市上搞来了哪些好货?”

“有两挺民二四重机枪,每挺二个基数的子弹;六个掷弹筒,每个掷弹筒二个基数的榴弹;两门迫击炮,每门二个基数的炮弹;还有五千发步枪子弹,一千个手榴弹。”

“就这么点东西啊?迫击炮和炮弹都少了点。”牛牯觉得一个营的人配备这样的火力太单薄了。

“还少啊?现在黑市上东西太贵了,钱都不经花,就这么点东西,就花了我们差不多一半多的钱了,好心疼啊,以后还活不活啊?”

齐永青说得好像是要割自己的肉一样,大家不由得笑了起来,这个永青,真是个吝啬鬼。

齐永青才不管他们的看法,接着说下去:

“还有是有价无市,一下子买不到那么多的好东西,就这些东西,我们都找了好几家凑齐的。像这迫击炮,别人就是有钱,还不一定买得到,整个南京城都没有货,还是我们通过内线,跟镇江那边的日本人手里买来的。”

真是不当家不懂柴米油盐贵,牛牯以前做副营长连长时候,只知道弹药没有了,就跟老胡要,老胡对他也是有求必应,所以,对这个武器弹药价格一直没有概念。

唉!又想到了老胡,牛牯亲眼看到老胡在南京城里和鬼子一起炸死的,心里难过得不行。

还是谈正经事,不想那些过去的东西了,没啥用处。牛牯说:“我们宝华山这么大,要防的地方很多,只有两门迫击炮,火力确实单薄很多啊。”

“这个我知道,可是,我们现在只是一个营不到的兵力,加上所有的警卫勤杂等,撑死也就一个营,可我们现在的装备,不比咱们以前中央军,对比那些地方军的杂牌,那是好太多了,要知道,我们现在可是连编制都没有,连杂牌都算不上啊,只能算是地方农民武装吧。”

齐永青这话,大魏很认同,他以前就是杂牌部队的,一个营,最多只有一门前朝的重机枪。

机枪弹药一个基数都没有,一两百发子弹,要算着用,到了关键时候,才搬出来,打几枪,吓唬一下别人,打多了,得要被营长骂死了,就这么点家当,都要给你败光了。

营里更别谈有那些什么掷弹筒、迫击炮了,很多人见都没见过是什么洋玩意,到了团里,估计才有一门迫击炮。

这一门炮,也是没几个炮弹的,拿出来做做样子可以,打了两发,就心疼得要死,像是要了机炮连连长的命一样。

不说这些,连普通的步枪弹都很少,每人日常配备就是五发,遇到大战时候,才会补发上个十发二十发的。

士兵们平时训练几乎得不到实弹练习,子弹这么少,没怎么打过,上到战场上,又要求大家节省子弹,追求精度,怎么可能办得到。

大家只能在接敌后发上几枪,马上就开始发起冲锋,不能再打枪,再打,就没有子弹了,还玩个啥。

手榴弹倒是比较多,平时日常都有两个带着,到了大战时候,最少有四个,而且补充很快,打完了,就马上补上。

只是这些手榴弹,大部分是地方兵工厂生产的,威力很一般,有的一炸只是两瓣,把敌人炸得一脸黑麻子,吓唬一下到是不错,有的甚至是炸不响,噗嗤一下,就算是完成任务了。

所以,这样的装备,怎么和鬼子打?多少仗,都是靠人命填出来的,差不多要四五条命,才能换鬼子一条命,有时候,人死一大堆,还换不上鬼子一条命。

现在仅仅就这宝华山自卫队的农民武装,一个营的人不到,算上以前缴获的,步枪弹就人手三十多发,手榴弹人手五个。

居然还有两挺重机枪,轻机枪就有八挺,掷弹筒有九个,甚至还有两门迫击炮,简直是富得流油啊,可牛牯还哭穷,以前中央军的日子太好过了吧。

大魏是警卫排长,手底下虽然只有三十来人,可有很多这次收容来的老兵,大部分都装备了驳壳枪加步枪,实力是相当的雄厚,至少在大魏眼里看来。

牛牯兼任一连连长,打铁侬是二连连长,每连都没有满员,只有两个排,七十多人;大薯是机炮连连长,人数更少,只有四十人不到,但武器装备是最好的,管着重机枪和迫击炮。

大薯在老兵中到处搜罗,凡是打过炮的,甚至是见过打炮的,都给要了过来,才勉强凑齐了三十多人。

重机枪的操作和指挥,对于大薯来说,简直是轻车熟路,而新买来的迫击炮,大薯可是两眼一抹黑,啥也不懂。

要是竹竿在,都好啊,再不济,吴鼎立张志光夏晨,随便有一个都好啊,可狗日的三狗,把这些宝贝都给带走了,不留一个。

不过话说回来,就算留下来,还不一定能活到这里,或许留在三狗那边更好一点,有可能都会活下来。

在心底深处,大薯还是对三狗很有信心的,尽管现在还没有三狗他们一点信息,但他还是相信三狗他们还活着。

至少大部分人都能活着,只是现在不知道在哪,可能是跟这里一样落草为寇,可能是已经归建到原部队去了,反正是不会死。

牛牯说了,大薯的机炮连有的时候,是要拆开来使用的,正常来说会把重机枪和迫击炮各分到一连二连,每个连一门。

这个倒无所谓,大薯只要有机枪给他打,就可以了,重机枪没有,轻机枪也可以,现在轻机枪还比较多,总共九挺,都分到每个排下去了。

这样的装备配置,跟中央军精锐相比,可能会差一些,但作为一个地方武装,在当时,确实是很高配了,对付附近不成器的山贼几乎是牛刀了,对付伪军也不在话下。

但牛牯眼里的,不是这些虾兵蟹将,而是日军,和日军打了近半年的恶战,深知日军火力强大到恐怖,所以,目前的武器配备还是落后的,还是很难与同等人数的日军相抗衡的。

只要宝华山的武装力量不去打附近的句容、镇江,甚至是南京,不威胁到这些城市,相信日军现在是不会大动干戈来清剿的,至少是现在,毕竟连着半年的大战,日军也需要休养生息。

但是,如果宝华山的实力越来越壮大,日军肯定是会来清剿的,正常是不会派出很多人,正规部队一般是不会吧一些山贼放在眼里的。

所以,牛牯现在想的是,要尽量能把战力提升到和日军同等人数上,可以一战的能力,当然,也是要依托地理人和的优势,除掉日军不会派出飞机大炮的前提下。

只要能顶住同等数量敌人的第一波进攻,牛牯就有办法拉着部队周旋下去,毕竟在宝华山,还没有任何军队,比这些土著武装熟悉。

只是现在自卫队成军时间很短,要想大幅度地提升战力,几乎是不可能的,所以,只能依靠武器的补强,老兵带着新兵,对重火力的应用和配合等战术上的熟练,才能慢慢提升战力。

415. 鬼子骑兵追来了

三狗的老七连二十来个人在落雁村里,搞死了一支鬼子巡逻队后,马上进行毁尸灭迹,扒掉死鬼子身上所有的身份证明物件,然后都绑上大石头,扔进小河水沟里沉尸。

没想到,有些尸体还沉不下去,得要用泥浆给糊住,不然会让人看见,三狗不清楚这里的河沟为什么这么浅。

还是大魁告诉了大家的一些事情,鬼子在前段时间在这一带杀了好多人,特别是在上新河这一带,是鬼子的一个集体屠杀场地。

这里杀了大量的军民,很多尸体来不及埋,就扔进了河沟里去,上面铺层土就算了事,结果腐烂起来,都把河沟填满了。

而且臭气熏天,三狗他们对这个味道没有什么感觉,那只是他们在南京城里最近闻得太多了,习以为常了。

怪不得三狗他们进入这些村庄时候,到处空无一人,除了逃难走的,很多人都被杀光了,成为一座座空村了。

也好,把鬼子的尸体扔进河沟里,前来搜寻他们的鬼子,估计就没有那么容易找到,就算是找到了,也得要细细辨认才能知道。

到了那个时候,三狗他们早就离开这个地方很远了,只是现在,大家还拉着一辆装满粮食的大车,走的不快。

所以三狗尽量要求大家,在第二天白天的到来之际,离开这个地方越远越好。

这一片几乎是无人区,留下来的中国人几乎被鬼子杀光了,为了隐蔽,还是让大魁穿上了鬼子的军服,要穿死人的衣服,大魁虽然有一百个不愿意,但还是服从了命令。

出了南京城,三狗对地形的熟悉就一般了,陈彦心也是,不过家乡就在这里的大魁比较熟悉这里的地形,带着大家抄近路,紧赶慢赶,终于在傍晚时分,到了沉沙村。

到了沉沙村,离江边的芦苇荡就不远了,芦苇荡过去就是梅子洲现为江心洲,洲头在大胜关附近,洲尾一直到了下关,一个狭长的江心岛,从头到尾足有几十里路。

因为岛内的水网密布,芦苇丛生,交通不便,所以岛上的鬼子不多,有时候都没有鬼子。由于鲜有鬼子,所以岛上的一些渔民也没有完全撤走。

沉沙村就在梅子洲对面的江边位置,大魁他们的船只,经常游荡在梅子洲和沉沙村江这边的芦苇荡里,偶尔也上到梅子洲岛去。

过了沉沙村,就到江边,大魁就可以带着大家上梅子洲,至少可以度过一段相对安全的日子,三狗终于长吁了一口气。

傍晚的江边,景色怡人,一轮暗红色的太阳,在西边的江面上慢慢下沉,微微的晚霞光,照得江面上水光潋滟,一片片的芦苇在冬日的凉风中,像一片片雪一样,在风中荡漾着。

正当三狗他们准备叫大魁去联系村民把船摇过来时候,背后响起了一阵如擂鼓的声音,又好像那个鼓槌是打在大地上一样,地面上都有些许在震动着。

“骑兵,狗日的鬼子骑兵追上来了。”三狗马上判断出来,发一声喊,大家马上四散进入周边的村民房子里躲藏起来。

这鬼子来的好快啊,上午那支巡逻队死了,三狗还以为鬼子要到晚上才会发现,正常那鬼子的巡逻队最晚要到傍晚前回去复命的。

等到鬼子没有见到派出的巡逻队回来复命,肯定是会派出人去搜寻的,这么一大片地方,就算是搜到落雁村,估计也得要个一两天,那个时候,鬼子的尸体早就腐烂了,也辨认不出了。

三狗本来是打着如此如意算盘的,可没想到鬼子在当天傍晚就追上了他们,一下子就打乱了原先的计划。

没办法,战争中就是这样的,没有一成不变的计划,变化远比计划来得快、来得多,自己必须要快速应变去适应各种变化,才能不被残酷的战争所淘汰。

在来不及构筑工事的平地里,遇上骑兵,基本上是死路一条,军马冲刺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即使是有轻机枪,也不能保证扫倒面前所有的马匹,何况是几支不能连发的步枪。

一旦让骑兵冲入到步兵的眼前时候,步兵就成了砧板上的鱼肉了,骑兵想怎么杀就怎么杀了,日军的东洋马又高大,步兵基本没法抗衡。

不但无法抗衡,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两条腿的人,无论如何也跑不过四条腿的马,更何况是经过长年训练的军马。

骑兵不管是用马枪、马刀等武器,可以居高临下干掉步兵,甚至只是用铁蹄,都能踩死步兵。

那几百斤的马加上上百斤的人,加起来足有四五百斤,如此重的庞然大物,又加上如此快的速度冲过来,步兵即使没被撞死,也会被重如千斤的铁蹄给踩残踩死。

所以,三狗一听到背后有马蹄声起,马上做出反应,命令所有人以最快的速度进入周边的房屋里去,那辆大车及车上的粮食就不管了,人命才是最重要的。

现在肯定是不能用假日军的身份来骗这群狗日的鬼子骑兵了,本来这里就是被鬼子杀成空无一人的无人区,稍有人烟出现,就是鬼子的那巡逻队。

现在人家的巡逻队都不见了,骑兵肯定是来寻找巡逻队的,而三狗他们即使穿着日军军服,但人家一看肯定不是那支巡逻队,一旦问起来,三狗他们答不上,就麻烦了。

面对步兵,还有可能面对面地干起来,干不过他们大不了一逃了之,可面对骑兵,三狗断然是不敢冒这个险的。

所以,当这群骑兵远远地看到前面有二十来人的日军士兵朝着江边走去,就马上策马前来询问了。

估计鬼子派出了不止一支骑兵部队,为了在寒冷的冬夜来临之前找到那支巡逻队,肯定是往四处派出了好几支骑兵队。

所以,这支骑兵队显得没有那么多人,目测也就是十五六匹马而已,但是即使是十五六匹马的骑兵小队,真要打起来,也够三狗他们吃上一壶,三狗他们即使有二十多人,也肯定占不上一点上风。

那支骑兵队见到前面有自己人,不由得非常高兴,看来在冬夜来临之前,可以找到那支讨厌的巡逻队,早点完成任务,早点回家烤着火舒舒服服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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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6. 敌驻我扰

牛牯派出的小队人马,准备去骚扰鬼子的,结果一直都找不到机会,鬼子一路上严阵以待,负责骚扰的小队,不敢贸然进击,生怕偷鸡不成,把米都蚀了。

一直熬到了天黑,牛牯再次派出四五个小队人马,每队十人不到,穿着农装,背着老式步枪,有的更是猎人装束,背着弓箭啥的。

小队里以老兵为主,两个老兵带着一个新兵,由本地人带路,到了晚上,分组行动,每组负责一个时辰去骚扰。

杀人的不要,放火的优先;一个晚上五个时辰,鬼子的驻扎地,像过年一样热闹,一会一阵枪声,一会又起了个火,一会又是一阵喊杀声……

搞得鬼子神经紧张兮兮的,派出人去追吧,一会就没影了,黑夜里,人生地不熟的,又不敢追太远。

前来骚扰的支那人,像狡猾的野狗一样,时不时地上来叫几声,冷不丁地咬上一口,等你一回头,他就跑了,还挺快,一溜烟就不见影子了。

只是支那人的武器很差,最大的火力,就是点手榴弹,也不多,爆炸几声,后来就没有了,然后是汉阳造的步枪声,在追击时候,甚至还要竹箭这么原始的武器。

这样连着几晚下来,鬼子受不了了,关键不是怕支那人的袭击,那点老掉牙的武器,在严阵以待的鬼子面前,简直不值一提。

主要是在白天,鬼子到处寻找支那人来打仗,以发泄晚上被耍猴一样的难受,结果,连人影也找不到半个,气得鬼子见到村庄的房子就抢,没人,就连房子都烧掉。

鬼子晚上都被宝华山的土著支那人给骚扰疲了,只派出几组人员警戒,其他人都不理会,自顾睡觉,谅那些土著人掀不起什么风浪来。

就土著那么点烂武器,也真想不通,前两次的清剿部队,是吃什么饭的,连这样的土著都搞不定,还要败的那么惨。

今晚,牛牯本来自己要亲自出马的,夜袭那玩意,都不知道玩了多少次,都快玩烂了,但是大魏他们不同意了。

他是警卫排的,负责自卫队长官的安全,可不能让牛牯亲自上阵,万一牛牯玩得高兴了,有一个闪失,整个宝华山,一没有了指挥人,估计得全部玩完。

最后还是决定由大魏抽调警卫排几个人,带着一、二连的一些老兵,在宝华山几个土著如狗子这样打过一次仗的小老兵带领下,下山去夜袭鬼子。

今晚还没到子时,还是和前两天一样,鬼子的驻地不是这里响几枪,就是那里炸一个手榴弹。

鬼子在几组的哨兵警戒下,都不理会这些如同儿戏的袭击,也不出击,随便宝华山的土著怎么玩,你们玩得开行就好,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到了下半夜,枪声逐渐稀疏下去,好久都没有骚扰了,估计那些土著自己也累了,或是乏了,就是个游戏,天天玩,也会玩腻的。

下半夜是人睡得最好的时候,鬼子换防上来的哨兵,还在留恋这温暖的被窝和香甜的睡梦,极不情愿地起床换岗。

两个鬼子刚换岗的时候,还是被寒冽的冬夜冷风给吹得几个激灵,可这冷劲一过,那睡意又上来了。

换平时,不应该这样的,每天只要睡上个三四个小时,整天都是精神焕发的,都是经过严酷训练的军人,都是年纪轻轻的小伙子,身体好着呢。

可现在,连着几晚都没有睡好,白天在这大山里瞎转悠,那些土著狡猾的像狐狸一样,明明见到山腰处有几个人的,结果大家冲上去,转眼就不见,抬头一看,跑山顶上去了。

大家又急忙追上山顶,正当像狗一样累得直吐舌头,那土著又不见人影了,站起一看,那土著竟然在对面山脚处,对着大家在招手。

气死个人了,有时候那些土著还会猫在哪个树丛里,对着大家开上一鸟铳,那家伙,打不死人,把人都打成麻子了,更是气人。

被打的鬼子,更是气急,满山地追,可这大头皮鞋加满身的装备,哪里是那些穿着草鞋轻装上阵的土著的对手。

人家像山狗一样灵敏快捷,加上对地形的熟悉,鬼子就像一头大牛牯一样,被牵着鼻子满山跑,几天下来,累死了。

加上这几天晚上都没有睡好,在精壮的军人也扛不住了,到了下半夜,个个睡得跟死猪一样。

可怜了这些出来站岗放哨的鬼子,军容军纪都不顾了,杵着枪靠着墙,在那里点头打着瞌睡。

本来是要叫那些伪军来放哨的,可信不过他们,不是信不过他们的忠心,而是信不过他们的实力,鬼子向来看不起那些出工不出力、且又战力低下的伪军。

看着鬼子如此疲惫,大魏他们瞅准机会,在狗子的带领下,不对,在狗子和他的大黄狗一起的带领下,大家慢慢地摸到了鬼子的一处哨兵处。

鬼子的哨兵再大意,还不至于傻,并没有把自己暴露在房子外面,而是躲藏在一个大院的耳房里,在墙上挖了几个枪眼,来做观察孔。

狗子的大黄狗大黄,本来是不允许带来的,怕在执行任务时候不小心叫了起来,狗子开始走的时候,把大黄骗到狗窝里,给绑了起来。

结果,大家走在半路时候,这大黄却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无声无息地窜到狗子面前,还得意地摇头晃脑的,好像在笑狗子:

“你们这些人真好意思,晚上出来玩,也不带上我,还要绑住我,你看,我又逃出来了,想绑我,没那么容易。”

狗子抓住大黄,有点犯难地望着大魏,大魏哭笑不得,见这狗这么贼,也不好现在就搞死或搞晕了它,就挥了挥,算是准许大黄跟着了,只是要注意着不能叫起来。

大黄这狗,还挺通人性的,见大魏同意,更是兴高采烈的,只是憋着声音,不停地上下窜着。

现在大家一起摸到鬼子哨兵的岗哨下死角处,还是得摸进院子里去,才能干掉鬼子的哨兵,如果在外面放几枪,既打不死鬼子哨兵,反而还会惊动鬼子的主力。

大魏叫上另外两个老兵上前,一个叫李庆旺,来自66军的,是个广东佬,平时叫旺仔的;一个叫连福寿,来自88师的,是个山东佬,平时叫大福。

417. 迷杀鬼子

大魏叫旺仔大福他们俩面对面站在围墙边上,双手搭把在一起,然后大魏把驳壳枪插入枪套里,退后几步,向前一冲,脚踩在旺仔大福搭把的手上,旺仔大福两人手上跟着一个向上发力。

大魏就像一只黑色的大鸟一样,猛地飞上了三米多高的围墙墙头上去,关键是听不到一丁点声音,这才是过硬的真功夫。

不但把大家看得钦佩至极,也把大黄也看得高兴不已,那狗眼睛里,一道光芒闪过,按捺不住,也像一支黄箭一样冲了过去。

大黄前面双脚一搭旺仔的肩膀,身子像上一窜,接着后脚在旺仔的脑袋上一蹬,也一溜烟地飞上了墙头。

竟然也不发出一丝声音,站在墙头上的大黄,得意地摇着尾巴,望着底下的人们,急得下面的狗子一阵的跳脚,挥舞着手臂,要大黄下来,被误了大事。

大黄才不理狗子的招呼呢,自顾在墙头上摇头晃尾自得其乐,另一边的大魏也拿大黄没有办法,只得继续自己的干活。

大魏伏在围墙的墙头上,打了个手势,叫其他人也跟他一样,他会在上面搭把手的,狗子心急,怕大黄坏事,就马上出列,向前冲去。

狗子快到旺仔大福面前,借着淡淡的晓月夜色,对着他们稍稍往下的双手,伸脚一蹬,旺仔大福借着一样来了向上发力,就把狗子给送了上去。

狗子的手向上,快要够到墙头时候,大魏伸出一只手,抓住狗子的手向上一拉,这一下一上的两个力,把狗子给接力上了墙头。

接着大魏示意狗子抓住他的手,从墙头上翻进院子里去,狗子领会大魏的意思,转身抓住大魏的手,轻轻地蹬在里面的围墙上,一个松手,轻轻地落在了地面上。

墙头上的大黄,一见狗子下去了,也急忙作势想往下跳,可是三米多的墙头,比较高了,如果在白天,对于大黄这样的成年健壮的狗来说,不算什么,一个纵身就跳了下去。

可现在是晚上,下面黑乎乎的大黄看不清,还以为很深,狗子怕大黄冲他打招呼叫了起来,赶紧对着大黄打了个手势,大黄就对着狗子一个飞扑过去。

我去,几十斤重的大狗,从三米高的墙上飞扑过来,得有上百斤的冲力了,幸好狗子早就预着。

狗子双手接到大黄后,马上顺着力道,一个转身,抓住大黄,在原地上转了整整一个圈后,才把力道全部卸掉,稳稳地把大黄放在地上。

不然的话,估计得要给大黄撞了个四脚朝天,受伤了到不紧要,关键的是会惊动屋里的鬼子,那可就死了。

大黄对狗子这一招很是满意,自己也犹如坐了一次过山车一样刺激,扒在狗子身上,伸出长长的舌头,对准狗子的脸,就舔了上去,直把狗子,恶心得不要不要的。

狗子推开了热情过度的大黄,来到了大魏下面,帮忙从上面下来的人,有的人往下跳会太响,下面有个人接着,会好很多。

就这样,像老鼠搬家一样,大部分的人都翻墙进了院子里,大魏把旺仔和大福留在外面,时刻关注着门外的情况,算是警戒了。

大魏带着其他几个老兵,摸向院门口耳房的鬼子哨位,下半夜,到处都是鼾声大作,这耳房两个鬼子也坐在椅子上,忍不住地打起了呼噜来。

耳房里光线还是比较暗的,大的窗口给用砖头封死了,只留了几个枪眼,外面的夜色本来就很淡,现在这里面更黑了。

大魏他们几个摸进去后,稍微停顿了下,让眼睛慢慢适应了室内的光线,几个人分别来到了鬼子的身后,摸出雪亮的匕首。

大魏一个点头,四人快如闪电,鬼子背后的人负责割喉咙,前面的人负责抢枪,坐在椅子上的两鬼子,正把头靠着椅子背向后扬着,脖子露出一大截。

如同杀鸡一样,把鸡脖子的毛拔掉一些后,然后把鸡脖子拉长绷直,一刀拉下去就割开了鸡脖子放血。

而现在鬼子等于把自己的脖子给露出拉长了,都不用大魏他们自己动手,简直是引颈待宰,这也太简单了吧,大魏第一次碰上这么好的运气。

好运气来了,当然不客气了,几个人一手捂住鬼子嘴巴,一手手起刀落,一刀下去接着横着用力一拉,鬼子的脖子几乎都要被割断了,大量的鲜血喷射出来。

另外两个负责抢枪的,也是很轻松,鬼子在睡梦中瞬间被杀死,几乎没有任何反抗的意识和本能,只有是感觉到自己脖子痛了,手本能地去摸自己的脖子,哪里会顾得上身边的枪。

等自己的手摸到脖子时候,为时已晚了,大魏他们怕鬼子会垂死挣扎,索性再补上一刀,把鬼子的脖子都割断了,手上拿着个鬼子的头,就随手一丢,丢在房间的角落里。

鬼子的头都没有了,手脚更是失去了大脑神经的指挥,身体也歪倒在地上,没过一会,身体的血放得差不多后,手脚也不在抽搐痉挛了。

解决了鬼子的哨兵后,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多了,狗子去慢慢打开了大门,放大福旺仔进来,换了两个新兵进入耳房,放起哨来。

那两个新兵可受不了了,满屋子呛鼻的血腥味,满地的鲜血,在冬夜里已经慢慢冻成血浆,黏着脚底。

更受不了的是,屋中间躺着两具无头尸体,房间角落上滚着两个人头,借着淡淡的夜光,还能看见那人头上的眼睛没闭上,正直勾勾地望着他们俩。

受不了归受不了,这个岗位还是要守的,两人忍住恶心和难受,专心地守着。

大魏则带着旺仔大福狗子等人,逐一地溜进了鬼子睡觉的房间里,最后的大黄,也跟离了进去。

由于鬼子的睡觉房间太大了,刚才的迷魂药,效果一般般,只迷住了靠近窗口的一些鬼子,在大家慢条斯理杀鬼子的时候,靠近里面的几个鬼子给惊醒了。

那几个鬼子吓得大呼小叫得,又拿起了墙边的枪,大黄飞奔上去,咬住一个鬼子的手不放,痛得鬼子哇哇大叫,怎么甩都甩不掉。

大魏没有办法,只得马上掏出驳壳枪,一个梭子扫了过去,那几个鬼子当场就打倒在地上。

“快撤!”

大魏一边命令,一边转身就往门外跑,其他的队员,也埋头跟着大魏往外跑,那两个放哨的,听到了枪声响起,自然知道事情坏了,也从耳房窜出,跟着一起消失在冬夜凌晨的夜色里。

倒是大黄,不是慌张,而是开心,一路蹦跳着,欢天喜地跟着大家,跑了起来。

418. 诱杀鬼子骑兵队

在傍晚天色美好的沉沙村,三狗的老七连躲在房屋里,不敢轻举妄动,只紧紧地观察着鬼子骑兵的一举一动。

那鬼子骑兵小队冲了过来,正准备要辨认一下是否是那支巡逻队时候,却在一转眼的时间,那几十个“自己人”全都不见了。

奇怪,大路中间还停着一辆木头大车,骑兵队的队长,警觉地抽出了马刀,放慢马的速度,绕着大车转了几个圈,用马刀拨弄着大车上的东西。

其他的骑兵,也都拿起了马枪,在四周警戒着,毕竟这里离驻扎地有点远了,即使几乎没有见到什么支那人,但刚才那些自己人突然消失了,也足够引起了他们的警惕。

遗憾的是,刚才大车遗弃的位置太差了,由于鬼子骑兵来得太快了,都来不及把车拉到这片房子区域来,就扔在了离房子还有些路的地方。

这样,只能比较远地盯着鬼子的一举一动,不能贸然出击,要是刚才把大车拉到了这片房子的中间区域。

则可以那这大车做个饵,大家埋伏在四周的房子里,待鬼子进入埋伏圈里,一齐开枪,不一定能全歼鬼子,至少可以打掉大部分鬼子,让鬼子形成不了反击的力量。

“秀才,你能不能干掉那个鬼子骑兵队长?”三狗想擒贼先擒王。

“有点难度,那个狗日的队长,被周边一圈鬼子围着,找不到射击空位。”秀才正举着枪,一直在瞄准着那一堆鬼子。

那鬼子队长不敢搬动大车上的东西,也不敢去拉大车,生怕这是个陷阱,里面绑了手榴弹的,一动就会爆炸。

还是得要寻找到那一群自己人,只有找到了他们,才能知道这一车东西究竟是从哪儿来的,那群人是哪个部分的。

可不能理解的是,为什么自己的骑兵小队一来,那群自己人就不见了呢?难道是在躲我们吗?为什么要躲我们?

鬼子骑兵队长正思索着,突然前头的一个手下突然叫了起来:“有人,那江边上有人。”

“快去。”骑兵队长想都没想,马上下达命令,大家策动马匹,飞速地穿过前面那片房子,冲到了江边去。

三狗和秀才他们一下子措手不及,完全没有想到鬼子会不理会这些房子,直接往江边冲了过去,一个犹豫,就错过了最佳的射击机会。

这骑兵不像步兵,速度一旦提起来,快如疾风,特别在近距离里,很快就超过普通人的反应速度,或者是超过了指挥官从反应到考虑、到下达指挥速度。

三狗他们只能发蒙着眼看着鬼子骑兵队,一阵风般的卷了过去,都不知道鬼子骑兵发什么神经,怎么突然发起疯来,朝江边突驰而去。

这片房子离江边也就三百米左右,反正四百米不到,鬼子的头肩可分,马匹和鬼子的衣服颜色也能分辨出来,在大白天里,可以肯定是在四百米内。

在傍晚能见度有点低的情况下,还能分清,那也就是三百米左右,三狗根据参照物的目测,判定距离后,开始思考下一步的行动。

“哎!船的人,过来。”

那鬼子骑兵队长对着江里喊着,原来那边有人刚刚上岸,见鬼子的骑兵冲了过来,三百米的距离,从起跑到加速,一分钟都不到就到了。

那人见鬼子的大洋马冲得这么快,就算不是鬼子骑兵,是鬼子的步兵,只要是鬼子,那中国人在那个当口,都会死命地逃走的。

那人马上回头就跑,上了船,马上把船撑离了岸边,所以,鬼子到江边这个突出的简易码头,只得在马上用蹩脚的中国话,来喊人,叫他过来。

怎么可能?人家都拼了老命逃上了船,自然是不会自动回来送死的,听到了鬼子的叫声,那人反而撑得更厉害,死命地向前撑着。

那鬼子气得要举起马枪,来射杀这个船主,就在这危险的当口,鬼子骑兵的身后,响起了一阵枪声。

原来是大魁发现了那个撑船的人,就是自己约好来接大家上船的人,是大魁在梅子洲上面的好朋友李俊。

“快,那是来接我们的人,快开枪救他。”大魁急得,恨不得自己要开枪了。

“打!”三狗手中的三八枪起先响了起来,接着是秀才,早就瞄准着那最容易枪杀的鬼子的头部了,只等三狗一声令下。

即使没有大魁的提醒,三狗这个时候也要下令开枪了,因为他发现了鬼子骑兵进入到一个非常理想的伏击地点。

那个简易的土码头三面环水,只有后面一条陆路通着,而十来个鬼子骑兵,全部进入到了这个所谓的“死地”了。

只要在后面的陆路一封锁,这些骑兵只有等死的份了,除非骑马冲到江里去,也确实看到了鬼子最后实在没有办法,冲到了江里去。

那些骑兵如果在真正的战场上,肯定是不会这么傻的进入到死地里去,可现在实在是太麻痹大意了。

支那军队早就不见影了,这边的支那人几乎被杀光了,经常半天整天见不到一个人,久而久之,鬼子的警惕性自然会下降。

所以,见到那江边的船在急着逃走,自然而然的,鬼子骑兵全部冲了过去,想叫住,或是开枪射杀支那人。

然而,这次这个来接大魁三狗的人,却歪打正着地成了一个诱饵,诱着让三狗头痛的鬼子骑兵队冲进一个死地里去。

当第一阵排枪和机枪过去,鬼子骑兵一下子就栽倒了好几个人,前面的骑兵一看吓一大跳,想逃走,前面是江,左右也是江水,只能往后走,可后面的枪声正盛。

就算是骑兵如风,能跨越步兵的正面阻击,那也是要等骑兵把军马的速度全部拉了起来后的事情。

现在,只有三百米的距离,正是步枪最好的射程,要在枪林弹雨里,在这几十米之内把军马拉起最快的速度,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虽然只要往回冲个十来米,就可以向左右逃走,但就是这个十来米,是关键的起步提速的距离,正被对面几十条枪给封锁得密不透风。

不断地有人从战马上栽倒下来,就算是在傍晚能见度偏低的时候,但对于秀才这样的特等射手,在三百米内射杀如此大的目标,简直是轻而易举的小事情。

那些战马也不断地在中弹,战马是很聪明的动物,蝼蚁尚且贪生,何况是人和马,前面的鬼子骑兵,一看情况不对,不管是留在本地还是往回冲,都是死路一条。

现在唯一的活路,只能是连人带马一起冲进江里去了。

419. 鬼子上山

剩下的几个鬼子,连人带马一起冲进了江里去,按里说,战马大部分都会游泳,甚至会载着人过河。

鬼子也这么想的,可现在,失策了。

冬日里的长江,水位降低了,特别是在这个回流的湾区里,江边的水不但不深,下面还有深深的淤泥。

这连人带马的,至少四五百斤,一下子冲入江里去,自然是陷进深深的淤泥里去了,动弹不得,五个鬼子骑兵,现在是叫天天不应,喊地地不开,进退两难骑马难下。

“冲锋!”

一看到鬼子骑兵冲入江里去,三狗马上从房子里冲了出来,一边冲在最前面,一边大喊着大家跟上。

大家都从房子跳出来,以百米冲刺的速度朝江边冲了过去,三百米的距离,一分钟左右的时间,待大家冲到江边时候,看到一幕滑稽的画面。

五个鬼子骑兵,有两个还骑在马上,不断地用皮鞭抽打着马屁股,用马刺刺着马腹,那可怜的战马,被打得咴咴叫,腹部甚至被马刺刺得鲜血淋漓的,还是挪动不了几步路。

还有三个骑兵,已经弃马下水了,可也陷在浅水下的淤泥里动弹不得,艰难地向前移动着,几匹马也是跟着主人,在后面向前挪动着。

“打!”

三狗最先赶到,毫不留情地开枪了,一边喊着一边开枪,后面的兄弟一上来,自然也是不客气,一阵排枪下去,五个鬼子当场就死在了江里。

此时,江中心如血的落日,已经全部下沉到江里去了,冬日里萧瑟的冷风,吹着如雪般的芦苇荡,扬起一片雪花。

此时的三狗无心欣赏风景,赶紧叫大魁喊那已经撑到江心去的船,赶紧过来,顺便再叫几艘船过来,看那船样子,不大。

然后叫朱明泰杨承祖彭长华等人马上清理战场,给那些躺在地上的,挂在马上的鬼子,全部补刀,不管死活,最好是把脖子割断掉。

那些还活着的战马,也全部杀掉,大部分的战马不死也伤了,三狗他们用不上,也不能让鬼子拉回去。

朱明泰他们对着还站立的战马,一枪射杀,对着躺着的,就一刀割掉马脖子,早死早超生吧,下辈子,不要为鬼子所用了。

三狗同时派出第三批人,叫吴鼎立张志光夏晨陈彦心几个年轻仔,马上跑回去,把那辆大车给拉到码头来,粮食,很重要。

……

清晨,宝华山的刘家边,鬼子队长今井大介正在刘家大院里暴跳如雷,看着昨晚被支那人砍杀的手下。

一片狼藉且残忍景象,好多鬼子的头都被砍了下来,一地的血浆,在冬日的早晨里,在地上凝固成恶心的紫黑色。

报仇心切的鬼子,不再谨慎地执行步步为营的蜗牛战术了,鬼子恨不得今天就要杀上宝华山的主峰,踏平此山,为死去的战友报仇。

牛牯他们的指挥部设在宝华山上的宝华寺附近,前沿阵地在将军洞,两地直线距离很近,也就一公里左右,但两处隔着一个坡度挺大的山谷。

在山上,很多时候是望山跑死马的,就算是可以看到前面的地方,但想要到达那里,可不是眼睛看到的距离。

何况牛牯他们在这里已经经营了多日,请了大量的本地人,挖出壕沟陷阱障碍等,都很巧妙地设置在这短短的距离上。

至于在将军洞的前沿阵地上,也挖好了多重的壕沟和暗堡,只是这些暗堡是土建的,没有钢骨水泥的浇筑,抵挡不住大炮的轰击。

但这一层大圆木头,一层沙袋,再加上一层木头和沙袋,还有最上面的覆土和伪装的草皮,对付那些掷弹筒甚至是迫击炮,还是没有问题的。

前方送来情报,鬼子主力正由昨晚驻扎的刘家边向石家岗进发,目标很明确,就是将军洞。

经过前几天蜗牛般的较量,鬼子慢慢摸清了宝华山大致地形和情况,知道宝华山自卫大队的主力在宝华寺一带,要去宝华寺,将军洞是必经之路。

现在宝华山的山民全部都动员了起来,村里坚壁清野,不留一人,全部撤到了山上去,一些老弱病残的也提前到别地的亲友家去了。

现在鬼子一路气势汹汹地沿石家岗,向将军洞进发,但鬼子再嚣张,还是有所忌惮的,事先派出了几个斥候,在前面一面侦察一面向后面主力报告实情,一面前进。

打铁侬的二连主力守将军洞,将军洞阵地有前三道和后三道,在最前面的一道阵地前沿,是周广萃的一排。

周广萃他们已经摸清了鬼子斥候的规律,只要前面没有什么问题,就举起手里的红旗子挥舞两下子,后面的鬼子主力就继续前进。

如果暂时前面可能有问题,鬼子的斥候就举起黄旗子,挥舞两下子,后面鬼子主力就马上停下来,四处派出警戒。

如果鬼子一直这样,那周广萃他们几乎捞不到什么油水,试想,他们一旦让鬼子的斥候看见,鬼子的主力势必不在前进,就算是进攻,也要做足准备来。

到时候估计连遭遇战都不算,只能是常规的攻防战,这样的攻防战,中国军队几乎占不上任何的便宜。

想要占便宜的,只有夜袭近战或突袭,夜袭昨晚已经搞过了,现在是白天,就算是晚上,也肯定是搞不了,鬼子没有那么傻,连着在一个地洞里栽跟头。

那现在最理想的就是突袭,怎么突袭?自己是守军,不能随便出击,牛牯说了,现在没有他的命令,任何人不得贸然出击。

就这么点人手和枪支,敢冲向训练有素装备精良的鬼子,几乎是自杀行为,不到万不得已时候,还是老实地呆在壕沟里安全点。

现在守军突袭,只有一个办法,就是攻其不备,先想办法把鬼子的斥候悄无声息地干掉,然后假装斥候指挥鬼子主力前进,才有机会打鬼子一个突袭。

想到啥就干,这是周广萃的一个优秀的特点,作为老兵,相信自己的判断和实力,于是,他让副排长朱大勇暂时管住部队。

自己叫上另一个老兵李海龙一起,每人带上一个帮手,去搞鬼子的斥候。虽然朱大勇有点不太愿意,这鬼子就兵临山下了,主官可不能走啊。

但是朱大勇听了周广萃的想法后,他也蠢蠢欲动,但一个排不可能正副两个排长都离开的,所以,只能留守下来,暂时盯住鬼子主力部队的动向。

周广萃和李海龙带着另外两名身手不错的老兵,一起向鬼子斥候摸了过去,能做斥候的,可不是一般的士兵,都是经验丰富的老兵。

还要懂得各种诸如测距、发信号、侦察、格斗等技术,算是一个全能战士了,所以,面对鬼子的全能战士,周广萃来得很谨慎。

420. 女子自卫队

周广萃和李海龙他们出于谨慎,还是决定采用声东击西的土办法来对付鬼子斥候,能使用这一招,还要得益于宝华山的一位巾帼英雄。

此女子叫令其美,是本地农户的一个女儿,年方十八,在农村里,长得算是标致了,可就是迟迟找不到婆家。

为啥?是这令其美太彪悍了,从小不喜欢女红,不跟母亲学做手工,喜欢跟着父亲练拳脚,令父开始无所谓,小孩子家家的,练两天就受不了那个苦,肯定就不练了。

可没想到,这个女儿,不但不觉得吃苦,反而越练越开心,随着年龄的增大,拳脚功夫越来越厉害,平时跟着父亲进山打野味,竟能一个人一把梭镖,生扛二三头狼,也不落于下风。

这胆色、这功夫,可不是盖的,所以,就把这姑娘的心气给提起来了,要找的婆家的要求越来越高,倒不是要有多富裕,而是很简单的一个要求,就是能打得过她。

可这十里八乡的,几乎所有艳羡她的小伙子,都败在了她的手下,所以,都到了十八岁,还没能把自己嫁出去。

在当时的农村,女孩子过了十六岁没有结婚的,算是晚婚了,十八岁之前还没订婚结婚的,肯定是老姑娘了。

可令其美自己一点也不急,总觉得自己要等的那个人,一定会在合适的时间来到的。

不过自从鬼子打南京以来,宝华山的人很多人都逃到了江北去,剩下一些穷苦百姓,就躲进了宝华山山上去。

这样一来,合适的小伙子越来越少了,不过,倒是来了个合适的,魏盘安,大魏,这家伙,可是宝华山警卫排长,在男的里面,功夫算是最好的了。

其人也长得仪表堂堂,由于是行伍出身,英气毕露,加上身手不凡,马上得到了令其美的芳心。

但人家大魏可没有答应和令其美比武,宝华山只要是男的,前来“挑战”大魏的擂主地位,大魏都欣然同意。

可令其美是个女的,大魏坚决不出战,任她怎么激,都不出战,大魏原先也听说过宝华山有这么一个典故,可他还是自认自己的国家的军人,现在不能谈及婚嫁。

而且,以后会跟牛牯回到原部队去的,现在这时局,军人连师长都保不准会牺牲,他们这些小兵小官的,更是如蝼蚁一样,随时都会牺牲。

一旦自己牺牲了,可就耽误了人家姑娘了,还不如现在就不和人家有任何纠葛,单身一人,活得自在,去得自由。

尽管令其美确实很漂亮,大魏心底深处也动心,都是单身男女,互相倾慕,很是正常,可就生错了时代,要是在和平年代,估计这事很自然就成了。

人家大魏不同意,平时还刻意地避开这令其美,以令其美的倔强性格,更是一根筋了,发誓这辈子,非大魏不嫁。

令其美跟远亲陈力胜讨要差事,就要进宝华山的警卫排,这哪能行啊,陈力胜头摇得像个拨浪鼓,这里都是大老爷们,你一个姑娘家家的,怎么还往里面凑,不成。

再说,就算是陈力胜勉强同意,也过不了大魏那一关,陈力胜最后熬不过令其美的死缠烂打,就把这事推给了大魏。

“不行”。

大魏一口回绝了这个荒唐的要求,这可是随时都会牺牲的地方,大魏宁愿自己死,也不会让令其美加入进来去牺牲的。

“为啥?”令其美很是不解,想我身手不错,你们警卫排里好几个都打不过我,为啥不让我进?不是说警卫排都在到处招功夫好的人吗?

“不为啥,等我们男人被打死光了,你们女人才上吧。”

“你…”

大魏把令其美堵得说不出话来,不过,回想起来,还是有点小感动的,这个死男人,还是挺有担当的。

警卫排进不了,那就进普通的自卫大队吧,令其美就不信自己这身手,连自卫大队都进不了,结果还是一样,进不了。

人家牛牯不同意,理由和大魏一样,这是血与火的战场,可不是小女孩过家家的地方,随时都有牺牲,怎么可能让一个女儿家上阵,太伤大老爷们的面子了。

最后令其美实在是没有办法,只好自己组建了一支女子自卫队,你们这帮大老爷们不让我进,我就自己组一支,这下子,没人反对得了吧。

尽管陈力胜也表示反对,但架不住人家都是妇女同志,人家自己自发组织的,还真的没有办法去管。

这支女子自卫队虽然人数不多,十人不到,只有七八人,但在令其美的带领下,也是有模有样,天天跟着练武,人手都有匕首、长刀和梭镖。

最后陈力胜实在没有办法,只好送了女子自卫队几把短枪,算是防身吧,这可把令其美更美的嘚瑟,腰间挎着手枪,手上拿着梭镖,红缨在手,英姿飒爽。

上两次宝华山大胜敌人,女子自卫队没有任何任务,事实上,牛牯他们是不可能安排她们任务的,但求她们能自保就行了。

没想到在后来追击敌人时候,令其美带着七八个姑娘,手持红缨枪,一路杀进了鬼子的队伍中去,咬着尾巴不放,大有一番巾帼不让须眉的风采。

这次鬼子来清剿宝华山,女子自卫队照例没有捞上任何的任务,气得令其美想自己行动,尽管陈力胜他们不停地劝阻,但不能阻止她们前往阵地前沿去。

现在令其美就在周广萃的一排阵地附近,听到周广萃和李海龙他们要去搞鬼子的斥候,也要跟着去,周广萃没有办法,连陈力胜都拿她没有办法,何况是周广萃。

为了不扩大目标让鬼子发现,周广萃只同意令其美只能带一个女伴去。

令其美一听,马上应承下来,只要能去,啥都就可以,立刻叫上最好的姐妹李兰凤一起跟着周广萃他们。

鬼子最前面的斥候虽然只有两个人,但也挺贼,高度警惕,随时保持战斗的准备,周广萃他们在鬼子斥候的前几百米处,无奈地停了下来。

怎么弄死这两个像狼一样狡猾警惕的鬼子?特别是在无声无息的前提下,难度更大,估计就是让大魏他们过来,也不一定能搞得定。

如果只是打死鬼子,那就容易的多,现在鬼子的身体已经全部被套进了周广萃李海龙他们枪口准星里了。

可是,这样打死鬼子,又能有什么用,还不是会惊动鬼子的主力,想突袭鬼子的计划,也无法实现了。

所以,还是得要想办法,不能硬碰。

见周广萃他们一筹莫展时候,令其美突然想到了一个办法,就对周广萃提出,说让她和李兰凤来试一下。

421.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残阳如血,没入江水,梅子洲对面的江岸上,在冬日傍晚的寒风中,一片萧杀之气。

三狗和大家一起忙着打扫战场,鬼子骑兵小队的全军覆灭,没有给三狗他带来多大的喜悦,反而有点忧愁。

现在当务之急的,赶紧是把战场处理干净,最好是不留什么痕迹,但是很难了,尽管把鬼子身上任何能证明身份的东西都扒光了,但地上的血迹是很难处理干净的。

还有这些马匹,萝卜说把所有死马都扔进江水淤泥里去,反正马肉很难吃,这一说难吃,倒是马上提醒了三狗。

只要有时间,还是把鬼子扔进淤泥里埋起来,那些死马收集起来,当做粮食,因为大魁说了,在梅子洲上,有上百来个乡亲在上面,他这次冒险回落雁村,就是为了找粮食的。

现在三狗他们这二十来个人,也要上梅子洲,如果缺少粮食,也很难落得了脚,所以,节源开流,这些死马,还是可以吃的,虽然难吃点,总比没得吃好。

也正好大魁叫的人从梅子洲那边划了五六艘船过来,连人带粮食带死马一起拉了,拉到梅子洲那边去。

梅子洲虽是江心岛,但也有很多沼泽地,岛内水位比较低,江水进入,把梅子洲分割成很块地,有的是沼泽,有的地势高一点,是村庄。

岛上的芦苇荡也是很茂盛,几乎到处都是,这船载着大家和粮食死马,弯弯绕绕,如有水泊梁山一样,最后才到达梅子洲上的一个小村庄里。

说是村庄,也就是几十户房子,还有一些茅草房,大魁和大家做了些介绍,三狗他们在船上就已经换了衣服,终于可以穿回国军的衣服了,所以,岛上的人没有被吓到。

要不然,大魁领一群穿着鬼子军服的人来,估计按这里彪悍的渔民来,估计早就打了起来了。

见到是国军,岛上的渔民和难民都觉得很诧异,现在都什么时候了,南京城里还能逃出这么多的国军,真是稀罕,不过这些都是英雄,很受礼待。

岛上的渔民老大黄经祥黄老大,代表手下近百名兄弟,表示敬佩和欢迎三狗他们的到来,三狗也表示他们也只是暂时躲藏一下,等过了些日,就要回到原部队去。

由于拉了很多粮食过来,晚上大家好好吃了一顿,也算是迎接抗战英雄的到来,三狗让杨承祖等有经验的人,帮忙处理那些死马,在冬日里气温低,就分解后用盐在大锅里煮熟,晾着就可。

……

南京城西这边连着失踪了两支小部队,日军负责这边的指挥荒木大佐头都大了,都什么时候了,现在这边都是日军的天下。

这两支部队虽然人数不多,但都是素质不错的老兵,特别是那骑兵,可是皇军的骑兵精锐,怎么说没了就没了呢。

不行,荒木大佐下了死命令,一定要找到这两支部队,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而且要尽快找到,现在这边有很多无人区,不快点行动,估计就很难找到了。

这个很难找到,荒木大佐就没有明说,其实大家都知道,在这样的战争年代,部队失踪了一两天虽然是正常的事,但很少有能全部活着回来的。

在无人区里,假如失踪的部队遭到了袭击,死后很容易被处理埋藏起来,因为几乎没有目击证人,所以搜寻起来,难度很大。

而且如果不尽快搜寻,即使在冬日,尸体没几天就会腐烂,一旦腐烂到一定程度,就很难辨认了。

荒木大佐派出十几支小股搜寻队出去,在这片区域里来回拉网,进行地毯式的搜寻,为了防止再有小股人马的走失和失踪,各部队之间的距离保持得很好,都是能互相看到和支持的。

连着搜寻了几天,连人影都不见一个,本地的支那人更是没有人烟,按说,步兵巡逻队难找,可骑兵小分队,目标是很大的,怎么也很难找。

这就奇怪了,日军不得不从陆地上逐渐搜寻到江边和江面上,江边只有一些浮尸,但不能确定是日军,因为大多的浮尸除了是支那人的衣服,就是全身赤裸的,看不出有哪具尸体是日军的。

江面上更是无法搜寻了,就算有日军的尸体,估计也被江水给冲走了,但是江心岛和这江边的芦苇荡,则就有可能有浮尸堵在里面了。

这么多天过去了,鬼子搜寻队已经对找到活人失去了信心和希望了,现在只是为了完成上级的任务,希望能找到尸体来应付命令,哪怕是找到一两具尸体也行。

可现在就是连一具都找不到,无法向上面应付,只得硬着头皮继续寻找,最后都不情愿地找到了这些芦苇荡。

现在的日军士兵士气普遍有些低落,从刚开始攻占了支那首都的狂喜,到现在慢慢消退。

本来说是打下南京,支那政府就会投降的,大家就可以回国的,可现在,支那迟迟不投降,还在顽抗,大家回国回家基本无望,让这些升迁极为难的士兵,开始情绪低落。

日军底层士兵的升迁可以说全世界军队里难度最大的部队,普通士兵大部分只能做到伍长军曹,几乎升不上少尉这样的军官,只能做老兵到退伍。

日军里的军官,大部分是由严格的军事小学、中学到士官学校毕业的,再到部队里进行严格的入伍兵训练或战斗很长一段时间后,才能成为一名正式的军官。

当然到了抗战后期,日军大量增兵,军事学校毕业的军官生供应不上,才从老兵里挑选,成为补充军官或是正式军官。

而现在,几乎所有的老兵没有可能成为军官,所以很多士兵就到处烧杀抢掠,当不了官就发点财,把抢来的财物寄回家去,也算是一种物质的安慰。

而现在的日军军官,则是狂热异常,因为在通过征服中国的过程中,可以让自己的仕途一片光明,军功越大,升迁就越快。

所以这些军官则不愿意战事就结束了,希望一路打下去,反正日军的战损不高,也就这几个大战死的人多。

很有可能,接下来支那国将会崩溃,到了那个时候,则是建立巨大战功的时候,升官发财的希望就到来了。

因此,这些军官们,则是不断地催促着底下的士兵,执行任务,彻底底搜寻到那失踪的两支小队。

422. 伏击得手

宝华山上,周广萃面对狡猾的鬼子斥候正一筹莫展时候,令其美突然想到了一个办法,就对周广萃提出,说让她和李兰凤来试一下。

周广萃好奇地望着令其美,不过在听了她简单地叙述大概的办法后,稍微考虑了下,也看着这时间不待人,就同意了令其美的计划。

令其美叫上李兰凤,两人把身上的枪支给到周广萃他们,穿过一条小路,出现在两鬼子的前方远处,远远望去,像两个村姑在走路。

那两鬼子一看有女人,马上就兴奋起来,本来是有任务在身,对一些小财物啥的,就理了,但是看见了女人,就想先去看个究竟。

于是那两鬼子就冲令其美逃命叫喊,要她们停下来,令其美她们自然是不敢停下来的,反而更加慌张,其中令其美看起来过于紧张,还摔了一跤在地上。

姑娘们慌张和错乱,反而给鬼子以安全的心理,鬼子见令其美慌张得摔在地上,还乐得大笑起来,更是加快了速度追了上去。

很快,两鬼子就追了上来,一看这两花姑娘,实在是漂亮,之前在镇子里甚至是南京城里,都很少看见这么漂亮自然的姑娘,南京城里的女人都把头发铰烂脸蛋涂黑甚至身上故意脏脏的,丑。

这两姑娘又漂亮又干净自然,顿时把鬼子迷得神神道道的,把身上的任务全部忘光了,不过其中一个鬼子还有点清醒,提醒了旁边的鬼子说有任务,另外一个鬼子毫不在乎,说先搞这两花姑娘再说,现在还早着呢。

于是,两鬼子就各自扑向了令其美李兰凤,四人两对在地上滚成一团,鬼子抱着姑娘们又想啃又想亲的,手上还想去拉扯衣服,姑娘的尖叫声,鬼子的浪荡声响成一片。

突然,被鬼子压在身底下令其美,趁鬼子在拉扯她衣服时候,右手向上一伸,袖子的短刀就出现在右手上了,对着鬼子的后脖子上一扎,扎进去后,接着横着一拉。

那鬼子就浑身发软直打哆嗦,接着翻着眼白,双脚一挺,就滚在地上了。令其美一脚踢开那死鬼子,翻身起来。

李兰凤那边的鬼子正和她搏斗翻滚着,那鬼子开始还以为是一个普通的弱女子,一见到鬼子就双脚发软怕得不敢动的姑娘,之前也看见她们紧张得摔地上了。

没想到一上手,就发现有点不对劲,这姑娘手劲很好,到现在还占不了半点便宜,不过那鬼子正开心着,以前遇见的太顺从了,现在这个辣得很,换口味真好。

那鬼子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把李兰凤给压在地上了,突然,背后的脖子一凉,接着巨大的痛疼从脖子传来,接着,就没有接着了,鬼子一命呜呼了。

两姑娘的彪悍,把正赶来的周广萃李海龙他们看得目瞪口呆的,令其美把蘸着血的刀子在死鬼子衣服上擦了擦,对着周广萃说:

“周排长,这次可说好,这两鬼子的枪支弹药全归我们的了。”

“成,成,我们只要那几面小旗子就可以。”周广萃满口答应。

周广萃他们收起了鬼子的黄旗子,拿着红旗子,穿上鬼子的衣服,站在山岗上,对着山脚处的鬼子主力,挥舞着红旗子。

那山底下的鬼子一看自己人的红旗子在挥舞,今井少尉还拿望远镜仔细观察了一番,发现并没有什么异样,就安全地指挥部队向上前进了。

牵一发而动全身,鬼子一动,整个宝华山都动了起来了,当然,都是在隐秘中行动,周广萃的一排,马上跟蚂蚁一样,来来回回地在伪装好的交通壕里搬运弹药。

左右侧面的二三排阵地也把机枪保险打开,准星正瞄准着鬼子人群。

按正常时候,鬼子肯定会派出人马先往两边的山脊进发,而现在因为是看到了前面斥候在山岗上发出的安全信号,就没有必要再派出人马去费时费力走山脊线了。

不过鬼子还是按平时的一字长蛇的行军,没有把人堆在一起,也就是这样的习惯,救了一些鬼子的命。

等到鬼子大部分进入到山谷里的埋伏圈里,远在山岗上连部里的打铁侬发出攻击的命令,一时间,山谷的三面山上,手榴弹像雨点一样飞入鬼子的人群里。

捷克轻机枪加歪把子轻机枪嘈杂的声音在嘶吼着,当头的一排鬼子如同被割草机割去一样,一瞬间就拦腰给截断了。

鬼子的军事素质没得说,即使在遭受到突然严重的打击,甚至是和指挥都失去了联系,仍然还能各自为战,纷纷在第一时间寻找身边最近的隐蔽物躲藏起来,然后开始试探性地向两边的高地进行射击和进攻。

只是这个预设的埋伏位置实在是太理想了,三面的交叉火力,密不透风地压制着鬼子,只要鬼子一露头,就顷刻被击毙。

直把鬼子压在谷底里抬不起头来,要是打铁侬在国军里,有足够的弹药,肯定是能把这支鬼子的部队歼灭掉,至少是歼灭大部的。

可惜的是,这是在宝华山,没有任何的后勤保障,每个士兵手里的弹药少的可怜,所以根本支撑不了长久的火力压制。

一轮速射过后,打铁侬不得已发出全体出击冲锋的命令,没办法,再不发起冲锋,大家的弹药马上就要消耗完了,到时候没有弹药,还打个屁。

山谷上三面山上突然红旗招展,巨大的喊杀声,随着铁流一般的人流,滚滚从山上飞扑下来,牛牯给打铁侬的一连支持了所有的预备队,就是用来冲锋近战的,同时也起到快速锻炼的效果。

两处人马加起来好几百人,从山上冲了下来,确实很是有气势,冲在前头的二连,一边冲一边往山谷里扔手榴弹。

还有机枪手在冲锋时候,打着点射,目的就是不让山谷里的鬼子随便抬起头来,不然,鬼子手中的枪,可不是吃素的。

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前头就已经开始接敌了,一旦接敌了,就不能再开枪和丢手榴弹了,容易伤到自己人,同样,鬼子也不会开枪了,冲锋的人群比较安全了。

那些跟着鬼子的伪军,哪里见到如此震撼恐怖的冲锋阵势,那阵势,足以压倒一切的抵抗力量,顿时,大部分的伪军吓得双腿发抖,想逃走,却又没有力气逃走,吓得瘫倒在地上。

423. 穷寇莫追

有小股伪军还能走得动,吓得急忙往山谷外面奔逃,在后面督阵的今井大介少尉气疯了,这帮软骨头支那人,真是扶不上墙。

平时有肉吃的时候,个个都挤破头争先巩后的,现在又困难了,个个又争先巩后往回逃走的,作战无力,逃跑有劲。

要你们何用?不能没有用,而且极大地破坏军心,鬼子今井少尉气得抽出指挥刀,接连砍翻了好几个逃跑最前头的伪军,才算是把阵势给稳定了下来。

而山谷里的鬼子,正彪悍地和冲了下来的宝华山自卫大队扭打在一起,有些被打伤的鬼子,居然也磕响了手雷,和围上来的中国人一起同归于尽。

鬼子的拼刺技术占优,在人数和气势处于弱势,刚才被伏击袭击,打掉了平时嚣张的气焰,而且还有一点,是鬼子不具备的。

那就是宝华山的预备队,因为很多人分不到枪支,只能拿着大刀梭镖,没想到,这两种原始的冷兵器,在拼刺的战场上,一旦配合起来,简直是威力四射、无可抵挡。

预备队的山民们两三个人一组,大刀手格开鬼子的刺刀,不让鬼子近身,而梭镖手则是大发神威,抡起近三米的梭镖长枪,如恶蛇出洞一样,铁枪头不断地刺向鬼子。

有的还有几把梭镖,一把刺上面面孔,一把刺下身很四肢,直把鬼子杀得狼狈至极,仅仅靠手里的一把刺刀,根本抵挡不住这么多凌厉的攻击。

当格开或躲开一把梭镖的刺击后,另外一把或是几把带着红缨的铁枪头也从不同的角度飞了过来,鬼子想冲进近身距离。

如果被鬼子冲进近身距离,长枪手就很被动,但长枪手被大刀手保护得严密无缝的,无法进入近距离或是最佳的刺杀距离。

本来鬼子总人数有二百多人的,按理说,这点攻击算不上什么,但是去掉一半出工不出力的伪军,加上被伏击打死了大半。

鬼子的主力只剩五六十人在顽抗了,因为那些伪军一看鬼子指挥官砍杀了逃跑的人,退路没有,只得硬着头皮上阵。

但在宝华山自卫大队巨大的声势和凌厉的攻势下,大部分的伪军刚一接敌,马上非常统一整齐地跪了下来投降了,我去,动作跟平时演练了一样整齐。

都是中国人,犯不着在鬼子面前拼死互相残杀,所以,宝华山大队的人,分出一点去解除伪军的武装,大部分的人,还是上去和鬼子拼命的。

有个别的伪军为了争取宽大处理,居然一把扯掉衣帽,拿上自卫队员掉地上的梭镖,就上去刺杀鬼子,临阵倒戈得这么快,超出了大伙的想象。

只有几十人的鬼子,不断地有人被刺到,鬼子今井和久保少尉两人再也顶不住了,只得命令撤退。

在乡间或是山区里,山民们打逆风战,可能一般,但是打顺风战,那可是越打越起劲,特别是追击,那个势头,比过年还要热闹,个个争先巩后,生怕自己跑慢了。

牛牯针对这事,提醒过几次,而且在预备队里特地拿出来训练了好多次,就是要队伍不管在冲锋和追击的过程中要听命令。

结果效果不明显,平时山里见不到半个人,可一旦碰到追击战时候,满山突然冒出了大量的人来,甚至老人小孩女人都跑了出来,拿着锄头扁担木棍石头等,去打敌人。

也许是上几次的追击,让山里的老乡有了错觉,觉得打仗就是这么好玩的,这么简单的,牛牯对此,只能表示摇头,没有法子。

现在就这样,满山的老乡,玩了命地追击着鬼子,眼看着都追出了山口了,牛牯连下几道命令,连陈力胜都知道穷寇莫追的简单道理,也跟着下命令。

但是没有用,二连的战士们,令到即止,听到军号声一响,就自动停下来脚步,而很多预备队的,这个时候根本听不进什么号声,还是继续向前追着。

再说,前面还有他们的父老乡亲,甚至有自己家里的人,还在拼命地追击着,不放心他们,也得要跟了上去。

就这样,大量的山民百姓,像一群群疯狗一样,把鬼子追得喘不过气来,有的谢都跑掉了,来不及穿鞋子,就光着一只脚,一高一低地逃着。

有的受了点轻伤的,跑不了那么快和长时间的奔跑,只得瘫在地上,结果被百姓们一赶上,就一顿锄头扁担,给打成了肉泥。

求饶也不成,有极个别的鬼子在跪下来求饶,希望能放过一条生路,宁愿当俘虏,这对于鬼子来说,是极为少数的现象。

大部分的鬼子宁愿战死,也不愿意投降的,可今天,有几个鬼子估计是实在是跑不动了,就停了下来,希望能有一条活命,投降算了,好死不如赖活着。

可老百姓们,才不管鬼子投降不投降的,一律逮住一顿痛打,往死里打,打死了还要继续打,直打成肉泥,才放手。

有的鬼子死了,在地上,还被后面大量的人群给踩成肉泥,面对如此疯狂的山民百姓,鬼子绝望了。

与其在逃跑的路上被这帮“野蛮”的支那土著给打死掉,还不如转身拼死一搏,打死一个算一个。

于是,还剩下的三十多个鬼子,再也不跑了,转身过来,开枪。

牛牯陈力胜最不愿意发生的一幕,终于出现了,跑在前头的一批百姓,马上中弹倒了下来,鲜血流在了生他养他的土地上。

其他的百姓作鸟兽散,往四处逃走,但不知道趴下来,结果又被鬼子给射杀了一些,好在是二连在打铁侬的命令下,派出一排,也就是周广萃的一排人,也跟着百姓们身后。

他们的任务,本来是要劝阻老乡们不要在追了,结果狂热的老乡,根本不理他们的劝阻,兀自继续追击。

没有办法,大家在排长周广萃的带领下,只能跟着老乡们的身后,看能不能保护一下,结果,担忧成真了,前面一阵枪响后,倒下了一批老乡。

周广萃一边带领着一排加快速度冲往前去,一边大声喊道:“趴下!趴下!”

结果糟杂的声音和混乱的人群,掩盖了他的喊声,被打中受伤的老乡,在痛苦地呼号着翻滚着,没被打中的老乡,四散奔逃,结果在射击精准的鬼子手里,成了轻而易举猎杀的猎物。

424. 江心岛上起风云

“给我打,狠狠地打。”

周广萃来不及展开自己的队伍,拿起自己的驳壳枪,对着鬼子就是一阵扫射,身后的队友们,也乒乒乓乓地开起了枪,李海龙也开起了机枪。

终于,通过一阵急促的枪声,把鬼子的火力给压制住了,鬼子再也没有去射杀百姓,而是集中精力,对付周广萃的一排。

鬼子不敢恋战,周广萃也只是为了保护老乡,他这一排人,本来弹药消耗得快完了,所以,双方刚一接触,就稀稀拉拉地慢慢停火了。

鬼子交替掩护向后退去,周广萃他们也得不到什么便宜,只得就地警戒,其他人马上救助受伤的老乡。

这一仗下来,大胜是肯定的,只是伤亡了追击的十几个老乡,让大家一下子开心不起来,本来是可以控制伤亡的,可这非军事组织的,实在是难以统一军令。

不过,人民都是在战争中的血与火洗礼下,才能成长起来的,在经过了这一次血的教训后,宝华山的老乡,再也不会不听命令,擅自主张了。

……

南京水西门外的鬼子指挥荒木大佐,这几天发了好几次大火了,堂堂的大日本皇军,竟然都找不到自己失踪的部队,还不止一支。

荒木除了把负责此事的手下骂了个狗头喷血外,自己也气的不行,自杭州湾登陆以来,一路顺风顺水的,让荒木受不了这样莫名其妙的挫折。

底下负责的人也是很气恼,本想抓群支那人来应付一下的,杀了算了,把这个案给结了,可是,这很难让上面相信。

这不是件小事,而是有几十人行踪的事情,说白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连人尸都不见,这个案是很难结的。

骑兵队自身丢了人,自然也比其他人急,但是,在这方圆几十里地,骑兵队都来回拉网搜寻了好几道了,就是找不到。

就差掘地三尺了,对,掘地。步兵联合工兵,确实到处掘地翻找,翻出来的尸体大部分都腐烂了,很难确认是支那人还是日本人。

不过失踪的可是皇军,是军队,军队本身是有明显的特征的,比如衣着装备枪支弹药,可都把附近的地犁了好几遍了,就是找不到那些该死的失踪的人员。

近乎绝望的鬼子,眼望着茫茫的江水,那些人到底去了哪里了?长江?对,就剩长江没有搜寻了。

怎么搜?这长江水一直不停地向东流动着,是个人或是尸体,都被冲走了。

不过在长江里的江心岛梅子洲岛,还没有去搜寻,只是那里几乎没有人烟,都是小岛和沼泽地组成的一个大江心岛,没有什么利用价值,所以日军很少登岛上去。

加上江面上有兵舰封锁着,这个岛基本是一个死地,几个支那土著靠捕鱼估计还能养活自己,但大批人上去,没那么东西吃,活不下去。

既然都已经搜到了江边了,既然该搜寻的地方都搜寻了,反正搜不到,也不在乎上岛搜一下。

就这样,鬼子调来了一艘小汽艇,绕着岛,甚至是进入里面的水道,行了大半天,也不见什么特别的情况。

按这么说法,三狗他们呢?都消失了?自然不是,三狗他们和岛上的渔民老大黄经祥黄老大一起,组织起了几道严密的眼线。

还有是根据岛上复杂细小的水道,设计出多个藏身的路线,怎么进退,都有安排。

所以,当鬼子的汽艇突突地刚出码头,三狗他们就收到了第一手的情报,接着跟着鬼子汽艇的走向,不断地调整芦苇荡里的渔船,所以,鬼子的汽艇自然是发现不了。

晚上,在江心岛上的白鹭村里,三狗正有点忧愁地对黄老大说:

“黄老大,我们来这里,会给岛上带来很多不便的地方,甚至是会招来鬼子,实在是太对不住了。”

“罗连长,你这是说什么,你们都是打鬼子的英雄,平时里,我们想留你们做客都没有机会,难得现在这个时局,你们能来这里,是我们的荣幸。”

黄老大越是这么说,三狗越是觉得对不住他们。

“不瞒你说,我们是想早点离开南京离开这里,回到原部队去,可如今,你也知道,江面都被鬼子的兵舰封锁了,我们这边的小渔船都不能出江。”

“是啊,这里确实不是你们的久留之地,但目前也没有更好的办法,还是再等过一段时间,或许过不久后,局面会有改观。”

三狗望着暗暗茫茫的江面,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这几天,大家还有粮食吃,冬天里虽然抓的鱼不多,但有很多马肉和大米干肉等,足以支撑一段时间。

但终究是入不敷出,甚至是没有入,只有出了,这样下去,肯定是坐吃山空了,到时候,都不用鬼子来清剿了,饿,都会饿死光了。

劫粮?三狗思索了好久,把心里的想法,艰难地告诉了黄老大,本来这么多张口,来白吃白喝他们的,就足够不好意思了,现在,还要把他们拉入战火里去。

三狗想想,都觉得自己不是人,可现在这不是没有办法啊,人总得要活下去的。

黄老大一听劫粮,眼睛里一亮,可如烟花璀璨一般,眼睛里精光又马上灭了。这江面上,确实是有鬼子经常用大木船载的粮食,都是从上游一点地方征用过来的。

最近南京城及周边的几十万日军部队,粮食的给养,在日本国内几乎给断了,所有的部队,都在中国里自筹粮食。

南京城里的一点余粮,几天就被吃光了,所以,鬼子就四处派出筹粮的小队,到周边的军事控制区去找粮食,说白一点,就是抢粮食。

这一段时间,几乎每天都有大船出去,到了晚上,装满了粮食从上游运下来,尼玛的,这些都是我们中国人自己种出来的血汗粮食,竟然就给鬼子抢走了。

每天江心岛上,黄老大他们眼睛里看得火起,经常饿着肚子,却看着大批的粮食,从眼前溜走。

但都只是上上火而已,江心岛的几条小渔船,怎么能跟鬼子的大船对抗,还没说船上有荷枪实弹的鬼子护粮押运队。

“怎么劫?”黄老大叹了口气,这个心思又不是今天才有,早有了,只是迫于实力不敢轻举妄动,现在听三狗提起,以为三狗有办法了。

也确实,人家几十条人枪,能从尸山血海的南京城里逃了出来,就不是一般的人物,肯定是有过人之处的。

425. 庆功宴

怎么劫?

这是个问题,是个大问题,三狗这几天以来,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虽然在心里有了一些眉目,但还得要黄老大再细细商讨一下,最主要的是要得到他的支持。

依照现在的火力,劫艘单独的木船不是问题,问题是如何在神不知鬼不觉下劫了水面上的大木船,这就难度很大了。

这江面上行事,有利也有弊,利是作案后的毁灭证据很好,把死尸往江水里一扔,一个晚上就飘出几十里开外了。

然后再把船弄破,沉入江水里,一切都好办,一点也看不出蛛丝马迹。

而弊端是,一是兄弟们虽然都能游水,但那都是在小河流的狗刨几下而已,在大江里拿不出手,这长江看似安静平和,其实底下暗流密布,一个不小心,就会被卷入进去出不来。

二来是冬天,江水如冰,掉下去,不是说会游泳就行,而是能不能扛得住冻,一旦扛不住,就是游泳好手来,也不顶用,冻麻了,只有沉入江里给鱼做饲料了。

最难的是,江面上难以隐蔽,就很难接近鬼子的运粮大木船,一旦靠近,就会被敌人发现,被发现了,自然就暴露行踪了。

即使这边有好多条快船,快速接近后,通过火力突袭,能搞定大船上的鬼子,但问题是,江面上有敌人的兵舰,人家一发炮弹过来,能把所有人轰上天。

所以,怎么劫?

三狗把能想到的利弊都跟黄老大说了,两人根据现有的条件,商讨了半天,终于最后定两个方案来,其中一个是预备方案,或是补充方案,预着第一方案出错后的弥补措施。

方案敲定后,马上就开始紧锣密鼓地准备工作。

万事俱备,只欠粮船。

说来也奇怪,之前几乎天天傍晚或是晚饭后,必定有一艘大木船载着成麻袋的粮食,从江心岛穿过去到下关码头上岸的。

可这几天,要么整天没有一艘粮船,要么时间不对,大部分是白天下午运粮回去,最晚的是昨天的傍晚时分,天色还没有黑了下来,不敢动手。

今天,三狗的老七连和岛上的黄老大大魁他们眼巴巴地盯了一天,早上出去征粮的船已经早早出去了,希望这艘粮船不要太早回来。

傍晚时分,那船还没来,大家觉得有点盼头,于是都早早吃了晚饭,各就各位,静静地等待着,就像猎豹准备出击前的安静。

一直等到天黑,突然在江的尽头,有一个船灯正慢慢地变大,也慢慢地朝着江心岛这边的航线过来。

有了,正是今天早上出去的征粮船,现在正往回顺着水流开了过来。

……

自打宝华山将军洞前的大胜后,令其美一战成名,或是一战更加成名,因为令其美之前就在宝华山及周边地区很出名了。

让令其美高兴的不是自己更加出名,而是她们私自组建的女子自卫队出名了,这次战利品中,牛牯特地拨出一部分发给女子队。

这可是最实惠的奖励了,那些口头上的夸奖,耳朵都听出茧子来了,远不如这七八杆步枪和一箱箱的子弹手榴弹来得实惠。

虽然都是预备队换下来的步枪,对于手上只有梭镖长刀的女子队来说,也是很宝贵的,打仗打仗,没有枪,那能打?

这次大胜,一百多个伪军的枪支弹药全部缴获,鬼子也损失了一半多的人马,也有几十杆三八步枪,大部分装备了预备队和留下来的伪军。

让令其美更高兴的是女子自卫队终于得到了宝华山自卫大队的承认,大队部在书面文件上着重增加了女子队的这一条款。

有组织了,加入到大家庭了,谁说女子不如男?

不过这些高兴,都不如最后的一样事情,那就是宝华山警卫排长大魏终于拿正眼看她让令其美了。

在当晚的庆功宴上,大魏破例喝了酒,平时从没有一次喝个够,一来是没有那么多的酒给自己喝,二来现在这几年一直军务在身,特别是当长官卫兵的时候,更不能喝酒了。

三是一直不知道自己究竟能喝多少,反正最多时候喝过一斤多,都没有醉过。

估计自己能喝上一斤到两斤的土烧酒吧,大魏满以为自己很能喝的他,没想到那个让令其美更能喝。

当晚的庆功宴,因为当天有牺牲了一些老乡,所以,就把调子降低了好几格,也就是给战士们加了一次大餐。

食堂里杀了好几头大肥猪,饭桌上都是大块的猪肉,随便吃,但酒的供应就很少了,一人意思一点就可以了。

毕竟是要照顾到那些死了家属的人,即使高兴,也不能大搞,再说,现在军情尚紧,不能全部人都给喝倒了,万一鬼子来个回马枪,那就损失大了。

而大队部,没有多少人,都是些连排长,这次把女子队长令其美也请来了,凑成一大桌子,令其美觉得自己一个女子不好意思来,就拉了女队副队长李兰凤来做个伴儿。

人少,也在大队部的屋子里吃饭,大家就放开了吃喝,大魏把警卫工作安排好,也放下心来和大家一起吃吃喝喝。

几杯子下肚,舒畅了很多,大魏眼望着桌子上的人,特别是令其美和李兰凤这两个女子,本来就是娇艳如花,如今喝了点酒下去,更是娇艳欲滴令人心动。

倒不是今天才注意到令其美,大魏在之前就知道有这个人,也接触过几回,说实话,大魏心里深处也喜欢她,只是现在身份特别,一直念着要回原部队去。

还有以前有点看不太起令其美,觉得一个女儿家家的,呆在家里就好了,干吗出来露脸出风头的。

可现在不一样了,这次人家可立了大功了,要是没有令其美她们先搞定鬼子的斥候,最后仗打成啥样,还不知道,可以肯定是,没有那么顺利的赢下来。

“大魏,来,你给我们的巾帼英豪令队长敬一杯吧。”

大魏正想着事,突然被陈力胜叫了一声,猛然醒了过来,脸上一红,生怕别人知道他的心事,赶紧站起来,双手举杯,对着令其美说:

“令队长,这次大胜,多亏了令队长的鼎力相助,我魏某敬你一杯。”说完,大魏举杯一口饮尽。

426. 会须一饮三百杯

“难得魏排长看得起小女子,谢谢了,我也喝了。”令其美也是举杯一饮而尽,颇为豪爽,只是言语间还有点记仇的意思。

大魏略微一愣,不过还是笑了笑坐了下来,闷着头吃菜,其他人可能没看出来,或是即使看出来了,也不好说啥,大家喝酒说笑把气氛搞起来才是正事,不要冷场。

大家互为敬酒,李兰凤酒量一般,一会就不胜酒力了,倒是令其美,越喝越精神,除了从不推辞外,还给姐妹李兰凤挡酒,这喝酒实力可见一斑。

要知道在农村山里,喝得都是自家酿的高度酒,稻子或高粱经过蒸熟发酵,通过几道蒸馏,那个酒,烧得厉害,大部分都有五六十度。

不过从来女子不饮酒,饮酒女子不简单,能喝的女子很惊人,令其美就是这样的人,越喝越精神。

牛牯看着自己手下的一群老兵,像打铁侬、大薯、周广萃、宋君宝、齐永青一群人,都被宝华山的人灌得七荤八素的,唯有大魏还在自得清闲地闷头吃菜。

“大魏,你不是吹牛很能喝的吗?今天怎么就怂了?怕谁?怕娘们吗?”

被牛牯一激,大魏本来有点红的脸,更是一个大红脸了,忽地站了起来,拿起酒瓶子,往自己杯子里倒满酒。

等大魏端起杯子来准备和宝华山的人拼酒时候,突然听到了令其美的声音:

“大男人,喝酒还用个小杯子,来,换大碗来。”

令其美接过旁人递来的大碗,站起来呼啦啦地倒满了一大碗,然后斜着眼睛,挑衅地看着大魏,在座的大伙,气氛一下子被点燃了起来,不停地叫好,也转头看着大魏。

大魏现在是骑虎难下了,索性就不下了,今天不管谁谁谁了,喝倒了谁再说。也接过一个大碗,往里倒满了酒。

“起!”……“起!”

大魏和令其美一人一声起,双手抱着大碗就往嘴里倒,一阵咕噜声响起,看得大家气血贲张,一声声叫好四起。

“咣”……“咣”

两个大碗几乎同时喝光,也几乎同时给搁在了桌子上,两人眼珠子盯着眼珠子,不动。

“再来!”

“再来!”

两人又各自倒满了一大碗烧酒,跟喝白开水一样,咕噜咕噜地大口喝了起来,直把旁人看得有点发慌,刚才那一大碗酒,估计大伙都没有什么问题,最多是觉得醉倒在地上。

可现在接着又来一大碗,已经是超出常人量很多了,这土烧酒,可不是闹着玩的,这么喝,不像是在拼酒了,感觉像在拼命了。

“咣”……“咣”

又是两声碗搁在桌子上的声音,刚才还有人叫好,可现在,大家鸦雀无声,都不知道,这俩家伙,发什么神经了,好好的一个喝酒开心,搞成这个样子了。

大魏的眼珠子已经有血丝上来了,开始发红了,令其美的眼睛也不例外,酒气一冲上来,不但是满脸红彤彤的,连眼珠子也红了起来。

两人像两只公鸡一样,互补服输,各自站在圆桌子对面,互相盯着眼睛看,不吭声。

“再来!”令其美打破了刚才沉闷的气氛,接着又拿起一瓶新的酒,开始往大碗里倒,旁边座位的李兰凤和宋君宝赶紧起来劝阻她。

“不能这么喝酒的…把人喝伤了,不划算…以后有的酒喝,不急这一次。”

大家七嘴八舌地劝道,可令其美这犟劲一上来,谁也拦不住。牛牯和陈力胜一个对眼,看陈力胜微微发笑,没有劝阻的意思,就知道这事还有底,也就不急着表态了,和陈力胜一样,坐在旁边微微笑着。

大魏见令其美这么拼命,不由得也把心一横,也把酒给倒满了大碗。

其实,两人都已经喝得差不多了,应该是都快到极限了,实力算是旗鼓相当,如果用小杯子,估计还能略微分得出个小胜负。

不过用这个大碗,这一碗下去,两人都得玩完。

果不其然,两人刚把第三碗酒喝了后,又是“咣”“咣”两声,只不过这次响的不是碗声,而是两人都给倒在了地上。

……

大魏和令其美俩醉了整整一天一夜才醒了过来,还是在山里老中医的几剂退酒药灌了下去的功劳,不然真的有点危险,好在都是年轻人,身体好,没两天就跟没事啥的。

旁人觉得没事,可瞒不过陈力胜和牛牯,在他们俩眼里,大魏和令其美就是英雄美人的绝配,但以前大魏的这个牛头,强按着不喝水。

现在这牛头,终于开窍了,以前不拿正眼看人家令其美,现在居然还有事没事往女队里跑,还美名其曰说要加强女队的警卫工作。

谁还不知道大魏肚子那点小肠子,陈力胜和牛牯看在眼里,乐在心里。

一个是和牛牯在尸山血海里一起爬出来的过命兄弟,现在又是牛牯的得力干将绝对心腹;一个是陈力胜的远亲,以及宝华山的骄傲之花。

两人如能结合在一起,对于牛牯和陈力胜的关系,更上一层楼,本来就是结拜兄弟,如能亲上加亲,那这个联盟就铁板一块了,谁也拆散不了。

所以,不管是成人之美,还是政治联姻,都是两个大佬乐于求见的,现在看到大魏终于肯低下头来追求了,也算是成了一桩美事了。

人所谓英雄相惜,一个是男中翘楚,一个是女中豪杰,自然是极为相配,就是在大魏主动开始追求令其美之前,整个宝华山的人,至少是爱八卦的人,就把他们俩配在一起了。

现在两人能走在一起,在大家眼里,好像是水到渠成的事,是件很正常的事,不稀奇。

大魏这边开心了,牛牯这边却又犯难上了,这一大摊子事情,搞得他都想撂担子不干了,还是以前做单纯的军事主官好,可在这,又做爹又做妈的。

比如现在这伪军处置的事情,就搞得牛牯焦头烂额的。

这次大胜后俘获了一百多个伪军,怎么处置,是个难题,宝华山的本地山民,大部分都要处死这些可耻的二鬼子,特别是那些牺牲者的家属,要把鬼子的血债也记在了这些伪军头上。

427. 杀?还是不杀?

杀?还是不杀?

陈力胜都被群情激奋的老乡搞头发晕,最后还是牛牯力排众议,决定是不杀。

对于这些伪军,明眼人都可以看出,一开战就逃,不能逃就降,明显是出工不出力,而且他们在驻地的纪律还算可以,没有什么欺压百姓的行为,最多也就是狗仗人势,闹腾百姓几下,到没有什么血债在身上。

他们和鬼子不同,鬼子宁死不降,即使抓住了鬼子,也是杀掉的,狼就是狼,再养,也养不成狗的,最后还是养虎为患,还不如一开始就杀掉。

伪军不用养,本身就是狗,所以,不用杀俘,杀俘虽然杀得很爽,很满足激愤的群情,但不利于战争。

一旦伪军知道即使投降后还是会被杀,那在战场上就不会再投降了,就是拼个鱼死网破也不会投降,到了那时,损失的还不是自己。

都是中国人,只是立场不同,何必自相残杀,最后得利的还不是鬼子。

最好的处理办法是,争取过来,共同对付鬼子,共同去杀鬼子。牛牯费了好一番口舌,才说服了宝华山本地老乡。

至于那些战士,服从命令是天职,再说老兵早就有战场纪律,就是不能杀俘,连日俘也不能杀。

这是军队上白纸黑字严令禁止的,只是对于日俘,在执行上,很多以各种理由,在当场就给杀了。

所以,牛牯让齐永青成立了临时的政工组,调拨一批觉悟高能说会道的人员,一起去审理这些伪军,各个击破。

其实这些伪军,特别是下层士兵,很多都是把当兵拿来做职业,混一口饭吃,没有什么目的性,大部分是跟着上级走,即使有个别不想当伪军的,一时也不敢走,或是没有机会走。

经过政工组的一番政治攻势,大部分的伪军居然愿意加入到宝华山自卫大队来了,有小部分的以各种理由推脱了,不过大部分是不想再当兵吃兵粮了,想回家。

牛牯的政策很超前,或许也是他穷苦出身,半辈子在江湖上混饭吃,知道这些底层人物的艰难,所以,所有不愿意留下来的伪军,都发给路费,让他们回家。

这一个规定,简直是要捅了宝华山的蜂窝了,大部分的山民都很不理解,哪有抓住了给放了的?不杀,也得要关起来,万一他们又回来打咱们,怎么办?

对于这个,牛牯实在是没有办法说服这些老乡,也没有功夫去做这事,就趁着个黑夜,偷偷把这些人给放走了。

但是,对于伪军内部揭发出来的几个头子,牛牯就没有那么宽松了,这几个头目,手上都有本地百姓的血债,不能放走也不能留。

这种人,不像普通士兵,留着也是个祸害,有可能会蛊惑其他的士兵反水,或是临阵逃脱败坏军心。

放了,也是祸害,因为他们肯定是不会回家的,毕竟手里有很多资源可以利用,还可以继续拉起人马做官,继续祸害百姓。

最后,牛牯召集老乡和战士们,进行了个宣判大会,宣布了这几个头目的几大罪状,然后现场枪决,起到了警示他人的效果,也平复了一下老乡的愤怒。

那些留下来的伪军,牛牯也没有把他们编在一起,整训后,全部分散到各个班里去,有几个分配到后勤或是其他部门里去。

由于队伍的快速扩充,原来两个连,加上一个连的预备队正式转成正规连队,现在又有近百人的伪军加入,总兵力已经超出一个营了。

加上四周乡邻又有些青壮慕名而来,保持了预备队的一百多人的名额,整个宝华山的兵力接近了两个营。

以前的警卫排也跟着水涨船高,现在扩建成警卫连,大魏在预备队里又挑了些好苗子,跟着整训大队一起训练。

摆在牛牯面前的难题,除了粮食和弹药问题,更严重的是兵员过多,宝华山的地方小,超过了容量的问题。

得想办法扩充地盘了,牛牯眼睛盯着从伪军那边缴获过来的地图,逐渐把焦点集中在两个点上。

一个是汤山,一个是江北。

宝华山的东面是镇江,是长江边重要的港口城市,日本人自然是吃得死死的,不会松手的,去那边,等于送死。

西面是南京,更是想都不要想,那边十来万日本最精锐的部队,宝华山这点人马,都不够人家塞牙缝。

现在只剩下南面和北面,北面是龙潭镇,当年北伐的国民革命军和孙传芳大战于此,取得了统一战争中最关键的一战。

龙潭镇再往北就是长江了,江北是六合,这处江中也有个江心洲,类似江心岛一样,只不过它有一条路和江北岸边连着。

牛牯一直想回到原来的部队去,这不单单是牛牯一个人的心思,也是众多老兵的心思,大家虽然在这里大碗喝酒大块吃肉过得很爽快,但心里的归宿,还是在原来的部队里。

而回原来部队,以前被这个长江天险给拦住,现在有实力了,可以尝试一把了。

可以先派出从那边来宝华山的士兵,让他们回到当地去发展,这边提供干部和枪弹,把当地发展起来。

特别是江心洲,如果把江心洲发展起来,等于就有了块到江北的跳板,借助这块跳板,假以时日,等时机成熟,就可以跳到江北去。

不管是继续发展江北的地盘,还是回原部队,到那时候,还不是看自己的心情了。

而南边的汤山,是最容易发展的,一来是宝华山和汤山是相连在一起的,地形相似,都是山林地带,只要派出一个支队,辅以在宝华山大队里的汤山人,就可以马上发展起来。

汤山还有几个好处,有以前国防线的工事可以继续利用,如果继续向南,就是之前南京保卫战熟悉的青龙山了,牛牯至今对那一带的地形聊熟于心。

汤山还有是地理位置非常重要,夹在南京和江宁、句容的中间,进可攻这三地,退可守宝华山,中间可和宝华山一起夹击、封锁南京去丹阳的交通要道。

向南,可侵袭南京去溧水的道路,向北,可以辅助宝华山侵袭南京去镇江的道路。

不过,地理位置好,是一把双刃剑,日军不是傻子,也看在眼里,肯定会对此地着重对待的。

在战争年代,特别是在敌占区,本来就没有一寸安全之地,牛牯不管那么多了,决定派出人马,先向南去汤山发展。

428. 江上劫

三狗和梅子洲的黄老大一起密切关注着从上游来的运粮大木船,正满载着整船的粮食,把大木船的吃水线压得低低的。

随着黄老大把手一挥,一条快船,在黑夜里的芦苇荡中无声地滑出,朝着那大木船靠了过去。

当快船行进到大木船平时航线的斜前方时候,停了下来,放下了四五个穿着黑色紧身皮衣的人下水,快船随即就离开向下游一点地方划去。

几个黑衣人在水里缓缓地向着大木船船头方向的航线游去,大木船也缓缓地随着水流往前漂流着。

在快要接近时候,大木船的船舱里传来鬼子在喝酒说笑的声音,船头船尾只各留了一个船工在看着,船尾的在掌着船舵,控制船行进的方向。

在大船到达预定的航线位置时候,那几个在水里的黑衣人刚好和大船相交,四五个人分别贴在大船的两边和两头位置上。

突然,其中在船两边的各一个黑衣人,掏出了一个手雷,在船帮上磕了一下,就扔进了船舱里去了。

船舱里没有等来爆炸声,而是腾起一阵烟雾,原来是两个烟雾弹,船舱里的三个鬼子立马受不了了,马上冲了出来,一边咳嗽一边用手挥舞着空气。

鬼子正准备破口大骂时候,水中飞上来了三股绳子,类似圈羊一样,其中两股绳子的圈,准确无误地套住了两个鬼子。

绳子一套住鬼子的身子,马上收紧,向着江里拉扯着,两个鬼子立足未稳,就被绳子给拉进了江水里去。

第三股绳子,本来也是很准的,正要套住那鬼子时候,没想到那鬼子在船上打了个踉跄,估计是刚喝酒喝醉了。

这一个踉跄,刚好就把那绳子给避开了,那个黑衣人一阵恼怒,急得把绳子一丢,双手搭着低矮的船帮,一个翻身,就上了船。

那个刚刚逃脱被绳子套住的鬼子,一个踉跄后刚刚站定,定睛一看,身边两个的同伴不见了,刚才听到了水响的声音,难不成他们落水了?

正当他要喊自己同伴名字时候,突然背后一紧,接着身子腾空而起,像一个后空翻一样,自己也被人抱着后仰摔进了水里去了。

那大船的头尾两个船工是中国人,眼睁睁看着这短促的几秒钟内,发生了如此快速的变化,都来不及反应,等反应过来时候,正准备喊叫。

水面上浮出一个人头,同时一把驳壳枪的枪口对准了他们,传来一个声音:“不许动!”

不用说了,这几个黑衣人,正是三狗和黄老大的人,就是彭长华、张志光、夏晨、陈彦心、大魁几个既年轻力壮又水性好的。

张志光和夏晨各从船头尾翻山上船,操起船帮边上撑船的长竹竿子,对准江水里正挣扎着冒出头的鬼子,用竹竿给戳下去。

那两个被绳子绑住腰上的鬼子,几乎没有再次冒头的机会,因为被大魁陈彦心拽住绳子往下拉,大魁和陈彦心都是南京本地人,水性都很不错。

而那个被彭长华抱摔进江水里的鬼子,更是没有机会活着从水里冒出头了,在水里就给长华一刀捅进了心窝里,那鬼子只是挣扎了两下子,就像苗条一样软着,慢慢地沉入了江底下去了。

正常落水的人,都是拼命地向上窜,想浮出水面逃出生天,这两鬼子也是这样,全然不顾身上的绳子在往下拉着。

估计即使是知道有绳子,也无法在短时间内解开,更不用说冷静得随着绳子的力量沉入水里去解绳子。

鬼子在水里不断地挣扎着向上,而大魁和陈彦心则顺着绳子,拉着绳子靠近了鬼子,一摸到鬼子后,马上抽出匕首,对着鬼子一段乱捅乱插,自己也赶紧把头露出水面,呼吸一下宝贵的空气。

没一会,那胡乱拔水的鬼子被刀捅得浑身是洞,慢慢地失去力量,沉入了江底去,大魁和陈彦心才赶紧拉着张志光和夏晨的手,像狗一样被拖上了大船。

长华也上了船,五人冻得赶紧脱掉了身上的鬼皮衣,这皮衣,还是那三狗出的死鬼点子,把那些马皮给缝制成皮衣,说是能防水御寒的。

狗屁,早知道还不如不穿这身马皮呢,不但不能防水御寒,还在水里发涨,死沉死沉,差点给拖死了。

大家赶紧脱掉马皮后,让那船工找了一些衣服或麻袋子,胡乱地套在身上,我去,这任务真不是人做的,大冬天的,太冷了,还泡在水里,差点给冻死了,好在刚才活动了一番。

不过这事还真顺利,不但搞死了鬼子,还做得无声无息的,干得真漂亮。大家进入船舱拿起那鬼子没喝完的酒,一通乱灌,希望能借点酒劲,驱一下寒。

没想到鬼子的酒一点也不劲道,跟喝白水一样,好像被水兑得很淡的酒,这什么狗屁酒啊,还不如江南人家的米酒来劲。

长华让船工抛了锚,定好大船后,拿起船灯,向梅子洲的芦苇荡里晃了几下,那芦苇荡里马上就划出了好多条小船来。

小船靠近大船后,先扔给长华他们的衣服,其他人就马上开始搬运粮食,足足装满了七八条小船,才把大船的粮食给运光。

长华对两个船工说,要么请他们自谋出路,要么就跟着他们进梅子洲,因为现在要把大船给凿穿了给沉了。

两个船工没有办法,只得同意随着大家进入梅子洲,不然,回去肯定是会被鬼子给抓住的,活命都没有,躲进梅子洲,能多活一天算一天吧,本来给鬼子做事,也是被逼的。

长华几个把大船沉入江中后,大家一起搭着最后一条小船,回到了梅子洲的芦苇荡里,完美!

三狗和黄老大安排人手,把这些粮食,除了分发一些大家手里,其余的大部都偷偷埋进了事先挖好的洞里。

在第二天简单的庆功宴上,三狗一边安抚了那两个可怜的船工,一边询问了一些上游的基本情况。

这两个船工正好是两父子,父亲叫老何,儿子叫小何,是安徽乌江镇人,原先就是做安徽到南京的船运,受雇于一条大船上,鬼子来了后,就把他们的大船给征用了,就是昨晚被凿沉的那艘。

429. 强敌来袭

牛牯权衡再三,最后还是决定派出自己最得力的干将打铁侬,南下汤山,发展新的地盘,至于北上的江边和江北,暂时只派出几个当地人去初步探测。

汤山虽然有少量的日军驻守,也有不多的本地武装在那边互为博弈,但总体上,就是宝华山的缩小版,打铁侬在宝华山,已经把这一套东西都学得差不多了,可以去汤山复制了。

牛牯很信任打铁侬,从多年前一起做挑夫时候就这样了,他很了解打铁侬,这汉子话不多,几乎是沉默寡言,但不管做事还是为人,都很有章法。

基本上交到他手里的事,没有办不成的;本身能打,很能打,实力超群,而且指挥也不错,有内秀,关键是位置摆得很正,低调,低调得快到尘埃里去了。

有这样的下属,哪个老大不喜欢?不信任?牛牯也不例外,在宝华山就两个连,就让打铁侬来做二连的连长。

不过这次扩军,增加了大魏的警卫连和大薯的机炮连,预备队就让宋君宝先兼着队长,女队还是令其美队长。

这次派打铁侬去汤山,开辟新地盘,刚开始自然是百业待兴条件艰苦,但打铁侬还是一口答应了下来,牛牯让他自己挑人,先带一个排人去摸下底细再说。

打铁侬本来是想要带周广萃走的,他们俩在草鞋峡的江边同甘共苦了一段时间后,兄弟情谊更是加重,

只是周广萃现在顶替了他的位置,从一排长升为二连连长,所以不能走。打铁侬只得挑了连福寿、朱大勇、李海龙等几个老兵,加上几个汤山来的新兵一起,组成了汤山支队。

……

自上次兵败宝华山后,今井大介只带着不到一半的人马,逃回了南京去,在上司面前差点被骂得要剖腹自杀了,上司念着他还有利用价值,要求他将功补过。

前田中尉是今井的直接上司,听到今井的哭诉报告后,简直是难以相信,大日本皇军历来所向无敌,居然会败在一群山贼手下,简直是滑天下大稽了。

前田看着饭桶一样的今井,决定亲自率部前往那个宝华山,要把那股可恶的山贼给剿杀干净,今井由于对那边地形比较熟悉,还是委派了他作为先导部队的小队长。

由于上次今井兵败,把本地的伪军全输光了,句容这边的日军恼怒不已,所以这次前田前往宝华山之前,还费了一番周折。

首先,宝华山不是南京所辖,目前是由句容的日军驻军分管,只是句容的驻军人数太少,没有去管宝华山的事情,只守着句容的火车站和大路等交通要点就可以了。

所以,给了宝华山牛牯他们的发展空间。而对于今井和前田他们来说,垮区域的作战申请,本来就很难,没有特别的理由,上级一般不会批准。

这次前田以今井搜寻行李押运队遭到宝华山山贼的伏击,损失惨重,以及句容守军兵力过于薄弱,无暇清剿宝华山等理由,向上申请率部前往宝华山清剿山贼,一血下属今井之耻。

费了好一番口舌,上级终于同意了,并联系了句容守军。本着给自己地盘里清剿匪徒,所以日军句容方面也愿意提供后勤保障,同时也派出一个伪军小队,表示支持。

前田中队从南京坐火车到宝华山的火车小站下,留下几个辎重兵和小站守卫人员一起,在这里调拨物资。

今井对宝华山算是熟门熟路了,前田还是由今井带路,就不在周边弯弯绕绕了,直插将军洞。

前田中队刚出火车站,齐永青的情报就到了到了牛牯陈力胜的桌子上了,接着一路飞报,不用说,可以确定这支日军的目标,就是宝华山。

自打上次赢了之后,牛牯就知道鬼子是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前来报复只是早晚的事情,所以,也做了些准备,比如阵地的加固,山洞的挖掘,粮草的囤积,还有所有队员的训练和配合等。

宝华山现在又得坚壁清野了,几乎所有的老乡举家搬迁,要么去到别地躲避战乱,要么躲进了宝华山深处或山洞里,家里所有能吃的东西,能带走就带走,带不动的就埋藏起来。

今井再次带着鬼子来到了将军洞前沿阵地,这次都不需要什么斥候了,至少对将军洞前沿位置很熟悉了,知道哪些地方要注意的。

周广萃刚升任二连连长,就碰到这个硬茬,虽然仗着地形和士气,感觉对付鬼子没有太大的问题。

但还是不能一招鲜接着用,在战场上一招鲜的例子有,但不多,特别在对同一个对手时候,而且这个对手实力远胜于自己。

今井上次吃了大亏,这次自然是稳扎稳打,前田也是初次到此,也想先试探一下这里的虚实以及实力如何。

高手过招,一上手就知道了。

前几次是伪军和鬼子的轻视和不了解,导致了溃败,现在不同了,人家一旦重视,扎实的军事素养展现无遗。

一开始的试探性进攻,除了前头散兵的严格遵守步兵操典的战场纪律,三个人呈品字形,以二米以上的间距,利用隐蔽物,进行互相掩护交替前进。

一旦遇到阻挡,后面的重火力马上开火,九二重机的点射,就像近距离的步枪攻击一样,准确有效,几乎是枪枪压制,子弹咻咻地在二连战士头上飞过。

掷弹筒小组的攻击也是很漂亮,在射界阻碍物比如岩石后面,鬼子的掷弹筒榴弹像长了眼睛一样,呈抛物线飞入宝华山前沿阵地里。

除了这些前头试探兵力和火力的展开,鬼子的侧翼和侧后保护也很严密,几无漏洞,整个主力随着前头的散兵,逐步逼近宝华山的前沿阵地。

周广萃看着鬼子一步步地逼近,心里难免有点发慌,但又不能表现出来,毕竟全连的战士都在看着自己,临阵恐慌,会给大家带来信心上的摧垮。

牛牯也拿着望远镜,在身后宝华山的主阵地上,也严密地注视着鬼子的动向,同时拿起来电话,给周广萃打气,生怕周广萃刚升上连长,不适应连队的指挥。

宝华山的通讯体系也刚刚建起,齐永青动用各种关系,采购到一套电话和线路,还给挖来了一个通讯技术人员来,在宝华山几个阵地和指挥所之间,建起来通讯体系。

现在终于不需要通过通讯兵来回跑了,直接一个电话就可以把命令传达到阵地的毛细血管处,牛牯顷刻间感觉自己有了高级长官的范了。

不过通讯兵也不能撤,跟着那个挖来的技术员,一起学架设维修等通讯技术,还为此设立了一个专门的通讯班。

看情况吧,估计以后可能会成立一个无线电通讯小组,把无线电搞起来,就可以直接和原部队的老上司通电了,简直是太完美了。

……

430. 山脊阵地

前田这次没有像今井上次一次,全部兵力直攻将军洞的山谷,而是派出前锋对将军洞山谷左边的山脊进行试探性进攻,其余的部队在警戒和侧后保护。

左边山脊阵地是由周广萃二连的二排在防守,排长正是之前的那个广东仔李庆旺,旺仔原先是66军的,跟着66军从南京向外突围,被打散了,后来到了宝华山。

66军是少有几支没有渡江北退、而是从南京城往外突围的部队,算是敢打敢拼的部队,粤军以前虽然老是反蒋老大,但是在对外保卫国家方面的战争,没有一点含糊。

第一次的淞沪战役,早在五六年前,十九路军在上海拼的很凶,打得日军不得不坐下来谈判,去年的第二次淞沪会战,粤军几支部队也表现不错。

这次南京保卫战,66军的拼死突围,证明了从正面是可以突围出日军的层层防线的,虽然损失惨重。

但至少是和鬼子拼杀损失的,在突围的路上多少杀了一些鬼子,比淹死在长江里、及在南京城内自己放下武器被鬼子屠杀掉好多了。

如果当时所有的部队全部进行正面各个位置的突围,日军也是很难招架得住的,估计损失的人会更少一点。

或者,至少是死在冲锋的路上的,至少是杀了一些鬼子垫背的,而不是窝囊地死在长江里和鬼子的屠城里。

可惜的是,卫戍司令及大量部队主官的先从长江撤退到江北,对守城将士的士气打击是致命的。

这就是为什么在守城的那几天日子里,士兵们的表现非常英勇,而撤退时,却突然变成了另外一个人的样子。

当时的中国军队,还没有达到普遍单兵都能独自作战的素质,底层军官和士兵一般都是看上级的,上级一垮,整个队伍之前就是表现再英雄,也会变成狗熊的。

因此,旺仔对这个深有体会,要不是66军的主官誓死不降拼死向前突围,整个66军也会像其他的守城部队一样崩溃的。

在66军里,旺仔虽然是一个小小的班长,但也是每次冲锋时候,跟着连排长一起冲在最前面的,身后的士兵,才会迸发出一往直前无谓生死的气概。

旺仔命大,在这次生死突围了,几乎是全连都打光了,只剩下他一人,被炮弹炸晕在地,身上堆满了死尸,等醒来后,才捡到了一条烂命。

虽然全连都牺牲了,但也是值得的,他们作为断后,咬住了一个鬼子中队的冲击,最后也几乎把那个鬼子中队给拖垮了,或是同归于尽了。

正因为旺仔连队的牺牲,换来了主力部队宝贵的突围时间。所以,每次大家在宝华山谈论这次南京突围时候,波仔是最受尊敬的一个。

因为他们的部队是站着死的,是和鬼子搏命死的。旺仔虽然个子不高,人也又黑又瘦,国语也说得不标准,但这些,都不妨碍他成为大家尊重的对象。

正因为有这样血与火的宝贵经验,牛牯和周广萃他们在宝华山这次扩军时候,就把班长旺仔直接提升到二连二排的正排长,相信他能独当一面。

战场上,并不是所有的军官都是军事学校出来的,有很多是士兵在火线提升的,也有很多厉害的人,从士兵开始,逐级做上去。

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旺仔在训练上还是有模有样的,但训练归训练,实战是实战,周广萃现在最担心的还是波仔这边的阵地。

好在旺仔倒是挺能沉得住气的,现在鬼子不断地迫近,二排还是非常安静地伏在阵地里,虽然有几个新兵出现慌张的神情,但看到排长旺仔一脸的胸有成竹,就安定多了。

“所有人准备手榴弹。”旺仔对着全部退守第二道防线的二排下达了第一个命令。

旺仔故意放弃第一道防线是经过深思熟虑的,现在就看到了几组鬼子翻进了第一道阵地里去,发现空无一人,还真以为这些支那土著在强大的日军面前,望风而逃了。

就在这一瞬间的自大,葬送了他们的小命。

“丢!”

旺仔虽然在平时经常说什么“丢”的广式骂人话,但这次是他当排长的正式作战命令,所以喊得大声且标准。

我丢,我丢内老木,大伙儿一齐把手里的手榴弹全部扔进了第一道阵地里去,一时间,阵地里爆炸连成了一片,弹片在狭窄的空间无死角地四射着,阵地腾起一片烟雾。

时不我待!旺仔第一个冲出阵地,一边朝第一道阵地扑过去,一边大喊着:“冲!”

除了一班作为预备队留在原阵地上,二班和三班二十多条汉子,跟着前面瘦小的排长,几个大跨步,就冲进了还在冒着硝烟的第一道阵地里去。

那几组鬼子也就不到十人,基本被一轮手榴弹爆炸给炸死炸晕炸伤了大部了,剩下几个动作快,赶紧趴在地上,才躲过了这一波次的爆炸和弹片的袭击。

不过,等他们刚起来,准备搜寻和交换对友时候,浓密的硝烟中,探出了一把把雪亮的刺刀来了。

被炸得晕乎乎的鬼子,还没有分出东南西北来,就被几十把刺刀给刺成筛子了,地上那些被炸晕炸死炸伤没有起来的鬼子,也无一例外。

“撤!”

大伙儿还没过瘾,又听见了排长急促的命令,转眼一看,排长的身影已经窜了出来,往第二道阵地飞快地跑了过去。

瘦小的旺仔,像条野狗一样,能上山能下水,灵活速度快,力气也不算小;怪不得当年两广的小个子部队,在北伐时候,把身高体壮的北方部队,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二班三班的班长一看排长都窜了回去了,也赶紧喊着手下,像一群大马猴一样,手脚并用,连滚带爬地撤回到第二道阵地里去了。

大家的前脚刚落地,那第一道阵地的四周就响起了鬼子掷弹筒榴弹下落的咻咻声,接着就像刚才的手榴弹一样,响成了一片。

连在第一道阵地里,也下了不少小榴弹;刚跑回来的大伙,吓得一阵汗毛直竖,我去,还好刚才跑得快,不然现在就被炸窝在了那阵地里了。

即使第一道阵地里挖了几个藏兵掩体,但是在山脊上,一挖下去,都是岩石或是大石头,很难把工事做得像平地里一样完美,只能将就点挖了几个小小的掩体,连战壕都不是很深。

正因为这样,旺仔才会马上带着二十多个人全部撤回到第二道阵地里去,不然,那几个小洞,藏不了几个人,也不好安排谁来藏,没有时间来安排。

431. 鬼子持续攻击

而反观鬼子的指挥官,也真是冷血,明明看到了有自己人已经攻入了第一道阵地里去,现在还敢发射这么的掷弹筒榴弹去炸他们,不怕把自己人给炸死了吗?

大家咋舌不已,还是自己的排长好,不光光是为了杀鬼子,更多的是为了保命。

殊不知,旺仔可没有预知未来的能力,刚才的反应,全都是在多次的枪林弹雨里总结出来的经验。

这就是老兵,敏感度十足,好像都能嗅到死神的光顾,在死神来临之前的那短短的几秒钟里,速度作出反应,快一步逃出生天。

也这正是这样的抗日老兵,理解刚才鬼子敢发射榴弹来炸自己人,或许鬼子知道自己人能听到掷弹筒榴弹飞来的声音,在榴弹落地之前,已经做好了隐蔽的工作。

比如躲进阵地里的掩体,或是趴在地上,是有一定概率躲过炸弹爆炸带来的巨大冲击的。

而且,刚才鬼子在下面山脚下也看到了,自己十来个人被支那人一顿手榴弹后,又被几十把刺刀攻击,估计能存活下来的,不多了。

用几个伤兵来换几十个支那人,也是很划算的,即使现在不马上发射榴弹,再等个几分钟后,那些自己人,也会被人多势众的支那人给杀光了,因为鬼子只是试探性进攻,后续部队根本不能在短时间内跟上。

还不如趁着这么多支那人还在阵地里忙碌时候,发射出一批榴弹,直接炸死那帮该死狡猾的支那人。

可没想到旺仔他们够快,一个手榴弹突袭后,接着是刺刀,然后也不贪恋鬼子的武器,连战场都不打扫,打了马上就跑。

旺仔熟知敌人的进攻套路,把自己能拿得出手的东西和地形高度结合在一起,又能冲锋在前,打击敌人最薄弱的环节。这就是优秀的底层指挥员所体现出来的素质。

鬼子在左边山脊上的试探性进攻吃了个暗亏,不过前田像是王八吃了秤砣铁了心,坚定地继续对左边山脊阵地的进攻。

前田作为中队长,确实比今井小队长高明多了,今井虽然中了假斥候的招,但没有把兵力展开,全部集中进攻山谷的阵地或是进入山谷,就是非常愚蠢的行为。

而前田,尽管是有点马后炮的嫌疑,但作为此次进攻的方向,没有错,只有着重进攻两边或其中一边的山脊阵地,才能最后解决山谷正前方的主阵地。

只要一旦打下其中一边或两边的山脊阵地,其主阵地就失去了一边的侧面保护,正面也不能形成火力交叉的优势,基本上将不攻自破。

所以,试探性的进攻一结束,前田的主力进攻部队开始前移,大量的鬼子呈散兵阵型运动到旺仔二排的阵地前沿。

这次是前锋迫近第一道阵地后,用手雷攻击阵地里的人,不管有没有守军,而身后的重火力九二重机压制第二道阵地的守军。

同时,中队的大杀器开始出现,迫击炮弹咚咚咚地往第二道阵地上砸,这就厉害了,只打得二排不但抬不起头,也只有按炸的份。

自从鬼子迫击炮弹的第一声响起,就验证了旺仔战前的担忧,就是鬼子的炮,怎么防鬼子的炮,成了旺仔心里最担心的问题。

这山脊上的阵地,本来就不应该设置的,一来是处于暴露和被打击的位置上,二来是工事挖掘得很不理想,这样的阵地,简直是步兵守军的埋身之地。

但是为了保护将军洞主阵地的侧翼,还有形成正面阵地的交叉火力,牛牯他们还是决定在两边的山脊上各挖掘出三四道阵地,只派出少量的人来守卫。

这种简易的工事,是很难防住鬼子炮弹的,所幸的是宝华山山林密布,树木取之不尽,就在第二、三道阵地的掩体上,加固了好几层木头沙袋。

这是其一,还有是旺仔手下有很多本地新兵,俗话说:老兵怕机枪,新兵怕炮响;炮弹的杀伤力不单单是体现在爆炸后的冲击力,对于新兵来说,更多的是来自心理上的冲击。

试想,这些很少见识到炮弹威力的新兵,见到身边的战友被敌人炮弹炸成血雾和肉块,那种视觉的冲击力是很恐怖的,很多新兵当场会吓瘫在地上。

现在旺仔二排里的新兵就出现了这个现象,好几个人被吓得屁滚尿流喊爹喊妈的,没有瘫在地上的,就在阵地里吓得乱窜,一片混乱。

真是没出息,一点迫击炮弹就吓成了这付熊样子,老子们在上海南京,被鬼子重炮轰击,都没有成这样子。

阵地上的老兵一边暗自骂道,一边也不闲着,抱着乱窜的几个新兵,把他们摔在地上压住,这样才算是有点了样子。

也不怪这些所谓的新兵,在不久前,还只是在山野上劳作的农民,哪里有老兵们的见识和经历,平时训练也没有见过这么恐怖的,不过,被炸过一两回,挺了过去,以后就没事了。

旺仔二排阵地里一片忙碌之后,鬼子的前头进攻部队已经攻下第一道阵地,向第二道迫近了。

旺仔来不及安抚这些新兵,大喊着丢手榴弹,或许,让他们全身心地投入到战争中,估计更快地进入状态,才会忘掉刚才的不适应。

于是,手榴弹似雨点一样,向敌人的头上落了下来,直把鬼子炸的除了趴在地上按炸外,不得动弹。

不过,鬼子似乎已经摸出了中国人的防守套路了,就是放近后,先是手榴弹,接着是刺刀近战。

所以,一旦出现中国人丢手榴弹时候,前头的鬼子一律趴地上,而身后的轻重机枪,正等着守军从阵地里冲出来,给予扫射。

然而,这次守军却没有想象中的那样,没有冲出来,实际上,是冲不出来了,旺仔的二排,被鬼子持续不断的迫击炮,已经炸得七零八落的,很难在短时间内组织起有效的兵力冲锋了。

而且,现在旺仔也不想马上出击,因为通过观察孔看到了鬼子身后多挺机枪在严阵以待,自己这点小兵力,都不够鬼子机枪几梭子的。

所以,旺仔没有发出冲锋的命令,而是让大家上刺刀,准备在阵地里的白刃战,同时,也准备在鬼子最后冲锋时候,丢出所有的手榴弹。

432. 近战拼刺

大家被鬼子九二重机压在战壕里,不敢露头,只得盲目地向外丢手榴弹,效果很一般,不但没有准头,而且还耗费手榴弹。

所以旺仔就命令暂时不丢手榴弹了,不过鬼子的迫击炮也慢慢少了下来,估计也是怕弹药消耗过快,现在还没有攻到主阵地,不能把大杀器给用完了。

鬼子的迫击炮一停,二排的那些新兵就长出一口气了,终于熬过了那地狱般的折磨,但鬼子的重机枪还在准确地点射着,大家还是不敢探头。

不过旺仔一听到鬼子的迫击炮停了,马上感觉到鬼子的前锋估计要上来了,可能是怕伤到自己人,所以,才停了迫击炮。

一直在观察孔的旺仔预料得没有错,等迫击炮一停,运动到第二道战壕前的鬼子,马上起身开始向上冲锋,挺着明晃晃的三八长枪刺刀,朝第二道战壕冲了过来。

“丢——!手榴弹。”

旺仔一边骂娘,一边马上亲自动手丢手榴弹,于是,全排战士除了一班作为预备队在第三道战壕,其余的两个班士兵,把准备好扭开拧盖的手榴弹全部丢了出去。

一排排手榴弹在鬼子冲锋的道路上爆炸开来,开出绚丽的死亡之花,冲在最前头的鬼子,瞬间被炸开花。

可是鬼子也真是勇猛异常,完全可以用优越的军火来压制摧毁守军,却偏偏要采取最原始的冲锋来解决战斗,或许,这个跟日军尚武精神有关。

看着成群的鬼子高喊着“板载”(万岁),冲了上来,瘦小的旺仔也毫不示弱,拿起身边上好刺刀的步枪,一个纵身,跃出战壕,一边高喊着“冲啊”,一边视死如归般地向敌群冲了过去。

身边的二排战士,这个时候,就算是新兵,也不在是孬种了,大家也高喊着冲杀下去,两股铁流瞬间撞在了一起。

雪亮的刺刀在阳光下不但刺眼,而且也带着终结对手性命的光,带着嗜血的兴奋和恐怖,在空中飞舞着,穿破空气,刺入对手的身体内。

战场上拼刺刀,大部分拼得是勇往直前视死如归的那份勇气,只要不怕死,才能活得久,至于技巧,把训练水平发挥出来,差不多就不会落于下风,除非遇到顶尖高手,但这样的高手,是很少的。

瘦小的旺仔,带着一阵风,带着身后的一群也是不要命的战士,由上而下冲击这鬼子的队伍,至少是第一下子,鬼子吃亏了。

刺刀接着从山上向下冲的冲力,突然捅向迫近的鬼子,有几个鬼子想用枪杆来格挡或是打压。

结果这个算盘都错了,冲力太大了,在一瞬间很难快速地格开,虽然因为鬼子的格挡影响了一点刺刀尖的方位,但也大部分刺入了鬼子的身体里。

即使不是致命的部位,但也贯穿了鬼子的身体,借着惯性,刺刀尾的枪口,也顶着鬼子的身体,把鬼子顶得连连后退,有的直接就翻倒在地上了。

一旦被刺到在地上,鬼子反击的机会就基本没有了,抽出刺刀,接着往地上的鬼子一顿猛刺,鬼子很难逃脱,有的鬼子为了活命,索性朝山底拼命地滚了下去。

而那些没有被刺到的鬼子,这个时间基本是不会转身逃走的,一是因为刺刀还插在身体上,无法转身,甚至后退都很危险,因为一旦那刺刀抽出来后,第二次的进攻,就会要了自己的老命。

所以这个时候,得死命忍住疼痛,也要向前顶住,不让对手抽出刺刀,同时,自己的手里的刺刀也刺向对手,不管往哪儿刺,只要刺中了,至少双方对等了,回到了同一起跑线上了。

因此,旺仔的二排有好几个战士,就和敌人这样双方均刺着对手,在拼命地顶牛着,谁也不敢后退,或是逃走。

双方都在拼谁能扛住那巨大的疼痛,关键是两人的下一个动作都很相似,就是转动手里的枪杆,搅动着刺刀在对方身体的创伤。

这个真的就很考验扛疼的能力了,很多扛不住的,就软倒在地上,接下来,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对方的刺刀拔出来,再刺入自己的身体里,直至被刺死。

生死一线间,也有鬼子躲过了第一波的冲击,二排战士扑空后,反而跑到了下风,只得又回头,硬着头皮和鬼子对刺,总不至于往山底下的鬼子堆里跑吧。

双方混战成一团,鬼子背后的九二重机这个时候也不敢再开火了,给了二排预备队一班的机会,一班趁着这个机会,也从第三道防线上冲了下来。

除非是遇到了退无可退的绝境,或是部队的死命令,不然,一般的拼刺,不会坚持那么久,一旦一方出现支撑不住,就会出现溃败。

本来是差不多势均力敌的拼刺,鬼子一人对抗二排两人,二排看看抵挡得住一会,现在有了一班的加入,至少在心理和气势上,二排一下子就压过了突上来没被手榴弹炸死的十几个鬼子。

鬼子一看抵挡不住,马上就出现一两个人向山下逃跑了,只要有一两个人的松动,牵一发而动全身,其他的鬼子也争先巩后地向下逃走了。

旺仔带着大家向下追了一小段距离,来到了第一道阵地里,不再越过战壕去追击鬼子了,而是站在战壕里,用步枪的子弹来追击鬼子。

鬼子的双脚跑得再快,也跑不过子弹啊,何况鬼子大都是矮子,碰到了下山,腿短的更是跑不快,一听到身后的枪响,急得鬼子更是慌得,直接就往山下滚了下去。

这一滚,反倒是让二排的步枪不好瞄准了,所以一阵排枪过后,也就击中了四五个鬼子,还是让近一半的鬼子滚下山,也不知道死伤如何。

正当旺仔叫喊着大家往回撤的时候,鬼子的迫击炮响了起来,咻咻地掉了好几个炮弹进战壕里,二排一下子被炸翻了好几个人。

气得旺仔没有办法,只得叫大家死趴在战壕里,听天由命。

原来鬼子的迫击炮之前射过一轮,早已标好了尺寸数据,现在一看到进攻受挫后,马上开始发动炮弹的攻击,借以报复和打击暂时没有设防的守军。

433. 东北汉子

就在二排被鬼子的迫击炮压在第一道阵地里按砸的时候,将军洞主阵地上的,也突然响起了迫击炮的声音。

是自己的炮,牛牯见鬼子这次准备得这么充足,带着迫击炮来攻打二连二排的阵地,刚才二排英勇的拼刺,靠短兵相接的人数胜了一局。

虽然是把阵地给保住了,但重火力的劣势,让二排非常被动,再这样打下去,二排会被鬼子的迫击炮给炸得死伤惨重。

为了避免人员的大量伤亡,牛牯指派大薯把机炮连的迫击炮给拉到将军洞主阵地去,给山脚鬼子迫击炮阵地,来一顿突袭。

看着二连打得这么欢,大薯都快憋坏了,听到命令后高兴得马上拉着队伍冲到将军洞预设好的迫击炮阵地里。

宝华山虽然没有竹竿这样的天才炮手,但还是有几个老兵打过炮的,为了准确,事先就在预设阵地里测好距离,做好记录。

所以,技术差点,还是可以通过充分的准备工作来弥补的,当宝华山的迫击炮一开响,山下鬼子的迫击炮阵地就被炸得七零八落的,虽然不能确定全部摧毁了鬼子的迫击炮,但至少是造成了鬼子迫击炮兵们很大的伤亡。

鬼子的迫击炮一被炸停了,守军迫击炮下一个目标就是鬼子半山腰上的九二重机阵地,一通炮弹下来,鬼子推进到半山的机枪阵地,也被摧毁了。

本来在将军洞主阵地,甚至在右边的山脊的阵地上,都可以使用轻重机枪来压制鬼子的机枪,但是忌惮于鬼子的迫击炮,二连长周广萃始终不敢动用这两个阵地的机枪。

……

经过白天的几次进攻后,鬼子没有捞到任何便宜,反而遭受了不同程度的打击,特别是重火力的损失。

现在夜晚来临,鬼子不擅夜战,所以就暂时退兵,退到山底下的一处高地上,结寨固守,准备第二天再战。

晚上,牛牯陈力胜周广萃等人一起开会,重点讨论的是要不要夜袭鬼子?还有是不管夜袭不夜袭鬼子,都要防着鬼子对宝华山的夜袭。

最好是能打来夜袭的鬼子一个伏击,同时也派出小股人马去偷袭鬼子,不管得不得手,侵扰一下也是值得的。

于是,牛牯让大魏的警卫连派出好几组人马,潜伏在鬼子营地四周,只要鬼子有出来夜袭的迹象,先不要打草惊蛇,而是尽快把情报送出,送到大队部。

牛牯接着调动预备队和二连,以及一连的两个排,分守在四周进宝华山大队部的四条线路上,全部进入隐蔽部,先和服而睡,但要设双岗,明暗哨,主官等情报和命令。

而一连一排,则跟着排长单洪培,夜袭鬼子。

单洪培,黑龙江绥化人,东北大汉,之前在东北军112师霍守义霍将军手下做排长,能力出众,为人豪爽,很对牛牯的胃口。

单洪培跟随112师在淞沪会战后,驰援江阴,保卫江阴长达几个月,重挫日军几千人,不过112师自身也伤亡惨重,退回南京后,接着进行南京保卫战。

谁说东北军都是逃跑军?112师在实力占优的日军面前,不但没有逃跑,反而知难而上,和鬼子打的都是恶战血战。

南京陷落后,单洪培被打散了,硬是一个人从死人堆里逃出日军重兵云集的南京城,单就这份胆气和勇气,就可以说是难得的英雄人物。

仗着在江阴镇江一带打过仗,单洪培对宝华山的地形比较熟悉,就在周边活了下来,后来听说宝华山有中国人的部队,就慕名而来。

一个偶然的机会,也就是在训练场上,牛牯看到了单洪培扎实的基本功和突出的指挥组织能力,眼前一亮,特地找来,两人一顿酒下来,马上就成为穿一条裤的好友了。

牛牯把自己兼任连长的主力一连的主力排一排给到单洪培手上,让他做排长,等于是嫡系中的嫡系了,足以看出对他的信任,可见一斑。

这个主力排,大部分是老兵,即使是新兵,也是挑选出来素质不错的,平时这个排算是宝华山的宝了,很少拿出来使用。

可这就把单洪培急得嗷嗷叫,看着前面的二连兄弟们打得那么欢,而自己这排人整天蹲在窝里白吃白喝,太不像话了。

看着单洪培憋得这么难受,牛牯这次终于把这头饿狼给放了出去,并单独面授机宜,两人交换了一些战法,才算放心,让单洪培出战。

来自极寒地带黑龙江的单洪培,终于熬到了子时,兴奋得一把脱掉外套,带着兄弟们踏上了杀鬼子的征程。

这可是这一带最寒冷的时间了,寒冬时分,又是在晚上子时,气温下降得很厉害,估计得零下了,天上也飘起了一些雪花。

而单洪培一点也不觉得冷,穿着单衣,甚至是热血沸腾,想来真是不容易啊,终于熬到了为那些死去的东北兄弟们报仇雪恨的时候了。

想当年,单洪培刚加入张少帅的东北军,就碰上了国耻九一八,耻辱地一枪未放败退关内,不但国恨家仇未雪,还得忍受国人的羞辱。

后来接着西安事变后,张少帅被软禁不放,整个东北军就像失去主心骨一样,人心散了,队伍就散了。

东北军在背负“逃跑军”的罪名上,又给安上了个“叛逆军”,被分裂的东北军犹如过街老鼠一样,不管走到哪里,都不受待见,还时不时地被当面羞辱。

那些都是上层人物决定的事情,关我们底层的官兵啥事啊?我们能不执行命令吗?我们只是个小兵而已,是个棋子而已,那些屁事,不能让我们小兵来背锅啊。

可人家才不管,你们东北军的大官人家见不到,估计见到了也不敢当面说,就说你们这些小兵了。

都是当兵的汉子,都是血气方刚的年轻人,被说多了,就来气动手,可这一动手,受处分的往往都是东北人,这,还让不让人活了。

外争外气,内争内气,可惜是东北军之前自己不争气。要面子,得要在战场上去要,跟自己同胞有什么好争的。

因此,终于盼到了八一三淞沪会战开打了,大部分的东北军都纷纷请缨,但很少有机会能上前线,为自己争口气。

112师也是在淞沪会战最紧急时候,才捞到了一个作战的机会,前往江阴,保卫长江的咽喉,也是首都南京的咽喉。

112师在霍将军的带领下,高唱着《松花江上》,一边流着泪,一边冲向鬼子,前赴后继,终于打出了东北军的血性出来,争出了一口气来。

434. 快艇遇鬼

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之前的东北军在国内战争时期,算得上是装备最精良的劲旅,横扫华北无敌手,可后来,将熊了,再强悍的兵,也就跟着熊了。

现如今,在不要命的霍疯子带领下,唤醒了东北军112师沉睡的鲜血,见到日军,就想着国恨家仇一起报,只要能搞死鬼子,自己的命无所谓。

从江阴一路血战到南京,整个112师几乎被打光了,单洪培自己的一排人也在南京城里拼光了,本来自己也想着在首都、在总理陵墓前殉国,作为一个当兵的,也是死得其所了。

可就是命不该绝,单洪培徒手杀死了押解他的一个鬼子,逃进了紫金山的密林里去,凭着自己小时候在东北老林里练就的生存本事,逮野物吃树果,昼伏夜行,绕开鬼子的重重封锁,居然给逃出生天了。

现在,单洪培重新带着一排的新兄弟,心里默念着以前那一排的兄弟名字,每一个都很熟悉,每一个人的名字都念了过去。

兄弟们,今晚,我终于等到给你们报仇雪恨的机会了,你们等着,等着我提着鬼子人头来,给你们祭奠。

……

下关码头,日军久保中尉等了一整天了,还没有等到昨天出去征粮的那条木船回来,跟船的三个手下,也失踪了,打了电话到乌江那边,说是前天下午就出发了。

奇怪了,按理说,这船正常就会在当晚到下关码头的,可到昨天天亮后,都没有前来,久保中尉耐着性子,再等了一天,到了今天,还是没有消息。

这事,肯定是出事了,而且还不是小事,有三个皇军也失踪了,这事捂不住了,久保中尉没有办法,只得打电话跟上司荻岛大尉说了此事。

荻岛也不敢怠慢,一边叫人开着快艇沿江搜寻,一边向上级荒木报告此事,荒木本来这几天因为两起士兵失踪案,闹得很不舒服,现在又有人往枪口上撞。

荒木在电话里就把荻岛骂了个狗头喷血,责令三日之内,彻底查清此事,否则,荻岛和久保都给他滚蛋,滚回日本去。

这算是非常严厉的惩罚了,殊不知,虽然日军底层士兵想回国,但军官几乎没有想回国的,现在事业前景一片大好,正是事业上升期,这个时候被赶回国,等于事业就此停止了。

没有办法,荻岛也往下压久保,官大一级压死人啊,不过,毕竟是自己的下属,还是在资源方面,尽量给予争取。

荻岛给了久保四条快艇,让久保带上二十几个人,顺着下关一路沿江向上,仔细搜索,从梅子洲到子母洲到新济洲,沿路的水域都搜了个遍,都没发现有什么线索。

一整天的时间过去了,久保一无所获,只得心灰意冷地往回向下关那边开去。

傍晚时分,落日光辉中,久保发现梅子洲的芦苇荡,经过晚风一吹,好像发现有一个船头,定睛再看,可转眼又不见了。

不行,得去再看个究竟。久保下令,几条快艇再次开入上午已经搜索过的梅子洲芦苇荡深处。

可跟见到鬼一样,那艘木船就此不见了,久保不相信自己会花了眼看错了,明明是看到那个船头的,怎么现在到了眼前后,就不见了呢?

其他的士兵都说自己没有看到,估计看到的,也说没看到,因为现在已近黄昏了,天色黑了下来,这里离回去下关还有一段水路,大家都不愿意太晚回去。

这冬日里,到了晚上后气温下降得厉害,坐在快艇里,被风一激,更是寒冷,所以,大家都愿意早点回去,喝上热茶,吃上热饭,美美地躺在被窝里,比在这里被冷风灌着舒服多了。

可久保不这么想,这两天,他焦虑过度,急火攻心,嘴巴里都溃烂起来了,就是口腔溃疡吧。

这事,士兵不急,他急,再不把那运粮的大木船找出来,他得灰溜溜地滚回日本去了,今生的事业,也就到此结束了。

所以,他一反常态地玩命搜索,哪里有什么疑点,就去看个究竟,本来,这一段水域,在快艇的速度下,半天功夫就可以看完的,他足足看了一整天。

底下的士兵迫于他是长官,没有办法,只好跟着受罪,但这个已经到了黑夜了,还不回去,则就有点不太像话了。

但日军内部的等级观念根深蒂固,底下的人虽然心有怨气,但都不敢有怨言,乖乖地陪着这个讨厌的上司,在这片看似无边的芦苇荡,四处出没。

好在快艇上另外准备了油料,不然,这一天转下来,早就没油了,现在都打开了船头的汽灯,一艘跟着一艘,预防不要掉队。

正要是掉了队,在这个水路密集复杂的芦苇荡里,就算是白天,估计也得要转上半天,才能找到出口。

入夜时分,在梅子洲芦苇荡的深处,突然,最前头的快艇突突叫了几下子,停了下来,不对啊,油是足的。

难不成坏了?开船的鬼子头大了,要是坏在这个地方,那就可麻烦了,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而且是在冬夜里,这一船人咋办,就这样被冻着啊?

久保正好也坐在第一艘船上,本来心里就窝着火,现在船也竟然跟他作对,气得大骂那开船的士兵,巴嘎,笨蛋,连船都开不好。

这一耽误,后面的几艘船也跟了上来,也奇怪了,一到久保的船边上,这些船也全部给停了下来,难不成这片水域有问题。

鬼子虽然是鬼子,其实也信鬼的,“鬼子”那是我们中国人叫成的,人家自己可不会叫自己是“鬼子”,大部分的日本人是很信鬼神的。

难道这里有鬼?鬼子骤然紧张起来,这大黑夜的,全部的船坏在这芦苇荡的深处,可咋办啊?万一来个什么水鬼的,大家可就麻烦了。

不管怎样,手里有枪有刀的,还是可以壮胆的,而且鬼子在中国杀了不少人,对中国人甚至是中国鬼,心底里都有轻视的感觉。

鬼子开始检查船上的各个地方,都没有什么问题,最后检查到船尾的螺旋桨,终于发现了问题出在这里。

……

435. 夜袭碰上夜袭

在寒冷冬夜里,单洪培热血沸腾地带着宝华山大队一连一排抹黑靠近了鬼子营地屁股后面。

狗子虽然不在一排,但只要有夜间行动,他家的大黄就一定跟着去,这家伙,好像能听得懂人话的一样,甚至是能嗅到人的意图,不然每次没人找它,它怎么能知道?

不过大黄朋友多,几乎遍及全宝华山,山里不止它一条狗,而且大队部和食堂也养了好几条狗,感觉都不如大黄。

主要是大黄太通人性了,类似现在流行的读心术,所以大黄独得大伙的宠爱,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之前牛牯发现大黄的厉害,也想在宝华山成立一个狼狗小组,虽然没有狼狗种,就叫猎户老贺多养几条猎狗,再参照齐永青在城里找来的法子训练。

估计是狗种的问题,怎么训练都达不到标准,虽然好像会厉害那么一点,但还只是猎狗的能力圈圈里转,没办法。

倒是大黄这样家狗或是土狗,竟然比猎狗还好训练,所以,不管什么夜间行动,劫大户、锄奸暗杀等,大黄跟着,大家都不会赶它走,有时候,还能出点力。

一连的兄弟给大黄另外取了个名字,叫“禽兽”,对如此带有“侮辱性”的名字,大黄也无所谓,叫它它也来,摇头晃尾的,对此没有任何的不满意。

后来搞得宝华山人人皆知大黄也叫禽兽,这让一些被骂成禽兽不如的人,有了些许安慰,不如大黄,那好像没什么丢脸的。

倒是狗子,很不满意这个名字,每次听到别人叫他家狗为禽兽,都愤愤然得要骂人家,到后来既成事实了,才没有办法不得不接受,直到有一天,他自己也叫大黄为禽兽。

宝华山人都说,别人是狗仗人势,狗子是人仗狗势,狗子虽然自己也不错,成为一连三排的一个较为优秀的战士,但只要禽兽有任务,别的单位一般也叫上狗子。

或许这就叫“用狗看人脸”了,就这样,狗子跟着禽兽,把宝华山各单位混了熟,牛牯索性就把狗子调到了大队部的通信班去,学习电话电报技术,平时也让他带着禽兽四处查看线路。

这个时候,禽兽跟着单洪培,紧紧趴在草地上,眼睛煞有介事地直盯着前方,虽然拉出老长的大舌头,但呼吸声刻意地放轻,身子也不想平时那样吊儿郎当地摇头晃尾了。

单洪培现在不急着袭击进敌营,而是在等,等什么?

半路上发生了一件事,让老单对牛牯的料敌如神佩服得五体投地,不过也亏了禽兽,半路上,禽兽率先感觉到前方路上有人过来,马上就咬着了老单的裤脚。

老单一看,按平时的经验,这禽兽越到紧要时候,就越灵敏,就马上叫大家停了下来,禽兽苦于无法说人话,只是蹬着一双大眼睛,鼻头朝着前面不停地点。

应该是前头有人来了,老单打了个手势,带着大家马上潜入路边的小树林里去,果不其然,没一泡尿的时间,路上出现了一群人。

借着淡淡的月色,粗一看,这群人和宝华山的自卫队没有什么区别,也穿着粗布衣服,脸上也是胡子拉渣的。

不过从扛着水一色日式武器,甚至还有歪把子和掷弹筒,还有细细听到了人群中有人用日语在轻声地说什么。

不用说,这是一支鬼子的部队,准备夜袭宝华山了;要是自己人,禽兽也不至于这么神神道道的。

老单记起走之前,牛牯对他说过,要是路上遇到了鬼子的夜袭部队,就绕开,不要作任何的攻击,不过,马上派人把情报送回来。

老单叫了队里年纪最小的小董,让他把鬼子的人数、装备、大概的前进方向等情报,迅速抄小路,送到最近的电话处,然后通过电话告诉大队部。

等鬼子走远了,老单才叫起大家起来,继续按调整后的计划,前往鬼子营地去,如果按之前和牛牯商讨的计划,遇到鬼子绕开后,是埋伏在鬼子营地里,等山里的战斗打响后,再发起攻击的。

可一排的战士们,伏在草地里久了,未免开始有了一些情绪,本来是宝华山最精锐的一群人(他们自认为,一直和以前的警卫排争第一)。

现在又成了预备队,得要看着兄弟部队打响后,才能发起进攻。而老单虽然有点小小的遗憾,但他毕竟是队伍的头,不能随着自己和大家的性子来。

而且现在的机会也挺好的,鬼子在这面竟然只派出了一个哨兵,或许是鬼子以为自己都去偷袭别人了,等会对手自己都一团糟了,肯定是无暇这里的,就不需要那么严阵以待了。

又或者,狡猾的鬼子在某处安排了个暗哨,也说不准,这个才是老单头疼的地方,你要是两个哨兵一起在巡逻或是执岗,对于老单来说,反而更没有问题。

要是没有刚才半路遇到的那群鬼子,现在也好办,兵分几路,在鬼子暗哨出现后,马上明火干掉,再突入进去,按现在一排的能力,肯定能把鬼子打得够难受一晚。

但现在不能这么做,不能自己爽了,就不顾别人了,山里的部署还不知道怎样?而且那边也没有打响,会惊动到山里夜袭的鬼子,那样,仗就不好打了。

不过现在,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这个也够憋屈的,老单把求助的眼光投向了禽兽,或许,咱们人类一时解决不了的问题,交给非人类来,估计能解决。

禽兽眼望着老单,郑重地点了点头,站起来头也不回一溜烟地消失在淡淡的月色中去,不一会,禽兽就凭着强大的嗅觉能力,在一个很隐蔽的地方,找到了鬼子的暗哨。

怎么告诉老单?这个就超出了禽兽的语言和能力范围了,看着回来的禽兽,在搔头抓耳的难受劲,让大家忍俊不住。

不过从禽兽的表现来看,鬼子的肯定安排了暗哨的,不然禽兽不会这么急,怎么办?

好办,老单叫了个伙伴,两人一起跟着禽兽,一路的弯弯绕绕起起伏伏,一段很近的距离,却走了好久,为的是避开了鬼子的明哨,还有暗哨的注意。

这禽兽也厉害,知道怎么走,走什么线路,能避开鬼子明暗哨的视线,经过好一会后,大家终于慢慢靠近了鬼子的暗哨位置。

436. 取人首级如同探囊取物

这次要是没有带上禽兽,怕还没有这么顺利,至少这一关,就没有那么简单,老单带着木头,跟着禽兽,摸到鬼子暗哨边上,抽空想了这一下。

跟着老单的木头,人如其名,平时木讷得像个木头,但人家只是讷言,或是不擅交谈,但人不木,反倒是灵活得很,啥一学就上手,这点和打铁侬很像。

前几天打铁侬挑人去汤山时候,早就相中了木头,或许是相同的性格,比较容易认同。但是老单死活不放人,一排谁都可以放,这个木头就不行,木头可是他的心头爱啊。

最后闹到了牛牯出面,才算让打铁侬先放过老单,牛牯承诺,只要打铁侬过去如果发展的好,到时候把老单这一排人全给他都没有问题,这才让打铁侬松口,因为他也想打这一排的注意。

不过现在,就算是热血的老兵单洪培,还是灵活的木头,都傻眼了,这个鬼子的暗哨,舍得太绝了。

这鬼子在离地几米高的屋檐上,搭了个简易的阁楼,四周堆满了成捆的干柴禾,整个人都被埋在了干柴禾堆里了。

这就是在白天,也是很难发现的,何况在夜里,要不是禽兽,估计老单带着人就算是把营地的鬼子给杀了个遍,也很难找到这里面还有人。

只是,现在找是找着了,禽兽带着他们俩七弯八绕地拐到这个阁楼下面,就在暗哨的下面,可就是没有办法干掉他。

这要不是夜袭,直接就是一梭子上去,很容易搞定,但现在是夜袭,不能发出惊动营地里鬼子的声音,这个难度系数就大了。

这好比要到树上去抓鸟巢里的鸟,既不能惊动到,也要快速解决战斗,老单近乎绝望地在下面望着顶上暗哨多出一小截的枪口。

这难道就是命吗?这些年一路走来,几乎所有的命运都跟老单在作对,随着东北军逃进关内,就没出过一次好气的。

好不容易逮到个打鬼子的机会,却在江阴和南京,打得都是憋屈的仗,武器不如人,人也不如人,只能用命去拼,把手底下人都打光了,还是没有打出什么,反而自己也成了丧家之犬。

现在再一次上战场打鬼子,却被这一个小小的暗哨给难住了,大风大浪都过来了,在这个小阴沟面前,踌躇不前,真是悲哀啊。

怎么办?退回去等山里打响了再说,可是现在不把这个暗哨除掉,就算等会发起攻击,也会遭受一些不必要的损失。

还是要搞掉,再难,也得要想办法搞掉。正当老单和木头冥思苦想时候,禽兽不知道从哪里叼来了一大捆绳子,偷偷地给到了老单。

禽兽太可爱了,老单忍不住摸了摸禽兽的狗头。有了这捆绳子,或许还可以拼一下,老单和木头两人对了一下眼,互相点了点头,决定拼一下。

木头人轻一些,就把绳子绑在自己腰腹上,老单拿起绳头,轻舒长臂,准确地把绳头给扔过了屋檐边上连接柱子的一个横档上,这点功夫,得益于小时候在东北老林里抓野兽也练出来的,现在正好派上了用场。

但愿柴禾堆里鬼子现在睡着了,很有可能这个地方就是他们暗哨的固定哨位,里面可能还有什么棉被的,因为老单刚才在下面还听到了上面有轻微的鼾声。

老单试了试绳子,这种山里的麻绳子,结实是很结实,就是比较粗糙,拉起来估计会发出声音来,不管了,现在试一下。

老单慢慢发力拉着绳子,把木头给吊了起来,动作尽量放慢,不放出声音来,好在木头的身体重量全部压在一根绳子上,绳子和横梁的摩擦声更少一点,再慢慢地拉,只有极细微的声音发出。

但这个过程也是非常惊险的,一旦让鬼子发现,木头几乎就没有命了,在半空里很难做出躲避的动作,也无处藏身。

老单手心发汗,还好一开始就扯开衣服来垫着手,不然现在估计还会滑手。

经过了度秒如年的一段时间后,终于把木头给吊到了鬼子暗哨身后面了。

在底下还以为鬼子全部躲进了柴禾捆里,在上面一看,木头发现,其实不然,鬼子上面是没有柴禾的,而是一床棉被。

狗日的鬼子,还挺舒服的,正趴在那里酣睡着,不过即使在睡觉,还是穿着衣服,手里握着步枪的。

木头向下面的老单打了个好的手势,让老单只是拉住绳子,然后抽出腰间的匕首,脚在墙面上向后一点,整个人像飞起了一样,向前荡了过去。

老单在下面盯着,等木头快飞到那阁楼上面时候,马上手上的绳子松了一截,这一截很考究功夫,少了,木头够不到那鬼子,多了,木头就直接砸在那鬼子的背上了。

老单就有这个本事,放出的一截绳子,刚好是最佳的距离,木头在绳子即将要挡回去的时候,左手伸向鬼子的头盔帽檐前端,一把抓住,快速地向后一拉。

接着右手的匕首也是妙到毫巅,精准地割在鬼子的脖子上。一刀下去,木头就知道有没有了,那手感很好,正中最好的地方。

顺着绳子往回荡的力量,木头左手抓住鬼子钢盔帽檐不放,右手继续发力,那匕首再次深深地在鬼子脖子上快速地绕了半圈。

如同庖丁解牛一样,刀子出奇的精准,经过鬼子的颈椎之间的缝隙,把鬼子脖子给分解成两截。

就在那么的几秒钟时间内,当绳子荡了回去的时候,木头手里竟然提着鬼子的人头,鬼子暗哨的人头都没有,自然是没有办法发出声音了。

只是那身体出脖子断截面,像两股喷泉一样,喷射出大量的鲜血,全出洒在柴禾堆和棉被上,倒是被吸得干干净净的,手脚虽然有些抽搐,但发出的声音也很小。

这放在古代,简直是武林高手的配合和动作,取人首级如同探囊取物。

在现代的战争中居然也实现了,而且是一次就实现了,没有机会给演练和第二次。

战争的残酷,造就了大量的无名高手,也就是这样的高手,才能在残酷的战争中生存下来,成为名副其实的老兵。

看着木头提着血淋淋的鬼子人头,老单才放下了提到了嗓子眼里的心,慢慢地放着绳子,把木头给放了下来。

437. 声东击西

搞定了鬼子的暗哨,明哨就容易多了,但还是得要小心,刚才那暗哨是睡着了,才如此顺利,而明哨则是醒着的,同样不能掉以轻心。

老单和木头分头从两个方向靠近那个明哨,冬日寒冷的夜里,谁都不愿在这个时候站岗放哨,但毕竟轮到了自己,还是没有办法。

这个鬼子也不例外,又冷又困的,不愿意到处走动,只靠在避风的墙角处,熬着时间。

这躲在一个近九十度的墙角里,无意间正好给鬼子提供了一个很好的位置,可以防着背后和左右两个方向的袭击,只要正面自己看着,几乎是无懈可击。

今天是怎么回事?出山运不好啊,老单不由得暗骂着,心想,这个鬼子明哨你就出来走两步吧,就走两步,暖和一下身子呗,这大冬夜的,太难为你了。

可人家就是不走,眼睛还正蹬着前方,精神着呢,咋办?

没办法,只能声东击西了,老单和对面同样贴在墙根的木头打了手势,这次由木头声东,他负责击西。

木头见老单准备好,举起右手,用手背的手指,叩击这他这面墙面转角处,发出轻微的扣扣声。

深夜里,周边的静谧,会把一切的声音放大,那鬼子一听到有异样的声音在左手边的墙角发出,马上警觉地举起了枪,贴着墙面,慢慢地靠近了过去。

突然,一道鬼魅的黑影在鬼子的身后窜起,转眼就无声地来到了他的身后。

鬼子还没有走到墙角处,就发现月光下,前面有两个影子,除了自己的一个人影,多出一个黑黑的影子。

我去,见鬼了,刚才明明是这边墙上有扣扣声,怎么地上就多出了个影子来?一个人是不可能出现两个影子的吧。

鬼子毛骨悚然,惊得赶紧回头看个究竟,真的是见鬼了,准确的说,是这个鬼子几秒钟后要去见鬼了,去鬼府报到了。

毫无疑问,后面的就是老单,能有这样的机会,对于百战磨砺出来的老兵,自然是不会放过的。

鬼子转过头来,还没有看清老单的长相,脖子上嗖地一凉,接着剧痛传来,张开的嘴巴正准备发出声音,却一把被老单给紧紧地捂住了。

因为月光的投影,墙角这头的木头看到两个人影重叠在一起,并发出了细微的声音时候,马上就一个矮身,从墙角这头冲了出来,一个箭步扑到了鬼子的面前。

那鬼子脖子上中了一刀后,血正喷着,在白墙面上开出艳丽的花朵,右手自然反射地抓脖子上剧痛的地方,而左手还紧紧地抓住步枪。

木头没空欣赏鬼子的死法和临死前的表情,他的目标很明确,就是鬼子的步枪,之所以矮着身子冲了过来,就是根据鬼子握枪的高度,冲过来夺枪的。

木头左手快速地抓住步枪的扳机,往身子一拉,可那鬼子死在临头了,还紧抓着枪不放,好像在紧抓着一根救命的稻草一样,满以为这样就可以活命了,所以全身的力量抓住不放。

木头一看夺不过来,就右手一挥,手上的匕首,发出一道寒光,一刀就割在了鬼子的手臂上,锋利的刀口,瞬间把鬼子穿着棉大衣的袖子给割开了。

接着,刀口继续深入,割开了鬼子的手臂,鬼子现在是如同身处苦海,脖子和手臂都在痛,但右手又扯不开后面老单箍着他脖子的手臂。

左手臂再痛,也是死死抓住步枪,枪,对于一个战士来说,就是第二生命,就是保命的最好武器,所以,再痛,也不能丢了。

木头气恼,再次挥刀割下,甚至接着连割几下,鬼子的手再也抓不住枪了,松手了,木头才把枪夺走。

估计是木头把鬼子手臂上的筋给割断了,鬼子手再也发不上力了,还有是,脖子上的创口,被老单再次割开,放血量更大,人体大量的失血,自然力气会快速消失。

总之,两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搞死了这个不起眼的鬼子明哨,老单送了一口气,把鬼子还热着的尸体慢慢放在地上,抬头看看了月亮,时间还早。

现在还没有听到山里的枪声,看来那群夜袭山里的鬼子,还没有开始动手。

连鬼子的明暗哨都干掉了,自然就不用等那边的枪声响起了,当然,这边也不能提前发出枪声,不然会坏了山里的大事。

老单站起来朝兄弟们藏身之地挥了挥手,招呼大家偷偷摸了过来,对大家发出严重的警告,就是现在进去杀鬼子可以,但不能发出响声。

如果做不到,大家就先摸进去,站好位置,等到山里的枪声一响,就马上动手,那个时候,放炮开枪都可以。

大家点了点头,只要放大家伙们进来,总比在外面憋着好多了,于是鱼贯而入,个个都猫在了黑暗的角落里。

大家一边默默忍受着鬼子如山般的鼾声、还有磨牙打屁声,一边苦苦地等待着。

老单还是留了木头呆在外面,装着鬼子的哨兵,一边预防着敌人,也给自己留条后路。

也正是这条后路,救了大家的一命。

因为,正当大家等得难受时候,有一个鬼子在大通铺上竟然起床了,大家一下子就紧张异常,难不成被这个鬼子发现了?

不对,如果鬼子发现了,肯定不会傻到起床的,正常的反应是高声大叫或是拿起身边的枪开枪的。

这个鬼子不想是发现了大家的样子,而是哆哆嗦嗦地披了件军袄,起身下床了,跌跌撞撞地冲到门外去。

原来鬼子是出去撒尿,大家听着鬼子的撒尿声,心想,这下子麻烦了,刚才鬼子那时因为尿急,不会注意身边的环境。

现在,在外面拉完尿后,被寒风一激,就算是没有察觉自己哨兵出了问题,进来房间后,估计也会察觉到猫着等偷袭的中国人。

大家不由得暗暗地都抽出了匕首,心想,这下子要是被发现了,就跟鬼子拼个你死我活,决不能让他们发出什么枪声来。

结果,大家等了好一会,还没见那撒尿的鬼子进来,反倒是最靠外面的老单,竟然站了起来,走到那鬼子刚才起床的位置,躺了下去。

真是见鬼了,老单莫非是中魔了不成?在诡异的气氛中,大家都觉得无法理解老单的行为。

438. 终于等到了枪声

老单没有中魔,而是队友们没有看见门外的情况,他在靠门处,把刚才外面的一幕看得清清楚楚。

刚才那鬼子起床出去尿尿时候,闹出的动静惊起了院子外面“站岗”的木头,木头隔着门探头一看,发现是个鬼子,正披着军袄撅着屁股,尿在空地上。

估计晚上太冷了,那鬼子不愿意去院子另一边的茅房里尿,就直接就地解决了。

正当木头探头看的时候,发现里面门口探出一个头来,原来是老单,老单和他一个对眼,对着他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然后指了指那正在尿尿的鬼子。

木头明白,赶紧悄然闪身而进,等鬼子尿完转身的那一刻,身体突地暴长,那个小天井,只用了二三步就飞奔了过去。

由于太快,还是出现了一点点声音出来,正当鬼子疑惑着要转头看的时候,突然发现房间门口出现了一张脸。

黑暗中出现了一张脸,是张着嘴巴发笑的脸,更为惊悚的是,没有发出声音,那鬼子一下子给整懵了,或者严格来说,给吓傻在那里了,愣住不动了。

这张诡异的脸,正是老单的那大脸,原来老单一直在里面密切关注门外面的情况,见木头冲向鬼子身后时候,发现鬼子好像有点察觉。

所以,老单马上就露出恐怖的无声笑脸来吸引鬼子的注意力。

老单的表演给木头带来很不错的便利,现在杀那个木在那里的鬼子,简直是像在杀一只鸡那么简单,鬼子瞬间就被背后的木头给割开脖子放血了。

眼见着木头搞死了那夜尿的鬼子,老单才突然想起,如果这个时候,这鬼子还不回去睡觉,有可能会引起那个没怎么睡着的鬼子的注意。

于是,老单就假装着夜尿回来的鬼子,晃晃悠悠地回到那个空出的床位去,拉开被子,自然地睡了进去。

所以,房间内不知道情况的大伙,都以为老单中魔了,怎么跟鬼子睡在一起了。

你以为老单愿意啊,事后老单说,他刚躺下去,旁边睡着的一个鬼子,就把手给搭了上来,抱着老单,嘴巴里还叽里呱啦地说着什么梦话,估计把老单当成什么女人了。

老单一阵恶心,但也不能粗鲁地把鬼子手给甩开,只得忍受了一会,才慢慢地移开身子,摸出匕首,心想,等会,第一个解决的就是你,谁让你恶心我。

谁说等和被等的区别是隔着一道厕所门,现在大伙等得比急着上厕所还要难受,老单虽然躺着,但也很不放心,生怕这中间出个什么差错,害死一排人了。

终于,等到了山里传来了救命般的一阵枪响,那些睡在床上的鬼子顿时被惊醒了,看来,他们也不知道自己人去夜袭山里了。

鬼子的保密工作做的不错嘛,不过这些鬼子从惊醒到接着永远睡去,也就几秒钟的时间,山里的枪声一响,等于给老单他们发出了进攻的指令。

都不用老单再下命令了,大家一齐动手,对着已经瞄准好分配好的敌人,一顿匕首下去,这个房子里睡了十几个鬼子,能活下来的鬼子,微乎其微了。

关键是响声不大,或是就算有点响动,也是正常的,因为别的营区的鬼子也骚动了起来,因为听到了山里的枪声,有的鬼子还以为遭到了中国人的袭击了。

所以,这座房子里有点响动,很好理解,反而特别安静的,会让其他房子的鬼子起疑心。

山里的枪声越来越密集,并有蔓延整个宝华山的趋势,鬼子营地里前田中尉,此时的心情非常忐忑不安,前后矛盾。

既高兴今井的夜袭小队得手了,又担心今井他们的安危,既想着要不要增派部队去扩大战果,又担心自己一离开老巢,在不擅长的夜战里吃亏。

可现在眼见着枪声越来越盛,已经感觉不像得手的意思了,感觉是陷入了胶着战了,不行,不能这样耽误下去,传令下去,全军起拨,向山里进击。

鬼子的传令官,绕着各个宿营的房子,高声传达着前田的命令,顿时,鬼子营地里所有人都动了起来,人马闹成一片。

来不及全队集合了,再说山路也不适合一次通过,前田命令各小队各班组自己集合,完后马上朝山里进发,目标是宝华寺,也就是宝华山自卫大队的大队部。

前田这一简单的命令,救了他自己的命。

因为老单他们趴在窗户上往外看,见到鬼子营地里灯火通明,几乎所有的鬼子全部出动了,集合的集合,跑步的跑步,一队队地往山里进发。

老单不由得在心里暗暗叹息,时运不济啊,要是鬼子全部集合在一起多好啊,这样的话,他们一排一通机枪加手榴弹,得有多大的战果啊。

可现在,眼睁睁地看着鬼子一队队地从眼皮底下溜走,而现在必须要做出选择了,因为已经有个鬼子军曹模样的人,正气呼呼地朝他们的房里走来。

估计是看他们这座房子到现在还没有任何动静,也点灯,静悄悄的,别人都快走光了,这房子里的人,难道还在睡大觉吗?太不像话了。

大门外的岗哨呢?连站岗的都不见了,这个军曹气得冲进院子里,一脚把门踢开,就扯起喉咙来喊……

还没喊到一半,就觉得不对劲了,这里的血腥味这么浓烈啊,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需要他到地下去问他的同胞了。

几乎同一时间,后几把刺刀刺穿了这个鬼子军曹的胸口,老单拔出刺刀后,马上对着大伙说:

“走,我们去咬住鬼子的屁股。”

除了老单他们这个房子里的鬼子,差不多最后一队鬼子在集合了,老单一冲到那群鬼子身后,一个手榴弹就飞了出去。

手榴弹掉在鬼子人群里,还没有起爆,木头他们手里的枪就响成一片了,鬼子像沉甸甸的麦子一样,在收割机面前,成排地倒了下去。

这下子,轮到了鬼子开始混乱起来了,前田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的后院起火了,现在怎么办?

前田把所有的利弊迅速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前头还在激战,身后也起了枪声,从密集度来看,身后的枪声没有前面密集,这代表着身后的敌人不多。

所以,现在可不能马上又更改命令,全队调转方向,回老巢去,而是马上叫最后面的一个班组人马留下来,阻击身后的敌人。

其他人,命令和计划都不变,坚定地朝宝华寺进发。

从这个应变看来,前田作为一个指挥官,还算是比较合格的,临危不乱,快速判断,命令坚决。

可惜他遇到了更为厉害的牛牯,这个牛叉的对手,正在宝华寺等待着他的光临。

439. 乌江乌江

冬夜的长江梅子洲里,寒风彻骨,冻得汽艇上的鬼子缩了缩脖子,现在更麻烦的是船坏了,开船的检查了一番,最后终于发现问题出在船尾的螺旋桨上。

螺旋桨被一堆破渔网给缠住了,而且经过这一四面都是芦苇荡的水域的四条汽艇螺旋桨都给渔网缠住了。

荻岛本来就焦虑重重,现在遇到了如此倒霉的事,更是烦心,不耐烦地催促船员赶紧扯开渔网,早点开船。

这船既然到了这里,自然是不会再让他们开了,三狗为了设这个局,绞尽了多少脑汁。

鬼子汽艇边上的芦苇荡,已经悄无声息地聚来好多艘快船,随着三狗的一个手势,秀才第一个开枪,打的就是那个鬼子中尉。

距离实在是太近了,超音速的子弹飞了过去,以至于荻岛还没有听到枪声,就感觉自己的头被人狠狠地敲了一大棒子。

接着,就没有接着的感觉了,荻岛整个人被子弹击中头部后的冲击力,给打翻进水里去了,荻岛终于可以滚回日本了,只不过是换了个方式而已。

秀才的枪一响,其他的兄弟们纷纷开枪,轻机枪密集的子弹,连带这芦苇杆子一起,把汽艇上的鬼子一起扫成两截。

突遭如此迅烈沉重的打击,四条汽艇上二十多个鬼子,根本没有时间做出反应,只有一两个坐在船沿的鬼子被吓得掉入水里外,其他的鬼子,全部给射杀了。

枪声都结束了,那掉入水中的两个鬼子,因为受不了冰冻的江水,和长时间躲在水下的憋气,只得又扑腾着露出了脑袋,结果被秀才和张志光一人一枪,给结果了。

很久没有这么痛快地开枪射杀鬼子了,这一段时间以来,老七连们都是在悄无声息中暗杀着鬼子,那次射杀鬼子骑兵小队,也可以算得上过了一次小瘾,不过这次更爽。

三狗可没有时间爽,赶紧指挥大家靠近鬼子的汽艇,用绳子连上,叫大家立刻划船,拖着汽艇离开现场。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江面远处的鬼子兵舰呜呜地开了过来,由于船大,不敢靠近芦苇荡深处,怕触底,就远远地用探照灯,来回地对着刚才发生枪战的地方照着。

兵舰照了好一阵子,半天没有发现有什么异常,一切还是安静如初,才不情愿地呜呜走了。

夏晨他们惊得一身冷汗,幸亏狗哥叫大家走得快,不然被兵舰发现了,不够人家舰炮塞牙缝了。

四艘汽艇拖了回去,三狗叫上大家,连夜把缠在螺旋桨上的渔网给扯了下来。

然后大家又全部穿上日军的军服,坐上船,让乌江镇的老船工老何带路,三狗、竹竿、吴鼎立、张志光这几个开过炮的人,来驾驶汽艇。

三狗他们和梅子洲老大黄经祥告别,感谢这几天来的招待和掩藏,也提醒他们,要注意鬼子有可能会前来报复梅子洲的,最好是要有所准备和应对。

而大魁,水西门外的马魁元,则想跟着三狗去国统区,三狗也挺喜欢这个机灵的小伙子,汽艇虽然载不了太多人,但增加一个是没有问题的。

大魁说服了家人,或许去国统区更安全,但他的老父老母又不是傻子,跟着当兵打仗的,去哪里都不安全。

只是现在国破家亡的,还是要从民族大义出发,大魁老父老母同意甚至是鼓励儿子上战场。

其实开汽艇比开炮简单多了,没两下子,几个人就会开了,汽艇不开灯,在泛着淡淡月光的江面上,慢慢地开着,尽量压低声音。

到了第二天凌晨破晓,三狗就开足了马力,在老何的指引下,一路畅通,到了乌江镇。

也得要感谢鬼子在汽艇上加放了几桶汽油,才能坚持到乌江,不过到了乌江镇后,就可以不用这汽艇了。

沿岸的日军,昨天已经看到过这四艘汽艇,今天再次看到朝乌江镇去,就觉得很正常了,有的还在岸边打招呼,毕竟船上的都是穿着军服的“自己人”。

屹立在乌江边上,三狗的眼睛被江风吹得有点潮,想起半年前,学成归来的他,如何的意气风发追随原部队奔赴上海,准备和鬼子大战一番。

可这半年下来,原本那个年轻的小伙子,已经不复再见了,取而代之的他,伊然觉得一下子老了好多岁了。

年少不再,沧桑易老。

那是因为见过了太多的悲欢离合,经历了太多的生死关头和痛苦磨难。

之前的生活,到处都是诗意,现在,已经全没了诗歌的存在了,太多太多的残酷和残忍,充斥着内心,曾经柔软的内心,已经变得坚硬如铁。

唯有她,杨慕华,那个久违的名字,那个夜夜念着的名字,让三狗内心波起一丝荡漾,升起一丝希望。

身后的大地,就是国统区了,与她,估计马上就要见面了,期待吗?当然,恨不得归心如箭,马上就能见到她。

身前的乌江,是千年以前项羽自杀的地方,当年项羽带着八千江东子弟,过江横扫全国,可后来兵败于刘邦,至死不肯回江东。

这个历史典故就发生在这里,千年以后,三狗心里默想着,希望能有项羽的百分之一勇猛,带着这几十个老七连的江南江东子弟,几年后,能横扫日寇,欣然过江东,收复失地,朝天阙。

……

南京保卫战,严格来说,在民国二十六年(1937)十二月十三日城破之时,南京保卫战已经就算结束了。

而三狗的保卫战,除了之前的保卫南京,之后只能算是保卫自己和老七连剩下的种子了,也算是千千万万南京保卫战之后散落各地继续的战斗吧。

他们,用生命延续了南京保卫战的战火,用鲜血书写了中国人不屈的脊梁。

同时,请牢牢记住,日军参与南京大屠杀的军队番号,日军第6、16、18、114四个常驻南京的师团,还有9、13师团的一部分,攻陷南京后,持续六周大规模的屠杀,一直到三个月后。

注:忍不住马后炮地借用一下网络上的分析,南京保卫战,其实也不能和以前太平天国相比较,十来万国军残兵与二十多万日军精锐激战十多天,战死达40%,受伤无数。

作为现代的军队,已经做了最大的努力,之后几十万的德军据守柏林也不过只守了一个多星期。

二战时期,欧洲战场被对手合围的部队,没有几个可以坚持到战死40%还不投降和崩溃的。

至于后面那无序混乱的撤退,应该由最高指挥官唐将军和部分提前逃跑的将领负责,而不应该苛责那些为首都保卫战曾付出自己生命的官兵。

三狗他们,能在混乱指挥下坚持战斗,逃出生天,本身就是一件非常难得的事情,不以单纯的成败论英雄,他们,能活下来,本身就是英雄。

440. 请君入瓮

三狗带着老七连剩下二十多个种子,从乌江上岸,进入国统区,他们的南京保卫战,算是结束了。

而宝华山这边的牛牯他们,算是南京保卫战的后延,则还没有结束,现在正如火如荼地进行着。

老单的一排,算是宝华山最精锐的部队了,可在鬼子面前,谈不上什么精锐,人家随便一支断后十来个人的班组,就把老单他们给堵住进不得。

破这种有所准备的阻击战,没有重火力,基本上很难,特别是对付训练有素武器精良的鬼子。

老单一来是爱惜手下的命,不想拿兄弟们的命去硬拼,二来是因为夜袭,没有带上什么重武器,最多只是轻机枪。

所以,被鬼子卡着路口边上的高地,怎么也打不下来。

不过老单也不着急,因为之前牛牯告诉过他,不要硬着顶,要保存生命力和体力,还有弹药,真正出力的时候,还在后头。

因此,老单只是派出几个人,冷不丁地放几枪,牵制这小股鬼子,剩下全部的人力,全部投入到路边高地的工事作业里去。

老单亲自带头,玩了命地开挖战壕,现在多挖深一寸,到时候就少中一个子弹,战场上,或许,只要一个子弹,就会要了老命。

……

今晚深夜时分,今井带着夜袭小分队,非常顺利地进入到宝华山的腹地,不由得很得意:看来支那人都是蠢猪,晚上睡得死死的,等着我们皇军来宰他们吧。

鬼子已经可以远远看到宝华寺的轮廓了,在月夜下,屋顶的琉璃瓦散发出一圈淡淡的光晕,好像佛光普照一样。

但对于今井来说,宝华寺犹如海市蜃楼一样,可望而不可及,因为在下一秒,战斗将打响了。

今井他们看到了唾手可得的宝华寺,都很兴奋,今晚拿下宝华寺,然后配合前田的外围突击,他们中间开花,一举搞定整个宝华山,一雪前次惨败的耻辱。

或许也还能找到那批辛苦得来的财物,就算没有,也可大肆抢夺宝华山的财物。

今井一兴奋,就带着队员们直扑宝华寺,就在快到时候,突然前面响起了激烈的机枪声,鬼子前面二三个人猝然不防,马上被机枪子弹给腰斩了。

今井马上命令大家趴下隐蔽,其实都不用他多嘴,鬼子的单兵素质很好,一听到有枪声,不管是从哪个方向发出的,第一时间就是立马趴地上。

今井派出人马分成几个小组,从各个方向去做试探性进攻,遗憾的是,对方的防守都非常严密,火力也很强大,无法打开缺口。

好在是黑夜里,对方好像很忌惮贸然出击,这个也好理解,这些阻击的部队估计是宝华寺的守备部队,他们的任务是守卫,而不是恋战。

今井正一筹莫解的时候,后面的枪声响起了,给他带来了解决之道,当然,这个解决不是今井自己想要的。

本来想打个夜袭战的,结果碰上了个硬骨头,啃不下来的同时,还招来了其他的麻烦,支那人为了保护宝华寺,现在估计是全山都出动了。

生怕被围,甚至是被分割,被一口口吃掉,今井没有办法,只得撤退。

可撤退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虽然鬼子的断后和交替掩护做得很好,不过问题不是出在这里,而是前头。

前头撤退的路给卡住了,明明是原路返回的,怎么来的时候路上没人,现在就有人守着了,奇怪,支那人反应有这么快吗?今井再一次被打得怀疑人生。

今井人不多,弹药也带得不多,不敢和支那守军硬碰硬,只得到处狼奔豕突,今晚的守军好像都只是负责自己的防区,打退了他们就不打了,还没有人来追着今井到处跑。

至少是这点可以安慰一下,支那人还是很忌惮皇军的,没有特别大的把握是不敢出击的,特别是在黑夜里,还不知道他们究竟来了多少人。

这个时候,山外面也响起了枪声,肯定是前田来了,正快步入绝望困境的今井他们,听到了山外的枪声响起,不由得振作精神,有人来救他们了。

救他们只是个愿望而已,现在的前田,也是苦恼不已,后悔听那个该死的今井的话,今晚要是不夜袭都好,或是只让那个今井在山里自生自灭,也不错啊。

但他是最高指挥官,既然决定了的事情,必须去做去完成,尽管是错的,也要马上纠错,不该这么怨天尤人的。

也就是说,自己挖的坑,含着泪,也要跳下去,然后再咬着牙,爬上来。

严格来说,由于太过追求严苛的军事教学,日军的士兵单兵都很不错,甚至可以说是当时世界上最能作战的单兵。

但是底层军官的养成,被训练得太过严苛了,也就是太教条了,加上日本重视军工的发展,武器火力在中国军队面前出现代差。

致使日军军官过于依赖武器火力,以及过于追求教条,虽然在命令执行上,非常得力,但是在灵活机动上,还是略显不足的。

不喜欢夜战和近战,这是所有拥有武器优势的部队的一个特色,当时的日军也不例外,二战末期和朝鲜战争中的美军,也是如此。

打一个不恰当的比喻,假如现在新时代的中国军队去非洲执行维和任务,面对没有什么新式武器的黑人恐怖组织,也是不愿意去打夜战和近战的。

前田和今井都犯了这个错误,就是以己之短,攻彼之长;拉着不擅夜战的部队,黑夜里去攻打擅长夜战的中国军队,此消彼长,那一点武器和单兵的优势全部不复存在了。

现在的今井是如瓮中的老鳖,四处乱转,怎么也逃不出宝华山,而前田则是顾头不顾尾的野鸡,一头扎进了宝华山中,撞到了南墙也不回头。

这就是日本人的性格,要是走在对的路上,他们就会急速猛进高奏凯歌,但走在错的路上,则会一路错到底。

所以,明治维新以来,日本在自身改革这条道路上,走出了千年以来的精彩,但是,现在被带到了军国主义和扩张主义这条死路上来,他们也将一路走到死。

很难说这种性格的利弊,也很难说我们中国人过于灵活的利弊,失去钻研的劲头,事事看起来都会做,但都做不深做不好,最后,也就是一辈子下来一事无成。

而能把这两种性格中和或是都应用很好的人,是有,但不多,用好了,就离成功不远了,但愿更多的人,能用好和权衡好这两者的关系。

441. 关门打狗

前田是个撞破南墙不回头的主,现在一直往宝华山的包围圈里撞,他还是不信,单凭宝华山那点地方武装,怎么能和装备精良的皇军可以对抗的。

支那人靠着地形,用人命拼一下防守,还可以摆得上台面一下,至于要双方摆好阵势,真刀真枪地干一下,不是前田小看中国人,中国军队确实没有这个实力。

现在看来,支那人确实地抵抗不住了,在前田投入中队主力后,几乎是所向披靡,一路杀入宝华山的腹地中去。

见到前田领兵杀了进来,今井感动得几乎要痛哭流涕了,本来夜袭的他,带了十几个人的小分队,现在只剩下二三个人,躲在一处岩石后面,正听天由命着。

前田看着落魄的今井,心里不断地骂着这个废物,后悔把这个重要的任务交给了这个废物。

只是在阵前,前田觉得不宜痛骂手下,以免伤自己人的士气,只是稍微安慰了几句今井几句,马上组织兵力,对宝华寺作最后的攻击。

今井原以为前田是进来接应和解救他出去的,没想到他是要攻打宝华寺,虽然一万个不情愿,但又不敢说,败军之将,哪有开口说话的份。

作为前田来说,这次清剿宝华山的战斗,就在今晚的现在,在此一举了,都已经攻到宝华山眼前,肯定是没有理由退兵的。

可前田没有想到,宝华寺是他人生中最后一面南墙了,前面一路顺风顺水的攻击部队,第一次遭到了猛烈的抵抗。

整个宝华寺四周,都被挖空了,形成一个暗堡群,或者可以这么说,整个宝华寺就是一个由暗堡群组成的大暗堡。

鬼子的攻击部队一进入到离宝华寺四百米左右的位置,马上就遭到了几个交叉火力的绞杀,鬼子单兵素质再好,前头也被割了一道韭菜。

前头被割韭菜的,几乎都是被轻重机枪弹给拦腰截断的,火力点设置之巧妙,火力之炽盛,是前田以前很少看到的。

刚才还狂妄自大的前田,惊出一身冷汗,没想到小小的宝华山,有如此惊人的火力配置,太超出他的想象了。

昨天白天前田虽然看到了支那人居然有迫击炮,但那也是打了几炮就停止了,估计也就从哪里捡来的,没几发炮弹,打完了炮架就成花瓶摆设了。

所以,不足为惧,可现在看来,这宝华寺主体阵地的火力,以及持续发射的弹药量,已经不是一支地方武装的配置了,看来,这里肯定是隐藏了支那军队。

正当前田想着连宝华山地方武装和支那军队一起解决的时候,他的侧背同时遭到了攻击,尽管日军在黑夜里,对侧后的保护和警戒做得很不错,但还是经受不了如此大的攻击。

黑夜里,鬼子对这里的地形不熟,这是个硬伤,而宝华山大队里有大量的本地人,从小生于斯长于斯,闭着眼睛都可以摸得出去,这种优势是无法弥补的。

再说前田部队虽然配备一点照明弹,但也不多,因为来的时候,也没有想过要夜战,只是预备着遭受支那人夜袭时候,用一点。

现在前田四面受敌,中国人利用各种优势地形,对日军进行零敲碎打地杀伤,前田的部队非常被动,只得向天空发射照明弹,以图看清周边的情况。

这照明弹一打上天,整个宝华寺和前面的山谷山脊等,被笼罩在一片煞白的颜色下,连看对面人的脸也是煞白的,甚是吓人。

而对于鬼子来说,更为吓人,因为他们突然看到,自己正处于重重包围之中,现在就是原路杀回去,估计难度也很高,要死不少人,才有可能冲得出去。

还有一点更为可怕的是,这漫山遍野的只看见零星的亮起了枪火,却很难见到什么人出现,可见,宝华山被中国人经营得很成熟了,到处都是藏身之处。

而处于包围之中的前田部队,则是到处都是被打击之处,特别是在照明弹的照耀下,鬼子全部在明处,中国人全部在暗处。

前田不得不命令暂停了照明弹的发射,希望双方都在暗处,浑水摸鱼,才有可能全身而退,混出宝华山。

然而,前田又错了,牛牯在此之前,早就派出各部队,对宝华山进行非常精细的测距,包括射界、射程、死角位、各道路的关卡位置、山谷山脊处的距离等。

今晚已经派出这些负责包围的部队,按照测距,把射程早就定好了,只需对准鬼子的人群射击就可以了。

当然,一旦遭受到伏击,鬼子可不像现代中国某个影视基地所拍摄的神剧一样,密密麻麻地站成一群,任中国人乱炸乱射的。

人家一听到枪声,本来就是呈散兵阵型的,早就马上趴地上,或迅速寻找附近的藏身之处,把自己隐蔽起来了。

所以,并不是那么容易打中鬼子的,而且鬼子也不是只躲在山谷里被动挨打的,而是主动地组织兵力,进攻山谷两边的山脊和高地。

被围着打了,鬼子还居然不乱阵脚,真是让牛牯大为敬佩,要是换做中国军队,哪怕是中央军精锐,未免也会自乱阵脚的。

看着鬼子不是一窝蜂地向外突围,而是坚决坚定地执行抢占附近高地的战术,这让那些高地上的守军压力剧增。

不过好在宝华山大队里有很多的老兵,他们能在这个时间里镇住场面,临危不惧,那种气质让新兵镇定下来。

单靠气质,是打不赢仗的,不过这个时候老兵的经验价值得到了体现,面对仰攻的鬼子,特别是在黑夜里仰攻的鬼子,有一招,是很好用的。

就是霰弹,霰弹在半空爆炸,炮弹破片往下射杀无所遮挡的鬼子,效果很好,可问题是,宝华山没有这种大杀器啊,放眼整个中国,都没有多少这样的武器。

没有,就自制,老兵管这种叫人工霰弹,其实很简单,就是手榴弹拉弦后,停留个二秒后再扔出去。

差不多手榴弹刚好在鬼子的头顶上爆炸,其破片和霰弹有异曲同工之妙,虽然威力不如真是的霰弹,但如果很多颗手榴弹都这样爆炸,威力还是不错的。

442. 格杀勿论

不过这种人工霰弹的“发射”,对于“发射者”来说,是极具考验其心理素质的,正常的手榴弹拉弦后,在六秒钟之内起爆。

六秒钟,只是喘几口气的时间而已,如果失手或是延时过久,手榴弹在自己手里爆炸了,不但自己没命,还会炸到身边的战友。

正常的手榴弹杀伤半径达到两米,也就是这个两米,改写了全世界的步兵操典,所有的步兵散兵阵型,相互间必须保持两米及以上的距离。

就是为了不让一个手榴弹炸死两个士兵而设定的标准,当然,很多影视导演才不管这个标准,或许他们不知道,或许要追求镜头效果。

毕竟在一个镜头里,呈现出稀稀拉拉的散兵进攻阵型,对于观众来说,确实是没什么意思,但对于身临战场的战士来说,这可是致命的。

话题扯回来,扔手榴弹对于新兵来说,本来就是神经的一种折磨和考验,但对于扔过上百个甚至是上千个手榴弹的老兵来说,简直是和吃饭喝水一样稀松平常。

老兵们深通手榴弹的脾性,知道拉弦后延时两秒后的手榴弹,一般都不会等到落地时候再爆炸。

特别是对于仰攻的敌人,这样的延时手榴弹杀伤力更为巨大,因为在斜坡,手榴弹如果落地早了,最大的可能是滚落到别处了,炸不到敌人。

也有可能被鬼子一脚踢飞了,而这种延时的手榴弹,即使没有控制好时间,有一些也会落地,但这个落地,离爆炸的时间就很近了。

几乎没有滚落别处和被敌人一脚踢开的时间,一般是一落地就爆炸,这个对于爆点的精准度就提高了很多。

而老兵们对付仰攻的鬼子,主要是制造人工霰弹,让手榴弹在鬼子的头顶爆炸,由于是在黑夜里,鬼子几乎是看不见头顶飞来的手榴弹,也就没有办法快速伏地躲避弹片了。

再说,在空中爆炸的手榴弹,鬼子即使伏在地上,也会被向下飞射的弹片给伤到,不过,杀伤力肯定的没有在鬼子站立时候那么大。

总之,不管鬼子站着还是趴着,都得受伤,甚至是死亡。

这样的仗,打得真划算,手榴弹在半空的爆炸,给予弹片以充分的发射空间,一旦空中多个手榴弹在爆炸,形成的交叉弹片,几乎成了一道向下覆盖的弹幕。

在这样的覆盖打击下,那些仰攻山脊的鬼子,自然大量被手榴弹弹片所杀伤杀死,一时间,山野上,鬼子遍地陈尸。

前田只是一个中队长,这次带来的人马最多也是个加强的中队,也就是二百人左右,但扔在广袤的宝华山里,这二百人还真不算什么。

本来在昨天白天里强攻将军洞阵地时候伤亡了半个小队,今晚又被今井给浪费了一个夜袭的小组,加现在这些被伏击伤亡的人数,前田手里的人员在急速地减员。

这种仗已经没有继续打下去的必要了,鬼子损失快要达到过半时候,当断则断,前田马上传令,撤出宝华山。

想撤,可没有那么容易,这宝华山可不是前田的菜园子,想进就进想出就出的,牛牯看到鬼子撤退的苗头,抓起电话,一连发布了好几个命令出去。

牛牯自然是趁这个难得的机会,一边命令几乎是所有的部队,除了留一个警卫排保护大队部外,其他的警卫连、一连、二连、预备队、女队,全体出击。

而单洪培的一个排,也得到了来自一连的另一个排的支援,也来到了伏击的袋口位置,帮忙扎紧袋口。

刚才警卫连在伏击圈的袋底宝华寺位置,用炽盛的火力,杀伤鬼子和打断鬼子继续前进的信心。

现在鬼子如狗急跳墙的困兽,自然是死命地往回去的地方突围的,所以,这个袋口能不能扎紧,关系到这次能不能歼灭多少敌人。

为了不让鬼子有更多的人组织起突围的兵力,牛牯除了调派一连二排去支援老单的一排扎紧袋口,更多的兵力全部集中在分割和冲散鬼子的阵型上。

一时间,一个成功的伏击战进入到一场声势浩大的追歼战,之前几乎看不到一个人的山坡上,传来了漫山遍野的喊杀声,还有英勇向前的身影。

趁你病,要你命。

只有一百来人的鬼子,顿时被这如海洋般的人民战争,给冲得七零八落,只有前田还带着一股人马,拼死突围到刚才进山的路口。

在这里,前田的路终于终结了,这股残敌遭到了老单他们当头一棒的痛击,前田眼看着只有十来人的部下,已经知道再也无法组织起突围的力量了。

前田不由得仰天长叹,曾经如此的意气风发,如此的踌躇满志,现如今,却在宝华山这个阴沟里翻船了,而且,把自己的老本都丢光了。

前田找了个相对僻静之处,抽出指挥刀切腹自杀,同时也嘱咐身边的随从,在他一下子死不了的时候,给他一枪。

随从或是警卫也不阻止他这种自杀的行为,要是在中国军队,哪个主官要举枪自杀,身边的警卫都是拼死相阻止的。

而在日军里,主官剖腹自杀,在手下看来,是一件很正常也很光荣的事情,所以,当前田一刀插入自己的腹部后,他的随从为了减轻前田的痛苦,接着就是对着前田的后脑勺一枪。

那开枪的随从,见前田已死,也举起了南部十四,对着自己脑袋来了一枪,自杀毙命,他的级别还不高,不够剖腹自杀。

鬼子的主官都绝望自杀了,剩下的,几乎没有生还的机会,要是在正规的部队面前,或许还有投降的一条生路。

而在本地农民武装面前,这些鬼子想投降都没有门,见到有活的,一律打死,不留一个活口,管你投降不投降的,就算是跪在地上也没有用。

尽管鬼子部队里,投降是极为少数的现象,但这这种令人绝望的包围圈里,还是有几个鬼子“不要脸”地跪下来投降。

这几个鬼子,其结果可想而知,都被宝华山彪悍的山民给乱棍打死了。

牛牯虽然对部队进行了正规军的驯化,但面对有血海深仇的鬼子,还是默认了这种战场上直接杀降的行为。

以前抓了伪军,可能还会放那些没有什么血债的伪军一条生路,而面对这些鬼子,只要再中国土地上的鬼子,哪个没有血债?哪个身上没沾着我们中国人的血?

牛牯不想抓住鬼子进行什么历史的审判,没有那个时间和精力,也没有那个兴趣,直接把审判权交个每个战士,让他们来直接处决,格杀勿论!

443. 终于见到了日思夜想的她

三狗带着老七连二十来个种子,过了乌江镇后,接着朝安徽境内一路询问过去,找中国军队的收容处。

到了和县,就有各部的收容站了,随便一问就找到了74军的收容站,终于找到了“家”,大家连着一个来月的艰险奔波,终于可以安顿下来好好地休息一下了。

三狗细细询问收容处的一个负责人,原来在南京城破的当晚(1937.12.13),三狗他们没坐上的那艘小火轮,是最后一次载着74军的将士到江北了。

接着不久,江面就被日军兵舰给封锁了,小火轮自然是不敢再出来了,剩下的人,就跟三狗他们一样了,听天由命自生自灭了。

第二天,全军从南京江北浦口重镇开始撤离,沿着津浦线北上,到了徐州下车,继续收容失散官兵。

不久后,74军调到河南开封去整补,没过多久,又被调到了湖北荆州地区整补训练,现在全军都已经在湖北了。

听收容处的负责人说,这次南京保卫战,74军特别是51师,都快拼光了,全师伤亡5000多人,四个团长一死三伤。58师伤亡了1500多人。

不过战绩也算是很不错了,74军共毙伤日军约4000人,居然还俘虏了7个鬼子,这个有点意外。

日军特别是在淞沪会战以来,骄狂得不得了,根本不把中国军队放在眼里,怎么会向看不起的对手投降呢?

鬼子的武士道精神呢?不是说死也不降的吗?而且这74军的人,怎么还给禽兽不如的鬼子留活口啊?真是想不通。

想不通归想不通,路还是要赶的,收容处给了三狗他们一张路条和一些盘缠,让他们一路搭车坐车,连着走了几天,才赶到了荆州。

近乡情怯,说得是多年在外的游子,在回到家乡时候,越靠近家反而越紧张。这荆州又不是三狗的家乡,怎么也会紧张起来?

路上的这几天,三狗经常兴奋得睡不着觉,天上的月亮是她的脸,最大的两个星星是她的眼睛,正一闪一闪地看着他。

一路上,三狗思绪万千,一直在想着杨慕华,这个感情很奇怪,在越是危难时局里,会越快速发酵,随着时间的推移,更是越来越醇厚深沉。

在战场上如杀神一般存在的三狗,在感情面前,却像一个中学生一样,既向往期待,又很怕见到她后,不知道该怎么办。

确实如此,当三狗他们一群人,来到了荆州74军驻部时候,早有风闻的杨慕华,马上就从附近不远的野战医院赶了过来。

一见到衣衫褴褛、满面征尘、胡子拉渣、犹如从地狱中走回来一样的三狗那一刻,杨慕华再也忍不住自己的情绪。

不顾任何的风俗女德,一把抱住三狗,这简直不是在抱,而是在用尽全身的力气箍住三狗,生怕三狗再一次从视野里消失了一样。

嚎啕大哭,杨慕华像似受了极大的委屈一样,放声恸哭,不顾一切地哭着。

三狗心中也是大恸,那种激动的心情,竟然比逃出南京城的劫后余生还要强烈,不过作为男人,三狗虽然双眼满含着泪水,但还是觉得不好意思在众人面前流泪。

三狗的双手也是极不自在,不知道放在哪里好,只好搭在杨慕华的肩膀上,却碰到一把瘦骨嶙峋的骨头,心里又是一阵酸楚。

而杨慕华才不管不顾,手上恨不得再抱紧一点,再抓紧一点,甚至都抓破了三狗背上的烂衣服。

三狗他们回到国统区,为了不引起误会,不能把质地很好的日军军服穿在外面,只能把日军军服反着穿,外面披着质量很一般的国军灰布军服。

这大冬天的,大家都舍不得把呢料的日军军服丢掉,穿在里面很保暖,外面的自己灰布军服,早就磨损得破破烂烂了,但好歹也是个身份的象征。

这本来就质量一般的又磨损的破破烂烂的衣服,被杨慕华一抓一扯的,三狗的后背衣服就全给撕烂了。

刚才那些兄弟们,看见老大的女人来了,大部分都故意借口聊天走开了,不过在听到杨慕华的恸哭,开始还吓了一大跳,后来发现这事,不能看,越看越伤心难受。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有的兄弟想起了自己心中的女人,有的想起了家乡里父母姐妹,有的甚至是想起了死在上海南京的兄弟们,大家一片唏嘘,好几个兄弟都禁不住流泪了。

或许,在危机四伏的、生死难判的战场上,大家没有时间和心思去考虑这些事情,面对仇人一般的鬼子,自然也是铁石心肠,根本不会出现现在这样柔软的心情。

可这心底深处的一丝柔软,今日被唤起了,自然是真情透露,也没有必要掩着遮着,都是光明磊落顶天立地的汉子,怕个球。

可正当大家沉浸在这种气氛里的时候,突然听到了不合时宜的衣服撕裂声,富有喜剧效果的声音,一下子把大家带回到了喜感十足的现实来。

有些兄弟不由得大笑起来,起哄到:

“狗哥,太心急了吧,这是光天化日之下哦,要不要我们回避一下?”

“去去去!”醒悟过来的杨慕华,顿时满脸羞红,一把推开了三狗,冲这些人喊道。

三狗也不好意思地低着头,冲兄弟们傻笑了一下,反手够了几次,也够不到背后被撕破的衣服破片,就索性不管了,让它挂着飘着吧,算不上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三狗领着大伙,跟着前来迎接的军部散兵收容处工作人员,一起去补办了手续,收容处暂时把大家安顿在一处宿舍里。

按照惯例,归队的散兵,都要去卫生所做个体检,如有难愈的伤,则要转到野战医院去住院治疗。

现在杨慕华则觉得小小的卫生所条件一般,一定要带着三狗他们去野战医院进行细致得体检,甚至是要在那休养一段时间。

三狗觉得这样也挺好,本来兄弟们受伤的很多,表面上看来,很多只是一些轻伤,但也有很多看不见的内伤,还是需要去条件更好的医院检查和治疗。

于是三狗向驻地申请了此事,人家无所谓,你有这个关系,去医院自然是更好了,何况这一下子有二十多人,小卫生所也忙不过来。

就这样,三狗他们一群人先剃头刮胡子,接着被杨慕华赶进澡堂子里,好好地洗上一个热水澡,换上新领到的干净全套衣服。

大家精神焕发地从澡堂子出来时候,像是换了一群人一样,特别是三狗,又恢复了原有的英姿勃发。

特别是经过了几次大战的洗礼后,更是把三狗淬炼得刚毅沉稳,把杨慕华眼珠子都看直了。

444. 我的双手盛满了你的眼泪

杨慕华领着大家到了野战医院,和杨慕华一起来到74军的沈秋君,带着一群护士,涌了出来,叽叽喳喳地围住三狗他们,要看英雄。

被仰慕的感觉真好,不管是狗腿、朱明泰、杨承祖、彭长华等大老粗,还是秀才、吴鼎立、张志光、夏晨、陈彦心这样的知识青年,在女孩子面前,都一样的货色。

杨慕华叫沈秋君带着护士们把这些老兵给领走体检,顺手拉住了要跟着一起去的三狗,把三狗领到了另一个房间里,要单独“检查”三狗。

三狗像个听话的孩子一样,乖乖地跟着杨慕华身后,进到一个空无一人的小病房里,杨慕华转身顺手就把门反关上了。

还没等三狗反应过来,杨慕华一把拉过三狗,抱着三狗的头,狠狠地朝嘴巴吻了上去,三狗还以为杨慕华把他带过来体检的。

在战场上经常搞突袭的三狗,没想到在这里被杨慕华给突袭了一把,三狗一下子还不知道该怎么办?

不过在两秒钟,正当杨慕华要松嘴时候,却遭到了三狗的狠狠反击,被三狗抱住一通亲,只亲得要踹不过气来了。

最后,杨慕华用尽全力才挣脱开三狗的大嘴巴,张大嘴巴不停的呼吸,脸也变得通红了,不知道是刚才激动得,还是被三狗给憋得?

终于可以好好地看一下心爱的女人了,看着杨慕华本来略微清秀的脸,现在却瘦得双颧骨高耸,大眼珠子突出,三狗心疼地抚摸着她的脸。

杨慕华也靠在三狗的怀抱里,手也不停地抚摸着三狗的脸,两人双眼定定地看着,一刻也不分开。

但愿时间就在这里停住吧

但愿我们俩就在此站成雕像

屹立千年,风雨相随

留住我们俩最好的时光

留住我们俩最好的容貌

留住我们俩最好的心情

慕华,我心爱的慕华,你可知道,在南京时,我多少次想在总理陵前殉国,多少次想放弃自己生命。

为什么能坚持下来,都是你在战前给我的那一个吻,让我再次燃烧起来活下去的希望,让我再次不畏强敌奋起战斗。

慕华,你可知道,南京陷落后,我带着兄弟们左冲右突,看不到任何生的希望时候,为什么还能坚持下来?

是因为那一晚长江小火轮上你的哭声,时时牵动着我的心,使我难以忘怀难以放弃,我的生命已经不再属于我、属于我父母,还属于你。

这些话,不断地从三狗的心底深处涌现出来,却难以开口,难以说出口,或许她也是如此,有一肚子的话,想要跟他说,却说不出口。

因为,两人抚摸着对方脸的双手里,已经盛满了对方的眼泪,两人相对泪眼,无声泪流,无语凝噎。

良久,两人才复而拥抱在一起。

……

三狗一伙人的身体检查,都没有什么大碍,回到暂时容身的宿舍里,等待着归建的通知。

三狗他们不知道,在他们等待时候,发生了一件事情,是有人来“抢”他们,不单单是一个单位,有好几个单位,都来要他们。

所以,一下子定不下来,才三狗他们等上了一整天的时间,按说,这样的归建很简单,半天功夫就搞定了,结果三狗他们连晚饭都吃了,也没有接到归建的通知。

直到第二天快到中午时分,才接到了通知,三狗拿过来一看,吃了一惊,他们不是按规定回原来的306团,而是去305团。

三狗领着大家,有点疑惑地跟着305团陈副官,来到了团驻地,大门前来迎接他们的居然有305团张灵武团长。

肩膀上还带着绑带的张团长,见到三狗他们来,快步向前,一把抓住三狗的手,高兴地说:

“罗连长,终于把你们给盼来了,在苏州望亭,我就说过了,你会来我们团的,这不,现在终于来了。”

“张团长,这是?”三狗面带疑惑地问着。

“里面说,里面说,光羽,你快点,领着罗连长他手下的兄弟,一起进去吃饭。”张团长转头对着三营长刘光羽喊道。

305团特地为三狗他们这二十多人准备了隆重的接风酒,除了张团长,还有三营营长刘光羽,二营营长谭实章,以及张团长的副官陈禹翔。

都是之前在望亭阻击战一起合作过的老熟人了,不过从迎接一个小小连长的规格来说,这个确实是过高了。

正常是一个上司营长来接待一下就可以了,居然还有另外一个营长来作陪,团长亲自主持,一个新来连长的这种待遇,在一个团里,确实是很少见了。

张团长本来就是烟酒不沾、很少参加宴会的严格军人,这次破例为迎接三狗的宴席准备了点酒,虽然他自己以茶代酒,也让有所了解他的三狗觉得受宠若惊。

一番宴席下来,三狗也不敢多喝几口酒,只是应付那些老朋友的欢迎和祝贺,实在是推不开,才喝上一口。

张团长见这事如此拘谨,就借口说有事,提前离开宴席,留下刘营长主持,这个刘光羽,见张团长一走,马上就高声高语起来,和三狗及手下几十个兄弟喝在一起了。

酒过三巡后,大家回到安排好的宿舍,三狗特地被刘营长抓去叙旧,这一叙,还真聊出了好多东西出来。

原来刘光羽也差点死在南京城里,也在不久前逃回到这里归队的。

这个刘光羽,在南京城破那晚,也和大部队打散了,受伤的他被日军抓住,在押往挹江门外的煤炭港,准备枪杀前的那一瞬间,刘光羽纵身入江,游到了民宅得以逃生。

听到了三狗讲述的南京脱险经历,刘光羽也觉得很不可思议,大为赞赏,英雄相惜,相见恨晚。

为什么三狗他们会来到305团,刘光羽跟三狗说了个大概,应该是三狗他们的上司306团3营营长胡豪在南京城牺牲了,306团团长邱伟达,也是重伤,现在还在后方养伤,没有归队。

所以,新来的306团团长和3营营长,都对三狗不熟,而305团张团长和三营长刘光羽,则对三狗很赏识喜欢。

于是,两人一合计,就想来个半途截人,没想到,却被野战医院的杨慕华先得手了,他们还不知道三狗和杨慕华的关系。

见三狗他们被领到野战医院去体检时候,张灵武和刘光羽就跑到153旅旅部找旅长李天侠去要人。

这个李天侠以前有提到过,出身于上海宝山的富家,从小爱江湖侠义,喜结交各种人物,张灵武虽然和他的江湖性情不太对口,但耐不住张团长作战勇猛异常,是条令人敬佩的汉子。

445. 重建七连

因此,这个人情通达的李旅长,面对手下最得力的干将要求时候,自然是一口答应下来,何况是一个小连长和二十来号人而已,这个顺水人情,自然是要给的了。

至于306团那边,新来的团长营长对三狗本来就不熟,见旅部这样安排,也没有什么意见。

本来不管在什么单位,都喜欢用熟不用生,他们本身手底下有一批人,已经安插在各个位置上了。

所以,三狗就这样来到了305团3营,刘营长借着微醺的酒意,对三狗推心置腹:

“罗老弟,兄弟我也刚归队不久,现在三营也是缺兵少将的,原来的七连自打南京一战后,基本上是给打光了,现在,你就来做连长,把这个七连给搭起来。”

这也真巧,三狗以前在306团也是七连的连长,现在到了305团,居然还是七连连长,这样也好,老七连,老七连,大家已经叫的很顺口了。

只是以前的老连长副营长牛牯,也是三狗的恩人,现在还没有确切的消息,早在安徽和县的收容点,三狗就问及到牛牯和打铁侬老李头等人的下落,均没有消息。

到现在还没有消息,那估计十有八九是遭遇不测了,想到这里,三狗不由得一阵黯然。

不过,现在能在熟人刘光羽手下做连长,也还是不错的,这个刘营长,是湖南常德津市人,和以前306团邱伟达团长一样,也是条湖南驴子,火筒子,不过有个好处是直性子。

大部分的湖南人虽然脾气火爆,但做事得劲,而且大都是直性子,直性子人好相处,只要了解到他们的火爆脾气,不作正面对抗的话,相处起来还是挺简单的。

因为这样的人,没有那么多的花花肠子和弯弯道道,很少在背后来阴的,遇事当面放一通火,就结束了,不会老放在心上。

而且这个刘光羽,还是个知识分子出身,大三狗五岁,从小在家里熟读经书,后投笔从戎,报考进南京中央骑兵学校的骑兵队,骑兵出身,属于能文善武的人才。

这个南京中央骑兵学校,后来并入南京中央陆军军官学校(南京黄埔)里去了,这么说来,刘光羽和三狗还算是校友了。

看着三狗许久不言,刘光羽还以为三狗不太愿意来305团,于是对三狗许诺:

“罗连长,你就安心留下来,帮我把七连给搭建起来,你那手底下二十来个兄弟,都随你一起。”

“谢谢刘营长,我是愿意留下来,跟着你一起干。”三狗突然醒悟过来,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屁股还没坐热,成绩还没出来,就想着伸手要这个要那个,不太好。

“咱俩别客气,现在七连那只有几个留守的老兵,三个空头排,所有的排长都可以由你来任命,现在马上就要增补一批新兵,都是我们湖南伢子,我优先给七连补齐缺额。”

话说到这个份上了,还有什么好说的,三狗只能连声道谢了,想想自己的上司运确实很不错,经常在节点上遇到贵人。

殊不知,这样的贵人,其实也是自己通过实力得来的,要不是之前带着补充连在望亭打出威风,就算是跟305团人熟,人家也不一定会要他。

第二天,刘光羽亲自下队,带着三狗及二十多个手下,一起去七连,见过那几个老兵。大家都有共同的经历,一聊起来,马上就成一片了。

再说,这几个老兵,都对老七连有感情,才坚持留下来不走的,都希望能给老七连保留点种子,再把七连壮大起来。

现在来了一群老兵,居然也是七连的兵,虽然是以前306团七连的,但也算是同一个师的,都一样。

再说,这些留守老兵本来就怕上面派来一个没上过战场的军校生来做连长,那样会害死好多人的。

结果发现来了个年轻的老兵,而且还是带着一群手下从上海到南京一路打过来的年轻军官,想必不但有经验,还有胆识,这个可就放心多了。

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能在淞沪会战和南京保卫战活下来的,特别是兵,都是壮士,都是英雄。

老高、高伯奋,大有、崔大有,荣仔、梁国荣,朝阳、唐朝阳,胡子、胡守清,老远、韩仲远;三狗一个个地认识过去,也记住了这六条有情有义的汉子。

同时,三狗也隆重正式地把老七连的狗腿、秀才、竹竿、萝卜、彭长华、朱明泰、杨承祖、吴鼎立、张志光、夏晨、陈彦心、和尚、大魁等一起介绍给他们认识。

还有个小何,是乌江镇老船工老何的儿子,那天从乌江离开时候,小何坚持要随三狗他们去当兵。

老何想着这江面上讨生活本来就凶险异常,现在日本人来了,更为凶险,稍有不慎,命就没了,既凶险又窝囊。

现在还不如让儿子跟着三狗他们去闯世界去,就是死在战场上,估计也能杀个鬼子垫背,也比被日本人随意杀好多了。

虽然小何是自己第二个儿子,大儿子在乌江已经成家有孩子了,但不管是哪个儿子,都是自己的心头肉。

其实老何也还是有点舍不得让小儿子上战场的,只是看着小何这么坚持,也就应承了。

小何,何汉涛,不过他喜欢大家叫他“小河”,大江里的人喜欢别人叫他小河,而小溪流出来的人,喜欢别人叫江啊海的,这也是个有趣的现象。

没两天,湖南新兵到来,刘光羽一口气就给七连补齐缺额,补了差不多一百人进来,同时配套的武器也是按最好的配置来发。

一个连队一百二十多人,配备了近一百条中正式步枪,每枪一个基数的子弹, 60发,够打一场中等规模的战斗。

每个班都配备了一挺捷克式的班用机枪,一个基数的子弹300发,15个弹匣,每个班长除了步枪外,多配一把木套的驳壳枪,算是简易式的冲锋枪了。

每个排长人手一把驳壳枪,连长也是,不过在三狗连里,不管是官还是兵,除了驳壳枪外,都要求背上一把中正式步枪,特别是秀才这样的射手,驳壳枪做不到长距离的射杀。

除了正常的轻武器外,每人配备4个手榴弹,本来是每人2个的,这也是三狗特殊要求的,如果身强力壮的,还要再多背几个。

原来每人两个手榴弹,是挂在胸口的,晃来晃去的,影响行动,士兵们戏称这是女人的“女乃子”,见到鬼子,就扔个女乃子过去,奶一下。

三狗要求把四个手榴弹袋子全部缝在一起,再斜跨在腰间,用绳子绑在腰间的皮带上,这样,不但不会晃来晃去影响行动,也能多背两个,还不觉重多少。

446. 吃肉要拼命,喝粥混日子

至于后勤保障,第一保障的就是手榴弹,平时连队里储存最多的也是手榴弹,对于手榴弹的痴迷,三狗比其他连长还要执着。

作为一个基层的连队,没有什么重火力,面对日军随便一个小队,都很能对抗,没有远距离投送的炮弹,就依赖于“手臂炮”,就是手榴弹。

鬼子有大量炮管发射的炮弹,而我们没有,但我们有自己的手臂,就拿手臂当炮管吧,虽然发射得近一点,只要扔在鬼子人群里,照样炸死鬼子。

靠近了用手榴弹炸,然后亮刺刀冲,把日军的重武器威力减轻到最低限度,作为目前中国军队的基层连队,唯有此法,才能在战场上生存下来。

因为正规军,不是游击队,游击队可以游走于广阔的大山平原之间,因为他们不需要担负抵抗正面日军主力部队,也不在乎失地。

而正规军,作为政府的国防军,是担负起保家卫国寸土必争的重任的,是要在正面战场硬扛住敌人主力部队的。

要是都学游击队,避重就轻,都不守土,最后到哪里去打仗?流亡到国外去?没有土地,哪来的物资生产和供应?最后,难道拿石头来和鬼子作战?

而正面的硬碰硬,主要是靠远程投送武器和重火力的对抗,飞机、大炮、坦克等,这些,目前中国军队和日军相比,均处于下风,几乎是没有什么对抗性。

所以,作为没有多少重武器的正规军基层连队,成了人肉盾牌,在飞机大炮坦克的钢铁风暴面前,成了最先牺牲的那一批人。

可想而知,正面战场的残酷,在这里展现无遗。这也是国家落后,自己不思进取,就被外面力量打着赶着,向前发展,这是国家成长的伤痛,也是时代发展的阵痛。

这些,都是三狗在淞沪会战和南京保卫战中饱受其害的痛苦经历,没有什么人,能比当时国军的基层官兵,对国家军工的渴望,对日军重武器的绝望。

所以,在连队里,可以慰藉的,唯有手榴弹,所以每次补充弹药时候,三狗都是尽量先饱和手榴弹的存量,每人身上能多带手榴弹,就多带几个。

当然,现在连队还配发两个掷弹筒,每个掷弹筒的榴弹基数为16个,总共才32发,两下子就打完了,而且,这玩意对技术要求挺高的,一旦掷弹筒发射兵伤亡了,等于就废了。

而手榴弹,傻子都能扔,制作简单,成本低廉,所以,在当时的中国军工,大量制造手榴弹,部队大量装备。

连队是没有重机枪配备的,营里有一个机炮连,装备了几挺重机枪,这可是营里的宝贝,轻易不能乱动的。

一般的营长还舍不得拿出来用,更舍不得分拨下到连队去用,除非在战场上不得不要用的情况下,才会分开使用。

至于迫击炮步兵炮等,连队的人,想都不要想,就算有竹竿萝卜这样的打炮高手,除非去炮兵部队,不然,只有羡慕流口水的份。

不管怎么说,能有这样的兵员补充和武器装备,在当时的中国军队里,算是非常好的待遇了,中央军嫡系部队才有的事情。

74军从组建起到现在,才半年时间,谈不上是中央嫡系部队,74军58师可能算是,大部分都是委员长家乡的浙江人。

58师的第一任师长也是现在74军第一任的军长,俞济世将军,也是委员长的远亲,这点算来,58师算是嫡系部队了。

而51师就不算是了,51师的前身是由几个保定编练团组成的补充一旅,虽然保定编练团是军政部自己操作的部队,但属于新军,待遇比杂牌军好一些,但还谈不上是到了中央军的高度。

后来补充一旅在“剿匪”和西安事变护驾有功,得以扩编成51师,属于半嫡系半地方的部队。

51师真正出彩的是在淞沪会战,罗店一战成名,接下来几个月,都是硬战恶战血战,哪里最紧张,就拉到那里去打。

而且在总撤退时候,大量的嫡系部队先撤,留下被打残的51师来断后,凭着这样的残兵,一路掩护断后打到南京。

到了南京,还不让进城不让休整,只补充些新兵,继续在外围门户淳化镇死守,然后又是节节抵抗消耗,到了南京城里,也是守卫正大门中华门,抵挡全日本最精锐部队轮番攻击。

这样的部队,从组建到成军,不到几年的年轻军队,就和世界上最强悍的部队不断交手,都是硬仗恶战。

正如一块新铁,被放在火焰和冰水里不断地淬火和锻打着,成为了一块坚硬且有韧度的好钢。

不过这一切,都在军政部甚至是委员长的眼睛里看着,当时军政部就正式发了文,不管是杂牌、地方还是中央军,只要在抗日中牺牲的,都优先补充,损失多少补多少。

所以,74军几次被打残,几次马上就有大量的新鲜血液补充进来,加上这支军队已经在恶战大战中形成的强硬作风,成了一支越打越死越厉害的部队。

别的部队或许会羡慕74军这样的待遇,实则不知,这样的待遇,一是靠自己实打实打出来,二来是刀口上血,军政部给你好待遇,就是要拉你去打死仗的。

要么嘴巴吃着肉,随时准备着去牺牲;要么喝点粥混日子,还能保条小命。是你,你会怎么选择?

三狗深知这里面的道理,但作为一个军人,能活在这个最差的年代也是最好的年代里,算是一个不幸也是一个幸运。

从没上过战场的军人,可能还不能算是完整的军人吗?就好像是作为女人,没有生育过一样,这种遗憾,那是一辈子的遗憾。

而上过战场,又是为了正义、为了保家卫国的上战场,哪怕是牺牲,也是死得其所,因为这是军人,随时为国为民做牺牲的一群人。这就是军人的幸运和荣耀。

在这个激荡的大时代里,作为军人,赶上了如此壮烈的卫国战争,又是在骄傲的精锐部队里,而且,这个精锐部队,是自己亲手拼出来的。

作为一个军人,还有什么比这个更骄傲的?还有什么,比这个更荣耀的?

所以,有得必有失,既然活在这个时代里,既然学了这一身的本领,那就拿出来吧,前方哪怕是刀山火海,为了身后的父老爱人,还有什么不敢勇往直前的?

447. 论功行赏

三狗调任305团三营七连连长,军衔也升为少校了,如在和平年代,这种升职速度可谓火箭,但在战争年代,则不算什么了。

战争年代,特别是几场大战后,论功行赏,战功卓著的升迁的很快,无人眼红,战功摆在那,不行你也去拼命立功,也给你升。

还有是人心,打战除了打钱,最后打得还是靠人,如果有功不赏,无功反升,这样的话会大伤人心大泄士气的,所以该升升,该赏赏,不能小气。

还有是连续的大战恶战,人员损失很大,特别是中下级军官,国军当时武器不如人,只能拼命,拼命就得中下级军官带头冲,这就造成了军队基层军官伤亡特别大。

一个萝卜一个坑,这么多萝卜没了,空出大量的坑,得要有人来填,所以,基层军官的升迁速度就很快。

看似当了官,其实要你命,抗战中,师长一级的都不保险,偶尔连军长都有牺牲的,何况这些旅长、团长,营长连长就更不用说了,说白了,都是炮灰。

炮灰不可怕,得看做什么炮灰,如果中国人自己打自己,像以前国内战争,那炮灰就做的很冤,但是对抗入侵的外敌,比如这抗日战争,即使是炮灰,也是值得的。

三营七连的几个排长都由三狗来任命,班长就由几个排长来挑,三狗经过左右考量后,决定还是和之前差不多的安排。

一排长为秀才,这已经是惯例了,一排一班长为杨承祖,二班长吴鼎立,三班长高伯奋,三狗安排了个原七连的老兵进来。

这一排主要是培养神射手的,由秀才去挑射手苗子。秀才的军衔也由以前的少尉升为中尉,班长基本上都是上士。

二排长为狗腿,二排一班长为狗腿的徒弟彭长华,二班长朱明泰,三班长崔大有。这一排主要集中了有手脚功夫的人,属于主攻的队伍。狗腿也从少尉升为中尉。

三排长为竹竿,三排一班长为萝卜,二班长张志光,三班长梁国荣。这一排都是玩炮玩机枪的高手,梁国荣本身就是一个机枪手。显然这个排是机炮排,属于远程火力的技术队伍。

三狗在每个排安排了个见习排长,类似副排长,夏晨在一排跟着秀才,陈彦心在二排,他也喜欢狗腿,之前也拜了狗腿为师傅,三排的见习排长为萝卜,兼任三排一班的班长。

见习排长都是尉官,也就是最小的少尉,但这个是分水岭,能不能做官,就看这一步了,上去了,以后才能继续步步高升,这一步上不去,以后就是干到老干到死,也最多是个上士。

三狗借着重建七连的机会,除了把三个排长的军衔由少尉升为中尉作了申请的报告,也提请了三个人做见习排长,申请为少尉,类似准尉的军衔。

前面说了,战争年代,需要大量卖命的人,所以军政部对于部队的提请职务军衔放得很松。

除了团一级的需要上报军政部批准,团级以下的军级单位就可以任免,只要上报名单就可以了。

所以就逐级放权,营级干部的任免由师部决定,连级干部由旅部或团部决定,排级由团部营部来决定。

所以,三狗报请几个人升职升衔,都是合乎规则,不算过分,报告到了团部,张团长几乎看都没看,大笔一挥就批准了。

和尚还是卫生兵,不过属于上士了,也给他配了个助手,小河,三狗念着老何一家带着大家从南京到乌江,心想着不能把小河送到战场的第一线去,先跟着和尚学习战场救护。

小河看起来也挺机灵的,就看和尚愿不愿意教他武功了,这个也看缘分的,倒是喜欢功夫的陈彦心也想跟在和尚身边。

陈彦心是见识过和尚神奇而恐怖的功夫的,在出南京城的暗道里,和尚快斗巨蛇那几下子,一下子就镇住了陈彦心。

只是他已经拜了狗腿为师,还是先把狗腿的功夫学到手,再说,三狗也不愿意把陈彦心放在和尚身边。

这一类的学生青年,在这个年代里,本来就很少,在部队里更少,属于培养的对象,就得放在战斗队里,在保护下多多锻炼。

好像和尚也不愿意教别人功夫,已经有好几个人私下求过他,他都不答应,按照他的话说是,他的功夫不是拿来杀生的,是保护弱者的。

而教给你们这些嗜血的人,就失去了功夫本身的意义了。几乎没有人能辩得过和尚,他那一套宗教哲学体系逻辑太严密了,再说那个时候人几乎人人都信这个,最后也就罢了。

三狗把大魁留在身边,这家伙很聪明机灵,也就这一段时间,竟然和他们学会了三狗老家的土话。

那里的土话是很难学的,大量的古汉语发音和古汉语词组及语法,很多外地人听得一头雾水,学起来更是拗口。

没想到大魁只是一段时间就学会了,现在和大家说话,基本是看不出外地人的口音了,就凭这一点,打动了三狗,叫大魁在身边做通讯兵。

……

安顿下来后,三狗给家里写了封报平安的信去,也不提什么淞沪会战、南京保卫战的事情,一来这是军事机密,他们也看不懂,二来怕他们担心,平安就好,平安就好。

按照以前,给家里写了信后,就要提笔给牛牯再写一封的,牛牯虽是大哥,但也算是三狗的再生父母了,可如今还是杳无音讯,真是让人神伤。

不过三狗一直坚信着牛牯打铁侬大薯老李头他们不会死的,牛牯的本领实力非同一般,三狗在几年前就深有体会,甚至在很多方面,深深地影响着他。

打铁侬的功夫和低调,会让他在凶险异常的环境中绝处逢生;大薯,现在应该不会在有点憨傻了吧,但愿他也能逃出生天;而老李头,他那么的善良,善良的人总是有好报的。

……

而牛牯他们在宝华山这边,也经常谈起三狗他们这一群人,不知道他们现在如何?齐永青派出的线人,一直没有三狗他们的消息,但是牛牯一直没有叫齐永青停止搜索的工作。

现在还有件烦心的事,搞得牛牯几天来不得安生,就是宝华山自卫大队的实力越来越强大了,各种势力都赶来拉拢了。

448. 各种势力来拉拢

日本人清剿了几次,都吃了大亏,现在连续大战后日军一是需要休整,二来是主力向徐州方向转移。

准备和华北方面军,一起南北夹击,把在淞沪会战和南京保卫战中逃出去的中国军队主力,一举击毁于徐州附近地区。

这个计划一旦得逞,则可迫使中国无兵可使,至少是这些宝贵的老兵将损失殆尽。

下一步就可以进军武汉,打下中国的临时政府,迫使中国投降,提早解决中国事变,把兵力解放出来,投入到更广阔的世界战场去。

所以,驻守中国占领地的日军,大部分是后勤或是二线部队,人数也不多,主要任务是稳定局面和征缴粮食财物。

针对本地的治安,以拉拢为主,清剿为辅。因此,驻守句容的日本人,就派出伪军的代表,前往宝华山来充当说客,许下一大堆诱人的条件。

伪军也打自己的算盘,想与牛牯达成共识,就是互相不打,平时可以一起做生意,在军火买卖上给予绿色通道甚至是好价格等。

其他党派的江南势力,也来拉拢牛牯,从民族大义到信仰到个人发展等,把牛牯说得心动无比。

不过牛牯在面上,都没有表态,不会答应或是否决,毕竟是要在夹缝中生存,至少现在面子上没有必要撕破脸皮,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好。

对于日本人,牛牯心底里是非常抵触的,再好的条件和筹码,都是不会答应的,本来就是死敌,怎么可能合作,这个底线还是有的。

而伪军提出的条件是可以接受的,只要本地的伪军组织不过于伤害百姓,中国人不打中国人,即使是败类,也可以先放在一边,等把鬼子搞定了再说。

即使不知道何年马月、能否搞定鬼子,但至少现在,还是要以对付鬼子为主,对付伪军为辅,对付磨洋工的伪军,能不打则不打,或是一起假打一下,对付鬼子,要打就要痛打。

所以,在明面上是不会和伪军合作的,再说,人家伪军并没有要求明面上合作。

而私底下的小合作,可以默许底下人按潜规则行事,但在所有口径上、行文上,都不得出现勾结汉奸伪军的字样,这也是牛牯的底线。

至于某个党派的合作,虽然牛牯也是穷人出身,当年做挑夫时候,还和他们做过生意,知道他们的政策,对穷人很好,那时候,甚至还同情过他们。

尽管之后进入补充一旅参加“剿匪”的战斗,但那也只是底层官兵执行任务而已,与自己的想法不一致。

牛牯即使在部队里一直被洗脑,说那个党派如何不行如何危险,这个对于十几岁的孩子来说,估计有用,能把他们大脑洗的白白的。

但对于牛牯这样已经成家立业跑了多年江湖的人来说,洗脑已经没有任何用处了,洗不了了,因为已经有了自己的独立观察和独立分析及见解了。

洗脑归洗脑,可以不听或是不发表任何的意见;可是现阶段在政策上不行,即使西安事变后说是再次合作了,可事情并不是那么简单的。

因为上头传达下来的意思很明确,就是不能允许任何私人或组织,在底下与其他党派私自合作,这是一条政治上的红线,不能逾越的。

现在牛牯虽然是宝华山自卫大队的人,属于地方武装,但一直认为自己的身份还是中国军队的军人,只是还没有归建而已。

所以,牛牯认为自己现在是不能和他们合作的,不管是明面上还是私底下的,这个禁区可碰不得,一旦东窗事发,小则坐牢,大则掉头的。

但可以和他们成为相安无事的朋友,毕竟都是中国人,而且他们还是为了穷人谋幸福的一群人,即使是信念不一样,但没有必要互为死敌互为残杀。

最让牛牯心动的是忠义救国军(前身为苏浙行动委员会,后改为忠义救国军)的人出现,忠义救国军是军统戴老板组织的敌后游击队,属于国府承认的正统武装。

忠义救国军的总队长俞作白派出手下薄云天,与宝华山的齐永青联系上,上宝华山与牛牯密晤。

最后牛牯经过深思熟虑后,与大家连开了几天的会议后,决定把宝华山自卫大队全部加入忠义救国军。

其实薄云天代表俞总队长也说过,鉴于宝华山四面受敌的特殊情况,可以先接受救国军的管辖,但不公开救国军的身份。

但牛牯认为这样不好,有点像脚踏两条船的嫌疑,和多方势力合作得好处,最后择一最优选择,作为最后的归宿,太骑墙,不好。

牛牯认为,既然认了一个组织,就应该立明身份,不给自己任何后路,这样才算是光明磊落之举。

此举很感动薄云天,认为牛牯这人够魄力够义气,是个值得深交的朋友,再说,参观了宝华山自卫队的风貌和武器,感叹此人非一般的人才。

能在四面受敌的死地里,从零开始,发展出如此壮大的地方武装,听说之前几次重挫日伪军,打得他们没有脾气,太不简单了。

得知牛牯是51师的副营长,参加过淞沪会战和南京保卫战,血战中出来的军官,就是不一样。

因此,薄云天回去跟俞总队长说明了所见所闻,最后给予了牛牯为忠义救国军宝华山大队大队长的称号,军衔为中校。

救国军内部的小队长是排长级别,中队长是连长级别,大队长是营长级别了,还给宝华山送来了一部无线电台,以及一些武器,还有一个教练,来教大家专业的暗杀和游击战术等。

牛牯和陈力胜齐永青宋君宝等人开了几天会,陈力胜齐永青他们是赞成加入救国军,但反对马上就表明身份。

最后互相妥协,宝华山的高层,也就是牛牯陈力胜齐永青宋君宝等人,对加入救国军这事,一律封口不说,而是由齐永青派出手下,用小道消息的口径,来传播这件事情。

而薄云天他们对此,也已经是非常满足了,要知道现在是国军最紧张最无人押宝的时候,居然还有这么大的地方武装愿意雪中送炭,肯定是高兴异常的了。

而牛牯对薄云天那些武器电台教练什么的,没有表示出特别大的兴趣,倒是对薄云天带来的一些消息非常感兴趣和感谢。

449. 醉卧君莫笑,征战几人回?

让牛牯最感兴趣的消息,那就是51师的消息,得知74军51师在湖北荆州地区集结休整,还找到了306团三营的消息,可高兴坏了。

虽然三营长胡豪在南京牺牲了,但三狗的七连应该是有消息的。牛牯焦急地等着新的消息。

结果薄云天发来的消息,有306团三营七连,但没有三狗他们,这不由得让牛牯掉入了冰窟窿一样。

因为宝华山的电台只能和救国军总队单线联系,不能联系上51师,就是能联系上,在军事纪律上是严格禁止的。

所以,牛牯还不死心,把三狗他们的正名全部写了,发给薄云天,让他在全军甚至是全国范围内寻找。

没过多久,消息就传回来了,有罗志成这个人,就在51师305团三营七连做连长,底下的吴鼎立、朱明泰、杨承祖、张志光、彭长华等人,也都在。

这可把牛牯激动坏了,这狗日的三狗,竟然跑到了305团去做连长,更关键的是,底下一拨兄弟,都在,都活着。

真是狗日的高兴,没有比这个更高兴的事了。

当牛牯的消息通过薄云天他们传到了305团三营七连时候,这边也是一片欢腾,我去,狗日的牛牯,还有打铁侬、大薯、老李头、周广萃,都在,都还活着,太高兴了。

他们居然在南京附近的宝华山上拉起了几百人,做起了山大王,真是快活,不过,我们现在也很快活,走,一起快活去。

那天晚上,大伙得到了刘光羽的批准,原来的老七连二十来个人,拉上现在这个七连的几个老兵,一起出去下馆子,把刚领到的军饷全部拿出来吃了喝了。

本来三十来人,开三桌就可以了,但是三狗坚持要开四桌,空下来的一桌上,摆上同样的饭菜,也多摆了九副碗筷,也给碗里满上了酒。

他们分别是已经不在人世的大饼、大郎、周精良、陈家炳、杨松林、李广本、李金仁、程军波、黄百强。

开饭前的第一碗酒,三狗带着所有人,举起倒满酒的大碗,来到这桌空桌子前,面对九副碗筷和满满的酒,大声地喊道:

“大饼、大郎、精良、家炳、松林、金仁、广本、强子、波仔,兄弟们,我们请你们来喝酒了。”

“你们看看,睁开眼睛看看,我们都还活着,我三狗,还有秀才、竹竿、萝卜、和尚、吴鼎立、朱明泰、杨承祖、张志光、彭长华都来了。”

“还有后来加入我们的夏晨、陈彦心、大魁、小河、老高、大有、荣仔、朝阳、胡子、老远,你们都来认识一下,以后我们大家也都是兄弟。”

“还有,牛牯、打铁侬、老李头、大薯、周广萃他们也活着,在宝华山那边做快活的山大王,你们就别挂念了,有空,可以去看看他们。”

……,说到后面,三狗越说脖子越粗,嗓子越来越哽咽,直到快说不下去了,忍住眼泪,举起大碗,仰头一把灌了下去。

火辣辣的烧刀子酒,从喉咙到胸口,一路霸蛮地烧到了肚子里去,才算是把刚才起来的情绪给压了下去。

其他有的兄弟比如秀才竹竿萝卜几个,都忍不住长泪横流,索性把和着泪的酒,一把全部吞进了肚子里去,抹了一把嘴巴后接着抹了一把眼睛。

结果眼睛被劲道的烧酒给辣得睁不开眼睛,乐得大家破涕为笑,也好,不能总沉浸在这样的气氛里去的。

趁着他们几个去找水洗眼睛的功夫,三狗使唤大家赶紧上桌,开始吃喝起来,这是拿命换来的军饷,拿命换来的酒和菜,大家吃得心安理得。

以前七连全部的财产都放在老李头身上,估计在战乱里全丢了,即使没有丢,也花在宝华山牛牯他们身上,也是应该的。

现在七连刚组建,没什么钱,有一点经费,三狗让竹竿暂时来保管,他对数字很敏感,应该是可以管好帐的。

三狗从内心深处,还是在想着老李头他们能回来,到时候,还是由老李头来管账,来管炊事班,现在的炊事班由朝阳挑了几个新兵搭建了起来,唐朝阳以前也做过炊事班的事。

按理说,给大饼大郎他们“喝”的酒,最后是要倒地上的,可萝卜他们喝到了最后,把人家饭店里的酒全部喝光了。

到处找不到酒喝时候,萝卜就索性把大饼大饼他们“喝”的酒拿了过来,一并分了,还说,都是亲兄弟,他们喝过的,我们接着喝,没有问题。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岂曰无酒,与子同饮!

当天晚上,大部分都醉了,发自内心的、舒心自愿的,醉了,醉得最舒服的一次了,人的一生中,无论如何,都要醉一次,能这样醉一次,更是无憾了。

三狗也醉了,只是暂时没有吐没有瘫在地上,头脑还有些许的清醒,游走于兴奋和清醒之间,更是让他莫名得狂乱疯癫。

一会抓住身边的谁谁谁说上一通,一会和地上的谁谁谁一起躺着说话,一会搂住一个睡得死猪一样的谁谁谁,对牛弹琴地说个不停。

秀才还举着酒碗,对天当歌,昂扬顿挫、大声念起来了唐诗凉州词: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是啊,古来征战几人回?我们还要接着征战,只要鬼子没有离开中国一步,我们就得要征战下去,以后,我们这些人,还有几个,还能坐在一起喝酒的?

来来来,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来来来,将进酒,杯莫停,会须一饮三百杯,与尔同销万古愁!

那一晚,后来连三狗都不知道杨慕华是怎么来饭店的,只知道她陪着他,硬是在外面屋檐下的石板地上,坐了整整的一个晚上。

那一晚,杨慕华几乎没有说什么话,因为平时略显木讷的三狗,破天荒地像个唠叨的老妈子,嘴巴不停地说了整整的一个晚上。

说起了父亲母亲、弟弟妹妹、爷爷奶奶,还有发小明诚、守城,还有明月,对,就是明月那个丫头,就是因为她,才造就了三狗现在如此不凡的人生。

还有私塾里古怪的老夫子,中学里的特立独行的老师刘孝谦、徐行之等人,还有牛叉的同学关定杰,对,就是那个关定杰,因为他,才认识了现在的你,杨慕华,你知道吗?

450. 那一晚

“我知道的,我知道。”

“你别打断我,我要接着说,你先别说话……”

三狗接着说起了钱被偷了,差点死了,被牛牯救起,一起去做挑夫,就是现在的这帮兄弟,有牛牯、老李头、秀才、打铁侬、狗腿、大薯、竹竿、萝卜、大饼、大郎、角蚤、细毛……

对,我们挑私盐,老赚钱了,可惜遇到了土匪,细毛替我死了,我们逃到了上饶,却被抓进了军营里来。

后来,我上了南京的军校,在那里学习了很多杀敌的本领,也认识了很多的教官,老黑,对,就是老黑,我最喜欢的一个教官。

还有同学,老秦、大彪、黑熊、阎王、亮子、大熊、世杰、明君、宗维、烈超、老段、炳春、秉文、泽远、智勇、子雄……

他们现在都在哪儿?他们都到哪里去了?我很想念他们,很想念……

还有接着就认识你军医学校的人了,你杨慕华一个,韩锦仪、林淑娴、颜淑慧、沈秋君,三狗掰着手指头在算着,还有谁?

“还有凌霜华、梅飞燕、苏浅雪、俞佩玉、叶漫天、韩佩芳等等,老多呢。”杨慕华替他数着。

“噢!我怎么都记不起她们了?好了好了,你听我的,我接着说。”

杨慕华顺从地闭上嘴,坐在旁边,听着三狗继续唠叨下去……

对了,还有那些空军少爷们,有夏健刚、廖祖荫、吕国栋、陆浩天、段天保、高良鸣、邵正冲、展大鹏、孙一鸣……

他们现在在哪里?我很喜欢他们,很欣赏他们,他们是天之骄子人中精英啊,我不如他们,他们,现在在哪儿?我想再次见见他们。

“他们中的很多人,你已经见不到了,他们都已经和天空融为一体了……”

杨慕华心里默念着,没有说给三狗听,这些人和事,她比他知道得多,因为那些姐妹都会跟她说。

她现在所要做的,就是静静地陪着他,静静地听他说话,就可以了,或许,这也是一种享受吧,以前从来没有听他说过这么多的话,听过这么多关于他的事情。

三狗没有理会杨慕华的感觉,继续说下去,讲到了如何雄赳赳气昂昂的去上海打鬼子,结果被鬼子给揍得跟狗一样。

大饼、大郎几个死在鬼子的大炮下,角蚤被炸疯了,接下来的青浦、昆山、望亭、青龙山、淳化镇等,一个个带着血和泪的地名,一路到了南京。

精良、家炳、松林、金仁、广本、强子、波仔……等等,那么多的兄弟,说得上名字的,说不上名字的,一路死了过去。

他们很多临死前的惨景,都历历在目,每到晚上,一闭上眼睛,他们就出现在脑海里,挥之不去,这一辈子,估计都要和他们永远在一起了,分不开了。

说到这里,三狗再也说不下去了,再也忍不住了,抱着自己的头,伤心地哭着说着:去它狗日的鬼子,去它狗日的战争,我该怎么办?我能怎么办?……

杨慕华心疼地抱着三狗,像抱着一个受了天大委屈的、无助的孩子一样,抱着他,抱紧他,给他温暖,给他安定。

这就是三狗,这就是我的三狗,这就是我可怜的三狗,我愿用一辈子的时光,换来陪伴着你到终老,你不会孤单,我们都不会孤单的。

我们不幸活在这个多难的时代,我们也有幸能相遇一起,但愿我们能用我们的力量、决心,坚定地相互扶持,一直到老。

想到这些,杨慕华既感伤又感动地流下两行热泪,是啊,于人潮人海里,找到一个可以陪伴终生的人,是多么的幸运啊,以后哪怕再不幸,也要坚持下去,因为我们终究是幸运的。

抱着渐渐在怀里睡着的三狗,杨慕华轻轻地抚摸着他刚剪过的短发,毛扎扎的,甚是舒服,伸了伸僵硬的脚,坐在地上,靠在墙上,等待着黎明后的第一缕阳光照来。

……

后来,一直想回原部队的牛牯,私底下找薄云天聊了此事,看能不能让陈力胜来做这个宝华山大队长,他想带着几个老兄弟回51师去。

结果被薄云天给说了回来,一是组织纪律不允许,哪有这么随便进出的,你当这个救国军是自己菜园子。

你还只是加入了这个救国军而已,你要是加入了军统,你一辈子都是军统的人,死也是军统的鬼,只进不出的。

当然救国军是敌后武装,没有这么严格的人身控制,或是控制不到,但救国军毕竟是国府和军政部都承认的合法武装,还是有严肃性的。

再说不管是敌后还是敌前,都是打鬼子救中国,本质没有什么区别,在救国军里的军衔和职务,军政部是承认的,以后在合适的时间里,转去别的部队或是地方上,都一律有效的。

最后是要以民族大义为重,个人感情为轻,虽然很理解你和那一帮出生入死的兄弟情谊,但在国难当头,什么叫大义灭亲,这就是大义灭亲。

薄云天一通话,说得牛牯哑口无言,只得收起了这个心,安心就在这里发展。

或许,薄云天自己很清楚,这个宝华山的灵魂人物,就是牛牯,牛牯一走,估计宝华山指不定就垮了,即使不垮,也很难发展起来。

虽然薄云天他们在组织上比较严格,但在军事指挥上,还是很宽松的,本来在敌后斗争,需要灵活自主快速应变的,哪里能等得及上面一层层的批示。

现在打铁侬在汤山虽然很艰难,但也已经站住脚了,甚至已经开始朝青龙山方向派出本地人员发展了。

这次牛牯要对打铁侬食言了,因为不能把单洪培整排人给打铁侬了,牛牯把老单这一排人,派到宝华山以北地区去,发展龙潭及江北地盘。

龙潭和江北地区隔着长江,这片是鬼子的重点控制区域,开展起来难度不少,所以牛牯叫齐永青手底下的线人多多帮助,也请在江北的薄云天他们也多多支持。

江北的救国军总队,自然的希望看到江南宝华山的势力能扩到江北来,这样就把这一地区的势力给连接起来了。

以后对利用这段长江来做文章,就有利多了,而且,宝华山是离南京最近最大的一股武装,对以后的反攻,有着巨大的棋子作用。

……

451. 奔跑吧,新兵

牛牯他们目前不能回51师,着实让三狗他们失望了好一阵子,不过不管怎么样,还得接受这个不可更改的现实。

回头想想,能知道他们仍在,就已经是很满足了,总比不知道的好,比没有了好,总之,不管在哪,都是打鬼子。

这边的新兵已经熟悉了几天的军营生活,连队的框架也搭好了,剩下的就是大练兵了,这些新兵在征训处虽然接受几天的新兵训练,但离三狗的训练目标差得太多了。

部队补充了新兵后,把训练任务分配到各个连队,下达目标,自主训练,最后统一验收,三狗作为连长,现在倒成了新兵连的连长一样。

因为简单测试了一下这些兵的素质技能,几乎是属于空白的,来自三湘大地的农家伢子、满哥们,对射击、拼刺、投弹等几无所知,更不用说小队配合、进退战术了。

倒是身体素质不错,都是农家孩子,平时上山下水挑担农作得多,虽然身体因为平时吃不饱而单薄了点,但力气还是有的。

更重要的一点是,农家孩子的思想比较单纯,品性好,虽然没有城市孩子机灵,但至少比城市孩子肯吃苦、不怕死。

这就可以了,先天不错,后天差一点,可以练,三狗有信心在几个月内把这一群农村娃带成一群嗷嗷叫的小老虎出来。

开始,这群娃们来到了部队里,还以为是来享福的,天哪,整天不用干活,吃饭还管饱,有时候菜还有点荤的,天天和过年一样,简直是天上神仙般的生活啊。

可没两天后,终于知道了什么是部队,什么是地方了,因为他们不幸遇到了一个魔鬼般的教练——罗连长。

当然,之后上了战场,他们将会感谢这个当时心里不停咒骂的罗连长,将会觉得自己是多么的幸运,摊上了个这个连长。

三狗才不管他们现在是怎么想的,只知道,往死里练,越严格,就是对他们越好,反之,则会害死他们。

这一张张单纯的脸、青春的脸,深深地刺着三狗,现在三狗深有体会到了当年老黑和大家告别时候,为啥会流泪了。

他们的生命刚刚绽放,却要被送到残酷的战场上摧毁掉,这是一件多么令人心疼而又无奈的事情。

唯有争分夺秒地训练他们,倾囊相教,让他们快速学会那些杀敌保命的招儿,以后在战场上,能多一个是一个,能多一天是一天。

“哔—哔—哔!”

天还没亮,这群“可怜”的孩子,就被三狗从冬日温暖的被窝里给拎了出来,手忙脚乱地穿衣洗漱整理内务。

“十分钟了,你们看看,十分钟还有人迟到。”

三狗很不满意地看着前面稀稀拉拉的队伍,大声地吼道:

“都给我去跑圈,20圈,20圈后最后的十个人,留下来,扫厕所去。”

七连的新兵们赶紧呼啦啦地去绕着大操场跑了起来,生怕成为最后十名,扫个厕所倒不累,只是面子上挂不住,丢人。

早饭后,大家还没有休息一会,又被罗连长给拉到了操场上,他们还算晚的了,其他的新兵连已经开始此起彼伏的队列练习了。

三狗跟其他的连长教法有点不太一样,人家现在就已经开始了队列转向等练习了,三狗不急着搞这一套,而是立定站,先站上个两个小时。

这就是磨性子,像农村里教生牛一样,要把一头生牛教成听得懂耕田口令的耕牛,就得磨它的性子,带上牛嘴封,在田里绕着耕,不想动就打,走错了,也是打。

畜牲都能教得会,何况是人。不过三狗轻易不打人,也严禁底下的班排长打人,没做好,一般基本上都是叫去跑步,先跑上个十圈八圈的再说,不明白?接着跑,跑到你明白为止。

所以,新兵们私底下都在“咒骂”罗连长是跑步魔,其他的连队也戏称七连是“跑步连”,就知道傻跑,把人都跑傻了。

三狗还挺满意这个“跑步连”的称号的,老子就喜欢跑步,你们不服啊,找时间来比一比,跑到你们服气,三狗对其他连长的戏称一点也不恼。

那些什么军容军貌、转向队列等,三狗不是很喜欢教,都交给竹竿去搞,竹竿这人细心,会抠细活,做事一丝不苟,结果,把新兵抠得叫苦连天的。

射击也交给秀才,开始这些新兵,还似乎看不太起这个瘦瘦弱弱的排长,结果秀才一摸枪,就马上把他们给镇住了。

秀才叫人用黑布把他蒙上眼睛,给了他一把中正式步枪,在极短的时间内,马上就把枪拆成一堆零件,接着又在极短的时间内,把这一堆叫人打乱的零件,变回了一把枪。

那手法,眼花缭乱的,快得让人看不清,什么叫水平,这就是水平。

接下来的实弹射击,更是叫人叹为观止,就是原305团七连的几个老兵,也都咂舌不已,不管是卧姿跪姿还是立姿,打那个静止靶,枪枪不离十环。

打移动靶也是信手拈来,那些飞上天的石块,几乎没有不被击中的,最后秀才表演了个绝招,就是蒙上眼睛,打多向移动靶。

两块石块几乎同时飞上天,秀才的眼睛透过黑纱微弱的光影,快速击发,两枪全中,哥哥,这是步枪啊,是单发的步枪好不好。

这手法快到眼睛都看不见了,要计算路线、瞄准、击发、接着上膛、瞄准击发、上膛瞄准击发。

在如此短短的几秒钟内,要完成这些动作,已经属于很不容易了,居然还能全中,居然还是蒙着眼睛的,这不是人,是神了。

不单单是七连的新兵,整个305团的新兵,不对,还有老兵,都对秀才佩服得五体投地,新兵更是,把秀才当成一尊神一样供着。

305团张团长也生出很大兴趣,在新兵训练结束后,临时组建了个射击培训班,叫秀才去所有的新兵连里挑苗子,只要是看中的,一律放行,跟着秀才学。

另外有老兵想学的,自动报名,不过得先要过了秀才的测试,合格了才能成为其中一员。

三狗想着本来是要叫秀才在七连内部挑上几个徒弟,好好教上一番,以后分配到各班去,最好是每班都有一个。

没想到张团长手更快,要秀才来训练全团的优秀射手,行事果断,雷厉风行,这种性格我喜欢,对口。

452. 胜者为王

拼刺及搏斗的训练,由狗腿来担任主教,本来和尚是搏斗教练的最佳人选,但和尚志不在此,连熟人都不愿意教,何况是新兵。

本来和尚就是一医护兵,三狗是没有理由叫他来教新兵搏斗的,再说三狗知道他的脾性,没有为难他,只是让他多教教小河的战场救护。

另外,也叫小河经常往野战医院杨慕华那边跑,一边多跟已经能做外科手术的杨慕华学学医护知识,还有是多“顺”点宝贝的药品过来。

比如阿司匹林,这种叫“万灵药”的药,解热镇痛,治普通的感冒非常好,必要时可做止疼药和消炎药。

还有最新的宝贝药,磺胺,听杨慕华说,简直是消炎的圣药了,战场上很多人没有死在敌人的枪炮下,却死在伤口病菌感染之下,所以消炎药简直是伤兵的第二生命了。

虽然磺胺是新药,但价格不高,所以一下子在野战医院普及的很快,但产量还不足以支撑到基层连队的医护兵必备。

其他的就是一些医用药棉、绑带了,还有碘酒,这个可以用高度烧酒来暂时代替,他们野战医院有时候缺酒精时候,也用土烧来代替。

加上黑市上买来的一些鸦片,用来消炎止疼,还有和尚自备的草药,一个连队的药物也堪堪可用了。

在得知杨慕华她们在外科手术紧急时候,居然可以用长头发来穿针来缝合伤口,小河就去找本地百姓的长发,搞了一大把来,用开水消毒后包了起来。

小河的机灵和主动性也得到三狗的欣赏,这孩子只要能把和尚那一手中医本领学到手,就不得了,战后开个中医馆,足以福荫几代人了。

另外,小河也成了三狗的另外一个通讯兵,主要是给三狗和杨慕华两人之间通讯的,现在两人只要有什么事,很快就可以通过小河让对方知道。

即使是营部有电话,但三狗也不好意思为了点私事去电话到野战医院去,尽管刘光羽后来知道了三狗和杨慕华的关系,经常叫三狗去用电话,但三狗觉得影响不好,基本不用。

教拼刺搏斗的狗腿,性情很像打铁侬,或许大部分的高手,性情都差不多的,都是低调寡言的。

一米七左右的狗腿,其貌不扬,扔在人群中去,几乎马上被淹没了,开始新兵们没有在意这个排长,估计和其他连队的排长一样,打过很多战,是个厉害的老兵而已。

所以,在第一次的拼刺训练上,有个叫大牛的新兵,仗着以前在家里练过些拳脚功夫,加上身高体壮的,满眼的不在乎,觉得什么拼刺搏斗,都不在话下了。

结果由于不听指挥,惹怒了狗腿,要是在平时,狗腿估计也就一笑而过了,犯不着跟一个愣头青计较。

但现在是在训练场上,平时的训练场,就是战时的战场,必须严肃端正,大牛不但自己不怎么学,还挑战到了教练的权威了。

于是,狗腿先叫新兵对练,这个大牛确实不错,不管是拼刺还是搏斗,就是一对三,都没有什么对手,狗腿是越看越喜欢。

但越是这样,越要对他磨一磨,不然他大牛就要眼睛朝天看不起任何人了。于是,狗腿叫上大牛,和他来对练。

这下子,大牛吃尽了苦头,不管是拼刺还是搏斗,都走不出三招,三招内,必输,特别是搏斗,被狗腿不停地搞倒在地上,可气的是,自己连狗腿用了什么招,都看不清楚。

而大牛却又是一条犟牛,输一次,不干,接着来,再输一次,再不干,再来,屡战屡输,每次被狗腿搞倒在地上,连翻身的机会都没有。

到最后,累的筋疲力尽的大牛躺在地上哼哼着,还嘴硬着要起来和狗腿再来一次,结果,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不得不对狗腿佩服得五体投地。

狗腿的搏斗招数,很多看起来平淡无奇,但出奇的好用和狠毒,当然,速度和力道是基础,还有是实战中的应用和巧用,这个得要时间和不断地锤炼,才能慢慢悟出一些感觉出来。

见过了狗腿如此神奇的实战本领,大部分的新兵对搏斗术都非常感兴趣,这个正是三狗所喜欢看到的。

现在部队所有一切训练的假想敌或是目标,就是日本鬼子,我们中国部队在武器装备上和鬼子的差距,是三狗他们所不能弥补的。

但是在单兵素质上,特别是近战中的近身搏斗,是可以通过训练缩短和鬼子的差距的,部队为了扬长避短,就必须大力提高战士的血性和敢拼的胆气。

只有提高了近身搏斗的实力,知道自己能练就了以一敌多的本领,才有信心面对强悍的鬼子而无惧于色,才敢冲上去面对面地搏杀,才会坚决地执行任务,而不临阵脱逃。

三狗也不反对狗腿以收徒弟的方式来对一些好苗子开小灶加练,甚至是鼓励这样的方式,在当时的中国,师徒传承的连接,是很好的一种人际粘合剂。

而且,很多人还存在于前清时期的风气,除了父母,师傅的话,比其他任何人的话还要管用。

比如现在的大牛,恨不得成为狗腿的门下走狗,天天围着狗腿人前人后的献殷勤,估计狗腿现在命令他去冲锋鬼子的阵地,他都没有半点怠慢,这比任何的军事命令好用多了。

不单单是大牛,还有铁树、有根、大财、来富、二福、石伢、栓子、狗蛋、傻虎、宋德方、陈大同、项楚材、招进宝、刘康年、赵良栋、黄金魁、曾笃诚、张伯祥等一批人,都是狗腿的忠实粉丝。

在这些农村娃的眼里,胜者就是大王,拳头硬就是老大,就是简单的胜王败寇逻辑,所以,狗腿的拳头够硬,实力够强大,他们就尊他为王。

夏晨陈彦心他们觉得有点小可笑,那是这些新兵蛋子现在没有机会见识到和尚的功夫,那岂不是要把和尚当神仙看待了?

其实也确实啊,陈彦心他就是把和尚当成神仙的,总觉得他是不食人间烟火的非我辈凡人。

而大部分的老兵,同样也把和尚当成神仙,总觉得他是和天上某种神秘的力量相连通的,特别是假如自己临死前,能得到和尚的布施和超度,即使不能上天做神仙,至少不会下地狱受难。

453. 各显神通

这些实诚的农村娃,不是很喜欢跟着秀才练射击,大部分喜欢跟着狗腿混,整天在泥地里摸爬打滚,弄得一身青紫也不在乎,只要能干倒自己的目标人物,就可以高兴好几天。

也确实,这些农村娃,从小就喜欢打打杀杀的,大部分是靠着原始的打斗本能来和小伙伴们比试。

而狗腿,则给他们开启了另一扇神奇的大门,居然可以通过这么简单而古怪的动作来轻易地干倒对手的。

殊不知,这是狗腿在死人堆里,不知道杀了多少人,不知道自己被搞了多少次,不知道跟队友交流了多少次,才得来的宝贵的实战宝典。

而秀才的射击训练,则需要沉静的性情和敏锐的感觉,很多的农村娃儿不具备这样素质,或是耐不住这样的煎熬。

还有一点,射击这种东西,对于农村娃实在是太陌生了,几乎没有接触到过,至少现在他们还不了解在战场上射击的重要性。

倒是他们觉得搏斗是实实在在的真本领,是立竿见影的真功夫,而射击训练,整天被抓去盯远处的靶子、铜钱、小黑点等,实在是无趣极了。

倒是一些读过一点私塾的、甚至是念过几年新学的孩子,具备了一些这样的素质,也能沉得住气,被秀才挑了去练射击。

一旦进入了射击的状态后,马上就体会到精准射击得手后的成就感了,就越练越喜欢,越喜欢就越深入了。

由于秀才的神射手的名气,张团长对秀才申报的子弹,不管多少,都是一路通行批过的,要多少给多少。

张团长进入黄埔军校前是北大历史系的学生,算是高知识分子了,很容易理解现代战争的训练重要性。

加上他本人打仗勇猛异常,深的上司的喜爱,不要说是李旅长,连王师长都很赏识他,当年,也就是王师长的赏识,才把杀妻戴罪后无人收留的张团长,要到了51师的。

所以,305团有了这样的团长,自然是在几次大战中大放异彩,打出了陕西冷娃们当年三秦子弟的彪悍,立下赫赫战功。

能打硬战的部队,哪个长官不喜欢?因此在武器弹药装备上,绝对优先305团,本来全军就优先74军了。

74军的51师,虽然比不上58师待遇好,但比其他的杂牌部队、甚至是半嫡系部队,好上天了。

张团长深知优秀射手是子弹喂出来的,所以,只要是秀才他们射击培训班要求的子弹,实报实给。

因此,射击培训班的学员们,在秀才这样的高手教练下,加上每天射击大量的子弹,能力提升得非常快,有些学员的进步速度,连秀才都觉得很不错。

民国二十七年(1938)新年正月里,秀才拉着培训班的学员们,进山拉练,不到一天,就射杀了大量的飞鸟野兽,拉到了食堂里,给大家开了一次野味的荤。

有几个学员,比如七连的夏晨、陈彦心、吴鼎立、张志光、卫朝英、林思翰、杜延庆,还有其他连队几个,现在打飞鸟,都能做到不用瞄准,举枪就打,十有六七能打下来。

现在倒是萝卜的投弹教学,学的人不多,这个肯定是新兵认识不够,三狗不想跟他们解释那么多手榴弹的好处,直接就把全连的新兵集合起来,任何人都要跟着萝卜学。

丢个东西,谁不会啊,特别是这些农村娃,很多是放牛放羊长大的,小时候拿起石头就来赶牛赶羊的,手法准得很。

也确实了,萝卜的测试课上,很多人能把教练弹扔进三十米的箩筐里,这个成绩,对于新兵来说,已经是很不错很不错了。

但是萝卜心里虽然高兴,但不夸他们,而是增加更多的实战环境进入,比如夜晚、大雾、听声音辨别方位、山坡上下、房子后面等,这样既有难度又好玩,慢慢地激起了新兵的兴趣。

至于扔手榴弹的臂力,都不用萝卜来训练了,狗腿那边都代练了,这帮迷恋武术的孩子们,天天进行体能训练。

他们甚至晚上在宿舍里,每人都要来一百以上的俯卧撑,才算是完成了最后一项的体能训练。

有这个臂力,扔个仿德制M24的手榴弹,也就一斤多重,扔出个40米的人大有人在,三狗对此比较满意。

正常的手榴弹训练,就是扔的距离和弹着点准确,而战场上的实战,除了这些,还有很多环境的影响,以及心理的调整。

战场上,很少有让你拉开马步来扔手榴弹的,各个姿势,各种环境下,都要能扔出落点准确的手榴弹,确实难度不是想象中的那么简单的。

喜欢玩炮弹的萝卜,还教给大家制作诡弹、假弹、临时地雷等技术,面对敌人散兵、坦克等目标,进行区别打击。

至于掷弹筒兵,是跟着竹竿学,竹竿都能把迫击炮玩的溜了,何况是掷弹筒,自然不在话下了。

只是掷弹筒这种没有线膛的滑膛,精准度太随意化了,有时候连竹竿都不能精确,不过这个不是拿来打枪眼的。

大多在射击死角背后,用来曲线发射,主要是炸没有隐蔽物的火力点,比如轻重机枪阵地,能大概炸中就可以了。

这些大部分的训练,三狗都分出去了,一来是各人有各人的长处,把秀才、狗腿、竹竿、萝卜、和尚这些人长处发挥出来,比三狗自己教的效果好多了。

毕竟,在他们的领域里,对于新兵来说,是神一般的存在,对于老兵来说,也是很专业的。

二来没有必要自己亲力亲为,自己抓总务和各项的成绩进度等就可以了,但有一件事,得要自己抓。

就是工事,三狗在军校里,受了老黑严格的筑城学训练,在加上这两次大战的教训,得出工事就是保命最重要的方式,特别是对于日军占绝对优势的远程火力。

要想打赢鬼子,得先要扛得住鬼子前面的远程火力,扛不住,你就是近战再厉害,都是白搭。

如果被前面几轮的空中打击加地面火炮的覆盖,人都被炸死得差不多了,还谈什么抵抗和反击。

空练了一身的近身战斗的本领,到最后连敌人的人影都看不到,就被人家给干掉了,多冤啊。

三狗他们这些老七连的种子,两次大会战,能活下来,能活到现在,大部分是拜坚固巧妙的工事所赐,所以,三狗对工事挖筑倍加推崇。

454. 土拨鼠和土狗

战争的实质就是先保存实力,再利用自己手里的资源来对付敌人的弱点,以己之长克敌之短,不断地消耗敌人的有生力量,最后达到胜利的一个过程。

而面对鬼子优势的火炮,唯一能保存住生命的,只有工事了,当然游击队除外了,再说,鬼子也不会拉着大炮在大山里追击游击队,没有必要。

但三狗他们是正规军,国防军,不可能轻易放弃国土和鬼子打游击的,必须要有正面的对抗,那正面的对抗,必须是要有工事,敌人自然会上优势的火炮来打击摧毁。

只要扛过了敌人的炮火,剩下来的就相对好办多了,鬼子的轻武器和现在中国正规军的相差不是很大,只要把单兵素质提上去,辅以人海和敢拼的精神,和鬼子还是有一战的。

因此,三狗特地把七连这批已经被狗腿秀才萝卜他们折磨成黑乎乎的新兵们,拉到了荆州的郊外,在一座小山下安营扎寨,开始了工事训练。

先是各种散兵坑、机枪阵地、小炮阵地,现在没有迫击炮,也要挖,万一哪天有呢,有备无患。

接着挖交通壕连上各个散兵坑、各个火力点的阵地,在交通壕上做文章,下面挖排水沟,旁边掏散兵洞,向下挖掩体、藏兵洞、弹药室等。

接着是阵地前的各种障碍、预设地雷、诡雷、陷马坑、甚至最后有坦克壕等,原先这些整天玩枪弄刀得很爽的新兵们,现在都成了土拨鼠了,成了挖土方的苦力。

而且三狗的标准越来越高,要求的速度越来越快,为了让新兵体验战场的滋味,三狗把炊事班都拉了过来,全连人全部住在阵地里,不管是刮风下雨,都不准回营地。

当第一场春雨随着滚滚的春雷来临时候,天气还是冷冰冰的,大伙被冻雨一淋,冻得直哆嗦,只得加快加劲干,让自己暖和起来。

大家晚上烧起火来,烤干掩体和散兵洞,披个雨衣就是一晚,轮到站岗的,不管是明哨还是暗哨,都有可能遭到三狗的突然暗访。

如果明暗哨没有发现三狗或是狗腿他们,被“暗杀”了,那就等着严厉的惩罚了。

看着泥地里湿答答滑溜溜的,三狗正好要求全连练习听到枪声就趴下的条件发射,趴慢的,屁股上就会遭到一击重击。

三狗也学着老黑,拿了一些空包弹来吓唬他们,拿起手枪就在他们的头顶上开枪,到最后甚至让机枪手对着他们头顶进行实弹练习。

新兵们一边头顶着铁丝网和机枪弹,一边在撒有厕所捞上来的屎尿的泥地上匍匐前进,一边咒骂着魔鬼般的三狗。

三狗还煞有介事地请来了几个医护兵和担架兵,预防着有人中弹,更是让新兵们有了战场上的感觉。

有个别的吓得裤裆都湿了,好在是下雨天,泥地里一通上来,大家都是泥猴子一样,看不出来。

连续一个多月,大家就在这座小山周围打转转,期间张团长和刘营长也饶有兴趣来参观了一下,走进小山山体里,看到快被挖空的小山,惊讶得不住点头。

这个三狗,以前是不是包工头啊,对挖洞这么在行啊,这坑道设计和质量,比很多工兵都做得专业。

还有是多角度的火力点设置,更是互相掩护和交叉,看来,只要给三狗这一连足够的弹药粮食,在这座小山里,即使是面对四面围住的敌人,也能守上几个月。

不过虽然和鬼子对抗,中国军队守多攻少,但不代表完全不攻了,如果在局部空间内有优势的话,还是要攻出去的。

单靠死守的战争,最多也就是个平手,想赢,就要攻出去。

于是,三狗把连队分成两半人,一半人守,另一半人来攻,然后攻守易位,接着来。

这样,就逼着攻守双方来斗智斗勇,不断地在攻和守的过程内,发现新的问题和新经验,新的解决方法。

都已经这样了,三狗还不放过这些可怜的新兵,阵地攻守战之后,就是运动战,运动战顾名思义,就是要运动。

之前跑步储备的体能,现在充分发挥出来了,不过现在是加量,负重五公里、十公里,每天不间断。

不管新兵老兵,不管是官还是兵,都得参加,三狗自己也背起背包,全副武装,跑在队伍的最前端。

老大都玩命跑了,后面的小弟们还好意思磨洋工,不过三狗说是连长,其实也正年轻着,现在二十一岁,正是一个人身体素质的巅峰期。

而且,经过了大战血与火的洗礼后,三狗深知跑步对于步兵来说,简直是最基本的要求,你个步兵,体力都不行,还叫什么步兵。

之前淞沪会战开始后,从上海的罗店,到青浦、昆山、望亭,后来从青龙山到淳化镇到南京,都是靠自己的双脚,一步步丈量过来的。

这期间,要是跑不动走不动,那就等于束手自缚坐而待毙了,所以,在运动战中,命是跑出来的,赢也是跑出来的。

运动战不单单是会跑能跑,跑到目的地后,三狗把身上背包一甩,拿起工兵铲就开挖,命令下去,半小时内,必须挖出一个能藏身的散兵坑,所有人。

我去,大部分人都跑得快要吐血了,还要挖洞,简直是有病啊,不过老兵们深知这个的重要性,二话不说,拿出工具就玩了命地开挖。

还没到半个小时,三狗就先把自己的散兵坑挖好了,然后拿着工兵铲,四周转悠,等时间一到,所有人全部得停下来。

一个个散兵坑去量,自己的挖的坑,全部给跳下去,符合标准的,上来,休息,不符合标准的,继续挖到标准深度。

然后这些人再去挖炊事班的灶,挑水做饭,伺候还在休息的大爷们,给他们打洗脚水,给他们盛饭打菜,最后,才能轮到自己。

这种事情,明显是“侮辱”人了,特别这群人里,还有班排长和老兵的,头更是抬不起来。

到了下次,不管是谁,都是玩了命地挖洞,都是有手有脚的人,谁都不希望被人看扁了。

当然,在训练场上,三狗冷血无情,即使在内心有心疼这些刚出家门的孩子们,都是十七八岁的孩子。

有的还更小,只有十五六岁,就要干这些不是人的活,干这些就算是成年人都难受的活。

但一想到战场上的残酷无情,三狗刚软下去的心,又狠心地硬了起来,板着脸,不停地催促他们,加量、加速度。

455. 厚待和严律

训练时候多流汗,战时少流血,这种道理谁都明白,但执行起来,就有差别的了,三狗尽量地提高要求,再提高要求。

古话说,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现在哪有时间给三狗、给中国来养兵千日啊,看样子,过了这个新年后,等鬼子的后勤一准备好,又得有大规模的战役了。

日本忘我中国之心,已经有上百年了,现在是中国最羸弱的时候,也是日本最强盛的时候,一进一出,是日本亡中国最好的机会了。

上百年的等待和准备,终于等到了这个最好的机会,日本肯定是不会轻易放弃的。

所以,能给三狗养兵三个月,都已经很不错了,可三个月,能干点啥,对于新兵来说,在和平年代,也就刚刚过了新兵连的训练而已。

现在,时不待我,所以不能叫养兵,叫练兵三月,用于一时,三个月后,把这些新兵拉上战场,才知道这三个月训练的成色,是骡子是马,都要拉出来遛一遛。

以前三狗是被军校的里教官练,到了淞沪战场上,虽然快速升迁,从见习排长到副排长,到排长、副连长,以至于后来的连长。

期间战事连连,连喘口气的机会都没有,哪有时间来训练手底下的兵,特别是在青浦时候,补充了一整连的新兵,连训练都来不及,很多人名还没认起,就牺牲了。

这一连新兵,最后几乎都战死了,这让三狗一直耿耿于怀和内疚不已,虽然跟他的指挥没多大的关系。

只是没有什么训练就拉上战场,很多真的是廉价的炮灰,人命是真的就那么不值钱吗,都是有父母的人,再不值钱,也都是父母的心头肉啊。

现在,终于有机会有时间给三狗亲自训练一支部队了,即使是一个小连队,那也是三狗亲手打造出来的部队,很像自己生出的孩子一样。

尽管三狗还没结婚,还不知道有孩子有啥感觉,但现在,看着这一群小老虎一样的七连战士,三狗眼里除了疼爱,还有是骄傲。

父母看自己的孩子,应该也是这种的眼光吧。

所以,在训练之外的日常生活里,三狗也是竭尽所能,为大家创造更好的条件,趁着现在连队里有经费,军饷发放的及时,几乎倾囊而出,叫炊事班到城里采购好吃的好用的。

大运动量下,身体营养的补充一定要跟上,不然身体会垮下去的,连队的食堂里,每天每顿饭都有荤菜,再不济,鸡蛋最少人手一个。

用的东西,主要是除了发放的军服军袄外,三狗叫竹竿他们去采购最好的棉内裤、厚袜子等,还有什么牙膏牙刷肥皂等。

几乎每一天大训练后,即使在野外还是工事里,炊事班都会烧上几大锅热水,给大家洗上个热水澡,泡个热水脚,消除疲劳。

这既当爹又当妈的,反正连里的一摊子事情,都得要考虑周全,不能马虎,等后勤接上手,习惯了这一些后,三狗就放手不管了。

三狗虽然穷苦出身,但从没有想过在手底下的兵头上赚钱,喝兵血这种事,一来是良心上不会让自己做。

二来牛牯对他的影响很深,牛牯对钱财的豪爽以及用度,让三狗敬佩不已,之前牛牯升副营长时候,对三狗说过一句话:

“三狗,你做连长,在指挥上,我没有什么好说的,但在管理上,要记住一点,千万别贪士兵们的钱。”

想要赚钱,就从别的地方去赚,别在士兵头上赚,一来都是穷苦出身,使不得,二来,多少被克扣得受不了的士兵,在战场上对长官开黑枪的。

对于这些,三狗早有耳闻,所以,连队的经费,他基本上不沾手,而且定期公开所有经费的收入和支出,让大家都明白。

其实,就是要让每个士兵都觉得,这个连队至少在钱财上,很干净,每个人都可以去查账,让每人都有主人的感觉,才愿意为这个连队出力,甚至是卖命。

当然,三狗也不想做守财奴,毕竟是战争年代里,每个人都有可能随时牺牲掉,所以,只有经费,三狗除了派人购置生活必需品外,其他的,能让大家享受的,尽量就享受上。

千金散尽还复来,但是,一旦牺牲了,命都没有了,什么都不会再来了,所以,在大家有生之年里,尽量满足大家一切合理的要求和享受。

至于赌博、吸食鸦片、逛窑子等,三狗是严令禁止的,也是正规部队严令禁止的,就红灯绿声色犬马的生活,一来不符合军人的形象。

二来,这样的生活,是最容易腐蚀一个人的意志的,也容易掏空原本壮实的身体,一个军人,不管是物质身体还是精神上,都垮了下去,还能打仗不?

肯定是不能了,这种人,不但自己可恶,还会成为害群之马,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带坏一批身边的人。

到时候上战场,由于身体和意志的无能,加上享乐主义滋生的惜命情绪,没等开战,就想着如何保命逃命的事。

这种人,为了怕担当临阵脱逃的责任,还会蛊惑拉上一批人一起逃走,我去,要是这样,这个仗,基本上就不能打了。

还有更为可恶的是,一旦染上那些恶习,当兵的那点军饷,根本支撑不了那么大的开销,没钱去黄赌毒,怎么办?

偷啊抢啊,士兵手里有枪,自然就会拿着武器去抢老百姓的东西,一旦出现这种现象,影响是非常恶劣的。

抢了老百姓的,自然是会让百姓痛恨的,自然是再也得不到百姓们的支持,在自己的国土上,还得不到自己百姓的支持,这个仗,也不用打了。

甚至会把百姓赶到敌人的阵营里去,有深仇大恨的百姓,会给敌人通风报信,有的还亲自上阵,替敌人卖命。

正如当年清代的湘军是如何垮掉的一样,当年打太平天国时候,湘军是何等的骁勇善战,何等的风光八面。

可一到和平年代到来后,就大量的湘军开始吸食鸦片,毒品快速掏空了原先彪悍的身体,接着是腐蚀强悍的战斗意志。

原本威风八面的湘军,就这样整体垮了下去,面对什么八国联军的洋枪洋炮,被打得屁滚尿流。

其实当时不管是湘军还是淮军,还是绿营,除了海上武装,陆地上的枪支弹药的装备,不比八国联军差。

为啥八国联军到了陆地上,也能摧枯拉朽地打败清军,就是因为清政府从上到下,从外到内,都腐烂成渣了,包括军队。

456. 全军大比武

如果老百姓处于被压迫的水深火热生存环境里,见到外敌入侵,很多觉悟不高的百姓,自然是帮助外人,打自己人了。

远的不说,这次淞沪会战,三狗他们就遇到了很多的汉奸,给日军飞机发信号,给日军指路,甚至是破坏国军的通讯和后勤。

这种汉奸,很大一部分是为了钱财出卖自己,着实很可恶,但是不得不承认,还是有一部分,是自己人逼着他们走上这条道路的。

不扯那么远了,反正三狗对这个军纪非常看重,正规部队的纪律还是很严格的,那些什么赌博、吸毒、逛窑子,一旦抓住,没人能保得住,基本上从严处理的。

军纪是一支部队战斗力的保障,很多人不以为然,认为日军的军纪也很差,那只是在异国,你叫日军在本国里侵犯本国人试试,分分钟严格的军纪教他做人。

在异国,他们反正也不靠中国人,也没有想过中国人会投向他们那么多人,整个二战中,中国的降兵是世界上最多的,比在中国的日军还要多。

这是另外一个问题了,不展开讨论,当然也和中国一些地方或杂牌军队的军纪不严有关系。

很多人拿地方和杂牌部队得不到政府足够的军饷装备为理由,来破坏军纪,纵容士兵抢夺百姓。

这完全是借口,有的军队就不会,比如八路军,从来得不到政府足额的补充,但他们不但不去抢夺百姓,反而发动群众自力更生,甚至有多余的粮食来资助百姓。

这就是差距,同理,那些军纪涣散的地方和杂牌部队,战斗力自然低下,和八路军不在一个层面上的。

这些涉及到政治的话题,三狗从不去沾边,他对底下人,一般是用通俗的说法:

想过得好,有本事就从鬼子手里抢,那才是英雄好汉。从手无寸铁的百姓手中抢,算什么英雄好汉,狗屁。

我们都是老百姓的儿子,如果有其他的军队去你家里抢东西,你会怎么想?同样,你去做这样伤天害理的事,人家的儿子如果也是部队里的,人家会怎么想。

……

今年四月,军委会将对后方休整的各部队进行校阅,74军将拉到黄陂去校阅,这可是件大事,新兵训练了几个月了,是骡子是马,得拉出来遛一遛了。

国家如此艰难的地步下,还勒紧肚子出钱出枪出人,交给大家来训练,没有个好成绩,不要说对不起国家,连自己几个月的白吃白喝都对不起。

为了慎重面对这次校阅,74军先在内部进行全军的大比武,由基层一路比上去,成绩好的奖励,成绩差的全军通报批评。

我的乖乖,三狗可不想在全军面前出丑名,于是拉着全连又开始了新的一轮苦练。

大比武分单项和团体,单项的有射击、拼刺、投弹、工事、障碍跑和武装越野,团体的算上这些单项的分数,再增加连队军事攻守演习的对抗。

正好是三狗这几个月的训练内容,有人还怀疑三狗是不是事先知道这事的,三狗哪里知道,只知道这些都是通用的项目,哪个部队都是要训练这些项目的。

射击这个单项,有秀才压场,估计能拿个好名次,但是也难说,全军范围内,整个74军,现在二万多人,神枪手也有很多。

听说58师有个高手,晚上去山上打鸟,听声辩位,枪无虚发,有此神人,能得一见也是件盛事。

单项比赛属于层层比赛选拔的,先是参加营里比赛,秀才带着夏晨和陈彦心这两个后起之秀,在营里面对八连和九连的选手,几乎是直接碾压的优势。

要知道,八连九连的选手也都是秀才射击培训班的徒弟,估计整个团里的射击选手,都是秀才的徒弟。

在徒弟面前,师傅不拿出点绝招,那怎么能行,输谁都可以,就是不能输给徒弟,那多没面子啊。

虽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是每个师傅欣慰的事情,但在比赛面前,没有哪个师傅会心平气静地接受输给徒弟的现实。

射击比赛分步枪百米靶的卧姿跪姿立姿三种,加上手枪25米靶的立姿。每个姿势10发,满分是400环。

步枪百米靶的卧姿和跪姿两种,各个选手的差距不大,八连九连也有能打出十个十环的,但是到了立姿的步枪手枪时候,差距就出来了。

八连九连的几个选手接连失误,有的甚至会打到七环八环的,特别是手枪25米靶,居然还有人脱靶的,真是大跌眼镜了,这可是全营最好的射手了。

其实也正常,别看手枪25米靶的距离很近,但手枪由于枪管短,子弹在枪膛里的旋转时间短,没有得到充分的准度调整,子弹射出枪口后,偏离轨道很正常。

很多时候,都不受射手的控制,加上比赛的一紧张,手部肌肉的稍微一僵硬,就差之毫厘谬以千里了。

手枪射击这个则要看射手自己大量练习,掌握手枪的脾性,才能控制住一些,但是要想百分百控制,几乎是不可能的。

最后结果出来,八连九连六个选手,总分没有一个过360环的,也就是40枪下来,平均9环还没有达到,成绩很一般。

七连的三个选手,陈彦心达到了366环,夏晨368环,成绩也就刚过平均9环的及格线,一般般。

秀才的成绩还没出来,大家都觉得不用公布了,没有什么悬念的,毕竟是团部射击的总教官,388环,和第二、第三名的成绩,已经拉得很开了,足足20环。

秀才很失望,觉得自己不该是这么差的成绩,他的步枪拿了300环的满分,手枪只有88环,可能是平时手枪打得少,看来,想要更进一步,得要多加强手枪的练习。

因此,营部射击项目比赛一结束,三狗就专门去领了一批手枪子弹回来,给秀才来练,以自己的88环为坐标,每打个十发子弹后就记录下成绩和训练心得。

手枪射击比赛用枪是采用当时部队里最常见的驳壳枪,这种枪比一般手枪威力大,装弹多,类似微型的冲锋枪。

驳壳枪很适合短距离或狭小空间里的突击,灵活、威力较大,所以,很受部队中低层军官的青睐,几乎是人手一把。

军政部的几大兵工厂后来都能仿制该枪,所以产量高,子弹的供应量也相对充足,很多军官就不在乎子弹的节省。

上阵就是一梭子过去,子弹打完了枪就扔掉,反正留手上没啥用,丢了回去再领一支就可以了。

这样的大手大脚,自然是不注重手枪枪法的练习了,而秀才不同,他不管身上背着驳壳枪,但很少用它,整天步枪不离身,用的最多的还是步枪。

457. 射击比赛

所以,秀才等于要重新开头学习使用驳壳枪,不过,对于玩枪的高手来说,什么枪一到手里,都很快就能玩得溜起来。

很快,秀才就掌握到了驳壳枪的一些使用技巧,比如该枪的子弹装药量大,发射时候枪药在枪膛里爆炸引起的气体膨胀大,枪的震动和后座力,都比一般的手枪还要大。

而手枪又不像步枪,有枪托抵住肩膀,来抵消掉大部分的后座力,只能用手腕关节和手臂的弹性来消除一些后座力。

秀才慢慢地掌握出驳壳枪开枪后震动的幅度,和后座力的力度,把五指和手掌的力度调整到消除震动的力度,把手腕和手臂的弹性调整到后座力的力度和频率。

通过上百发子弹的调整,终于能摸到子弹出膛后枪管起跳的力度,借助手部和腕部的力量来控制住枪管的稳定性。

只要稳定住枪管,至于靶心的准度,对于本是神枪手的秀才来说,几乎是不用去考虑的事情了。

以前是双手持枪,抱着步枪,人枪合一,甚至都能感觉到枪的呼吸、枪的渴望和枪的兴奋,每一枪,都是那么的酣畅淋漓。

现在是手枪,则是臂枪合一,指哪打哪,更为灵活,出枪就可以马上搂火,子弹随心所欲地跟随自己的心情,飞到想要到达的地方去。

到了全团的射击比赛,气氛又紧张了一些,毕竟在全团二千多人的注视下,压力还是显著的。

还是每营三名,全团三个营九名,加上警卫连、机炮连、杂物连(输送、通讯、工兵、卫生等)三人,共12名选手。

三营的3名选手自然是秀才、夏晨和陈彦心,此时在旁边观看的三狗,比他们还要紧张,虽然七连三人能代表全营出战是件光荣的事情。

但如在全团比赛里没有拿到好名次,回到营里,同样是件丢人的事情。

不出所料,到了团一级的比赛,实力明显又上升了一个层次,除了杂物连机炮连两个选手差一些外,其他人步枪三姿的30枪,几乎都是满分300环。

不过,全团人的眼光还是集中在秀才身上,秀才是团里的射击总教官,在射击场上自然是最受关注的。

三狗开始还担心秀才能否顶住这个压力,眼见着秀才沉静如水,一枪一枪地按照自己的节奏,打完步枪三姿后,三狗才慢慢地放下了这个悬着的心。

到了关键的手枪立姿25米靶了,三狗又开始捏着一把汗,这狗日的,真是熬人,还不如自己上场去参赛,也不至于这么紧张。

紧张个啥,多少是个连长了,多少也经历了血雨腥风枪林弹雨里走过来的,三狗自己给自己打气鼓劲,也暗暗地给七连三个选手加油。

射击比赛不像别的,不准全场沸腾地喧闹着,加油声此起彼伏的,一是不允许,怕打扰选手,而是枪声更响,啪啪啪的。

各个选手耳朵里只有自己的枪声,按着自己的节奏,一枪枪地打着,而后面的观众席上,仿佛只听见炒豆子一样,枪声啪啪啪地响个不停。

只有等一轮枪声结束后,报靶员开始报靶时候,才爆发出一阵阵的欢呼声来。从欢呼声中可以看出,观众席上哪个方队是那个单位的。

基本上杂物连的,几乎没有什么欢呼声的,一来他们的选手水平差一档次,二来是人也杂,几个连排合在一起,没有什么凝聚力。

倒是那个警卫连的,个个牛皮哄哄的,欢呼加油声最大,人数不多,居然把几个营的整营人都给压了下去。

这让三狗很不爽气,但他也只是个连长,又不能指挥整个三营来壮大声势来对付警卫连那帮鼻子朝天的家伙们。

唯有把希望寄托在七连的三个选手身上,特别希望秀才能打出好成绩,杀一杀不知天高地厚的警卫连的威风。

结果过了步枪三姿后,警卫连的欢呼声更大了,因为他们的射手也是拿到了满分300环,因为到了手枪阶段,警卫连的优势就更大了。

为啥?因为警卫连这帮家伙,个个都是玩驳壳枪的好手,这帮家伙,不管官兵,都是一水的驳壳枪,平日里可威风着,耀武扬威的,连路都是横着走的。

进警卫连,个个都有点绝招,再不济,也是身高体壮身手敏捷的主,305团的警卫连更是牛皮哄哄的,因为他们有一个很牛叉的团长。

这个牛叉团长,三狗他认,在306团时候就有耳闻了,现在到305团,属于自己的团长了,更是要认了。

305团张团长挑选警卫员的眼光更毒,不但身手好枪法准,更是要会识文断字的,简直是文武全才了。

这帮人,平日里没有什么战斗任务,就是个护卫工作,于是,就有大量的时间来训练。加上张团长的人格魅力强大,让这群更是刻苦不已。

本身都是全团里顶尖的高手,又加上不停地刻苦地练习,这还让不让其他单位的人活了,所以,其他连队的人,一见到警卫连的,基本上是未赛就先认输的。

可三狗就不服气,老子的老七连,个个都是从尸山血海里摸爬打滚出来的,都是一身的实战本领,不比你们这些训练高手差到哪里去,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比一比。

对于警卫连来说,驳壳枪的训练,是他们枪术训练的里重点,不说个个都是神枪手,但都是驳壳枪的好手,随便派一个出来,都是顶呱呱的。

可见,在这帮高手里再挑出来的高手,肯定是顶尖高手了,这就让三狗有点绝望了,心想,希望秀才能在步枪三姿里拉开和警卫连选手的分差,到了手枪赛里,压力就少一些。

可现在,步枪三姿差距拉不开,现在到了人家最拿手的手枪赛里了,凶多吉小啊。

到了手枪赛时候,差距马上就出来了,警卫连的选手,果然是名不虚传啊,几乎是一枪一个准,不但准,而且快。

那驳壳枪打得,像是连发一样,啪啪啪地作响,一眨眼的功夫,十枪就打完了。

把其他好几个选手的节奏都带快带乱了,紧张得也跟着啪啪作响,等打完一看,才傻眼了,成绩惨不忍睹了。

对于高级射手来说,子弹一出去,就知道有没有,不用报靶,自己心里的环数和最后报靶员报出的数字,几乎没有多大的出入。

何况这是25米的步枪胸靶,很容易看清楚自己打了多少靶,有的选手一看,脸都绿了,居然还是有脱靶的,太丢人了,丢到几千人面前,实在是挂不住啊。

458. 何惧之!有何惧之?

倒是秀才这边,没有被警卫连选手的快枪带乱节奏,而是慢条斯理地一枪一枪地打着,也不去看靶上的环数,只是重复着自己总结出的技术特点,一枪枪去完成比赛。

等到秀才最后一枪的响起,305团射击大赛既选拔赛,全部结束了,最紧张的报靶环节来了。

杂物连选手的成绩应该是最差的,步枪三姿都没有拿到满分,手枪更是脱靶了两发子弹,成绩只有345环,比下面连队的选拔赛成绩还要差。

机炮连选手成绩好一点,352环,也没有到及格线,达不到营级选拔赛的水平,一营二营的各三名选手,成绩都过了365环,最高的是378环,算是不错了。

有意思的是三营的两名选手,夏晨和陈彦心,两人居然同分,都是379环,三狗大为欣慰,本来他们俩能拿到三营的第二第三名,已经大出三狗的意外了。

现在把他们带到全团赛里,为的是以赛代练,同时也开开眼界,对他们两个新人,没有任何的成绩要求,只要稳定发挥,打出平时的成绩,就可以了。

没想到,初生牛犊不怕虎,他们俩居然越战越勇,遇强则强,越是在紧张的气氛里,越是能超常发挥,不错啊,真不错,后生可畏啊。

三狗不由得暗暗赞叹着,回去要好好犒赏一下他们,值得全连人学习。

接下来只有警卫连那个叫贾金标的神枪手,和秀才两人没有报出成绩了,全团二千多人,鸦雀无声,正等着报靶员的宣布。

395环!

“哦——!”人群中发出惊叹的一声。

这种变态的成绩,简直是无敌了,步枪三姿满分,意味着手枪十发子弹是95环,平均每枪9.5环,太让人惊叹了。

这可是手枪啊,也就是说,在25米的距离里,只要被他的手枪一旦指着,你基本是没有任何活命的机会了。

“谁?是谁?”

报靶员故意卖着关子,迟迟不报出是谁的成绩,害得观众们亟不可待地向知道是谁?

“下一个,396环!”

“哇喔——!”人群里爆发出更为热烈的惊呼声,395环已经是非常变态的环数了,居然还有更厉害的396环这样恐怖的成绩。

要知道,到了一定的成绩后,每前进一环,都是一座大山啊,很多人穷其一辈子,都不能提高小小的一环成绩,跨越自己的极限,所以,别小看这一环的差别。

这个报靶员,果然是深知观众们的心理,故意不先说出是谁,把几千人的胃口吊得高高的,倒是秀才和贾金标两人,都风轻云淡地站着,好像这事,和他们俩无关的一样。

因为他们俩都知道了自己的成绩,只是不能说出口而已,这么近的距离,一眼就能看到自己靶上的成绩,稍微一计算,就得出总环数了。

所以在报靶员极力表演卖关子时候,两人还侧着脸,互相对视了一下,在各自的眼光里,透出一股英雄相惜的光芒。

观众席上,除了警卫连和三营两个方阵鸦雀无声外,其他人都在议论纷纷,都在猜测到底是秀才还是那个警卫员,谁能拿第一。

秀才现在是全团出名了,全团的射击总教官,全团无人不知三营七连有个神枪手,而贾金标,只是在警卫连里出名,现在还没有在全团里出名,很多人不认识,很正常。

“396环者,是三营七连何惧之”

随着报靶员的大声的宣布下,三营的方针顿时像开水一样,激烈地沸腾了起来,我们赢了!我们赢了!

三狗也激动得和大伙一起站了起来,一起跳了起来。

何惧之是秀才的正名,在老七连,平时没有人喊他的正名,喊秀才喊习惯了,突然喊他何惧之,不管是喊的人还是秀才自己,都会有怪怪的感觉。

就好像自己小时候,被父母一直喊着乳名长大,突然有一天,父母对自己称呼正名了,会很不习惯,要很久才能适应下来。

现在的何惧之这个名字,对于老七连来说,没有任何的违和感,是那么的亲切,那么的激动人心,何惧之,狗日的,我太他女马的爱你了。

警卫连的小伙子们,虽然很失望,但也不失风度地全体站起来,为秀才鼓掌庆祝,同时也高喊着贾金标,为他加油。

接受着全团几千人的欢呼,这样的盛况,很多人就是一辈子,都没有这样的待遇,秀才终于露出久违的笑容来,脸也因为激动得微微发红。

尽管刚才已经知道了自己是第一了,也没有如此的激动,因为只剩最后两个人的靶数没有报出来,听到另外一个是395环,自己是最后一个的,是396环,自然是第一了。

毕竟在全团人欢呼甚至是崇拜的面前,以前那个失意的秀才,那个郁郁不得志的秀才,终于找回了自己,找到了自己,拿到了那属于自己的荣耀。

三狗更是激动,组织七连一百多号人,高举拳头,以整齐划一的吼声,吼出秀才的大名:“何惧之!何惧之!何惧之!”

每吼出一声,就高举一次拳头,这种气势,如排山倒海之势,扑面而来,迅速感染了全团的人,张灵武团长也深受鼓舞,也举起拳头,跟着节奏,高喊着秀才的大名。

看到团长都在喊着,全团人也跟着一起喊了起来,几千人整齐划一的吼声,足以震动操场,震撼人心。

何惧之,人生只要不断地拼搏,有何惧之?何以惧之?再小的人物,即使如同蚂蚁一样渺小,只要坚持和拼命,也会拼出一片天地出来。

所以,面对生活的苦难和不公,只要你不惧,就无人能敌,就无所不敌;只要你不怕,就会勇往直前,就会到达你想要到的地方。

“秀才,恭喜你,我为你高兴,也为你骄傲!”

三狗在心里默默念着,自从当年进入牛牯的挑夫队后,三狗就和秀才很投缘,两人经常在一起,三狗很了解秀才,知道他的绝望他的痛。

那时的三狗,同样是个无助的少年,甚至是绝望之后残留一点希望的茫然之人,两人相互依靠和鼓励,才走出那片黑暗的天地。

后来三狗进入军校,秀才再次和命运失之交臂,三狗都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只能交给时间,让时间去治愈他多重的伤痛。

三狗军校毕业出来后,和秀才和挑夫队的兄弟们,在牛牯的带领下,一起冲进了烽火连天的淞沪会战中去。

一起面对生和死,一起面对苦和难,这种一起并肩作战的信任和情谊,再一步地加强了大家的感情,虽然不是同胞兄弟,但亲过了同胞的兄弟。

459. 她,是全连人的美好寄托

大家情同手足,三狗和秀才更是,已经默契得一个眼神,就知道对方在想什么,在逃离南京极度危险的环境里,也是凭着这股默契,才得以度过重重难关,到了现在这里。

所以,三狗对秀才,和别人不一样,是有一种很特别很亲密的感情在里面,亲密的甚至让杨慕华吃醋。

有时候三狗和杨慕华两人在一起聊天,聊得最多是他那一帮兄弟,最多最多的是秀才,直把杨慕华羡慕得,恨不得也变身为一个男儿身,天天和三狗厮混在一起,多好啊。

前段时间,三狗因为抓全连训练的事情,忙得不可开交,经常整月都住在郊外小山脚下的营地里,和士兵们同吃同睡同吃苦。

这样与世隔绝的生活,对于三狗来说,并不陌生,但杨慕华就有意见了,搞的她到处找三狗,居然找到了郊外来。

对于她突然的出现,三狗虽然很是意外和开心,但面对着全连的兄弟,特别是那些新兵蛋子的小弟们,三狗的面子还是感觉有点挂不住。

大家都是光棍一条,一起吃苦耐劳的,凭啥你可以带上女朋友来享福?

其实也就三狗自己心里作崇了,七连的兄弟们,那是无比地喜欢杨慕华,这可是老大的女人,那么的漂亮,不单单是老大脸上有光,连全连兄弟的脸上都有光。

而且杨慕华不单单是漂亮,而且落落大方,完全没有城市小姐的臭脾气,一来到连队,不单单带来一堆大家急需的药品,甚至还带一些熟食和零食,分给大家吃。

就算是最小的小兵,杨慕华都没有任何的架子,完全是平等的身份,要知道人家杨慕华虽然年纪不大,现在只是二十岁,但已经是少尉医官了,女军官了。

只要见到那个战士身上有伤,杨慕华就亲自动手,给搽点药绑个绑带啥的,技术那是杠杠的,很专业,临了,还交代一番,要注意这个注意那个。

那感觉,如沐春风,让士兵们很是喜欢,什么叫白衣天使,这才是白衣天使,什么叫老大的女人,这才是老大的女人。

虽然三狗和杨慕华两人没有公开男女关系,但明眼人都知道,他们就是一对,郎才女貌天造地设,没有谁比他们俩在一起更合适了。

私底下,七连的新兵们,或是年纪轻的,对杨慕华不叫杨医官,而是叫杨姐,管三狗不叫罗连长或是志成哥,而是叫狗哥。

狗哥,哈哈,受不了了,杨慕华每次一听到这个怪怪的称呼,都忍俊不住得要笑出来。

记得又一次,杨慕华和三狗两人学着别人的叫法,杨慕华叫三狗为“狗哥”,三狗也戏称杨慕华为“杨姐”。

两人瞬间都被电到了,一身的鸡皮疙瘩,酸爽得浑身发抖,受不了啊。

三狗之后几乎没有再叫过杨姐,最多是叫过几次什么大姐、姐姐的戏称,在家里一般是叫她为“慕华”。

而杨慕华后来居然叫“狗哥”叫上瘾了,每次叫得三狗浑身不自在的,就特别的有恶作剧的喜感,后来,叫着叫着,居然叫顺口了。

不过,在三狗的强烈抗议之下,杨慕华在家里,叫三狗为“志成”,只有在发脾气的时候,才会正色地提高分贝叫“罗志成”。

三狗一旦听到杨慕华嘴里叫出“罗志成”的时候,就知道她要发脾气了,马上就变得乖乖的了,如同孙悟空听到唐僧念紧箍咒一样老实起来。

……

后来连队拉练告一段落后,回到荆州营地里,三狗又开始准备全军大比武的事情,不过还是能抽出一点时间来的。

现在副连长秀才已经能抓起全连的日常工作了,所以,秀才和几个排长,经常把三狗打将出连部大门,赶他出去,去找杨慕华去。

如果说亲情和友情是人世间的一种美好,那爱情更是另一种的向往和美化。全连的兄弟们暂时除了三狗外,都没有这种美好。

所以,大家都把自己的向往寄托在三狗身上,让他去帮大家来实现爱情的美好。这个远在淞沪战地里,每次大家逼着三狗念杨慕华的来信,就可见一斑。

现在杨慕华就近在眼前,还不赶紧去多多见面,更待何时?一旦到了战事再生,两人又要分隔两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相见。

而兄弟们之间,天天都能相见,按萝卜的话来说,见得大家,都要看吐了,天天在一起,天天在一起,看着就想吐。

所以,在七连的连部,只要没有什么必须要三狗出现的时候,三狗基本上都被秀才竹竿他们赶出去的。

“去去去,这儿没你的事,滚远点,别整天在这里混,没出息。”

三狗虽然很“委屈”地被兄弟们东赶西赶的,但也很受用,乐得无事一身轻,去找个借口,往野战医院里跑。

野战医院和305团营区不远,在74军军部那边,医院里杨慕华一帮姐妹们,也和三狗的兄弟们一样一样的货色,也是整天赶着杨慕华出门,要她去多陪陪三狗。

因为不在战时,医院的事情不多,特别是动外科手术的事不多,杨慕华自打在去年年底军医学校提前毕业后,先留在南京加入了首都救护志愿大队做自愿者。

虽然杨慕华在军医学校里学得是外科,平时也要拿尸体开刀做功课,被吓得几个月不敢吃食堂里的猪肉鸡肉啥的,连看都不想多看一眼,晚上睡觉都要挤到姐妹的床铺里去。

毕竟是才刚离开家门的十八九岁的姑娘,其他的姐妹也怕,但选择了这一行,特别是抱着救国的信念来的,狠一狠心,坚持下来,就慢慢习惯了。

没想到在做首都救护志愿者时候,更为恐怖,那些被日本飞机炸死的死难者,几乎没有一个是全尸的,现场一片狼藉恐怖。

尸块和被撕碎的猪肉一样,带着血,东一块西一块的,还有断手断腿的,露着白森森的大骨头,滴着血,更为恐怖的是断头,很多眼睛还瞪着的,正圆圆地看着他们。

如此惨相,就算是战场上的老兵,也会动容,何况是她们这样年轻的实习女生,但这么恐怖难受的时间,也让她慢慢适应和坚持了下来。

460. 她,如此坚决如铁

后来,杨慕华和三狗的通信中得知,他们的51师和58师合并为74军,刚好74军一路退到了南京城里,野战医院也跟着军部一路退进了城内。

杨慕华自己主动找上门去,拿着军医学校的毕业证书和首都救护志愿者的证件,说要进野战医院工作。

按理说,她这些证书和实习的经历,进当年极度缺医官的部队野战医院完全够格了,但人家居然不收她。

理由很简单,因为现在谁都不知道谁能活得下去,不单单是74军的野战医院,甚至是连74军,还能不能在南京活下去,都是个问题。

所以,不能招她,她越是个人才,越是年轻,越是漂亮,越是不能招她,念着她如此优秀漂亮,还是力劝她赶紧出城,去后方,去武汉,去四川,随便哪个医院,给她挑。

就不要来这里了,来这里,简直是送死,人家是好心,可杨慕华偏不领情,一直坚持要留下来:

凭什么不收我,人尽其用,我学的就是这个,哪个青年不报国?就你们牺牲得,就不许我牺牲?

最后,倔强的杨慕华一直闹到了院长去,院长是个和蔼的老医生,也姓杨,叫杨院长,杨院长听了杨慕华的一番话后,很是动容,说:

“咱们中国,有你这样的年轻人,就不会亡。可是,我还是不能收你,我给你开个路条,或是介绍信也好,你拿着去武汉的中央医院,你找那边的院长,他们肯定收你。”

最后,杨慕华实在是没有办法,拿出和三狗通的每一封信,给到杨院长说:

“我也算是74军的军属了,我是你们51师罗连长的未婚妻,所以,我有理由留下来,和我的未婚夫,一起共生死。这个理由,还够不够充足?”

杨院长拿着沉甸甸的一沓书信,心里也是沉甸甸的,良久无言,看着杨慕华,说:

“孩子,你可想好了,进了这个门,你的命,就不再是你自己的了,我们随时都有可能殉国的。”

“我愿意。”杨慕华坚决如铁。

“好吧,这个你拿回去,你现在就去找林医生,填份入职资料,马上入职。”杨院长把杨慕华的书信还给她,严肃地答应了杨慕华的请求。

至此,杨慕华就在炮声隆隆中加入了74军的野战医院里,从护士开始干起,凭着以前学的一身本领,和实习里养成的习惯。

面对伤兵甚至是重伤员,毫无惧怕,从容不迫地进行着救护,一直做到现在主治医生林医生的重要助手,成为一名外科医官,领少尉军衔。

虽然在74军的野战医院里,但杨慕华还是很难见到三狗,忙得不可开交,不过从陆续送来的伤兵,得知三狗他们部队的即时消息。

在得知三狗他们306团退守中华门时候,杨慕华请了半天假,急忙去找三狗,也就是那次,在306团三营的营部里,和三狗见面,见到了黑瘦得不成样子的三狗。

抱着三狗,杨慕华心里不免一阵阵的酸楚,如此正值青春年华的三狗,却被战争折磨成像条野狗一样。

头发胡子老长,乱蓬蓬的没有清洗和梳理一下,黑瘦的脸没有半点肉,只剩一张皮包着高高耸起颧骨。

倒是两只眼睛,因为脸瘦得可怕,陷入深深的眼窝里,显得大大的,红红的,满眼都是血红的丝。

三狗现在听到杨慕华的描述,倒是想不起自己当时是怎样的一番情景,只是记得杨慕华临走时候回头的那一个吻。

让三狗的心里顿时翻江倒海般地汹涌起来,人生中从未有过的惊喜、兴奋、和无穷的力量,在身体里海啸般地刮过。

也就这一个吻,让三狗既惜命又不在乎命。

惜命的是,希望能一直活下去,能活到见到杨慕华,和她一起,哪怕是苟活于世,也要相伴厮守在一起,一起度过平淡的每一天,是人世间最美好的事情了。

不在乎命的是,觉得这一辈子,已经值了,有她的一个吻,就值了,活够了,就算是在首都里、在总理陵墓前殉国,也不会有半点遗憾了。

同样效果的是南京城破的那一晚,看到小火轮上哭晕过去的杨慕华,那一刻,三狗拼命地告诉自己,你不能死,就是被抓,就算是再屈辱,也要活下去。

活到见到她的那一刻,然后微笑地告诉她:我没有死,没见到你,我死不下去。

可是,在当三狗再次见到杨慕华的那一刻,早就把这句话忘到九霄云外去了,巨大的欣喜和甜蜜,占据了他的全身。

甚至是占据了全部的思想,无法思考,无法回忆,无法冷静,只想着享受这一刻,这一日日夜夜盼望的一刻。

杨慕华回忆起那一刻,也是如此,自从在船上眼睁睁地看着三狗往黑暗地狱一般的南京城滑落下去,她的心几乎难受得无法跳动,无法呼吸。

在船上晕死过去,被战友们掐醒来后,又晕死过去,如此几次,整个人从肉体到精神,都垮掉了,连船靠岸后,都无法自己行走,完全是靠着战友背了回去的。

还好在一路上,好心的战友们一直在劝着,说三狗没有那么容易死的,或许他们会找到另外的出路,渡了江,说不定明天就会赶上来的。

也就是念着这个,才支撑着杨慕华一直活下去,每当问起归建的散兵,都没有见到三狗时候,杨慕华绝望得近乎要疯了。

只能靠着不断地告诉自己,自己不能死,万一三狗活着回来了,自己死了,三狗会多么的伤心啊。

不能死,再苦再难,也要坚决地活下去,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不见到三狗,决不罢休,哪怕是独身一辈子,也要等下去。

或者,等到了三狗的尸体后,再死也来得及。

听到这些话,三狗感动得受不了,一把抱着杨慕华不放,心想,我是多么的幸运啊,难得世间有如此重情的女子爱着我,此生足矣,此生足矣。

不谈生死如此沉重的话题了,说点其他的,三狗绕开了这些话题,问起了杨慕华的家人情况。

两人就说起了别的话题,杨慕华的父母,在北平被日军侵占后,再也没有去日军统治下的学校里任教,但坐吃山空怎么办?

461. 为了你,不能死

后来杨慕华父母听人说,国内好几所大学,在湖南长沙组建了国立长沙临时大学,也包括他们之前任职的大学。

于是就找了个机会,偷偷出了北平,连着坐车走路走了好些天,才算是到了长沙,进入大学复职教学。

这个杨慕华开始还不知道,后来是收到了原军医学校的一个老师的来信,才知道此事的,军医学校也从广州往广西那边搬迁。

在有一次学校选址时候,这个老师去了长沙,见到了杨慕华的二老,说起来此事,这个老师马上四处去寻找杨慕华的同学,得知她现在在74军野战医院里,就赶紧写信过来。

就这样,杨慕华终于和二老联系上了,也算是把一颗一直悬着的心,给安稳地放了下来。

后来,也就是不久前,长沙临时大学因为日军连日轰炸长沙,搬迁到云南昆明,组建了西南联合大学。杨慕华她和二老一直保持着书信联系,对这个很清楚。

杨慕华也问起了三狗的家人,因为在三狗的描述中,一直对三狗的老家很是向往,那四周高高的青山,包裹着宁静的山村,鸡犬相闻,炊烟袅袅,真是如仙境一样。

三狗跟杨慕华说起了家里的情况,其实很多的情况,杨慕华在三狗酒醉的那一晚也就知道了,但她没有跟三狗说。

再说,她也很喜欢听三狗说这些,觉得很享受三狗的成长经历和环境,或许,爱屋及乌吧。

三狗也说了目前在收到父母来信得知,那个偏僻的地方,现在日军还没有攻打过去,但是,还是有点担心,毕竟那里是三省交界的地方,属于军事必争之地。

或许以后战火会燃烧到那个地方,但三狗也没有办法,但愿我们中国的军队尽快强大起来,把鬼子赶出国门,这样,大家就安全了。

还是不想跟杨慕华谈论这些沉重的话题,或许在恋爱里面,人都不喜欢谈论不舒服的话题了吧,也或者,在心爱的人面前,不想让她担心担忧。

因此三狗故作轻松地说:

“以后战事结束了,你可要作好嫁到山沟沟里去打算啊,我很有可能是回老家种田去的,到时候,你就不能过城市小姐的生活了,你怕不怕?”

“我才不怕呢,有你在,哪里都可以去,哪里都可以呆,再苦都无所谓,再说,我还挺向往你们老家那地方的。”

三狗见吓不到她,接着编着说:

“山沟沟里是很封建的,小媳妇可要慢慢熬,才能熬到做婆婆时候出头,还有你不懂我们的方言,你能生活吗?”

“为什么要熬?你如此优秀,我相信你父母肯定也是优秀的父母,肯定不会很古董的,方言吗,可以学啊,难道你一出娘胎,就会说你们那边的方言了?”

“唉!我三狗何德何能?能招到你这么好的女人啊,慕华,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你先答应我。”

“我才不答应你呢,谁知道是个什么坑?你们这些老兵油子,最坏了。”

见杨慕华不会上钩,三狗只得如实说出:“慕华,你得答应我,假如有一天,我说的是假如有一天,我战死了,你要答应我,好好地找个人嫁了……”

三狗还没说完,嘴巴就被杨慕华给结结实实捂住了,杨慕华气得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气呼呼地嚷道:

“不许你说这样的话,不许你说,没有这种假如的,你欺负人,你太欺负人了,太欺负人啊……”

说着说着,杨慕华竟然禁不住大声哭了起来,哭得很伤心,一直哭得个不停,把三狗搞得手忙脚乱得,不知所措,怎么劝,都劝不住她,左也不是右也不是。

急得三狗懊恼地狠狠地扇了自己一个大嘴巴后,杨慕华才幽幽地停了下来,末了,幽幽地看着三狗,说:

“我不要你死,你也不能死,你要记住,你要是死了,我也不会活的,所以,任何时候,再苦再难,你都不能死,你身上不单单是你一条命,也有我这一条命的。”

……,至此以后,三狗再也不轻言生死。

应该是该死的战争,狗日的战争,让年纪轻轻的三狗们、更年纪轻轻的杨慕华们,都快速地成熟起来。

像稻田里的稻子一样,到了盛夏,几阵热风吹过,马上就开始发黄,沉甸甸的心事,压得地弯下了瘦弱的腰。

原本美好的青春,无忧无虑的、憧憬美好未来的青春,在这些人的身上,突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只有生和死的沉重,黑与白的悲哀。

这种深深的悲哀,将深深地烙印在每一个人的心底里,一辈子都挥之不去,和平是多么的美好啊。

可是,当战争来临的时候,还是要站出来,因为要拼下美好的和平,送给最心爱的人,最亲爱的亲人们,让他们永远不要活在悲哀的生活里。

也许,也只有生死相随的兄弟,也只有甘甜如蜜的爱情,才让三狗,让杨慕华他们,能在国破家亡的沉重压力下,幸福地度过几天美好的生活。

也许,只要在这种短暂的幸福的生活中,能寻找到那本该属于自己的青春岁月,哪怕是片段,哪怕是碎片,那也是属于自己的美好青春岁月。

也就这样,时间的紧迫,追赶着人们一切从简从速,就像年前空校的夏健刚和医校的颜淑慧匆匆结婚一样。

其他他们从相识到相爱也是很短暂的时间,到决定结婚也是很短的时间,因为大家都知道,如果错过了这个时间,到时候,可能就不单单是人各一方了,而是生死相隔了。

很多的军中情侣,从一见面互相喜欢后,马上就开始谈结婚的事情,因为他们没有和平年代情侣那么多的时间来,充分地享受恋爱的甜蜜。

他们为了能在一起,把原本恋爱的那个阶段给生生地剪掉了,他们不能像在和平年代里左挑挑,右等等,即使是合适的,还要吃着碗里看着锅里。

那些和平年代的恋爱男女,不愿意接受平淡的顺利的恋爱过程,甚至要生点事情来,制造点曲折,才证明是恋爱中的男女,才证明自己是爱过的,是被爱过的。

这些一切浪费时间和精力的“无聊”的情节,都被战争这个恶魔编剧删掉了,直接快进到结婚的这一章节来了。

462. 脾性不同的悲哀

军中情侣除非是自己秘密结婚,不然没有那么容易结婚的,第一要达到法定年龄,男20岁,女18岁,这点三狗他们都达到了。

那为什么比较难以结婚,因为在那个年代,结婚是要经过双方父母同意及在场,这个就很难了,即使是特事特办,但三狗他们现在暂时还是决定不结婚。

并不是有什么“匈奴未灭,何以家为”的崇高理由,其实很简单,现在抗战时期,一切都很混乱,希望战事停下来或是稳定下来,再谈这个事。

就算战事一下子停不下来,现在也还年轻,他们的年龄对于社会上农村里,可能是比较大了,但他们都是受过新教育和革命化的影响,不会像地方上的人一样急于结婚。

何况即使是结婚了,也不一定能在一起,正如前面所提的夏健刚和颜淑慧的结婚,夏建刚结婚后,都没有和颜淑慧单独在一起过,就牺牲在天上了。

当然,这个消息,杨慕华迟迟没有告诉三狗,她总觉得这消息对于他们俩,有一丝隐隐的不详的对应一样,杨慕华自然是不希望三狗会有任何的闪失的。

……

305团的射击选拔赛,秀才以一环的微弱优势力压警卫连的贾金标,但是第三名出现了并列,夏晨和陈彦心。

这个就有点麻烦了,因为每次只能选前三名进入高一级别单位去比赛,按比赛规则,两人得要有一人不能继续比赛了,可这并列,怎么搞?

305团张团长见两个并列第三的,都是年轻人,没学多久,就能有如此成绩,可喜可贺,出于鼓励和培养年轻人的初衷,张团长就叫人去旅部向李旅长申请特批。

因为在个人性情上,张灵武团长和李天侠旅长很不对付,张团长嫉恶如仇清节自律,而李旅长则是圆润处世甚至是泥沙俱下。

所以,除了公事外,张团长几乎不和李旅长来往,平时甚至还时不时露出厌恶的表现和言语出来。

面对如此下属,李旅长内心估计经常有一万匹草泥马奔驰而过,但李旅长厉害就厉害在一笑而过,即使是内心再不爽,也能忍住,估计也是目前用人之际所迫。

所以,对于公事,李旅长几乎不为难刁难张团长,甚至很大方,比如这次张团长的射击比赛名额的申请,看了一下,问都不问直接就批了。

总分400环的射击比赛,能打出并列环数,实属少见,想作弊都很难,几乎是不可能的,李旅长也是军人,深知这里面的难度和偶然性。

其实,就算是作弊,305团想多一个人参加,又不是什么原则上的大事,小事一桩,无所谓了,成人之美岂不皆大欢喜,旅长从小喜欢江湖道义,对这样的小事自然看得很开。

而张团长则也无所谓,反正都是公事,不沾你李旅长的情,你要批准,是你的公事公办,你要不批,我就到师部找王师长特批。

这人和人之间的脾性,真是相差好大,也正是这样的脾性,长期共事,诸多怨恨积累多了,导致两人在以后发生了巨大的裂痕,甚至影响到个人前途、性命、军队和国家的大事。

这个话题,现在就不扯远了,还是说回到射击选拔赛来,现在74军属于两师制,表面上属于不算大的军级单位。

但实际上不是,因为两个师都是两旅四团制,当时的甲种师也就是三个团的编制,而51、58师都有四个团,一个军除大家共有的直属部队外,有八个正规团。

一般的大军级单位,是三个师,每师三个团,共九个团,所以,74军虽然两个师,却有八个团,和九个团的大军级单位相差不大。

不过在后来,74军增加了57师进来,每个师的两旅四团制就太扎眼了,会引起其他兄弟部队的不满,就改成了每师三团制,多出的一个团,改名叫野战补充团。

51师的151旅旅长是周治道,是三狗他们老七连的老上司,当年补充一旅的二团团长,151旅下面辖301、302两个团。

51师另外一个旅是153旅,旅长是前面所说的李天侠,153旅辖305、306团,三狗军校毕业后进入的就是306团,现在被“抢”到了305团。

现在153旅的射击比赛,由305、306两个团的前三名,加上旅直属部队的警卫营一人、炮营工兵营运输营通信连卫生大队等加起来比出的一人。

本来是8个人进入153旅的射击赛,由于305团由四人参赛,所以就增加到9人。

这次旅里的射击比赛,让三狗他们七连出名了,一个连,在旅的9人选拔赛里,就占了三个人,三分之一的份额,能不出名吗?

305团的七连在整个153旅都出名了,这比赛还没开始,大家都开始疯传着305团七连的神奇往事了。

对于三狗来说,七连的三个人能走到这一步,已经是非常满足了,至多是对秀才还保留一丁点的希望,毕竟在一个近万人的旅级部队里,能更进一步,算是万里挑一了。

而夏晨和陈彦心两个新人,能站在旅部的赛场上,本身就已经很成功了,希望他们俩不管赛果如何,多在如此重大比赛里积累经验和获取自信。

305团的张团长和三营刘营长,则也是因为七连的厉害,而脸上有光,正坐在观众席上,微笑地交头说着话。

他们庆幸几个月前的迅猛果断,把三狗他们这几十个人给“截”了过来,人才,果真是人才,去年在苏州望亭时候,就没有看走眼。

到了旅这一级别的比赛,已经算是高手尽出了,毕竟人才的基数大了,前面的步枪三姿,9个选手几乎所有人都拿到了满分。

连炮营工兵营运输营通信连卫生大队这样的直属或后勤部队选拔出来的人,也能拿到300环的满分,确实是把比赛再次推向了一个新的高度。

不过到真正的试金石,手枪25米立姿,则纷纷拉出了距离,305团警卫连的贾金标不再轻敌了,手握驳壳枪,认真地一枪一枪打。

秀才更为沉静如水老佛入定,耳朵听不到任何的声音,包括身边乒乒乓乓的炸耳枪声,眼睛也看不到其他任何东西,除了自己手中枪和25米外的胸靶。

十枪打下来,秀才甚至是没有像以前那样去计算自己的环数,或是是去看别人的靶,而是低头收枪,回身站定,好像是个局外人一样,与此事无关。

463. 一路晋级

这次旅部射击选拔赛的报靶员,显得中规中矩,没有像305团那个家伙能吊大家的胃口,最后的冠亚军卖了很多的关子。

这个报靶员最后报手枪25米的靶数,直接按最低向最高的环数报出来,陈彦心这次成绩还算可以,在9人里排到了第六名,383环,比上次379环增加了四环,进步明显。

夏晨仅比陈彦心多了一环,384环,比自己上次的379环多了五环,他们俩算是杠在一起了,几乎不分上下。

两人由于天天在一起,之后的岁月里,经常在一起比赛,互有输赢,但都相差不大,后来比着比着,什么都比,很有意思,有棋逢对手的人生,也算是一种幸福的人生。

这次旅部警卫营的选手很一般,居然没有进前三,一般人都会认为警卫营的人个个都是高手,射击也不在话下,结果这次很一般。

不知道是发挥不好,还是实力一般,不但连前三都没进,连前六都没有进,排在第七位,打了多少环,三狗记不起来了,谁会去记一个排名靠后且与自己无关的人的成绩。

反正这次最后的第九名是旅部直属队的,这个不意外,第八名是306团的,第七名是警卫营的,第六、第五名是305团三狗他们七连的陈彦心和夏晨。

第三、四名是306团的,等于306团有一人争取到了去师部比赛的机会,旅部前三去师部比赛,这是赛事的规则。

第二和第一名还没有报出来,但就很有意思了,但大家都已经知道是305团的人了。

台上的张团长,更是春风得意,少有的满脸笑容,全旅选三人,305团独占两人,肯定是高兴得了。

三营营长刘光羽也是兴奋万分,我去,剩下的是团部警卫连的贾金标和他三营七连的何惧之了,不管怎样,我们三营至少有一个人去师部比赛了,稳了。

三狗虽然高兴,但也是紧张万分,虽然可以确保七连有秀才一人可以去师部比赛,但现在还不知道秀才能拿第一。

其实对于秀才来说,第一第二已经是无所谓了,既然出了305团,没有输给自己徒弟手里,至少面子上没有什么问题了。

尽管面子也不重要,就算是输给之前的手下败将贾金标,也没有关系,这射击比赛,不像拼刺格斗投弹等,偶然性极大,很难一直稳定地发挥。

那个拼刺格斗,两人打上个几场,实力差一点,很难赢得了几回,而射击就不同,一枪出去,呼吸之间,差之毫厘。

有时候一阵风过,都会影响到子弹的轨道,更别说射手的情绪、身体等因素了,毕竟都是动态的东西,没办法一成不变的。

而贾金标则不同,他们警卫连的,整天就喜欢比斗的,属于一个尚武的环境,把输赢看得比较重。

本来上一次输给秀才就不服气,自己过于轻敌,打得过快,这次吸取教训,一枪一枪认真地打,应该是发挥出了自己应有的水平了。

结果报靶员一念出名字,又让他失望了,第二名还是他贾金标,392环,只是比上次多了一环,怎么可能,这次这么认真。

贾金标都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还是报靶员报错了,当时记得打完后,自己数过手枪胸靶上的环数的,应该不止92环这个数的。

报靶员没有给贾金标思考的时间,接着就报出了第一名:何惧之,393环。

赛场上再次爆发出海啸般的欢呼声,三狗激动得跳了起来,这次没有敢造次,带着七连一起喊秀才的名字。

因为现在一个操场明显容纳不下一整旅的人了,每个单位按名额派出人员来观看比赛,虽然有参赛选手的单位,分的名额会多一些,但也不能全部过来。

三狗带了老七连二十多人,加上原七连的几个老兵以及一些秀才的射击徒弟,差不多五十多人了,按一个连的单位名额来说,已经是严重超额了。

但由于一下子贡献了三个选手,刘营长和张团长没有说什么,多带就多带呗,305团本来就有四个人参赛,观众名额多一点,无可厚非。

现在三狗和老七连的兄弟们高兴得抱成一团,兴奋地跳着蹦着,人数不多,几十个人在几千人的大操场里,掀不起“风浪”了。

或许这就是命了吧,贾金标都有点想认命了,为啥,这是为啥,为什么就每次输那个七连的秀才一环,这也是邪门了。

英雄相惜是真的,心有不甘也是真的,贾金标虽然表面上大度地恭喜秀才再次获得冠军,但内心还是有些愤愤不平的。

好在这次也拿了个前三,进了师里举行的射击赛,到了师里再和秀才一决高低,就不信这个邪了。贾金标暗暗想到。

由于时间紧迫,很快就要到了军委会校阅的时间了,74军内部的各种选拔赛几乎同时进行,时间排得很急,这里就只能先把射击赛说完。

到了师里的射击选拔赛,是8个人参赛,151旅3人,153旅3人,是秀才、贾金标、306团的阎兆通,听说从小跟着猎户父亲打猎的,好像很多神枪手都出自猎户家庭。

剩下的是师部里两个人,毫不例外警卫营一个,其他炮营工兵等直属部队一个。共八个人。

去师里比赛,七连就不能再带那么多人去,名额有限,再说,关系到不了师一级了,离得太远了。

所以,按照赛事的规定,允许带比赛选手的十名战友到现场观看和加油,其各级上司均可参加,没有比赛选手的单位,参观的人,原则上到连一级别的军官,才有资格到现场。

这样,七连除了秀才三狗外,带了夏晨、陈彦心、狗腿、竹竿、萝卜、吴鼎立、朱明泰、杨承祖、张志光、彭长华十个人。

夏晨陈彦心是必须要带的,让他们多多体验一下大赛的气氛,和学一学其他高手的本领,叫观摩吧。

接下来的逐级上司有三营营长刘光羽、305团张团长、153旅李旅长,加上306团阎兆通他们那一拨人,警卫营贾金标一拨人,一起去师里比赛。

这次师里的比赛没再放在原有的大操场上,那个大操场现在被用为拼刺搏斗投弹等的比赛了,这次秀才他们被拉到了师里警卫营的靶场去,所以人数不能太多,容纳不下。

464. 进入74军总决赛

感觉现在的步枪三姿比赛,是个送分题一样,好像谁都能拿满分,还不如不比,不过,这个可是基本题,还是要有的。

旅里的比赛,步枪三姿所有的选手全部拿到了满分,倒是在今天师里,奇怪了,居然有人没有拿到满分。

没有拿到满分还不止一个,贾金标就是其中的一个,或许是太想赢了,或许是压力过大,都有可能,总之发挥失常了。

另外有一个没拿到满分的是师里直属部队的,有可能师里的直属部队,不想旅里的直属部队一样,要经常充当战斗队使用,所以枪法稍逊一些。

再说,师里直属队的一个名额和师警卫营一样,都是直升空降的,而其他六人,都是在旅下面一路杀上来的,没有点真本事,还真上不来。

最后结果一出来,大出153旅人的意外,报以希望的贾金标居然落榜了,由于他的步枪三姿没有拿到满分,导致后面的手枪比赛更是心急心烦,在手枪赛里更是发挥得一塌糊涂。

最后他的分数只有387环,比在旅里的392环差远了,看来他确实不适合做一个真正的射手。

一个合格的神枪手,除了技术扎实外,就是心理要特别的稳定,这样才能保证每一发子弹至少不会太离谱。

要知道在战场上,特别是现在慢慢兴起的狙击手对攻,没有过硬的心理素质,很难在和敌人的狙击高手对决中胜出。

这个狙击对决,一旦输了,就不是输了个名次而已,而是自己的性命了,所以,在技术都相差不大的前提下,最后胜出的,大部分是心理了。

虽然沮丧的贾金标以为自己的分数会垫底了,但那个师里直属部队的选手,成绩更差,只拿到了378环的低分,垫底了。

这个分数,连夏普陈彦心他们都能拿到,只是人家这个名额是直升的,不需要从营团等级别打起。

另外一个直升名额,师警卫营的选手,实力也一般,只打出了385环的低分,倒数第二,贾金标排倒数第三。

153旅306团的阎兆通,发挥一般,也只是拿到了389环,得了第五名,第四名的是151旅的一个选手,390环,不过他们旅其他的两位选手,发挥得很好。

一个是391环,一个是393环,都进了前三,拿到了去军里射击赛的资格,可以角逐74军枪王的称号了。

秀才这次好像也被贾金标感染到了,发挥一般,不过还算稳定,只拿到了392环,第二名。

但秀才的成绩一直都很稳定,在团里是392环,旅里是393环,这次比上次少了一环,和团里的分数一样,也是392环。

秀才这个稳定性就让贾金标佩服不已了,加上这次自己的失误,虽然比师里警卫营的那个家伙成绩好,有点安慰,但还是觉得自己实在不够稳定。

不然的话,按旅里的自己成绩,也是可以进前三的,遗憾了,不过人的有时候,还得认命,回头想想,自己能进到这一步,也算是不错了,只是辜负了太多人的期望了。

确实是辜负了旅里团里的期望了,特别是团长张灵武,对贾金标很是期待,毕竟是自己亲手挑出来的卫兵,能打出好成绩,自己脸上有光,证明自己的眼光还是不错的。

现在贾金标居然比在旅里的成绩还差,如果是发挥出自己应有的水平被淘汰了,还可以理解和慰藉,反正已经尽力了,无悔了。

但是因为自己的发挥失常而被淘汰,这种事情确实很遗憾,但张团长毕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心里虽然很遗憾,但在脸上还是看不出任何的不悦,见到了贾金标反而安慰了一下。

不过对于张团长来说,还有个七连的何惧之,听说外号叫秀才,这个秀才,还真有点内秀,沉得住气,发挥稳定,每次比赛相差也就二三环之内走。

不错,305团有一个能进到74军的射击比赛,已经是非常满足了,全师二个旅四个团,加上各种旅属师属等好几个团,总共加起来有六七个团,能进入前三,可以了。

本来三狗是没有想过秀才能有如此好的成绩的,以为在团里,他的射术,可以横着走,没想到在旅里也拿了个第一。

这可把三狗,甚至是整个七连的胃口给吊了起来,很多人都相信秀才能拿到师里的第一,甚至有人认为秀才能拿到74军的第一。

实在是没有全军全国的比赛,那秀才估计也能拿到第一,那可是全军全国的第一了,在前朝,叫天下第一了,没想到,我们身边就有个天下第一的高手。

这也就是想多了,按秀才目前这个水平,加上他仅仅是靠天赋和后天的努力,能走到这一步,已经是非常不错了。

但秀才没有科学的训练保障,那个时候,估计很多人也不知道这个啥,就算是奥运会里有这个项目,但中国几乎没有这样训练和选手,也没有办法派出选手去参加。

现在连三狗都坚信秀才能拿到全军的第一,可没想到在师里只拿到了个第二,虽然只相差一环。

这里面只有秀才自己是最清楚的,自己的水平怕是已经到了这个极限了,平时训练时候,无论如何都突破不了这个极限。

除去比赛型的选手,大部分人的训练水平会比正式比赛里高一点,而秀才的训练结果都超越不了现在的比赛成绩。

现在师里只能拿个第二名,就更不要谈军里拿第一的了,也确实是,到了军里最后决赛的这一天,除了51师的三名高手外,还有58师的,军部直属部队的,加起来有9名之多。

这些可都是高手中的高手,秀才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的压力和渺小,虽然三狗给他不断地减压,说什么随便打,什么名次都可以接受的。

毕竟现在站在军一级的决赛上,本身就是一件很胜利的大事。

可秀才虽然也是这么附和谦虚着,但内心的那个企望,则越来越激烈起来,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冠军第一宁有种乎?

都是人,为什么别人能拿第一,我就不可以,我也可以的,大家一路打到这个份上,至少51、58师这个六个选手,都有拿第一的可能。

要说有压力,这参赛的九个人,每个人都有,关键是看自己,能否调整过来,这个射击比赛不像别的比赛,越是到大赛,越要冷静。

每逢大事有静气,说得是领军人物的心理素质,对于进入射击比赛的选手来说,也要有这样的素质。

来吧,来面对这样的压力吧;去吧,去享受这种人生难得的机会和荣耀吧。秀才默默地对自己说。

465. 枪王之争

各师在射击比赛中,前几名的比分很接近,特别是58师,出现了第一第二并列,第三和第四也并列。

只好把他们两两再单独比一次,决出胜负,再排名。由于这样,到了74军射击总决赛这边,稍微更改了一下。

规则没变,只是增加了个移动靶的内容,步枪打瓦片,由专门负责比赛工作的士兵,躲在一条壕沟里,向上同时向不同方向扔出瓦片,比赛选手们排队轮流开枪射击。

每人十次机会可发出二十枪,每击中空中的一块瓦片,就计五环,最后并入总分,这一项目满分是100环,最后总满是500环。

其实早就应该这样了,这样的比赛,才符合军人赛事啊,要有点实战的内容。

所以这个消息一出来,可热闹了,大家都没有见过这样有意思的比赛,个个想先睹为快。

但作为74军有好几万人,不可能是人人都能去看的,即使总决赛放在了大操场上,也坐不下这么人。

只能优先有选手的部队和长官,那些没有选手的单位,只能按极少的观摩名额派出长官或是射手来观看。

74军射击总决赛的那天,设在大操场上,还是人山人海的,当然也同时要举办其他项目的总决赛,比如搏斗、拼刺、投弹。都是很好看的项目。

射击总决赛率先开场,早饭一过,观摩的人群就马上入座,军队讲究个纪律和效率,不像地方上陆陆续续拖拖拉拉自发的找座入座,而是各个小队排队入场入住,井然有序快速。

三狗看着秀才,又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跟着其他的选手一起出场,心里激动不安,自从知道总决赛增加了移动靶的内容后,内心渴望秀才拿冠军的感觉又增加了不少。

因为三狗看过秀才打移动靶,那是他除了看和尚功夫外的神迹之一,要知道中正式步枪虽然是当代最为先进的步枪之一,但它还是属于单发步枪。

尽管一次可以在弹仓里压入五发子弹,但每次开枪,都必须拉动枪栓一下,就这一下,太影响下一枪的发射了。

如果用现代的可连发步枪或是双管猎枪来打移动靶,对于当时那些神枪手来说,肯定是轻易而举的,但难就难在用单发步枪来打。

正常的射空中瓦片,这些高手估计一个都没有问题,可第一枪结束后,得要接着拉枪栓,再对第二枪进行瞄准和击发。

已经没有时间了,因为两块瓦片是同时飞上天的,在空中停留的时间最多不过短短的二三秒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几乎是没有接着拉枪栓后的再次瞄准的时间。

只能是快速开枪,然后拉枪栓马上击发,这里面要么凭感觉,要么就是凭预估瓦片的轨迹,这是非常考验选手的快速应变和计算的能力。

果不其然,九个人在总决赛里,前面的步枪三姿所有人都拿到了满分,感觉每个人虽然有压力,但都比较轻松。

到了手枪25米靶时候,拉分题出现了,空气骤然紧张起来,一阵乒乒乓乓的枪声过后,秀才感觉这次发挥得不错,估计也得有个九十多环吧。

自己对着胸靶,稍微加了一下,应该是93环,不错,发挥出了自己的最佳水平了,至于能不能拿到名次,也不重要了,无悔了。

接下来的移动靶,简直是为秀才射击的,因为他以前就经常这么练习和教学的,而其他选手,虽然也打过飞鸟飞石等,但从没有这么多向同时打的玩法。

按着赛前师里每个人的环数排名,进行倒序,决定出场的顺序,秀才在第五名,刚好在九个人的当中位置。

前面四个是第9、8、7、6名,移动靶时候均打得一般,两枪里大部分只中了一枪,一般是第一枪中了,等第二枪开打时候,瓦片就已经落地了。

有一个紧张得第一枪没中,结果想打第二枪时候,瓦片早不见了,两枪都没有中。

等到秀才出场时候,一下子就镇住大家了,两枪全中,关键是两枪之间的间距实在是太短了,几乎是连在一起的。

“啪啪”,两声枪声干脆利落,两块不同方向的瓦片在空中应声而碎,第二块瓦片都还刚刚开始向下坠落就被击中了。

很多人还以为秀才的枪是连发的冲锋枪啥的,可明明是和大家一样的中正式步枪啊,这手法,实在是太快了。

估计现场都有很多人无法看清秀才的手法,这第二枪是如何操作的,拉枪栓的动作在哪?很多人面面相觑,没看清楚。

反正是感觉秀才快速开了第一枪后,马上移动枪杆,枪口追上第二块瓦片后,接着就开枪了。

估计拉枪栓的动作就是和移动枪杆同时进行的,问题是,第二枪那么短的时间内,是怎么做到瞄准的。

秀才他好像也没有什么瞄准,就是那么信手一动,就开枪了,或许,这就是神枪手的一种感觉吧。

很多神枪手,凭着这种人枪合一的感觉,就是在黑夜里,听声就能快速击中目标,更不用说在视野良好的白天里。

秀才连中两枪,没有给到后面四位选手的过大压力,倒是那快到几乎看不见的手法,才是行家里手的绝招。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所以,秀才刚才一出手,就引起了后面人的注意,也给他们带去了莫大的压力。

接下来的四位,除了排名第一的最后一位出场的打中了两块瓦片外,其他三人,都没有全中。

高质量的比赛,都会出现精彩的招数,也是大部分选手现场学习的绝佳机会,等到第二轮开始,几乎所有的选手都采用了秀才的手法。

临阵磨枪虽然会出点效果,九个人里,除了秀才,偶尔还是有一两个全中的,但和“老师傅”秀才比,确实是逊了一大截,秀才几乎没有失手。

当五轮之后,很多选手都快绝望了,因为秀才一直没有失手,而其他所有的选手,除了那个来自58师的,失手了二次,其他的能中个二次都已经非常开心了。

一直到了第七轮,秀才不知道为啥失去了一枪,有一块瓦片没有打中,这让大家稍微喘了口气,原来这个变态的射手还是有失手的时候的。一些人又燃起了浇灭的希望。

但这只是仅仅的一次而已,接下来秀才的稳定,碾压了所有人的希望,全部全中,最后这二十枪居然变态地中了十九枪,拿下了95环的单项最高分。

如果那手枪靶93环没有算错的话,现在总分加起来应该是488环,不知道这个成绩如何,秀才一直在等结果。

前面报靶员统计出来的环数,报出来都惨不忍睹,450环的还算不错了,有一两个连0环都没有过,估计都是栽在了移动靶上了。

最后的成绩终于出来了,秀才以488环遥遥领先第二名10环的成绩,夺得了74军射击总决赛的第一名。

在几千人的欢呼声中,一代枪王加冕。何惧之名扬74军。

466. 武术大赛

七连除了参加射击单项比赛,还参加了搏斗,这个词一直不好概括,搏斗还是格斗,好像格斗是用了器械,而搏斗则类似肉搏。

最后部队里为了统一说法,全部改成“国术”,类似现在的武术,并出台了一整套比赛规则,狗腿一拿到了规则就摇头。

这怎么比?什么不能抠眼、掏档、砍脖、击打后脑等,甚至不能主动肘击和顶膝,一些反关节的动作也不能过度使用。

这怎么打?禁止了这些动作和技巧,等于把狗腿这样的肉搏高手老兵手脚都缚住了,剩下的不就和武术表演有什么区别。

三狗只能理解为保护选手的安全,不然,那些危险的动作可以用,这些老兵们在场上,很有可能一个失手,就直接把人给干掉了。

说是保护人身安全,狗腿也可以理解,比如要戴护具手套等,但是,你把战场上常用的一些搏斗动作给禁止了,大量的老兵将无法适应。

因为他们大脑和肌肉储存着这些大量的记忆,一到场上,就会条件反射做出那些动作。

以前有听说一个退役的老兵,在街头被地痞欺负,忍无可忍时候,仅仅是一个小小的动作,就把那地痞给弄死了。

当时很多人都没有看清楚这个老兵是怎么出手的,估计很快,或是很隐蔽,事后这个老兵也懊悔不已。

被人侮辱无所谓,不至于要伤人性命,但当时的身体条件反射就那样,感觉完全不受自己控制一样。

身体一旦受到了那地痞的攻击,肌肉记忆中的杀人技自然就被唤醒了,自然而然地选择了最佳的位置和最佳的力度,用最简单的动作,打死了那个倒霉的地痞。

或许那地痞平日作威作福惯了,从没有想到有人敢反击,更没有想到一个糟老头子敢反击,再说那地痞估计平时酒色财气把身体掏空了,不经打。

反正,一个貌似壮汉的地痞,就被一个糟老头子一下子就干死了。

三狗讲这么多,为的是让大家能理解这个比赛规则为啥要这么设计,不然,场上比赛时候,打死了人,怎么办?

不管是打人者还是被打死的人,都是不愿意看到这种现象发生的,都是战友,何必这样,还不如留点力气去多杀几个鬼子实在点。

虽然大家最后理解了比赛规则的无奈,但也觉得这样的比赛,还不如不参加,一是参加了肯定比得不顺手,发挥不出真正的水平。

二来,也怕刚才三狗说,万一失手伤了人,多不好啊,规则是死的,而身上的条件反射,可能自己还控制不住,真打红了眼后,什么规则,全忘了,什么杀人技巧,全都来了。

不过这个比赛是硬性的,每个连队要派出三名,逐级淘汰选拔,和射击比赛差不多的意思,一路比上去,最后总决赛,决出类似拳王一样的国术冠军。

七连目前只能派出狗腿,和他目前最厉害的两个徒弟,彭长华和杨承祖,这三人,不但身体素质出众、格斗技巧高超,更令人胆寒的是嗜血。

一旦让他们在战场上杀红了眼,就好像是会忘了自己是什么东西一样,不停地去和鬼子格斗,直至把鬼子干死为止。

不过如果打铁侬在这里,那他也是一非常标准的人选,他更多的是冷血,喜欢用最节省的体力,去悄无声息地杀鬼子。

狗腿师徒三人面对三营八连九连的对手,轻易过关,手上还留了很多情,都是战友,点到为止,由于实力相差太大,所以能点到为止。

到了团里比赛,实力相差不大了,想点到为止都做不到了,特别是警卫连那几个高手,他们好像更容易适应这个国术比赛的规则。

或许他们上战场的机会少,杀人的机会不多,平时练武时候,特别是对练,时时注意,所以,对比赛保护人身安全的规则很适应。

而狗腿他们就不同了,说实话,他们都是野路子,如果大家都是野路子,那就拼实力了,所以在三营里,可以横着走。

但如果碰到了人家警卫连练把子出身的正路子,特别是在正路子的规则里比赛,野路子就不行了。

碰上了实力强劲的对手,狗腿他们就不能保留自己的实力了,得全力出击,可不是经常因为违反规则被扣分,就是被人家警卫连高手利用规则得分。

年轻气盛的彭长华,在场上受不了这股气,直接就干上了,把对手人家警卫连的人搞倒在地上,就使出杀招。

吓得旁边维持秩序的士兵们蜂拥而上,七手八脚把彭长华给按到在地上,可按了好久都不能制服这头蛮牛。

直到另一端的狗腿停止了比赛,和三狗冲过来,给他扇了好几个大嘴巴,才把他给打清醒过来。

而同样憋气的杨承祖,更是匪夷所思地被直接淘汰了,原因很可笑,事后他自己想来也觉得好笑,但当时在场上一点也不好笑。

他做啥了,他因为老是使用违规动作,被场上的裁判不停地扣分,一气之下,一个后仰抱摔,居然把裁判给结结实实地摔倒在地上了。

直接红牌出场,可这个傻憨杨承祖,可就是不走,还要留在比赛场地上,气得裁判一点办法也没有,维持秩序的士兵把他给硬生生拖出去。

上头后来还要求三狗,对杨承祖关禁闭处罚,三狗才不理这样的处罚呢,而是拉着杨承祖和彭长华,出去好好撮了一顿好吃的,算是奖励他们能打败了八连九连的高手。

当然这是私底下的,而当着外人的面,三狗还是结结实实地教训了这两个憨子一顿,都是老兵了,还这么不冷静,冲动个啥,不就是个晋级名额而已,有本事多杀几个鬼子。

七连参赛的三人,就这样非正常地被淘汰了两个人,剩下一个师傅狗腿,也只是堪堪以团里的第三名,晋级到旅里的国术选拔赛。

狗腿即使好好研究了比赛的规则,但也架不住旅部警卫营的高手更厉害,所以只能遗憾地止步于旅里的比赛了。

无所谓了,这样的比赛不比也可,还不如把赛场直接拉到战场上去,和鬼子肉搏,谁杀死最多鬼子,谁就是冠军。

而在规则保护之下的比赛,类似被窝里打拳,处处受制施展不开,到了师一级的国术比赛,基本上都是那些警卫员卫兵们在比了。

最后的拳王也是74军的警卫团里的一个国术高手所得。当然,在那个冷兵器时代的末期年代,不管是军中还是地方上,比现代还是多了很多真正的武术高手的。

因为地方上练武的现象很普遍,所以尚武的精神还是很不错的,面对强大到令人绝望的日军,中国人民还是能坚持抗战多年,其中尚武精神也是支撑国人坚持下去的一个重要原因。

467. 沾了军中大佬的光

本来在国术大赛前,狗腿极力向三狗推荐和尚的,狗腿说,只要和尚出马,74军的国术冠军就非他莫属了。

这事,三狗自然明白,也想过,虽然知道和尚不会答应,但还是找到他,请他出山。

事情如三狗预料的一样,和尚打死也不出战,他觉得自己练武的初衷不是为了比赛和杀人,只是为了救人救己。

三狗本来这事都说服不了自己,就肯定也说服不了他了,再说,大家都很敬重和尚,甚至是倚重,包括三狗也不例外。

看着和尚这么坚决,三狗也只好作罢,本来三狗对这个什么国术冠军也不是很想要的。

万一和尚去参赛得了这个冠军,肯定会被哪个大长官看中,调去做贴身警卫了,那岂不是损失大了,三狗也忍不住私心了一下。

殊不知,去年淞沪会战大撤退,在青浦去昆山的路上,三狗带领着和尚他们,救了被日本忍者盯住的薛将军。

其中和尚展现出高超的武功,也让薛将军惊叹不已,当时就迸发出想要带和尚走的念头,甚至想把三狗他们一群都带走,做自己的贴身卫队。

但那个时候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要组织淞沪会战溃败下来的部队,在几道国防线上构建对日军追击部队的阻击等一摊急事。

后来三狗他们随51师去参加南京保卫战,薛将军带着部队一边打一边退,到了安徽去,自然是和三狗他们失去了联络。

那个年头,很多高级长官比如师长军长一级的,自身都难保,何况三狗他们这么一个小小的连队,几乎如蚂蚁一样渺小,说没就没了的。

虽然薛将军到了安徽整顿部队时候,还能想起三狗他们那支不错的小小队伍,甚至是电联了51师的王耀祖王师长,问起了这个小连队和罗连长。

可那个时候三狗他们还困在南京城里四处逃命呢,51师长时间没有他们的消息,只能暂时把他们列为失踪人员。

只是王师长很奇怪薛将军这么高级的将领,怎么会提起他手下的一个小连长?

那个叫罗志成的小连长,自己好像有点印象,好像是在江西补充一旅时候,有这么一个小兵,后来考取了南京黄埔军校,去念了几年的军校,算是自己的小校友了。

这个小校友,刚在去年淞沪会战前毕业归队,当时还在军列上见过一面,后来就不太清楚了。

一来是淞沪会战和南京保卫战接着连轴转,王师长他本人是忙得不可开交,几天不睡觉都是正常的事情,哪有时间和精力去关注手底下的一个小连长。

二来师长和连长的级别相差太大了,中间隔着旅、团、营多个级别,他师长关注的最多是到团一级。

手底下的营长,要特别优秀,才会记得住几个,至于连长,全师十几个营长,三四十个连长,根本记不住。

所以,王师长就很纳闷已经是第三战区前敌总司令的薛将军,居然找他问一个小连长的事情。

这事确实很有意思,王师长由于和薛司令也是隔着几个级别,不好过多问薛将军是怎么回事,只能说回头立刻去找,一定要把罗连长给找出来。

薛将军也就是在整顿部队时候,下到连队看到很多不尽如意的地方,才想起去年有一支很欣赏的小队伍,也就是当时三狗他们那支小队伍。

不仅仅是这支小队伍救了他的命才老想起,主要是他们所表现出来的精悍和精神,让他不由得时时想起——

要是中国军队,甚至是自己手下有很多这样的队伍,他绝对有信心和豪情,和日本人掰一掰手腕,一较高低。

可惜的是,目前部队的兵员素质实在是让他太失望了,简直是拿不出手,怎么和强大的日军较量?

所以,触景而发,就在某个闲暇的时间里,让人连线到74军51师去,问一问那个姓罗的小连长和他的队伍们,现在如何了?

薛将军也听说了,51师在南京城里打得很惨,不知道小罗他们是否活了下来?

当然,接通了电话后,薛将军和王师长寒暄了几句后,也就随便问了一下罗连长这个人,也没有想过要人。

眼看这部队,就是把小罗他们给要过来,单靠他们几个人也不顶事,再说,51师和自己是不同系统的。

虽然他知道只要开口要人,那个号称在军中长袖善舞的王师长肯定立刻会把人给送过来,就算是普通的师长,想结交他,还不是到处挤破头寻找机会呢。

但是想着自己身居高位的身份,也不好意思跟别人要人了,不过作为关心一下自己救命恩人的安危平安,打个电话,也是件正常甚至是应该的事情。

但薛将军的无心一问,在王师长这边,就上心了,虽然他一下子不知道这里面的内情,但想一个总司令,居然打电话下来,肯定不是寒暄这么简单的事情了。

在军队系统这么多年了,王师长对这个多年前就已经名扬天下的薛将军,一点也不陌生,甚至是仰慕和崇拜。

以前有提到过,薛粤薛将军在军中的资格很老,老保定军校毕业,曾经是总理警卫团的营长,当时另外两个营长是现在的叶霆将军、张发魁将军。

当年陈炯民在广州反孙总理,也就是薛将军他们拼死护送总理及夫人,逃到中山舰上的。

之后的东征中,薛将军进入由黄埔军校教导团组成的第一军做团长,经常以少胜多,几无败绩,深得第一军军长蒋校长的赏识。

之后的北伐,薛将军任师长,从广东一路杀入江西,接着从浙江杀到上海,打下当时中国最富裕的地域,也是校长发家致富的地域。

接下来围剿“赤军”、几次反蒋失败等,弄得薛将军自己心灰意冷,辞职回家闲居,岁月就这样蹉跎了。

但蒋校长想着他才干出众,不念旧恶,仍然起用他委以重任,主持***西的“赤军”,重创赤军,一路追到陕北去,受到蒋校长的嘉奖,升为陆军中将。

不涉及政治和理念,阵营不一样,各为其主了,无可厚非。单从薛将军的指挥作战来说,一直是赤军的苦主,之后在江苏的早期解放战争里,解放军也是对他连遭败绩失地颇多。

要不是后来嫌弃薛将军的战事缓慢,头脑发昏的委员长换陈成将军替了薛将军,估计还得要让解放军吃更多的苦头。

甚至在战后,解放军的著名将领粟大将军,都对薛将军颇有敬佩之意,认为和他作战,难度不是一般的大。

468. 朝中有人好当官

接下来的淞沪会战,薛将军出任上海左翼军总指挥,三狗他们的74军曾短暂接受过他的管辖和指挥。

现在,薛将军任第三战区前敌总司令,驻节安徽黄山屯溪,收容整顿淞沪会战退下来的部队,策应第五战区对敌作战。

只是薛将军虽然能力出众,但他属于粤系将领代表,之前拉着军队大张旗鼓地反过委员长,也就是反蒋校长。

所以在军队内部,薛将军属于王师长他们中央军嫡系的死对头,但死对头归死对头,整个中央军嫡系将领里,几乎所有人都很佩服薛将军的能力才干。

这个连委员长也不例外,要不是因为薛将军跟着粤系大佬们老反他,肯定是被委以重任的。

现在抗战军兴,到处急需军队人才,黄埔军校毕业的,一般都是到团一级干部就到顶了,在往上,就力不从心,得要继续到陆军大学深造了。

可陆军大学没开办几年,现在特别是高级长官很缺,所以委员长接着起任薛将军,拉起部队和日本人干。

但在军队系统内部,还是对薛将军有所顾忌的,很多中央军的将领为了不引起麻烦,不愿意和薛将军走得过近。

但王师长不这么认为,他倒是愿意靠近薛将军,不单单是因为自己仰慕他。

而是王师长自己以前也是属于半嫡系的部队,通过广种薄收,结交各派军中大佬,才保住补充一旅不被其他实力派给吃了。

后来拿到军政部的师级的名额,补充一旅扩充为51师,所以,51师能扩充和壮大,主要功劳在于师的灵魂人物王耀祖师长。

正如王师长是这样上来的,所以只要是个军中大佬,他都愿意去结交,以前和薛将军是没有交集的机会来结交,现在这个机会,不就是摆在自己面前了吗。

所以,当三狗带着老七连几十人回到荆州51师驻地时候,王师长马上就召三狗罗志成到师部见面了。

一聊之下,才知道罗志成他们去年在昆山救了薛将军一命,怪不得薛将军会打电话过来询问这个人。

三狗才明白,他一个小连长,刚一回来怎么会就得到师长的召见,原来是因为这个事情。

于是王师长就探了探罗志成的口风,问他愿不愿意去薛将军那边效力,三狗刚好不容易见上杨慕华,才不愿意又离开她,什么荣华富贵什么光宗耀祖,都不及跟慕华她在一起好。

但这个话只是心里想着,可不能说出口,要被人笑死的,只得编了个大谎言,说什么愿意为王师长效劳,以报王师长的知遇之恩等场面话。

王师长听了笑了笑,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他只是探个口风或是打个提前量而已。

不然你一个小小的连长,随便一个调令就可以把你当成礼物送给薛将军了,你自己难不成敢留着不走?

当然,现在时机未到,王师长希望在合适的机会,用不动声色的方法,把罗志成他们连整体打包送给薛将军,以搏大佬欢心。

末了,王师长随便关心了几句罗志成他们最近的情况,就让罗志成走了,就这样,王师长更是对三狗映象深刻了。

所以,当李旅长有次在和他一起吃饭时候,说起了张灵武团长抢了306团老七连的人,没想到王师长也知道罗志成这个人。

当时李旅长不好深问王师长是怎么知道的,倒是隐隐觉得这个罗志成不简单,一个小连长,和师长有关系,都从来也不说出来。

不简单,以后得要好好待他,对他好,就是对师长好。

三狗没有想到,在昆山因为是仰慕薛将军和职责所在,救了薛将军一命,如今因为此事,他无意中狐假虎威了一把,而且对他以后的仕途发展起到了重大的影响。

暂且不提。

……

正常来说,国术厉害的军人,拼刺也很好,但这点在74军可就不一定了,比如前面说的国术厉害的警卫部队。

警卫部队在拼刺方面,倒是不差,但和身经百战的拼刺高手老兵比,还是有差距的,老兵们是在实战中流了不知道多少血学来的技术,可比在训练场再流汗学来的技术好用多了。

人在绝境里性命攸关的时候,会把自身的潜能和智慧最大化地利用,这也是动物的本能,这就是人在战场和训练场的区别。

这个单项的比赛,规则好办多了,因为参赛选手都要穿上护具,手持的刺刀也不是真的,只是一条和步枪套上刺刀一样长的木棍。

这木棍的重量基本和枪差不多,木棍的一头用布包着,里面包着一个石灰包,类似一个粉笔头,一旦捅击到对方身上,马上就留下了痕迹,以便裁判观看和记分。

由于和其他单项比赛的时间冲突,七连没办法派出狗腿彭长华等格斗高手来参加这个单项,不过连里也有其他的拼刺高手,比如朱明泰。

加上原七连的老兵崔大有和高伯奋,三人组成了七连的拼刺队,代表七连出征这个单项的选拔赛。

朱明泰一直是三狗手下的兵,也是打铁侬的徒弟,三狗对他知根知底,打铁侬和狗腿的功夫虽然属于两个流派的,但都是很实战的。

对于他们的徒弟来说,像朱明泰这样的,也是深的打铁侬的“真传”了,虽然师傅不在身边,很多关键的任务都能完成,单独去参加比赛更是不在话下。

崔大有和高伯奋,属于305团七连的,三狗不熟悉,但在连队内部的拼刺挑选赛里,他们俩无可争议地获得了第二的三名,仅次于朱明泰。

而且所表现出来的技术和能力,都还是很不错的,一个连都被打残了,能活下来的老兵,一般都有点压箱底的绝招的。

在三营里,可能是七连的老兵多,八连和九连几乎是由几个干部搭起框架后,填入新兵重建的,所以在各项比赛都不如七连,而且实力相差很悬殊。

所以,七连三个拼刺高手在营里的选拔赛中横着走,三狗一点也不觉得奇怪,不用说,赛前就预定了营里的前三的名额了。

到了团里,就不一样了,面对一营二营的高手,朱明泰他们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倒是和警卫连选手对刺,反而赢得很轻松。

警卫连平时训练的重点在于驳壳枪和匕首或徒手,步枪虽然有,但射击和拼刺的训练不是占大头,很多人也没有和鬼子真正对刺实战过,所以,输给老兵,算是正常。

469. 拼刺比赛

拼刺比赛的规则有点特别,为了公平,进行车轮大战,参赛的选手,和每一个人都要比赛,比如这次305团里有12个选手,每人就得要比11场。

每次对决三分钟,以计算点数为胜负,赢者得一分,输者没有分,如果平手,双方都是没有分,等于两败俱伤两人都输了。

所以,逼着双方不断地进攻,反正平和输是一样没有分,还不如拼一下,万一赢了,就有一分了。

最后计总分,以分数排名,如果分数一样,两人重赛一场,分出输赢,赢者排名在前。

连续的车轮大战,让围观的观众们看得非常爽,可把选手们给累坏了,特别是老兵,因为来参赛大部分都是老兵。

表面上一看,一局只有三分钟,打满十一场也就三十三分钟,但这每场的三分钟,可是强度很高的三分钟。

面对的每一个对手,都是高手,必须全力以赴,而且平了没有意义,更是要拼尽全力去赢下来。

这样一来,这个就让年轻的朱明泰捡了便宜,他属于年轻的老兵,今年才20岁,正值身体最巅峰的时候。

刚开始前面几场,大家体力都差不多,互有输赢,分数拉得不大,到了后面几场,那些老兵的体力明显有点跟不上了,没有刚开始的高强度和快节奏了。

拼刺也是一个很耗体力的项目,就一个简单的打压刺,得要突上跨步、打压对手枪杆、接着向前突刺,每一个动作都要快、有力、准确。

防守也是,在狭窄的圆圈里腾挪,有时候被人抢先得手,一步先,步步先,被对手压得只有被动地躲闪和防守,体力消耗更大。

所以,到了后面几场时候,朱明泰由于年轻身体好,还能继续保持一定的强度和速度,即使面对技术比他好一点的老兵也不怵,能打起对攻来。

这种赛制鼓励进攻,一直攻,但这种打法却是要很好的体力来做基础的,就好像现代足球流行高位逼抢,而中国队则就不行。

因为在对方的防守区域里多人投入逼抢,时间一久,对队员的体力要求越来越高,一旦到了下半场,体力不行了,到时候人家开始反攻,自己会输得更惨。

所以,没什么体力的中国队,不敢打这样的战术,即使打,也就坚持一会就放弃。这就是同一个道理。

于是在最后几场,朱明泰全部赢了下来,本来大家积分相差不大的,有一两个人在最后几场全部赢了,自然是排名最靠前的了。

当然,这样的排名,和实战里并不是完全符合的,这些体力不支的老兵,换在战场上,他们未必会输,因为他们有的是办法来保存自己的体力,和怎么玩死鬼子。

因为比赛还是有规则、有时间限制、有快速分出输赢等,和战场上不一样,战场上没有这么多的规矩,也不存在一定要一对一,没有什么公平可言,能干死敌人,什么招都可以。

最后,不起眼的朱明泰竟然得了个团里第二,和二营三营各一人晋级到旅里选拔赛,这也是让三狗没有想到的事情,原以为大家到了团里一次游,完后就回家的。

到了旅里的选拔赛,朱明泰感觉又不一样,高手中的高手,越来越厉害了,每个人一上去就是抢着对攻,争分夺秒地抢占先机,比赛打得非常精彩,把观众看得欢呼声四起。

而且个个体力都好得惊人,大部分都是如朱明泰一样的年轻的老兵,身经百战的年轻老兵,朱明泰之前的体力优势等于是没有了。

剩下的只能比拼技术了,当然技术里包含了力量、速度、准度,还有灵活和迷惑性等,总的来说,每个人根据自己的优势进行优化那一部分的技术特点,把那个优点尽量扩大化。

朱明泰的特点比较均衡,力量速度准度都不错,只是灵活应变部分不是很突出,也是技术特点使然。

因为力量速度好的人,很多时候很快就解决战斗了,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去磨练小快灵的技术。

而一些身体力量不占优的人,一下子搞不定战斗,只能是先保存自己的实力,再用小技术来磨,在长时间的对峙里,最后瞅准对方犯错误,一击而中。

当然,这个比赛每次只有三分钟,没有那么多的时间来对峙,但这些小技术很多很熟练的人,则在快速对攻中不断地使出令人眼花缭乱的技术,让朱明泰一下子大乱阵脚。

很快,朱明泰接连失分,也不能怪别人,是自己的技术确实不如人,或许让狗腿来,他的小技术很不错,估计能赢下更多的场次。

最后的名次出来,朱明泰只拿到旅里的第五名,差不多是中间位置,也很不错了,三狗还是不停地鼓励他,至少他在二千多人的305团里拿到了第二,也算是千里挑一了。

而且这个305团可是中央军的主力团,战斗力杠杠的,特别是经过了这两场最惨烈大战的洗礼。

不比当年的武器装备和作战思维的代差,至少在个人能力以及作战精神上,不一定会输给现代的部队。

……

投弹的比赛,七连就不好挑选人,这事交给萝卜去搞,萝卜是个搞手榴弹的高手,但投弹技术一般,老七连老兵也没有什么投弹高手。

三狗虽然很重视手榴弹,但仅仅是重视手榴弹在各种情况下的应用,但对于投弹技术,还真没有去研究和训练过,一个没时间。

二来都是正规军对正规军的规模作战,手榴弹的技术很多时候被弱化,要么就以量来取胜,靠人多突然投出几个批次的手榴弹,造成弹幕,进行杀伤或掩护等。

要么就用掷弹筒或是迫击炮来弥补投弹的技术,个人投弹技术再好,距离也就个五六十米,最多偶尔会有人投出八十米左右的,那几乎是极为少数人或偶然情况下的。

这点距离,都不够掷弹筒榴弹,人家可以轻松达到150米以上,更不用说迫击炮了,打个三四百米一点问题都没有。

至于准度,厉害的人,在四十米内可以把手榴弹投到一个小弹坑里,这才是真功夫了,但是仿德制M24手榴弹的杀伤半径达到五米左右,稍微投偏一点也没有什么问题。

有时候一批手榴弹投过去,造成无死角的杀伤面积,可以覆盖整个阵地前沿,所以,对手榴弹的投掷准度,要求不高。

当然,在游击战或小型战斗里,或是本身手榴弹存量不够的情况下,投掷的准度越高越好,对有效杀敌和节约弹药有帮助。

470. 投弹比赛

不管游击队还是正规野战部队,对士兵的手榴弹投掷还是有要求的,不然不会在大比武中设立一个单项来比。

萝卜在老兵中找不到投弹高手,只得在新兵里挑,先在新兵里面搞了个手榴弹投掷比赛,挑了大牛、铁树、栓子三人。

大牛有点像以前的大薯,高大强壮,臂力很好,一斤左右重的木柄手榴弹,在他的手里,可以投出60多米远,不过准度就一般,不要说40米,连30米远的箩筐都投不进去。

铁树和大牛刚好相反,30米的箩筐,一投一个准,但臂力不行,40米怎么投都投不到,而且投了几个后,手就没劲了,连30米都投不到。

栓子介于他们两者之间,可就是发挥很不稳定,看手气和看心情的,手风一好,投入40米的箩筐都不在话下,手风一差,连30米的都投不进去。

这几个让萝卜头疼死了,就不能一起综合一下,但没有办法,整个连队上百人,也就矮子里挑高个,找了这么三个算是不错的出来。

本来投手榴弹这个东西需要时间来练习的,这些新兵才刚刚训练了几个月而已,而且大部分的时间去训练其他的,留个手榴弹训练时间就很少。

老兵们才不愿意训练这些,吃力又没什么多大的用处,战场上,能把手榴弹投出去就是好的。

有时候被敌人火力压制的,连头都不敢抬,还讲究什么手榴弹的准度,窝在或趴在壕沟散兵坑里,能把手榴弹扔出去,不炸到自己就可以了。

特别是在夜晚看不见的情况下,有的老兵还能听声音来计算与敌人之间的距离,计算好角度和提前量。

然后手榴弹拉弦后,计算好延时时间,再扔出去,能达到手榴弹在敌人的头顶位置爆炸,起到了霰弹的强大效果,这就是实战中的效果。

可在比赛场上,不可能以这个来比的,还不是扔个教练弹,看谁扔得远仍得准,这东西是有用,但真的放在战场上,还是得要靠实战经验和勇于面对延时的危险。

当然话说回来,如果一个老兵,既有实战经验,又有高超的投弹技巧,当然是好事,技不压身啊,能把手榴弹发挥出最大的杀敌效果,也是牛叉的。

不管怎样,既然要求七连派三个人去比赛投弹,这个任务还是要执行的,萝卜带队,带着大牛铁树栓子三人,硬着头皮去训练场比赛。

一眼望去,萝卜不由得想笑,看来几个连队都一样啊,这八九个选手,都是清一色的愣头青,新兵蛋子。

这下就有机会了,其实人家八连九连是实在没有办法,连里几乎没有老兵,老的只有几个干部,其余的都是新兵,所以这次营里的比武,让七连占尽了便宜,也出尽了风头。

比赛一开始,这些新兵就洋相大出了,每人十次投掷的机会,按远近以及投进多少米箩筐里记分。

比如投进30米的箩筐里得一分,投进40米箩筐里得两分,投进50米箩筐里得三分。萝卜觉得这样设置分数还是挺合理的,能投进50米箩筐里的人,基本是怪物了,不是人。

投掷距离,是50米开记分,投到了50米远得一分,65米远得二分,80米以上的得三分,这个规则就定的很操蛋了,有过80米的人吗?反正萝卜是没有见过,也没有听过。

再说,手榴弹80米的飞行时间,得要有好几秒了吧,估计手榴弹都还没有落地,甚至是没有到达目标附近,就自己在空中爆炸了,还有个卵用。

不过这个只是比赛,针对这个规则,萝卜就叫大牛不要投那个啥箩筐,直接使劲往前投就是了,只要过了50米就能拿分。

叫铁树直投30米的箩筐,其他的,看都不要看,想都不要去想,没用的。

叫栓子就随意,你想投啥就投啥,要是手风好的时候,就往50米箩筐里头,反正即使没有投进去,只要过了50米的线,也能拿分。

这比赛还真如萝卜想象的那样,那些八连九连的新兵蛋子,一会想投箩筐,一会想投远,没个定性,结果可想而知,成绩一塌糊涂。

七连三个人的成绩虽然也是一塌糊涂,但好歹也拿到了几分。

比如大牛,拿起教练弹,看都不看那些箩筐,咬牙切齿地用力向前扔,居然扔了好几个过50米的,最远的一个达到了66米,最后分数是7分。

而铁树,只是投进了三个30米箩筐里的,到后面,手没劲了,连30米都投不到,羞得萝卜都不敢看,都不好意思上去跟铁树说话,丢人啊。

栓子今天手风还可以,投进了一个40米箩筐的,二个30米箩筐的,一个过50米线的,总共得了5分。

也就这么烂的成绩,居然让大牛和栓子过关了,拿到了第一和第三名,去团里比赛,萝卜都不好意思再带着他们,到团里丢脸去。

不过三狗还是很开心,好好地鼓励祝贺了一番,新兵嘛,能取得这么好的成绩,已经很不错了,想当年自己当新兵时候,还不是啥都不会。

到了团里一看,萝卜就知道遇见高手了,有好几个老兵,虽然那些老兵看起来岁数都不是很大,但那个面相,就是和新兵不一样。

有的老兵入伍年龄小,十五六岁就当兵了,三四年后,也就二十岁左右,按说这二十岁人在地方上,还是个大孩子而已。

但在部队里,特别是在战场上,打了几年恶仗的,和地方上同龄人大不一样,不说身手和作风,就是眼神都不一样,隐藏不住的杀气,隔着老远就能感觉到。

这些年轻的老兵,神情大部分是沉默不言,低调行事的,扔在人堆里,几乎看不见,很少有这个年龄里的咋咋呼呼的行为。

战争的残忍,摧残着这些年轻人原本烂漫的青春,人一旦经历了太多的残酷和生死,自然就成熟得很快,甚至是早衰。

见到了这些年轻的老兵,萝卜几乎有种想直接弃权,带着大牛和栓子直接回去的冲动了,一看就知道怎样的结局了。

确实是,人家那一出手,要么远,要么准,要么又远又准,不断地拿到高分,相比之下,大牛那点蛮力,都不算什么了。

而栓子,今天手风特别不顺,估计是压力导致的,在高手面前,有种被直接碾压的挫败感,严重得极大打击自己的自信,自然就发挥不出来了。

最后成绩一出来,大牛和栓子垫底,大牛还能顶住压力,拿到了8分,可栓子,只拿到了可怜的2分。

萝卜临走前,被三狗叫住叮嘱了一番,所以记得,拉着两个被打得怀疑人生的孩子,一路鼓励加油回连队。

尽管嘴巴上违心地安慰着两个孩子,但萝卜的行为表露无遗,连走路都贴着墙脚走,生怕被人看见,搞得大牛他们俩更是无地自容,恨不得钻进地缝里去了。

471. 混乱落后的军制

有赢就有输,人不但要赢得起,更要输得起,也只有输得起,才能赢得起,输都输不起的人,正常情况下,也很难赢得起,就算赢了一点,也会自得自满不再进步的。

只要全力以赴了,就没有什么后悔了,也没有什么丢人的,以后不断地以此为鉴,以自己的过去为目标,不断地超越自己,刷新自己的昨天的记录,这样,才会有进步。

这些道理,三狗来回说了老半天,才能这些新兵听明白了一些,在最后的团体赛动员大会上,三狗一边给大家解压,又要给大家打气,这讲话,难度真大。

团体赛这个冠军含金量是最大的了,不管那一级的,能晋级,都是对全连莫大的鼓励和信心的提升,所以三狗很重视这次团体赛,自己亲自挂帅带队出征。

团体赛的规则简单粗暴,以连为单位,全连参加,官兵一致,全副武装,十公里越野,到达自己连的目的地后,马上按要求修筑工事。

到达目的地半小时后,才有权力“进攻”附近的连队,输了的马上成为赢者队伍的下属,接着“火并”。

火并前报出自己所属连队,同属的不用打,不同属的就打,直至到晚上六点结束,最后计算哪个连队“兼并”或是打败了几个连队。

这样的规则,类似现代的病毒复制兼并的意思,军部明显没有把这次比赛看成一次全军的演习或是团级单位以上的对抗。

这明显是考验每个连队的独立作战能力,以及在没有上级指挥下,与兄弟连队的配合作战能力。

在热兵器时代,一个连几乎是最佳的独立作战团队,一百多人的人数不多不少,既灵活不臃肿,也能集中力量成为一次有效的战术打击。

而营以上的作战单位,则要考虑到后勤补给、兵力部署和展开、兵种及兵力的协同等因素,不再是单单如连队一样完全不考虑补给,轻兵疾进进行超越攻击或是定点攻击。

到了团级及以上的作战单位,除了考虑后勤保障和补给线安全、多兵种协同及针对性部署等,更多考虑的是一场战役的全局性,牺牲某些利益或部队,来换取整体全局的胜利等。

所以到了团级以上的,就要设立参谋部,为军事主官提供作战研究和方案了,而军事主官考虑更多的是权衡利弊之下的拍板决定,而不是亲力亲为去做每一件事情。

因为中国建立现代军队的时间非常短暂,大量军事长官将领们,他们的作战思维和观念还没有完全快速地转变到现代战争来。

大量的部队对参谋及参谋部的作用不重视,导致团以上的部队,过于力量,依赖于军事主官的能力,而非专业的参谋团队集体智慧的能力。

所以,很多团以上的部队,特别是师级部队,打上了鲜明的主官风格的烙印,一旦这个主官能力超群,那这个部队就实力超群,一旦这个主官战死或不在或调走,这个部队就垮了。

当然这个除了建军时间短暂观念转变缓慢和不重视参谋制度,也和中国当时情景有关,军阀四起,到处在洗牌发牌,全国一片散沙。

自然是泥沙俱下良莠不齐,没有一个全国性统一性的整军制度,即使后来东北易帜后全国名义上统一了,也制定了全国性的军事制度。

但底下的军阀还是自己玩自己的,根本不理中央,都认为中央不公平,想削弱地方强化中央,政令下不去,实际上还是全国分裂而治的。

所以,中国目前大部分的军队除了中央军和几个实力比较大的地方军阀,能对军队进行有效的整顿,其他更多的是各自为政,各种武器、制度标准多如牛毛。

而现在主要的对手,日军则不是,人家是统一的,有标准实施的,而且已经严格执行了近百年了,即使中间稍有变动或是与时俱进,但总体都没有大变。

日军的军官培训制度严格,升迁制度专业,非常重视参谋及参谋部的作用,所以在多兵种、大兵团协同能力,高出中国军队不止几个档次。

现在的中国军队,以最具实力的中央军为例,建军的时间也就短短的十年多。

从民国十五年(1926)开设黄埔军校,有真正属于自己军队,到现在民国二十七年(1938),也就12年。

黄埔军校最早的几期半年一年二年就毕业了,需要大量的军官生去充实快速扩充的军队,所以这些军官生,几乎是没有多少时间真正坐下来学上多少东西。

黄埔军校也深知这一点,所以只能从精神教育为主,提倡不怕死的黄埔精神,才能在短时间内,依靠底层军官不怕死带头冲的精神,取得北伐胜利。

但到了现在,面对拥有火力绝对优势的日军,再采取那种落后的战术,可能在某个局部能有些效果。

在正面整体战场上,这种人海冲锋的战术,在拥有优势火力的日军面前,无异于自杀,军事主官无异于在犯罪。

就像桂军王牌第七军在淞沪会战里,三个步兵师发起人海冲击,不到半天就被打残了,那些可是有实力有经验的宝贵老兵啊,结果就这样无谓地牺牲在廉价的钢铁下。

中国军方高层深知自身军队这个弱点,依靠黄埔军校军官生建立起的中央军体系架构,这些军官最多只能指挥到团一级别的能力,再往上就缺乏知识力不从心了。

所以军政部加快速度建立了陆军大学,重视参谋的培养,还有将官回炉再造的脱产培训,也重视部队参谋制度的建立。

很多师以上的参谋长,优先录取底层一线的军事主管,也就是带过兵上过战场的军官,实战派,而非学院派。

虽然陆大几年也培养了不少人才出来,但整体观念的转变还是需要一个时间,大量的军事主官一个是看不起参谋,老子是从底层一路打上来的,凭什么要听一个空降下来的。

二来不喜欢放权,不愿意把军队的作战研究和部署及方案的权力交出去,如果你个人能力超群,可以一个人搞定这些事情,那无所谓了。

可这是几乎不可能完成的,至少一个参谋团队的工作量,就你一个人够呛了,何况术业有专攻。

472. 奔跑吧兄弟

军事主官在临场指挥和快速反应上,确实能力出众,但是在作战前期的策划及多个方案的制定,就不一定专业了。

所以,因为主官的不放权,参谋部还是如同鸡肋一样的存在。参谋们一旦被闲置,没有机会锻炼,能力自然是越来越差,所以,地位就越来越低。

74军军部或许是看到了这些问题,但一下子也解决不了,特别是74军在战场上仓促建立,没有一个完整的参谋体系,在这两次大战中吃尽了苦头。

单说部队调动的事情,就一团糟,还有后勤补给、协同作战等,都没有一个中短期的计划和目标。

军长俞将军成了救火队长,哪里出事往那里去,拆东墙补西墙,忙得焦头烂额的,可效果还很差,效率低下。

这就直接影响到部队的战斗力形成和聚成了,打到后面,底下各部队各自为战,平时实力好的,自主能动性强的部队,如三狗他们的七连,就能生存下来,甚至是少有成绩。

但那些平时过于依赖上级指挥的,这次就惨了,成建制地被打散、被歼灭,辛苦组建起来的部队,就这样轻易被击溃。

痛定思痛,俞将军就在全军整训和大比武里,增加连队独立作战能力的训练和比赛。

这个团体赛,在别的军队里,也就是个武装定向越野,及工事修筑,按实到人数和完成时间来排名次。

可俞将军将这个比赛一分为二,完成时间的名次要排,最后的连队独立混战也要打,哪怕是打成一锅粥,表面上没有什么效果,也要这样来一次。

……

三狗在七连刚组建起来后,拿到训练计划和目标时候,就知道军部或师部会来这一手,所以,在这个武装越野和工事修筑上,费了好大力气去训练,把七连都快累疯了。

种豆得豆,付出努力,终有回报的时候,现在机会就来了。

当三发信号弹被打上天去,全军几十个步兵连,在荆州沙市这个地方,一线十几里路排开,像一群群小老虎一样,嗷嗷地向前冲去。

一步快步步快,三狗深知这个道理,估计其他的连长也明白,但心里想的,未必就能做得到。

七连在这次体能储备期间,做得非常好,在全副武装负重几十斤的装备下,全连战士一路跟跑在第一集团里。

一公里,全军的连队好像没有什么区别,几乎都在齐头并进着,有的傻乎乎的连队,还在连长的带领下,唱起了振奋的军歌。

这样的长距离负重跑步,最好是低头不说话,按照一个固定的节奏先跑上一阵子,再根据体力消耗的情况,不断地调整速度,这才是保存和合理分配体力的最佳方法。

而那唱着歌的傻憨连队,难道不知道这样会消耗体力和打乱节奏吗?三狗他们七连没有理会,全部聚精会神地按着平时训练的节奏来,紧咬着不掉队。

二公里,那傻憨连队的歌声再也唱不下去了,自觉地闭上了口,只有喘气的份,哪还有唱歌的出气来。

三公里,原本拉成一条线齐头并进的壮观场面现在不见了,开始参差不齐起来了,有的连队慢慢地落了下去,体力才是硬伤啊。

四公里、五公里,赛程过半了,各连队之间的差距越拉越大,连队内部的人员也开始拉出距离,体力一般的人被拉在后面一大截。

七连也是这样,虽然以班为单位,照顾那些体力差一点的人,分担一些装备,这个就拖慢了整体的速度。

但三狗认为必须这样,一来是团结是一个团队里凝聚力战斗力的体现,二者是规则使然,连队必须在最后一个人到达指定地点后,才算是真正到达,才能开始挖掘工事。

各个营、团、旅部,甚至是师部,还有其他的兵种及后勤部队,都成了团体赛的工作人员,拿着本子,在旁边监督着呢。

只有全连人按其了监督人员手里本本上的指头印后,才能领到挖掘工具,开始动工,要是有人拿着自己的工兵铲悄悄动工,当场就会被扣分或是罚出去。

对于三狗他们这样凭实力吃饭的部队,越严格越好,赛事越公平,就越要靠实力本事来比拼。

到了七公里后,只有两个连队,和三狗的七连分不开太大的差距了,还有三公里,三狗一边看着路边的路标,一边擦了把汗,依然亲自扛着七连的红旗,继续向前。

正常下,连队是没有属于自己的军旗的,但是这次为了比赛需要,每个连队为了区分出来,以免到时候兵找不到官,官找不到兵,就让各个连队制定了属于自己连队的军旗。

三狗高高举着写有“305团7连”大字的红旗,一路飘扬在最前端,后面上百个兄弟,追随者红旗,正拼命地奋进。

这次三狗为了和其他连队区分开来,还特地找杨慕华帮忙,叫上一群护士姐妹们,给七连每个人钢盔上,包上了一层白布。

开始杨慕华她们坚决不同意,认为这白布太不吉利了,农村里死了人,亲人们都会戴上白布帽子来祭奠。

可三狗才不管什么吉利不吉利,反而认为很好,部队嘛,还讲究这些,只要有利就可以。当然,在真实战争中,白帽子太扎眼了,绝对是不能戴了。

本来,这些手下的兵,包括自己,就是半人半鬼的,在战场上谁死都有可能,提前戴个白帽,岂不是先祭奠一下。

最后杨慕华拗不过三狗,只好和姐妹们加班加点,完成了一百多顶白帽子,套在了所有人的钢盔上。

这好家伙,当全军的步兵连全部出现时候,三狗他们的白帽子七连,非常扎眼,上至军长下至团长,都在问这连长是谁,是怎么想出来这歪点子的。

当然王师长李旅长张团长他们,一看305团7连的军旗,就是在这是罗志成那个小成子搞得鬼,不由得对视笑了笑。

九公里了,路标上提醒着只剩最后一公里了,七连和其他的连队逐渐拉开了距离,离最后一支部队的前锋,估计都有二公里之多,更不用说拉在最后的人了。

这个才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的真实体现,用实力说话,大家一眼明了。

473. 无声的鼓动

这个时候,七连的体力也是到了一个小极限了,前面拼得太凶了,和平时训练不一样,比赛时候,会不自觉地加快节奏。

三狗也是累得够呛,扛这面旗子,徒增耗费了不少体力,本来这旗子不需要他来扛的,找个体力好的小兵来扛就可以了。

可三狗和别的连长不一样,就是要自己扛,任性得可以,其实不然,因为三狗深知,到了关键时候,就像现在,其实这些连长,就是想吼几声来给全连鼓劲,估计都没有力气了。

官兵一致官兵一致的口号可以喊得很响亮,可真正做到官兵一致的,只能是到连长排长,到了营长,一个是岁数不饶人,再者是分工不一样,不可能全部做到官兵一致了。

而大部分的连长排长就能,他们的岁数几乎和兵没有多大差别,而且吃住工作等都在连里面,不需要分开。

也就是这个原因,军部规定这次步兵连的团体赛,所有军官必须参加,才不考虑你是连级干部,还是刚毕业的军校生。

真的到了战场上,全连一起行动,谁还照顾你是军官还是士兵啊,也没有那么多的时间来照顾,连级单位的行动,灵活多变。

所以现在,连长们没有力气喊个口号啥的来鼓劲,而三狗则可以,并不是他能吼出来,即使能吼几声,也不能这么做,太耗体力了。

现在三狗,一人扛着连队的旗帜,如一把尖刀最尖端的尖头,在全军上万多个步兵里,一马当先,冲在最前面。

这是何等的气势,何等的鼓舞人心,没有什么比这个更鼓舞七连人心的东西了,我们跑在最前面,我们的连长冲在最前面。

我们还在等什么,还有什么可以休息的,哪怕是拼出老命,也不能掉队,也要跟着连长,冲在最前面。

以身作则的带领,哪怕是无声的行动,也比在边上高喊口号,要来的有劲,来的实在,三狗就是用这种无声的行动,来带动全连,甚至是带动着全军,带动着整个74军。

最后一百米,换身被汗水湿透的三狗,终于可以看到了终点的字样了,305团7连定点位置的工作人员也很兴奋,好像是自己的连队一样,给力地冲三狗这边叫喊着,欢呼着,跳跃着。

这是在一片连绵不断的小山地小丘陵地带,几十个连队定点位置,一个个标识着,位置上站着工作人员,监督人员拿着本本,等着到来的人印手指印。

三狗第一个冲到,把军旗插在七连制定阵地小山包的最高端,然后下来印了手指印,马上叫印了手指的人,赶紧到一边去休息。

不能躺下来,最好是互相扶着支撑着,一会儿,休息一会就好了,这么高强度的大运动后,千万不能立马躺下来,很多人一躺下,就再也站不起来了,死了。

野战医院的人几乎全体出动,除了沿路的医疗点,同时也把军医和护士分到每个连队的阵地上,时刻提醒着到来的士兵们。

有倒下的,马上进行救护治疗,这些兵太拼了,超出自己的体力极限后,人很容易休克,甚至猝死。

杨慕华没有分到七连,但她可以看到七连,见到三狗第一个冲了过来,感觉他像是一个盖世英雄一样,举着旗子,带着千军万马冲杀过来了。

那种舍我其谁的气势,那种横扫一切的气概,让杨慕华心动不已,有夫如此,此生何求。

七连先到的人,印了手指印后,一边脱下身上的装备,甚至是外套,这虽然是冬天,但出发前,三狗不让大家穿棉袄,一律一件单衣加外套,不过在背囊里加带了件单衣。

刚开始,还把大家冻得浑身发抖,这冬天大清早的,确实冷,但一跑了起来,一会就不冷了,接着就是出汗,现在里面的单衣全部湿透了。

大家脱掉外套后,一边休息喝水,补充体力,一边等着后面到来的兄弟,有的手上已经准备好了工兵铲,三狗也分区分片,把阵地分到各排各班下去,各自负责。

等到最后的一个兵到来印了手指印后,三狗发一声喊,大家就低头撅腚,发了疯地开挖工事,一时间,阵地上尘土飞扬,一个小山包全部笼罩在尘土之中。

每人一个跪姿散兵坑,再外加外围的一道交通壕,这已经是最基础最简单的工事了,但对于刚刚武装越野了十公里的步兵们来说,可谓是难受至极。

七连的这些新兵蛋子,平时被三狗拉练得跟狗一样,现在终于感觉出来三狗的用意了,看看别的连队,很多还在拖拖拉拉地走在半路上,他们七连就已经热火朝天地开挖工事了。

这人比人,真是气死人啊。

过了好一会,终于再有一个连队人到齐后,开始挖工事了,可七连这边差不多快挖好了。

更气人的一个连队,在定点位置等了大半天,人还没有到齐,看着别人热火朝天地挖阵地了,可急死人了。

七连挖好了阵地,在等监督人员验收时候,三狗已经开始在布置出击的战术了,一步快不不快,自然是先把第二名搞掉,除掉最有威胁的对手。

当监督人员验收完最后一个散兵坑后,三狗一声令下,全连出击,向那个第二名的连队阵地冲了过去。

这次全军定向越野和挖掘工事的第一已经拿到手了,七连现在信心十足,跟着三狗,扩大战果。

那个第二名的连队也不是傻子,至少连长不是,早就预料到第一名的305团7连会赶过来先灭了他们的。

于是他们就分工合作,一部分人进行防御,一部分继续挖工事,防御的两个排在半完成的工事里,保护着身后进行挖掘的队友们。

三狗带着七连兄弟们奔跑在路上就在想,怎么进攻,反位思考,假如自己会怎么组织防守?

一看到这个连分成两拨人,一拨人防守一拨人继续挖,三狗就一下子吃下来个定心丸了,小样,就怕你们全部防守。

三狗立刻派出秀才的一排,向对方阵地进行佯攻,用空包弹来压制和牵制对手,不让对方有分身或是反击。

474. 我们是冠军

这次这么大的大比武,上面生怕出现意外,上万人挤在一起,要是走个火,估计会打死好几个人。

所以,74军虽然要求步兵连们全副武装,但这个武装都不是实弹,每人五发空包弹。反正空包弹打完后,弹壳可以回收再装填枪药做子弹,没什么损失,只是麻烦一下。

至于手榴弹是没有的,但必须带足同样重量的东西,一般是用挖掘工具来代替。所有士兵到达后,背包是要称重的。

因为每人只有五发空包弹,珍贵得很,都舍不得用,这就更有利于秀才他们了,他们一个排牵制住了对方两个排。

加上秀才叮嘱了大家,尽量举着枪装样子,不要发射,主要是让秀才、夏晨、宋德方几个优秀射手来射击。

秀才几乎每一枪,都击中了躲在半高战壕里的对手,把对手压得不敢抬头不敢反击,只要被击中的人,都要站出来,跑到对方的阵营里去。

这个就让人难以忍受了,一进一出,一枪顶两,太划算了,对方即使有两个排人,一下子被击中五六个,其他人都不敢贸然出来了,反正任务就是防守。

与此同时,三狗带着两个排人,绕到对手身后去,由狗腿一排突然正面突击。

竹竿的一排,趁着混乱,把帽子上的白帽子给取了下来,假装是别的连队,准备到了挖工事的,偷偷靠上去,袭击对手的防御阵地。

对手的一排人正拼命地挖着工事,希望增加速度,早点把事情做完,就可以应对七连的攻击了。

或者,索性不要阵地,拉起队伍跑起来,运动到别的阵地去,搞掉别的连队,壮大自己,最后再回来找七连决战。

理想很丰满,现实却总是那么的枯瘦。三狗没有给他们这个机会,带着狗腿一排人,从后面冲了上来。

那些手里只有工兵铲、铁锹的士兵,无奈地成了七连的俘虏,而且得马上变换身份,临阵易帜,成为七连的人。

两处一合兵,三狗才看清对方是58师172旅343团一营一连,58师不错啊,能有体力这么好的连队。

三狗没想多少,马上就带着人往这个阵地作纵深的穿插攻击,其实竹竿那一排人早就杀入对方的半成品阵地里去了。

秀才一见到竹竿得手,马上招手,命令一排也发起攻击,对手等于四面受敌了,坚持不到几分钟,就全部崩溃了。

当看到大量的自己人被俘虏,对方连长不得不表示失败,愿意跟随51师的七连,一起干别人去。

这个就厉害了,一个连突然变两个连,接着又可以变四个连,当三狗这么满意地想着时候,事情并不是这样的。

如果大家都如七连或是这个58师的一个连队这么遵守规则就好了,大家不管是攻还是守,都很干净,严格执行比武的规则来。

可并不是所有的连队都是这样的,很多连队就很赖皮,明明被打中了,抵赖说没有,明明阵地被人给突了,人被俘虏了,就是不过去,还要继续战斗。

阵地上的监督人员和工作人员只能用本本记录着,上去扯皮没有用,反而越扯越浪费时间,谁都不服谁,阵地上闹成一团糟。

三狗见此情况,就带着人避开了这些赖皮的连队,不跟他们纠缠,说不定在纠缠时候,被其他的连队给包了饺子,该多冤枉啊。

现在有两个连,刚刚又兼并了一个好说话的连,反正现在有三个连,碰上了哪个连队就用人海战术去冲击。

冲下来再说,如果对方不承认,就不纠缠,留下几个人跟他们扯皮,防止他们突袭背后。

其他人,都跟着三狗,在争分夺秒的去兼并连队,就这样,原本成一锅粥的大阵地上,居然被三狗这一大股人马给冲出一道河流来。

这条河流不断地汇聚着小溪,变得越来越大,席卷一切,那些心存赖皮的连队,也被裹挟其中,一起奔流而走。

这种扯皮就是这样的,如果只有两个连队在那扯皮,估计扯上一整天,都扯不下来。

如果这两支正扯皮的连队,被五六个连队一冲击,给冲散了,想找人扯皮,都找不到了,只得跟着大部队去找自己的连队。

即使找不到,也最好跟着大部队,不至于再次被冲散,人的从众心理也差不多是这样的。

这个现象,就让远处观战的俞军长很高兴了,本来在制定这个团体赛规则时候,两个师长都是倾向于到定点越野后挖掘工事,就结束了。

他们都不赞成这样的连队混战,一是局面肯定会控制不了,一团糟,就失去了比武的意义,甚至会让组织者或是领导觉得脸上无光。

再者,会让连队和士兵们无所适从,如同儿戏,不是一个中央正规军的所作所为。

可俞军长一再坚持,认为就算是搞砸了,也可以接受,反而要在如此混乱的局面里,看一看我们的连队,是如何处置如何应变的。

至于脸上无光,那是别人嘴巴说的事情,管不着,就算是做得再好,也会有人指手画脚挑来挑去的。

不做事的人,永远有机会和理由,去数落做事的人。

见军长这么坚持,两个师长也就罢了,不过参谋长做了个折中的方案,分段设立名次,比如定点越野分出一个名次,工事挖掘再分出一个名次。

如果最后阶段没有出现混战,肯定是能分出胜负的,按时间顺序,也可以分出一个名次来,最后所有名次相加,就可以得出一个总冠军了。

即使最后阶段出现混乱,分不出名次,就拿前面两个赛段的名字来相加,也会得出最后的总排名。

没想到,原本混乱的场面,最后给这个305团7连带了出来,有意思,俞军长欣慰不已,这次比武的最后重头戏没有演砸。

最后,七连在三狗的带领下,兼并了大量的连队,成为一股最大的势力,其他地方虽然也有小股力量在兼并,但面对七连汇聚起来的巨无霸,无力抗衡。

我们是冠军!

七连一边欢呼着,一边累得倒在地上,到了傍晚结束时候,几乎所有人只吃了早餐的一顿饭,午餐和晚餐都没有吃,这么高强度的比赛,几乎是掏空了所有战士的身体,大家累得都站不起来了。

得了这个含金量最多的总冠军了,七连算是名扬全军了,现在的待遇,就是全体上车,坐上了大卡回营地去,车上还有吃的喝的。

这次74军接受军委会的校阅,获得了军委会校阅官的优良考评。

一支建军仅仅半年的军队,甚至在几个月前几乎被打残了的军队,短短几个月后,带领着重建后年轻的士兵,居然获得了军委会优良考评。

这靠得是什么?靠的是和日军浴血奋战中竖立起来的军魂,只要这个魂魄不死,就算被打得再残,还是会快速爬起来的,与日军这个侵略者死磕到底。

475. 南北夹击

日本占领南京后,接着就开始对徐州周边地区用兵,其意图很明确,就是要打通徐州,把华中和华北两大日军部队连在一起。

也可把山东南部到江苏到上海这一沿线的沿海拿下,拿下这一片富饶土地后,以战养战,支撑日军的下一步行动。

同时,把汇聚在徐州周边地区的中国军队(淞沪会战和南京保卫战后,大量的中国溃兵逃至徐州地区整顿)有生力量一举歼灭,迫使中国投降,提前结束中国事变。

再不行,也可拿下这个地区,方便日后日军继续沿长江而上,进攻中国临时政府武汉,解掉后顾之忧。

所以,中日双方的战略目光,都投向了徐州地区,淞沪会战前,中国军委会就组建了第五战区,以徐州为中心,管辖山东南部、江苏北部、河南东部的战略要地。

主要任务是保护津浦线(天津到南京浦口的铁路线,当时中国连通南北的重要交通线)南段的畅通,及两侧地区的安全。

第五战区司令长官最早是由委员长兼任,淞沪会战开打后,由桂系大佬李宗人李上将任职司令长官。

李长官比守南京的唐将军好一点,有自己桂系李品贤的第11集团军,这个李将军原先还是唐将军手下的得力干将,后来唐的湘军被拆散后,才投桂军去。

还有淞沪会战退下来的第21集团军,最正宗的桂军,其中集团军司令廖雷将军兼任号称加钢鳝鱼的第七军军长。

无独有偶,这个廖将军和李将军一样,也是广西人,在唐将军手下,从湘军发迹,再回到桂军。

除了这两支桂系部队外,还有中央军第24集团军,顾祝桐的部队。但是就这么点人,要守那么多地方,显然是不够的。

于是,李长官学韩信点兵,多多益善,只要是兵,他都要。

所以,第3集团军的于学中将军的东北军、第22集团军邓锡后和第27集团军杨参的川军、第三军团庞炳熏的西北军,后来加上第33集团军张自中的西北军,都给要来了。

第五战区差不多是全国杂牌军的大杂烩了,东北军、西北军、川军、桂军等都有来,当时全国人都替李长官你捏了把汗,就这些部队,能抵得住日军华北华中部队的南北夹击吗?

要知道,70多万最精锐的中央军加地方军,刚刚在上海和南京,被日本华中方面军打得丢盔弃甲元气大伤。

现在第五战区只有30多万的杂牌军,面对日本华中方面军,再加上华北方面军,南北对开,两面夹击,巨大的压力,可想而知。

李长官豁出去了,前几个月,中央军守土有责,轮番上阵和日军厮杀,现在,轮到我们杂牌军登台了,不狠狠咬他日军一口,不枉自己从军纵横华南几十年。

日军也于今年二月底准备就绪,原来的第10军、上海派遣军、华中方面军合并为华中派遣军,由畑俊六大将为司令官,辖第3、6、9、13、18、101六个精锐师团。

华北方面军由寺内寿一大将为司令官,辖香月清司的第1军(14、20、108、109师团),西尾寿造的第2军(5、10师团),以及第16、114师团和几个混成旅团。

中国这边除了第五战区外,也进行着紧锣密鼓的准备工作,包括牛牯他们的忠救军(忠义救国军),牛牯接到总队的命令,要求他们和第五战区取得联系,协助正规军作战。

早在之前,牛牯就派出单洪培,前往宝华山以北地区,从龙潭到江北,发展根据地。

老单带着木头小董等一排人,再挑了几个龙潭和江北的本地人,在齐永青情报人员的帮助下,潜入这些地区,如火如荼地发展群众起来。

老单甚至还发展出一支渔民队伍,在龙潭到江北的一段水域上活动,目前还没有和鬼子兵舰抗衡的实力,主要是收集情报和运送物资人员。

牛牯把他们编为忠救军宝华山大队水上小队,由江北小队长单洪培节制,水上小队队长就是本地人小董。

现在老单和齐永青的线人们合作,把江北的情报源源不断地收集和发送出去,牛牯也通过忠救军总队,和第五战区的情报部门联系上了,让齐永青把这些情报发送给第五战区。

目前日军东路从镇江渡江向北进发,沿着大运河进攻扬州、高邮,进逼淮安,西路从南京沿江而上,与之前攻占芜湖的日军会合,沿淮南铁路进逼巢县,中路日军从浦口,沿津浦线南段,直接扑向徐州。

牛牯一直建议忠救军总队派人在浦口设防,浦口可是一个战略要地,自古是兵家必争之地,当年韩信与项羽在这里大战,一举奠定了汉朝几百年的江山。

浦口山环水绕,地形复杂,险要之地处处皆有,如果有重兵守在此地,日军很难攻打下来,就算是人数不多的守军,也将让日军攻打一段时间。

可不知道为什么?这么险要的地方,居然无人防守,忠救军总部见正规军都不防,他们也不派人去防。

他们认为,忠救军本来就是游击队,敌后活动的,没有能力和实力去和日军作正面的防守抗争。

这点上牛牯遗憾不已,这么轻易把险要之地拱手相让,日后要为此买单吃苦头的,果不其然,现在日军大摇大摆地通过了浦口,前面一片开阔地,一直到滁州都无险可守。

由于日军进展快速,让第五战区手忙脚乱,只得撤出滁州的部队,往北撤退,而日军则是欣喜不已,不费一枪一弹,就拿下了江北重镇滁州。

日军马不停蹄,继续向滁州以北进发,矛头直指蚌埠,准备和西路的日军会师,再一起杀向宿州,直抵徐州。

老单在江北的根据地处于六合和仪征的中间,现在因为和第五战区取得联系,朝六合方向发展,希望能在收集情报的同时,骚扰一下日军。

这个骚扰可不一般了,老虎屁股摸不得啊,以前在宝华山那是大山里没有老虎,猴子称大王,现在这边可都是日军的主力部队啊。

老单不敢擅自主张,上报到牛牯,牛牯则考虑的东西和老单不太一样,认为现在就是要摸一摸老虎的屁股。

一来是骚扰也好,拖延也好,警示也好,反正就不能让鬼子太轻松地向北进发,也拖一点时间,给第五战区主力部队多点时间做准备。

再者,忠救军也是要宣传自己,才能壮大的,战争年代怎么宣传自己,光喊口号是没有用的,谁都会喊,谁都在喊。

关键是要打出成绩,让老百姓们看到,给老乡们信心,他们才会拥护和参加,有了本地老乡们的拥护掩护,忠救军才会如鱼得水。

476. 开店挖地道

既然要搞,就要搞大的,既然要咬鬼子一口,就得要把鬼子屁股给咬痛了,才有可能帮助到第五战区正面战场,老单接到牛牯的命令后,就决定搞把大的。

经过一段时间的经营,江北地区发展的很快,比宝华山南面的汤山发展得更好,汤山那边毕竟是四面受敌的地方。

而江北不同,虽然时而有鬼子部队出现,但还不是属于他们绝对控制的地方,在这些地方有各种势力交错发展,群众的基础也不错。

在齐永青的线人帮助下,老单在江北站稳脚跟后,越过滁河,以灵岩山为基地,学着牛牯那一套,把势力的触角延伸到六合去。

而这次小董带着本地的鸭毛、臭豆几个人在六合转了个遍,把鬼子的仓库给摸了个遍,弹药库倒是知道在哪,但那鬼子防守得非常严密,百米外就不得靠近。

可老单偏要搞弹药库,大家没有办法,最后想出一个笨方法,就是在最靠近弹药库警戒线外,租了一栋房子,这栋房子刚好旁边有滁河流经过。

什么笨方法,就是挖地洞。老单叫臭豆先在这栋房子开张起一个豆腐店,臭豆在六合东沟老家的父母,就是开豆腐店的,所以臭豆对怎么做豆腐,很在行。

以前做豆腐,都是要在半夜就起床,磨豆子、煮豆浆,到了早上才能有最新鲜的豆腐出来,才能赶得上一些卖豆腐的菜摊子开摊。

臭豆做豆腐的手艺虽然没有父母精湛,但毕竟从小学着做的,做出来的豆腐比普通人厉害多了,鲜香滑嫩。

再说,日本鬼子来了,当地很多手艺人都逃走了,留在六合做豆腐的就很少,所以,当臭豆的豆腐店一开张,不说很火爆,至少是生意很不错。

臭豆早上还卖起了豆浆,配上油条店送来的油条,油条豆浆,是本地人早餐的一大需求,再加上新鲜豆花、豆腐,这个豆腐店经营的红火起来。

半夜就要开始动工,正是老单考虑的,刚开始,老单组织了三批人来挖这个地洞,每批四人,六班倒,每批人分工合作。

最前头的挖土,后面的运土出来,还有运木条子进去加固的,由于为了追求时间和速度,刚开始的洞挖的不够大,所以只能两人爬着进出。

老单一看不行,刚开始的洞要挖大一点,方便人手运东西进去,于是就再安排了三批人,总共六批人,轮流挖。

白天也开干,只是尽量避免太大声,用小锄头和锹子来挖,用装有底轮子的木头车子来拉泥土出来,白天的泥土就先装在房间里,到了晚上,才把泥土倒入滁河里去。

所以,白天臭豆的豆腐店后厨也在工作,磨豆子煮豆浆等,忙得不可交,豆腐远销到鬼子的驻地去,小鬼子也很喜欢吃豆腐,一旦吃开了,就每天来大量采购。

老单最后增加到八班人,每天每班挖土运土三小时,剩下时间除了睡觉休息,就是帮助豆腐店做事,这样,体力才能应付高强度高密度的工作。

煮豆腐需要大量的柴火,老单搞了两个大车,来拉木材和煤,还有是拉黄豆,豆腐渣也要拉出去,半卖半送给贫苦百姓,豆腐渣可吃,也可做成豆渣饼下饭或充饥。

这样的一片繁忙,自然而然地掩盖了挖地洞的动静,八班人,几十个人,出现在外面厅堂里的,只能是二三个人,加上固定的运货人,不能出现太多的新面孔,鬼子最近查得很严。

臭豆因为生意往来,和鬼子食堂买菜的混得比较熟,都能说上几句简单的日语了,其实日本话,对于中国人来说,是比较好学的,毕竟日语受汉语的影响很大。

特别是日常的几句话,臭豆现在都说得很溜了,由于关系不错,鬼子买菜的,有时候会叫臭豆直接用大车把豆腐送进鬼子的驻地食堂去。

那些鬼子做饭的,对臭豆影响不错,都称赞臭豆的豆腐做得太好吃了,有家乡的味道,臭豆面上笑着应付着,心里暗暗地骂到:

“你们的豆腐肯定也是从我们中国传过去的了,狗日的,孙子般的日本鬼子,见我们现在不行,就欺负到中国大爷头上来了,要不是想炸你们的弹药库,谁还有闲心做豆腐你们吃,吃吧吃吧,吃死你们去。”

在老单的交代下,臭豆把那条去日军食堂来回的线路给画得清清楚楚,可惜的是,不能走其他的路线。

当然,日军最近弹药库的繁忙,臭豆是看在眼里的,大量的军火不断地运进来运出去,一车一车的运转,夜晚也可以看到汽车的灯光在闪耀着,轰鸣声在响着。

其实,挖洞简单,但打地洞就难了,而且,打上百米远的地洞更难,没有经验的人,基本上是对不准,很容易打偏了,有时候会偏得离谱,挖半天都挖不到目的地,等于白费功夫。

对于这个,老单向牛牯找人,齐永青叫线人们找遍了周边地区的石匠,都不满意,最后在黑市上找到一个盗墓为生的人,重金把他给招了过来。

当然是先以盗墓为理由来招他的,这个叫陈德富的盗墓贼,祖传修墓的,甚至是修过皇陵的,按以前说法,修皇陵的,最后基本是殉葬的,出不来的。

可陈德富的祖先们有一些招数,能逃过殉葬,陈家在六合的陈家村,他们那个村都是干这一行的。

老单陪着陈德富喝过几次酒,这几杯酒一下肚,陈德富就会被老单夸得满天飞,不由得说起祖先们传下来的故事。

记得有一个祖先,某年带着陈家村里大小几十口人去跟着大量的石匠修一座皇陵,在地底下一连干了好几个月,吃喝住都在里面。

老陈家负责其中一条墓道的挖建,陈家祖先先不急不忙地按着进度进行着,但是一有空,就分出几拨人去挖一条暗道。

这个暗道只留一人通过这么小,一直挖出去到另一个地方,通过泥土的颜色潮湿等,以及挖的声音来辨别是否到了尽头。

通过极其丰富的经验,最后确定到达尽头快要破土时候,才用小铁钎戳出小小的洞来,确认是否到达地面上来。

然后到了陵墓完工后,看情况而定,有的皇陵会把陵墓设计参与者给杀掉,像老陈家这样只负责施工的,很多时候会捡到一条命。

有的皇陵会把这批主要参与设计和施工的人全都殉葬,但这个殉葬相对来说,很少直接杀死的,因为在墓葬礼仪里,直接把工匠杀死在陵墓里,不合规矩。

477. “贼”不空手

可以看到现代对一些陵墓的挖掘,几乎没有发现里面有被杀害的大批人,殉葬大部分是没收了主要工匠手里的工具,然后给一些食物类似赏赐,最后把墓给封死,把人饿死在里面。

算是一种比较体面的死法,也而不至于太过残暴,一来是不影响陵墓主人的风水声誉,再者不影响下次招不到工匠来修陵墓。

当然只是主要的设计施工负责人,才会被这样,大量的底层工人,大部分是有活命的。

不然,全都给干死了,下一次,怎么招,都招不到人了,就是待遇再好,也没人敢干这一行了。

老陈家的祖先们,先不管这陵墓要搞死多少工匠,至少是先给自己留条后路,万一被留下来,可以通过这条后路逃出来,再隐姓埋名活下去。

所以,这个殉葬,几乎没有伤到老陈家的人,久而久之,老陈家知道那些大型陵墓的秘密越来越多了,什么结构什么墓道,甚至都有现成的通道。

有了这些,为啥还那么辛苦去干活呢,还不如直接去盗墓,就这样,陈家村的老陈家算是祖传的修墓和盗墓连在一起了,成为一个行当了。

这一传,就传了好几百年,一些陈姓的后代,盗取到宝物后,就马上洗白上岸,离开陈家村,甚至是隐姓埋名出走,到大地方去做生意或是落户了。

而留在陈家村的,还继续做着这个行当,倒是很少有人去学做其他的事情,毕竟盗墓来钱太快了。

而祖先修建的陵墓就那么多,盗得没有了,就去盗别的坟墓。加上民国以来的墓葬风气变化很大,不像以前人那么喜欢在坟墓里放很多随葬品了。

而且历朝历代对盗墓者所不齿,严厉禁止,老陈家这一行当越来越凋敝,坚持下来的人不多,陈德富就是其中一个。

现在还混迹于黑市上,靠贩卖一点古董养家糊口,偶尔时候,也会下到地底,盗点古物贩卖。

乱世黄金、盛世古董。这现在天下大乱,大部分有钱人都在买黄金保值,没有多余的钱来收藏古董,这古董生意越发难做了,特别是老陈这小本买卖的。

所以,在被齐永青的线人一出高价,就满口答应来干活了;开始陈德富还以为真的去盗墓的,没想到被拉到六合城区来。

这六合,都被他们陈家给翻了个遍了,地底下哪有什么宝物,到了豆腐店一看,才知道是要打一条地道。

又以为是要挖什么钱庄的金库,没想到是指向日本鬼子的大营去的,一看就知道坏事了,刚摇头不干,就被老单他们给掏出枪来指着了。

都把你带到这里了,你还说不干,自然是不会放你出去的,这事非同小可,万一被你老陈给走漏风声,这几十个人都会死于此地了。

所以,一辈子都在走江湖的老陈,一看这个枪,就明白了这伙人是干啥的,也明白现在不是退出的时候,人家也不会让自己退出去。

干吧,反正是搞日本人的,不管老单他们要怎么搞日本人,反正都没有错,搞日本人都不会有错。

只是怕自己以后再也没有什么好日子过了,估计得跟着这伙不要命的人一起干活了。

事情想开了,就好办了,老陈为了活命,同时也为了搞鬼子,就特别卖力,使出毕生绝学,通过罗盘的定位,不断地修正着地道的方向。

最后,差不多半个月后,终于把地道打到了鬼子弹药库的下面了。

快完工时候,老单决定亲自和老陈一起动手,通过听声定位等本事,把地洞口定在一个隐蔽的地方。

到了晚上子时后,老单带着几乎所有人安排就绪,打开了那个地洞口,老陈的功力确实厉害,打开洞口后,一眼望去,就是在鬼子弹药库的一个大木架子下面。

老单先是一个人摸了上去,他之前就是东北军,当年东北军的武器可以说是全国最好的,所以见识很多,至少对武器。

民国二十年(1931)“九一八”后,整个东北的弹药库都给鬼子抢去了,到现在,还有鬼子在用当年东北弹药库的武器弹药来打仗。

因为老单手一摸到那一箱箱熟悉的子弹箱外壳,就很清楚,当年在东北当兵时候,扛过多少次这样的子弹箱,连那味道都是来自东北老林大松木特有的味道。

狗日的鬼子,拿着我们造的弹药来打我们,真是不爽,老单暗骂着。

今天晚上,弹药库外面还是和以往一样繁忙,那些大卡车不断地在轰鸣着,拉进拉出的,门口的鬼子,那是五步一哨十步一岗,防守极为严密。

借着嘈杂的声音掩盖,老单用匕首撬开一箱箱的弹药,分清楚了各个地方的武器弹药。

于是下去地洞里,叫上木头、小董、鸭毛、臭豆、驴蛋等人,分头上来。下手的主要是步枪和轻机枪,还有是步机枪子弹、鬼子甜瓜般的手雷。

下手不是毁掉,而是拉走,现在忠救军属于游击队,大量需要这些轻武器及弹药,很多游击队光有人,没有武器弹药,壮大不起来。

现在有这么多的轻武器,老单自然是不想落空的,那么简单地炸掉鬼子的弹药库,太可惜了,贼不空手啊。

老单事先就叫上了那些渔民的水上小队,划着船,拉着一些黄豆木柴什么的,顺着滁河来到豆腐店后面的小码头上等着。

这一箱箱武器弹药通过地道,一路搬到了船上去,一连搬了大半夜,直把四五条船装得压到吃水线才算是不舍地放弃再搬。

这期间,木头还顺了几箱掷弹筒和掷弹筒的榴弹,这个东西好用,他在宝华山跟着打过一次,很过瘾。

最后老单想了想,还是决定搬了两挺九二重机和几箱九二重机的子弹走,还有两门小型迫击炮及一些炮弹。

这些东西,现在虽然用不上,保不准以后能用得上,这可是重火力啊,能用上,除了鬼子,足以在六合这一带称王了。

那些什么小股土匪强盗,见到这样的重火力,还不是望风而逃。再不济,还可以给到宝华山去,肯定会把牛牯那贪财佬高兴得合不拢嘴吧。

478. 璀璨的殉爆

最后船上实在是装不下东西了,老单后悔没有多调几艘船了,不然,把这个弹药库搬空了都有可能。

这个也就他老单想想,想搬空几乎是不可能的,人家这个弹药库不但大,而且前面区域还时不时有人在搬运弹药,怎么可能。

再说,最多也只够你搬半个晚上,到第二天白天,鬼子自然就会知道弹药少了,还不是很快就查出来。

还有这条地道,已经被利用到了极致,那带轮子的木板车子,两头用绳子系着,一站站地拉,一个半夜里,能运出四五条船的东西,已经是最大限度的工作了。

所以,到了下半夜黎明时分,老单他们几个人偷偷地搬了好几箱炸药到地洞里,装上雷管,接上导火索,一路拉到了豆腐店底下。

前面两艘船把弹药运走后,现在已经回到豆腐店的后门小码头上了,另外几艘船已经行进在半路了。

老单叫大家全部上船,臭豆对这个豆腐店还有点恋恋不舍,毕竟干了好一阵子,把店子都做火了。

要是在和平年代,都好啊,可以经营一家豆腐店,娶个老婆,生一堆孩子,生活可以过得红红火火的。

可现在,不得不忍痛割爱了,当然,豆腐店里的钱,全部要拿走的,臭豆甚至还把一些做豆腐的工具也稍带上了,才不管其他人说啥呢,万一回到根据地里,也能用上呢。

以前在家里,可烦了做豆腐吃豆腐的,可现在发现,做豆腐其实是一件很舒服惬意的事情,虽然还是不太愿意吃豆腐,小时候吃伤了,臭豆最后看了豆腐店一眼,也登上了船。

老单在地洞里点了三根导火索,本来一根就够了,但老单怕这导火索燃到中间断了,那就麻烦了,谁敢去检查?

谁去都危险,万一去了,炸药开炸了,人自然就会被埋在地道里。所以为了保险起见,老单就装了三根导火索,反正从宝华山带过来的导火索够多狗长。

有三重保险,应该是很保险了,一根燃断了,还有两根,三根都燃断的几率,是非常低的,几乎不会出现的。

看着这墨黑的天色,再过上个半个时辰,就要天亮了,导火索在地洞里快速地燃烧着,不过再快,百米多的距离,还是有些时间的。

大家坐在船上,焦急地等待着,这半个来月几十个人的辛苦,最后就看这几根小小细细的导火索了。

突然,感觉到豆腐店的房子摇了一摇,水面也荡漾了一下,船也跟着荡了一下,紧接着,一声巨响在不远处响起。

震耳欲聋,尽管大家有所准备,但还是被结结实实地震到了,超大的爆炸,引起了巨大的震动和风暴。

鬼子在六合这个重要中转站的弹药库,在巨响中飞上了天,紧接着的炮弹的殉爆,像在放着巨大的连响鞭炮一样,一阵阵地爆炸着。

那情形,像似过年放的烟花一样璀璨,在墨黑的黎明前绽放着,震撼人心。

爆炸带来的剧烈震动,把周边的房子几乎全部给震塌了,带来的风暴,把房顶的瓦片全部吹走了,老单他们几条船则扬起了帆,接着这强劲的风,一路顺风走了。

……

北上的中路日军,兵不刃血地占领了浦口后,觉得中国军队怕是被打怕了,不堪一击,日军现在是所向披靡啊。

借着余勇,日军接着一路北上,占领了滁州,连滁州都这么轻易地占领了,津浦线南段日军指挥官朝香宫鸠彦王得意洋洋,大有一举拿下蚌埠,直奔徐州的势头。

这个朝香宫鸠彦王是天皇的近亲,上海派遣军司令,辖下的第3、9、13、16等师团是进攻上海的主力,更是南京大屠杀的主力。

所以朝香宫鸠彦王是南京大屠杀的主要元凶,却在战争后逃脱了审判,因为其皇族身份免受惩罚,逍遥法外,活到九十多岁才死,这就是所谓的世界公平。

还说什么公平虽然会迟到但从不会缺席的什么屁话,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有不公平。

既然不公平随时随处可见,大家也都承认和接受,就不要装作不知道高喊着公平了。不过,当成一个永远达不到的目标来欺人骗己,也是可以的。

弱国无外交!

不扯这些了。参与南京大屠杀的日军,这次又是突飞猛进,准备一鼓作气杀人蚌埠去,可在明光这个不太出名的地方折戟了。

麻痹大意的日军第13师团先头部队,大摇大摆地进入明光以南的张八岭,突然遭到了中国军队的猛烈伏击,日军先头部队,在轻重机枪密集的火力下,倒下了一片。

这些手上沾满了南京人民鲜血的野兽及屠夫们,等不到战后的宣判了,中国军队提前枪决了这些可耻可恶的兽兵。

不过骄悍的日军并不被中国军队的伏击所吓倒,马上组织兵力,对着周边的山头进行冲锋反击,日军为自己的过于自信,要交学费了。

因为他们遇到的不是小股部队,也不是中国疲惫的溃兵,而是第五战区李长官亲自从广西带来的子弟兵,桂军第31军。

桂军向来彪悍能战,能上山,能下水,个子小且灵活,可力量和体力都不差,简直是山地战和丛林战的经典部队。

当年明代抗倭时候,就征用过广西的狼兵,一战成名,和戚继光的浙军义乌兵有得一拼。

而且这几十年来,桂系在李白(李宗人白崇喜)的带领下,全民皆兵,勇猛异常,由于广西地处越南交界,从越南买来法式武器来装备,桂军更是能征善战。

北伐时候第七军称为钢军,加钢鳝鱼,既刚硬又灵活,一直是北伐的急先锋,横扫北方军队。

所以,桂军是所有杂牌军地方军里,最能打、装备又不差的部队,连中央军精锐部队都对桂军忌惮三分。

现在倒霉日军碰到的就是桂军第31军,虽然不是最精锐的第7军,31军还只是桂军的预备队,现在就把日军打得晕头转向了。

日军集中兵力,对包围他们的31军发起冲击,结果大批的部队都倒在了冲击的路上。

这之前的广西部队在淞沪会战中被日军给打惨了,现在知道不能轻易和日军硬碰硬地拉开来打。

那就在山地上打,打鬼子的伏击,鬼子仰攻,正合31军的胃口,让你冲,在鬼子步炮齐鸣掩护鬼子冲锋时候,31军死也不抬头,阵地上静悄悄的。

等到了日军快冲到阵地前沿时候,突然从阵地里飞出大量的手榴弹,反正手榴弹便宜好使,于是,在手榴弹雨中,鬼子又是大批地被杀伤。

479. 空城回马枪

这就不爽了,这批骄悍的日军,一路以来,极少碰见对手,现在居然连敌人的影子都没发现几个,还没有碰上面,就死了这么多,真是气人啊。

气急败坏的鬼子,调来飞机和大炮,对着31军在张八岭、岱山铺、珠龙桥一带的阵地,一顿狂轰乱炸。

虽然是勉强解先头部队的围,但却再也不能前进一步了,这个桂系31军像牛皮糖一样,就死死粘在张八岭这一带了。

之前是淞沪会战,桂军还以为单靠勇猛就可以和日军硬拼,没想到几个师全部硬碰在日军的钢铁风暴里,死伤惨重。

现在桂军深刻吸取教训,不和有火力优势鬼子硬碰硬,特别是在平原地带,现在这里是山地,就躲在挖出的山洞里,和鬼子耗。

鬼子耗不起,一是人没有中国军队多,二是他们带着任务来的,急需奔赴徐州,和华北方面军会师,然后再西进。

最后一个是弹药不多了,没错,上次在六合中转站的弹药库被炸后,日军一度缺少弹药,在晚上居然被31军打了几个夜袭突袭,死伤不少。

日军第13师团先头部队在这个地方打了一个多月,居然都不能前进一步,因进攻失利而导致大小指挥官自杀的,竟有七名之多,这里面有不少佐官。

真是见鬼了,日军自南京以来,还没有这么憋屈过,增兵增兵,第13师团从南京调集大批援军,重炮、坦克、飞机蜂拥而来。

看到鬼子这次动真格了,31军在刘士翼将军的带领下,让开明光,隐蔽退到定远,留了一座空城给鬼子。

鬼子奔袭了一整天,在傍晚时分意外轻松地拿下了明光,高兴之余,开始安营扎寨,烧火做饭。

而就在这个时候,31军突然杀了个回马枪,一举杀入明光城,打得鬼子一个措手不及,仓促之间应战。

“正规军打仗就是不一样”,站在明光城外山上的老单,拿着望远镜看着明光城里的激战,不由得感概着。

现在老单接到牛牯的命令,拉上江北的队伍,配合31军或是第五战区的正面作战,忠救军总队也给牛牯一些编制。

牛牯在宝华山大队抽调出一批人,只要是江北的人,都可以去老单的小队,现在把江北小队扩编为江北中队,底下辖三个小队和一个水上小队。

老单自然是中队长,上尉连长的级别,底下的木头、小董、宁国云几个是小队长,水鬼为水上小队的队长,都领排长少尉的军衔。

由于上一次摸了鬼子在六合弹药库一把,搞倒了大量的军火,老单私心大动,只跟牛牯说了个大概,以水路陆路鬼子查得严为理由,没有把这批军火拉到宝华山去。

牛牯也知道现在沿路查得很严,而且江北扩建成中队,需要枪弹,就没有说什么,只是要了点迫击炮弹过去,算是要上交的税收了。

结果还以为发了一笔横财的财主老单,发现部队一扩建,这些枪弹一分下去,就没剩下多少了,还真有点心疼。

以前老是暗笑牛牯贪财,那是自己没当过家,现在一当家,就知道柴米油盐贵了,不贪财不行啊。

不过,看着日渐壮大的队伍,就像看到自己孩子长大一样,欣慰欣喜不已,花掉再多的钱,也是值得的。

现在老单留下水鬼的水上小队在长江岸边,随时接应和龙潭及宝华山那边,留下宁国云的小队在灵岩山老巢,守着根据地。

老单自己带着木头和小董两个小队,应31军的邀请,越过六合和滁州,前往明光郊外,配合着打点游击和骚扰。

老单在望远镜里看到明光城内火光冲天,喊杀声四起,直把自己看得热血沸腾,恨不得马上就冲进战场,大杀一番。

不过现在不行,身上有任务,再说现在多少是个连长,不能像以前在112师里做排长一样了,只知道上阵厮杀。

看着鬼子逐渐支撑不住,变成溃兵开始往明光城外逃窜时候,老单觉得这次押宝押对了,这个打仗还真的跟赌博一样,赌对了,可以赚上一大笔,就上次搞六合弹药库一样。

开始自己还舍不得手下兄弟的性命,就这么一丁点人,经不起损耗啊,再说手里的弹药根本支撑不了去打六合鬼子弹药库的守军。

没有重火力,怎么能搞定鬼子的碉堡,单靠夜袭,也没有武功高强的好手,能摸进戒备森严的鬼子大营去。

最后只能像土拨鼠一样掏洞了,居然还成功了,赌对了一次,就赚大发了。

再说,打仗哪有不损伤人员的,我们是中国军队,反抗入侵者是天经地义的正事,死伤点人也是值得的。

要是真的怕死伤,还不如不打,回家睡大坑去,等着做日本的奴隶就好了。

想到这里,老单把命令发了下去,小董在前,木头在后,把部队安排在明光城外通向滁州的要道上。

这个要道,在几天前,老单就派人踩点好了,因为31军那边的联络人,告诉老单,31军准备在明光和鬼子大打一仗,本地的游击队忠救军可以在外围打点秋风。

肥肉吃不上,喝点肉汤估计还是有的。老单巴不得他们大部队和鬼子真刀真枪干起来,这样他们这样的小游击队才有机会浑水摸鱼,捞到点好处。

怎么去捞好处,这是个很难的操作,一旦没弄好,不但连汤都喝不上,反而把自己一点人给搭上了。

最好是赌鬼子溃败,这个时候出手,是最好的时机,可这日军这么牛叉,几乎是没有溃败的可能。

鬼子再牛,在局部地区里,并不是全部能战胜中国军队的,这个有过正规军经历的老单,深知这一点,所以,现在就赌鬼子在明光及周边这一带,会遭受到31军的局部打击。

因为通过近半个月来的观察,老单发现了桂军确实很能打,这个31军听说还是刚刚组建的预备队,现在居然能和鬼子的主力师团打得难分难解,真是厉害。

以前在东北军里,老单那是眼睛长在头顶上的,东北军仗着精良的武器,和东北大个子大兵,在东北和华北平原上,几乎是所向无敌。

480. 伏击鬼子的逃兵

自打中东路战役中被苏联干惨后,这几年开始,整个东北军都在走下坡路,碰上个苦主日军,怎么打都是输,接着是放弃东北和在西安的事,整个东北军被弄得灰头土脸的。

不过在众多将士内心里,多少还是有点以前东北军的荣耀和优越感的,老单也是,可这最后一点优越,也在江阴和南京里,被鬼子给打得灰飞烟灭了。

现在看到了曾经还看不起的小泥猴子桂军,居然能把强大的日军打成这样,真是大出老单的意料。

于是,老单改变了自己的策略,在接到31军联络人员的通知后,马上将宝押在了31军这边,赌着这次日军会在明光溃败,就在明光到滁州的要道上,布下伏兵。

反正自己是小游击队,灵活多变,如果31军能把鬼子赶出明光城,鬼子呈溃败之势,咱就干,要是没有成溃败之势,咱就不干。

要是31军没有把鬼子打败,咱就不更不能干了,咱这点小菜,不够鬼子塞牙缝,反正上头说的只是配合打点秋风。

老单现在仗打多了,都成老滑头了,不过话说回来,哪个老兵不是老油条?这个看菜吃饭,自己有多大的能耐,就做多大能耐的事情,吃多大能耐的饭。

游击队平时吃不上肉,喝点剩汤,所以,只能做喝剩汤的事,他们正规军整天吃肉的,就得干吃肉做的事情。

老单在昨晚仔细地看了这明光城外的几个要道,就把两个小队安排在道路的两边山林里。

到了第二天白天,队伍退远点,不管鬼子的轻重机枪扫射两边的山林,就是不出来,也不发出任何的动静。

等鬼子一进城后,老单就安排部队进入预设阵地,正等着31军开打,这一等就是半天,正当大家比较失望,将要撤退时候,发现明光城里打起来了。

31军组成十来支敢死队,换身挂满了手榴弹,背着大刀,挺着刺刀,在鬼子炊烟袅袅下,从明光城各个方向,突然杀进城里去。

一时间,整个明光城响起了大量的手榴弹爆炸声,接着马上传来山呼海啸般的喊杀声,夹杂着晦涩难懂的广西方言声。

鬼子正饥肠辘辘地等着开饭,饭没等来,等来了一顿手榴弹大餐,接着是明晃晃的刺刀出现在眼前。

迫于应战的鬼子,明显准备不足,加上31军的敢死队不是一支,而是狗日的十几支,正漫山遍野地冲了过来。

都是不要命的货,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抱着一起,引爆身上的手榴弹,刺刀刀片刺弯了,就挥着枪托来砸,步枪打没了,就抽出大刀片来砍。

一片混乱中,鬼子想组织起抵抗和反击的兵力,都没有时间了,这个31军吃透了鬼子的招数,就是要快,快到不能让鬼子组织起兵力来反抗。

很多敢死队超越攻击,不和眼前的鬼子做纠缠,眼前的鬼子,就交给身后的战友来打,前几支敢死队,越过鬼子,直往城中央里突。

一路突入城中央,把鬼子的指挥系统给打乱了,鬼子的大脑一被打成浆糊后,剩下的鬼子,只能几个或几伙人,单独作战了。

最终,鬼子招架不住,几队人极力冲杀,合兵一处,朝城外突围而出,自然是朝来的路退走。

老单他们两个小队,就像那空着肚子、流着长长口水的老虎一样,正等着猎物一头扎过来。

此时,夜幕已经降临,夜蒙蒙一片,逃走的鬼子迫于身后的追兵,根本来不及察看前头的地形,反正是哪里好走,就走那里。

“扔手榴弹!”

老单一边吼着,一边扔出了自己手里的手榴弹,鬼子已经奔进了这个两山夹住的狭小道路上了,再不打,就要放虎归山了。

顿时,两边山腰处的江北中队,纷纷扔出了手里的手榴弹,反正是要把手里三四个手榴弹都扔完。

大家正扔手榴弹的同时,老单也招呼身边的机枪手,开枪射击狼奔豸突的鬼子,两边六挺班用机枪,也开始嘶叫了起来。

泼风般的子弹,犹如索命的小鬼一样,瞬间扑向鬼子,不断地索取着鬼子的小命。

这些在南京耀武扬威的鬼子,这些在南京残杀中国人的鬼子,这些在南京侮辱中国妇女的鬼子,这个时候,就得到了历史的宣判和惩罚了。

特别是老单和手下几个经历了南京大屠杀的老兵,此时更是恨不得生吃鬼子的肉,喝鬼子的鲜血,这样打死他们,简直是太便宜他们了。

“上刺刀,一起上!”

老单瞪着血红的双眼,自己一个跨步,挺着上好刺刀的步枪,率先冲了下去,带着身后的兄弟们,如一尊尊杀神一样,在夜雾蒙蒙的时刻里,冲向火光中的鬼子群里去。

这个时候,必须要借着战士们的兴奋和余威,尽快地杀入鬼子群里去,一来是自己中队的步枪机枪子弹经不起消耗,手榴弹也扔完了。

再继续耗下去,势必把弹药打光了,到了那个时候,鬼子熬过这一阵子后,肯定能反击或是逃走的。

所以,得要拼着这个鬼子被压制住时候,大家全部杀进去,打近战,从作战心理来说,此时的鬼子,肯定是不想恋战的,希望越快逃脱越好。

因此鬼子是不会拼尽全力来反抗,只会拼尽全力去逃脱。既然鬼子想快速逃走,就是要赶紧上去紧咬住不放,才有机会在鬼子战力最薄弱的时候,去搞死他们。

江北中队的两个排人,人数谈不上多,面对一百来人的鬼子,要是在平时,打死也不敢这么冲锋。

现在不同了,这一百多鬼子,在第一轮的伏击中,就被炸死打死了近一半人,剩下的不是伏在地上,就是到处躲避着来自两边山上的交叉火力射杀压制。

当两个排的江北中队冲了下来的时候,明光城那边的追兵也及时赶到了,合兵一处,把这剩下的几十个鬼子团团围住。

现在的鬼子,不叫困兽欲斗了,而是惊弓之鸟了,被杀红了眼的中国军人给围住,几乎没有任何生还的机会。

他们也终于尝到了面临生命绝望的味道,之前在南京城里,正是他们这一群禽兽不如的动物,给予中国人无尽的苦难。

现在,血债血还,再善良在儒弱的中国人,在血海深仇面前,也会奋起还击的,也会打得他们没有还手之力,也会让他们尝到这种绝望的滋味的。

481. 不要钱,要杀个痛快

“投降的不要,直接砍死掉。”

老单看到居然有跪在地上投降的鬼子,想着这些双手沾满了中国人鲜血的鬼子,这个时候还想着活命,岂有此理,马上命令大家,一切鬼子,格杀勿论。

那边的广西仔,也是如出一辙,才不管鬼子投降不投降,反正逮住一个,就往死里砍,谁要你鬼子的投降,看着就恨不得生吃掉你。

军政部之前颁发了文件,说是活捉一个日军,就奖励20元法币。但效果很一般,一来是日军极少有投降的,二来是中国军人不想要投降的鬼子。

谁狗日的要这20元,老子哪天死都不知道,有一块钱就花掉一块钱,没有钱也有的吃喝,不过是差一点,这20元顶个屁用,又不能换条命活着,还不是和兄弟们一起花掉。

所以,就算是奖励200元,也无济于事,大家才不想要这点钱,命都不要了,还在乎钱吗?现在,要的就是心中的痛快,手刃仇人的痛快,比再多的钱,还要爽。

在这么几群嗜血疯狂的战士面前,鬼子崩溃了,真的是崩溃了,精神上的崩溃,剩下的鬼子,再也不作无谓的逃跑了。

有的鬼子索性往地上一趟,任中国军人的疯砍,反正怎么都是死,还不如躺着舒服地去死。

有的鬼子双腿发软,跪在地上,引颈待砍,眼中里尽是绝望之色,或是贪婪地看一眼这世上最后的一点光。

有的鬼子不甘心,引爆自己身上的手雷,把身边的自己人或是中国人,都给炸翻了。

山野间,尸横遍地,鲜血直流,又浓又腥的血腥味,伴着硝烟味,呛人鼻子。

当老单和几个兄弟们一起,手拿着已经卷刃的大刀片,砍死了最后一个鬼子后,阵地上终于归于安静之中。

没有像别的部队在战胜后,阵地上一片欢呼,老单他们只是累得一屁股坐在黏稠的血浆地上,大口地呼吸着,贪婪地呼吸着还活着的一口气。

那边那些浑身是血的广西仔们,也是躺在满是血浆的地上,好一会后,才发出轻快欢乐的叫骂声。

那边广西仔来了个为头的,找到这边游击队为头的老单,操着蹩脚的国语,说了几句,大致意思是:

感谢兄弟们的相助,帮我们报了这个血仇,我们只带自己受伤的兄弟回去,剩下的,麻烦你们打扫一下了。

由于在追杀鬼子,广西仔牺牲在这里的人不多,也就二三个人,他们自己挖了几个坑,埋了,就跟老单他们告别了。

老单开始有点不解,怎么就帮他们报了这个血仇?难道不是给全中国人报了这个仇吗?后来在回去的路上经木头一提醒,才明白。

这伙鬼子和31军在明光这一带打了一个来月,双方死伤无数,自然是结下了血海深仇,能全部歼灭这股鬼子,是他们的一个心愿。

现在,如不是老单的江北中队帮他们截住这批鬼子,自然是不能全部歼灭的,所以,得要感谢一下。

不过老单他们江北中队也牺牲了几个人,主要是被同归于尽的鬼子用手雷给炸死的,狗日的鬼子,临死前还要拉人垫着。

老单叫人埋了自己人,鬼子的尸体就不管了,能捡到啥有用的,就捡起来带走,他现在成了贪财佬了,刚才还生怕广西仔们跟他抢战利品。

如果人家要拿,自己也没有办法,毕竟人家是主力,这一块肉是从他们嘴边溜出来的,要分点也正常。

不过这伙广西仔,估计也累得够呛了,或是看不上眼这点破烂东西,更是要赶着时间归队,人家是有上级的,还有其他的任务。

这点破烂东西,在老单眼里,可都是财宝了,以前和鬼子打仗,鬼子可抠了,不管是打败撤退还是突围的,都要把武器给毁了,或是尽量带走。

搞得老单的上级们,战报都不好写,经常一个大战下来,也就是缴获三五支步枪,半停烂机枪,几件破衣服,这点东西,写个屁啊,看得都不好意思。

今天这次不同了,打了个歼灭战,鬼子全都死了,哪有人来破坏和带走这些武器弹药,虽然都是些单兵携带的轻武器,但对于老单来说,都是宝。

这上百支三八步枪、五六挺歪脖子轻机枪、几百个甜瓜手雷、几千发步机枪子弹,看得老单眼睛发花,我去,又发了一批横财了。

这些武器,足以再拉上个连级中队了,老单赶紧招呼大家打扫战场,要不是时间紧迫,生怕鬼子的救兵前来,估计老单会把鬼子尸体的衣服都给扒下来带走。

有贪财的老单,更有贪财的牛牯,老单这里这些战利品还没捂热,那边宝华山大队的牛牯就来信了,先是假模假样地恭喜鼓励了一番,说啥打了个这么大的胜战。

接着话锋一转,就无耻地张手要东西了,说啥要多少战利品去,现在宝华山出名了,被鬼子封锁的厉害,开始哭穷了。

有怎样的上级,就有怎样的下属,老单是牛牯的部下,自然也是贪财得要命,这要他的战利品,简直是要割他的肉。

不过,每次都不给,这话也说不过去,老单像被强盗抢了家产一样难受,分了一批战利品给到宝华山大队去。

看这老单不断发财的样子,开始过穷日子的牛牯,估计也会拉着人过江,一起来发财来了。

还真的被老单猜着了,牛牯还真的拉着一批人过来了,牛牯把老单给的武器弹药运送到汤山的打铁侬去,自己则在宝华山撂了担子。

牛牯把宝华山暂时还给陈力胜,让他这个副大队长来守着老窝,留下宋君宝来调度总后勤保障,留下大魏的警卫连和令其美的女队来做保卫工作。

留下周广萃的二连策应汤山的打铁侬,和龙潭江北这两个地区的接应。

牛牯自己带着齐永青、大薯老李头,还有自己的一连,一起过江,来到江北中队灵岩山老巢。

老单自然是非常高兴,有牛牯这个牛叉的上级,在之后的战斗里,江北这边的队伍,更是得力。

老单以前在东北军里,也做了不少年头的老兵,见过不少的上级,但比起牛牯,老单还是独独佩服牛牯。

牛牯这个没有经过任何军事院校培训的野生军官,确实是高人一筹,硬是通过自己的实力能力,爬到了这个位置。

这个牛牯,不但有勇有谋、指挥部队是一把好手,而且人格魅力极好,很会笼络人才,反正是见到他的人,都觉得很舒服,很对胃口。

482. 穿上属于自己的荣光

牛牯一来,第一件事就是找忠救军总队联系人薄云天,要求一批正规军的军服,差不多两个连的服装。

人怕出名猪怕壮,现在宝华山大队是吃尽了之前出名的苦头了,被日军死死盯住,四周一封锁,整个宝华山就一片萧条了。

其实宝华山大队平时不怎么出击,对鬼子威胁也不大,但出名了,就不一样了,鬼子也不喜欢有钉子,天天在眼前晃着。

现在宝华山很少出击,不保证以后会不会壮大?会不会有大的威胁?所以,鬼子采取了个最简单最经济的做法,就是封锁。

反正之前攻打宝华山有几次了,都打不下来,损兵折将,上头又不会批大批人马来打这个威胁不大的地方武装。

索性就封锁吧,控制住不发生大事就可以了,现在鬼子的主力部队都渡江北上了,留下些守备部队,就和当地伪军一起,拉起来封锁线。

宝华山那么多人,每天的开支用度都不少,被鬼子一封锁,自然是紧张起来,虽然齐永青的情报部队能穿过封锁线,带来一些急需的药品和少量弹药。

但要是和以前那样大批量的运进运出,是很难了,这次江北中队的战利品,也是绕过宝华山,直接送至汤山打铁侬那边去的。

因此,牛牯来到江北,虽然江北广阔地形多变,淮河流域百姓生活困苦,对日军也是恨之入骨,有这样的基础,好发展。

但是毕竟还是在敌后的敌占区里发展,一旦和宝华山大队一样出名了,被鬼子盯上了,也不好混。

所以,牛牯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要伪装自己的部队,拿上一套正规军部队的衣服,有时候出去打鬼子时候,可以穿着,迷惑一下鬼子也好,反正就是不能让自己太出名。

正好这次31军经过几次大战,需要补充休整以及援助,第五战区就把老牌东北军于学中将军的51军给调了过来,一起防守徐州南线的淮河流域。

51军算是资格很好的中国军队了,前身为清末的新军部队,军长于学中将军,原来是袁世凯手下吴佩孚的战将。

南方革命军北伐,打得吴佩孚下野,这支部队就随东北军少帅进入北平天津,于将军还担任过平津卫戍司令。

西安事变后,东北军一度不受军政部待见,软禁张少帅,拆散了一批东北军的部队,甚至是解散了一些,连番号都没了,或是给别人了,比如给了八路军115、120、129师的番号。

但是到了现在全面抗战的爆发,用人之际,就不能太刻薄了,军政部对东北军和其他部队一样,尽力满足大家的要求。

所以,在忠救军总队的要求下,第51军慷慨地拿出一个营的军服,给到牛牯他们的江北中队。

这可把老单高兴坏了,老单本身就是东北军112师的,现在在忠救军里,心里头还是念念不忘自己家乡的老部队。

现在虽然不是其中的一员了,但穿上了有东北军番号的衣服,感觉自己又回到了那个曾经激昂的部队里去了,又回到了那段激情的时光里去了。

不单单是老单,江北中队里还有三四个老兵,原先也都是东北军的,在南京被打散了,如今披上熟悉的军服,甚至是躲到了厕所去偷偷流泪。

曾经带着满怀的屈辱和冤枉,

带着满身的伤痕和征尘,

苟活于世间,

现在穿上这一身属于自己的荣光,

不禁是汹涌澎湃,

曾经冰冷的血,也因此热了起来。

……

最近,齐永青江北这边的线人组织探到,日军在滁州一带的仓库集散地,大量的准备作战物资,除了正常的枪炮弹药外,还有大量的橡皮船、包铁皮的小汽艇等。

看来日军要开始攻打明光河的西岸过去了,牛牯和老单分析,也同时把这个情报上报到忠救军总队,总队的情报组织,也把情报给到了31军、51军及第五战区。

现在的态势是, 31军守在定远池河镇到明光城这一段明光河的西面,51军调守明光城北面,淮河南岸。

明光河,由南向北走向,从定远县内,流经二龙、藕塘、池河,一直到明光,注入明光北面的女山湖。

女山湖的水流入淮河,进入洪泽湖,又经过金湖,到高邮湖,最后经过扬州,进入扬中地段的长江。

现在日军摆明了要进攻淮河,朝徐州推进,但打淮河之前,必须把明光河西岸的31军给打走,扫除侧背之忧,同时攻打守卫淮河南岸的51军。

对于这些大部队的动作,贪财佬牛牯和老单好像都不是很在乎,他们关注的倒是怎么在鬼子那里搞一把物资来。

说是不在乎是假的,不然牛牯不会一再叫齐永青密切关注滁州一带日军的动静,只是除了向上提供情报外,他们这样的小股部队,好像也没有什么办法去阻止日军大部队的行动。

所以,只能退而求次了,既要打击到日军,又能赚到里头油水啥的,这个似乎成了全国游击队的作战宗旨了。

对,就是在敌后打击鬼子的辎重部队,专捡软柿子捏,顺便还有柿子吃,一举多得。

不过,虽说鬼子不重视辎重部队,但人家的装备也是杠杠的,对付一般的中国军队的进攻,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试想,人家鬼子的辎重部队也是人,是个人,谁不注意自己的安危,而辎重部队对于作战物资及装备,则是近水楼台先补充。

有什么好的装备,虽然不能全部留着自己用,但对付一些中国游击队伍,还是绰绰有余的。

比如从南京北岸浦口到滁州,这一段路上,就是13师团运输联队的卡车大队在负责辎重的运输,人家不但是清一色的汽车大卡,还有随行的保卫部队。

保卫部队配备了少量的步兵炮和迫击炮,还有一个机关枪中队,反正都是大卡车,这么点重火力直接放在车上拉着,感觉就像一个流动的重火力部队。

步炮搭配迫击炮及轻重机枪,而且还是快速机动的,简直是步兵的克星和噩梦了,这样的保卫力量,就算是31军主力部队来袭击,也不一定能一下子打得下来。

更何况以牛牯他们这么点兵力和火力,都不够人家塞牙缝了。所以,牛牯就算是做梦,也不会梦到去打鬼子辎重联队的注意。

483. 打上运输队的注意

大的辎重队不行,那就搞小的吧,小的也不好搞,就算是日军运输大队里的骡马小队,也配备了轻重机枪,有的甚至还变态地装备了迫击炮。

想想就可以理解了,主力部队打仗时候,任何一方都是非常重视后勤的保障,后勤不能保障到位,没打两下子,弹药供应不上,粮食供应不上,那这个仗还能打吗。

所以,后勤很重要,同样补给线也很重要,辛苦筹备来的粮弹,轻易被人给截了,岂不是白搞一番了。

所以,说起来,啥事都不容易,一环扣一环,没有一环是简单好对付的。

不过,啥事都有困难,不能一见到困难就不干了,那抗战还能继续打下去吗,现阶段,没有比抗张更难的事了。

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在牛牯不断派出去的侦察人员回来汇报的情报显示,从滁州到明光河上的池河镇这一段路上,现在已经有鬼子的运输小队开始麻痹大意了。

或许是运输任务繁重,或许是一直没有人来袭击,所以这个鬼子的运输小队,开始轻装疾进了。

以前必须携带的重机枪,改成了轻机枪,以前必须要有五十多人保护人员的,现在只有两个班组大概也就三十多人。

但运输小队的物资一点也没有减少,还是有三十多头大骡子来拉着十多辆橡胶轮胎的大车,还有二十多头骡子驼东西。

除了三十多个人保护人员,还有六十多个运输人员,负责骡子和赶车的,这些人,虽然也穿着日军军服,但身上几乎没有什么武器,只背着条轻便的马枪来防身。

机会来了。

但一问侦察人员,鬼子运输小队的运输时间候,牛牯刚刚涨起来的兴奋,又蔫了下去。

人家运输小队只是在池河镇这个小中转站上运输物资到周边各个阵地去,不是从滁州到池河。

滁州到池河有五十多公里上百华里路,单靠骡马来运输,运一次得要十多个小时,根本支撑不了前线弹药的战斗需求。

由于制空权在日军手里,他们可以在白天大摇大摆地使用公路运输,五十多公里路,鬼子用大卡车,只需要二个小时就可以运达,一天可以运二三趟,比骡马好用多了。

而物资运到了池河,由于道路问题,比如路窄或是路短,有时候还要上山下水的,用不上笨重的大卡车,只能使用骡马小队来运输了。

所以鬼子从池河到藕塘、拂晓、甚至是管店等地方的,都用骡马小队运输弹药物资。这些地方,离池河走路也就三个小时左右。

而且这三个小时左右的路程中间,几乎都有日军的阵地,所以,人家骡马小队几乎用不上运输队的保护人员。

当然,事情并不是这么没有机会了,这里面还有一个可乘之机,那就是鬼子的骡马小队不太敢在大白天来运输。

为啥?因为沿着明光河的对岸,也就是西岸,有中国的军队31军,人家可是一个军,自然就有炮了。

这个时候中国军队的军级单位里虽然有大炮,但由于没有制空权,还有是打炮射程口径均输于日军,所以一些打炮都不敢拉出来用。

这些金贵的大炮,最多是打两炮赶紧就撤,不然一旦让鬼子测出位置,马上就有飞机飞来投弹,或是鬼子的大炮打过来了。

反正鬼子的炮弹多得好像不用钱买的一样,而中国自己不会造大口径的炮弹,打一颗少一颗,打多了心疼,一旦炮弹打没了,大炮就成了笨重的铁花瓶了,拿来插花,还嫌丑。

所以,31军也是一样,轻易不敢使用大口径的大炮,用的最多是小山炮和步兵炮。

这种小炮灵活,几百斤重,几个人一推就可以推走,打几炮就推进山洞里,鬼子的大炮跟踪过来,也没有办法打掉这些小炮。

只是这些小炮的射程不远,说是能射几公里远,但那是最大射程。

远是远了,准头就不行了,估计一发炮,打得离目标差个好几百米,那还不如不打,浪费炮弹。

这些炮弹都是花钱买来的,又不像鬼子的炮弹一样,好像大风刮来一样的,整天就喜欢打炮,打得都数不出有打了多少发炮弹了。

不过这些小炮虽然打不远,但隔个不宽的明光河,打到河对岸,那自然是没有问题的,平日里,那些鬼子都躲在河对岸的阵地壕沟里,打不着。

但要是有人或是骡马这样的运输队,敢在大白天里,在河边上走,那31军的小炮可就不客气了,送上门的肉,不吃不行啊。

这种骡马小队,最怕的是炮了,一旦几发炮弹过去,这些骡马就会惊得四处奔跑,畜生就是畜生,不像人,能听指挥。

要是在平时安静时候,这些骡马估计会听一下主人的使唤,但一到炮弹在四周轰鸣时候,别说是骡马,就是战马,或是士兵,都会四散奔逃。

只不过士兵懂的趴下来躲避炮弹,而畜生哪里知道趴下会保命,只知道跑得越远越好。

这骡马一旦不听使唤了,就是十几个人也拉不住一头,这样一散,到时候想去找就麻烦了,谁知道那畜生跑到哪里去了,说不定跑回十几里开外去,或是跑回驻地去了都有可能。

运输兵一旦没有骡马,就要自己来搬,单凭个人,能搬多少东西,肩挑手抬的,最多百把斤东西,而一头骡马,驼个几百斤,拉个上千斤东西,基本上没有什么问题。

再说了,在炮弹四处爆炸时候,这些运输兵,自己都顾不上了,还能顾得上那些骡马和弹药物资,万一那个炮弹箱子被炸到了,引起殉爆,大家都得玩完。

所以,再牛叉的鬼子,在大白天里,不得不要防着几百米开外敌对阵地里的小炮,别说小炮了,有些重机枪都有可能打到。

连鬼子正规部队都怕,更何况是非战斗人员的运输兵了,所以,他们只能在晚上来运输。

这个就是牛牯所要的机会。

牛牯的如意盘算就是想在晚上,去偷偷搞一把鬼子的骡马运输小队,搞一把就走,能捞多少就捞多少。

就算是没捞到,至少也能搞死几个鬼子吧,也不算是白跑一趟的亏本生意,万一捞到了什么宝贝,就赚大发了。

484. 掌灯夜行

最后牛牯把目光定格在管店这个地方,管店是日军离明光最近的一个镇子,驻守有日军一个中队。

从池河到管店有二十五公里,步行最少要六个小时以上,骡马运输则要更慢一点,需要时间更多一点,加上路上不可预测的耽误,最少要七个小时以上。

这么久的路,正常情况下,鬼子的骡马运输队不会在夜晚里一次走完的,一个是累,不但人累,连骡马也累。

二来是晚上走,万一路上有个耽搁,超过了时间,马上就到白天了,河对岸中国军队的小炮或是重机枪就会袭击运输队,很不安全。

所以,鬼子的运输队选在池河到管店的中间位置,有个叫拂晓的地方,作为这两地的物资小中转站。

从拂晓到管店12公里,正常路程是三四个小时,这样,预出的空余时间,足够多了,一个晚上肯定能走完。

如果走得顺利,骡马运输小队还可以在当晚赶回到拂晓,休息一个白天后,第二天晚上接着运。

牛牯选在管店动手,还有一个理由,就是这里是离守卫淮河南岸的51军防区最近的地方了。

牛牯他们则可以穿着51军的军服,以51军的名义来打劫鬼子的运输队了,而不让鬼子知道是他们忠救军江北中队干的好事。

再说,老单和几个东北军老兵,已经和51军的联络处人联系上了,还很热乎,千里之外,见到老乡,自然是热乎了。

有了老单和他们的关系,到时候,万一江北中队有危险,51军靠近这边的部队,也不至于见死不救吧,只要正规军能出手相救,他们的游击队就很安全了。

现在剩下了最后一个要解决的问题,就是如何让鬼子运输小队按照自己的意愿,或是时间来行进到预定的伏击地点。

最后,牛牯和老单齐永青等人,商定了一个比较稳妥的方案,及一个预备方案,也就是弥补第一个方案失败后的预案。

……

冬夜,长江以北地区的冬夜,来得很早,晚饭刚过,天就黑成一团墨了,气温下降得很快,一些骡马,禁不住地打起来响亮的响鼻来。

和往常一样,日军13师团辎重联队下属的一支骡马小队,早就在晚饭前做好了准备,所有今晚要运到管店的弹药物资,全部装上了大车。

那些需要骡马驼的物资,也是打包停当,只能晚饭后出发时候,放在骡马背上就可以了。骡马们也在饱餐着豆饼草料。

晚饭后一会,在骡马运输小队长的命令下,这些鬼子就开始工作了,休息了一个白天的他们,精神饱满体力也不错,干起活来轻松自在。

虽然辎重部队在各个国家里,都不怎么受待见和重视,也是升官最难的兵种,每年军事院校辎重专业大部分都招不满名额,需要调剂才能满额。

像日军这么尚武的部队,自然也是很看不起辎重部队,一些能力低下的、没有什么背景和关系的、甚至是前线打败仗的人,都有可能被送到辎重部队去。

所以,在辎重部队里的人,杂七杂八的,很多军官整天蔫蔫的,建功无门,升官无望,只能混个日子。

但就有些人,喜欢呆在辎重部队里,主要是一些士兵,他们不想上战场送命,呆在辎重部队里,至少比前线的部队安全多了。

还有一点,在辎重部队,除了安全,虽然累一点,但平时的待遇不错,什么吃的喝的穿的用的,都能顺手优先自己,类似炊事班一样,先得把自己喂饱了。

只要不顺得(拿得)太狠,一般上面不会追查那么多,就算是追查下来,就推说路上掉了,或是不见了。

战争年代不像和平时期,到处乱糟糟的,辎重队半路遇到袭击也是正常的事,或是赶时间,掉了东西,骡马汽车坏了,一下子运不上来,对不齐货物,是很正常的事。

反正这些辎重军官没有什么升官的希望,也就不会那么负责任了,再说,这辎重队干的都是脏活累活,把人说急了,来个磨洋工,叫你当官的急得上天都没有用。

所以,各行有各行的潜规则,辎重队也是如此,来了这个山头,就得遵守这个山头的规矩,坏了规矩,有你受的。

晚饭后,从拂晓出发到管店的这支鬼子运输骡马小队,其实也是如此,几十个守卫兵在前头开路,后头也留了几个押后,一起上路。

晚上天色即使很黑,他们也不敢亮着马灯什么的照路,而是在最前面亮着一个用布罩着的风灯,然后隔一段路就亮一个灯。

这样,一长溜的队伍,可以跟着前面走的,陆续前进了,到了靠近河岸的道路时候,有的灯还要吹灭掉,以防对岸看到一长串的灯,就开枪和打炮过来。

但大部分情况下,对岸即使看不太清楚这边的灯光,也会按着微弱的灯光,开枪射击,打几个冷枪过来。

当然,这边战壕里的鬼子,也会开枪还击,双方就噼里啪啦打上一会,运输骡马小队就趁着机会赶紧溜走。

一点点枪声,自然是惊动不了骡马的,这些骡马,对这个枪声也见得多了,只要不是在周边响起恐怖的炮弹声,一点枪声,它们已经习惯了。

其实说起来,这段路是很安全的,因为靠明光河算是很远的了,得有好几里路远,一般的子弹,几乎是打不到这边来的。

只是这灯光在漆黑的夜晚里,实在是太扎眼了,即使是裹着白布的风灯,而明光河那边的中国军队一看到这么扎眼的灯光,自然是会开几枪冷枪。

反正晚上闲着也是闲着,万一打中了一个鬼子,也就赚了。当然到了深夜,这种现象就很少了,深夜里会吵到大家休息,哨兵自己也想清静点,以便把注意力集中在周边的情况上。

这次鬼子的运输小队走得挺顺利的,对岸也很配合,没有枪击,估计对岸也司空见惯了,不想再玩这种无聊的游戏了。

鬼子一口气走了近两个小时,快到管店了,过来前面的三叉河,到柳庄那里过了桥,再走上个半个小时,就马上到管店了。

要是都这么顺利的话,估计卸了货马上回赶,还能在白天来临前,睡个好觉,第二天白天的时间,可以拿来休闲打牌聊天了。

485. 夜袭柳庄桥

借着微弱的灯光,鬼子骡马运输小队都可以看见柳庄的那座木桥了,原先这里是有座石头桥的,因为打明光时候,给炸掉了。

后来明光又给日军夺去,就把柳庄的断桥给修好了,不过是工兵用木头木板搭起个临时的便桥,够运输队的骡马大车能过。

由于是交通要道,日军还在桥两头安排了岗哨,两个哨兵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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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6. 围点打援

这一把,还真让牛牯赌成了,在夜晚里伏击,省去了对选择伏击地形的需要,只要把兵力安排在鬼子必经之路的两侧,成为交叉火力就可以了。

当然也不是这么简单的,那换谁都可以去指挥部队了,牛牯还是在手里留了一个排的预备队,随时接应各处的预设阵地。

老练的鬼子,即使突遭伏击,也没有溃散,马上趴地散开,以免被轻重机枪的连发子弹一扫一大片,也避免被手榴弹一炸炸几个人。

可问题是,兵力是勉强在路的两边散开了,可没有什么可依托的掩体,这里是淮河冲刷出来的平原地带,最多是一点田埂和路沟可以躲一下。

没有事先挖好的战壕,现在也没有时间开挖,鬼子只得翻滚着,寻找可以藏身的地方,借着枪弹的微弱亮光,专门往田埂路沟里趴。

一旦让鬼子得到喘息的机会,马上就会组织起反击的力量,一般是只盯一点,所有的火力朝一处进攻,重点突破,突出重围。

牛牯领教过鬼子的强悍和战术,而且在伏击前,也在自己大脑里过了好几遍,怎么凭借并不优势的兵力,在极短的时间内,快速击垮鬼子的主力。

当时都预想了管店一个中队的鬼子,可能会倾囊而出,也有可能只派出一个小队,但最大的可能是派出两个小队。

因为在柳庄桥那边的枪炮声密集程度,让鬼子知道,只派出一个小队的人马,估计不是很有把握。

鬼子还真的派出了二个小队,牛牯打了没几年仗,就快成精了,啥都让他给猜中了,问题是,就算是猜中了,没有足够的兵力和火力,还是不能搞定这一百来人的鬼子的。

鬼子可不是吃素的,人家既然要去救援,自然是披挂整齐,预想着战斗中的难度,只是没有想到,刚出家门不远,就被伏击了。

眼看着鬼子在一些田埂和路沟里要进行组织兵力反击了,牛牯再次使出一招绝招,断子绝孙的“绝”。

很简单,就是叫人拉响了事先埋设在田埂路沟的手榴弹群,一时间,在这些鬼子赖以藏身之地,都成了鬼子下地狱的大门。

原来,牛牯事先知道,单凭这一个连,肯定是不能和鬼子一个中队,甚至是一个小队来对抗的,就在伏击圈里的“藏身”之地,也埋藏了手榴弹下去。

这就是自制的土地雷,把手榴弹埋设在田埂地沟里,把手榴弹的弦用绳子绑起来,拉到自己的埋伏处,绳子用浮土稍微掩盖一下。

虽然这些绳子在前面的枪弹手榴弹下,断了一些,但没有断的,自然就能拉响,而且做了类似子母弹的设计,一旦一个母弹爆炸后,会扯动其他连线手榴弹的弦。

先天的军工不行,只能靠后天土办法来补了,要是有先进的地雷和电击雷管或是遥控炸药的,估计会把这些鬼子全部炸上天。

不过能炸成这样,已经是很满意了,那些埋设的手榴弹大概有一半左右起爆了,这一半的量,也够鬼子受的。

黑夜里,鬼子自己不知道还活下了多少人,同样牛牯也不太清楚,只看见一阵爆炸后,鬼子反击的枪声,马上稀稀拉拉下来了。

遭受如此重击的鬼子,居然还能独自作战,并逐渐靠拢,朝着一点拼命突围,这一点的选择,明显是自己大营的方向。

再傻的鬼子,此时也不会朝别的地方突了,柳庄桥那边,再也不可能去救援了,自身难保了,谁还能顾得上别人。

再说,现在就算是能朝柳庄桥方向突围出去,也是非常危险的,因为那边有中国军队,万一柳庄桥那边的中国军队结束了战斗后呢。

那就意味着自己好不容易突出一个包围圈,又一头扎进了下一个包围圈里,会这么干的人,不是傻子,就是有病。

很自然,鬼子肯定是朝自己原先出来的营地方向突围的,因为那边还有自己的一个小队人马,那是一支没有受到任何打击的生力军。

那个小队自然会出来接应他们,正如他们想的一样,在这边的伏击战一打起来,那边营地的那个小队马上就行动起来了。

鬼子中队长亲率着最后一个小队,前来接应和里外夹击中国军队。

今晚是怎么了?先是柳庄桥那边遭到打击,派出救援的部队被伏击,现在又得派出最后一些人去救援那些救援别人的人了,说起来有点拗口,但事实就是这样的。

鬼子中队长现在也顾不上那么多了,手里有多少人就拿出多少人,去救援那两个小队,那才是他的命根子。

没有了这两个小队,他中队长的职务肯定是没了,说不定小队长都当不成,很有可能被打发回国内的预备役去养老了,一旦后果严重起来,甚至有可能自己命也会没有的。

所以,他现在宁愿不要自己的老巢,也要救出这两个小队的人马,两军合在一处,朝一个点上发力。

果然不出牛牯所料,刚才抄击鬼子后路的那个排,很快就被鬼子里外夹击了,压力剧增,眼看着要支撑不下去了。

牛牯当机立断,马上也放出自己手里最后的预备队,宝华山大队一中队一小队,也就是一连一排,原来的这一排被老单带走了,不久前又重组了一排。

这一排兵全部投入到被鬼子夹击的地方里去,为的是不让鬼子两边的兵力合兵,而原来伏击的兵力,也开始发起冲击。

上刺刀,在夜晚里杀入伏击圈里的鬼子,和鬼子混战,一来是要死死咬住这些鬼子,不能让他们集中力量来打击夹击处。

二来是在夜晚里拼刺刀混战,让鬼子接应的部队不敢过于开轻重机枪朝这边扫射,不然会打到自己人。

一旦鬼子的轻重机枪不能随意射击时候,夹击处的压力马上大降下来,鬼子单靠步枪,几乎是不能打下来的,何况,牛牯又往里面增加了一个排的生力军进去。

仗打到这个份上,现在牛牯是拼了,简直是疯了,拿着游击队的兵力,来按着正规军的打法来打。

一旦和鬼子短兵相接,战损自然就高居不下了,拼刺刀拼不过鬼子啊,再者鬼子可是困兽穷寇,拼命突围的,你想拉住他,他跟你拼命。

487. 围援打援

牛牯手头里实在是没有多余的兵力了,后悔当初没有从宝华山多带点人过来,多一个排也好啊,现在就可以把这个排杀入鬼子的营地里去。

可以断定,现在鬼子营地里几乎没人了,就算有,也就几个做饭养马的后勤人员,但还是要杀进去。

不是为了杀几个后勤人员,而是借此来扰乱跟他们死拼的鬼子的心智,试想,自己的老巢都给抄了,现在还和别人死拼,肯定是会受到影响的。

不过,牛牯遗憾的事情,被老单给做了,老单那边一看到这边伏击战打响后,马上就发动了对最后顽敌的冲击。

老单这一连人,打最后二十几个鬼子伤兵,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之前不冲,那是在磨洋工,等着管店的鬼子上钩。

现在这个围点打援战术已经达到了,这个点就没必要再围下去了,何况这个点越来越小了。

老单带着上百人,一阵手榴弹过去,接着一个冲击,直接用刺刀就把最后一点鬼子伤兵给干掉了。

这样,牛牯的总兵力得到了解放出来,老单安排一排人迅速打扫战场,还活着的鬼子一枪搞死。

能拉走的武器弹药,就拉走,拉不走的先守着,看牛牯他们那边的情况,如果那边搞定了,自然是会有人过来一起拉的。

如果那边搞不定,这边又有别的地方鬼子来,就不要恋战,一把火给烧掉。

交代完宁国云的任务后,老单马上带着木头和小董的两排人,火速朝牛牯这边冲了过来。

快到牛牯这边时候,老单兵分两路,让小董的一排人去抄鬼子营地,自己带着木头一排人,也杀入了伏击圈里的战团里去。

小董这一排人马不停蹄,接着赶去到鬼子营地去,冲进去一看,原来是空营,真的只有几个做饭养马的。

小董手一挥,不留一个活口,管你是干嘛的,只要是日本人,都格杀勿论。

里外杀了个透后,发现再也无人可杀了,小董就叫人放起了一把大火,把鬼子在管店的营地,烧得那火光冲天,照亮了半壁江山似的。

而在伏击圈里和中国人杀得难分难解的鬼子,又迎来了第三拨生力军杀进来,实在是抵挡不住了,溃了。

鬼子一旦奔溃了,还不是和所有的溃兵一样,毫无战斗力,四处奔逃,成了待宰的肥猪了,只是在晚上,好逃一点,要是在白天,估计一个也很难逃出去。

伏击圈外面的一个小队的鬼子,死活都打不进去,快要打进去时候,狡猾的支那军又增加了一些预备队进去。

现在更厉害的是,伏击圈里的鬼子一旦崩溃,就形成不了战斗力,自然就不能支持伏击圈外的鬼子进攻了,夹击就打不起来了。

更为现实的是,反正里面的人已经溃败了,外面就没有必要继续打下去了,不但于事无补,而且也很危险。

因为伏击圈周围的支那部队兵力自然得到了解放,会马上合兵一处,来进攻他们伏击圈外的日军小队。

正当鬼子中队长想要撤退时候,身后的老巢却响起了枪弹声,这一下,简直要了他的老命了。

他不但损失了三分之二的人,还连老巢都丢了,现在基本上没有回去的路了,不是说没有突围逃跑的路,而是他本人没有回日本老家的路了。

损失了这么多,很有可能被军法处置了,不是撤职调预备队那么简单了,正常是要求他自己剖腹谢罪了。

鬼子中队长狠狠地咬了咬牙关,自己就算是死路一条,也要带着剩下的这些人逃出去,给手下一条生路。

因为,他一声令下,交替撤退,往明光城方向撤,也只能朝那个方向撤了,虽然南北两个方向都可以撤。

可南边柳庄方向是撤不得了,鬼知道那边还有多少中国军队再等着,反正现在柳庄桥那边已经是没有枪声,肯定是失掉了,那边空出来的中国军队,或许正等着他们自投罗网。

可北边的明光城,虽然有一个两个大队驻扎着,但路途遥远差不多三十多里路,要走上好几个小时,作为逃命,也是值得的。

问题是要去明光,先得要跨过管店这里,显然,自己在管店的营地被支那军队抄掉了,人家肯定在那给候着。

没办法了,鬼子中队长权衡利弊后,还是决定往明光撤,碰上管店的支那军,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不用想,这股小队的鬼子,一旦开撤,就遭到了牛牯他们的穷追不舍了。

反正伏击圈里的鬼子已经奔溃了,成溃兵四散逃走,形成不了战斗力,对牛牯的部队几乎没有威胁了。

个个都逃命要紧,那来得及想回头继续打,不要命了。

牛牯一边叫一排人继续清剿逃跑的鬼子和打扫战场,两排人咬住逃跑的鬼子不放,要穷追不舍。

经过事先的侦查,管店到明光的路上,几乎没有驻扎大股的敌人,所以,可以叫部队一直追着,哪怕是追到明光城外去也可以。

平时,打有所防备的鬼子,那是难于上青天,而打逃走的鬼子,打那些溃败的鬼子,轻松多了,是最划算的买卖了。

牛牯接着下第三道命令,让老单带着木头的一排,火速前往管店鬼子营地去,支援小董的那一排人。

鬼子一往明光城逃走,自然是要经过管店的,那小董在那,也必然会阻击,他那一排人,怕一下子抵挡不住下决心鱼死网破的逃亡鬼子。

结果又被牛牯猜中了,不过只是猜对了一半,小董是马上开始阻击撤退的鬼子,没想到逃命中的鬼子,个个不要命,一下子就把他的防线给冲散了。

小董看着逃出包围圈的鬼子,气得发抖,老子今天跟你们杠上了,于是带着一排人,一直死追着鬼子不放。

这要是在白天或是鬼子不是逃走的时候,小董这一排人,还真的非常危险,人家鬼子随便一个回马枪,就能给小董他们重创。

老单担心小董,和木头也在后面飞快地追着,身边还有牛牯的部队,也在飞快地向前追着,不过他们是在追鬼子。

牛牯手里打扫战场的这一排人,鬼子的溃兵倒是没有捞到几个,大黑夜里的,鬼子随便一溜,还真的很难找,也是非常危险的一件事情。

488. 摊上麻烦了

牛牯没有让大家继续去追这些溃兵,随便他们逃哪里去了,天大地大的,特别是黑夜里,找个人还真不容易,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打扫战场,还有刚才老单跟他说柳庄桥那边有一溜的弹药物质,这才是今晚花这么多力需要得到的东西,打鬼子只是顺手,抢东西才是王道。

其实打鬼子是必须的,不然人家鬼子哪那么容易让你把十几大车的弹药物资拉走,不先把鬼子打走,人家到时候撵着你跑,还有空拿东西走?

贪财佬牛牯命令这一排人加快速度清理战场,能用的枪支弹药拿走,其他的零碎,就不要了,黑夜里浪费时间。

三下五除二,结束后,马上拉起人马去柳庄桥,两排人合在一起,准备按照事先预定好的路线,把这些弹药物资给拉走。

我去,都是大肥肉啊,牛牯随便摸了摸鬼子的物资,不是大米就是武器弹药,一大车一大车的。

虽然这些拉大车的骡马大部分死了,怪可惜的,但留下来的物资,牛牯一件也不想掉了,都是打包好的,大家靠人来拉大车走,几个人拉,几个人来推。

东西太多了,贪心的牛牯又不舍得扔,这就麻烦了,也差点招来大祸。

牛牯一边派出个通讯员,让他去追上老单他们,不用再追那几十个鬼子了,都成惊弓之鸟了,不可能敢杀个回马枪,来破坏他们拉弹药物资了。

一边招呼大家拉上弹药往西边明光河那边走,过了河就是31军的地界了,白天就和31军守这一段河边阵地的135师下面一个团联系好了,只要到了万埕,他们就回来迎接的。

大伙拉着大车走不快,走了近一个时辰才到小陶家这个地方,小陶家介于柳庄桥和明光河的中间,离万埕还有一个时辰的路。

看着时间不断地流逝,牛牯开始有发急,行进得太慢了,如果不能再天亮前到达万埕,这批弹药物资估计是白抢了,肯定是要扔掉烧掉的。

大白天的,鬼子是不可能让牛牯大摇大摆在路上把他们的物资给运走的,随便几炮就轰掉了。

再说,今晚上半夜在柳庄桥那里乒乒乓乓地打了大半宿的,肯定是惊动了周边的鬼子了,现在令人焦急的不单单是大家运送物资走不快,怕被鬼子追上的问题了。

还有,之前派出联系老单的通讯员还没有回来,不知道老单他们有没有收到消息,虽然在白天说好了,把鬼子赶远了,就马上回师,一起搬运物资。

可这个预定方案里,无法确定到底把鬼子赶到多远?赶到哪里才算是结束?所以,牛牯派出通讯员去通知他们,让他们马上回来。

而现在,那通讯员不但没有回来复命,而且在老单追击鬼子的明光城方向,也响起了密集的枪炮声,甚至有小炮的声音。

这个就麻烦了,难道老单他们被鬼子在明光城派出的救援部队给截住了?开始焦灼的牛牯向老单派出第二个通讯员,告诉他们马上回师,往万埕这边靠拢。

越担心的事情,就越会发生。

老单他们真的给明光城外的日军救援部队给截住了,驻扎在明光城的日军大队,得到通知,去救援管店的一个守卫中队。

本来在平原地带的夜晚,枪炮声很容易传播,管店这边的枪炮声早就传到了这边,只是没有上头的命令,不能轻举妄动,只是派出几拨斥候去侦查。

斥候回来的报告,加上上头的通知,这个大队当即派出两个中队向管店方向去接应管店守备中队。

就这两个中队还走出多久,就碰上了撤退下来的管店中队(现在只剩一个小队人马),接着又迎上了老单的追击部队,老单他们当即被日军缠住,脱不开身了。

也怪老单他们杀得兴起,本来白天商量好的事情,现在因为追击鬼子,已经忘得差不多了,就这样刹不住车,一头撞上了鬼子的大部队。

也不怪老单了,他自九一八以来,就被鬼子撵着跑,跑了大半个中国,还被鬼子到处追着跑,终于逮住了一个反追鬼子的机会,能不追个痛快吗?

老单那边遇到很大的麻烦时候,牛牯这边也不好过了,南边拂晓过来的鬼子,也在小陶家这个地方追上了。

这一来,就是一个中队,近二百多号人,一窝蜂地从后面追来,牛牯一看,黑夜里看不出来了多少鬼子。

但一听这枪声的密集程度,还有小炮咚咚地敲来,肯定不是一个小队了,至少有一个中队的人马。

可牛牯现在手里只有两个排人,八十来人,还分出大部来拉车扛东西的,几乎没有阻击的实力,更不用说反击了,现在眼前只有一条路可走,就是扔掉东西,赶紧往万埕那边逃去。

弹药物资再重要,但都不能比人命重要,这点牛牯还是知道的,本来预着老单那四个排人快速回来,共六个排两个连人,运这点东西,估计一个时辰就到万埕了。

到了万埕,有31军的保护,鬼子就是上来了,也不敢这么嚣张追击上来,白天来临之前,把这批物资拉进31军的阵地里,鬼子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肥肉溜走了。

现在不是怪老单的时候了,牛牯急令大家扔掉物资,全力向万埕撤退,二个排六个班分成三组,两班一组,分成三个梯队交替掩护撤退,牛牯自己先留下二个班来押后。

这仗打得,真是适得其反,为了这一批物资,费了那么多的心思,甚至付出一些战士的生命,居然最后还是个无用功,到嘴巴的肥肉,吃不进去,只能扔掉,真是心疼。

更为心疼的是,现在老单那边四个排人,不知道怎么样了,四个排人啊,都是辛辛苦苦慢慢组建起来的队伍,花了多少心血进去,今晚估计都回不来了。

不但是他们四个排,现在自己手头上的两个排,也是非常危险,虽然现在自己带着一个班人在死死顶住鬼子的连番冲击。

但看这样子,他们这一班人也坚持不了多久了,没一会,不但弹药消耗得很厉害,所剩不多,人员也损失得很快。

一个中队的鬼子,全力进攻二个班的临时阵地,可想而知了,难度太大了。

要不是黑夜里,鬼子不知道前头有多少人,不敢过于攻击或是超越攻击,在白天,他们这个班,分分钟被鬼子给灭了。

可牛牯不能马上就撤退,身后两组人还没有到达预定位置,还没有发出信号,现在只能死也要死守在这里,看着身边的战友一个个倒下,牛牯长叹一口气:

“唉!这条贱命,没有死在险恶的南京城里,现在估计要交代在这淮河大地上了。”

489. 陷入包围

冲锋在前,撤退在后。

这是连长排长这样下级军官的职责,作为战场上最灵活有力的作战单位,需要主官带头行动,追求作战速度,以及局部的作战强度。

如果连排级干部都要像中高级军官那样,在后面审时度势再作出决定,明显不能满足快速反应的作战速度。

连排级军官领导的是最底层的士兵,士兵们很简单,就是跟着带头的走,冲锋时候,带头的在前面,就跟着往前冲,带头的躲在后面不冲,士兵自然也是磨洋工。

撤退时候,带头的先逃,士兵们肯定一窝蜂争相逃走,而带头的留下来押后,士兵们才会井然有序地撤退,或者也愿意留下来阻击。

这就是当年的黄埔精神,切入要点解决了当年中国军阀部队的致命弱点。

北伐统一战争时候,国内特别是北方一些军阀,不管是装备还是训练、甚至军官士兵的作战素养都强于仓促成军的黄埔学生军。

那这些老牌强队,又为什么会败给学生军娃娃兵?其实就是败给了黄埔精神,黄埔学生军用革命理想来武装头脑,以冲锋在前撤退在后的作战精神来贯彻战斗。

而北方军阀不管是军官还是士兵,大部分是把当兵当成一种职业一个饭碗,不至于为了个饭碗而去拼命掉脑袋,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就跑,官兵个个以保命为主。

因此,高下立见,北伐军以摧枯拉朽之势横扫北方的老牌强队,当然,北伐军的底层军官特别是连排长的牺牲率是非常高的。

正因为有大量连排长的前赴后继冲锋,才会带动千千万万的士兵们不惧生死勇往直前,统一全国。

现在面对更加强大的敌人,面对残暴的异族日本侵略者,底层军官更是要发扬冲锋在前撤退在后的黄埔精神。

牛牯不是黄埔军校毕业生,但他在部队里耳濡目染,以及平时工作的要求,让他也接受这种国民革命军的建军精神。

至于后来解放战争时期,国军表现和抗日战争时期反差如此之大,也是有诸多原因。

比如连续作战多年的老兵们向往和平厌恶战争、不愿意打自己同胞、国府很多做法导致民心向背等等,不能一概而论。

牛牯虽然现在不是连排级干部,已经是营级军官了,可以不用像连排级那样带着士兵们冲锋陷阱了。

中高级军官,特别是团级以上的主官,不能再像连排级那样拼命了,岁数大了,身体也不如年轻的连排级干部那么好使了。

这个级别的主官更多的要用经验和大脑来吃饭,来取胜,单靠一个人杀敌的作用,远远低于运筹帷幄决胜战场的作用。

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越往上的军官越金贵,他们的经验和智谋,几乎是一支部队的灵魂所在。

越金贵就要越保护好,不能有所闪失,一旦高级主官伤亡,对一支军队的打击是致命的。

特别是在战斗期间,军事主官的伤亡,部队的指挥系统将会受到重大打击,不能把部队资源最大化,以及战斗力最大化,部队就很有可能战败。

这个损失,就不是一两个士兵伤亡所能比的了。

很多作风顽强作战灵活战士素养高的部队,就是因为一个军事主官的伤亡后,再重建都没有什么起色,就像失去魂魄一样的。

虽然牛牯现在是营级军官,算是中级军官了,但他现在手下只有两个排,等于降格到了连级了,不能老以营级自居。

再说,抗战和之前内战不一样,战争强度烈度均高出几个档次,营长也差不多当个连长来用。

但热血过头的老单,却忘了这种身份的转变,刚刚他带领着四个排,接近于一个营的作战单位了,还是把自己当连长使用,玩了命地向前冲,直接就扎进了鬼子大部队里去。

前头鬼子人数突然增多,火力突然增强,热血冲脑的老单,才冷静下来,判断出这不是鬼子的回马枪,是有大批的增援部队来了。

老单作为一个老兵,还是具有临危不惧随机应变的基本作战素养的,马上命令部队不再追击,分头占领高地,进行互相掩护,阻击强敌,然后开始安排逐级撤退的部署。

可日军来势太猛了,两个中队的鬼子,四百来人,按平时,和国军一个团对打都没有什么问题,现在对付四个排、最多是两个连的部队,自然是凶猛异常。

鬼子的作战移动速度太快了,估计他们对这里的地形非常熟悉,还没等老单的兵力展开和逐级撤退时候,就把老单他们四个排,结结实实围了起来。

好在老单一开始反应快速,指挥队伍马上抢占了这一带唯一的二三个小山包,居高临下,占了一点地形的便宜。

也加上在晚上,占了一点天时的优势,对于防守方来说,有点掩护,敌人一下子不能辨认里面围了多少人,单凭火力也只能估个大概。

鬼子也是凶悍大胆,不过来了多少中国军队,两个中队的人,就敢在黑夜里展开,两翼出击,分进合围。

有时候,特别在纷乱的战斗环境下,调动人力部署火力,和赌博一样的,不过这一次,倒是让鬼子他们赌对了。

看到自己的退路都给截断了,四周还给鬼子包围了起来,老单才发现了事情的严重性,刚才自己实在是太不冷静了,忘了白天和牛牯商量的约定。

约定追杀鬼子一阵后,见好就收,赶紧回师和牛牯一起,把弹药物资运走,才是王道,也是今晚的主要任务。

现在可不行了,一时头脑过热,追着鬼子跑了好几里地远,结果追击鬼子的他们,变成了被鬼子围住的人了。

这心情,真的是天上地下了,现在不单单是被围住了,只是因为黑夜,鬼子不敢攻得太猛,明显是火力压制住,要等到白天来收拾他们。

一旦到了白天,老单他们四个排的人,怎么能守得住鬼子两个中队的进攻?老单从鬼子的火力和敢包围他们来估计,鬼子肯定不止是一个中队,不然包不住这个大饺子。

怎么办?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着,像是战士们的生命一样,如流到了白天来临,这些生命都会像时间一样,全都会流逝了。

490. 要死,就要死在一起

老单也想到,如现在突围,也是件非常危险的事情,狡猾的鬼子不进攻,就是不想在黑夜里暴露自己的位置,造成不对等的损失。

他们如同狩猎场上狡猾的狮子一样,不急着冲入野牛群里挑起战端,因为那样子,自己也会被野牛给顶伤了。

动物没有医院,受伤的代价,大部分是死,因为受伤,可能会感染细菌引发更大的伤病,直至死亡。

因为受伤,很多动物特别是食肉动物,再也没有能力去捕猎,只能等着饿死。因为受伤,很多动物就会天敌追杀,天敌肯定是先追杀受伤不便的猎物。

所以,不让自己受伤,比饿肚子更重要。扯这么远这么多,想要说的是,人和动物差不多,在战争中,先是保存自己,再消耗对方。

因此,黑夜里的鬼子和会猎野牛群的狮子们一样,他们不断地制造危险,来给牛群施压,让牛群焦躁不安起来,让牛群最后崩溃,开始突围。

牛群一旦开始突围,正是狮子们的好机会,原本汇聚成一团的野牛,有相当的防御能力,可以突围,就不再抱成一团了,而是单个单个散开了。

一旦散开,战斗力就化整为零,自然低下了,所以,狮子群就可以分工合作,不断地猎杀到单头的野牛。

鬼子现在也正是有这个想法,就等着你突围,一突围,人一分散了,就马上可以各个击破,逐个猎杀。

逃跑时候是战斗力最低下的时候,把自己不设防的背部,全部暴露在敌人的枪口下,敌人这个时候不开枪追杀,还等何时?

眼看中国军队不急于突围,鬼子也不着急,反正这里是自己的地盘,自己的火力占优,等到明天白天,就可以用重火力来打击这些支那军了。

到时候都不用呼叫飞机,直接用明光城守军的75山炮,就可以炸平这些小山包了,再不济,把自己大队里的70步兵炮拉过来,抵近平射,足以摧毁这山头一切生物。

鬼子晚上走的急,轻装疾进去救援,自然是没有拉着步兵炮,不过他们围住了老单他们,就有时间回去拉炮过来了。

老单现在是急得满头大汗,不管是突还是守,都不是办法,虽然突围可能会成功突出一部分人,但大部分人肯定是会死在这里的。

舍不得啊,这都是老单和牛牯他们的心血啊。

要是守,在敌人明光城不远的地方守,能守得住吗?鬼子在白天,肯定会带来攻坚武器比如大炮的,如果火炮都打不下来的话,估计飞机也会来的。

老单打了这么多年的仗,最不愿意打这种仗了,被按着一顿乱揍,没有任何反手的机会,太窝囊了。

现在唯一寄予希望的是,51军,没错,就是51军,因为白天行动前,就和51军联络好了,51军113师337旅673团,答应了他们的请求,有难时候出手帮一把。

所以,在不确定是突还是守的时候,老单还是让战士们没有停下来坐而待毙,没有战斗任务的,拼命地挖土,修筑工事,最好是挖出能防住迫击炮的掩体来。

……

老单这边急得满头大汗,牛牯那边可急得要吐血了,终于等到第二梯队到达预定位置后发出的信号,牛牯急忙拉上剩下的十几个人,趁着夜色,赶紧往边上撤走。

不敢正对着后方撤,那是鬼子追击兵锋最旺盛的地方,能避开就避开,虽然边上也有鬼子,但人数不多。

不过牛牯还是遇到了鬼子,那是想迂回到他们后面包围的鬼子,我去,鬼子就喜欢搞迂回侧击。

好在这支鬼子小分队为了不暴露自己,黑夜里还以为牛牯他们也是参与迂回的部队,吓得牛牯他们急忙转向,朝另外一个地方潜去。

没走多久,牛牯还是回头,带着大家跟着这支鬼子小分队,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牛牯现在倒没有想那么多,只想着怎么救兄弟们,不能让鬼子抄击得手。

现在第二道防线已经和鬼子接上火了,这个中队铁了心要消灭这股中国军队,现在连那批物资都不管了,也要死死跟上咬住中国军队不放。

正当鬼子迂回小分队要趁着黑夜潜入牛牯安排的第二道掩护阵地时候,牛牯他们也顾不上什么了,马上在鬼子身后开枪。

鬼子偷鸡不成蚀把米,一下子给撂倒了好几个,只得回头缠住牛牯他们不放,本来牛牯是可以退到第三道掩护线后组织起第四道掩护线的,可现在被鬼子缠住走不开了。

这个时候,原本第三道掩护线的人迟迟不见牛牯他们赶来,知道是坏事了,居然毅然决然地迎敌而上,去解救牛牯他们。

这让牛牯感动的不要不要的,但作为战场上的战术执行纪律来说,还是不严格的,但于公于私,是很难平衡的,现在能违反作战纪律,本身就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

为了救一个人,可能会搭上所有人的性命,这是牛牯所不愿意看到的,但是,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有时候,战场上并非所有的都是冰冷的纪律。

多少督战队,冷血地用机枪扫射临阵擅自脱逃的自己人,但那是多么的无奈之举啊,说实在,谁都不愿意朝自己人下手。

但是作为战场纪律,军令如山,不得不执行。不过倒是违反作战命令,迎敌而上的,却极少受到处分的,毕竟,军队还是鼓励进攻的。

现在三个梯队又集中在一起,一起阻击鬼子,也不是为了要阻击鬼子,因为没有这个作战任务。

主要是大家都不想扔下自己人,宁愿战死,也要死在一起。

这是一支怎样的部队,他们虽然不是正规军,数目不大,但深深地烙上了牛牯的色彩,就是死,也不丢下自己的兄弟。

或许,这不适合正规军大部队的作战风格,有些江湖习气,但牛牯一直不这么认为,他觉得不管自己官做到有多大,自己手下有多少人,有一条底线,一直在心底死守着,就是:

不能丢下兄弟们不管!

有什么风格的上司,就会有什么风格的下属。现在,牛牯望着这些曾日夜相处的兄弟们,义无反顾地围在他的身边,心想,这次我牛牯就是死在这了,也是值得的,这辈子。

491. 围魏救赵

正当被围在明光城南小山上的老单一筹莫展时候,明光城北突然响起了密集迅猛的枪炮声,是51军,老单第一反应就是51军来救他们了。

正是51军,51军113师337旅窦光典旅长率领673、674两个团猛攻明光城,差不多明光城那边一打响,老单这边城南小山日军包围圈外面,也响起了激烈的枪炮声。

本来是337旅下面的一个团和老单他们联络的,要打,也不会这么大规模的战斗,都上升到了旅级了,仅仅是为了救一支游击队,这不符合常理。

事出有因,因为113师接到上头的命令,要在这几天收复明光城,鬼子在明光城驻守有一个大队,近一千来人,防守严密,113师一直没有找到破绽。

而且这个日军大队除了自己配备的70步兵炮,还有13师团炮兵联队给了两门120mm榴弹炮,这个在当时,绝对是以步兵为主的51军的大杀器。

所以113师接到攻克明光的命令后,万分为难,要是在平时,就是一个师来守,对付日军一个大队的进攻,都很困难,现在反过来,更是难于上青天了。

但军令如山,必须执行,51军了解到113师的难度,也尽量把重火力暂时调给113师使用,也就是几门老掉牙的山炮,连明光城的城墙都轰不开。

所以,当337旅673团接到老单他们的联络和计划后,觉得这是一个可利用的点,或许能通过这个点打开明光城日军的严密防守。

于是就逐级上报,337旅窦旅长和113师周光列师长马上密切关注,同时也积极做好了今晚夜袭明光城的准备,当然这一切的军事机密,是不可能跟一个游击队老单他们说的。

也就是把老单他们当成鱼饵了,来钓明光城内日军出城,在城外开阔地,113师就有把握和鬼子一战。

毕竟在夜晚近战,拼的是人多,113师两个旅四个团上万人,拼个上千名日军肯定是没有问题了,十比一的人数优势,人海战术,淹死鬼子。

周师长知道老单牛牯他们采用围点打援的战术打柳庄桥和管店,肯定也避免中了日军也使用围点打援来打他们,围住老单,来打他们的援军,即使鬼子没有这种想法,也要避免。

113师反其道而行,采用了围魏救赵的战术来解老单他们的围,当然,113师的目标不单单是要解老单的围,而是明光城。

所以,113师一开始就使用不对称的打法来,派出337旅两个团强攻明光城,现在明光城里只有一个中队,加上其他的炮兵后勤也就是四五百人,自然防守起来很吃力。

这样一打,肯定会让城南围困老单的两个日军中队心惊肉跳,是围困敌人重要?还是自己的老巢重要?自然是老巢重要了。

就在敌人分心时候,113师接着又派出339旅677一个团,嵌入明光城和城南围困小山之间位置进去,对城外的敌人背后发起猛攻。

677团的目标就是要隔开城外日军和城内日军的联系,不让城外日军不能退进城内,逼迫他们与113师进行野战。

113师周师长手里还有一个678团,没有放出去,留着当预备队用。

老单一见到这么恢弘的战场局面,感动得不要不要的,还是东北老乡给力啊,为了救他们这点人,居然派出了这么多的部队来,几乎是数不出有多少部队了。

“兄弟们,杀出去!”

老单激动得大吼一声,带着四个排的兄弟,如猛虎下山一般,冲入了敌阵去。

此时不冲,更待何时?

就是要趁着鬼子瞬间迷糊和混乱的状态下,发起迅猛的冲击,打他个措手不及,不然,等他们醒悟过来,做出相应的对应措施后,再发起冲击,就难很多了。

现在老单的做法确实是很对,因为113师也跟他们发了信号,叫他们往外冲,大家的想法往一块去了。

顿时,半夜里的明光城内外,到处枪炮声和战火燃烧着,攻城部队的337旅,毫不吝啬地把几十发山炮炮弹对着城门一顿乱轰。

山炮打城墙估计打不穿,但城门肯定是能打穿,几十发炮弹下来,明光城南门被轰开了,早就伏在城南门外的337旅敢死队,趁着弹幕,一窝蜂地杀进了明光城。

337旅采取的主攻位置也很贼,就是在南门,离城外围困老单他们的日军不远,为的是要避开城内120榴弹炮恐怖炮弹。

城内的120榴弹炮,现在是想打又不敢打,城门下太近,打不了,城南外,又有自己的两个中队,现在正和中国军队混战在一起,也不能打,步兵大杀器120炮成了摆设。

鬼子只能动用70步兵炮,但这个时候,黑夜里,加上中国军又冲进了城内,到处都是短兵相接了,也没有办法开炮。

337旅先是在明光城北门佯攻,而真正的主攻设在南门,突然集中山炮轰城门,轰开城门后,敢死队冲入抢夺、固守城门后,往里渗透,扩大战果,接着主攻团跟进。

城内的鬼子除了一个中队二百人外,其余的都是炮兵后勤等,哪里经得起337旅一个团二千多人的冲击。

鬼子就是想打巷战也来不及了,因为明光城几易其手,这里的老百姓全跑光了,几乎是一座空城。

337旅攻城部队的敢死队,一旦突入城内,马上一边和敌作战,一边纵火,就是要把整个明光城给烧掉了,也不让鬼子有打巷战的隐蔽物。

冬季天干物燥,一把火就把整个明光城给烧了起来了,加上天公作美,战前刮起了北风,这大火成城南一路烧到城北。

337旅主攻团跟在敢死队后面,趁火打劫,一路烧杀抢掠,不管遇到什么人,一律杀光,因为事先知道城里没有中国人了。

四五百的鬼子留守部队,一边被大火烧得往北门跑,一边也被中国军的枪弹打得往北门逃走。

按鬼子原先计划,如果碰上中国军队团级的部队,就城南外两个中队的人就可以解决了。

如果碰到中国军团级以上的作战部队,肯定是往南门这边固守,派出少部人马去接应城南的二个中队的主力回来,再一起固守明光。

只要熬到了白天,就有中国军好受的了,城里的120榴弹炮可不是吃素的,管他是步兵还是骑兵,几发炮弹过去,足以炸散他们的进攻队形。

再不行,只要熬到滁州联队部派出的救援大队,几个大队或是联队出动,哪怕是中国51军、还是31军,就是他们一起来,也不怕。

到时候还能来个反击,再扩大战果,一直赶到明光河对岸和蚌埠去,甚至到淮河也有可能。

492. 杀回明光城

这鬼子大队长还是想多了,眼见明光城南门一破,大量涌入的中国军,鬼子大队长就知道大事不好了,刚才确实想多了。

而且,当看到城内大火四起,鬼子大队长更是惊恐,现在估计自身都难保了,根本谈不上要去接应城南的两个中队了,而是带着为数不多的一个中队人,仓皇往北门逃跑。

鬼子原本是不想往北门逃的,明光城北都是中国军51军的阵地,城西外十几里路外也是31军的驻地,这两个地方是万万不能去的。

而东门,现在发现东门外面有很多中国军部队,这条路也断了,加上大火卷起,追兵四起,没有时间再考虑哪个门安全了,先逃出去再说。

所以,城内的鬼子一路狂奔,从北门逃出,一出来没多久,就后悔了,因为刚刚在北门佯攻的337旅另一个团674团没有走,而是张开一个口袋等着鬼子往里面扎。

北门外两里路内,51军将士们里里外外布置了好几层火力圈,什么交叉、环形火力都有,轻重机枪全部拿出来了,只等鬼子在黑夜里一头扎进来。

果真,三百来个被火燎得像老鼠一样的鬼子,看都没看,直接就窜进了337旅674团的包围圈里了。

袋底的轻重机枪一响,四周的交叉火力马上开火,黑夜里,火红的子弹在急速飞行中带出来的曳光,像一道道光一样,射穿了鬼子的身体。

前头几十个的鬼子,连喊疼的声音都来不及发出,就被轻重机枪密集的子弹雨给撕碎了身体,瞬间里,鬼子的身体被接二连三的子弹给打得飞在空中。

众多子弹带来的动能,带着鬼子身体在空中飞行了一段路后,才颓然地败给了地球引力,当鬼子身体,其实此刻应该为尸体了,落在地上时候,已经成为尸块了。

这些鬼子大部分被密集的子弹击打成碎片,身体被撕开,脏器被打烂,连四肢都有被击成几截的。

场面异常血腥和恐怖,比大炮击中人群还要不堪入目,一时间,在包围圈里,鬼子的尸块和被打烂的脏器四处飞散着。

当鬼子被突然强大的火力被打懵后,正准备趴下躲避子弹时候,几乎与此同时,674团吹响了冲锋号,凄厉的号声在冬夜里回荡着,犹如来自地狱里的催命鬼哭声一样。

冲锋号一响,整个团二千多人,全部从四周冲了过来,喊杀声四起,随着人群,排山倒海席卷而来。

前头的冲锋人员在接近到鬼子时候,甩出一连串的手榴弹,本来已经吓得瑟瑟发抖的鬼子,被手榴弹一炸,更是被炸得抱头鼠窜,恨不得现在马上变身为老鼠,找个洞躲起来。

二千多人对二百多人(当场被打死了一百多的鬼子),十对一的拼刺刀,实在是太悬殊了。

再加上在如此强大的攻势面前,大部分鬼子的战斗意志已经崩溃了,再也无力组织起反抗的力量。

很多鬼子就像被宰割的猪狗一样,站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办,甚至连投降都忘了怎么做,拿着枪保持着一个个怪异的姿势,等着被刺杀被砍杀。

也有鬼子抱头鼠窜的,但在这么多这么密的包围圈里,几乎是无谓的逃跑,最终也跑不过中国军人密集的刺刀。

而剩下几个顽固的鬼子,有的竟然拉响身上的手雷,和冲过来的中国军人一起同归于尽,有的还举起刺刀,如螳臂当车一样,做最后的抵抗。

674团的人见到自己兄弟被同归于尽的鬼子给炸翻了,心里更是怒火中烧,只要遇见鬼子,就往死里打,往死里刺,就是有投降,也不饶过。

没有饶恕,也没有同情,只有杀戮,只有杀光。

这个世界上,本来人和人,即使不同种族不同肤色,都是同为人类,都是一大家子人,可为什么?在思想的洗脑下,竟然对同类如此残忍?

这些日军士兵,和中国士兵一样,私人之间本没有任何的仇恨,如果不是因为战争,几乎大部分人一辈子都碰不到,老死不相往来。

他们本无冤仇,也不认识,却为了什么,要在一起互相残杀?

作为中国人,应该很好解释,面对异族入侵者,奋起抵抗和驱逐,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也是职责所在。

而日本人,到底是为了什么?是什么驱使他们不远万里,跑到别国的土地上,和别国人殊死相斗,甚至是同归于尽?

仅仅是开疆拓土吗?仅仅是效忠天皇吗?仅仅因为这些,就要残杀别国人吗?

或许答案在这些丑恶可耻的日军士兵头脑里,也在这些罪恶重重的身体里,它们,将随着历史的审判和仇视,深深地埋在黑暗的土地里。

……

原在城南包围老单的两个日军中队,也遭受到了两面夹击,本来围住待慢慢宰割中国军队的鬼子,现在被这些被围的中国军反击。

背后也被中国军的一个团的人马冲击着,两个中队的鬼子,因为围困老单他们,兵力分散得很开,如一个煎饼,被摊得很薄。

113师339旅677团一个团的人,几千人马,一旦兵力展开后冲击,那个阵势,可不是一个连队的气势,着实吓人,犹如排山倒海一样。

捡到鬼子被钓出城的如此良机,51军可是下了大血本,不但把仅存的几门山炮给拉出来,也把整团的人马拿出来冲锋。

成败在此一举。

面对如此强大的攻势,两个鬼子的中队不得不放弃包围老单他们,马上收缩兵力,抢占高地,环聚固守自保。

可不能让鬼子这么快,这么轻松就结阵起来,113师看阵势,也放出了手里最后一个团678团的预备队,跟着冲了上来。

两个团的人马,好几千人,黑压压地,把鬼子围了个水泄不通。

在如此强大的攻势面前,老单他们四个排,就像跟在一群猎狗身后的小土狗一样,虽然咋咋呼呼的,偶尔也会上去咬上一口,但主攻的任务,基本是跟他们无关的了。

只不过仗着声势,也要对鬼子打上几枪,发泄一下刚才被围的怨愤。

鬼子的动作太快了,两个中队人,几乎在被冲击的第一时间,马上做出反应,汇聚在一起,守着一个山头,据高顽抗。

493. 反守为攻

这个时候,明光城也是火光冲天,城内的鬼子也逃出城外,在北门外被消灭殆尽了,几个团的人,除了占领明光城和打扫战场外的,也都在原地等待旅部师部的命令了。

对付两个中队的鬼子,自然是不需要太多的兵力,其实一个团就足够了,人多了反而不好,兵力拥挤在一起,施展不开,是很危险的,鬼子一枪过来,都有可能伤到人。

见此情况,51军113师也马上做出反应,673团留在明光城做预备队,肃清残敌和灭火,678团往西面明光河进发,和31军取得联系,因为现在那边也乒乒乓乓打起来了。

剩下两个团,677团围住鬼子不放,674团原地待命,严密警戒南面及侧后方,盯着可能来的鬼子援军。

眼见着时间流逝着快要到黎明了,可这两个鬼子的中队,还是不能攻下来,可把113师周师长急坏了。

要知道,一到了白天,就是鬼子的天下了,这边明光城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在滁州的鬼子联队和师团部,自然不会不知道。

如果在明天白天到来前,还是不能消灭这两个鬼子中队,只能是放弃了,到那时候,鬼子的飞机和大炮,肯定是要来的。

鬼子飞机大炮这两样狗日的大杀器,中国军队拿他们几乎没有办法,只有躲藏的份。

我们中国人怕炮,鬼子也是人,也怕啊,既然人打不下来,那就用炮来轰,师长一下令,调动刚才攻城的几门山炮,拉了过来。

可惜城内的120榴弹炮被大火一烧,好像是烧坏了,反正是把炮架子下的橡胶轮子给烧掉了,一下子拖不过来。

即使是拖过来,也没有人会用,其实也不用拖,在城内就可以打到城外,主要是没人会用。

城内抓的几个鬼子炮兵,虽然没有杀死他们,但现在还是不敢用他们,谁能保证他们会不会把炮弹打进中国军队的阵地里去。

再说了,黑夜里,远程大炮是很难操作的,对测距方面,很难测出准确的数据,没有准确数据,炮弹就像随手乱丢的石头一样,几乎没有效果。

正因为这样,周师长只得叫人拉来刚才那几门山炮,75山炮虽然没有120榴弹炮厉害,但抵近炮轰,也够鬼子吃一壶的。

这几门山炮还剩几十发炮弹,师直属炮营营长苦拉着脸,不想拉过来打,要知道,这几十发炮弹一打掉了,整个炮营就没有炮弹了,那这几门炮也就是沉重的花瓶了。

整个炮营都将是沉重的累赘了,给几百人吃喝,还不给打仗,你让其他兄弟部队怎么看,只能是拆散了去别的部队了。

所以这个炮营营长一边是心疼炮弹,一边是心疼整个营的兄弟,估计也有点私心,自己的营长位置。

所以极不情愿,但师长现在才不管这么多,不过他也补了句嘴,炮弹打完了,就去上头要,要不到,就去找,反正是不会解散炮营的。

这些大炮和炮兵都是师部的宝疙瘩,不到万不得已情况下,没有那个师长是愿意解散的。

师长给了定心丸,炮营才加把力把炮给拉了过来,炮一过来,围攻鬼子山头的部队就沸腾了,有了这个宝贝山炮,还愁什么攻不下的山头。

113师的老山炮虽然古董,但毕竟也是炮啊,结果几炮下去,就把鬼子的山头给轰开了几个大缺口,围攻的部队如同潮水一样,瞬间涌了上去。

……

老单这边得到解救,牛牯同样也沾了些好运气,正当牛牯二个排人被鬼子一个中队围住,不得脱逃时候,靠近东边万埕方向突然响起了一阵枪炮声。

听到中正式步枪的枪声,还有M24手榴弹的爆炸声,牛牯高兴的大声喊道:“兄弟们,我们有救了,是31军的兄弟们来了。”

真的是31军135师的人来了,因为在白天联络好的,到了点,31军的人还不见牛牯他们过来。

接着又听见前头响起了枪声,有啪勾的三八步枪声,估计牛牯他们被鬼子截住了。135师下面一个团,立即派出一个营的人前来接应。

牛牯听到的枪声,正是这个营的先头部队发出的。

鬼子本来是欺负牛牯他们人少,又想着为辎重队报仇,所以紧咬着牛牯他们不放,想速战速决聚而歼之。

所以即使见到牛牯他们放弃抢来的物资,也要追上来,哪怕是快追到明光河31军驻地这边来,也要像疯狗一样咬住不放。

结果呢,这下子有他们受的了,135师先头营的兵力和火力明显很炽盛,让鬼子一下子吃不消。

如果在白天,一个近二百人的日军中队,肯定是不怕国军一个营四五百人的,甚至是能战而胜之。

但在夜晚里,还是没有这个把握,夜战和近战的偶然性太多了,人多的一方会占很多优势。

而且日军这个中队,因为是奉命追击,半夜里紧急集合,也没有带什么重火力,甚至连重机枪都没有带上,只是带了班用机枪和掷弹筒。

日军只要没有重火力,其战力也就是比中国精锐部队高一些的水平,国军只要在人数上占优,基本上是不怕的。

正因为这样,国军是最喜欢和鬼子打夜战近战了,只有这样,才能把日军重火力的差距给消除了。

当然今晚135师的先头营也没有带重火力,中国部队营级作战单位的重火力,也就点重机枪,最好的嫡系精锐,可能会装备点迫击炮,但数量不多。

所以,这个营重机枪也没有带,但耐不住人数比鬼子一个中队的人多,所以,一旦短兵相接后,人数优势马上就会转变成胜势。

再说,这个日军中队和在明光城南围困老单他们那两个中队一样,为了围住对手,把自己的兵力摊得很薄。

结果一受到外力的打击,马上就把打穿了,牛牯自然也不放过这个机会,立刻带领剩下一排多的人,奋起还击。

而且牛牯更为有魄力,没有带人和135师先头营的人里外夹击鬼子,而是向东边鬼子的退路方向发起冲击。

牛牯的想法很简单,就是要打乱鬼子遇到突然袭击后快速抱团抢占高地固守的习惯,牛牯这一招大出鬼子的意料,一下子出现了点混乱。

494. 淮地父子兵

牛牯抓住这点短暂的混乱,接着有出鬼子的意料,来个超越攻击,越过混乱的鬼子群,拉着几十个人,来到了鬼子的退路之后位置。

鬼子现在才明白牛牯的真正意图,就是越过他们,快速抢占他们的退路,好狠啊,现在中国军不单单是要击溃他们,而是要以牙还牙,包围他们。

待鬼子明白的时候,其实已经晚了,不但退路被牛牯给切断了,连抢占高地的机会也被中国军135师先头营给抢占了。

31军135师,虽然是新建的军队,但在明光这里,和鬼子打了好几次仗了,知道一些鬼子的战法。

所以,遇到鬼子后,不是全力冲杀,而是一边派人冲杀,一边派人尽快抢占附近的高地,只要抢先一步上了山头,这事就好办了。

果真这次让先头营捷足先登了,等鬼子派出的人爬到半山腰处,山顶位置就响起来中国军的捷克式轻机枪哒哒哒的清脆声音来,正在奋力爬山的鬼子,被扫倒了一大片。

鬼子中队长这次感觉遇到了强劲对手了,没想到这么熟悉他们的打法,这么快地抢占了他们最想要的两个位置。

135师先头营刚站稳脚跟,后续部队也跟了上来了,鬼子一看不对劲,只能往后撤退了,面对牛牯这群不怕死的家伙,开始往死里冲。

牛牯他们也真是不怕死,这么点人,还想拦住一个中队的鬼子,何况这是在狗急跳墙的逃命鬼子,在逃命中,个个都会穷凶极恶跟你拼命。

不用说,牛牯他们这点人,马上就吃紧了,根本抵挡不住,如果再没有自己人来增援,只能让放虎归山了。

太可惜了,31军的人也来不及增援牛牯他们了,牛牯他们一点人,面对穷凶极恶的鬼子,只得网开一面,放鬼子走。

不然怎么样,总不至于和鬼子全部拼掉了吧,就算牛牯把手头上这点人拼完,也挡不住鬼子的逃跑,那又何苦。

眼看着鬼子如漏网之鱼一样溜之大吉,牛牯不由得狠狠地击了下掌,要是老单那四个排的人全来,肯定能截住这批鬼子,可惜了。

可惜吗?还早着呢,不急。

这群鬼子跑出不远,又遭到了中国军的突然袭击,而且这次截击的火力更为凶猛,居然还有咕咕咕的马克沁重机枪的叫声。

牛牯一听,又兴奋起来,我去,这是哪里来的部队,这么及时啊。

“兄弟们,不要再等了,跟我一起追杀小鬼子去。”

牛牯来不及和31军的兄弟们道谢和相认,又立刻带着手下几十个打疯了的癫子,一窝蜂地朝鬼子尾巴咬了上去。

其实也不能完全叫打疯了,而是打痴了。要知道这两排人,大部分是长江两岸的本地人,特别是江北淮河流域的淮人。

当年横扫太平军的淮军,也是出自这些地方,之后不但统治了大半个中国,而且也深深地影响着中国新式军队建军的风格。

其实51军虽然叫东北军,但往上一直算起来,也还是淮军的后裔。

这一带的人,受自然条件磨砺,淮河年年成灾,生活在此地的百姓,几乎没有一年的好日子。

再者这地方,属于中国中原一带,逐鹿中原,这中原一带的百姓,只要有战争,就逃不了他们,几千年来,不断地经历战难。

人说久病成医,久战也成将,这一带的百姓在水灾和战难中度过了多年,自然磨砺出强悍的民风。

还有一点,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牛牯这手下几十人,大都是一个地方出来的,沾亲带故的。

前面被鬼子围住,死了好些人,不是自己的同胞兄弟,就是叔伯侄子之类的亲戚,所以对这群鬼子恨之入骨。

也同时不会见死不救,拼着死在一起,也不会独自逃走。

现在又了翻盘的机会,可以亲手为自己亲友报仇,这个机会此时不抓住,一旦错过了,以后一辈子都没有了。

以后就是跟鬼子作战,也不知道打死的是不是这群人,所以,大家就是再累,就是前面再凶险,也要追下去。

狗日的,今晚不把你们全部杀光,就不活着回去了。

所以,就算是牛牯不下这个命令,他们也会想着要追下去的,牛牯自然知道这里的乡风彪悍,也是顺着人心。

这个鬼子中队,今晚算是日到狗了,倒霉极了,原本追上了牛牯他们,只要把牛牯他们赶跑了,拉着辎重队丢的弹药物资回去,就算是交了差了。

可这个中队长偏偏要为辎重队报仇,这个仇一报,就麻烦了,等于捅了一个马蜂窝了,现在这群马蜂正围着他们攻击。

牛牯也不知道这群“马蜂”是谁,管他们是谁,只要是中国人就行,反正只要打鬼子的,都是好的。

其实刚才那个31军135师的先头营,牛牯也不知道他们是谁,只是估计是31军135师的部队。

而前面堵住鬼子的这支部队,还真不是31军的,而是51军的,他们刚打完明光城,是51军113师的预备队的那个678团。

被周师长派到这边来,和31军联络接应的,因为51军113师今晚要收复明光,也希望得到31军的支援。

倒不是要31军派出军队来,一起去攻打明光,而是在51军打明光的时候,31军帮忙警戒一下南面鬼子来的援军。

而31军也想着打到明光河对岸去,听到51军这个建议,自然是一口答应,就是因为明光还在日军的占领下,31军只能一直窝在明光河的西岸这边不敢轻举妄动。

只要明光城一旦打下来,那明光城南到滁州的这一段明光河两岸,只有滁州的鬼子能来救援了,少了一头,31军就敢打了。

其实也是相辅相成的,或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中国老是说地大物博,可这地一大了,人心就散了,经常是一盘散沙,这几年来的军阀混战就是这样子的。

谁也不服谁,谁都想当老大,结果,学起三国,联合这个打那个,打完那个接着打另一个,神仙打架,百姓遭殃了,全国连年战祸,凋敝众生。

但中国人就是这样的,自家里的亲兄弟打架,可以打得你死我活,但一旦遭到了别人家的攻击,那不成,就算是以前打得不可开交的兄弟,也不能让外人欺负一根毫毛。

话说胳膊肘不能向外掰,说的就是这个意思。

495. 再次截住逃跑的鬼子

现在中国遭受到了日军的打击,而且是这几千年来最强大的异族对手入侵,曾经一帮打成一团的国内军阀醒悟过来了,不能再自己人打自己人了。

强大到令人绝望的日军来了,再不团结,就要亡国了,就要灭种了。还打来打去,有意思吗?有屁用吗?还不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让鬼子得利了。

所以,这些以前互相不对付的各地军阀,现在倒能走到一起来了,在李宗人将军的指挥下,愿意互相商量和帮助,一起专注于对付日本人了。

倒是中央军内部,却分成了好几派人,什么蒋、陈、何等派,互相争斗起来,没点做老大的样子。

三狗他们的74军51师由于搭上了58师俞济世将军这条线,加上战绩彪炳,才算由半嫡系挤进了中央军嫡系部队的行列中去。

最早的51师前身补充一旅是保定几个补充团组成的,属于钱大军这条线的人,也是和顾祝桐一样,属于何派的。

后来补充一旅派往江西,也是在何派顾祝桐手底下,但在剿匪过程中,王耀祖旅长搭上了浙江保安部队俞济世这条线,俞是蒋委员长的侍卫大队长出身,肯定是蒋派的人。

后来51师参加淞沪会战,就是和俞的58师并肩作战,也是因为以前在江西作战合作过,比较合拍。

抗战军心,为适合大兵团作战,新建了一大批军级单位,51师和58师合兵为74军,军长有俞将军担任,51师终于算是正式成为蒋派的人了。

从此什么小委员长陈成将军、天下第一军胡忠南将军等人,都曾想把51师占为己有,以前有何派一直撑着不让,现在更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扯远了,说回来牛牯这边,这次东北军51军和桂军31军能打起配合,也就是因为强敌日本的高压下,家里的亲兄弟必须团结起来一致对外的结果。

现在这个日军中队经受了31军135师先头营的突然打击,伤亡了几十人后,还剩一百五十多人。

以前鬼子很重视战友和武器的,即使是撤退,也要把死在战场上的战友给拉回去火化,武器更是不会丢,所有的都要捡走。

如果时间紧迫,武器就当场毁坏掉,而战友的遗体,有的会砍一只手或是一个手指等回去火化,再把骨灰寄回日本家里去。

实在赶时间,在死掉的战友身上哪怕是拿个遗物都可以,到时候寄回去。至于伤兵,更是要拼死给抢回去的。

可今晚这支日军中队逃命要紧,有几个重伤员就不管了,留在原地让他们自生自灭了,这几个重伤员不是自己拿手雷炸死了。

就是被中国军给弄死了,中国军才不要鬼子的俘虏呢,现在更是,加到鬼子的尸体都要捅上几刀以泄愤怒。

更何况是重伤员,中国军自己的药品都紧缺,还分给仇人,绝对是不可能的,还不如一刀结果了他,省得后面某个发善心的人看到了,要去救护他,浪费药品。

也就是说,之前日军拼死要抢回战友的尸体或伤员,都是在有条件的情况下的,真到了连自己命都难保的时候,也是会丢下伤员不顾的。

现在这群日军就是这样的,在黑夜里,遭到了猛烈的打击后,逃出一段距离,还以为逃出生天了,结果又遭到了更为猛烈的袭击。

这种感觉,真的是生不如死,如坐过山车一样。

牛牯他们才不管鬼子的心情,只想着要给自己亲友报仇,一路追了上去,和51军的将士们一起,对鬼子进行围攻。

鬼子一交手就知道了现在被重兵给截住了,对方有重机枪和掷弹筒,火力也非常猛,关键是人多,声势浩大。

鬼子中队左冲右突,发现进入了中国军的包围圈里了,现在只能赶紧抢占一个算不上高地的小山包,赖以一点地形的优势。

51军113师678团,之前在先头斥候的侦察下,遇见了鬼子正遭受31军135师先头营的打击,正准备仓皇出逃。

51军678团也是很精,没有呼啦啦地跟上去打,而是赶紧就地选择伏击地形,等着鬼子撞进来。

因为他们刚好在鬼子想要逃走的要道上,这一片,只有这条路离拂晓那边最近了,所以,可以算定鬼子会走这条路,除非他们现在暴露了行踪,鬼子才会转道。

黑夜里,鬼子是很难觉察到前头有伏兵的,何况是在逃命当中,哪里还顾得上派出斥候一路勘察查看,还是先跑为上了,万一被后面的中国军给追上了,命都要没了。

没想到刚逃出狼窝,又给陷入了虎穴里了,现在鬼子面对重重包围,都有点了绝望了,只能固守待援了。

只能看能不能熬过这个晚上,看时间也到了下半夜快四点了,虽然说冬夜时长,早上要到六点左右才能天亮,但能不能坚持两个小时,只能看自己的造化了。

51军678团的团长,也知道时间的紧迫,狗日的不能在二个小时内消灭这股鬼子,一到天亮,就麻烦了。

捉虎容易放虎难,现在是围住了鬼子,一旦到了白天,鬼子的救援部队一来,或是飞机大炮一来,他们这个团想全身而退都难了。

说不定被这个中队的鬼子给咬住尾巴,想快速摆脱都没有那么容易,毕竟这里离明光城还是有一段长距离的路,想快速撤回去,路上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所以,这个团长打定主意,在两个小时内也就是一个时辰内,发动强攻,能消灭这股鬼子就消灭了他们。

打不下来,在两个小时候,无论怎么,都要赶紧撤掉,保存自己的力量,一般都是放在第一位的,特别是这个不是执行任务的前提下。

“迫击炮,上!”

51军这个团都把压箱底的都拿出来了,迫击炮轰他狗日的,可是在黑夜里,这个测距是很难做到准确的,迫击炮打了好几炮,效果都不是很好。

就在大家骑虎难下的时候,情况急转而下,从滁州方向拂晓那边来了至少有两个中队的鬼子,前来救援。

刚才还是在围住鬼子的这个团,现在居然变成了腹背受敌,这个战场上,真是瞬间万变,稍不留意,都有可能落败,甚至可能连落败的原因都不知道。

496. 追击!追击!

现在轮到了中国军难受了,三个日军中队,差不多是一个步兵大队的兵力了,实力又倾向了日军这边。

中国军一个团虽然有二千多人,可平时的战力也就是日军的百分之二十到三十的水平。也就是在平时,要三到四个甚至是五个中国兵,才能抗衡一个日本兵。

日军一个大队,可以和中国军一个师做抗衡,现在对一个团,自然是占为上风了。

51军678团一下子就感到了压力山大,马上不得不收缩兵力退守,放被围困在小山包上的日军中队逃走出去,再相机撤出战场。

可惜兵力不够,要是有攻打明光城那么多的兵力,自然就不怕这个三个中队的鬼子了,主要是在攻城战里,很清楚敌我兵力的分布。

而在瞬息万变的运动战里,敌我兵力优势转换变化很快,有时候根本来不及做出反应和部署,所以,要等明光城那边113师主力赶过来,已经是晚了。

日军三个中队合兵一处,马上显示出强大的火力和攻击力,即使是纯轻装步兵,也能打得113师678团连连后退。

刚刚兵败的那个中队更是凶猛异常,发泄着刚才被追杀的怒火,一直追着中国军,咬住不放,和疯狗一样。

这就尴尬了,113师678团本来只是过来联络和协助一下31军的,没想到现在被打成狗了,进退不得。

在31军家门口被打成这样,31军还不出手?太不够意思了。

31军没有这个意思,其中的135师主力团本来是迂回进军,埋伏在鬼子去拂晓的必经之地大横山附近的。

结果被51军这个团先截住了鬼子,又和两个前来救援的鬼子中队,混打在一起了,原先想伏击的,现在眼看伏击不成了。

不过135师还是坚决地没让这个伏击的主力团撤出来去救51军兄弟团,而是派出了预备队的一个团,还有刚才救牛牯他们的那个团,两个团一起扑了出去,救51军这个团。

这个出手,如同雷霆万钧一样,狠狠地砸向了三个中队的鬼子步兵去,鬼子又一下子被砸懵了。

今晚是怎么了?到底来了多少中国军啊?仅仅是为了一个辎重小队的弹药物资,至于吗?

当然至于了,31军和51军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都拿牛牯他们当诱饵了,来制造出这个混战,吸引鬼子在夜晚里出来,趁机以人海战术,和鬼子拼一把。

三个步兵团对三个鬼子中队,不管是从人数还是从火力上,都占有绝对的优势。

以前说鬼子一个步兵大队就可以抗衡一个中国军的师,那是在白天有飞机大炮重火力的支援下的战力。

真的在没有重火力,单单拉人出来面对面干,一个中国师,只要不是末流的杂牌军,还是可以战神鬼子的一个大队的。

很简单的人海战术,三个步兵团达到了五六千人之众,面对三个鬼子中队五六百人,十比一的人数比,已经是远远超过了四、五比一的正常战力比了。

鬼子这个三个步兵中队没支撑多久,就实在是坚持不下去了,已经有要崩溃撤退的迹象了。

而中国军,很多部队的老兵估计打了一辈子的仗,都逮不到这么好的机会,逮不到追击甚至是围歼鬼子的机会。

所以,一旦这个机会一出现,大家就像闻到血腥味的饥饿猛兽一样,都不要命地冲了上去。

很多时候,战场上胜负的天平也就一念之间,很明显,两边士兵心态的变化,导致了战场上胜负的微弱变化。

曾经强悍残忍的鬼子,也会有输的日子,也会有惊恐的日子,当一个、二个、三四个鬼子开始崩溃逃跑时候,整个鬼子的战斗意志正被这些自己的逃兵腐蚀着。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几百名鬼子终于如千里之堤一样,轰然坍塌了,号称永不投降永不败退的大日本皇军,现在也争先巩后地开始各自逃命了。

追击、追击!

31军和51军的将士们在指挥员的命令下,奋起直追,漫山遍野地开始追杀鬼子,指挥员的指挥术语叫“追击”,而在战士们耳里,就是“追杀”。

追上去杀了他,不要投降的,不要装死的,就是要杀死的。

由于日军的残忍无道,让中日两国的战争,已经演变到不是单纯的战争了,而是血海深仇般的互相仇杀了。

可笑的人道,已经被禽兽一般的日军践踏得如烂泥一样,中国军队就再也没有必要和日军讲人道了,以牙还牙以血还血,就是中日之间的战争。

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人的残忍。

或许优待俘虏在别的军队上有用,能分化敌人,也不至于让敌人困兽欲斗拼个鱼死网破,害死更多的战友。

但对于日军鬼子,这个优待俘虏几乎没有用处,本来,他们自身就很鄙视投降,认为宁愿战死和自杀,都比投降光荣。

此外,他们也以自己的标准来衡量别人的军队,比如看到中国军的投降,他们也很鄙视,看不起,就要杀掉中国的降兵。

自古以来,杀降,在战场上是件很忌讳的事情,不说会引起敌方的愤怒和绝望,之后不再投降与之死战。

就是按民间的说法,杀降是件很遭报应的行为,历史上太多战将因为杀降后身败名裂甚至是惨死,不胜枚举。

而日军好像不为此动,依然在中国不断地杀降兵,还杀手无寸铁的平民百姓,想复制清兵入关后的残暴,来杀怕汉人后,便于日后的统治。

日军的残暴,直接导致了中国人民的绝地反抗,激起了所有中国兵的愤慨和仇恨,把中国战场演变成地狱中的修罗地,没有任何的怜悯和人道。

人在这里,如同蝼蚁,生死都在对手的一念间。

血流成河,尸骨如山。双方都想把对方杀尽杀绝,哪怕是同归于尽,也要拉个敌人来做垫背。

这已经不是战争了,这是杀戮场,人类自己杀自己的杀戮场,同是人类,何必如此?

要不是日本的侵略,这些年轻的人们,不管是中国人还是日本人,都会过着结婚生子儿孙绕膝颐养终老的幸福生活。

可就是万恶的日本侵略,直接导致了千千万万的年轻人,连生活的滋味都不知道是啥的,就死去了。

这笔账,不管是中国的还是日本的,都要记在日本头上。

497. 杂牌军配合出的胜利

现在不管是31军的广西仔,51军的东北捞,还有牛牯他们这些江南子弟,都在追杀着鬼子,毫无怜悯,追到了,不管是跪在地上求饶的,还是要顽抗的,一律杀掉,从不眨眼。

鬼子绝望了,他们也有绝望的时候,也会尝到绝望的滋味了。为了活命,鬼子甚至是丢掉身上能丢的东西。

什么枪、子弹都不要了,希望空身能跑得快一点,现在就是转身开枪,即使可以杀死一个追击中的中国兵,但对于大局无济于事,反而暴露了自己的位置,让中国兵追着上来。

还不如不再做无谓的抵抗,死命地向前逃走,不管能不能逃出去,至少是在逃走,至少是有点希望的,就算是死,也是死在逃出去的希望之下的。

五六百个鬼子,像被驱赶的野兽一样,漫山遍野地奔逃着,不断地有人被追上,被砍倒,哀嚎遍野。

一下子没有死透的鬼子,在地上惨嚎的鬼子,被后面陆续追上来的中国补上一枪或是一刀,算是帮了下他,让他从痛苦中解脱出来,早死点舒服点。

剩下的大概还有二百多名鬼子,一路沿着来时的路,向南狂奔,当到达大横山这个位置时候,迎来了最后的命运。

31军135师的主力团,在此已经恭候多时了,以逸待劳,而且是强大集中的火力,一下子扫向鬼子人群里去。

一个迎面的痛击,逃跑中的鬼子,前面几十人,全部被打成了碎片,后面的鬼子魂魄飞天,无路可逃,只得赶紧趴在地上。

主力团团长见此,马上指挥全线出击,前头的一阵手榴弹后,白刃亮出,上千把刺刀在战火中闪着恐怖的白光,一刀刀地刺入侵略者的身体里去。

一百多晕头转向的鬼子,逃到筋疲力尽的鬼子,很多都不做无谓的抵抗了,只要投降无用,就索性躺在地上,让中国兵随便杀,反正都是要死的,就来个舒服的姿势死吧。

鬼子三个步兵中队在这次夜间运动战中几乎全军覆灭,只剩下一点在黑夜里不知道跑到哪里去,或是窝藏在哪个角落里的,还可能活了下来,其余的全部屠杀完毕。

在杀遍鬼子后,31军135师马上接到军部回复的命令,马不停蹄,直接杀往拂晓,在白天来临之前,全线出击,席卷鬼子在明光河的东岸阵地。

现在,31军其他的两个师,除了一个固守自己阵地留作预备队外,其他的一个师也在从南边的藕塘开始,向北全线出击,和135师对开,夹击这一带的鬼子。

51军也在北边的明光城周边扩大战果,以期消灭周边的残余敌人,巩固明光城的防守。

声势浩大的反击战,在今天破晓前打响,趁着鬼子在这一带的兵力空虚,一路势如破竹,因为这一带的鬼子,都在晚上出动后被两个军给消灭殆尽了。

战至白天时候,这一带的鬼子被消灭的消灭,逃跑的逃跑,31军一举夺下明光河东岸的阵地,又把日军赶回到滁州去了。

51军也在明光城周边扩大了战果,打到几十里路远的地方去。不但巩固了明光城的防务,也增加了淮河南岸的防守厚度和攻守弹性的空间。

只是因为一个辎重小队运输的弹药物资,就引发了这么巨大的一场“血案”,还真是让鬼子没有想到。

牛牯也没有想到会打成这样,最后才醒悟过来,原来这两个军拿自己当鱼饵了,不过这个饵,自己做得心甘情愿,因为自己,而打出这么大的一场战役,自豪。

曾经互不对付的东北军和桂军(北伐时候桂系的钢七军,打得华北东北部队望风而逃),现在居然一笑泯恩仇,并且联手配合起来,打的鬼子满地找牙。

这个意义不是一般的大。

消息传到了第五战区的司令部去,李长官感概万分,内战真的没意思,就是再厉害,都不是英雄,还是打日本人好啊,不管是谁,只要打赢了,就是英雄,民族英雄。

……

现在第五战区李司令长官可是韩信点兵多多益善,只要是兵,管他什么地方杂牌,都要。

当他听到这次战报里提及牛牯他们这一支忠救军游击队有如此能耐时候,忍不住想要这支部队。

兵不嫌少,像这以一当十的精兵更是不嫌少,于是就把这事交给他的副官去办理了。

李长官副官联系了忠救军总队俞作白将军,俞将军的总部所在地就在第五战区的管辖内,赖以依靠的大树提出要求,自然是一口答应。

且不说要很多人,只是要宝华山大队下面的两个中队而已,就是整个大队都会满口答应。

当然,俞将军也马上跟戴老板汇报了此事,戴老板是什么人,江湖里混了大半辈子的人,也是属于混的风生水起的人物,自然也清楚这里面的人情世故。

能跟地方实力派搭上线,这样的人情必须得送出去,戴老板见俞将军的处理意见,就没说什么,只说,这种小事,你自己处理就可以了,给足了下属俞将军的面子。

就这样,俞将军也让助手薄云天联系了牛牯,牛牯听到这个消息后,觉得有点突兀,也有点小小的不爽。

你妹的之前我们申请要回74军,你们不让,现在转手就把自己和这么多人当作人情送给第五战区,把我们当什么东西了?

当然,腹诽归腹诽,嘴巴里还是不能说出来的,只是说,能不能留下江北中队,因为他们都是这里的本地人,好留在这里发展群众和游击。

至于牛牯他自己从宝华山大队带过来的第一中队,可以给第五战区,那里面有很多北方的老兵,几个排长都是西北军川军的,让他们去第五战区,他们也高兴。

这里面牛牯有一点自己的私心,宝华山和汤山那边都是自己人,根据地游击队都已经成熟起来了,所以拉走一个宝华山的中队,问题不大。

而江北中队则是很关键的,是牛牯他们横跨长江往江北发展的桥头堡,现在全部连根一锅端给别人,还是觉得损失太大了。

即使再重建江北中队,也一下子找不到这么多本地人,就算是有这么多人,现在所有进来的人,政审很严格了。

498. 送个人情

由于日军的强烈势头,国内汉奸特务蜂起,很有可能打着各种身份混进忠救军来,那可是很危险的事情。

所以现在只要新招的队员,不管是本地的还是外来的,政审这一条很严格,即使是表面通过了,还有个长久的观察期。

所以,日后的发展只会是越来越艰难,这个江北中队一锅端走了,要再次发展到这个规模,可麻烦了。

再说,这江北中队的人都是本地人,本地人都喜欢在自家门口干活,不是很愿意出远门。

说难听一点,抗日这种事情,都是把头挂在裤裆里的干活,随时都准备着牺牲的,他们宁愿死在自己家乡里,也不愿意客死他乡,落叶归根是中国人根深蒂固的思维。

而且,本地人在家乡里活动,特别是进行游击特务等活动,有很多的优势,语言、习俗、亲友、环境熟悉等都是天然的优势,是很值得利用的。

所以,牛牯稍一思索,就跟薄云天提出了这个要求,薄云天不敢做主,回头问了总队长俞将军,俞将军也是略一沉吟,就同意了牛牯这个请求。

他们这种做中层的高官,既要服侍好上级大佬,也要照顾到下面基层干部的要求,毕竟干事的,还都是这些基层人员在做。

同时俞将军多给了牛牯一个人情,关于牛牯本人,他可以按照自己意愿,可留可走,当然,总队这边的意见,是希望他能留下来,主持宝华山大队的工作。

首先,牛牯是个人才,是毋庸置疑的,不然,当初就不会按住不放他回74军了,这样的人才,自然是不愿意他去别人的部队去的。

一些兵员,当做人情送给别人没多大的问题,就算是被人家给合并吃掉了,也可以继续招兵买马,只有手里有钱,随时都可以拉起部队来,他们戴老板的经费给的很足。

但是像牛牯这样能独当一面的人才,可谓是千军易得一将难求,能留下来的最好的,但是之前已经拒绝了他一次,这次就把这个回正规军的机会,让他自己处理。

因为不是回74军,俞将军估计牛牯是没有那么大的动力的,再说,现在忠救军宝华山大队对于牛牯可是个很好的发展舞台。

他牛牯就是回74军,也不见得有这么好的上升的空间,毕竟不是黄埔系或是正规军事院校毕业出来的军官。

野生的军官,到了营一级别已经是非常不容易了,再往上,比登天还难,除非你上面有过硬的关系。

而牛牯有个屁的关系,所以,他即使回74军,这辈子差不多就在这个营级干部上终老了。

更有可能的是,去正规部队,一个营级的干部,在抗战这种高烈度的战争中,分分钟都会牺牲掉,自中日开战一来,军长师长都牺牲了好几个了。

所以,综合考虑,俞将军吃定了牛牯自己不会再去正规部队,当然除了74军,如果是74军来召回他,俞将军还真的不敢打包票。

毕竟,原部队有很多熟悉的过命兄弟,还有深厚的割舍不了的感情在里面。可这第五战区里没有74军,俞将军就很自信地把这个空头人情抛给了牛牯。

牛牯得到总队回复的消息后,确实感动了一番,也应了俞将军的预见,他还是想留下来,继续做宝华山大队长。

于是,老单的江北中队给留了下来,手下的木头、小董、宁国云三个排长带着三个小队,一起回到了六合灵岩山。

倒是老单和几个东北老兵,很想留下来去51军,毕竟是老家的部队,但在牛牯的坚持下,除了几个东北老兵,可以去51军,而老单,必须带着江北中队,回灵岩山去。

牛牯从宝华山带来的一个连队(中队),除了他这个兼任的连长留下不走外,一排长谭毅中、二排长秦国纲都是西北军的老兵,手底下西北军老兵也居多,就留在了51军。

为啥不是31军,很简单的理由,因为31军是桂军,第五战区司令李长官也是桂系大佬,现在为了到处招兵买马,要做出应有的姿态。

就是不能手底下的桂军去兼并别的杂牌部队,让别人寒心,所以,当有兵员弹药等补充,都是优先桂军以外的部队,这样才能以身作则,带好这些全国的杂牌部队。

所以,牛牯的一排二排就给到了51军,算是这次51军和31军打配合损失兵员后的一个小小的补充。

三排长何超兴是四川老兵,手底下大部队也是四川老兵,宝华山大队的建军理念很特别,喜欢把老乡拉在一起成一支部队,哪怕是一个班或是一个排都可以。

何超兴这个四川佬原本就是川军的一个排长,淞沪会战后的撤退路上,原部队被打散了,无路可走改投奔宝华山。

后来宝华山陆续收留了被打散的一些川军老兵,牛牯就一窝蜂地给到何超兴,有一个班的人,就当班长,集齐一个排的人,何超兴就成排长了。

所以,牛牯手下的部队很奇怪,经常是这一群操作四川话的老兵来吵吵,那一群操着陕西话的西北军老兵在嚷嚷。

这个和牛牯自身在原来51师做七连连长的经历有关,老七连时候,几乎清一色的江西广丰人,说话全部是土话,别人根本插不进话。

但就是因为老乡,在战场上和父子兄弟兵一样,非常的团结和强悍,进退一致,无一人有二心,作为基层部队,通过乡情亲友联系在一起的,是非常有战斗力的。

当然,一旦到了团级以上甚至是师级的部队,除非很特殊的原因,军政部是很不喜欢看到这种纯老乡组成的部队。

很简单,纯老乡组成的部队,一般是不听别人的指挥的,他们只听那个老乡大佬的,这样,一旦做大,自然就成了新的军阀了,中央又管不到了,很容易闹分裂的。

所以,军政部每隔个几年,就会互换对调一些师长军长,不能在一个部队里呆太久,不能把部队发展成自己的私人武装。

但团级以下的,军政部不会去管,一来是没有这个精力,全国太多团以下的部队了,管不过来。

二来,就算是纯老乡部队,也就这么点人,闹不起啥动静来,三来,正如前面所说,这样的战斗单位,异常的团结和强悍,对于提升战斗力是件很好的事情。

所以军政部也就睁一眼闭一眼不管,算是默许,特殊时期特殊对待,现在这个时期,只要能打日军的,都可以接受,连八路军都能接受,何况你这点老乡的小部队。

499. 川军穷部队

何超兴这个川兵排,31军也没有要,既然要做姿态,索性就把姿态做高点,31军派这个川兵排护送这次打劫鬼子辎重小队的弹药物资,去皖北地区,那边有四川的部队。

也就是,连人带物资弹药,都当做人情,送给那边的四川部队,听说那边的川军是22集团军,是支穷不拉稀的部队。

当时22集团军出川时候,那是激情昂扬,可士气高涨是一回事,而现实又是一回事,这支川军本来就是在四川受排挤的部队,自然是装备非常差的。

出川后,只着草鞋单衣,扛着前清的老套筒,还没几发子弹,简直是叫花子一样的部队,先是去到华北战场,帮助阎老西保山西。

川军本来是一腔热血出征,还以为上头会补充一些弹药物资的,结果军政部也是捉襟见肘,只是象征性的补充了一点,让他们去当地找。

这简直的儿戏,当地那能找得到,还有阎老西是个吝啬鬼,自己办的兵工厂,大炮都能生产,机枪步枪子弹多的自己用不完,就是不给川军一个子儿。

这叫一个寒心呐,不过即使待遇不公,川军也在山西打出了血性,武器不行,就用人拼,冬天寒冷,就裹着稻草,和鬼子干。

最后实在是受不了了,山西也要被日军打下来了,大家都在撤退,川军看到阎老西的仓库满满的,留给日本人,还不如拿来自己用。

结果这个阎老西,别人出人出血帮他守地盘,借用了他一些弹药物资,就不开心了,一个状纸告上去,军政部也不明所以,看不起这种“土匪”穷部队,就塞给了第五战区去了。

徐州长官部的李长官正面临着南北两股日本最精锐部队的夹击,急缺兵力,所以,只要是兵,他都要,哪怕是叫花子一样的四川兵。

川军22集团军本来都想回家了,抗战个屁,到处都是铁公鸡,要我们出力出血的有,给我们点吃的用的就没有了,还打给屁,回家算了。

没想到第五战区不但要了他们,而且拨给他们大量的弹药物资,当然这个物资不是一天就给到他们的,就是在兵站有一些,就马上给到他们一些。

李长官还带着22集团军的大佬邓锡候和孙镇几个将军,去到兵站仓库看,只要有什么,就优先补充给川军,这把几个川军大佬感动的不要不要的。

女为悦己者容,士为知己者死。

你李长官就是我们川军的知己,不为你死,为谁去死?

所以,只要各地有物资送到,有的就直接送到皖北的川军去,这次在淮河南明光这边抢来的弹药物资,对于大军来说,简直是小菜一碟了。

但作为人情,千里送鹅毛,送到川军手上,加上再送一个失散的川军老兵排,肯定是能感动人的人情,这就是人家广西佬特别是李长官的为人之道。

这点弹药物资对于几万的大军来说是小菜一碟,但对于牛牯他们来说,可就不同,牛牯听说31军要把这些物资送走,差点急了。

不让,这可是我们费尽心思牺牲了好些兄弟抢来的东西,凭什么你们说送了就给送了呢?太欺负人了。

这事不能这样做。何况牛牯要养着一个江北中队的,没有弹药物资,怎么养?人都已经送给你们一个连了,不能把这点我们赖以生存的口粮,也从嘴巴里抠走啊。

要不是我们忠救军为了打劫鬼子的辎重,哪里能成就你们这次的大胜,现在居然要把这点你们不看在眼里的物质给抢走,不干。

正当牛牯要发火时候,31军135师和他们联络的副官,急忙跟牛牯解释,他们不会白拿忠救军的战利品,可以按差不多的物资还给牛牯他们。

“这又何必呢?”牛牯有点不解。

“你有所不知,你这点战利品,51军也看在眼里,他们也想要,当兵打仗的,谁不喜欢武器弹药的?”联络副官和牛牯唠嗑着。

“哼!他们51军家大业大,还好意思跟从我们穷人家嘴里抢口粮?”牛牯气呼呼地指桑骂槐,实际上也说给31军听。

“他们是不好意思要,但是如果我们要了,他们就好意思开口了。”

“那你们也别要了呗,省得为了这一丁点东西,闹得两大家子不愉快。”

“我们是可以不要啊,要是人家51军开口跟你们要,你们还同意不同意?人家可是救了你们四个排的人,以后在一起,你们还得依仗他们。”

“……”

桂军联络副官这么一说,把牛牯噎得说不出话来,是啊,不管是51军还是31军,都是惹不起的主,不说人家刚刚救了他们的命,就是以后,还得靠这几棵大树来乘凉啊。

“所以,我们就给你解决这个难题,你这批东西,我们三家都不要,直接送到五战区最穷的部队,送给川军去,这样,大家都没有话说了吧。”

联络副官见牛牯一下子愣在那里,就接着说了下去。

“这,这敢情好啊,还是要谢谢你们替我想得周到。”牛牯醒悟过来,最后还是觉得广西仔做事做人,没得说,以前是以貌取人了。

就这样,牛牯带着老单和江北中队,在六合就领到了31军偷偷送来的一批武器弹药和被服粮草,随便估算了下,基本上和抢劫鬼子辎重小队的差不多。

江北中队的几个东北老兵,也随着谭毅中、秦国纲两个排,编入了东北军51军113师去,急着到处寻找老乡去了。

而何超兴这个川军排,则是直接北上,没有押送什么武器弹药,人家五战区的兵站说,没有必要从淮河南岸运到皖北去,太麻烦了,直接到徐州兵站去提就可以了。

何超兴他们这一排人在徐州领了物资,坐着卡车一路垮过皖北,直接就到鲁南滕县,去驻扎这里的川军22集团军41军122师364旅727团报到。

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不消说,何超兴他们这一群打过淞沪会战的老兵,自然是非常受欢迎的,更不用说,还拉着好几大卡车的见面礼。

滕县是徐州的北大门,对于徐州来说,地理位置非常显要,五战区司令李长官敢把这么重要的门户位置交给川军122师来镇守,算是非常信任他们了。

500. 半渡而击

自上次日军在明光一线遭受桂系31军和东北51军的夜袭打击,不但明光城被夺去,还连夜退了上百里,一直退到滁州,明光河这一线的阵地,都被中国军夺去。

日军华中方面军司令畑俊六大为光火,从南京调集坦克、野战炮等重武器,以及增兵数万人,倾巢来犯。

中国军队苦于没有制空和地面远程重炮,还没有到决战时候,不敢过早硬碰硬,只能避敌锋芒,让开正面。

五战区命令31军自明光河西撤到山区,51军北撤到淮河北岸布防,据河抗敌。

日军数万人在坦克大炮的支援下,以饿狼扑食之势猛扑明光,结果扑了个空,没有捕捉到中国军主力。

日军马不停蹄,接着向西攻打定远,向北攻打淮河。

冬天枯水期,淮河水位很浅,但水位再浅,还是有水的,51军退到北岸时候,自然是过河拆桥,把这一带防区的淮河的大小桥梁,全部拆掉炸掉了,爷就没有想过要回南岸了。

另外顺便把两岸的船只全部拉到了北岸的湾区里藏了起来,没有命令,谁也不能动任何的大小船只。

原来牛牯手下的谭毅中、秦国纲两个排就是守卫这些船只的警备部队之一,毕竟是别人刚送过来的,没好意思就让上一线的作战部队,而是后方的守备工作。

谭毅中、秦国纲他们本来是想拉着部队上一线,打出忠救军宝华山大队的风采,可人家不让,只得先当自己是预备队了。

淮河的水再浅,还是有水的,而且是冬天的水,下去冻死你,更危险的是,北岸有大量的中国军阵地,枪炮口正对着淮河,想要轻松过河,没门。

小鬼子自然不敢怠慢,多手准备,运来的一些铁皮包头的快艇是拿来运兵使用的,还运来了大量的架桥材料,比如钢架木头钢板等。

鬼子每次作战还是很专业的,不但派了还几班次的飞机来侦察,还派出斥候保卫着工兵,前来勘探地质。

枯水期的淮河,淤泥特别多特别深,鬼子的坦克大炮,几乎没有可能垮河而过,只能架桥。

想要在河面上架桥,拿得问问北岸的51军同不同意了,废话,不用问,人家肯定是不同意的。

所以,鬼子的炮兵到了南岸后,马上构建大炮阵地,拿着详细的飞机和气球侦察出来的情报和数据,架起大炮,就往北岸的阵地开始狂轰。

从120的榴弹炮到150的重炮,一顿钢铁风暴下来,直把51军的北岸阵地炸得一塌糊涂。

什么战壕、散兵坑、甚至是半高的掩体,都被轰烂了,只剩一点深入地底下好几米深的掩体弹药库等没有被炸掉。

这狗日的仗,没法打了,鬼子的人影都没看到,就被人家炸得屁滚尿流的,51军的东北佬们一边臭骂着,一边连滚带爬地逃出阵地。

不能呆了,再呆在那里,就要被鬼子的炮弹打光了。

“我们不是在明光城里缴获了两门120炮吗?也轰他们狗日的啊。”

“怎么轰?我们就这么点炮,哪敢跟鬼子对轰,没两下子,就被人家150的重炮干掉了。”

“鬼子的飞机还没出动呢,飞机一来,咱们的炮,跑都跑不了,只能等着被炸。”

“我去,难道我们就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打鬼子的吗?就等着被鬼子揍?”

“确实没有,只能和鬼子面对面,才能削他们。”

“轰!轰!轰!”

“鬼子飞机来了,快趴下,别跑,兔崽子,你再快,有飞机快吗?”

“刚才谁说鬼子飞机的,乌鸦嘴啊。”

“……”

鬼子真狗日的阔气,这大炮都轰了好久,还不见半点歇下来的迹象,中国军要是有这个富裕程度,还不把鬼子打趴下,至少赶下海是肯定的。

现在已经容不得大家七嘴八舌胡思乱想了,因为鬼子在炮火压制51军淮河北岸防守阵地的同时,工兵已经开始进入淮河里搭建简易桥梁了。

更为紧迫的是,鬼子的铁皮包头快艇,已经满载着鬼子驶到了淮河中央来了。

“狗日的,还往后跑,都给往前去。”

在山上的51军113师337旅窦旅长放下望远镜,抓起指挥所里的电话,直接对着673团团长吼道:

“鬼子已经到了河中央了,快点给我打,让鬼子上岸了,我先拿你是问。”

673团张团长急得一边招呼团直属机炮连,架起迫击炮往河中央打,一边叫人和师部的督战队一起,赶鸭子一样,把那些退到后头的兵给赶了回来。

“咚!咚!咚!”

迫击炮在河中央炸起了几人高的水柱子,经过几发的调整后,就往鬼子快艇上打,其实这个难度非常大,因为快艇的速度不慢,要算好这个船只前行的提前量。

时间紧迫,实在是算不了那么多,就不吝啬迫击炮弹了,一窝蜂地往快艇的前头不远处打。

一阵迫击炮弹雨下来,几乎把淮河中央打成一片弹幕,好几艘快艇就撞进了这个弹幕里去,被迫击炮弹炸了个正着。

一旦被炸到了,鬼子的快艇不管你是铁皮包头,就是全身都包上,也被炸得受不了,就算是不能炸得四分五裂的,但里面的鬼子兵就逃不了了。

这不是在陆地上,迫击炮来了,可以找壕沟弹坑或是趴下来,在水面上在船上,怎么躲?躲不了啊,船上的鬼子一旦被炸到了,船没有四分五裂,鬼子给炸成四分五裂了。

离弹着点很近的鬼子,身体如同受了五马分尸的酷刑一样,瞬间被肢解,一船的断肢残臂的,还有冒着热气的新鲜内脏。

什么叫地狱之河,什么叫忘川河,这就是了。

整个淮河被迫击炮弹和重机枪子弹覆盖着,鬼子的运兵船不是被炸翻了,就是被炸沉了,船上的鬼子不是被炸碎了,就是被炸飞了。

船上还活着的鬼子受不了,转身跳入河里去,往回游,希望离得越远越好,这就正中了北岸的重机枪的下怀。

仿马克沁水冷式重机枪的民二四,可以打到上千米远,有效射程可达七八百米,673团好几挺重机枪猛烈开火,水面上的鬼子瞬间被打沉。

“迫击炮和机枪,快转移阵地。”

“快点,狗日的,慢吞吞的,平时吃肉时候的速度到哪去了?”

501. 炮打鬼子架桥部队

673团张团长急得大叫,再晚了,机枪和迫击炮的阵地就要被鬼子的火炮给覆盖了,到时候,团里仅有的一点重火力,都得上天了。

尽管大家七手八脚地快速转移阵地,还是有一挺重机枪给鬼子的大炮炸到了,机枪手弹药手和机枪零件,都飞上了天。

迫击炮转移的最快,炮管连着底座加起来都不算很重,几个人抬着一路小跑,窜到下一个预设的阵地里去。

而重机枪就没有这么快了,要拆了底座架子,还要几个人抬着走,所以,稍微转移慢了,就有一挺给炸毁了,让张团长心疼得要死,跟死了亲爹一样,急得痛骂。

“迫击炮还不给我炸鬼子的架桥部队?在磨磨蹭蹭的,不信老子毙了你们。”

“咚!咚!咚!”这边的迫击炮开始朝在河里架桥的鬼子轰击了。

由于中国军队非常重视迫击炮,几乎把部队里最聪明的或是学历最好的人,都拿来学打炮了,所以,迫击炮手几乎都是一支部队的精华所在,脑力担当。

而且,迫击炮在一般的部队里很金贵,连炮弹储备都不多,不管是在训练里还是战斗里,都要求炮手精于求精,力求节约弹药,最大化地打击敌人。

因此,很多迫击炮手,一般在二三炮内,就能打中静止的目标,现在鬼子的架桥部队,属于工兵性质的部队,他们急于完成任务,几乎没有任何的防备,在河里飞快地工作着。

而他们一旦成为了中国军迫击炮手的目标时候,几乎是没有任何逃生机会的,几发迫击炮弹下,马上就接二连三地如雨点一样下来。

这个时间里,可不能再讲节约炮弹了,一旦让鬼子把桥架了过来,就是节省再多的炮弹也是枉然,都有可能帮鬼子节省,最后成了鬼子的战利品,不但如此,连命都有可能没有了。

与其如此,还不如现在就往死里打。于是这些部队里的脑力精英们,全然不顾鬼子大炮追踪过来的危险,拼命地瞄准击发、瞄准击发。

一阵迫击炮弹雨下来后,鬼子架桥处,笼罩在一片弹幕下,刚刚搭出一个雏形的桥墩,被炸没了。

鬼子架桥部队的上百个工兵,也被炸的七零八散的,很多人当场毙命,也有一些靠近淮河南岸的,赶紧连滚带爬地逃了回去,总算是捡到一条命。

“迫击炮,快跑!”

337旅673团张团长高声地下着命令,这些迫击炮可是他的命根子,这些炮手也宝贝疙瘩,可不容有所闪失。

炮手们先撤,弹药手也拖着炮弹箱子拼命地跟在后面撤到安全地带去,副炮手或是小徒弟们,扛起迫击炮,不管炮管热得烫人,也拼命地跟着跑。

什么是安全地带,谁也不知道,谁也不知道要跑多远,才能跑到鬼子大炮打不到的地方去,这完全取决于鬼子大炮观察手和炮手们的心情。

战场上就是这样,你自己的命,都不是在你自己手里的,而在于敌人的手里,在于敌人的心情里,太悲哀了。

鬼子的大炮观察手实在是太牛X了,二分钟之内,就测算出迫击炮阵地的所在数据了,这种小炮,这种小曲射炮的定点,都能如此快速准确地测算出来,不佩服不行。

要是有什么特种兵,或是天兵天将,第一件事,就是要干掉鬼子的指挥官、飞行员、还有大炮观察手,这些人最祸害人了。

二分钟后,鬼子的重炮榴弹炮,就呼啸地砸了过来了,把迫击炮阵地及周边二百米左右的区域,进行高密度的炮火覆盖。

幸亏这些迫击炮手们跑得快,不然在这种超饱和的重炮攻击下,连泥土都成焦土了,人在里面,几乎没有活命的机会,想要个全尸的奢望,都没有。

鬼子眼见着本来就要成功渡河了,却被可恶的支那军迫击炮给浇灭希望了,气急败坏之下,就用炮火来发泄他们的愤怒。

把那一片阵地变成浓浓弹幕下的焦土后,接着延伸炮火,扩大打击面,感觉只要有人的地方,有阵地模样的地方,都在鬼子炮火的淫威之下,瑟瑟发抖,大地在发抖。

一轮天昏地暗的炮火轰击后,鬼子重新布置兵力,开始第二轮的渡河强攻,和前面一样,又是一边快艇运兵强渡,一边搭建桥梁。

鬼子咋就这么没创意啊,咋就这么轴啊。

在战场上,或许拥有优势火力的部队,就不太愿意去开动脑子,多点创意去发挥战术的艺术,而是喜欢依赖于强大的炮火,简单粗暴地执行战术。

我的力气大,不愿意跟你玩花招和漂亮姿势,就是用大锤子捶你,简单粗暴,一锤一锤地捶打你,看你能扛多少次,扛不住了,我就赢了。

而火力劣势的一方,比如中国军队,在现实面前,不得不削尖脑袋钻牛角尖,到处找电子,必须机动灵活,才能避开鬼子的大锤子,才能有效地打击鬼子的薄弱处。

51军在之前和31军合作守明光一线时候,就跟广西仔们学了好多这样的战术。

因为51军此前属于国内地方派里很有实力的部队,装备好,士兵都是北方人和东北人,个子大力气足,所以在华北地带,那是很牛的部队。

但他们的战术就一般了,仗着武器好和个头大,就喜欢和对方摆开阵势,一二三的来打,以前打国内的北方部队,这样打当然不错了。

可现在碰到了拳头更大更有力的日军,这招不成了。

反观桂军,人家个子小但灵活,关键是头脑也灵活,31军属于新建的部队,人员大部分是新兵,武器装备和桂系精锐钢七军没法比。

这样的部队,如何在更厉害的日军面前生存下去,只能是灵活取胜了,之前在明光河一线,和日军13师团对抗时候,就是采取机动灵活的运动战。

13师团可是日军的精锐师团,野战部队里的翘楚,不久前在上海南京打的中央军没有还手的力。

可碰上了31军,就有13师团头疼的时候了,人家广西仔们几乎不跟鬼子硬碰硬,你来我走,你走我撵,你转身我不见了,你拉开阵势,我不理你,你一留神,我就到处侧击你。

502. 加钢鳝鱼之桂军

白天我不打,忙着躲在某个旮旯里睡大觉,晚上咱们出来耍啊,不停地骚扰,虚虚实实,实实虚虚,也不知道那次骚扰来真的,给你一记重拳。

这种不讲理的打法,可把鬼子搞惨了,13师团的鬼子们,大部分每天没有睡足三四个小时的,拖都被拖垮了,还打什么仗。

有人说,鬼子也可以采取31军的运动战啊,白天睡觉,一起在晚上出来耍,可问题是,鬼子人少,不愿意这么玩,晚上出去打,双方的伤亡几乎是差不多的1:1了。

鬼子经不起这种伤亡率和战损,要是一直这么玩下去,没两年,估计全日本的适龄男子都会玩死光的。

而中国军,仗着就是人多,不要说1:1的伤亡,能达到2:1的伤亡,都已经非常开心了,也能把在中国大陆的鬼子全部搞死了。

有人说,那鬼子白天也睡觉了,养足精神,晚上全力对付,龟缩在阵地里不出头,那你中国军也没有办法啊。

问题是,白天也不会让你安心睡觉的,31军白天也派出小股部队,以连为单位,到处骚扰,这边作势打一下,那边装腔轰一阵子,说不定就来真的,给你一下子,让你难受半天。

感情31军士兵都不用睡觉的,其实不然,人家人多,好几万人,白天骚扰的部队晚上睡觉,白天睡觉的部队,晚上去骚扰你。

结果曾经威风八面的13师团,被31军搞得灰头土脸的,气得要发疯了,逮又逮不住,打又打不着,自己睡不好觉,还经常挨打,简直要气死了。

结果在明光河一线,31军就搞死了13师团二千来人,自己损失也就二千多,太划算了,要是一直这么打下去,13师团会被拖垮的。

所以,南京那边的华中方面军司令部一看不对头,马上增兵、增加坦克大炮等重火力,来支援13师团。

31军这种打法,最根本的支撑,在于人多,一旦鬼子人数多了,或是跟他们差不多了,就玩不下去了。

所以,五战区司令部也跟着应对,把最精锐的第7军派过去支援31军,同时也让开正面的战场,进入西边的山区里。

桂系的精锐们,冲着鬼子喊:“来啊,咱们进山区里耍啊,好耍的很呢,莫客气嘛。”

你们当鬼子是傻子啊,人家拖着大炮和坦克,跟你们翻山越岭去玩啊,才不干呢。

当然,桂军不只是会打“滑头战”的高手,如果真正万不得已要硬碰硬时候,也是个硬骨头,狗咬不动、铁捶不烂的硬骨头。

当日军大举西进,刚一度过明光河,还立足未稳,就遭到了桂军的猛烈抗击,双方在明光河西岸地区,反复争夺十几次,血流成河。

让日军13师团长荻州立兵仰天长叹:“实在不明白,之前一触即溃的支那军,为何变成了如此顽强?”

于是整个徐州会战的南线战场,就这样如蜗牛一样进行着,甚至是胶着着,只有咬住了南线的日军,才有了日后的北线台儿庄大捷,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就在边上的51军看在眼里,记在心里,突然开窍了,对啊,打鬼子就得这么打,所以才有了上次把牛牯他们当鱼饵,诱使鬼子出明光城,一举收复了明光城的成功战例。

可现在不行了,以前能玩得起运动战,那是人家鬼子没有重兵来袭,现在鬼子大批人马过来,不得不要进行防守战了。

毕竟正规军不比游击队,有守土的职责,虽说要吸取淞沪和南京血的教训,不要以一城一池为重,但是面对战略要地,还是要守的。

不然,大家都不守,战略要地相继丢了,到时候拿什么跟鬼子拼?鱼米之乡都丢了,大家都在山上打游击,吃什么?

既然手头上有一定的实力,面对战略要地物资产地,能守还是要守的,这不单单是出于战争需要,也出于全国全民族抗战的信心。

要是大量快速地失地,对整个民族抗战信心的打击,也是致命的。人心一旦丢失了,就是有再好的武器,也是没有用的,比如以后的国际美国的援助,现在是苏联援助等。

所以,51军打了一阵子运动战,过了一阵子好日子后,现在也不得不开始过紧巴日子了,要死守淮河了。

51军守的是临淮关到小蚌埠这一段长达几十公里的河岸,属于主要的路段了。

淮河,位于长江黄河之间,自古以来具有极为重要的战略价值,有淮则有江,无淮则无江,守江先守淮,可见淮河对长江的重要作用。

所以淮河,对于整个徐州会战的南线来说,实在是太重要了,古代多次决定中原胜负的大战都在淮河流域打的,楚汉争霸、淝水之战等等。

淮河一线的防线一旦失守,徐州以南的宿州将无险可守,日军可长驱直入,到达徐州南大门淮北、睢宁,徐州则即日可下了。

现在中国日本就像在下围棋,以中国为棋盘,日本就想把华北和华中两股大龙连在一起,中国就想着不让他们连在一起。

而连在一起的最后这个点,就是徐州,所以,中国设立第五战区,五战区的长官部就在徐州,意思很明确了,不到最后一步,徐州是不能丢的。

对于徐州以南来说,淮河是一道至关重要的天然防线,所以,51军就不能像以前那样玩运动战了,改为防守战了。

这个防守战,面对的可是日本的飞机大炮啊,那可惨了,谁都知道惨,但军令如山,再惨也要上。

现在鬼子的第二轮强渡又开始了,没有时间去考虑惨不惨的事情了,能打到哪一天算一天了。

国破如此,军人要负主要责任,不去战死,谁去死?

51军虽然是打防守战,还是留了一手,把主要兵力全部藏在淮河北岸的山区里,前面沿河阵地里,只留不多的兵力警戒或是做第一线防守。

鸡蛋可不能全放在一个篮子里,特别不能放在靠近危险的地方。

不过在小蚌埠第一线的673团,就没有这个好命了,拼吧。

只能深挖洞,他们把淮河北岸这一段防线都快挖空了,直达地底下七八米深,好在是淮河枯水期,里面的地下水,可以引到淮河里去。

只有这样,才能躲得过鬼子的重炮轰击,因此,在地面上的裸露阵地被炸得一塌糊涂时候,躲在地底下的战士们,还是安然无恙的。

503., 真无惧者,是敢死之人

当观察哨发现鬼子又开始强渡时候,张团长再次让部队对鬼子半渡而击,民二四的重机枪搬了出来,标尺标在河中央位置的距离。

迫击炮也架了起来,只要按刚才的数据发射就可以了,单等鬼子快艇到河中央来。

鬼子的快艇当然是会到河中央的,果不其然,到了河中央后,刚才的那一集,又开始重播了。

《抗战铁血路:八千里路铁与血》503. 真无惧者,是敢死之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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