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战之断刀 - xp1024.com
《抗战之断刀》


第1章 寒夜

冷冽的北风呼啸着从街头刮过，街道两边的店幡被风吹得哗哗作响。寒冷的冬夜里，连平时随处乱窜的野狗都躲了起来，昏暗的路灯下，除去偶尔能见到一两只横窜的老鼠之外，只有路边稍有湿润的青石板路面还在反射着微微光芒。

没有人会愿意在寒冷的深夜起来，除去吴小七，他必须得赶在天亮之前，把整条街道和街道后面的这两片居民区的“金汁”收掉。

说的好听是“金汁”，其实就是每家每户每日产生的粪便。

吴小七是个掏粪工，是生活在这座城市里，最底层的那群人，别小看这份稍显肮脏的工作，它可是吴小七能够在城里活下去的生存之本。

尽管心中有一万个不情愿，吴小七还是硬挺着从两张破被褥中爬了起来，摸索着点燃了床头的一盏煤油灯，微微光亮把小屋里的黑暗给驱得干干净净。。

听着窗外呼啸的风，吴小七知道外面肯定是冷得不行，唯一的一件棉袄昨日不小心沾上了一大片“金水”，已然被涤洗，今日只能硬挺着没有袄子了。把能穿的衣服都穿上了身，可是还是抵挡不住阵阵寒意往身上钻，如果不是担心呆会收粪时会弄脏，他很想把还保存着热度的那床被褥给裹在身上。

肚子在咕咕作响，作为一个正长身体的半大小子，每天的这个时候他都会十分的饥饿。吴小七习惯性地望向屋子里除了床以外唯一的一件家具，那张自己用废木头钉起来的桌子，上面有着两个叠盖起来的海瓷碗，碗里面有着他今天一天的粮食，四个煮熟的红薯，他咽了一口口水，强忍住想冲过去吃下它们的冲动，从门旁的水缸里舀了一瓢冷水，可一入口，就立时感觉到牙齿都给冰的打颤，身上的冷意也愈发的强烈。稍稍缓了一下，他还是把那半瓢水给喝得干干净净，这是吴小七每天雷打不动的早餐，还有很重的体力活在等着他去做，不用水垫垫肚子，他害怕自己天亮之前收不完“金汁”，如果做不完这些活，那么明天可就要饿肚子了。

在这个兵荒马乱，人且自顾不暇的社会和时代里，没人会去在意他会不会饿肚子，也没人会去在意他还是个半大的孩子，除却一个人在外。

一想到这个人，吴小七的脸上洋溢出了笑容，浑身上下似乎都充满了力量，眼神不自主地朝窗口望去，可是被报纸和破布遮盖的严严实实的窗口，哪里能看见那栋屋子，哪里能看得见那栋屋子的主人。

“萍姐肯定还没起身，这么冷的天，她这样一个贵人，怎么会像我这样的穷小子一样，为了两口吃食而忙于奔波。”吴小七自嘲着，他勒了下布腰带，肚子并没有因为灌了一瓢凉水而有什么饱感，又紧了紧身上的衣服，希望能逐走冷意，可说真的，什么效果也没有，饿仍然饿着，冷依旧冷着。

拔开门栓，不用拉，寒风已然将两扇薄门板给吹开，一股凛冽的冷风扑面而至，透过衣裳上的破洞，透过衣领、袖子和裤腿，直往吴小七单薄的身躯里钻，他整个人犹如是被一盆冰水从头灌下，冻得他直打了几个寒颤。

吴小七能清楚地听见自己牙齿对磕的声音，当时就产生了一种缩回屋子关上门的念头，这么冷的天气，恐怕是连鬼都不愿出门吧，而自己还得要去收那让自己深恶痛绝的“金水”，讲老实话，但凡能有别的办法填饱肚子，他是打死都不愿意干这个又脏又累又挣不到个肚饱的活。

其实，在没有认识萍姐之前，吴小七对于这份工作是很满意的，不仅仅因为这是“老头”传给自己的活，而是因为他知道，有着不少找生计的人在盯着，虽然这并不是什么好差使，但是在这个世道里，能有一份长期固定的收入，这也相当于端上了个“铁饭碗”。

吴小七还清楚地记得，那是一个夏日的傍晚，他因为一时贪吃，早上的时候把中午和晚上的口粮，那几个红薯给吃了，正忍着强烈的饥饿，和十来个半大小子蹲在小河旁的石桥边上，眼睁睁地盯着小河那边的一间包子铺门前的几个蒸笼，想像着笼里的肉包子流口水时，萍姐如仙女般的出现在了包子铺门口。他还记得，那天萍姐是穿着一身紫红的旗袍，提着一个小小的银色手袋，从街道那头娉娉婷婷地走到了包子店门口，不知是无意中发现，亦或是早就注意到了，在包子门口萍姐朝他们望了几眼，然后冲他们招了几下手。吴小七当时还朝身后望了几眼，他从来没敢想，那个穿着旗袍打扮时髦的年轻女子是在招呼着他们，那些个和他一起蹲在石桥边的半大小子也没敢往这边想，直到她再次招手，吴小七不可置信的指着自己，看到她重重地点了几下头以后，他才明白，这个从来没有见过的女人是真的在呼唤他们，那天傍晚，他们这十来个半大小子足足吃了五笼包子，这也成了吴小七永远不会忘却的回忆。

一想起当日的那一幕，吴小七心底里腾起一股暖意，眼睛随着自己的思想朝着那栋先前在屋里看不见的房子望去，那就是萍姐住的地方，尽管明知道不可能在这个时间段里看见那个有着菩萨心肠的萍姐，可是那栋房子，那个方向就有着无穷的魔力似的，生生地把他的眼睛，把他的心思勾去那边。

吴小七今年十六岁，还不懂什么叫作情窦初开，也不懂什么迷恋，但是他却清楚地知道，那个叫作萍姐的女人，会是他以后找媳妇的模版，虽然不知道自己以后能不能娶上媳妇，至于萍姐，他还是有自知之明的，且不说她比自己大上七八岁，光是她那仙女般的模样和菩萨般的心肠，都不是他这种又臭又脏的穷小子可奢望的，他企求的是，每天能够看上萍姐一眼，每天能从她手中接过一个包子亦或是一个馒头，每天能够听到她的一声言语、一个笑容，那自己就心满意足了。吴小七并不知道，相对于后者来说，他更希望的是前者，那喷香的包子和馒头才更实际一些。

或许是那栋在黑夜里只能够看清轮廓的房子，给了吴小七动力，他肩起了那只老头传下来的木粪桶，走进了寒冷的夜色中。

第2章 夜行人

吴小七右手麻溜地提起人家放在门边的马桶，左手同时抽开了身后粪桶的盖子，脖子一偏，熟练地将半桶夜臭倒进了身后的粪桶里。旁人收金汁时，肯定会将粪桶放下，再会去做其他的动作，可吴小七贪图速度，通常会省略掉这一步骤，这也是他今天为什么没有棉袄穿的原因，昨天在收某一户的夜臭时，没有料到那家人的马桶里居然有块小石头，溅起的金汁弄脏了棉袄的一大片。

从出门到现在，忙活了一两个钟了，吴小七负责的区域没收夜臭的人家已然不多了，天亮之前应该能收工。想到今天是发工钱的日子，他有点小兴奋，迫不及待地想早点完事，然后去“粪头”那把自己这一个月的辛苦钱给拿回来。

反手将粪桶盖好，吴小七朝下一家走去，因为兴情好，他现在完全感觉不到身后粪桶的重量，也感觉不到身上的寒意和腹中的饥饿。

忽然间，夜空中传来了一声清脆的枪响，把毫无妨备的吴小七吓得打了个哆嗦，脚下一软，差点就拌蒜，这么大的动作，背后的粪桶自然会跟着产生动静，他能感觉到后背有一股冰冷的湿润，绑着毛巾的鼻中也闻到了金汁的恶臭。

“真他妈的倒霉，连着两天被泼金汁了。”吴小七心里在骂骂咧咧，他年纪虽小，却是知道不能出声开骂的，因为他知道，刚刚那一响可不是鞭炮之类的动静，而是响枪了。

鬼子占据省城的这一年多以来，每隔一段时间，深夜里就会冷不丁地响这么样的一枪，然后城里就会大乱，鬼子就会大规模的搜捕。

头几次的时候吴小七还会很害怕，会吓得马上跑回家里躲起来，第二天才会从街坊邻居的口中得知某某汉奸被锄奸了，某某鬼子头被暗杀了。可多经历几次以后，他就发现鬼子并不会对他这样一个身带恶臭的收粪少年怎么样，胆子也稍稍大了点，不再往家跑，只是随便缩在谁家的墙边，他很聪明，并不会躲在黑暗的角落里，而是堂堂正正地蹲在光亮处，这样一来，鬼子便不会把他和行刺者联系在一起。

现在，吴小七同样顾不得身上的恶臭，朝前小跑了几步，他得马上赶到稍亮堂一点的地方。

响了那声冷枪之后，原本寂静的城市突然喧闹起来，首先是城里的狗开始狂吠，跟着鬼子兵的哨声急促地不断响起，紧接着就是嘈杂的鬼子兵的叫喊声和脚步声。那声冷枪仿似是点着了一个火药桶，将宁静的夜空和城市引爆。

吴小七尚未跑到明亮之处，就听到自己的身后有人飞奔而来，从脚步声中可以听出，那人的速度很快。吴小七算是个野小子，在那些伙伴中从来就是跑的最快的那个，也正是因为自己这方面本身就擅强，所以从那脚步声传进耳中时，他心里就冒出了一个念头，这个人的速度不会比自己慢。不过他知道，此时此刻不是好奇的时候，尽管好奇心使得他很想回头看看那个脚步声很快的人，可是他清楚，在这样一个寒冷的夜里，在这样一个时间段里，这样一个拼命奔跑的人，绝对不是自己应该去关注的。吴小七虽然年纪小，还独自一人生活了几年，阅历经验谈不上丰富，但是对如何保全自己，却是有着心得。他虽然不敢断定刚刚的枪声就是身后这个奔跑的人所发，但是却能肯定和这个人有着莫大的关联。

身后负着粪桶，既大又重，再加上吴小七不想再受一遍被“金水”淋的恶臭，所以他跑的并不快，尽管他有自信能把自己的速度提高很多，但还是不紧不慢地往着光亮处的路灯下奔去。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清晰，步点不是很大但是频率很快，吴小七不禁在心里“咦”了一声，因为他发现，这个脚步声的主人应该不是个男人。

旁人或许是不大能够分辨清男人和女人跑步的区别，但是对于精于此道的吴小七来说，他还是一耳就能听出来这其中的差异。男人和女人由于体重和脚掌大小的关系，跑步过程中和地面的摩擦声，有着竭然不同的差别，就作现在他的脚步声和身后的那个脚步声一样，在吴小七的耳中是非常明显的不同，这也是他之所以会产生疑问的原因。

在吴小七看来，寒冷的冬夜，突然的枪响，怎么也不会和一个女人产生关联，可现在偏偏又真实的发生了，他再也忍不住内心的疑惑，也不管老父亲临终时的“莫管闲事”的教导，扭头很身后望去。

黑衣人！

脚步声的主人从上到下都包裹在一袭紧身的黑色衣服中，连头顶都是被一块黑布裹着，脸上同样是被一块黑布蒙着。

尽管那人做足了伪装，但是吴小七还是一眼能够看出，她是个女人。他之所以能如此笃定，并不是黑衣人的身材有些瘦小，而是那黑衣人的胸脯明显要比男人要高出不少，虽然黑衣人有故意把高耸的胸部勒住，可是这只是“自欺欺人”的做法，几乎只要是个男人，都能瞧明白，她是个女人。吴小七年纪小，可是也知道这些事情的，更何况他还有着一个对他好的不得了的萍姐，她同样也有着傲人的胸脯。

吴小七的突然回头，让正在疾奔中的黑衣女人脚步突然变缓，露在黑布外的那双明亮的眸子也忽然间闪耀出异样的光芒。

吴小七能够感受到那双眼睛中的光芒并不是危险，而是一种怜惜，是一种关爱，更像是亲人的心疼。

一个陌生的黑衣女人怎么可能会对自己产生这样的眼神呢？吴小七很是纳闷，他有些搞不清楚状况，正想开口询问，可突然间一个激灵，生生地把即将要问出来的话给咽了回去，因为他已经发现这双眼睛是那么的熟悉，之所以没有第一时间把这个黑衣人和自己心目中那个最敬重的女人联系起来，是因为吴小七不敢相信，自己那个美若天仙还有着菩萨心肠的萍姐会和面前的这个黑衣女人有半毛钱的关系，会和这寒夜中的枪声有着莫大的关联。

第3章 吓尿了

或许是黑衣女人发觉吴小七认出了自己，她轻轻地摇了一下头，这是在告知他，不要叫出来，就当是没看见她一样。

吴小七不傻，尽管黑衣女人没有出声，可是他已然清楚，她就是自己的萍姐，只是他不明白，平时娇滴滴的萍姐，怎么会在这样一个寒冷的冬夜会和枪声、会和鬼子扯上关系。

没等吴小七反应过来，黑衣女人稍稍迟缓了的步子又快了起来，与此同时，她身后不远处传来了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吴小七听得很真切，这正是鬼子兵翻毛皮鞋踩在青石街砖的那种特有的声音，显然是前来追赶她的。

吴小七的眉头皱了起来，心也跟着悬了起来，他在替萍姐担心，在这座城市里，鬼子兵可是凶残无人道的代名词，如果落到他们的手里，萍姐这样一个娇滴滴的女人，会是什么遭遇，他想都不敢去想。

刚想示意她往侧边的小巷子里跑，却没料到黑衣女人径直到他的身前，在他的瞠目结舌中，飞速揭开了他身后粪桶的盖子，随手就将一团黑糊糊的东西扔进了他身后的粪桶中，动作很快，让吴小七根本就没看清那一团黑糊糊的东西，倒座是个什么玩意儿。

可能是因为着急，又可能因为是那团黑糊糊的东西是个重物，被抛进粪桶里的时候，溅起了粪水，自然而然地又浇到了吴小七的背上。先前那股湿润冰凉的感觉又一次出现了不背后，鼻中同样是再次闻到了那股熟悉的恶臭。

“小心自……”

“往巷子里跑！”

两个人都开口了，虽然声音都压的很低，但是这个声音让吴小七更加能够肯定，面前的这个黑衣女人就是他最敬重的萍姐，换作别人不可能会这样的关心他，所以没等她把话说完，就伸手指向了那条隐在黑暗中的巷子。

黑衣女人迟疑了一下，似乎还想说什么，可看着吴小七那清澈的眼神和焦急的神情，便什么也没说出来，一跺脚，撒腿就往那条巷子跑去。

看到萍姐的背影消失在巷子口，吴小七长长的舒了口气，不紧不慢地盖好了刚刚被掀开的马桶盖子，走到路灯下的一堵墙下，蹲了下来，眼睛朝着萍姐跑来的方向望去。

只短短一小会儿，杂乱的脚步声就变成了一个个端着三八大盖的鬼子兵，枪口上的刺刀反射幽暗的青光，一阵寒意在吴小七的心里腾起，不是冬夜的寒冷让他有这种感觉，而是真的打心底里害怕，他可是曾经亲眼看到过这些畜牲们当街凌辱女人，当街杀过百姓，他确保不了这些狗娘养的会不会对自己产生什么伤害。还有垂在枪口下方的那面小膏药旗上那团刺目的红色，更加让他觉得有些眩晕，似乎这团红色就是那次倒在街口的女人和乡亲所染红的，而鬼子兵和他们身上的黄色军装，在吴小七的眼中，那就是恶魔和它的罪恶外衣。

自鬼子兵出现在自己的瞳孔里，吴小七就开始全身发抖，他害怕的样子不是装出来的，而是身体的本能反应，毕竟年纪确实还小，而且还曾亲眼目睹过鬼子的残暴，使得他抱着头的双手一直在颤抖，本来是蹲在墙下，可由于双脚在打摆子，加上背上的重荷，让这个瘦弱的少年瘫坐在了地上，粪桶也重重地掉了下来，磕在青石街砖上，发出一声不算大声的闷响。

声音虽不大，却足以引起鬼子兵的注意了，打头的鬼子二话没说，直接就朝着这边开了一枪。

绽放在枪口的橘红色枪火，像极了一朵美丽的花，那么地绚丽，那么去耀眼，可又是那么地邪恶，那么地无情。

也该是冥冥之中注定吴小七命不该绝，从鬼子枪口中射出来的子弹拖着长长的曳光，落在了离他头部只有十来厘米的墙上，钻入墙砖时溅起的碎石打在他的脸上，痛感马上就传入了脑中，原本就因为粪缸落地发出声音而把心提到嗓子眼，现在好了，被这突然的一枪惊得几乎就晕过去了，全身似乎都已经脱力，只感觉到一股热流从大腿根部流出，顺着大服，染湿了本就单薄的长裤，他被吓尿了！

吴小七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少年，更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从来不认为尿裤子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相比起自己即将要失去的性命，这几乎算不上事。蝼蚁尚且惜命，何况是个人呢，更何况是吴小七这种即使是在贫苦困境中仍在挣扎着活下来的少年人，他此刻的注意力完全不在自己被吓尿这件事情上，而是本能的结结巴巴去喊叫着：“别杀我，别杀我！太君，别杀我！”

他只差没有跪地磕头寸饶了，如果不是早就已经吓瘫，如果不是身后还负着一个粪桶，吴小七当真会这样做。

这样一个人命本就贱如纸的年代，又碰上这样一群视人命如草草菅的畜牲，即使是吴小七真的跪地求饶，也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因为他只是一个老百姓，一个无依无靠，苟且偷生的小小少年，他的选择其实会是这座城市里大多数人同样的选择。

开枪的鬼子有些窝火，他的枪法向来是他自傲的资本，可没想到居然失手了，拉动枪栓退出弹壳推弹上膛，再度瞄准墙下那个瘫坐在地上的老百姓时，一只手把他端着的枪按了下去，耳中听到了冢田队长的声音：“他只是个卑微的苦力，不要浪费你的子弹了。”

吴小七到从来没有尝试过这种滋味，被十来柄明晃晃去刺刀对着，他害怕刺刀，更加害怕刺刀后面那黑森森的枪口，生怕那黝黑的枪口会突然开出一朵橘红色的花朵，自己瘦弱的身板想都不用想都知道无法承受这一击。

“你的，什么地干活？”问话的是阻止鬼子兵开枪的那个鬼子军官，他的中文很生硬，但是却能让吴小七听的清楚明白，不过此时的他，惊吓过度，压根就不知道回答，嘴里只是不停地翻来覆去地说着同一句话：“不要杀我，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极度地恐惧让他的牙齿也开始碰撞，说出的话也慢慢地结巴，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脸都在颤抖。

一个鬼子收起了枪，揭开了吴小七身后粪桶的盖子，顿时一股恶臭弥漫在了空气中，他把手中的木桶盖子扔了出去，嫌弃地把手在衣服上擦了两下，口中说着吴小七听不懂的鸟语：“真倒霉，他是个收大粪的！”

第4章 犟劲

或许是认为杀他会脏了手，吴小七幸运地从这群鬼子兵手里捡回了自己的命，直到他们消失在街道的黑暗中，吴小七仍还瘫坐在地上许久，心也扑通扑通地狂跳着，过了好一会儿才从地上爬起来。

直到站起身，调整好身后的粪桶时，吴小七才发现，除去后背的湿漉外，裤裆也是湿答答的一片，这是什么缘故导致的，尽管他自己不愿承认，但也架不住强烈的尴尬感涌上来，脸刷地烧了起来。

还好天没亮，更没有人发现这个尴尬，否则以吴小七薄弱的脸皮，肯定会羞的几天不敢出门。

得赶紧回家换裤子，但只走了几步，他又停住了步子，苦笑着自嘲：“所有的家当除去那件破袄子外，全都穿在了身上，哪里还有多余的裤子让自己更换呢！”

离天亮还得有一会，只得祈求寒风能将这些湿润吹干吧。

吴小七轻晃了两下脑袋，缓步走向了下一家，尽管遇到了惊险，但是该做的事还得做完，自己还得靠这个活计养活呢。

“呯！”

“呯！”

……

吴小七还在想着如何不让自己的尴尬不让人发现，忽然又听到了几声枪响，城中不停叫唤的犬吠也随着这声枪响更加地猛烈，而且声音愈发的集中，似乎先前连影子都看不见的柴犬们都聚到了一起去。

萍姐！

吴小七心猛地一震，自己差点把她给忘了，难道她……

吴小七不敢想下去，虽然自己明明看见这伙追赶的鬼子和她逃跑的路线不是一个方向，可这些枪声和犬吠和那些听不懂的鬼子叫唤，分明是有所有获一样，由不得他不去胡思乱想。

对于萍姐，吴小七虽然认识她的时间不算太长，可对于这个从天而降，突然出现在他们这群穷苦人家身边的邻居，他几乎是到了极度尊崇的地步，相信自己的那群年岁想当的小伙伴，每个人都会是这种态度和想法。

百姓从来都是纯朴的，特别是待像萍姐这种从不嫌弃他们贫穷而且还真心对他们好的人，他们都恨不得地她当成自己的亲人，平常谁家若是好不容易有点自家认为好吃的或者是好用的东西，都会第一时间想到这个独居的漂亮女子，吴小七是孤儿，他没在机会也没在能力在这些方布去待人家好，所以会常常在收完工，天尚未大亮的时候，去到萍姐住外，将她家的水缸挑满，将自己劈好的柴火码到她家的厨房边上。这是吴小七用来表达自己感激的方式，在他的心里，常常接济他，甚至是帮他缝补衣裳，帮他打扫那个贫寒的不能再贫寒的家的这个女人，恐怕是比自己的亲姐姐还要亲，虽然他并没有亲姐姐。

有时候他们这群半大的小子聚在一起的时候，议论起她，都会说：如果萍姐真要我去上刀山下火海，我眉头都不会皱一下。每每这个当口，吴小到总是溜到最边上，因为他不确定真有这个时候的话，自己会不会皱眉头，还有就是，他不相信，菩萨下凡或者说是仙女下凡的萍姐会让自己去上刀山下火海。

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和思绪被吴小七强行摒弃了，尽管知道会很危险，可是心中有个信念促使着他，往着萍姐的住处跑去，至于自己今天的工作尚未做完，他压根就顾不得了。

东方的天际露出了鱼肚白，一道明亮的白线逐渐地变粗变长，光芒正在将笼罩在城市上空的黑暗驱走。

踩着黎明前的曙光，吴小七来到了萍姐住处的屋外，这里并没有他所担心的场面发生，其实来的路上，狗吠和鬼子兵的叫唤声往另一个方向而去的时候，他就预料到了萍姐这边会没事，可是强烈的担心，驱使着他还是依旧来到了萍姐所住的房子这里，他想亲眼看到萍姐平安无事的站在他面前。

吴小七负着沉重的粪水，也一点都不觉得累，腹中的饥饿、身上的寒冷、尿裤子的尴尬，都未能改变他现在的样子，他静静地伫立在萍姐的屋子门口，一动不动地，只是静静地站立。

相熟的人都知道，吴小七有很多缺点，死犟死犟的脾气也是其中之一。不过他并不在乎别人的说法，因为萍姐说过，他的这股犟劲就是他身上的最大闪光点，一个人哪怕再贫穷，再低微，只要能有这股坚持下去的韧劲，那什么困难都会迎刃而解，只要能够守住这份坚持的犟劲，迟早有一天会苦尽甘来。

虽然吴小七听不懂萍姐口中所说的犟劲和坚持有什么差别，也不奢望什么苦尽甘来，他只知道，萍姐所说的那就肯定会是对的。而且，就算没有萍姐的这番鼓励，他也不会改变自己的个性，姑且不论这倒座是好还是坏。

天渐渐的亮堂起来，虽然日头尚未露脸，但是每天的这个时候，劳作的人们已经大都起身，时不时地就有相熟的街邻从边上经过，都知道收粪是吴小七的营生，没人会嫌弃“金汁”的异味，也都知道这小家伙把萍姐当成神袛一般的敬重，他站在人家门口也不意外，只奇怪的是这个平时满口叔叔伯伯、大娘大婶的家伙，今天任凭谁呼唤他，都是不理不睬，作是魔怔了一般，呆傻站在人家屋前。

终于，二楼那扇紧闭的窗户被推开了，一张熟悉的面容展露出来。

是萍姐！她没事！她真的没事！

吴小七原本毫无表情的脸上露出了笑容，他笑了，打心底里笑了，只要是萍姐没事，就算是让他再在寒夜里站上两个时辰，他都不会退却。

“小七……”

萍姐的声音很好听，就像她的人长的好看一样，她呼唤的声音不是很大，但吴小七却听得得清楚，不过他并没有回应，只是傻傻地朝楼上那张熟悉的面孔挥了挥手，然后毅然地调头就走，他的心思很简单，只要萍姐安然无恙就好，自己可不能让“金汁”薰到她。

在萍姐诧异的眼神中，吴小七兴高采烈地返回了自己不远处的家，他不打算把剩下的活干完，不是他懒，而是因为自己背上被金汁浇到了，还有裤裆那还残留着湿过的印迹，他可是个脸皮薄的人。

吴小七没有进屋，而是来到了屋后，那里有个粪坑，还是老头子在世时挖的，用来存点粪水浇菜所用，这可是上好的农家肥。不过自老头过世后，这个粪坑就荒废了，吴小七没有种菜，自然就用不上这个粪坑，只有偶尔“金汁”收晚了，来不及倒去收粪车时，才会被利用一下，就像现在一样，吴小七打算把“金汁”倒到这个粪坑里。

第5章 枪

粪坑许久未用早就干涸，而吴小七所负来的这一桶“金汁”虽重，可对于这偌大一个粪坑来说，还是微不足道的。

吴小七的心思并没有在倒金汁上，他在想着刚才的一幕，萍姐的声音还萦绕在他脑海里，每天只要能够看上她一眼，能够听到她的一句话语，对于吴小七来说，就已经很满足了，当然，萍姐每次出现在身边的时候，肯定不会空手，她带来的吃食可不是桌上那四个红薯能够想比的，其实认真说起来，与其说他是在想萍姐，更不如说他是在想念她带的吃食，相比起那四个红薯，当然是那香喷喷的包子更诱人。不过也并不是说吴小七只心心念着这些吃食，只是他年纪尚小，自己都未必清楚，倒底是想看到萍姐这个人多一些，还是想她带来的吃食多一些。

吴小七又想到了自己衣服上沾了金汁，裤子也得清洗，自己上哪去找衣物更换，正苦恼中，忽然听到了叮咚一声响，从粪桶里似乎掉下去了东西，凝目一看，只见是一个黑色的物件，正躺在粪坑底部，边上尽是污物。

他猛地记起，昨晚被一袭黑衣包裹的萍姐似乎是往自己的粪桶扔过一个黑糊糊的东西，当时因为天黑，又事出突然，自己压根就没看清是个什么物件，只记得这东西被扔到粪桶里，溅起的金汁可是污了自己的衣服。

现在总算是看清了那团物事是什么，可没看清还好，一看清楚后，他的心脏立刻就受到了猛烈一击，几乎让他喘不过气来，身体也随即剧烈颤抖，整个人都似乎是傻了一般，呆怔在原地，连手中的粪桶滚落到粪坑里都没有任何动静。

安安静静躺在粪坑底的是一把枪，吴小七虽搞不懂枪是什么型号，但是他却能清清楚楚地分辨出，是一把枪，城里那些骑着两轮车的汉奸，每个人的腰间都会别着这样一把枪，耀武扬威的不可一世，和那些汉奸腰中的枪稍有不同的是，这把枪尾没有一条红布，只是一把黑漆漆的枪，而那些汉奸则会在枪尾绑上一条手绢一样的红布。吴小七自然不知道，枪上本来是没有这种饰物的，只是汉奸们自己弄上去的，除去显摆自己和自己的枪外，其他的什么作用都没有。

粪坑底部的是一把驳壳枪，又叫镜面匣子，抗日武装通常都叫它盒子炮，鬼子用的很少，倒是国军、汉奸和抗日武装最喜爱的武器之一。不过，现在坑底的这把驳壳枪和上述所说的不同，它的全名是毛瑟1932全自动手枪，俗称快慢机，和驳壳枪长的是几乎一样，最大的区别则是它不再是用桥夹从枪上面卡弹进弹仓，而是在下方配备了弹匣，快慢机的弹匣分两种，十发和二十发，眼前的这支很明显是二十发，它的弹匣长度快赶上握把了。当然，对于吴小七来说，这些都是他所了解不到的事情，也是接触不到的事情，要不然，他怎么会在一见到这种枪的时候，人都给吓傻了。

吴小七处于极度的震惊中，他从没有想过，自己会和枪打上交道，而且这把枪还是萍姐扔到自己的粪桶中来的，若是先前那些鬼子们打翻了粪桶，发现了这把枪，恐怕自己会命丧当场，现在想想都觉得后怕。

豆大的汗珠从吴小七的额头冒了出来，前胸后背也像是在冒汗，这是他的生理反应，对于一个从来没有和这些事情，和这些杀人利器扯上关系的一个小百姓来说，乍一遇到这样的事情，肯定会惊慌，更何况吴小七还只是个尚未成年的半大小子。

“小七子，你在干嘛呢？”远远地一个声音在问候着他。

吴小七被这声问候吓得抖了一下，循声望去，见是个相熟的邻居在远处喊他，便连忙回应：“没……没干嘛。”

他生怕让人家发现坑底有个这样的东西，回应的时候都紧张的要命，以致于说话的时候都结巴了一下。

回完话后，赶忙下到坑底，顾不得枪上面全是污秽，把枪给拾了起来。

就在吴小七拾起枪的那一瞬间，忽然间有种奇特的感觉从手掌心中传到了大脑，人像是触了电一般，所有的注意力和心思都被这个冰冷冷、黑漆漆的东西给吸引住，似乎他这个人和手中这支枪有种异常熟悉且特殊的情感一般。

吴小七可以确信，自己是第一次接触枪，根本就不懂这个冰冷的物事，可奇怪的是，自己似乎天生就和这东西有种亲切感。

吴小七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一种感觉，难道是因为倾慕这支枪的主人，才会在拾起它的时候，突然间让自己产生一种这样的错觉。

吴小七只能相信是这个原因，他不能呆在坑底太久，因为他知道，如果自己再不上去，先前问话的那个邻居大叔就会过来，看自己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他摇晃了一下犯晕的脑袋，把手中这支还残存着污秽的枪别在了腰中，吴小七完全没发现，自己别枪的动作会是那么地自然，会是那么地熟练。

走了几步，捡起粪桶，爬上粪坑后，吴小七朝那邻居所在的地方望去，见他果然仍还在那里，连忙举起粪桶，尴尬地说道：“粪桶掉下去了，我在想怎么下去捡。”

“傻小子？”那邻居确实是处于关心才没有离开，见他没事，笑骂了一句后，便去忙活自己的事了。

吴小七的心仍在剧烈的跳动着，似乎随时都要从口中蹦出来一样，腰间的枪被他贴肉别着，金属的冰冷刺激着他身上的皮肤，可他感觉不到一丝寒冷，反倒觉得那玩意儿像是团火一般，在灼烧着他的心，脑子是一片空白，他不知道现在是要怎么处理这个烫手的山芋，更加不知道以后如何面对那个自己一直敬重一直尊崇的女人。

吴小七将粪桶放在屋门口，进屋后飞速栓上了门，颤抖着双手把腰中的枪给取了出来。

黑黝黝地枪身上握把和弹匣的位置泛着银色的光芒，显然是经常使用，才会发亮，也就是说，这把枪的主人常常使用它。吴小七虽然年纪小，可是他却知道，只有经常使用，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就像领居王叔家的锄头把上，木质的锄把都油光发亮。枪一到他手心中，先前在坑底的那种奇怪的感觉又涌了上来，这让吴小七糊涂了，他现在可以确认，自己是真的似乎很熟悉这玩意，不管是那种触电的感觉，还是自己的注意力和心思全都被吸引住，亦或是贴在身上的那团像火一样的感觉，都不是因为这支枪的主人是萍姐。

吴小七像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双手一般，居然不自主地拿起擦脸布，细心地擦拭着枪身上还存着的污秽，那么的专心，那么的认真，就仿似这支枪就是自己身体的一部分。

“呯，呯呯！”

吴小七整个人都沉浸在这种感觉的时候，自家的门上传来了三下轻轻地叩门声，紧跟着门外又传来了一句轻言细语地问话：“小七，你在家吗？”

听到敲门声，吴小七的心猛地又是一紧，抓着枪就往自己那床破褥子那藏，不过在听到后面那个熟悉的声音时，他的紧张又消失的干干净净，因为他知道，是萍姐来了。

“姐，我在。”

吴小七说话的同时已经拉开了门栓，打开了门。

门口站着的是一个清清爽爽的短发女孩，正是吴小七心心念叨的萍姐，她身上穿着的是吴小七头次见到的那袭紫红色的旗袍，手上除去那个常提着的手袋外，还提着一个布包，看起来似乎有点小重，见他只是傻傻地红着脸看着自己，她佯装生气地嗔骂了句：“傻小子，没看到姐姐都提不动了吗，也不知道搭把手！”

第6章 陪伴

吴小七赶紧从她手上接过了布包，侧身让到一旁，不好意思地说道：“姐，你来了呀，进来坐吧。”

女人脸上露出了微笑，她没吭声，只是迈步走进了屋子，没等吴小七招呼，便走到了那张破桌边上坐了下来，还伸手揭开了那个盖着的海瓷碗，眉头稍皱，轻声问道：“你每天都只吃这个吗？”

被自己喜爱尊崇的人发现了自己的“隐私”，吴小七有些尴尬，结结巴巴地说道：“不……是……”

他年纪小，可是不代表他没有自尊心，明明这就是他一天的口粮，可在萍姐的面前，就是不想失去那只有他自己才会在乎的那丁点尊严，硬着嘴说道：“才不是呢，这是我今日的早餐，只是先前不饿，忘了吃了。”不过，他说这话的时候，自己都有些不信，特别是萍姐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像是在质疑一样，使得吴小七的脸刷地一下红了，又结结巴巴地回了一句：“我……我……我吃这个就……就饱了。”

萍姐摇了摇头，轻轻地叹了口气，放下手中的海瓷碗，指着还被吴小七提在手中的布包说道：“里面有些吃的，还有两身衣服，虽然不是新的，但也能将就穿穿，等过年时，姐再给你做身新衣裳。”

自老头过世后，从来没有别人对吴小七这么好，虽说住在边上的街坊邻居也会时不时地接济他，可是在这个自保尚且不暇的年代里，这些关心也只能是个同情，谁家都不是个富户，不可能为了他而让家人挨饿受冻。

可是萍姐不一样，她自住到这里以后，对吴小七那真的是关爱到骨子里去了，恐怕亲姐姐都未必能做到她这样。吴小七是个善良的人，更是个知恩图报的人，他早就已经下定决心，要把萍姐当作亲人来对待，以后好好报答，只是他也知道，恐怕像自己这样的穷小子，一辈子都无法去做所谓报恩的这件事情。

吴小七更不知道，其实从一开始的时候，萍姐对待其他的半大小子和对待他并没有什么差别，后来从街邻嘴里听说过他的身世，知道他是个孤儿后，也只是在物质上比旁人多给予了一些，这在她看来，只是个善意的举动，并没有存着其他什么心思。

只是昨晚的那一幕出现后，让她对于这个半大小子有了新的认识。

前两天接到组织上的命令，和几个同志一起，执行锄奸任务。任务完成的很顺利，可没料到返回的时候，不小心撞上了鬼子的巡逻队。省城自被鬼子占领后，就被实行了宵禁的制度，这大晚上的三个人夜行打扮还提着枪的人，鬼子怎么可能放过，特别是在她开枪打倒一个鬼子兵以后，把所有的追兵都吸引到了自己这个方向，从而使得分头逃跑的两个同志得已顺利脱身，而自己则被鬼子给咬上了。逃跑的途中，偏偏撞上了正在摸夜收金汁的吴小七，情急之下把枪给扔到了他的粪桶中。

当时鬼子追的很紧，自己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才会这样做，可当自己逃回到住处，发现并没有鬼子追来时，才觉得自己的举动是多余的，完全可以把枪带回家。紧跟着一阵惧怕涌上心头，难道说鬼子因为丢失了目标就把矛头指向了这个孩子？又或者说鬼子发现了被扔进粪桶的枪？一时间，内疚和自责占据了思绪，冲动之下，她有返回去看看的念头，可恰在这时，听到了远处传来的几声枪响，正是先前约定好的枪声，是帮忙掩护的同志所开，她知道，只要那边一响枪，鬼子基本上就会被引向那里，可等到他们去到那里，早已经是什么都看不见也找不到了。

她强压住了内心的冲动，换好睡衣藏起夜行服，正打睡上床小寐会，天一亮就去看望那个被自己无意牵连的少年，习惯性地在睡前站在窗前往外望，透过故意没有关严实的窗缝，她看到了一个黑影立在自家门口。

看见这个削瘦的少年，背负着一个和他身材不成比例的粪桶，毅然地站在寒风中一动不动，自己的心中突然有种莫名的感动，也有种莫名的温暖。她知道，这个少年绝不是来兴师问罪的，而是在担心自己有没有安全的返回。

想到这里，她当即就往楼下走去，到了门口却又突然想到，如果自己此时出去，若是被某个有心人看见，那岂不是什么都说不清了。别看外面乌漆嘛黑，可谁又能确保这黑暗中有没有一双或者是无数双眼睛在盯着这里，在盯着站在外面的那个倔强少年。

为了保护自己，为了保护城中的那些同志，更为了保护这个什么都不懂也什么都不知道的少年，她强行压制住出去的念头，重新返回到了楼上，静静地坐在窗前，透过窗上那条小缝，看着屋门口那个如同雕像般站立的少年。他在寒风中挨冻，那么自己也陪着他挨冻，尽管屋子里比外面暖和，可是只穿着睡衣，也不见得会比外面舒服多少。

吴小七哪里会想到，自己站了多久，萍姐就陪着自己挨冻了多久。他所看到萍姐推窗，一副刚睡醒的样子，是因为外面已经有行人了，已经过了“危险期”了，她装出来给旁人看的。

站在窗前，看到吴小七回到自己的住处后，她才重又关上窗户，稍稍收拾了一下妆容，换好衣服，又找出了前几天买来的两身旧衣裳，这本来就是打算给吴小七的，打了个布包，临走前又装上了两盒酥饼，再去到包子铺买了几个热气腾腾的包子塞进布包里，这才来到了吴小七家。

“姐，不用，我有衣服穿，我也有东西……”

“既然你叫我姐，那就乖乖地听我话，打开包袱。”

吴小七还在嘴硬，可话还没说完，就被萍姐强行给打断了。他还想再要强，可是萍姐似乎有些不太高兴了，先前脸上的笑容被皱着的眉头和故意怒睁的眼睛给取代。他知道，若是自己再一味推辞，说不定真的会伤到她，于是就重重地点了下头，回应着：“我听姐的话，谢谢姐。”

“这才对嘛，你打开包袱，先拿身衣服出来，把身上的这身给换了，臭哄哄的。”萍姐重又露出笑容，话里的意思并不是在嫌弃他身上的味道，而只是一个姐姐在怨慎弟弟的不会照顾自己。

吴小七更加不会为萍姐说他臭而不悦，心里反而有种说不出的温暖，这许久以来，他第一次感觉到了真正被人心疼怜爱的感觉。

第7章 目瞪口呆

萍姐带过来的衣服不是两件，而是整整两身，从里到外齐齐全全，虽不是全新的，但也是干干净净，光看着都觉着很舒服，吴小七何时有过这样的待遇，当即就觉得鼻子发酸，眼泪在眼眶中打着转，可倔强的个性让他硬是撑着没让眼泪掉下来。

萍姐自然发现了他这副感动的样子，用着女性特有的湿柔，或者说是母爱般关怀的语气说道：“小七，赶快换上吧，身上的脏衣服等下我来洗。”

“嗯。”吴小七很享受这份关爱，他重重地点了一下头，随即又急忙摇头说道：“不，不，不！我自己洗。”他倒不是有面对异性的腼腆，而是觉得怎么可以像天仙、像菩萨般的萍姐去碰沾染了污秽的脏衣服，真的这样做了，恐怕他会自责和不安好一阵子。

“你是嫌弃姐洗不干净吗？姐可是从小就会洗衣服的哦。”萍姐嫣然一笑，她这是在故意逗吴小七，想要让他破涕为笑。

“没有，我怎么敢嫌弃，只是……只是……”吴小七很窘迫，他不好意思把自己不让帮忙洗衣服的理由给说出来，结结巴巴地不知道讲什么好，正焦急间，忽然扫到了水缸旁边的一担木桶，灵机一动说道：“姐，我想先洗个澡，再……”他没把话说完，而是用手指着从布包里拿出来的衣服，意思很明确，就是洗干净澡了再穿新衣服。

“那好，我帮你烧热水。”萍姐回应道，可很快，她就发觉自己犯了个错误，因为在这个贫穷的家里，除去灶台上一口残缺的小铁锅，压根就没有能够烧水的物事，随即她又想到，自己的这话可能会伤害到这个少年，依自己对他的了解，有如此要强个性的人，通常都不乐意把自己的“伤口”，展现在别人面前。

“不用热水，姐，我从来就不洗热水。”吴小七的回应出忽了她的意料，这个少年并没有因为自己无心之失，表现出反感的样子，反而是很大大方方：“老头在的时候常对我说，多洗冷水澡对身体有好处，由其是像我们这样的靠身体吃饭的人，更要多洗冷水澡。”

萍姐不知道这是不是这个少年化解尴尬窘迫的借口，但她情愿相信这当真是他一直以来保持的生活习惯，而不是倔强少年那可怜且可笑的自尊。

一桶冰冷的井水从头上浇了下来，尽管这个时间段的井水要比河水温度高上不少，可是在寒冷的天气里，还是让吴小七连打了两个冷颤，长吐了一口气后，他又飞速打了一桶井水，再次从头上浇了下去，这次他没有再打冷颤，身体已经很快适应井水的温度，浇过冷水的皮肤泛着微红，使得只穿着条大裤衩子，看起来瘦弱的吴小七显得份外的精神和挺拔。

擦拭干净穿好衣服后，吴小七又将那身换下来的脏衣服洗涤干净，这才回到了住处。屋门仍是关着的，可是他知道，今日和往常不一样，里面不再是空无一人，而是有着一个关爱自己的亲人在，想着能够多和萍姐多待上一会儿，吴小七的心情份外的好，动作也格外的麻溜，把湿衣服凉上屋外的竹杆以后，便推开了门。

萍姐没有在破桌前，而是坐到了自己的床上，这并不让他觉得有什么奇怪，让他惊奇的是，萍姐居然在摆弄那支被自己藏在破被褥的枪。

吴小七傻眼了，尽管他知道这支枪的主人是萍姐，也知道她会用这东西，可是当他推开门，看到她不仅找到了自己藏起来的那支枪，还把那支枪拆的七零八落时，整个人都傻怔了。

萍姐没有因为吴小七鲁莽闯进来而惊讶和愤怒，只是放下了手中正在擦拭的手枪零件，眼睛直直地看着他，平静地说道：“小七，把门关上。”

吴小七能够清楚地感受到来自她眼中和先前完全不一样的光芒，尽管只是在平视着他，可却像是能看透自己心魄一般；吴小七也能够清楚地感觉到，那个熟悉的萍姐，在摆弄手枪时，身上散发出一种异样的威严，散发出一种让人窒息的震憾力。

“小七，关门！”

萍姐的声音再度响起，这次语气中多了几分冰冷，让傻怔中的吴小七几乎要哆嗦起来，连忙转身关上门，又手忙脚乱地插上门栓，把自己的很背紧紧贴在门板上。他不是害怕萍姐会拿枪指着他，或者是萍姐会对他产生什么伤害，他是担心会有人会突然闯进来，这两扇门板不足以阻挡住，所以才会想着用自己瘦弱的身躯来充当门板的一份子。

看到他的这个动作，萍姐微微笑了一下，她轻摇了一下头，语气也从冰冷换成了温柔：“傻瓜，如果有人来，你挡不住的，你先去把包子吃了，都快冷透了。”

吴小七连着吃掉了三个包子，口中嚼着对他来说是难得的美味，眼睛却是一眨不睬地盯着萍姐的两只手。看着她用破布将拆的七零八落的手枪零件擦的干干净净，又看着她用一小盒没见过的油给那些零件上油。

屋子里很安静，除去两个人的呼吸声之外，就只有萍姐在组装这些零件时，偶尔会传出的金属碰境声。

当看到萍姐异常熟练的将先前用来打包装衣服的那块布上的零件重新装成一支完整的枪时，吴小七几乎忘记了咀嚼，目瞪口呆地看着鼻尖已经微微冒汗的萍姐，一脸不可思议的神情。他不是在诧异萍姐将一堆散乱的零件组装成一支枪，而是自己的脑子里突然闪过一连串的画面，全都是刚刚萍姐组装枪支零件的细节，吴小七相信，如果说现在那支枪现在还是一堆零件散落在那里的话，他会丝毫不差地把它组装起来。

“小七，这是我们两个人的秘密，谁都不能告诉，你知道吗？”

萍姐当然知道会惊吓到这个涉世未深的少年，可她没想到能面那个少年惊讶的神情，并不是因为她在擦枪，而是自己内心的震撼。她没抬头，一边用那块垫在床上的布擦去枪身上多余的黄油，一边看似漫不经心地说着话。

吴小七使劲摇晃了一下脑袋，想把这种怪异的感觉给驱走，可用处并不大，只得强压着这种感觉，噎下口中残留的食物，又喝了一大口冷水，掩饰住脸上的慌张，这才说道：“你放心吧姐，就算是我死，也不会透露出半个字的。”

他不是头脑发热才这样说，也不是吃了人家嘴短，拿了人家手短才这样说，而是真正的肺腑之言，这么多年以来，萍姐是第一个真正关爱自己的人，护着她还来不及，怎么可能还会去祸及她、连累她。

萍姐似乎极为相信他的话，也极为信任他这个人，听到吴小七的回答后，她便没再说什么，把重新组装好的枪塞到被褥里以后，拿起了吴小七的破棉袄，一针一线地细心缝补起来，专注的样子，让吴小七鼻子又是一酸，心中也暗暗发誓：她就是我亲姐，我一定要好好保护她，好好照顾她。

只是他完全没去想，自己还是被人家的羽翼给保护着，被人家的爱心在照顾着。

第8章 四麻子

尽管对于萍姐昨晚为何会穿着夜行衣，为何会被鬼子兵追？又为什么会在前两个月突然入住到这片居民区？还有自己怎么会对枪如此的熟悉和亲切？这些在他心里打着大大的疑问号的事情，被这两身衣服和几个包子的“巨大”诱惑下，让吴小七无意识地自动选择摒弃了，他只抱着一个信念，那就是萍姐是个好人，是自己的亲人，至于那些自己搞不明白也不想明白的事，就随它去，能不操这个心就不操这个心。

萍姐离开这里以后，吴小七补了个回笼觉，这一睡就睡到了下午，如若不是粪头吴叔敲门吵醒他，估摸着会睡到天黑。

十几家的金汁没去收，让吴叔很生气，把吴小七臭骂了一顿，还说要扣他工钱，可也只是说说，并没有真的这样做，因为粪头吴叔也是居住在这片贫民区里，也是看着他长大的街坊邻居，对于这样一个年纪尚幼的孤儿，他一直是包容和照顾的，特别是在听到吴小七的借口：响枪了，他害怕，才没有收完金汁。就更加没有刻意去责备了，扔下了几张钞票和个馒头后，粪头就走了，他来的真正目地并不是责骂吴小七，而是给吴小七送工钱，都是穷苦人家，怎会不知道这可是少年能够生存下去的依仗，好心的他还顺手带来几个自家蒸的馒头。

这个时代的人们，大都是很善良的，也都是很包容的，所以像吴小七这种即懒且胆子小、还是个孤儿的少年，也可以在夹缝中生存下去，虽然日子确实过的清苦一点。

用清水擦了把脸，又吃光了粪头带来的那几个馒头，灌下去一瓢凉水后，吴小七居然打了个饱嗝，就像是刚刚吃饱喝足了山珍海味一般。

走出屋子时，已快近傍晚，吴小七装模作样地整了整衣服，这一身萍姐送来的衣服，是他长这么大以来，穿过的最好的衣服，这让他有些得意，很想去人前显摆显摆，可低头时，看到脚上那双破破烂烂的黑布鞋，他又打消了这个念头，衣裳是好，可是这鞋子和衣裳完全不配，萍姐怎么会没有想到带双鞋子呢。

吴小七现在的想法有点得寸进尺，他没想去感激人家，反而还有着更多的欲念，这完全是要不得的，不过他似乎并没察觉到这种错误，只能是少年人的虚荣蒙蔽了他的双眼。

习惯性地朝着萍姐的房子那边望去，屋顶的烟囱正冒着阵阵青烟。这个时候，家家户户都在准备晚餐，萍姐也应当是如此吧。

吴小七很想去见识下，像萍姐这样的“富人”，晚餐是个什么样子，但是这个念头又很快被自己给打消了，原因是他脸皮不够厚，就算没有吃晚餐，他也不大可能真的跑去蹭饭，更何况现在也算是“吃饱喝足”的。

既不好意思去找萍姐，又没有兴致去小伙伴那去“显摆”自己的新衣裳，一时间吴小七竟不知道该去干嘛，本来极好的心情倾刻间变得寡味，正打算转身回屋，却听到了远处传来一声呼唤：“七哥！”

喊他的是个常在一起玩的伙伴，名叫四麻子，算得上是他最要好的朋友了。

和吴小七不同，四麻子是半个孤儿，家里只剩下个没有什么劳动能力的老娘，吴小七好歹还有份能糊口的生计，他则没有那么好运，只有平时去当当苦力挣点辛苦钱来维持两口人的生活，日子过的更是苦巴巴。

吴小七和他同年，只是长了月份，所以四麻子会叫他七哥。极度缺乏营养，使得四麻子显得更为瘦弱矮小，相比起他来吴小七的身材算是正常很多。

吴小七没有回应四麻子的呼喊，只是倚在门框上，静静地看着他跑来。

“呀，七哥，你这身行头可真精神呀！”四麻子的两只眼睛里是满满的羡慕。

“是吗？你也觉得不错？”因为脚上的那双破旧黑布鞋，没有去小伙伴面前炫耀的遗憾，在四麻子的羡慕中得到极大的满足，吴小七此时竟有些飘飘然，双手扯了扯衣袖又整了整衣领，从他话语中都能听出带着几分装逼的味道。

“当然，七哥，你穿上了这身，和有钱人家的公子哥没两样。”四麻子的话有些谄媚，脸上堆满了笑，把两只眼睛挤的只剩下一条缝了。

吴小七也笑了，轻拍了一下四麻子的头，搂着他的肩膀进了屋。

“你吃了没？”进到屋子里，拉着自己这个最好的伙伴坐在床头，吴小七便开口问道。

“七哥，我吃……还……还没吃呢。”吴小七的话像是戳中了四麻子的心思一般，使得这家伙那张干瘦的脸憋的通红，说的话也是结结巴巴，前言不搭后语。四麻子本来是想说吃了，毕竟少年人脸皮薄，可是一想到家中还有个正病着的老娘，家里可是没有半粒米下锅，自己来的目地就是借钱借粮。

看着他的这副窘样，吴小七立刻就明白了，先是起身走到破桌前，揭开上面盖着的海瓷碗，端起那四个煮熟的红薯，走到四麻子面前，说道：“这还有几个红薯，你先垫巴下肚子。”

“七哥……”

四麻子的眼泪在那双小眼睛打着滚，声音也有些哽咽。都是穷苦人家，又是相熟的伙伴，他怎么会不知道，这可是人家一天的口粮。

“我吃过晚饭了，这几个你全部吃了。”吴小七将海瓷碗塞到了四麻子的怀中，跟着又从贴身的里衣口袋里捣出两张钞票来，递到他面前，说道：“今天吴叔刚送来的工钱，你拿着给大娘买点吃的，她可病了些日子了。”

粪头吴叔和吴小七是本家，算得上是远亲，这也是吴小七能够有这份生计的最大原因，他今天总共领了四十块金圆券的工钱，一下子就掏出了一半，也算是很大方了。要知道，拿出这一半钱来，他自己这个月可能就得有几天要饿肚子。可是，吴小七并没有半分犹豫，四麻子的娘生病的事情他早就知道了，也去看过，上个月的工钱也有一半搭在那，否则这些天也不至于天天啃红薯，而且还不顶饱。

四麻子的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珍珠，不停地往下落，泣不成声地说道：“七哥，我又要连累你挨饿了。”

“别这么说，我们是好兄弟，大娘平常待我那么好，这点钱算得了什么，只是我没本事，如果有多点钱，就可以带大娘去看病了。”吴小七的眼睛也有些湿润，他倒不是因为看到好朋友哭才会这样，而是在怨恨老天的不开眼，为什么像大娘这么好的人，却要受到病痛的折磨。

第9章 铁血锄奸团

四麻子接过了吴小七递来的二十块钱，小心地装好，又从碗里拿了两个红薯，破涕为笑：“七哥，等我有工开了，就把钱还你，红薯我拿一半，我知道你也没吃晚饭。”

“全拿着，我真的已经吃过晚饭了，吴叔带了几个馒头给我。”吴小七一把拉住要走的四麻子，硬是能把海瓷碗里剩下的俩红薯塞给了他。

“快回去吧，大娘还在家等着你呢。”见四麻子不愿意收下，吴小七将他从床边拉起，边安慰边推搡着他出门。

“七哥……”四麻子的声音又带了几分哽咽。

“大老爷们的，别成天哭哭啼啼的。”吴小七这个时候倒表现的有几分男子气概，完全忘记了昨儿夜里自己被吓尿裤子的这件事情，完全忘记了在萍姐面前，他的样子并不比现在的四麻子强上多少。

吴小七的话起到了些作用，四麻子用衣袖拭去了脸上的泪痕，慢吞吞地往外走了几步，可走了几步以后，他像是突然间想到了什么一样，又急急地走了回来，一脸慎重地说道：“七哥，昨儿夜里你上工了没有？”

“上了呀。”吴小七摸不清他己这个好朋友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疑惑地点头回答。

“那你听到打枪了吗？”

“嗯！”四麻子的话让吴小七的脑海里马上浮现出了昨晚的情景，黑衣蒙面的萍姐，刺刀闪闪的鬼子兵，那颗打偏的子弹，自己尿裤子的尴尬，当然还有那把被扔进自己粪桶的枪。当然，他不可能会地这些事情讲出来，哪怕是自己最好的朋友，最好的伙伴，因为他答应过萍姐，这是属于他们俩的秘密。

“七哥，你知道昨晚响枪是出了什么事吗？”四麻子此刻有些神秘兮兮，他把手上的几个红薯重新放进海瓷碗，又返到门口四处张望了一下，回身把门关紧后，才继续说道：“昨天晚上，城里商会会长龚大脑袋被人杀了。”

“真的吗？”吴小七满脸的兴奋，他把住了四麻子的双肩，重又问了一遍：“真的吗？”

“千真万确，今天龚家的门前已经挂满白布，院子里也在搭灵堂。”和吴小七一样，四麻子也很兴奋，好像一副大仇得报的样子。

“这狗汉奸，早就应该死了！”吴小七恶狠狠地说道：“真是苍天有眼，恶人终归有恶报。”

“我今天路过他们家那条街时，看到好多侦缉队的狗腿子在他家附近，龚家门口还有着几个鬼子兵。”四麻子没有固定的生计，只有每天去市场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批到点零工干干，龚家就在市场附近大远，又是城里最有钱的人家，他家的铺头很多，尽管工钱克扣的厉害，名声臭的不得了，但是还是有着不少的人眼巴巴等着龚家管事前来招工，原因很简单，有工开不仅能省下自己的几顿饭，还能拿上一点点报酬，尽管这点钱少的可怜，但好歹能帮衬家里一点，省城里像吴小七和四麻子这样的半大少年可是不少，俗话说得好，半大小子吃穷老子，如果能够解决掉自己的温饱，对于这些在饥饿线挣扎的贫穷家庭来说，无疑不是个最好的事情。四麻子更是如此，虽然对龚家有着万般的仇视，可还是每日都像点卯一样，准时出现在市场那边，所以龚家有什么风吹草动，或者是城里出了什么事情，他都门清的很。

“汉奸，卖国贼，吸血虫，迟早都会是这个下场。”吴小七义愤填膺，他也是被龚家压榨过的，老父老母的早逝，和龚家有着很大的关系，所以他一听到四麻子说出的这个消息，大感痛快，就似大仇得报一样。

“七哥，你猜龚大脑袋是怎么死的。”四麻子神秘兮兮地说道。

“管他怎么死的，这种恶人早死一天，都百姓的日子就好过一天。”

“龚大脑袋是被铁血锄奸团锄奸了。”四麻子满脸都是笑，他接着说道：“七哥，昨晚的枪声就和杀龚大脑袋有关，听说鬼子忙活了大半夜，结果连铁血锄奸团英雄的影子都没看到。”

吴小七心中一震，他刚刚压根就没把昨晚的事和龚大脑袋的死联系在一起，被四麻子这样一说，才会立刻被震惊到。

之所以会被震惊，是因为他从四麻子的话语中听到了一个很重要的消息，那就是铁血锄奸团！

如果真如他所想的那样，如果真如四麻子讲的那样，那么萍姐就是铁血锄奸团的人。

吴小七早就听说过铁血锄奸团，鬼子侵占省城的这一年多以来，死在这帮英雄手下的汉奸、鬼子已经有十几个，每一个被诛杀的都是双手沾满了老百姓血的十恶不赦之徒。城里的鬼子宪兵，还有皇协军和汉奸侦缉队，向来是把铁血锄奸团视为眼中钉肉中刺，为了抓住他们，鬼子不仅在城中实行了宵禁制度，还全城大搜捕过几次。他还记得很清楚，也是从四麻子的嘴里说出来的，几个月前鬼子终于抓捕到了一个铁血锄奸团的人，随即咬出来一串人，使得被老百姓视为天兵天将的铁血锄奸团几乎损失殆尽，随后的几个月后，就再也没有听说过铁血锄奸团出来活动的消息。

吴小七很聪明，他马上又想到，萍姐住到这片居民区来，正是铁血锄奸团被连根端之后的事情，这无疑不是让他更加肯定，萍姐就是铁血锄奸团的人。

“七哥，你说这铁血锄奸团倒底有多少人呀？怎么个个都那么的有本事？”

四麻子还在继续叨叨，可吴小七根本一个字都没听进去，他现在满脑子都是萍姐、铁血锄奸团、鬼子的全城搜捕。

“七哥？七哥？”

四麻子发现了他的心不在焉，连着呼唤了他两声。

“小四，你先回去，哥有点事要出门。”吴小七从思绪中出来，可还是满满的担心，他要去看看萍姐，最主要去“提醒”她一下，因为他知道，今天白天看似风平浪静，可一到晚上宵禁开始，大搜捕就要开始了，鬼子每次都是这样做的，虽然吴小七不明白鬼子这样做的道理。

“七哥，我话还没说完呢，你听我说完……”

“小四，赶快把吃的带回去，再不回家，大娘就要担心你了。”

四麻子还想说下去，却被吴小七强行打断，把四个红薯一古脑塞进他手中，就打开门把他了推出去。

第10章 谜一样的女人

看着四麻子已经走到没影子了，吴小七这才反手关上门，朝萍姐住处走去。

似乎是早就看到他来了，吴小七还未敲门，门就已经打开，萍姐满面春风地站在门边上，笑嘻嘻地看着他。

“姐，我……”

“先进来。”

没吴小七把话说完，萍姐就伸手把傻站在门口的他给拉了进来，栓上门栓后，又拉着他进到屋子里。

萍姐应该是刚洗完澡不久，一头秀发湿漉漉地散披在脑后，穿着一身厚棉睡衣，身上散发着一股淡淡的清香，很是好闻。吴小七虽只是个半大少年，可哪曾有过单独和一个妙龄少女独处的时候过，被这撩人心脾的香味一熏，顿时有些心猿意马，脸瞬间红的像猴子屁股一般。

“臭小子！”萍姐发现了吴小七的窘样，笑骂了一句，随手拿起椅子上的一件外套披在了身上。

“姐，那个……那个……”吴小七羞的头都不敢抬，结结巴巴地说道：“那个……鬼子晚上会全城搜查，你……你要小心点。”

“你怎么知道的？”听到吴小七的话，萍姐本来的满面笑容变成了一脸严肃。

“每次发生……发生……”吴小七不知道该怎么去说，尽管他知道龚大脑袋的死和面前的这个女人有关，也知道她可能会是铁血锄奸团的人，可是他并不清楚萍姐心里是怎么样的想法，也就犹豫着该不该直说出来。

“每次死了汉奸鬼子就会全城大搜查对吗？”萍姐说出了吴小七想说的话。

“嗯！”吴小七抬起了头，眼睛瞪的老大，盯着她说道：“姐，你一定要小心心，上次，上次就是鬼子大搜查，结果抓了好多人，也死了好多人。”

他没有直白说出那些人都是铁血锄奸团的，在他内心里笃定萍姐就是其中之一，所以他的神情有几分焦虑，话语中是满满的关心。

“小七，谢谢你！不过你不用担心，姐没事的。”萍姐感受到了吴小七的关心，同样用一种关爱的语气对他说道：“姐和汉奸被杀的事没有关系，你要记住这一点，牢记这一点。”

“啊？”吴小七没听明白她话里的意思，整个人显得很迷茫。

“还记得姐早上和你说的吗？”萍姐抚摸着吴小七的头，柔声说道：“你昨晚没见过姐，不仅没见过姐，其他什么人也都没看见过。”

“哦。”吴小七有些失落，从萍姐的话中，他听出来了，尽管自己一心惦记和牵挂着她的安危，可她似乎还是不愿意让自己知道她的事情。

“记住姐的话，一定要牢牢地记着。”萍姐的这句话带着些冰冷的味道，可能是发觉自己的语气过于严肃，她的声音又柔和下来：“你还小，很多事情都不明白，也不理解，姐不想看到你卷入到你本不应该进入的世界。”

“姐，你就是我亲姐。”吴小七不傻，听她这样一说，就立刻领悟到了她的用心良苦，萍姐并不是不在乎自己，而是怕连累自己。

“是吗！你真把我当亲姐了？”萍姐的样子很高兴。

“嗯，我可以对天发誓！”吴小七说着就举起了三根手指。

“姐信。”萍姐把他的手拉了下来，接着说道：“不过，光姐信没用，首先你自己就得坚信，我就是你亲姐，只有你自己坚信了，别人才会相信。”

“啊？哦！”吴小七第一次听人这样说，他有些理解不了，可嘴里还是回应了。

“就像姐刚才说的一样，昨晚你没有见过姐，没有见过任何人，只有你自己抱定了这样的想法，只有你自己先坚信了自己的话，别人才会相信你的话。”

听完了萍姐的这段话，吴小七似有所悟，不过他还是没有完全明白这些话的意思。

“小七，姐很乐意有你这样一个弟弟，可是……可是现在的情况，不允许姐有你这样一个弟弟。”萍姐的情绪有点低落，看到同样有些失落的吴小七，她又紧接着说道：“小七，每个人要学会自己保护自己，很多时候，很多事情，都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对于你来说，不认识姐，可能才是对你也是对姐最好的保护，明白吗？”

吴小七听到萍姐不愿意自己当她的弟弟，顿时心就像掉落到冰窖一般，神情自然是十分的失落，萍姐后半句的解释和安慰他压根就没听进去，也根本对他没有半点作用。

“小七，你看姐是个什么人？”萍姐是个知性的女子她见吴小七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心里有些不忍。

“我不知道！”吴小七的眼神有些迷惘，他说的是心里话，他真的不知道，也看看不清面前这个美丽的女子，倒底是怎么样一个人。在他的主观意识里，像萍姐这样端庄漂亮的女人，就应该是大家闺秀，像萍姐这样心地善良的女人，就应该是天上的仙子，可是自从昨夜的那一暏，自从看到分解组装枪支，吴小七就意识到了，自己以前见到的那个萍姐只是表面的，实际上自己完全不清楚，她倒底是怎么样一个人，用一句话来形容可能会比较妥切，那就是萍姐是个谜一样的女人。

“既然不知道，那为什么一定要把我当成亲姐？你就不怕我把你卖了，或者是把你害了？”萍姐并没有因为他说不知道而生气，反而是笑嘻嘻地看着他，等着他的回答。

“我不怕，我虽然不知道姐是怎么样一个人，但有一点我可以肯定，姐是个好人，是个大好人，才不会把我卖了，害了。”吴小七回答的很认真，末了还加了句：“就算姐真的要卖我，害我，我也愿意。”

“小傻瓜！”听了他的这番话，萍姐笑的很灿烂，眼睛里有着先前没有的光彩，显然吴小七的回答，她非常的满意。

招呼着吴小七坐到饭桌旁以后，她从厨房端来了两三个菜，还有一锅香喷喷的白米饭，又拿了两副碗筷，亲手给吴小七盛上一碗白米饭，柔声说道：“弟弟，这些是我亲手给你做的，你若晚点还不来，姐就要去你家叫你了。”

“你肯认我做弟弟了？”吴小七异常惊喜，尽管桌上的那碗红烧肉很吸引他，可是相对于萍姐口中“弟弟”那两个字，他显得更为在乎一些。

“只有今天，你等下出了这个门以后，咱们就没有任何关系，以后……”

萍姐没有把话说完，她不敢看吴小七那清澈的不带任何杂念的眼睛，只是重重地叹了口气。

第11章 苦衷

萍姐一时亲切的比亲人还亲，一时又表现出比路人还陌生，这双重人格让吴小七很是迷糊，他已经完全弄不清楚，哪一个才是真正的萍姐。

红烧肉很好吃，可吴小七吃在嘴里全然不是滋味，他不敢去仔细观察那个不停给自己夹菜的女人，更不敢去追问她为什么拒自己于千里之外的原因，食如嚼蜡一般地吃完萍姐亲手做的菜，他便借口快要宵禁了，自己还要早起上工，向她告别。

原本以为萍姐会挽留自己，顺便再开导或解释一下原因，可是让他失望了，直到走出好远，都没有听到她的声音和呼唤。

原来她真的是那么的绝情，原来她真的没有想过要认自己做弟弟，对自己的好，只是她不经意的施舍！而可笑的是，自己却像是抓住救命稻草般紧握不放！吴小七从心底里冒出一阵凄凉，眼睛也跟着矇眬起来，他多么希望，身后能够传来呼唤自己的声音，多么地希望，那个声音可以告诉自己：我愿意做你的姐姐。可是，直到回到自己的住处，这个卑微的心愿，并没有得到满足，吴小七觉得心很痛，就像是被刀子狠狠地割了一刀，伏在床上发了会呆，突然间猛地弹起身，将身上萍姐送的那身衣服都脱了下来，全扔在地上，穿着大裤衩子，来回在这身在四麻子面前显摆过的衣服上踩着，与此同时，自己的眼泪也是止不住的流着，他真的是受伤了。

吴小七不知道，从萍姐家出来后，她一直站在门口，默默地看着他的背影，嘴里轻声地呢喃着：“小七，对不起，姐有苦衷，真的不能认你做弟弟。”

时间回到了三个多月前。

江萍突然间接到了一个任务，这个任务是军统下达的，作为军统天津站行动处的一名秘密侦缉人员，她和另几个不熟悉的人，被时任军统天津站站长余汉谋派遣到了这个紧挨着北平的省城，原因就是这里的军统行动小组：铁血锄奸团，被日伪连根给端了，本来往省城补充行动人员的任务是北平站的任务，可是因为出的叛徒原本就是军统北平站调过来的，再从那补充行动人员，无疑是肉包子打狗。

军统北平站站长陈驷海是个老资格军统，在戴笠面前是有点份量的，经他几封电文报告之后，往省城这补充行动人员的任务就变成了军统总部和天津站的事了。

江萍接到这个莫名其妙任务的时候，被惊呆了，因为她还有着另一重真正的身份：中g地下党员。

作为倍受组织上期望的，打入到军统内部，成功潜伏下来的特工，突然间被调去从事如此危险的工作，这让她一下子失去了主张，匆忙间找到了自己的上级。

她倒不是害怕危险，也不是不愿意去省城，而是她知道，组织上为了把她打入进军统天津站，费了多大的心血，做了多少的努力，她不想看到同志们的血白流，也不想看到同志们所付出辛苦成了无用功。

听完了江萍的述说，上级老罗思考了一小会儿，才开口说道：“江萍同志，你还能记起当初加入组织的初衷吗？”

“当然记得！”江萍的脸胀的绯红，她就算会忘记自己的家人，也不可能会忘记自己是怎么才加入到的组织，更不会忘记自己举起右拳在红旗下所发的誓言：我志愿加入中国g产党，坚持执行党的纪律，不怕困难，不怕牺牲，为共产主义事业奋斗到底。

一想到入党的那一幕，江萍绯红的脸上露出了自豪，语气中也是满满的骄傲：“我加入组织，是因为在组织里，有着一群和我一样有共同的信仰、共同的追求的同志。”

“不错，你说的很对，是因为有着一群志同道合的同志，是因为有着共同的信仰和目标，咱们才会走到同一条道路上。”老罗脸上还是带着微微笑，他接着说道：“江萍同志，就像入党誓词里所说的那样，为了同志们共同的信仰和目标，大家都会毫不犹豫地献出自己的生命，包括你我在内，对吗？”

“是的，罗书记。”江萍大概知道自己的上级要讲什么了，回答完他的话，就把头低了下来。

“作为一个地下工作者，这样的牺牲随时都可能会降临到我们的身边，所以我们更加要珍惜自己的生命，更加要珍惜身边的同志们的生命和付出。”

老罗意味深长地说出的这段话，让江萍的头更低了，脸上也有了羞愧的表情。

“那你能说说，今天为什么会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来找我。”老罗没有因为她低头，而放弃继续教训，因为他知道，如果不让她牢记这些同志们用血的教训得出的经验，以后可能会真的再次付出血的代价。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组织上为了把我打入军统，可是付出了很大的代价，我不想，我不想让组织上的努力白费。”江萍的声音带了一丝哭腔，她从事地下工作的时间虽然不是太长，可是也不算短了，自然知道自己贸贸然前来，会留下一串的隐患，会留下一大堆擦屁股的事给同志们收尾。

“去了保定，你就被赶出了军统吗？”老罗仍是微笑着，可他的反问却像是把重捶一样击在江萍的心口。

“没……没有。”江萍有些慌乱，她的回答也有些结巴。

“那就是了，既然没有被赶出军统，只是工作变得危险一点了，你完全没必要跑这一趟。”老罗脸上的微笑终于收敛了，取而代之的才是上级该有的严肃，他接着说道：“你知道吗？就因为你今天的冒失，天津的同志们要忙活几天才能替你收干净尾，说不定有的同志还会为此牺牲。”

“罗书记，我错了。”江萍的眼眶盈满了泪水，她抬起头，坚定地看着老罗。

“江萍同志，我也是个地下工作者，也知道一个人潜伏的孤独，一个人在敌人内部的无助，更加清楚，你身上压着的那副担子的重量，清楚你脑中紧绷的那根弦，使得你随时都处在高度的紧张状态。”老罗的语气变的柔和，他轻拍了一下江萍的肩膀，继续说道：“可是，这就是我们这些人必须要面对和承受的，为了咱们共同的信仰，为了早日实现共同的理想，就注定了我们必须要忍受住这份孤独，我们不能有亲人，我们不能有朋友，我们还得时刻准备着献出自己的生命。所以，请你记住，为了你自己的安全，为了同志们的安全，更加为了身边人的安全，我们不能有任何多余的情感，哪怕对面真的站的是你的亲人，你都必须把他当成陌生人。”

从回忆中走了出来，看着远处那个缓缓而行的瘦小的背影，江萍轻轻地念叨着：“小七，对不起，姐现在不能有你这个弟弟。”

第12章 枪感

吴小七当然不会知道自己离开后萍姐内心的挣扎，他发泄着心中的怨气，把萍姐送来的那身新衣服当成了出气筒，如若不是感觉到冷了，他还不会罢休。

怨恨中，吴小七在那两床破褥子中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直到周边响起了剧烈的犬吠、砸门声和鬼子那听不懂的嘶喊，他才被惊醒。

和前几次一样，鬼子果真在宵禁的时候进行了全城搜查。

尽管心里在留存着对萍姐不愿认自己做弟弟的怨恨，可这个时候，他的心还是揪了起来，自然是为了那个无情拒绝自己的女人而紧张。

那身被自己疯踩过的衣服还安安静静地躺在地上，吴小七心底忽然间涌起一阵内疚，他现在也想通了一些，自己根本就没有任何理由去要求人家认自己做弟弟，而萍姐也更加没有义务一定要认下一个没爹没娘的贫困小子。既然是这样，那自己又何必对这件事情如此的耿耿于怀，不管萍姐是出于什么心态送来两套衣服，又或者说她是想用这两身衣服来“收买”自己，让自己不乱讲话，那也没有关系了，至少她这个人还是极好的，不光是对自己还是对四麻子他们，萍姐都是个有着菩萨心肠的好人。而且，衣服也是无辜的，自己不应该把心中的怨气，撒到它身上。

想明白了这一点，吴小七从被褥中钻了出来，拾起了已经脏兮兮的衣服，爱惜地拍拭去上面的尘土。

“哐当！”

两扇薄薄的门板忽然间被人砸开，吴小七扭头一看，两个身穿土黄色军装的鬼子窜了进来，一柄挑着膏药旗的明晃晃的刺刀指向了他。

“你的，什么的干活？”用刺刀指着吴小七的鬼子兵，用半生不熟的中国话询问着。

“太君，我是良民，我是良民。”吴小七全身都在发抖，一方面是因为只穿着个大裤衩子，天气确实冷，但更多的还是他的生理反应，他毕竟还只是个未长大的孩子。

望着面前这个害怕的瑟瑟发抖的干瘦少年，两个鬼子明显没有为难的兴趣，另一个鬼子用刺刀挑了挑床上的破棉褥，在那本就已经破旧不堪的褥子上留下了几个洞后，便带着自己的同伴离开了。

吴小七是真的害怕，他也很想有骨气一些，也想能表现出不畏惧的一面，可是当真正的面对鬼子兵的刺刀时，那种本来的恐惧就立刻占据他的大脑，身体的反应也完全不受控制。看到鬼子走了以后，他腿一软，跌坐在地上，鬼子进门前他还在记挂着萍姐，可此时此刻他已经完全忘记了她那个人，待到稍稍缓过神来，才猛地惊起，冲到门边，望向了萍姐住处的那栋屋子。

狗叫的很凶，手电筒的白炽光芒不断地划过寂黑的夜空，还有众多的火把，把萍姐所住的那片居民区照的通亮通亮。男人女人的惨叫，老人的哀嚎和小孩的哭声，夹杂着鬼子的鸟语和汉奸的吼骂，把本该宁静的夜晚变成了修罗场。

吴小七远远地都能看到，萍姐的那栋屋子前最为光亮，似乎鬼子把那当成了集中的地方，众多的鬼子、汉奸和伪军驱赶着人们从四面八方往那汇集。

吴小七不明白，为什么闯进自己家的那两个鬼子没有把他也赶去那边，难道是自己的怂样让他们觉得没有这个必要？

说真的，每每撞到鬼子兵后，吴小七就会打心眼里害怕，表现出来的样子也是极尽恐惧，连他自己每每事后都会看不起自己，他也想能够表现的硬气一些，可是，当下次来到的时候，他仍旧会重复之前的恐惧。

吴小七并不知道，一个无依无靠的孤苦少年，一个挣扎在贫困线上的少年，一个缺少关爱和管教的少年，有这些本能反应是再正常不过。其实他已经比很多人要强，至少他在发现萍姐的身份时并没有很惊慌失措，至少他在发现那支枪时没有失去自己的主张。还有，他比自己想象中的要坚强勇敢许多，就像现在，他就打算去到那被鬼子重重围住的集中点去，换作别的少年，躲都躲不及，怎么可能会舍着性命去凑这个热闹。

吴小七独自一人走进一群被鬼子驱赶着的相熟邻居中时，得到的是他们不解的目光，连驱赶人群的鬼子兵都觉得这个瘦小的少年很奇怪，怎么会主动走进来。所有的人包括鬼子兵都认为，在没被发现的情况下，他应该是藏起来才是正确的，可偏偏吴小七却傻兮兮地跟着来了。

是傻，确实是傻，吴小七自己都这么认为，但是他不后悔自己作出的这个决定，也不后悔自己的这个举动，因为在他内心中有个声音在告诉他：你必须过去，她是你姐，是你亲姐，你必须亲眼看到她安然无恙，假若她真的被抓了，你来了也算是亲自给她送行！

吴小七不知道，自老头去世，他接手收粪工这个活计后，长久的孤独无助，使得他养成了两个极好的品性：坚韧、果敢！

尽管他还会和那些半大小子的伙伴一样胆小、懦弱、贪吃，会害怕恐惧、喜欢偷懒，可是实际上他已经和他们有了天壤之别，他能自食其力，甚至还能帮助别人，遇到事情不会六神无主，不会惊慌失措，就像当时看到粪坑底部的那支枪时，就像第一放摸到真正的枪的时候，他并不害怕，反而是对枪产生了一种莫名的好感，而且这种好感很快就转变成了对枪的熟悉感和亲切感。他不知道，对枪的熟悉感和亲切感是多少玩枪的高手梦寐以求的东西；他不知道，冥冥之中似乎是注定了，他就是为枪而生；他更不知道，在很长的一段时光里，枪将会是他最亲的亲人。

乌泱泱的一大群人被鬼子集中在这片空地上，四面围着密密麻麻的鬼子伪军，黑森森的枪口和反射着寒光的刺刀指向着这群手无寸铁的老百姓们。大人不敢大声喘气，小孩不敢放声哭泣，除去几个汉奸不停地在吆喝着什么，这里只能听见火把燃烧的劈里啪啦声。

吴小七完全没听清那几个汉奸在说什么，他的心思全都在寻找萍姐上面，可是如此多双眼睛盯着人群，他哪里敢四处张望。

吴小七经历过这样的搜查集中，心里明白鬼子没有把萍姐押在场地中间，那就说明着她并没有被发现，没被发现就说明她很安全。只要萍姐没事，那就不枉自己冒险前来，想到这里，吴小七暗暗地松了口气。

第13章 小女人

又一拔人被赶进了原本拥挤的人群，使得这个小小集中处产生了一点点的人流涌动，吴小七正想趁机寻找萍姐的下落，冷不丁却没一个人牵住了他的手，紧跟着一股淡淡的清香传入了他的鼻孔中，味道很熟悉。按理说，这么多的人，这么紧张的气氛，这么混杂的气味，吴小七是不大可能闻到如此淡的味道，但偏偏他就清楚地闻到了，这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这人离他很近。

事实也证明了这一点，吴小七不光鼻子闻到了那股淡淡的清香，手上也传来一阵奇特的感觉，他的手被人牵住了。

握住他的手很柔软但又很冰凉，手型不大，但是在自己掌中的感觉非常的好，很明显是女人的手。这种感觉吴小七说不清楚，像记忆中母亲的手，可母亲的手要远比握住自己的这只手粗糙的多，可是感觉不会骗人，吴小七很享受这种几乎已经在记忆中消失的感觉。

扭头一看，牵着自己手的是一个面色黄腊的女人，一身极为普通的妇人装扮，一根木发簪把头发簪在脑后，头发上好似有着一层灰蒙蒙的东西，且还油腻腻的，似乎许久没有清洗过。

这个面孔很陌生，如若不是鼻中的那阵淡淡清香，如果不是手心中的那份感觉，他肯定会认为这妇人认错人了。

正打算出声询问，吴小七忽然看到了一双干净明亮的眸子，这双眼睛他熟悉的不能再熟悉，吴小七有这个自信，就算距离再远些，光线再暗些，他都能一眼认出这双眼睛的主人。

“萍姐！”吴小到的声音中是满满的惊喜，如果不是她的这双清澈的眼睛，他根本就不可能发现，牵着自己手的这个妇人就是那个平素那个美丽的女子。

“小七，别怕。”容貌虽然化妆成了丑陋的样子，但是萍姐的声音没有变化，抓住他的手比先前稍稍用力了些，这是在鼓励他。

“我不怕，鬼子以前也这样做过，你也不用太担心，等会如果要连保的话，你就是我姐，记住了我姓吴，你也得用这个姓。”吴小七这个时候表现得特别冷静，有点让江萍刮目相看，她完全想不到，这个看似不经世事的少年，身上其实有着许多没被发现的闪光点。

“姐，你听到我说的话了吗？”见萍姐失神，吴小七满脸的集急。

“嗯。”江萍重重地点了点头，她心道：白天还大义凛然地拒绝了人家认亲，可这会马上又要依靠人家来脱身，江萍呀江萍，你终归还是不能去连累他的呀。

江萍没有忘记老罗的教诲，也着实不想因为自己，把一个无辜的少年牵扯到危险之中来，可是眼前的状况，又使得她不得不依靠于吴小七。她现在的心情很是矛盾，她不是在想怎么脱身的问题，而是在想过了这一荐以后，如何去面对这个纯朴的少年。

吴小七当然不会知道牵着自己手的萍姐内心的挣扎，他此刻憧憬的是有了姐姐的日子。

和吴小七所说的一样，鬼子汉奸们没有诈出来所谓的刺客，又釆用了他们惯用的那一套：让乡亲们互相确认和担保。

虽然有吴小七的帮助，可是江萍还是有些紧张，因为除去吴小七外，还要里长的认可，她可不认识这个里长。

万一那人说不认识她，岂不是会把吴小七给害到，眼见就要轮到她们了，江萍有些后怕，本来抓着吴小七的手也放开了，自己出事也就算了，可不能把这个少年给害了。

正当她要对吴小七说不要管她时，江萍忽地发觉，自己松开的手能被这个少年给抓住了，耳边传来了他轻轻的话语：“姐，没事，里长是我吴叔。”

尽管不知道这个里长是不是如吴小七所说的是他叔，可从少年坚定的眼神中，江萍看出来了，自己和他应该能过这一关。

唉！过了今晚，恐怕自己不认这个少年做弟弟也不行了，就算自己再硬嘴狠心拒绝，可是众目睽睽下，而且还有鬼子汉奸的注视，她和他的姐弟关系是跑不了。

其实江萍并不排斥认下吴小七做弟弟，可是自己特殊的身份，自己所要履行的使命，自己要完成的任务。让她根本就没有资格和条件去当一个合格的姐姐，且不论要照顾他，万一真的哪天出事了，那他可能就会被自己害死。

江萍脸上化了妆，吴小七看不出她脸上的表情，不过他能感觉到萍姐似乎还有些顾虑，他先还以为是在担心如何过这个坎的缘故，可稍一思索，立刻就意识到了，她似乎并不是在意这个，而是还是不想认自己做弟弟。

尽管心里仍有些失落，可很快他就释然了，吴小七毅然前来这里，并没有带着这个目地，他只单纯的担心和牵挂萍姐。

“姐，你认不认我当弟弟都没事，反正我拿你当姐就行了。”

吴小七的话让江萍很是感动，她突然发现，或许是自己想的太多，考虑的太多，人有的时候，简单一点说不定会更好。

不是谁都有胆量敢在危难处有这份担当，不是谁都会彻彻底底的这么坦荡，眼前的少年都能有这勇气，更何况自己呢。这一瞬间，江萍有了种豁然开朗的感觉，眼前的这个少年教会了自己一些东西，心里的那个结也被他给打开了。

“不，姐愿意认你做弟弟，能和你做姐弟，这是我前世修来的福份。”

江萍有些许激动，如果不是顾忌周边有着众多的鬼子伪军，她当真会将身边这个少年揽入怀中。

“姐，真的吗？”吴小七听到她的话后，双眼都要放出光来，脸上更是神采飞扬。这个看似没心没肺的少年，居然在这种场合，完全无视鬼子和汉奸，无视可能存在的危险。

“你们两个，过来。”

江萍还没回应吴小七，却听到了一个暴燥的声音，徇声望去，不远处一个汉奸正用手指着她们，这句话正是他所喊。

“姐，轮到我们了，我们过去吧。”吴小七当先迈出了步子，牵着她的那只手尽管瘦小，可在江萍的心里，却是那么的强大。

小七，你还要给我多少惊喜啊。此时此刻，江萍不再是一个有着崇高信任的地下党员，不再是令鬼子汉奸闻风丧胆的铁血锄奸团英雄，她现在就是个小女人，是一个有着弟弟的小女人。

第14章 名字

里长吴叔的另一个身份就是粪头，他同时还是吴小七的远房堂叔，当看到吴小七牵着一个脸色腊黄的女人走到面前时，他吃了一惊，询问似的眼神看向吴小七，却没有得到他的任何回应。

“你们的名字，什么关系？”吴叔身边的汉奸一脸不耐烦的样子，同样的话问过无数遍以后，早已经让他有些麻木，巴不得能早些完事，然后回家热炕头热被窝。

“吴小七。”

江萍刚想开口，却被紧握她手的吴小七抢了先。

“大名。”汉奸几乎没拿正眼看她们，只匆匆地扫了一眼，语气里全是蔑视。

“从小我爹娘我姐就这样叫我。”吴小七这句话是实话，像他这样贫苦人家的孩子，往往都只有个少名，而且还不乏还有许多取二狗子、三呆子、四麻子贱名的，名字没有辱骂的意思，只图个名贱好养活的心愿。像吴小七，他之所以叫小七，是因为他父母前面还生了六个兄姐，只是一个都没活下来，到了他这才叫小七的。

“哪那么多废话，有就有没有就没有。”汉奸狗眼看人低，在他眼里，面前的这一男一女就是个低等人，如果不是太君在场，他连看都不会看一眼，更别说和他们说话了。

“老总，对不起，对不起，弟弟年岁小，不懂事，请您多包涵，他大名叫吴非。”江萍心里恨不得把这个狗汉奸斩成几大块，明面上却又装成一副胆小懦弱的样子，典型的一副小老百姓怕事的模样。

吴非？！

吴小七一下子懵了，这个名字他从来没有听说过，可萍姐她却说是自己的大名，这是怎么回事？

少年人，虽然有股子热血、冲劲和胆量，但是见识过的世面实在太少，他完全没想到，这个名字是江萍听到他说“从小我爹娘和我姐就这样叫我的”这句话时，内心最敏感的地方被角动了。

吴小七的家庭状况她很清楚，父母双亡，除了他一个人之外，再也没有其他人，话里的和我姐，显然是把自己给加进去了。

既然自己和他注定有这段姐弟缘份，那么自己就要履行做家长的责任和义务，照顾他是理所当然的，给他个大名也是必要的，也算是自己送他的见面礼吧。

吴非这个名字并不是她随口开河、信口雌黄的，她对这个“非”字有着良多的感触和体会，把这个字拿来当吴小七的名字，还有层深意，那就是她希望吴小七能够在人生道路上慢慢体会这个字。

汉奸边上站着的里长吴叔，他既是这条里弄的里长，又是吴小七的远房堂叔，同时还是吴小七上工的粪头，这些年吴小七能够独自生存下来，和他的照顾是密不可分的，他对于吴小七的一切都是清楚的不能再清楚，熟悉的不能再熟悉。见到他和一个面色腊黄的女子手牵手走过来时，他就已经吃惊的不行，现在居然听到了那女人告诉汉奸吴小七的大名是吴非，这更让他觉的不可思议。

吴小七可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这十几年来自己可是从来没听说过，他有这样的一个名字。吴叔是过来人，经历过的事很多，他现在隐隐觉得眼前的这个女人和鬼子的搜查有着莫大关系。

别看吴叔是日伪的里长，可他对于龚大脑袋的死，也是拍手叫好，对于铁血锄奸团的英雄，他同样是深感佩服，这个女人极有可能就是他们的人，可是，吴小七这小子怎么会和这些人产生了纠葛。

人就是这样，都喜欢看热闹，可一旦牵扯到自己或者是自己身边的人时，想法说马上不一样了。尽管吴小七只是远亲，但这几年的照顾，让吴叔早就把他视为自己的亲人晚辈，他不能坐视不理，让这孩子“误入歧途”，本想当场揭穿这女人的话，可转念一想，他们两个在汉奸鬼子还有众街坊邻居面前已经表现的如此亲密，若自己此时揭穿她，岂不是连小七一起给害了吗？

吴叔不愧是个老江湖，他见到吴小七疑惑地看向那面色腊黄的女人，而引起了汉奸的怀疑时，抢先一步说道：“刘爷，没错，这小子大名叫吴非，是在这条弄子里出生的，父母死的早，两姐弟相依为命长大的。”

“哦。”里长吴叔的话说的正是时候，刘姓汉奸原本的些许怀疑立刻烟消云散，不过他马上又问了一句：“弟弟叫吴非，那姐姐叫什么名字呀？”

他这话问的是吴叔，并没有向吴小七和江萍发问，问话的时候，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吴叔，明摆着是在观察他的表情，如果吴叔有稍许慌乱或者是异常，那么等着他和这两姐弟的，肯定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还好，吴叔反应很快，倒底是有过见识和经历的人，他见江萍的眼睛不经意地瞟向身后的那栋屋子时，立刻就明白了，她就是住在这栋屋子里的那个被里弄这些半大小子和小屁孩们叫萍姐的女人。

他无暇去细想，那个花枝招展却有着一颗善心的萍姐，怎么会突然变成眼前这个面色腊黄一副农家妇女装扮的女人。用着阿谀奉承的神态，恭敬的回答着刘姓汉奸的话：“刘爷，这丑妇叫吴萍，是这小子的亲姐。小时候长的还挺水灵，越大越丑，才二十几岁的人，看起来像是快四十岁了，真是造了什么孽。”

刘姓汉奸没从吴叔身上发现什么异常，也无心听他的这些哆嗦的话，不耐烦的说道：“你们可以滚了。”

吴小七还在奇怪吴叔怎么也会说自己叫吴非，很快能听到汉奸问吴叔萍姐的名字，这让他心中的惊奇立刻被紧张所取代，好在汉奸是看着吴叔的，没有发现他的异样。正想怎么提醒吴叔时，却听见了吴叔说出了“吴萍”这个名字，这一下他心中的讶异就更甚了。吴萍这个名字是前一会自己对萍姐说的，那会吴叔他压根就不在边上，他怎么会知道这个名字呢？

吴小七犯糊涂了，他真的是百思不得其解，怎么也想不通吴叔为什么会说自己叫吴非，也想不通他怎么会知道吴萍这个名字，以至于汉奸让他们滚蛋的话都没听见，还是萍姐拉着他离开了这里。

第15章 希望和憧憬

两人回的是萍姐的住处。

一进到屋子里面，吴小七就迫不及待拉着江萍问询：“姐，我什么时候有这个名字了？”

“傻小子。”江萍轻声嗔骂了他一句，看似是骂，实则语气里是满满的怜爱。

“姐……”

吴小七还想继续追问，却被江萍伸手挡在了他的嘴上，轻摇着头，接着又用手指了指外面。

吴小七不是这么不小心的人，只是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名字搞糊涂了，一心只想着搞清楚原因，如果说只是萍姐一个人说出来的话，他根本就不会有这种反应，问题的根源在于吴叔居然也知道这个名字，而且还一下子说出了萍姐要用的化名，这才会让他觉得不可思议。现在看到萍姐的警示，他才恍然警醒，不好意思地拍了拍自己的后脑勺。

两人在楼下的饭桌旁静静地坐着，听着外面鬼子汉奸的喧哗，直到整齐的翻毛皮鞋踩地的声音和汉奸两轮车的铃声从附近消失，她们才起身。

吴小七趴在门上，想透过门缝看看外面的动静，他得回家，虽说萍姐认了自己做弟弟，可是他知道这里没有地方让他睡觉，楼上只有一间卧室，那是萍姐的闺房，自己自然不能去，而楼下即被当作了客厅、饭厅还有一个厨房的功能，更加没有容身之处，外加再过一两个时辰，自己就得去上工了，虽说白天已经睡够了，但总得稍微休息一下吧。

江萍没有跟着凑到门边，她不紧不慢地上到了楼上，窗户那条缝再冷的天，也会保留着，这是她作为一个地下工作者长久以来保持的警觉。从楼上望外看，当然视线要好的多，不用开窗，只要人挪动位置，就能把周边一片都看的清清楚楚。江萍并没有很刻意地去观察外面的情形，因为她知道鬼子汉奸不会再关注这个片区，这里除了自己外，不会再有第二个和昨晚枪击事件有关的人，而这一关自己本来不容易过，偏偏上天突然间给自己送来了个弟弟，还有着一个素昧平生却又是极其精明的吴叔，帮着顺利过关。

从梳妆台上取了几件卸妆的东西，江萍又往楼下走去。下到一半时，就看到吴小七正在楼梯口踌躇，似乎是在犹豫着要不要上楼。

“姐，我……先回去了。”

看到江萍下楼，吴小七的脸莫名的红了起来，似乎是心里想去看看萍姐闺房的小九九被识破了一般。

“先等一下，姐有话要对你说。”

江萍微微笑了一下，从吴小七身边走过，在水架上取了脸盆和面巾，打了点冷水，又从暖壶里倒了点热水，试了下温度后，把面巾放到水里打湿，然后再敷到了脸上。

吴小七愣愣地看着江萍一个人在忙活，一声不吭地呆站在她身后，等着她要说的话。

用热面巾敷了约摸一两分钟的时间，江萍才将面巾从脸上取下，紧接着她伸手在耳垂后面撕扯着什么。

吴小七有些纳闷，他以为萍姐耳垂后面有什么不舒服，正想询问关心，却看到了让他惊奇的一幕，萍姐居然从脸上撕下了一层薄薄的、透明的皮。

江萍把那张皮放到了脸盆中，然后拿起刚刚从楼上拿下的瓶罐，挤出一些乳白的液体，混合在一起，往脸上抹去，涂抹均匀后，才开口对吴小七说话：“小七，你明天中午能把吴叔请到这里来吗？”

“请吴叔？”吴小七疑问道，他随即反应过来，这是萍姐要感谢人家先前的帮忙解围。经过刚才的静坐，吴小七已经有些醒悟，他隐约感觉到吴叔并不一定真的知道自己那个突然出来的名字，至于吴萍这个各字，恐怕也是他猜出来的，作为里长他当然会认识里弄这个善良的女孩，在她的名上加上自己的姓，吴萍这个名字得出来其实不会很难。自己当时就应该能看出来的，只是因为那时所有的心思全在吴非这个名字上了，被人叫了十几年小七，突然间有了大名，心神不宁也很正常。

“不好请吗？”江萍双手沾了些许清水，不停地在脸上搓揉着，那些涂在脸上的乳白液体，被搓揉的泛起了少许泡沫。

“好请，我下工了就去。”吴小七目不转睛地看着萍姐搓脸，长这么大，他还从没见过洗脸还有这么讲究，至于那张从脸上揭下来的皮，更是引起了他的极大兴趣，好几次他都有想去看看泡在脸盆里的那张皮成了什么样子。

“那好，我中午在家等你。”萍姐用面巾洗去了脸上的泡沫，一张极其美丽能极其熟悉的面孔展现在了吴小七的面前，或许是因为刚用热水洗过，她的脸上比平时更多了几分红润，更加显的美丽动人。

吴小七呆了，他根本无法把眼前这张漂亮的面孔和先前那张腊黄的脸联系到一起，就像一开始他无法把萍姐和黑衣人，和铁血锄奸团，和枪，和龚大脑袋的死联系到一起一样。

他痴看着萍姐，倒不是有亵渎她的心思，而是在思考着，面前这个即将成为自己姐姐的女人，还有着什么不可思议的一面，还有着什么自己连听都没听说过的本事。

“你想学吗？”江萍看出了他的心思，从水中抓出了那张薄薄的透明的皮，轻轻抖去上面的水珠，出声询问道。

“想。”吴小七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可很快又摇着头叹着气说道：“还是算了吧，我学这个也没用。”

江萍似乎料到他会如此回答，既没惊讶，也没有询问原因，只是细心地用拧干的面巾拭去皮上残留的水珠，放置到了一个盒子的底部。

做完了这此事情后，她才抬起头，看着吴小七，柔声问道：“小七，喜欢吴非这个名字吗？”

江萍是个感性的人，她之所以一而再拒绝认下吴小七这个弟弟，是真的担心会因为自己害到他，先前吴小七所表现出来的和他身份完全不符合的沉着冷静和坚毅，使得她放下了诸多的顾虑，吴非这个名字与其说是她认下弟弟的决心，倒不如说是她对这个给了她诸多惊喜的少年的希望和憧憬。

第16章 誓言

吴小七收工后，特意又洗了个澡，才跑去吴叔家。

“你来了呀。”吴叔似乎早就料到他会来一样，手上的活计未停，淡淡的说了一句。

“叔，我……萍姐想请您过去吃个饭。”吴小七本要说的我姐，可他转念间想到，自己可是他看着长大的，有什么事情都瞒得过他呢。

“饭是可以随便吃，但很多事情是不能随便做的哦。”吴叔头都未抬，只是漫不经心地说着这句话，好似并不是讲给吴小七听一般。

“叔，萍姐是个好人。”吴小七哪会不明白，吴叔是在责备自己，怪自己胡乱惹事。

“哼，好人？”吴叔闻言冷笑了一声，他停下手中忙碌的活，瞪着眼看着吴小七，说道：“她如果是好人，就不会在这么危险的时候和场合，把一个尚未成年的小孩牵连进一件危险的事情中来。”

吴叔不是吴小七，他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倘若自己不是里长，不帮着在汉奸面前证明的话，昨晚他们很难过关。鬼子占据省城的这一年多以来，为了全家的生计不得不当了这个里长，也算的上是个小汉奸了，见过不少吴小七他们这些街坊邻里没有见过的场景，也知道不少吴小七他们这些街坊邻里听都没听过的事情。

作为吴小七的实际监护人，吴叔虽然是个远亲，但实际上自吴小七父母先后去世后，就是他一直在照料，否则就这一个没心没肺的小伙子，能够平平安安的在省城生浩下去？尽管没有把吴小七接到家里来，但实际上吴叔一直都把他当成自己的小孩在看待。现在这小子居然犯了这么大的糊涂，和铁血锄奸团的人搞的了一起，叫他如何会不气愤。昨晚乍一看到时，自己先是异常的惊讶，跟着才是愤怒，可终究还是压制住了怒火，帮着他们敷衍过去了。

回来后，一晚上他都难以入眠，这种事情一旦败露，小七子难逃一死，自己也跟着遭殃，弄不好全家老少都会跟着一起倒霉，这其中的干系，可不是眼前这个少年所能承担得起的，这也是他后怕的原因，更是他今天对吴小七恼怒的原因。

“叔，姐真的是个好人，不信您去街坊邻居乡亲们那去打听打听。”吴小七想的肯定不会有吴叔多，听到他责骂萍姐，逆反心理就来了，很想反驳回去，可一想到他这是关心自己，才能忍着性子好声解释。

“一点小恩小惠就能够蒙蔽你们的眼睛，真的是可悲。”吴叔叹了口气，接着说道：“既然她想见我，我就去会会她，我倒想看看，这个女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吴叔边说就边外走去，也没收拾一下手上刚刚忙乎的活，更没和家里人打声招呼。

来到萍姐住处时，她已经准备好了一桌的饭菜，桌子上还放了一坛子酒，这年月在寻常百姓家是不可能有这种伙食的，过年都比不上。

吴小七哪里见过那么多好吃的，双眼都放出光来，就差没有流出口水来。

倒是吴叔只是冷眼看着，一声不吭，就连江萍和他打招呼，也都只哼了一声，这还是看在小七的面上，否则别说回应她，恐怕是一进门就开始辱骂了。

“吴叔，这杯酒我敬您，感谢您昨晚的大义相助。”江萍从吴叔一进门就知道了他对自己有很大的怨气，所以一直笑容迎着，小心谨慎地招呼着。她看得出来，这个憨厚却不失精明的中年人，很是在乎和看重吴小七，否则昨晚不会冒着那么大的风险，替自己作证。既然是对小七好的人，又帮助过自己，那么他的点脾气和怒火，当然是全都都接着。

吴叔不是个不通情理的人，他一直在甩脸子，只是因为面前的这个女人把小七和自己拉下了水，可实际上他私底里还是很敬重铁血锄奸团的这帮人，敢老虎嘴里拔牙，可不是凭一点胆量就能做的。这个女人显然是知道自己有怒气，却一点都不介意，反而是客客气气尊敬有加，使得他也不好拉下脸来，再者也着实有些日子没喝酒了，当下也端起了酒碗，一饮而尽。

吴叔豪爽，江萍也巾帼不让须眉，同样是将手中的酒碗一饮而尽。

这可把吴小七给惊到了，筷子上的那块红烧肉掉到了桌上都没发觉。他小时有偷喝过老头的酒，也偷喝过吴叔的酒，那种劣质白酒入喉火辣辣的感觉，是他无法忘记的，别说一碗了，就连一口他都喝不下去，现在猛然见到两个把酒当水喝的人，叫他如何不吃惊。

“吴叔，我再敬您一碗酒，这杯酒是向您赔罪，因为小女子连累到了您。”江萍脸上泛起了些许红晕，这是酒精的作用，本来美丽的面容因为这些许红晕，显得愈发的娇艳好看，起身给吴叔的酒碗倒满后，又给自己斟了满满一碗。

吴叔别过头，冷哼了一声，并未端起酒碗，显然是心中的火气未消。

江萍没去管吴叔有没有喝下这碗酒，她自顾自地干下了手中的酒。

连干两碗白酒，对于吴叔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但是对于一个柔柔弱弱且漂漂亮亮的女人来说，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了，光这份性子，就让吴叔对她另眼相看，更别说他本就知道她是铁血锄奸团的人了。

在吴小七和吴叔的惊讶中，江萍给自己的酒碗再度倒满了酒，并且又端了起来。

“吴叔，我敬您第三碗酒，这碗酒我想请您做个见证。”江萍捧起酒碗缓缓而饮，连着两碗酒下肚，她真的有些吃力了，腹中似乎有团火在烧一般，身上也开始热了起来，脸上更是有些发烫，不过她并没有醉倒，反而是更加的清醒。

“见证？”吴叔迷糊了，他以为面前的女人在说酒话。

“是的，吴叔，您是小七的长辈，我想请您做个见证。见证今天我江萍和吴非正式成为姐弟。”江萍绯红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她说道：“请您放心，从今以后，江萍就是小七的亲姐姐，我发誓会用尽自己的所有去关心照顾他，哪怕是送掉自己的性命，也不会让小七再吃一点点苦！”她说着说着，走到了门口，双膝跪地，举着三根手指：“苍天为证，如果我有违此誓，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吴小七的眼泪掉了下来，他冲了过去，一把抱住尚跪在地上的江萍，动情地叫道：“姐！姐！姐！”

吴叔的眼眶也湿润了，也笑了，眼前的这一幕，还有什么让他不放心的呢？

吴叔没有去对江萍说什么，也没有去叮嘱吴小七什么，只是端起了酒碗，饮尽了这满满一碗酒，此刻还有什么比喝酒更来的痛快！

第17章 两个陌生男人

吴叔不是个不通情理之人，江萍做到了这个份上，他还能有什么好说的，本来想质问的初衷最后变成了理解和信任，特别是看到吴小七和江萍姐弟情深的场景，他更是高兴的大醉而归。

有了姐姐的日子，吴小七的生活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惹得一帮子小伙伴们羡慕不已，由其是四麻子，更是巴不得也成为江萍的弟弟，一口一个姐的叫个不停，叫的比吴小七还亲，还时不时地就跟在吴小七后面来江萍这里蹭吃的。

身为军统特勤人员的待遇，养活自己和这两个半大小子，自然是没有什么压力，江萍甚至还拿出钱来，带着四麻子他娘去看病，可结果并不如意，积病缠身已难返重，只得回家来休养。江萍不敢告知四麻子和吴小七实情，只是告诉他们大娘没什么大碍，在家好好调养就行，只是在单独面对四麻子他娘时，才会流露出一丝内疚的神色，没能治好她，江萍还是有些难受的。

尽管江萍一再要求吴小七搬到她这来住，可他终究还是拒绝了，借口是那栋破屋子是老头留下来的，不能荒废了它，实际上他是不愿污了萍姐的清白，毕竟她还是个未出嫁的姑娘，自己也是个半大不小了，虽说是姐弟，但人言可畏，可不能毁了她的名声。

收粪工的活计萍姐也想让他辞了，她确实不差这点钱来养家，可同样被吴小七拒绝，他是有着自尊的少年，怎么可能愿意让姐姐就这样养着，什么也不干，那岂不是成了蛀虫了？萍姐说了好几次，都被他用同样的理由给推拖：我闲不住，况且我也喜欢这个活。

其实若不是那丁点可怜的自尊心，他真的会听萍姐的话，把这个又臭又脏又累，极度厌恶的活计给丢掉。

这样的日子很快就过去了一个多月，眼看着就要到过年了。

吴小七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盼着过年，没有萍姐的时候，他很孤独，每年过年时虽有吴叔拉他过去过年，可吴叔一家子的日子过的并不是很好，每每他一过去时，他们家的几个孩子看他的眼神就像是强盗来了一般，这让他十分不自在，往往没吃两口就借口跑回来。四麻子也会邀他去过年，可他们两母子尚且要靠他救济，年又能好过到哪去呢，只是去到他家里，总算是能有点笑容，能让贫苦的那个家有些生气。

可是，这种兴奋在过年前的头几天戛然而止了，原因是吴小七无意中发现了有个神秘的男人从萍姐家出来。

那天他懒经发作，粪水收到一半就不想收了，以前这种事他没少干，可每每吴叔都是睁只眼闭只眼，所以也养成了他这种隔上不太久就会偷次吧懒的习惯。

正在黑暗中往家走，习惯性地望向萍姐住处时，突然发现她家的院门打开了，从里面走出了一个穿着洋装的男子。

那人先是看了看四面八方，显得很警惕，只是好像视力并不是太好，远处黑暗中一动不动的吴小七他竟然没有瞧见，确认没有异常以后，他才急步而行，走出了一段距离以后，那人身前突然多出一道亮光，吴小七看得真切，那是一把手电筒，和鬼子一样的手电筒。

一个陌生的男人从萍姐屋子里出来，这让吴小七很是担心，他害怕这个人是来对萍姐不利的，正当他想跑过去看看时，却又看到了萍姐的脑袋从门里探出来，朝左右四周看了看以后才把门关上。

萍姐的这个动作无疑是告诉了吴小七，她是认识这个陌生男人的，而且两人之间似乎还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吴小七第一时间想到的，这个人可能是萍姐一伙的，铁血锄奸团肯定不止她一个人，肯定还有着别的帮手隐藏在这座城市里，所以对于这个陌生的男人，他并没有刻意放在心上。

可第二天，又发生了件让他疑惑的事情，平素极少出门的萍姐，今日却是打扮的异常洋气，还叫了辆黄包车在门口等她。

吴小七一时好奇，便抄近路先一步到了黄包车必须要经过的那条街上，在人流中他不显山露水地跟着黄包车来到几条街之外的一家咖啡馆附近。

吴小七自小擅跑，也非常的聪明，他以前从来没有接触过追踪术，但是他却有着自己的一套办法，每每能确定黄包车的去向时，他便抄小路，抢先去到了另一条街上，而且从头至尾他没有跑过一步路，这就更好地掩饰住了他的目地，看似简单的方法，却真真地让吴小七跟踪黄包车到这边时，居然没被萍姐和替她掩护的人发现，要知道她们可都是经过训练的特工。

人进了咖啡馆，他自然是不好进去，只是透过橱窗玻璃，隐约看到了她和一个穿着灰色长衫的中年男人坐在了一桌，俩人一直在不停的说话，明显是很熟悉的人。

吴小七敢肯定，这个灰色长衫的中年男人和昨晚那个穿着洋装的陌生男人，不是同一个人，可这两个人萍姐都很熟悉。

吴小七心中有个感觉，昨晚那个人和今天这个人绝对不会是一伙的，至于为什么不会是一伙的，他也说不上来，只是他的直觉。

两人交谈了至少两柱香的功夫，才先后走出咖啡厅，那个灰色长衫的男人走的没影时，萍姐才缓缓走出咖啡厅，重新叫了辆黄包车。

只跟着走了短短的一段路，吴小七就已经猜到了，萍姐这是要回家了。既然要回去了，那跟着黄包车还有什么意义，吴小七索性不再跟着，从几条只能过人的小巷子钻过去后，便先一步来到了初见萍姐的石桥边上，他这是要等萍姐回来，顺便问问她，那两个男人是谁。

可等了好一会儿，都没看到萍的回来，这让他不免有些担心和焦虑，着急她是不是碰到了什么危险。

正想回头再去寻找的时候，却看到了萍姐坐的黄包车回来了，坐在车厢的她手上还提着一条鱼，垂吊在车厢外面。

原来她是去菜市场了，吴小七暗舒了一口气，所有的担心和焦虑都一扫而空，他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迎着黄包车走了过去，嘴上还亲热的叫着：“姐，你去买鱼了呀？”

第18章 任务和心思

晚饭桌上，吴小七好几次想开口询问萍姐，昨晚和今天白天的那两个男人是谁，可每每发现她的眼睛一直落在自己脸上时，他又不自主地把话给咽了下去。

江萍的思绪有些混乱，倒不是因为面前这个心不在焉扒着饭的弟弟，她看得出来，弟弟有心事，可此刻她真的无暇去顾及这个半大小子的心思。

昨天晚上，军统特别行动小组铁血锄奸团的同伴过来了，传达了一个上峰命令，锄掉叛徒张同。

这个张同就是几个月之前被俘后叛变的那个军统特务，他供出了省城的整个军统潜伏组织，不仅使铁血锄奸团遭遇灭顶之灾，而且还使得省城的军统组织几乎被全面摧毁。

军统的家规很严，戴笠自然不会坐视一个手上沾满自己人鲜血的叛徒逍遥法外，所以他下达了一个死命令，除夕之前干掉他。戴笠的意思很明确，像这样的人，不能让他有命过这个年。

江萍真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来一个这样的命令，虽然并不是以她为主导来完成这个任务，但是倒底不是什么好事。鬼子自上次商会龚会长被刺以后，明显加强了城里的戒备，本部的防卫严密了不说，连伪军和不少汉奸的老巢也加派了人手，这还是明面上的，暗地里还不知道有些什么措施在防备，想要在此时去除掉张同，难度不是一般的大。

她本来还想着，马上就要过年，可以和弟弟过一个祥和快乐的除夕，这道命令一来，所有的一切都将化为泡影，江萍有预感，这次的行动极有可能会失败，而自己也极有可能会因此暴露。

本就已经很纠结了，没想到上午的时候，突然又从报上看到了组织要她去会头的暗号。

看到这个要求她去接头的暗号时，江萍的心里更加忐忑不安，作为一个一直静默潜伏的特工，她非常清楚，如果没有大事，组织上不可能会将她唤醒，如果没有极度紧急的情况，组织上不会釆用这样的唤醒手法将她唤醒，当时她就已经非常清楚，这个年是没法安心过了。

接头回来，江萍的心情已经低至谷底，组织上唤醒他的原因也是出了叛徒。中g江苏省委一个交通员在南京意外被捕，后被日伪用非常手段胁迫叛变。此人被俘时，幸有同志亲眼目睹，急时通知南京城里各条线上和他有联系的同志撤退，避免了损失。

在南京一无所获，日伪便将其带至北平，准备在平津和保定地区掀起腥风血雨，因为此人正是从省城这边抽调至南京的。

好在潜伏在敌人内部的同志及时发出预警，使得敌人的这一举动胎死腹中，在平津地区仍一无所获后，此人被带至保定，社会部首长发出了锄掉叛徒的指令，这也正是突然唤醒江萍的原因。

和军统那边她只是个帮手不同，这次锄奸，组织上已经明确表示要以她为主导，因为此人在保定工作了好几年，几乎每条线上的同志都和他打过交道，现在的省城，除去新近调过来的江萍外，没有其他人符合执行这次的任务。

两个锄奸任务，两副重担同时压在了身上，即使江萍再坚强，她也感觉到了有些力不从心，所以她尽管发现了吴小七有心事，可也没有精力再去过问了。

“姐，你是不是不舒服呀？”看到萍姐只是呆呆看着自己，一碗白饭从头至尾都没动过，吴小七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没……没有，你吃吧，姐没胃口。”江萍的思绪被吴小七冷不丁的话给拉了回来，回答的有些许慌乱。

“姐，你是有心事吗？还是说碰到了什么难题？”

吴小七问出的话，完全不像个未成年的少年，这让江萍有些吃惊，不过这小子这些天身上散发出的那些隐形“光芒”，让她此时并不会太意外。

“姐没事，姐刚刚在想，就要过年了，以往都是姐自己一个人，现在多了个弟弟，这个年肯定会很开心。”江萍当然不会把所思所想告诉于他，并不是因为担心他会说出去，而是她不愿把吴小七牵连进自己的那个旋涡。

“是啊，这几年我也是一个人过年，今年好了，我有姐姐了，再把大娘和小四叫来，咱们也能过个热闹的年。”

吴小七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可隐藏在他神釆奕奕的背后，却是对着姐姐深深的担忧。

有了萍姐的这些天，吴小七感觉到这是他这年以来过的最快乐的时光。他自小失去母亲，前几年老父也弃他而逝，尽管街坊邻居都蛮照顾于他，特别是吴叔，更是待他如亲人，可难免还是会有些不经意的事情会伤害到他，这些不经意使得吴小七变的很敏感，他会有些倔强，会有些特别在意自尊，这可能就是许多孤儿的特性吧。

他会把心事摆在脸上，却更善于掩藏在心底，就像现在，脸上是带着少年的爽朗，内心里却是重重的担忧。

江萍认识吴小七满打满算也就四五个月的样子，尽管算是非常了解他了，可实际上吴小七还是有着诸多不为人知的东西被他自己深深地隐藏着。

他没有告诉萍姐自己对枪的熟悉和亲切，他没有告诉萍姐自己似乎天生就擅于追踪，他没有告诉萍姐自己非常的擅跑，他没有告诉萍姐自己很想要也能够有能力去帮助她。

眼前和着孩童般高兴的吴小七，在萍姐的眼里，才是正常的一个少年该有的表现。她绝不允许因为自己，而使他失去少年该有的秉性，她绝不允许因为自己，使得这个弟弟失去脸上的快乐，她绝不允许因为自己，使得小七身上那些难得的品质消失掉。

“好，你说了算，我们把大娘和小四叫来一起过年。”

江萍脸上的微笑不是装出来的，她真的是渴望能够这样过一个年，有老人有小孩有自己有弟弟。可是这个心愿，能够达成吗？江萍自己心里也是没底，她只得祈求，能够顺顺利利完成这两个任务。

可是会很顺利吗？江萍自己问着自己。

不可能！这个答案是肯定的。

第19章 萍姐的怒火

察觉到了萍姐的心思后，吴小七并没有去一味地纠缠她，让她一定告知自己其中的原因，而是暗自决定，要用自己的力量去保护她。

返回自己的住处后，吴小七便在窗户的旧报纸上开了道口，尽管这样会使本就寒冷的屋子更加寒冷，可相对于萍姐的安危来说，就算是再冷一些，都无所谓，如果不是正值寒冬，他甚至还打算就猫到某个接近萍姐屋子的角落里过夜，这样的话只要有人接近那里，或者是萍姐出门，都能够第一时间发现。

这几天北风刮得愈加厉害了，呼啸的风声时不时地响起在窗边、门边和屋顶。今年冬天省城特别的冷，十月底的时候就已经下过一场雪，只是很奇怪，自第一场雪以后，一个多月都没有再次飘雪，这些天凛冽的北风预示着，会有一场特别大的暴风雪即将来临。

吴叔担心他年纪小，经不起这冻彻筋骨的寒冷，前两天特意跑来告知他可以不用每天都去收金汁，这是自吴小七接过老头的班以后，吴叔每年都会重复的关照，也是吴小七铭记于心的恩情，这几年如若不是吴叔，他真的不知道能不能够活下去。

昨夜已经去收过一遍金汁，今晚可以舒舒服服地睡个懒觉，可吴小七一夜都没怎么合眼，裹着两床被褥就坐到了窗口，生怕萍姐就会偷偷摸摸地溜出去。

他不担心那个洋装男人会到萍姐这里来，因为他清楚，那个人只是萍姐的一个同伴，只要萍姐不出门，这个人是不会给她带来危险。

倒是咖啡馆那个穿灰色长衫的男人，让吴小七有些心神不定，那个人身上有着让他说不出来的感觉，这种感觉正是让他担忧萍姐安危的最大原因。

吴小七并不知道这两个人是什么来头，他也不愿意去关心他们的背景，在他心底里，只要萍姐是安全的，只要萍姐能够开开心心的，那就足够了。

而现在，她明显有了极重的心事，尽管她在竭力掩饰，可是吴小七却看的很清楚，能够让她如此煎熬，这其中的隐情肯定不会是一般的严重，说不定就是铁血锄奸团又要开始行动了。

吴小七能够坚持在这样寒冷的冬夜熬着，就是想尽自己的力量，去帮着她度过这份困境，尽管他知道自己的力量是多么的渺小。

迷糊之中，吴小七忽地精神一振，因为他看见了一束光正缓缓地向着萍姐住处那里移动，是手电筒的光，和昨晚一样的手电筒。

天太黑，风太急，夜太冷，这样的深夜，谁会轻易出门？而且，住在这片居民区的百姓们，谁家用得起手电筒。

吴小七敢确定，这束光依旧是来找萍姐的，借着手电筒的光，他依稀看到了两个人的轮廓。

昨夜是一个人，今晚两个，吴小七把眼睛几乎都凑到了窗纸的那个洞上，想看得更仔细些，可被这透过破洞的寒风一吹，几乎要流下泪来。

那束光果然在萍姐的屋门口停下了，人停下的同时光也灭了，显然是手电筒被关掉了，可就在关掉手电筒的那一瞬间，借着打在门上的光圈，吴小七看清了来人的衣着和外形。

昨晚的那个西装男人在，但另外一个人不是白天的那个灰衫男人，是一个同样穿着西装的陌生男人。这更印证了吴小七心中昨日那两人不是一伙的想法，也让他原本的担忧更加强烈。

只一小会儿，萍姐住的二楼亮起了灯光。

吴小七眼睁睁看着萍姐出来开门，眼睁睁看着这两个西装男人进去，门一关，四周又变成黑麻麻的一片，唯有二楼那盏桔红色的油灯在散发着幽幽光芒。

时间似乎过的很漫长，吴小七几乎要坐立不安了，看不到那里的状况，这让他更加的着急，萍姐是个女人，还是个漂亮的女人，深更半夜让两个男人进门，尽管知道那两人可能是她的同伴，也难免让吴小七不会胡思乱想。

好几次，他都想冲出门，可是理智还是死死地克制住了他的冲动。

就在吴小七百般无奈和焦虑的时候，那束光终于又亮起在萍姐的屋门口，那两个男人的轮廓又出现在他的视野中。

吴小七才不关心那俩人的去留和死活，他想确认的是萍姐有没有事，当看到二楼的那盏桔红色的油灯熄灭后，吴小七才长长的舒了口气，萍姐是安全的。

手电筒的光又去了昨夜的同一个方向，吴小七心想萍姐那边应该不会再有什么情况，正打睡上床去睡会，可突然间脑子里产生了一个念头：为什么不去探探这两个人？

吴小七是个行动派，这个念头一产生，人就开始动了起来，将裹在身上的被褥扔到了床上，又随手把灶台上的一把菜刀别在了身后，便打开了房门，朝着那俩人离开的方向追去。

…………

送走了两个来商量行动计划的同伴后，江萍上楼吹熄了油灯，习惯性地透过窗上的那道缝隙，朝小七住的那栋破屋看去。

看看吴小七和他的住处，这几乎成了她雷打不动的习惯，每天睡前，每早醒来，她第一件事情就是往那个方向瞧瞧。没接到任务之前，她看向那里的心情是愉悦的，因为那里住看的是弟弟；接到任务后，她看向那里的心情是惆怅的，因为那里住的是自己放心不下的亲人。

今晚商议的行动计划让她很不满意，在她看来，就像是飞蛾扑火一般，可就是这样一个计划，自己的这两个同伴却死咬着不改，这让她的情绪非常的不好，连看向吴小七住处的时候，都是紧皱着眉头。

可就是这匆匆一瞥，顿时让江萍怒火中烧，因为她看见了一个淡淡的身影夺门而出。

这个身影很熟悉，江萍想都不用想都能确认，出去的是自己那个弟弟吴小七。

他这个时候出门，绝不是去上工收粪，因为江萍知道，今天他是不用出工的。既然不是出工，那唯一的解释就是他可能一直盯着这边，发现了刚刚离开的自己的那两个同伴。

回想起晚上饭桌的那一幕，江萍猛地产生了一个想法：难道说自己的心不在焉，已经让这个小家伙产生了疑惑和担忧？

吴小七呀吴小七，你怎么这么不让我省心呀，我千方百计地阻止你进入到这个世界，你却偏偏要蛮横无理闯进去，现在叫我该怎么办才好！江萍恨恨地骂道，若是此刻他站在面前，恐怕她不会心慈手软，当场狠狠地抽打他一顿。

第20章 惊魂

自小在这片区域长大，又干上了这样一份活计，使得吴小七几乎闭着眼睛都知道哪里是什么，哪里有什么。

对地方的熟悉，使得吴小七很快就跟上了那两个打着手电筒的男人。

鬼子一直在省城实施着宵禁的管制，这两个人也只敢在居民区里打打手电筒，临近正街的时候，乖溜溜地熄灭了。两个人也开始像夜猫子似的，在黑暗中遁行着，时不时地还会在某个角落里躲上一小会，远远地，吴小七都能感受到他们的紧张。

一队鬼子的巡逻兵走过以后，又过去了一队伪军组成的巡逻队，待到脚步声都已经很远的时候，那俩人才从黑暗的角落重新现身，其中一个西装男，还用手指比划成一把枪的样子，冲着巡逻队远去的方向作了个开枪的手势。

吴小七对这两个深夜出现在萍姐那里的男人没有什么好感，尽管他知道这两个男人是百姓口中所说的英雄。在他的意识里，只要是把萍姐卷入到危险中的人，就不是好人，特别是看到西装男如此轻浮的举动，更让他心中的鄙夷更加强烈，轻啐了口痰，暗道：“有种就拿真枪开上一枪呀。”

看到那两人又开始前进，吴小七也从黑暗中窜出，正要跟上去，却猛地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挡在了自己的面前。

“姐……”

在江萍的面前，吴小七的气势瞬间弱的没有，他就像是被家长逮到的淘气小孩，低垂着脑袋，乖巧地站在原地，一动都不敢动。

“你是要气死我呀！”

江萍的声音里带着哭腔，但在吴小七的耳中，更多的却是气愤和无奈。

“姐，我……”

吴小七见不得萍姐哽咽的样子，他恨不得扇上自己俩耳光来融消她的怒火和怨气。

“跟我回去！”

萍姐的手伸了过来，她可不是来牵吴小七的手，而是捏向了他的耳朵。

“就这样走了吗？”

吴小七哪敢反抗，正要乖乖地跟着走，却忽然听到了一个冰冷的、陌生的声音传了过来。

“组长，他是我弟弟，还是个孩子，求您放他一马。”

没等吴小七明白是怎么回事，耳中又听到了萍姐的声音，和刚才的哽咽不同，她此时的话语明显是在祈求。

“弟弟？孩子？”那个陌生的声音愈发的冰冷，冷到吴小七从脚底窜上一阵凉意。

“组长，千真万确，他真的是我弟弟，才十六岁，还只是个孩子。”

捏在吴小七耳朵上的手放开了，江萍的话中求饶的语气更加强烈。

“江萍，你是在自欺欺人吗？一个十六岁的孩子，会有如此厉害的追踪术？能让那两个蠢货到现在都没有察觉，他还算是孩子吗？”黑衣人的话如连珠炮似的袭来：“再说了，你弟弟？哼，你什么时候有了个弟弟？你这是把咱们的人都当成死人，还是把咱们的人都当成酒囊饭袋？”

吴小七终于看到了这个声音的主人，在先前那两个西装男藏身的黑暗角落里，走出了一个黑色蒙面的夜行人，和龚大脑袋被杀那天晚上萍姐的装扮一模一样，连手上拿的枪都是同样的样式。

吴小七不害怕那支发着幽暗青光的枪，不害怕那黑洞洞的枪口，他对枪有种天生的亲切感，可是面前这个黑衣人的冰冷语气和他透着凶残的眼神，却让吴小七感觉到了恐惧。

倘若萍姐不是用近乎哀求的声音在和那人说话，倘若不是自己在萍姐面前觉得理亏，他应该不会有这种恐惧出现，他毕竟是个少年，潜意识里萍姐害怕的人和东西也就成了他害怕和恐惧的。

“组长，我敢保证他不会追踪术，我也可以保证对我们没有任何威胁。”

可能是察觉到自己影响到了吴小七的情绪，江萍的语气稍微硬气了些，手也握住了他的手。

“你保证？哼！你用什么保证？就你这条破命吗？”黑衣人越走越近，手中的枪一直指向吴小七的头，似乎随时都会开枪一般。

“组长，你如果再敢往前一步，你如果再用枪指着我弟弟，我可以确保你很快就会后悔自己的举动。”

吴小七清楚地感觉到握着自己的那只小手在轻微地颤抖，他不会认为这是萍姐惧怕的表现，在他心中，这是萍姐被人辱骂后的气愤，换作是他，气得会更厉害。

“姐，和他废话那么多做什么，只要咱们大喊两声，他就别想跑掉。”

“你给我闭嘴，他是姐姐的上司，是自己人，你瞎说什么！”

吴小七突然的开口反击让黑衣人吃了一惊，更加让江萍后怕不已，一起生活这么多天，她从来不知道，自己这个平时腼腆的不行的弟弟，会是这么地有主张，真算是让她长了见识。若是他真的大喊两声，把鬼子伪军的巡逻队引来，那样的话，自己所在的这支打着铁血锄奸团名号的军统行动小组，恐怕又得灰飞烟灭。所以惊讶过后，江萍厉声训斥了吴小七两句，但同时，她握着吴小七的手却是更加的紧了，有这样一个在乎自己，这样一个可以豁出性命保护自己的弟弟，她还有什么不可舍弃的呢？

“你居然敢威胁我！”黑衣人枪口挪向了江萍。

江萍并不惧怕指着自己的枪口，她有这份自信，自己的这个组长绝对不敢向她开枪，倒不是因为开枪会引来鬼子伪军，而是自己对于他还有很大的利用价值。整个行动小组就自己一个女性，有许多工作，没她是万万不行。

“你一个大男人，却为难一个女人，我都觉得羞耻。”

江萍还没有来得及回黑衣人的话，却见到吴小七闪身挡在了自己的面前，还说着和他年纪完全不符的话。

吴小七虽然只是个十六岁的少年，可他毕竟是个男人，比起江萍，他还是高了快一个头，挡在江萍的身前，就完全将她遮挡住，枪口也自然就是指向了他。

“你……”

黑衣人明显被气到了，他扬起了手，想一枪托砸向这个无知的少年，可看到重新站到身前的江萍，他这一下硬是没有砸下去，只是咬牙切齿恨恨地说道：“江萍，我会把这事向上峰汇报，到时看你怎么向站长和局座解释！”

“这是我的事，不劳组长费心！”既然已经撕破脸皮，江萍也就不再客气，冰冷的扔过去一句话。

“江萍，你最好记住自己的身份，记住自己的使命。”

“我从来就没有忘记过，也请组长你自己别忘了！”

看到黑衣人收枪，江萍有种得胜的快感，回答的毫不客气。

“你……”黑衣人气得够呛，话都不愿说下去，扭头便走，行了几步，却又站定，头都没回扔下了句话：“明天的事希望你不要忘记了。”

第21章 路

黑衣人走的没影了，江萍的心还悬在半空，她不知道自己刚刚哪来的勇气去强硬的面对这个“恶魔”，在天津的时候，她就知道这个人，只是两人的接触不多，这次一起调到省城后，她才真正的了解到自己的这个组长是多么的冷血、无情和狠毒，为了能够达成他的目的，从来不会顾忌手下的生死，为了能够完全任务，他甚至会毫不犹豫地亲身犯险。

就是这样一个人，却被自己给轻易挤兑走，这其中固然有明天要出任务的因素，但是江萍知道，这个人其实还有着其它的心思，他唾唌自己不是一天两天了。

且不管他有着什么心思和想法，现在最主要的是要如何去教化和阻止自己这个宝贝弟弟，她可是对天发过誓，不会让他置身于危险之中。

跟在江萍的身后，吴小七头都不敢抬，磨磨蹭蹭地不愿意随她回去，半道上还想偷跑，哪料到她早有提防，只说了一句话：“你要走了，就别来找我。”就让吴小七不敢再多跑一步。

江萍侧坐在凳子上，也不去看傻站在她身侧的吴小七，胸脯剧烈地起伏着，手也有些颤抖，时不时地还有啜泣声传出，显然是被气得不轻。

吴小七当然知道自己犯了错，本就内疚和自责的不行，看到萍姐这副样子，他更加地慌乱和害怕，想要认个错，又不知道该怎么说，急得心里像是给猫爪子挠了一样。

两个人一个坐在那生气哭泣，一个在那傻站着手足无措，就这样过了好些时候。

直到天都亮了，屋外已经有人声传进来，江萍才总算把身体扭过来，泪眼朦胧地盯着吴小七，她仍是没出声，只是瞪着那双大眼睛，看着他。

“姐……”

吴小七心虚的不行，他是孤儿，哪曾有过这样的经历。

“别叫我姐！”从江萍的话语中，都能听出来，她是有多么的生气。

“姐，我错了。”吴小七的声音比蚊子大不了多少。

“你错了？你哪错了？”江萍则不然，她的话是吼出来的，像是一头狂暴的母狮。

吴小七被她突然的吼问吓的抖了一下，抬头望了她一眼，随即又重新垂了下去。

“你知道吗？如果今晚我不是无意中发现你去跟踪他们，如果我迟拦你一步，现在的你就会是躺在大街上的一具尸体。”江萍暴发了，她跳站起来，在吴小七的面前，一把抓住了他的头发。

江萍之所以会如此生气，是因为她很清楚，当时的情形是多么的危险，吴小七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到了跟踪的那两个人身上，却没有却想到还有别人在注视他，而且更让江萍后怕的是，注视吴小七的那个人，是她那个冷血无情凶狠残暴的组长。她可以肯定，如果不是自己急时挡到了吴小七的面前，此刻他绝对会是一具冰冷的尸体，组长要杀小七，至少有上百种方法，且还不会让人发现。

“我答应过吴叔，也答应过自己，要好好照顾和保护你，而你却是这么不爱惜自己，你让我怎么办？你告诉我，你要我怎么办？”

静坐了半个晚上，江萍苦苦思索着怎么去教化吴小七，可她也是头一回当人家家长，根本就找不到合适的办法。她其实也还是个小女生，只是走上这条道路以后，个人的经历和阅历较常人要丰富的多，可那只是工作和任务，现在让她去处理亲情上的问题，一时间她哪里能找得到头绪。没有好的办法，不由得让她产生了沉重的思想包袱，才会在吴小七面前如此的失态。

“姐，我只是……只是……想帮你。”

江萍的哭诉，像是一支支小箭射在了吴小七的心里，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弱弱地回了这句话。

是啊，自己的这个弟弟之所以会在深夜冒着危险去跟踪他们，还不是记挂自己，还不是想保护自己吗？

江萍是个感性动物，她当然清楚眼前这个少年这样做的原因，只是先前的危险和对他的关心，让她无法冷静理智地去应对。

当她从吴小七的口中亲耳听到这句话时，心里还是感觉到了一股暖意，她此时才明白，且不论这小家伙的错误，至少他对自己的这份心思是极好极好的。

自己没有去感谢他，反而一味地在指责，他还没有任何怨言，这让江萍不禁有些愧疚，怒火和怨气一下就消失了大半。

她动情地搂住吴小七，柔声说道：“都是姐姐不好，让你担心了，还骂你，你别怪姐姐行吗？”

江萍急转直下的变化让吴小七有些适应不过来，手都不知道该往哪放，根本就没发觉萍姐曼妙的身体在自己怀中的美好感觉，慌忙地回答：“不会的，姐，我怎么可能会怪你。”

“小七，你先坐下，姐姐有话要对你说。”江萍没有一味地搂抱着他，毕竟她还是个姑娘，尽管知道面前这个小家伙不会往歪里想，可她还是有些脸红，这个弟弟算是自己真正意义上抱过的男人吧。

“小七，你要认认真真的听姐姐说的话，这些话很重要。”

吴小七还没坐安稳，江萍就站到了他面前，手揉着他的头发，眼神里尽是关爱。

“姐，你说吧，我全听你的。”吴小七直了直腰，他不喜欢让人摸头，但萍姐的动作却一点都不让他感到烦躁，迎着她的眼神，吴小七期待满满的等着她接下来的话。

“小七，你也知道，姐姐不是个普普通通的老百姓，也不是什么千金小姐、大家闺秀。”

吴小七静静地听着她的话，没有回应，只是点了一下头，萍姐说的这些，那天晚上他就已经很清楚了，哪个千金小姐大家闺秀会在深更半夜提枪杀人？

“这样和你说吧，姐是个危险的人，随时都会有生命危险，以前之所以不愿意认你做弟弟，就是不想连累到你。”

“我不怕，姐，我可以当你的帮手。”吴小七不知道她接下来要说什么，可他有种感觉，感觉萍姐要把自己赶离她身边。

“不，你还小，你不懂得其中的危险。”吴小七的话让萍姐脸上露出了笑容，她又揉了揉吴小七的头发，像是哀怨般地说道：“其实姐也想守着你过着平平淡淡的日子，看着你长大，看着你娶妻生子，帮你带小孩，这样的生活想想都美，可是姐不能去奢求，因为姐姐走上了一条极具艰险的道路。”

“既然很难，那我们换条路就行了呀，路不都是自己选择的吗？”吴小七完全不理解她的话。

“不能，姐姐有个非常远大的目标，为了实现这个目标，就必须要走上这样一条道路。”江萍边说边走到了门边，看着初升的太阳，忽然回头对吴小七说道：“这条道路上姐姐并不孤单，还有成千上万和姐姐同样理想的人共同前行。”她说完这句话后顿了一下，猛地用手指向吴小七，语气也变得异常严肃：“但是我不希望你也步我的后尘，因为这条路太危险，更因为你是我的弟弟！”

第22章 骗

回来以后，吴小七一直回味着萍姐的话，他不明白那条路指的是什么，也不知道萍姐所说的危险到底存不存在，他唯一能够确认的就是萍姐要去做危险的事，却不会带上他。

吴小七很想弄明白萍姐说的路和目标倒底是什么东西，可打小就生活在这片居民区里，连省城都没走遍的他，如何理解得了她话中的意思，而萍姐那边，她巴不得让自己远离这一切，当然不会再去对他细说这些事情。

对于吴小七来说，他这十多年的日子过的都是混混噩噩，每一天都是灰暗的，可萍姐的到来却改变了这一切，他的天空有了颜色，生活也有了滋味。

人一旦有了盼头，滋生的力量就是无穷的，吴小七不会允许有人破坏掉这份美好，所以他下定了决心，不管萍姐如何阻止，也不管即将面对什么样的危险，哪怕因此付出生命，他都要争取把快乐的时光延续下去。

萍姐说她有个很远大的目标，还有很多个和她一起为这个目标在奋斗，那自己就把延续这样快乐的日子当成自己的目标吧！萍姐能够为她的目标付出所有，那么自己何尝不可以为自己的目标付出所有。

一夜没合眼，尽管自己能继续熬过这个白天，但吴小七不会这样做，他还记得那个黑衣人临走时的那句话。萍姐今天肯定会去执行任务，自己得养精蓄锐，好助她一臂之力。

匆忙跑到四麻子家，稍微问候了大娘几句，便把他拉到了自己的住处，给他布置了一个任务，坐在窗口，从那个破洞里紧盯着萍姐的屋子，只要她一出门，就马上叫醒自己。

四麻子虽然搞不明白吴小七在搞什么名堂，但是他向来就听吴小七的话，也没有细问，就老老实实地按他所说的，搬了条凳子坐到了窗口。

吴小七被叫醒的时候已是中午，四麻子果然很尽职尽责，他指着窗外说道：“萍姐出门了，还端着一个盆。”

吴小七从床上跳下来，赤脚奔到窗口，只匆匆一瞥，便急忙将放在窗口的板凳放到了桌边，双手拉着四麻子就往床上躺，还轻声地说道：“快上床，萍姐是来咱们这的。”

早上的时候，江萍就在窗口看到吴小七把四麻子拉去了他家，然后房门就一直紧闭着，也不知道他们在屋子里头密谋些什么。

她不担心吴小七会将自己的秘密告诉四麻子，倒是担心这家伙是在找帮手，因为昨晚组长临走时的话他也听见了。别看吴小七在面对自己的时候唯唯诺诺，但极其有主张的他，不会坐视着自己去冒险，他没来阻止自己，那么他肯定就会去暗中帮助自己。而这一点正是江萍最为担心的事情，倘若真的找到了张同，那么难免不会有一场腥风血雨，这些东西绝不是他们两个半大少年所能够背负的沉重。

必须要阻止他们，哪怕他们没有自己所忧虑的想法，也得阻止他们。作为一个特工，江萍有许多让他们出不了门的方法，譬如说将他们绑在家里，譬如说现在手中端的这个盆。她不想让这两个少年对自己有怨恨，自然不会去动手绑了他们，于是就把昨天剩的菜和饭煮成了一锅菜粥，给他们端来了，当然里面掺杂了丁点东西，一丁点儿不会伤害他们却又能让他们昏睡几个小时的东西：蒙汗药。

门是吴小七开的，他赤着脚穿着大裤衩子，双眼还有着血丝，显然是刚醒来不久，这让江萍有点疑惑，难道他们真的是关着门睡觉？进到屋子里，江萍的疑惑立刻就消失了，四麻子虽然是用被褥裹着躺在床上，可鞋子都没脱是在睡觉？才怪。

江萍当作没发现一样，把满满一盆菜粥放到了桌上，招呼着吴小七和四麻子来吃饭。

一听到吃东西，四麻子立刻就从床上跳了起来，不顾吴小七嫌弃和鄙视的目光，抢到了桌子边上，就差没有抱着盆子大快朵颐。

吴小七不是四麻子，萍姐嘴角浅浅的笑意，让他心生疑窦，她通常都会叫他过去吃饭，今天为何会特意送来，而且这么大的份量，明显不是给一个人的，或许她早就知道了四麻子也在这里，又或许这盆菜粥有诈。

吴小七的见识不多，可架不住他聪明，看到萍姐的眼睛一直盯着自己，似乎是要看着自己吃下她送来的菜粥，心里顿时明白了，这盆粥肯定有问题，害自己和四麻子的事萍姐当然不会去做，可是她绝对有着其他的目的，说不定就是猜到了自己的心思，想阻止自己无法出门。

吴小七第一时间想到的是菜粥里会有巴豆泻药之类的，吃了以后肯定会腹泻不止，四麻子这副馋样，怎么会少吃，想想呆会他会拉到站不起来，吴小七心里登时乐了，脸上也浮现出了笑意，这倒不是吴小七有意幸灾乐祸，只是少年个的特质，他真的不介意看看四麻子的笑话。

江萍哪会知道吴小七的想法，只是看到四麻子一个人几乎都要把整盆粥都喝完时，连忙把剩下的装成一碗递给吴小七，还装模作样地训斥了四麻子一句：“又不是饿死鬼投胎，也不知道给小七留点。”

这碗粥自己不喝下去，萍姐肯定不会走，可若是喝下去了，自己肯定会无法出门，吴小七很是纠结，正焦虑间，忽然间看到屋外竹杆上凉的衣服，灵机一动，对着萍姐说道：“姐，我有点冷，你帮我把衣服收进来给我穿好吗？”

天气着实有点冷，连江萍自己都裹着厚厚的棉衣，穿着大裤衩子的吴小七说冷，她自然不会多想，趁着她转身出门的时候，吴小七迅速地把自己的粥和四麻子的空碗给对换了，冲着疑惑的四麻子作了个嘘的手势后，顺手还在他的粥碗里捞了点粥抹在自己的嘴边，待到萍姐回屋时，吴小七正在用舌头舔着碗，而四麻子也不负吴小七的期望，满满一碗粥又被他灌进了肚子里，此刻正端着空碗，惊奇地看着舔碗的吴小七。

第23章 锄奸（一）

夜色降临了，吴小七那里还没点灯，这让江萍有点小小得意，她自认为自己的小阴谋已然得逞。

只要小七出不来，自己就可以专心去做事，不用分心去担心这家伙，几乎是她一整天所期盼的事。

镜子里是一张美丽的面孔，即使是不化妆，也是个美人胚子，这是江萍自傲的地方。如若是平时，她根本不用像现在一样，对着镜子去做这些对她来说完全是多余的事情，但是昨晚来的两个同伴所告知的行动计划里，叛徒张同今夜会和鬼子头头一起去到皇冠俱乐部参加聚会，她需要先混进俱乐部，确认张同是否有在那里，然后指认给其它同伴，行动的事就不用她管了。在这种酒绿灯红的场所执行任务，江萍不是头一次，尽管看似危险不大，可实际上最危险的就是她。别小看这个确定指认的任务，首先她连张同长的什么样子都不知道，这个人在军统有档案有照片，可是现在她们的手上可是除了这个名字外，其它的全是一无所知，如何确认这个人，那就得看江萍自己的手段了。

江萍不是风月场中的老手，但作为一个漂亮的女人，怎么可能放着天生的本钱不加以利用呢。

镱中的那张美丽的脸，经她看似漫不经心的随手几笔，立刻像是换了个人似的，脸还是那张脸，人也还是那个人，美丽仍是那么美丽，但是前后的气质完全变了。如果说化妆之前的江萍是个清纯可爱的邻家少女，那么此刻的她就是一个勾心心魂的美艳妖姬，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不光妆容上给人这种感觉，连她眉目之前都像是藏着这种气质。

一袭修身的旗袍将她玲珑的身材勾勒得凹凸有致，身上披的皮草敞开着，胸前那对傲人的双峰似乎是要呼之欲出，这样子的一个尤物若是出现到了皇冠俱乐部里，不用想都会是所有人的焦点。

江萍很满意自已的打扮，她知道，和小组里的人相比这就是她最大的优势，昨天晚上组长之所以忍让，就是清楚今天没有她，这个任务根本就没可能完成，能在像他那样心狠手辣的家伙手中逃脱，也算是吴小七的幸运吧。

想到弟弟，江萍的脸上露出了笑容，习惯性地从窗口望去，那里还是漆黑一片，这个小家伙，应该和小四一起睡的正香吧，但愿今晚的任务能够顺利，但愿自己能够全身而退，说真心话，自已特别想给他一个欢乐的，永远留存在记忆深处不会忘怀的春节。

黄包车已经在门口等着，今晚的车夫也是自已的同伴，他是接应自己的人。

看到她的这一身打扮，同伴眼都亮了，他不是没有见识过江萍的美丽，但是这种带着妖艳的美，显然是更符合他的胃口。

尽管这人是自己的同伴，尽管这人是负责自己后路的，可是看到他口水都要流出来的样子，江萍还是露出了些许厌烦的神色，她没有去扶这人伸来的手，自己上了车厢，冷冷地扔出一句：“走吧。”

吴小七安静地坐在窗口，窗口的那个破洞仍在往里灌风，吹得他的脸生疼生疼，可是他像是感觉不到一般，木头人似的直直坐在那里，他在等萍姐出门。

如果说，萍姐不来中午那一出，可能他还不会有这么强烈的担心，虽然说他早就已经打定主意，要去暗中相助她一臂之力，可是那时他不会认为萍姐会有太大的危险，现在吴小七可不会这样想，能够让她对自己使出这样的手段，事情的严重性可想而知。

原本吴小七以为吃了萍姐的菜粥，会拉上一天半天，可想像中的场面没有出现，倒是四麻子倒头大睡，像只死猪一般怎么都弄不醒，他才明白过来，拉肚子强忍着还能出门，但是若像四麻子这般的沉睡，恐怕天塌下来都不会知道，就更别谈什么去帮她了。

一辆黄包车停到了萍姐家门口，吴小七精神一振，他知道，自己等待的时刻来了。看着萍姐上车，看着黄包车慢慢消失在夜幕中，吴小七这才出了门，按理说他应该要更早一点出去，这样跟起来才不费力，可是昨晚的事情让他明白了，萍姐会不时地盯着这边，提早出去，只会让她发现自己没有落入到“圈套”。

要说晚点出门也没有太大关系，因为这片居民区只有这条大路通向大街，不管是去向省城的任何地方，都要通过这条路的两端前往。

吴小七用的还是他自己摸索出来的方法，只要能确认黄包车想去的方向，他便抄小路钻巷子胡同，抢先到达，待到再次确认时，又如法炮制，就这样一路跟着黄包车到了鬼子老巢的边缘，正担心萍姐会进到鬼子老巢去，那里可是到处都有着鬼子伪军的关卡，还不时地有巡逻队，他想要过去，基本上没戏，就算能混进去，也分分钟会被揪住。

好在吴小七所担心的事没有出现，黄包车在接近鬼子老巢的时候，拐向了另一条街，他立时就明白了萍姐要去的地方在哪了。

整个省城里，若是论繁华，那当然是前省府和市府所在的这条中央大街，可若论销金窟若论奢侈，那当然是靠着鬼子老巢附近的这条侧街。

这条街有个好听的名字叫春风街，不是很长，约摸二三百米的样子，以前是因为街上有着几家青楼扬名，鬼子占据省城后，这条上的青楼便被皇冠俱乐部这样的“外国青楼”所替代。以前还是青楼的时候，还有个人咬着牙去春宵一度，现在的话，老百姓过都不敢从那过，生怕过路都会被“春风”割去两斤肉。大家都在传说，有钱人在这样的地方一晚的花费，可以养活一大家子人一年，吴小七多多少少也听说过这些传闻，他倒是不信，可也没办法去证实，像他这样的穷小子，一年的工钱恐怕连门都进不去。

萍姐怎么会来这种地方，吴小七皱起了眉头，他可不愿意自己的姐姐和这种肮脏的地方产生什么联系，但让他失望了，黄包车果然停在了皇冠门口，看到待者将风情万种的萍姐从黄包车上扶下时，他的心中忽然多了种酸酸的味道。

第24章 锄奸（二）

正门肯定是进不去的，吴小七知道，自己只要再靠近一些，那些穿着一样服饰的待者就会过来赶走他，在这些人的心目中，早就把自己和自己的同胞划了道界线，只是他们不知道，在鬼子那里，他们甚至连普通老百姓都不如，老百姓至少还是人，而他们却只是豢养的一群狗。

不进去如何能帮助得到萍姐呢，吴小七有些着急，他没顾在门口和待者交涉着什么的萍姐，转身朝旁边的一条巷子里走去。他知道越是像这样高级的地方，背后都会有着黑暗的一面，因为不管这个地方如何富丽堂皇成什么样子，它也得需要人来服务，也得人来维持它的运转。而来做这些事的人，自然不会是那些高高在上的有钱人。

吴小七就打算从这里想办法，看能不能找到机会，从后厨或者是员工通行处混进去，他记得有小伙伴曾说过，他有时会来这边做点零工打点杂，若是他今日恰好在的话，那混进去希望就会大上很多。

春风街后面这几条巷子他以前是来过的，只是自打接手老头的活计后，他就没有再踏足过这边，不过凭着以前的记忆，他还是能够很快找到皇冠的后门。

皇冠的前门无比的金碧辉煌，但它的后面和众多的犄角旮旯一样，又黑又脏又臭，杂物和垃圾堆的到处都是，最多的便是各种各样的玻璃酒瓶，商标上的外国字吴小七是一个都不认识，他只念过几年的私塾，连中国字都还认不全，就更别提这些洋文了。不时地有着一些穿着工衣的人从后门这边进进出出，看到独自一人徘徊在附近的吴小七，居然没有一个人发出一句疑问，也没有一个去理会他，这让吴小七觉得有点奇怪，可很快他就释然了，因为他发现不仅是这些人对他不闻不问，就连后门守着的那个像警卫一样的人也对他不管不问。

吴小七不敢冒冒然跑进去，他摸不准那个像木桩子的警卫会不会在他一进门的时候，就把他给抓起来。正纠结着自己的那个伙伴会不会在，纠结自己能混进去时，忽然从后门那走出来一个管事模样般的人，那人站在后门那里张望，似乎是在寻找什么，当他看到站在酒瓶堆边上的吴小七时，立刻向他招了招手。

吴小七很是纳闷，他确认自己不认识这人，也不知道这人召唤自己有何用意，可是急着想要混进里面，便小跑几步来到了那人面前。

“是来等活干的吧？”

这人一开口，吴小七就乐了，原来这人是负责招工的。

尽管他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出来找人做事，但是这从天而降的机会，吴小七怎么可能错过，他点头如蒜，欢喜地说道：“是的，是的，掌柜的，小的正是来找点活干的。”他不知道如何称呼这人，便用了以前在市场叫龚家管事人一样的称呼。

“小子，你很走运，刚好我这边要找几个临工，算你一个了。”吴小七的态度和称呼让这人很是受用，他把吴小七从头到脚看了一遍，确认他只是个来活干的穷小子后，便用着高高在上的语气和神态，把他给留了下来。

皇冠俱乐部不是什么时候都会缺人干活，吴小七能这么走运碰到这个机会，还是沾了省城鬼子大头头的光，作为卫戍地方的司令官，特别是像省城这样的大城市，老百姓基本上不会有大的抵抗和反叛，而今年连根拔起了铁血锄奸团，算是他任上的一记大功劳。时近年关，他别出心裁地在皇冠俱乐部搞了个庆功会，算是奖励和犒劳手下。这样一来，俱乐部原本的人手就不足了，虽然提前招了些杂工临工，但到了真正要使唤和调用时，发现还有不少活没人干，这样的情况下管事的才出来临时找人。他之所以去后门，就是一直以来，都会有人在那边等着活干，吴小七误打误撞地被错认成是来找活的，算是幸运吧。

吴小七是进到了里面，可偏偏江萍却被拦在了门外，原因是她没有请柬。

鬼子这是在举行庆功会，来的都是城中大大小小的鬼子头目、伪军军官和大汉奸们，人手一份请柬，除非是有请柬的人携同，否则是不会让进的，门口的待者充当的是第一道警戒线，门里面还有着鬼子小队长冢田亲自领队的第二道警戒。也正是因为在着这第二道警戒在，门口的待者才不敢放没有请柬的江萍进去，尽管这几人都在为这个女的美而惊艳。

江萍连撒谎带撒娇的，就是没能让待者放她进去，正焦虑的不行，耳中却突然听到了一个带着磁性的混厚男声：“这位小姐怎么了？你们怎么拦着她不让进呀？”

江萍扭头一看，说话的是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约摸三十多岁，戴着一副眼睛，看起来斯斯文文的。这人一边递着请柬，一边问询着查看他请柬的待者。

“胡先生，您可以请进了。”

待者没有回答这个男人的话，只是作了一个请的手势。

江萍已经在门口磨蹭了好一会儿了，她知道如果再想不到好的办法，就会惹人怀疑了，倘若真的让里面的鬼子注意到了，就算后面进去了，恐怕也会找不到机会去确认那个叛徒张同了。现在机会来了，这个胡姓男子两只眼睛色眯眯地一直在停留在自己身上，江萍当然要利用上，她轻扭着腰肢，一步三晃地走到了这个的身边，嗲声嗲气地说道：“胡老板，小女子本来是应张先生的约才来的，没想到等了这么久他都没到，人家的脚都站酸了。”

江萍现在完全是一副风尘女子的模样，这样的动作这样的语气，让她自己都觉得有些恶心，可偏偏这一套对胡姓男人是特别的适用，他先前就一直在打量这个美艳的女个，现在看到她到自己身边来，眼睛更加是赤裸裸的直接盯着人家的胸脯上眨都不眨一下，人也像是要立刻扑上去咬两口一般。

这个姓胡的外表看起来像是个正人君子，可骨子里却是如此的轻浮下贱，江萍恨不得把他的两只一直盯着自己胸前的淫眼给扣出来。强忍着内心的厌恶，江萍还是把手换向了这人的臂弯。

这个动作，让胡姓男人的身体轻微颤抖了一下，他似乎是没想到江萍会做出这样的举动。

如此香艳的美人送上门来，这让他如何拒绝得了，手立刻摸到了挽着自己的那只纤纤玉手上，而且是来回的抚摸着，显得非常的享受，口中更是占尽偏宜：“美人儿，我陪你一起进去，今晚你可是我的人，只要你待候的胡某舒服了，保准让你以后吃香的喝辣的。”

第25章 锄奸（三）

江萍挽着胡姓眼镜男的手，神气十足地从拦着她的待者面前走过，还故意挺了挺自己的傲人双峰，这是在向他们示威，已宣泄她被阻拦这么久的怨气。当然，这并不是她的真实目的，被拦着的这段时间里，她可不确定有没有人留意到了她，怀疑到了她，这样做可以让自己更像个风尘女子，毕竟这个年头，削尖了脑袋想傍个大人物的女人可是多的很，只有把自己伪装成其中的一员，才会遮住别人的眼目。

皇冠俱乐部里面装修的很是豪华，大厅中间一个圆形舞池，舞池前面是个舞台，上面七八个穿着暴露的女人正在跳舞，一个稍有姿色的女歌手正对着话筒唱着“玫瑰玫瑰我爱你”，舞台后方站着几个正吹奏西洋乐器的乐手。

舞池两侧是宾客的卡座，这些都是普通客人的位置，跳舞跳累了就可以到座位上去休息休息，和舞池那边明亮眩目的灯光不同，这些位置有些昏暗，恰恰好是这些昏暗，深得客人的喜欢，毕竟到这里来的人，或多或少都有些其它的目的，谁会愿意自己在做某些动作的时候，被众目睽睽地观注。

大厅的二楼是包厢，在皇冠俱乐部，不是有钱就能去到上面的包厢里，能够出现在里面的人，都是在省城有头有脸的。

江萍很是担心，那个张同会在上面的那些包厢里，她看出来了，带自己进来的胡姓男子是肯定不够资格上去的，因为一进来他就拉着自己往最里面的卡座钻，显得急不可奈。

江萍当然不会让这个猥琐男的想法得逞，她将身上披着的皮草递给了附近的一个服务生，然后冲着他撒娇道：“先陪我跳支舞吧。”

吴小七托着酒盘，眼睛死死地盯着在舞池里扭动的萍姐和那个戴着眼镜的恶心男人，特别是看到那人将萍姐死死地搂住，闭着眼睛脸上一副满足的淫笑，而萍姐一直大力的把他往外推时，吴小七的怒火几乎要喷出来了，他恨不得直接一酒盘敲死这家伙。

江萍没想到这姓胡的色性这么大，居然在舞池里就耍起了流氓，她也有些怒了，尽管她不想惹起个的注意，但若任凭这样下去，真不知道这个猥琐男还会有什么更过份的动作出来。

既然你不老实，就别怪我不客气，带着内心强烈的厌恶和怒火，江萍装作无意中踩到了胡姓男人的脚，说是不小心踩到的，实际上却是用着细长的高跟鞋底狠狠地蹬了上去，还在上面扭了一下，这种痛楚哪是一般人受得了的，胡姓男子当场痛的大叫了一声，把边上跳舞的人都吓到了，自然也引起了门口担任警戒的鬼子注意。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小心踩到了你。”江萍惊慌失措的样子，让人一看就觉得她真的是无心的。

这一脚可是不轻，姓胡的脚肯定会紫上一片，这几天走路都会有点问题，见猥琐男一瘸一拐的样子，江萍心里很是痛快。她原本以为，这人被踩了这一脚以后会老实收敛一些，没想到在自己扶他去坐的路上，这家伙的手还不老实，竟然直接就往她胸口上抓，这可是把江萍给惹火了，虽然脸上是一副娇羞的样子，口里也在叫着“别这样嘛”，高跟鞋跟却是又踩到了他的另一支脚上，这一下用的力道是更大，如若不是现场的音乐声音大，说不准她还能听到一声“嘎蹦”的声音，这一脚恐怕是连他的脚掌骨都踩裂了。

这姓胡的也是真傻，被连踩了两脚，都还以为是她不小心踩到的，并没有生气怪罪，看来着实是精虫上脑，丧失了判断力，要怪只能怪江萍太过于美艳，没有几个男个能抵挡住如此尤物的诱惑，更别说像姓胡的这种猥琐男了。

“踩疼你了吧，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谁让你趁人家没注意偷偷摸人家那里。”

尽管看不出姓胡的有生气的意向，但为了防止他借题发挥，也为了防备外人的注意，江萍又使出撒娇的手段，娇滴滴的声音几乎让姓胡的骨头都被酥化了，他强装一副没事的样子，反倒安慰起江萍：“没事，没事，不怪你，不怪你。”

连踩那猥琐男两脚，全被吴小七看在眼里，他心里别提有多爽，了，而且那人被踩成那样，看着都觉得疼，却一点都不生气，这让他对萍姐真是佩服的五体投地，他是个男孩，尚未经历人事，自然不知道像萍姐这样极美的女子对男人的杀伤力，也自然不知道别说是踩了两脚，就算再多踩几脚，只要萍姐适时地喂口“糖”，那人照旧不会生气。

姓胡的手又不老实地摸到江萍的手上，这次她没有给人难堪，毕竟是有求于他，可这货见她不拒绝，竟起身坐到了她旁边，想把她拥入怀中，这让江萍原本已熄灭的怒火再度燃起，手上刚从服务生那接过的红酒杯，“不小心”地晃动了一下，小半杯红酒就被泼到了姓胡的脸上。

这一下他总算是明白了，身边的这女人压根就对他没任何兴趣，踩自己那两脚的痛感和被泼红酒的怒气顿时迸发出来，猛地起身，指着江萍骂道：“臭婊子，给脸不要脸是吧？”

“对不起，对不起，我真不是故意的。”江萍装作很惊慌的样子，嘴里不停地道着歉。

“不是故意的？我看你就是有意的。”被泼酒算的上是极大的污辱，比踩两脚的暗伤，显然是前者更姓胡的恼火，他抓住江萍的旗袍衣领，扬起手就要扇她耳光。

吴小七自那猥琐男起身指着萍姐的时候，就开始往这边走，他看得出来，这人要发火了，萍姐似乎是要吃亏。他没去想萍姐既然能够是铁血锄奸团的成员，这样一个斯文败类哪会是她对手，特别是见到那人抓起萍姐的衣领，要动手打人时，他更着急了，脚下的步子变的更快，想要在那人打到萍姐之前阻挡住。

江萍已经做好了挨上一巴掌的打算，对她来说挨一巴掌打，远胜过让这么一个恶心的人在自己身上胡作非为。

眼瞧着这一巴掌就要打到江萍的脸上，斜边上突然伸出一只手替她挡住了这一巴掌，随着这只手出现的还有一个声音：“胡汉堂，这样的美人儿，你也下得了手，真的是太丢我们男人的份了。”

第26章 锄奸（四）

这个声音一传到耳中，江萍的心就为之一震，她不是因为有人替她拦住这一巴掌而为之震动，而是那人话中的名字“胡汉堂”，把她给惊到了。

来的前一刻她还想着如何能完成这件几无头绪的任务，因为相对于军统除掉张同的任务，找到并清除胡汉堂可谓要难上很多。首先，胡汉堂只是个名字，其人长的是高矮胖瘦“青松”也不知道，相貌就更不用说了，而且他有没有到省城来，也都是个未知数，更主要的是找到他并除掉他必须由自己一个人来完成，这样的压力可想而知。

没想到，眼前这个外表斯文内里色胆包天的眼镜男居然就会是那个叛徒，这真是天上掉馅饼，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胡汉堂作为曾经的地下党交通员，也曾经是个有信仰有抱负的志气青年，可一次偶然的失手，被南京的特务抓了个正着。起先的时候，他表现的还是挺有骨气，不论是威逼利诱还是酷刑拷打，都没能使他就范，可是很快出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状况，南京的日伪特务们不知道从哪里找到了他的家人，并用之威胁于他，面对着白发苍苍的老母亲，辛勤操劳的爱人和嗷嗷待哺的幼儿，他妥协了，叛变了。好在他被捕时，有同志亲眼目睹了，组织上为规避风险，提前撤出了和他有过接触联系的同志，使得他的叛变给南京地下党的损失降到了最低。

胡汉堂在平津地区再度一无所获，让白白折腾了好一阵子的北平日军宪兵司令部的大佐异常恼火，一连两次都赏了他几个耳光，这让胡汉堂简直万念俱灰，在汉奸特务的怂恿下，他开始流连城中的灯红酒绿、莺莺蝶蝶，并深深地沉迷其中，尝到了其中的美妙滋味后，他很快就从曾经的斯斯文文变得**不堪，今晚来参加聚会，没想到在大门口碰到了江萍，他哪里能想到在省城居然会有如此惊为天人的尤物，要知道他这段时间在平津地区可是阅女无数。

本来想甩面前这个女个几巴掌，使得她乖乖就范，可没料到第一个耳光还没打上去，就被人给从中阻拦住了，这让他非常的恼火，正想发飙，可看到阻拦他的那个人身边站着的鬼子中佐，他立刻就焉了，低头哈腰地打着招呼：“晚上好，太君。”

江萍还在为不费工夫找到组织上的叛徒胡汉堂而震惊和窃喜，耳中却又听到另一句让她惊喜异常的话：“胡桑，这位是张同君，是从军统那边投诚到皇军的，你以后要向他多学习学习。”

张同！

帮自己拦下这一巴掌的竟然是张同，这也太突然和太戏剧化了吧！尽管日军中佐的中国话很是生硬，但江萍可以确信，自己没有听错。

来之前她还在焦虑怎么能够完成这两个任务，没想到这两个家伙竟然自己跑出来，而且更重要的是他们似乎有要为自己争风吃醋的内哄的迹象，这对于自己来说，无疑不是最利好的消息。

“这位小姐，你没事吧？”张同表现的很绅士，作为经受过军统系统培训出来的精英，他表现出来的素质明显是要高出旁人不少。

“我没事，不怪胡先生，是我不小心把酒撒到了他身上。”江萍迅速有了个主意，她要利用这两人之间的不和，利用自己与生俱来的优势，将这二人玩弄于股掌，最后达到锄掉他们的目地，她没有借着有人帮忙就去诬赖胡汉堂，反而还在帮着他开脱，这让胡汉堂觉得很是惊奇，心里顿时产生了一种错觉，这个女人似乎对自己是有意思的，刚那杯酒或许真的是她不小心泼到了自己的脸上。

江萍要的就是他有这种想法，她不仅想让胡汉堂觉得自己对他有意思，而且还要设法“勾引”上张同，只有他们俩个掐起来，自己才会有机会。

张同本来想要“英雄救美”，可没想到这女人居然不领情，反而还在帮打她的那货说话，这让他有点失望。尽管他也很垂涎江萍的美色，但是倒底姓胡的也是宫本太君较为看重的人，打狗还得看主人，师出无名，他就算有点想法，也只得强忍在心里。

“既然小姐没事，那在下就告辞了。”张同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里面明显流露出惋惜的神色，似乎是对这么美艳的一个女人，被姓胡的这种货色给占有了，很是不甘。

江萍怎么可能会就这样放他走，脸上顿时显现出惊慌的神情，而且还装作欲言又止的样子，声音中都带着紧张焦虑的语气：“张先生，你……”说话的同时，她的手还抓住了他的衣袖。

此刻胡汉堂正和鬼子中佐在交谈着，对于江萍的这些小动作全都没有看见，他不知道自己已经被这个误认为对他有意思的女人算计进去。

而张同，他更像是明白了些什么，原来这个女人是屈于姓胡的淫威，才不敢顶撞和反驳，现在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拉着自己的衣袖，明显是对于姓胡的是敢怒不敢言。看来自己这个“英雄”是要当定了，

第27章 锄奸（五）

吴小七见那眼镜男要动手打萍姐，心里一急也管顾不了那么多了，急忙往这边赶来，可尚未走到，就看到了另一个穿着洋装的男人抓住了眼镜男要打人的手，便又停住了步子，给旁边一桌的客个送上两杯红酒以后，就站到柱子边上，继续关注着萍姐那边的状况。

尽管认下这个姐姐才短短几个月的时间，但是他对萍姐的关心和爱护胜过了自己，他也清楚，萍姐对自己也是同样如此。一个女人在这个世道里生存本就不容易，而且像萍姐这样还要冒死打拼，其中的难处吴小七算是最能体会，他这些年是怎么苦过来的，就会潜意识地认为萍姐也是这样苦过来，甚至她的苦比自己要更深更难。

站在柱子边上，吴小七的眼睛是一直死盯着那边，心也是紧紧绷着，他无法想像萍姐是怎么样才能做到在三个男人中间挥洒自如地周旋。

吴小七的年纪尚幼，阅历也不多，他自然明白不了，像萍姐这样的美丽女子，似乎天生就擅于交际，更何况她还经受过专业的训练。

在张同的眼里，面前这个美艳的女人，是在眼巴巴地渴求自己救她脱离苦海，他忽然有了一种轻飘飘地虚荣感，似乎自己真的要化身成为英雄。

小野中佐还在和姓胡的交谈，这让张同有些不悦，一个寸功未立的叛逃g党，一个屡屡白白耗费人力物力的垃圾，有必要对他这样客气吗？他很想阻止小野太君，可是看见两人交谈时小野脸上的笑容，又生生忍住了这个念头，他知道，如果此时去打扰，等着他的只会是小野的横眉冷眼和喝斥。张同更清楚，如果自己今晚要把这个女人带走，小野的态度是最为关键，他若不点头，恐怕姓胡的不会轻易就范。

如果说是普通的风月场合，张同肯定不会给姓胡的半点好脸色，强行带走这个女人，恐怕他也只会是敢怒不敢言，可今晚是宫本司令官亲自拟定并要莅临的活动，他可不敢冒着天大风险和一个自己眼中的垃圾交恶。

既要把这个女人带走，又要尽量避免和姓胡的当场翻脸，这着实要好好想想。

张同正在思考着怎么样做才能两全其美，却忽然发现面前的女人又轻扯了一下自己的衣袖，嘴巴一张一合的，像是说话，却没有发出声音来。

张同先是没明白她在做什么，仔细一看她的嘴型，才发现她似乎在说着“带我走”。

一个极其美丽的女人在可怜巴巴地求着自己带她走，这让张同原本冷静的脑子瞬间短路，他不去想姓胡的愤怒，也顾不得小野君可能的斥责惩罚，当即抓住了她的手，一把拉起她就往后门走去。前门人多眼杂，他可不想出去的时候再发生点什么。

两个目标都已经出现，这让江萍有些兴奋，可随即她就冷静下来，指认张同是没什么问题，可在现场刺杀他，可不是闹着玩的，这么多的鬼子汉奸和伪军军官，警戒这么森严，就算同伴能够成功刺杀他，恐怕也是无法逃脱，尽管对组长他们几个的印象不是很好，可毕竟他们还是自己的同伴和战友，也算是抗日战线上的一份子，自己绝不可以让他们给这个叛徒陪葬。还有胡汉堂，这可是要自己亲自动手的，这里就更不是最佳的锄奸地点。

所以趁着胡汉堂和鬼子中佐交谈的时候，她向张同发出了带她走的示意。江萍不担心会被胡汉唐发现，她侧坐着的身子恰恰挡住了他的目光，除了后背，手上的动作和没声音的唇语，只有面前的张同才能感知到。

胡汉堂用着花言巧语，把小野糊弄的是极为开心，正在得意中，却忽然发现自己的女人被张同给拉了起来。

这突然的状况让他很是吃惊，特别是看到江萍皱着眉头，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他更是恼羞成怒，心底里对张同此人的怨恨到了极点。

他初来乍到省城时，就听人讲过张同的事，知道他是军统的人，投诚过来时，用的是整支铁血锄奸团作为投名状，也因此极受宫本司令官的赏识。

自己一个新来的，寸功未立还饱受别人鄙视，自然是无法和有大功的他相比，所以来之后，胡汉堂一直竭力回避和他的接触，就是担心这人携宠相欺。

没想到，尽管自己一再有意回避，他终究还是骑到了头上来，若是平时，若是小事，胡汉堂肯定会选择忍让。可现在，他不仅仅只是抢了自己的女人，而是当着小野太君的面打自己的脸，这口气如何能忍得下。退一万步说，就算今天忍让了，那以后的日子呢，自己在他面前还能抬起头吗？骑在自己头上作威作福那肯定是常态，说不定哪天心血来潮了，在自己头上拉泡屎，那自己岂不是颜面扫地，无法在这里立足吗？

再说了，面前的这个女人可是个倾国倾城的尤物，从南京到平津再到省城，这是第一次见到这样可人的美女，如此就这样放弃，自己肯定会后悔一辈子。

管他红人不红人，管他大功不大功，张同如此欺负人，再不有点反应，那自己还算是个人吗？更何况那个女人明显是不愿跟着他走，正可怜兮兮地看着自己，指望着自己把她给救下来。

“站住！”

心里有了这样的念头，胡汉堂便鼓足了勇气喊了出来。

恰恰他喊这句话的时候，正好是一曲舞曲的间隙时间，音乐刚停下，他的喊声就出来了，使得这句原本不是很大声的话，引起了全场的关注，几乎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到了这边。

张同压根就没有和胡汉堂撕破脸皮的打算，之所以拉起江萍，只是一时的冲动，他可不想在这坏了宫本司令官的兴致，可现下，姓胡的这一声喊叫，无疑不是把他架上火去烤，心中虽是恼怒，可他的反应也很快，立刻变成一副笑脸，走到了胡汉堂的身边，笑嘻嘻地搭住了他的肩膀，故意大声说道：“胡兄，走，咱们兄弟一起出去透透风。”

对胡汉堂说完这番话，他又毕恭毕敬地对小野说道：“小野君，我和胡兄出去交流交流，说不定胡兄会受到在下的启发，替宫本司令官和您立下新功。”

张同变色龙一般的反应，让胡汉堂有些措手不及，一时间居然没有反应，任凭他揽着自己朝后门走去。

第28章 锄奸（六）

张同的精明和厉害，胡汉堂显然和他不是一个档次，这让江萍不由得加深了对这个人的警惕，心中当时就产生了一个念头，这两个叛徒首先得除掉他。

看着这二人勾肩搭背地往后门走，江萍一时竟然不知道是不是该跟上去，正犹豫中，却听到了江同的话语：“你还傻站着干什么，跟我们一起出去透透气。”

张同急中生智的反应，很好地欺骗过了大厅里所有的人，原本还有几个暴燥的鬼子军官想过来发飙，可见到他们像没事人一样往外走，而小野中佐只是笑着看着他们，也都一个个重新回到自己的座位。

吴小七看到萍姐也被叫走，他连忙把自己的托盘和酒水还回了吧台，跟着去到了后门那边。不过他走的是员工通道，和客人走的后门并不是一条道。

一来到俱乐部后面，张同便松开了胡汉堂，顺手还推了他一把，脸上的表情也从先前的笑容满面变成了狰狞冰冷。

“你……”

“要不要来一支？”

胡汉堂毫无防备，被这一记推搡推出了好几步远，踉跄着差点摔倒，站定之后刚想发怒，却看到张同已经叼上香烟，还给他递了一支，这是表示和好友善的举动，既使有火他都不好发出来。

胡汉堂摸不准姓张的倒底是想干什么，接过了他的烟，正准备自己点火，张同的打火机先凑了过来。

“这女人今晚归我了！”

胡汉堂点烟的同时，耳中却听到了张同一句声音不大的话。

他这句话是命令式的，似乎是根本就没打算和自己商量，明摆着是不把自己当回事。

胡汉堂没吭声，只猛吸了一大口手中的烟，待到口里鼻子里都冒出浓浓的白烟，他又把只吸了一口的烟丢到了地上，用脚狠狠地揉了几个来回，然后瞪着眼反问道：“凭什么，你他妈的算个什么东西！”他这是把刚才推搡一把的怒火，和现在被人无视，还有先前俱乐部里被轻蔑的怨恨，统统都发泄了出来。

“哈哈！有种！”

胡汉堂的反应有点让张同惊讶，他嘴里叼着香烟，含糊不清地回了一句，还举着大拇指，上下地晃动着。

“她是我带来的女人，奉劝你不要打歪主意，我胡汉堂也不是个软柿子。”

“是吗？我偏要打她的主意，你又能拿我怎么样？”

张同的话语中全是饥讽奚落的味道，他说话的同时，走向了站在他身后不远处的江萍，一把就把她搂在自己怀里，吐掉嘴上的香烟后，便将他那张臭嘴盖到了江萍的红唇上，这还不算，他那双肮脏的爪子居然上下其手，抓到了江萍的胸前双峰上。

这赤裸裸的污辱，让胡汉唐如何能忍受得了，转身就去寻找攻击的工具，先是摸到了块砖头，可又觉得砖头很不顺手，便又换成了酒瓶堆上的一个洋酒瓶。

胡汉堂抓着酒瓶，正打算给张同开个花，给他点颜色瞧瞧，却忽然听见了一记闷哼，循声望去，刚刚还不可一世的张同正鼓着眼珠，脸上是极为痛苦的神色，歪歪扭扭地倒到了地上。

而自己的那个女人，正目瞪口呆地看着一个穿着服务生衣服的男孩。

那个男孩很瘦，不算高，双手紧握着一柄沾满鲜血的尖刀，张同显然是被他给捅了一刀，也不知道这一刀会不会让家伙送命。

按理说，见到这种场景，胡汉堂会立即大呼杀人了，可是他没有。他不仅没有大声呼救，反而是提着酒瓶走到了正在地上扭曲挣扎的张同身前，抡起厚重的酒瓶，狠狠地砸在他的脑袋上，一下两下三下……

胡汉堂都不知道自己砸了多少下，直到手上的酒瓶都碎了，自己的手心也被玻璃刺出血感觉到疼痛时，他才停下了手。

那个紧握尖刀的服务生男孩双手在颤抖着，也不知道他是看见自己如此疯狂而惊恐，还是因为他自己亲手刺死了人而害怕。

说不清什么原因，胡汉堂对这个持刀少年并不害怕，竟然走到了他身边，而且还把他手中的刀给取了下来，扔到了已成为一具血肉模糊尸体的张同身上。

“别害怕，这人该死，你帮我杀了他，我会感谢你。”胡汉堂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居然出声安慰起这个少年，并且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一把钱，塞到了他的手中，说道：“拿着这钱走，离开省城，再也不要回来。”

吴小七傻了，当他一刀刺进那个非礼萍姐的男人腰眼，鲜血喷涌而出时，他整个人都傻怔了，即使是眼镜男不断挥舞酒瓶砸向倒在地上的那个男人的头，即使是手中的刀被那个眼镜男取下时，他都还没清醒过来，强烈的恐惧感占据了他整个脑袋，双手也不自主地在颤抖着，他没有去看萍姐的反应，也没听见眼镜男所说的话，只是死死地盯着手中那厚厚一叠钞票，仿佛这一切都是那么地不真实。

倒是江萍，惊讶之余马上就着急起吴小七的退路来，正要拉着他跑，意外的一幕发生了，先前那个还似扶不起的阿斗般的胡汉堂像是疯了一般，拎着酒瓶不停地砸向张同的脑袋，红的白的流了一地，让人闻之作呕。

胡汉堂不仅仅杀死了张同，更是做出了让江萍觉得不可思议的事情，他夺下了小七手上的刀，还拿出厚厚一叠钱，唆使着让他逃跑。

难道他良心没有完全泯灭？江萍脑子里产生了这样的想法，同时也开始犹豫，自己该不该除掉他，不论他是不是真的叛徒，光他愿意放过小七，就值得自己放他一马。

“走呀，你快走呀！”

胡汉堂很着急的样子，似乎是真的在替吴小七着想，他甚至还指着前方轻推了他一把。

吴小七本来就已经六神无主，而萍姐又没说话和给他任何指引，这种情况下，他慌乱地听从了眼镜男的话，撒腿就朝前跑去。

看着吴小七开始逃跑，原本还是一脸焦急表情的胡汉堂嘴角浮出了一丝冷笑，伤口还在淌血的手从腰间拔出了一把手枪，瞄向了奔跑中的少年。

第29章 代表组织铲除你

张同突然搂住自己，并猛然吻住自己的时候，江萍几乎是惊呆了，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的双手已经袭向了自己冰清玉洁的圣峰。

江萍曾无数次幻想过自己的初吻是什么样子，想像过自己把纯洁的身子交给所爱的人时他的惊喜，可没想到，少女怀春最美好的心思，就这样被一个恶魔击碎，虽然这人只是夺去了自己的初吻，虽然只是隔着衣服被那双肮脏的爪子袭到了双峰，可她还是从打心底里感到恶心。

反抗，强烈的反抗，可张同毕竟是个男人，是个受过军统专业训练的行动队员，他用强时的力量，不是江萍的反抗可以一下子挣脱的。而且对于张同这种人来说，怀中的女人越是反抗，他就越是亢奋，征服感就越是强烈。

无法挣脱恶魔的怀抱，让江萍的泪水马上就涌了出来，她已经作好打算，如果自己的清白之身被这个恶魔占有，那她也不想活下去了。

挣扎过程中，江萍的手肘狠狠地撞向了张同的心窝，每个人的这个地方都很脆弱，她这一下的力道不小，剧烈的疼痛感几乎让张同窒息，可还是没让他放开死死搂住还抓着双峰的手。

张同太过于贪恋怀中的美好了，他既要应对女人的反抗，还得提防胡汉堂的报复，所有的心思都用在了他们的身上，以至于吴小七走近他们身边时，他竟然没有发现，直到尖刀刺入自己腰间，直到感觉到刀被拔离身体后那种剧烈的痛感和身上的力量似乎都从腰间创口飞快流失时，他才看到了身后的那个双手紧抓住一把尖刀正瑟瑟发抖的男孩。

江萍也是傻眼了，她没想到关键时刻把自己从恶魔怀中救出的是小七，他不是应该在床上酣睡吗？难道说蒙汗药对他不起作用。

胡汉堂死命用酒瓶砸张同头的时候，江萍的脑子还是乱糟糟的，她既没有去责备吴小七的突然出现，也没有对他作出任何指示，因为这一刻的震惊，让她的大脑暂时失去了运转的能力。也不是说江萍应对这样场面的能力欠缺，而是小七给她带来太强的震撼，再加上前一刻遭受到的侮辱都尚未消失，才让她忘记了小七还是个少年，需要她去教去处理善后的事情。

当她省悟到这一点时，吴小七已经被胡汉堂怂恿着逃跑了，她以为胡汉堂是念在小七帮他杀掉张同，良知未完全泯灭，才叫小七赶快跑，她当时还犹豫着是不是要考虑放姓胡的一马，可当胡汉堂用手枪瞄向吴小七时，她才猛然明白，原来这个叛徒是要把小七当替死鬼。

怎么也不能让他的阴谋得逞，不仅仅因为小七刚才还救了自己，更是因为他是自己的亲弟弟。在胡汉堂即将扣响扳机的前一刻，江萍冲了过去，一个擒拿动作就将他的持枪的手腕给折了过来，没等他反应过来，没等他手上的枪掉到地上，江萍从空中接起了已掉落的枪，指到了胡汉堂脑门上。

“你这是要干什么？”这突然间的变化，让胡汉堂糊涂了，他强忍着手腕的剧痛，出声询问。

“你看不出来我要干什么吗？”

女人回答的声音很是冰冷，让胡汉堂心底冒出一阵寒意。他怎么也想不到前一刻还在张同怀中挣扎流泪的女人，此刻却像个煞星一般用枪指着自己，而且这枪还是她折断了自己的手腕抢过去的。

“我是为了救你才杀的张同。”胡汉堂还没明白这个女人为什么要对自己动手，他所想的是她这是要替张同抱仇，依她刚刚抢枪的身手，张同不可能控制住她，这二人极有可能是在演戏，引自己上钩，至于张同的死，只是阴差阳错造成的。

“这个畜牲他该死，你不杀他，我也会杀了他，我不仅要杀了他，还要将他挫骨扬灰。”被个侮辱的那一幕还在江萍脑子不停地浮现，所以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很是恶毒。

“那你……”

“别动，不想死的那么快，手就给我老老实实放下。”

胡汉堂说话的时候，尝试着想用手去指抵住脑门的枪。

“我能知道为什么你要这样做吗？”他还心存侥幸，期盼着江萍能够放过他。

“他是我弟！”说到吴小七的时候，江萍的脸上露出了些许笑容，和前一刻的冷面煞星相比较，此刻的她才是本性。

胡汉堂当然明白女人嘴里说的人是谁，因为他发现原本已经跑走的那个穿着服务生衣服的少年又重新跑回来了，就站在他们身后四五的样子，冷眼看着他。

“我不知道他是你弟，如果我知道的话，绝不会去开枪打他。”胡汉堂总算是明白了她为什么会夺枪，为什么会用枪指着自己的头，他赶忙解释，以他的想法，这个女人是不想置自己于死地的，只是因为自己的这个错误，才会这样做，只要自己讲清楚明白了，再给她们一些好处，自己的小命还是可以保住的。

“就算你没这么做，今天也是你死期。”江萍脸上的笑容又消失了，声音也重新变得冷冰冰。

“为什么？”

胡汉堂现在真的有些恐惧了，那寒森森的枪口顶在脑门上的滋味真的不好受，最恐怖的是，不知道哪一刻这里面就会射出一颗子弹，之后的画面，他真的是想都不敢想。

“胡汉堂，我让你死个明白。”江萍这还是第一次叫出他的名字，从知道他就是自己要铲除的叛徒时，这个名字已经在她心里念叨过好些遍了。

“你知道我是谁？”胡汉堂隐约明白到了什么，只是心里不愿相信。

“从你把南京的同志供出的时候，从你到北平、天津，再到省城，你就应该很清楚这一天迟早会到来。”江萍像个索命阎罗一般，一字一句都像是利刃般，刺中了胡汉堂的软弱之处。

“你是共c党的人？”胡汉堂的瞳孔中流露出极为惊恐的神色，似乎面前的这个极为美丽的女子就是个恶魔。

“我代表组织铲除你！”江萍的话异常的严肃，她没有再给胡汉堂任何辨解的机会，直接扣响了手中的枪。

第30章 宫本新一

江萍很清楚，只是自己一开枪，就会马上惊动附近的鬼子和汉奸，可她也知道如果今天不除掉胡汉堂，以后再也不可能找到这样的机会，对于一个地下工作者来说，这是不可饶恕的错误。

江萍不怕死，可是唯一让她感觉到压力的就是身后不远外去而复返的弟弟。她本来不打算跑，响枪后她可以伪造一个这二人争风吃醋，最后闹到火拼的结果，这样做并不难，只要飞快拭去枪上自己的指纹，再塞到已经死去的张同手里，就可以伪造二人自相残杀的场面，但是这样做的危险性极高，算的上是场赌注，如果小七不在这里，江萍肯定会选择去赌。

可是，现在这样做，肯定是不行的，先不说小七能否理解到自己的意图，光鬼子汉奸的那些酷刑，小七能受得了吗？自己都没有把握的事情，怎么可能强加在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身上。

胡汉堂尚未倒下去，江萍就直接扔掉了手中的枪，她没顾得上拭去脸上溅到的血迹，稍一弯腰，把只开到两侧膝弯的旗袍开叉都给扯开到了大腿根，与此同时她还甩掉了脚上的高跟鞋，在吴小七的惊讶中，拉着他就往前跑。

可只跑了几步，就发觉到了这小家伙居然强行挣脱了自己的手，正要喝斥他，却发现吴小七竟是跑去拾回了被自己踢掉的那双鞋。

这傻小子，这个时候还想着鞋子，江萍虽然有些生气，可是仍感觉到心里暖洋洋的，这种感觉真的很舒服很舒服，先前被侮辱的恶心和烦躁，此刻全被暖洋洋的舒心给覆盖。

吴小七知道萍姐很能跑，刺杀龚大脑袋的那天晚上，他就知道了这一点。而他自己更是擅跑，同龄人中间几乎没有人能追上他的速度，他早就有要萍姐比比速度的想法，只是一直没好意思开口，倒不是因为萍姐是女人，而是没找到合适的当口。现在机会来了，他一手抓着那双高跟鞋，一双牵着萍姐的手，两人齐头朝着黑暗中狂奔而去，待到俱乐部里的鬼子汉奸找到响枪的地方时，他们已经跑出去好远好远。

皇冠俱乐部所在的春风街吴小七不是很熟悉，但是他以前来过，记得一条能回到家那边的近路。

这条小路平时走的人不少，可现在马上就要到宵禁的时辰了，再加上又响了枪，路上几无一个人影，这给了江萍和吴小七全速奔跑的空间。两人一口气至少跑出了两里路，才停了下来稍作休息，各自看着喘着粗气的对方，两人不约而同的笑了。

吴小七的笑是发自肺腑对萍姐的敬佩，尽管他对萍姐奔跑速度有所了解，可还是没想到，她竟然能跟上自己，要知道她只是个女孩，自己的速度可是能甩开那些小伙伴很远距离的，但她竟然能半步不离地跟上自己，这让吴小七如何能不佩服。

江萍的笑则是惊喜的笑、安心的笑和骄傲的笑，认下小七做弟弟时，压根就没想到，他居然会是如此的优秀，这些天以来从他身上发现的优点真的太多太多，每一个优点对于任何一个这般年纪少年来说都是很难得的，可在他身上这些优点和闪光点就似乎是很稀松平常的事，能有这样一个弟弟，江萍真觉得自己是前生修了几世的善。

…………

张同和胡汉堂的尸体还摆在原地，只是旁边聚集了一堆的人，有伪军军官和黑衣黑裤的汉奸，更多的是军装整齐的鬼子，先前在大门口担当警戒的冢田小队长，带着两个军曹在现场忙碌着，而小野中佐满头是汗，毕恭毕敬地站在一个日军少将面前，拘谨的不敢抬头。

“小野君，张君和胡君他们两个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又怎么会都死在这里。”鬼子少将的话很小声，但对于小野来说，却是比厉声喝斥还让他惊恐。

“司令官阁下，他们两个说要出来透透气。”小野拘束不安地回答，忽然间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猛地抬起头说道：“和他们一起出来的还有个女人，那个女人现在不见了，肯定是她杀死了张同君他们两个。”

他说话的同时，朝着四周张望，想要找到自己所说的那个女人，按照他的想法，枪响之后没多久这里就戒严了，那么一个娇滴滴的女人，是不可能逃得掉的，极有可能还在现场，只要是抓住了那个女人，自己就肯定不会受到宫本司令官的斥责和惩罚，所以对他来说，江萍就是他的救命稻草，只要能够马上找到她，原本的罪责还有可能变成大功一件。

“女人？”

鬼子少将疑惑地问道。

“是的！司令官阁下。”小野几乎将在场的人都看了个遍，甚至把周边都望了一遍，也没有看到自己要找的人，这让他有些着急，回应的语气也是很为急切：“请您马上下达命令，扣留俱乐部所有的女人，我可以一个个地指认。”

鬼子少将就是今晚聚会的组织人，省城的日军守备司令官宫本新一少将。他本来是想趁着年前犒劳奖赏一下手下各部，可没想到活动尚未正式开始，就出了这码子事。两个投诚过来的重要棋子，被一伙端了，这让他大为恼火。不过为了顾及皇军的声誉，顾及手下的面子，他并没有当场发怒，也没有当场斥责失职的小野中佐，只是安静地站着，等着冢田小队长查斟完的报告。

“司令官阁下，请立刻下达封锁和搜查命令。”小野有些着急，他忘了皇军的士兵就已经将整个俱乐部封锁，别说女人了，就是今晚在场的所有人都不可能出得去，而且不光俱乐部，附近几条大街也会很快被封锁。

“你去执行吧！”

宫本眉头轻皱了一下，对于手下的无知他很是不高兴，但是他仍没有发作，还顺着小野的话给了他一道命令。

看着小野兴奋而去的背影，宫本轻轻地骂了一句：“蠢猪！”对于这样一个愚笨的家伙，他压根就不会指望其能够找到那个所谓的元凶女人。

第31章 冢田的厉害（一）

冢田虽然只是省城日军守备司令部的一名小小宪兵队长，但他却深得司令官宫本新一的信任，几乎他所要出现的场合，都会看到这个日军大尉的身影。

按理说，查斟现场这种事情不应该由冢田来做，但是在宫本的授意下，他带着几个军曹在现场不停地忙碌着，而贵为司令官的宫本也没有离开，一直在现场观察着，等待冢田的汇报。

“司令官阁下，今晚的庆功会要不要取消？”一个带着眼镜的少尉怯生生地询问，他是宫本的秘书。

“你认为现在的情况还需要庆功吗？小林君。”宫本的话很是平和，他算得上是日军内部比较斯文的高级军官，不像某些野战师团、野战联队的主官，脾气暴躁不说，还很骄傲自大。

“是，司令官阁下，今晚的庆功会取消。”小林秘书听出了他的不满，赶紧鞠了个九十度的躬，恭恭敬敬的回答。

“宫本将军，这边可能还得忙活一会，要不您先到里面休息休息？”说话的是个皇协军的少将，他早就已经感觉到双脚酸疼，巴不得马上去沙发上坐着，只是顾及着宫本还在，不得己才陪在这里。

“杜司令你连这一会的时间都等不了吗？”宫本的声音依旧很轻，不过他对这个皇协军少将的态度很冷，完全不像对待小野中佐和小林少尉那般友善。看不起中国人，看不起投诚过来的皇协军军官和汉奸是许多日军高级军官一贯的作风，宫本也不例外。

只这轻轻一句话，在场的人不管是鬼子和伪军军官还是汉奸特务，没人再有不耐烦的表情举止，全都老老实实安静的等待，看着冢田在两具尸体旁边忙碌着。

出了这么大的事，省城再度被戒严，原本还未到的宵禁时间被提前，即使是站在俱乐部的后门，宫本新一都能够听到见随处可闻的哨子声和皇军士兵的叫唤，汽车和摩托车的轰鸣也不断地由远及近传来，又由近及远地散去。

“今晚注定会是个不眠之夜了。”宫本新一轻轻叹息了一声，如果不是出了这档子事，今天会是个高兴的日子，这个年也会是过的很平和愉悦，但现在，就算上峰不会追究自己的责任，这赤裸裸的打脸，如果不作出报复，那自己也不用在这个位置上呆着了。

“司令官阁下。”

冢田经过好一阵子的忙碌，又和几个军曹交头接耳交换了一下意见以后，才走到了他的面前开始汇报。

“说。”

宫本新一依旧是这种非常平和的语气。

“据属下的勘察，可以得出一个大概的结论。”冢田的表情很是严肃，在得到宫本的示意后，他继续说道：“从现场的情况来看，张桑是死于胡桑之手。”

他说话的同时，走到了胡汉堂的尸体旁，将他的右手手掌给翻转过来，解释道：“张桑的致命伤是头部受到重击，凶器是一个酒瓶。他头部地上的那些玻璃碎片就是很好的证明，而胡桑手掌心里有着同样的玻璃碎片，足以证明他是杀死张桑的凶手。”

冢田的分析夹带着物证，这让宫本新一很是认同和满意，他又轻声说了句：“继续讲下去。”

“而胡桑是死于枪击，这也是我们所听到的那声枪响。”冢田指着胡汉堂额头上的创口说道：“这个创口是手枪近距离射击所造成的，根据创口的不规则形状和大小，属下判断打死他的枪型号是勃朗宁1910，这种枪在咱们内部使用得很少，但据我所知，胡桑自己就拥有一只这样的枪，我刚刚已经搜过他的身上，现场也仔细检查过，没有发现杀死胡桑的这把枪的下落。”

冢田分析的很清楚透彻，在如此短的时间内能做到如此精细，让在场的诸多日军军官大多汗颜，而伪军军官中有几个则是露出了紧张的表情，因为他们都有着冢田所说的这种绰号“撸子”的手枪，若是因为这种枪把自己牵扯进这件事情，那可真是冤大了。

“你的意思是说，他们两个是死于内哄火并？”一个日军大佐有些不理解，他出声询问。

冢田先是朝这人鞠了一躬，然后恭敬地回答：“大佐阁下，从表面上看，他们的确像是死于火拼，可实际上并不是这样。”

“哦？”

鬼子大佐对于冢田的态度很是满意，但也继续疑问道。

“司令官阁下。”冢田起身走到了张同的尸体边，将他的身体给翻转了过来，指着腰眼上的一处伤口说道：“张桑先是被人刺伤，倒到了地上，才被胡桑用酒瓶砸死的。”

看到宫本新一皱起了眉头，他又站起身，往右侧走了两步，指着地面说道：“如果属下推断的没错，当时张桑应该是挟持了一个人，确切的说是个女人。”他说话的同时，从地上捡起了一枚胸针，说道：“地上的脚印很杂乱，但是也能分辩出两个脚印，属下对比过，大部分都是张桑的脚印，另一种则是女人的高根鞋印子，而这枚胸针更好的证明了属下的推断。”

小林秘书从冢田手上接过了胸针，递到了宫本的手里。这是一枚蝴蝶图案的银质胸针，小巧玲珑做工很漂亮，即使是上面还沾着些许灰尘，但也掩饰不了它的璀璨。

这枚胸针很贵重，绝不是普通女子所能够拥有。宫本当即在心里下了结论，此时的他更是好奇，想知道冢田还能推断出其它的什么出来。

“刺张桑这一刀的是这个女子？”先前问话的日军大佐又开口了。

“不是！”冢田看向了他，这次他没有再鞠躬，但语气还是很恭敬：“大佐阁下，依属下的判断，拥有这枚胸针的女人，此时应该是被张桑挟持的，这枚胸针也极有可能是因为张桑的动作而掉落的。”

冢田的话没有说的很露骨，但是在场的哪一个不是此中老手，谁会不知道做了什么动作，才会将别在胸前的胸针给弄掉。

“若真如你所说，这一刀既不是胡桑所为，也不是这个女人所为，难道说是张桑自己捅了自己一刀？”鬼子大佐对冢田的这个说法不甚满意。

“当然不是，刺张桑这一刀的另有其人，也就是说，现场除了张桑、胡桑和那个女人外，还有第四个人，而这个人才是真正刺伤张桑的凶手。”

冢田的眼神突然变的极为深遂，似乎现场的一幕幕都在他眼前滚动，似乎他自己当时就身处现场一般。

第32章 冢田的厉害（二）

冢田如同身临其境一般，准确的推断出现场的情形，而且说服力极强，这是江萍万万没想到的。

和小七一起逃回到住处时，才发现自己的脚不知道被什么刺破了，还在汨汨地渗着鲜血，虽然创口不是很大，但是一停下来，便感觉到了疼痛。

吴小七的心还在呯呯狂跳着，他从来没有朝人动过刀子，当时只是见到萍姐被人死死抱住挣扎不出来，他才头脑一热，扎了那人一刀，现在回想起来，还是有些后怕。

稍微处理了一下脚上的创口，江萍就准备上楼去换衣服，身上的旗袍先前为了跑路已经扯开，坐下时大腿都露了出来，好在这个傻弟弟依靠在门框上闭着眼睛喘粗气，并没有发现自己的这个尴尬。

“糟糕！”

江萍突然惊叫了一声，把还处在惊恐状态中的吴小七给吓了一跳。

“怎么了姐？鬼子找来了吗？”

吴小七惊慌地问道，他以前虽然见过鬼子兵残害老百姓的场景，可那只是看着，不像这次他亲身经历了那两个人的死，而且其中一个还是被自己刺伤的。别看他当时刺那一刀很坚决，可现在他却是一直处在高度的紧张状态。

“应该没有，可是……”

江萍起身的时候突然间发现自己胸口上那枚蝴蝶胸针不见了，这是她惊呼的原因。本想实话告诉他这次的行动已经出纰漏，鬼子说不定就会找到这来，可当她发现吴小七现在这副极度恐惧的样子，又把后半句话给缩了回去。

吴小七不傻，当然能听出萍姐话里的意思，不过他并没有点破，但是他的肢体动作却出卖了他的心思，如果真的听不明白的话，他此时不会颓废地瘫坐到了地上。

他这个样子让江萍很是内疚，想过去安慰安慰这个小家伙，可忽然间她又想到了另一件事情，眉头立刻深锁起来。

与此同时，刚刚还颓废不堪的吴小七也忽然从地上弹了起来，说道：“姐，你的大衣还在那里，还有我换下来的衣服也在那里，怎么办？”

他倒不是心疼被遗忘的衣服，而是和江萍的担心一样，衣服可能会把他们二人给暴露。

……………………

冢田几乎是分毫不差地还原了现场的情形，他朝宫本鞠了个九十度的躬，说道：“司令官阁下，依属下的判断，杀死胡桑的这两个人已经逃出了这附近，想要抓到他们会很难。”

“从响枪开始到你到达现场，大概用了多长时间？”

宫本稍微思索了一下，出声询问冢田。

“属下听到枪声后，首先做的是是提高了俱乐部内部的警戒等级，确认了里面没事以后，才带人找到这的。”

“你只要告诉我，响枪到你来到这，用了多少时间。”宫本知道冢田这是担心自己责怪他出来的时间太晚，才会重新问这第二遍。

“至少是五到六分钟之后。”冢田头垂了下来，这是他自认失职的动作。

“五六分钟！这个时间确实足以让凶手逃走。”宫本点了点头，算是认同了冢田先前那句“凶手已经逃出这附近”的话。

“属下失职，没能在第一时间赶到这，让凶手逃跑了，请司令官阁下处罚。”冢田的头更低了，腰也再度弯了下去，这是自认为武士的日军中低层军官们，通常都会釆用的谢罪动作。

“你做的没错，相比起抓凶手，当然是帝国陆军精英的安全更重要。”宫本一句话就把冢田的责任给开脱了，这样优秀的一个属下，他自然不会过度苛责。

“冢田君，如果我让你去追查这两个逃走的凶手，你有多大的把握？”

没等冢田把身子直立，宫本又开口了。

“百分之九十！”

冢田语出惊人，这让宫本有些惊讶。

“有这么大的把握？”那个一直问话的鬼子大佐似乎不大相信。

“当然！”冢田表现得信心十足，他解释道：“首先，今晚我一直在大门口警戒，所有的来宾都要从我面前经过，所以我对佩戴这枚胸针的女人是有些印象的，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这个女人来的时候，是穿了件大衣，我想她若是逃跑的话，肯定不会穿着它逃跑，因此属下断定，她那件大衣现在还在俱乐部里面。”

“其次，我刚刚仔细观察过刺伤张桑的这把刀，发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这把刀应该是厨房所用的剔骨割肉的刀，因此我又可以断定，刺伤张桑的这个人一定是俱乐部的员工，或者是扮成俱乐部员工的人，只要清点一下俱乐部所有的工作人员，我想找出这个人，不会太难。”

在鬼子大佐眼里这件凶杀案已经是个死结，可没想到小小一个大尉宪兵队长，只三言两语就解开了这个死结，这让他大为惊叹，当时就觉得让他担任宪兵队长太屈才了，去到自己的联队，至少要给他个大队长当当。

“那好，既然你有这么大的把握，追查凶手的事情就交由你全权负责，我希望在过年前能听到你的好消息。”宫本很满意冢田刚才的反析推断，更满意他对于缉拿凶手的信心。既然有如此厉害的手下，那自己就没必要在这个肮脏的地方忍受寒风和异味了，宫本扔下这句话以后，便转身离开了。

鬼子大佐也跟着离开了，不过他在离开的时候，轻轻拍了拍冢田的肩膀，还轻声说了句：“有机会的话我会向将军请求，我的联队里少一个你这样的大队长。”

宫本一走，原本围在现场的鬼子军官、伪军军官和汉奸都很快散去，原本嘈杂的现场立刻变的安静起来。

冢田很喜欢这种感觉，对于眼前的这两具尸体，他没有哪怕是一丝丝的惋惜，甚至恨不得躺在地上的是两具皇军军官的尸体，因为如果是这样的话，一旦擒获凶手，自己所立的功劳会比现在更大。

简单的调派人手和布置后，冢田便回到了俱乐部里面，小野还在傻兮兮地排查凶手，他连看都不想看一眼，对于这样一个同僚，他有的只是鄙夷和无视，他也深信，自己总有一天会远远地将他甩下。

第33章 雨夹雪

只短短的一会儿，冢田分派出去的人手都回来了。

江萍来时穿的那件大衣不出意外的被找到，被一个军曹拿在了手里；另一个军曹则是领着一个穿着厨师服的胖子来到了冢田面前，向他汇报：“报告队长，这是俱乐部的厨师，经他指认，刺伤张桑的刀正是他厨房里用来剔骨割肉用的。”

“刀是谁拿的？”冢田的中国话很熟练，他这是在问那个厨师。

“太君……我不知道啊，若不是这位……太君去厨房，我……我都不知道……丢了一把……这样的刀。”胖厨师很焦虑也很害怕，话都说的有些不利索。

“他说的是真的吗？”冢田这次问的是军曹，用的自然是日语。

“应该是的，因为今晚的庆功会，厨房的人一直在准备食材，我去的时候他们都还在工作，外面发生的事情他们应该都不知道，这把刀应该是有人趁着他们忙乱的时候，偷偷拿走的。”军曹如实地汇报了自己的调查。

“做的很好，可以让他下去了。”冢田夸奖了军曹一句。

“报告队长，属下发现了一个人，他全程目击了凶案的发生。”另外一个军曹急冲冲地跑了过来。

“目击者，他在哪？”冢田眼睛一亮，如果真有这样一个人存在，他立刻就可以证明自己的推测的正确与否，这对他接下来的行动有着至关重要的关系。

一个穿着俱乐部工作制服的中年人被一个鬼子士兵用枪赶着过来了，看他畏惧的样子，似乎极不情愿，若是吴小七在现场，一眼就会认出这人正是员工通道的那个警卫。

“太君，我什么都没看见，我真的什么都没看见，求求您放我回去吧。”

冢田尚未发问，这货便抢先开口了，看他脸上焦虑和恐惧的表情，似乎是真不知情。

“他？”

冢田疑惑地看向那个向他汇报的军曹。

“报告队长，这人是后门的守卫，我亲耳听见他在人群里炫耀，说他看到一男一女杀了张桑胡桑。”军曹一边回答冢田的话，一边走向那警卫，狠狠两个耳刮子打在他的脸上，末了还取下身后士兵三八大盖上的刺刀，顶在了他的喉管上，口里还骂着“八嗄牙怒”。

那警卫几乎要瘫倒在地上，两条腿像筛子一般抖动，幅度之大极为少见，显然已经惊恐到了极点。

冢田很是惊讶，这人明明已极极为恐惧，可竟然还能说出话，腿打摆子成这样也未摔倒，真的让人叹为观止。

“你一五一十地把自己看见的说出来，我确保没人会伤害你。”冢田开口了。

“太君，我不敢说呀，他们会杀了我的。”

这句话一出，冢田便明白了，这人确实是目击者，只是担心遭到报复才不肯讲。

“哼，你若不说我也会杀你。”冢田冷笑了一声，他没心情也没时间更没心趣去安慰开导这货，淡淡的一句话出口，就让那警卫几乎陷入了绝望。

“给你三个数，如果不说，马上杀了你。”冢田这不是威胁，他会说到做到，虽然他自己不屑于杀一个卑微的老百姓，可是倘若让他动怒了，当真不会吝啬枪里的一颗子弹。

“太君我说，我说！”

冢田的一句话似乎比顶在喉咙上的刺刀还管用，这货如同竹筒倒豆子一般将自己所看的全都说了出来，并且指认了把吴小七招进俱乐部做工的管事，甚至还把江萍和吴小七的逃跑方向给指了出来。

冢田很得意，他验证了自己的推断，对于能亲手擒获那两个杀人者的信心也更足了。

“军犬还要多久才能到？”

验证了自己的判断之后，冢田便没有心思再听那个被拎出来的俱乐部管事的解释，也没兴趣去看搜出来的吴小七留在俱乐部的那身衣服，他眼里全是即将要抓获杀人男女的兴奋。

“报告队长，秋田君早就已经到了，两条军犬也在门口等候。”身边一个军曹回答。

“带上这些衣服，还有他，出发。”

冢田自己也像是只闻到血腥味的狼狗，他猛地起身，指着那个仍在瑟瑟发抖的警卫说道。

不知什么时候天空上开始飘起了小雨，雨里还夹杂着小粒冰雹似的雪头子，像一粒粒小小珍珠似地在地上滚动然后融化消失。

冢田披着件雨衣打着手电筒，不紧不慢地跟着打头的两个皇军士兵，他们人手牵着一只身形庞大的狼犬，人有雨衣穿着倒是还好，两只狼狗却是在这风雪中淋着吹着，本来油亮的皮毛现在全都黏塌着，就像是两只丧家犬一般，尽管它们仍在努力嗅闻着，但是似乎显得很迷茫。

又冷又湿，连狗都受不了，何况是人，跟在冢田身后的鬼子兵们尽管都有颇多怨言，可严格的军纪使得他们都老老实实地跟着。

雨水终于是从雨衣的空隙渗进了冢田的衣服，冰冷冷湿漉漉地让他很是不舒服，看着两条在风雨雪中颤抖却仍尽力嗅闻的军犬，忽然间让他有种于心不忍的感觉，他知道今晚的行动可能要无疾而终了，这恶劣天气的天气，雨雪若是再继续下去，狼狗最终还是会失去追踪的味源。

冢田很不甘，可又能有什么办法，谁知道这场风雪会这样突如而至呢，也只能叹这两个凶手命好运气好。

正要命令收队，却突然看到两只狼狗不约而同地停在了一处，死命地嗅着，显然是发现了什么。

冢田精神一振，连忙急行了几步，来到了狼狗打转的地方。他原本以为这两只军犬是发现了什么，可自己走到跟前，用手电筒一照，只看到地上散落的几颗细小尖锐的石子，其他的什么都没发现。

冢田原本的兴奋立刻变成了丧气，伸手抹去脸上的雨水后，无奈地下达了收队的命令。

倒是那两只军犬似乎有些不舍，被鬼子兵拉走的时候，还嗷嗷地叫着。

黑暗中没有人发现，石子前方不远处有几点血迹正随着雨水飘散。

这里正是江萍扎破脚掌的地方，如果不是这场雨夹雪，两只狼犬肯定会循迹追踪到她的住处，或许这就是天意，雨夹雪将她和小七留在路上的所有踪迹和气息都清洗的干干净净。

第34章 梦、雪

江萍是从梦中惊醒的，梦里面自己和小七被一堆鬼子团团围住，为首的鬼子举刀劈向小七的时候，就被吓醒了。

伸手一摸额头，发现居然全都是汗，这种情况在自己身上已经很久没出现了，她还记得上次做噩梦已经是两三年前的事情，那时自己刚刚从军统的特训基地出来，刚刚步入这个职业，第一次执行任务后做了整夜奇奇怪怪的梦，也是像现在这样被吓醒的。

只是那个时候自己是个菜鸟，有这样的反应是很正常，可现在，作为一个老地下工作者，再做这样的梦，是绝对不可以的。

江萍还记得，罗书记和自己说过一个真实的例子，我党一个非常优秀的打入敌人心脏的特工，在传递一份极为重要的情报当天晚上，因为说了一句梦话：把茶叶交给矿工（原话是把茶叶交给克公）。结果就因为这一句梦话被有心人听到，导致我党的这位优秀特工被俘，连带着来取茶叶的同志和送走茶叶的同志一起被抓，给党组织非常严重的损失。

自听完老罗说过这个真实的案例以后，江萍是真的连梦都不敢做，有时没有睡意时，她并不强迫自己睡觉，因为她知道这样子的睡眠大脑并不会彻底放松休息，肯定会做梦，所以她会想方设法把自己折腾累。这几年她不敢喝酒，不敢在外面过夜，就是担心自己会做要命的梦，会说出一句半句致命的梦话。

这些办法着实行之有效，记忆中这两年自己也确实没有再作过梦，没想到今天自己居然会被梦吓醒，这可不是什么好的兆头。

擦去额头上的汗水后，江萍发现自己胸口也湿了一小片，背后也是湿漉漉的，显然身上也出了不少的汗。自己这是怎么啦？江萍苦笑着自己问自己，这样的异常难道只因为那个十六七岁的少年吗？不是，江萍自我否定着，她内心深处还藏着一个梦，一个不愿触及的梦，一个算不上是梦的梦，那个梦承载着她的欢乐，也承载着她的痛苦，而更多的是承载着那一晚刻骨铭心的恐惧。

习惯性地走到了窗前，透过窗上那道永远不曾关紧的缝隙，江萍看到的是白茫茫的一片。

下雪了！她像个小女孩一般兴奋地推开了窗户。

鹅毛般的大雪还在沸沸扬扬地下着，将整个省城装扮成粉装玉砌的世界，屋顶上、道路上、菜园里、树梢上都被雪花铺满，似乎都已经披上了洁白的衣裳。

江萍爱雪、痴雪，甚至有时会把自己比作是雪，她常常幻想自己前生就是一片雪花，从天而降随风飘扬，圣洁高贵。

双手从窗口伸了出去，小心翼翼地捧着一片掉落的雪花，待到它慢慢融化成为一滴水珠时，她又再度将手伸了出去，重新捧回一片雪花。

四周很安静，安静的江萍觉着仿佛自己就是手掌心中的这片雪花，即使是再晶莹剔透，终究会变成那滴水珠。

江萍的眼神开始有些矇眬，她想自己的家人了。

家人就是藏在她心底深处的那个梦，在这个梦里，家乡也时常下这样的大雪，甚至比这雪还要大还要白。

那时的自己是父亲的贴心小棉袄，是母亲的心头肉，是兄长宠爱的宝贝，他们会在搂着自己看雪，会在院里堆起一个大雪人，会做一个雪橇让自己尽情的玩耍，会带自己到冰封的江面上凿出一个洞，然后捕上几条肥美的大鱼，晚上的时候，一家人围坐在火炕上，喝着鲜美的鱼汤，好怀念那些简单美好的日子呀！陷入回忆中的江萍脸上的笑是那么的甜，那么的美。

可是很快这发自内心的笑就消失了，她的脸上逐渐露出了痛苦的神色，思绪也回到了不愿触及的某一天，天杀的鬼子来了，他们烧杀掳掠，无恶不作，父亲和哥哥为了保护母亲和自己，都死在了鬼子的刺刀之下，茫茫大雪中，母亲领着自己逃了出来，从家乡小城逃到了省城，又从省城逃到了北平，后来为了生计母亲又带着自己到了天津。

城市越大就越冷漠，两个无依无靠的女人若想生存下去，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出卖自己。

母亲自然是不忍自己小小年纪就去承受那些不该承受的东西，她将自己安顿在一间几近坍塌的破屋子，然后毅然走进了街上那间最大的挂着几盏红灯笼的房子。那一夜也是下着大雪，好冷好冷，卷缩在破屋的脚落，年幼的自己恐惧的几近绝望，生怕母亲会一去不返。

整整一夜，江萍记得很清楚，整整一夜自己都没敢合眼，恐惧、寒冷、饥饿像一个个恶魔似地轮番来欺凌，自己就像茫茫大海中一条失去风帆的小船，随时都有被掀翻的可能。

早上的时候母亲回来了，她带回了救命的食物，也带来让娘俩安身的钱，直到几年以后，江萍才清楚，为了让自己活下去，出身清白人家的母亲，那天晚上毅然走进了青楼，她出卖了自己的身体，出卖了自己的心。

那一晚刻骨铭心的记忆，那一晚刻骨铭心的恐惧，江萍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原本以为自己不会再有这样的恐惧，可是没想到今日再度出现了，而原因竟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

或许是自母亲年纪轻轻就郁郁而终，自己失去所有亲情后，这个少年让自己再度感受到了久违的亲情，因为害怕会失去，所以才会如此的恐惧吧，江萍找了个自我安慰的借口，可实际上她很清楚，这不是借口，这就是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为什么会冒着天大的风险认下小七做弟弟，不仅仅是因为他的真诚，也不仅仅是因为他的优秀，是因为自己真的很稀罕拥有这份亲情，是因为自己真的缺乏一份这样的亲情。

这小家伙，倒也没让自己失望，居然能在关键时刻不手软，今晚能够手诛两个叛徒，他真的居功至伟。

小七现在应该睡熟了吧，江萍从回忆的思绪中走了出来，习惯性地望向了那所伫立在一片菜地中间的那栋孤零零的破屋子。忽然，她像是想到了什么，麻溜地关上了窗户，飞快地朝楼下走去。

江萍差点忘了，昨晚她不让小七回去睡，而是让他在楼下打了个地铺。

第35章 高烧

江萍尚未下完楼梯，就听到了吴小七梦中的呢喃：不准欺负我姐，不准伤害我姐…………

傻小子，你真的是傻的可爱。江萍的心里涌起一股暖流，很是舒服。

或许有这么一个弟弟的牵挂，或许自己生性就是个恋家的人，依赖亲情的眷顾，这才是自己的本心，是自己最想要的生活，江萍像是找到了一直纠缠在心中的问题答案，她的脸上犹如绽放的花朵一般，笑的是那么的甜。

“姐，你不可以……不要我…………不可以……离开我…………不可以……扔下我……”

吴小七的梦呓还在继续，只不过从上句的不准别人伤害姐姐换成了姐姐不准抛弃他。

江萍轻轻笑了出来，心道：傻弟弟，只要你不离开姐姐，姐姐就不会离开你。

她依在楼梯栏杆那里，静静地看着地铺上说着梦话的吴小七，这一刻她深深地感受到了，有弟弟有亲人真好。

忽然间，吴小七盖的被子猛地抖动了一下。

江萍赶忙走了过去，到了近处，她才发现，吴小七满头大汗，枕头都是湿漉漉，不仅如此，他的脸非常的红，嘴唇异常的干燥，甚至还翻起几块皮。

江萍吓了一跳，伸手一探他的额头，滚烫滚烫的。

小七发烧了，江萍顿时紧张起来，匆忙上到楼上，翻箱倒柜找了起来，她记得自己这里以前还剩有一些退烧药。

可有些东西越是着急去找，它越是找不到，偏偏不再需要的时候，它却又总是出现在你面前。

江萍现在就是这种情况，她清楚地记得前些天还看到过那些药，可翻来找去，就是找不到那几包小药丸，急得她都要流泪了。

找不到药，江萍很是着急，匆匆忙忙换好衣服，想要出去找医生，可一看桌上的闹钟，才四点多，别说外面下着大雪，就算是不下雪，现在也是宵禁的时候，哪个医生胆敢冒着生命危险出诊。

怎么办？怎么办？

江萍心急如焚，又匆匆下到楼下，倒了一杯温水，坐到吴小七身边，将他扶起倚在自己身上，小心翼翼地一匙匙喂他喝水。

吴小七烧的很厉害，身子像团火一样，隔着衣裳，江萍都感受到了他身上的温度。

这样烧下去不是个办法呀，他人都要脱水了，可是这深更半夜铺天盖地的大雪，还有这可恨的宵禁，江萍是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喂了半杯水以后，江萍又去打湿了自己的面巾，摊到了吴小七的额头上。

也不记得自己换了多少次毛巾，可还是几无效果，原本只是梦呓的吴小七逐渐开始发抖，有时牙齿都会对磕。

江萍急哭了，她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偏偏又什么办法都没有，只得坐到了他的床头，紧紧的抱着他，希望这样能让他舒服一点。

“冷，好冷，我好冷……”

吴小七含糊不清地说着话，也不知道他这是梦呓，还是真的冷。

江萍赶忙又跑上楼，将自己的被子给抱了下来，盖到了他的身上。

可还是没用，被两床被子盖着，吴小七还在迷迷糊糊地叫着冷。

江萍又跑上了楼，将自己床上的垫被，褥子统统都抱了下来，盖到吴小七的身上。

这已经是屋子里所有能够帮助取暖的东西，但还是没有用，吴小七仍在叫着冷，整个人都缩作了一团了，连在被子外都能看得见他在发抖。

江萍从来没有见过这种状况，但是她能够想像得到小七现在所受的痛楚，此时此刻自责和内疚占据了她内心的全部。

小七是因为自己才会生病，是因为自己才要受这样的痛苦，他还只是个十六七岁的孩子，原本的生活应该是无忧无虑的，是自己，是自己把他拉进了这个旋涡，杀人这么血腥惨忍的事情，对于一个涉世未深的孩子来说，哪能像个没事人一样，这样的沉重，别说现在的他，哪怕是再过两年吧，恐怕也是无法面对的吧。

江萍一遍一遍地责怪着自己，又一遍一遍地后悔着，猛然间她作出了一个自己都觉着荒唐的决定。

身上的衣服一件件地被江萍褪去，一副美好的胴体展露出来，处子之身的美妙和珍贵，让她自己都觉得很是满意。

若是平时，她会心跳会脸红会羞愧，在一个男人面前展露自己的身体，这可不是轻易能够做到的，虽然这个男人只是个少年，虽然这个男人是自己认的弟弟，虽然这个男人是处于半昏迷状态，但是能够下这个决心，对于江萍来说，内心也是挣扎、纠结和矛盾了好一会儿：江萍呀江萍，小七是你弟弟，你必须要救他，别说只是用身体帮他取暖，就算丢掉生命，你也必须义无反顾！

是啊，我为什么要有这么多的顾虑呢？小七他是我亲弟弟呀！

作出了这个决定后，江萍的心里再没有任何一点杂念，再没有任何污七八糟的想法，唯一的念头就是要用自己的体温去给小七取暖，尽管他并不是真的冷。

吴小七并没有完全失去意识，他的病只是因为极度的恐惧，再加上地铺确实冷，倒致他着凉感冒发热，一时间烧迷糊了。经过江萍冷毛巾的降温，其实已经好了一些，可是他心魔未消，捅死人和那人用酒瓶疯狂砸人头的血腥场景，始终在他脑子里浮现，以至于他从发高烧变成了忽冷忽热。

迷糊之中，吴小七感觉到一个火热且柔软的身子搂住了自己，身上突然间感觉到异常的舒服。

这种感觉很奇特，但吴小七却说不出来奇特在哪里，像幼时母亲的怀抱，但母亲怀抱的记忆太过久远，他已经记不清了。

吴小七原本卷作一团的身体不自主地舒展了过来，他贪婪地享受着这种既奇特又美妙的舒适感觉。

只一小会的时间，吴小七的呼吸就变的渐渐均匀，身体不再发抖，梦呓也慢慢停止，整个人像是沐浴在母爱般的温暖中熟睡。

躺在吴小七的身边，江萍的脸绯红绯红，可当看到他的脸上露出婴儿般的微笑时，江萍如释重负，她知道弟弟这一关算是熬过来了。

第36章 青松

江萍是被楼上的闹钟吵醒的。

她醒来的时候身边这个半大小子仍旧还在熟睡，只不过这家伙从先前的平躺变成了侧卧，手还搭在了自己的身上，脑袋也靠在了自己的肩边。

这个动作很是暧昧，江萍脸上有些发热，她毕竟还是个女孩，还是第一次如此地和一个男子“坦诚相对”。

江萍呀江萍，你又在胡思乱想了，小七只是个孩子，他是你的弟弟，是你的亲人，你怎么可以有这些奇奇怪怪的念头！

江萍心里狠狠地鄙视了自己一下，她伸手探了探小七的额头，还好，没有先前那么烫了，这让她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轻轻地将小七搭在自己身上的手给取了下来，又轻轻从被子里面溜了出来，穿好衣服拿上钱袋后，她便推门走了出去。

刚返身关好院门，便听到身后有人在叫：“萍姐，萍姐。”

循声望去，只见四麻子正站在小七的屋前冲她挥手。

江萍正放心不下把小七一个人放屋里而自己去叫大夫，四麻子的出现正好解决了这个问题，于是便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

“萍姐，七哥不知道去哪了，他没去上工，也不在家里，吴叔先前都来找了。”

四麻子一阵风似地从那边跑了过来，在洁白的雪地上留下一串深浅不一的脚印，没等江萍开口，他就抢先说话了，连气都没喘顺。

“你七哥生病了，在姐这边呢。”

江萍轻轻拍去了他头上的雪花，又扯了扯他单薄的衣服，如此冷的下雪天，这孩还只穿着两件破破烂烂的衣服，这让她有些心疼。

“七哥生病了？”四麻子有些惊讶，对于他们这样的穷孩子来说，病就是一种奢侈品，不是他们能生得起的。以往有点什么小病小痛的，熬一熬就过去了。

“是的，有点严重，姐正要去找医生，你来的正好，去屋里照顾照顾小七吧。”

“哦。”四麻子应了一声，正要推门进去，却像是想到什么一般，重又退了回来，对江萍说道：“姐，这么厚的雪，你一个女人不方便，还是你回去照顾七哥吧。”

江萍有点小感动，这些贫苦人家的孩子都是那么地善良纯朴，永远都是把别人放在第一位。

“行，你去请也行，路上注意安全。还有，你等一下，我去找件衣服给你，外围冷。”江萍没有推辞，大雪天自己确实不如这些猴一样机灵的孩子，只是有些担心他穿的那么少，会被冻坏。

“不用，姐，我不冷。”四麻子说话的时候已经窜出了很远。

江萍回到屋子里的时候，小七还是没醒，不过他的脸色好看了很多，只是嘴唇仍是很干燥，身上加盖的被褥也滚到了一旁，显然这么多，这么厚的被褥让他感觉到了重和厚，只是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方法，只单单去除了加盖的，而原本的被子却依然盖的严严实实。

江萍忙碌了好一会儿，才将从楼上自己闺床上取下来的褥子、垫被和盖被重新铺好，又到厨房熬了一锅小米粥，顺便还煮了一锅姜汤。

小米粥是给小七的，他是病人，小米粥此刻最适合他，而姜汤则是给四麻子的，医生来了也要暖身，姜汤是再好不过。

刚刚忙完这一切，就听到有人在敲院门，起先江萍以为是四麻子把医生请回来了，可转念一想不对，若是四麻子早就嚷着叫自己了。

难道是鬼子？江萍的心里咯噔了一下，正打算上楼去取枪，可随即又听到了几声敲门声。

这几声敲门一传进来，江萍紧张的心立刻平静了下来，她知道来的绝不是鬼子，若真的是鬼子肯定不会如此客气，门板早就会被砸的呯呯响。

军统的人白天不会来，而组织上的人根本就不知道自己住在这里，来的人会是谁呢？江萍有些忐忑地出去开了院门。

门外的是一个男人，身形不高也不算魁梧，穿着一袭灰衫，头上戴着一顶礼帽，正背身看着外面的雪景。

如若不是看到这人肩上还垮着一个医箱，江萍绝对会以为他找错了地方。

这人听到了开门声，立刻转过了身，说道：“有个小兄弟请我过来……”

他话还没说完就愣了，江萍也愣了，因为他们是熟人，确切的说是前天才见过面的熟人。

来人是前天江萍在星星咖啡馆去见面的上级青松，他的掩护身份正是一家药店的掌柜兼坐堂大夫，四麻子恰恰好去的正是这家药店，请回来的医生也就只能是他了。

“这位小姐，请问贵府上是有病人吗？刚刚一个小兄弟急匆匆地去到药铺请的。”

青松最先从惊愕中反应过来，他双手抱拳施了一礼，客客气气地发问，像极了一个真正的郎中。

“是的，是的，没错，我弟弟病了一夜，正着急呢，大夫您快请进。”江萍连忙回应，她是真的没想到，四麻子找来的医生居然是青松，这让她既惊讶又兴奋，自己正愁着怎么向上级汇报呢，没料到他竟然阴差阳错地被请到了家里，只是这个小家伙不知道跑哪去了，把大夫一个人留在这里，害自己还被惊吓了一下。

“请我来的那位小兄弟说他先回家去看老娘，等会儿就过来。”见江萍在张望，青松补了一句。

“胡汉堂已被铲除！”一进到屋子里，江萍就迫不及待地向青松报告这个好消息。

而青松却没有想象中的兴奋，反而是皱着眉头，他看见了躺在地铺上的吴小七，有外人在场，江萍还这么鲁莽，这让他有些生气，轻轻做了一个嘘的手势后，指了指楼上，这是示意江萍去楼上说话。

“他是我亲弟。”江萍能理解青松的警惕，她也没有刻意去解释，只说了这一句话，表明了吴小七的身份。

“病人就是他吗？”

青松有些疑惑，上级给的江萍的资料上她是个孤儿，根本就没有亲人，突然凭空冒出一个弟弟，这让他如何不意外，可看到江萍看地铺上那人的眼神，分明就是怜爱，这不由得让他生出些疑惑，作为一个老地下工作者，又是一个地域的负责人，他没有把自己的疑惑说出口，反而关心起吴小七来。

第37章 过年（一）

“没错，就是他。”江萍点头回答，说话的同时，她走到了地铺边上，再度探了探吴小七的额头，随口又说了句：“昨晚不是小七帮忙，恐怕不仅完不成任务，连自己都会搭进去。”

江萍的这话说的有点过大，确实他是帮了自己大忙，但说把自己搭进去，那是绝不会出现的，军统行动小组的队员可都在等她的信号，如果真的不能挑起这两个家伙内哄火拼，那她说不定就会真的发出指认信号了。

“你弟弟叫小七？”

听了江萍这句夸大的话，青松对躺在地铺上的这个少年产生了兴趣，对于像他这样的领导者和地下工作者来说，所有参于反对侵略的人都是朋友，更何况还是帮着解决了这么大的一个麻烦。

“嗯。”江萍有些心不在焉，似乎萦绕在她心头的内疚感又涌了上来。“他还只是个孩子，初次见到这样的场面，一时哪里能接受得了，睡到半夜的时候就发现他生病了，都怪我。”

“我先替他看看。”

青松从药箱里拿出了听诊器和温度计，蹲到地铺旁边，测量他的体温和心跳呼吸。

“小七没有大碍。”简单的一番诊治，青松摘下了耳朵上的听诊者，对江萍说了句让她安心的话。

“那就好，半夜的时候他烧的很厉害，把我都给吓坏了。”

“我给他开点退烧药，再休息两天就没事了，你放心吧。”青松一边将听诊器放回药箱，一边说着话：“不过我建议你最好是别让他打地铺，这么冷的天气，地上太凉太潮，人很容易生病，我想小七突然生病，就和这地铺有关。”

听完青松的话，江萍的脸上显出难色，她这房子虽然是两层，但每层都只有一间屋子，楼上除去自己的闺床外哪里还有能让小七休息的地方。

她其实可以让小七回家休息，可是经过这一茬，她真的放心不下这个小小少年，虽然两栋屋子的距离很近近，可是她不愿让小七离开自己视线一秒钟，而且他那栋破屋子到处都在漏风，小七还病着，怎么可以让他拖着生病的身体再去吹冷风。

可若不让他回去，又不能睡地铺，那只有自己把床让给他休息了，大不了自己在楼上打个地铺了，相比在楼下，楼上总该要好上很多吧。

短暂的为难和犹豫过后，江萍还是决定先让小七上楼休息，至于其他的顾虑，等他病好了，再想办法解决。在青松的帮助下，两人合力将他扶上了楼。

服了青松开的药后，上楼时被弄醒的吴小七又昏昏沉沉地睡去，他起先是打死都不愿意睡到萍姐的床上，说自己会弄脏姐姐的床，后来在江萍的威逼利诱下，才不得不妥协。

他哪曾睡过这么舒服的床，在阵阵淡淡的清香中，带着满脸的幸福和满足，惬意地熟睡。

下午的时候，四麻子领着吴叔过来，他听说小七病了，很是担心，不过看到江萍把他照顾的妥妥当当、无微不至，还开玩笑似的说：“小七肯定是上辈子修了善缘，才会遇到这样好的姐姐。”

江萍知道吴叔对小七的感情，也知道小七对吴叔的感情，这一老一少相巨间的感情，在这个世道真的很难得。

江萍本来早就不想让小七继续干收粪这份工，可是被他多次拒绝了，虽然没讲出真正的原因，只说他已经习惯了，但是江萍知道，小七是怕自己不干这份工以后，会使他和吴叔的这份感情慢慢变淡。

现在，小七病了，而吴叔又过来，这恰恰好是商量这件小最好时机。

江萍原本还担心自己说出这个请求以后，会让吴叔尴尬，她真的没有看不起这个行当的想法，而是认为在小七的这个年龄段，不应该去承受这样的生命之重。

没想到吴叔一口就答应了，他语重心长地对江萍说道：“小七跟着你，我确实是有些不放心，你也知道是什么原因。但不管怎么说，我总不能把他永远地禁锢身边，当一个谁都看不起的捣粪臭小子吧。他已经长大了，是鹰总要撒出去，哪怕他就是只耗子，也得让他学会打洞吧。江姑娘，你人那么好，对小七也那么好，我只希望你……求你在任何时候都不要放弃他，小七真的是个苦命的孩子。”

吴叔这番话是一个长辈的肺腑之言，也是小七在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还有些许血缘的亲人的循循叮嘱，江萍很是动容，她没有当面允诺吴叔，只是朝他深深鞠了一躬。

四麻子听到江萍帮着小七辞去了这份活计，他立刻就缠上了吴叔，软磨硬泡地争取到了这份工作。这让江萍有些尴尬和不好意思，小七比四麻子还年长，他干这份工自己都尚且不忍心，更何况更瘦弱的四麻子呢。原本想插句嘴劝说一下，可是看到四麻子兴高采烈的样子，临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她知道对于四麻子来说，有了这份工作，那么他和他娘就有了一份长久的生计，尽管这份生计并不足以让他娘俩过上温饱的生活。

或许自己也应该像对小七这样的对他好，可是想到自己的处境，江萍又打消了这个念头，已经让弟弟卷进了这个旋涡，不能再把四麻子拖下水。

“小四，后天就过年了，你带着大娘一起在我这过年吧。”

江萍向四麻子发出了邀请，这不仅是对自己愧疚的弥补，也是小七早就念叨的心愿。

“小七也在姐这过年吗？”四麻子明明很高兴，但他还是小心翼翼地多问了一句。

“当然，他要陪姐过年，你和大娘也一起来好么？”

两个叛徒都已铲除，年前自己应该不会再有新的任务，这个年应该能安安稳稳地过了，这要是在昨天，她绝不会这样向四麻子发出邀请，即使是当时小七说出这个提议时，她也只敷衍地应承，并没有真正的想去做这件事情，那时自己尚且自顾不暇，都不知道有没有命过这个年，哪里还有心思去想别的问题。现在好了，她可以大大方方地发出邀请，小七也可以开开心心地过个快乐的年了。

第38章 过年（二）

江萍这边在其乐融融地准备怎么过好这个除夕，而此时省城日军宪兵司令部内，冢田正对着一张画像出神。

画是一张人物素描，是他自己亲手所画。

冢田是个过目不忘之人，凭着门口的匆匆一眼，他竟然画出了江萍当晚的妖艳模样，如果她本人在场，一定会为之惊叹，因为画的太像了，连她当晚有意为之的稍显夸张的妆容都有在画像上体现出来。

昨天晚上，如果不是那场突如而至的雨夹雪，冢田有极大的信心，可以将画像上的这个女人捕获归案。尽管宫本司令官没有责备自己，可是这个女人这件案子，就像一根鱼刺一般卡在了喉咙，让他食不知味，睡不能寐。

“报告。”门外响起了士兵的叫声。

“什么事？”冢田有些许不悦，他很讨厌自己在想事情的时候，被人打扰。

“报告队长，宫本司令官让您去一趟。”外面士兵回答的声音很响亮。

“你知道是什么事吗？”冢田连身子都没起一下，更别说去开门，就直接隔着门问着。

“报告队长，听说小野中佐在皇冠俱乐部里抓到了一个人，那人和张桑胡桑的死有关。”士兵这句话是压着声音说的。

“小野？”冢田冷笑了一声，他几乎可以确定，这家伙肯定又是找了个替死鬼，屈打成招，这是皇军中下级军官的惯用伎俩，现在连那些投靠在皇军旗下的中国人也经常釆用这招，而且还青出于蓝胜于蓝，这让冢田是深恶痛绝。

他不屑于去和这些人为狼狈为奸，更不屑于去分享他们的这些所谓功劳。

“是的，队长，小野君抓到的那个人招了，宫本司令官已经确认过，那人就是铁血锄奸团的人。”

听到了士兵的这句话，冢田有些不淡定了，司令官的性格他太了解了，他不仅是个儒将，而且更是个没有被身边人蒙蔽双眼的指挥官，虽然有时对下属有些包庇纵容，也会对他们的某些作为睁只眼闭只眼，但是涉及到大的事情，他都会很谨慎的处理。小野如果想随便找个人糊弄过去，基本上是不太可能。或许真让他瞎猫碰上死耗子，抓到了这个女人在隐伏在俱乐部内的帮手？

冢田稍一思考，便觉着这样的可能性很大，如果铁血锄奸团真的想除掉张同，那么绝不会只派这个女人独自前来，肯定会有帮手。

自己早就应该想到这一点了，冢田有些懊恼和后悔，从昨是到现在。他的心思全在那个女人身上，全在现场的四个人足迹上，却从没想过俱乐部里还可能存在有其它的帮手，以至于把天大的功劳拱手让给了小野那个废物。

想明白了这一点，冢田再也淡定不了，猛地站起了身，抓起帽子，往屋外起去。

…………

把四麻子的娘请过来照顾小七后，江萍便带着他外出釆购，后天就要过年了，家里还没有准备年货呢。

若是以前，江萍只会在过年当天多买一两个菜，独自一人孤零零地过节，可今年不一样了，有弟弟了，还请了四麻子娘俩，总得给他们准备点年货吧，反正自己也不差钱。

得给两个半大小子每人做身衣裳，鞋子也得买，出门之前她还特意量了下小七鞋的尺码，也还得给大娘买点东西，本想也给她做身衣裳，可一想像她这样苦了一辈子的人，就算做了以后，她也未必会穿，最后还是会压在箱底，与其这样，还不如给点实际上的东西，她打算给大娘买只镯子，不管她戴不戴，至少是个保值的首饰，遇到事情了，还可以应个急。

两个人在街上转悠了一个下午，尽管因为下大雪，又临近过年，商品价格较平时高上不少，但两人总算是买齐了出门前所列单子上的东西。

四麻子从来没有如此尽兴过，萍姐一边买一边让他尝着吃，这一个下午算是他这十多年来最高兴的一天。他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可以他现在的状况，根本就没能力去报答，唯有把所有买的年货都扛到提到自己身上，不让萍姐拿上半点东西，按照他的话来说，有弟弟在怎么能让姐姐做这些粗活。他把自己也放在了小七一样的位置，可这正是让江萍最为难的地方，她不能也不忍当着这个孩子的面去拒绝，可她也清楚若不拒绝，最终会因为自己而伤及到他。

先不去想这些了，过完年再说吧，青松来过之后，她其实已经做了个决定，要带小七搬离这里，不仅仅这是个例行的程序，更是对四麻子和吴叔这些曾经帮助过她的人的最好保护。

还未到家门口，江萍就远远地看见一个穿着黑色大衣的人在自己住处徘徊，正是省城军统行动小组的队长，也就是那天晚上用枪指着小七头的那个人。

他怎么会到这来？难到是又有任务，或者说是昨晚的事出什么纰漏了？江萍的心里顿时有了种不好的预感，打发四麻子先回去以后，便走向了他。

“你家里有外人，还是个老太太，她是谁？还有这个少年，又是谁？”还未等江萍开口，组长就先质问起她。

“你不用管他们是谁，只需要告诉我你来的目地就好。”江萍对他那晚用枪指着小七的事还耿耿于怀，这会也没给她好脸色，说的话也是冰冰冷。

“江萍，你知道自己在和谁说话吗？在做什么吗？你还记得自己的身份和任务吗？”队长有点恼羞成怒，若不是两人现在所处的地方是外面，他说不定会出口喝斥。

“我当然知道在和谁说话，我也很清朝楚自己的身份，至于任务嘛，不劳队长您费心了，张同昨晚已经被我锄掉，你可以向上峰邀功了。至于我的私生活，你还是不用过问了。”江萍这不是据功自傲，而是她确实有这个资本这样说话。

“你。。。昨晚有兄弟在俱乐部被抓，不过你放心，他只知道有你这个人存在，并不认识你，也不知道你的住处。不过，我还是建议你马上离开省城，咱们组其它的兄弟我已经通知他们撤退了，希望你跟我们一起走。”队长被江萍的话怼的很是恼火，他很想当场发飙，可最终还是忍住了。

第39章 过年（三）

“现在撤退？”

猛地听到这个命令，让江萍非常的意外。

“你有问题吗？”队长显然是没烊到她会有这样的反应。

江萍没吭声，她连年货都已经准备好了，要给小七他们一个快乐的春节，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状况。按理说，行动小组出了岔子，自己必须得马上撤出，可是江萍犹豫了，她不是舍不蜊这点年货，而是小七正在病中，根本就不适合奔波，如果不能带他走，江萍是不会考虑走的，哪怕是再危险，她都要博上一博，更何况被抓的那人并不知道自己的具体情况，鬼子想通过他找到自己不是那么容易。等过完这个年，小七的病好了，再带他离开这里，是最为妥当的。

“队长，你带兄弟们先撤吧，我还要走不了，得多留几天。”

“不行！我得为你的安全负责，趁着鬼子还没封城，趁着小曹还没有把我们交代出来，咱们必须马上撤出省城。”

队长口中的小曹就是那个被捕的军统特务，和江萍见过两次，他是百分百可以指认出江萍的，队长的话为什么说的如此坚决，也正是和这个原因有关。

“我还有事没处理完，不能走。”江萍一听说被抓的是小曹，心里惊了一惊，知道留下的危险性极高，可转念又想到了小七，如果自己就这样一走了之，他肯定会倍受打击，说不定还会以为自己出了什么事，从而挺而走险，去鬼子那边做出什么报复行为，那可就真的是害死他了。可若告诉他真相，他一定会硬挺着跟自己走，但他的身体状况又不允许他有这样的行为。思来想去，江萍决定还是要赌一把，一赌小曹不会叛变，不会出卖队友，二赌鬼子不会在过年期间开展大行动，毕竟这是中国人一年之中最重要的节日，旨在创建*****圈的日军高层，是不会同意部下在这个时候去破坏上峰苦心经营起来的友善形象。

“有事没处理完？什么事，张同被你亲手锄掉，咱们的任务已经完成，就算铁血锄奸团还有这里出现的必要，但也不会是我们这队人。”队长的话说的很快，也有些着急，他是当真理解不了，还会有什么事情比自己的生命安全很重要。

“队长，你带着其他人先撤吧，我办完事了，就会回天津报到，你不用怕担责任，回去以后我会向站长解释的。”人家毕竟是在关心自己，江萍的语气不再冰冷，末了甚至还对他说了声谢谢。

“江萍，你是我们这一队的人，是一起从天津过来的，虽然以前咱们不认识，但是在省城的这些时间里，咱们是生死与共的战友，我不可能把你一个人扔在这里。你说吧，你没处理完的事是什么，让大家伙一起帮你，毕竟人多力量大。”

队长的话让江萍有点小感动，她和面前这个人打的交道真的不算多，给自己留下的印象几乎都是负面的，可就是这样一个人在这样的时候，说出的这些话，在军统这池浑水中，是极其难得，且不去管他是不是因为对自己有什么其它想法，但能够说留下来帮她，就已经是最大的慰籍了。

“谢谢队长的好意，我的忙您可能帮不了，因为这只是我自己的私事，用不着打打杀杀只需要一点点时间就能解决。”江萍话中难得的给予了尊称，也算是对人家好意的感谢吧。

“私事？”

队长的表情有些疑惑，可很快他又接着询道：“是不是因为那天晚上的那个小孩？你说是你弟弟的那个小孩”

江萍没吭声，也算是她给出的回应吧。

“江萍，你没必要为了一个陌生人，去冒这么大的风险。。。。。。”

“你不用再说了，队长，你带其它人先走，过几天我就会回天津。”江萍强行打断了他的话，这句话一讲完，她扭头就往家走去，连客套的话都没再多说一句。

队长长叹了口气，似乎是非常的失望，可偏偏又拿她没什么好的办法，只得怏怏而去。

。。。。。。。。。。

从宫本司令官那回来，冢田的脸黑得像块煤炭。

小野这个蠢货果真是走了大运，硬是从俱乐部那么多人里，找出了一个疑似铁血锄奸团的家伙。

好在被抓的那人嘴很硬，整整受了一晚上的刑，确是什么都没交代，可这也恰恰证明了他是受过专门的反审讯的训练，坐实了他是反叛分子的身份。

已经落后了小野一步，绝不能再在他之后找到那两个杀手的线索，他本想像查商会龚会长遇刺身亡一样大规模搜城，可一想到宫本司令官有过过年期间不准扰民的指示，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正气愤中，他的眼睛忽然落到了屋中间的画板上，那张花了自己半天功夫的素描画上的女人，似乎正用着邪魅的眼神在嘲讽他。

冢田一怒之下冲了过去从画板上一把扯下它，正想撕掉它，却猛地想到了个主意，重又把画纸放了下来，平平整整地铺到了画板上。

“去把高桑叫来，立刻马上速度。”

冢田冲着屋外的警卫喊了一声，他口中所说的高桑正是伪政府省城特务侦缉队的头目高英才，是处于他管辖之下的走狗。

片刻钟后，一个典型奴才像的矮胖中年人恭恭敬敬地从冢田的屋子走了出来，他手上拿着的正是冢田亲手所绘的那幅人物素描。

冢田交给他的任务很简单，找人复制画像，发动城里所有的特务和地痞流氓，找到画中的这个女人。

既然不能够在间隔这么短的时间里发动大规模的搜城，那就换个隐蔽的做法，冢田相信，这些有着狗鼻子一样嗅觉的特务汉奸们会很快找到画您上的这个女人。

江萍完全不知道，省城里正在暗地里撒开一张针对她的大网，也亏的那时没有像后世如此发达的影像技术，否则她恐怕在下午的大釆购中就会被发现。

省城的某处店铺里，一个歪眼咧嘴的特务手拿着一张江萍的画像，询问着掌柜：“有见过这个女人吗？”

掌柜的连细看都没看，直接摇着头说道：“没有，没有，从来没有见过。”

特务走后，边上的伙计问道：“掌柜的，这个女人不就是先前在咱们铺里买东西的客人吗？”

“你小子傻吗？这些狗特务要找的人会不是好人吗？再说了，若说见过了，你看这帮畜牲会把你折腾成什么样。记住了，这个世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第40章 过年（四）

冢田又失望了，连着两日发动所有的特务力量，居然没能找到画像上的那那个女人，他哪里知道，其实有不少的人见过江萍，但是他们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同一种回答方式：从没见过！

而江萍本人呢，自大釆购完以后，她就再也没出过屋门半步，一边细心照料着生病未愈的小七，一办和着四麻子母子把屋子彻彻底底的打扫了一遍。

四麻子的娘很是过意不去，这两天吃的喝的都是人家姑娘的，而且过年还得麻烦人家，所以她几乎抢着干所有的活，若不是江萍担心她的身体，不让她过于辛劳，她甚至还要去小七那边去帮着打扫。

屋外是大雪铺天盖地，暗流涌动，屋子里则是四口人其乐融融，忙着准备过大年。

江萍的心很细，她不仅准备了很多吃食，连春联和鞭炮都买好了。

年三十的上午，小七终于能下床了，本来还一直还处于惊恐中的他，这两天被萍姐和四麻子感动的一塌糊涂，按他的话来说，就是这十多年都没过过这么快乐的时光。

其实他更为感动的是晚上，萍姐为了照顾他，自己在楼上打了个地铺，只要自己稍有点动静，她便会起身查看，这种照顾可以说是连母亲都未必能做到。

而且小七心里还埋藏了一个秘密，杀张同他们的那天晚上自己很难受，以至于会突然发烧，后来又冷的不行，就在他以为自己要死掉的时候，萍姐钻进了自己的被窝，用她的身体给自己取暖。当时迷糊之中自己并没有发现她所釆用的是这个办法，后来忽然间醒来的时候，才清楚姐姐竟赤身裸体的抱着自己。

那一刻对于吴小七的震憾，不亚于母亲和老头的先后去世，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姐姐，为了自己竟然能够这样的付出，这还有什么好说的呢，惟有以后好好报答她和尊敬她孝敬她。

吴小七敢拍着胸脯说，只要是萍姐一声吩咐，哪怕前面就是死，他也不会皱下眉头。

这个秘密吴小七永远都不会说出来，只会默默地把它藏在心底，守护它，守护她！

四麻子搬着凳子在贴春联和门神，大娘和萍姐两个人在厨房里忙上忙下，不时有阵阵香味飘进吴小七的鼻子，他很想也去帮帮手，但一次次的起身，换来的却是萍姐心疼的训斥。

临近中午的时候，吴叔来了，还端来了一小盆年糕，这正是这边缺少的，大娘身体不太好干不了打年糕这种重活，而江萍是完全不会，所以尽管这边有着丰富的过年物资，却唯独缺少这最重要的东西。

以往过年的时候，小七也能尝到吴婶做的年糕，在他的记忆中，这是天下最美味的东西，先前还在念叨明天去吴叔家给他拜年的时候，能不能吃到这念念不忘的美味，没想到他竟然送来了一盆。

吴叔送完年糕就要走，江萍自然不会同意，往他怀里塞了一大堆的瓜子花生和糖果，她知道吴叔虽是里长又是粪头，但他为人太过正直，实际上他的生活并不比别人强上太多，家里还有几个小家伙要养，日子也是紧巴巴的，就这样的情况他这几年还一直在照顾着小七，这让江萍对他是非常的尊重。

下午的时候，大娘连烧了几锅热水，催促着两个小子洗了个过年澡，又换上了新衣服，萍姐还亲自给他们理了个发，焕然一新的两人是你看我我看你，乐的都要合不拢嘴。

江萍自然没有忘记大娘，她沐完浴出来以后，便把玉石镯子给戴到了她手上，把老人家感动的眼泪汪汪，惹的江萍自己也是双眼通红，她倒不是见大娘流泪而陪着流泪，而是在惋惜如此的一个好人，自己没有办法从病魔手中抢回他的生命。

待到江萍自己洗完澡，梳妆打扮完，天也经黑了下来，临近和远处都开始响起了鞭炮声，团年的时间到了。

桌子上已经摆满了美味，都是大娘和江萍两人的杰作，吴小七和四麻子早早地就坐到了桌子，流着口水死死的盯着桌子上的菜碗，恨不得马上就可以开动。

以前常听别的小伙伴们说最盼望的就是过年，因为过年可以穿新衣裳吃好吃的，还可以拿上一点压岁钱。但这些都和他们俩无关，家庭困苦又没有主要劳动力，过年对于他们来说和平时没什么区别，唯一不同的可能就是能听到满城的鞭炮响动吧。而今年不同了，他们也能有新衣穿，也有满桌的美味佳肴，说不准萍姐还会给他们准备压岁钱，这叫他们如何不兴奋，吴小七甚至连自己还生着病都给忘记了。

当江萍从楼上走下的时候，吴小七和四麻子的眼都直了，虽然他们早就已经习惯了萍姐的美貌，但当她真正的刻意打扮出来，这份美丽还是将这两个半大小子给惊艳到了。

江萍上身穿的是一件白色紧身针织毛衣，下面则是一条深红色裙子，一件和裙子同样颜色的小马甲没有扣扣子，只散漫地披着，稍有些许湿润的短发上箍着白色发箍，裙子的裙摆只到了膝盖，倒是一双白色的针织长袜穿到了膝盖位置，脚上搭配着一双浅黄色小皮鞋，使得她整个人看上去特别的清纯，光这身打扮就已经让吴小七和四麻子目瞪口呆了，更别说略施粉黛的精致面容，更是可以让诸多女性又爱又恨：老天爷怎么可以造出这样的一个美人胚子。

看到这两个小子看自己看到痴傻了，江萍她的脸上泛起了红晕，哪个女人不期待有这样的目光看自己。

倒是大娘的一句话让她尴尬不已：“闺女，下大雪的天气，你穿的这么少，也不怕被冻着，赶紧上楼加两件衣服，咱马上就要团年了。”

屋子里其实不冷，炉子一整天没断，早就将这个不大的房间暖的舒舒服服，江萍就算是再少穿这件披肩，也不会觉的冷，不过她并没有拒绝大娘的好意，重新上到楼上穿了件粉色的大衣下来，吩咐四麻子去屋门口放鞭炮，算是这拼凑起来的一家人开始团年。

第41章 踪迹泄露（求推荐票）

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对于吴小七和四麻子来说，这个除夕之夜将会永远的定格在他们记忆深处。萍姐没让他们失望，给每个人都封了个小红包，这是他们有生以来第一次收到压岁钱，拿到压岁钱的这一刻，两个小家伙兴奋和激动的样子，让大娘和江萍笑的乐不可支。

江萍很不情愿打扰这份难得快乐和美好，可是面对随时都可能降临的危险，她必须要狠心击碎它。

大娘和四麻子回去之后，江萍便叫住了还在兴头上的吴小七，把他按在了板凳上，慎重且严肃地说道：“小七，我有事情要告诉你，要征求你的意见。”

“姐，有事你作决定就好，我全听你的，不需要征求我的意见。”这倒不是吴小七玩兴未收回来随口的敷衍，他真正的是这样的想法和做法。

“不行，这件事情必须你自己决定。”江萍一改往日的温柔，神情是非常的严肃。

“姐……”

“小七，你已经是个大人了，有很多事情都要学着自己决定。现在姐还能让你依靠，若是以后姐不在了，那你的生活总不能不继续下去吧。”

江萍不是突然间有这些感触，昨日队长过来通知她撤退，告知她小曹已经被捕的情况后，心里总有些不安，她有预感，自己留下来的决定可能是个错误。

可当她亲身体会到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团年后，体会到这久违的快乐后，她对自己犯的这个错误便没那么在意了。人的一生奔波忙碌辛苦，所追求的不正是这些看似微不足道的快乐吗？

“姐，你不要这样说，小七永远都要陪在你身边，你也永远都带小七在身边，不准抛弃小七。”

吴小七的这话有些天真，可却是他极为憧憬的日子，他没去想自己要成家立业，没去想萍姐也要为人妻为人母，只单纯的想守护二人的姐弟情。

“傻弟弟。”江萍心里美滋滋的，她笑骂了吴小七一句，接着又正色道：“小七，我需要离开省城，姐姐的队伍上有人被抓了，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把姐姐供出来。”

“是因为我们杀的那两个人，你的同伴才被鬼子抓的吗？”吴小七听到说姐姐会有危险，立刻就变的紧张起来，他先是问了一句，可没等到江萍回答，立刻就拉着她往楼上走，边走还边着急的在说着：“姐，你得马上离开，赶快收拾东西走。”

“你先别急，等姐把话说完。”江萍拉住了吴小七。“姐想带你一起走，你愿意吗？”

听到这话，吴小七先是一愣，随即就明白了萍姐先前为什么会说那些话，没有半分犹豫，当即重重地点头：“只要姐不嫌弃我，你去哪我就跟着去哪。”这话他刚刚已经说过一遍，可先前只是以为萍姐在考验他，现在却是他必须要做的选择。

“姐怎么会嫌弃你呢。”江萍有些动情，这孩子没有辜负她冒着极大危险留下来的心意。

吴小七连着催促了几次，要和她马上离开省城，可江萍却是念着他生病未全愈，而且尚未和吴叔告别，便没同意，最后两人商议等天一亮就去给吴叔拜年，再借口去北平亲戚那边，然后就离开省城。

冢田一夜无眠，高英才没有给他带来好消息，到了晚上时，千家万户都在团圆，他也不好再让所有的特务汉奸去捞这根针。

可冢田又不甘心就这样放过那两个凶手，在未经宫本授意，便假传他的命令，匆匆提审被捕的铁血锄奸团成员小曹。

外面是欢天喜地的庆祝除夕，热闹的气氛甚至都漫延进了关押重要犯人的省城监狱。而监狱内部却是那么的冰冷潮湿和森严，受刑中的小曹的惨叫，更是给这增添了几分让人胆战心惊的气氛。

小曹是个硬骨头，即使被摧残的奄奄一息，他硬是没吐露半个字，这让忙活了一整夜的冢田心里是满满的挫折感。

军统的人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有骨气了？这让冢田理解不了，以往对付国民政府的这帮窝囊废，要么塞上几块金子，要么稍施刑罚，便交代的比什么都还快。而眼前这人，明显已经不行了，却是一句话都没有问出来，若不是牢头担心无法向小野交待，气急败坏的冢田，甚至想当场结果了他。

小曹是军统铁血锄奸团的人，很清楚军统的家规，他也亲身经历了锄奸叛徒张同的行动，虽然他实际上并未动手，但是戴笠不让叛徒有命过年的决心和军统无所不用其极的手段，都深深地震撼了他。其实他早就已经无法忍耐，可是一想到自若是叛变，自己的家人将不再会得到军统的任何庇护，而自己也迟早会死在军统的刺杀上，横竖都是一死，那为何不为自己的家人留下一个永久的保护伞。

冢田哪里会知道自己面对的这个死硬死硬的犯人会是这样的想法，所以累了一夜，还是不得不无功而返。

让士兵打来泡澡的热水，冢田正躺在浴桶里重思这个案件的时候，忽然间听到了门外有人焦急而来的脚步声。

“冢田太君，好消息，好消息。”门外的声音是高英才的，他似乎是跑来的，说话时还在喘着粗气：“画上的那个女人被我们找到了。”

一听到这句话，冢田直接赤条条地从浴桶里蹦了出来，用浴巾裹住了重要部位后，他一把就打开了门，冲着门外包的严严实实的高英才问道：“你说的是真的吗？”

“千真万确冢田太君。”高英才脸上的肥肉都在挤着谄媚的笑，作为省心鬼子的忠实走狗和奴才，他很期待抓到那个女人后，自己将会得到的重赏。

“怎么找到的，她人现在在哪？”冢田很急切，赤裸的上身像是丝毫都感觉不到外面的寒冷。

“冢田太君，您先穿衣服吧，路上的时候我再详细地告诉你。”高英才阿谀拍马的功夫已是炉火纯青，他现在就像是十分关心冢田身体的样子。

“高桑，抓到这个女人，你的功劳大大的。”冢田对他竖起一个大拇指，又对门外带着高英才前来的士兵下达了命令：“宪兵队全体集合，准备出发抓人。”

第42章 祸从天降（求推荐票）

江萍的踪迹之所以会被泄露，完全是意外中的意外。

高英才手下的一个汉奸特务，在自家的团年饭上和开铺头的堂弟斗酒，俩人都醉的不成样子，却偏偏还谁都不服气谁，先是家长里短的扯着攀比，后来不知道就怎么地扯到了身份上，那特务的堂弟被鄙视的气坏了，当即在饭桌上开骂：“就你这样一个卖国辱祖的小汉奸，我和你一起喝酒都觉得羞的慌，你还看不起自家人，若不是念在奶奶和伯父伯母的份，我都不进你家这个门。”

“你这个杂碎在说什么？若不是我在帮皇军做事，你们全家想过这样的太平日子，做梦吧你。”特务这倒说的是实话，他的汉奸身份确实是帮助到了家里。

“还皇军皇军的叫的这么亲热，小心你自己的狗命，不要像龚大脑袋一样，死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别说我没提醒你，坏事少做点，咱们住的这一片地方就有铁血锄奸团的英雄，还是个女英雄，不要让她抓住你做坏事的把柄，否则就是老天爷都保不住你。”

这特务的堂弟也着实是喝大了，口不择言的什么都说，两个人眼看着要打起来，后来被长辈拉开。

一大早醒来的时候，特务的这个堂弟被他媳妇一通臭骂，这才知道自己犯了大错。忙带着一些礼物，借口请伯父伯母和堂兄拜年，实则是登门道歉。

本来就是醉酒后的争执，这特务也记不大清楚当时说了些什么，未料到他身边的婆娘是个小肚鸡肠的女人，原原本本的把两人昨晚的话给复叙了一遍。

伪特务先是有些恼火，大过年的被自家人辱骂，谁能够忍得了，可当听到自己婆娘说出“小心铁血锄奸团的女英雄来找你算帐，她就住在这附近”时，这伪特务当即就兴奋起来，跑去前厅找到自己的那个堂弟，稍一追问便从他的口中套出了江萍的住处。

这商铺老板之所以对江萍记忆犹新，一是因为她在铺头里釆买了不少东西，而且基本上不还价；二是因为省城里虽然有着不少漂亮女人，但是像江萍这般美丽的他还是头次见到；三是江萍身边跟着的那个小跟班四麻子他是认识的，因为这小子他还雇佣过。

两人从店铺里离开没多久，就有汉奸特务拿着她的画像前来询问，当时他害怕惹麻烦上身，也就说了不认识。

没想到除夕夜的一顿酒，他一气之下说漏了嘴，把这件事给捅了出来。现在经堂兄这样一问，不敢再隐瞒，一五一十地全说了出来，还把四麻子的家给指给了他。

听完高兴才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了一遍后，冢田的眼睛都亮了，他幻想过无数遍擒获那个女人的场面，可怎么也没想到她的下落居然会是这样稀里糊涂得来的。

先不管消息是怎么获得的，只要能抓住她，那就是大功一件，冢田的嘴角浮出了一丝狡黠和阴险的笑意。

四麻子吃过早饭便叫嚷着要去萍姐那边拜年，可大娘连着忙碌了两天，昨晚又直到下半夜才休息，推脱有点不舒服，让他一个人去。她嘴上这样说，实际上确是因为自己算是小七姐弟的长辈，理应他们过来请自己拜年，哪有自己去请他们拜年的道理。

四麻子年纪小，也没想那么多，一个人兴冲冲地跑去了江萍家，哪知道吃了个闭门羹。吴小七因为着急萍姐的安危，天一亮连早饭都没吃，就领着她去吴叔家拜年了，这会儿正在吴叔家呢。

四麻子有些失落，他知道小七和萍姐应该是去了吴叔家拜年，本想也跑去，可一想到自己才从他那得了个养家糊口的生计，就这样空着手去不好，恰恰好家里还有萍姐送的一些礼物，回家取上一件两件再去，也显得自己有理数。

可还没走到自己家，就远远地看到数不清的鬼子把自家那幢旧屋子围得严严实实。

他先以为是自己眼花了，连揉了几下眼睛，再定睛看去，才发现自己并没有看错，穿着黄色军装的鬼子，每个人手里都端着枪，明晃晃的刺刀，殷红的膏药旗，在白雪的映印下，显得是那么地让人心悸。

“小四，别过去。”

四麻子正想往家跑，却被一个人死死拉住，嘴也被拉住他的人捂住。

待他稍微镇静了一点，拉住他的人才松开了捂他嘴的手。

“王叔，鬼子到我家做什么？”四麻子带着哭腔询问拉住他的人。

“我哪知道，不过你千万不能回去。”王叔回应他。

这个王叔也是住在居民区的老邻居，当初吴小七下粪坑捡枪时对话的就是他。

四麻子看见，自家的屋子里走出了几个人，为首的是一个鬼子军官，身边跟着两个穿黑衣的汉奸，还有一个老百姓打扮的人。

鬼子和汉奸四麻子都不认识，可那个老百姓打扮的人，他却是熟悉的很，是从前雇佣过自己的一个东家，前天自己还和萍姐去过他铺里买了不少东西。

四麻子此时还没想到鬼子的突然出现是什么原因，也没想到为什么这个自己从前的东家会和鬼子一起出现在自家门口。

可当他看见自己的老娘随后被两个鬼子兵拎小鸡似地从屋子里扔到屋外的雪地里时，顿时一股热血就往脑门上涌，当即就要冲过去，却被王叔和他儿子死死地抱住。

远远地也不知道鬼子和汉奸在询问着什么，可自己的老娘却是一声不吭，即使是鬼子兵抡起枪托砸她，即使是狗汉奸用脚狠狠地踢她，她仍是伏在雪地里一动不动。

四麻子的心在滴血，他的双眼通红，眼睛鼓着，似乎随时都要爆炸一般，若不是王叔紧紧地搂着他，安慰着他，恐怕他已经完全失恐。

“孩子，你不能去，去了只会枉送了性命。”

“叔，我娘，我娘会死的。”

四麻子没有流泪，但声音却是哽咽的，对于他这样一个和母亲相依为命的少年来说，这种场面他哪里能受得了？

“孩子，千万要忍住，你娘也不希望看到你过去送死，听叔一句话，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等哪天你有本事了，再去找姓高的和鬼子讨回这笔血债！”四麻子不认识那两个汉奸，但王叔却是认得的，高英才在省城虽说没有坏事做绝，但在民众的眼里，他也算是个十恶不赦的大汉奸，大卖国贼。

第43章 种子（求推荐票）

四麻子家突然发生变故的时候，江萍和小七还在吴叔家里面和他交谈着，正聊到她们要去北平看望亲戚时，忽然从附近传来了吵闹的声音。

吴小七倒是没察觉到什么异常，但是江萍和吴叔同时发现了不对劲，因为吵闹声中夹杂着鬼子的话语。

吴叔表现得很冷静，他示意江萍带着小七退到里屋，自己则出门去探个究竟，毕竟他是伪政府任命的里长，就算鬼子来了，也不会伤害到他。

吴小七看到吴叔谨慎的样子，再看到萍姐的眉头都皱了起来，也就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当即就拉着她往外走。这里没后门，若想出去，只得硬着头皮从前门走。

刚走到门口，就看到四麻子像条疯狗似地闯进来，他一见到江萍和吴小七，当即就哭出声来：“姐，七哥，鬼子杀了我娘。”

“什么？”

“啊？”

江萍和吴小七都大吃了一惊，他们怎么也不会想到，鬼子会无缘无故地朝一个手无寸铁的老人下手。

在来吴叔家之前，四麻子亲眼目睹了母亲惨死在鬼子屠刀下的一幕：或许是为首的鬼子觉着从大娘嘴里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很是恼怒，拔出了手中的武士刀，直接就劈向了伏在雪地里的大娘。冷冽的刀光划过，溅起一片殷红，大娘的血喷涌而出，将洁白的雪地染的通红通红，那么地醒目却又那么地刺眼。

也正是母亲的死震醒了四麻子，他忽然间明白，那个店铺掌柜为什么会带着鬼子汉奸到自家来，他们的目标应该是要找萍姐，而这个掌柜是亲眼看到自己和萍姐一起在他们家买东西的。

至于鬼子为什么要找萍姐，四麻子同样是明白了，这两天省城里可是传开了，铁血锄奸团的女英雄杀死了两个叛徒卖国贼，萍姐极有可能就是那个女英雄。

四麻子虽然极度悲痛，可并没有失去理智，他从王叔手中挣脱后，在鬼子开始调派人手封锁里弄前，疯跑向吴叔家。

途中他恰恰好碰到了前来查探的吴叔，从他那里得知萍姐和小七果真在他家，便有了现在的这一幕。

“姐，鬼子是来抓你的，你快跑快跑呀。”

四麻子脸上满是泪水，显然是悲痛欲绝，可他却还在催促着江萍逃跑。

“小四，倒底是怎么回事，你说给七哥听。”吴小七表现的很冷静，他一面拥着不停抽泣的四麻子，一面询问着。

“我和姐去买东西，被掌柜的……唉，来不及了呀，鬼子要把这里全包围了，姐你快跑呀。”四麻子下意识地回答着吴小七的话，可只说了半截话就停了下来，又重新催促江萍逃跑，言语是那么的急切和焦虑。

“小七，别问了。小四，你跟着我们，咱们一起走。”

尽管四麻子只说了半截话，但江萍大概猜到了踪迹泄露的原因，肯定是自己买东西的那家商铺掌柜向鬼子举报了自己。至于他为什么会举报自己，至于鬼子为什么相信他的话，在大年初一的时候发动这么大的行动，江萍是完全想不到现原因，也完全不想去猜这个原因。

“姐，咱们的行李还在家里呢，你先带小四出城，在城外等我，我回去拿了行李就来。”昨晚收拾好的行李还摆在家里，都是些贵重物品，吴小七可是有些不舍得，他想返回去拿。

“不要了。”江萍否定了他的意愿，她非常严肃地说道：“都什么时候了，还管那些身外之物干什么，小七你路熟，带着我们逃出去。”

尽管吴小七还是有些不舍得，可萍姐的话他不敢不听，只得恨恨地跺了下脚，领着她们钻进了吴叔家旁边不远处的一条小巷子，又连着钻了另几条小巷子，终于是抢在鬼子兵和汉奸完全封锁完这片居民区之前，逃了出去。

三个人站在远处的街道上，看着街口忙碌着的鬼子兵，都不由暗自侥幸，特别是吴小七，他有些羞愧，若自己真的回去拿行李，肯定是无法逃出来，虽然不知道鬼子会不会抓他，但是想出来和萍姐汇合那是一点可能都没有了。

“总有一天我会宰了姓高的，会宰了姓高的身边的那个汉奸和那个出卖咱们的商铺掌柜。”四麻子的牙齿都咬到发出阵阵响声，显然是恨极了这几个汉奸。

“我会帮你剥了他们的皮，再砍了他们的头，挂到菜市场的牌坊上。”吴小七抓住了四麻子的手，好兄弟的血海深仇就是他的血海深仇。

“他们是该死，杀死他们很简单也很容易，但你们要记住，他们只是帮凶，最大的债主不是他们而是鬼子。像今天这样的事情，在东三省、在中国的许多地方，时时都在发生，只有把这些灭绝人性的畜牲杀光，把这些猪狗不如的家伙赶出我们的国家，才能最终杜绝这样的事情重复发生。这是我奉斗的目标，也是我为什么要投身革命的原因，我希望这同样是你们以后要为之奉斗的目标。”江萍的话很平淡，可却像是一记重锤敲醒了被仇恨蒙蔽双眼的两个小家伙，更像是在他们尚未成熟的心灵里埋下了一颗种子。

谁也没想到，江萍在雪地里这一句寄托希望的话语，在不经意之间播下的一颗种子，会在吴小七的心里发芽，在他心里茁壮成长，最终成为参天大树。

冢田恼怒中一刀劈死了大娘，把那特务的堂弟吓得浑身直打摆子，怨恨的目光看向了自己的堂兄，责怪他把自己拖下了水。

他是真的害怕铁血锄奸团来复仇，自己一个小老百姓，不像他有鬼子保护和撑腰，倘若真有这一天，那自这一家子算是完蛋了。

正在思忖着是不是要带着一家老小远走高飞，避开这极有可能到来的横祸，却听到了杀人的鬼子头半生不熟的中国话：“你确定认识陪着那个女人买东西的小孩吗？”

“是的，太君，他认识，那小孩在他店里当过伙计。”

商铺掌柜的还没回话，他的特务堂兄抢先回答了冢田的话。

“呦西。”冢田用白手套拭去了刀上的血迹，对着身边的一个鬼子说道：“封锁这片区域，找到这个小孩，找到那个女人！”

第44章 搏命一击（一）求推荐票

吴小七、江萍和四麻子三人到城门口的时候，那里已经挤满了出城的人。

门口的伪军和汉奸人手一张画像在盘查着，而且这些披着鬼子皮的狗只盘查女人，男的直接放过，充分说明了盘查是非常有针对性的。

城楼上和城门边的沙袋上，鬼子兵的机枪枪口正指着人群，江萍丝毫不会怀疑，只要人群有一点波动，这些枪口就会喷射出邪恶的子弹，毫不留情地泼向这群可怜且可悲的百姓们。

“姐，画像上的人不会是你吧？”吴小七的声音很轻，虽然是在问询，但是他心里清楚，那上面只会是自己的姐姐。

“极有可能！”

江萍的眉头深深锁着，她不清楚这画像倒底从何而来。先前从小四的嘴里得知鬼子是因何而来，说明铁血锄奸团的同伴小曹并没有叛变，可眼下的画像又把嫌疑指向了他。

“咱们怎么办？”四麻子的声音有些发哆嗦，他突临剧变，母亲被杀的打击还未从脑中消散，又要面临被盘查的危险。

“小七，除了城门，你还知道有其他的出城办法吗？”江萍把希望寄托在了吴小七身上，自己的行李没拿出来，易容的物品都在那里面，如果就这样出城，肯定是自投罗网。

吴小七没有过多思考，直接摇头，说道：“姐，我不知道，或许是有，但是我和小四都不清楚在哪个地方。”

“这就麻烦了。”江萍的眉头锁的更深，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

“要不咱们先找个地方先躲起来，等天黑的时候再溜出去吧。”四麻子很是慌张。

“天黑了城门就关了，就更出不去了。”吴小七白了他一眼。

“那咱们怎么办？”这已经是他第二次询问同一个问题了。

“你先别问，我和萍姐正在想。”对于四麻子再次问这句话，吴小七有些没好气，声音里带了些严厉。

“小七，他们只查女人，男的不查，你带着小四先混出城去，我再想办法。”

“不行！”

江萍的话一出口，就遭到了吴小七和四麻子异口同声的反对，他们虽小，可也知道，这是萍姐骗他们的话，她若真有办法出城，怎么可能非等到他们出城后再混出去。

“不行也得行，难道你们要陪着我白白送死吗？”江萍也是确实着急，没经思考就脱口说出了这句话，可话一出口，她立刻就后悔了，因为她知道自己这样一说，这两个小家伙更加不会离开自己身边。

“就算是死，我们也要死在一起！”吴小七表现出和他年龄不想符的冷静，仿似这一刻这个地方，他就是当家拍板的那个人。四麻子倒是没出声，可他的眼神也是很坚毅，习惯了听从吴小七的安排，这会儿自然是不会选择离开。

“现在知道后悔了吧？”

江萍正在为如何劝说小七他们两个先出城犯愁的时候，忽然间一句轻飘飘的话传到了她的耳中。

就如频死之人抓到了根救命稻草般，一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江萍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扭头往身后一看，穿着黑色长衫戴着黑色礼帽手提一口棕色皮箱的军统行动小组队长正笑眯眯地盯着自己。

“队长，你怎么还没走？”

江萍差点没惊叫出来。

“不只我，还有他们。”

队长的脸上仍是带着淡淡的笑，他朝着周边努了努嘴，示意江萍往身边看。

“大家都没走？”江萍有些激动，她从没真正的把自己当成军统的人，可没想到在这种生死攸关的时刻，这些平素自己瞧不上的家伙，却都陪在了自己的身边。

“我们是一个整体，你没走，我们当然不会走。”

江萍突然间发现，自己的这个队长似乎并不是那么地让人厌恶，他也是个有血有肉有情义的人。

“小曹已经牺牲了，他的尸体被鬼子扔出来了，他是咱们的好兄弟，至死都没有出卖咱们。”

队长又说了一句话，声音依旧还是很轻，可是在江萍心中的震撼不亚于一记惊雷，前一刻她还在怀疑是不是小曹叛变了，才导致自己的画像落到了鬼子汉奸和伪军的手里。

“我们要替他报仇。”江萍有些哽咽，这是她内疚和自责的表现。

“仇是一定要报的，但不是现在，咱们现在最紧要的事是助你出城。”

“守卫这么森严，我不可能混的出去。”江萍有些沮丧。

“谁说要混，咱们闯出去。”队长的话很是自信，但在江萍的耳中，更多的却是悲情，她很清楚，想要在这么多的枪口下硬闯出城，要付出什么代价。

“不可以！不能为了我一个人，让兄弟们冒这么大的危险。”江萍急忙反对。

“城门口有六个鬼子，他们有两挺歪把子，两个射手两个弹药手，两个步枪兵，他们不足为惧，我有信心兄弟们能在三秒钟之内全部诛杀掉他们，这我已经安排好，倒是城楼上的两挺鬼子机枪是个麻烦，咱们的人上不去。不过没太大的关系，只要下面一乱，你可以借着人群逃出去，我相信你能躲过鬼子的机枪。”队长没理会她的反对，而是说起了自己的安排。

“这个办法不行，下面一有动静，城楼上的鬼子就会开枪，这些老百姓就要遭殃了。”

江萍轻轻摇着头，她可不愿意踩在同胞的尸体上逃出生天。

“你是党国的精英，只要你能够逃出城，让他们替你付出点代价也是必要的，鬼子杀死的老百姓多了去了，也不差这些了。”

队长的话在江萍耳中是那么的刺耳，先前的那丝感动迅速地烟消云散，对军统的厌恶感又再次填满了她的内心。

其实江萍也明白，自己对于军统来说是有用的人才、是精英，对于这个军统小组来说是战友、是同伴，而这些老百姓对于他们来说，只是可有可无的物品和东西，用这些可有可无的物品和东西换取精英和同伴的安全，是多么划算的事啊。可他们从没有想过，如果没有这些老百姓，军统甚至是国民政府连东西都不是。

第45章 搏命一击（二）求推荐票

吴小七本还等着萍姐回应他的话，可却看到了一个自己不愿看的人。

他有过目不忘的天赋，那天晚上用枪指着他头的黑衣人虽然是用黑巾蒙着面，但是他却记住了黑巾上面的那双眼睛。

而此刻，这双眼睛的主人正和萍姐交谈着，虽然听不清他们二人交谈的内容，但从萍姐脸上的表情来看，这个人不是敌人，而是来帮助她的，这也是吴小七一直没过去质问和插嘴的原因。

四麻子也发现了那个和萍姐说话的男人，他有些紧张，扯了扯吴小七的衣襟，似乎是想要提醒吴小七。

“没事，他是来帮姐的。”

吴小七并没有一直看着她们说话，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实际上却是把周边的情况看了个清清楚楚。

除了这个穿黑色长衫的人外，他还发现了那晚自己跟踪的两个西装男人，甚至还有七八个有意无意间总会看向他们的人。

这些人对萍姐都没恶意，吴小七可以笃定，因为他发现这些人站的位置虽然看似随便，实则是形成了个半圆，把那穿黑色长衫的男人和萍姐圈在了中间。尽管吴小七并不懂得这样做的好处，但是至少他很清楚，这些人都是萍姐的同伴，有他们在，萍姐混过城门口的希望会大很多。

萍姐和那人说着说着话，忽然间脸色都变了，似乎是两人之间发生了分歧，吴小七正想过去问个究竟，眼睛的余光却突然扫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四麻子曾请回家帮自己看病的那个医生。

吴小七原本以为是凑巧碰到了他，没有太在意，可又看到那人做了个七的手势。

或许是发现了自己身边有着众多的萍姐的同伴，那医生做完这个手势后，便匆匆地走进了附近的一间杂货铺。

吴小七很聪明，自看到那人的手势以后，便明白他是专程来找自己的，尽管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去忌讳萍姐的同伴而不敢到近前来，但是吴小七还是感觉到，他应该是有什么着急的事情要自己过去。

“姐，我去买个东西，马上回来。”

吴小七没有理会萍姐和那黑色长衫男人的惊讶，也没有去管那呈半圆形分布的萍姐同伴的异样目光，独自一人跑进了杂货铺。

“小七，你很棒，我还以为引不过来你呢。”

一进到杂货铺里，那医生就一边说话一边往他手上递了几包东西。

“您找我不只是想给我这几包零食吧？”小七有些糊涂，他虽然是理解到了医生的意思跟着进来，但是却没有想到他会给自己塞东西，也没想到前日还是医生的他，这会儿怎么成了一个杂货店的老板。

“这几包东西是给你进来的掩护，你不用去管它。但接下来我说的话，你一定要牢牢记住，我只有说一遍的时间和机会，有人在外面盯着你了，应该是你姐姐的朋友。”医生的语速很快，声音也很轻，但是却能让吴小七听的很清楚。

“你不也是我姐的朋友吗？”吴小七有些疑惑，他多问了一句。

“我们是朋友，更是同志。”医生嘴角浮出一丝微笑，看来他挺为自己的身份自豪。

“那你为什么要忌讳他们？”

吴小七再次询问。

“你以后就会明白的，你姐她会告诉你的，你只要记住今天没有见过我这个人就好。”医生收敛住笑容，说的话也变的严肃：“在你姐住处搜查的那些鬼子已经在往这边赶来，你们得马上出城。”

“可是……”

吴小七刚想说城门口的鬼子伪军和汉奸有姐姐的画像，她混不出去，可只说了两个字，就被医生强行打断。

“我会派人制造骚乱，引开一部分鬼子伪军，然后你们就趁机出城，剩下的那些鬼子伪军你姐的那些朋友应该能够对付，记住，出了城以后不要往北平方向走，往西往南都行，找个地方先落稳脚，过上十天半月再回天津。”

“能告诉我为什么吗？”医生的话吴小七已经牢牢地记住，可他还是有些稀里糊涂。

他现在可以确定，医生和萍姐身边的那个着黑色长衫的男人不是一伙，这证实了自己发现他们时就有的猜想，可是萍姐为什么会和这两起人都扯上关系，连他都能看出来，这两方有点水火不相容的味道。其次，他理解不了，为什么明明不能相容的两伙人，都会不计代价的帮着姐姐出城，他虽小，可也能明白，不管是制造混乱还是强冲出城，都要付出不菲的代价。

“没时间了，你姐姐的朋友进来了…………客官你要点什么？”医生没再回答他的话，而是真的像个掌柜一样招呼进店的客人。

吴小七从口袋里摸出十块钱放到了柜台上，对着医生说道：“掌柜的，钱放在这了，您收一下。”

既然医生的戏做的那么足，自己当然要好好配合一下，吴小七真把自己当作了顾客，他进来只是买东西，而不是有其他的目地。

吴小七突然跑开，让江萍十分地诧异，她本想跟去看下，可是看到队长的眼里露了杀机，又打消了这个念头，瞪了他一眼，淡淡的说了句：“他是我弟弟。”她这是在警告他，不要对小七有半分不利的念头。

队长没说话，只是朝离杂货店最近的一个行动队员使了个眼色，那人先是在杂货店门口徘徊，后来发现小七在和掌柜的说话，便直接走了进去。

看到吴小七提了几包黄纸包着的东西回来，江萍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刚想责备他两句，却听到四麻子的埋怨：“七哥，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买吃的。”

“傻蛋，你路上别吃啊。”

那穿长衫的人还站在萍姐身边，这让吴小七有些束手无策，医生刚刚可是对自己说过，在家那边搜查的鬼子正往这边赶，再不走恐怕很难出城，这个时候听到四麻子的埋怨，不免有些心烦，没好气地回了他一句。

吴小七虽是在和四麻子说话，但却是目暏了萍姐身边穿黑色长衫的人看向了跟进杂货铺的那人，直到那人冲他摇头，才把视线收了回来。

“这帮人疑心好重啊！”吴小七顿时产生了这样一个念头，他哪里知道，从事如此危险的工作，这些手段只是最基本的措施，别说是他，哪怕是萍姐本人，恐怕也会有人去跟着。

第46章 搏命一击（三）求推荐票

“抓住那个女人！”

正当吴小七不知道如何把医生的话转告给萍姐时，忽然间听到了一句喊声。

这喊声不仅把吴小七吓了一跳，还把萍姐和她的队长，把呈半圆形站位的这些军统队员给吓了一跳，更是惹起了城门口鬼子伪军和汉奸特务的目光。

吴小七扭头朝喊声传来的地方望去，只见两个特务汉奸打扮的男人正在扒开人群，朝着前方不远处一个穿着旗袍的女子追去，喊声正是这二人中的某一个发出来的。

别看城门口的百姓们先前是井井有序地排着队出城进城，可实际上自鬼子占据省城以来，他们都已经是人心惶惶，稍有点风吹草动，便会乱成一锅粥。

这个喊声一出，先是短暂的安静，随即百姓们都呈鸟兽散，每个人都生怕自己撞上霉头。特别是城门口的鬼子伪军也开始动起来后，这里更是乱的不得了。

不少排在后面的老百姓们开始往两边的街铺躲，但是更多的老百姓蜂拥着往城外涌，城门口的那几个伪军和特务哪里阻挡得住潮水般的人流。

“行动！”

这么好的机会，江萍她们怎么可能会错过，队长的手在空中一挥动，原本呈半圆形站位的军统行动小组成员便汇入了人流中。

眼瞧着城楼上的鬼子兵拉动了机枪枪栓，吴小七一下子就把四麻子推入了人流中，又把江萍推到了四麻子的身后，自己则紧紧的抓着她的手，还大声地朝她喊了句：“姐，拉住小四，别把他给挤散了。”

吴小七见过鬼子用机枪突突人，那是在菜市场门口，二三十个汉奸口中的反动分子，被蒙着双眼绑着双手赶在一起，让鬼子的两挺机枪全都给杀光了。随后的那几天，他闭上眼睛就会想到那些被杀的人，耳朵里似乎一直都在回想鬼子机枪“突突突”的声音。

当时自己是个旁观者，而现在，自己似乎马上就要成为亲身经历者了，吴小七虽然没有失去冷静，甚至还记得抓着萍姐的手，提醒她牵住四麻子，但是他的眼睛，他的思想，全都是在城楼上的鬼子机枪手身上，也算是在“期待”枪口什么时候会冒出那邪恶的枪火。

“啪！”

“啪！”

两声间隔很短的枪响从身后传来，吴小七刚想转头去看枪声的来源，城楼上却是一前一后地掉下来了两具鬼子兵的尸体，随着尸体一同掉落的还有两挺鬼子机枪。

城门下挤满了老百姓，吴小七他们离城门口还有十几米的距离，自然是能清清楚楚地看到这两具鬼子尸体掉在密集的人堆中，还有那两挺鬼子机枪，同样是砸在人堆中。

顿时，人堆里传出了撕心裂肺的惨叫，也不知道是确实砸伤了人，还是老百姓因为极度的恐惧害怕而发出的惨呼。

两声枪响一传到江萍耳中，她立刻就判定了是狙击手开的枪，她起先还以为是队长安排的人，可看到他脸上的迷惘后，她就明白了，是组织上的人在掩护她离开。

先前小七突然跑开，也应该是被组织上的人引走的，他可是认识青松的，自己的上级曾亲手替他治过病，虽然他未必知道青松的真实身份，但以他的聪明，不难想到青松是自己的朋友。

枪声一响，城门口愈加的混乱，沙袋工事里趴着的鬼子机枪手正要扣动扳机，忽然间从人群中冒出了几把枪，枪响人倒，六个鬼子除去带着伪军前往追逐那边旗袍女人的两个外，当场被击杀在沙袋上面。而先前还耀武扬威不可一世的，拿着画像盘查的特务汉奸们，一个个地非常自觉，全都躲到了城墙根，面对着城墙双手高举着爬在那里，剩下的几个伪军则更干脆，手中的枪都给扔了，抱着头蹲在了沙袋边上，也顾不得沙袋上鬼子尸体还在汨汨流血。

这些人渣都很精，知道只要自己不还手，这些“反动分子”是不会对中国人下手的。

按说没有了阻挡，人群可以很快散去，可实际上并没有，混乱中不少人被挤倒，后面的人挤着前面的人，前面的人踩着摔倒的人，一部分踩了过去，但更多的是被绊倒在一块儿。

江萍她们完全挤不到前面去，而城中这个时候到处都开始响起了鬼子的哨子声，谁都知道，用不了多大一会儿，大批的鬼子兵就会赶到，哪怕今天是大年初一，城门口也难免不会成为修罗场。

江萍的心里开始强烈的自责和内疚，她很清楚这里即将会出现什么样的惨状，而造成这一切的原因就是自己。

作为党组织培养出来的优秀成员，自己怎么可以用无数老百姓的鲜血来换取自己的存活呢。江萍银牙一咬，转身就要从人流中走出去，她要以自己的生命，来换取老百姓们不被屠戮。

但是她的想法没有得逞，不光是吴小七抓着她的手不松开，还在身后紧紧跟着，根本就不让她有转身的机会，而队长和另两个同伴就跟在吴小七的身后，他们充当了保护或者说阻止自己的最后一道防线。

“啪、啪、啪！”

“后面的不准再挤，谁再挤我一枪崩了谁。”

一个穿着青色西装的男青年跃上了鬼子架机枪的沙袋上，朝着天上连开了三枪，开完枪后又朝着人群大吼着。

人群被枪声镇住了，都站在了原地，没人敢再往前挤，谁也不想尝枪子的味道。

吴小七挺佩服这个穿着西装的男人，这个时候能站出来主持大局，真的算是有胆有识。如果不出意外，他很快就能疏通人群，萍姐也很快就能出城，这是目前最重要的事情。情急之下，吴小七竟没注意到，这个穿青色西装的男青年，正是自己那天晚上跟着的那两个人之一，也就是说，他也是萍姐的同伴，先前还在那个半圆的警戒圈里。

“你们几个帮着把摔倒的人扶起来啊。”西装青年用枪指着几个老百姓吼着，汽车的引擎声已经清晰可闻，如速度不再快些的话，恐怕一队人马都要给江萍陪葬，焦急中他看见了人流中的队长，也看到了让他既爱又恨且关心的那个女人。

“你们往两边靠，让他们几个先过来。”凭借着手中枪的威慑力，他居然真的在混乱不堪的人流中，替江萍她们开辟出了一条道路。

第47章 搏命一击（四）

冢田劈死了四麻子他娘后，立刻就布置部队将居民区封锁了起来，然后挨着将搜查每栋屋子。

大年初一本来是个欢快吉祥的日子，却硬生生地被冢田弄成了怨声载道、鸡飞狗跳的黑色一天。

居民区不算大，鬼子兵很快就搜到了萍姐的住处，屋子里没人回应，鬼子兵便砸开了门，两个皮箱摆在了楼下，正是萍姐和小七的行李。

打开皮箱，鬼子兵很快就有所有获，每个箱子里都藏有一支手枪。

江萍自己的那支快慢机，和从张同那抢夺来的撸子，同时被呈到了冢田的面前。

她们这是已经准备好了要跑。冢田暗自庆幸，若自己再晚来一步，恐怕连毛都看不到一根。

从这片居民区的里长那里得知，住在这栋屋子里的是个单身女人，已经好几天没看到她的人了。

这让冢田有些奇怪，他从房子里的痕迹还有剩余的食材上可以看出来，屋里一直有人，只不过现在人突然不见了。

将居民区所有的人都排查了一遍，花费了一个多小时的时间，硬是没有发现那个女人和那个少年，冢田隐约有了种不好的预感，他知道这两个人极有可能已经逃出了自己的封锁圈。

冢田不甘心失败，将自己带来的人手分成了四队，奔赴四个城门，寄希望于能在城门卡住那个女人和少年。

也正是冢田这份不甘失败的劲头，使得他觅到了擒获江萍的机会。就在他即将快到北城门的时候，忽然听到响枪，这不由得让他精神大振，对开车的军曹喊道：“加快速度前进！”

眼瞧着就快要到达城门的位置，却未曾料到，疾行的卡车惊到了两辆人力板车，板车也不知道运的是什么重物，几个苦力又拉又推很是辛苦，受到惊吓后两辆板车全都侧翻在街道上，几个苦力一哄而散，将卡车的去路堵的是严严实实。

冢田绝不相信这是个偶然，在中国人最重视的节日里，怎么可能还会有人出来做工，还是这样的重体力活，这明摆着有猫腻。冢田虽然知道有问题，可他并没有派人去追这些苦力，他的心思全都在城门口，在那个可能逃出城的女人身上。

既然车被挡住了，那么两条腿总是可以的吧，冢田抢先下了车，对还站在车厢上当大爷的士兵吼骂：“都给我下车，都给我下车。”

…………

有人指挥和疏通，江萍她们当先抢出了城门，随即就朝前狂奔，城外几里外的村子里，队长早就已经准备好了车子，只要到了那里，就算是真正的安全了。

前面一段路程，吴小七还能勉强跟上，可跑出一段距离后，他很快就感觉到了双腿像灌了铅一般，根本就跑不动了，呼吸也变得很沉重，豆大的汗珠不停地从额头上滚落。他毕竟大病未愈，身体尚还虚弱，先前从居民区跑出来时，就差不多耗尽了他的体能，现在哪里还能经受更为剧烈的运动。

“小七，你没事吧？”江萍很是焦急，身后已经能看见鬼子的膏药旗，说明着追兵已然迫近，如若小七是这个状态，想要跑到接应地点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江萍很了解吴小七，知道他的性格，但凡只要能咬牙顶住，他绝不会吭一声，眼前的他明明几乎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可还是死撑着往前奔跑着。

“江萍，这样下去不行，我们迟早要被敌人撵上。”队长也发现了小七的异常，不过他并没有直接劝江萍放弃掉小七，而是委婉地提出了自己的意见：“鬼子要抓的是你，跟他们两个没什么关系，不如让他们先在附近藏好，待到安全了，咱们再过来接他们。”

“不行！”江萍想都没想就直接拒绝，她发过誓不会抛弃小七，会用生命来保护他，怎么可以在这样的危机关头扔下他。

“江萍，你现在不能耍小性子，你留下来只会枉送了自己的性命，不仅如此，他们两个，还有众弟兄们都会丧命如此。”队长的这这番话几乎是吼出来的，他用手指着吴小七和四麻子，又指向了聚集在身边的十来号军统行动小组的成员。

江萍何尝不知道自己强行带着吴小七会是什么结果，可是她就是不愿放弃，更不舍得放弃。自己虽然对铁血锄奸团的这帮军统分子没什么好感，可是他们毕竟是和自己同生共死过的战友，而且危急情况下没有一个人弃自己而离去，这份情义就算自己是块石头，也不可能不记住。

鬼子就在身后不远，而己方除去一些短枪外，根本就没有抗衡的火力，要强行带上吴小七，只有死路一条。江萍无奈地闭上了眼睛，两行清泪流了下来，她无法面对身边的这些同伴，更是无法面对曾经允诺过的小七。

“姐，这位大哥说的对，鬼子要抓的是你，我和小四都不是他们的菜，你先走吧，我们会去天津卫找你。”吴小七知道萍姐的为难，他主动开口了，只是突然想起了医生在杂货铺对自己的叮嘱，可当着外人的面，他又没有办法说出来，只得顺着这个穿黑色长衫的男人的话说下去。

“小七，姐对不起你……”

江萍哽咽的连话都说不下去，她何尝不知道，如果自己离开，小七说是会去天津卫找她，可实际上以后想要再见面，基本上已经很难。

“来不及了，江萍，你和小曾他们先走，我带两个兄弟留下来照顾他，这你总放心了吧？”队长急的没有办法了，他明白就算江萍当下听劝离开了，但若是吴小七没跟来的话，她是打死都不会回天津卫，一不留神又回溜回省城，一旦这样的话，整个行动小组所冒的风险和做的努力就白费了。

与其这样，还不如给她给念想，只要她能顺利返回天津卫，那后面的事就不用自己操心了。

若是能把这两小子顺利带过去，那江萍就欠下了自己天大的人情，说不准哪天就会以身相许嫁给自己；若是带不回他们，那自己也是尽力了，她也怨恨不得。所以说，不管从哪方面考虑，这都是目前最好的办法。

第48章 搏命一击（五）

队长的话让江萍眼前一亮，可随即又暗淡下去。

军统一向的做法她太过于了解，对自己或许会拼尽全力，但是对于两个毛头小子，那说放弃就会放弃的，根本就没有任何诚信可言。

若是这句话是青松所说，江萍问都不会问一句，立刻就会往前跑，但是队长的话，她还是有点下不了决心。

“姐。”吴小七脸色苍白，呼吸粗粗重，双手叉腰，走到了江萍的身边，忽然间搂住了她，将脸贴在了她的脸上，嘴唇微张，轻轻地说了几个只有她能听到的字：“医生让你别往北平方向走。”

队长隐约听到了一点声音，正想走近些，看这两姐弟在嘀咕什么，却又看到了这瘦弱少年放开了江萍。

“姐，你带上小四快走，我和大哥会跟上你们的，你放心，有大哥在，我不会有事的。”吴小七嘴里的大哥自然是他身边的穿着黑衫的军统行动小组队长，为了表示善意，还主动凑到了他的身边。

“七哥……”听到吴小七说让萍姐带他先走，四麻子呆了，他从来就不是个有主意的人，今天又遭遇如此大的变故，更加是六神无主。

“照顾好姐！”吴小七一把将四麻子推向了江萍，然后拉着这个曾经用枪指他头的男人，往着路边的林子里钻，头都没再回一下，这份决然，这份舍弃，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躲在林子边上，吴小七看着萍姐和四麻子奔跑着远去的背影，他的心突然变的空落落的，身上的力气像是突然被抽干，瘫坐在了地上。

“小子，你还行吧？”

“你们还要再等等才能走，如果太早了，我姐肯定会返回来找我的。”

吴小七对身边的这人从头至尾都没有好感，他刚刚表示亲密也只是想让萍姐没有顾忌，听到他这句看似关心的话，吴小七并不会有任何的感动或者是感激，反而是说了一句很是老练的话。

“嘿，这小子有点意思。”队长并没有生气，反而笑了起来，只是这笑声中分明带着些讥讽的味道。

“鬼子要过来了，你们可以往里面躲一点。”

吴小七没有理会他的讥笑，反而还淡淡的提醒了一句。

“你不往里面躲？”

“我就没这个必要了，死在鬼子手上也没什么关系，说不定还可以节省你的一颗子弹。”

吴小七的这句话更是让人瞠目，别看他小小年纪，却像极了是个精通人情世故的成年人一般。

“小子，你认为我会杀你？”

“难道不会？若换作我是你，肯定不会带个拖油瓶。”吴小七没去管越来越近的鬼子脚步声，仰头看向黑衫男人，脸上是一副轻蔑的神态：“若不是知道你们迟早会动手杀我，我怎么会把小四推向萍姐。”

这是吴小七的真实想法，从这人说出他留下来照顾自己的话时，他就作好了被他们灭口的打算，自己反正是一死，只要小四和姐姐能够逃出生天，那就足够了。

吴小七怕死，但不畏怯死，更别说已经了却了心愿，死活对于他来说没有太大的区别，与其去看人脸色，倒不如死前嘴上还能够疼快几句。

“小子，你想错了，我不会杀你。我叫邓锟，是重庆政府的人，过了这一关以后，希望你能和你姐一样，成为我的人。”

或许是吴小七过于成熟的表现，又或许是他不惧死的态度，总之吴小七让身边的这人起了收揽之心，甚至主动说出了自己的身份和名字。

吴小七没言语，只是低身伏了在了雪地里，因为鬼子已经很近近，路上的雪不似林子里，早已经让人走的凌乱，有些地方甚至还成了冰，鬼子翻毛皮鞋踩在上面的声音虽不似在石板路上那么响，但是也十分的刺耳。

尽管伏在了灌木后的雪地里，路上的鬼子应当看不见他，但是吴小七还是大气都不敢喘，先前和那个叫邓锟的人斗嘴没注意，此时他才发现，自己和邓锟他们三个人进林子的脚印清晰地留在了雪地上。

吴小七不相信鬼子会看不见这几串脚印，伏在这里不亚于是束手待毙，他脑子里飞快地闪过一个念头：如果自己把鬼子兵给引进林子，那萍姐脱逃的希望不是大了很多吗？

吴小七不会相信这个叫邓锟的话，就算他说的是真话，他也不会把一个曾经用枪指着他头的人的话当真。

自己反正是一死，干嘛不拖他们三个下水，把鬼子引进来应该很好玩吧。

吴小七苍白的脸上浮出了一丝狡黠的笑，望身后几米看去，发现邓锟他们三个也都趴在雪地的灌木后，他笑的更灿烂了。

邓锟先是以为这小子失心疯犯了，冰天雪地的趴在雪里还有心思笑，可看到他慢慢爬起身，就知道要糟，这小子是要把鬼子引进来林子里来。

“王八蛋，要被他害死了。”邓锟恨恨地骂了一句，也顾不得起身的危险，猛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对着两个同伴说道：“快跑，这小子要引鬼子进林子了。”

吴小七的身体很虚弱，爬起来的速度自然没有邓锟他们快，看到他们狼狈逃窜的样子时，他的脸上仍是带着笑意。

他们跑也好，可以帮着把鬼子引进林子更深一些，只要鬼子追进来，那给萍姐她们赢得的逃跑时间那就不是一小会儿了。

吴小七不知道自己这样做是对还是错，毕竟邓锟他们三个人是姐姐的同伴。可脑子里一产生姐姐这个词，一浮现姐姐的身影，他也就不管不顾了，为了姐姐和小四，拉他们三个垫背，也无所谓了，顶多黄泉路上多让他们欺负一会儿。

吴小七死意已决，他起身的时候随手抓起了一团雪，双手将雪捏的紧紧的，他相信这枚不比石头坚硬程度差多少的雪球扔出去后，等着自己的就会是一顿乱枪。

吴小七决死的计划失败了，他手上的雪球尚未丢出，林子里就突然响枪了。

开枪的是邓锟，吴小七的眼睛一直在盯着他们三个人在雪地里艰难的逃窜，他不明白，明明已经逃的很辛苦，为什么邓锟还主动的开枪招惹鬼子？难道说他是想救自己？这不可能，这绝对的不可能，吴小七自我否定着，手中的雪团尚试着扔出去，可他太虚弱了，以至于丢这个雪团时，双腿再也无力支撑，整个人一下就倒在了茫茫雪地里。

第49章 搏命一击（六）

冢田正引领着二三十名士兵朝城外追击着，冰天雪地的天气里，路面还有着大量的积雪，凌乱的脚印正是追踪的最好指引。

城门口被杀的六个皇军士兵身子都尚未完全冷却，说明着那个女人和她的同伙才出城不久，从那几个还趴在城墙根不敢动弹的汉奸嘴里，冢田不仅印证了自己的判断，还了解到了对手只有区区几个人，这也是他胆敢带着这二三十士兵追出城的最大原因。

他相信凭借着自己手下训练有素的皇军精英士兵，很快就能追上仓惶而逃的那几个人。

“等我逮到你们，一定要剥了你们的皮。”冢田这几天因为张同和胡汉堂的案子弄的心烦意乱、寢食难安，现在又被江萍他们杀了六个皇军士兵，更是让他对江萍和她的同伴恨之入骨，毫不夸张地说，若真被他抓到，恐怕是会生不如死。

冢田正催促着士兵加快前进速度时，冷不丁地从林子里打出一记冷枪。

子弹带着灼热的弹道，几乎是擦着冢田的鼻尖划过，虽然惊到了他一下，可他并没有慌张。

林子里的人只是想拖住自己追击步伐的人，这是冢田的第一反应，不管是以前在野战旅团当小队长时，还是跟在宫本司令官身边当了宪兵中队的队长，他都遇到过这种情况，中国军人和特工们常常不牺牲自己，以换取更重要的同伴安全。在他看来，林中的这一枪，就是处于这种目的，还好有天照大神的护佑，这记该死的冷枪射出的子弹，没能伤及到自己。这个打冷枪的人该死，可是前面疯狂逃跑的那个女人才是最重要的，他强压着想亲手撕碎林中打冷枪的人的冲动，喝止了正往林中钻的士兵和军曹：“光谷君你带四个人去林子里杀了那个开枪，其他人跟着我继续追击。”

吴小七仰卧在厚厚的雪中，整个人除去鼻子和嘴巴还在雪外面，其他的身体部位都和这茫茫白雪混为了一体。

吴小七只是虚弱脱力，脑子和耳朵还很清醒，他能听得见鬼子朝林子里打枪，能听得见有鬼子进林子的声音，自己的计划成功了，鬼子进了林子他们就休想再追得上萍姐，她将会十分的安全，尽管并不是自己把鬼子引进林子的，但管他呢，只要他们进了林子，那就算自己的计划成功，吴小七想到这里，心里乐开了花，他才不管自己现在还倒在雪地，他才不管邓锟他们三人即将面对的绝境。

可当一连串的脚步声从他所处不远的公路上经过时，吴小七一下就蔫了，虽然不能确定是鬼子的脚步声，但除了鬼子又还能是谁呢？

当一个人原本的期待和憧憬被踏碎后，和行尸走肉有何区别，吴小七现在就是如此，他现在恐怕是连行尸走肉都不如，行尸走肉至少还能走，而他却是躺在雪地里不能动弹。哀莫大于心死，如果吴小七有的选择，他宁愿用自己的死来换取萍姐她们多一点逃跑的时间，可这阵脚步声过后，他就明白自己已经没有办法来阻挡敌人的脚步。

经过的鬼子没有发现他的存在，追进林子里的鬼子也没有发现他的存在，吴小七就像是被所有人遗忘了一样，如果不是能听到林子里的枪声，他甚至是怀疑，自己已经是一个死人。

吴小七身上越来越冷，四肢几乎都没有了知觉，只有眼睛还直愣愣地望着天，口中和鼻中呼出的热气也浙浙地变少。他虽然不懂生命体征之类的说法，但是他知道这片林子的这片雪地，极有可能是自己的埋身之处。死对于吴小七来说，真的不那么可怕，唯一让他害怕和恐惧的只有萍姐的安危，还有小四，他会信守他的承诺，用生命去守护萍姐吗？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天空上又飘起了雪花，就像芦絮被风吹起，飘散在空中一般，有种震撼的美。吴小七静静地仰卧在雪地里，看着一片片的雪花飘飘荡荡的落到身边，落到自己脸上，落到自己的睫毛上。他很想就此闭上眼睛，可是内心里有一个声音在对着自己呼唤：不能睡，不能睡，姐姐还等着你去救她呢！

对，我不能睡过去，我还有姐姐，她说过会等我的。此时此刻和萍姐过往的美好，犹同是放电影一般在吴小七的脑海里一帧一帧地闪现着，当然那晚萍姐用自己的身体帮自己取暖的情景也不可避免的浮起在吴小七眼前。

萍姐已经是他精神上的最后支柱，也可以说这个几个月前才出现在他身边的女人，现下成了吴小七关注的焦点，生活的重心。

吴小七没有发觉，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林子里已经悄无声息，没有了枪声，也没有了鬼子兵狂妄的叫嚣。

“队长，这小子应该是死了，眼珠子都不动了。”

一个声音突然在吴小七的身边响起，和这个声音一起出现的，还有着三个人，正是邓锟和他的两个手下。

吴小七稍微扭了扭头，看了他们一眼，一言未发，又重新恢复了先前的样子，直愣愣地看着天空中不断飘落的雪花。

“咦，这小子没死呀。”先前说话的那人又开口了。

“管他死没死，这小子是个祸害精，差点害死咱们，要我说，一枪崩了他都算是轻的。”另一个声音中带着很大的怨恨。

说话的是邓锟的两个手下，和进林子里的鬼子交火的时候，他们都挂了彩，虽然并不会危及生命，可他们还是把帐算到了吴小七的头上。

“谢谢！”

吴小七说出这句话的声音尽管很微弱，但是邓锟他们三人却是听的很清楚。

“这小子是冻傻了还是脑子本来就有病，我要崩了他，他还说谢谢。”

“他不傻，相比起冻死在雪地里的痛苦，挨上一枪反而是轻松的。这小子，有点意思！”这是邓锟的声音，他饶有兴趣地看着仰望天空的吴小七，似乎是想看透他，倒底是怎样一个人。

很可惜，他无法看透，吴小七说了那两个字以后，便不再言语，就像个死人一般，连眼珠子都不动一下。

“搭把手，把他扶起来。”

“队长，你要带他走？”

“没错。”

“可是……”

“没有可是！”

第50章 搏命一击（七）

吴小七没有大难不死的庆幸，也没有对邓锟他们三个把自己从死亡线上拉回来的感激，他就像是个木头人一般，被邓锟和他的一个手下架着，机械地走到了己被踩的凌乱不堪的公路上。

邓锟的那个手下本身就已经挂彩，而且对吴小七还有所怨恨，架着他走难免不会有些小动作，不是故意撞他一下，就是有意地捏他掐他一下，可吴小七仍是像个死人一般，没给出一丁点儿反应。

直到前方忽然间传出激烈的交战枪声，他才猛地精神过来，就像是被打了记强心针一般。

枪声还能从哪来，很显然是鬼子追上了萍姐他们。

吴小七不懂得长枪短枪的差别，也不知道机枪会拉开双方的实力差距，他只认准了一条，姐有危险，自己必须赶过去。

邓锟同样是非常的担心，前面的可全都是他这个小组的成员，出了岔子，他将难辞其咎。正打算放弃吴小七，这个状况自己实在是没办法再去顾及到他，可没料到这家伙像是打了鸡血一般，自行挣脱了他的搀扶，一马当先地朝前奔去。

“队长，这小子是装的！”

吴小七竭然相反的表现，让邓锟的这个手下恨的是咬牙切齿，他哪里知道，连吴小七自己都不清楚，身上的力气是从哪来的。

…………

江萍已经跑出很远，可是心却始终挂在了吴小七的身上。一离开他的身边，江萍就开始后悔，好几次都想返回去，可是看着身边刚刚失去亲人，迷惘的不知所措的少年，看着把她护在中间的这些曾生死与共的同伴们，她又打消了返回的念头，她没有权力因为自己的私念，而拿他们的生命不当回事。

对于江萍来说，自母亲去世后她就认定自己不会再为情份伤神，可没想到在一个陌生的城市，居然会为了一个小小少年而牵肠挂肚，会为了一个小小少年而失去方寸。

江萍脑子很乱，脚下的步子也开始变的凌乱，整个人都明显已经不在状态，只浑浑噩噩地向着接应点奔跑着。

邓锟打向鬼子的那记冷枪，像是一把勾魂剑，让江萍无法再冷静下去，她一咬牙，猛地转身往回跑去，什么自己的安危，什么小四和军统同伴的生命，都被她给抛到了九宵云外，此刻她只记挂着小七，心里面也只有小七，若是小七有个三长两短，自己就算逃出了生天，也会内疚一辈子后悔一辈子。

江萍一转身，四麻子自然想都没想就跟着跑，而剩下的军统成员则是相互对视了一眼后，也跟在她们身后往回跑。

枪声不是很激烈，但是江萍和军统的这些成员大都能听出来，是快慢机和撸子同三八大盖在交火。

枪型不同，射击时所发出的声响也是截然不同，老百姓当然听不明白，可对于像江萍这种经过特殊训练的人来说，简直太容易分辨了，特别是枪声不多也不杂的情况下，她几乎可以准确的说出来有几支枪几个鬼子。

撸子是队长邓锟常用的手枪，他为了自彪身份，舍弃了火力更为强劲的快慢机，而选择了和整个行动小组不同的武器。快慢机那就更不用说了，是跟着邓锟的那两个兄弟的，至于三八大盖，从稀疏的枪声中，江萍几乎可以断定，参于交火的鬼子人数不会超过十个。

也许追来的不是鬼子的大股人马，只是贪功冒进的小股鬼子，江萍产生了一种错觉。

…………

冢田没去想也没去管顾，被派去林子里抓捕打冷枪的人的光谷军曹，和他带去的士兵，只黑着脸引着其余的士兵们往前追击。

这边江萍则是带着四麻子和几个军统行动小组的成员往回急跑着，她要去接应队长邓锟，去救援接应回自己的弟弟。

两拔人就这样毫无征兆地在公路上相遇了，双方几乎是同时发现了对方，也几乎是同时开火。

鬼子兵和军统的人都是训练有素的，惟独只有四麻子是个啥都不懂的愣头青少年，他不会打枪，也不会闪避，慌乱中江萍也忘记了他只是普普通通的老百姓。

一颗子弹打中了四麻子的左胸，带着余势从胸腔穿透而过，冲击力将这个瘦弱的少年一下就击倒在地，喷涌而出的鲜血顿时将他身下的雪地给染红。

“小四，小四……”

江萍狠狠地赏了自己一个耳光，朝着鬼子那边开了两枪，人跟着就要窜上公路，却被身边的一个军统队员死死拉住。

“江萍，你不能出去，上到公路上就是死路一条。”这人在她耳边吼着。

…………

倒在雪地里的四麻子并没有感觉到疼痛，只是觉得身上的力气在一丝一丝被抽干，他想阻止这种感觉，可是身体已经不受大脑的控制，身下的雪地越来越红，触目惊心的腥红让他眼前产生了幻觉，仿佛又回到了鬼子举头劈向母亲的那个时刻。

“不要……”

四麻子喉咙里挤出了这两个字，可声音低弱的连他自己都听不清，张开的嘴里涌出的全是血泡泡。

他能听得见萍姐撕心裂肺的喊声，可就是无法去回应她，连扭头去看她也是做不到，这一刻他忽然感觉到自己好累好累，母亲的样子七哥的样子还有萍姐的样子，像是走马灯似的不停地在眼前闪过，起先他们每个人的样子还能停留一下，可渐渐的越来越快，最后连四麻子自己都已经分不清哪个是母亲的样子，哪个又是七哥和萍姐的样子，三个人的模样已经完全重叠在了一起。

…………

试探性地一轮交火后，冢田就完全摸清了对方的火力，他不打算给对手任何机会，直接下达了推进攻击的命令。

两挺歪把子上到了还满是积雪的公路，各自一边凶狠地压制着江萍这边的火力，冢田更是亲自引领着二十几个鬼子沿着公路边往前突击。

以短枪同鬼子的长枪和机枪打防守战，显然不是个明智的选择，军统的这些队员显然明白这个道理，现在唯一能挽回败局的，只有抢先压制住鬼子的火力，然后趁机逃跑，可他们忘记了，以他们火力，想要压制住手枪射程外的鬼子机枪，那是不可能的事情，抢攻的结果就是他们几个人刚一冒头，就被枪法极准的鬼子直接击倒。

短短几分钟的时间，只两轮交火，江萍这边的人手就近乎损失殆尽，除去拉住江萍的那个人和江萍自己外，就再也没有一个能站立的人，而鬼子虽然也是被打死了七八个人，但胜利的天平已经完全倾向了他们。

第51章 搏命一击（八）

队友只剩下一个人，小四倒在雪地里眼见着也活不成，这个时候的江萍反倒是镇静了下来，既然只剩下了死路，那么死也要死得其所，至少要多拉几个鬼子垫背。

她的枪法很准，和剩下的唯一个队员配合的很是默契，接连着击毙了好几个鬼子，直到两人手里枪的子弹被全部打光。

冢田怎么也没有料到，为了抓一个女人，自己会遭受到那么大的损失，带来的三十多士兵除去光谷带走的外，在这个地方就损失了十多个，而这个女人还在负隅顽抗，这对于骄傲的他来说，无疑是个巨大的失败。

“冢田队长，对面的敌人好像是没子弹了。”最前面的一个士兵往后喊着，这人是个老兵，还是个亡命之徒，为了验证自己的判断，他居然冲上了公路，虽然冲上公路的时候有做战术规避动作，但这份胆量已不是常人可比。

看到这士兵安然无恙，冢田确认了这一点，也走上了公路，而且是直直地走了上去，一点规避都没做。

走的过程中他甚至是将枪重新装回了枪盒，手上只留下了一把先前当作拐棍的武士指挥刀。

江萍没有怯意，她扔出了空无一弹的手枪，和剩下的那个军统同伴一起站起身来，同样是走到了公路上。

她先是走到了四麻子的身边，细微地拭去了他嘴角上还不断翻涌而出的血泡沫，又摸了摸他的脸，最后轻轻地对已经不省人事的他说了句：“小四你先走，姐随后就来！”

冢田拔出了手中的刀，反拖着走近到了江萍的身边，双眼里透露出极为恶毒的光，他的杀心已起，哪怕面对的只是一个女人。

江萍迎向了冢田，她没有躲避他的眼睛，也没有表现出一点点对对那把发着寒光的刀的畏惧。

“你早就该死了，如果不是那场该死的雨夹雪，你早就被我抓到，哪还会让我损失这么多部下的今天。”

冢田举起了刀，在砍下之前，他终于还是说出了自己的“委屈”和无奈。

“抓到我有何用？杀了我又有何用？”江萍冷笑着：“全中国有着无数个我在做着同样的事，只要你们还留在中国的土地上，只要还有一个欺宗灭祖的汉奸卖国贼，那么就会无数个像我这样的人前赴后继。”

“哈哈哈，大和民族的武士从来会不介意手上有多少中国人的血。”冢田的笑声中有着无比的狂妄，在他心里在他的眼里，所有的中国人和城门口那些对他卑躬屈膝的特务汉奸没有区别，只是他脚下的一只蝼蚁，是他身边的狗。

“中华民国有五千年灿烂的文明和历史，你见过什么时候会被人征服过，哪怕是强悍的不可一世的蒙古帝国，称霸了整个欧亚大陆，也最终被我们汉人所推翻。日本一个弹丸小国，也想欺凌侵占我们堂堂中华大国，你等着看，总有一天，你们将会付出血的代价。”江萍像一个即将赴死的斗士一般，用着犀利言词故意激怒着面前这个举着刀的鬼子军官。

没有看到队长和小七，这是现在江萍唯一感到欣慰的地方，虽然他们也有可能已经死在鬼子的屠刀之下，但在她心里，只要没有亲眼看到他们的尸体，那就表明他们还活着，她也愿意选择小七还活着。

“代价！我现在就要让你们付出代价！去死吧，可恶的中国女人！”江萍的话戳中了冢田的痛处，他不会把这个女人的话升级到这场战争的层面上，但是这场追击遭遇战让他损失了近乎三分之一的士兵，让他非常的恼火，从刚刚的言语中，冢田也是看出来了，面前的女人会比昨晚审讯的那个军统分子更死硬，他不想也不愿意再花时间和精力去做无用功。

冢田的刀劈了下来，江萍不打算去躲，只微笑着闭上了眼睛，概然受死。对她来说，让鬼子一刀杀掉，远比自己的清白之躯受尽鬼子汉奸的凌辱要强太多太多。

江萍能感觉到有几滴滚热的东西溅到了自己的脸上，她清楚这应该是血，应该是鬼子军官砍到自己哪里喷洒出来的血，可是很奇怪，为什么自己感觉不到疼痛？

“啊呜……”

与此同时，她的耳中还听到了一声闷哼和一个奇奇怪怪的声音，像是人的叫喊声，可又是憋住叫不出来声的那一种。

江萍争开了眼，映入她眼睛的是一个非常残酷的场景。

鬼子军官砍向她的那一刀被身边的军统同伴用身子挡下了，鬼子军官用的力道很大，整把刀都砍入了他的肩膀，刚才那声闷哼，应该就是他发出来的，溅到江萍脸上的血也是他的血。

以前，江萍从来都会很厌恶军统的这些人，不光是在特训学校的时候，还是在天津城中，这些人的所作所为都让她看不起。但是这次跟随邓锟他们这个小组来到省城以后，她才明白，天下的乌鸦并不是一般的黑，他们之中也还有着好人，也有着勇士。

最让江萍震撼的并不是军统的这个同伴用双手抓住了刀锋，不让鬼子军官把刀从肩膀中启出，而是一个瘦小的身体如同一只猴子，整个的挂在了这个鬼子军官的身上。这还不算，江萍真真切切的看的清楚，四麻子的嘴死死地咬住了那个鬼子军官的脖子，那奇怪的“啊呜”声，就是被咬住喉管的鬼子发出来的。

“小四！”

江萍惊喜地叫出了声，她原本以为这小家伙已经是活不成，没想到他居然发出了这搏命一击。

四麻子的意识并未完全丧失，迷迷糊糊中听到了冢田这句“去死吧可恶的中国女人”的话，就像是被触到了内心最为敏感的地方，七哥把自己推向萍姐的时候，可是叮嘱过，让自己好好保护她。

无论如何都不能让萍姐受到伤害，他艰难的睁开了眼睛，恰恰好看到了鬼子军官举刀劈向了萍姐，就像在家门口劈死母亲的情景再现，旧仇新恨一同涌上了他的大脑，也不知道从哪里突然生出了一股力量，使得四麻子像一只疯狗般窜起，跳到了鬼子军官的身上，没有武器，牙齿就成了他的武器，四麻子下意识地张嘴就咬住了这个鬼子军官的喉咙，拼命的咬住不放，死死地咬住不放。

第52章 搏命一击（九）

突然间发生的这一状况让冢田身边的鬼子兵都呆了，短暂的惊愕后，便有鬼子兵抡起枪托，一枪托一枪托的砸在了四麻子的脑袋上。

四麻子本来就已经是油尽灯枯，只是信念支撑着他，用剩着的最后一丝力气死死地咬在冢田的脖子上。

鬼子兵一枪托一枪托地砸他脑袋的同时，其实也在带动着冢田的伤势，四麻子已经松不了嘴。

几个鬼子兵对付四麻子的同时，另两个鬼子兵的刺刀扎入了江萍身前的那个军统锄奸队员的身体。

四麻子几乎成了个血人，但是鬼子硬是没有办法让他松嘴。也不是四麻子能有多硬，而是此刻他已成没有了生命气息，紧咬着冢田脖子的牙齿已经成了机械记忆，除非用外力强行上下扳开，否则像这样一枪托一枪托的砸，只会加重冢田的伤势。

身边的人都死了，四麻子被打的都要不成人型了，江萍此刻已万念俱灰，而且还无比后悔，死的这些人包括小四，其实都能活着逃走的，只是因为自己的固执，才会落个全军覆没。虽然自己并没有要求他们跟来，但是如果自己听从安排，不再回头，他们是根本不用死的。

大家都死了，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自己，江萍现在已经彻底无法冷静，她脑子里只剩下了唯一一个念头，那就是和他们一起上路。

七八个鬼子兵已经将她团团围住，明晃晃的刺刀反映着雪光，闪熠着让人心寒的光芒，置身于圈子中，会有一种让人胆战心寒的感觉。不过，对于江萍来说，这些威胁和杀气，对她已经没有作用。

手上那把没有子弹的驳壳枪被她甩了出去，趁枪甩向的那个鬼子躲闪的时候，她抢上前去，微一侧身轻轻避开刺向自己的刺刀，伸手便将他枪口上的刺刀给取了下来，顺势贴近了这鬼子的身边，锋利的刺刀一下就喇开了他脖子上的血管。

江萍到底是受过专门训练的特工，这手空手夺白刃的功夫很是熟练和轻巧，动作之快让人不敢相信，这是个娇弱的女人所能做到的。

“一个！”

江萍解决掉第一个鬼子后，嘴里念出了个数字，她知道自己是不可能解决掉这儿所有的鬼子，但是能拉几个垫背，就拉几个。

围着她的只有七八个鬼子，除去另两个在杀那个军统锄奸队员外，剩下的都围在冢田身边，想要把四麻子从他身上弄下来，想怎么样才能够让这个死人松嘴。

冢田的样子很恐怖，他的眼睛鼓的似乎要脱离眼眶范围，眼神也是极度惊恐的。他是一个武士，也曾上过战场，也算是从尸山血海中走出来的，见识过太多太多的惊险场景，可真正让他觉得恐怖的还是现在，一个濒危之人会在临死之前发动这致命一击。

冢田算是领略到了被人咬住喉咙的感觉，以前训军狼犬的时候会在稻草人的颈部放一块生肉，用血腥味吸引狼狗去袭击人的喉咙，后来到了中国，他便会用战俘、死囚甚至用老百姓替代稻草人，那时看到狼狗咬人喉管，会觉得很刺激很爽。可当这一幕轮到自己去承受时，冢田才真正理解到，那些人靶被狼狗咬住喉咙的感受。他宁愿让人打上两枪，或者是让人刺上两刀，也不愿意尝试现在让人绝望的感觉。

终于在两个军曹的协力下，咬住自己喉咙的少年的上下额扳脱臼了，可冢田喉咙上也留下了两排深深的齿痕，甚至还有部分地方的皮肉都被咬去。

“八……嘎……”

冢田习惯性地大骂，可嘴里却没发出声来，只能听到喉管处在往外冒气冒血泡泡。

四麻子咬的太狠太深，把冢田的气管都给咬破了，才导致了这种情况的发生，虽然暂时不会对冢田的造成生命危险，但是不尽快就医的话，恐怕也是很难存活。

冢田很清楚这一点，他从肩膀上挨了自己一刀的尸体上取下了自己的武士刀，泄愤似地一刀剁向了被扔在地上的四麻子的脖子。如若是在平常，他这一刀足以让人脑袋和身子分家，可经历了刚刚那凶险的一幕，他的手莫名的发软了，这一刀没能砍下四麻子的头，武士刀再次被卡住了。

江萍连着杀了两个鬼子，正准备袭向下一个时，眼睛突然瞟到了鬼子军官要砍小四头的举动。

“不可以！！！”

她尖叫着扑了过去，放任着身后的鬼子刺伤自己的危险，将手中的刺刀扎向了冢田。

可没等到挨近冢田的边，两把刺刀就拦住了她，而身后那个鬼子的刺刀也不出意外地刺进了她身体。

江萍本就不算擅长拼杀，而且她还是个女孩，体力本就比不上男人，被刺中一刀以后，就更加没有什么战斗力了。

身前的两个鬼子兵察觉到了她已经失去战斗力，在隔开她扎向冢田的那一刀以后，并没有趁机再刺她两刀，而是站在了她面前，冷酷无情地看着盯着。

冢田放弃了从四麻子的颈中拔出刀，他现在把仇恨的目标投向了江萍。

冢田不是个怜香惜玉的人，没有因为面前这个女人有着国色天香的容貌，也没有因为她现在全身都在颤抖的可怜样而心软，他从边上军曹的手中抢过一把三八大盖，抡起枪托就砸向了江萍的脑袋。

只一下，江萍就被打倒在地，顿时就失去了意识，昏厥过去。

冢田仍不解恨，一面用手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喉咙，一面又走到江萍身前，狠狠地用脚踢向她的腹部。

一脚，两脚，江萍的身体被踢的向内弯曲，就像只虾米一般。

“呯，呯呯……”

冢田正要踢第三脚，耳中却突然听到了枪声，而随着枪声，跟在他身边的士兵和军曹接连倒下了好几个。

枪声很混杂，但是数量却是不少，这让冢田摸不着头脑，他不知道省城周边，什么时候有了支成规模的小队伍。

正要命令两挺歪把子还击的时候，袭击自己的队伍那边居然响起了机枪的声音，肉眼可视机枪子弹打出了一条美丽的雪线。

捷克式！

机枪的声音一起，他便听了出来。

捷克式作为中国军队的标配武器，是众多鬼子兵最害怕的武器之一，冢田和他的宪兵也不例外地对它有着极度的畏惧。

第53章 遗弃（一）

冢田带来的人本就已经损耗近半，又突然间被拥有捷克式的武装攻击，再加上本身自己的伤势也不轻，顿时让他慌张失措。

好在带来的两挺歪把子开火急时，凶猛的火力一下子就压制住了敌人的攻击，让他容得了些许喘息的时机。

“队长，攻击我们的敌人火力不算强，可他们的身份不明，人数也不详，为了您的安全，我们得马上撤退。”

冢田身旁的一个军曹着急地说道，他和另外一个士兵一直挡在冢田的身前，这也是他敢这样说话的原因，自诩为天皇最忠实武士的冢田是最反感临阵脱逃，如果他是趴在地下，或者是藏身于掩体后面说这句话，那么等着他的肯定是冢田的两记耳光或是更重的惩罚。

冢田不惧怕敌人的攻击，从刚才的枪声中来听，袭击自己的应该只是一股小势力的武装，人数绝对不会多哪去，可是现在他已然受伤，特别是一呼吸，就能听见从喉管处传出那种奇奇怪怪的声音，让他头皮都觉的发麻，这才是让他最不能忍受的，也是最让他感觉到恐惧的。

冢田本来就急着返回去找医生，袭击的敌人和军曹的话，正好成为退兵的借口，他二话没说，直接大手一挥，率先转身后退。

林子里袭击鬼子的武装并没有追击，任凭着冢田带着剩余的鬼子兵撤退。

首先走出林子的是青松，他今天没和以往一样穿着青色长衫，而是一副下田干活的农夫打扮，跟着他出来的也都是些农夫打扮的人，加起来足足有二三十人，这些人手中的武器五花八门，不仅有着鬼子的三八大盖，也有着中正式和汉阳造，还有着老掉牙的老套筒，甚至还有人拿着鸟铳和梭标，倒是最靠近青松的那个壮实青年端着一挺捷克式，让人有些意外。这也很好解释为什么他们没有去追击鬼子了，就这些武器，只要冢田他们一个反伏击，恐怕大部分人就得丧生，也亏得是江萍她们消耗了不少冢田这伙人的有生力量，否则他们恐怕是吓都吓不走。

看着一地的尸体，和尸体上的武器，那些扛鸟铳和梭标的人，像是看到了金银财宝一般眼红，有几个人作势要去捡，却被青松身旁另一边的中年人一瞪眼，全都缩回队伍中。

这些人虽然看起来是一群乌合之众，但却是极有组织纪律的，压根就不是一般的队伍所能比拟。

青松没去注意这些细节，从林子里出来，他就跑到了江萍身边，急切地呼唤着：“江萍同志，江萍同志……”

“首长，这个女人也是咱们的同志吗？”端着机枪的壮实青年问询。

青松重重地点了一下头，说道：“她是组织上非常重要的一名同志，咱们必须要救她。”他说话的同时，伸手探了探江萍的鼻息和颈中的脉搏跳动，脸上露出了惊喜的神色：“她还活着！”

中年人缓缓地将江萍的上半身给扶了起来，他首先发现了江萍背后的创口。

“首长，她伤口还在流血。”

端机枪的壮实青年也看到了，指着还流血的创口惊呼。

青松眉头皱的很深，他倒不是在嫌弃壮实青年的一惊一乍，而是为江萍伤势的严重程度而担忧，他解下了系在腰中的布带，绑在了江萍被刺刀扎伤还在流血的后背，然后抱起了她，说道：“赶快回去，我怕她失血过多，会……”

青松没把话全部说完，虽然他是共产党人，不信鬼神之类的邪说，可在这种生死时刻，他还是选择了不把不吉利的话说出口。

“打扫战场，速度要快。”见青松已经抱着江萍往来路走，为首的中年人总算是下了这个命令，不过他自己和端机枪的壮实青年没有去捡枪，而是搭着手帮着青松。

…………

吴小七发疯似地朝前奔着，在速度之快让邓锟他们三个叫苦不迭，谁都想象不到，在雪地里一个人还能跑的那么快。

前方的枪声已经停止了，这让吴小七是更加的心急如焚，没看见萍姐的人，没看到她安然无恙，他肯定是不会停歇下来。

“小子，你慢点！”

邓锟喘着粗气喊道，从他口中呼出的白气很是厚重，足见他有多吃力。

吴小七没有理会身后的叫喊，一心只在往前狂奔着，直到前方的路上出现了十来个黄点点。

吴小七的视力很好，这些黄点点在旁人眼中可能只是些模糊的点点，但在他眼里却是清清楚楚的鬼子身影。

姐姐完了！姐姐肯定出事了！鬼子兵都返回了，萍姐那边会是什么结果还用得着想吗？吴小七几乎是绝望了，支撑他的那股力量也随之消失，双脚再也无法支撑他身体重量，人就像是一颗被伐倒的树木，直挺挺地栽倒在雪地上。

待到邓锟他们跟到他身边时，已经能完全看清那些鬼子兵的狼狈身影，青松他们的突袭，还是给这些鬼子兵们巨大的压力，尽管他们没有追上来，但是冢田他们还是非常的狼狈。

“快点帮把他抬到林子里。”

鬼子已经很近，邓锟来不及喘上一口气，就叫着两个手下一起把像滩烂泥似的吴小七抬进了路边的林子。

当邓锟他们轮番背着吴小七走到江萍和鬼子交战的地方时，雪地里除去滩滩血迹外，只有路边的沟里堆着一堆赤身裸体的鬼子尸体。

青松带来的这帮武装战场“打扫”的很彻底，连鬼子尸体上的衣服都给剥的干干净净。

江萍和小曹他们呢？邓锟没有在尸体中找到自己人的尸体，让他很是不安，他不会蠢到以为江萍她们能够杀掉如此多的鬼子，还可以全身而退。

“队长，这里面有个新坟包。”受伤较轻的锄奸队员在林子里叫着。

邓锟扔下了被他搀扶的吴小七，和剩下的那个队员一起奔进林子。三个人携手扒开了用雪堆积起来的这个大坟包，里面果真是整交堆列的自己小组的队员。

“他们都死光了，都死光了！”两个队员悲痛欲绝地哀嚎着，尽管他们和这些死去的同伴以前的关系未必很好，但是此时此刻所流露出的绝对是真实的哀伤和悲痛。

“江萍呢？这里没有她的尸体。她没死，她应该没死！”邓锟的眼中也满是泪水，可是发现尸体中没有江萍，这让他异常欣喜，甚至是破涕为笑。

第54章 遗弃（二）

“小四！小四！”

邓锟正在为没找到江萍的尸体而庆幸时，耳边却突然响起了吴小七撕心裂肺的哭喊，这个被他们扔在雪地里的少年，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他的身后。

相比起自己两个手下的垂泪和哭泣，吴小七的哭喊才是真正的断魂断肠。仿佛那个夹杂在自己队员中间的那个脖子都被砍断一半的少年，是他亲兄弟一样。

“小四，小四……”吴小七持续的哭喊着，伤心的程度令邓锟都有忍俊不禁。

“小子，人死不能复生，你也不要太过于伤心。”邓锟自己本来就在伤心中，根本就没有什么心思去开导别人，可鬼使神差地，他竟然对吴小七说了这番话。

“是谁杀了你？是谁杀了你？我一定要千刀万剐了他，给你报仇！”吴小七歇斯底里地喊着，本来毫无血色的脸上此刻是憋的通红，在喊完这句话后，他又像先前奔跑停止时一样，一头栽倒在雪地里。

………………

“队长，血迹到这里就没有了，雪地上有被人为清扫过的痕迹！”

邓锟和他的这两个手下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吴小七从冰天雪地里带出来，到了这一段他们真的是又累又饿，实在是抬不动了，放下吴小七的同时，换手走在前面的那个队员突然间发现他们一路跟踪而来的血迹和脚印都被人为破坏了，才出声喊出的这句话。

邓锟本来还憧憬着，是自己安排在前面十几公里外的接应的兄弟接走了江萍，可跟着痕迹走了这么远，方向越来越偏离的时候，就预料到可能无法找到她人了，现在听到手下的这句话，那就是连最后的一丝希望也破灭了。

“队长，我们把这个小子扔了吧，要是抬着他，恐怕我们自己都会死在这冰天雪地里。”

受伤较轻一直帮邓锟抬着吴小七的队员忍不住出声了，他对邓锟硬要寻找江萍的下落就已经很不满，更别说还要抬着个人，此刻他已经累的像条狗一样。

“是啊，队长，扔了他吧，带着他是个累赘。”探路的那个队员也走回来帮嘴，尽管他不用抬人，可是对于吴小七先前的飞奔，他到现在都耿耿于怀，认为吴小七是在利用他们。

“我也不想带着他，可这小子毕竟是江萍的弟弟，如果我们扔下他，日后天津相见的时候，咱们怎么向她交待？”

邓锟嘴上虽是这样说，实际上他要强行带着吴小七，并不是因为江萍的缘故，而是他自己对吴小七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有心想把他收为自己麾下，他相信只要好好训练吴小七几年，这小子绝对会成为军统里出类拔萃的人物，而自己到时也可以凭借着他平步青云。

“队长，不是我说丧气话，咱们能找到江姑娘的可能性几乎没有，她百分百是没命回天津了，就更别说咱们会在偌大个天津卫碰上她了。”轻伤的那个队员首先开口，他是三个人中间最不愿意带上吴小七的那个。

“是啊，队长，别说江萍已无可能保命，就算是她能够回到天津，就算咱们再撞见她，也没有告诉她实情的义务，这么多的借口和理由，不是随便找上一个就能把她打发的吗？”另一个队员在边上帮着腔，倒不是说他存心要和江萍作对，而是他知道，如果队长和同伴不放弃掉这个少年，恐怕自己也得和队长他们一同丧生在这冰天雪地里。

“可是……”

邓锟还有些犹豫，他真的有心想带吴小七走出去，这样子一个聪明机灵又能决断的少年，很难再碰上一个了。

“队长，您就别再可是了，是咱们的命重要还是一个来历不明的小孩重要呀！再说了，咱们凭什么舍命帮她江萍！”受伤较轻的那个队员说完这番话，就朝前走出了好几米远，意思很明确，他是不愿意再帮着邓锟去抬人。

“先生……”

邓锟一咬牙，正欲往前走，却又听到了吴小七轻轻的一声呼唤。

“小子，你还挺能挨的呀，可惜……”听到吴小七的声音后，邓锟的眼睛突然一亮，可看到那个受伤较重的队员也跟着往前走出几米远后，他眼中的亮光随即又黯淡下去。

“先生，你走吧，我不怪你，我姐也不会怪你的。”吴小七的声音很轻，但是说出的每个字都很清晰，看来被抬着的这段时间，让他恢复了一些体力。

“小子，我是真的想把你带出去，可是……”邓锟有些不敢看吴小七的眼睛，这是心中有愧的表现，其实他完全没必要有这种想法，因为如果不是他，现在的吴小七应该是省城外林子里的一具冰尸了。

“先生，您不用说了，我知道，我都知道，您是个好人，我以前对您有些看法和仇恨，那是我的不对，但是现在我很明白，您是个好人，谢谢您没有一开始就抛弃小七！”

吴小七的脸上没有一点即将被人遗弃的恐惧和害怕，反而是带着些许笑容安慰和感谢着邓锟。

“小子，你真是个好小子！”邓锟脸上浮出了不忍的神色，他看了看前方几米远处的两个手下，又看了吴小七两眼，忽然用手撕开了自己黑色长衫的下摆，系到了腰上。“我要和老天赌一赌，如果咱们命好，就一起走出去，如果咱们命不好，那算我邓锟命里有这一劫，不过话说回来，和你这小子一起死在冰天雪地里，也蛮有意思的。”他伸手去拉吴小七，这是要独力将他背出去的打算。

“先生，您别费这个劲了，就算您能把我背出去，带回的也是个活死人，根本就没什么意义，您又何苦还要搭上自己的性命来赌呢！”吴小七似乎是看透了邓锟的心思一般，说出的话也像是有针对性目的。

“您走吧！”看到邓锟果然犹豫了，吴小七又挤出了三个字，说完这三个字以后，他便自己闭上了眼睛。

这副平静等待死亡降临的样子，很是让邓锟动容，可在听到两个队员“快走吧，队长”的催促声中，他还是重重地叹息了一声，迈腿朝前走去。

他没有再回头，因为他不敢再去看吴小七那副从容赴死的模样，他没事再回头，因为他不能确定，自己会不会在回头的那瞬间重新后悔。

作者的话

第一卷到上一章已全部写完。

这一卷的主人公江萍，不仅给吴小七取了个名字，更是在他心中种下了一颗种子，随着时间的推移，随着吴小七的逐渐成长，这颗种子会慢慢的长大，最终成为一棵旁人可望而不可及的参天大树。

四麻子的死和姐姐的不知下落，让吴小七开始生活到了无尽的仇恨之中，他如同一块海绵一般，不断地吸收着各种本领。他不断地磨炼自己，要把自己锻造成一柄百折不挠的利刃。

很多书友都在说，本书的第一卷偏于平淡，有点不像作者的文风。作者君也不过多解释，熟悉作者君的书友们都知道，我是不会让大家失望的，请大家跟随作者君的笔，一同去见证吴非的成长，一同去见证令鬼子闻风丧胆的断刀是如何炼成。

下一章开始，本书真正的主人公开始陆续登场，断刀也开始真正的走向精彩。

阳伯父点蚊香2018年9月11日于深圳龙华。

第1章 山寨

吴小七迷迷糊糊地感觉到自己异常的酸痛，全身的骨头都像是要断了一般，他很想睁开眼睛，可是使尽了所有的力气去挣扎，眼前还是黑暗一片。

难道我已经死了吗？吴小七自己问着自己，可很快他就给出了否定的答案，因为他发现自己全身都置于颠簸之中，而且这颠簸还在继续。

随着一声牲畜的响鼻声传进耳中，吴小七立刻就明白了为何会如此颠簸，为何会周身酸痛，是因为自己是躺在一辆牛车之中。

吴小七前一刻的记忆还存留在邓锟他们离去，自己置身于冰天雪地中，而现在却是置身于一辆牛车上，而且从身上的厚重温暖的感觉中能够得知，自己还盖着床被子，这突然间的变化和反差，让他一时竟然觉的很不适应，挣扎着扭动了下手脚，先前使了所有的力气都没能睁开眼睛，而现在只稍稍用了点力，便扭动了手脚，这让吴小七更加的纳闷了。

“郭爷，捡来的这个小子刚刚动了一下被子。”

吴小七正要继续扭动手脚，却忽然听到了一个稍显年轻稚嫩的声音在说话。而且从这人的话语中能听出来，所说的对象正是他。

捡来的？自己是被人捡了吗？吴小七算是明白了自己为何会身处于牛车上的原因。

“他哪有动？是你眼花了吧。”一个厚重温和的声音跟着响起，想必他就是先前那人所说的郭爷。

“我没眼花，郭爷，我真的看到他动了。”稚嫩的声音再度响起，所说的话和语气还有几分急切的味道，很显然是个急性子的人。

吴小七很想再听到那个厚重温和的声音，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居然会对一个初次听到的声音如此的感兴趣，就像他第一次接触到枪的那种感觉一样，特别的亲切和熟悉。

“真的，不信你问小乐，他也看见了。”

吴小七失望了，等了一小会儿，那个厚重温和的声音仍是没再响起，倒是那个稚嫩的声音又开口了。

吴小七从这人的话里面听出了两个有效信息：首先就是可以确认自己是被人捡到牛车上来的；第二个则是牛车上除了自己外还有另外三个人，为首的是个叫郭爷的。只是那个名叫小乐的人一直未吭声，这让他觉得有些奇怪。

郭爷没说话，小乐没说话，那个稚嫩的声音便也跟着没说话了，四周又陷入了一片寂静中，除去牛车轱辘压在雪地的声音外，吴小七再也听不到其他的声音。百般寂寥中，困意不住来袭，终于又熟睡过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吴小七感觉到牛车一震，似乎是停了下来，尔后又听到不远处一个大嗓门在喊：“郭爷回来了。”

一阵奇怪的吱吱呀呀的声音紧跟着那人的呐喊声，传进了吴小七的耳中，待到这奇怪的声音停止后，牛车重新启动了，没走多远，又听到那奇怪的吱呀声从身后传来。

第一次听到这种奇怪的声音吴小七还觉得有些纳闷，可第二次听到这声音后，他便明白了，这是开关门的声音，只是这门过于沉重和巨大，估摸着和省城的各个城门口大门有的一比。

吴小七躺在牛车上，感觉到了自己的身体有向后滑的趋势，正打算伸手去抓某个固定的物体，却发现自己的两只手被左右两个人分别给抓住了。

牛车应该是在上坡，而且这个坡似乎还蛮陡和蛮长，拉车的牛喘的气越来越粗，速度也是越来越慢，车上的那三个人全都跳下了车，不过吴小七的手还是被他们给抓着。

“老郭回来了呀！”

“小乐，跟着郭叔出去好玩吗？”

“小乐，老郭有没有带你下馆子呀，省城里的饭菜可不是咱们山寨里可能比的！”

“小乐……”

…………

牛车越往上走，就能感觉到越热闹，一路上不断地有人和他们打招呼，不过让吴小七觉得很奇怪，这些人打招呼的对象全都是郭爷和小乐，而那个说出这两个名字的稚嫩声音的主人，像是被人忽略了一般，没有一个人提到他。

山寨！

吴小七猛地回味到一个名词，让他的心不自主地紧了一下，身体也跟着抖动了一下。

他虽然年纪小，但是也清楚山寨是什么，以前在龚大脑袋的商铺里做零工时，常听到那些被欺榨的紧的伙计们诅咒：老天保佑龚家的货途中被各山各寨给劫了。

吴叔闲时也曾对他说过，以前河北境内有着众多众多占山建寨的土匪，这些人打家劫舍，无恶不作。

吴小七从没想到自己居然会是被土匪所救，而且还没拉到了土匪窝--山寨里来。

他们是想拉自己入伙，或者是还有其他的什么企图吗？

脑子里的这个想法让吴小七自己都觉得好笑，一个奄奄一息不能动弹小，又身无财物穷得丁当响的半大小子，人家能有什么企图呢！

“你醒了呀！”

吴小七终于再次听到了那个沉重温和的声音，这让他紧绷着的心稍稍放松了些。

“这是哪？是您……救了我……对吗？”吴小七结结巴巴地问道：“我什么都看不见，是瞎了吗？”

吴小七期待的回答没有到来，倒是感觉到了自己左右手都被松开，然后有人稍抬起了自己的头，从自己的头上取下了一个什么东西。

“你可以睁眼了。”

说话的是那个稚嫩的声音。

吴小七尝试着睁开了眼睛，可一接触到光线，就觉得眼睛有些刺痛，又赶紧闭上，待眼睛稍微舒服了一点，便再次睁开了眼睛。

首先映入吴小七眼帘的是火把的光，然后才是身边围了一群穿着各种各样衣服的人，这些人像看西洋景一般的盯着他看，让吴小七浑身不自在。

“老郭，你咋捡了个小孩回来呢？”一个鸭公嗓叫嚷着。

“我十七了，不是小孩！”

以前吴小七并不觉得人家叫他小孩有什么问题，可现在却是让他非常的抵触，或许是四麻子的死和萍姐的下落不明深深地刺激到了他，让他的心智变得成熟起来。

“呦呵，还是个愣头青呀，刚来就敢顶撞三爷我，活腻味了是不是。”鸭公嗓恐吓着吴小七，其实也算不得恐吓，因为这人是笑着说出这番话，而且话里话外都没有带上恶意，充其量最多是句玩笑话。

“小柱，叫两个人把他送到我这边来。”那个厚重温和的声音适时地帮着解了围，吴小七循声望去，只看到这人的背影，只记住了这人的油的发亮的袄子和头顶的狗皮帽子。

第2章 二马山土匪（一）

两个壮实的汉子直接把吴小七从牛车上拖了下来，也不顾他还是个病人，一人一只手将他夹起，跟在那个戴狗皮帽子的中年身后走去。

吴小七很想骂娘，这两个人太过于粗鲁了，力气根本就不是自己能反抗的，两只被夹着的胳膊生疼生疼，骨头似乎都要被夹碎了一般。

吴小七长的不矮，十七岁就有近一米七五的样子，可夹着他的两个汉子不仅膀圆粗腿，块头也是很大，瘦弱的他现在就像是条死狗一般让他们架着，一路脚都没沾到地。

吴小七正难受的紧，忽地听到了扑哧一声笑声，跟着两个穿着棉袄的少年，快步绕过了他们，一前一后地追上了前面那个背着手还握着一根烟袋的中年人。

前面的那个少年穿的是翻着毛的皮袄，衣服很合身也很整洁，头上同样戴着一顶帽子，同样翻出很多毛来，一看就很暖和，绝对不是前头中年人的狗皮帽子所能相比的，最要紧的是，这个少年的脚上穿的居然是一双鬼子才有的翻毛皮鞋，这更是显示了他与旁人的不同。后面的那个少年的穿着则很普通，跟在前面那少年身后，十足的一个小跟班模样。

吴小七不知道刚刚的笑是谁发出来的，不过出生贫困人家的他，向来就有仇富的心理，对于前面那个一身富贵的少年，自然是十分的鄙夷，如果不是给人限制住，他肯定会跑到他跟前，大模大样地啐他一口痰。

这是吴小七第一次见到小乐，当时的他并没有意识到，这个被自己鄙视的少年会对他的一生都产生极大的影响。后来的岁月里每每想到或者是和小乐说到初次见面时的情形，他都忍不住想笑，会去深思：如果当时自己真的跑过去啐痰，那么还会发生这么多的故事吗？

中年个越走越偏僻，似乎他并没有和刚才那一堆一堆的人住在一块，吴小七尽管束之于人，但机敏的他还是留意到了这个山寨的大体布局，一溜的茅草屋围绕着一栋较大的木屋，木屋前面是一块平整的坪，坪不大，中间用口巨大的铁锅燃着篝火，先前自己就是在那被人围观，又被人拎到这来的。

难道救自己的这个中年人是这个山寨的寨主，那个穿着富贵的少年是他儿子？吴小七心里产生了一个疑问。

被人架着走了足足半盏茶的工夫，吴小七总算是看到了一栋伫立在林子边缘的木屋子。木屋有三个门，很显然是三个房间，右手边的这间足有中间和左边的那间两个大。

戴狗皮帽子的中年人当先进了中间的屋子，穿鬼子翻毛皮鞋的少年进了左边的屋子，剩下的那个跟班似的少年则打开了右边的屋门，还对着架着吴小七的两个壮实汉子喊道：“根哥，牛哥，把他放到这边来。”

吴小七当然清楚这少年的嘴里所说的他指的是自己。

进到了“贼窝”中，吴小七一开始知道的时候，还是有一点点恐惧，可慢慢的适应了以后，他心中的畏惧和其他的杂念就浙浙地消失了。反正自己基本上是个废人，既没有什么可以让他们侵占的，也没有什么值得他们挂记的，无所谓会被他们怎么样对待。

进到屋子里，吴小七才发现，之所以这间屋子比左边和中间的大上很多，是因为它有两进，外面是个厨房，除去两个土灶外，还摆了一张四方木桌，灶上锅碗瓢盆油盐酱醋一应俱全，看来他们三个人似乎是独立开火，并没有和山寨的人同吃。

里屋垒着一张火炕，很长很宽，不过上面只放着一幅铺盖，应该就是这个小跟班的睡处。

“根哥牛哥，你们稍微等一下，我给这小子铺个床先。”

小跟班说话这话就跑了出去，不过他的声音一出来，吴小七便能确定先前在牛车上说话的，包括先前路上的那个笑声都是他所发出的。

这个屋子里除去这个火炕和炕上的那幅铺盖外再无他物，而外屋进来的时候也是一目了然，压根就不可能会藏有铺床的物品。

吴小七正猜想着这小跟班去哪给自己找铺盖，会给自己找一副什么样的铺盖时，小跟班又抱着比他人还高的被褥进来了。

他似乎是常做这种活一般，三下五除二就将被褥给铺好了，只不过他是铺在炕最里面的位置，贴着墙，离他自己的睡处隔了好长一段距离。

吴小七倒是不在意自己睡在炕尾还是炕中间，原本他还以为这小跟班会拿些稻草之类的东西当作自己的床铺，没想到拿来的不仅有被子，甚至还有着垫的褥子，这已经超出想象和愿望了，哪还在乎贴墙睡炕尾之类的小细节。

被小跟班称作根哥牛哥的两个汉子，将吴小七架到床边后便离开了，即没有和小跟班说一句话，也没理会疼的呲牙咧嘴的吴小七，像是极不愿意停留在这里似的。

“你先躺会儿吧，我生好炕后就做饭，大家都饿了。”

吴小七又发现了件奇怪的事情，这个小跟班似乎是很喜欢自言自语，这句话像是他说的，又像是自己对自己说的，让吴小七回应也不是，不回应也不是。

在雪地里走了这一会儿，尽管是被人架着，可吴小七此刻还是觉得真的有点冷，正想听小跟班的话钻到被子里面暖和暖和，可一脱鞋子时，猛地又想起了萍姐。

鞋子是萍姐过年前买的，她给自己和小四都从头到脚都置办了一身新的，这还是近在眼前的事，可转瞬间就已经物是人非。小四死了，他死的很惨，萍姐也不知所踪了，她能活着的希望是渺茫的，还有大娘，虽然没有亲眼看到她是怎么死的，但从小四伤心的程度上，可以看得出她死的也很惨，除夕夜里还其乐融融的一家人，现在只剩下了自己。

这样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吴小七仰躺了下去，眼泪模糊了他的视线，悲伤像是一支支利箭穿透了他的身体，思念更像是一只只小虫子在吞噬他的心，这样的痛苦几乎让他无法忍受，脑袋里被无数无数的回忆塞满，像是要爆炸了一般，让他忍不住地开始疯狂撞击木墙，一下两下三下……

第3章 二马山土匪（二）

屋子是木樯，吴小七撞击的声音很快就惹起了小跟班的注意，他本来是在外屋烧炕，听到声音跑进来时，吴小七的头都已经撞出血来，然尔还像感觉不到疼痛一般，继续撞着墙。

“郭爷，郭爷！”

小跟班被眼睛看到的一幕吓到了，扔下手中的柴火，像见了鬼似地大呼大叫跑出了屋子。

那个穿着鬼子翻毛皮鞋的少年首先奔了进来，看到吴小七血流满面的样子，他被惊呆了，立在门口不知所措。倒是随后进来的戴狗皮帽子的中年人显得很镇定，抓住吴小七的衣领，一记手刀砍在他后颈上，当时就把他击晕过去。

“郭爷，这个捡来的小子是个疯子吧？”小跟班显然是被吓坏了，满脸惊恐地询问。

“去我房里把药箱拿来吧。”郭爷没有回答小跟班的话，只是温和地说了一句。

“小乐，你累了一天了，回去休息吧，他不会死的，你别担心。”

小跟班出了屋子后，郭爷又走到了立在门口的那个穿翻毛皮鞋的少年声边，轻轻地拍了拍他肩膀，将他推了出去。

…………

吴小七再次醒来已是两日后，这还是从小跟班的嘴里得知的。

“喂，捡来的小子，你叫什么名字呀？”

吴小七睁开眼睛的时候，就发现了他盘坐在自己身边，既没有表示关心，也没有表现出好奇，似乎料准了他此刻会醒一般。

“你睡了两天一晚，可真能睡！”

小跟班根本就不在乎吴小七有没有回应他的话，又说了一句。

对于他的喋喋不休，吴小七有些反感，视线也从他的身上挪到了屋顶上。

“你饿了吧？郭爷让我你炖了山鸡汤，我去给你端来。”

小跟班并没有因为自己被无视而生气，他又自顾自地说了一句。

听到他起身的声音，吴小七也跟着扭过了头，看着他屁颠屁颠地小跑出了屋子。

吴小七着实是饿了，他自己都不知道是有多久没有吃东西了，先还没觉得有什么，可听到了山鸡汤后，饥饿感立刻就涌上了脑子。

小跟班很细心，用调羹一匙一匙地喂着吴小七喝汤，察觉到有些烫时，还会轻轻吹两下，这份细心，让吴小七不禁有些感激。

“好喝吗？”

小跟班看到了吴小七感激的笑容，他话匣子立时又打开了。

吃人嘴短，何况还是人家喂的，总不能再把人家当空气吧，吴小七不是知恩不报的人，听到他的话后，他点了点头，虽然没开口，但也算是回应了。

“那当然了，这是小乐和我一起炖的，郭爷都没有喝过呢。”

小跟班很是得意，就是不知道他这是在炫耀自己还是那个叫小乐的手艺。

“好喝就多喝点，你流了那么多血，身子还这么虚弱。”

吴小七本来回应他一句，可没等他开口，他又在说话了，让吴小七有些哭笑不得。

“你为什么要用头撞墙呀？”

小跟班提了个吴小七不想回答的问题，他没打算回答，萍姐的事情他打算深埋在心底，没报这个仇之前，他是不想再提半句。

“其实我知道原因的。”

小跟班又开口了，这句话显然是对他自己那个问题的回答：“你和我是一样的，家里人都是让鬼子给杀了。”

吴小七惊奇他怎么会知道这一点，正想询问，却听到了他的小声嘀咕：“郭爷去年捡了我，现在又捡了你。”

原来这个小跟班也是捡来的，难怪先前寨子里的人只是和那个郭爷和小乐打招呼，没人和他说话。

“这儿是哪里？”

喝下了小跟班喂的一匙鸡汤后，吴小七忽然开口问了一句。

听到他的话，正专心舀鸡汤的小跟班手都抖了一下，随即露出了惊喜的表情。

“你会说话呀，我以为你……”不只表情，小跟班的声音里同样是很惊喜。

“以为我什么？”

吴小七现在有点喜欢这家伙的纯朴了。

“没什么，没什么！”

他有些慌张，也有些拘谨，像是说错了话一般。

“你还没告诉我这是哪呢？”

吴小七看出了他的不自然，也就不会再去追根究底，给出了个微笑后，又重提了自己的问题。

“我们这里是二马山山寨。”

这次他回答的很干脆。

“二马山？”

“是呀，就是二马山。”

小跟班显得很骄傲，似乎是很为这个吴小七从没有听说过的地方自豪。

“二马山在哪里？”

“二马山就是这里呀。”

吴小七明白小跟班说的是山寨所在之处是二马山，可是他想知道的是二马山在哪里，但小跟班显然没有明白他的意思，再问下去也是白搭，索性就不再开口。

小跟班没有察觉到吴小七是有意不开口，喂他喝了小半碗汤以后，又说话了：“你叫什么名字呀？我叫小桐，桐树的桐，以后我们就要住在一起了，郭爷和小乐很好伺候的。”

他的话让吴小七哭笑不得，伤病还没好，以后的日子就已经被安排好了。

“郭爷是山寨的……寨主吗？”吴小七本来是想说大当家，以前听人说土匪头头都叫大当家或者老大的，可想到自己现在是处在“土匪窝中”，有些话要避讳，便改口说了寨主。

“才不是呢！”小桐想都没想就直接回答：“郭爷可以算是山寨的人，也可以不算山寨的人，我也不知道怎么跟你说，反正他平时不和山寨里那些人打交道，除了打鬼子的时候。”

“打鬼子？”吴小七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从来没听说过土匪会打鬼子，在他的意识里土匪不都是打家劫舍、无恶不作的坏人吗。

“是啊，郭爷可厉害了，每次都能杀很多鬼子，小乐脚上的鞋子都是从鬼子那抢来的。”一说到这些，小桐眼神里都是满满的崇拜。

听到说在这里能杀鬼子，吴小七立刻来了精神，他还想再问下去，却忽然看到了一个人走了进来。

来的是那个名叫小乐的少年，吴小七还记得他的背影，也还记得自己当时有想啐他一口痰的冲动。

“小乐，他说鸡汤很好喝，你第一次煮东西成功了。”

小桐看到那少年，兴奋得当即跳下了炕，手中的汤碗都差点摔掉。

小乐的皮肤很白，白得就像是个病人，眉毛很淡，有点像女生的柳叶眉，眼睛不大但眼珠很圆很黑，最奇怪的是他的睫毛，有点厚长，再加上小巧玲珑的鼻子和毫无血色的薄嘴唇，整张脸完全不像个男孩的面相。

或许是吴小七的打量让他很不自在，小乐只站了一下，就转身离开了，留下正兴奋的小桐和吴小七俩面面相觑。

第4章 初啼（一）

“小乐就是这个脾气，你别放心上，他人很好的。”

小桐看到了吴小七皱起眉头，以为他对小乐扭头就走有意见，忙出声安慰。

吴小七摇了摇头，自己的命都是人家捡来的，哪有资格去嫌弃这嫌弃那，不爽这个不爽那个，皱眉头是因为他觉得这个少年总有些不对劲，只是自己说不出来不对劲的地方在哪。

“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呢。”小桐去外间重新装了一碗汤进来，一边轻轻吹着，一边问着话。

吴小七现在大致了解到了这个叫小桐的少年是个话唠，就算自己不说话，恐怕他也会一直叨叨下去。

“我叫吴非，口天吴，是非的非。”这是萍姐给取的名字，她和小四走了以后，小七这个名字他不打算再用，在他内心里，小七和七哥这个称呼只有萍姐和小四才能用，他们不在了，这个名字也应该尘封起来。

“我知道这两个字怎么写，别小看我哦，我也是念过学堂的人。”小桐眉飞色舞地说道，可说完这句话以后，他的情绪忽然变得低落，汤匙舀起的汤又倒回到碗中，然后又重新舀起，吹了一口后，又倒回到碗中，这个动作被他重复了好几遍，这个样子很像是有极重的心事。

“小乐是个女孩吧？”

习惯了小桐的开朗，突然间看到他的情绪变化，让吴小七有些不适应，本想安慰开导他两句，可又不知道说什么，灵机一动，岔开了话题。

“你……你……”

果然，一提到小乐，立刻就将小桐的注意力给吸引了过来，他的脸憋的通红，似乎是对吴小七的话很是不满，连着说了几个“你”之后，终于是狠狠地甩出了一句：“你才是个女的呢！”

“小乐不是女的呀，那为什么长的那么清秀？”

吴小七故意再调侃了一句，他倒不是想抓着这个话题不放，而是想把小桐的心思引的再开一点，他知道想起那些不堪的回忆是什么样的感觉。

“这我哪知道。”小桐没去看吴小七的眼睛，舀了一匙汤递到了他的嘴边。

“我看你也像个女孩。”

吴小七看着小桐绯红的面颊，鬼使神差地说了一句。

“你……你太过份了！油嘴滑舌地，郭爷和小乐怎么会把你捡回来！”

小桐好像很在乎别人说他是个女孩，气的把汤碗一放，扭头就走了出去。

这小子的突然翻脸，让吴小七很是尴尬，他小声嘀咕了一句：不就开个玩笑吗，有必要这么较真这么生气嘛！

吴小七没料到小桐的气性那么大，之后的几天里没有再和他说一句话，他宁愿自己一个人在外间自言自语，也不再和他说上一句话。不过每日的饭食和营养汤一顿不少地给端到炕上来，只是不再喂他。

没有人说话，每天只能看着屋顶，这样的日子差点没把吴小七给憋疯，好在郭爷每天都会过来看上他一眼，给他额头上的伤口上药，只是他同样也不怎么说话，有开口也只是问两句“觉得好些了吗？”然后就离开，这就让吴小七有点尴尬了，他恨不得马上就能逃离这个像牢房的屋子，哪怕是出门转转。

他也尝试过向小桐道歉，可人家根本不理他，晚上休息的时候，还把自己的铺盖搬到另一头的炕尾，就像把吴小七当作怪物一般。

又过了两日，郭爷拆掉了吴小七额头上的纱布，告诉他身上的风塞也好的差不多，可以下床走动了。

听到他的这话，吴小七像是久旱逢甘霖一般，当即就穿好衣服鞋子走出了房门。

外面依旧寒冷，前些天的雪已经在融化，四周湿搭搭的，非常的泥泞。

闻着沁透心脾的冷空气，吴小七浑身有着说不出的舒爽，正打算迈步去周边走走，却突然看见小桐和那个不怎么待见的小乐，正在泥泞地里小跑着。

他们这是在干什么？

吴小七很是纳闷，朝着他们走了过去。

地上很泥泞，尽管吴小七速度很慢，也很小心，可还是不可避免的把鞋子给弄脏了。

待到他清理完鞋子上的泥巴，发现小桐他们已经连影子都看不到了。

无奈之下他只得又往木屋走，心里面不停地埋怨这两个家伙。

可刚走到木屋下，却又发现他们从远处跑了过来。

他们这是在存心逗我玩耍吗？

吴小七有些恼怒，他倒不是生气小桐他们，而是在气恼把萍姐送的鞋子给弄脏了。

这次他学乖了，没有再凑上去，只是站在原地看着。

地方不大，也算是开阔，按理说小桐他们两个应该早就看到了自己，可他们却像是完全无视周边一般，只是在泥泞地里跑着。

这奇怪的一幕引发了吴小七强烈的兴趣，他也没有去呼唤他们两个，只是在屋檐下静静地看着。

待到小桐他们连着几次经过后，吴小七总算是明白了，这两个家伙是围着这大块地方跑圈呢。

难道他们已经无聊到这种地步了？这些天牢房般的生活，让吴小七深深地感受到了什么是无聊透顶，他想当然的认为，小桐他们也是因为无聊，才会在融雪后的泥泞地里瞎跑。

又看了他们跑了几圈，先前还并肩而跑的小桐已渐渐的被小乐拉开了距离，看着他比步行快不了多少的奔跑整度，吴小七脸上露出嫌弃的表情，喃喃自语着：我以为你有多厉害呢，还不跟我说话，连个小白脸都跑不过，真丢人。

吴小七很擅长奔跑，在他眼里，小乐和小桐跑步的速度简直太慢，他有这个自信，若是自己上去跑，绝对能远远超过他们。

“听你的意思，小乐都跑不过你。”

吴小七在全神贯注地盯着小桐和小乐，完全没注意到身边什么时候到了一个人，直到郭爷的话传进耳中，他才发现到自己的这个救命恩人，不知什么时候搬了条凳子坐到了屋檐下。

“跑过他们？”吴小七一副不屑的表情，重新瞄了一眼几乎已经是在走路的小桐后，淡淡的回答道：“简直是太容易了。”

“是吗？”

郭爷一边点着烟袋，一边笑眯眯地看着他，说道：“我倒是很期待看到你能跑多快。”

他深深地吸了口烟袋，吐出一股浓浓的烟雾后，又接着说道：“你的病再休养几日就好的差不多了，到时敢不敢和小乐比比？”

“比就比？我会怕他这个小白脸吗。”吴小七倒底是年轻气盛，他压根就没发现自己说小乐小白脸的时候，郭爷那副难看的表情。

第5章 初啼（二）

郭爷把小桐他们叫回来的时候，吴小七才知道，并不是他们二人闲的无聊才跑圈玩，而是被逼着去的。

早知道是这个样子，我才懒得答应去比，让你们多跑上几圈，算作是不和我说话的惩罚。吴小七难得的小气了一回，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因为人家不和他说话，而有这种他自己都不屑的念头。

郭爷并没有向他们两个说出吴小七要和他们比试的事情，只是关心地说了句：“都洗个热水澡，不要生病了。”就搬着板凳进屋了，留下了喘着粗气，直不起腰的小乐和小桐，再加一个看热闹的吴小七在屋外。

或许是老早就见着了吴小七和郭爷在交谈，认为被提前叫回来，是吴小七的功劳，所以小桐看吴小七的眼神较往常不太一样，能够在没跑完圈就提前回来，这可是这一年多时间里的头一回

“吴非，你和郭爷说什么了呀？今天这么慈悲，放我和小乐一马？”

这是小桐这些天和吴小七说的第一句话，这不禁让他有些得意，心里在念叨：有本事你一直别和说话呀！

心里虽是这样想，可他还是害怕这家伙真的像前两天一样不理睬自己，于是笑了笑，说道：“其实我也没说什么，只是感叹了一声天气太冷，人很容易生病。”既然郭爷没对他们说要比试的事情，那自己就别多这个嘴了，干嘛不撒个小谎，让小桐欠自己个人情。

“算你有良心，没辜负我这些天的照顾。”

小桐说的这话让吴小七很不爽，心想：你都好几天没理我了，连睡觉都把铺盖搬的远远地，何谈什么照顾。不过，吴小七转念一想，人家每天的饭食和营养汤可是一顿没差，也算是照顾了，毕竟人家并不欠自己什么。

“是，是，是，这些天多亏小桐兄弟的照顾。”吴小七嘴上和小桐说着话，眼睛却看向了小乐，他的样子虽然没有小桐那么狼狈，可也是深身泥污，帽子下面那张原本惨白的病人脸，此刻也满是红晕，看起来健康的很。

吴小七很想听到小乐对自己说句感谢的话，毕竟明面上是自己才让郭爷终止了他们二人的绕圈跑，尽管吴小七有这个想法的时候也感觉到了心里发虚，但莫名的，他就是很想听到小乐的声音。

越是期待就越是失望，憶想中感谢的话并没有出现，小乐只是看了吴小七一眼，然后踢掉了脚上那双满是泥巴的鞋子后，就进了自己的屋子。

吴小七说不清楚小乐看自己的那一眼代表着什么，算是感谢？还是说他并不领情？

“吴非，我好累好脏好冷，你帮忙烧两锅热水，给我和小乐洗澡吧。”

吴小七正在胡思乱想，小桐却又开口了，他一点都没客气，给吴小七布置了一个小小的任务。

独自一人生活了几年，别说简单的烧水了，就算让吴小七做出一桌饭来也是很稀松平常的事，他没有拒绝，老老实实的返回到屋里去生火烧水。

看着小桐一桶一桶地往小乐屋子里提热水，吴小七有些纳闷，他不理解为什么要多此一举，直接在厨房里洗不就完事了吗？都是大老爷们的，谁还怕谁看怎么地？

“你们为什么……”

吴小七正要问出心中的疑惑，话还没说完，就被小桐给打断了：“这里是煮饭吃饭的地方！”

吴小七又纳闷了，自己都还没说出口，这家伙就像是猜到了自己要说什么一样。

晚上的时候，吴小七终于不那么无聊了，小桐这个话匣子一打开，便有关不上的趋势，两个人说了一晚上的话，吴小七也从他的话中大致了解到了二马山现在的状况。

二马山位于保定以西，离涞源县城有着几十里的山路，属于白石山的余峰。山寨里有两个头领，二当家和三当家，山上不足二百人，有些个还是家眷，实打实的弟兄只有一百二三十号人。他们占据二马山已经有好几年了，平素也不怎么下山，更不怎么扰民，所以不管是国军的时候，还是现在鬼子伪军的时候，二马山都过得很平稳，用小桐的话来说，这里是一块净土，很适合居家过日子。

两人聊天的时候，吴小七试探着问小桐郭爷的事，可这家伙的嘴很严，硬是什么都没说。

这更增加了吴小七的好奇心，他还清楚地记得，自己刚来的时候，还被那个三当家的恐吓过，而那人对郭爷的态度是非常的尊重。

起先的时候吴小七就想过郭爷就是山寨的寨主，可那时就被小桐否定了，以这几天他对小桐的了解，这家伙基本上不会撒谎，所以郭爷真的会像他所说的一样，不是二马山山寨寨主。

既然他不是寨主，可为什么山寨里的人又会对他那么的尊崇有加，连那个粗鲁的三寨主都对他客客气气的，这中间肯定有着什么秘密，只是小桐不知道罢了。

后面的几天，吴小七依旧能够准时看到小乐和小桐跑圈。

吴小七原本是不屑一顾，不过逐渐地他发现了名堂。

头两天的时候，小乐和小桐只是空跑，到了第三天的时候，吴小七清楚地看到他们脚上绑了些东西，到了第五天的时候，他们的背上又负上了一个布袋，尽管不知道布袋里装的是什么，但从它装的鼓鼓囊囊的还有他们的表情上，吴小七感觉到了，装的东西不轻。

发现了这些以后，吴小七愈来愈无法理解，他不明白倒底是郭爷疯了呢，还是小乐和小桐是受虐狂，大冷的天到处是泥泞，居然还雷打不动的跑圈。

也亏得小桐和小乐俩人似乎已经习惯这种生活，头天被折腾的精疲力尽，第二天又生龙活虎地继续这种虐待。这期间吴小七不止一次地询问小桐脚上绑的是什么，背上的布袋装的什么，可回答他的只会是小桐的轻鼾。

又过了两日，天终于放睛了，气温也逐渐上升，不再那么的寒冷。

晚饭的时候，郭爷不经意地说了一句：“明天你们可以休息。”原本在猛往嘴里扒饭的小桐和小乐不约而同地停止了手上的动作，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待到郭爷又补了一句：“后天和吴非比一比跑圈。”他们两个人的表情才回复了平常，不过看吴小七的眼神却有些不大一样了。

第6章 初啼（三）

吴非答应郭爷和小乐小桐比跑圈，只是少年人轻浮的表现，在他的眼界里，除去萍姐外，所有人都是跑不过他的，更别说小乐这个小白脸和小桐像乌龟爬的速度。

“后天让你们见识见识什么叫跑的快。”郭爷一离开饭桌，吴非这迫不及待地吹嘘，他本不是个爱炫耀的人，可这些天着实把他给憋坏了，以至于去这样表现自己，其实也只是不想被他们两个孤立。

“德性！”小桐白了他一眼，拉着小乐就往外走，末了还扔下一句话：“今晚你收桌洗碗，顺便再给我和小乐烧热水。”

吴非已经习惯了小桐这样的态度和作风，并不会觉的这家伙是在欺负自己，倒是小乐，让他有些摸不透，来二马山也有些日子了，虽然能常看到他，可却从来没和他说过一句话，顶多和对视两眼，便又匆匆离去，就像现在一样，他依旧只看了吴非一眼，便跟在小桐身后返回了他的屋子。

和往常明显不同，小乐刚刚看吴非的那一眼，明显有着复杂的情绪，他也感受到了这个情绪，可就是说不出来，这种情绪倒底是什么。

小桐直到睡觉的时候才回到里屋，他现在几乎是把小乐的房间当成了自己屋，除了每晚不得不回来这边休息外，他就像是成了小乐的影子一般，陪他跑圈，陪他外出，陪他洗澡，而对他的室友吴非虽不像前几日那么冷淡，但也好不了太多去。

“小桐，你这里有多余的衣裳么？能不能借我一身？”吴非还是穿着萍姐过年给他置办的那身，从省城跑出来时，行李没来得及拿上，这么多天他就一直穿着这一身衣服，还好是冬天，要不然都发臭了。这两天他好几次想开口向小桐借衣服，可终究脸皮太薄，始终没有讲出口。

“你找我借衣服？你是个男……”

小桐很是惊讶，话筒子似的他这次却只说了半句话就打住了。

“是啊，我只有这一身，已经好多天没换了，再不洗洗都要发臭了。”开口借衣服本就让吴非很难为情，压根就没听清楚小桐说的什么，只以为他是不大愿意。

“我的衣服你穿不了！”吴非的话刚落音，小桐就直接拒绝了。

“哦，你不愿意就算了。”

吴非有些失望，言语中也是带着沮丧。

“我不是不愿借你，只是……只是……”小桐似乎有说不出口的苦衷，吞吞吐吐地似乎很难为情。忽然，他的眼睛里闪过亮光，说道：“我比你矮那么多，我的衣服你根本就穿不了，这样吧，明天我去找小乐，他比你矮不了多少，而且衣服也比我多，要上一身应该没问题。”

人家都这样说了，吴非还能如何，说了声谢谢后，便侧过身睡觉。

矇矇眬眬中，吴非依稀听到了小桐在睡梦中傻笑，也不知道他是梦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

第二天下午，小桐果真从小乐那边抱来了一叠衣服，还有一双翻毛皮鞋，和小乐脚下穿的一模一样，只是没有他那双那么新。

小桐噘着嘴，一幅老不情愿的样子，把衣服往炕上一扔，鞋子朝地下一丢，气呼呼地走了出去。

吴非先是不明白这家伙为什么会突然生气，跑到屋外一看，他正在用脚踢着一棵小树，嘴里还在嘟囔什么，立刻就明白了，他是为小乐给了自己翻毛皮鞋而生气呢。

打好热水，吴非脱得只剩下条大裤衩子，正准备洗澡，门却突然被人推开。

推门的是小乐，见到吴非光着身子，他猛地又把门关上了。

他在搞什么名堂？自己不就在洗澡吗？有必要像看到妖怪一样吗？还把门并得那么重？吴非一头雾水，心里头也有些许气愤。

吴非本以为小乐不会再进来，没想到没过几秒钟，小乐又冲了进来，不过眼睛却是瞄都没瞄他一眼，直接跑进了里屋。

吴非觉得有些奇怪，把毛巾扔到桶中，跟着来到了里屋门口。

只见小乐把炕上的些衣服全部弄散了，似乎是在焦急的寻找什么，衣物不多，很快他就像是找到了要找的东西，双手把找到的东西抓成了一团，然后才转身。

“啊！”

看到吴非就站在门口，小乐吓得尖叫了一声，双手同时慌张的往背后藏，逃也似地跑了出去。

小乐翻衣物的时候，后背完全挡住了视线，让吴非根本就没有看到他拿走的是什么，只是他跑出去的时候，看见了从他手上垂下来一根带子。

真是莫名其妙，一根绳子而已，有什么好叫的。吴非完全理解不了小乐的行为，摇着头返回到了桶边。

刚拿起毛巾，却又看到门被推开了，这次是小桐。

吴非正想打招呼，没料到小桐同样尖叫了一声，门再次被重重地关上了。

他们两个人今天是撞邪了吗？怎么这么奇怪呀？吴非晃了晃脑袋，他没再去想这两个家伙，而是猛地把头埋进了水里。

洗热水澡真舒服呀！

吴非正在感叹的时候，第四次听到了门被推开的声音，他已经作好听到尖叫的准备，可出乎意料，尖叫声没有如约而至，反倒是郭爷那厚重温和的声音传了过来：“骨架子不错，就是瘦了点”。

对于吴非来说，郭爷太过于神秘，他每日都会搬上一张板凳坐在门口，抽着一袋旱烟，望着某处发呆。除去每日里盯着小乐和小桐跑圈的时候，会回复到他本来的面目和神态，其余的时间都不怎么说话。不过，吴非发现了一个很细微的地方，那就是郭爷看小乐的眼神和看小桐看自己都不同，满带着慈父般的爱怜和关心，而据吴非所知，小乐并不是他的孩子。

这样一个每天混日子，像个等死老头的人，怎么会得到二马山那么多人的拥护和尊崇呢？吴非挠破头也想不明白。其实他这些天的观察也不算白瞎，至少是弄明白了小桐为什么会是个话唠。每天面对着两个哑巴似的人，如果自己不和自己说话，如果不再是个话匣子，这样的日子过得下去才怪。

第7章 初啼（四）

天才蒙蒙亮，熟睡中的吴非就被踹门声给惊醒了，揉着迷离的眼睛，他发现小桐早已经起床，正在收拾他的铺盖。

“谁这么早敲门呀？”吴非嘟囔了一声，把头蒙进了被子里，他还没睡够呢。

“小桐，叫醒那个小子，我在外面等你们。”

说话的是郭爷，他的声音难得那么大，连蒙在被子中的吴非都听进了。他一把掀开被子，问询道：“小桐，郭爷这么早叫咱们干嘛？”

“你不是要和我们跑圈吗？”小桐脸上带着一种奇怪的笑。

吴非总觉得小桐的笑不像是善意的笑，和他住同一间屋子里这些天了，吴非自认为对小桐是有所了解了，大清早的看到他这反常的笑，让吴非忽然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你们平常不都是下午才跑圈的吗？”

吴非极不情愿地穿着衣服，对于这么早被叫醒，他有点起床气。

“下午？呵呵！”小桐又笑了：“也是哦，你每天睡到中午才起，哪里知道下午已经是我们一天中的第二次跑圈了。”

“你的意思是你们每天早上都已经跑了一次？”

吴非被惊的嘴都要合不拢了。

“你说对了。”

吴非吃惊的表情让小桐很是得意，他把卷好的铺盖往炕尾一推，拍拍手就走了出去。

“你最好快点，郭爷可不喜欢等人。”

小桐出到外屋，仍不忘恐吓一下吴非。

一天跑两次，我的个乖乖。吴非咋了咋舌，他隐约感觉到今天这个比试似乎不像自己想象中那么容易简单。

“小桐，你和这小子简单说下规则。”

吴非刚一出门，还没走到他们三个身边，就听到了郭爷的声音。

“规则？怎么还有规则？”吴非愈发有了大事不好的感觉。

“当然，既然是比试，就必须得有规则。”回应的是小桐，他脸上的笑容像是一直没下去过似的，在吴非的眼中，这种似笑非笑，是对他的轻视、讥讽和嘲笑。

“前面这条小路看到了吧？”小桐没等吴非说话，就指向了每天他们跑圈的那条小道。“沿着这条小路跑十五圈，先跑完的为胜。”

“多少？十五圈？”吴非以为自己听错了，他目测过这条小道能一眼看到的距离，至少得有一里路，这还是站在这眼睛能看到的，看不到的还不知道有多远呢。也就是说，这场比试至少得跑十五里路以上，倒底多远，还是个未知数，这叫吴非如何不心慌。

“怎么地？不敢比了？现在认输也行，不过根据规则……”

“不管什么规则，反正你们输定了。”

小桐轻蔑的表情激起了吴非的斗志，他紧了紧鞋带，又踢了踢腿，揉了揉脚关节，同时也甩出一句狠话来。跑是吴非最擅长也是最拿得出手的本事，如果连比跑步都输给人了，那自己还有什么颜面活在这个世上？

迎着清晨的寒风，嗅着还有些湿润的空气，吴非奔跑在这条从未走过的小路上。

身后不远处是小乐和小桐，从一起跑，他们就被甩在身后，这正是吴非想要的结果。

呼吸，奔跑，加速。

吴非自迈开步子的那一瞬间，就像是变了个人似的，他不再是前几日那个病怏怏的少年，整个人像是乘着风一般，那么地轻盈，那么地有活力。

才第一圈，郭爷的眼睛就亮了，这个少年的步点、步伐、步距都非常的合理，身体的协调性也是不错，这场比试虽然才刚刚开始，但是他就已经能预料到结果。

吴非没有去计圈数，没有去管顾小路是穿插过山寨的集中区，更没有去管顾山寨里那些人的指指点点。这一刻他已经忘记自己是在哪，忘记了自己是在和人比赛，他的眼里面只有前方的路，只有着乘风奔跑的酣畅淋漓。

小桐被套圈了，他不仅被自己甩开，同样被小乐远远甩开，看着他气喘吁吁的样子，吴非友善的伸出了自己的手，他这是要带小桐一起跑的打算。

“三步一呼吸，把气喘均匀了。”

吴非的轻松让小桐觉得不可思议，犹豫了一下，还是抓住了他伸来的手，下意识地按着他说的方法去调整自己的呼吸，可是他失败了，脑子里记着呼吸的方法，步点却全乱了，要不是有吴非带着，恐怕已经摔倒了。

“心无旁骛，不要想着自己在跑步，多想点开心的事情。”

吴非的声音又传进了小桐的耳中，说话并没有打乱他呼吸和步点的节奏。

被带了几乎一圈，小桐仍是无法适应和跟上吴非的节奏，他的脸色有些苍白，显然快到他身体的极限了，吴非知道如果再强行拉着他会很不妥，便松开了他的手。

“记着我刚刚教你的，自己慢慢的体会。”

吴非并肩和小桐跑了一小段，确认他不会昏厥倒下后，又叮嘱了一句，便加速往前跑去，他这不是耍帅，更不是逞能，而是想去寻找小乐，和小桐跑了这一圈，原本快要被自己套圈的小乐已经看不到影子了。

吴非原本估摸着很快就能再看到小乐，可是直到第二次套圈小桐，都没能够看到他，这不禁让他起了疑惑：难道说小乐经退出了？还是说他一直在自己前面，自己根本就不可能套他的圈？

“看到小乐没？”

经过小桐身边时，吴非忍不住问了一句。

小桐哪里还有力气说话，只是朝前指了指，便回复了双手叉腰的姿态，这个动作确实是最省力的，但是跑的速度当然不敢恭维。

这个小白脸居然这么能撑？吴小七是看过小乐跑圈的，清楚他的速度，也自信能轻松赢过他，可是真正到了比试的时候，他居然展露出和平时完全不同的实力，这也激起了吴非的斗志。

终于，吴小七再次加速跑了近一圈时，在木屋前的小路上看到了小乐的身影。

要被我套圈了吧，看你以后还敢对我爱理不理，看你以后还敢那么高傲？吴非心里一阵狂喜，他正打算在超过小乐时，耍两句嘴皮子，却听到了郭爷的喊叫：“那小子，你的十五圈跑完了，你赢了！”

该死，还是没能够套他的圈，吴非像只泄了气的皮球，缓缓地降下了速度，向着木屋小跑过去。

第8章 西洋景

吴非没有半分赢得胜利的喜悦，站在木屋门口，脸上全是自责的、惭愧的神情。

先前小桐没说下去的规则，现在他算是清楚了。

输的一方必须接受惩罚，而且这惩罚不轻：四个钟的马步。

什么是马步？吴小七以前从来没听说过，自然不知道扎四个钟的马步会是个什么滋味。

可是当他尝试了几分钟之后，便明白了为什么小乐和小桐两个人跑完圈回来后，看自己的眼神会那么地怨恨，这哪是人能承受的东西，短短几分钟，自己的腿就像打摆子似地颤抖。

吴非后想陪着小乐小桐一起扎，可是从来没接触过马步的他，连十分钟都没支撑得到，就一屁股坐到了地上，不是他不愿扎，而是腿完全用不上力，也完全不听使唤。

小桐的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他虽然没有出声斥骂吴非，可是从他目前的表情和瞧都不往这边瞧来看，起码五日不会和吴非讲话。

郭叔和小乐两个人是闷葫芦，一天都不会说一句话，若是小桐也不开口，那这几天自己该怎么过呀？吴非想想都头疼。

倒是小乐，他并没有表现出很仇视，眼神大多时间都停留在吴非身上，似乎对于这个他捡来的人特别的好奇。

“小乐，都怪我，太逞强了，要知道是这样的惩罚，我就故意输给你了。”吴非是真的畏惧没人说话的日子，小桐肯定是不会理他，只得把希望寄托在小乐身上。

没想到话一出口，小乐的眼神就变了，他狠狠地瞪了吴非一眼，嘴里也扑哧扑哧地喘着粗气，看这副样子都知道，他很是生气。

吴非自己也是个自尊心极强的人，当然明白小乐为什么会如此气愤，连忙解释道：“对不起小乐，我说错话了，你真的很厉害，只是我生来就擅跑，以前没有一个小伙伴能跑赢我，所以……所以……”吴非的意思是想告诉他，输给自己不丢人，可没想到话还没说完，小乐那边的眼神越发犀利，像是要把他吃了一样。

好端端的一场胜利，结果却变成了把小乐小桐得罪的不浅，这是吴非没想到的。

见他们两个人连看都不看自己，吴非有种想拔脚回屋的冲动，可转念一想，如果自己真的这样做了，恐怕这两个家伙会又有好几天不会同自己讲话，这种想想都觉得怕的日子，吴非是一天都不愿重复。

重新按照小乐小桐他们的姿态扎下了马步，这次他多挺了四五分钟，虽然还是一屁股坐到了地上，但是吴非没再发怨气，只是揉了揉酸胀的大腿，稍稍休息了一下，便再次蹲起马步。

四个钟的时间说快其实也很快，但对于此刻的吴非他们三个人来说，简直太慢太慢，虽然说还没到度日如年的地步，但是也好不到哪去。

四个钟内，吴非摔坐了至少二十次，小桐也有个七八次，唯独小乐只坐倒了两次，加上先前跑圈时展现出的能力，让吴非对于这个还从没讲过一句话，只在他面前尖叫过一声的白净少年，产生了新的看法：他不是个弱不经风小白脸。

或许是吴非陪伴的作法赢得了小乐和小桐的原谅，惩罚结束后，两人对他的态度，没有先前那么恶劣了。

拖着满身的疲惫，吴非躺上了炕就不愿再起身，连小桐叫他吃晚饭都没理会，一觉就睡到了第二天清晨。

终于有一次是起在了小桐之前，吴非没有惊扰尚在睡梦中的他，连开外屋的门都是小心翼翼地，生怕弄出声响吵醒他。

舒展舒展了四肢，吴非正打算到处去走走，冷不妨看到小乐从他的房间里出来，两个人的视线猛地碰撞在了一起，可这匆匆的对视很快就因为小乐的慌张而结束，他似乎是对于能够这么早看见吴非感到惊讶。

“早呀。”

吴非主动打了声招呼。按照他的想法，小乐最起码的要回应一句，可让他失望了，小乐只是抬头看了他一下，然后又去专心整绑在他腿上的东西。

“你脚上绑的是什么？”

吴非难得的厚了次脸皮。

小乐还是没有回应他，甚至是连头都没抬下。

“昨天的事……”

吴非很尴尬，他从来没有这样被人无视过，依他以往的个性，肯定会不再理睬用冷屁股对他的个，可不怎么地，在小乐面前，他像是欠了债似的，居然会想着再次道歉。更尴尬的事出现了，没等他把话说完，小乐已起身跑进了晨曦中。

他倒底是怎么样一个人呀？吴非心里的这个问号以前在萍姐身上也产生过，没想到时隔不久又用到了小乐身上，这让他有些糊涂，弄不明白这究竟是不是自己的原因。

吴非没有跟着小乐去晨跑，也没有往他的方向去走，人家既然不想理睬自己，那又何必屁颠屁颠地去讨好于他呢？这一刻，吴非少年人的心性表现得一览无遗，他完全忘记了这个不给自己好脸色的人，就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虽然来到二马山已经有些日子，但吴非每天都只活动在木屋的周边，早就想到处走走，去见识见识一下真正的土匪是什么样子。

这些天他是有见过山上的其他人，可都是远远地见着，二马山那些人好像是把小木屋视为禁地一般，都是远远地绕着它走。如果不是来的那天见识过郭爷在土匪中的威信，他甚至会认为这里是“不祥之地”，有“脏东西”的“不祥之地”，以前在省城时，就有一栋大宅子，住附近的人都不敢靠近。

既然别人不来，那就自己去看，吴非可不愿像个大闺女一般守在屋子里。

来时的路还没忘，这让吴非有些欣喜，他原以为还要乱窜一会才能找到去寨子那边的路，现在却省了这功夫。

不到半盏茶的功夫，吴非就找到了来时的那片屋子。可还离的远远地，他就听到了一些奇怪的喊声。

“一二一……一二一……”

这是在数数吗？不对呀，数数不是这个数法，也用不着这么大声吧，而且似乎还不只一两个人在数。

强烈的好奇心使得他加快了脚下的步子，去寻找声音的来源。

只往前走了一段路，吴非就找到了声音来源之处，是放着那个巨大铁锅的坪里传来的。

站在不远处，吴非像看到了西洋景一般的呆了，坪里有七八队的人正被人指挥着走来走去，每一队都有十来个人，他们站得直走得直，更让吴非惊叹的是，每个人的肩上都挂着一支长枪。

第9章 你找错人了！

吴非哪曾看过这样的场面，坪里的那些土匪尽管穿的不是军装，但是威严的神态，整齐的动作，还是给了他一种震憾的感觉。

以前在省城的时候，也是见过鬼子走得很整齐，可那时更多的是畏惧和害怕，根本就不会有其他的感觉。

而现在，吴非整个人都几乎是被仇恨包围着，尽管没在郭爷小乐小桐他们面前表现出来，但是内心的煎熬和痛苦他自己知道，那次撞伤头也正是无法压制住对萍姐和小四的思念，无法压制住心中对鬼子的仇恨。

虽然不理解这些土匪们这样走来走去有什么用，可这从未见过的场面还是深深地吸引住了吴非，他竟然不知不觉地走到了坪边上。

“嘿，你这个小孩，不帮郭爷洗衣做饭，跑这来做什么？”

吴非的注意力全都落在坪里的那些土匪身上，冷不丁耳边响起了一个炸雷般的声音。

这个声音吴非还记得，是那个被称作三当家的人，那天晚上在牛车上，他也是这样喊自己小孩的。

“我才不是小孩，我都十七岁了。”

这也是吴非那天晚上的回答，他可不愿这个三当家一直把自己当小孩。

“哦，十七岁的小孩，你跑这来郭爷知道吗？”

三当家的话没把吴非气炸，他猛地一扭头，恶狠狠地说道：“说了我不是小孩。”

“哟呵，性子还蛮烈呀！郭爷带回来的人就是不同，先是一个磨人精小桐，现在又多了个你。”三当家并不恼怒，他笑呵呵地问道：“十七岁的小子，你叫什么名字呀？”

“不知道！”

尽管知道这个长着络腮胡子，声音粗犷身材也粗壮的家伙没有恶意，但吴非对他就是有些反感，原因很简单，这个人总是把他当小孩看。

“自己的名字自己不知道？”

三当家笑得更欢了，也更让吴非反感了。

“不知道不行吗？大不了算我忘记了。”

吴非扭回了头，没好气地怼了一句回去，他不打算再理会身边这个粗鲁又没礼貌的人，眼睛重新落回到场中那些肩上挂着枪整齐走路的土匪们，口中还跟着指挥者的声音小声念着：“一二一，一二一……”

“想练这个？”

三当家似乎对吴非很感兴趣，孜孜不倦地在他身边问着。

吴非没有回答他，只是轻摇了下头。

“想有支他们一样的枪？”

三当家像是有透视眼，一眼就看穿了吴非的心思。

“你能给我一支？你能教我打枪？”

吴非对三当家反感只是因为他对自己的称呼，并不是真正地打心底厌恶他，现在听他这样一问，立刻就勾起了他内心的渴求，扭头去看三当家的神情，也是从先前的不搭理换成了谄媚。

“你找错人了！”

吴非以为三当家的愿意把自己收纳到他的队伍中，他也作好了去当一名土匪的打算，可哪料到等来的是这样一句话。

“我……”

“收队，解散！”

三当家似乎料到吴非会祈求于他，没等他把话说出口，就冲坪里的人吼了一声，然后背着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这些天小四和萍姐的影子一直在吴非的脑子里盘旋，每次都会把他的情绪降至冰点。替她们复仇的念头也就是在这些回忆中慢慢的越来越强烈，可吴非自己也知道，凭他现在的能力，想要去替她们报仇，根本就是不可能。

吴非也想过去天津找邓锟，这个人似乎蛮看重自己，借助他的力量，复仇应该有望，可是天津卫在哪个方向都不知道，更何况还要去那寻找茫茫人海里的一个人。吴非也想过返回省城，去找那个给自己看过病的医生，那个人说他是萍姐的同志，帮自己报仇他应该不会被拒绝，而且凭自己对省城的熟悉，找到他不会很难。可是谁能担保他没离开省城，谁又能担保自己一定能找到他。

正是处于这样的思维，吴非才没有贸然离开二马山，至少在这里，自己可以好好计划怎么样去复仇。

今天突然看见土匪的操练，突然看见土匪身上挂的枪，似乎是突然间拉开了蒙在吴非眼睛上的帘子，让他顿时感觉到了希望。吴非没有想到三当家的拒绝是那么地坚决，自己可是愿意舍弃掉正经人家的身份，背负起土匪的骂名，可这些自己在意的弥足珍贵的东西，在三当家的眼里根本就是不屑一顾。

操练被解散了，吴非想看也看不了，只得沮丧地拖着两条腿返回郭爷他们的小木屋。

小乐还在跑圈，身边还多了个小桐，他起的也不算晚。

“吴非，跟我们一起跑吧！”

二人跑过吴非身边的时候，小桐突然喊了他一句。

“不了。”

被人无情拒绝，吴非的情绪自然高不了。

“你怎么了？被人欺负了吗？”

小桐感受到了他的情绪，竟然拉着小乐停下了步子。

“没有，没人欺负我。”

吴非摇了摇头，苦笑着说：“我没事，你们接着跑吧。”

重新低头的那一瞬间，吴非无意中发现了小乐眼睛里深深的担忧和关心，而且他还能确定，这份担忧和关心的对象是自己。

“我知道了，肯定是三爷欺负你了，我刚来的时候，他也常捉弄我。”小桐像个女孩似地跺了跺脚，不过他马上又开导起吴非：“三爷是个好人，他只是爱开玩笑，你别放在心上，等你和他熟了就知道了。”

开玩笑？他会开一句“你找错人了”的玩笑？吴非当然不会傻到把这句话当成玩笑，如果真像小桐所说三当家爱开玩笑，那么他喊自己小孩极有可能是开玩笑，但是这句话，绝不会是个玩笑。

“没有，三当家没欺负我，也没有捉弄我，只是拒绝了我的一个要求。”吴非这话是看着小乐的眼睛说的，他不想小乐替自己担心，尽管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不想让小乐担心。

“你提了什么要求？”小桐有些好奇。

“我想……我想……我想加入到他们。”吴非有些说不出口，他内心里对土匪这个名号还是有些拒绝，可看到小乐清澈的目光里闪动的那些关心和担忧，他还是说出了原由。

“你找错人了！”

小桐听完吴非的话，扔下一句和三当家一模一样的话，然后就拉着小乐重新投入到了跑圈中。

我找错人了？怎么小桐也会这样说？还有，自己讲出这个原因后，小乐眼中一闪而过的奇怪情绪，是想对自己说什么吗？

吴非惆怅了，也迷惘了，他就像是个陷入迷途中的小孩，等待着有人解答。

第10章 初上战场（一）

整个晚上吴非都被这两句“你找错人了”所困扰，他有想到是不是没有经过郭爷的同意，三当家不敢收下自己，可很快他就把这个想法给排除了，因为从初到二马山自己就发现了，郭爷并不是二马山的土匪。

一夜都没怎么睡好，吴非并不犯困，早早地爬起床，便往山寨那边而去，他想再去撞撞运气，三当家的如果还不收的话，他打算来个长跪不起之类的动作。

虽然还很早，山寨那边却是已经有人走动了，不过坪里并没有像昨日的那种操练。这让吴非有些失望，问询了一个扛着锄头往山后走的人后才知道，原来他们并不是每天都操练。

吴非以前没见过土匪，也不知土匪应该是个什么样子，他压根就没发现二马山的这些土匪的独特之处，辟如说他们会有正规的操练，辟如说他们还会像老百姓一样去种菜，前日跑圈的时候就看到过后山的路旁有着不少的菜地。

“这位大哥，你能告诉我三当家的住哪吗？”

吴非“逮”住那个扛锄头的人不放，更打算去“赖”上三当家。他现在所有的心思都在拥有一支枪，学会打枪，替小四和萍姐报仇上。

“嘿，十七岁的小孩，你找我干什么呀？”

被“逮”着的那人还没出声，三当家的声音就传了过来，吴非循声一望，只见三当家正提着裤头从一间矮小的茅草屋出来，显然是刚上完茅房。

“三当家，你收下我吧，我愿意当士匪。”

吴非奔到了他的身边，当即就要在他面前下跪。老头在世时曾说过：男儿膝下有黄金，跪天跪地跪父母。但在这个时候，这些长辈的教诲，还有年轻人高傲的自尊，早就被抛到了九宵云外，只要能让三当家收下自己，哪怕是再为难的事，吴非恐怕都会去做。

“我不是说了吗？你找错人了。”

三当家嗞了一声，显得有点不耐烦。

“我哪找错人了，你是山寨的三当家，不找你找谁。”

吴非是打定了主意赖上这个虽然块头粗大还满脸络腮胡子，却又经常一副嬉皮笑脸的三当家。

“你这个小孩真是不懂事，放着神仙在身边不拜，偏偏跑来找我这个小土地，你说傻不傻！”三当家一把就抓住了吴非的双手，没有让他跪下去，斥责了他几句后又一脸不耐烦地说道：“好吧，只要小乐当我面点头同意，那我就豁着这张脸不要，收下你小子。”

“小乐。我当土匪为什么要他同意？”吴非有些疑惑，其实他还有更大的疑惑没说出口：怎么收我当土匪你就没脸了呢？

“去，去，去，问好了再来找我。”三当家一把推开了吴非，逃也似地跑开了。

怎么又扯到小乐身上去了呢？吴非百思不得其解。他看得出来，三当家其实是想收下自己的，那天和小乐小桐他们比跑圈，可是有着许多土匪在看热闹，虽然没太注意到三当家有没在场，可吴非料想他应该知道结果和过程，以自己的这项能力，他应当会动心，可是他现在接连推辞，还拿小乐来当借口，应该是有着什么顾虑和苦衷。

吴非想的比较复杂，却没有试着往简单的方向去考虑，其实从第一天来到二马山时，他就应该清楚，这个高傲冷酷的至今没和他说过一句话的白净少年，在山寨中这些人心目中的地位一点都不会亚于郭爷。

接连被拒绝两次，让吴非的情绪非常的低落，整个人都无精打采，耷拉着脑袋打算返回木屋，转身时却被一个急匆匆跑上来的土匪给撞了个趔趄。

真他妈的倒霉，这么宽的路也会给人撞，而且撞了自己居然连对不起都没一句。吴非本想破口大骂，可看到撞他的土匪肩上的那支长枪时，又乖乖地闭上了嘴，他可摸不准这家伙会不会发脾气，三当家的好说话，并不代表这二马山的土匪都好说话，这里毕竟是土匪窝，这里的人毕竟是些土匪。

只能自认倒霉了，吴非揉了揉被撞疼的肩膀，朝那人的背影啐了一口，骂骂咧咧地往回走。

当、当、当……

吴非走出没多远，忽然间听到山寨那边响起了急促的锣响。

这肯定是出事了！吴非虽不知道响锣是代表着什么，可在省城时有个走水或者是大事的时候，也会出现这样的锣声。

或许这是个好机会，可以让自己如愿以偿地加入进去。吴非心念一动，他立刻掉头往山寨奔。

原本在周边走动和劳作的土匪们，听到了锣声以后，个个像是被狗撵一般，飞奔着回到各自的屋子，又飞快地从屋子汇入到操练的坪里，进屋时这些人的手上都是些农具，出来时则是人手一支枪。

他们的动作看似很杂乱，可又是那么地井井有条，吴非跑到坪边时，已经有部分人列好了队。

正寻思着自己是不是要混进他们的队伍中，却突然看见那个被小桐称作“根哥”的人，飞也似地奔向木屋方向。

坪里的人越来越多，可现场依旧很安静，除去金属碰撞声和脚步声外，连一个人说话的声音都听不见。

吴非没真正见识过军队，也没真正见识过土匪，当然不知道二马山土匪的这通紧急集合，不会亚于任何一支正规军，他只是想当然地以为，土匪就应该是这个样子。

四个较为壮实的土匪抬着一个黑乎乎的铁疙瘩从最大的那间木屋走了出来，跟着又有四个人抬着另一个黑乎乎的铁疙瘩走了出来。

吴非认识这个铁疙瘩是什么，以前在省城时鬼子司令部大门口、城门口的沙袋上都架着类似的铁疙瘩，这玩意是叫重机枪，至于是什么型号什么名字的重机枪，那他就一无所知了。

跟着这八个人出来的还有几个扛着箱子的土匪，再后面又是几个抱着大枪的人，吴非也认识他们所抱的枪叫机枪，这种机枪在省城里那些二狗子也有。

吴非对枪有一种极为敏感的嗅觉，他只要看到过一眼，便会牢记在心里，只是他自己并没有发现到这一点。

第11章 初上战场（二）

重机枪被架到了操练坪的最前方，抱着的机枪也被放到了重机枪旁边，甚至还有两个铁管子也被架到了一起。

枪吴非能认识一些，可那两个铁管子他真的是头一次见，着实弄不明白那是个什么玩意。

土匪集结得很快，吴非还处于目接不暇的状态中时，整个操练坪已经是站得满满当当。

静，安静，锣声停止以后，更加的显得安静，这是吴非现在最大的感触，不仅是操练场上列好队的那些土匪们哑雀无声，连周边的那些茅屋下站着的老弱妇嬬也都是一声不吭，只是从他们的眼神上能看出深深地焦虑和担忧。

他们这是要上战场了！吴非虽然没有经历过这种事，但是也能感受到现场所有人被压抑的情绪。

三当家怎么还不出来，他们的队伍都集结好了，吴非作好了打算，怎么的都要跟着他们一起去见识见识。

正伸长脑袋往大木屋瞧时，突然间看见郭爷跟着那个根哥跑了过来，他的肩上也挂着一支长枪。

“回去！”

看到吴非站在坪边，郭爷凶了他一句，然后就和那个根哥一起奔进了木屋中。

对于郭爷这个人，吴非是完全摸不透，很少见他出门，就算出来，也只是在看着小乐和小桐他们跑圈、扎马步，要么就是让他们蹲在地上往某处跳，唯一能让吴非记得很深的就是他喜欢巴嗒巴嗒抽那根大烟袋。现在偶一见他带着枪还一脸严肃凶狠的样子，让他不禁有些畏惧，正想听他的话回去，却又看到了小乐和小桐他们也跑来了。

“我……郭爷让我回去。”

吴非自己都搞不明白，为什么一看见小乐，他就会莫名的心虚，主动开口解释。

小乐还是没和他说话，只是在经过他身边的时候，抓住了他的手，把他也带进了郭爷刚刚进去的那间大屋子。

“老二，我发现你现在越来越怂，做什么事都缩手缩脚，你若是怕死，我一个人带兄弟们去。”

刚一进来，吴非就听到了三当家的大嗓门，从他的声音和话语中，能听出来似乎有着不小的火气。

“老三，你说的什么话？我韩其什么时候怕死过？”

说话的是个矮胖的光头，吴非还是头次见到他，这个三当家口中所说的老二。

“那你为什么要阻止我出兵去打鬼子？”

“你那是去打鬼子吗？你是去救共匪。”

“共匪？我们还是土匪呢！你还以为自己是国军吗？人家重庆的大员早就已经不认咱们了。”

“他们认不认是他们的事，反正要出兵去救共匪，我绝对办不到。”

“你不去就在二马山上呆着，我也没打算拉你去。”

三当家的话越来越大声，火气也是越来越大。

“我不去，你也不准去，二马山的兄弟们也都不准去。”

二当家韩其声音也是不小，两个人就差没打起来。

“我偏要去，你能奈我何！”三当家一掌击在桌子上，人也站了起来，两只眼睛都要鼓出眼眶，模样很是可怕。

吴非听不懂他们倒底在为什么争吵，轻轻拉了下小乐的衣袖，轻声问道：“他们这是？”

小乐没有回答他，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示意他别说话。

“我说你们两个这么大人了，也在一起这么久了，吵来吵去有什么意思？”

说话的是郭爷，他点着了烟锅，深吸了一口，嘴里鼻子里冒出一股浓浓的白烟。

“郭爷，老三犯糊涂了，竟然要出兵去救共产党游击队。”

二当家韩其有点拿三当家没办法，顺着郭爷的话，不住地埋怨他。

“郭爷，鬼子突然间跑到了大王庄，人家共产党游击队为了掩护老百姓进山，才被鬼子围住，咱不能不死不救呀！”

三当家的话像连珠炮似地脱口而去，他见郭爷还似无动于衷的样子，又接着说道：“咱们这些兄弟为什么落草到二马山，还不是不想跟着那帮窝囊废一退而退，还不是为了多杀些鬼子，现在鬼子都送上门了，先不去管他们围的是谁，吃了他在说。”

“老三，你还说你不是想去救共匪，自己都给说出来了。”矮胖矮胖的韩其满脸鄙夷。

“好了，你们兄弟二人的事我郭炎不参于。”郭爷说完这句话就往外走，挂在肩上的枪被他取下来握到了手中。

“你去哪儿？”

三当家很是着急，他正把希望寄托在郭爷身上，期待着他能说上两句话，让老二改变主意呢。

“我去杀鬼子！”郭爷没回头，但却扔下一句话：“如果鬼子现在围住的不是共产党的人而是老百姓，韩其你救还是不救？”

看到郭爷往外走，吴非想都没想就跟了上去，小乐和小桐同样的跟在了身后。

“你一个人在家抱窝吧！”

三当家咬着牙恨恨地扔下了这句话，也跟着走了出去。

“唉！”韩其长叹了一声，从腰间拔出驳壳枪，喊道：“老三你等等我。”

……………………

二马山的人马行进的速度很快，跟在小乐和小桐的身后混在人流中，让吴非很是兴奋，尽管整个队伍里只有他一个人没有枪，可吴非并没觉得气馁。

已经依稀能听到枪声，似乎战场已然离的不远，在三当家大嗓门的吆喝下，队伍行进的速度愈加的快了。

吴非也加快了自己的脚步，想从小乐他们身边超过，去找三当家，他想着只要自己在战场上表现的勇敢点，不怕死一点，就可以感动到三当家，然后他就会收下自己，发给自己枪，教自己打枪。

可刚刚从小乐身边溜过，便被他死死地抓住，而且还被他用着极为凶狠的眼神瞪着。

“吴非，你不能乱跑，战场上很危险的，你老老实实地跟在小乐身后，他会保护你。”

说话的是小桐，他同样看到了吴非想溜到前面去的小动作，小乐没说的话全让他给说了。

“我不要小乐保护。”

吴非的犟脾气上来了，他猛地甩开了小乐的手，就要往前跑，却没想到脚下一个绊蒜，身体往前冲着跌倒，摔了个狗吃屎。

真他妈的倒霉？吴非还在想着自己怎么会平白无故摔跤时，突然感觉到一个人坐到了自己身上，紧跟着自己的头发被人揪起，抬头的瞬间喉咙被人用手肘死死锁住。

第12章 初上战场（三）

从跌倒到被人锁喉，几乎是一瞬间的事，吴非立刻就明白了，摔倒并不是自己不小心，而是人为的。

“叫你跟在小乐身后你不听，非的惹毛他，现在尝到苦头了吧？”

“呜呜……嗯嗯……呜嗯……”

吴非想破口大骂，可喉咙被人锁住，他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嘴里虽然能发出声音，却都是一些让人听不明白的话。

小桐已经明明白白告诉了吴非，对他下手的是小乐，可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一声不吭一言不发的家伙会突然翻脸，难道仅仅只是因为自己想跑到前头去，这也太有点说不过去了吧。

小乐也真下的了手，压根就是丝毫不留情面的勒，无法呼吸倒致吴非大脑缺氧，脸部充血，简直比死都难受。

难道你还敢真的把我勒死吗？吴非的倔脾气上来了，他不再出声，也不再反抗，像条任人宰割的死狗一般趴在地上。

“小乐，快松手，你要勒死他了。”小桐看到吴非的这副样子，以为他不行了，忙焦急地喊着。

听到小桐的话后，小乐猛地松开了吴非的头，他一点防备都没有，脸直直地砸在了地上，只感觉到鼻子酸疼，一股滚烫的液体流了出来。

肯定是流鼻血了，吴非心中的那个火呀，他跳了起来，用手一擦，果然是满手的血，气得他抡起拳头就想还回去，可一看到站在跟前用眼瞪着他的小乐，拳头便又乖乖地松了。

吴非不是不敢打架，而是不敢和小乐打架，也不是说他怕小乐，只是莫名的，一看到小乐他就有些犯虚，而这种感觉绝不是他比自己厉害，比自己能打之类的，吴非自己都说不清原因，也找不到原因，只能把它归纳到小乐是自己的救命恩人，所以才会这样上去。

小乐用手指了一下吴非，然后又用手指了一下自己，然后转身就走，他仍是没有说话，这让吴非有种受了侮辱的感觉：难道tmd我连和你说话的资格都没有吗？难道tmd的我就不值得你一提吗？

“小乐让你跟在他后面，不准乱跑。”说话的还是小桐，他感觉到了吴非的气愤，先是解释了小乐手上动作的意思，末了又吞吞吐吐地说道：“吴非，你不可以生小乐的气，他是为了你好，难道……难道……难道这么多天了你都没发现，小乐他……他不会说话吗？”

小桐这句话的声音虽然不是很大，但是小乐和吴非都听见了，明显的能看到小乐的身体抖了一下，他似乎是很在意别人说他，也好像特别在乎吴非对他的看法。

倒是吴非，他听到这句话后，脑袋嗡地一下懵了，回想了这些天的点滴，他立刻就明白了，不是小乐不和他说话，而是人家说不了话，人家是个哑巴。

吴非能够体会到小乐现在的心情，伤疤被揭开的那种疼，他是有过体会的。记得刚刚接手老头那份活计时，他一直不敢去面对那些昔日的玩伴，生怕人家会去笑话他是个收大粪的，后来终于有一天他果真听到了这样的闲言碎语，当时他甚至有想掐死对方的心。

“对不起……我……我……”

吴非想要道个歉，可又不知道从何说起，他并没有对小乐怎么样，反而是小乐把他鼻子弄出血了，而且他不能讲话的残缺也不是自己讲出口的，充其量也只是个听客而已。

前方的枪声突然间偃旗息鼓了，而他们三个人经过刚刚这一闹腾，几乎已经掉到了队尾，得赶紧追上队伍。

小乐似乎并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他停下了步子，再度用手指了指吴非，再指了指自己。

这次吴非明白了他的意思，重重地点了下头，而小乐则回报了一个笑容。自吴非上到二马山到今天，这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还是第一次看到他笑。说真的，小乐的笑蛮好看，特别是脸上那两个浅浅的酒窝，让人看得特别的舒服。尽管吴非对于男孩长的文文静静，像个小白脸的样子有些不喜，但是他不得不承认，小乐这个小白脸就是比自己好看得多。

跟着二马山的队伍又狂奔了几分钟，终于听到了由前至后传来的命令：准备战斗。

吴非没有经历过打仗，他不知道，一旦这样的命令传达下来，就说明着已经很接近敌人。他还是一副亢奋的样子，倒是小乐和小桐两个人，都显得有些紧张，挂在肩上的长枪和二马山那些土匪一样，被拿到了手中。

吴非跟在小乐的身后，伏到了一处小坡上，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前方几百米处的一座小山下面，有着许多穿着黄色军装的鬼子兵。

小山的上空飘浮着浓浓的硝烟，没有风，硝烟聚集在那一片区域，久久地都未散去，显然那里刚刚经过一场激战。

“趴在这里干什么？怎么不冲上去杀鬼子呀？”吴非自看到鬼子，自看到鬼子那面膏药旗，压在心里的仇恨就涌了上来，如果他手上有枪，那么他会毫不犹豫地马上开枪。

小乐瞪了他一眼，似乎在责怪他乱说话。

“吴非，你别乱动，上到战场了一定要听命令，否则会害死大家的。”小桐的声音很轻，生怕鬼子能听见一样。

所有人都这样静静地伏着，没有人下命令打鬼子，就像是在看戏一般地瞧着前方的鬼子在忙碌着。

“我们还在等什么？”

至少已经半刻钟，这边还是没有任何动静，这让吴非有些着急，忍不住出声询问。

小乐又瞪了他一眼，这次还用手把他刚要探出去的头给压了下来。

“我也不知道，不过小乐肯定知道是为什么，你问他吧。”

小桐说的话像是没经过脑子，吴非有点想骂人，你自己都说了小乐是个哑巴没办法说话，还让我去问他。

可接下来的一幕让吴非呆了，因为小乐真的回答了，不过他的回答并不是用嘴，而是用手比划着。

吴非是瞧不明白他比划的是什么意思，疑惑地看向了小桐。

“小乐说要等到鬼子再次发动对小山的攻击，我们才能进攻他们。”

小桐的解释让吴非十分诧异，手指就那么比划比划，就能说出这么多话来？

第13章 初上战场（三）

尽管吴非很是惊讶，但是他没有把这份讶异表露在脸上，因为他明白，若是自己打破沙锅问到底下去，得到的只会是小乐的尴尬和愤怒。

小山底下的不尽是鬼子，先前一眼望去全是黄军装，吴非就想当然的把他们全部当成了鬼子兵，实际上那下面绝大多数还是伪军，一面不起眼的五色旗很好的证明了他们的身份。

对于这些披着狗皮的中国人，吴非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仇恨，更多的是同情，他没上过战场，也不懂的什么是战术，可是他也能看得明白鬼子把这些可怜的家伙当成了炮灰，最前面攻击的永远是他们。

“鬼子他们要进攻了！”

吴非有些兴奋，他自听到小桐说出伏地等待的原因后，便一直在渴望着这一刻早点到来。

和吴非没有见过战场的残酷血腥不同，小乐的面色越发的凝重了，呼吸也逐渐变的急促，他的身上开始散发杀气，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倒是小桐，他的脸上却比先前多了几分笑容，也不知道他倒底是本性的开朗还是对于这场战事的乐观。

两个人截然不同的状态，让吴非也在心里作出了一个选择，等会打起来，自己还是跟着小桐吧。

伪军们似乎极不情愿进攻那座小山，行动的极为缓慢，吴非看得真切，这些人若不是被那些枪口挑着膏药旗的鬼子逼着，他们绝对不会往那小山前进一步。

在吴非的感觉中，时间似乎是停止了一般，伪军乌龟似的前进速度，让他觉得这些人压根就不配端着枪。

他很想开口问一下小桐，这些敌人为什么这么磨蹭，可是看到他全身贯注聚精会神的样子，又生生地忍住了，按奈住想冲上去亲手杀死一个鬼子的冲动，吴非开始四处张望，他在寻找郭爷的踪迹，从出发到现在，都还没见到过他的影子，可望了一大圈，却还是那能够找到他在哪里，这让吴非有些奇怪，最先要打的是他，坚决要打的是他，可到了战场上人都不见了，这不是逗大家玩吗？

前方的那座小山不高，伪军尽管速度很慢，但也很快就要登上去，可是那座小山上却依旧是亳无动静，似乎上面是空无一人，而这些伪军和鬼子像在演戏一般。

不过吴非并不会傻到以为小山那里没有人，先前的枪声那么激烈，伪军又这样怕死，足以证明那上面有着令他们恐惧的存在。

“跟上我们。”

吴非正在思索着山上的人是不是已经死光的时候，小桐的声音响起在他耳边，而小乐则是拍了他一下，示意他跟上自己。

不是说要等到他们打起来再攻击吗？怎么现在就往前了？不怕被鬼子发现吗？

吴非心里有着诸多疑问，可他还是紧紧地跟在了小乐身后，前一刻打算跟着小桐的想法被抛到了九宵云外。

守在山上的人似乎是和二马山的人约定好了一样，这边才一出动，那边立刻就响起了枪声，但是枪声很是稀落，像是没剩下了多少人。

可就是这零落的枪声，居然就把冲在前面的伪军都吓趴在地上，动作之快让人啼笑皆非。伪军一趴倒，鬼子兵也都跟着趴到了，这让吴非有些糊涂，他都能看出来山上的那些枪声不足以压制住这么多人的进攻，为什么鬼子伪军还如此的贪生怕死呢！

嗖、嗖、嗖……

忽然间天空上响起了几声奇怪的声音，紧跟着小山上就传来几声巨响，伴随着巨响小山上腾起了几团黄尘。

没算吴非明白过来这是什么东西时，那奇怪的声音又再次传了过来，而小山上同样的又腾起几团黄尘。

“这是什么？”

吴非扭头问了一句，他知道小桐一直跟在自己身后呢。

“炮，鬼子的小炮。”

小桐的回答有些喘。

自这些奇怪的声音出现后，山上便再也没有响过一枪，似乎上面的人被这通炮击轰了个全军覆没。

吴非没有见过大口径重炮的轰击，不清楚成规模的炮击是什么样子，也没有亲身在阵地上体会挨炸的滋味，可这几门小炮三发速射所营造出来的效果，和发挥出来的威力，还是足以让他震憾和惊恐了。

往前行进中，吴非一直关注着那座小山，看到伏在地上的伪军和鬼子爬起来后，他开始为守在山上的那些人担忧了，虽不认识他们，但是和鬼子干仗的能是坏人吗。

这次伪军们不再磨蹭，起身后就疯狂的朝山上冲，把先前省下的力在这一下全都爆发出来了。

恰恰这个时候，鬼子的警戒阵地发现了二马山的人马，先是一个鬼子兵鸣枪示警，发现来的并不是己方的人后，重机枪立刻就吼叫起来。

二马山的这些土匪们平时看起来和旁人没什么两样，可一拉到战场上来，就显示出了他们的不一般，鬼子的示警枪一响，他们便飞快地就近找好了隐蔽，整支队伍除去吴非外，像是瞬间就消失在地面上。

吴非眼睛里面全都是小四死的惨样，脑子里面想的也全是杀鬼子，杀鬼子，报仇，报仇，根本就不清楚响枪之后会发生什么，根本就不去想鬼子的子弹可以瞬间杀死自己。

小乐没有料到吴非在所有人停下的时候，还会这样不要命的往前冲，等他反应过来，吴非已经冲出云五六米，想去制止已是来不及了，好在还有个小桐跟在他的后，终于是在鬼子机枪打响之前将他扑倒在地。

二人才一倒在地上，密集的子弹便他们从头顶上飞过，这种子弹破空的尖锐声音，犹同催命的音符一样，让人头皮都发麻。直到这一刻，吴非才彻底醒悟，自己刚才是多么的危险，若不是小桐，恐怕已经命丧当场，哪还谈得上什么杀鬼子报仇了。

“你不要命了呀？”小桐的声音里带着哭腔，身体也是在微微发抖，显然也是极为惊恐。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吴非道歉的声音小的像蚊子，在充满着枪炮声的战场上，别人哪里能听得见。

见小桐仍未恢复平静，吴非伸手轻拍了下他的后背，打算再向他道声歉，脸上却猛地挨了一巴掌。

这一巴掌很重，直打的他眼冒金星。定睛一看，打他的是小乐，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爬到了身边，给了自己一记这么狠的耳光。

第14章 初上战场（四）

挨了小乐一巴掌，吴非没有生气，这着实是他的错，而小乐之所以会动手，全是因为关心他的安危。

虽然刚刚的这一幕很是惊险，挨了记耳光也甚尴尬，但吴非的心里却是暖暖的。自己被捡到二马山时间不长，和小乐的交往互动不算多，可是从他的这些表现来看，已经是彻底的接纳了自己，把他当成了自己人。

伏在地上，吴非没法抬头去看小山那边的情况，但他却听到了一连串的爆炸声，伴随着爆炸声和枪声的还有人的惨叫。他很想看一眼倒底发生了什么，可一想到如果自己再冒险的话，小乐肯定会发怒，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二马山这边的人反应速度很快，鬼子的重机枪才一停歇，这被两个四人队抬来跟在后面的重机枪就被架好了，待到对面重机枪再度奏响时，这边的重机枪也天始了吼叫。

和对面鬼子机枪鸡叫般地“咯、咯、咯”声不同，二马山这边的重机枪发出的是金属撕裂般的“咚、咚、咚”声，近距离听起来，让人心里有种说不出的烦躁感。小桐索性捂住了耳朵，小乐也皱起了眉头，甚至还往吴非的身边挪了挪，谁让那几个家伙把重机枪架在了离他们只有几米远的距离边上。

吴非初听到这个声音时，他同样有些不舒服，可转头看到机枪手熟练的操控，副射手蹲在旁边捋顺着弹链，而机枪不停地、欢快地吐露着火舌，他很快就喜欢上了这个庞然重物。

“郭爷，鬼子机枪都打了两板子弹了，这可不是你的作风！”

吴非正看的出神，冷不丁听到了三当家的话在不远处响起，也就在他喊话的这个当口，鬼子的重机枪就哑火了。

“打中了！”小桐很兴奋，仿佛早就算准了那挺朝这边肆虐的机枪会马上哑火一样。

“谁打中了？”

吴非没明白小桐话中的意思，也没明白三当家喊的那句话的意思。

“当然是郭爷喽！”

小桐回答的神气十足，从他脸上的笑容足以看出他有多兴奋。

“鬼子机枪被郭爷打哑了？”吴非说着就要探头看，可没想到耳边突然响起一声巨响，把他给吓的哆嗦了一下，整个左耳都在嗡嗡作响。

吴非趴的这个地方，右边伏着小桐，左边则是小乐，小乐左边四五米远的地方便是二经山的一挺重机枪，本来他是在看着机枪射击，可和小桐说话的时候把头扭了过去，刚刚想探头看鬼子机枪的时候，哪曾想到小乐会突然开枪，尽管吴非适应了战场，但是小乐离他太近，在他耳边开的这一枪，丝毫不亚于一颗炮弹在周边炸响。

“小乐你也打中了！”小桐在欢呼着。

吴非一边用手指捣着耳孔，一边朝鬼子那边看去，只见一挺鬼子机枪边上歪倒着两个鬼子兵。

现在他是算明白了，这两个鬼子兵，一个是郭爷打死的，一个是小乐打死的。

机枪边又抢上来两个鬼子，眼瞧着他们就又能重新开始射击，可又是一声“巨响”在他耳边响起。

这次吴非是真真的看到了战场的杀戮，两颗子弹几乎是同时射中了这两个鬼子，而且还都是击中了他们的眉心，鲜红的血和乳白的脑子从创口中喷涌而出，这个场面十分的瘆人。

“又是你打的？还有一枪是谁打的？郭爷吗？”吴非从来没有过，这个平时看起来和自己没两样的家伙，会在一手如此出神入化的枪法。

小乐机械地拉动枪栓退出弹壳，又重新推弹上膛，听见了吴非的问题，他连点了两下头，。

这是小乐的回答，他脸上没有半分表情，好像打死一个鬼子机枪手是很稀松平常的事情。

“郭爷在哪呢？怎么我看不到他的人？”吴非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小乐白了他一眼，腾出手朝着斜前方一指。

顺着他手指向的方向，吴非除去看到了一个小土包外，压根就没有发现郭爷的人。

鬼子警戒的人不多，只是例行的布置了这一道简单的阵地，可能他们认为不可能会有人敢摸老虎屁股，二马山的人马又选择了他们正攻击小山的关键时刻，立时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二马山这边才刚刚火力压制，正往山上攻的鬼子伪军就匆忙撤退，百十号人不要命似地溃退。

尽管山下还有着几十个鬼子伪军，尽管鬼子伪军军官拼命的想压住阵脚，可是架不住已丧失斗志的溃兵。而且二马山的两门迫击炮也适时的打出了两发迫击炮弹，这可是比鬼子掷弹筒要厉害得多的小炮，两枚炮弹在人堆里一爆炸，造成的伤害更是彻底让这些鬼子伪军胆战心惊，彻底失去了继续战斗的勇气。

眼看着山下的鬼子也开始溃退，吴非一急，就想爬起身来，前去追击，人还没动眼睛的余光就瞄到了小乐正瞪着眼睛看他，顿时就将他心里那团扑腾的火给浇息了。

“杀呀！杀鬼子呀！杀……”

小山那边忽然传来鼎沸的呐喊声，吴非抬头一看，只见原本什么都看不见的小山上面忽然冒出来了几十个人，一面已经破烂的红旗当先冲了出来，吴非的眼力极好，不仅看清了旗帜上交叉的锤子镰刀，还看清了旗帜旁边白布条上写着的几个字：白石山游击队。

破烂的红旗旁边有一个粗壮的汉子，挥舞着一把大刀，和举旗的那人一起冲在了最前面，两个人就似天兵天将下凡一般，全身上下都散发着令心人寒的杀气。

这人好生凶猛，一看就知道是条汉子，吴非心里暗暗称赞。

鬼子要跑路，这当然不是二马山的人愿意看到的，特别是三当家，他炸雷般的声音响彻了众人伏声的地方：“追上去，杀了这帮狗日的鬼子。”

吴非早就在等着这句话了，有了这句话，他才不管小乐会不会又对他进行惩罚。

吴非以为自己起身的速度已经很快了，可等到他站起的时候，小乐已然端起枪开了一枪，虽然没有看见他有没有打中敌人，但是这份速度让吴非心里直嘀咕：这家伙那天和自己的比试时，是不是故意让着的呀！

第15章 第一支枪（一）

打着“白石山游击队”旗号的那些人如猛虎下山，而二马山山寨的这些土匪们则像是一群饿狼，双方一起夹击着这不足二百人的鬼子伪军。

枪声、喊声、哀嚎声交织成了一首乐曲，只是这样的乐曲似乎有些过于残酷了。

吴非见识过鬼子的凶残，却从没有见过他们的狼狈，置身于这样的场景中，也使得他热血沸腾，再加上心中的仇恨和憋着的一肚子，让他把小乐刚刚的惩罚和怒火给抛到了脑后，撒开腿就往前冲，他甚至都忘记了，自己是手无寸铁的。

现在的吴非最擅长的就是奔跑，只一小会儿，就冲到了整个二马山众人的最前面，他现在的视线牢牢地锁定在了一个跑落队的伪军身上，落在那伪军手上抓着的那支长枪上。

要替萍姐和小四复仇，那就必须得有一支枪，三当家接连拒绝了两次，就更加让吴非想要得到一支枪的心情更为迫切。对于他来说，现今没有任何东西能比得过那支长枪对他的诱惑。

人一旦逃起命，身体里的潜能便会被无限激发出来，就像现在吴非眼中的那个伪军一样，虽然他是落在了最后，可百余米之外的吴非想要追到他，也不是件轻易的事，眼见着那伪军就要跑掉，忽然间就看到这货一个趔趄，往前奔了两步后摔倒在了地上。

吴非大喜，心想这家伙肯定是吓到腿软了，跑到腿软了，才会在这样的紧要关头摔倒。

“小子，很想要那支枪是吧？”

郭爷的声音突然在身边响起，让吴非非常的意外，从出发开始到现在，还一直没有看到过他的人，这会冷不丁的出声，如何不让人惊讶，而且吴非是跑在最前面的人，他对自己的速度是有着绝对的自信，可郭爷竟然能跟住，而且还可以在跑的同时说话，这就更让吴非诧异了。

“是，我一定要拿到那支枪。”吴非没扭头，他的心思全在那个伪军手中的枪上。

“哈哈，我还以为你多出息呢，一支枪就满足了，你不是天天惦记着复仇吗？现在怎么不想着把这些鬼子伪军全杀光了？”

郭爷竟然还能笑出声，而且是那种讥讽的笑，让吴非汗颜的笑。

“我现在连枪都没有一支。”吴非听得出他话中的意思，可并没有去反驳。

“放心吧，这些鬼子伪军一个都跑不了，你可以停下了。”

郭爷的这句话不是用着商量的口吻，而是带着命令的语气。

“可是枪……”

吴非有些不情愿，可他还是乖乖地停下了脚步。

“知道为什么不能追了吗？”

吴非终于是有睱去看郭爷了，先前自己怎么都找不到他，现在却又突然冒出来阻止自己。人还是那个天天见的人，衣裳还是他常穿的那身衣裳，只是他身上有着和往日完全不同的气场。

“不知道！”吴非摇了摇头。

“鬼子之所以会跟着伪军一起逃跑，是因为咱们的突然出现，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在没有摸清我们的实力前，他们当然不会贸然和我们交锋。可当他们退了一程之后，很快就会重新组织起有效的战斗力。到时就算咱们能够歼灭他们，肯定也得付出不菲的代价，而这个代价不光是白石山游击队付不起，二马山同样也是付不起。”

吴非虽然听不明白他所说的这些，也不清楚他为什么要对自己讲这些，可的有感觉，郭爷是在有意地教他如何在战场上生存。

“那咱们就这样放任他们逃跑吗？你刚才还说要全部杀光他们。”吴非心心念着要一支枪，眼看就要到手，却又被人阻止，尽管明白这是为他好，但是心里还是颇有微词。

“他们跑不了，老二已经在等着他们。”郭爷往他手中的枪里压了一桥夹的子里，漫不经心地回了一句。好像在他眼里，那些慌不择手段，一窝蜂逃跑的鬼子伪军的已是盘子里的菜。

“还有，你的枪，一定还是你的。”郭爷手指向的地方，正是那个落在最后面的那个伪军倒下去的地方。

“人早就跑了，哪去找枪？”

先前那伪军摔倒的地方有些低，吴非他们停步之处是看不到的，所以他说的这话有些泄气。

“你也太小看我郭某了，别说是个动作迟缓的伪军，就算是鬼子，这一枪也绝对要了他的命。”

从郭爷的脸上吴非看到了以前从未见过的光彩。他不了解郭爷，只是从小桐的话里话外听到过他对郭爷是极度的尊崇，深问他时，也只是三缄其口，说以后你自然就明白。今天在战场上太过于杂乱，他也没见识到郭爷倒底有什么厉害之处，不过现在看来，若他刚才所有说的那个伪军已经被打死的话是真的，那郭爷的本事那就太过惊人了。吴非虽然还从没开过一枪，可是自小就会玩弹弓和竹弓箭，清楚高速行进的过程中想如此精确的打死一个人，不是嘴里说说就行那么简单。

两个人说话的时间里，二马山的人跟了上来，打着白石山游击队旗帜的人也差不多的工夫过来了，两拔人不约而同地停在了这一块。

吴非很聪明，他立刻就明白到了，为什么郭爷会这个距离上叫住自己，肯定是和他先前所说的鬼子会反扑有关系。这也算是吴非今日学到的第二招，相比起小乐的粗鲁，郭爷的教导才是他最能够接受的。

“郭爷，您今天可和往常不大一样啊，开了有五枪没？”

三当家咋咋呼呼地叫嚷着，这一波攻击只将鬼子伪军打跑，没有伤及到敌人元气，而己方还伤了些兄弟，这让他有些不高兴。

“你还是先和他们交流一下，再和说打鬼子的事吧。”郭爷用手指了一下白石山游击队那个扛着大刀的粗壮汉子，说完话以后还冷哼了一声：“你最好快点，要不然老二那边未必能顶得住这些鬼子。”

吴非对这个扛着大刀的粗壮汉子挺有好感，正想询问郭爷这人是谁？叫什么名字？却忽然发觉到了有一道带着寒意的眼神在盯着自己，他不用猜想都知道这个眼神的主人是谁，莫名的畏惧再次涌上心头，整个人不自主地挪动到了郭爷的身后，他可不想再次尝试被人揍一顿的滋味。

第16章 第一支枪（二）

三当家的和那扛刀汉子在说着什么，吴非无暇去关注，他现在根本连看都不敢看向小乐小桐那边，似乎他们两个的眼神就能够把他给吃了。

“郭爷，你手上的这把枪应该跟了你不少年头了吧？”吴非现在只能躲在郭爷的身边，借着和他说话来掩饰自己的心虚和慌张。

“是啊，有好些年了。”郭爷叹了口气，爱惜地抚摸着那已经油亮的把木。

“我以前听老人说，一样东西跟着主人久了，就会有灵性，只有主人才能使，别人再厉害也无法驾驭，你这支枪会这样吗？”吴非的这番话不是瞎说的，以前在省城时，家附近有个很出名的老木匠，他就有把刨子，由它做出来的家具结实赖用还漂亮，后来他去世了，已经深得亲传的老木匠的儿子，却是怎么地都使不了那把刨子，附近的老人们都会说，是刨子的灵性都让老木匠给带走了。

“可以这么说吧！”吴非的话像是触动了郭爷的什么心思，他的目光忽然间落到了自己的腰上，右手抚摸上了腰间的一短带黑色刀鞘的匕首。

“那这把枪除了您之外，就没有人能使得了吧？”

吴非没有注意到郭爷的这个动作，他的心思全都是枪，眼睛里看到的是枪，心里想的是枪，做梦都想得到的还是枪。后来的某一天，他回想起这个场景的时候，才恍然大悟自己早在那时就见过了这柄断刀，而当时的一句无心之语，却最终使自己成为了这柄断刀的主人。

“不会，这把枪你也能使，只不过因为我太熟悉它了，会使的比你好罢了。”郭爷的眼睛从腰间的那柄匕首上挪开了，他嘴上虽在回答着，可是内心却在反问着自己：枪没灵性，那这把刀呢？

“我能摸摸它吗？”

吴非得寸进尺地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郭爷没回答他的话，但却把手中的枪给递了过去。

吴非爱不释手地抚摸着这把油光铮亮的枪，就像拿的是件旷世珍宝一般。脸上的表情和手上的动作将他极为渴求拥有一支枪的欲望完完全全地表露了出来，让人一看就知道，这家伙想枪快想疯了。

其实这只是表面上的，吴非内里的感受并没有完全表露出来。他清楚地记得第一次接触枪的感觉，就像是特别亲切熟悉的老朋友久别重逢一般，那时他就有些疑惑，自己怎么会有这种感觉。当刚刚这一刻，吴非接过郭爷的这支枪时，那种感觉重新又回到了身上，这才是让他最为惊讶的事情。

端起枪，脑子里忽然间闪过很多旁人持枪、装弹、拉动枪栓退弹壳、推动子弹上膛、击发的动作，就像是有人在眼前现场教学一般。吴非没有过于掩饰自己的惊讶，也没有放过这次拿枪的机会，脑子里回想这个画面的时候，手上也自然而然地模仿起这些动作。

小桐特别的惊讶，他几乎可以确定吴非没接触过枪，可是眼前的这一幕太让他意外了，尽管吴非端枪的姿式有些奇怪，但是他举枪和推弹上膛的动作非常的自然和熟练，就像是一个常和枪打交道的老手一样。这还不算，更为神奇的事情发生了，恰恰好一个不长眼的伪军好死不死地双手举枪过头顶往这边走来，这是一个鬼子眼里的逃兵，可吴非却是不懂这些，对于穿着鬼子黄色军装的，他只有仇恨，想都没想就扣动了扳机。在小桐眼里，或者说在小乐和周边众多会使枪的人眼里，这个连举枪姿势都不对，甚至连瞄准都不会的家伙，这瞎开的一枪，根本就不可能伤到那个前来投降的伪军。可事实就是那么地让人意外，这看似不着调的一枪偏偏就命中了那个伪军。

“咦！”

郭爷也发出了意外的感叹，他似有所思地把吴非从头到脚地打量了一番，再看到他熟练的拉动枪栓退出弹壳时，心里猛地产生了一个想法。

吴非自己都没想到会一枪命中那个“鬼子”，所以才会做准备打第二发的这些动作。

“你第一次打枪？”

郭爷问了一句，在旁人眼里吴非的这些动作像个老兵很是流畅，但在他看来，却是那么的青涩，就像当年的自己一样。

“嗯！”

吴非点了点头，想到自己没有经过郭爷同意就用了他的枪，马上道歉着：“对不起郭爷，我……”

“没关系，不过你下次要看仔细点，被你打死的不是鬼子，而是一个要过来投降的二狗子。”郭爷接过了吴非递来的枪，又补了一句：“尽管他们穿着鬼子的狗皮，但是他们终究还是个中国人。”

郭爷虽然没有斥责吴非，但是他说的这几句话却是带着遗憾的味道。

“我不该杀他吗？”

吴非愣了一下。

“当然不该杀，人家都举枪投降了！不过你的枪打的还是蛮准的。”

说话的是小桐，他的话里面也有些许责备的意思，不过在吴非的耳中，他的这些话里更多的还是羡慕。

小乐是和小桐一起走到吴非身边的，他先是伸出大拇指夸了他一下，然后用食指指了前方，最后又伸出两根手指头，在吴非的眼前晃了晃。

头一个动作吴非明白是夸他，第二个动作和第三个动作就让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

“小乐说你这枪打的好，那个被你打死的人手里的枪是你的了，还有……还有……”

小桐好像也没明白第三个动作是啥意思。

吴非开枪的时候，根本就没去想过那人是鬼子还是中国人，更没去想那人该杀不该杀，听到郭叔的话后，立刻就后悔内疚起来。现在听到小桐翻译过来的小乐的意思后，才让他稍稍好受了些，不过他还是问了一句：“小乐，那人我是不是真的杀错了？”

小乐脸上还是和以前一样，没有任何表情，看了他一眼后，对着小桐比划出了一系列的手势，最后才又对着吴非竖了个大拇指。

“小乐说，这些二狗子帮着鬼子打中国人，欺负中国人，他们就该死，你杀的没错，就算你没杀，他也会开枪杀了他。”

小桐把小乐的手势给翻译了出来，这些话算是减轻了一点点吴非的愧疚和后悔吧！

第17章 第一支枪（三）中秋节快乐

吴非还在心心念着要得到一支枪，而三当家那边和白石山的人却发生了争执，两个人似乎是有什么谈不拢的事情，吵得是脸红脖子粗。

听到他们二人的争吵郭爷脸一下就沉了，他走到三当家的身边，冷冷地说道：“这么多年了，你还是只这么点出息，有什么事，等到打完鬼子再说不成吗？老二还在前面挡鬼子呢。”

郭爷虽然这话是对三当家说的，可也把那白石山那扛刀的汉子给羞的面红耳赤，他大刀一挥，朝着自己的队伍喊了声：“白石山的，都给我打起精神来，别让人家看低了。”

“郭爷，我。。。。。。”

三当家被骂了反倒一点气都没生，想解释又没把话全说出来。

“小桐，为什么三当家会怕郭爷呢？”吴非小声地问了句，他隐约地感觉到了三当家之所以不敢收自己可能会和郭爷有关，所以想弄清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我也不知道，郭爷虽不是二马山的人，但是不管是三当家、二当家，还是山上的其它人，对郭爷都很是敬重。”小桐摇了摇头，他见到小乐的注意力全在郭爷和三当家那边，便凑近到了吴非耳边，轻声说道：“还有小乐，他们对小乐好像要更加尊重和爱护。”

吴非来二马山不久，出来的也少，虽然来时见过山上的这些土匪对小乐的态度很好，可是说尊重和爱护较郭爷还甚，那真还是第一次听说。

“每次出来打仗小乐都会来吗他打枪好像很准很厉害哦。”吴非心念一动，借着小桐的话问了下去，他想从小桐嘴里了解到小乐和郭爷倒底为什么会如此神秘。

“那是当然喽，我的枪也打的准，只不过没小乐那么厉害而已。”小桐一点都没发觉吴非在套他的话，反而还神气十足的说道：“小乐能打中移动中的敌人，也能在移动中打中敌人，就这一点我比他差些。不过比起二马山的人，我的枪法也可算厉害了。”

吴非是看到过小乐开枪，那么远的距离一枪能击中鬼子机枪手的眉心，这份本事已然厉害，可是小桐刚刚的话里说他居然能移动开枪，就更有点不可思异了，先前郭爷在快速奔跑中打倒那个伪军，已经给了吴非极大的震撼，现在听说连小乐都能做到，而且小桐还说他的枪法也是很准，这让吴非忽然明白了为什么三当家为什么不收自己了，他所说的找错了人，原来是要自己找郭爷，试想一下，连小桐都能练出一手好枪法来，那么教他打枪的人当然会是个极厉害的高手，而小桐和小乐的师父还能是谁，当然只会是郭爷了。

想明白了这点，吴非苦笑了一下，暗骂自己傻，明明名师就在自己身边，偏偏自己还舍近求远。

正考虑怎么开口找郭爷说时，前方突然传出了激烈的枪声，显然是二当家带着的二马山的人拦住了这波鬼子伪军的去路。

“白石山游击队的，给死去的同志们和乡亲们报仇的时候到了，跟我杀鬼子去呀。”扛刀汉子的吼声比三当家的还要响亮，他带着白石山游击队的人一马当先的冲了出去。

三当家并没有和白石山的人抢这个先，他只是冷眼地看着，直等到别人都已经跑出几十米开外，才下了跟进的指令。

“老三，我都为你感到羞愧。”郭爷瞪了他一眼，像是很生气的样子，扔下这句话就提着他气呼呼的走了。

吴非虽不懂的打仗这一类的东西，可他最基本判断还是有的，白石山的这些人所用的武器装备和二马山的土匪们根本就不能比，有的人拿的还是拿的鸟铳，而二马山这边不仅人手一支枪，而且还有着两具铁疙瘩一般的重机枪，甚至还有着两门小炮。

有着这样的武器，还让人家白石山的人冲在最前头，是人都会明白三当家的的的什么算盘，这让吴非原本对三当家的好感顿时少了许多。

看到郭爷跟着白石山的人往前跑了，吴非也冲了出去，速度之快让人瞠目结舌，他倒不是想出什么风头，而是想在白石山的人之前去捡那支被他打死的伪军手上的枪。

吴非速度虽然快，可毕竟还是后出发了很多，等到他跑到那个伪军身边时，白石山的人已经跑到了那里，而且那伪军手上的枪也已被一个白石山的人捡到手了。

吴非太想要那支枪了，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冲到了捡枪那人的身边，一把就夺过了正眉开眼笑的那人手中的枪，而且还恶狠狠地说道：“这人是我打死的，枪也是我的。“

”凭什么说是你的枪，我捡的就是我的。“白石山的那人怎么可能愿意枪就这样被抢走，立刻冲上来抢，边抢边骂：”土匪就是土匪，捡不到就抢。“他把吴非也当成了二马山的土匪。

一个要抢，一个不给，两人当场扭打成一团。

对于吴非来说，这支枪是势在必得，他虽然敬重这些武器简陋的人，可是不代表他就愿意把枪拱手相让，而且这枪还是他要用来替小四和萍姐报仇的希望。

“住手，把枪还给人家。”

说话的是那个扛刀的汉子，他制止了抢枪的人。

“本来就是我的枪。”吴非不顾生疼的手指，爱惜地抚摸着这支好不容易得来的枪，口中喃喃地念叨着。

“和土匪抢枪，也不嫌丢了我们白石山游击队的份。”

扛刀汉子还在骂抢枪的那人，可吴非听起来却那么地不是滋味，倒不是人家把他当成土匪的缘故，丢份这个词人家其实就是在说他。

吴非没来由地脸红了，他有些羞愧，可很快，这种羞愧就被拥有了枪的快乐给遮盖了，人家说就说了吧，大不了以后有机会再送他们一支枪。

想到送人家一支枪，吴非忽然记起郭爷说头先那个掉队的伪军，那人也应该有一支枪，要不捡了那支枪给他们，也算是堵了扛刀那人的嘴。

第18章 临阵磨枪

吴非不单想着还支枪给白石山的人，还想去验证一下是不是真如郭爷所说，头前落在最后的那个伪军真的被他一枪击中，看看他是不是真有在高速移动中一枪毙敌的本事。

吴非抢在白石山众人之前奔到了那个伪军倒下之处，离那地方还有十来米的距离，就已经看到一个穿黄色军装的人，一动不动地趴在地上，身边上还有着一滩血，死得不能再死了。

果然，郭爷有这个本事，小桐的话没有夸大，三当家几次拒绝自己是对的，有着这样一个逆天的存在，自己还去找其它人去学打枪，岂不是愚蠢之极吗。

捡起了掉在伪军边上的长枪，吴非正想着把枪送给先前和自己抢夺的那个白石山的人，可却听到了小桐兴奋的话语：“呵呵，你两支枪都有了，就不用我和小乐到战场上帮你去捡了。”

吴非先是没反应他所说的帮着捡枪是什么意思，心里面只因为他们两个跟来保护而有所感动，但稍一细想，便立刻发觉到了他话里有着其它的意思。

“假若我要练枪的话一定得要两支枪是吗？”

小桐没说话，只是笑嘻嘻地看着他。

“是不是郭爷和你们说了要教我打枪？”

吴非从他的笑中看出了些门道，他也开始有些兴奋了。

“郭爷会不会教我不知道，但是已经有人想要教你了。”小桐说话和时候，眼睛看向的是小乐。

这是什么意思，吴非若还不懂的话，那他就真的是太傻太傻了。

小乐的枪法他是见过的，虽不至于有郭爷那么夸张，但是教他这个连枪都还不认识的初学者，当然是绰绰有余。

“小乐，谢谢你！”

吴非这句感谢的话说得很真诚，他看小乐的眼神也没有先前的小怨恨了。

小乐仍旧那么冰冷，压根就没有理会他，只是朝小桐比划了几下，然后就朝前走去。

“他说什么？”

吴非有些尴尬，每次热脸贴到小乐的冷屁股上，他都会有这种尴尬，尽管他已经习惯了这种尴尬，可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他说你不要再一个人傻乎乎地冲在最前面，若有下次，敌人的枪没打死你，他都会一枪打死你。”小桐说这话的时候嬉皮笑脸很不正经，说明小乐也只是恐吓恐吓而已，并不会真的下这样的重手。

“我想把这枪送给白石山的人，行吗？”吴非跟着往前走了几步，忽然又想到了枪的事情，连忙出声询问小桐，小乐不会说话，也只能询问他的意见了。

“我不是说了吗，你如果要练枪的话，就必须要两支枪，你现在才刚刚有两支枪，就急着送人，是不是不打算学打枪了。”小桐白了他一眼，似乎有点小生气。

为什么要用两支枪练枪，吴非很不明白，可既然小桐这样说了，就一定有他的道理。

可是如若不还支枪给白石山的人，自己心里会很过意不去，这也不是他吴非做事的风格。

小乐尽管走在前面，但是他还是感觉到了吴非的为难，侧身朝小桐比划了几下后，就停住了步子，冷眼看着皱着眉头的吴百。

“吴非，小乐说了，你可以送他们一支枪。”

“真的吗？太好了。”听到这句话后。吴非立刻转忧为喜，他这个人就是这样，不喜欢让人说三道四，先前扛刀汉子的话虽然是指桑骂槐，但是对于吴非来说，却是十分的伤自尊。

吴非主动还枪，大大的出乎了白石山众人的意料，连扛刀那汉子也不禁多看了他两眼，似乎想说什么，可最终还是没说出来，带着他的部下朝着响枪处急奔而去。

有了小桐的那些话，吴非没再一个人往前冲，老老实实地跟在小乐身后，被他们二人“包夹”着缓缓前行，直等到了三当家和二马山的大队土匪跟上来，他们才稍稍加快了步子。

“郭爷呢？”

沉浸在拥有枪的喜悦中，吴非差点忘记了郭爷可是和白石山的人一起冲在最前。

“你管好你自己就行了，郭爷不会有事。”小桐回应了他的话。

或许是吴非的关心引起了小乐的好感，他居然回头冲他笑了一下，这可能是自吴非上到二马山以后，他第一次朝他笑，第一次对他表示好感，而这个变化只是因为这微不足道的一句关心的问候。

吴非还小，他尚未弄懂人与人之间的尔虞我诈，尚未明白人世间的真真假假，他只用着自己的善良去对待身边的人，用着自己的真心去对待每个对自己好的人，可就是这份真实，让旁人感受到了珍贵，就像现在的小乐，他之所以会破天荒的露出笑脸，就是感受到了这一点，一个能时刻挂记着别人的人，怎么地都不会是个坏人。

前方的枪声越来越来清晰，说明着交战处越不断越近，小乐突然停下了脚步，面对着吴非突然作出了举枪瞄准的姿式。

尽管枪口并未对着自己，可还是让吴非吃了一惊，正想询问小桐这是什么意思时，却看到小乐腾出一只手，指了指枪托顶在他肩窝的位置，又指了指枪的缺口准星和前方。

原来他是在教自己怎么打枪，吴非悬着的心放了下来，他刚刚还以为自己又哪里惹到了他。

“吴非，你看清楚了，小乐给你示范的是正确的据枪姿式。”小桐的话适时的响起：“不管是立姿、蹲姿还是卧姿，或者是行进过程中射击，肩膀一定要顶着枪，只有这样，子弹的偏差才会最小。”

吴非不是傻子，也不会在意临阵磨枪的仓促，他贪婪地吸收着小乐和小桐的教授知识。

“缺口、准星和目标三点一线，开枪时要屏出呼吸，有意扣压扳机无意击发。”

如果小桐是个教书先生的话，绝对是个称职的先生，他讲的很是细致，不过吴非还是没有明白他这句“有意扣压扳机无意击发”的意思。按照吴非的理解，开枪不都是有意为之的吗？那无意击发又是个什么鬼？

“这是枪打的准需要牢记的要点，你一定要好好地记住。”小桐的样子非常的严肃，没等吴非点头，他又说道：“等会你有机会开枪，先自己摸索体会吧，打完这仗后，小乐会亲手教你打枪的。”

第19章 坐地分赃（上）

没有时间让吴非去消化理解小桐的话，紧跟着小乐的脚步，到达了交战的战场上。

吴非先前还在纳闷，二马山的人为什么没有趁鬼子伪军攻击白石山游击队的时候，一举吃掉他们，原来是因为面前的地形。眼前的战场很狭窄，相比起刚刚那个地方的开阔，这个地方更加的适合阻击，两座小山中间夹着一条小路，若想通过这里只有两个办法，一强行通过，二攻占两处小山。

吴非军事上的常识几乎为零，但是他很快就理解到了白石山游击队之所以没有选择在这个地方固守，他们的武器装备太过简陋，根本就守不住，而先前的那种小山四周开阔，集中兵力死守，远比在这里分兵要强上很多。而二马山土匪的武器装备要好上太多，且都是些老兵油子，兵力也比较充足，堵住这个口子，再从后逼迫，说不定就可以把这伙鬼子伪军给连锅端掉。

其实吴非尚未完全理解到最主要的原因，二马山的人之所以没有在前头那座小山发动强攻，是因为他们不想战损太多，他们损耗不起太多弹药，更损耗不起这些老兵油子们。

伪军可能还在幻想自己投降能保住性命，所以并不会舍死强攻，但鬼子就不同了，他们很清楚，如果打不出去，等待他们的就只有死路一条。

正是出于这些原因，所以吴非所看到的其实不算是真正的战场，伪军们都像缩头乌龟一般地躲着，进行强攻的大都是鬼子兵，虽然也有些个伪军被鬼子裹协着一起参与进攻，但是只占了少数的少数。

重机枪和小炮都在三当家这边二当家守两处小山的，重火力只各有两挺轻机枪，这也是吴非纳闷的一个情况，按常理说，他们不是应该把最强大的火力放到山上吗？怎么会让那么重的铁疙瘩放到鬼子身后去参与追击呢，还有两门小炮，也同样的放在了身后，这是什么原因呢，吴非不懂打仗，但这最基本的常识他还是知道的。连自己都清楚，就不信郭爷和二当家、三当家他们这些人会不知道。

鬼子的攻势很猛，完全是博命的架式，这让堵住鬼子出路的二当家韩其叫苦不迭，心里直骂迟迟未到的的三当家。

出乎韩其意料的是，正当他感觉到非常吃力的时候，首先到来攻击鬼子的是白石山游击队的人，那面残破不堪的战旗在鬼子后方迎风飘扬，既安定了苦守在两座小山上的土匪的心，也让攻击中的鬼子丧失了最后一丝的战斗力，特别是当三当家带来的小炮和重机枪奏响时，更加地让他们感觉到绝望。

伪军们开始跪地举枪投降，连带着少许意志不坚定的鬼子也跟着投降，带队的鬼子中尉见大势已去，掏出王八盒子，放到自己的嘴里，引枪自戗。

吴非以为上到战场上，怎么地都可以捞着开上两枪，可还没等到他寻找到合适的目标时，战斗就已经结束了。

“吴非，你应该高兴才是呀，亲手杀了个敌人，还拥有了自己的枪了，怎么还愁眉脸的？“小桐发觉到了吴非的闷闷不乐，出声询问。

”怎么这些鬼子怎么不经打？“吴非嘟囔着，满脸的不高兴。

“得了吧，咱们已经占了大便宜了，你还想要怎么样。“小桐白了他一眼，接着说道：”这次这么容易打赢，我都觉得很幸运了，你老人家还嫌鬼子不经打，唉，若是你见到山寨里哭声漫天的场景，就不会这样说话了。“

吴非当然明白小桐所说的这些，自己可是亲身经历过这种痛苦，小四的死、萍姐的死给自己造成的伤害，到现在还没有平息，若真的战斗打的苦打的惨，那些填进去生命的战士们的家人，所承担的痛苦不可能会比自己少。

小桐说这番话的时候，小乐也在旁边听着，他看小桐时神色和蔼，还频频点头，反过来看吴非则是怒目圆睁，显然是对他很不满。

吴非只是因为没有亲手杀到一个鬼子才会有所抱怨，根本就没有其他的想法，可是落到别人眼里，却成了自私自利的小人，这是他所没有料到了，在小桐和小乐面前他又不愿意去反驳，只得苦笑着走开，往郭爷身边而去。

“老子拼死拼活的带着弟兄们挡住鬼子，凭什么战场所获咱们二马山才拿三成，说破了天我也不同意。”

吴非尚未走到近前，就听到了二当家韩其在那边咋呼，言语是十分地激动。

“老二，你才费了多大的劲，若不是人家白石山游击队把鬼子拖疲拖垮了，你哪去捡这果子去。”

吴非听的很清楚，这番话是郭爷所说。他从来没有见过郭爷主动地去参与到二马山的事务，现在竟然和二当家朝其发生了言语上的冲突实在是罕见。他们究竟是为什么争吵呢？带着这个疑问，吴非快步走了过去。

离他们稍远处有着二马山和白石山各自的人手把守着，可吴非走过去时，双方的人竟都没在阻拦，让他好生奇怪。

“拖疲拖垮鬼子？哼，若咱们不来救援，恐怕他们早都已经被鬼子吃光了，哪还有什么脸面和我们二马山抢这些战利品。”

韩其的这些话虽然是在和郭爷说，可话外之音却是指向扛刀汉子他们。

是个男人都会受不了这种指桑骂槐地讥讽，更何况是白石山游击队这些血性的汉子，扛刀的那个当即说道：“郭兄，你的好意咱心领了。”他冲郭爷抱了抱拳后，又面向了韩其，说道：“白石山游击队这次确实搭帮二马山各位好汉的帮忙，韩当家的你放心，我伍某和白石山游击队的同志们会还你们这份恩情。”言毕冲着不远处歇息的众人喊道：“咱们走。”

“伍队长，且慢。”阻拦住他的依然是郭爷。“我们韩当家的小家子气，请伍队长不要见怪，待听听在下把话讲完，再走也不迟。”

拦住那个伍队长后，郭爷狠狠地瞪了韩其一眼，小声骂道：“鼠目寸光，韩其你什么时候能够改改你的这个性子，一点蝇头小利就让你馋成这样！”

“郭爷，不是韩某小气，这都是弟兄们拿命拼来的，怎么能轻易便宜了外人。”韩其被骂了也不恼怒，只是还了句嘴。

第20章 坐地分赃（下）

吴非对韩其这个人的了解相当的少，若不是小桐和小乐拉他进那间议事的大屋子，他都没有见过这个二马山的二当家，算上眼前，他才堪堪见过两次。不过，韩其所说的话吴非却是深表赞同，换作是他，也不愿意把拼死得来的东西拱手相让。

“老二，你不要忘了二马山现在的处境。”郭爷刻意地压抑着自己的声音，看得出来他是有些恼怒。“我们可以把所有战利品拿走，可是你想过没有，这样做就会把涞源甚至保定的鬼子引到二马山来，你想把兄弟们架到火上烤，还是想再次品尝犹同丧家犬一般颠沛流离的生活？”

“我……”

郭爷的话一出口，便让韩其无言以对，可他也不甘心，硬着嘴说道：“分给他们难道鬼子就不会秋后算账吗？还不是照样来找麻烦。”

“当然不会，这仗是人家白石山游击队打的，和咱们二马山有什么干系。”郭爷见朝其有些动摇服软了，终于露出了些许笑容，冲着韩其和三当家俩眨了眨眼睛，这是赤裸裸的暗示。

吴非不知道韩其有没有听明白郭爷话里的意思，反正他是听懂了。这是要用战利品买别人担这个名，对外称是白石山游击队打的仗，死的鬼子伪军都是白石山的人打死的，自然就和二马山没有半毛钱干系，虽然战利品分的少些，但却是稳稳妥妥拿到手的东西，不像人家，还得随时提防鬼子的报复，拿了大头天天提心吊胆，这样的日子也不见得好过。

吴非以往只觉得郭爷很是神秘，可现在听到他的这些话，了解到了他的心思，原本对他的尊崇便没有以前那么多了，在他心目中，一个善于心计的人，就算再优秀，也只会让人敬而远之，现在看来，二当家和三当家之所以和郭爷来往的少，肯定有这方面的原因。

脑子里有了这样的想法和认看，使得吴非看郭爷的眼神也有些飘渺，虽然没有很显相，但还是让郭爷察觉到了中间的变化，显然是猜到了吴非的想法，苦笑着摇了一下头。

“老二，郭爷说的对，没命花的钱再看重也没用，你不如大方点，也算是送人家个人情了。”说话的是三当家。

不知怎么地，吴非发现自己越来越喜欢这个大大咧咧的粗犷汉子，或许就是因为他的直爽吧。

“既然你们两个都这么说了，我也没意见了。”看得出来，韩其还是有些不心甘情愿。

这个二当家也算的上是个实在的人，虽然看起来似乎有些小家子气，可他所做所想都是人之常情，而且都还是替二马山的众人考虑，他也是个值得相交的人，吴非给韩其也下了个评价。

“那就这样说定了。”郭爷平白无故地又看了吴非一眼，似乎想对他说什么，可看到他流离飘渺的眼神后，又放弃了这个念头，转身去到了那个扛刀的姓伍的汉子身前。

“伍队长，战利品按三七分成，白石山七成，二马山三成，你觉得怎么样？”

吴非静静地站在原地，看着郭爷的背影，听着他和那个伍队长交谈。

“不是对半分吗？”伍队长有点惊讶，他先前想着的就是能替自己这边争取到多一点东西。这场仗最大的功劳是二马山的土匪，这是个不争的事实，人家不来，恐怕白石山游击队的旗号都要消失了，何谈还有如此多的战获，就算人家全部拿走，自己也没有任何办法和怨言，而且还得还人家出兵相救的情。现在别人居然愿意和自己分利，而且还把大头给己方，这真是天上掉下个大馅饼，对于极度匮乏武器装备的白石山游击队来说，不亚于雪中送炭。

“你七我们三。”郭爷重复了一遍，他说道：“伍队长，你们白石山游击队的都是英雄好汉，这次被鬼子围也是为了掩护十里八乡的老百姓不被屠戮，部队那么大的损伤和消耗，这些战获正好补充进去。”

“郭爷，二马山的这份情我伍某人铭记于心，如果日后有需要白石山游击队帮忙的地方，绝不推辞定会全力相助。”伍队长有些激动，郭爷的话说到他心坎坎上了，鬼子突然毫无征兆地下乡清剿，为了掩护乡亲们的转移，白石山游击队元气大伤，如果不加以补充，下次根本就没有可能再能牵制住鬼子。

“都是打鬼子的，客套话也不多讲，郭某这还有个小小要求，希望伍队长和白石山的弟兄们都能够遵从。”

“请郭爷交代。”

“这一仗全是白石山游击队所打，我们二马山既没参与，更不知情。”

郭爷说出了吴非最为不耻的话，使得他有意地偏过头去，不想继续听下去。

起这一偏头才发现小乐已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自己侧边，而且还一真在盯着他看。

他肯定也听到了郭爷刚刚和二当家和三当家的对话了，以他的聪明，肯定也会明白郭爷嫁祸东吴的心思。从小乐的脸上，从他的神情和眼神里，吴非能够读出很多东西，他似乎非常看重自己的想法，要不然怎么会一直在旁边盯着自己看呢。难道他想替郭爷开脱吗？没这个必要，吴非心中苦笑，自己已然对郭爷产生了这样的看法，那么想消除这个看法，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小乐像是能看透吴非心思一般，眼神里的期望变成了无奈，忽然间他抓起了吴非的手，拉着他往二马山众人休息的地方走去，似乎是不愿意再听到这些会让他产生误会的话。

刚刚好吴非也不想看到这一方真诚一方阴诈的坐地分赃，顺着小乐的意思，跟着他大步离开了这不舒服的地方。

“吴非，你看这是什么？”小桐这家伙坐在地上，举着一支长枪兴奋地叫着。

“这是我帮你捡来的枪，看你怎么谢我。”吴非还没开口，小桐又补了一句。

“谢谢！”尽管先前的那一幕让吴非犹同是吃了只苍蝇，可面对着小桐的好意，他还是笑着说出了感谢。

“才不要口头上的呢！”小桐很不满意，原本高举着枪的手也收了回去。

“那你要我怎么谢你？”吴非奈着性子追问了一句，如果小桐的条件太过份，他不打算要那条枪了。

“很简单，以后煮饭和烧洗澡水的事你都包了。”

小桐笑眯眯地看着吴非，提出了这个并不过份的要求，可是他不知道，此时吴非的心中所想：又是一个做什么都有目地的家伙。

第21章 神秘的郭爷

带着大获全胜的骄傲，二马山的土匪赢得到留守人马的欢呼。这极其热烈的场面，让头次参与的吴非也是兴奋不已。倒是小乐和小桐像个没事人一样，跟在郭爷的身后返回了他们住处，任凭吴非一个人留在了山寨那边参加庆功宴。

初次拥有一支枪的喜悦，让吴非有些洋洋自得，他根本就没发现小乐他们已然离开，在三当家的怂恿下居然也喝的醉醺醺的，居然和他勾肩搭背称兄道弟。三当家对这家伙的态度之好，让众多二马山的土匪也下意识地把吴非当成了自己人，一碗一碗酒地敬着喝着，直到他溜到了桌子底下。

吴非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是在炕上了，他记不得自己是怎么回来的，更加不记得昨晚喝醉后发生了什么。不过有件事情他没忘记，那就是枪，这可是他平生的第一支枪，四处寻找却没见到枪的踪迹，急的吴非从被窝中弹起，这才发现自己身上是光溜溜地，除去一条大裤衩外，衣服全然不知去向。

“小桐，小桐……”

吴非顾不得那么多了，光着身子就跑了出去，大声地呼唤着小桐的名字。

没人回应他，屋里屋外都没发现任何人，不光小桐，连小乐和郭爷也都不见踪影。

吴非异常挂记着自己的枪，情急之下，竟然推开了郭爷的房门。

屋子里很黑，如果不是门外的光线照进去，恐怕屋子里的东西什么都看不见。

相对于吴非和小桐屋里，郭爷的屋子里显的异常的简陋，除去一张木床之外，就只有墙上挂着的两支长枪。吴非认得其中的一支，和自己昨天得来的那支枪是同一种的，原本吴非不知道这枪的名字，不过昨晚和三当家他们混在一起的时候，知道了这枪是鬼子常用的制式步枪，大家通常称这种枪叫三八大盖。

吴非信手从墙上把那支三八大盖给取了下，拉动枪栓，弹仓里立刻弹出一颗黄澄澄的子弹。

枪里的子弹竟然是上了膛的，这让吴非有些意外，他原本不清楚平时枪里是不是要装子弹，昨天回到山寨后，三当家组织土匪们退弹时，他才知道除去当值的人外，所有人的枪是不可以装弹的，说是防止伤到自己人。

按理说郭爷也应该这样做，可现在他的枪里面却是荷枪实弹，显然他一直都处于警戒备战的状态。住在二马山上，有着众多的警戒，他完全没必要这样做，可现在他偏偏又这样做，这是为什么呢？

带着满心的疑惑，吴非捡起了掉在地上的子弹，把它重新压进了弹仓，又把枪挂到墙上。

这支枪不是他昨天得来的那支，一拿到手上，吴非就感觉到，先抛开自己天生对枪的敏感在外，光从感官上他就发现了两支枪的不同。这支枪的把木和木质枪托都非常的光滑，说明它经常被人使用和抚摸，而自己的那支还显得很粗糙，远远比不上这支。

吴非的眼睛又瞄到了另一支枪上面，这支枪他不认识，可从他的外观上看，就能感觉到是不如三八大盖的。可偏偏那稍显泛黑的枪声上，也是那么地光滑油亮，说明着这支枪的主人，并没有放弃掉它，反而是对它呵护有加。

这支老枪没旁边的三八大盖长，目测至少短了近三十公分，枪身上的护木很是黝黑，显示它存在的年头已经不短，倒是枪栓和扳机还焕着金属的光彩，看来郭爷会经常擦拭，否则的话，绝对不会保持的这么好。还有很重要的一点，这支老枪虽然有固定刺刀的卡箍，但却没有刺刀，这也稍显有些奇怪，以郭爷对枪对这支枪如此的钟爱和珍惜，是不可能会让这支枪没有刺刀的，就算曾经遗失和损坏，也会想方设法地补上。

不过这只是吴非的猜想，毕竟他对郭爷这个人算不上太熟悉，在他面前，郭爷还是那么地神秘。

吴非习惯性地拉动枪栓，和先前一样，同样有颗子弹弹了出来，这支枪居然也是装有实弹。

吴非颇有兴致地捡起了子弹，一拿到手中，这发觉了这颗子弹和三八大盖子弹的不同。

这支老枪虽然比三八大盖要短上一些，但是子弹却要比三八大盖的略长些，而且子弹头也没有三八大盖的尖锐。

吴非是个门外汉，他自然不会知道手中拿的是国军体系通用的792mm步枪弹，鬼子三八大盖用的是65mm的友坂步枪弹，他更加不知道，自己手中的这支老枪是军阀混战时期，各支部队最通用也是装备最多的汉阳造步枪。

吴非对枪极具敏感，尽管他还是个新手，也还没有人真正地教过他耍枪，但是就凭着自己的观察和悟性，竟然能够熟练地将子弹卡回弹仓。

两支枪都不是自己的那把，这让吴非有些郁闷，突然间又想到，小桐昨日还帮自己“捡”了一支枪，此刻他“丢失”的应该是两支枪。

会不会是小桐把枪拿到了小乐房间。吴非产生了一个这样的念头，自己和小桐的卧室是没有枪的，但是昨天小桐也是肩有枪的，说明他的枪也是放在了别处，这里只有三间房子，郭爷这没有，那肯定就在小乐房间了。

我真是聪明！吴非自己夸了自己一句，退出郭爷的屋子关上房门以后，他就往小乐屋子那走，正想推门进去，却被身后突然响起的话语给吓了一跳。

“你想干什么？”

声音很冰冷低沉，但是吴非还是一下就听出了，说话的是郭爷。

屋子边上不是没人吗？他又是从哪冒出来的呢？想到刚刚自己没有经过同意，就私自进到了别人的房间，吴非突然间有些心虚，忙转过身来，说道：“我的枪……还有衣服都不见了！”

吴非本来想说枪不见了，可看到不仅郭爷，还有小乐小桐一起出现在了他的身后时，莫名的就把找衣服也给说了出来。

“以后不管有人没人，你都不准踏进小乐屋子半步，这是你可以留在这里的条件，记住我的话。”郭爷的脸色从来没有这么难看过，语气也从来没有这么严肃过，这让吴非有些心悸，也让吴非初次感觉到了自己并没有真正的融入进他们当中，以往的那些只不过是自己的错觉而已。

第22章 你能吃苦吗？

或许是感觉到自己的话说重了，又或许是郭爷察觉到了吴非的失落，他说完了这些话后，便直接返回了自己的屋子。

吴非刚刚才进过这间屋子，知道里面的大体状况，门一关里面便会黑的伸手不见五指，有扇窗也都是被厚厚的毡子给遮的严严实实，这样的住处，人怎么可能待得住呢？

“吴非，郭爷没有恶意的，你不要太在意。”被郭爷这样子凶了一顿，让吴非处于到了极度的尴尬和自卑中，没想到小桐这个时候会来开导他。

“我没事的，寄人篱下嘛。”吴非自嘲道，相比较起身上的寒冷，他的心更是哇凉哇凉的。

“郭爷很少这样子的，你下次不要往小乐住这边来就好了。”小桐说着说着就从肩上取下了枪，兴奋地说道：“你的枪，是郭他亲手帮你校过的。”

从小桐的脸上都能看出他是有多么地羡慕，不过对于吴非来说，校枪是什么东西都不知道，何谈兴奋和高兴。

“吴非，你可别身在福中不知福，整个二马山，能让郭爷帮着校枪的只有小乐一个人，二当家三当家亲自来求他，郭爷都只让小乐动了下手。”小桐见吴非仍是没什么反应和表情，跟着又补充了一句，他话里的意思很清楚，郭爷几乎不会帮人校枪，出去小乐外，然后第二个人就是他，貌似小桐都没能够享受到这种待遇。

听到小桐这样说以后，吴非总算是露出了些许笑容，接过了他递来的枪，眼睛的余光却突然看到了小乐有些丧气，低着头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他这是怎么了？吴非有些纳闷，朝小桐使了个眼色，示意他看看小乐。

“吴非，你的命真好。”小桐的话有些莫名奇妙。

“你说什么？我不明白。”吴非眼睛看向了他。

“我说你命真好！”小桐加重了自己的语气，他走到了小乐的身边，在小乐的惊讶中，取下了他肩上的枪，说道：“小乐也给你校了支枪，你偷着乐去吧。”

不就是小乐也帮着校了支枪么？怎么扯到命好上去呢？吴非暗自腹诲，心道：我若是命好的话就不会是孤儿了，就不会沦到上二马山这里当土匪了。可随即又想到，如果自己命不好的话，怎么会遇到萍姐，又怎么会在冰天雪地里被小乐郭爷给捡回来，这样算起来，我的命还是蛮好的嘛。

吴非胡思乱想的时候，小乐抬起头了，先前失落的眼神这会变得异常清澈，他朝着小桐做了几个手势，然后看了吴非一眼又朝着小桐做了几个手势。

“这有什么不可以说的，不说的话这个呆子永远都不会知道你为他做了这些事情。”

小桐这些话是对小乐说的，说这些话的时候脸上还带着些许调侃的神彩，他见小乐似乎要生气了，又连忙说道：“好了，我的好小乐，我错了行不，你别恼我行不。”

“小乐刚刚说什么了？”小桐如此奇怪的表现，让他不禁产生了好奇心。

“没说什么，你别打听，打听了我也不会告诉你！”小桐笑了，笑得吴非心里毛毛的。

小乐今天看吴非的眼神较往常不大一样，以往的时候都是冷眼相对，可今天明显要比前些天热情得多，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吴非知道了他不能说话后，反而让他打开了心结，亦或是昨天吴非昨日战场上的表现让他很顺眼，才使得他的态度发生了这么明显的变化。

“小气。”吴非嘟嚷了一句，忽然吹来的一阵凉风让他不禁打了个寒颤，搓了一下手臂后问道：“小桐，我的衣服呢？好冷哦。”

“你还好意思问我，昨天洗的那身衣服还没干，你老人家晚上又喝得烂醉如泥，吐得满身都是，如果不是我和小乐扒掉，现在估计都臭了。”不提衣服还好，一提到衣服的事，小桐立刻像个女个似的喋喋不休起来。

“是嘛，那谢谢你们了。”吴非让说得有些脸红了，他以前极少饮酒，就更别提喝醉了，这是他第一次这样出丑。

“现在你的衣服都还没干，要么去穿湿的，要么躲到被子里，问我也……”小桐对于帮着洗被吐的一塌糊涂的衣服显然极度反感，说的话也是越来越大声。倒是小乐在他发劳骚的时候轻推了一下，打断了他的话。

看到小乐把小桐拉进他的屋子，还把另一支枪带开去了，吴非本想跟进去，可又想到了刚刚郭爷的话，忙缩住了脚步，拎着小桐递来的枪，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坐在炕上裹着被子，寒冷立刻被驱的一干二净，稍稍暖和一点后，吴非便拿起枪仔细的端详和抚摸着，想到了先前在郭爷屋子里见到的那两支枪，又对比了一下自己手中的枪，喃喃自语道：“以后我就是你的主人了，你放心，我会像郭爷对他的枪一样爱护你。”

“扑哧！”

门外忽然传来一声笑声，吴非头没抬都知道来的是小桐，除了他之外，这儿没人会这样发笑。

“吴非，我看你也蛮可爱的嘛。你打算怎么爱护你的枪呢？像对老婆那样吗？”

小桐发出的笑声很是尖锐，压根就不像个男孩的笑声。吴非没有往旁的去想，只以为他是故意发出这样的笑声来讥讽自己。

“我没老婆，不知道怎么爱护老婆，要不你帮我找个。”吴非没好气地回了一句。

“你……小乐，你看，这家伙太没良心了，亏得我们还来给他送衣服。”

直到听到小桐的这句话，吴非才把视线从枪上挪开。

门口站的不止小桐，小乐也来了，他双手捧着一叠衣物，不用猜都知道，这是他把自己的衣服拿过来给吴非穿的。尽管小乐比吴非稍矮一些，但是因为吴非比较瘦，他的衣服也穿的恰好，上次那身就很合身。

“谢谢你，小乐。谢谢你，小桐。”

吴非把枪放到了炕上，从被窝中钻出来赤脚跳到了地上，朝着小乐和小桐各鞠了个躬。

小乐轻摇了下头，向着小桐做了几个手势。

“吴非，小乐说不用谢他，只要你以后好好练习就行了。”小桐翻译了他的那几个手势。

吴非正要点头答应，却看到了小乐又做了几个手势，他忙看扭头看向小桐，等着他的翻译。

“你怕吃苦吗？”

小桐说出的这句话，让吴非陷入了沉思中，他是穷苦人家出身的，自然不怕吃苦，相处了这止天，小乐肯定也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在知道的情况下，小乐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这就说明着他口中的苦肯定不会是那么简单。

第23章 拜师（一）

小桐一句“你怕吃苦吗？”，让吴非陷入了沉思之中。

老头去世后，这几年一个人的生活，早就让他养成了吃苦耐劳的品性，能吃苦几乎成了自己身上的一个标签。

尽管和小乐小桐他们相处的时间尚短，但是吴非自信这段时间自己的表现，绝对不会给他们留下一个好吃懒做的印象。

既然是这样，那小乐为何还要通过小桐来问这个问题呢？吴非不是个蠢人，他明白小乐所说的苦，和自己以前一个人生活时所碰到的困难，和自己以前所吃的苦，不会一样。

还记得那次跑圈比试小乐他们所受的惩罚，短短的两个时辰的马步，就已经让自己苦不堪言，恐怕现在他们所说的苦，绝不会比小小的扎马步轻松。

想到了这里，吴非慎重地点了点头，说道：“我不怕吃苦，只要能够给萍姐和小四报仇，就算前面是刀山火海，我也会坚持下去。”

吴非向来不是个空空其谈的人，给出了承诺，便如同自己在自己心里打下一个烙印，要么就不答应，应承了便会拼死做到。

听到了吴非的回答，小乐反倒是皱起了眉头，他又朝小桐比划了一阵手势，神色之中也像是多了几分担忧。

“小乐说，你不能让仇恨冲昏头脑，更不能让仇恨蒙蔽住双眼，如果你不能做到在做任何事心前摒弃掉心中的仇恨，那么他不会教你打枪，也不会教你复仇的本事。”

小桐难得的这么一本正经，他似乎也很认同小乐的这些话。

吴非不明白小乐为何要讲出这样的一翻话来，对于他来说，学打枪学本领，就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复仇，复仇，再复仇，这也是存留在他脑子里唯一的信念。

吴非的沉默小乐看在了眼中，他再一次对着小桐比划了一些手势，然后把手上的衣物往吴非手里一塞，没等小桐把他的话翻译出来，就转身离开了。

“小乐……”

小桐跟着追了出去，却被吴非一把拉住，问道：“你还没告诉我，小乐刚刚说的什么呢。”

“哼，他说如果你做不到的话，就死了学枪的这份心，他不会把你往火坑里推，不会让你白白去送死。”小桐甩开了他的手，瞪了他一眼，才回应了他的问题。

“我学枪本来就是要报仇雪恨，怎么就扯到了火坑，扯到了送死呢？”吴非有些无法理解，如果不是为了复仇，那自己还学这些东西做什么。

“我也给你解释不了，反正你以后会明白的。”小桐扔下这句话后便走了出去，留下了吴非一个人在屋子里发愣。

“唉？这都什么跟什么呀。”吴非重重地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开始往身上穿衣服。

尽管心中有着疑问和心思，但是在穿衣服的时候，吴非还是闻到了上面的淡淡清香。上次小乐送来的衣服也有着同样的味道，不过吴非没过于在意，今天因为小乐态度的突然转换，使得他对于这股淡淡的味道格外的留意。

一个大老爷们的衣服，怎么会有这样的味道，吴非很是疑惑，以前萍姐身上也会带有类似的香味，难道说小乐他是个女的？不可能！吴非很快又自我否定，他清楚地记得自己初来时曾向小桐问过这个问题，但换来的只是他的冷漠，如果说小乐他真的是个女孩，那小桐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又或者说他知道小乐是女的，那他也没理由隐瞒呀。

不管他了，反正也不是什么重要的问题，而且这个味道还蛮好闻的，吴非自嘲着穿好了衣物。

中饭晚饭的时候，小乐和郭爷都没出来吃饭，都是小桐端着送过去的，吴非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不过来吃，他没敢去问，也不想去问，直到晚上的时候，小桐过来搬自己的铺盖，他才有些着急，询问道：“你这是要搬去哪？”

“小乐那边。”小桐朝他做了个鬼脸，笑嘻嘻地说道：“我算是脱离了魔掌，你不知道你的呼噜有多响，每天我都要用棉花塞住耳朵才睡的着。”

“呼噜。不可能。”吴非当即反驳道：“我睡觉从来不打呼噜的。”

“你睡着了怎么会知道。”小桐明显的在强辞夺理。

“…………”

吴非无言以对，他很不想小桐搬走，本来就已经很是寂寞，小桐再一走，那他的日子就会更难过，而且，看今天小乐的状况，如果自己不给他一个承诺，那么他肯定是不会教自己打枪了，至于郭爷，还是算了吧，一个成天闷在黑屋子里的人，身上的怪癖会少得了吗？

小桐走的坚决，也激起了吴非的逆反心理，他恨恨地说道：“既然求不得你们，那么我就自己来，我就不信了，没有你们，我就学不会打枪。”

吴非身上从来就有股子狠劲，他认定的事，就会全身心地投入进去。

第二天天还未亮，他就已经起床，学着小乐的样子，开始绕着二马山跑圈。待到小乐和小桐加入的时候，他已经跑完了那天比赛跑圈的圈数。

稍稍放松了一下，吴非肩起了自己的枪，往着二马山山寨而去，前夜喝酒时他已经得知，每天早上二马山的土匪都会进行一段时间的军事操练，尽管三当家没有答应他让他参与，但现在，这是唯一能让吴非进步的方法。

练武坪上，三当家没有去管混入到队列中的吴非，任凭自己的队伍中混进这样一个不伦不类的家伙，反正是他的错误没人纠正，他这个人在三当家眼里都仿似是透明的一般。

小乐小桐不管，三当家不赶，吴非又能持之以恒，接下来的小半个月时间，吴非每天都和二马山的土匪混在一起，和他们一起训练，一起劳作，一起喝酒。渐渐的，他不仅能跟的上土匪们的队列动作，还和他们打成了一片，也从他们嘴里得知了一些二马山土匪的出身和由来，也知道了为什么郭爷为何在山上会有如此大的威望，为什么每个人对小乐都会关爱有加。

正当吴非以为自己往后的生活会这样持续下去的时候，那天晚上郭爷突然到来，把正和三当家还有众土匪们把酒言欢的吴非给拎了回去。

第24章 拜师（二）国庆快乐

吴非已经很多天没有见过郭叔人了，自从那天凶过自己以后，貌似他好像就没出过门。

但是现在，他突然出现在了大厅内，如同老鹰抓小鸡般地把吴非给拎了出去。

不仅大厅正饮酒吃肉划拳作乐的土匪们没敢作声，连三当家也是屁都没放一个，任凭郭爷如若无人般地把吴非给带走。

跟在了郭爷的屁股后面，吴非的脑子里回想起了这几日土匪们和三当家凌乱的叙述。

二马山上这些土匪，包括郭爷他们的前身都曾是国军的某部，在一次大战中，因为临近部队的擅自放弃所守阵地，致使他们所属的师损失惨重，连同师旅长一起全部殉国。郭爷原先是师长的副官，师长殉国前托咐他，让他务必把跟在身边的小乐给安全带走。三当家是警卫连的连长，带着警卫连拼死保护着郭爷和小乐，可仍未冲出包围圈，眼瞧着就要全军覆没在鬼子的手上，关键时刻时任某团营长的二当家率部赶到，汇合着郭爷他们终于是杀了出来。

他们是逃了出来，但是他们所属的师几乎全部牺牲在了阵地上，尽管事后临近阵地擅自逃离的国军部队受到了严惩，但是这个结果已然是没有任何作用。

本来二当家三当家他们要率领整个师收拢后不足五百的残军，跟着大部队撤退，但是出发前突然收到消息，那支被严惩的逃跑部队的主官又被重新提拔任用，而战区司令部的长官们还要撤消本师的番号。

这个结果让郭爷愤怒不已，趁着夜幕，他摸进了友军军营，刺杀了那个得意忘形的友军主官。

尽管他没有泄露踪迹，但是那被刺杀的友军主官的心腹岂肯善罢甘休，重兵包围住了这五百不到的残军，要他们交出杀人凶手，而且还要所有的军官们给他们的主官陪葬。

这件事情当时闹的很大，战区司令部的长官们为了抚慰实力几无受损的“友军”，将二当家三当家他们这些军官全都撤职，而且还要将他们这五百残兵打散并入到这支“友军”中。

这样的侮辱，任谁都受不了，一气之下，二当家和三当家还有郭爷趁行军途中，带着三百来人开了小差，落草到了二马山，干起了土匪的营生。

郭爷是师长的贴身副官，他没忘记自己所受的重托，跟着二当家韩其和三当家柳云彪一起来到了二马山。

三当家在和吴非说起这些往事的时候，对郭爷单枪匹马刺杀仇人的行为敬佩不止，同时又对小乐因受到强烈刺激，失去了语言功能而遗憾不已。

也正是通过三当家和土匪们的话，吴非了解到了郭爷和小乐为什么在山寨中会有如此高地位的原因，也清楚了郭爷为何会有这样怪癖，小乐为什么不能说话的缘由。

吴非少年心性，对于郭爷这种能为朋友舍生忘死、两肋插刀的大义，自然是崇拜有加，同时又对他能够信守诺言，这些年一直陪伴在小乐身旁的情义钦佩不已。

所以即使是郭爷刚才在大厅里，不顾他颜面把他拎出来，也没有半分不爽。

“你跟柳云彪他们天天混在一起，不仅学不到半点有用的，还会染上一些不好的毛病，时间久了你就和他们一样，成了一个土匪。”

郭爷没有把吴非领回小木屋，而是进了一处林子里。

“小乐小桐他们不教我，我没有办法，只能跟柳哥、根哥他们学。”吴非没认为三当家他们这些土匪们有哪些不好，若不是知道了郭爷是个极其重情义的人，说不定他还会反驳两句。

“小乐他们没有做错，你心中的仇恨太大，会使你失去应有的冷静和理智，教你打枪只会害了你。”郭爷冷冷地看着吴非，冷冷地说着这些话。

“仇恨，我现在活着，只想做一件事情，那就是杀光省城里的鬼子，替小四和萍姐报仇。”吴非的神情有些狰狞，每每忆起小四死时的惨样，每每浮现萍姐的身影，他心中复仇的火焰便会燃起，久久不能熄灭。

“唉！就算你学会了打枪，就算你能够带枪进入到省城，就算你能够打死一个鬼子，那又能怎么样？你自己的命同样要送在那里。”

郭爷叹了口气，他预料到了少年的固执和倔强。

“死有什么可怕的，杀一个鬼子够本，杀两个就赚了，再每多杀一个，就赚的更多。”吴非咬牙切齿地说道。

“那你就没想过，既能杀鬼子，自己又不用牺牲吗？你就没想过，小四和萍姐他们的在天之灵都在希望着你平平安安吗？”郭爷说了一句让吴非颇为心动的话。

“我也想这样，可是可能吗？”吴非怯弱弱地反问了一句，他这也算的上反退为进了吧，郭爷既然能这样劝说自己，那么肯定有着其他的深意，说不准就是要主动收自己为徒了。

这段时间从土匪们的嘴里，吴非还听说了一些郭爷的其他事迹，都是在说他身手和枪法怎么怎么好的，再加上上次和白石山游击队并肩打鬼子，亲眼见识过，本来就很想拜他为师，只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开口机会，而且他的那些怪癖，也让吴非不敢轻易开口。

“当然可能，只要你练好一身的本领，再跟着一支能打胜仗的队伍，杀鬼子报仇也不算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郭爷的话已经说的很透彻，如果吴非再听不明白的话，那他也就不用再心心念叨着复仇了。

“郭爷，求你教我打枪，求你教我杀鬼子的本领。”

吴非双膝跪地，恭恭敬敬地磕了个头。

“我没收过徒弟，也从来没想过要收徒弟……”

“郭爷，请念在我一片赤诚的份上，收我为徒吧。”听到郭爷似要拒绝，吴非没等他把话说完，又重重地磕了个头。

“唉！你就算把头磕破，我也不会收你为徒的。”郭爷又叹了口气，眼睛也看向了远方，眼神变得飘渺迷离，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往事。

“您刚刚还在说要我练的一身本领，再找鬼子报仇，可您又不愿意收我为徒，那我如何才能变的像您说的那样？”吴非跪在地上倔强地问道。

“我不收你为徒，但是可以答应你，像教小乐那样教你。”郭爷收回了自己的眼神，看着吴非说道：“你以后也别叫我郭爷了，跟着小乐叫我一声郭叔吧。”

第25章 苦（国庆快乐）

没有繁文缛节，没有拜师，吴非算是找到了能让自己学枪的人，他不明白郭爷为什么不让自己拜师，也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让自己叫他郭叔，但是吴非知道，这肯定有着某些原因，只是他不愿说出来而已。

第二天清早，吴非就爬了起来。一个人住，反倒是让他养成了这个好习惯。

不过和往日不同，今天他一出门，就看到了小乐已经穿戴整齐，在活动着手脚腕，似乎是在等他，小桐也跟在旁边，不过却是满脸的不情愿和满嘴的呵欠。

看到吴非出来，小乐给了他一个笑容，还朝他甩了一下头，然后当先跑进了晨曦中。

郭爷是不是和他说过什么了？要不然他的态度不会转变的那么快，不仅等着自己，甚至还冲自己笑了一下，这要放到前几日，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吴非蹲下身子紧了紧鞋带，稍微扭了手脚腕后，也跟着跑进了晨曦中。

惟有小桐，哭丧着脸，嘴里不知道嘟囔着什么，跟在了吴非的身后。

初春的早晨，寒意依旧还在，不过，这对于放下了心事的吴非来说，反倒是最适宜跑步的天气，身上的热气被凉风一吹，很快就散去，跑的非常舒服和轻快。

迈着轻盈的步子，吴非很快就追上了先出发的小乐，和他并肩惬意的奔跑着，听着林子鸟儿的叫声，迎着旁人的目光，想着以后学枪的痛快，这个早上恐怕多年以后，他都不会忘记。

十五圈，整整十五圈，俩人并肩跑了十五圈，很有默契地同时停下了步子。在小桐羡慕和嫉妒的眼神中，缓缓做着一些拉伸的动作。他们俩是跑够了这么多圈，小桐却是早就停住了步子，他此刻正站在了郭爷的身边。

先前跑到十余圈的时候，吴非就已经发现了郭爷站在了木屋前，现在他却是搬了个板凳坐在了那里，就像自己跟小乐他们比跑圈的那次一样。

拉伸动作吴非没有接触过，郭爷也没说教他，不过吴非很聪明，他依着葫芦画瓢，小乐做什么他就跟着做什么。

“都活动开了吧。”

未等到吴非和小乐停下休息，郭叔开口了，这可是吴非头一遭见到他在训练的过程中开口。

有明师亲自施教，吴非是兴奋不已，兴奋的表情难以言表，可小乐却似乎一点都高兴不起来，满脸愁苦的样子，还有小桐，他也是一副苦深的模样，眼神里还带着几分同情。

“没活动开么？是不是还要跑上几圈？”郭叔第一次问的时候脸上还有着些许笑容，再问的时候却是一脸严肃冷漠。

“活动开了。”吴非笑眯眯地回答，而小乐回答的同一句话却是有气无力，像是极度畏惧一般，小桐则更甚，他竟然哆嗦了一下，说出的话也是让吴非吃惊不已：“郭爷，我今天不舒服……”

“你去做饭。”郭叔没等小桐把话说完，就打断了他的话。

“好的，郭爷。”

见到小桐如释重负一般地离开，吴非突然产生了一种不好的感觉，他很清楚小乐和小桐是什么样子的人，能让他们如此畏惧的，那么等会的训练，肯定不会是容易的事。

“蛙跳，目标后山菜园。”

听到郭爷这句话后，小乐苦笑着叹了口气，眉头皱的更厉害了。

蛙跳是什么东西？吴非正想询问小乐，却看到他背着手，并拢着脚蹲了下来。

吴非也依样蹲到了小乐身边，还朝着他笑了一下，得到的却是小乐嫌弃的白眼。

“十五分钟跳到那里，如果有人没完成，那么两个人一起再来一趟。”

从小木屋到后山菜地，跑过去最多三四分钟的时间，距离不算很远，十五分钟应该足够了，这么容易的事，小乐怎么会有这样子的表情，吴非很是奇怪，扭头去看小乐时，却发现他已经往前跳了几步。

吴非赶紧跟着往前跳，初次尝试这样的训练，让他很是新鲜，跳的距离远频率也快，很快就超过了小乐，并且将他远远地甩在身后。

原本以为自己很快就能跳到后山菜园，可是吴非突然发现自己的双腿酸涨的厉害，再也跳不了那么大，频率也越来越慢，再坚持跳了几下，便忍受不住了，起身站了起来，他打算揉一下腿，再接着往前走。

“谁让你起身的，回到原点，重新跳过。”

郭叔冰冷的声音把吴非吓得哆嗦了一下，跳蛙步的时候，明明看到他已经小跑着往菜园子那边去了，他的声音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呢。

吴非徇声望去，只见郭叔正倚在一棵大树下，冷眼看着他。

“我……”

吴非想辩解一句，可看到郭叔那冷若冰霜的面容，又生生地把话给咽了下去。

往回走的路上，吴非看到了正匀速往前叫的小乐，他跳的距离不长，频率也不是很快，但很是平稳和均匀，虽然额头上也在冒汉，但看起来却似乎不是很辛苦。看到返身往回走的吴非，他似乎并不惊讶，只抬头看了一眼，便又继续往前跳着。

对于吴非来说，跳出了至少五百米开外，又要从头再来，这并不郁闷，郁闷的是自己刚才太急，几乎用光了力气，现在想十五分钟内跳到后山菜园，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了，而郭叔先前就已经发话，如果不能在规定的时间跳到，那等着自己和小乐的，还有一趟同样的距离，这才是最要命的。

现在回想起来，小乐和小桐那副苦大仇深的模样，并不是无中生有，更不是想偷懒不练之类的。

从头再来跳到刚刚返回的位置时，吴非的腿已酸胀的不行，两只脚都在剧烈的发抖，而到菜园至少还有两个这样的距离。

吴非从来都没有如此绝望过，很想起身不再跳下去，可一想到自己如果打了退堂鼓，不仅郭叔会失望放弃自己，连小桐和小乐都会看不起自己，以后的日子，自己肯定会是抬不起头，没有颜面去面对他们，至于给小四和萍姐报仇，那就更成了无稽之谈。

我要坚持下去，无论如何也要坚持下去，我不能让别人看不起自己，更不能让自己看不起自己。吴非心底暗自下着决心，咬着牙继续往前跳着，尽管速度和频率慢了很多，十五分钟之内是如何都不可能完成，但是他没有放弃，一步一步地跳到了终点。

第26章 感觉

到达终点的那一刻，吴非已经感觉不到腿还长在自己身上，酸软的完全使不上力气，本想站起身，可连着两次都没站起来，索性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总算是把腿给伸直了。

因为知道还有着惩罚等着自己，吴非索性闭上了眼睛，人也躺到了地上，等着郭叔的呵斥。

可让他很意外，预想中的情况并没有出现，反而是感觉到了有双手在帮着自己按摩大腿。

睁开眼睛一看，帮忙放松按摩的是小乐，倒底是亲身经历过这种训练的人，他所按的肌肉正是吴非腿上最为酸痛的肌肉，先前都已经麻木的大腿，被他按了一小会儿后，酸痛酸涨的感觉又涌上了头皮。

“谢谢你，小乐。”吴非很是内疚，人家小乐也是同样跳了这么远，自己不仅连累到他还要重跳一次，还让人家帮着按摩放松，就算小乐心胸再开阔，吴非脸皮再厚，这声谢谢也必须要说出来。

“起来，谁让你躺着了？”

郭叔的声音一响起，吴非就条件反射似地弹坐了起来，他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还有着一趟蛙跳要完成，自己被罚也就算了，还连累得小乐也跟着遭殃。

“你给我记着，任何剧烈运动过后，都不能躺下，找死的话可以把我说的当耳边风。”

郭爷并没有催促吴非完成结下来的第二趟蛙跳，只是在一旁冷眼看着小乐替他放松大腿的肌肉。

有着小乐的帮忙，吴非又学样子自己也按摩着，不大一会儿，总算是能够站起来了，只不过还是感觉到没什么力气，仍是有些双腿发软。

“接下来要做什么，不用我讲了吧。”

没等吴非真正的缓过来，郭叔又冰冰冷冷的扔过来一句话。

听到郭叔的话，小乐只默默地看了吴非一眼，便蹲下了身子，双手背到了背后，慢慢朝来时的路跳去。

吴非能够感觉到，小乐看自己的那一眼并不是责备和怨恨，而是满满的担心。

他被连累了都没说二话，自己怎么地也不能撂挑子吧，吴非一咬牙，也蹲下了身子。

两个人跳回来的时候，比先前更是慢了很多，但是郭叔什么都没说，只是看着他们二人搀扶着回到了厨房。

小桐早就已经把饭做好，本来他想去搀扶小乐，可是被郭叔瞪了一眼，只得怏怏地站回到桌子边。

早餐是稀粥和馒头，外加一碟咸菜，和平时没什么两样，可吴非像饿死鬼投胎一般，连喝了几碗粥，又吃了好几个馒头，似乎这些平平常常的东西是山珍海味一般。

“吃完饭，休息一下，半个时辰后门口等我。”

郭叔放下碗筷后，扔下了这句话就回自己的房间了。

他一走，厨房里的气氛才不再那么压抑，小桐当先开口问道：“小乐，你还受得了吗？”

对于小桐关心小乐而把自己当成无物，吴非并不生气，他同样也关切地看向了小乐。

一个人在被自己连累了，没有去责备和怪罪，反而还表示出了关切，这样的人如果还不去珍惜，反而还要吃他的醋，那自己就真的不配是他的朋友了，这样的事情吴非是绝不可能做得出来的。

小乐摇了摇头，对着小桐比划了一些手势，最后目光又落到了吴非的身上。

“喂，你还挺得住吗？”小桐似乎是知道吴非连累到了小乐一般，说的话一点都不客气，连名字都没喊他的。

“我还行，小乐没事吧。”

直到现在小乐的脸还是惨白惨白的，虽然平时他也是白白晰晰的，可是现在的白绝不是正常的肤色。

“小乐没什么大碍，他让我告诉你，早上的这点训练算不得什么，等会儿还有以后，只会比现在更苦，你要做好心理准备。”或许是吴非的话里有对小乐的关心，使得小桐现在说的这番话，不似前一句那么冷漠和生硬。

吴非正打算再吃个馒头，听到小桐这句话后，吓的把馒头都掉到了地上。

果然如小桐所说的一样，重新投入到训练的时候，郭叔布置的第一项任务就是做俯卧撑。

吴非以前见过省城的伪军和鬼子这样训练过，没事时也学着做过，可不得方法要领的他，满打满算的不标准的也只能做上十来个。

而现在，郭爷一张口就是一百个，并且要求他们两个做的时候还得数出声来。

“双手撑开与肩同宽，腰挺直，脚尖顶地，放下时小臂与肩成90度直角，除去手掌和脚尖外，身体任何部位不得触地。”

看到吴非耍赖似地趴在地上，只有头在点来点去，郭叔有些生气，喝斥着说出了俯卧撑的正确姿式。

按着郭叔所说的方法，吴非只做了四个，双臂就已经颤抖的不行，别说再放下去，就连撑都快撑不住了，还有腰的位置，也是酸的不行。

这哪是人能够忍受的了？吴非心里产生了无数个想放弃的念头，可一抬头，发现小乐正咬着牙，一个一个地做着。

“五十九，六十……”

小乐的声音不大，但却像是一记记重锤敲在吴非的心口。

小乐比自己矮，比自己瘦，人家都能够咬牙坚持，而自己脑子里总是想着放弃，这算哪门子要拜师学艺，这算哪门子要给萍姐小四报仇的样子。

小桐在旁边本来是冷眼瞧着，正欲出言相讥，耻笑吴非的无能，却看到本已是精疲力尽的他，突然间爆发出一股力量，连着一口气做了近三十个标准的俯卧撑。

小桐自己也曾受过这样的训练，自然知道做到这一点的难处，他不知道吴非的这股力量是从哪崩发出来的，但是他清楚自己，还有小乐都是不可能做到的。

吴非已然把训练把俯卧撑完全抛开了，他脑子里现在只有着坚持坚持再坚持，双手机械化地起伏着，这已经不是力量在促使着他做训练，而是意志在趋使和控制。

吴非的表现大大地出乎了小乐的意料，也让郭叔吃惊不已。他原本以为，吴非最多能坚持做四五十个，可现在他竟然一口气做了三十来个，稍稍停顿了一下，又连着做了近三十个。

看来这小子的潜力比想像的还要深，我还是小看他了，或许他真的可以成为下一个兵王！郭叔忽然产生了这样的想法。

第27章 要脱层皮

吴非以为蛙跳和俯卧撑已经是郭叔训练最累人的项目了，可是当端腹这一项出来后，他才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难受。

从小桐的嘴里他知道了，不仅仅只是他觉的端腹太难受，连小乐也最害怕这一项。

双手抱头，肘关节往外打开，两脚并拢，脚背绷直，脚尖朝上三十度，保持这个姿势两分钟。这是郭叔亲自示范的标准动作，这个端腹比起后世我军的端腹动作（整个身体平躺，双手掌心向下平放，双脚伸直并拢慢慢抬至45度停顿，然后慢慢放下，双脚一起向上抬，一起向下放。）有着些许不同，但是难度却是大了不少。后者可以锻炼到身体不少部位的肌肉和身体协调性，而前者只是单纯的锻炼腹肌和大腿肌肉。

两分钟看起来时间不长，但是对于初学者吴非来说，简直就是不可逾越的天堑，往往坚持到一分钟以后，不是抬起了上半身，就是双脚弯曲变形，或者是脚触地了，结果自然是一次次被罚重来，害得小乐也跟着受罚，平时硬气的无话可说的小乐，偏偏在这个项目上泪流不止，把吴非内疚的自己扇了自己好几次耳光。最后被逼急了，叫小桐站到了自己小腹上，用上了这种极端的方法，才总算是完成了这项训练。

这一天的训练全是体能上的，蛙跳、俯卧撑、蹲下起立、鸭子步，仰卧起坐还有最难受的端腹，几乎榨尽了吴非和小乐身上的最后一丝气力，训练结束返回住处的时候，小乐被小桐扶着，吴非则被郭叔搀着。

按照吴非所想，郭叔对自己第一天的训练强度不会太大，哪料到会是这个样子。

躺在炕上，尽管身体上的疲累并未舒缓多少，但是吴非脑子里还是在惦记着小乐，端腹训练的时候，小乐流泪的样子让他很难过。小乐和吴非一样，是个倔强的人，不是到了某种极度无法忍受的程度，肯定不会轻易掉泪的。

“小桐，小桐。”

吴非冲外屋喊了两声，他听到厨房有声音，应该是他在烧水和做饭。

“小桐在小乐屋子里，你有什么事吗？”

回应吴非的竟然是郭叔，这让他非常的惊讶，记忆中还从来没有见过郭叔在不是饭点的时候来过厨房。听声响，他这是在做饭，这就更加稀罕了。

“没事，没事！”吴非赶忙回答，刚刚听到郭爷声音的时候，他不自主地坐了起来，本想出去帮手，可又想到自己出去以后会让郭叔尴尬，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郭叔居然在做饭！郭叔居然破天荒地在做饭！这对于吴非来说，简直是不可想象的事情。他原本对郭叔其人就算不上了解，有的只是崇敬和畏惧，现下的这一幕也算是让吴非了解到了这个成天闷在黑屋子里，却能够在战场上大显神威的人，也有着柔情的一面。

吴非能够理解到玉不琢不成器，铁不炼不成钢的含义，所以即使是自己几乎无法忍受他那“铁石心肠”的训练，也没有想过去怨恨于郭叔。

接下来的几天里，小桐仍是没有参与训练，倒是小乐陪着吴非一天天地完成着这些“变态”的训练。尽管是苦不堪言，但是吴非还是咬牙顶了过来。

说来也奇怪，每天累的精疲力尽，但只要休息一晚后，第二天吴非又重新变成生龙活虎的样子，这让郭叔和小乐、小桐惊讶不已。

起初几天，吴非还觉得度日如年，掰着手指算过了几天，到后面逐渐习惯了这种生活，并且已经完全能跟上训练的负荷时，时间对于他来说就不那么重要了。

这天晚饭桌子上，郭叔突然间说道：“吴非，这一周的体能训练你表现的不错，明天好好休息一天，后天咱们开有枪训练。”

听到郭叔的这句话，吴非他们三个人同时露出了兴奋的笑容，特别是吴非，更是咧着嘴笑出了声。

从小桐的嘴里，吴非可是听说郭叔这个人极少夸人，现在得到他的夸奖，足以证明自己这几天的苦没有白吃，足以证明自己完全能够坚持接下来的训练。

“让你休息一天，增加持枪训练，并不代表体能训练就可以扔下了。”不知道是不是三个人放松的笑容让郭叔不舒服了，他这句话的语气又重了些。“体能是一切训练的基本，所以我所说的持枪训练是建立在体能训练之上的，也就是说你们三个后天开始的所有训练都会是荷枪实弹，而且训练要求会比这几天还要严格还要高。”

“郭爷，我也要训练吗？”小桐可怜巴巴地问道，这几天的训练他没有参加，可光是看都把他给吓怕了。

“你说呢？”郭叔瞪了他一眼，那神情像是要吃了他似的。

“荷枪实弹训练是不是要练打枪了？”吴非不关心训练量会不会加大，心心念念着想学会开枪，虽然他已经开过枪，也打死了一个伪军，但是他知道，自己那半桶水，完全是在依葫芦画瓢，模仿别人，离真正的会打枪还远的很。

“哼！打枪？还早得很呢！”郭叔冷笑了一声。

“你不是说荷枪实弹吗？”吴非以为郭叔在逗他玩，不死心地多问了句。

“谁告诉你荷枪实弹就一定要开枪？”郭叔有些不耐烦，不过还是奈着性子解释道：“每个战场都不会摆在眼前，几乎每一场仗都需要急行军，有的甚至会在几十几百公里之外，而在战场上需要消耗的弹药都是个人带上去的，所以在学会打枪之前，必须得练出足以支撑你上战场的体能。”

吴非是个聪明人，听郭叔这样一解释，立刻就明白他所说的道理。就拿上次和白石山游击队并肩作战时来说，那些铁疙瘩一般重的机枪，也是根哥他们四个人一挺抬去的，如若没有一定的体能，别说打仗了，就连这些武器装备恐怕都会搬扛不动。

“郭叔，我明白了，学打枪虽然重要，但是必须得打好基础，就像老人常说的，一口吃不成胖子，以后我不会再问您什么时候教我打枪了。”

吴非这话有拍马屁的嫌疑，可说的却是大实话。

“哈哈，不错不错，孺子可教。”郭叔点头笑道，不过随后那句话却是让吴非他们三个开心不起来。

“做好脱层皮的准备吧！”

第28章 自己人

郭爷的一句话，让本来为明天能够休息而高兴的吴非他们三个，顿时垂头丧气。

“小桐，你们以前也被郭爷训过吧？有他说的这么辛苦吗？”吴非向屋外瞄了一眼，小声问道。

“小乐有过像这几日的训练量，再大的就没有了。”小桐整张脸都是哭丧着的，他话里还有层意思吴非也听出来了，那就是他连这几日的训练量都没尝试过。

听到小桐的回答，本来还信心百倍的吴非也一下蔫了，扭头去看小乐时，却发现他依旧是一脸平静，像个局外人一般。

“你不担心和害怕吗？”吴非好奇地问了一句。

小乐面带微笑，轻摇了下头，接着又比划了几下手势。

“船到桥头自然直，车到山前，必有路！”

小桐翻译的很简洁，或许是小乐的乐观感染到了他，他的脸上也展露出了笑容。

他们两个都能够放得开，那自己就更没什么好怕的，吴非也跟着笑了，帮着收拾好了碗筷，又打水洗了个澡，上到炕上美美的熟睡过去。

尽管郭叔已经说了让休息一天，但吴非身体内的生物钟还是准时唤醒了他。

穿好衣服鞋子，吴非就打算出门晨跑，可忽然间想到郭爷说了马上要携枪训练，便回身取下了挂在墙上的枪，顺带着把子袋弹也背到了身上。

一出门就发现小乐和小桐也已起床，而且和自己一样都是肩着枪的，不同的是除了枪之外，吴非只背了个子弹袋，而他们还有着干粮袋、水壶和手榴弹袋，几乎和二马山那些土匪出征时一模一样。

这些东西吴非可是没有，正想询问小桐怎么样才能配齐这些装备，却见到小乐朝身前的地上指了指。

顺着他手指往地上看，吴非这才发现，他们已经替自己准备好整套的装备，好像算准了今天早上会晨跑一般。

“谢谢！谢谢！”

吴非喜笑颜开，飞快地路了过去，捡起这些东西就往身上挂。他虽然见过别人身上佩挂有这些东西，但却是不懂顺序和挂戴方法，好在有小乐和小桐帮手，才很快地整理好。

“这是什么？”

吴非好奇地问着地上剩下的两个沉重的东西。

“沙袋！”小桐幸灾乐祸地笑道：“这是郭爷以前给小乐做的，不过现在它们归你了！”

吴非以前见过小乐把这两个用深绿色帆布缝制的东西，只是不知道里面装着沙子而已。

“你以前就是绑着这个东西跑圈的？”吴非望向了小乐，得到的自然是他的点头。

“包括那次和我比赛？”吴非很是惊憾，这两个沙袋被他提在手中，每个至少都有十来斤。

小乐仍然点了点头。

“那我上次赢你？”吴非没有说下去，他这个人自尊心极强，脾气也很倔强，跑步这个自己最擅长的东西，原以为可以辗压小乐，可没想到人家虽然是输了，却是输在脚上缚了这足足二十来斤的沙袋，这一刻对于他自信心的打击，可不是星儿半点，简直就是赤裸裸的羞辱，让吴非几乎没有半点勇气去面对他们。

小乐发觉到了吴非的失落，从他手上接过了沙袋，细心地将它们给绑到了吴非的小腿上，末了还冲他竖了竖大拇指。

“吴非，小乐很看重你，你可不能让他还有我和郭爷失望。”小桐把看重两个字说的很重，至于后面的他和郭爷，明摆着是副带的。

小乐已经在行动上表示了，小桐也这样说话了，如果吴非还扭扭捏捏的话，那他也就太矫情了。

“走，我们开始跑起来吧！”吴非坚定地点了下头，然后率先跑了出去，边跑边招手边呼唤着。

很快吴非就知道绑了沙袋对跑步的影响，脚上始终觉得有股力量在拖住他，想加速也加不起来，围着后山跑了几圈之后，明显感觉到快要跟不上小乐和小桐俩了。

好在这是他们三个自发的放松跑，没有人对他们的速度进行限制，小乐和小桐见他有些吃力了，也跟着放缓了步子。

有着小桐在一旁叽叽喳喳地说着话，有着小乐不时投过来的关切目光，这一趟本来沉重的晨跑，在不知不觉中就跑完了。

回来之后，三人惊奇地发现，郭叔居然做好了早饭，显然他发现了他们仨个去晨练了。

连着两餐都是郭叔下的厨，这让吴非他们很是感动，要知道以往，除去带领他们训练，他可是连门都不出的，成天闷在黑屋子里面。

“今天是让你们休息复原的，晨练一下也就行了，其他的时间你们最好还是老老实实的休息，否则明天你们会吃不消的。”郭爷吃的很少，喝了一碗粥就离开了，在门前还叮嘱了一句。

“我是不想替你们几个兔崽子做饭。”看到吴非他们三个都是一脸惊奇欣喜的样子，郭爷又违心地补了一句。

“老规矩，谁输了谁洗碗收拾！”郭爷一离开，小桐就像是放出笼子的兔子，兴奋地叫嚷着。

“什么老规矩？”

吴非可从来都不知道有什么老规矩，没训练之前，做饭洗碗几乎都是他一人给包了。

“我和小乐以前是剪刀石头布，现在多了你，那咱们就手心手背吧！”小桐难得的自己出了个主意，在吴非的记忆中，以往的他只是小乐的跟屁虫和传声筒。

“以前你们都是猜拳来决定谁做家务的呀？怎么没人告诉我？原来你们是在欺负我呀。”吴非装着有些生气。

“以前你只是捡来的臭小子，算不得上自己人，干嘛要告诉你，有人使唤多好呀。”小桐并不在意吴非看似生气的话，反而还强词夺理。

不过他话里的那句“自己人”，很是让吴非受用。他也清楚，换作自己也不会对一个新来的人就直接推心置腹，这中间肯定是要有个过程的。

现在看来，不光郭爷真正的接纳了自己，连小乐和小桐也都真正的接纳了自己。这种承认，远比任何的夸奖，甚至是比拥有一支枪，还让吴非高兴。

“既然是猜拳，那我怎么好像没见过小乐下过厨，难不成……”吴非其实已经明白小桐每次都会输给小乐，却故意地逗弄了一下他。

“手心手背，你来不来。”小桐满脸的通红，似乎有些恼怒。

“来，来，来，谁怕谁。”吴非和小乐对视了一眼，果断地出了手背，小乐像是心有灵犀一般也出了手背，而小桐……

“又输了！”某人悲催地叹着气。

第29章 训（一）

怀揣着对携枪训练的期望，吴非起的比往日还早，按照小乐小桐所教的方法，把子弹袋等装备都整整齐齐地戴在了身上，包括两个沙袋也绑到了小腿上，活动完身体后小乐他们才刚刚出门，见到正蹦蹦哒哒的他，都觉的好惊讶。

“吴非，你是个受虐狂吗”小桐很不理解他的做法。

“我想早点学枪！”吴非冲他笑了一下，小桐没有自己身上背负的血海深仇，一个无无欲无求的人，怎么可能会有自己这样的动力。

“你再怎么想学枪，也不能把身体累坏了呀，你不用睡觉的吗？“小桐还在唠叨着。

”我休息好了，谢谢你的关心小桐。“吴非说这句话的时候，看向了小乐，他先前见到自己的时候，也是很惊讶，同时还流露出了很是关切的神情。他这句话虽然是在对小桐讲，但实际上更像是在感谢小乐。

吴非投去的目光，让小乐惊慌地把头扭去了别处，就好像不接受他的感谢似的。

这家伙这段时间怎么奇奇怪怪的？吴非有些纳闷，按照他的想法，一个如此优秀的男人，不应该像个女子一般扭扭捏捏的呀。

”都起来了呀，不错，算是有点上进心。“

吴非正胡思乱想的时候，郭叔出来了，看到他们三个已经准备好，显得较为欣慰。

郭叔今日也同样是全副装备，犹同是上战场一样。

平常郭叔都是两手空空，突然这么正式，让吴非有些疑惑，正打算问下小桐，却看到他们两个都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

难道郭叔穿戴成这样有什么深意吗？吴非暗自揣测。

”今天带你们下山透透气。“郭叔脸上带着笑容，可是这个笑却让人感到了不安。

吴非也隐约觉得了哪儿不对，望向了小乐，却是看到了他在苦笑，还冲他摊了摊手。

”别愣着了，出发吧！小乐开路，想往哪边走就往哪边走。“

没等吴非问明白他们二人为什么会这样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郭叔又开口了。

小乐在最前，吴非跟在了他身后，然后是小桐，郭叔走在了最后。出二马山山寨关口前，他们几个还是走着路，可和守在关隘前的土匪打过招呼，出了山门后，小乐便当先跑了起来。

他跑的速度不快，步幅也小，这让吴非感觉到很别扭，他习惯大步跑，虽然脚上的两个沙袋会影响拖累到，可小乐的这种跑法还是让他难以适应。

”小乐，你这和走没什么区别，能不能快点？“

跑出一段距离后，吴非终于是忍不住开口了。

可没想到，听到这话后，小乐扭转了头，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身后的小桐则是怨嗔了一句：”你想逞能就跑前头去，没人拉着你。“

他们这是怎么了？自己貌似没说错什么话呀？昨天还是自己人，怎么这会儿态度就成这样了呢这因为说了句要加快点速度？

尽管很是不爽，但吴非还是忍在了心里，默默地跟在了小乐身后，努力地调整着步点。

初春的二马山，到处都是新绿，田间地里虽然还未开始播种，但还是有些野草倔强地向人们展露着它们顽强的生命力。光秃秃地树枝上，众多的嫩芽也在争相地探头，林间早起的鸟儿欢快地唱叫着。

这一切的一切是那么的美好，如果不是身上还担着替萍姐、小四复仇的重担，吴非真想一辈子这窝在这二马山了，过着和三当家他们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的生活，过着和小乐小桐每日训练、每日玩乐、猜拳做家务的平淡日子。

吴非没出过二马山，来这都是在昏迷中，唯一一次下山还是急匆匆地去上战场，这次算是他真正的走出二马山，这让他也对于周边的一切一切都很新鲜、很好奇，沉重的装备和脚下的沙袋仿佛是被遗忘了。

跑跑停停走走，也没去算到底走了多久，反正是从出发时的旭日东升到现在的日上三竿。吴非倒还不觉着怎么累，可身后的小桐却是喘着粗气，已经快走不动道了。

小乐返身接过了小桐的枪，还打算把他身上的手榴弹袋也给取下来，却被吴非抢先拿了过去，顺带着把小乐已经挂到自己肩膀上的枪也给取了下来，背到了自己身上。

“你能行吗？”小桐叉着腰，疑惑地问道，他盯着吴非腿上绑着的两个沙袋，像是看怪物一般地看着他。

“我没事，子弹袋和干粮袋也给我吧，我帮你背。”吴非部他笑了一下，一副很是轻松的样子，实际上他也已经感到了些许疲惫。

“你可以一时替他背这些东西，但是你能够帮他一世吗？你可以在战场让鬼子的子弹绕着他飞吗？你可以保证每次上战场都能够这样帮他吗就算你能够做到，但若是你不在他边上的时候，他该怎么办呢等着别人来帮他？你们现在不是在帮他，而是在害他！”

郭叔的声音在身上冷冷的响起，吓的小桐轻轻抖了一下，也让吴非不自主地停下了去解干粮袋的动作。

是啊，谁能够作这样的保证呢吴非自问是不可能做到的，小乐同样没办法能做到这一点。

正如郭叔话里所说的那样，如果在训练的时候都要这样去帮，等到真正的上到了战场，那又该怎么办呢

就像自己一样，如果不去苦练，想着靠别人去复仇，那干脆就趁早打消这个念头算了。

想到这里，吴非把手榴弹袋又重新挂回到小桐的身上，枪也递还了回去。

“你们都能行，我也一定能做到！”

吴非看见，小桐的眼泪已经在眼眶打转，可还是倔强地忍住了。

“没错，你一定行的！”吴非坚定地说道，他还在小桐眼前举了下拳，算是支持和相信他。

小乐则走到了小桐跟前，替他拭去了眼中的泪水，并向他竖起了大拇指，见到小桐破涕为笑，他又重重地朝他点了点头，然后才返向身走到了最前面。

三个少年极具煽情的一幕，在郭叔的眼里却是没有任何反应，他只是拿着自己的那杆烟枪，在一旁津津有味地抽着。

第30章 训（二）

小小的波折过后，四人又继续前行。

小乐领的路都不太好走，这对本就已经很吃力的小桐来说，就显得更为辛苦了。

大家都没有吃早餐，眼见着就要正午，而郭叔似乎还没有停下来休息的打算，吴非很想替小桐、小乐他们问上一声，他以前帮补四麻家时，常会挨上几顿饿，早已经习惯了，不过小乐他们，似乎是没过过这样的生活，前面那段路程不好，越到后面，他俩肚子的叫声就越频繁了。但是他一回头瞧见郭叔那张冰冷的脸时，想问的话又不敢讲出口，只得生生地憋了回去。他可不想让郭叔产生是自己忍受不了，才借小乐他们的名义说要休息。

或许是吴非频繁的回头，又或者是小桐肚子的咕噜声让郭叔听到了，转过一个山头的时候，他终于是发话了：“小乐，前面左拐，咱们去赵家庄。”

这句话像是天降甘霖一般，让吴非他们三个如重负，走路的步子都轻快了许多。

走出不远，又转过了一座山头，一个不小的村子出现在了眼前。

二马山周边也有着不少村子，但是都没有眼前这个叫赵家庄的村子大，山头这边都能看见至少几十户人家，山头那边明显也还有着其它人家。

“郭爷，这个村子不小哦，你来过的对吗？”

问话的是小桐，眼见着就可以停下休息，他爱说话的毛病又开始了。

“嗯。”

可能是小桐后半段的表现让郭叔比较满意，平常几乎不回答小桐话的他，破天荒地回应了他。

“这个村子好像鬼子没有被鬼子扫荡过。”吴非观察的比较细心，他见自己四人离村口尚远，便有人往村子里跑，而且先前在村前较远的一个光秃秃地小土包上，倒下去了一棵孤零零的小树，若不是细心的话，这个细节，人根本不会注意到。

“你是怎么判断这个村子没被鬼子扫荡过？”郭叔对吴非这句没头没脑的话很是好奇。

“很简单呀。”吴非用半卖弄的语气说道：“刚刚跑进村子的那人应该是警戒的，我们四个人带着枪过来，要不被误认为汉奸，要么就是被误认为为三当家他们这样的人。如果是普通的村子，这会应该有大波动了，他们或者会开始逃跑，要和就会有人出来打探，可这两点都没出现，说明这里的人是有组织的。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先前那个土包上倒下去了一棵树，虽然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但我可以确定，这棵倒下去的不起眼的小树，肯定是一个警示的信号。既然这个村子有着这些准备和办法，那么鬼子想要扫荡这里，基本上不会有太大收获，最多烧烧房子，可您看，这里的房子又大都是些石头垒成的，就是想烧也烧不起来。”

“哈哈，不错，眼力劲不错，是个好苗子。”郭叔爽朗地笑了起来。

“啧啧，吴非，看不出来，你竟然懂得这么多。”小桐话语中是满满的羡慕。

“这不算什么见识，细心一点就能发现。”吴非听到小桐的夸奖本来是很高兴，可是看到小乐低着头，很是羞愧的样子，立刻就明白了他的心思。试想一下，连枪都还不算会使的吴非都发现了这些细节，而自己却是毫无察觉，换作谁都会有些羞愧，当然小桐这种近乎不解世事的人除外。

“你能有这种眼光和细致，也不枉为我当初把你从雪地里捡来，不枉我舍弃颜面把你从老三那边拎回来。”郭叔很是满意吴非刚刚的回答，脸上的神情也是吴非几乎从没见过的自豪。

“是啊，是啊，刚开始的时候我还以为来了只白眼狼，但是现在。。。。。。”小桐嬉皮笑脸地接过了话，但是没说完又把话题给扯开了，对着郭叔说道：“吴非来了以后，虽然我要和小乐挤一间屋子，但确实比以前要开心很多。”

小桐说完这些话，得意地朝吴非使了个眼色，这是在向他邀功呢。

小乐本来是低着头，但听到郭叔说这些话的时候，他重又抬起了头，和小桐一样，他的目光也是落在吴非的身上，只是和小桐有稍许不同，他的目光中带着微微自豪，或许是因为郭叔话中的把吴非捡回来，自已的意愿是最重要的原因吧。

”郭叔，我们还要进村吗？“

吴非被夸得有些脸红，特别是从小乐的眼中，他看到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这让他更加的不好意思，索性把话题引向了别处，这个饥肠辘辘的时候，最能引开小乐和小桐注意力的当然是休息和吃饭。

”不，我们不能进去。“郭叔摇头道：”你都发现了村子里有了警戒，怎么还想着进村。你别小看了赵家庄，方圆百里的土匪从来都不敢侵犯。还有，鬼子并不是没来过，只是每次来都双手空空而回，再加上这里也没有对他们的统治造成太大的影响，说白了就是这儿并没有对涞源的鬼子产生威胁，所以才会有像世外桃源般的赵家庄存在。“

”那我们要掉头走吗？“小桐有点泄气，他可是急切盼着能休息会儿，能吃上点东西。

”不，我们应该不用走。“吴非瞧了眼郭叔，他并没有动身的打算，只是乐哉优哉地吸着他的大烟袋，心中一动，抢先回答了小桐的话。

”哦，你怎么看出来我们不用走的“郭叔这次没有太吃惊，笑眯眯地看着吴非。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郭叔您应该在等人，等村子里出来的人。”吴非心胸有成竹地回答。

“继续说下去。”郭叔已经不是在等他回话，而是在借着吴非的话，教导小乐和小桐二人。

“看您安若泰山的样子，自然是不会有离开的打算。”吴非没有半分藏拙，大大方方地说道：“如果我所料没错，这里应当有您的熟人。而且我猜测，赵家庄之所以不惧土匪，背后肯定会有一股力量，一股土匪惹不起也不敢惹的力量。”

吴非这话并不是信口开河，他虽然涉世未深，但也明白，这个世界没有平白无故的因果，赵家庄能独善其身的伫在这里，肯定有着旁人所不知道的内情，而郭叔却似乎像是知道这个内情的人。在知道内情的情况下，还敢于带自己和小乐他们来，那充争说明，这里有着他的熟人或者是朋友。

第31章 训（三）

小桐可能没明白吴非讲的是什么，但是小乐却已经很清楚了，对于吴非的这份观察力，他是真真感受到了自愧不如。

“好小子！”郭叔磕去了烟锅里的烟灰，冲着吴非树了个大拇指，接着说道：“若是你能猜着这赵家庄背后的势力和我的那个熟人是谁，那你这方面我就可以不用教你了。”

吴非淡淡一笑，说道：“郭叔，其实我已经知道了这里是谁的地盘。”他用手指向村口，说道：“这儿是白石山游击队的老窝，而您那朋友就是白石山游击队的伍队长。”

顺着吴非的手指，小乐和小桐都能够看到一个身村魁梧的大汉正往这边跑来，只是距离有些远，看不清那人的模样。

“好，不错，不错。吴非，你是我所见过的年青人里面观察力和细心程度最好的一个。”郭爷看来心情很好，对吴非甚是满意，又夸奖了他一句，接着却又扭头训斥了小乐他们一句：“你们两个要多向吴非学习这一点，以后会对你们有莫大的好处。”

来人果真是白石山的伍队长，不过和上次不一样，他一副普通庄稼汉的装束，头上还包着一块白毛巾，只是颜色已经泛黄，如果不是认识他，吴非绝对不会把他和那天那个杀神般的人联系到一起。

“我说怎么今天一大早喜鹊就在门口叫呢，原来果真有贵客登门。”

伍队长满面笑容地迎了过来，老远就伸出了自己的手。

“带着几个小辈到处转转，结果转到你伍队长这，想着到了家门口都不来拜访一下，会让人说姓郭的不识理数。这才来叨扰伍队长你了。”

“郭当家的这是看得起我，才来的赵家庄，说叨扰那就见外了，我白石山还欠着贵寨一份天大的人情呢。”

“伍队长客气了，都是邻居，还都是抗日的一份子，相互帮衬着那是应该的。”

“哪里哪里，欠了就是欠了，这是铁打的事实，伍某正想着哪天专程去拜访二马山几位当家的，没想到郭爷亲自登门了，真是惊喜之极。”

吴非好奇地看着他们两个稍显虚伪的寒喧客套，差点没笑出来，他可从来没经历过这种场合。

小乐和小桐倒似很常见，俩人都微笑着站在郭叔身边，三人一相比较，立刻显示了吴非土不可奈。

“这个小兄弟也来了呀？伍某还没谢谢你赠枪之情呢。”

伍队长很是热情，他还没忘记那天吴非和他手下抢枪后来又赠枪的举动。

“不用谢，不用谢。”吴非有点不好意思，他倒不是因为人家感谢而脸红，而是感觉到自己太没有历练，被小乐和小桐比下去了而羞愧。

“小乐兄弟也大驾光临了呀，稀客稀客，要是让大春子他们几个知道你来了，肯定会很高兴。”

伍队长这个人看来很是善于人际交情，他居然连小乐和吴非这样的小年青都记的清清楚楚。

“伍队长说的大春子是谁呀？”趁着小乐和郭叔和伍队长说话的时候，吴非偷偷地问小桐。

“白石山的一个人，枪打的很准，他们不知道从哪知道小乐的枪法很好，一直叫嚷着要和小乐比试比试。”吴非和小乐都被伍队长“热烈欢迎”了，单单没提到他，这让小桐心里有些不舒服，说出的话也是半冷不热。

“原来是这样啊！”吴非恍然大悟，听到小桐的解释后，他开始有些羡慕起小乐来。

“这位小兄弟叫什么，咱们应该不是头次见，只是无缘认识，也欢迎你来赵家庄做客。”

伍队长还是没有落下小桐，这让小桐很是高兴，也让吴非对这个人的好感也越加强烈。试想下，一个统帅着一支武装的队长，做人做事能细致到如此地步，能不让人心生佩服么

“他叫小桐，是小乐的同伴。”没等小桐自我介绍，郭叔先开口了：“小桐，这是大名鼎鼎的伍队长，过来见个礼。”

“郭当家的，这可不能，我哪当得起小桐兄弟的礼，如若小桐兄弟不嫌弃的话，以后叫声伍哥就好。”

伍队长生怕小桐当真行什么大礼，赶记拉住了小桐的手，顺手还轻轻拍了下他的胳膊。

“伍哥。”也不知道是因为被陌生人拉住手了还是其它的什么原因，小桐的脸刷地一下红了，喊人的声音也是小的可怜。

伍队长也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一样，眉头微皱了下，随即又很快恢复了笑脸，对着郭叔说道：“你看我这主人当的，让贵客在村子外面站了半天了，真是失礼，郭当家的，各位，一起进村休息休息。”说话的同时，他作出了请的手势。

在村子外面，吴非没有发觉到这儿和别处有太多不同，唯一的差异可能就是有着警戒哨、消息树之类的，可一进到村子里面，立马就发现了这里的不一样。村子里除了居家的老人小孩外，更多的是些肩着枪走动的游击队员，他们有的甚至还穿着破旧的军装，只是这军装和伪军、鬼子的土黄色不同，他们的颜色是是深灰色，不过有军装的人只占了极少数，更多的还是老百姓装饰，和老百姓最大的区别就是肩上的那支枪。

“伍队长，你们队伍现在的装备不错哦。”郭叔忽然说了这样一句话。

“是啊，比前段时间好太多了，这还得感谢郭当家的大仁大义，上次联合作战把大头让给了我们，要不然我这边还配齐不了人手一支枪。”

吴非虽然见识不够，但也看得出来，白石山的武器装备和着二马山土匪还是有着较大的差距。而且从伍队长的话中能听得出，如果不是这次打胜的缴获，连枪都没有这么多，恐怕有的人还得扛着大刀片子和梭标。

从进村子开始，一路上遇到的人，都非常有礼貌地打着招呼敬着礼，吴非先还以为他们是在向伍队长行礼，到后来才明白，原来人这是在向他们表示欢迎的礼节。

这和二马山上的土匪队伍有着非常大的区别，吴非很是好奇，这样一支纪律严明的队伍，为什么三当家会一口一个共匪共匪的叫，当初还不肯下山去救援。

第32章 训（四）

郭叔吴非他们来的时候正是饭点，饭桌上只有一盆地瓜、一盘子咸菜和一盆高梁米饭，看样子就是伍队长他们的中饭，但既然他们几个来了，作为主人的伍队长自然不会如此待客，进屋就呼呼着：“大春，去乡亲家买只鸡请赵大娘杀煮了，再炒盘鸡蛋，下些面条来。”

“这不行，伍队长，你们吃什么咱就吃什么，如果你非得要杀鸡的话，那就是赶郭某走呀。”

郭叔当然不会让人破费，吴非他们几个可能不清楚，但他却是知道，白石山游击队的日子并不好过，宽裕点的时候还会接济困难的乡亲，若不是上次打的胜仗，可能平素都还没这样的伙食。

“郭当家的，你可千万别这样说，您和二马山的弟兄们可是我们的朋友，俗话说得好，朋友来了有好酒，咱这虽没有好酒，可再怎么也不能让朋友吃糙粮呀。”伍队长一边劝说郭叔，一边吩咐着手下：“大春，快去快去，郭当家他们也应该饿了，请赵大娘加快点速度。”

“大春兄弟，这事不能依你们伍队长，听郭某的，鸡就别杀了，鸡蛋也别炒了，有面条的话就下一点来。”郭叔生怕这个叫大春的不听自己的，又说道：“你不是念叨着要和小乐比枪法吗？只要你这事听我的，我就让小乐下午和你比试比试。”

“队长，你看……”

显然郭叔的后一句话起了作用，大春子明显的很是期望能够和小乐比枪。

“既然郭当家的都这样说了，那就按他的话去做吧，请赵大娘做快点就好，客人都饿了。”

伍队长不是个扭捏的人，郭叔都这样讲了，他也就没再坚持客套。

面条很快就端来了，整整一脸盆，还顺带着一大碗黄澄澄的炒鸡蛋和一小碗油爆辣子。

吴非他们三个小年青早已饥肠辘辘，也顾不得什么形象不形象的，盛上面条后就着辣子咸菜和鸡蛋，连吃了好几碗。

等到他们吃饱喝足后才注意到，伍队长他们几个白石山的人，没有任何一个去动面条和鸡蛋，都是高梁红薯就咸菜，这让吴非顿时觉的脸有些发烧，看小乐和小桐，他们也同样的有些不好意思。

对于白石山的人，吴非本来就感觉蛮好的，经过今天这一茬，那就印象更好了。这样出色的一支队伍，又有着这样优秀的领导者，吴非坚信，他们的前路会是无限光明。

稍稍休息了一会，大春他们几个就拉着小乐去比枪。

郭叔也乐于看到让小乐吴非他们见识见识什么叫人外有人，当即就同意了这个提议。

赵家庄后面不到两公里就是白石山，又是个比较大的村子，这也正是伍队长他们为什么把这选择成老家的原因。庄子后面有着一块打麦场，农忙时便是村民们用来打麦子的地方，现在不是季节，便成了白色山游击队的训练场。

打麦场紧挨着一座光秃秃的小山丘，只要架好靶子做好警戒，便成了一个极佳的靶场。

大春和小乐要比枪的地方，就选在了这里。

吴非他们到达训练场的时候，恰恰好是白石山游击队准备下午训练的时间，百来号人正分成十余个班组在进行着队列操练。

吴非在二马山上见识过也参与过这种训练，和他们一比，白石山游击队虽然没那么整齐，但是同样也都很是严肃。他看得出来，这些训练的人中间有着不少的新兵，有的人甚至连左右都还分不清，可每个人都很是认真。

伍队长和大春他们并没有因为新兵们没有在旁人眼前出丑而生气，反而还兴致勃勃地让郭叔指点指点。

郭叔是什么样的人物，当然不会越俎代庖，笑着委婉拒绝了，甚至还夸赞了一番白石山的军纪严明。

既然要比试了，训练自然是搞不成了，伍队长一声令下，打麦场飞快就空了出来。几个老战士没用吩咐，就在周边散开了，他们是去充当警戒哨。这样的措施倒不是担心枪声会招来敌人，而是担心村民们还有他们伺养的牲畜会误入到靶场。

大春和小乐一人扛着一个木制人形靶子插到了山丘底下。

本来这不用小乐亲自动手，但大春非不同意占他便宜，说是让他熟悉下靶场和靶子。

大春的做法搏得了郭叔的赞扬，吴非也是很欣赏大春的这个举动，他是个新手，虽然不是很明白这样做好处到底在哪，但是人家至少做出了一个姿态，这可要比二马山那些家伙们强多了。

“小乐，，赢他有把握吗？”

吴非轻声地问了一句，自己人和外人比试，他当然想看到小乐胜，尽管他对白石山游击队的感觉不错。

小乐挤出了些许笑容，轻轻地摇了摇头，见吴非有些失望，他又重新点了下头。

“小乐兄弟，我们各打五发子弹，全部上靶者为胜，怎么样？”

大春首先划出了道道，可在小桐的耳中却是显得格外好笑，他一下子居然没有禁住声笑了出来。在他心目中打中靶子算是最基本的，若真要这样比，不用小乐上场，估计自己都能完胜他们。

“小桐！”

郭叔黑着脸目露凶光，斥了他一句。

“小桐兄弟也有兴趣吗。要不等会我们也比试一场？”

伍队长和大春没有因为小桐的笑而生气，倒是大春边上一个瘦黑的年轻人怒目相向。

“好呀，比就比。”

小桐巴不得能展示展示自己的枪法，在家一直被小乐压一头，看吴非发展的趋势，超过自己也是必然的。既然家里横不过，在外面威风威风也是不错的。

“小乐兄弟，我先现个丑，你若觉得行，咱们再正式比试。”

大春取下了肩上的长枪，是鬼子制式的三八大盖。

吴非的记忆中，这个大春上次可是机枪手，怎么会突然间换成了步枪，心中当下就明白了这场比试不会是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只见大春拉开枪栓推弹上弹，转身朝后奔去，直到打麦场最边缘才停住了脚步。

远远地都能感觉到大春身上有股特别的气势，他右手提前步枪，呈弓步站着，整个人犹同一支即将射出的利箭一般。

“开始！”

随着伍队长的一声令下，大春猛地冲了起来，与此同时，枪往前递，左手把住了护木，枪托顶住了肩窝，急速行进中射发了一颗子弹，木制靶子轻微晃动了一下，靶后的土坡上腾起了一小撮黄尘，很明显他打中靶子了。

第33章 一鸣惊人

大春急速奔跑中的第一枪稳稳地命中了靶子，紧接着又是飞扑在地上，倒下去的瞬间射出了一枪，靶子同样颤抖了一下，土坡上再度腾起了一小撮黄尘。

小桐傻了，他以为大春他们要比的只有静止射击，哪里料到居然会是这么高难度，他求援似地看向了小乐和吴非。

小乐的神情很平静，倒是吴非，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他曾见过郭叔能在高速移动中打中目标，原以为这可能是郭叔的看家本领，哪曾想到白石山一个其貌不扬的年轻人居然也能够做到。

“小乐，我该怎么办？”小桐很是着急，他已经看得见自己将要落败的情景。

小乐比划了几下手势，轻轻摇了摇头，还叹了口气。

吴非见他一副兴奋不起来的样子，忙出声询问：“小桐，小乐他说什么？”

“他说这还不是最难的，等会儿还有高速移动中射击移动靶。他都没把握能赢这个大春，至于我就自求多福了。”小桐萎靡不振地说道。

“打移动靶？靶子怎么移动？”吴非惊奇地问道。

听到他的问话，小乐比划了一阵手势，然后看向了场中继续射击的大春。

“小乐说，靶子前面有一条一人多深的沟，等会会有人举着靶子来回的跑，靶子就是这样移动的！”

没等吴非发问，小桐先翻译出来了小乐的话。

尽管吴非上过一次战场，但是对于打枪他还完完全全是个门外汉是个新手，以前听都没听过什么静止射击、移动射击、射击移动靶子之类的东西，他知道，今天下午的这场比试，将会大开自己的眼界。

二人问答间，大春已然打完了五发子弹，报靶的结果是五发全中。

“小乐兄弟，今天下午我们比三场，这是第一场的比法，你觉得行吗？”

大春将枪挂到了肩上，得意洋洋地朝小乐喊着。

吴非虽然知道小乐已得郭叔的真传，也见识过他的枪法，可是如此高难度的射击比试，还是让他有些替小乐担心。

大春的得意，小乐只是回以淡淡一笑，他看了一眼郭叔，又看了一眼吴非和小桐，便从肩上取下了枪，对伍队长点了一下头。

“我说大春，人家小乐兄弟已经准备好了，你要不要歇口气再比呀？”

小桐听不出来这话有什么含义，但是在吴非耳中，却是那么的舒服，伍队长说的这句话有点激将的味道，明显地带着想帮小乐的意思，大春被这话一激，自然不会停下休息一下再比，这对小乐来说其实是占了便宜，毕竟他已经疾跑过一回，持枪肯定不会有刚刚那么顺手和稳当，至少在呼吸的控制上，绝不可能有刚才那么容易。

这是吴非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见识小乐的真正实力，以前尽管自己和他比试过一次跑圈，但那是人家脚上绑了两个重重的沙袋的结果，算不得数。

自己和他倒底有多大的差距，今天之后，应该会有一个清晰的界定。吴非是个聪明的人，更是个好学的人，他对于比试的结果虽然看重，但是他更看重的却是小乐打枪倒底能到达什么样的程度。

随着伍队长下达了开始的口令，大春和小乐同时窜了出去，前几步大春还能和小乐并驾齐驱，可短短的十来步之后，他便落后了小乐一个身位，要知道他的身材可是要比小乐魁梧得多。

“啪！”

“啪、啪！”

大春当先打出了一枪，可就在他响枪的同时，小乐却是打出了两枪。

两人用的都是三八大盖，不是快慢机和花机关和捷克式是全自动的，它打完一枪之后，必须拉动枪栓重新推弹上膛，这中间是需要时间间隔的，而小乐这两枪的声音间隔非常的短，就像中间的这些步骤不存在似的。

当小乐所打的靶子后面土坡上先后腾起两团黄尘时，在一旁观战的白石山游击队的队伍响起了热烈的喝彩声。

当然这掌声和喝彩声不是给自己的，这一点在场中比试的大春很是明白，他就近在小乐身旁，虽然也是在瞄靶，但是小乐的每一个动作还是全落在他的眼里，尽管不能确定这两枪有没有上靶，但是他知道，光小乐能够做出这样的动作，能够打出这样间隔速度的两枪来，自己已然已经输了。

心中有了这样的念头，手上和脚上的动作就慢了，开出的一枪自然也就失了准头，当射空第二枪后，大春索性停了下来，专心观摩欣赏起小乐的表演来。

小乐并没有受到观众喝彩的影响，也没有去管身后大春已然停止前进的步伐，依然急速前进着，在先前大春扑倒的地方，他做了同样的前扑，打出了同样的一枪，不同的是，扑倒到地上后，他立刻连续翻滚着，翻滚的同时，手上动作没有停下，拉动枪栓推弹上膛，在第三个翻滚的时候，开枪了。

“好！”

“好！”

这两枪又搏得了一片的喝彩声和掌声，连大春和伍队长都不约而同地喊出了声。

尽管还没看到小乐打出第五枪，但前四枪已经足够震憾吴非了，前一刻他还在期盼着能看到小乐真实的本事，也做好了他确实强过自己的心理准备，可当亲眼目睹这一幕时，吴非还是彻底被征服了。

原先以为他可能会比自己强上那么一点点，现在看来自己连他的边都挨不上，自己或许是一棵正在成长的幼苗，但小乐却已经是一棵枝叶茂盛的参天大树，两者之间压根就没有什么可比性。

小桐同样被震惊了，他和小乐相处的时间不短了，可是从来不知道他已经厉害到这种程度。忽然间他想起了郭叔说过的一句话：三年不飞，一飞冲天；三年不鸣，一鸣惊人。

现下的小乐不正是这样吗？他虽遭逢重大变故，失去了语言功能，成了一个连普通人都不如的哑巴，可是他硬是凭借着自己的努力，凭借着常人难以想象的恒心毅力和韧劲，成为了旁人眼里可望而不可及的翱翔在蓝天上的鹰！

第34章 枪的主人

报靶的结果小乐五发全中，而大春的靶子上只命中了一发，他只打了两枪，第二枪脱靶以后，剩下的三发他就没再打。

“小乐兄弟，你赢了！”大春没说继续比下去，直接就认输了。

“移动靶子不打了？”小桐代为询问，小乐镇住大春的这一手，不仅洗去了小桐的所有担心，还让他颇为得意，言语中都能听得出来炫耀的味道。

“不用比了，我认输了，小乐兄弟的枪法不是我能比得上的，不过若是小乐兄弟愿意露上一手，让我们白石山的弟兄们开开眼界，那就求之不得了。”大春的话说的不卑不亢，连小桐都感觉不到他有为比试输了的失落。

吴非自认为做不到大春这般大度，尽管上场和小乐比试的不是他，但是见到小乐神乎其神的枪技后，他的失落感是非常的强烈。倒不是他想小乐输，而是觉得自己要赶上他，希望太过于渺茫。

“是啊，小乐兄弟，你就露上一手，让白石山的弟兄们见识见识。”伍队长先是附和了一句，接着又对郭叔说道：“不愧是郭当家的亲传，这手枪法恐怕整个保定境内都难找出第三人。”他这话中是把郭叔和小乐一起夸了进去。

“只是些中看不中用的花把式，真正上到战场上还是伍队长大春兄弟你们管用。”郭叔谦虚了一句，“小乐，既然伍队长都已经开口了，你就打两枪试试，也让我看看最近的体能训练有没有让你的枪感生疏了。”

小乐默默地点了一下头，从子袋中取出了一桥夹子弹，压进了弹仓。

举枪之前，忽然扭头看向了吴非，也向他点了一下头，这是在暗示吴非，要他看好自己是如何射击的。

可没料到，吴非像根木头似的杵在了原地，压根就没有注意到小乐的这个微小动作。

枪感，这两个字吴非已经不是头一次听到了，不管是郭叔还是三当家，还是二马山上走得近的几个土匪，都听到过说他们说自己的枪感很好。吴非也清楚，自己每一次摸到枪，全身就会有种奇怪的感觉，就像是老朋友见面似地特别的亲切。这种感觉第一次出现在自己身上时，还是在省城那里，拿到萍姐扔进自己粪桶的那支短枪。后来又发现，只要是涉及到枪这方面的，自己就有一种无师自通的功能。不管是旁人擦枪、练枪、打枪，还是分解组装枪，只要自己看到过程，便会被牢牢地记住，而且还能够一步不差地复制这些动作。这些还不算，吴非清楚地记得，上次战场上，自己所开的那一枪，所打死的那个伪军，也都是靠着自己观察郭叔的动作而做到的。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枪感吗？吴非心里已经下了结论，也笃定自己所拥有的这项长处，将会是替萍姐小四报仇的最有利的武器。

“吴非，吴非。”小桐轻轻拉了一下吴非的衣服，提醒着他：“小乐在叫你。”

“啊？哦！”

吴非如梦初醒，忙看向小乐，见他努了下嘴，还朝着他手中的枪使了个小眼色，便立刻明白了，他这是要自己好好看着。

郭叔这段时间只是在强化体能，还完全没教过吴非怎么动枪，小乐这个举动是明摆着要“越俎代庖”了。

吴非心里明镜似的，但是同样的有些心虚，目光不由自主地瞄向了郭叔。

在场的人都不是傻子，尽管不会像郭叔和小桐那么了解内情，但是大家都能看得出来，小乐这是要教吴非打枪。

现场公开教学？这对于白色山的人来说，无疑不是一个学习的好机会，大春还有几个自认为枪法很好的人，更是目不转睛地看着小乐，生怕遗漏了什么动作。

吴非倒不担心会遗漏什么动作要领，就算没看见，他也相信以后的日子里小乐会再度教他，甚至会手把手地教。此刻他最为担心的是郭叔，小乐自作主张而且还是众目睽睽之下这样做，会不会惹恼郭叔。

果然，吴非瞄过去的时候，就发现郭叔的脸铁青的可怕，看他的眼神也是有几分愤怒，但吴非能够感觉到，郭叔这样看自己，绝对不会只是因为小乐要教自己打枪，至于倒底是为什么，那就真的不得而之了。

小乐也发觉到了郭叔的异样，他忽然脸红了，神情也有点奇奇怪怪，不过很快他就收拾好了自己的情绪，朝着伍队长点了下头，表示自己已经准备好。

两个名白石山游击队的人在伍队长的授意下，奔向了土坡前的靶子，很快靶子就被他们扛进了那边的沟里。

其实这条沟并不是什么天然的沟渠，是故意挖出来的壕沟，和战壕有些相似，只是比战壕深上一米左右，通常作为报靶人员藏身之所。小乐知道这一点，但是他比划出来的手势，让小桐翻译错误，吴非才真正的以为是条深沟。

两个靶子对向移动着，整度不算快，可是对于射击来说，难度增加的不是星儿半点。

小乐没有托大，半提着枪，凝目注视着匀速移动的靶子。

打麦场边聚集的人越来越多，这是庄子里的乡亲们听说了有神枪手，甚至把大春都比赢了，都凑到了这儿来看热闹。

和先前只有白石山游击队的人相比，无组织无纪律的老百姓们在场边那可是指指点点，话说个不停，明显要嘈杂了许多。

小乐似乎是有点不适应在众目睽睽之下成为焦点，靶子来回移动了三次，他都没有开过一枪，甚至是连枪举都没举起来。

老百姓的耐心本就不会很好，见小乐迟迟不开枪，议论声就更大了，还有的小媳妇大姑娘大声地说着些调皮话，有些话吴非听着都脸红，就更别提小乐了。

“静心宁神！”郭叔突然开口说了一句话：“人是枪的主人，不要被枪羁绊住思想和灵魂。”

听到了这句话后，小乐眼睛忽然闪过一抹亮光，半拎着的步枪猛地被提起，左手迅速把住护木，瞄都没瞄就扣响了扳机。

吴非似乎能够看见子弹从枪口射出，高速旋转着透过枪靶，没入到土坡里。

“打中了！”

“打中了！”

…………

打麦场一片欢呼声。

吴非没有和小桐一样欢呼，甚至是脸上的表情都没有变化，他看着平静如水的小乐，耳中回响着郭叔的话：人是枪的主人！

第35章 开枪（一）

小乐退弹的速度着实很快，开完枪他瞧都没瞧自己有没打中，众人还在欢呼，他就已经完成了这些动作，不过这次他没有急着打出下一枪，而是单手拎着枪目视着那两个被扛着移动的靶子。

以小乐的枪技，他绝对有时间和机会跟着射出第二枪，可是他没有这样做，吴非不明白是为什么，一旁的大春也很是不理解，想张嘴问他，却担心影响到他，都往前走了一步，又退了回来。

“打呀，再打中一次我们的腊梅就嫁给你。”

不知道哪个尖嗓子的小媳妇突然喊了这一声，顿时把打麦场上的都逗笑了。

小乐明显受到了影响，提枪的手轻微地抖动了一下。

郭叔的眉头皱了起来，他似乎也对小乐的状态不满意，小桐则还在随着众人欢呼着，压根就没有发现小乐的异常。只有吴非，他看见了小乐脸上的沉毅和坚决，他也相信，小乐能够飞快调整被影响的情绪。

尽管小乐没有再看自己一眼，但是吴非隐约地明白了，为什么他没有连着击发两枪，原因很可能就是他想让自己看楚他射击的每一个动作。

脑子里如同电影慢镜头似地回顾了一下刚才小乐打的第一枪，吴非嘴角浮起一丝笑意，自己的这个小伙伴，真是用心良苦呀！

或许是小乐认为吴非没有看清楚第一枪，明明有着不少人期盼，他还是一模一样的打出了第二枪。

尽管这一枪准确的打中了靶子，但是这对于有着更高期待的人们来说，远远是不够的，得到的掌声自然是稀稀拉拉，除了几个什么都不懂瞎起哄的小媳妇发出了喝彩声外，便没有其他的反应了。

吴非现在可以笃定小乐这样做就是为了自己，他心念一动，说了一句：“我看清楚了，也记住了！”

吴非这一喊，引来了不少人的目光，包括郭叔在内，只是他的眉头皱的更深了，看吴非的眼神也愈发奇怪和深沉，似乎有着什么担忧。

吴非的这句喊声起了作用，小乐回头笑了一下，随即又很快扭回了头，与此同时，他提拎着的枪重新举了起来，左手搭住护木的瞬间，扳机已被压下。

“啪！”

清脆的枪声回荡在打麦场上，枪声过后只场内只短短安静了一下，便马上响起了一片惊呼声。

小乐这一枪是在两个靶子交会的时候击发的，子弹打穿第一个靶子又穿透第二个靶子后，才没入到土坡后的黄土中，这是真真的一弹双穿，一箭双雕。

吴非清晰地听到大春他们几个倒吸了一口冷气，显然是被小乐这一枪给惊到了。

这一枪的难度和精准，不是谁都能句做到的，不光大春他们这些使枪高手，连场外那些新兵和啥都不懂的老百姓，都能够看得出来，得到的反响自然是热烈的。

没等到观众们回味过来，小乐快速地拉动枪栓，开出了第四枪和第五枪。

两个靶子在中间相会以后，反向而行，距离只会越来越远，而小乐能够在这样的情况下，连续地打出三枪，难度虽然没有先前高速行进中的射击那么大，但是连开三枪都精准命中，足以证明他的枪技神乎其神到何种地步了。

打完最后一枪后，小乐习惯性地拉动了枪栓，不过这时弹仓里已经没有子弹，枪机空推的声音十分明显。他将步枪挂到了肩上，径直走向了吴非和小桐，没有理会打麦场上经久不息的掌声，也没有去回应大春他们的夸赞，脸上带着胜利者的自豪，眼睛却是直直地盯着吴非，他这是在询问：你真的看清楚了吗？你真的学会了吗？

尽管小乐只是无声的询问，但是吴非能够真真的明白他的意思，也不知道哪儿冒出的自信和勇气，朝着小乐说道：“我会了！”

吴非说出的这三个字不同于先前安定小乐的那句“我看清楚了，也记住了”，他这是明确地在告知小乐，他已经学会了他的开枪方法。

要知道，仅仅是看见开了几枪，就敢这样说话，一般人可不敢这样干。

吴非的话引起了伍队长的注意，他问向郭叔：“这位小兄弟不会使枪吗？”

“我还没教他。”郭叔看吴非的眼神还是那种奇奇怪怪的，回答的话也有些心不在焉。

“上次在战场上他不是打死过一个伪军吗？”伍队长又问了一句。

“那是他第一次开枪。”

郭叔漫不经心的一句回答，在旁人耳中的震撼却是不亚于刚刚小乐的枪技。

第一次开枪就能够那么准，那若是练会了以后，岂不是连小乐都会自叹不如。伍队长有些不大相信，大春他们更是像看妖怪一般地看向了吴非。

“小兄弟，你刚刚说你会了，是说的你学会了小乐兄弟的枪技了吗？”伍队长疑惑地问了一句。

“嗯！”吴非点头回答，他现在眼前和脑子里又快速地过了一遍小乐开枪的所有动作，确定自己没有遗漏和遗忘。

“你以前真不会开枪？”这次发问的是大春，相比起伍队长的沉着，他脸上疑惑的表情非常明显。

“嗯！”

吴非再次点头回答。

大春仍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但是当小乐和小桐都点头后，他不得不相信面前这个少年所说的是真的。

“你说你会了，那你能够打中那两个靶子吗？”

伍队长饶有兴趣的问了句，他真的想看下这个少年是不是真的有这样的天斌异禀。

“应该能吧！”

吴非说着就取下了自己肩上的枪，走到了小乐开枪的位置上，学着小乐的样，压入了五发子弹，右手提拎着枪，凝视着还在来回移动的靶子。

心中稍一估算靶子的移动整度，没等两个靶子交汇，吴非就举枪扣发了第一发子弹。

小乐曾教过他，缺口、准星和目标三点一线时就能击发，也还记得有意扣发无意射击这句要领，但是刚刚小乐开枪时根本就没有瞄准，使得吴非也有样学样，也同样没去瞄靶，凭着他与生俱来的枪感，第一发子弹结结实实地命中了目标。

第二发枪，吴非还是和小乐一样的射击方法，子弹也不出意外地打中了靶子。

第36章 开枪（二）

连着两枪都准确的命中了目标，这对于小乐和大春他们这样的玩枪高手来说不算是难事，可吴非还只是个初学者，只凭着现看现学，就能打出这样的成绩，着实让人惊讶。

郭叔没觉得有什么意外，吴非一直生活在他身边，经常会给他某些惊喜，就像进村前的那番分析，那可不是靠练就能拥有的。倒是伍队长，心中的诧异真的难以用言语来形容，他怎么也想不到，天下居然能有像吴非这样的怪胎，看人家打枪就能够学会，而且开枪的基本要素似乎在他那都是不需要的，随便提枪一开，就能够精确的命中目标。

吴非能够清楚地看到自己打出的两发子弹都击中了靶子，这让他的信心越来越足，如果说头两枪他还有些忐忑的话，那么剩下的三枪，他有充足的把握能够打中靶子。

人就是这样，当自己达成目标时，内心或多或少都会膨胀，就像此时此刻的吴非，他已经不满足于打中那两个靶子了，想试着捡战小乐一弹二穿的枪法。

两个枪靶相会的一瞬间，吴非开枪了，他的动作虽然没有小乐那么潇洒自如，没有小乐那么干脆利落，但是没有关系，因为这一枪仍是击中了靶子，而且还是一弹双穿。

子弹射出枪口的那一瞬间，吴非就有些懊恼，他知道自己这一枪已经打不出小乐那种效果。小乐的第三枪击中的是两个靶子的正中央，而吴非的这一枪击中的位置却是前靶的左侧后靶的右侧，也就是说如果他再晚开枪05秒，这颗子弹将会偏离靶子，从它们交会后的空当里穿出，那就落靶了。

这一枪算是很幸运，可是作为一个新手来说，已经是非常难得了，大春和伍队长他们鼓掌了，连小乐也都露出了笑容，和着小桐一起欢快地鼓着掌。

差点就脱靶，这让吴非不敢再怠慢，闭着眼重新温习了一遍小乐打枪的动作，然后拉动了枪栓，推弹上膛的瞬间猛地睁开眼睛，提枪、据枪、开枪，在众人的掌声还未停歇前，又再度重复了拉动枪栓、提枪、据枪、开枪的动作，两发子弹在间隔很短的时间里被击发出去，动作几乎和小乐打最后两枪时一模一样，两枪间隔的时间也是几无相差，最重要的是两枪都精准的命中了靶子。

“吴非，你太牛掰了！”小桐没等吴非把枪收回来，就兴奋地冲了过去，双眼里尽是崇拜的光芒。

“我瞎蒙的。”小乐也走到小桐的身边，还冲他竖着大拇指，这让吴非有些不好意思，旁人的夸奖他可以当作没看见，但是他们两个可是天天生活在一起的，是“自己人”。

“吴非兄弟，你这要是瞎蒙的，那让我们这些自认为枪打的好的人脸让哪搁呀。”

伍队长爽朗的笑声传了过来，他边往这边走边对着和他同行的郭叔说道：“郭当家的，你身边的这些小兄弟一个个都是身怀绝技啊，伍某和白石山的兄弟们算是服了。”

“伍队长谬赞了，都是些不听话的小家伙。”郭叔脸还是有些阴沉，不知道他此刻是在想着什么，亦或是顾忌着什么，不过在回应伍队长话的时候，他还是挤出了一点笑容。

“郭当家的，您太过谦了，我白石山若是能有两个小乐和吴非兄弟这样的神枪手，恐怕做梦都会笑醒。”看得出来，伍队长是真的很羡慕。

郭叔没回应伍队长的这句话，只是微微一笑，他知道，如果自己再接着这个话题聊下去，伍队长肯定会提出某个要求，就第他没有亲自开口，也会借着手下大春那些人的嘴说出来。既然明知道是这样，那何必要自寻烦恼呢。

“你们都过来谢过伍队长的招待，咱们该走了。”

吴非他们三个都听出了郭叔话中的冰冷，按理说他们长了脸，他应该高兴才是，可他却比先前要冷漠的多，这是什么原因，三人面面相觑，都搞不清楚。

“谢谢伍队长的热情招待。”

对于吴非小乐小桐来说，郭叔的话就是命令，他讲什么就是什么，容不得半分反驳，按照他的要求鞠躬道谢后，就都站到了他的身旁。

“郭当家的你这是？”

伍队长疑惑地问道。

“伍队长，今天叨扰了，我们还有事，就先行告辞了。”郭叔一拱手，没给伍队长他们挽留的机会，便大步朝村外走去。

郭叔一迈步，吴非他们三个自然跟了上去，在打麦场上众多人们的注视下，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郭当家的，郭当家的……”伍队长领着大春他们追了上去，可是郭叔像是没听到一般，领着三小只浙浙远去。

望着他们的背影，伍队长只。深深地叹了口气。

尽管吴非觉得郭叔这样走不太礼貌，不是为客之道，但是他没敢说出来，郭叔身上的寒意，不仅他恐怕小乐和小桐俩也不敢言语什么。

四个人恢复了早上行走的顺序，小乐在前吴非随后，小桐跟在吴非身后，郭叔仍是垫在了最后。

起先吴非还以为是要回去二马山了，可越走就越发觉不对，怎么方向反了？他正想提醒小乐，却听到了身后小桐的嘟囔：“今天晚上又得在荒山野岭里过夜了。”

吴非不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也不明白郭叔这样训练的目地何在，这和出远门走亲戚有什么区别，走走跑跑停停也算的着是训练？

他很想去问个明白，可回头看到郭叔那张阴沉的脸时，所有的疑问又被压了下去，只得闷着头跟着小乐的步子往前走着。

这一走就是一整个下午，小乐选的路和上午差不多，都是挨着山看不到人影的，再加上小桐这个话唠累的不开口说话，一行人的气氛沉闷的可怕，等到夕阳即将西坠时，郭叔终于指着一片茂密的林子发话了：“今晚咱们就在这片林子里过夜。”

进到林子深处停下时，小桐直接瘫倒在地上，他可不管地上稍有些湿润，这一路可是把他给累坏了。

小乐卸下了身上的装备，就近拾着枯枝，而郭叔却只是在这站了一下，便走开了，也不知道他去干什么了。

吴非帮着小乐拾来一大堆枯枝，燃起火堆后，也学着小桐的样四仰八叉地仰睡在地上，可刚躺下，就挨了小乐一脚。

第37章 认枪（一）

吴非刚躺到地上，就挨了小乐一脚，这让他很是郁闷，坐起身来还在喃喃：“小桐就可以躺，我休息一下就踢人。”

小乐踢完吴非后，又走到了小桐身边，同样是一脚，可小桐确实累坏了，躺下才那么一会，就已然睡着了，这一脚居然没有踢醒他。

吴非以为小乐会再踢上几脚，直至叫醒小桐，可是他失算了，小乐并没有这样做，反而蹲下身子，拉起了小桐的上半身，顺带着在他腰上挠了挠，总算是弄醒了他。

没能看到小桐挨踢，吴非意兴阑珊，往着火堆里添了几根柴火，正打算找找干粮袋里有什么吃的，却看到小乐小桐往后面的林子深处走去。

郭叔没回来，他们又要离开，吴非虽然不会害怕，可是还是喊着问道：“你们干嘛去？”

“上茅房！”

小桐头都没回扔过来一句话。

“等等我，我也去。”

说话的同时，吴非飞快地站起了身。

“自己找地方去，别跟着我们，敢跟过来，我们打断你的腿。”小桐听到说他要跟着去，立刻站住了，转身指着并且威胁吴非。

“不就上个茅房吗？好像谁愿意跟着似的。”吴非嘟囔着，人家都这样说了，他自然不会厚着脸皮跟去，朝着他们相反的方向随便选了处地方上了个大号，待拉完了才发现自己居然没有草纸，这就尴尬了，本想叫小相送点来，可想到刚才他凶恶的态度，又打消了这个念头，扯了几块干树皮和树叶，也算是擦过了。

回到火堆旁边时，郭叔已经回来了，而小乐和小桐却是没看到人影，吴非担心他们俩走错了路，正欲往他们离开的方向去寻找，郭叔却叫住了他：“你不用管他们，有小乐在他们不会出事的。”

郭叔发话了，吴非自然不会再去，学着他的样子，找了根不粗不细地棍子串了两个馒头，放到火上烤着。

“你什么时候发现自己对枪很敏感？”

郭叔转动着树枝上的馒头，漫不经心地问道，见吴非听不明白自己的意思，又补充道：“就是发现自己能熟练的控制枪。”

“在省城的时候！”吴非回答道，被郭叔这样一问，萍姐的影子又浮现在他脑海里，对鬼子极度仇恨的火苗开始燃烧，复仇的欲望也散发了出来。

“你不是说你以前没开过枪吗？”郭叔看了他一眼，似乎对他的回答有些意外。

“我姐姐有一支短枪，我曾经看到过也拿到过。”

郭叔清楚吴非话里的意思，他看到过拿到过就是没有开过。

“既然那时你没开过枪，那又怎么知道你可以熟练的控制住枪？”

“姐姐拆枪的时候被我看见了，组装枪的时候也没有避开我，那时我就发现了，自己能清楚地记得拆枪和装枪的每个步骤。”吴非没有把初次拿到枪的感觉说给郭叔听，倒不是克意地去隐瞒什么，而是他认为从粪桶里捞出来的东西很脏，尽管那是支枪。

“就像你今天看到小乐打枪，然后就记住了，并且能够现学现用？”

郭叔的馒头已经烤的金黄，他一面吹着气，取下了个馒头，一面询问着。

吴非这次没有回答，只是点了下头，他弄不清郭叔这样问的目地，也不知道他这个问题和他这一路阴沉着脸是不是有着关系。

“怎么了？不愿意回答我？”郭叔抬头看了他一眼后，又重新把目光放到了手上那个烤的金黄的馒头上。

“不是。”吴非连忙回答：“您说过，我还没到学枪的时候，而我却……”吴非低下了头，有点不敢看郭叔，他其实知道郭叔并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情绪才产生的变化，可也不能排除，所以他的话也没说完整。

“你姐姐死在rb人的手上了对吧？”郭叔手上的树枝打开了吴非架在火上烤的馒头。

这个问题吴非也回答不了，他并没有亲眼看到萍姐的尸首，她是牺牲了还是活着，还是个未知数，只是从感觉上吴非认为她凶多吉少，毕竟鬼子的凶残是摆在那的，不说萍姐是他们的心头之患，就她那出众的容貌落在鬼子手上，恐怕都在劫难逃。

“你的馒头糊了，撕掉皮能吃。”郭叔没有继续追问吴非关于姐姐的事情，而是提醒了他馒头已经烤糊。

“小乐曾经求过我，要我教你。”

吴非正专心地剥去馒头被烤糊的部分，冷不丁地听到了郭叔说出了这句话，他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任凭滚烫的馒头把他的手烫的生疼，眼睛死死地看向了郭叔。

“是不是很惊讶？小乐本来很反对你学枪的，因为他认为你被仇恨蒙蔽了双眼，教你只会害你送了性命。”

郭叔也抬起了头，他脸上先前的阴沉铁青被淡淡笑容所取代。

“我知道，您把我从三当家那边拎回来之前，他都很反对我学枪。”吴非回想起了那个时候，正是因为小乐的拒绝和反对，自己才病急乱投医，去和三当家还有二马山的土匪们混在一起。

“小乐是个好孩子，也是苦命的孩子，如果我要你以后好好保护他，能做到吗？”

郭叔没说小乐为何改变了主意，而且还劝说他亲自教吴非的原因，反而说出了这样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来。

“我保护小乐？”吴非当然会很惊讶，以小乐的身手，怎么可能用得着他这个菜鸟去保护，他不让人家保护都算是好的了。

“嗯，你能答应我用自己的所有去保护他吗？包括……”郭叔脸上的笑容被收敛了起来，神情很是严肃，他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包括你的生命。”

尽管不明白郭叔怎么会突然这样说话，可看他那么严肃的样子，吴非也认真了，他猛地站起身说道：“如果真有那么一天小乐需要我来保护，我将不惜自己的生命，来护佑他的安全。”

吴非这句话是发自心扉的，不说这是郭叔的叮嘱，就凭他对自己的救援之恩，就凭他和小桐对自己的照顾，吴非也会拼尽所有去回报于他。

“那你会像保护小乐一样保护我吗？”这个声音是小桐的，他和小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近了，显然是听到了吴非和郭叔的对话。

“当然，我们是自己人。”吴非回应道，他转头看向了缓缓走来的小乐和小桐，投向他们的是坚毅的目光。

第38章 认枪（二）

小乐低着头走在小桐的身后，火光的影映下，脸显的特别的红，不知道是因为火光的原因还是吴非那句话的缘故，他整个人看起来都好像不自在，就像个大姑娘似地，紧贴着郭叔坐了下来。

“记住你的承诺。”郭叔似笑非笑地说道，他把手中那个烤的金黄的馒头递给了小乐，又把另一个尚未取下的馒头连同树枝都递给了小桐，从一旁取过了放在地上的枪，将肩带一捋贴到了枪身边，和枪一起全抓在了右手中，平举着指向了吴非，意气风发地说道：“今天我要教你认枪。”

郭叔突然的表态，让吴非惊恐万分，惊喜的是他终于算是认可了自己，恐惧的是他刚刚的托付总让他有些不安。

“怎么？不想学吗？”

郭叔见吴非没有想象中的欣喜，逗着问了一句。

“想，太想了。”

吴非连忙回应，不过说话的时候，他还是看向了坐在郭叔旁边一点点撕着馒头的小乐。

不知道为什么，吴非总觉得小乐身上有着和别人不同的味道，不管是小桐还是四麻子，甚至是以前的那些小伙伴，似乎都比他少点什么似的。

“我手上的这支枪你应该知道它的名字吧？”

郭叔的话把吴非的眼睛和心思都拉了回来，他回答道：“嗯，小桐告诉过我，这是三八大盖，是鬼子和伪军专用的制式武器。”

“那你知道什么叫制式武器吗？它又为什么叫三八式步枪吗？”

郭叔一连抛出了两个问题，吴非自然是回答不上来，可郭叔也没有等他回来的打算，又接着说道：“在决定使用一支枪之前，首先得先了解这支枪。我所说的了解并不是指知道它的名字，而是它所有的性能。”

“这款枪是明治三十八年，也就是1905年，在rb东京小石川炮兵工厂面世的，是根据三0式65mm步枪改造而来。”

郭叔以前应该没有和小乐小桐讲过这些知识，他们两个和吴非一样，都聚精会神地听着郭叔的讲解。

“它枪身全长1275米，枪管长0769米，加装三0式刺刀后，整枪长度能达到17米，差不多有你和小乐人这么高。”

听到郭叔这句话，小桐有些不高兴了，三个人中间就他最矮最瘦，在他心里，郭叔这是在揭他的“伤疤”。

“我刚才提过，这种枪的原型是rb三0式步枪，改进后为了防止战场上的沙尘进入枪机内，导致卡弹卡壳和其它的操作不良，于是就在枪机上加了一个拱形防尘盖，就是因为这个盖儿，所以才被称作了三八大盖。”小桐的不满被郭叔当作了没看见，他指着枪机上的那块防尘盖作着介绍。

“我现在把这支枪分解，你注意看。”

郭叔说话的同时放下了枪，脱掉了自己的外衣，垫在了地上，看了他们三人每人一眼后，重又拿起了枪。

吴非虽然有过目不忘的本领，但是他还是生怕会错过郭叔某个动作，眼睛眨都不眨地盯着他的两只手。

小乐应该早就会拆枪了，所以他连头都没抬，还在慢条斯理地撕着那只郭叔给他的馒头，一小点一小点地，也不知道他是在想着心事呢，还是故意这样吃馒头。倒是小桐，他也对拆枪颇有兴趣，直接坐到了郭叔旁边，目的当然是想看的更清楚一点。

郭叔拉动了枪栓连着退出了五颗子弹后，向上座旋推枪栓到了顶，再往后拉开枪栓直至枪栓被卡住，左手在枪身的左侧取下了一个小铁片，这是枪机锁。

吴非见郭叔做了几个动作，才取下一个小铁片，顿时觉得这支枪要比萍姐那支短枪复杂，这种想法让他更加的来了精神。

郭叔取下了枪机锁后，翻转了枪，手伸到了扳机处，轻按了一下扳机圈边上的按钮，弹仓就弹了出来，这是由几块呈m型带弹性的铁片构成的，郭叔把它放到了先前取下的那块小铁片旁边。

取出弹仓后，郭叔把枪往后推了推，在枪前头枪管和护木的结合处取出了一个铁环，然后又把整支枪往前拉了拉，用手拧下了枪尾木把处的一个螺丝，拿开了被螺丝固定在枪尾的一块小铁片，又取下了盖住枪筒的木片，然后将整个枪筒从枪身上取了下来。

直到这一步，吴非才算是真正清楚，三八大盖的构造远没有萍姐那支短枪一半复杂，他轻轻吁了口气，比这复杂的都能记的清楚，何况更容易的呢。

郭叔的动作没有停，取下枪筒后，他又前后取下了固定枪身的两个铁环卡箍，枪管和两块护木立时分开了，从枪身下方拔出枪机，然后又拿出了撞针，拧出撞针后方的盖子，倒出撞针和撞针内的弹簧，把所有零件有序地摆在了衣服上，然后才停止了手上的动作。

“这就是三八大盖的构造，我刚刚分解枪的动作你看清楚了吗？”

郭叔似乎是有意地在考验，吴非知道，他的下句话应该就是“你能把它重新组装上吗？”

“我看清楚了，也记清楚了。”

吴非自信地回答着，不是他狂，实在是三八大盖的构造太简单了，他相信不光是他，恐怕一旁的小桐也能轻轻松松地把枪给组装还原。

郭叔笑了，他的这个笑不像先前的那种似笑非笑，而是一种满意的笑，如果吴非能够有看透人心思的神通，那么便会知道郭叔是在为有这样一个徒弟、传人而欣慰。

“那好，你把它装上。”

果然是这句话，吴非有些小得意，二话没说，直接拿起了撞针，按照郭叔刚才所有的动作，由后至前，重新做了一遍。

当吴非的最后一个动作将铁片卡上了枪机锁时，郭叔连着夸赞了两句：“不错！不错！”

“郭爷，我也学会了。”

小桐在一旁叫着，他似乎很在意能够得到郭叔的夸奖。

“好，都是好样的。”

这恐怕是小桐上到二马山以后，头回听到郭叔夸他，这让他有些激动，吴非看得出来，他很是惊喜，甚至惊喜的眼圈都微微发红。

第39章 认枪（三）

小乐像看怪物似的看着郭叔，在他的印象中，郭叔这些年好像都没有怎么夸过人，而夸小桐更是头一遭。

今天之前，恐怕自己都误以为郭叔已然把夸赞别人这项功能给遗忘掉了。这几年来，他整天把自己闷在黑屋子里，在旁人眼中都已经成了个怪人，而自从吴非到了二马山以后，能够看得见郭叔身上产生了不小变化，他似乎有从当年的那个梦魇中走出来的迹象，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当真是件天大的好事。

吴非呀吴非，你身上倒底有着什么魔力？不仅吸引了我和小桐的目光，还让郭叔有了可喜的转变。小乐痴痴地看着满脸喜悦的吴非，心中是思绪万千。

“构造你已然清楚，现在我就讲讲它的性能。”郭叔捏起了一发子弹说道：“三八大盖所使用的是65mm友坂步枪弹，弹仓容量是五发、装好子弹后整枪重八斤二两，有效射程五百米。”说到这郭叔停顿了一下，看向了小乐，对他说道：“你应该试过，虽然三八大盖的射程是五百米左右，但实际上它的杀伤力达到了八九百米。”

小乐认真地点着头，手上比出了一连串的手势。

吴非看不懂哑语手势，习惯性地望向了小桐。

“小乐说，这种枪在三百米内的精准度很高，而且比别的步枪的后座力小很多，枪的性能远远优于汉阳造、中正式和莫辛-纳甘步枪。”

小桐没等吴非开口询问，就先行把小乐的话给翻译了出来，和吴非会扭头看他一样，每当小乐比完手势后，他就会条件反射似的，把它给翻译出来。

“我之所以要讲解这些，是让你知道，枪虽然只是个工具，但若想真正的掌控它，那你就必须得了解它，把它当成你最忠实的朋友。就像你们三个伙伴一样，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特点和长处，相信你们早就已经对彼此的这些特点长处了若指掌，所以你们三个人的感情才会这么好，相处的这么融洽。枪同样如此，只有你真正的熟悉了解和爱护到它，它才会在你的手上成为利器和杀器，它才会成为你最忠实的伙伴。”

整整一夜，吴非都没怎么睡着，尽管很累，可是郭叔的话一直在他脑中盘旋：只有你真正的熟悉了解和爱护它，它才会在你的手上成为利器和杀器，它才会成为你最忠实的伙伴！

郭叔不在火堆旁，他的去向不用人操心，小乐和小桐俩人蜷缩着依偎在一起，睡的很香甜，吴非不会去笑话他们两个大男人像小孩子一样拥在一起，反而侥有兴趣的看着他们。是不是等到有一日，我和我的枪也能像他们这样亲密，它才算是我的伙伴？

火堆的明火已然熄灭，褐红色的木炭时不时会轻轻爆开，发出细小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夜里，在这宁静的树林里是那么地清晰可闻，吴非拥着枪，在胡思乱想中迷迷糊糊地沉睡过去。

“啪！”

一声清脆的枪响惊醒了树林的清晨，也吓醒了正做着美梦的吴非和小桐。

“怎么了？怎么了？”

小桐像只受到了惊吓的小鹿，抓着枪就躲到了吴非的身边。

“我也不知道，不过我想应该没事。”吴非安慰着小桐，刚才这声枪响是三八大盖的声音，大清早的鬼子不可能会出现在这荒山野岭，除去土匪外，剩下的可能就是这一枪是郭叔所开，如若真是土匪的话，也没什么可怕的，自己这四个人可正是从土匪窝里出来的。

“小乐呢？”

听了吴非的话，小桐算是安定了些，这才记起昨晚还相拥而眠的伙伴。

“他不是和你睡在一起吗？他什么时候离开的你不知道？”

吴非觉得有些好笑，能迷糊成这样，小桐也算是个人才了。

“不知道呀。”

小桐没有半点不好意思，还理直气壮地说出这句话来。

人厚颜无耻到这种地步，吴非只能无语，他往灰烬堆上重新架起柴火，准备重新生火，干粮袋里的馒头不烤热可不比石头软。

“小乐，你去哪了呀？你手上的是什么？”

吴非正在使劲地吹着火，耳中却听到了小桐惊喜的话语。抬头望去，小乐肩着枪正从林子深处往这边走来，手上还提着一只硕大的锦鸡。

原来刚刚那一枪是他开的，吴非心里本来还有丝许担忧，这会儿立刻消失的无影无踪。

小乐将锦鸡扔在了吴非的脚旁，这是要他去处理的节奏，四个人中间，就数他的厨艺最好，这段时间饭菜大都是来做的。

吴非倒很想去弄，可是没有刀，他总不可能用手去给锦鸡开膛破肚吧，问了小乐和小桐，他们俩也没有匕首之类的东西，原本枪上是有着刺刀的，可是几个人都没带，全扔在小木屋里，这会儿上哪去找。

“要不我们就直接烤？”小桐出了个馊主意，可这也是现在唯一可行的办法，无奈之下，吴非只得打算用棍子穿起锦鸡，放到火上去烤，其实这也挺省事，连毛都省的拔了，尽管鸡尾上那些五颜六色的羽毛很是好看诱人。

忽然，小乐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他阻止了吴非的动作，又轻轻地推了一下小桐，比划出一串手势。

“小乐说郭爷那有刀，他去拿，让你稍稍等一下。”

小桐翻译了小乐的话，对于郭叔的称呼，三人中只有小桐一人叫他爷。吴非曾问过他为什么不和自己一样叫叔，他只是嘿嘿傻笑，并不正面回答。

小桐这一翻译，吴非脑子里很快就有了印象，郭叔那条黄的发黑的牛皮腰带上，始终挂着一把带鞘的匕首，刀鞘很普通陈旧，刀身看不见，也不知道倒底是把什么样的刀，被他当成宝贝一般的天天带着。

“郭叔一晚都没见人，你去哪找他？”吴非疑惑地问了一句，他虽然知道郭叔就在周边不远处警戒保护着他们三个，可是偌大一片林子，想漫无目的的去找一个人，也是很难的。

“小乐有方法的，这你就不用操心了。”小桐手里把玩着一根从鸡尾上拔下来的羽毛，语气很是轻松。

第40章 谎言

小乐回是回来了，但却是两手空空的回来，看他皱眉头的样子，就知道是没找着郭叔。

“刀没借着吗？”小桐还没往郭叔不见了这方面去想。可吴非却是隐约感觉到了些什么，以郭叔的老成，他绝不会平白无故地扔下他们三个而不知所踪，肯定是发现了什么，而且他所发现的事情还带有极度的危险性，这才是在没有通知他们三个的情况下，独自一人去处理了，他可能也没想到，小乐会因为一只锦鸡去找他借刀，发现了他的不在。

小乐摇了摇头，他这是不打算告诉小桐没找到郭叔。

小桐没心没肺，他压根就没发现小乐有什么异样，可是吴非就不同了，他已然猜到郭叔可能失踪，眼睛一直盯着小乐，想从他的表情上找出些什么来，可是除去担扰外，小乐没有其它任何像是知情者的模样。

郭叔倒底去哪了？这个问题吴非不会傻傻地问出口，尽管他很清楚以郭叔的身手，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但是看到小乐紧锁眉头的样子，让他也跟着有了些担忧。

郭叔带着自己和小乐小桐他们出来，难道只是走路行军？难道只是想借机来赵家庄会会伍队长？肯定不是，吴非心里下了个判断。既然不能问出口，那就只能猜测和推断郭叔的去向了。吴非是个聪明人，他首先想到的郭叔带自己几个出来的目的，就像他想的那样，郭叔把自己和小乐小桐带出来，绝不可能只是毫无目地地瞎走，既然是这样，那他的失踪就极有可能是场考验，他是想看下自己和小乐小桐遇到这种突然出现有状况时，会是个什么反应，又或者说他想看下，紧急状况下，谁能够主动挑起责任来。

如果说自己能够主动站出来，带着小乐和小桐安全地返回二马山，那会不会让郭叔吓上一跳？想到这里，吴非乐了，当下就拿定主意，要当回带头大哥。

“小乐，小桐，鸡现在是吃不成了，烤几个馒头随便吃几口，咱们就回二马山吧。”

吴非没有直说自己的猜测，而像是闲谈一般，把目的说了出来。

听到吴非的话，小乐像是被惊到了一般，投过来的目光也是极其的复杂，倒是小桐听到说不能烤鸡吃，一脸的失落：“鸡摆在面前都不能吃，还得啃馒头，唉。”

“回去了咱们不还是能吃到吗”吴非让小乐看的有点心虚，没避开了他的目光，装作劝慰小桐。

“咱们不等郭爷了吗？”直到现在小桐才记起还有个人，可见他的心得是有多大。

这个问题吴非没想好怎么回答，他重又转向了小乐，从他的双眼里，吴非看得出，他也是想问这个问题。

“郭叔他有事，已经先走了，他要我们三个自己回去。”

吴非很是无奈，他想了好一会儿邮局没找到什么好的借口，只得是死马当作活马医，像哄小孩子一般骗着他们。

“哦。”小桐丝毫没有发觉这是随口杜撰的借口，这些天和吴非的相处，使得他早已把吴非当成了自己人，根本没去想到他会忽悠自己。

倒是小乐，他的眉头锁的更深，脸上的担忧之情也是更加明显，虽然他说不了话，但是从他的目光中，吴非能清楚地感受到他的质问。

“先吃东西。”吴非不敢面对他质问的目光，手忙脚乱从干粮袋里往外掏着馒头。

吴非越是这样，就越说明着他心虚，小乐本还有些许相信他的借口，可看到他这副神情，便什么都明白了，他走到了小桐身边，对着他比划出了一长串手势，最后又用手指向了吴非。

小乐做这些动作的时候，吴非一直在偷偷地观察，他倒不是害怕什么，可却担心小乐会误认为自己想抛下郭叔，当下有一刻想把自己的猜测告知他的冲动。

“小乐说，咱们不能扔二郭爷不管，他。。。。。。”小桐翻译着小乐的话，可才说出一句话才猛地省悟到话里的意思，扭头问向小乐：“郭爷怎么了？”

小乐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他又看向了吴非，内心的焦急任谁都能看的见。

“我也不知道。”吴非只得如实回答，谎言已然被识破，反倒让吴非心中的那个小疙瘩解开了，他本来因为这善意的谎言有些许愧意，这下倒是可以光明正大地和他们解释了。

小桐并没有纠结在吴非为什么要骗他上，而是继续翻译着刚刚没说完的内容：“小乐说，我们不能就这样回去，郭爷有危险的情况不能排除，咱们不能当作没有他这个人。”

吴非听得出小乐的意思，尽管小桐的翻译的不那么清楚，但是他还是能免理解到，他是说，不管郭叔有没有危险，不管郭叔是不是在有意考验他们，回去都不是最好的选择。

被小乐这样一说，吴非立即省悟过来，他有很大把握郭叔的不辞而别是次考验，但是他却没有往郭叔为何要考验他们这上面去想，正如小乐所说，不管是不是场考验，回二马山是最不好的选择。既然他是在有意考验，那么他肯定就会在暗中观察，不管他最终想看到什么结果，终究会是给他们三个人每人下一个判断和定论。可以说，郭叔这次的做法，绝对会对以后的训练或者是生活，奕或是其它方面有着很大的影响。而自己必须在这次考验中表现出应有的实力和能力，表现出优于或者说远强小乐和小桐的地方，这才是最重要和需要的。

“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小桐又出声了，这次他不是在翻译小乐的话，而是他的心中所想。

不用他说，吴非都会去思考接下来要去怎么做，他瞄了小乐一眼，却是发现在的目光一直停在自己身上没挪开过，看来他和小桐一样，把希望和决定权放在了自己这。且不去想他是不是真的不知情，又或者说没找到郭叔原本就是他和郭叔一起唱的双簧，吴非知道，不管他愿不愿意，他现在都必须站出来，充当领路人的角色。

想到这里，吴非反而轻松下来，他先前就已经做好打算，要当这个带头大哥，只不过是把带他们回家的目标调整一下，变成寻找郭叔。

第41章 碉楼（上）

每人吃了一个烤好的馒头，用土把火堆灰烬给埋好，吴非他们三个整理好了装备，就开始出发。

刚才吃饭的时候，吴非通过小桐问询了小乐几个问题，都是关于也怎么和郭叔取得联系的方法。

从他那里，吴非知道了，昨晚他们宿营时，郭叔已经在周边布置了几个陷阱，而他本人则是在林子口的树上休息。初春的夜还是有些寒冷的，而且还是在山里，没有火堆，没有多的御寒之物，也不知道，郭叔他这一夜是怎么熬过来的，更且还要兼顾着林中酣睡的他们三个，这可不是容易办到的事情。

小乐领着吴非小桐来到了郭叔最后留下记号之处，按照记号的显示，他就应该藏身在这周边的某处，可是当他们三个重新把这一大块地方都找遍了，也没能发现到他，而且也没发现到什么记号之类的标志。

在小桐的心里，还没想到这可能是郭爷在考验他们，他以为郭爷真的是出了什么意外，显得格外的焦急，倒是小乐，他像是也了解到了郭叔的心思，显得不急不乱，仔细地观察和搜寻着。吴非不时地发现，他会偷偷地看自己，这不免吴非更加地怀疑他是知道内情的，而且极有可能他还是个“内奸”。

搜寻无果后，吴非猛地发觉，自己三人这样漫无目地的搜寻根本就是无用功，他没再去管还在孜孜不倦寻找着可能遗忘的边角，一个人走到了树林的边缘，研究起将周边地形来。

他是不怎么懂打仗之类的东西，可并不代表他不会选择，他出来的目地，就是想推测出昨晚郭叔落脚休息的地方，林中那么多树，一棵一棵地去找显然不大现实，而最好的方法当然是走出来看。先前吴非是用着和小乐他们一样的观点去寻找，此时他却把自己当成了郭叔，从他的角度和思维去推断。郭叔他之所以没休息在一起，为的是给自己三个做警戒，既然是警戒首要的应该是视野开阔，而先前小乐也说了郭叔会在树上休息，那就很简单了，只要走出林子，便能一目了然地看到哪棵树最适合用来观察。

反头往树林望去，吴非很快就看到了几棵比较突出的树，再一结合方向和昨晚宿营的位置，目标很容易就被锁定。

这片树林和一路上所走过的都不太相同，涞源虽然是处在三山交汇处，但大多是些密布着岩石长着些矮小灌木的石头山，顶多长着几棵橡子树，是像这样树高林密的林子很是少见，昨天本来应该早就歇下，但是郭叔非带着他们来这休息，显然有着某些考虑，恐怕不能单单从安全的角度上去想了。

或许他现在就在这片林子的某个地方看着，吴非锁定了那棵他认为最有可能是郭叔藏身的树时，忽然发现那棵树的某根枝条晃动了一下，他以为是自己眼睛看花了，揉了一下再望去，先前微微晃动的枝条却是已经平静如初。

站在这棵树下，吴非很快就发现了，上面确实有人踩过的痕迹，这让他有点不得意，毕竟这是他头次以郭叔的思维去考虑一件事情，而且现在看来，思路似乎没有出错。

少年人的心性，使得吴非意气焕发，在小乐和小桐瞠目结舌中，吴非像只猴子一般，飞快地爬上了这棵大树，并且在一处枝桠上发现了人为的痕迹：脚印和几枝被折断的枝条。

从树上往昨晚他们宿营的方向看去，虽然不能完全看到那堆掩埋灰烬的新土，但吴非却能清楚地看到昨晚小乐和小桐相用而眠的那块干地，这就更加坐实了这就是郭叔所处之处。

“吴非，找到郭叔留下的记号了没？”小桐在树下叫着，三个人中就属他最焦急，毕竟只有他不知道这是场考验。

听到了他的叫声，吴非这才在树干和树枝上细细寻找郭叔有可能留下的记号，可是让他很失望，除去上来时发现的脚印和断枝，其它的仍是一无所获，他正要回应小乐和小桐，并且打算往树下溜的时候，却无意中发现林子外远处的某个地方，聚集着地堆一堆的人，那些人不停忙碌着，像是在修建着一个建筑。

吴非本来也没把这些人太放在心上，他心中想的全是郭叔留下的记号标志，可就在他收回眼光的瞬间，那边突然反射过来几道光，定睛一看，他又发现了几团红色。

“鬼子!”吴非脱口惊呼，他看得真切，反射光芒的是贵子枪上的刺刀，而那几团红色的则是枪口挑着的小膏药旗。

“鬼子在哪？鬼子在哪？”听到吴非的惊呼，小桐尖叫着问道。

小乐的反应和小桐完全不一样，他飞快地取下了肩上的枪，拉动枪栓推弹上膛的同时，人已闪到了树后，双眼警惕地扫视着周围，寻找着吴非所发出的警情。

“在那边，离这很远。”吴非手指着那堆人的方向，告知着小乐和小桐。

说话的同时，他心里也咯登了一下，想到了郭叔的突然不见，可能和这些人和这些人中间的鬼子有着关联。他忙从树下溜了下来，把所想到告知给了他们：“那些鬼子像是在监督着老百姓修什么东西，郭叔可能是发现了这一点，又怕咱们跟着他去会有危险财不告而别，他现在应该就在那附近。”

吴非没有说接下来他们应该怎么办，但是话里已经暗示了，如果要去找郭叔，那就得去到那附近，而去那边的话，会有一定的危险。他相信，小乐会明白他的意思，也会做出他的选择。

果然，听完吴非说的话后，他只短短思忖了一下，就对着小桐比划出一连串的手势。

“小乐说不能让郭叔一个人以身犯险，咱们必须去帮他。”小桐翻译着小乐的话，他现在也大抵明白了现在的处境，没了先前的焦急和惊慌，这也间接表明了他的态度，那就是去帮郭叔。

“好，既然咱们决定去帮郭叔，那就出发。”吴非像个指挥者一样，当先迈出了步子。

其实吴非有感觉，郭叔并不会在那里，先前树林外看到这棵树时树枝晃动的那一幕还停留在眼前，他极有可能就在附近观察着他们，至于远处出现的鬼子，那可能只是个巧合。

第42章 碉楼（中）

吴非的战场经验很少，接近鬼子这么危险的事，当然不能由他来领头，小乐似乎是看透了他的心思一般，抢先走到了前面。

小桐舍不得扔下那只锦鸡，居然把它绑到了肩上，如若不是吴非回了次头，那只有着五颜六色羽毛的锦鸡恐怕会让他一路肩着到鬼子边上。

在吴非的责备和小乐的怒目而视下，小桐依依不舍地抛下了这只极有可能暴露他们行踪的锦鸡，跟在二人身后往前摸的时候，还不住地喋喋不休，就像那只扔掉的锦鸡是他的心头宝一样。

不多大一会，他们就接近了有着鬼子的这一大堆人附近。

到了近处才发现，聚着这多人的这个地方是个工地，几十上百的老百姓被鬼子和伪军用枪指着，从事着修筑着一个圆柱形建筑的工作。

那圆柱形建筑离马路有着二三十来米的距离，已经修建到了五六米高，旁边还堆着不少的石块，估摸着全部用上去，这个建筑恐怕得有十来米，比省城沿街的二层楼房还要高上不少。石块堆边上有一个穿着白色衬衣挽着袖子拿着鞭子的鬼子，正指挥着几个年青力壮的老百姓，在搅拌着沙浆，还有十来个老百姓挑着灰桶，一担一担地挑着沙浆，更多的老百姓则是在挑着扛着那些石块，往着圆形建筑那运送。这是在圆柱形建筑边上干活的人，马路边到这建筑的二三十余米距离上，还有着一些老百姓在平整路面，马路边沿上也用着些砖石在起个一小屋子，看着似有茅房大小。总之工地上的人数不少，可是除去两三个汉奸在耀武扬威地吆喝着外，干活的老百姓们并没有谁出发出声响，显然是畏惧于鬼子伪军手上明晃晃的刺刀和黑漆漆的枪口。

吴非是在城里长大的，也算是见过点世面，可他却从来没有见过有哪栋建筑会修成这样，本想再靠近一些，但工地四周没什么太好的遮掩，只能和小乐他们隐伏在几百米之外。

“吴非，他们这是在修什么呀？”小桐也是没有见过这样的建筑，他趴在边上轻声地问道。

吴非没回答，只是摇了摇头，扭头看向另一侧的小乐，却见他脸上表情非常严肃，眼睛不断地在扫视着工地，发觉到吴非看着他，稍稍侧了侧身子，先是用手划了个圈，接着又比了个八的手势。

吴非没明白他的意思，正想询问，却听到了小桐轻轻的话语：“有八个鬼子！”

听到了小桐的解释，吴非把工地上仔细观察了一遍，果真如他所说的一样，工地的各个角落和中间零散着站着七个鬼子，每个人都端着一把三八大盖，有两三个鬼子的枪口上还挑着小膏药旗，先前在树上看到的红点就是膏药旗中间的那一团红色，加上那个手拿皮鞭指挥着拌沙浆的鬼子，八个鬼子一个不多一个不少。

“十五个伪军，有十三支长枪，一挺机枪，三个汉奸，都是用的短枪。”

吴非刚想去夸赞一下小乐，耳中又听到了小桐的声音，这肯定是自己去数鬼子时，小乐再次比划了什么，然后由小桐说出口的。

吴非没有去再去细数有多少伪军汉奸，小乐看过的绝对不会出现偏差。他现在有些惭愧，来到这儿后，自己首先做的不是察看有多少敌人，而是在好奇这些人在干什么，在做着什么，而小乐第一时间就已经把敌人给计算清楚了，两人之间的差别一目了然，他已经是一个非常优秀的战士，自己却还是一个老百姓的思维。

“小乐说，我们分工仔细观察一下，看郭叔是不是混进工人里面去了。”

“不用看了，郭叔不可能在里面的。”吴非斩钉截铁地说道。

“为什么？”小桐疑惑地问道，小乐也扭头看向了他。

“我的推测。”对于推断，吴非有自信要无强于小乐和小桐，他先前自认为输给了小乐一次，现在算是找回了场面。“除非郭叔想一个人杀光这二十多个鬼子伪军，否则他没有理由混到这些老百姓中间去。”吴非还是没说出来，郭叔就隐藏在自己三人的身后，一路跟踪保护着，他怎么可能会抢在前面混进去呢，而且最重要的是，凭他一个人，不可能能干得掉这二十多号鬼子伪军加汉奸，再退一步说，就算他能干得掉这些人，那不可能不会误伤到工地上的老百姓，凭郭叔的为人处事，他应当不会把人命当成儿戏，而且从目前的情况来看，鬼子只是强迫着老百姓在他们修这栋建筑，并没有做出太过份的事情，郭叔没有理由在这种情况下以身冒险。

对于吴非的说法，小桐没表达出不同的意见，倒是小乐像是有些焦急，比划出一连串的手势，待到小桐翻译出来，吴非才发觉，自己刚才的笃定，并非是无可挑剔的。

小乐刚才的手势是说郭叔曾单枪匹马闯到军营中，手刃了一个大仇人，他绝对有胆子敢潜进这只有二十多号敌人的工地，而且还极有可能能全身而退。不过小乐没有把工地上有着众多老百姓的因素考虑进去，只说明了郭叔有着这种超强的实力。

离鬼子的距离太近，吴非不打算把自己是推测一五一十地全说出来，他现在还沉浸在小桐刚刚转述的话所产生的震惊和憧憬中。一个人能够独自闯进军营里，杀了仇人还可以全身而退，这份强悍的实力不正是他所期盼和希冀能够拥有的吗？小乐的话里还有一个很重要的信息，那就是郭叔如果真的潜伏在工地里面，他是能够解决掉这些鬼子伪军汉奸。如果说小乐不是盲目的在抬高郭叔，那么吴非真的想见识一下，他要替萍姐和小四报仇，肯定会碰到这种时候，若是能够亲眼目睹亲身体验一下，对自己未来的复仇，将会是一次很好的预演和实践。

“我们现在怎么办？”

小桐出声了，他是真正的没什么主见，吴非相信不管是自己说什么，还是小乐作什么决定，他都会毫无想法的跟随，让他提出什么建设性的意见，只会是为难他，而小乐虽然有着惊人的本领，但从这段时间的接触来看，他的性格也不适合去做决策。

第43章 碉楼（下）

吴非他们都不知道，面前的这个工地是鬼子修筑的碉楼。

抗战进入敌我相峙阶段后，由于八路军等敌后抗日武装大肆在敌占区进行活动袭扰，导致华北日军遭受了重大损失，也掀起了敌占区军民极大的抗日热情。为了彻底遏制住这股趋势，华北日军总部制定了一份所谓的“治安肃正计划”，并在华北地区大力推行，实施了所谓“以铁路为柱、公路为链、碉堡为锁”的“囚笼政策”。

涞源的日军吃了上次的大亏后，虽然立刻实行了报复行动，可对于坚决执行太祖“游击战”战术的白石山游击队来说，当然不会采取硬碰硬的傻子行为，连着避开了几次日伪军的联合扫荡，让涞源鬼子每次都无功而返，使得鬼子头头恨的牙痒痒。

恰恰好这个时候，华北日军总部下发了“治安肃正计划”，这让涞源的日军头目欣喜若狂，较别处的日军执行的更为迅速和坚决，这也是吴非他们之所以在这能看到日军修筑碉楼的原因。

囚笼政策并不只单单修筑碉楼，鬼子延着公路线，修起了连贯的铁丝网，甚至在一些重要的地方，铁丝网上还通了电，只是现在还处于刚刚实施的阶段，鬼子的物料还没调配齐全。当铁丝网墙纵横连接上以后，整个华北地区就被日伪分割成一小块小块，使得包括八路军在内的华北抗日武装失去了赖以生存的根本，涞源更是首当其充，二马山和白石山游击队的“严冬”即将来临。

吴非他们不会知道，眼前这看似不起眼的圆柱形建筑，会对二马山，会对白石山游击队，会对周边的老白姓和抗日武装产生多严重的影响，他们更加不会知道，二马山会有多少人马会葬生在这些同样结构样式的碉楼之下。

郭叔不在，小桐和小乐明显是拿不了主意，要不然也不会问出“我们现在怎么办”这样的问题，担子自然需要吴非来挑。

其实吴非也同样有些拿不定主意，他的想法和点子是比他们要多，可就他们三个，再把郭叔也算上，就真的能够确保不让工地上的百姓受到伤害的情况下，解决掉这二十多个鬼子伪军和汉奸吗？而且这个地方离县城有多远？大部鬼子多久能够前来支援？这些都还是些未知数。

按照吴非所想的这些，他觉得第一选择还是不惊动鬼子，悄悄地离开。可他刚想把这个打算说出口的时候，一扭头就看到了小乐焦急的神情，他是在记挂和担忧着郭叔呢。这让吴非又猛地想起郭叔还在暗中看着，这可是场考验，虽然只是可能性的考验，但不管从哪儿分析和考虑，一走了之都不会是郭叔想看到的。

难道真的要自己这个菜鸟带着小乐和小桐把这些鬼子伪军给干掉吗？

吴非犹豫了，他不怕死，可是小乐和小桐两个人在，只要稍有不慎，就会将他们两个也陷入到死地，战场和枪子可是不认人的。

吴非的为难，看在了小乐和小桐的眼里，他们两个都清楚，这对于一个才刚接触枪，没上过两回战场的人来说，太过为难他了。可是，除去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外，还能有什么办法呢？总不能来硬的吧。

正在三个人都陷入沉默的时候，工地上出现了突发的状况。

一个稍显瘦弱的老百姓在搬运石块的时候，突然摔倒了，手上的那块石头重重地砸在了脚背上，疼的他惨呼不已。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那人的惨叫给吸引了过去，包括那些端着枪的鬼子和伪军。

旁边的几个老百姓放下了手中的活，帮着挪开了砸在那人脚背上的石块，并且地他抬到了空地上。远远地，吴非都能看见，那人脚上满是鲜血，显然被砸的不轻。

一个枪口上挑着膏药旗的鬼子叽里咕噜地说了句什么，便看到那三个监工的汉奸挥舞着皮鞭驱赶着围观的老百姓，边抽还边在吆喝：“都tmd给我干活去。”

或许是已经习惯了被鞭打，三个汉奸的行为居然没有一个人敢反抗，都老老实实的回去继续干活，空地上只剩下了那个不停叫唤的瘦弱老百姓和那个枪口有膏药旗的鬼子以及三个汉奸。

也不知道是不是那个鬼子又说了什么，三个汉奸竟然都抡起鞭子抽打着地上那人，他本来脚就受伤在痛苦哀嚎，被鞭子一抽，叫的更加惨，听声音都有些让人忍俊不禁，而那个鬼子却似看戏似的狂笑不已，似乎三个汉奸不是在打人，而是在鞭打甡畜，残忍的令人发指。

小乐牙齿咬的嘣嘣响，眼睛里似要喷出火一般，右手手指抓进了土里，手背上的青筋都暴了出来，这让一旁的吴非很是担心，生怕他会克制不了自己的情绪，会突然开枪，正想宽慰他，却听到另一边的小桐说话了：“快看，鬼子这是要做什么？”

徇着小桐的话，吴非重新往工地那边望去，只见原本四散站着的鬼子驱赶着几个也同样有些瘦弱的的老百姓到了这块空地，那个唯一穿白衬衣挽着袖子拿着鞭子的鬼子，一边哈哈大笑着，一边疯狂的抡着鞭子抽打着被赶过来的老百姓。

原本极为安静的工地，突然间就变成了炼狱，这几个老百姓的惨叫声，传出了好远好远，让吴非他们三个人都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这些鬼子汉奸太不是人了，帮他们干活，还这么折磨人。吴非，鬼子为什么要鞭打他们呀？”小桐还没意识到这几个老百姓被鞭打之后将会面对什么，只是忿忿不平地替他们叫屈。

“取乐呗！”以前在省城时，吴非见到过鬼子的残忍，他心知是刚刚三个汉奸打受伤老百姓引起了他们的兴趣，变态的心理促使他们继续着这项游戏，老百姓叫的越惨，他们越是兴奋。吴非也很清楚，这还不算完，等他们玩累了，失去了继续看乐子的兴趣，等着这几个老百姓的只会是死亡，而且会是极度残忍的死亡。

吴非有些心寒，倒不是对鬼子的变态残忍的畏惧，和对鬼子心存侥幸，希望他们在玩腻了后，放这几个老百姓一条生路。他心寒的是，同胞在受着非人的折磨，而工地上近百的老百姓，居然没有一个人敢反抗，都低着头干活，看都不敢看上一眼，生怕自己会成为被鞭打的其中一员。

第44章 冲动是魔鬼

吴非关注的重心已经不在工地那边，他一面紧盯着鬼子，一面警惕着小乐，就怕他会克制不住自己，捅破马蜂窝。

没动手的两个汉奸也加入到了鞭打的行列，边打还和着那些鬼子兵一样，兴奋的大笑着，仿似自己也是高人一等的鬼子。

倒是那些伪军们有些看不过去了，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交头接耳。

一个挂少尉军衔的伪军似乎是这些伪军的头目，他怒视着场中笑成一团的鬼子和汉奸，手搭在腰间的枪盒上，愤怒的神情溢于言表。若不是边上有着两个伪军有意无意地挡着，恐怕他已经冲进去强行阻止了。

这个人绝对是个有良知的中国人，尽管他身上穿的是鬼子狗皮。这是吴非下的判断，如果能够得到他的帮助，那么全歼掉这几个鬼子和汉奸，应该不是个难事。

可怎么才能得到他的帮助呢？混进工地中间去和他联系？太不现实了。可若不和他取的联系，又怎么能够得到他的帮助呢？退一万步来说，就算和他取得了联系，又怎么能够担保他一定会帮着杀鬼子呢？

正踌躇间，场中的情形发生了急剧的变化。

一个老百姓被鞭打的无法忍受后，猛地暴起，抱住了那个穿白衬衣换袖子的鬼子，张嘴咬在那鬼子的脸上，疼的那鬼子哇哇大叫，手中的鞭子都扔到了地上，双手使劲地想把那老百姓扳开。

旁边的两个鬼子先是愣了一下，紧接着便是抡起枪托疯狂的砸着那老百姓。

只见到那人被一枪托砸在头上，似是吃痛不过，又似是已经昏厥，松开了手和嘴，直挺挺地倒在地上。

白衬衣的鬼子脸上已是血肉模糊，这一口咬的很深，伸手摸到一手的血后，怒不可遏地抢过了边上鬼子的枪，一刺刀一刺刀地疯狂扎着地上那老百姓。

前几刀时，那老百姓还能扭动几下，到后面时，已然不会动弹半下，不用看都知道已经死去。

伪军少尉扭过去了头，他有心想救这老百姓，可是被两个手下死死的挡住，始终没能迈出这第一步。

喷涌而出的鲜血染红了鬼子身上的白衬衣，加上脸上伤口的血肉模糊，使得他看着像个血人一般，看着都有些恐怖。

杀死了咬他的老百姓，这鬼子提着枪，又瞄向了另一个老百姓，凶残的眼神就似只疯了的的饿狼。

“别杀我！别杀我！太君我是良民……”那被盯上的老百姓不住地哀嚎，甚至是翻身跪着不停地磕着头。

可这又能有什么用呢？血人似地鬼子还是举起了刺刀，口中喊着：“死啦死啦地。”

小乐的身体抖动了一下，这是要出手的节奏，吴非敢紧抓住了他的手，急急地说道：“不可以，只要一开枪，我们就暴露了，如果我们没能杀死这些鬼子，那在场的所有老百姓都会被连累的。”

吴非的话起了作用，小乐松开了扣着扳机的手，狠狠地一拳砸在地上。

“小乐，咱们先不忙出手，我看场中的伪军似乎有要和鬼子火拼的迹象。”虽然暂时制止住了小乐，但是还是担心他会冲动，忙把自己看到和猜测的告知了他。

果然如吴非所料，就在鬼子要一刀刺下去的时候，伪军少尉出手了，他朝天开了一枪，还大声喊道：“住手！”

他身边的两个伪军还在阻拦，可被他硬是拔开，无奈之下只得跟在他身后，走向了鬼子那里。

吴非看的真切，其中一个伪军走的时候，朝着机枪那边做了个手势，虽然不清楚他那个手势的意思，但是基本上可以确定，这是让他们警惕的意思，警惕的对象自然是那八名鬼子。

他们果真要火并了，吴非有些兴奋，他脑子里猛地产生了一个计划，不管伪军和鬼子有没有内斗起来，都要促成他们火并。

有了想法，当然是实施，他拍了一下桐，示意他凑过来，然后对着小乐说道：“时机来了，我们有机会杀光这些鬼子汉奸。”

“怎么杀？”小桐有些兴奋，刚刚的那一幕他也看的愤怒不已。

“小乐，等下只要鬼子敢动手起那个伪军，你就开枪击毙打人的那个鬼子。”吴非指着伪军少尉说道：“他是去和鬼子交涉放过那些老百姓，肯定会惹恼鬼子，不管鬼子会不会妥协，咱们都要帮着挑起这把火。”

小乐一下就明白了吴非话里的意思，重重地点了一下头。

“咱们为什么要帮这些二狗子呀？”小桐对伪军的印象似乎很是不好，忿忿不平地问道。

“别的二狗子咱们不帮，这些咱们帮，因为他们还算是个中国人。”吴非微笑着说道：“小桐，等会儿小乐开枪了，你就打最先举枪的鬼子，你看谁最先动手，就开枪打谁，没问题吧。”

“可……”小桐还想说什么，可看到吴非不容置疑的眼神，他还是点了点头。

伪军少尉的突然出头，不仅惊呆了鬼子汉奸，也把其余的伪军给吓到了，最惊讶的却是那些干着活却不停瞄着现场的那些老百姓们，显然他们也没有料到会有人会敢在鬼子面前替他们出头。

“赵小川，你吃了熊心豹子胆吗？敢对太君开枪。”

一个汉奸丢掉了鞭子，手忙脚乱地掏出了王八盒子，指着伪军少尉。

“闭嘴。”

少尉像个煞星似地喝斥着那汉奸，跟着他的一个伪军也有意无意地走向了前，挡在了汉奸的枪口前，手上还比了一下拳头，顿时将那耀武扬威的汉奸气势给压了下去。

“赵桑，你的胆子大大的，敢阻止皇军……”

白衬衣鬼子举着的枪和刺刀转换了目标，指向了伪军少尉，嘴上还恐吓着，可没等到他把话说完，忽然间传出一声枪响，他的脑袋上猛地多出一个窟窿，红的白的某些东西从这窟窿里喷射而出，溅了伪军少尉一脸。

还等场中的人反应过来，又是“啪”的一声枪响，另一名鬼子扑倒在了地上。

“冲动是魔鬼呀！”吴非喃喃自语，小乐和小桐的枪开的太早了，鬼子和伪军还没闹翻呢，不过已然既成事实，还有什么好说的呢，他也紧随着开了一枪，和小乐小桐都击中了鬼子头部不同，他这枪打中的是一名鬼子的胸膛，但也足够送这鬼子去见他们的天照大神了。

第45章 反戈

枪声一响，工地上的老百姓可顾不得再装着低头干浩，呈鸟兽状四散逃命。

这个时候鬼子可顾不上去管他们，突然被连着击毙三人，这让剩下的鬼子兵们像是条件反射似地全都趴伏到了地上。

而伪军们也都跟着趴倒了，虽然对这些鬼子恨之入骨，可是他们可不敢担保突然出现的枪击不会对他们造成伤害。

吴非很是无可奈何，他本想待到伪军和鬼子之间内斗了才叫开枪，可是小乐却提前了那么小会儿，也正是这一小会儿，使得那么好的战机给丧失了。不仅如此，还把原本就要和鬼子火并的伪军，给推到了鬼子那边，那挺首先吼叫的机枪就是最好的证明。

控制机枪的两个伪军是最先发现吴非他们开枪的方向，没等那伪军少尉发出指令，一弹板弹夹就扫射了过来，虽然没能伤到吴非他们三个，却也是告知了剩下的几个鬼子，开枪打死他们三人的不是伪军的人。

小乐没有发觉到吴非铁青的脸色，从开枪之处滚到另一个小土坡后，才顾及到吴非和小桐，看到他们也安然无恙地隐伏到另一处时，才重新把视线放到了枪上。

子弹破空的“咻咻”声，还有先前三人开枪时隐身的那个小土包上不断溅起的黄尘，让吴非很是恼怒，他很想骂娘，可发觉到身旁小桐和小乐兴奋的样子，粗话又说不出口来，只得叹息着拉动枪栓推弹上膛。

工地上的老百姓瞬间就跑的干干净净，倒不是他们跑的有多快，而是大多都躲了起来，有伏在石块堆后面的，也有藏到了修到一半的碉楼中，更多的四散跑开了。

鬼子伪军他们都伏在了地上，没有太好的射击目标，小乐瞄了一小会也没找寻到能够一枪命中的鬼子，倒是有几个伪军可以打到，可是吴非先前说的要帮伪军的话他还记着，便一直容忍着没有开枪。

吴非倒是顾忌到流弹可能会击中老百姓，所以尽管已然找到了一个可以打的到的鬼子，他还是没有开枪，作为一个总共没打过几枪的新手来说，他无法确认自己这一枪就一定能够打中那鬼子。

“吴非，你还要我们帮这些二狗子，他们都开枪打我了。”小桐满是怨言，按照他的想法，这样伪军和鬼子汉奸一样，都该死。

吴非白了他一眼，心想若不是你和小乐提早开枪了，这些伪军只会对鬼子动手，哪还会朝咱们开枪啊。心里尽管有着责备和怨言，但是他没有表露在脸上，只是安抚着说道：“是我看错眼了，不过你现在千万不能开枪打他们，干掉鬼子再收拾这些二狗子。”

或许是因为吴非他们这边没动静了，又或许是伪军少尉发出了什么指令，总之那挺由两个伪军控制的轻机枪在打完一弹板子弹后，便没有再发出声响。

双方都沉寂了一会儿，也不知道是被鬼子逼着，亦或是胆大，那伪军少尉竟然站了起来，朝着吴非他们这个方向张望着。

距离不算很远，枪口又露在外面，很容易就可以发现吴非他们还在，可是这伪军少尉像是什么都没发现似地，居然还招呼着自己的弟兄们站起来。

见此情形，小乐和小桐都望向了吴非，这是在询问他，可不可以向伪军们开枪。

吴非也觉得有些奇怪，可很快就反应过来，这是伪军少尉在帮着引诱鬼子起身呢，以鬼子兵的军事素质，伏倒在地上，想要击杀他们太困难了。

明白了伪军少尉的想法，吴非连忙对小桐说道：“告诉小乐，不能朝这些二狗子开枪，他们是在引鬼子起身。”

其实吴非心里还有个疑惑，那就是这伪军少尉既然如此明显地想置这些鬼子们于死地，为何不领着手下的人一起动手，要知道只剩下五个鬼子，就算那个三个汉奸会帮鬼子，但他手下可是有着十来号人，二人对付一个，杀掉鬼子也绰绰有余呀。

尽管吴非有些疑惑，但是他还是能够确认，这伪军少尉不会对自己三人产生威胁，倒是有可能反戈一击，至于为何不自己动手，反而借他们之手，这就不得而知了。

剩下的那五个鬼子兵见伪军们起身后，并未遭到枪击，以为来人打了几记黑枪便开溜了，便都怒骂着站起身。

还没等到他们完全站起，又是两记枪响，两个半起身的鬼子又被爆头了，这当然是小乐和小桐的节奏，吴非没有跟着他们一起开枪，因为他不能确定小乐和小桐瞄的是哪个鬼子，等到看清了是哪两个鬼子被击毙后，他才扣响了手中的枪，和前一枪一样，他还是没瞄头，仍然击中的是左胸，被击中的鬼子仍然是死的不能再死。

八名鬼子死了六个，剩下的两个还没意识到被人出卖了，边开枪边冲着那伪军少尉叫嚷着“杀给给”。

“杀你佬佬去吧！”

伪军少尉凶相毕露，抬手朝着离他最近的那个鬼子就是一枪，在那鬼子惊惧的眼神中，又跟着连扣了两枪。他一动手，先前跟在他身边的两个伪军不由分说一起动手击毙了最后那个鬼子。

“赵小川，你……”

喝斥他的那个汉奸惊的话都说不全了，整个人像筛子一般剧烈的发着抖，倒是另两个汉奸直接就扔掉了自己手中的枪，跪拜在地，不停地磕头：“赵排长，饶命！赵排长饶命！”

“饶命？你们这几个畜牲不如的东西还好意思叫饶命？刚才抽打老百姓的时候，杀老百姓的时候，怎么没想饶他们的命。”伪军少尉指着地上那具老百姓的尸骂道。

小桐和小乐亲眼目睹了伪军杀死了剩下的两名鬼子，才总算理解了吴非拦着他们不让枪击伪军的原因，特别是当听到伪军少尉怒骂那三个汉奸的话语，就更加对吴非的早先的判断和阻拦刮目相看了，他竟然早那么前就发觉到了这些伪军是有着同情心的。

“吴非，你怎么知道他们会反戈一击呀？”小桐问的就是小乐想知道的，他们虽然也看到了这伪军少尉朝天开枪阻止鬼子继续杀人，但却压根没往他会为了老百姓而火并鬼子上面去想。

第46章 封锁圈（上）

吴非没打算去和那些伪军去见面，在目暏了伪军少尉枪杀了三个汉奸以后，领着小乐和小桐就往回走，这个地方不能久待，枪声很快就会把大部鬼子引来。

可没走多远，他就发现，有人追了上来。

追过来的人是那个伪军少尉和一直跟在他身边的那两个伪军。

“吴非，他们？”虽然没找到郭叔，但是杀死了几个鬼子，这让小桐很是高兴，走路都有点小蹦，可看到三个伪军跟了上来，他又有些不高兴。

“他们没恶意的。”吴非宽慰了一句，小桐对伪军的恨超出了一般人，显然是曾经受过这些他口中的“二狗子”的创伤不浅，不过现在还没机会去和他深淡，去了解这份仇恨的根源。

“几位请等一下。”

伪军少尉边跑边喊着。

吴非先停下了步子，小乐则陪小桐又往前走了几十米，才停下来等他，这是吴非的意思，小桐不想面对伪军，那就不强他所难。

“谢谢几位刚刚的援手，在下赵小川，原本是涞源皇协军大队下面的一个排长，不过现在不是了。”伪军跑的有些微喘，他一面摘着衣领上的领章，又随手将帽子甩的远远地。

“赵大哥言重了，我们没有做什么，就算刚才我们没开枪，那几个鬼子今天也难逃一死，不是吗？”吴非不擅长和人打哈哈，若不是见过郭叔和伍队长的客套话，恐怕他这句话都说不出来。

“不，不，不，说来惭愧，本来我只想能够保住那几个老百姓的性命，压根就没想过去反抗皇……鬼子，可现在我想明白了，当时的情况，我未必能够保得住他们，甚至自己说不定都要命丧在鬼子手上。”伪军少尉感叹着，他本来习惯性地又喊上了皇军，忽然间想到自己亲手杀了两个鬼子和三个汉奸，是再也回不去原部队了，才改叫了鬼子。

“你能想着救老百姓，就说明你还是良知未泯的中国人。”这也算是吴非对这人的一个肯定吧，说到这他话锋一转：“有件事情我觉得奇怪，既然你会替老百姓设身处地的着想，那又为什么要穿上鬼子的这身狗皮，去帮着他们助纣为虐呢？”

“唉，说来话长了。”赵小川叹了口气：“我们弟兄三个原本是不屑于加入到皇协军里，可是迫于无奈才委身于此，有机会的话，我再详细告知。”

“你们其他的人呢？”吴非往工地方向看了看，除去几个胆大的老百姓在收集着工具外，已经看不到还有穿军装的人在那。

“他们不愿跟我走，我也不想勉强他们。”

“那你们以后有什么打算？”吴非只是随口一门，他倒没想着把这三个还穿着鬼子狗皮的人带上二马山，尽管亲眼看到他们杀了鬼子，可还是莫名的有些排斥，或许是小桐的态度影响到了他。

“还没请教兄弟尊姓大名呢？”一直都是吴非在发问，赵小川现在才有机会询问。

“吴非。”这算是他第一次堂堂正正地告知外人自己的名字，虽然自我觉的没有吴小七顺口，可对于萍姐取的这个名字，他还是很满意的。

“吴非兄弟是白石山游击队的人吧？能否请贵军收下我们兄弟三个？”

对于赵小川的这个要求，吴非并没有感到意外，杀了鬼子后自然要找个栖身落脚的地方，而涞源方圆百里，除去白石山游击队外，还有哪支部队敢于收留他们。

“我作不了主。”吴非不打算曝露自己的身份，他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定自己是白石山游击队的人，只是敷衍着回答，不过他也想好了，如果赵小川三人真的有心的话，他可以领着他们去赵家庄去找伍队长。

“吴非兄弟，请你和贵部长官说说情……”

赵小川有些焦虑，他很清楚自己的处境，如果白石山游击队不收留，那他们三个将会像丧家之犬一般，无处安身。这也是他一开始没有直接杀鬼子的缘由，还幻想着能够凭自己的面子让鬼子放过那几个老百姓，如果小乐不开枪，他打算挨上几巴掌或者是几鞭子，只要能救下那几个可怜的老百姓，当时他什么情况都考虑过，就是没想过要火并鬼子。

“轰隆隆……”

赵小川的话还没说完，工地方向猛地传来了一连串的爆炸声，把正在哀求的他和吴非都给吓了一跳。

徇声望去，只见那个已经修了一半的圆柱型碉楼在灰尘弥漫中悍然坍塌，似乎是被人给炸掉了。

吴非视力较好，猛地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在工地那边挥手，正是他们三个苦苦寻找的郭叔。

小乐和小桐也看到了郭叔，俩人箭一般地朝工地奔去，从吴非身边跑过的时候还得意地瞟了两眼。

“我作不了主，但他能作主。”郭叔的出现，让吴非犹如见到了主心骨一般，朝着工地那边一指，对着赵小川说道：“我们当家的在那。”

碉楼是郭叔炸的，不知道他用的是什么方法，反正工地上是没有足够炸塌碉楼的炸药，他把小乐吴非他们唤回来，是让他们过来背枪支弹药，八个鬼子的枪和子弹还有手雷可都是好东西，就算二马山不缺这些，但总不能暴殓天物吧。

“鬼子这是搞大动作了，以后的日子大家都不会好过啰。”郭叔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地感叹着。

“鬼子大动作？扫荡吗？”吴非本想说赵小川的事，可听到了郭叔的自言自语，便好奇地问道。

“若是扫荡，那还好一点，鬼子这次可能是想搞大封锁，把抗日武装都困死在封锁圈里。”郭叔看了吴非和他身边的赵小川三人一眼，似答非答地又感叹了一句。

“这位长官说的不错，鬼子这段时间征召了很多老百姓，要在涞源周边沿公路线修七座碉楼。”赵小川把郭叔当成了白石山游击队的重要人物，忙回应附和了他的话：“不仅涞源如此，听说整个保定，乃至整个华北都在做着这样的事，目地就如长官所说的一样，把华北所有在日占区活动的反抗武装困死在封锁区里。”

第47章 封锁圈（下）

把所有的抗日武装全部困死在封锁圈里？这怎么可能！吴非理解不了郭叔和赵小川话里的意思，他的意识还停留在鬼子一来扫荡便把所有人撤进山里，让他们扑空，鬼子一走，大家又重新回来训练劳作生活，就算真如赵小川所说，涞源的鬼子真的修了七座碉楼，可凭这七座碉楼，怎么可能封锁得住整个涞源？不说二马山那些兵油子土匪，恐怕就是白石山游击队，鬼子都捞不着他们一根毛。

正想找郭叔问个明白，却听到他说道：“前面还有伪军的一些武器，过去带走它们，然后马上进林子。”

“长官，你杀光了他们吗？”听到郭叔的话，赵小川身边一个伪军畏缩缩地问道，虽然他们已经算是脱离了皇协军，但毕竟共同生活过不短时间，也算是有些许感情吧。

“那倒没有，不过略施了点惩戒。”郭叔话说得很轻松，似乎那十来号伪军他还看不上。

虽然无法想象他一个人在不伤人命的情况下是如何去缴了十来人的械，但人家既然敢这样说，还让去收装备，那就说明这件事是真的，这让赵小川和他身旁的两个伪军很是震撼，特别是在见识过吴非他们三人的枪法之后，这种震撼就更为强烈了。

往前走了不远，果真看到一堆枪支堆在了路边，其中包含着那支压制过吴非他们的歪把子轻机枪，子弹袋、手榴弹袋也是没被落下，显然那些人除去身上的衣服外，什么都让郭叔给缴了。

七个人要带走这些收获也不算太难，尽管吴非他们三个相对较瘦弱，但是他们拿的并不比赵小川三个少，除去那挺歪把子是被赵小川抱在了手里，倒不是他存了什么歪心思，只是他认为有了这挺家伙，加入白石山游击队会更受重视，算是个拿得出手的投名状吧。

进了林子后，吴非将赵小川他们想加入白石山游击队的事情告知了郭叔，他没有想象中的意外，只是重新打量了他们一眼，然后问道：“你先前说涞源的鬼子一共修了7座碉楼对吧？”

“是的，长官。”虽没见过郭叔的身手，但是能独自一人缴了十来号人的械，对于同为军人的赵小川他们来说，这人已经是牛逼的不行，崇拜强者这是每个人的天性，他们也不例外，而且现在还要有求于人家，所以对于郭叔的问题，赵小川回答的很快也很恭谨。

“除去修碉楼外，鬼子没有其它的动静？”郭叔又问了一句。

虽然只是简单的一个问题，但却又给了赵小川另外一重感受，这个人太精明厉害了，一眼就看穿了事情的严重性。

“长官，您是这个。”赵小川竖起了大拇指。“据我所知，涞源的鬼子还在到处收集木料，前几天从省城那边还运来了几车的铁丝，听颜光头说，他们还要用铁丝网将这七处碉楼连起来。”说到这里，赵小川解释了一句：“颜光头是涞源皇协军大队大队长钱二宝的结义兄队，也是我们三个以前的中队长。”

“用铁丝网把碉楼连起来？怎么连？”吴非理解不了他的说法。涞源这么大的地方，想要用铁丝网连起来，得用到多少铁丝呀，而且就算能用铁丝把碉楼和碉楼之间连起来，又能起到什么作用呢？单靠一张铁丝网，怎么可能困得住伍队长和二当家、三当家他们。

说到底，还是吴非见识少了，若是他见过鬼子真正的疯狂，就不会有如此一问。华北地区近段时间被以八路军为首的敌后武装闹得不得安宁，常常有成建制的后勤运输队伍和小部队被全歼，致使华北日军无法分身去支授华东和华中的战事，万般无奈之下，才实施了这样的计划。以日军的实力，别说在涞源了，这算是用铁丝网将整个华北地区都圈地来，也不是什么难事。

“鬼子现在还只在修碉楼，铁丝网怎么连我也没见过。”赵小川回应了吴非的话。

“碉楼！铁丝网！”郭叔喃喃重复着这两个词，脸上的神情也逐渐严肃起来，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一样。

“除去这两个外，还有其它的吗？”吴非正要向赵小川询问的时候，郭叔又开口问了一句。

“还有。。。。。。”赵小川思索了一下，忙又说道：“哦，省城送铁丝来的时候，还开来了一辆铁甲车和五辆三轮摩托。”说到这里赵小川停顿了下，疑惑地说道：“涞源的鬼子以前就有四部三轮摩托，也不知道他们要这么多摩托做什么用。”

“是用来巡逻的。”郭叔接过了他的话：“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鬼子的铁丝网是要沿公路修的，再利用铁甲车和三轮摩托在沿线公路巡逻，确实可以将整个涞源分成一小块一小块地方，这样一来，困死反抗力量的目地至少能达成一半。”

“郭爷，他们哪能困得住二当家他们哦，咱们进山就好了。”小桐一直在听着，这时终于忍不住开口辨了一句。

“进山，哼。”郭叔白了他一眼：“除非呆在山里不出来，除非进山的这些人不吃不喝。”

“长官，您这样一说，我又想起来一件事情。”赵小川现在对于郭叔那真是崇拜的五体投地，恨不得把自己所知道的全都掏出来。

“你说。”众人的目光又汇到了他的身上。

“颜光头说过，最近皇协军要逐片下乡，帮着赵保国他们去任命乡长、保长。”赵小川补充道：“赵保国是鬼子的涞源县长，这个大汉奸还是我本家。”

赵小川的话在吴非小乐他们的耳中没什么，可在郭叔这却不亚于一颗重磅炸弹，他明白这才是鬼子实施囚笼政策最为关键的一环。

如果他猜的没错的话，这个赵保国将要重拾以前国民政府所采用的保甲连坐制：以户为单位编组，设户长；十户为甲，设甲长；十甲为保，设保长。

保甲制度不可怕，可怕的是在这个帛度后加上连坐，那就是：户长须一律签名加盟于保甲规约，并联合甲内户长共具联保连坐切结，声明如有“为匪通匪纵匪”情事，联保各户，实行连坐。

这样一来，对于制度内各村各庄的老百姓，谁还敢和抗日武装发生半点关系，谁还敢沾半点游击队或是别的武装的边。

第49章 二马山的主人

如赵小川的愿，郭叔把他们三个送去了赵家庄。

直到伍队长答应收留，他们才知道郭叔和吴非他们并不是白石山的人。

这次郭叔没急着带吴非他们走，而是留了一晚。他和伍队长彻夜长谈了整个晚上，吴非虽然不在场，但是他却能猜到二人谈话的内容肯定是和鬼子碉楼以及封锁圈有关。

大春一如既往的热情，这份热情并不只单单对他们三个，投诚而来的赵小川同样感受到了。原本他们还担心自己曾经的伪军身份会让这的人看不起，可很快就发现了白石山游击队不光几个骨干有着宽广的胸怀，底下的每一名战士都没有去歧视他们，白石山游击队的人就像白石山一样，用它的包容和宽广容纳了下他们。

这次长训因为碉楼事件和送赵小川他们而告终止，回山的路上，小桐很是兴奋，不再是来时那样的痛苦，倒是小乐，似乎一直在躲避着吴非，后来还是小桐偷偷地告诉他，才清楚小乐是因为碉楼那提前开枪，差点误了吴非的计划而自责。

回到二马山，郭叔并没有回木屋，而是去找了二当家韩其和三当家，自然还是说鬼子封锁圈的事。

吴非没有意识到鬼子的这一招会对二马山产生什么严重影响，他现在的心思还全在怎么练好枪，怎么学好杀鬼子的本事上，倒是小乐像是感受到了什么似地，不再像前几日那般开朗。

第二天清早，吴非他们围着后山跑圈时发现，菜地被扩大了不小，山门那边不时有土匪被三三两两地被派出。

“吴非，我怎么发现今天山上的气氛和往常不一样啊。”他没把这些当回事，可不代表小桐没发现这些异常。

“有什么不一样的，大家不还是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吴非随口敷衍了一句。

“不是，你们真的没感觉到？”小桐对他的回答很不满意，他拉停了吴非和小乐。

“感受什么？”吴非有些不乐意了，他可不愿意把早晨的好时光浪费在唇舌上。

“你这个呆子。”小桐轻骂了一句，不再理会吴非，而是转向了小乐：“小乐，你不会也没发现吧？”

已经快三月了，小乐头上还是戴着帽子，只是翻毛的狗皮帽子换成了布帽，吴非曾好奇地问过小桐，却是没有得到回应。跑了好几圈，汗水顺着帽沿不停地往下流着，他也没有摘下的打算，只是用着衣袖不断地擦拭着，听到小桐的话，他先是点了点头，然后用手比出一串的手势。

相处了这么多天，可吴非对于手语仍是一窍不通，他看向小桐，等着从他嘴里听到翻译。

“可是我们也是二马山的一份子，哪能置身事外呢？”小桐并没有把小乐的话转述出来。而是在回应他的话，倒是把吴非当成了空气一般。

“小乐刚刚说什么了？”吴非只能隐约地猜出小乐是在劝小桐专心训练，他的好奇心也是不小，小桐越不说，他反而就越想知道。

“他说让我专心训练，这些事不是我能操心得了的。”小桐没好气地回复。

“你呀，就是咸吃萝卜淡操心。小乐说得没错，我们管好自己就好了，大事有郭叔和二当家三当家他们呢。”看到小桐气愤填膺的样子，吴非半开玩笑地开导了一句。

“如果山上的所有人都是你们这样的想法，迟早二马山就让鬼子给占了。”小乐和吴非的态度让小桐很是不爽，他扔下这句话就返身往回跑，口里还不在唠叨：“太自私了，懒得理你们。”

小乐和吴非相视一笑，不约而同的摇了下头，然后又默契十足地一起迈步动子，继续跑圈。

早饭后，郭叔又去了山寨那边，走时也没交待吴非他们训练什么，原以为他去去就会回，可等了许久都没见他有回来的迹象，吴非便和小乐俩自行去进行瞄枪训练了，小桐则没参加，他还在生气早上的事，收拾好碗筷后，也去了山寨那边。

从中午开始，陆续有着早上被派出的土匪回山，都是大包小包的，似乎全都是去大采购了。

吴非本不想理会这些事情，可看到小乐的目光总会有意无意去关注，便知道了，他虽然口上说不要去操心，但是实际上却是很在意。

“小乐，要不我们也去看看？”

吴非试着询问了一句，没想到小乐却像早就盼着他这句话，飞快地点头，点头的同时立即就起身往山寨走，根本没容他再说第二句。

聚会的那间大屋门口今天居然多了两个背枪的土匪站在门口，就像省城军营门口值哨的一样，打麦场上还有着几个土匪在来回走动着，同样的肩着枪。

吴非不知道这几人也是哨兵，还笑着和他们打招呼，自然没有得到回应，搞得他满脸尴尬。

俩人像往常一样直接往屋子里走，却是被门口的两个土匪给拦了下来。小乐脸都黑了，他在二马山上还从来没被拦过，哪怕是有再大的事，二当家三当家他们都不会介意他在场，而今天却破天荒地被阻拦了。

吴非本就不愿意过问，只是见小乐很关注才试探着说了一句，现在被拦住了刚好符合他的心意，当即就要拉小乐走，哪知道平常斯斯文文的小乐，这会却像个刺猬一样，连着踹了两个看门土匪一人一脚。

尽管知道小乐在二马山是个特殊的存在，可吴非琮是没有料到他会突然发飙，正想替他给被踢的二个土匪道歉，却听到了里面三当家的声音：“小乐，郭爷让你带着吴非去练枪，你就别进来了。”

若是平时，小乐肯定是会拉上吴非走，可今天他却像是被气极了一般，把三当家的话当成了空气，扯着吴非就往里走，那两个土匪犹豫着伸了下手，可看到他扬起的拳头，又把手给缩了回去，任凭他和吴非闯了进去。

屋子里只有着郭叔和二当家韩其、三当家他们三个人，见到小乐闯进来，却也没有生气了，只是都盯着他。

“郭叔，我马上带小乐走。”吴非受不得这样的目光，想把小乐拉走。

可是惊奇的一幕发生了，小乐竟然直接走向了从来没见人坐过的摆在大厅中间的那把大椅子，而且还大模大样地坐了上去。

和三当家他们混在一起的时候，吴非曾经问过，为什么山寨没有大当家，为什么没人去坐那把像征着身份地位的主位大椅，他只是笑笑并不回答，现在他明白了，这张椅子是属于小乐的，他才是这个山寨的大当家，小桐以前说的他们和二马山没有任何关系只是在骗他，又或者说连小桐也不知道小乐才是二马山的真正主人。

第48章 抢粮（一）

吴非傻眼了，他曾经无数次地猜想小乐的真正身份，可从来没把他往二马山大当家这上面去想。

他记得小桐和他说过，小乐身上有着血海深仇，是郭叔独身闯进军营替他报的仇。也还记得郭叔曾经讲过，二马山的这些土匪并不是真正的土匪，只是不愿意随着国军部队一起溃逃，才落草到二马山。

可这些事情又怎么和小乐是大当家扯得上关系呢。

望着坐在主位大椅上的小乐，吴非忽地发觉，他身上有着以往所看不见所感受不到的东西，是威严是气质，更是与生俱有的骄傲，或许这才是真正的小乐吧。

“吴非，你也坐吧。”郭叔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吴非此刻还处于极度的震撼中，以前他曾设想过二马山大当家可能会是郭叔，现在回想一下，其实应该是能猜到小乐才是正主，而郭叔只是戏文里所唱的诸葛亮一类的“辅佐大臣”，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吴非老老实实地坐到最末端的坐位上，五味泛陈地看着不一样的小乐。

”郭爷，你不是说这事不能让小乐参与过来吗？“三当家偷瞄了下小乐，怯怯地说了一句，见小乐鼓起眼睛瞪着他，又慌忙解释道：”我们只是不想让你以身犯险。“

听到三当家的这句话后，小乐才没继续瞪着他，而是看向了郭叔，这是在等着他发话，他不傻，知道二当家和三当家都是唯郭叔马首是瞻。

”老二，把我们刚刚商议的事情告诉小乐吧，他大了，有些事情也该让他参与了。“郭叔的目光有些复杂，他先是看了看小乐，又看不看吴非，最后才叹着气说出这番话。

吴非被郭叔看得有点心虚，其实他并没做什么，可莫名的他就是犯虚。而主位大椅上的小乐却像个没事人一样，只是吴非坐的那个方向是瞧都不瞧上一眼。可他越是这样，却越像是在掩饰什么一样，不仅郭叔会去看吴非，连二当家和三当家也会老往吴非这边瞄。

”小乐，郭叔说最近鬼子会有大行动，恐怕以后我们的日子会很难过。所以我们现在正抓紧囤粮和盐。“韩其一本正经地向小乐汇报着。

鬼子要大封锁的事情，昨天吴非就已经知道了，不过他并不认为会对二马山遭成太大的麻烦，一道铁丝网想要阴拦住二马山上的这些老油条，打死他都不相信。

小乐面上毫无表情，只是快速地比了两个手势。

”从昨天下午开始，我们就已经开始做准备，后山的菜地被扩大了。今天早上，我们派出了几波兄弟下山大采购，只买粮食和盐。“

吴非是没看懂小乐那两个手势说的什么，二当家韩其却显然是会手语的。

”已经回来了几拔兄弟，不过结果不太好，涞源这边鬼子开始限盐了，粮食倒是能买着，可若想买大批量，恐怕会怕鬼子招惹到二马山来。“三当家接着说道：”现在就要等派去省城的弟兄回来，看他们那边能不能多买些盐回来。“

小乐点了点头，吴非明白这是他赞同如此安排的意思。

”山上的粮食按现状，可以确保弟兄们三个月内不挨饿，盐巴可以支撑到年底。“二当家补充了三当家的话。

见二当家和三当家说完这些话后，把目光都投向了自己，小乐又比划出一串的手势。

连短短的两个手势都看不懂，这一长串的手势吴非更是云里雾里，不过他也无所谓，反正他只是陪小乐过来的，看不看得明白知道不知道都没关系。

”如果鬼子没封锁，三个月之内我们可以购买些粮食或是劫到些鬼子军粮上山，可现在看来，这已经是行不通。“二当家回应了小乐。

从二当家的话中，吴非可以猜测出小乐刚刚手势的大体意思，他是在询问三个月后粮食吃光怎么办？

小乐又做了几个手势，然后看向了郭叔。

”我们打算去抢粮。“

小乐明明是在问郭叔，三当家却抢先回答了小乐的话。

”是的，我们三个商议的就是这种事情！“郭叔终于开口了，刚刚一直是二当家、三当家在和小乐交流，他只是在旁边看着，不仅只看着小乐，还会去看吴非，反正是把吴非看的心里毛毛的，也不知道自己有哪个地方让他惦记着。

”走马驿有个大地主，姓王，听说家里有两个大粮仓，存有上万斤粮食，如果能把他家给劫了，就算鬼子封锁三年，也饿不着咱们山上的人。“一说起抢粮，三当家立刻兴奋起来，嗓门也变的大了。

坐在最末端的吴非本是在躲避郭叔的目光，前面的那些话他都没太仔细去听，不过三当家的大嗓门他可是听的清清楚楚。这些话在小乐郭叔他们的耳中可能没什么，但对于吴非来说，却是讶异不已。

土匪去抢去夺去劫似乎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可这些在二马山土匪身上却是从来没发生过的事情。吴非来的时间短，但从小桐的嘴里，还是了解到不少的事情，据他所知，二马山似乎还从来没有打过周边的主意，而现在他们居然商议起去走马驿抢粮。

吴非不想知道这个提议是谁发起的，他现在关心的是小乐是什么态度。尽管清楚鬼子要进行大封锁，也明白他们要抢的是为富不仁的地主，可是吴非对于下山抢粮这件事情，心里总觉得有些疙瘩，或许是认为，二马山做了第一次这样的尝试后，以后便会变成常态，名义上的土匪就会变成实际上的土匪，而自己也会变成其中的一份子。

吴非的期望最终变成了失望，小乐虽然是看了他一眼，也可能发觉到了他的反感态度，但是比出的手势经二当家说出来以后，还是忽略了他。

小乐手势的意思很简单明了：谁带队下去抢？怎么抢？

吴非心里有种凄凉的感觉，倒不是因为被小乐忽略，而是自己心底最后的一丝尊严彻底破碎。在二马山这么多天，他从来没有把自己当成土匪，哪怕为了学枪，主动地找三当家要求加入他们，可心底里还是对着土匪这两个字有着厌恶感，那时也发过誓不会参与他们任何一件祸害乡邻的事情，那时也会自我安慰，我只是要学打枪，我只是要报仇。可现在，这点可笑且可怜的自尊，就这样轻飘飘的破碎了。

第49章 抢粮（二）第一更

至始至终都是二当家韩其和三当家在说话，郭叔没有发过半句言，就好似他是个局外人一般，而小乐也没有去征询过他的意见，这和平常生活中唯郭叔马首是瞻的行为完全不一样。

商议的结果自是不用吴非去操心，他也没去听，也不想去听，反正跟在小乐身后回到木屋时，他就直接倒到炕上，装作蒙头大睡，实际上，他哪能睡得着，小乐给了一个如此大的惊喜给他。

迷迷糊糊中，小桐的叫声把吴非给唤醒，睁眼一看，发现天都已经黑了。

“怎么了？”吴非揉着迷离的眼睛，没好气的问道。

“小乐要我问你，下山抢粮你要不要去？”小桐嬉皮笑脸地问着，这件在吴非内心极度厌恶的事，在他那却像是个极好玩的游戏。

“不去，不去。”这是吴非不愿意做的事情，态度不会太好。

“真不去呀？小乐。。。。。。”小桐似乎料到他会如此说，卖了个关子，接着说道：“小乐说，走马驿那个姓王的地主有养了二三十个护院，如果有人想练枪法的话，可是个好机会。”

听到练枪两个字，吴非一下就从床上弹了起来，对于他来说，没有什么事情现在能比得上它带来的诱惑。

“哈哈，小乐说的太对了，只要说到枪，你就会像是老鼠见到大米一样。”

小桐的笑声惹起了吴非的反感，本来他已经准备下床穿鞋，被这无心的笑话一激，顿时起了逆反心理，重新躺倒在炕上，任凭小桐再怎么叫都不去理会，听到烦了还用被子把头都给蒙了起来。

见吴非是铁了心不理，小桐也不再纠缠，气呼呼地走了出去，外间那扇木门被他摔的剧响。

被吵醒以后，吴非哪还睡得着，眼睛虽然是在看着屋顶，脑子里却是乱七八糟地瞎想着。

他不想参与这次抢粮，是不想让自己背负着土匪的恶名，虽然这个名声并不对他实际的生活产生什么影响，可生性善良的他过不了心里这道关。他又很想参与这次抢粮，正如小乐所说，这是次很好的练枪机会，对于他这个新手来说，没什么比实战更好的锻炼，而且是这种没太大危险的机会。

不是吴非自私，也不是他不够聪明，过少的见识和阅历阻碍了他的思维，那一点可怜可悲的自尊更是将他的双眼给蒙蔽，从头至尾他都没去想过，小乐之所以同意去抢粮，并不是因为山上缺粮，而是想给他一个机会，一个他也学习磨炼的机会。

小桐走后没多久，外间的那扇木门又是一声剧响。

“你还来做什么？说了我不会去，要去你自己去吧。”吴非连头都懒得扭一下，他以为小桐又回来了。

不过很快他就发现自己错了，进来的那人并没说话，仿佛屋子里仍然只有吴非一个人。

“说了不。。。。。。”吴非有些不耐烦，正打算小骂两句，却发现有个重物被人扔到了床上如若不是盖着被子，肯家会砸得他生疼。

“你。。。。。。”吴非来火了，猛地坐起身来，发现被扔过来的是支长枪，正是自己那把护木还显粗糙的三八大盖。

来的不是小桐，他不会也不敢这样粗鲁，吴非太了解了，扭头一看，果真如此，站在门口的是小乐。

尽管天黑了，油灯的光很昏暗，但吴非还是发现，他的眼中有些晶莹，他不敢确定那是不是眼泪，但是他能够感觉到，小乐现在有火气。

。。。。。

二马山下来的土匪很多，像是倾巢而出，抢一个大户哪用得着那么多人。

吴非没去猜想小乐为什么会派下这么多人来，他现在的心思也没在这是个练枪的机会上。

白天小乐突然变成了二马山大当家他还没消化完，晚上他又在自己房门前流泪，要知道来了这么久，这还是吴非第一次看到这个白白净净斯斯文文的少年流泪，尽管他不能确人那会他眼中的晶莹是不是眼泪。

难道就因为我不下山去帮抢粮，他就如此伤心？这是吴非想不明白的事情。难道只是因为小乐过来叫，自己就什么都没想没顾就跟着下山？这是吴非疑惑的地方。

自己是不是有哪里不正常？为什么只要是小乐，自己就会莫名其妙地心虚低头，自己就会莫名其妙地去听从于他、顺从于他？到底是哪出了问题了？吴非一路都在思考着，因为有着这些疑问，走道的时候甚至被绊了几下差点摔倒，好在小乐就在身旁扶住了，可就是扶他的那些瞬间，吴非又从他眼中发现了些不一样的东西，这次他能确信，他眼中并不只是关心，还有其它的东西，而这些东西，他以前在萍姐的眼中发现过，只是在小乐眼中发现的，似乎比从萍姐眼中看到的还要多一些。

走马驿离二马山百来里路的距离，没几个小时是走不到的，又是黑夜，速度自然更慢，待到二马山的人到达镇外时，已经是深夜。

不过这样也好，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

三当家带着人先摸进了镇子，二当家则领人将镇子的各个道口给把了个严严实实，至于郭叔，吴非就没见到过，也不知道他有没有跟着下山来，小乐和小桐站在吴非旁边，这一刻，小乐不再是什么山寨的大当家，他就像是跟在吴非边上的随从一般。

如果吴非不知道他的身份，他还会无所谓，可是现在却有些站立难安，他搞不懂倒底是因为他的身份，还是因为小乐看自己的奇怪眼神的缘故，正想着是不是退到小乐的身后站着，却感觉到有人抓住了他的衣袖。

吴非不敢去看，小乐站在左边，小桐在右边，左手的衣袖被扯着，那还能是谁。

“吴非，小乐说等下你注意点安全，虽然是抢地主家，可这姓王的家养有护院的，他们手上也有枪。”

直到小桐出声，吴非才明白小乐之所以抓自己衣袖，是要叮嘱自己，并没有其它的什么意思。

第50章 抢粮（三）第二更

吴非能想象得到，面对着二马山这些兵油子土匪，走马驿这个王姓财主一家会是多么的无助，他豢养的二三十号护院如何对付得了倾巢而出的土匪们，就算加上驻扎在镇上的一个伪军排，也拿二马山的人没有半点办法，更何况二当家早就派人围住了镇子也围住了这些伪军的驻地。

很快，镇子里就伟出了哭天喊地的惨叫声，伴随着这些哭声，镇子里的狗们也开始此起彼伏的狂吠，王姓地主家和伪军排驻地都响枪了，紧接着镇子里开始冒出火光，不用说都知道这是二马山的人开始纵火，片刻之间，原本安祥宁静的走马驿就变成了人间炼狱。

“你们不是只抢粮吗？怎么可以放火，把镇子烧光了，这里的老百姓怎么办？”吴非恶狠狠地盯着小乐，质问着小乐。

面对着吴非的怒火，小乐显得有些不知所措，慌忙摇着头，两只手也在摆动着，他是在说，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吴非，你怎么可以用这种态度对待小乐，火又不是他放的。”小桐替小乐抱着不平，他还不知道小乐其实是山寨的大当家。

“不是他放的，也算是他放的。”吴非扔下了这句让小桐听不懂的话后，便冲进了火光下的镇子里。

小乐咬着嘴唇，默默地看着往镇子里跑的吴非，并没有去追他。

他拉吴非来，本意是让他有个练枪的好机会，可事情的发展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王财主家根本组织不起一点抵抗，他和吴非还没进到镇子，三当家就已经得手并且开始纵火了，至于他为什么纵火，小乐也是弄不明白，所以面对着吴非的指责，他找不出任何借口。

进到镇子里就发现自己错怪了小乐，在镇外看着火光很大，但着火的只有一处大宅院，院子很大，近乎占了小半个镇子，而且这大院子并没有和镇上的大多数房子建在一起，除非有狂风把火引过来，否则这火是无论如何也烧不着镇子其它的房子。还有，先前听到的哭天喊地的惨叫声，也都是从这大宅院里传出来的，听似是像整个镇子都在哭喊，实际上也只有这个宅院里的老少妇孺在喊叫痛哭。

二马山的土匪并没有去打扰镇上的其它居民，有些胆大的老百姓甚至站在自家门口张望，看到肩枪跑来的吴非也不躲闪，还好奇地盯着他看。

看来回山后要去找小乐道个歉，是自己小看了二马山的人马，他们做到了只抢大户，对老百姓秋毫无犯。

快接近宅院时，已经有土匪往外运粮食，一麻包麻包的粮食堆满了牛车马车，来时吴非可是没见过二马山的人带着牛车马车，现在却像变戏法似的弄出了这么多，这让他很惊讶，转念一想，他又立刻明白了，这些都是王财主家自有的，只不过现在变成了二马山的财产。

“吴非，你是来找三当家的吧，他们在抄后院。”一个相熟的土匪满脸笑容的和他打着招呼，还顺便给他指了个方向。

吴非微笑着和这人点了下头，稍稍看看了周边的几条岔路，便顺着他指的方向跑进了一条巷子，这正是去通往后院的方向，他猜想，这条巷子可能就是王家下人和妻妾们用的通道。

熊熊火光烧红了整个夜空，也照亮宅院周边的道路，吴非边跑边在观察，被点着的只是院子前方的几大进房子，而两侧的厢房和后院的屋子还完好如初。这姓王的财主从哪里得来这多钱财，在小小的一个镇子上修筑了如此庞大的建筑群，吴非在省城长大，都极少看到有哪一家有这么大。

正感叹着，忽然间从巷子那头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吴非没把这脚步声放在心上，他以为是带着从后院抢来财物的土匪们。

远远地看到迎面过来的是几个背着大包小包的人，每人的手上都拎着支短枪，借着火光，吴非看清了那些人的面孔，都是他不认识的人，三当家并不在其中。二马山上有着两百来号人，吴非接触过的不算多，很多人他都不认识，他以为这几个人也是二马山上的，边小跑着边问：“三当家在前面吗？你们的收获不少啊。”

这算是主动去套近乎了，可吴非等来的不是那几人的回答，而是手中举起的枪。

话一出口，吴非就发现有些不对，特别是看到一个稍有点年轻的人眼中的仇恨目光和几要扭曲变形的面容时，他就生出了警惕，在那几个人举枪的同时转身就往后跑。

巷子两边都是围墙，一面是大宅院的另一面却围墙却不知道是谁家的或者是作什么用的，巷子虽不深不长，可这个时候却是极要命的，吴非发现不对后只跑出两步，身后就响枪了，跟着大腿和后背上接连着像是被蚊子咬了两口，一股不算很强的冲击力将他推倒在地，吴非不知道，也正是因为摔倒在地，才使的他避过了更多的子弹。

伸手摸了摸后背麻痛的地方，感觉到触手都是湿辘辘的，放到眼前一看，满手都是血，妈蛋，中枪了。

强烈的求生欲使得吴非挣扎逆流而上想起身，可大腿上的疼痛和无力，让他只起来了半个身子，又重新摔倒在地上。

开枪的那几人越来越逝，他们没有继续开枪，似乎是怕枪声曝露他们的踪迹，不过他们又像是不打算放过吴非，特别是那个年青人，咬牙切齿的样子，像要把吴非给吃了一般。

吴非现在可以确定这几个人是从王姓财主家逃出来的，他们把自己当成了二马山的土匪了。

抬头望了望来路的方向，虽然从巷子口能看到同，不时有赶着马车牛车经过的土匪们，可是没有一个人往巷子里面看上一眼，哪怕是他用尽力气大声呼喊，还是没人往里面瞧，仿似是把他的喊叫和院子里的哭喊混在了一起。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吴非反倒静下心来，他不会是那个坐以待毙的人，猛地一打滚，捡起了摔倒时掉在地上的长枪，同时间拉动枪栓开出了一枪。

那几个人没料到刚刚还在呼救的吴非，还能有反抗的能力，打出的这一枪击中了年青人身边的一个人，而且是一枪致命，子弹是射在那人左胸上，那儿是心脏的位置。

第51章 重伤（第三更）

吴非突然的爆发，让那边剩下的几人愣了一下，可很快他们就反应过来，朝着吴非这边疯狂地射击着，没再去管枪声会不会把二马山的人引来。

好在他们离吴非还有着二三十米的距离，好在吴非这段时间有刻苦的训练，尽管已经受伤，可还是避开了大多数的子弹，不过肩膀和中枪的那条腿的小腿上又接连中了两枪。

刚刚被子弹击中的时候，痛感不会很强烈，可经过这几下剧烈运动，枪伤的创口便传来剧烈的疼痛，这疼痛让他已经无法再有力气去控制手上的枪，让他无法拉动枪栓，脑子虽然很是清醒，但是手几乎已然不听使唤了。

我要死了！一股绝望之情从心头蔓延出来，占据了吴非的思维，他绝望地闭上了双眼，等着子弹射进脑袋或者是心脏的那一瞬间。

啪！

啪！啪！

连着三记枪声响起在吴非的耳边，虽然接触枪的时间不长，但是天生对枪敏感的他还是清楚地分辨出这是三八大盖的响声。开枪打自己的那些人全用的是短枪，没见到他们有长枪，这一点吴非确认没看错没记错，那就说明刚刚的枪声不是他们所开，而且自己似乎也没被击中。

睁眼一看，原本朝自己开枪的四人只剩下那个年青人，而且这货现在不再是那副苦大仇深的样子，正抱着头跪在地上不断磕头求饶，他手上的那支短枪此刻也是在地上静静地躺着。

二马山的人来救自己了，吴非紧绷的心放了下来，强行摒着的那口气也松了下来，整个人感觉到无比的轻松爽快，倒在了全是血水的地上。

“吴非，吴非！”熟悉的声音不停地在耳边呼唤着，把有着无比困意的吴非给吵醒，他拼命想要睁开眼睛，却怎么地都不能完全张开下眼皮，并睁半闭之间，吴非模模糊糊地看到，小乐那张焦急的面孔，而且他的眼中似乎有着来时门前见到的晶莹，随间两滴湿润掉落在自己脸上，吴非可以笃定，小乐为了他哭了！

。。。。。。

坐在吴非的炕沿上，小乐怎么也都控制住自己的眼泪，他原以为自父亲战死后，自己就不会再落泪，这几年他确实也做到了这一点，可是没想到，这个大年初一从雪地捡来的少年，会在一天之类让自己落泪两次。

落草到二马山的这几年，虽然被父亲的部属奉为了山寨的大当家，可是他从来没有行使过大当家的权力，只跟着父亲以前的副官郭叔生活，从他身上学到了一身的本领，也学会了他身上的坚韧和不屈。

他以为以后的生活会是这平平淡淡过下去，与世无争，不求富贵但求平安。

可这一切都因为吴非的到来而产生了变化，这个瘦瘦弱弱的少年，有着太多和旁人不一样的东西。第一次和他比试跑圈，尽管自己是负重跑，但是小乐知道，就算自己是和他一样空跑，也会跑不过他。罚马步的时候，他会主动陪着自己和小桐，哪怕是明显的忍受不住，却依然陪到了最后。这个少年还会做上一手好饭菜，比小桐和自己好上很多，连郭叔都喜欢吃他做的饭菜，虽然郭叔没有说出来，但是能看得出来，他也是很喜欢这家伙。

吴非身上有着很多的闪光点，他待人温和，做事有条理，性格善良恭敬，训练时有着一股不达目地不罢休的冲劲，哪怕是再辛苦再累，都会抢着去做家务，聪明伶俐悟性又好，头脑清楚会分析判断，还有着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有他在的日子，自己似乎要比以前要开心好多好多。

这一刻，小乐的脑子里全都是吴非的好，哪怕是他的倔强和犟，都成了优点，忽然间小乐又记起了送他衣服的事，自己居然把贴身的内衣忘了拿出，好在他并没有发现，想到这儿，小乐脸上滚烫滚烫的，心中也产生了个问号：难道这就是人们口中常说的少女怀春吗？

如果不是自己硬要他去走马驿，他今天就不会受伤，如果自己跟在他身边，王家那小子就伤不到他。看着吴非脸痛苦的表情，看着他拼命地想要睁开眼睛，小乐心里的酸楚和后悔无法用言语形容，眼泪又止不住的往下流。

“小乐，你去休息吧，我看着他。”

一双厚实的手搭到了小乐的肩上，话语中透着无比的怜惜。

小乐扭过头，泪眼朦胧地看着郭叔，看着这个世界上他最亲最亲的人，嘴唇轻轻地抖动着，指了指昏迷着的吴非，又指了自己，摇头表示着不放心吴非。

“傻孩子，他的伤太重了，中了四枪，子弹虽然没击中致命部位可他失血太多，恐怕很难很难。。。。。。”郭叔叹着气摇着，语气中带着浓浓的惋惜。

小乐猛地站起，伸手捂住了郭叔的嘴，没让他继续说下去，看了看炕上的吴非后，他突然伸手搂住了郭叔，扑在他怀中，耸动的肩膀能看出，他是在痛哭着。

“吴非这孩子命苦呀，才从雪地捡回条命，现在又伤成这样。”郭叔的话中带着伤感，他轻拍着小乐的后背，安慰着说道：“也不是说吴非一定挨不过来，只要他不发烧，伤口不发炎，还是有希望能够保住命。”

听到这句话，小乐从郭叔的怀中站了起来，比划着手势，他眼泪已然止住，双眼里是满满的渴求，这是在期等着郭叔教怎么他救吴非。

“如果有盘尼西林，吴非有八成希望。”郭叔皱着眉头，内心里挣扎了一下，还是把话说了出来。他原本是没想着要把这些告知小乐，跟在身边这些年，他太了解小乐的性子了，只要知道有这种药，他肯定会想方设法地寻找。

小乐眼中的光越来越盛，就像是已经看到了希望一般，他急忙又比划出了一串手势。

郭叔吞吐了几下，见小乐像是又要哭的样子，他终究还是说出了口：“这种药在涞源恐怕只有鬼子手上才有，如果他们都没有的话，那就只有省城的鬼子军医院会有了。”

第52章 大闹省城（上）第四更

省城！

日军保定警备司令部。

冢田在众多军官的注视下，从司令官宫本新一手上接过了一柄武士刀，早前一点点也是由宫本司令官亲手替他换上了少佐的肩章。

“谢谢司令官阁下。”双手捧着武士刀，冢田鞠了个九十度的躬，从他喉咙里冒出的这句话很是嘶哑，如果不仔细听，压根就会分不清他刚刚说的什么。

今天是他重返警备司令部的第一天，被四麻子咬伤喉咙后，他在陆军医院里住了两三个月，虽然治好了伤，可因为声带受损严重，影响到了他说话，以后也不可能再恢复了。

“各位，冢田少佐在中国人春节的时候，连根端起了中国政府隐伏在省城的行动组织，给帝国陆军立下了不可磨灭的功勋，希望在座的各位，以冢田君为榜样，为早日实现*****圈，作出自己的贡献。”宫本将冢田拉在自己的身前，指着他对着一屋子的鬼子军官训话。

冢田脸上带着些许的骄傲，却又恭谨地向着面前这一堆军官敬礼，这是他的老道之处，也是他的阴险之处，目光扫过底下一个少佐的时候，他嘴角浮起一丝轻蔑。

“一个月前，驻涞源的涩谷少佐所部，遭受到了巨大的损失。而他的对手居然只是一支连正规军都算不上的，小小的白石山游击队。”宫本新一停顿了一下，眼睛锁定了底下的一个少佐军官：“涩谷君，你难道没有话要说吗？”

先前被冢田盯住的那个少佐军官，脸上冷汗直流，战战兢兢地走到了前列，颤颤巍巍地说道：“司令官阁下，袭击我部下小队的不只游击队，还有八路军，八路军的主力。”

“撒谎，涞源境内根本就没有发现八路军的主力，打了败仗不可怕，可怕的是作为指挥官居然找着各种理由来推搪。涩谷君，我认为你已经不适合担任涞源的帝国陆军指挥官了。”宫本新一两个眼睛不大，可透出的光芒却是让人难以招架，烫谷就是其中一员，他几乎不敢抬头，只一个劲地说着：“司令官阁下，请再给我一次机会，请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保证扫清涞源境内的一切武装。”

“你已经没有机会了，我已经向派遣军司令部说过了，把你调回本土，去训练新兵，或许那才是最适合你的岗位。”

听到宫本新一这句话，涩谷弯如虾米的后背总算是直了些，用手帕擦去脸上豆大的汗珠后，鞠躬着说道：“多谢司令官阁下，多谢司令官阁下。”没有被要求破腹自尽，对于他来说是再好不过的结果，更别说调回本土了，恐怕在场的众多军官中间，有一大半做梦都想要这种好事。

在众人羡慕的眼神中，涩谷退回到了原来的位置，还没站定又听到了宫本的话，不过说的对象不再是他。

“冢田君，你的任命是前往涞源，接任涩谷的位置。”

”是，司令官阁下。“和涩谷巴不得调离中国战场不同，冢田早就想上到第一线去统领部队，虽然宪兵中队要安全得多，也更为接近长官，但是生性好战的他，更愿意去到最前线，相比起来，去涞源虽不是最好的结果，但至少比呆在司令部里，要强上很多。

”冢田君，你抓紧和小野君做个交接吧，你住院的这段时间，一直都是他在代理着宪兵中队长。他做得还不错，“

宫本的话音未落，矮胖的小野就站了出来，鞠躬道：”都是司令官阁下栽培的功劳。“小野作为司令部一个小小的参谋，早就瞄着宪兵中队长的位置了，只不过因为冢田实在是太厉害，一直都没能让他称心如意，这次好不容易趁着冢田受伤坐上了这个位置，先前还在担心升了军衔，冢田又要官复原职，没想到居然被宫本给派去了涞源，这让小野甚是满意，他对冢田没有太大敌意，可也算不上交好，此时此地还是作了个样子，对冢田说道：”恭喜冢田少佐升任大队长。“

冢田从来都看不起这个无学不术的家伙，对于这样一个人来接自己的班很是不满意，不过他不会傻到当着这多人说出来，皮笑肉不笑地点了下头后，便没再理会。

“各位，派遣军司令部下发的治安肃正计。。。。。。”宫本正趁兴想说囚笼政策如何实施的时候，忽然间传来几声枪响，把他的话给生生打断。

“小野君，这个时候，城里怎么会响枪？”宫本有些不悦，问话的口气虽然平和，可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越是这样就越要小心，说不定他即刻就会翻脸。

“我马上带人去看看。”小野脸色惨白，他呆在宫本身边的时间可是不短了，比旁人更为知道这一点。

“你知道是哪里的枪声么？就急着带人去。”冢田冷冷地补了一句，眼神中全不屑。

“我带人去找就知道了。”小野没有发觉到冢田的包藏祸心，还以为他是怕自己瞎跑会辛苦。

“不用找了，枪声是从陆军医院那边传来的，你直接带人去吧，说不定还可以分上点功劳。”冢田仅凭几声枪响就能够判断出地点，这份本事恐怕在场的人中没几个人能做到。

。。。。。。

小乐得知有药能救吴非的性命后，连夜就下了山，他没去涞源直接来的保定，因为郭叔说那涞源不一定会有盘尼西林，但是保定的鬼子陆军医院是肯定有的。

小桐当然是陪着他来的，还叫上了根哥和山哥两个，他们算得上是二马山正壮年的，有他们帮手，或许能省不少事，至于郭叔，小乐根本就是瞒着他的，他没打算让他陪着来，而且吴非一个人在屋子，他也不放心。

“小乐，咱们能够买得到药救吴非么？”下山时小乐只对他说是赶去省城买药，让他和根哥山哥陪着去，可实际上怎么可能从鬼子手上买到。

小乐苦笑着点了点头，他不想骗人，也没骗过人，可为了吴非他破了不哭的誓言，还在乎这句谎言吗？

第53章 大闹省城（中）第五更

小乐也不知道，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就格外的关注吴非，这个和他同龄的少年比起山上的任何一个人都更为让他注目，更为吸引他。

吴非赖着三当家让他收下他教他打枪的时候，小乐会去哀求郭叔，让从不教外人的郭叔尽心尽力地去教他；吴非从头开始训练的时候，小乐会陪着他一起把早已不练的训练科目从头再来一次。小乐会在和人比试的时候故意放慢节奏，就是要让吴非看清楚学明白；打碉楼工地的时候也会故意地让他来组织，自己去听从他的指挥。许许多多的小细节，慢慢地构成了现在的画面，而且还是小乐非浑愿意看到的画面，他有信心，只要一直这样下去，总有一天，吴非总会明白他的用心良苦。可惜的是，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发展的时候，吴非受伤了，伤得非常严重，说命在旦夕也不为过。

小乐当然不会这样认命，郭叔教过他人尽胜天，从吴非身上他也学到了不轻易放弃，所以哪怕是明知道去省城求药会是个非常危险的过程，他也义无反顾地带着小桐他们三个人踏上了这条路。

小桐不算聪明，可他也不是傻子，这段日子，他已然发现了自己这个最好的伙伴的不同。睡在一个床上的时候，他会偷偷地去问：“小乐，你是不是喜欢上了吴非？”

可不管他怎么去问，小乐只是笑两下，并不给出回答。

就像吴非知道小乐是山寨大当家而小桐不知道一样，小乐是女孩的事情吴非也不知道，他刚来的时候问过这样一个问题，可那是他们躺在一个火炕上，虽然隔得很远，可小桐自己也是个女孩，和一个陌生的男人睡在同一张炕上，讲的另一个女人，这让他想都没想就给出了否定的答案。

有时小桐也会试探吴非，可这个榆木脑袋，想的全是训练和枪法，压根就没发现，天天和他混在一起的是两个女孩。更可气的是，这家伙常常还以比不过他来取消自己和小乐。真是个傻蛋，天底下最大最白痴的傻瓜。

前半程骑马，马跑不动后拴在了一处林子里，四个人又跑跑走走，一天半的路程让他们大半天就赶到了，这是小乐太过挂记尚在昏迷的吴非，强行赶路得到的结果。

小桐是累得不行，根哥山哥两人也是面有疲色，可小乐却依旧是很精神，真正的缘由只有小桐清楚，吴非对于他们三个来说只是山上的一个同伴，可对于小乐来说，那却是。。。。。。

进到城里匆忙吃了点饭菜，便打听寻找着鬼子陆军医院的所在，到了近前本想直接进去，却被门口荷枪实弹的鬼子兵像驱赶苍蝇一样赶开，若不是顾及着门口沙袋工事上的机枪，小乐想当场扭断这两个鬼子的脖子。

等了两三个小时，天总算是黑了下来，小乐不愿意再等到凌晨，不顾小桐他们三个的强烈反对，硬是跑去了鬼子陆军医院的外围，先前他们已经找到了一个可以翻进围墙的地方。

小乐没见过盘尼西林是什么样子，他也不会讲鬼子话，更别谈认鬼子的字了，可就是这样漫无目标的情况下，她还是义无反顾地溜了进来，陪她进来的是根哥，小桐和山哥俩留在了外面接应。

在一处换衣间，两人学着里面人的样子，换上了鬼子的军装和白大褂，脸上也罩上了白口罩。

不出声的情况下，没人会发觉到他们两个是冒牌的。

小乐的运气很好，很快就发现了鬼子药房的所在，可是他没法动手，药房居然是道铁门，没有钥匙，没人开门，想要进去不是件容易的事，更何况药房边所在的走廊上，还有两个端着枪来回走动的鬼子兵。

药房一侧是门诊大厅，此时虽是夜晚，可时间还算早，大厅里的椅子上还坐着不少的鬼子和伪军军官，那些人可都是有着枪的，就算小乐想强抢，现在也不是时候，他和根哥两个是无论如何都对付不了这么多的人。

等，只有耐下性子等待，才是止前叭一的办法。

小乐尽管心急如焚，可是她也不处不强行克制着自己，正打算返回那个换衣间时，猛地听到了医院外面响起了两声枪响。他吓了一跳，以为是小桐和山哥暴露了，可细一辨别枪响和方向，又把悬丰收的心给放了下来，这两枪不是小桐他们那边传过来，而在另一个方向，显然是另有别人在开枪。

只要不是自己人被发现，那么是谁开的枪就不重要了，只要能够引走大厅里和走道上的鬼子就行。

医院外响起了急促的哨子，小乐这还是第一次听见，她很不喜欢这种尖利刺耳的哨声，可很快她又喜欢上了这种声音，因为它把大厅里所有的鬼子，包括走道上那两个端枪的鬼子都给事业走了。大厅里原本坐着的伪军军官们，也纷纷跟了出去。先前还稍显热闹的药房周边立刻安静了许多，这对于她和根哥来说，简直就是天赐良机。

俩人对视一眼又一起点头后，小乐先走到了取药口，一张她自己都不知道写了些什么的纸被她甩着，小乐这是学的，她先前看到有穿白大褂的人就是这样取药的。而山哥则是走到了药房铁门那，有节奏地轻轻地敲着铁门。

药房里只有两个人，都是男的，一个过来接小乐手中的纸，另一个却是去开门，想必是这里还从来没有出个事，以致于他们失去了应有的警惕心。

那张写满日文的纸是小乐从衣服里摸出来，是一张真的处方，药房那人接过后便徇着方子去取药了，他连看都没看取药的人是谁，这让小乐暗暗地松了口气，根哥也把药房门给骗开了，他没有小乐那么斯文，门才开条缝，他就挤了进去，右手死死地掐着开门那人的脖子，跟着左手一掰，便扭断了那人的脖子。根哥杀人的动作很快，只到那人的尸体掉在地上摔出响声，抓药的那人都没抬看上一眼。

第54章 大闹省城（下）

根哥杀了药房开门那人后，小乐也跟着进了药房，关门声终于是把还在拣药的那个人给惊到了，不过他并没有大叫，而只是惊讶地看着根哥拖拽着尸体往药架后面藏。

小乐手中的匕首抵住了那人的喉咙时，他才知道进到药房里的是敌人，手一哆嗦，装着药品的篮子就往地上掉。

小乐眼急手快，篮子掉地之前，便抄到了手中，轻放到地上，又摘下了口罩，左手食指放到嘴上，做了个禁声的手势。

见小乐没有杀他的打算，这人如鸡啄米一般点着头。

根哥藏好了尸体之后，走了过来，开口就问：“盘尼西林在哪？”

小乐以前听都没听说过盘尼西林这四个字，如果不是郭叔说这药可以救吴非的命，他不会认为自己会和这有拗口名字的药品产生关系。他当然更不知道，这种药品的价格有多么昂贵，没有大规模量产前，一支40万单位的盘尼西林比黄金的价格都要昂贵，整个保定的陆军医院也只有不到三盒，普通军官和士兵根本就没资格使用，贮备着是用来救治中高层将领的。

可以这样说，药房里这人的命远远值不了这两盒多盘尼西林。

听到根哥的话，这个人傻了，原本他可以装作听不懂中国话，可是一直呆在后方，从没经历过危险的这个算作医生的药房鬼子居然猛地摇着头，口中也含糊不清地说着：“我的没有，盘尼西林的没有。”

“你会讲中国话？太好了，快说盘尼西林在哪？”根哥喜形于色，指着小乐刚接住的那个篮子问道：“那里面有没有？”

药房这人现在已经是害怕的不行，刚刚扭头时，看到了被藏在药架后的同伴的两条腿，顿时明白了自己可能也会死，身体不自主地开始哆嗦，回答的也是结结巴巴：“没……没……没有……”

小乐很是急切，指着一面药架向根哥瞪了一眼，便听到根哥发问：“那里有吗？”

那人两条腿像筛子般不停地抖动着，眼睛总是往着地上那个同伴望，听到根哥的话，又忙朝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待到根哥嗯地一声威胁，他又慌忙摇头。

连着指了两三面药架，得到的都是结果都是摇头，小乐不耐烦了，冲了过来，先是甩了那人一巴掌，跟着又是一拳打在他心窝。这两下都不轻，打的药房这鬼子整个身子都弓了起来，要不是根哥架住他，肯定会摔倒在地。

“再问你最后一遍，盘什么西林在哪？”根哥也怒了，架住他的手有意地加大了力量，他那双粗糙的布满老茧的手，可不是药房鬼子细皮嫩肉所能承受的，当时就疼的叫出了声。

小乐手上的匕首也适时地往那人脖子上贴去，根哥接手前她只是用刀锋对着那鬼子，现在是实打实地贴在肉上，冰冷的金属感觉清晰地传到这人的大脑皮层，吓得他连声哀求：“别杀……别杀我，我……我……带你们……拿药。”

药房最里面的角落里有个铁皮柜子，柜门上挂着一把铁锁，药房这个鬼子从腰间摘下一串钥匙，抖抖索索地开了柜门，指着最上面一格并排放着的三小盒药说道：“这就是盘……尼西……林。”

小乐急步向前，取出一盒打开，拿出一支小小的玻璃瓶，看着瓶子里像石灰一样的东西，疑惑地看向了这个鬼子。

“你有没有骗我们？”

根哥也是不太相信这么不起眼的小瓶子能将已是半个死人的吴非救活，以为这人在欺骗他。

“没有，没有。”

根哥凶神恶煞地样子吓坏了药房这鬼子，连着回应了两句。

已经没多少时间容小乐浪费，她不相信也得相信了，总不能再去找人鉴别吧，她把三盒药都装进了自己口袋，准备叫根哥走，可起身的那一瞬，又想到不能把信任放在一个鬼子身上，从旁边找了一个胶袋，把铁皮柜子里所有的药嗯一骨碌全都扫进了袋子里。

小乐起身的时候，根哥已经扬起手准备杀了这个鬼子灭口，没料到这鬼子很是聪明，抢先说道：“你们……你们是要救很重要的人吧？光拿这些还不行，只要你们不杀我，我帮你们找齐需要的药品和工具。”

小乐和根哥俩闻言愣了一下，他们哪里想得到前一刻还害怕的要死的鬼子，这会敢这样跟他们说话。

看小乐他们似乎是不相信，这鬼子又急切地说道：“我虽然是药房工作，但是我也是学医的，只要你们不杀我，我可以帮你们救活那个很重要的人。”

小乐和根哥对视着，似乎都不知道该不该相信这鬼子，该不该放这鬼子一条活路。

或许是对活着的渴望，原本怕的腿发软需要根哥架着的鬼子，这会自己站直了，走到一面药架前取了一盒针剂，对小乐说道：“盘尼西林需要这个溶解。”

见小乐和根哥还是有些疑惑，这鬼子又从另一面药架上取了支针筒，举着说道：“要用这个把氯化钠抽到盘尼西林里面，让它溶解在氯化钠里面，再把溶液抽出来注射才行。”

小乐隐约觉得，这个鬼子没有骗她，便朝着根哥点了下头，示意带着这个鬼子一起回去。

看到小乐的举动，这鬼子知道自己终于是可以保住性命了，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你要敢耍花样，我随时要了你的小命。”根哥恐吓了一句，接着又说道：“带上你要用的药，跟我们走。”

“我……我要跟你们走？”鬼子小心翼翼地问，见根哥和小乐要变脸，他马上又说道：“好，我去，我去，只希望你们能遵守承诺，不要杀我。”

三个人都脱掉了白大褂，鬼子军装倒是没换，小乐和根哥俩人把药房鬼子夹在中间，往医院大门口走去。

出了药房，走到医院前面的院子里，小乐才发现，省城两面都在响枪，惟独医院这边很是平静，也不知道是凑巧了，还是有人在刻意相助，反正是让她和根哥异常顺利地取到了药。

看着医院大门口站岗的鬼子和院门前沙袋工事里的鬼子机枪，小乐和根哥两个人都有些忐忑不安，若是从药房带出的这鬼子叫上一声或者是做点什么小动作，那他们恐怕就无法脱身了。

第55章 中田的操守

到了此刻，已经是开弓没有回头箭，就算小乐和根哥想后悔都来不及了，只得挟持着药房鬼子，一步一步地朝门口的那些鬼子走去。

越靠近，小乐的心跳的越快，她倒不是害怕，而是担心自己若失手在省城，吴非就肯定是死路一条，没有郭叔口中的“盘尼西林”相救，他肯怕挨会挨不过这几天。

根哥的手搭在那药房鬼子的肩上，看着像是俩人十分熟络，实际上是在控制这人，只要他有半点不对劲，瞬间就可以致他于死地，顺带着还可以用来挡作肉盾，至于真的出现了这种情况后，这个预备的人盾能不能挡住鬼子的子弹，那根本就没考虑过。小乐走在他们二人稍后的两步，这两步的距离看似很近，却足以不会让旁人认为她和前面两人是一起的，这是根哥对她的保护，如果真的出事，这两步的距离或许能让她保住性命。根哥的用意小乐明白，但是她没有告诉根哥，若真的出事，这两步其实对她没什么用处，鬼子的机枪是扇形攻击面，只要射击，他们三个人都会是在杀伤范围内。

药房鬼子仿似没有向大门口这些鬼子求救的打算，或许是他认为小乐和根哥他们俩会遵守承诺，又或许是他认为求救了，这两个挟持他的人虽必然会死，自己也未必能活。

反正是不知道他倒底存着什么心思，总之三个人顺顺利利地出了陆军医院的大门。

直到转过了街口，医院门口的那些鬼子已看不到他们三个人的时候，小乐和根哥才长舒了一口气。

“小乐，我去找小桐他们吧？”药房鬼子出乎意料地听话，自己二人异常顺利地取到药并且出了医院，这让根哥很是欣喜，听着城中不时响起的枪声，他猛地想起小桐和山哥还在医院围墙外等着，忙询问小乐，他是二马山上的骨干，自然知道小乐是大当家，征询大当家的意见是必须要做的，尽管他的年纪要比小乐长，经验也比她丰富。

小乐摇头否定了根哥的问询，手指指向了城外，她的意思是先出城。

“我们不管小桐他们了吗？”根哥没想到小乐会作这样的决定，满脸的惊讶。

小乐尚未放下的手指先是指了左侧响枪之处，又指了右后侧响枪之处，紧接着比划出了一串手势。

根哥会的手语不如二当家多，但依稀明白了小乐的意思。她在说：左边的枪声是最先响起的，就在医院附近不远，也正是这阵枪声，把医院里的鬼子给引走，现在那边的枪声离越来越远，明显在帮着我们引开鬼子，如果猜测的没错，这应该是咱们的人做的，而且这个人极有可能就是郭爷。而右后侧的枪声是晚很久才响起的，那个方向正是小桐他们所在之处，以他们两个的身手，藏起来不让鬼子发现不是个难事，而且那边也比较偏僻，鬼子不可能会巡到那里，但是那里竟然响枪了，那就只能是一个解释，他们俩存的是郭爷一样的心思，那就是帮着咱们引开鬼子。

根哥知道小乐的意思，她是说既然小桐他们是在帮着引开鬼子，那现在去找他们，是不可能找得到的，先出城到会合地点去等，才是最好的选择。

大当家都作出了决定，他自然没什么说，即使是心中有些反对，可他还是听从了小乐的决定。

还未到城门口，这药房鬼子就着急了，用着尚不熟练的中国话询问：“你们要救的人不在城里吗？”

“你说呢？”根哥担忧着小桐和山哥，心情能好到哪去，说话的语气也是带着火药味。

“你们没说……”药房鬼子哭丧着脸，见根哥有翻脸的迹象，忙又改口道：“这么晚城门都关了，怎么出得去，而且城里到处都在响枪，城门那里更加会戒备森严，想出去是不可能的事情。”

这鬼子说的很有道理，凭他们两个想冲出城门，那是天方夜谈，小乐和根哥都明白这个道理，可不出城的话，鬼子迟早会大搜捕，而且吴非还在二马山等着救命药，早一分钟回去，他便多一份活下来的希望。

“你有办法出城吗？”小乐倒底是没什么经验，眼前的困境她真的拿不出什么好主意，倒是根哥急中生智，询问起这个鬼子。

“我……没有，没有。”

鬼子的回答是否定的，可是在他下意识地说出“我”字时，小乐便看出了，这个鬼子有办法能出城。

朝根哥使了个眼色，架着这鬼子就往旁边一条漆黑的巷子走，这人立刻就明白了他们想干什么，忙哀求道：“别杀我，你们不是说会遵守承诺的吗？”

“我们当然会遵守承诺，可承诺的是你若能救活我们的人，便放你一条生路，可现在我们连城都出不去，怎么救人？所以，对不起了，我们……”

根哥也从身上摸出了一柄匕首，他们进城的时候，武器都藏了起来，随身带的只剩下人手一把匕首，先前小桐他们引开鬼子，也不知道他们是用的什么方法。

刀锋尚未接近，这鬼子就说话了：“我有办法出城，我有办法出城！”

“什么办法？”根哥没有因为他的话把匕首收起来，反而还贴上了他的脖子。

“我可以借口给城外的部队送药，带你们出去。”

当金属的冰冷感再次袭来时，这鬼子愈发慌乱了，从说话的语速上都能看得出来。

“送药？去哪里送？你一个人？”城里一直在响枪，时间又这么晚了，一个人去城外送药，换作谁都不会相信，根哥第一反应就是这鬼子在骗他们。

“还有你们，你们。”他指着小乐和小桐身上的军装说道：“你们现在也是皇军。”

小乐示意根哥把刀从鬼子脖子上拿开，然后比划了几下手势，她在说：相信他，咱们没有选择了。

根哥犹豫了一下，可看到小乐那坚决的眼神时，他最终还是收起了匕首，把鬼子肩上的药箱给拿了过来，背到了自己身上，随口还问了一句：“你叫什么名字？”

“中田浩二。”

第56章 中田的操守（二）求首订

要出城门，步行自然是不行，肯定会招惹城门口的鬼子怀疑，中田浩二提议返回医院，那里有三轮摩托，刚好够他们一起出城，只是通常情况下，鬼子会在边三轮的车斗那带上挺歪把子，驾驶位后座的人也都会带上枪，可现在他们三个人连支短枪都没有，更别谈歪把子了。

中田浩二把这个情况和根哥说了，这个鬼子也倒是实在，从头至尾都没想过逃跑，只是心心念念着小乐和根哥会遵守承诺不杀他。

小乐和根哥也觉得有些奇怪，这个叫中田的鬼子和他们所见过的所有鬼子都不大一样，他不凶残，反而有点古时书呆子一般的迂腐。

不过这样也好，要是他当真能够把自己二人带出去并且治好吴非，那么放也一条生路未尝不可以。

看到三人去而复返，医院门口的鬼子并未在意，或许是他们身上的军装起了作用。小乐还有个担心，万一药房被杀的那个鬼子尸体被发现了，那他们进到医院里去，那真的是自投罗网了。

他们的运气似乎很好，不仅药房的鬼子尸体没被发现，而且中田去车车队拿钥匙的时候，里面除去一个值班的鬼子外，居然再没有其他人，而靠墙边的一排柜子上，摆着两三挺歪把子，三八大盖更是挂了一墙，这让小乐和根哥两人喜出望外，趁中田和那鬼子交谈的时候，根哥溜到了他们后面，一记手刀就打晕了那值班鬼子，正要用匕首结果那鬼子时，中田开口了：“别杀他好吗？他是我老乡，我们一起入的伍。”

根哥犹豫了一下，望向小乐，见她点头同意，便没再下手，只是将那鬼子架到椅子上，伪装成睡觉的姿式。

其实他们这样做是冒着很大的风险，若是这鬼子醒得早，而他们还没出城的话，那后果将不堪设想。小乐之所以同意中田的要求，是念在他到现在都非常的配合，也算帮了大忙，才甘愿冒了这大的风险。

中田骑车，根哥抱着歪把子坐在了车斗，上车时他提了两铁皮箱子的子弹，二马山不缺武器弹药，可看到机枪，他还是小小地贪婪了一把，小乐则坐在了中田身后，肩膀上三八大盖自然是少不了，另外还从根哥那把药箱接了过来，牛皮药箱上鲜红的十字是他们的掩护。

出大门的时候鬼子哨兵例行拦住了摩托，这让小乐和根哥紧张不已，好在中田没有让他们失望，出示了出车条，还和那拦车的鬼子说笑了两句，虽然他们听不懂，可是看到那鬼子移开拦路的木桩路障，便知道他并没出卖他们。

城中的枪声和喧闹不息了不少，也不知道根叔和小桐他们有没躲过，小乐的眉头一直紧皱着，她挂念吴非的安危，也惦记着郭叔他们，毕竟是他们都是她现今最亲的人。

城门口果真如中田所说，警戒的非常严，看到车灯过来，如临大敌一般老远就叫停了他们的车。

经历了医院大门的盘问，这里小乐和根哥倒没有先前那么惶恐了，坐在车上看着中田和鬼子交涉着，这次用的时间较先前要长了些，不过还算是顺利，中田果不其然地没有出卖他们。

其实在中田和鬼子交涉的时候，根哥已经有些按捺不住，他和小乐都听不懂日语，如果城门口的鬼子再晚一点开门，他说不定真的就要硬闯了，中田倒底是鬼子，把宝全压在他身上，任谁都不会百分百放心。

有摩托代步就是快，不一会儿就到达了藏枪的地方，小乐留下了根哥在这等小桐他们，自己先和中田往二马山赶，她现在归心似箭，恨不处立刻飞回去。

倒是根哥欲言又止，似乎有点责怪她不顾小桐和山哥他们的安危。

小乐哪会不明白他的心思，可她顾不得人家的看法了，催促着中田开车，将满脸不高兴的根哥扔在了那里。

经过系马的地方时，小乐才记起忘了叮嘱根哥别忘了还有马的事，这四骑马可是从走马驿王家那得来的，就是这个王家，害得吴非受了这么重的伤。

。。。。。。

小野很是郁闷，冢田这个家伙果然说中了，响枪的地方就是陆军医院，可就在他带人快要赶到时，队伍居然遭到了人的偷袭，他身边的一个士兵不幸成了倒霉蛋，被这记黑枪夺去了生命。

在自己眼皮底下杀自己的士兵，这不是明摆着挑衅吗？小野哪里咽得下这口气，也没想人家为什么会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朝队伍开枪，消退即命令部下追击打黑枪的那人。

可是小野没想到，这只是他今晚噩梦的开始，好几次都眼看着要围住那人，可偏偏又让他跑掉。又好几次已经失去那人踪迹时，他正要怏怏地收队，那人却又冒头开枪，折腾了好一会儿，死伤了十多名宪兵，居然是拿那个枪手没半点办法。而医院那边居然又响枪了，这让他如梦初醒，立刻明白了这可能是调虎离山之计。

小野急急地想把人带回医院那边时，这枪手再次冒头了，这次他的目标是小野，朝着他连开了两枪，一枪击中了小野身前的一个士兵，别一枪擦着小野的脸飞过，若是那枪手这枪稍偏01厘米，那么足以要了小野的性命。

这一枪真正的惹恼了小野，他暴跳如雷，叫嚷着不抓住这枪手，不把这枪手碎尸万段誓不罢休，陆军医院那边的枪声他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

又忙活了一大阵，终于是彻底失去了那个枪手的踪迹，这才不得不带着队伍往陆军医院赶。

待到他带人赶到时，这边早已没有了枪声，而冢田这家伙带着一些宪兵和皇协军封锁了了医院周边的街道，正挨家挨户搜查着。

自己的兵被外人指挥着，这让本就郁闷的小野很是恼火，他忘记了人家冢田是上任的宪兵队长，自己还是今晚才被真正任命。

“小野君，抓到人了吗？”

冢田趾高气扬的样子，就像他是小野的上司一般。

第57章 中田的操守（三）求首订

要出城门，步行自然是不行，肯定会招惹城门口的鬼子怀疑，中田浩二提议返回医院，那里有三轮摩托，刚好够他们一起出城，只是通常情况下，鬼子会在边三轮的车斗那带上挺歪把子，驾驶位后座的人也都会带上枪，可现在他们三个人连支短枪都没有，更别谈歪把子了。

中田浩二把这个情况和根哥说了，这个鬼子也倒是实在，从头至尾都没想过逃跑，只是心心念念着小乐和根哥会遵守承诺不杀他。

小乐和根哥也觉得有些奇怪，这个叫中田的鬼子和他们所见过的所有鬼子都不大一样，他不凶残，反而有点古时书呆子一般的迂腐。

不过这样也好，要是他当真能够把自己二人带出去并且治好吴非，那么放也一条生路未尝不可以。

看到三人去而复返，医院门口的鬼子并未在意，或许是他们身上的军装起了作用。小乐还有个担心，万一药房被杀的那个鬼子尸体被发现了，那他们进到医院里去，那真的是自投罗网了。

他们的运气似乎很好，不仅药房的鬼子尸体没被发现，而且中田去车车队拿钥匙的时候，里面除去一个值班的鬼子外，居然再没有其他人，而靠墙边的一排柜子上，摆着两三挺歪把子，三八大盖更是挂了一墙，这让小乐和根哥两人喜出望外，趁中田和那鬼子交谈的时候，根哥溜到了他们后面，一记手刀就打晕了那值班鬼子，正要用匕首结果那鬼子时，中田开口了：“别杀他好吗？他是我老乡，我们一起入的伍。”

根哥犹豫了一下，望向小乐，见她点头同意，便没再下手，只是将那鬼子架到椅子上，伪装成睡觉的姿式。

其实他们这样做是冒着很大的风险，若是这鬼子醒得早，而他们还没出城的话，那后果将不堪设想。小乐之所以同意中田的要求，是念在他到现在都非常的配合，也算帮了大忙，才甘愿冒了这大的风险。

中田骑车，根哥抱着歪把子坐在了车斗，上车时他提了两铁皮箱子的子弹，二马山不缺武器弹药，可看到机枪，他还是小小地贪婪了一把，小乐则坐在了中田身后，肩膀上三八大盖自然是少不了，另外还从根哥那把药箱接了过来，牛皮药箱上鲜红的十字是他们的掩护。

出大门的时候鬼子哨兵例行拦住了摩托，这让小乐和根哥紧张不已，好在中田没有让他们失望，出示了出车条，还和那拦车的鬼子说笑了两句，虽然他们听不懂，可是看到那鬼子移开拦路的木桩路障，便知道他并没出卖他们。

城中的枪声和喧闹不息了不少，也不知道根叔和小桐他们有没躲过，小乐的眉头一直紧皱着，她挂念吴非的安危，也惦记着郭叔他们，毕竟是他们都是她现今最亲的人。

城门口果真如中田所说，警戒的非常严，看到车灯过来，如临大敌一般老远就叫停了他们的车。

经历了医院大门的盘问，这里小乐和根哥倒没有先前那么惶恐了，坐在车上看着中田和鬼子交涉着，这次用的时间较先前要长了些，不过还算是顺利，中田果不其然地没有出卖他们。

其实在中田和鬼子交涉的时候，根哥已经有些按捺不住，他和小乐都听不懂日语，如果城门口的鬼子再晚一点开门，他说不定真的就要硬闯了，中田倒底是鬼子，把宝全压在他身上，任谁都不会百分百放心。

有摩托代步就是快，不一会儿就到达了藏枪的地方，小乐留下了根哥在这等小桐他们，自己先和中田往二马山赶，她现在归心似箭，恨不处立刻飞回去。

倒是根哥欲言又止，似乎有点责怪她不顾小桐和山哥他们的安危。

小乐哪会不明白他的心思，可她顾不得人家的看法了，催促着中田开车，将满脸不高兴的根哥扔在了那里。

经过系马的地方时，小乐才记起忘了叮嘱根哥别忘了还有马的事，这四骑马可是从走马驿王家那得来的，就是这个王家，害得吴非受了这么重的伤。

。。。。。。

小野很是郁闷，冢田这个家伙果然说中了，响枪的地方就是陆军医院，可就在他带人快要赶到时，队伍居然遭到了人的偷袭，他身边的一个士兵不幸成了倒霉蛋，被这记黑枪夺去了生命。

在自己眼皮底下杀自己的士兵，这不是明摆着挑衅吗？小野哪里咽得下这口气，也没想人家为什么会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朝队伍开枪，消退即命令部下追击打黑枪的那人。

可是小野没想到，这只是他今晚噩梦的开始，好几次都眼看着要围住那人，可偏偏又让他跑掉。又好几次已经失去那人踪迹时，他正要怏怏地收队，那人却又冒头开枪，折腾了好一会儿，死伤了十多名宪兵，居然是拿那个枪手没半点办法。而医院那边居然又响枪了，这让他如梦初醒，立刻明白了这可能是调虎离山之计。

小野急急地想把人带回医院那边时，这枪手再次冒头了，这次他的目标是小野，朝着他连开了两枪，一枪击中了小野身前的一个士兵，别一枪擦着小野的脸飞过，若是那枪手这枪稍偏01厘米，那么足以要了小野的性命。

这一枪真正的惹恼了小野，他暴跳如雷，叫嚷着不抓住这枪手，不把这枪手碎尸万段誓不罢休，陆军医院那边的枪声他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

又忙活了一大阵，终于是彻底失去了那个枪手的踪迹，这才不得不带着队伍往陆军医院赶。

待到他带人赶到时，这边早已没有了枪声，而冢田这家伙带着一些宪兵和皇协军封锁了了医院周边的街道，正挨家挨户搜查着。

自己的兵被外人指挥着，这让本就郁闷的小野很是恼火，他忘记了人家冢田是上任的宪兵队长，自己还是今晚才被真正任命。

“小野君，抓到人了吗？”

冢田趾高气扬的样子，就像他是小野的上司一般。

第58章 你身上流着我的血（求首订）

小乐没心思和韩其去扯这些，将他从中田身前推开，打着手势让三当家帮忙翻译二当家先前没翻译完的话。

“输血之前要先测出伤者的血型，再给他输相同血型的血才行。”中田回答了小乐的问题，接着又解释着：“人身上已知的血型有四种，分别是a 型b型 0型”

小乐可没心思听他的科普，阴止了他说下去，用着手势询问着：“那要怎么才能知道他是什么血型？”她说不了话，三当家对手语又是个半桶水，最后还是韩其翻译的。

“有种专门测血型的试纸，不过我没带。”中田照实回答。

听到中田的话，小乐的表情很是失落，眼眶中又溢满了泪水，她清楚就算是现在重回省城去取试纸，肯定也来不及了，吴非这劫恐怕是难以逃过了。

二当家和三家俩也沉寂了，吴非虽然来山上的时间不长，可是他们都挺喜欢这个少年，特别是三当家，若不是小乐和郭叔压着，他恐怕早就将吴非收到了手下。

中田也沉默了，他看得出来，炕上的这个伤员对小乐很重要，要不然他也不会冒着天大的风险跑去省城抢药，也不会在在这里伤心流泪。中田也很想能救下这个伤员，和自己的职业操守，和自己的生命安全无关，他只是想成全这片深情，虽然小乐是着男装，但日本人天性对女生就很敏感，在途中的时候他就发现了小乐是个女孩。

屋子里很是安静，除去吴非时候急促的呼吸声外，再也听不到其它声响，小乐和二当家三当家还有中田四个人像四尊泥雕像一般，静静地围站在炕前。

良久良久过后，小乐突然站到了中田面前，指着自己的手，又指了一下吴非，比划出了一串手势。

中田习惯了二当家韩其的翻译，自然而然地看他。

“她说，抽她的血输给他。”韩其有点说不出口，可看到小乐紧决的神情，他最终还是把话给说了出来。

“你不怕输错血害死这个伤员吗？”中田摇晃着脑袋，他是学医的，知道这样做的风险是极高的，他可不愿意这样乱来。

“中国有句古话叫做：死马当作活马医，既然已经没有其它的办法，那么试一下比不试要好些吧。”韩其看小乐的眼得不样了，尽管在帮着她翻译手势的意思，可内心里对她的认知又加多了些，他还有三当家和郭爷可是看着她长大的，以往总是把她当作小孩子看，这一刻却是深刻地感受到，老师长的这个女儿长大了。

中田理解到了小乐话里的意思，不输血给这个伤员，这个伤员必死无疑，输血给他，反而还有百分之二十五的机会存活，她是要赌这二十五的希望。

三当家的想法和二当家不一样，他虽然是个粗人，可他却看出了，如果吴非没能救下来，自己这个亦主亦侄的大当家，可能会做出些极端的事情出来，且不能让她做傻事，也更不能让她输血给吴非，不就是要血吗？我身上不多的是吗？取一半给吴非这小子又怎么地。

小乐卷起了自己的衣袖，伸到了中田面前，示意他赶快抽血救人。

三当家也撸起了袖子，递到了中田面前。

二当家韩其愣了一下，也同样撸起了袖子。

眼前三个不同大小的手臂，让中田很是为难，他犹犹豫豫地说道：“就算真的一定要抽，最好是抽一个人的，相同的概率会相对大些，你们看抽谁的？”

小乐手递得更近了，三当家心里有着刚刚那个想法，怎么可能小乐抢着去做，他大嗓门这个时候发挥出了优势，半带威胁地叫着：“抽我的，我的血多，管个够。”

二当家没再去抢着，他知道这个鬼子的话是对的，用一个未知的血远远胜过用三个未知的血，他缩回了自己的手，劝慰着小乐：“要不就用老三的血吧，他块头大，抽点血不碍事。”

小乐摇了摇头，比出了一长串的手势。

看完她的这串手势，二当家不说话了，三当家也缩回了自己的手，

中田好奇小乐刚刚的手势是什么意思，为什么看到她的手势后，这两个看强健的男人会主动放弃了输血的念头，于是询问着二当家：“她说了什么？”

“小乐说，必须用她的血，不管能不能救到吴非，她都认命了。”二当家看了中田一眼，解释道：“这个伤员名字叫吴非。”

“就说了这些她可比划了那么长的物手势。”中田不相信那么长的手势翻译出来只这么短的两句话。

“她还说，不管他是死是活，她都要让他身上流着她的血，如果没能救到，他带着她的血死去，来生他也能够很好地找到她，因为他们有着相同的血，这是磨灭不了的记号。”

听完二当家的话，中田没再吭声，默默地打开了医箱，一样一样地往外摆着药品和针管。中田很震动，小乐不会言语，可是她的这些话却句句铿锵地响在耳中，这是一份多么真挚的感情，尽管不知道这算不算是爱情，但是中田知道，他这一生都不会忘记小乐的这些话，也不会忘记小乐这个人。

鲜红的血液泪泪不停地通过牛筋管子和针头输进了吴非的身体，看着吴非苍白的嘴唇明显有了血色，小乐涌出了喜悦的泪水，刚刚情急之下把自己心里的秘密说了出来，此刻她并没有少女的羞涩，反而是更加动情。

他身上现在流着我的血，这一生都是无法摆脱了，不管是死是活，他都算是我的人了吧！

谁说少男不钟情，谁说少女不怀春。小乐情窦初开，便得她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使得她忘记了亲人和亲情，她所有的心思，所有的感情全都倾注在了床上这个昏迷中的少年身上。

三当家把自己的担忧偷偷地告诉了二当家韩其，两个人都默默地看着她，也都同样期盼着这个抢来的鬼子能把吴非救治回来，郭爷不在山上，如果吴非有个三长两短，恐怕他们是无法阴止小乐也跟着走上极端。

第59章 冢田的调查（求首订）

省城。

日军守备司令部。

宫本新一坐在他那张大靠背椅上，眼睛冰冷地看着办公桌前哈着腰站着的宪兵队长小野。

“说说吧，陆军医院昨晚的事是怎么发生的？”

“司令官阁下，属下不知。。。。。。属下也不知道。”小野的声音很小，像蚊子叫似的。

“你说什么大点声。”从话中都能听出宫本已经有些不高兴。

“报告司令官阁下，属下不知道。”小野额头上豆大的汗珠往地下掉。

“不知道，作为宪兵队长，你居然说你不知道，难道你只支每天吃饭吗？嗯？”宫本话最后的那个嗯拖的很长，这让小野更是惊恐。

“报告司令官，昨晚听到枪声后，我就立刻带人去往陆军医院，可半路上被人打了黑枪，后来我就去抓那个打黑枪的人了，并没有去到陆军医院，所以。。。。。。所以才不知道。”其实小野来时已经找好借口，可被宫本这样一吓，立刻就紧张害怕起来，找的借口也是说的吞吞吐吐结结巴巴。

“蠢货，为了一个析黑枪的，你居然放着陆军医院不管。”

“属下知错，属下绝不再上这样的当了。”小野的认错态度非常的好，他的这个长处再加上阿谀拍马的功夫，正是他能屹立于守备司令部的根本。

“陆军医院丢了什么？”

“报告司令官，三盒盘尼西林，还有一批受控的消炎药。药房两个人死了一个，另一个下落不明。”小野在医院忙了半宿，也没查到什么有用的线索，只盘算清了损失。

“就这些？”宫本脸少见的黑了，语气中的不满越来越来明显。

“报告司令官，就查到了这些。”小野头再度低了下去。

“什么人干的？他们是怎么混进医院又是怎么离开的？这些你都一无所知吗”

宫本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手在办公桌上重重地拍了一下。

“嗨已！“小野不敢答话，他也没话可答，只低着躬着腰一个颈地回着嗨已。

”我已经让冢田君去查了，应该就要回来了，你在这站着，等下好好听着，好好学着，看别人是怎么查案的。“宫本忍着赏小野耳光的冲动，重新坐回了靠背椅上。

冢田！又是冢田！这一刻，小野对于冢田的怨恨已经到了最顶峰。

看着一身笔挺佐官服，戴着白手套拿着武士刀，皮鞋擦得铮亮的冢田走进办公室，小野背过身子，暗暗地啐了一口。

”冢田君，你查到了什么？教教小野这个蠢货。“没等冢田行礼，宫本先开口了。

”是，司令官。“冢田得意地瞟了面如尘土的小野，用他嘶哑的声音开始着汇报：”报告司令官，据属下的勘察，昨晚袭击陆军医院的人应该是属于一拨的，他们分作了三起，首先开枪引开我们在医院的人是一起，他的任务应该是掩护和制造混乱，袭击小野队长的也应该是这个人，我带人沿着小野队长昨晚追击的路线走了一遍，发现这个人是个极高明的对手，身手很好，枪法也很准，小野队长败的不算冤枉。这个人最后失去踪迹的地方是在侨民居住区附近，属下推断，这个人已经混进了侨民区，现在想抓住他已是不可能。还有，这人的枪是在皇冠俱乐部附近一家妓院偷的，丢枪的是个皇协军军官。“

这是一整夜到现在为止，小野听过的冢田的话最舒服的一次，原因是冢田帮着他开脱了一句，也因为这一句，小野向冢田投去了感激的目光。

”接着说。“

”小野队长追击那个人的时候，陆军医院边上发生了第二起枪击，实施这第二起枪击的有两个人，他们是用抢夺的侦缉队队员的枪，这可以说明，这拨人是从最近从城外进到省城的，他们都没有枪。第二起枪击是个意外，一个侦缉队员误打误撞发现了他们，询问查验他们时，被他们反杀，这两人见踪迹暴露，索性就将错就错，连杀了几个侦缉队员，把前来支援的皇协军给引开了。“

”进入到医院的也是两个人，他们偷换了咱们的军装，骗开了药房的门，偷走了一批消炎药，杀死了一个药房的工作人员还挟持了另一个名叫中田浩二的工作人员。“

”他们是从大门口进来的吗？“宫本听得直点头，冢田的分析让他有种身临其境的感觉。

”不是的！司令官阁下。“冢田回应道：”他们是从医院西侧翻围墙进入的医院，然后在一个试衣间换了我们的军装，试衣间留下了两双鞋，一双中国老百姓常穿的黑布鞋，另一双是皇军冬季所穿的翻毛皮鞋。“

”他们抢了药又翻围墙出去的吗？“宫本又问道。

”他们是从大门口出去的，中田浩方领着他们出的医院大门。“说到这里，冢田像是有着很大的疑惑一般，面向小野询问：”小野君，我调查了一下，这个叫中田浩二的和你来自同一个地方，你认识也吗？”看到小野摇头，他又接着说道：“这人确实是纯正的天皇子民，可他怎么会帮着中国人偷药，还杀死了同胞呢？“

”你这话怎么说？“宫本也疑惑了。

”我询问了大门口的皇军士兵，这个中田浩二带着两个同样穿皇军军装的人出了医院大门，可没过多久，他们居然又返了回来，并且开走了医院车队的一辆摩托，而且还盗走了一挺十一年式轻机枪，和一支三八年式步枪。更为奇怪的是，车库值班的皇军士兵只被打昏，他们并没有杀死他。“说完了这些话，冢田还依然是一副似有所思的样子，不过他很快就又说话了：”看到小野君，我想我知道车库值班的士兵没被杀死的原因了。“

”冢田君，我可什么都不知道，你可别瞎讲扯上我。“小野以为冢田要趁机阴自己一下，急忙分辨道。

”我从没说过小野君知道什么，而且你本来就什么都不知道，是吧，小野君。“想通了中间的疑问，让冢田有些兴奋，用着嘲讽的语气调侃着。”如果我猜得没错，车库植班的也应该和小野君一样，是中田浩二的老乡，他们来自同一个地方。“

第60章 遇险 （ 上）求首订

相对于小野的一问三不知，冢田的调查不可谓不细，他能在短时间内查到这么多东西，足见此人的厉害。

“按照你的说法，是这个叫做中田浩二的皇军士兵把敌人给带了出去，而且还是光明正大的走的城门”宫本的脸色很难看，他可以接受药品被盗，也能接受士兵被杀，可他无法接受自己的部下叛变，昨晚的事若是皇协军或者是侦缉队的人做的也就算了，可偏偏是个纯正的天皇子民，这让他如何向上峰解释，让他如何面天皇階下和天照大神。

“是的，事实就是如此。”

“逃了两批人，那还有一批呢被侦缉队发现，引开皇协军的那两个人，不会也跑了吧”

“司令官阁下，他们跑不了，现在已经被圈定在了一片居民区里，皇军和皇协军把那围的像个铁桶一般，侦缉队也派了进去，相信用不了多久的时间，他们就会被揪出来。”冢田嘴角浮起了霾的笑意，加上这些话是他那嘶哑的声音说出来的，让立在旁边的小野都起了寒意，庆幸自己没有和这个家伙撕破脸皮。

在西围墙边等着的小桐和山哥没有想到，会有一个喝了几两“猫尿”的侦缉队的汉狗腿子跑到这边来撒尿，他们两个本想避开这狗汉，可平时耀武扬威惯了，让这货很是嚣张跋扈，趾高气扬地喊停了他们“你们两个给我站住”

不得已，小桐和山哥停住了脚步，这狗汉手上有枪，不能因为他而坏了小乐他们的事。

“你引开他的注意力，我动手干掉他。”趁着狗汉往他们这走的时候，山哥低声交待了小桐一句。

“你们俩干什么的黑不隆咚地躲在这边做什么把良民证拿出来。”狗汉还在耍着威风，完全没想到自己已经是死到临头了。

“长官，我们兄弟只是路过这里，没做什么，没做什么。”小桐谄媚地回应着这狗汉的话，双手还捧着块银花边。

省城失陷了近两年，市面上被鬼子强行流通的是金圆卷，但老百姓实际上更的还是银圆，黑市里银花边的价值是远远地超过鬼子发行的这张破纸。

看到小桐顺从地“孝敬”了一块银圆，这狗汉立刻就眉开眼笑，正要伸手去拿，眼前却是一花，紧跟着喉咙被人勒住，刚要反抗，就听到了“咔嚓”一声，这是脖子被人扭断了，不仅银圆已拿不到，连明天的太阳他都已是无法再见到。

山哥不愧是二马山上的骨干，手非常的好，杀死这个狗汉后，又把这狗汉手中的短枪给取了下，丢给了小桐，说道“你先拿着。”

“山哥，这枪打的太近，我不喜欢，还是长枪过瘾先。”小桐成天跟小乐在一起，深受她的影响，小乐极不喜欢短枪，使得小桐也跟着不喜欢了。

“小桐，你枪法比我好，先拿着凑合用，等有机会我帮你抢支长的来。”山哥边拖着这个狗汉的尸体，边说着话。

“我山上有两支，才不用你抢。”小桐的两支长枪是小乐帮她校正的，打的很准，这让她自豪。

“小桐，你听到那边响枪了没我觉得我们不能在这干等，也要弄点动静出来，这样可能对小乐和根哥他们会有很大帮助。”根哥把那狗汉的尸体拖到了一处黑暗的角落里，起走到小桐边上，和她商量着。

“可是，我们就这一把枪，万一动静没闹出来，反把咱们搭进去了，那就不是在帮小乐了，反而还是在害她。”小桐有些犹豫。

“我是这样想的，这个汉跑来这边小便，他喝了酒，说明着他还有同伙在周边，我们去找到这些人，干掉他们，这样既可以抢到武器，还能制造混乱。你想嘛，那边的枪声已经造出了很大的动静，如果我们在添把火，我想城里的鬼子会疲于奔命，这样一来，小乐他们成功的机会不就大了很多吗”山哥的经验显然远远胜过小桐，他的想法是非常的正确。

“可是就赁我们两个人，能行吗”在小乐边久了，小桐没试过自己拿主意，再加上女孩的天，使得她还是有些畏首畏尾。

“我们必须这样做，你也不想看到只小乐和根哥他们冒那么大的风险吧而且吴非没多少时间可等了。”山哥的这句话终于是让小桐下定了决心，她倒底是上过战场的人，并不是一般的女子可比拟的，之所以犹豫，只是经历的少，听到山哥的分析，她立刻就明白了这样做的意义。

“山哥，你说怎么做，咱们就怎么做”

小乐是小桐最亲近的人，吴非也算得上她最要好的伙伴，他们两个现在都很危险，自己自然不能置之事外，她郑重地看着山哥，铿锵地说了这句话。

决定好后，两人便朝着大街那边走去，还没到街口，就看到两三个全黑衣的汉侦缉队狗腿子或蹲或站，在路口抽着烟，他们应当是在等那进去小便的人。

山哥杀死那汉的地方离路口不算远，若不是夜太黑，看不太远，刚刚动手的时候就会被发现。

小桐暗道幸运，山哥亦是好此，俩人竟然相视笑了一下。

“我引开他们的注意力，你伺机开枪，前面单独站着的那个是我的，那两个蹲着的交给你了，有问题吗”山哥清楚小桐格上的缺点，他的话看似是在和她商量，实际却是在教她怎么做。

“好，后面两个是我的”贴搏斗小桐没把握，枪法她可有着极大的自信，虽然用的是短枪，有些不趁手，但这么近的距离，杀两个没什么战斗力的汉，这还不是信手拈来。

看到山哥和小桐从黑暗中走出，路口三个汉也发现了有些不对，他们先前听到了同伴的查验别人的喊声，不过他们并没放在心上，以为只是这家伙在欺负人。顺带着捞捞油水，可等了一会，同伴没出来，反而出来了两个陌生人，任谁都会产生怀疑。

两个蹲着的汉也站了起来，前面那个站着的汉当先喝问道“站住，你们干什么的”<b>章节内容正在努力恢复中,请稍后再访问。

第61章 遇险（中）

侦缉队平时仗着手中的枪，有着鬼子撑腰，在省城那是威风八面，耀武扬威的不可一世，特别是铁血锄奸团接连被端了两次，再无反抗力量后，就更让他们目空一切了，偌大一个省城，除去鬼子他们不敢去招惹外，这帮汉奸狗腿子是连指皇协军都不放在眼里。

所以尽管发觉到了有些不对劲，这三个货还是没太在意，以为这两个人是被同伴洗劫过的。

“长官，我没钱了，我们没钱了，钱都给那个长官了。”山哥装作一副怯弱的样子哀求道，不过他和小桐的步子却是没停，真朝着最前的那个汉奸走去。

“钱被那家伙洗光了。”最前面的那汉奸朝着后面对同伴笑道，就像他有多神猜到了结果一样。

“抢你钱的那家伙呢？”后面靠左边的那个汉奸是三个中间警惕性最高的，他没理会同伴的笑，而是盘问着，手也摸上了挂在腰间的枪盒。

可他一个人的警惕没有任何作用，小桐和山哥已然欺到了最前面那汉奸的面前，没等那人回头，山哥就再次施展了他扭断人脖子的“绝招”，与此同时小乐手中的枪也响了，以她的枪法，两个两枪绰绰有余，可她硬是飞快地开出了四枪，每个人都赏了两颗花生米。三个汉奸瞬间被杀死，连一点反抗都没有，顺利的让小桐都有些惊讶。

自铁血锄奸团被连根端掉后，省城的宵禁虽是解除了，可是街上还是没什么行人，更何况现在是夜晚，就更没什么人了，山哥和小桐发现枪声并没有造成多少动静，很是意外，两人胆子也大了起来，不慌不忙地把这几个汉奸的枪和子弹全给收了走。

“现在咱们该怎么办？”小桐左右手各拿着一支短枪，鬼子的王八盒子她是真的有些用不惯，可总好过手无寸铁。

“响枪了总会惹来敌人，只是他们反应没那么快，那边一直在响枪，我们就再到这边理工些动静出来。”山哥手一指，领着小桐就往右前方跑去。

只跑出不足两百米，就听到了噪杂的脚步声在前方响起，来的人不少，可肯定不是鬼子，小桐下了定论，鬼子的脚步声会很整齐，他们在战场上都会比现在脚步声的主人有纪律。

躲到街道旁的一处黑暗中，不一会就看到了一群伪军乱糟糟地跑了过来，人数至少有三四十人，最少一个伪军排。

小乐正要问询山哥是不是要避开这些伪军，没料到他老人家抬手就是一枪，直接打中了跑在中间的一个伪军军官。

“跟着我跑！”山哥只拿着一支枪，另一支枪被他插在腰间，没拿枪的手拽着还在发愣的小桐就往屋后躲去，刚一转过屋角，身上便是噼里啪啦的枪响，刚刚他们藏身的地方被子弹打的扬起了一片尘土。

“他们那么多人，你怎么乱开枪啊。”差点被乱枪打死，吓得小桐心都要跳出来。

“动静越大，对小乐他们越好。”山哥解释了一句，钛后又拉了她一把，喊道：“跟紧我！”话音未落便又跑了出去，趁着伪军们拉枪栓的时刻，又开了两枪，也没去看有没有打中，人又窜到另一侧的屋后。

小桐没有跟着他冲过去，她还未从刚刚的惊恐中走出来，也亏得她没跟着出去，山哥刚一闪到那边的屋后，便有一排子弹打了过来，两边的泥墙被子弹打的不断掉落泥块。

“过来！”山哥伸手朝伪军那边又开了枪，同时叫喊着。

“死就死了！”小桐呢喃了一句，硬着头皮冲向了山哥那边，跑的同时双手同时开枪，两支枪里的子弹在这短短的三四米距离里全都给打了出去。

伪军们根本就没想到会有人朝他们开枪，山哥击毙带队的排长时，他们只是下意识地还击，待到重新推弹的时候，山哥那两枪又打死了一个伪军时，他们才反应过来，纷纷找着藏身的地方，这中间的时候，有几个伪军开出了第二枪，而小桐冲出来正是这些为军开完第二枪的时候，两把枪的十多发子弹被她一骨碌打完，虽然没对这些伪军造多大伤害，可还是有两三个伪军被击中，立时就有受伤的伪军开始哭喊。

小桐的胸脯剧烈的跳动着，她是真的紧张，和敌人短兵相接远比战场上远远开枪要惊险，这让初次接触的她难免不会有些害怕。不过她并没有失失去方寸，换过两个弹夹后，又要冲出去开枪，却被山哥拉住，耳中也听到了他低沉的声音：“不要恋战，引他们走。”

伪军不像鬼子那么厉害，成份即杂又乱，最多的是一些只想找个饭撤的贫苦老百姓，也不懂的什么家国的大道理，常常是被军官们裹协着一起，真正的单独出去外面为非作歹的还是很少，不过也并不是说伪军中间没有这种人，只是为数不多。

被小桐和山哥这一顿枪击，大部份人都吓的躲在一边胡乱开枪，这样的效果可想而知，现在带队的军官已死，有着十来个人抱着枪就往后逃，另外的二十多个人则躲着不敢现身，生怕一不小心子弹就找上了自己。

等到发现对面的人已经跑了时，已经是过了好几分钟，几个胆大的跑去屋后找时，哪里还有敌人的踪迹。没人管着和逼着，没人会愿意冒死去追开枪的人，抬着扶着伤员就往着营地走，却没想到，小桐和山哥他们跑的也是这个方向。

发现没有人追来，小桐和山哥都觉得纳闷，他们的目地可是要制造混乱，把敌人从医院那边引开，现在没人来追他们，难道说是意图被识破了吗？

没有商量，小桐和山哥不约而同的就往回走，没多远就碰上了那十来个当先逃跑的伪军，他们两个每人才开了两枪，就看到更为惊奇的一幕，除去被击倒的在外，剩下的伪军居然举枪跑在地上投降了。

这真的是刷新了小桐的三观，她所见过的军人，不管是二马山的兵油子，还是白石山游击队的那些战士，哪个不都是铁骨铮铮的好汉，任何一个都不会作出这跪地投降的事情来，而面前的这些人，就像没长膝盖一般，区区两个人四支短枪就能打得他们跪地投降。

第62章 遇险（下）

这十来个伪军突然的跪地投降，大大出乎了小桐和山哥俩的意料，他们不可能对这些人下手，毕竟他们也是国人，尽管是些不争气的国人。

”把枪和手榴弹扔下，全部给我滚！“

小桐还在想着怎么处理这些人，山哥倒先出声了，他的办法的确是目前最好的选择。

跪地的伪军们如获大赦，枪像垃圾一般随手就丢弃了，解弹袋和手榴弹袋的速度比他们开枪拉动枪栓的速度要快上很多。

没人去管刚刚被打伤的两个伪军，小桐和山哥都没想到他们是逃跑回来的，迎面那几枪打中了两个人，看他们一动不动的样子，就知道伤的不轻。

”等一下！“山哥的吼声很大，他现在在这些伪军眼里就像是个死神，能决定他们生死的死神，这一吼吓得有几个正要撒腿跑的伪军当场就重新跪倒。

”把他们带走！“山哥朝着那两个躺在血泊中的伪军伤兵说道。

见不是要他们的命，这些畏惧到极点的伪军们自发分作了两队，抬走两个伤员。

“山哥，这些人和咱们山上的弟兄真没法比。”小桐鄙夷地看着这些生怕走得慢的伪军们，话语中也是极尽的鄙视。

“他们也是可怜人。”山哥倒有些同情。

“现在咱们怎么闹大动静？总不能四处乱开枪吧？要不放几把火，找个大汉奸的屋子。”小桐出了个主意。

“用不着了。”山哥的眼眯了起来，神情也变的严肃起来。

“为什么？”小桐疑惑地看向了他，不过没等山哥回答，她的脸色也开始有了变化，因为街道两头都传来了噪杂的脚步声，且人数都不少。

“走！”山哥从地上抓起一个手榴弹袋，拉着小桐就往旁边的巷子钻。

来的还是伪军，两边都是伪军，前头来的有足足一个中队，其中还有着十来个连枪都没有的，赫然是刚才被缴械的那些人，而后面的则是前来追击的二十来个伪军，他们很快就在刚刚那地碰头了。

为首的是一个挂上尉军衔的伪军军官，身材不算魁梧，却也不瘦弱，两只眼睛较小，双眼一眯便只剩下了条缝，用脚踢了一下地上杂乱摆放的枪和弹袋，张嘴就开骂：“娘的，区区两个人就把你们的械缴了，老子的脸都让你们丢的干干净净了。”

空手的那些伪军显然是很怕这人，手忙脚乱地拾起了地上的那些装备，最后却是少了一个手榴弹袋，没拿到的那伪军还四处寻找着，看是不是哪个同伴多拿了一袋。

“蠢货！”上尉一巴掌打的这伪军踉跄着摔倒在地，倒不是上尉的力气有多大，也不是这伪军弱不经风，而是经历这样的挨打多了，底下的人都学会了夸张，轻轻一碰，他们都能倒出三五米之外。

“还他娘的愣在这做什么？都给我追呀。”上尉没再理会那个烂泥扶不上墙的伪军，朝着边上的几条巷子各指了一下：“你你你，各带一个排追，给我把那两个打黑枪的家伙给我揪出来。”

上尉没和小桐山哥碰过，还是从那十来个逃兵的嘴里知道的只有两个人，这是他最气愤的地方，就区区两个人，居然让一个排死伤惨重，甚至还有人主动缴械投降。

钻了两三条巷子，小桐和山哥靠在一处屋后，大口地喘息着，到处都能看到伪军在走在搜查，让他们几无喘息之机，连着避过了两三批伪军后，才找到了这个角落。

“我们好像有点玩大了，敌人太多了，都是我的错，要不然也不会连累你和我一起犯险。”山哥探出头，看了看四周的情形，发现并没有伪军往这边来，才转头满是愧意地和小桐道歉。

“这是我们一起的决定，怎么能怪你呢？再说了，就算是丢了性命，我们也是帮到了小乐，他们现在应该得手了吧。”小桐这会儿倒比先前要镇定的多，这恰恰好说明了一个道理：战场是最锻炼人，最使人成长的地方。

小桐说话的时候，面对着她的山哥突然举起了枪朝向了她，没等小桐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他手中的枪就开火了。

小桐能感觉到一条热浪从她耳边擦过，反头一看，不远处一个全身黑衣的侦缉队狗腿子被山哥这一枪击中了头部，歪歪扭扭地靠倒在床边，血正不断地顺着他的脸往下流，肯定是活不成了。

“可恶，这些狗汉奸也来了，咱们麻烦真的大了。”山哥恨恨地说道，相对于出工不出力的伪军，这些黑衣黑裤的侦缉队走狗，才是真正的可恶。

这也不奇怪，伪军里有着很多人纯粹是混饭吃，他们中间有很多人甚至是不明白自己是鬼子手中的棋子，一枚会随时丢弃的棋子，必须的时候，还会成为鬼子的挡箭牌和炮灰。而侦缉队的这些人绝大部分是省城里的街痞流氓，他们本来就是蛀虫，鬼子没占领省城时，他们就靠欺凌百姓过日子，现在有了鬼子给予的“合法”身份后，那更是变本加厉地穷凶极恶，省城的百姓恨他们甚至要恨过鬼子，可见这些人坏到了什么程度。

枪声一响，小桐和山哥好不容易隐藏住的行踪又给暴露了，先是几个侦缉队的狗子闯了过来，紧跟着一队一队的伪军蜂拥而至。

好在山哥和小桐抢先冲了出去，乱枪打倒了一个侦缉队的人后，便转进了另外一条巷子。

尽管小桐和山哥他们藏身的这片居民区很大，但是伪军确认了目标在其中后，便把这一大片居民区给围了起来，省城的皇协军司令娄祖光在一大群伪军和军官的簇拥下，也到了外围，就更别说他带来的足足一个大队的伪军了。

省城的伪军全称是华北治安军独立混成旅团，辖四个步兵大队，其中两个大队的部队被打散分布在各个据点，涞源属于省城管辖，便有着娄祖光麾下的一个大队兵力，已经投诚到白石山游击队的赵小川就是娄祖光手下钱二宝部的一个排长。

追击小桐他们的那个上尉听说司令到了，忙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向他作着汇报：“报告司令，敌人已被我部牢牢围困在这片居民区里面，要不了多久，他们就会束手就擒。”

第63章 打鬼子的人

娄祖光身材高大，典型的北方人的体格，此人有个怪癖，那就是从不坐车，哪怕鬼子专门给他配有一辆小车，他还是独爱他的那匹高头大马。不过今日他并没有骑马来，本来在家中正搂着新娶的小妾要云雨一翻，可城中不时的枪声搅了他的兴致。

“围住了多少人？这些人是什么身份？”

娄祖光亲身经历过皇冠俱乐部事件，也听过冢田动用大批兵力包围，却依旧让铁血锄奸团的人跑出去，虽然最后上报的结果还是将铁血锄奸团一网打尽，但倒底有没有一网打尽，娄祖光是深谙其中的玄机的。他现在怕的是手下围住的就是铁血锄奸团的人，鬼子精英的宪兵队都没能围住，就凭自己手底下的那几头蒜能围住？奇了怪了。

“报告司令，一共两个人，极有可能是铁血锄奸团的余孽，他们的身手和枪法都很好，弟兄们损失了不少。”晚上光线不好，上尉没看到娄主管脸已经黑了下来。

“蠢货，就两个人用得着动这么大的干戈吗？”娄祖光恨不得当场甩这上尉两个耳光，倒不是因为这您损兵折将了，而是他汇报的内容。

铁血锄奸团现在可是极度敏感的一个词汇，省城的大鬼子宫本才以铁血锄奸团被全部歼灭为冢田请了功，授衔晋职才一天，你皇协军这边就上报围住了铁血锄奸团的人，这不是变相的在打宫本的脸吗？底层的军官不懂这些，作为皇协军混成旅团司令的娄祖光怎么会犯这种低级错误，他当即就斥责道：“没有抓住人之前，不要胡乱下结论，我看这两个人只是城里的共产党在闹腾，根本不是什么铁血锄奸团。”

“司令……”上尉仍没理解娄祖光的话，还想辩解。

“我说是共产党的人就是共产党的人，你马上给我滚去搜查，抓不到那两个人，你就别来见我了。”娄祖光甩下一句话后，就领着这一帮子人走了，城那边也在响枪，他要赶去守备司令部那边，宫本想必也在恼火中，这个时候可是献殷勤的好时候。

伪军这边还没行动，侦缉队的狗汉奸们倒是迫不及待地开始行动了，门砸的梆梆响，高英才甚至是亲自带了一队特务参与着搜查。上次破获张同被杀那个案子，连根清除了铁血锄奸团，鬼子的重赏让他尝到了巨大的甜头，使得他得意忘形地以为他天下无敌。

小桐和山哥猫在了一处院子的黑角落里，他们没有钻进边上的柴火堆里，只是借着黑暗，靠在了那边上。

听着外面吵翻天的喧闹，侦缉队狗腿子们的大呼小叫和老人小孩的哭喊声，让小桐几次都想冲出去，善良的她见不得人欺负老百姓，特别是还有老人和小孩。

特务们砸门的声音终于响起在藏身的院子这儿，小桐手中的两支枪都瞄向了院门，而山哥则是握住了一柄手榴弹，包围圈已经很小，逃是无路可逃了，他们准备和这些特务汉奸狗腿子拼个鱼死网破。

正在这个时候，柴火堆边上土灶的锅突然被顶了起来，紧接着一个人头冒了出来，小桐枪口下意识地就朝向了那里，刚要开枪，却听到了那从灶中探头的人轻声呼唤：“快过来，特务们就要进来了。”

小桐是愣住了，她从没想过灶台里能钻出一个人来，还好那人及时说话了，要不然她真的会被惊到开枪。山哥首先反应过来，也管不得那人是敌是友，拉着小桐就往灶台那跑。

从灶头里钻出来的是个年青人，他没放下手中的大锅，只是着急地催促着让小桐他们往下钻，待到山哥跟着下去以后，这端着锅的年青人才最后下来。铁锅刚刚放好，门就被特务们砸破，六七个黑衣黑裤的狗腿子打着火把冲了进来。

这个院子一直没人回应，也没亮灯，极有可能就是那两个人的藏身之处，高英才得到汇报后，领着一堆的人将这小院给围的严严实实，砸门并冲进去的，也用的比其他的院子要多得多，可是这里被翻了个底朝天也一无所获后，不得不懊恼地领着手下离开了，留下了一地的狼籍。

下到地下，小桐才发现土炕连着的是一条地道，人勾着腰能行走，顺着地道往前走了二三十米就到了一个洞口，温口很狭窄，走是走不过去，必须的钻进去。

小桐在洞口犹豫了一下，却听到走在最后的年轻人说话了：“别担心，钻过去，这是我们设置的安全口。”

小桐不懂什么安全口之类的，倒是山哥能明白是什么意思，这个洞口就相当于二马山的关隘，只需要派一两个人守着，后面就是来再多的人，也都无力可使。

钻过这个安全口后，地道立刻变的宽敞起来，不用低头都能行走，更重要的是安全口后面，一个手执大刀的年轻人正笑眯眯地看着他们。

人家没有恶意，小桐自然也不会拿枪指人家，看到这人，她总算是理解了安全口的意思，刚刚钻过来的时候，只要这人大刀砍下去，自己哪里还会有命。

“两位里面请。”

拿刀的年轻人很是客气，立在洞口没动，可手上却是作了个请的手势。

再往前走了十来米，小桐他们三个人进了一个足有十几二十平米的空间，看墙壁上的锄印和铲印，就知道这个空间是一个挖出来的地下室。

地下室里很空旷，除去一张小木桌上放着盏煤油灯外，就只剩下了一些或坐或躺在地上的人，还有中间两根顶着头上方的泥土用来做支撑的木柱。

小桐他们俩的进来没有引起什么波动，那些或躺或坐的人并没有因为陌生人进来而惊讶。

“两位先休息一下，等我们管事的回来后，再来打扰。”引他们进来的那个年轻人说完这句话后就往外走，也没有把话说的很明白。

“你等一下，请问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救我们？”小桐叫住了他，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那年轻人笑了一下，说道：“我们是打鬼子的人！救你们是因为你们也是打鬼子的人。”

第64章 冢田上任

从针管扎进吴非的血管开始，小乐的心就揪了起来，她的视线不敢离开吴非半秒，生怕会如中田浩二所说，自己的血输进他的体内以后，会导致他的不适，加速他的死亡。哪怕是吴非的嘴唇渐渐的有了血色，哪怕是在帮着吴非重新处理伤口、上药、打针的中田面有喜色，她揪着的心都始终悬在半空。

小乐不是学医的，她当然不会知道，输血开始的前一两分钟才是最为关键的，两个未知血型的人，就这样贸然盲目的输血，其危险程度不比挨枪轻，这也是中田浩二起初怎么都不同意这样做的原因。

小乐一句“死马当做活马医”，才使他的冒着极大危险，做出了这荒诞不已的事情，可没想到，小乐和这个伤员的血型居然是一样的，他们恰恰撞上了那百分之二十五的幸运机率。

估算着至少输进伤员体内有近400cc的血液后，中田浩二拔掉了针头，而小乐却还在焦急打着手势，全然不顾她压针孔的棉花已被血染红，二当家翻译出来的意思是：“多输点血给他，多输点血给他。”

一个女孩能不顾自己生命的对待一个男人，说明着什么问题，这还用去想吗？中田突然有一种极度羡慕的感觉，脑中也浮现了在遥远本岛上的那个叫菜菜子的女孩，想着如果我也受伤了，她会不会像小乐一样，甘愿用自己的血来救我。

“中田医生，要不从我身上也抽点血给他，小乐的能用，我的也应该能用。”三当家开口了，他态度不再恶劣，先前还在叫嚣着要人家的命，现在却是恭恭敬敬，没再把中田浩二当成鬼子看待。

“不，坚决不行。”中田摇着头拒绝了三当家的要求，一次已经很幸运，他可不敢再赌第二次。

“那他的血够了吗？”二当家也问了一句，他这是帮小乐问的，如果还看不出来小乐的心意，那他这几十年的饭就白吃了。

“暂时是够了，只要他的烧能退了，伤口不发炎，我想活下来的希望会很大。”中田这番话虽是在回答二当家，但他的眼睛却是在看着小乐，他知道此刻，最想听到这句话的人，绝对会是她。

听到中田说吴非能救活的机会很大，小乐的眼泪又涌了出来，她这是高兴的流泪了。

小乐现在的心情很复杂，她不知道自己这次做的是不是对的，为了救吴非，自己把养大自己的相当于是父亲的郭叔给扔在了省城没管，把这两年一直陪在身边，亲如姐妹的小桐给抛在了省城，把尽心尽力听从和支持爱护自己的两个哥哥一般的人给留在了省城，要知道那里可是狼窝虎穴呀。

小乐觉得自己太自私，可是同时她又清楚地知道，如果不救吴非，那么自己肯定会后悔一辈子。可就算有着天大的借口，也不是扔下亲人的理由。先前还在紧张着吴非的伤势，没有心思和时间想这些，现在可以稍稍安心了，郭叔他们四个人的安危又让她紧张和害怕起来。

流下的泪有部分是替吴非高兴，但更多的却是内疚和担忧。小乐对着二当家韩其比出了一串手势，这是在让他好好安顿中田浩二，又对着三当家柳云彪比出一串手势，这是要他带人下山，去省城方向接应郭叔小乐他们。

…………

冢田没再去管省城里的事，他已经卸任宪兵中队长的职位，而且还帮着查出这么多的线索，至于怎么去抓住敌人，那是他小野的事情了，他不想参与也不愿意参与。

次日上午，他返回守备司令部里向宫本辞行的时候，恰恰好碰上了小野从里面出来，看着他灰头土脸、两眼布满血丝的样子，冢田便知道，这家伙又是一无所获。

办公室里的宫本新一倒是和往常一样，看不出有什么不同，不过他这个样向来是如此，没有人能从他的脸上看出他的内心真实的想法。

“司令官阁下，属下今日就前往涞源赴任，特来向您辞行。”

作为最受宫本信任的军官，冢田对宫本的恭敬也是发自心底的。

“冢田君，涞源现在的情况不是很好，涩谷君的能力你是知道的，他不是个无能的人，可还是在那里碰得满鼻子灰。我把你调过去，是不想再看到大日本皇军接而再地在涞源颜面扫地，让军中同仁笑话。你是我最信任和看重的武士，我希望你去到涞源以后，能乐让涞源的情况得到到彻底改观，让那些该死的反抗力量彻底的消失掉。”

“司令官阁下，属下定不辱使命，扬我皇军军威。”冢田回应宫本话的时候，身上透出一股狠劲，这种狠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够养成，是冢田这些年手上沾的中国人的血太多，把原本就心狠手辣的他，锻造成了一个冰冷的杀人机器。

冢田没有去向宫本询问昨晚的结果，他很清楚自己在省城的使命已然完成，这里哪怕是发生再大的事情也会有人去解决，他现在只需要做一件事情，那就是去到涞源，用他的血腥手段，让整个涞源臣服在他的淫威之下。

宪兵队里有着他要带走的几个骨干，都是跟了他许久的部下，也都是和他一样是些极其凶残的家伙，宫本在询问他愿不愿接手涞源时，他就提出了要带走他们的要求，现在这些人正和护送他过去的一个小队士兵等候在司令部大院外，两辆摩托两辆卡车，和车上载的一些物资将会和他一起去到涞源。

“冢田君，真的恭喜你。”

给冢田送行的人不多，只有几个没带走的老部下，宫本不可能让他把宪兵中队的精英全都带走，省城也需要人手，小野不是个能让人放心的家伙。让冢田很意外的是涩谷少佐也在其中，他的精神不算很好，其实被调回本岛是他的所求，可他毕竟在中国战场上呆了这多年，也升官加职过，这次却是灰溜溜地被调回本岛，不高兴是正常的。

“涩谷君，一次失败算不得什么，我相信总有一天，你会再次被到中国来，到时我希望咱们可以并肩作战。”人家好意来送，给足了面子，冢田当然不会像奚落小野一样讥讽于他。

“冢田君，涞源那边的敌人真的狡滑，你千万不能大意。”涩谷以过来人的口吻叮嘱着，顿了下又接着说道：“涞源的皇军士兵中有着不少人是跟着我出生入死过的，而且和我来自同一个地方，希望冢田善待他们，涩谷在这拜托了。”

第65章 分区独立团

冢田上任涞源日军大队长的同时，白石山游击队的伍队长也接到了上级的通知，去分区开会。

他赶到分区的时候，发现了和平常极不一样的情况，驻地的干部战士都在忙着整理行装，似乎是要撤离。

“伍队长，你怎么才来呀，首长等你好久了，快去见他吧。”

正疑惑地四处张望的时候，一个熟人急急地跑到了面前，他认得这是保卫分区的胡连长，大名叫胡横，人称胡蛮子，他这个人名气有点大，不仅在分区这边，甚至是在周边的八路军主力都有点小出名，原因就是曾用一个连的兵力干掉了一个小队的鬼子外加一个中队的伪军，这可是笔不小的战功。

“胡连长好！”

伍队长敬了个礼，他虽然是游击队长，可打心底里羡慕穿着正规军装的主力，每次来分区见到胡连长他们，都会很注重礼节。

“我说伍队长，你可叨这样了，给首长敬礼就好了，我们自己兄弟，就不要来这些客套。”

胡横并不粗鲁，在分区的人缘相当的好，之所以被称作胡蛮子，那是因为打仗的时候蛮横无理，但偏偏就是这种蛮横无理让他打出了分区最为漂亮的一仗，若不是前番白石山游击队打了个更大的胜仗，这份光环胡连长还的顶上一段时间。

“胡连长，大家伙都在收拾行装，这是要打大仗了吗？”伍队长问出了刚才所见所闻的疑惑。

“你见到首长自然就知道了。”胡连长没过多的透露，只是拉着他就往分区首长所在的院子走去。

“胡连长，你就不能先透战袍底吗？首长这次叫我来是做什么？还有他们。。。。。”

“我的伍大队长呀，你说首长叫你来会有什么不好的事吗？想想，你最想做的是什么事？”

“我最想的？”伍队长愣了一下，紧接着惊呼道：“你是说，首长要改编我们白石山游击队了吗？”

胡连长笑着点了下头，说道：“你打了那么漂亮的一仗，缴获了那么多武器装备，分区首长上报后，得到了八路军总部首长的表扬，还说要把这一仗树为战例，让各分区的部队和游击队学习呢，你小子，这次的名出大了，分区的部队也都跟着你争了光。”

“出大名，算了吧，胡连长你可别恶心我了。”别人不知道那一仗的大胜是怎么来的，伍队长自己却是一清二楚，若不是二马山帮了大忙，恐怕白石山游击队都全军覆没了，这个大功他受之有愧，前段时间一直忙着重整游击队，没时间和机会向分区首长详细汇报，这次他打定主意，要把这一切全部告知给分区首长。

“行了，别得了便宜还卖乖，这次首长有意要把白石山游击队调整到主力部队中来，你小子马上就要穿军装了，快偷着乐吧。”

胡连长所有的话中，伍队长最想听就是这一句，他做梦都想让白石山游击队能成为主力部队，自己虽然也有一件军装上衣，可是他更想白石山所有的队员都能够穿上全套军装。

“胡连长，你没哄我吧？”伍队长兴奋的问道。

“我哄你做什么！快去吧，首长等你好久了。”胡连长笑着推了他一把。

院门外，伍队长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这次来他没有穿那件唯一的军装，一副老百姓打扮，门口的两个哨兵都认识他，没有阻拦，反而都笑眯眯地望着他，看来白石山游击队即将整编的事情大伙都知道了。

“报告！”伍队长在门外喊着报告。

“进来。”屋里传来首长的声音。

屋子里有两个人，伍队长认得，一个是分区谭书记，另一个身材厚实的中年人他却是不认得，不过从他那身洗得几近发白的军装来看，这是个老资历的首长。

“小伍，你可算是来了，我们俩等你一上午了。”谭书记一直是伍队长的直接上级，对他很是熟悉，对他像是自家小辈一样。

“首长好！”伍队长先是朝谭书记打了个敬礼，接着又朝那中年人打了个敬礼。

“老谭，他就是白石山游击队的小伍呀？这么年轻啊。”中年人很是儒雅，笑容很是和蔼可亲。

“小伍，这位是石团长。”谭书记向伍队长介绍着，接着又指着他对那个中年人说道：“石团长，他叫伍山河，白石山游击队的队长。”

团长！这个貌不惊人没有半分架子还和蔼可亲的中年人竟然是个团长，这让伍队长有些吃惊，他忙又敬了个礼：“石团长好！”

“小伍同志，你可是不得了哦，连总部首长都知道你的名字，打了一个了不起的大胜仗哦。”石团长的笑让人很舒服，伍队攻从他的眼睛里能看得出，他很喜欢自己。

“不是，不是。。。。。。”伍队长心里有愧，那一仗自己虽然有功，但是首功却并不是自己的白石山游击队，他不想独占了这份功劳，虽然郭当家的和他有过约定，不让把这件事说出来，可是自己若不告知首长的话，他会心不安。正想把事情的原委说出来，却被石团长打断：“小伍，我叫石国安，以前是根据地一团副团长，这次来分区是奉命组建分区独立团，以后你也别喊首长什么的了，叫我老石，石团长或者是石国安都行。”

伍队长当然不敢直呼首长大名，忙回应：“是，石团长。”

“小伍，这次叫你来，是上级首长决定在涞源组建分区独立团，将会以分区警卫连、石团长带来的一个主力连还有你们白石山游击队为骨干班底。”谭书记的话才说到一半，伍队长已经是乐开花，他等这一天已经是许久放久，刚刚还在想着要把那一仗的来龙去脉说出来，这会让这个好消息冲击的忘记的一干二净。

“坚决服从首长的安排！”伍队长的高兴喜形于色，他再次打了个敬礼，这个时候除去敬礼外，他已经不知道如何表达自己的喜悦。

“你回去以后，要迅速地把部队带过来，咱们需要去根据地整训三个月。”石团长接过了谭书记的话：“这次过来涞源的路上，发现鬼子在到处修筑碉楼，证实了秘密战线上同志发回的情报是正确的，华北的鬼子要把我们分割开来，要把根据地切成一小块一小块，以后的斗争会更加地残酷，留给我们整训的时间不多了，你回去后组织部队过来的速度一定要快。”

第66章 归化二马山？

“怎么样？你这边有没有什么困难？”谭书记见伍队长没回应石团长的话，便出声相问。

“谭书记，我是没什么，可我想问一上，咱们全都撤到根据地了，那分区这边就没有部队了，如果鬼子来犯，分区怎么办？这里的老百姓怎么办？”伍队长是土生土长的涞源人，虽然投身了革命，但让他置乡亲父老于不顾，还是有些放不下。

“怎么地，有我在，你还放心不下呀？”谭书记半开玩笑地说道。

“当然不是。”伍队长赶忙否认：“我们都走了，谭书记，您这边就一点兵力都没了。”

倒底是自己的老部下，尽管马上就是主力部队，但这个时候还能想到自己和分区，伍队长的话让谭书记有些动容。

“小伍，这个问题我们也想过了，你那边留下几个骨干，帮着重建白石山游击队，再加下警卫连也会留下些骨干，把分区大队和各区小队组合到一起，这样一来，你们虽然走了，但是分区的部队实际上没有少，只是战斗力会稍稍下降。这关系不大，咱们也不会和鬼子正面硬拼，打打游击，掩护掩护乡亲们是够的。”谭书记的回答算是解开了他心中的这个结。

“是啊，有谭书记这个老革命在，分区还是铁板一块，鬼子占不了太大的便宜。而且咱们只是拉去整训，日后还要回来的，咱们团的番号可是分区独立团，不回分区哪还能去哪呀？”

伍队长知道谭书记的话只是让他宽心，警卫连和游击队一走，分区像样点的武装可就没有了，虽说还有分区民冰大队和一些区小队，可他们连拿得出手的枪都没有，怎么可能和现在比。倒是石团攻所说的，才是他最想听和最想知道的。是的，蛤是去根据地整训三个月，三个月回涞源以后，便是一整支的正规主力部队，虽然这次走会对分区产生影响，但这是为将来所要忍受的阵疼，是必须要忍受的。

“保证完成任务！”放下了担忧，伍队长坚定的回应了谭书记和石团长的话。

“白石山游击队将会整编成独立团三连，你任连长，其于的干部任命要到根据地才调整。你回去以后，一定要做好动员工作，还得给分区留下几个骨干，为重建白石山游击队作准备。。”说完这些话以后，石团长又提醒了一句：“你只有两天的时间，部队后天凌晨就要出发。”

回到赵家庄以后，伍队长立刻就召集了大春他们几个骨干过来开会，把改编的事情告知了他们，得到的自然是他们的欢呼，和他一样，大春他们几个也早就盼望，能够早日挤身于正规主力部队的行列中。

“谭书记让我们留下几个人，大家都走了，白石山游击队还得有，留下的人要重建队伍，你们谁愿意留下来？”伍队长很不想在大家高兴的时候抛下这盆凉水。

跟着大伙走，立刻摇身一变成了正规主力，是有着番号有着军装的八路军，可留下来，不仅仍然还是敌人口中的土八路，而且接下来的斗争也不会轻松，更别说还得重建队伍，这不是副容易挑起来的担子，没点斤两没点魄力是不敢应承的。

几个骨干你看我，我看你，没一个人出声，倒不是说他们都想着去到主力中，而是他们不知道，留下来如何完成这个任务。

“你们都不愿意留对吗？”伍队长眉头皱了起来，他叹了口气说道：“那这样吧，我留下来，你们几个把部队带去分区。”

“这怎么行，上级已经任命你为三连长，你不去的话弟兄们如何在独力团抬起头？”大春第一个站出来反对，他偈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咬牙说道：“我留下来吧。”

他一带头，在他旁边的另一个骨干也表态愿意留下来帮大春，他正是那天要和小桐比试的队员，虽然后来没比成。

这个战士名叫赵能柱，和大春一样是赵家庄本庄的，俩人的关系很好，相当于是伍山河的左膀右臂。

“大春，能柱，你们俩真的想好了吗？”伍队长原本想的就是留下他们，如果说白石山游击队还有谁能够接下他的担子，除去他们外也没有别人了。

“嗯！”俩人相视着点头。

“好，那你们说说，我们离开以后，你们怎么做？”伍山河能当队长，又能被直接提拔为独立团三连长，当然有他的过人之处，虽然谭书记并没有让他对以后的斗争和重建做什么布置，可他还是想到了这一点。

“先招收一批民兵进队伍中来，开展训练，尽快提升新队员的战斗力，然后听从分区谭书记的命令和指挥。”大春回答的中规中距。

“不错，你说的是对的，提升战斗力是最为关键的，”伍队长赞许地点了下头，算是对大春所说的认同，不过他又补充道：“不过光这样还不够，当真的有紧急情况时，谭书记那边未必会来得及通知和指挥，你要学会自己处理。记住一句话，永远要把乡亲们的安危摆在第一位。还有很关键的一点，你要和二马山搞好关系，紧要关头的时候，他们说不定会助你一臂之力。”

“我记住了！”经过上次的联合作战，大春对于二马山那些土匪的战斗力深有体会，再加上小乐和吴非在操场上露的那一手，更是震撼到了他，所以听到伍队长这样一说，便立刻明白了他这句话的重要性。

“还有。。。。。。”伍队长欲言又止，看了大春和能柱一眼后，他又说出了一句话：“如果可能的话，想方设法，把二马山的人拉到队伍中来。”

如果不是这次改编到独立团里，伍队长肯定会实施这项他一直想做的工作。

“归化土匪？”大春很是惊讶，他虽然很是艳羡二马山的实力，可从来没有想过去把他们归化到队伍当中来。

“是的，要是没有这次改编，我肯定会尽全力争取他们加入到白石山来，”伍队攻斩钉截铁地说道：“二马山的人和别的土匪不一样，你有听说过他们为非作歹吗？他们和咱们一样，也是打鬼子的队伍。”

第67章 冢田的第一把火

坐在卡车的驾驶室，冢田没有闭目养神，而是一直看着公路两旁的山林和田地。

车队走了几个小时，现在已经是在涞源境内。

树木都已换了身新绿，田间地头也有着老百姓在耕作，远远地看到鬼子的车队，他们便抛下手中的农具和农活，纷纷朝着山上和林子里跑，也有着几个大胆大的，躲在田埂下，不安地看着车队。

“大队长，看来涩谷君还是不够狠呀，这里的老百姓似乎都不怎么怕皇军。”坐在冢田旁边的中尉说道，这人叫鬼谷榆次狼，是冢田从宪兵中队带来的心腹，比起冢田的狠毒，这个鬼谷更为冷血，在军中有屠夫之称，这次把他带到涞源来，正是看中了他这一点。

“如果换作是你的话，你会怎么做？”冢田嘴角浮着笑意，看着自己这个得力的手下。

“如果是我，我会让涞源的中国人看到皇军的旗帜就会两脚发软，我会让涞源的小孩听到皇军的名字就不敢啼哭。”鬼谷面露恶相。

“不，不，不，这不是我们来的目地，*****圈还需要这些低等廉价的劳动力。”对于自己的部下，冢田并不吝啬自己的笑容。

“那您的意思是？”鬼谷很是崇拜冢田，否则怎么会放弃在司令部的机会，跟着他来到涞源。

“涩谷君修的碉楼好像还没完工就连着让人破坏了三个，这怎么可以容忍！所以我第一步的打算，就是先来一次大扫荡，让反抗武装无暇分身去骚扰碉楼和铁丝网的建设。”冢田指着不远处剩下半截没完工的碉楼说道：“只是封锁网完工了，我就可以慢慢地收拾这些可恶的中国人了。”

“大队长，你看，扫荡未必有用哦，大部分的老百姓看到皇军都会躲起来，那些反抗武装就更加不用说了。他们会跑的比兔子还快。”鬼谷显然没明白冢田的用意。

“扫荡并不是一定要达到剿灭敌人的效果，我初来乍到涞源，自然不会想一口就吃光涞源所有的反抗力量，这样做的目地只是让他们躲到不敢出来。”冢田解释道，末了还故作轻松地笑道：“第一次扫荡，就当是了解了解涞源的风土人情吧，中国人不是有句古话叫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吗？咱们也跟着学学。哈哈哈……”

“属下坚信，涞源在大队长您的统治下，绝不会像涩谷君一样混乱，用不了多久，这里的中国人都会屈服在皇军的枪口下。”鬼谷附和着冢田的话。

“你又错了，我要的不是屈服，而是臣服，记住我说的话，不管做任何事情，都不能把所有的路都断绝，否则就是在断了自己的路。就像涞源一样，如果我们完全不给这里的中国人活路，杀光他们是很容易，可杀光他们了，我们守着涞源又有什么用呢？”冢田所讲的其实并非他真正想法，若不是宫本再三叮嘱要他好好履行“*****圈”的绥靖政策，他才懒得理会统治范围内中国人的死活呢。不过，从宫本的话里面，他也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所处位置不同，看待事物的眼光自然就要不同。以前只是个宪兵中队长，管的只是省城安稳那半亩地的事，现在可是要顾及着整个涞源，就算真正的想实施“三光政策”，也得顾及着上头的看法。

“属下明白了，多谢大队我教诲。”鬼谷恭敬地回应。

“到涞源后，先休息一天，明天你再陪我熟悉一下部队，再见一下那个叫钱二宝的皇协军大队长，咱们以后需要他做的事情还挺多。”

“那什么时候开始进行扫荡？”

“大后天吧，见了钱二宝以后，让他帮着你多抓一些苦力来，修碉楼是头等大事。”冢田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对着卡车司机说道：“等会在碉楼那里停一下。”

…………

二马山。

自小乐输了血以后，再加上有消炎圣药“盘尼西林”，吴非的伤势明显起色，当天晚上就醒了一次，虽然时间不长，但这是非常良好的信号。

小乐一直没离开过屋子，她甚至搬了床被子过来，累了的时候，就和衣在炕上躺一会儿，炕很宽大，再多睡几个人也是没问题的。中田浩二在外间厨房打了个地铺，没让他也住到里间，毕竟小乐是个女孩，而他还是个日本人。这家伙也不知道脑子里装的什么东西，明明就是个鬼子，但照顾起伤员不谓不尽心尽力，深夜都起了几次身来查看吴非的伤势，换药打针的自然就更不在话下了。

第二天上午，吴非再次醒了，还进了点流食，激动的小乐差点跳起来，朝着中田不停地手舞足蹈、比比划划，她这是在表达自己的感激。

正亲自一匙匙地喂吴非米汤时，根哥急匆匆地跑了过来，对她说道：“大当家的，白石山的伍队长来了，还有那个大春。”

小乐愣了一下，她一时没反应根哥为什么要把这事告诉她，回味了他刚刚的话，才突然记起二当家和三当家都被派下了山，而郭叔现在还在省城生死未卜，整个二马山现在只有她才能处理这些事情。

“他们来做什么。”小乐把汤匙递给了中田浩二，腾出手比划出了一些手势。中田浩二是不知道她打的手势什么意思，但根哥是懂手语的，见小乐用手语询问，便回答道：“我也不知道，他们说要见郭叔和两位当家的，可是郭叔他们现在都不在山上，所以我才来告知你的。”

“你告诉他们，说郭叔他们不在，让他们下次再来。”小乐虽然是二马山的大当家，但是她从来就没有单独处理过山上的事情，下意识地就用手势表达出了这个意思。

“我说过了，伍队长说他没时间了，见不到郭叔他们就要求见你。”根哥有些无奈，他也知道找小乐有些不靠谱，可人家提了这样的要求，又不好直接回绝。

小乐沉默了一下，眼神落到了正斜靠在枕头上的吴非脸上，却发现他轻微地点着头，似乎是要她去见白石山游击队的人。和吴非在一起的这些日子，她习惯了听从他的意见，见他在如此虚弱的情况下还帮着拿主意，当下心里就有些酸酸的感觉，她怕自己会在吴非的面流泪，急忙拉着根哥走了出去。

第68章 扫荡（上）

伍队长大春他们的来意很简单，就是告知下算是友军的二马山，他们要暂时离开涞源，希望二马山能在在需要帮助的时候，出出手帮助帮助新的一拨白石山游击队。

小乐只是笑笑，她并没有给出一定会去帮助的承诺，但也没有当面去拒绝人家，只是借着二当家韩其和三当家柳云彪还有郭叔不在山上，她做不了主，推塘过去。

根哥对小乐的做法很是赞同，他先前还担心小乐会一口应承，虽然双方是有过良好的合作，但并不代表着二马山一定要和白石山绑在一起，倒底他们的前身是国军，还是有些看不起“泥腿子”出身的共产党游击队。

“队长，我怎么感觉这个小乐是在敷衍咱们呀？好像我们上赶着来求他们似的。”从二马山下来，大春有些不满，对着伍队长发着牢骚。

“他本来就是在敷衍咱们，不过好像郭当家他们真的不在山上。”伍队长倒是没什么怨气，还替着人家说话。

“队长，咱们和他们打交道的时间也不算短了，上二马山也不是一回两回了，有个情况不知道你注意到了没？”大春像是发现西洋景一般，神秘兮兮地说道。

“你是说这个小乐坐到了中间的那把大椅子上么？”伍队长笑了笑。

“你也发现了？”大春还以为只他发现了这件事情：“咱们来过几次，二马山上的那张大椅可从来没人坐过，就是那个郭叔也都只是坐在下面，可是这个小乐，他竟然坐到了那张属于大当家的椅子上。”

“你想说什么？”伍队长有心想考验下大春，毕竟他马上就要跟着大部队走了，白石山游击队是要交到大春手上。

“我看那个小乐并不是心血来潮，才坐上那个位置的，极有可能他就是二马山的大当家。”大春说完这句话后，就看向了伍队长，想从伍队长嘴里听到他对自己这番分析的判断。

“你继续说呀。”伍队长并没有发表他的看法，反而停住了脚步，认真地看瞧着大春。

“这个小乐，他明明就是大当家，偏偏还把咱们的请求推脱给其他人，我看他就是不想和咱们扯到一起。我可是听说过，他们二马山的人，从来都是看不起咱们白石山游击队。嫌咱们武器装备太差，嫌咱们太穷。”大春继续还在发着牢骚。

“你能看到这一点，说明着你真的成长了。”伍队长微微笑了一下，对于大春能看到并发觉小乐的用意，他很是满意，原本对于把白石山游击队后续发展交给他，伍队长还有些顾虑，现在他倒是可以真的放下心来。

“人家都看不起咱们了，咱也没必要上架着腆着脸来巴结，队长，咱们快点回去吧，兄弟们都在等碰上你，谭书记和石团长那边也在等着呢。”显然今天在二马山上受到的冷遇，让大春非常的不爽。

“大春，很多事情你并不只能只看表面。”伍队长决定在这给他上一课，马上就在去到根据地，一段时间里整个涞源地区，党的武装力量就靠着大春了，如果他真的像现在一样义气用事，那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如果大春再跟在自己身边一两年，他肯定会成为一个优秀的指挥员，可现在，他虽然成长了，但是他看问题和处理事情还没有摆正自己的位置，换句话来说，他还没有完全把自己放到队长这个职务上去看待问题。

“二马山他们不是一般的土匪，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们的前身应该是一支军队，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落草到二马山，从他们几乎不骚扰百姓，只打鬼子和伪军上就能看出来。如果他们真如我所料的那样，是不愿撤退的一支国军，那就很好地能解释为什么他们不愿意和我们走得太近的原因。”

“谭书记在给我们开会和上课的时候，常常会说，我们党的原则是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那像二马山这样的抗日武装咱们怎么能视而不见呢？而且，你要记住，咱们还欠着他们一份天大的人情，说不定这就是一个很好的契机，将来把他们纳入咱们的队伍中了，那岂不是要比怨责他们更好吗？”

。。。。。。。。。。。

涞源城里的动静很大，冢田的做法和前任有很大不同，他像是不怕让城中的探子知道一般，不仅明着抓壮丁，而且出兵的迹象非常明显，一时间鬼子即将下乡清剿扫荡的消息飞快地就传遍了四乡八镇。

涞源伪军大队长钱二宝很不理解冢田的做法，可又不敢违抗冢田的命令，只是在营地里背后恶骂着冢田蠢蛋一个。

“大哥，这说是新来的鬼子头是不是傻啊，这样大张旗鼓还扫荡个屁哦，不光白石山游击队的人早跑山里了，恐怕那些老百姓都会踊着躲起来了。”钱二宝最忠实的走狗颜光头在一旁也发着牢骚。

“可不是嘛，也不知道这个冢田是不是真的是蠢蛋一个。他带着鬼子兵疯也就算了，害的劳资和弟兄们也要跟着受累。”上次碉楼那损失了一个排的装备，他还没敢往上报，好在上一任鬼子头涩谷被调走了，让他有侥幸逃过了一次惩罚。

“有个事，我不知道应不应该告诉大哥你。”骂过冢田发过牢骚以后，颜光头吞吞吐吐地说了句话。

“什么事还要瞒着我呀？”钱二宝白了他一眼。

“咱们有个兄弟回了趟家，回来后告诉了我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让您知道。”

涞源伪军里本地人不多，但是也还是有着些个在伪军里混口饭吃的家伙。

“有话就说，有屁快放。”钱二宝就烦话说一半，偏偏这颜光头就爱瞻前顾后，为了他这个毛病，钱二宝没少训斥他。

“是这样的，大哥，那个弟兄回家的时候，在他家不远的一处林子里发现了一部被人抛弃的三轮摩托。”

“三轮摩托？还是被扔掉的？”钱二宝疑问道。

“是的，大哥。”颜光头回答道：“这很奇怪，听那兄弟说被扔掉的那辆车还是完好的，车斗上还插着一面皇军的小旗帜，确认肯定是皇军的车。”

第69章 扫荡（中）

颜光头告知了钱二宝，有辆鬼子的三轮摩托被人扔在了一处山林，这让钱二宝当即就产生了疑问：“最近没听说过皇军有车被抢了呀？”

“大哥，至上次被袭击了三处碉楼后，涞源境内是没有发生过什么事情，可这摩托车并不一定就是涞源的呀。”颜光头像是很愿意看到鬼子吃亏一般，说这话的时候居然还带了一点嘲笑的味道。

“不是涞源皇军的，那是哪来的？你不要说这是被人从省城抢来的哦。”钱二宝盯着颜光头，小骂了一句：“你他娘的说话能一次说完不？逗劳资玩呢？”

“大哥，你不会没听说吧？前几天省城让人闹了天翻地覆，鬼子死了些人，还被抢些很贵重要的东西，咱们省城也死伤了些弟兄呢。”被骂了一句，颜光头却仍是没有改变说话的口吻，像是在看鬼子的笑话。

“我听说过了。”钱二宝随口回应了一句，紧接着整个人像是被踩到尾巴了一样，急忙问道：“你是说，这辆摩托就是闹省城那些人的吗？”

钱二定之所以会惊慌，是因为如果说摩托的真是闹省城那些人丢的话，那就说明着，这事要么是涞源境内的反抗力量做的，要么就是那些人逃到涞源了，作为驻守在涞源的皇协军大队长，他太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先不管涞源有哪股势力有这个能力，能够在大闹了省城以后，还能全身而退，光是让鬼子头知道这些人在涞源境内的话，那自己的皇协军大队，恐怕没有什么安生日子好过了，这算新来的鬼子头是个蠢蛋一个，省城更大的鬼子头也不会善罢甘休，下乡清剿那将会是家常便饭。这还是好点的结果，如果鬼子头硬逼着让自己找出那些人，那该如何是好？涞源境内的这些武装可都不是些善茬，白石山游击队和二马山上的土匪，可都不是自己的皇协军能对付得了。

“我看十有八九就是闹省城的人丢的。”颜光头清楚他所虑的是什么，笑着说道：“大哥，不管是不是那些人丢弃的，都影响不到咱们。”

“你傻呀，怎么不会影响到咱们？”钱二宝气急败坏地说道：“我担心新来的这个冢田少佐会借口这件事，逼着咱们去碰硬钉子，白石山和二马山随便哪一家咱们都惹不起。”

“大哥，你把心放肚子里去吧，那摩托已被我一把火烧了，残骸也给挖了坑给埋了。”

“哈哈哈，做得好，你小子算有点机灵劲。”钱二宝可不愿意自找麻烦，颜光头的做法是深得其意，倒底是跟随他久了的心腹。

小乐肯定没想到，她因急着赶回山，扔在公路边林子里没来得及处理的边三轮摩托，居然会是被涞源城里的伪军给处理掉了。

六辆边三轮摩托开路，后面跟着六七辆卡车，再后面便是骑着马的钱二宝和颜光头和小跑前进的皇协军。

他们的顶头上司娄祖光不爱坐车爱骑马的习惯也影响到了下面的这些军官，钱二宝作为姓娄的拜把子弟弟，那就更是样样都在学他了。

按照昨日商议好的路线，鬼谷领着一个中队的鬼子和钱二宝所部的除去后勤留守人员外的全部皇协军，将会先去到走马驿。

前些天，走马驿最大的地主王家让人洗劫了一次，两粮仓的粮食全部被抢走，王财主本人和他儿子都死于非命，作为日军扶持的保长，杀人抢粮无疑不相当于在和日军作对。

冢田虽然目地并不是真正的派鬼谷去清剿，但是为了使涞源境内的亲日汉奸放心，特意把第一站放到了走马驿。

鬼子和伪军出动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赵家庄，不用等到大春带着队员去组织，乡亲们就已经扶老携幼，牵着赶着自家的甡畜，挑着扛着粮食被褥，往着深山密林钻，一些带不走的东西，也都埋到了地窖或者是荒僻之处。涞源位于太行山、燕山、恒山三山交汇处，山高林密，人一进到林子里，鬼子想再抓到找到，那可得费点人力精力物力，反正凭涞源县城的鬼子和伪军，是绝对办不到的。

伍队长把赵家庄当作了白石山游击队的老家，就是出于这种考虑。这两年，他做了很多工作，此刻乡亲们能够自发进山，不需要专门安排人来组织，就是他留下来的一大功劳。

与此同时，二马山也收到了派在外面探子的回报，在根哥的布置下也有条不紊地进行着防御。这里比不了赵家庄，可以说放弃就放弃，除去死守在二马山上，基本上不会作其它的考虑。尽管二当家和三当家没有回转，但有着根哥亲自带人镇守着隘口，凭借着二马山的天险，鬼子和伪军想要攻破这儿，恐怕也得付出点代价。

小乐忧心忡忡，吴非的伤势浙浙趋于稳定，倒用不着她过于担忧，急的是郭叔和小桐他们仍未音讯。前往省城接应他们的二当家韩其和三当家柳云彪，也犹同是黄鹤一去，两天了都没让人带个消息回来。而现在，鬼子下乡扫荡了，集结在了走马驿王家，那里可正是去抢粮导致吴非受伤的不祥之地。

独自一人面对着层出不穷的状况，让小乐有些力不从心，偷着流了好几次泪，一方面是在怨责自己将小桐和山哥扔在狼窝虎穴，另一方面却是为拿不出好主意来拒敌而自责。

好在根哥派下山的几批探子接连传回鬼子在走马驿按兵不动，没有朝二马山这边进军迹象的消息，才让她稍稍安心了一些。

第二日，探子再次回报，驻扎在走马驿的鬼子和伪军突然分出了五六拔小分队，分头朝着走马驿附近的村子进发，每一队的人员约摸了二十多个人：五个鬼子带着二十来个伪军。

小乐知道，这是鬼子下乡扫荡通常所釆用的战术，小部队去各村各庄去扫荡，目地就是引出抗日武装的主力。一旦发现大股的反抗力量，那么便会迅速集中优势兵力聚而歼之。

而这次，鬼谷榆次郎忠实地执行了冢田的指令，他派出小分队出去，并没存着要将所有的反抗武装力量全部剿灭或者是赶出涞源的想法，而是到处放放火、开开枪，把这些阻碍碉楼建设的武装全部吓进那巍巍的十万大山中。

第70章 扫荡（下）

接下来的两天里，不断有着消息传到山上，都是鬼子伪军丧尽天良的一些造孽事，许多的村子都被他们付之一炬，不管是顺从他们的，还是不顺从的村庄，都没能够逃得过他们的毒手。有些不愿舍弃家园留下来的老人，也被这些畜牲尽数杀死。整个涞源都笼罩在一片云之下，而出城的鬼子并没有收手的迹象，来回不停地扫dàng)，有的地方甚至去过两三次，这也使得不少以为鬼子走了而返回村子的乡亲们，撞到了他们的屠刀之下。

听着这些回报，小乐恨的牙痒痒，她甚至决定要带人下山，去干掉一两波鬼子的小分队。好在山上还有着一个根哥，死死地阻拦住了她。

“大当家的，隘口来人了，是一个鬼子带着几个汉和伪军，说要见你。”

正当小乐在和根哥斗着气的时候，一个守隘口的土匪跑了进来，气喘吁吁地报告着。

“鬼子”根哥疑惑地问道，他看向了还在生闷气的小乐，想看她怎么处理来人。

“杀了他们”小乐正在气头上想都没想就做了个割头的手势。

“不可以”根哥急忙阻止，小乐虽然不能讲话，那个报信的土匪也看不懂手语，但割喉的手势那可是谁都能看明白的，他叫住了那个已经转的土匪，说道“你先去外面等一下，我有事要和大当家商量商量。”

看着那传信的人出去以后，根哥使郑重地说道“大当家，这些人不能杀”

小乐并不是个意气用事的人，刚刚做的那个割喉的手势，是因为听到探子回报，鬼子和伪军屠烧了附近的几个村子，一时气愤才做出的举动，被劝阻冷静以后，她立刻就发觉了这样不妥，她点了点头，比着手势，意思是是的，来人是不能杀。

来的只一个鬼子，虽然带有几个人，但绝不会是来表达恶意的，极有可能是前来招降的。二马山虽然不可能甘愿沦为和皇协军一样，成为鬼子的走狗和鹰犬，但是也不能贸然就和鬼子撕破脸皮。

二马山有天险可守是没错，倘若真的因为一时之气杀了来使的鬼子，把整个山寨立在了鬼子的对立面，那将会惹来很大的麻烦。就算鬼子一时之间奈何不了，但二马山人马不算多，鬼子时不时地来一下，恐怕最后的结果还是好不了。

小乐是二马山的大当家，她当然不能只顾着自己一时痛快，而将整个山寨的人架到火上去烤，当初二当家也正是出于这种考虑，才拒绝出兵去救白石山的人。

“大当家，你能这样想太好了，我还怕你”根哥把传信的土匪叫出去，就是打算好好劝说小乐，让她改变自己的主意，没料到她瞬间就明白过来，这让他很是欣慰，几位当家的都不在，他有义务帮着小乐看好家。

小乐伸手阻止根哥继续往下说，走下了中间的大椅，指着那把像征着份地位的椅子，比出了一串手势等会儿把那些人带到这里来，你代表我和他们见见面，看鬼子怀着什么心思。

“我”根哥瞪大着眼睛，很是惊讶。

小乐微微笑了一下，点了点头，继续比出了一串手势你应付得了，我猜想鬼子这次来，是想收编咱们，你不要当面拒绝，也不要当面答应，推脱就是最好的办法，就像拒绝伍队长他们一样，推脱掉他们的任何要求。

“那不一样，白石山游击队是友军，但是鬼子可是咱们的死敌，怎么可以相提并论”根哥根本就没作好准备，可看到小乐的神，就知道自己是无法拒绝。杀鬼子他眉头都不会皱一下，可是要单独去和鬼子坐下来谈事，这让他有些茫然，很是为难。“大当家，我你能在这陪着我吗我我怕我说错话。”

根哥的要求让小乐犹豫了一下，见他似乎是真的很抗拒一个人见鬼了这件事，便点头同意了，不过她比了几个手势，意思是你扮成大当家，我扮成你。

几个伪军被拦在了隘口，鬼子和汉两个人被黑布蒙上了眼睛带上了山，这是惯例，陌生人上山都得蒙眼，当初伍队长他们头次上山的时候也是如此。

来的这个鬼子少尉很骄横，他并不怕自己蒙住眼后，这里的土匪会对自己不利，或许是他认为，这破破烂烂毫不起眼的小土匪窝敢和他心目中无敌的皇军作对吧。

进到二马山议事聚会的那间大木屋子里，才一解开蒙眼的黑布，没等根哥招呼，这鬼子少尉就大模大样地坐到了左首靠前的木椅上，那张椅子通常是二当家韩其坐的。跟在他后的那个汉倒是没坐，先是恭恭敬敬地朝着这鬼子少尉鞠了个躬，奴才样一足，得到鬼子少尉的示意后，这家伙神气十足地走到了坐在中间大椅上的根哥面前，用着蔑视的语气说道“这位大当家，你走狗屎运了，皇军看上了你们山寨，要收编你们，以后你们也可以吃皇军的粮了。”

小乐很想跳起来踹这家伙一脚，可是她忍住了自己的怒火，朝着坐在她位置上的根哥望去，担心同样火爆子的他会克制不住，当场就翻脸。

这个汉并不是像省城侦缉队的那皯狗腿子，他是个专职翻译，本是跟着鬼谷的，在听到钱二宝说，这二马山上有伙土匪，便被派出跟着这叫小林的少尉一起来招降。这家伙是从来没有见识土匪的狠，也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招降，所以一上来，连基本的客都没有，开门见山地就说出了他们些行的目地，这倒和小乐先前的猜想差不多，鬼子来果然是想招降二马山。

“还没请教这位皇军长官高姓大名，也还不知道这位兄弟叫什么呢”根哥没有把愤怒表现在脸上，反而还笑眯眯地，把自己摆在了一个相对低下的位置。

“这是我们皇军的小林分队长，至于我嘛，你叫我赵爷就行了。”狗汉翻译见根哥很是恭敬，平时耀武扬威的作风便显现了出来，更是把自己和那鬼子都放到了高高在上的位置上。

小乐很想呸一口，就一个狗汉还敢称爷，如果不是想在这个时候惹毛鬼子，早就将这卖国求荣，背宗忘祖的容貌伙大卸八块了。

第71章 买平安

小乐心里的想法何尝不是根哥的想法，赵姓汉奸的话，让他像吃了只苍蝇一般，恶心反胃。

“麻烦这位赵他告诉一下小林太君，我们二马山人少装备差，就不去浪费皇军的粮食了。”根哥表面上还是保持着笑容和客气，不过对鬼子的招降却是婉言拒绝。

赵姓汉奸对他的回应有些意外，他没想到这小小的土匪头子会拒绝皇军的招降，不过他见根哥还算是客气，并没有加油添醋说什么坏话，这恰恰就明了一个问题，对待小人，有时候并不一定非要用大棒子，给点笑脸，他们反不会使坏。

小乐和根哥都听不懂日语，只得干看着汉奸叽哩咕噜地和鬼子交谈着，这两人说了好几句话，赵姓汉奸才又重新走到根哥面前，说道：“小林太君说，他还不知道大当家的叫什么呢？”

“赵爷，你别那么客气，小姓郭，担当不起大当家这个称呼，这是一个小小的土匪的头子，还是个要人没人要枪没枪，没什么能耐的小土匪头子。”根哥把自己和二马山摆得更低，这差没说二马山是个乞丐窝了。

赵姓汉奸把他的话如实地翻译给了鬼子少尉，说到后面两人居然都笑了起来。

小乐眉头皱了起来，倒是根哥却像是个没事人，还跟着他们笑了两声。

或许是根哥的这个笑声让鬼子少尉更加看不起他，对着汉奸又说了两句日语。

“郭当家的，小林太君说了，只要你们愿间并诚心加入到皇协军里去，你们二马山的这口皇粮算是吃上了。”这狗汉奸也是跟着狗眼看人低，说这话的时候不仅声音大了些，连语气里也有施舍的味道。

根哥看了一眼小乐，见她坐在椅子上没任何动静，便又把目光投向了那个汉奸，低声下气地说道：“还请赵爷帮忙和小林太君说下，咱做土匪惯了，怕是不适应吃皇粮。”看到这汉奸似乎有些不耐烦不高兴了，忙又说道：“只要赵爷能够帮着通融，不让皇军把二马山收编，在下愿意酬谢赵爷一百大洋。”

只一句酬谢的话，立刻让这赵姓汉奸换了副面孔，“郭大当家的，不是在下不愿意帮这个忙，只是皇军似乎铁了心要收编。这样吧，我尽力一试，但你这边。。。。。。”

狗汉奸没把话说完，这是在嫌钱少，看来他的确有办法让鬼子不收编，至于什么皇军铁心要收编，他尽力一试的话，只是拿来讨价还价的法码。

“只是赵爷帮了这个忙，在下再多出50大洋酬谢。”根哥怎么可能不会见风使舵，他立刻就顺着狗汉奸的话加了价钱。

“这个嘛。。。。。。”狗汉奸还是嫌少。

根哥当然不会任他敲诈，沉默了一下，然后装作很痛心的样子，说道：“两百，我出两百！”

“郭当家的，你就不用在我面前装穷了，我知道前些天你们二马山端了走马驿王家，这一趟恐怕收获的不是一点半点吧。”狗汉奸竟然是有备而来，他这副可恶的样子，让小乐和根哥恨不得狂扁他一顿。

根哥再次看向了小乐，这个赵姓汉奸能这样说，恐怕不是几百大洋就能摆平的，要动用一笔大钱，他是作不了这个主，小乐却是可以决定。

小乐知道根哥肯定会看向自己，她装作漫不经心看门外的样子，过程中却是点了点头。在她的考虑中，如果能用钱搞定不让鬼子对二马山不利，那就是多花些也无所谓，比起用人命来填，明显是用钱更划算。

“赵爷，你可别怪姓郭的小家子气，毕竟山上百来张嘴要吃喝，这样吧，您老人家说个数，只要山上能凑得齐，在下咬牙卖肉也给您凑。”根哥把守财奴的样子学得惟妙惟肖。

“这就对嘛，郭当家的，我也不要太多，你给800大洋，我保你二马山不会被皇军收编，而且只要你二马山不妨着皇军，我还保证皇军不会对二马山动一颗子弹。怎么样？这笔买卖划算吧。”狗汉奸胆子也挺大的，居然敢当着鬼子的面，干着给自己捞钱的勾当。

“800大洋呀。”根哥的戏很足，痛心疾首的样子，就似是被人割了两斤肉一样，他越是这样，赵姓汉奸越是更神气，就像他是有多么厉害一般。

“郭当家的，给个爽快话，这钱你愿意拿还是不愿意拿？”狗汉奸一副吃定了根哥的模样，让人很是气愤。

“出，这钱我出。”这五个字根哥说得有气无力，末了还靠到了椅背上，颓废的像是老了两岁一样。

“郭当家的爽快。”赵汉奸伸出了大拇指，还哈哈笑了两声，转身对着鬼子少尉说了一堆鬼子话。

不知道他和那鬼子说了什么，反正那鬼子少尉最后也是哈哈大笑，也朝根哥伸出了大拇指。

“赵爷，你和小林太君说了什么呀？你可不能拿了钱还坑我。”根哥把胆小害怕表现的淋漓尽致。

“郭当家的，你也太小看我姓赵的了，这种让人掘祖坟的事，我可干不出来。”

赵汉奸的话很是可笑，一个甘愿当鬼子走狗，卖国求荣的人，还有脸面说祖宗说祖坟，若是他家的老祖宗能从坟里爬出来，巩怕早就咬死了他。

“小林太君说了，二马山不加入皇协军也行，不过以后要是接到皇军的命令，必须像皇协军一样服从。”

“那和当二狗子有什么区别？”根哥情急之下，二狗子三个字脱口而出。

“我话还没说完，你急什么呀。”有800大洋收，让这狗汉奸心情很好，他把根哥话里的“二狗子”三个字自动摒弃了，笑眯眯地说道：“只要你们能够做到这一点，皇军将会对你们进行武器和粮食的这补偿，以后还会不定时地补给你们，而且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你们可以自行发展，所需武器由皇军负责负责提供。”说到这里，狗汉奸话锋一转：“郭当家，你说你的这800大洋花得值不值呀？

小乐心里明镜似的，鬼子此行或许根本就没存一定要收编二马山的意思，而是想把是土匪的二马山壮大起来，用来对付白石山游击队这样的反抗武装。至于这汉奸说是帮着通融，实际上起没起作用，只有他自己知道，反正800大洋他是赚到手了。

第72章 出气（上）

平白被人讹了800大洋，让根哥很是不舒服，特别是当姓赵那汉奸让他隔日把钱送下山到他指定的地方时，更是恨不得当场撕碎这家伙。

鬼子少尉自然也不能让他空手走，小乐让根哥也送了根小黄书，这也是从走马驿王家得来的财物，虽然心里是很不情愿，但为了让二马山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不受鬼子的烦扰，这点轻微的代价还是要付出的。

小林很是满意根哥的识时务，叽里咕噜地对着姓赵的汉奸说了一通话，翻译出来后意思是：二马山是大大的良民，是大日本皇军忠实的朋友，他会把二马山是朋友的情况汇报给冢田大队长，他承诺的武器装备和粮食也会很快派人送来。

听到鬼子说会送东西来，小乐和根哥才好受了些。

既然作出了臣服的姿态，自然不再合适给鬼子上蒙眼布，送他们下山前，根哥便安排让下面的兄弟们把重火力武器给藏了起来，还把堆在仓库里没用的几近生锈的梭标和大刀给拿了出来，这是小乐的意思，已经示弱了，何不干脆弱到底。

果然，鬼子在看到二马山人拿的武器后，更是对根哥对二马山轻视了，认为这个破破烂烂的地方，没有任何让皇军重视的必要。

“小乐，这口气我咽不下去。”送走了鬼子汉奸和伪军后，根哥红着眼对小乐说道，这钱毕竟是从他手上给出去的，对于他来说，这就是个极大的耻辱。

“咽不下去也没办法，你还能送去了再抢回来吗？”小乐急着想去看吴非，有些心不在焉，没注意到根哥两只眼红的有些可怕，比划出的手势也是在敷衍着。

“这姓赵的狗汉奸，我总有一天会剥了他的皮。”根哥恨恨地说道。

“好了，好了，就当是花钱买平安吧，你也不要太放在心上了，况且咱们不差这点钱。”小乐比出的手势算是在安慰根哥。

“不行，我一定要出这口恶气。”根哥来劲了，从他说话的语气就能听出来。

“怎么出？”小乐比出疑问的手势。

“鬼子不是有小分队在周边扫荡吗？我带些兄弟扮成白石山游击队的人，干掉他们一批再说。”根哥这个想法绝对不是刚刚才有的，恐怕是早就已经按捺不住，想下山去干鬼子一票了。

“可是，要是万一走漏了什么风声，那对二马山将会是场灾难，你不能拿全山寨人的命冒这个险。”小乐不同意根哥这个有些冒失的想法，比划手势的时候，她的神情也是极为严肃的，她是想用大当家的权威来阻止根哥这有些极端的想法。

“小乐，我们这些人之所以落草在二马山，还不是因为要留下来打鬼子吗？如果眼睁睁地看着鬼子四处祸害百姓，那我们和那些望风而逃的国军有什么区别？弟兄们的安危固然重要，但是我认为，如果不给点颜色给小鬼子瞧瞧，他们会以为中国人是随意践踏随意欺凌的。我觉得，不让涞源的鬼子吃点亏，不给个教训给他们，以后这种扫荡会经常有，那样的话，涞源的百姓将会无法在这片土地上生存下去。”

根哥尽管是非常气愤，但是说出的话还是很有道理，至少小乐是被打动了，她沉吟了好一会儿，最后同意了根哥的提议，下山灭一支鬼子伪军联合组成的扫荡分队，不过，她没同意让根哥下山，而是决定自己亲自带人去，根哥虽然竭力反对，但是还是架不住她大当家的身份。

回木屋取自己枪的时候，小乐特间跑去了吴非的屋子，见他还在沉睡中，居然忍不住偷亲了他额头一下，恰恰好是被端水进来的中田看见，羞的小乐脸通红。

中田很是好奇小乐这个人，明明是个女孩，可是一上到二马山，立刻就换了装束，更为奇怪的是，她还成天戴着一顶帽子，要知道她可是有着一头乌黑秀丽的长发。还有就是她长的也很漂亮，却偏偏要把自己丑化，打扮成男人也就算了，也不知道她用了什么方法，居然把自己那张精致的面孔，弄成了一个面色苍白像个病人一样的小白脸。

中田之所以愿间跟着她来到二马山，有大半的原因是受到了胁迫，但他心里清楚，这个不会说话的女孩也是其中的原因之一，他真的很愿意每天都能看到她，哪怕是她故意把自己弄成男人的样子。

小乐当然不会知道，这个自己劫回来的鬼子医生有着这样那样的想法，被人发现自己偷亲吴非，让脸皮极薄的她很是羞涩，小史上着返回到了山寨。

根哥已经帮她点好了五十个弟兄，除去二当家三当家带去接应郭叔他们的外，这些弟兄已经是山上最为精锐的了，两门小钢炮，一挺重机枪，三挺捷克式，这也是为小乐准备的重火力，有着这些火力和五十老兵弟兄，收拾区区几个鬼子带着的扫荡分队，简直是用牛刀杀鸡。

如果是根哥带人下山去做这件事，他不会动用这多重火力，可没办法，小乐非得她自己下山，所以能支持她多少，就支持她多少。

根据探子的回报，二马山周边最少有着三批鬼子伪军的扫荡分队在洗劫村庄，小乐没有选择离二马山最近的那一批，而是决定拿离白石山最近的那一伙鬼子伪军为行动目标，虽然路途稍远了点，但是至少可以避免把嫌疑引到二马山。

被小乐选中的这伙鬼子伪军连着烧了三个村子，当然是老百姓早都跑光的无人村子，可没想到，这帮恶魔明明是已经要回转走马驿了，却突然杀了个回马枪，恰恰好小王庄的乡亲们从山里出来，在咒骂着这些天杀的家伙，这下好了，全都落到了这帮畜生的手里。烧杀抢掳、女干yyin妇女，什么事没天良，他们就做那事，整个小王庄像是成了人间地狱一般，可怜的百姓们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哭喊声漫天，离得远远的，就能感受到这份悲惨。

望着庄子不断冒出的黑烟，听着庄子里没停歇的哭喊声，小乐恨的是牙痒痒，可她没有失去理智，领着人隐伏在庄子外，只等夜幕的降临。

第73章 出气（下）

用不着小乐动员，说不了话的她也做不了动员，庄子里乡亲们悲惨的哭喊声已经是自动代替了这一道程序，二马山的众土匪们个个都义愤填膺，恨不得马上冲进庄子，宰了这帮狗娘养的畜生。

折腾了一天，这伙鬼子伪军是真的累了，并没有连夜离开，这恰恰好中了小乐的下怀。

或许是这帮畜生的所作所为惹的老天都怒了，夜幕降临后，昨夜还月明星疏的夜空今晚却是漆黑一片，不仅月光被厚厚的云层掩的严严实实，还刮起了大风，呼啸的风声将小乐她们的脚步声全都覆盖住，两个身手敏捷的土匪摸到了两个在村外点着火堆睡觉的伪军哨兵，他们太大意了，以为没人敢在老虎嘴上拔毛，没人敢挑衅高高在上战无不胜的鬼子，以至于让他们放哨警戒，居然都敢睡大觉。不过这样也好，省了小乐动脑筋，也注定了这帮没人性的恶魔今晚的结局。

庄子里的房子都被烧的破败不堪，不修整自然是住不了人，鬼子伪军肯定是不会做这对他们来说无意义的事情，庄子里的打麦场成了他们宿营的地方。

中间燃着一堆巨大的火堆，烧的是倒下来的房梁和门板，火光几乎将整个打麦场都照的通亮。

六个鬼子聚在最中间，地上垫着老百姓家的棉被，呼呼大睡着，伪军们同样如此，只不过他们是在炎堆的另一边，人数较多，足足有三四十人，打麦场边缘，庄子里的人被分成了三堆，一堆是老人，一堆是青壮年，最靠近鬼子的地方则是相互依偎着的女人们。每一堆老百姓的边上，都各有着两个伪军端着枪来回走动着，不过精神状态都是很好，显然是都不愿意担着看守这个差使。

女人们没人敢睡，个个都睁大着眼睛，盯着边上那两个来回走动的鬼子，像是害怕着什么。

小乐知道，这帮女人是害怕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些畜生就会兽性大发，某个伪军或者鬼子又会来祸害她们，使得她们根本不敢合眼。

重机枪已偷偷架好，轻机枪也都瞄准了鬼子和伪军，小钢炮是用不上了，有着这多老百姓，用炮难免不会误伤，小乐可不想见到这些可人们再受到自己人的伤害。

按照她的布置，六个土匪分头摸向了那六个伪军，几个枪法好的包括她自己，枪口也瞄着了那几个人，只要这几个伪军没发现，她就不打算开枪，因为只要一响枪，难免不会让毫无战场经验的老百姓受惊，一旦他们慌不择路，跑进机枪的射击范围内，那将会是件很可怕的事情，而且小乐也不敢担保，一旦响枪，鬼子伪军会不会拿这些老百姓做人质，使得她骑虎难下。

伪军们是没发现动静，倒是让几个到处张望的妇女给看到了，这些没任何经验的可怜人儿哪懂什么，当时就大呼救命，这一下立刻就捅破了马蜂窝，不仅让这几个警戒的伪军们发现了，还把沉睡着的伪军和鬼子都给惊醒。

小乐心里在骂娘，可对这些妇女的行为却是无可奈何，没有半分犹豫，她立即扣动了扳机，最先举枪的伪军首先被她击毙。

枪一响，老百姓们便如所料的一样混乱起来，根本就不去看哪是哪，慌不择路的乱跑，不少人就和伪军绞到了一起。

机枪手们一梭子弹都没打完，便不得不停止了射击，最先派去摸杀伪军警戒哨兵的六个土匪，虽然是成功地解决掉了那几个伪军，可也因为距离太近，顿时就陷入了伪军丛中，险像环生。

小乐快速拉动枪栓，开出了第二枪，这次击毙的是一个鬼子，她没再开枪，人都混到了一起，枪已经无法发挥作用，她没多想挺着步枪，就冲进了混战之中。

重机枪同样是一条弹链都没打完，就不得不停火，尽管机枪手反应已经是很快了，可还是有两个老百姓被打中，连同着边上的几个伪军一起被打死。

小乐带了五十多人下山，鬼子和伪军也有近五十人，但是那几个鬼子被率先打死以后，大部分的伪军很快就弃枪投降，有那么十几个强硬的或者是脑子有屎的伪军，被二马山的人和几个胆大的老百姓一起全数击杀。小乐冲进去才刺死一个伪军，这场强弱分明的战斗就极快结束了。

这一仗她杀了三个人，两个伪军一个鬼子，二马山这边死了两个兄弟，伤了四个，老百姓死了五个，伤了十来个，有两个是被自己的重机枪打死的，还有三个是死在了伪军的手上，倒是那六个鬼子兵，还没明白过来怎么回事，便被全数杀死。

小乐先指定的那几个枪法较好的弟兄，发挥了很大的作用，第一轮开枪，就一人一个秒掉了这几个鬼子，这是这场突袭战得以迅速结束的原因。

“恩人哪，你们是咱们小王庄的救命恩人呀。”一个老者在十来个老百姓的簇yin下，见到二马山的人就拜，感激之情溢于言表。一个土匪把这老者带到了小乐面前，告诉了他，这是他们的头。

那老者带着跟在他身边的十来个乡亲们跪倒在她的面前，惊得小乐不知如何是好，赶忙搀扶他起来。

“请救命恩人一定要告知老朽尊姓大命，小王庄上上下下都要为恩人立长生牌，每日供奉，绝不断歇。”老者的言辞很是诚恳。

小乐无法开口说话，又不想把自己的这个缺陷告知于他，便对身旁的一个土匪使了个眼色，让他代为回答。

“老人家，我们是白石山游击队的，是咱们老百姓自己的队伍，您千万不要这样说话，要不然上级会批评和处罚我们的。”来的时候，根哥就专门交待过这个土匪，让他寸步不离地跟着小乐，一方面是保护她，另一方面则是应对样的场面。根哥叮嘱过所有人，不得透露自己是二马山的人，把这功劳像上次一样，拱手让给“友军”白石山游击队，这土匪就是忠实地执行了根哥的叮嘱，所以才会说出了这番像极了共产党人的话。

小乐高兴不起来，鬼子这口恶气是出了，取得的战果也是不少，可是二马山死了俩兄弟还伤了几个兄弟，这让她原本应该有的兴奋和痛快都消失得干干净净。

第74章 郭叔回来了

既然打了人家白石山的旗号，自然就必须要知会人家，而且这些伪军的俘虏也需要人家来帮忙处理，小乐是不可能把这些人带回二马山的。

派出了两个弟兄去赵家庄找大春，又分出了十多个弟兄把伤员和缴获的武器给送上山，小乐自己则留了下来，帮着安慰和帮助小王庄的百姓们。

她有个想法，让人教会他们在遇到这种情况下不要像无头苍蝇一般乱跑，可是没人能帮她把这个话说出来，带下来的弟兄中会手语的那个被派去了赵家庄，只得干瞪眼地看着那些为失去亲人而痛苦哀伤的乡亲们。

没有医生，受伤的老百姓们只是被家人简单的包扎，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小乐很清楚，如果他们得不到专业的医治，光靠着土方法让他们挨，大部分人都会熬不过这个春天，忽然间她就想起了鬼子医生中田浩二，产生了要派人把他带下山来救治这些可怜人儿的念头，可随即又想到吴非那边还需要他的照顾，刚刚送上山的受伤的弟兄也需要他的救治，于是乎这个念头只匆匆地在脑子里闪了一下，就被小乐给有意地摒弃了，这也算是她的自私吧。

小乐是个善良的女孩，她很愿意去救治乡亲们，可是在吴非还有山上弟兄们和这些乡亲之间，她选择的是前者。就像在郭叔、小桐的安危和吴非的生死存亡之间，她选择的是后者一样。这是她作为小女生惟有的自私，哪怕是再让她选择一次，吴非依然会放在第一位，这中间的原因，小乐自己也说不清。

有了自私的念头，小乐不敢再去看那些伤心欲绝的乡亲们，而是默默地朝村外走去，说是不敢，其实她是觉得没有脸面继续待在村子里，与其在这里受着良心的煎熬，倒不如回去山上，回到吴非身边，静静地陪着他。

小乐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个合格的大当家，她也从来没有摆在那个位置上，很愿意依附在郭叔身边，过着平静安和的生活，这是以前的想法，现在她更愿意守在吴非身边，看着他不知疲倦的训练，陪着他倔强的学习，甚至是跟着他一起，去替他报他那个血海深仇。

两个二马山的弟兄在她身后十余米的位置，没有去打扰她，只是默默地一言不发地跟着她的脚步。这些老兵油子虽然沦为了土匪，但是纪律性非常的好，他们都知道小乐的身份，可吴非在山上两三个月的时间，硬是没从这大两百号人的嘴里得知，若不是走马驿事件，恐怕小乐真正的身份，还得瞒着他一段时间。

夜很黑，风未停歇，走出了至少千米的距离，可硝烟的味道，还有那强烈的血腥气味，还是存留在鼻腔之中，让小乐感觉到很不舒服，连着被石头和坑洼绊了几下以后，小乐索性不走了，她一屁股坐到了路边，双手抱着膝盖，头埋到膝盖中，呜呜哭泣起来。

小乐不是天生的哑巴，只是因为受到了强烈的刺激，让她像后世那些自闭症儿童一样，潜意识里把语言这项功能给隐藏了。她能哭出声，但就是说不了话，哪怕她自己都想说出声音来，可是声带像是流离在大脑的控制系统之外一般。

她之所以会心烦意乱的坐地哭泣，是因为刚刚在村子里受到了刺激，那些老百姓失去亲人的哀嚎，那些乡亲们在替自己受伤亲人包扎救治时的怜惜泪水，而伤员们却都是强忍着痛楚还反过来安慰自己的亲人，这些血浓于水的亲情，这些让人心酸的感动，让她动容了，更让她羞愧了。

自己为了吴非，居然会毫不犹豫地将小桐和山哥丢在了省城里，还有郭叔，那可是养育她爱护她，不是亲人胜似亲人的长辈呀，而自己……，这绝不是一个正常的有血有肉的人的做法。没看到乡亲们舐犊情深的一幕，她还不会有这么深的自责和内疚，此时此刻，这些天积压的情绪都爆发了。

她哭的很伤心，两个肩膀剧烈的抖动着，声音从刚刚开始的呜呜呜，逐渐变成了嚎啕大哭，情绪激动时，她摘掉了头上那顶把脸都护住的布帽，一头长发被风吹起，绺绺秀发中，可以依稀借着火把的光，看到她那双闪着泪光的眼睛。

两个二马山的弟兄没有靠近小乐，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过小乐的声音，现在她竟然能哭的这么大声，那是不是她有可能会恢复语言的功能。比起每天沉默无言的小乐，现在的她难道不更让人安心吗？哪怕她是在如此伤心的大哭。

几个黑影慢慢地走了过来，小乐没有发现，她正沉浸在伤心欲绝的悲伤中，两只泪眼盯着漆黑的前方，也不知道她是在看什么。

两个跟着她的土匪倒是发现了那几个黑影，他们正要把火把熄掉，取枪警示时，却看到了是极其熟悉的人，手上的动作自然停止了，两人都欣喜地跑了过去，可只跑了两步，就被当先的那人给伸手阻止了，同时还做了个嘘的禁言手势。

小乐还是没发现身边来人了，强烈的愧疚和自责，使得她丧失了基本的警惕心，待到一件袄子披到身上，耳边传来一句熟悉的“傻丫头”时，她才扭转了头。

出现在视线里的正是小乐为之伤心愧疚的郭叔，他正用着怜爱地目光看着她。在郭叔身后几步的地方，小桐和山哥还有三当家都在笑眯眯地看着她。

“哇！”小乐没有克制自己的情绪，起身投进了郭叔的怀抱，哭的是那么地伤心，哭的是那么地酣畅淋漓。亲人们都回来了，这是喜悦的哭泣，更是在发泄着心内被压抑的感情。

“小乐，你别哭了，我们没事，吴非也没事，我们大家都没事，你应该高兴才对。”说话的是小桐，她小跑了几步，从身后抱住了小乐，和郭叔一起，把她拥在了正中间。

三当家扭过了头，他那双牛眼里是满满的泪水，山哥也跟着扭过头，同样的热泪盈眶。

大家都回来了，大家都平安地回来，流点眼泪算得了什么呢？！

第75章 盐和粮食（上）

一个月后。

初夏的气息已浙渐弥漫，二马山又恢复了往昔的平静。

吴非的伤势大有好转，半月之前就已经能下地行走，一周之前他甚至是试着围着木屋小跑了一圈，并没有感到哪里不适，抗生素刚刚开始使用的阶段，它的疗效真的是很惊人。

小乐也恢复了以前对吴非若即若离的状态，头上那顶布帽倒是换了顶新的，不过有心的话，还是能发现她的眼神总会不经意地落到吴非身上。

小桐也还是那副大大咧咧的样子，不过吴非从她的嘴里还是知道了自己受伤后的一些事情，包括她们四个人去省城抢药，顺带着劫回了一个鬼子医生。不过小乐遵守了自己的承诺，在吴非能下床行走的时候，这把他给放下了山，至于他这个人能去到哪，她并没过问，倒是郭叔见这个鬼子医生人还不错，有心想留下他在山上做个医生，但是被中田给拒绝了，他说自己是日本人，他不参于到侵略中国中，也背叛自己的国家。还说了鬼子上山想收编二马山的事，在吴非的惊讶中，小桐辨解，她也是听根哥说的，一个姓赵的汉奸还讹诈了山塞800大洋，总有一天，他会让那姓赵的汉奸奉还，鬼子真如约送来了十支三八大盖和一千发子弹，还送了一马车粮食约摸有着千把斤，这是鬼子给的甜头，虽然量有点少，但花了800大洋和一根金条的心疼也让根哥没那么强烈了。小王庄最终是被乡亲们放弃了，大春他们本来已经进山，但是放在庄外的暗哨发现了小乐派出的两个弟兄，他领着白石山游击队，把小王庄的乡亲们全接进了山，按照着大春的说法，鬼子被歼灭了一个扫荡分队，不会善罢甘休，肯定会采取极端的报复行动，小王庄不能再住人，必须的全部走。当时小乐和郭叔他们上山去了，二马山留下的人也懒得去管大春他们怎么善后，只交待了说歼灭鬼子伪军这事是白石山游击队的功劳后，便也撤回了山。事后，从山下的探子嘴里得知，小王庄让鬼子和伪军夷为了平地。吴非听小桐说的时候，心里都在庆幸，如果不是大春及时撤走乡亲们，那么鬼子手上又将添上一笔血债。

有着两件事情，小桐没有告知吴非，第一件自然是小乐是个女孩的事情，她不明白，即然你都能冒着天大的危险去省城抢药，怎么还不告知这个傻蛋自己真正的秘密；第二件事情是小乐给吴非输血的事情，这件事情小乐本来想连小桐和郭叔他们都瞒着，可是三当家那张大嘴巴却在她警告之前说了出来，郭叔没表示什么，倒是小桐，她讶异得连嘴都合不拢。这个秘密，在小乐的再三要求下，最终被封锁在了有限的几个人心里，吴非肯定是一时半会知道不了。

根哥和山哥俩这一个月的时间里，也会经常过来小木屋看他，这次事件，二人的表现深得郭叔的满意，在某次醉酒的时候，居然说出了要教教他们的话，这可是求都求不来的好事，俩人才不管他说的是不是醉话，隔上一两天便会过来烦他，美其名曰是过来探望吴非。

他们的小心思吴非清楚得很，不过他并没有点破，人家舍命去省城抢药救他，差点就回不来，现在当下人家的“借口”，当然是很乐意的。

根哥和山哥俩本就是性情中人，很是合吴非的脾性，而且每天不再用只和小桐一个人说话，这让他的心情比前几个月的任何时候都要好。

养伤的时候需要的就是愉悦的心情，加上少年人本就容易恢复，吴非伤势恢复的情况超乎了想象，旁人倘若是受了如此重伤，没个三五个月是不可能好的，可他倒好，一个月多一点点的时间，他居然尝试着小跑了，尽管他这样做很让小乐担心，但是看到他坚毅的表情，便放弃了阻止他的念头，只是会拉上小桐跟在他身边陪伴。

身体倒底还是比较虚弱，尽管跑的的很慢，但还是让吴非有些吃力，他没有傻到强行去做对身体不好的事情，只小小地跑了一段就折返回去，顺带着把小乐和小桐也给“领”了回来。

还没到木屋跟前，就看到山哥急匆匆地跑来，也没和他们三个人打招呼，径直地进了郭叔的屋子，甚至是连门都没敲。

山哥奇怪的举动，惹起了小桐的好奇心，她拉着小乐站在了木屋外，等着山哥出来后询问于他。

从山哥进屋到他和郭叔前后脚出来，绝对不会超过一分钟。

“郭爷，你们这是要……”

小桐没心没肺地张口就问，可话还没说完，就被小乐给阻止了。

山哥这会来，看似很急切，但小乐和吴非都看出来了，并没有什么很急的事情，原因很简单，郭叔出门没有带他那两支长枪的任何一支，之所以会让小桐觉的奇怪，只是因为山哥的性子所致，他干任何事情都是雷厉风行，典型的霹雳火。

“小乐，你也跟着来吧，小桐，你在家陪着吴非。”

郭叔穿上了拎着出门的外套，看了他们三个一眼，然后叫上了小乐一起往山寨去，将吴非和小桐留在了木屋。

路上的时候，郭叔告诉了小乐，是白石山来人了，见她有些惊讶，便停住了脚步，语重心长地说道：“小乐，你已经长大了，要学着参与到山寨的管理上来，说到底你毕竟是山寨的大当家。”

听到郭叔的话，小乐的眼睛瞪的更大了，一股酸楚的感觉涌上了心头，如果能选择，她真的极不愿意担负大当家这个名号，更不愿意让一帮子爱护她的亲人，听从她的号令，她只是个小女人，也很愿意做一个什么都不用去操心，什么都不用去管的小女人。

进到大厅，小乐发现来的是大春，还有那个在赵家庄要和小桐比枪的人。

“大当家的，郭当家的，大春又来叨扰了。”

刚一坐定，大春开口了，他见过小乐坐首位大椅，并没有很惊奇。

小乐微笑着点了下头，郭叔则是拱了拱手，算是对他客气的回应。

第76章 盐和粮食（中）

大春和能柱他们两个是来二马山借粮的，这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所以说出来的目的后，两个人都垂下了头，等待着小乐他们给予请求的回应。

不得不说，冢田这个王八蛋比前任涩谷更适合担任涞源日军指挥官这个职务，他的第一把火烧的很完美，鬼谷带队的扫荡部队将人们的注意力都给吸引过去，而他自己则亲自监督着，用整整一个月的时间，将七处碉楼和连接碉楼的公路线两边的铁丝网全部都修好了，而且还架起了电话线。

鬼谷的扫荡部队虽然在这次扫荡中并没有取得实质上的战果，还受了些损失，但冢田并没有责怪于他，反而还设宴款待了他和皇协军大队长钱二宝。席面上，趁机亮出了他的第二招：严控粮食和盐。

按照冢田的布署，前任涩谷拟打算推行的保甲连坐制，继续加速推行，他还效仿别处的日军，加上了一条人人都必需要办理“良民证”，这个良民证不仅要两户人家作保，还需要甲长或者是保长之类的日伪任命的地方官担保，这样一来，以往抗日武装随时都能以老百姓的身份装扮混进城的路就彻底被堵死了，七座碉楼成了涞源城的七道城门关卡，没有良民证的人别说是进城了，就是连门都出不去。

冢田在每处碉楼都安排了一个鬼子小队驻守，配属了皇协军的一个排，每处碉楼都配置了一挺重机枪，轻机枪更是多达四挺，其中鬼子占据的是楼顶和二楼，他们控制重机枪和一挺歪把子，伪军则负责路口和碉楼底层。

公路线上，每隔一个小时就派出两辆三轮摩托共计六个鬼子兵两挺歪把子机枪沿线巡逻，这是妨止有人破坏公路沿线的铁丝网。

大春他们先前并没有特别在意鬼子修筑的碉楼，没有想到这些看似无用的招数会对他们产生极其严重的后果，当白石山游击队和他们救下的乡亲们开始缺粮少盐，特别是食盐极度紧缺的时候，大春才猛然领悟到鬼子的用心狠毒。

以前伍队长在时，碰上了这种自身无法解决的困难时，就会去寻求分区的帮助，可是现在，鬼子的碉楼和铁丝网，把整个涞源都给分切成了一小块一小块的地方，大春根本就没有办法联系到分区谭书记，自然就无法得到上级的帮助，他也清楚，连白石山都遇到了这么大的困难，分区那边的日子也好过不到哪去，在接连被派出的两三个兄弟被鬼子伪军当作流民抓走后，实在没有办法的大春，终于是铁下心厚着脸皮到二马山来了。

“赵队长，不是我们不愿意帮你，实在是山上的粮食也不多了，给了你们，二马山的弟兄们就得饿肚子了。”说话的二当家韩其，他这个人心地不坏，可不知怎么地，对于白石山游击队，对于共产党人领导下的武装，总是带着几分敌意，或许和着以前国民党实施白色恐怖期间屡次和我党的军队交手，却又屡战屡败，死了不少部下有关吧。

“韩当家的，我知道我们来的唐突，也知道贵寨也不宽裕，可是我这边实在是没办法了，才腆着脸来求各位当家的，请各位当家的可怜可怜那些让鬼子祸害过的老百姓们，为了省点粮食，他们现在每天都只能吃一顿了，可就是这样，粮食也顶不了几天了。”大春红着脸，话说的很是悲情。

能让一个男子汉如此的失态，足以说明白石山游击队已然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若不然，他绝不会拉下脸面，低声下气地来求人。

小乐动容了，女人本来就心软，听到大春说老百姓一天只吃一餐时，当即就看向了郭叔，想恳求他和二当家三当家说说，给人一些粮食，却忘了自己是山寨的主人，她还是没有真正地融入到大当家这个身份中。

小乐对大春这个人有好感，也不只单单因为此刻他流露出的真情实感，那次在赵家庄比枪的时候，就发现了这个人是个真性情的汉子。当然，对他的好感只是建立在欣赏这个人的基础上，并不参杂任何的男女感情，和她对吴非的感情完全不是同一性质。

大春并不是十分清楚二马山的具体情况，不了解小乐是最近才走到台前的，她还没有真正的去管顾山上的实际事务。所以他虽然是在和二当家说话，但目光总会投向坐在中间大椅上的小乐，祈求她能够发发善心，帮助帮助从小王庄、赵家庄还有其他村庄里救出汇聚在一起的老百姓们。

“赵队长，俗话说得好，救急不救穷，就算我们二马山能够拔出一些口粮和盐给你，可终究解决不了根本上的问题，粮食和盐还有老百姓的生计最终还是要你们自己去解决的。”郭叔没有直视小乐，他接着大春的话，讲出了他所担心的问题，这也算是给了小乐面子，也算是堵死了大春下次再来借粮的路。

小乐年轻，从小就养尊处优，父亲战死以后，又被郭叔百般照顾，她哪里会懂一些生计的问题。

鬼子和伪军扫荡的时候，正是春耕的时节，被他们这一搅和，粮食根本就种不下地，而且那帮子畜牲，实施了卑鄙至极的手段，竟然把一些村子埋藏着的种粮都搜走了，这压根就是不给人浩路。现在封锁才开始不久，你白石山就来借粮，那等到借走的粮食吃光以后，又怎么办呢？没有收成，总不能靠着二马山来养活那么多人吧！

这正是郭叔说出这番话的原因，他愿意照顾小乐的情绪，也愿意帮白石山和乡亲们一把，可毕竟二马山的能力也有限，万万做不到凭一个小小山寨就能养浩十里八乡的老百姓。

“郭当家的，您说的我们都明白，借回去的粮食不会都进大伙的肚子里，肯定是要拿出来部分作为种粮，等到夏收的时候，我们再把借的粮食还回来。”大春显然料到郭叔会有如此一问，准备的答案也很充分。

“那你们打算借多少粮食和盐？”三当家柳云彪开口了，相比起二当家韩其，他对白石山要好上很多，说出这句话来，就表明了他的态度，他是愿意借粮食和盐的。

第77章 盐和粮食（下）

二当家韩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怨责柳云彪开口同意借粮盐，可看到郭叔和小乐都把目光投在大春身上，等着大春开口说具体数目的时候，他便知道，不管自己怎么反对，今天白石山的人都会把粮食和盐拉走了。

“我们想借五千斤粮，五十斤盐。”可能是因为数目太大，大春没好意思开口，让能柱替他说出了这个数目。

“多少？”二当家惊的嘴巴张的大大的，似乎是不敢相信大春他们会说出这么大的一个数目。

三当家沉默了，他低下了头，没再吭声；郭叔则是把头别向了门外，也没出声；倒是小乐并不认为这个数目很大，让吴非受伤的走马驿那次抢粮，她可清楚地记得拉回山足足有两万多斤粮食，二当家当时还兴奋的在说一年都不担心山上没粮了。

小乐不清楚五千斤粮食是个什么概念，她只知道山上是能拿出这么多的粮食来，而且是再多拿出来一份同样数目的也不在话下。可是郭叔和三当家、二当家的反应，让她有些奇怪，既然都打算借给人家了，为什么还要在乎这并不算大的数目。

“各位当家的，你们听下我的解释。”大春明白，现在是借粮最紧要的关口，如果自己说服不了郭叔他们，那么等着乡亲们和白石山游击队的，将会是一场极为严峻的考验，没有粮食和盐，其他的任何事情，都将会是空口白话，没有任何意义，伍队长经过好几年经营才转变的状况，会在瞬间崩塌离析，老百姓们为了生计，肯定会甘愿生活在鬼子的奴役之下。“之所以开口借五千斤粮，是因为赵家庄有着三百多的乡亲，加上从小王庄和其它几个庄子救回来的乡亲，白石山那现有着七百余人，而存粮却不足五百斤，现在那五百斤粮已经不敢动一粒，是预备用作种子的。可就算我们一粒粮食都不吃，也满足不了耕地的需求，也就是说拿来做种粮都不够。”

“现在是春天，还好有着不少野菜可挖，总算不至于把人饿死，可是再过些时候，那就真不好说了。我们去周边村庄找了一些大户去借粮，可是人家一听说是我们的人来了，吓的全都闭门不出，不仅他们，连原本一些走的近的村子，现在看到我们比看到鬼子还害怕，似乎我们才是瘟神。千筹万筹也只筹到几百斤的粮，远不足以支撑乡亲们活下去。”

大春急切地想要说动郭叔他们，可越是急切，越是讲不出内心里所要讲的内容，郭叔他们没有动静，倒是中间大椅上的小乐，似乎是有着什么感触。

“几位当家的，这五千斤粮我们不是胡乱开口的，一千斤要用来做种粮，剩下的四千斤粮，七百多个人要吃三个月，平均每个人每天一两粮都不多，不过我们合计了一下，掺些野菜树木，可以让大家活下去。”

“几位当家的，这五千斤粮我们也不是白借，夏收以后马上就还回来。”能柱不忍大春一个人哀求，也帮着劝说，只是说出来的意思却是大春先前已经表达过的，而且还是郭叔他们几个最不相信的。

“赵队长，就算如你所说，粮食是用来救命的，可是你认为当种下的粮食到了夏收的时候，鬼子会看着不动，让你们安安心心地收粮吗？一旦鬼子下来抢粮，你们有能力阻止得了吗？”

二当家韩其冷冷地说出了这一番话，顿时将大春和能柱堵的哑口无言。

人家说的本来就是事实，鬼子是不可能放任着让老百姓收获粮食的，自鬼子占据以来，每每夏收秋收的时候，就是他们频繁下乡扫荡的时候，他们才不会管粮食被抢后老百姓的死活。

以白石山游击队现在的实力，根本就不可能阻止得了鬼子，那也就是说，他们根本就无法偿还借去的粮食。

拿一件无法做到的事情来作为借粮的承诺，换作是谁，都不可能会答应的。

二当家韩其话虽没说的很透彻，但在场的人除了小乐外，谁不清楚。

“赵队长，我们二当家说的不是没道理，这样吧，念在你我两部并肩作战过的份上，念在你赵队长确实是一心为民的份上，我们二马山送你一千斤粮和二十斤盐，你们拿了就下山去吧。”郭当家没有问询小乐的意见，也没有征得韩其和柳云彪的同意，直接就送出了粮食和盐，只不过离赵大春他们的需求还有着不小的差距。但是，郭叔的话中还有着很重要的一点，那就是这一千斤粮食和二十斤盐，是送给白石山，不需要偿还的。

“郭当家的好意，大春代表乡亲们深为感谢，不过一千斤粮食和二十斤盐，真的不够，我恳求各位当家的，借给我们五千斤粮。”大春咬定了要借的数目，硬是不松口，一副不借到粮盐就不罢休的状态。

“姓赵的，你不觉得太过份了吗？我们郭爷好心送你粮食已经是仁至义尽，你要就带人拉走，不要就自己滚蛋。真把二马山当软柿子呀，说要多少就要多少？”韩其有些恼怒了，按他的意思，一斤粮都不给才是最好的结果。

“二当家，你误会了，我们没有讹诈二马山一粒粮食的想法，只是在向二马山各位当家的借粮。”求人借粮本就是个低声下气的活儿，受点气那是再正常不过，大春并没有因为二当家不留情面的话生气恼火，而是耐心地解释着。

“哼，有借无还的借吗？”二当家继续唱着黑脸，郭叔和柳云彪还有不通世事的大当家小乐都是愿意给粮的，那只能是他来当这个恶人。

“有借必还！”大春猛地站起了身，他现在是看明白了，郭当家、三当家还有小乐都是愿意借粮给他的，只是这个二当家还在纠结还不还得粮这个问题上，如果不给出能准时还粮的说词，恐怕这粮真的会借不走。

“笑话，用嘴还吗？”

“二当家，我们当然是用粮还，贵寨不是担心夏收的时候我们无力应付鬼子的扫荡吗？那我现在要告诉几位当家的，这一点大可放心，三个月以后，我们会有一支正规主力部队进入到涞源，到时鬼子敢来抢粮，我包准他们有来无回。”

大春已然犯了错误，没有得到组织上的允许，就贸然把分区独立团整训三个月以后就会返回涞源的军事机密说了出来。

第78章 请教

大春情急之下把分区独立团将会在三个月后回归涞源的军事机密给说了出来。要知道，这可是违背组织纪律的大错，若是让人捅上去，大春这个队长肯定是当不成了，说不定还得背个处分。

话说出了口，但是大春并不后悔，如果能因此获得二马山粮食的援助，就是再让他多背两个处分也是愿意的。

听到大春的话，郭叔的头马上就扭了回来，问道：“分区独立团？涞源有这支部队吗？”

“当然有，我们伍队长现在就是独立团三连长。”能柱也知道这是在犯错误，他不愿意让大春一个人扛这个雷，抢先说道。

作为一个老兵，而且还是师长身边的副官，郭叔自然是非常清楚，涞源境内如果真的多了一支正规主力的八路军，那对于二马山来说，肯定会是一件再好不过的事情，涞源的鬼子伪军绝不会把目光停留在二马山这个小小的土匪窝上。换句话来说，树大招风，八路军分区独立团将会吸引住涞源鬼子所有的注意力。

虽然小乐和根哥在之前已经花钱让鬼子暂时放松了对二马山的警惕，但是毕竟二马山这两年没少杀鬼子，说不定哪天就会东窗事发，如果这个时候，能找到强有力的友军做帮手，对二马山来说，肯定会是一件好的不能再好的事情。尽管并不清楚大春口里的这支独立团存不存在，也不知道这支独立团的战斗力是个什么样子，但是和共产党人打了多年的交道，他们的作风和纪律还是让郭叔深为敬佩的，心里已经有八九分相信了大春和能柱所说的话。

“好，就冲着赵队长能对我们几个土匪头子说出如此机密的军情，这五千斤粮和一百斤盐，我二马山借了。”郭叔直接应承了大春的要求，他作这个决定的时候，再次忽略了二当家韩其反对的声音。

按理说，平素从来不管山寨事务的郭叔不应该作这个主，可是为了山寨的安危着想，他头一次专横地作出了决定。

“郭爷，鬼知道他们的话是真是假……”韩其没有恼怒郭爷的专横，只是喋喋不休地发着牢骚，他还是解不开心结，对共产党人的成见似乎已经是根深蒂固。

“老二，你能少说一句吗，听郭爷的。”三当家打断了韩其的话，也不去管他高兴不高兴。

小乐很是欣喜，她本以为郭叔他们不会愿意借粮了，可这事突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说话间就改变了结果。她是极愿借粮给大春他们的，并不是因为私人关系，而是同情可怜那些每日只能吃一餐的老百姓们。忽然间她记起了大春说的一句话“就算借到了五千斤粮，往后的三个月时间里，每个人每天都分不到一两粮食”，一两粮食恐怕是一餐都吃不饱，更别说分到一天里去，而且是整整三个月近一百天都会是如此，发了恻隐之心的她灵机一动，起身走到了郭叔身前，比出了一串手势，意思是：你刚刚不是说过要送一千斤粮食和二十斤盐给他们吗？借的是借的，送的是送的，你是个大男子汉，是个大英雄，可不能说话不算数。

大春和能柱做梦都没想到，一直没表态的小乐最后给了如此大的惊喜给他们，借的五千斤粮一百斤盐如数给了，最后还多送了一千斤粮和二十斤盐。感激涕零是必然的，还让他们对小乐这个白净少年重新多了几分认识。

…………

吴非不知道山寨那边发生的事，更不会知道小乐用郭叔自己的话将了他一军，多送出了些粮食和盐给白石山游击队。他心无旁骛地坐在木屋门前，搬弄着自己的长枪。

坐的椅子是小桐搬出来的，擦枪的黄油是小桐拿来的，连给枪身护木上油的桐油也是她准备的，吴非开着玩笑：“小桐、桐油，反正都有桐，下次就不那么麻烦了，直接用你上油好了。”

小桐只是笑笑，便进了厨房，她要开始准备午饭了，他们四个人一直都是单独开伙的。

细心地用着桐油擦拭着枪身上的护木，动作很温柔和舒缓，就是对自己身上的肉都没这么受惜过，倒不是说吴非是找不着事做，才会这样打发时间，而是他也想拥有一支像郭叔那样油光发亮的枪。

擦枪的时候，脑子里又回想了一遍郭叔当日拆枪的步骤，还好，从头到尾都没有遗漏，吴非有这个自信，现在能彻头彻尾地重复一遍不出任何差错。

“怎么样？这些天舒服很多了吧？”吴非全身心地投入到了擦枪和冥想中，以至于小乐和郭叔回来都没注意到，直到听到郭叔的声音才抬起了头。

“嗯，好多了，我觉得好的差不多了。”吴非回应着郭叔的话，眼睛却是看向了一旁的小乐，他今天看似心情很不错，脸上一直挂着淡淡的笑意。

“那就好，那就好。”郭叔平素极少说话，成天都是把自己闷在黑屋子晨，自从省城回来，和吴非说过的话不会超过十句，而且大都是这种嘘寒问暖的话，不过今天他似乎有所不同，回屋之前竟然多说了一句：“要是真闲的无聊，可以多熟悉下你的枪，也可以和小乐请教些侦察和行动方面的知识，如果有什么理解不了的地方，吃饭的时候可以问我。”

“哦，我记住了。”吴非有些许惊讶，但他没有表露在脸上，只是重重地点了下头。

把目光转向小乐的时候，却发现这家伙居然脸红了，郭叔不就是让他教下我么？怎么就脸红了？他肯定是心虚了，认为自己教不了我才脸红的，对，肯定是这样！吴非自以为是地下了结论。可随即又想到，她说不了话，自己又看不懂手语，这还怎么教？唉，你老人家自己亲自教也就算了，为什么还要借小乐的手呢？真是搞不明白。

吴非先入为主地把小乐当成了男孩，这其中也拜小桐的功劳，若不是她信誓旦旦地说她和小乐是男孩，也不会让吴非一直傻到今天还没有发现小乐真实性别，他现在只把小乐和小桐当成自己最要好的伙伴，当成最自己忠实的战友。而小乐的满腔少女的心思，全都灌注到了这个傻乎乎的小子身上，她这段时间故意疏远吴非，只是欲盖弥彰的一个表现。

第79章 不是那么简单的事

吴非的担心是多余的，小乐不能说话，他看不懂手语都无关紧要，因为有着一个小桐在，她能充当小乐的发声筒，也能充当吴非的翻译，而且让他没料到的是，小乐居然手写了一沓纸，是她自己对于射击方面的一些心得和她所知道和理解的枪支原理。

吴非还不能剧烈运动，一些需要结合动作的知识暂时还教不了，倒是枪和射击这方面可以随时开教。

吴非的枪感很好，这是经过证实的，但是他对于射击的原理，以及如何精准地控制手中的枪，还相对来说是个门外汉，刚刚好趁这个机会，详细地教给他。

短短的几天时间里，吴非就掌握了这些并不容易理解的知识，他知道了子弹的构造，知道了它是如何从枪中发射出来，知道了如何通过准星和缺口精准控制弹着点，也总算是明白了当初小乐教他的那句“有意瞄准无意击发”的含义。

按照小乐所教的和自己领悟的知识，吴非试着开了几枪，真的做到了指哪打哪，兴奋的当场手舞足蹈。

不过很快，小乐就给他泼了盆冷水，领着他来到了处风口，让他试着开几枪，出来的结果自然是一枪都没能命中目标。

吴非很聪明，他立刻就明白了，风是会对子弹的准确性产生影响，至于是什么原因，他就不得而知了。

小乐对这些也是一知半解，她尴尬的笑了笑，比出了长串的手势，小桐翻译道：“小乐说，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是这样，不过她发现风对子弹的影响随着射程而增加，有风的情况下目标越远，就越来命中目标，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射发子弹的火药能量不够，影响到了子弹稳定性。”

吴非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问出一个问题：“小乐，既然你发现了这个问题，那你有找到解决的办法吗？”

小乐完全没有想到吴非会这样问，她不是没有试过怎么样在大风或者是恶劣条件下如何让子弹能够准确命中目标，用过的方法包括调整准星和标尺，但是效果微乎其微。后世狙击手那些关于射击方法和理论，在现今这个时间段，太过于超前，她不可能仅凭自己就能领悟到，就算枪感极好的吴非，也是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就能够领悟的，那些理论和经验可是经过一代一代的神枪手总结并结合科学才得出的，仅凭个人的能力，是不可能无师自通地掌握。

回来以后，吴非满脑子都在想这件事情，并在饭桌上向郭叔提出了这个问题。

“这个问题曾经也困惑过我。这么多年了，我也没找到正确的解决方法，所以我也解答不了你。”郭叔的回答让吴非有些失望。

“我在想，这个问题肯定会有着解决的办法，只是我们没找到其中的关键决窍。或许可能得靠着自身的经验，又或者说有些人能凭借着良好的枪感，把这个因素给忽略掉。就像你一样，没接触过枪，没学过打枪，但是头次开枪就能命中目标。我希望，我和小乐都没有做到的，没有能解决掉的问题，会在你那迎刃而解。”

郭叔先前的那段话让吴非的情绪很低落，可接着说的这段话，又让他重新燃起了希望。

郭叔说的对，别人没有做到的事，自己未必就不能做到，越是困难就越要克服，到了真正找到方法解决这个困扰的时候，那样的成就感想想都美。

有了期望，接下来的日子里，吴非开始了每天只和枪打交道的生活，除去吃饭睡觉外，那支三八大盖几乎不离手，打出的子弹以千百来计，可是他并没有找到正确的方法，虽然有时也会命中目标，但吴非清楚，那只是侥幸蒙中的，慢慢的，吴非省悟到了，这不是那么简单的事，不是靠打几百上千发子弹就能解决到的。

虽然他没能够找到方法，但是经过这段时间的练习，吴非的枪法有了突飞猛进地进步，以前他只敢打人形靶的较大部位，如胸口或腹部，慢慢地他能精准地击中靶子的头部，到最后，他竟然尝试着在靶子的头部画上两只眼睛，每枪都只打那两个位置，结果可想而知，他做到了，尽管只是静止目标，且是静止状态射击，可能做到这样，也不是简单的事情。

就这样每日重复地又过了一个多月，时间来到五月份，二马山也即将进入到炎热的夏季。

正午灸热的日光照射在几团灰黑色的物体上，没有风，没有任何声响，这里就像是副静态的画幅一般。若不是那几团灰黑色的物体前突然先后绽出几朵橘色小花，若不是几声清脆的响声惊起林中的鸟儿，若不是空气中忽然多出几缕青烟，没人会注意到那几团青黑色并不是固定的物体，而是几个人。

吴非率先开出了第一枪，边上的小乐和小桐也紧跟着扣动了扳机，他们三个人今天是在练习射击步枪射程外的目标。

“唉呀，我又没打中。”说的的是小桐，她扭动了一下身体，长时间的趴卧，让她很是难受，开完枪后第一时间做的就是动弹一下。

“你的心都没静下来，怎么能够打的中。”吴非扭头看了小桐一眼，他在三人中间的位置，左边是小乐，右边是小桐，这些天他们几乎是天天都在练枪。小乐的枪法本就很好，练不练其实区别不大，不过她仍是天天陪着吴非，顺带着把小桐也给拉上了。吴非的进步几乎能看得见，倒是小桐，她依旧是在原地踏步，打的中的目标还是能打中，打不中的目标也一样的打不中。

“谁说我的心不静了，我静的很，没看到我衣服上都晒出了一层盐吗？”小桐不接受吴非的说法，她把打不中归结为自己就不是玩枪的料。

“唉，好吧，你静心了，打不中都是子弹的原因。”吴非无奈地摇了下头，和小乐相视而笑。

“你们欺负我，哼。”小桐装作生气的样子，从地上爬了起来，把枪往肩上一挂，就转身往木屋的方向走去，走出去十多步后，忽然又转过头来，笑着喊道：“谁最后回家，就谁做饭洗碗。”喊完这句话以后，撒腿就跑，没等吴非和小乐起身，人已经转过了小路旁的林子，连影子都看不见了。

第80章 以致命为目的（上）

小桐并没有真的等到吴非和小乐来做饭，两人回来时，她已经在厨房忙碌，吴非想去帮手，却被她阻拦住，说他身体才好不久，不能过于疲惫。

吴非心里暖暖的，这段时间他真真实实地感受到了被关怀的滋味，就似在省城时，从萍姐身上感受到的相差无几，不过对于萍姐，他心里还隐藏着一个秘密，那是一个永远都不会说出口的秘密，那次发烧时，萍姐用她的身体帮着取暖的一幕，今生今世都不会忘怀。

有时候，不经意的回忆，也会影响到情绪波动，想到近半年的时间过去了，替小四和萍姐报仇的事情，还没有往前推进一步，吴非的情绪立刻就低落起来，连吃饭的时候都是无精打采。

“吴非，你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小桐紧张地问道。

“哦，没有，没有。”抬头的时候，吴非才发现，不光小桐，连郭叔都在关注着他，特别是小乐，明显能看出来她有些紧张。

“那你？”小桐又问了一句，说话的时候还朝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去看看小乐。

“我真没事，只是想起了我姐姐。”每每提到萍姐，吴非就会有点酸楚的感觉，眼眶也会微微泛红。

小乐她们都听吴非说过他姐姐的事，还有那个叫四麻子的小伙伴，郭叔也是知道一些的，听到吴非如是说话，都沉默了，他们不是不愿意去安慰他，而是认为什么样的安慰都是没用的，这个心结还需要他自己去打开，别人只能在旁边帮助他，而不是去强行去开解。

“从明天开始，你就学习近身格斗吧。”

郭叔忽然冒出了这样一句话，他没说教这个字，可在场的甚至是整个二马山除了他之外，谁还能够去教吴非这个逆天的存在。

盘聚在吴非心头的悲伤，被郭叔这短短一句话给驱的无影无踪，他兴奋地连问了两次：“真的吗？真的吗？”

“其实你的身体状况还不允许你进行高强度的训练，但我觉得你是时候开始练习技巧了。”郭叔面有难色，不过吴非兴奋的状态，还是让他作出了这个决定。

“谢谢郭叔！”吴非满心喜悦，他认为郭叔这个名字已经不足以表达自己的兴奋和感激之情，改口说道：“谢谢师父！谢谢师父！”

换作平时，郭叔肯定会驳斥他，说不是任何人的师父，可是今天，他竟然默认了这个叫法，惹得小乐和小桐两人都是羡慕不已。

吴非倒没有发现这一点，他仍沉浸在无穷的喜悦之中。

虽然不明白郭叔所说的近身格斗是什么，但有一点吴非很清楚，郭叔所教的肯定会是对自己复仇有极大帮助的。

兴奋激动的一夜都没怎么睡着，可天才蒙蒙亮，吴非就已经爬起床，穿戴洗漱完以后，又小跑着热了下身，正压腿的时候，郭叔出门了，有些奇怪的是，小乐和小桐俩居然没起床，这很罕见。

吴非正想去敲她们的门，却听到郭叔的话：“把你的枪放回去，人跟我走就行了。”

吴非赶紧跑回屋，将枪和身上的子弹袋等物事全都扔到了炕上，飞快地奔出了门，好似生怕郭叔会不等他一样。

吴非和小乐她们经常跑圈的后山菜园之中有一小片空地，郭叔领着他来到的就是这里。

虽是清晨，但已有居住在山上的土匪家属在菜地忙碌，这些老弱上不了战场，却仍在贡献着自己的力量，并没有像寄生虫般苟活于山上。

看到郭叔过来，一个一个地向他打着招呼，可见他在山上的威信。

空地中已经有两个人在活动，吴非远远地就看到了是山哥和根哥两个人，现下他有些明白了，为何小乐和小桐今天早上怎么没有起来陪他训练，原来郭叔已经替他找好陪练对象。

“吴非，我今天所教你的是近身格斗术。”到了空地中，郭叔便出声了。“近身格斗术不同于中国传统武学，它没有任何固定招式，但是有个很显著的特点，那就是它要求的是尽快击倒你的对手，通俗点说，那就是近身格斗术讲究的是一招制敌，一招毙命。”

吴非没有接触过武术，就更别说郭叔口中的近身格斗了。

中国传统武术起初是人们是模仿所接触动物的动作而奇思妙想总结出来的一种击技，从华陀首创五禽戏开始，再到虎拳、猴拳、蛇拳、螳螂拳等一系列以动物名命名的拳法问世，渐渐的醉拳、太极等等的盛行，足以看出中国古代武术是千百年以来经过一代代人们总结所创发的，有了这些不同的武术招式，便逐渐发展出各种不同的门派，但总而言之，中国武术其实就是不同的人对技击的发力方式及技巧的不同理解，进而开宗立派，宣讲自己对技击的理解。

而近身格斗是近代医学对人体构造细化研究后，针对个体构造的薄弱之处发展出来的，这同中国武术是一种完全不同的方式。

武术是在模仿的基础上发展出来的，讲究的是直觉和感觉，而现代格斗术是一种科学理性的研究，细化到人体的不同薄弱部位，进行有针对性的训练，从而达到制敌的目的。

郭叔所说的一招制敌、一击毙命，其实就是近身格斗术的最终要求：以致命为目的。

“吴非，其实对你最好的选择是中国的传统武学，可是它讲究的是一个循序渐进、日积月累的过程，它需要从小就打下一个牢固的基础，要求的基本功过高，你尽管十七岁了，但练武为时不晚，只不过看你现下是不可能静下心来，去从头开始学起，所以我就教你近身格斗术这门速成的技艺，它虽然没有中国传统武学那么搏大精深，但是要学好它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不过，当你真正的领悟并掌握到它的精髓，那么并不亚于你有一身的好功夫。”

郭叔很严肃，他的每一句话的每一个字，都深深地印进了吴非的心里，这一刻他暗暗发誓，一定要熟练掌握这门技艺，不叫郭叔和自己失望。

第81章 以致命为目的（中）

郭叔的话算是打开了吴非认知的另一窗户，同样地也让一旁的根哥和三哥长了见识。

“学习近身格斗术之前，必需先要了解人的身体中最薄弱的一些部位，这些部位就是近身格斗术中最重要的的攻击点。这些被攻击的点所在位置，其实是和传统武学重视的人身十二大穴位几乎重叠。”

说到这里，郭叔走到了根哥身前，一边指着他身上的各个部位，一边讲解道：“人身上的眼、鼻、颚、喉、肘、腕、胸、腹、膝、腰、颈、后脑等等都是非常脆弱的地方，犹其是头部上还有着玉枕、人中、泥丸、太阳四大死穴，如果能在瞬间压制住这些部位，那基本上你的对手已经失去了和你对抗的能力，只要下手凶残凶狠一些，会使你的对手在尚未反应过来，就已经成为一具尸体。”

郭叔的话说的很平淡，但是让吴非和根哥、三哥他们三个人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中国人本性是善良的，几千年的传承，也没有一门传统武学是以出手就致命而著称的，它们提倡的是制服，而不是取人性命。而郭叔说讲的近身格斗术，其实已经不是一般意义的近身格斗术，它有些类似于后世以色列特种部队所学习的马伽术和俄罗斯特种部队所学习的桑搏。

“我给你们做个示范以后，你们就能够简单了解到这门格斗术的厉害之处。”郭叔指着根哥说道：“你全力攻击我。”

根哥学过武，虽然时间不是很长，但也是有些基础的，不过他很清楚郭叔的身手，哪敢在他面前动手，更别说尽全力去攻击了，即使是郭叔主动要求的，但是他还是有些畏怯，面上虽没太大变化，可下意识地连退了两步，还是出卖了他，显示了他内心的恐惧。

“不用怕，我不会伤到你的。”郭叔嘴角浮出了一丝诡异的笑意，可就是这丝笑意，更加地让根哥感觉到惊恐，脑袋摇得像拔浪鼓一般，尽管没出声，但吴非和山哥都能看出他是极度不愿意的。

“你们不都是想跟我学本事吗？做个示范都怕了，还谈什么其他的？”郭叔佯装恼怒，语气用的也稍稍重了些。

“郭爷，不是我不愿意学，只是你说的这个近身格斗术是以致命为目的，那我和去攻击你，岂不是不死也残废了呀。”根哥表现得很软弱，但是吴非和山哥并没有因为他这些话而轻视他，因为他们知道，换作他们任何一个人上去，表现得并不会比根哥好。

“你放心，我心里有数，出手不会太重的。”郭叔嘴角的那丝诡异的笑并没消失，说话间见根哥又往后退了两步，便指着根哥骂道：“怂货，你再不动手，那我可就动手了。”

根哥被逼无奈，硬着头皮，朝郭叔打出一拳，这一拳他用的力量不足五成，倒不是怕伤到郭叔，而是怕伤害到自己。

郭叔只一个侧步，轻轻易易就闪了过去，喝斥道：“你是有多少天没吃饭了，能别像个娘们一样吗。”

被郭叔这一激，根哥下一拳加了几分力道，可得到的还是郭叔的斥责：“不够力，再来。”

连着打了两拳，却被郭叔轻而易举就避了过去，使得根哥脸面上有些挂不住，年轻人倒底是有血性的，他猛吼一声，右手一记直拳，狠狠地朝着郭叔面目上砸了过去。

“要的就是这样。”郭叔的笑意更浓了，说话的同时，左臂由下向上迅速架挡住根哥的攻击，左小臂内旋后左掌反砍在根哥的右颈上，吴非和山哥还没看清楚，根哥就直接栽倒在了地上。

只简简单单的一招，就制伏了根哥，恐怕根哥本人都没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人就倒地了。

被击倒的这一瞬间，根哥只感觉到了眼前一黑，两条腿莫名的就软了，大脑也似失去了控制一般，待到倒到了地上，他才发觉到被郭叔砍中的右颈火辣辣的痛。

奶奶的，不是说了不下重手吗？这他娘的还叫不下重手，根哥一肚子的火，却是不敢发出来，面对着郭叔伸过来拉他的手，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拉住了。

可就是这一拉，让根哥后悔不已，他刚起身，就发觉郭叔拉住他的那只手上的力量没消失，反而是还加大了一些，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跟着这股力量往前扑去，在吴非和山哥的眼里，这个情景就像是根哥在起身的同时，顺势去攻击郭叔。

俩人以为这是根哥有意为之，是因为郭叔刚刚出手过重惹恼了他，而釆取的报复行为，正要出声斥他，却见到郭叔飞速转身，双腿曲膝蹲身，同时上身向前弓出，扭腰转跨，借着根哥往前扑的力量顺势将他由后背直接摔出。这还不算终结，根哥的手腕还抓在郭叔的手里，人虽然被摔到了他的身前，但还是在他的控制中，只见郭叔迅速一个跨步，以肘腕压制住了根哥的肘关节，腕关节也被他往上死死压着，使得根哥整个前臂都被扭在了他的后背。郭叔的膝盖也跪踩在了根哥的后背，另一手猛地拍了一下根哥的头，惊奇的一幕出现了，根哥被这一拍之后，头竟然立刻往后仰起，而郭叔的另一只手也趁机从额下穿了过去，小臂死死地勒住了根哥的脖子。根哥的身体拼命扭动着，可怎么地都逃脱不了郭叔的控制。吴非和山哥俩看的很清楚，这个时候，只需要随便一个动作，根哥就会横尸当场。

根哥已经是觉得整个身体都不属于自己，眼前无数金星在闪，喉管被郭叔勒住，即吸不进来气，也呼不出气，这种窒息的感觉简直被死还难受。

郭叔刚刚背摔根哥的动作比头先防守反击根哥那一拳明显要慢很多，吴非和山哥都清楚，这是郭叔有意而为之，目的自然是让他们两个能看清楚，可即使是慢了许多，但根哥还是毫无还手之力，足见郭叔的身手达到了怎样的一个程度。

“你们刚才看清楚了吗？”郭叔说话的同时放开了根哥，从他身上站了起来，放任根哥像根木头一般地卧在地上。

第82章 以致命为目的（下）

吴非和山哥两人当然会说看清楚了，即使是没看清，也会说看清楚了，现在是在拿根哥做示范，呆会贵知道会不会轮到让自己上场试试。

到于根哥，像局死尸一样，登记在地上一动不动，若不是郭叔踢了他一脚：“再不起来，我就继续拿你做示范了。”才吓得他慌忙从地上爬起。

“郭爷，咳咳……你说过……咳咳……下手会轻点，可是……咳咳……可是这分明是把我往死里整啊，下次打死我也不做什么示范了。”根哥一边干咳着揉着喉咙，一边忿忿不平地发着牢骚，他尽管是一脸的灰，但还是能看出来整张脸都是憋的通红。

“我没下重手呀，若真的下重手了，你最少都得在床上躺几天。”郭叔的淡淡笑意让人有种想上去掐死他的冲动，犹其是根哥，他真的很想把郭叔打倒在地，可却没这个胆量。

吴非很少见到郭叔会笑，这应该是很少的几次之一，他总是觉得，郭叔还是那副慈爱的模样会比较舒服，现在带着的这种笑容，让人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郭爷，我觉得你的这个近身格斗术其实和传统武术差别不是很大，也讲究一个快字。”山哥出声了，他看的很仔细，可始终没领悟到郭叔所教的近身格斗的宗旨，这正是受到几千年流传下来的即定思维的影响。

“你说的没错，可也不全对。咱们的传统武学非常看重速度，有句话是这样讲的‘天下武功，唯快不破’，说的就是出手的速度，当一个人的出手速度遥遥领先于他的对手时，胜败其实已经分明。还有一句话叫“一力降十会”，它在传统武学里面说的就是力量，当一个人的力量远远胜过他的对手时，那即使是你再快，恐怕也未必能占得了上风。咱们祖辈流传下来的许多武学，其实追求的就是把速度和力量这两种属性达到极致，但是对于大部分人而言，这种境界是很难达到的，所以才会出现诸多以力量著称的硬功夫，也出现了不少以速度立世的灵敏功夫，但是要想达到人们口中所说的顶尖高手，那么去必须要去追求速度与力量的平衡点，据我所知，做到这一点的，中国几千年的历史上不会出现十个。”郭叔讲的很细致，把他所领悟的传统武学上的一些见解毫无保留的讲了出来。

“而我今天所要教的所要学的近身格斗术，是通过一定技巧，再通过身上的不同的部位将最恰当的力量，通过合适的速度施加入对方身上，这其实就如同你所说的一样，和传统武学差不了多少。但有最重要的一点，你们三个要记住，近身格斗追求的瞬间致使敌人丧失反抗能力，甚至是瞬间夺去对方的性命。它会用到传统武学上的硬功夫，我把它叫做抗击打能力，也会用到传统武学上常讲的‘四两拔千斤’，我把它叫做借力打力，总而言之，近身格斗就是说在最短的时间内，釆取一切可用的方法和工具，使得敌人丧命，以达成自己的目地。”

郭叔讲解完传统武学以后，又详细述说了近身格斗术，对于根哥和山哥这种曾经学过或者接触过中国传统武学的人来说，这些东西有点云里雾里的感觉，但是在吴非这里，却像是给他打开了扇天窗一般，让他懂得了很多以前想像不到的知识。

“郭叔，我有一个问题。”吴非总算是出声了，从来到这里就一直在边上看着，除去郭叔的询问外，他几乎就没说过话。

“什么问题？”郭叔今天的目的就是来教吴非，当然愿意去解答他心中的疑惑。

“我刚刚看到你把根哥摔倒在地时，拍了一下他的头，他就自己仰起了脑袋，让你轻易就勒住了脖子，这是为什么。”

吴非一问出这个问题，郭叔立刻就投了赞许的目光：“你能够看到这个小细节，那说明你是真的用心在观察，在学习。西医里面有个词叫做‘条件反射’，我正是利用了这一点，才很轻易地使他失去了最后的反抗。”

“条件反射？”吴非他们三个异口同声地问道。

“是的，条件反射。”郭叔说道：“我举个很简单的例子，你们都见过猪吧。老百姓喂猪的时候通常都会敲几下食槽，久而久之，那些猪即使是并不去喂，但只要一敲响食槽，它们也会跑到食槽这里来，这就是条件反射。”

吴非和根哥他们三个没听懂郭叔的意思，不明白近身格斗和养猪怎么会产生关系。

“可能我这样说，你们不太明白，这样吧，我做个示范给你们看。”

郭叔的话还没落音，根哥立马就跑开了，站在空地的边缘，远远地看着，生怕郭叔又拿他做示范。

吴非和山哥也偷偷地往后溜了两步，却被郭叔叫住：“有这么怕我吗？好吧，这个示范你们自己就可以做，我不参与进来，这样总可以了吧。”

听到郭叔这样说，吴非和山哥俩才收住了步子，他们自问没有根哥那么扛揍，刚才那通示范换作是他们来，恐怕现在还躺在地上起不来。

“你们两个面对面站好，吴非你用手去戳他眼睛，不要真戳到。”

按照郭叔的指挥，俩人对面而立，吴非伸出食指和中指猛地叉向山哥的眼睛，离他的眼睛尚有一指距离的时候，山哥就眨眼了，手收回来后，又突然叉过去，结果在同样的距离上，山哥又眨眼了。

“咦！”吴非很是惊奇，他没有再出手去叉，而是让山哥来戳他，和先前的结果一模一样，手指离眼睛尚远的时候，他就眨眼了，哪怕是他故意把眼睁的大大的，心里也在给自己暗示，他不是真戳我的眼睛，可结果还是眨眼了，大脑根本就无法控制住。

“现在明白了吧？就像眨眼一样，人身上的某些关节和部位，会在受到攻击时，做出一些不经大脑控制的反应，而这种反应就叫做条件反射。在近身格斗中，常常会利用到这种无意识的条件反射。”

第83章 三当家的哭诉

第一天郭叔教了近格斗的理论，也结合了实际做了示范，吴非不知道根哥和山哥他们学的怎么样，理解的怎么样，反正他是贪婪地吸收到了这些知识。

为了能够详细了解到人上哪些关节和部位会出现不经意的条件反，他会突然间伸手去戳小乐的眼睛，也会突然间袭击小桐的手、肘、脚的关节，待到她们会提妨，不让吴非碰的时候，他便自己做了个小木锤，在上各处去敲敲锤锤。

与此同时，训练也没落下，他和根哥、山哥他们几乎把那块原本满是翠绿小草的空地给踩的光秃秃地寸草不生。

从一开始怎么都拿捏控制不住根哥和山哥，被他们不住耍弄，慢慢的能和他们互有攻守，到后来胜多负少，直至现在的两人联手都打不过他。当然，这是根哥和山哥手下留，念及他大伤初愈，体远未到最佳状态，没敢用大力和使重手有关。不过，吴非有自信，在单挑的况下，根哥和山哥中随便一人使全力，也都不是他的对手了。

吴非是个非常聪明且好学的人，掌握能力也很强，完全继承了郭叔出手凶狠毒辣的作风，以至于后来根哥和山哥俩都不愿意和他一起练习，因为每次都会被他弄的鼻青脸肿，上也是青一块紫一块。

练习近格斗术的时候，吴非没有荒废枪技，同时郭叔还教了他如何使用匕首以及空手夺白刃。

郭叔腰间有一把匕首，如同珍宝似地贴带着，就没见他什么时候把它放在屋里过。刀鞘漆黑，似是牛皮的，因为时间长久的缘故，已经完全看不出是牛皮的材质。吴非只见过郭叔使过一次这把匕首，一直对他都非常好奇，可在教他使用匕首的时候，郭叔竟然把这把他视若珍宝的小刀当成了练对用的武器。

刀确实是把好刀，刀背黝黑，刀和刀刃却是雪亮，锋刃也是很锐利，吴非有次不小心给这把匕首给割破了皮肤，惊奇的是这匕首竟然不沾血迹。

他问询过郭叔这把匕首的材质，也问过这把匕首的名字，可郭叔却是什么都不说，只是一如既往地让吴非用这把匕首练习。

转眼间又过了大半个月，二马山一天比一天炎，虽还未到真正的三伏天，但是正午的头也已是很毒辣，每每这个时候，人们都会选择回屋或者是猫到某处荫凉下，唯独吴非，像是着了魔一般，顶着头独自训练着。

吴非的努力小乐看在眼里，怜在心里，她最近和小乐都不再陪着训练，原因很简单也很奇妙，那就是夏单薄的衣服是无论如何也遮不住她们的材的，而且如此炎的天气，总不可能每还捂着顶帽子吧。对于这些细节，吴非一点都没发觉，他的心思全用到了训练上。

不过，有一点吴非还是感受到了，那就是自己的体逐渐变得强壮起来，尽管受过不轻的伤，但是他能明显感觉到现在的自己状态比任何时候都要好。这得多亏了小乐和小桐的小灶，也搭帮二马山这个土匪窝不缺物资，使得刚来时体极为单薄的吴非，不仅长高了些，材也魁梧了不少，黝黑的皮肤加上结实的肌，让他不再是个瘦瘦弱弱的少年，成为了一个和根哥山哥不相上下的青壮年。

吴非突训的这两个多月的时间里，山上一如既往的平静，小乐和根哥那八百大洋花的很值，鬼子一直没来找过麻烦，还送了两次物资上山，虽然是少的可怜，但有总胜过没有。

白石山的大和能柱自借粮过后，也没再来过，吴非时常会在饭桌上听小桐提起，他们过的很差，鬼子封锁的太严，缺粮少盐的况下，就算是伍队长不把那批老兵带走，恐怕也好不到哪去，就更别说现在跟着他们的大都是些新兵和老幼了。

小桐在饭桌上还提起过，大他们曾尝试过攻击鬼子的碉楼，可结局不太好，死伤了十几二个兄弟，处于重建过程中的白石山游击队当然受不起这种损失，自那以后，便再也没听说过有攻击碉楼的事件发生。

对于山外的事，吴非也只能通过这种方式得知一二了，他和大他们白石山游击队的人没太多交集，除去替他们攻击碉楼失利惋惜了一下外，并不会有太多的感触，只是在心底里较了个劲总有一天，我要端他娘的一座碉楼。

平静的子总是过的很快，吴非原以为这样的子还会持续下去，可三当家的到来，打破了这一切。

三当家柳云彪可能是二马山唯一个会到小木屋蹭吃的家伙，吃喝也就算了，偏偏在喝了几滴“马尿”后在这里又哭又闹。

“郭爷，我真的憋屈呀，我他娘的真的憋屈”想象一下，一个形块壮魁梧的家伙，拉着另一个男人的手臂，眼泪鼻涕一把把地痛哭，是个什么样可笑且瘆人的场面，不过吴非和小乐他们并没有这样看待于他，这个三当家看似个粗人，可实际上心地极其善良，铁汉柔说的就是他。

“老三，怎么了，遇上了什么不痛快的事呀”郭叔像哄小孩一般地在安抚着。

“郭爷，你说，咱们这些兄弟们留在二马山是做什么的难道就像现在一样混吃混喝拍着鬼子的马，仰着鬼子的鼻息生活”三当家说这番的时候还捧着酒碗往肚子里灌酒，完全没注意到鼻孔上吊着一滴黏糊糊透明的鼻涕。

“老三，你受什么刺激了，和我说说。”郭叔也没去提醒他，只是轻拍着他的肩膀，想要开导他。

“郭爷，我柳云彪是打鬼子的军人，不是那种愿意苟延残喘活在鬼子裆下的那种窝囊废。你知道吗离咱们这最近的杨庄前面的那个鬼子碉楼，祸害了多少的乡亲。今我进城的时候，亲眼目睹了，那帮狗娘养的鬼子们，从关卡那里拉过去了几个女人，其中还有一个顶多十三四岁的闺女。”说到这，三当家给自己倒了满满一碗酒，仰头就干掉了。“离着那么远，我都能听到从碉楼里面传出来的哭喊声呀郭爷，你能感受得到吗那种绝望的，撕心裂肺地哭喊声，差点把我的心给揪碎了。若不是小山他们死死拽住，当时我就想冲进去干死那几个狗娘养的鬼子。”

第84章 试炼（1）

三当家像个受尽委屈的孩子，一边不停地给自己灌着酒，一边诉说着心里的憋屈，他没去管顾会在吴非他们三个小辈面前失态。

“柳爷，后来那几个女人怎么样了”小桐倒底是个女生，心里最柔软的部分被触及到了，言语中有些忧怨。

“我，我”三当家无法回答小桐的这个问题，因为他被山哥他们几个强行给拉走了，并不知道后来发现了什么。不过稍用脑子想想也就会知道，等待那几个女人的会是什么，强烈的自责让他猛地抬手扇了自己一个耳光，嘴里也在骂着“我没用，都是我没用。”

“好了，老三，你有完没完。”郭叔抓住了他扇自己的手，厉声喝斥道。

“郭爷，我真的忍受不了呀，郭爷。”

三当家有血有的发自内心深处的声音，让吴非也有动，他感觉到自己的仇恨也被点了起来，正想对郭叔说要不要想办法端掉那个鬼子碉楼，却听到郭叔说出了一句掷地有声的话“是可忍孰不可忍，鬼子越来越猖狂，是时候让他们还点血债了。”

“对呀，郭爷，不杀点那些狗娘养的鬼子，不足以解我心头之恨。”听到郭叔的话，三当家立刻就停止了哭诉，似乎刚才那些失态的样子是在表演一般，目的就是要博得郭叔这句话。

“二马山现在不能明着和涞源鬼子翻脸，咱们还没那个本钱，不能因一时之痛快，给山寨带来无休止的麻烦，所以”

“可咱们总不能坐视不理，任由鬼子祸害乡亲们吧，今天是那几个女人遭殃，明天不定又换成是谁。”三当家生怕郭叔反悔，没等他话说完就插嘴了。

“吴非，你这些子的进步很大，也到了该试练试练的时候了。刚好老三找到了这个机会，那咱们今晚就拿杨庄前头的那个碉楼开刀。”郭叔没去理会三当家的话，扭头看向了一直未出声的吴非。

”哦，好的。“吴非回应道，他刚刚好也想试下自己现在的手和枪法，郭叔的话恰好中了他的下怀。

吴非这一表态，小乐立马就急了，起来到了郭叔面前，双手连着摆动，这是在表达她的意见她不同意吴非这次的试炼。

”郭爷，今晚就动手啊，太好了，我马上通知韩其，让山上的弟兄们现在就准备。“三当家才不管小乐的想法，他从板凳上跳了起来，边说就边往屋外走。

”你站住，我话还没说完呢。“郭叔叫住了三当家，示意他先坐下来。

”郭爷，小乐说吴非伤好了没多久，还不适合参加这样的行动，今晚就不要让他去了，她可以代替吴非去。“小桐出声了，她这话虽然是在对郭叔说，但实际上却是讲给吴非听的。小乐是郭叔带大的，手语也是他教给小乐的，怎么还可能让人翻译，而三当家也是会手语的，加上小桐，整个屋子里只有吴非一个人看不懂手语。

郭叔瞪了小桐一眼，怪她多嘴了，他早就清楚自己带大的这个”闺女“一片心思在吴非上，可奈何这小子像个白痴一样，根本没发现小乐是个女孩子。他对吴非很是欣赏，可并不代表他现在就愿意把小乐托付到吴非的手上，毕竟他尚未完看透吴非这个人，而且以他这段时间的观察，这小子一门心思地想着报仇，将来肯定会是时刻处于危险之中，他不想小乐也跟着一起涉险。

”小桐，你不要把吴非当成女人一样，就算是宝贝，也不能天天掖着藏着，再说了我们都在，吴非的手还这么好，伤也早就好了，有什么可担心的。“三当家粗中有细，尽管喝了点酒，但是脑子并没犯浑，他知道如果自己去反驳小乐的话，说不准会让郭叔恼怒，毕竟小乐是他最紧张最关心的人，可以这样说，郭叔是能用自己的命去护佑小乐的，所以他聪明地接过了小桐的话，话面上是在说小桐，实际上却是在点醒小乐和郭叔。

”老三，你不用去告知韩其了，我们不能动用二马山的一兵一卒，谁也担保不了不会走漏风声。“郭叔没有就小桐的话表态，等同是忽视了小乐的请求。

”不带弟兄们“三当家惊愕地问道”不带人去，就凭我们几个人那能端得掉鬼子的碉楼“

”白石山的赵大不是他杨庄那边吃了亏吗我想他们想端掉碉楼的意愿比我们要更强烈。“郭叔淡淡地说道”老三，你让小山偷偷地下山，去赵庄那边联系赵大，就说我们今晚上要干票大的，我想他会很乐意过来帮忙的，然后就很简单了，借用他们的名号，岂不是名正言顺。“

小乐没有再反对，她也清楚，郭叔决定了的事，再反对也是没用的，只能是在行动的时候，多加注意关注吴非了，而且三当家说的也是对的，吴非迟早有一天是要去复仇的，自己总不能永远拦着他吧，多点经验对他来说不是个坏事。

三当家回山寨去通知道山哥了，小桐和吴非叫他山哥，在郭叔和三当家面前，他就只能是小山。

吴非准备枪和子弹的时候，小乐领着小桐进来了，她不知道从哪弄了一块圆圆的小铁板，硬是要他放到前的衣服里，这让他很别扭，可是架不住小乐的要求，只得无奈地任由她摆布。铁板有点小，要是前几个月可能放着刚刚好合适，但现在明显有些偏小，似乎是小乐用着才刚刚好，而且吴非发现，这块小铁板像是被人经常使用似的，没有一点毛边，很是圆润，而且还带着一缕淡淡的清香，很是好闻。

入夜以后，三当家又来了，他还带着根哥，两人一人扛着一捷克式，腰间和前插满了弹匣，这让郭叔有些不满意，他瞪了二人一眼，从自己屋子里找出两件外，让他们穿到上，把上的弹匣都遮盖起来，虽然二马山的弟兄们都信得过，但还是要注意一些，扛机枪本就已经很让注目，再带那么多弹匣，鬼都知道是去干嘛的。

第85章 试炼（2）

到达杨庄边上的时候夜尚未深，郭叔没带众人进村，离鬼子碉楼这么近，村子没遭到祸害，原因是什么不想也知道。

这个世道下，有的村庄会选择像赵庄一样，成为反抗武装的基石，同样的也有村庄会选择像杨庄，扔掉所有的尊严，安于当鬼子治下的“良民”。

谁也不能强求每个村庄每个百姓都能高挺着胸膛站立，你可以去指责，可以唾弃，但是绝不能强求他们的活法。

郭叔他们就在村子外面的一处低洼处静静地坐着，等待着深夜，等待着山哥，等待着白石山的人马。

天上繁星无数，点点星光就似点缀在苍穹上的颗颗宝石，这样的夜空很美很迷人。

小乐和小桐背靠着在仰望天空，对于她们来说，听着这些不知名的虫子叫声，看着美妙的星空，就是最惬意的享受。

吴非单独坐在一边，背靠着一面土坡，长枪被他抱在怀中，闭着眼睛冥想着格斗的技巧，他的脑子非常的清醒，这些天掌握的技能即将要用于实战中，结果是个什么样子，他很期待。

“呜哇，呜哇。”

两声夜鸦的叫声，打破了夜的寂静。

吴非的眼睛猛地睁开了，这是山哥发出的信号，是在寻找他们。

“呜哇。”

三当家回应了一声夜鸦叫，他的声音粗，叫的比山哥更像真的夜鸦声音。

很快，两个黑影迅速地朝他们藏身的低洼处奔来，远远地吴非就能认出他们正是山哥和大春。

“郭当家的，柳当家的，我来的不晚吧。”

大春满脸的喜悦，在得到山哥带来的消息时，他非常兴奋，前番白石山攻击这个碉楼吃了闷亏，让他垂头丧气了许久，听到说二马山也要攻击杨庄的鬼子碉楼，他二话没说，领着部队就赶来了。

“来的正是时候，赵队长辛苦了。”三当家的朝大春拱了下手，他这个人很实在，打人家的旗号，借人家的兵，自然要客气一些。

“两位当家的，咱们怎么打？”大春很是急切，匆匆还了个礼后，便直接开门见山了。

“赵队长，你带了多少人马，火力如何？”问话的是郭叔，今晚的行动是他提出来的，自然也是由他来指挥。

“加上我和能柱，白石山游击队来了八十三个人，两挺轻机枪，五十四支长枪。”大春回答的很快，并没有因必有自己部下这简陋的火力而抬不起头，其实白石山游击队的火力还是不错的，只不过被整编成独立团三连后，大部分的武器弹药都让伍队长带走了。

“足够了，吃下这个碉楼，你的部下马上就能人手一支枪。”郭叔嘴角浮出一丝笑意。

“太好了，大春先谢过郭当家的。”赵大春对于武器的渴望是极其强烈的，他不会客气，二马山已经给了他不少帮助，再多一次也没什么不好意思。

“今晚的攻击，以我们几个为主，你带着你队员要做的只有两点。”

“郭当家的请说。”

“你让能柱兄弟带一部分人，分头绕到杨庄碉楼两边公路上，离碉楼越远的位置越远越好，剪开铁丝网，将两端的公路都破坏掉，能不出动静就不出动静，如果实在没法不出动静，那就在路上炸出几个大坑。”

郭叔如此安排，是担心攻击碉楼的时候，鬼子的铁甲巡逻车和摩托车卡车会沿公路迅速支援，破坏掉公路，可以将鬼子的支援速度严重滞后。

“几个坑哪够，至少要毁掉一大断路面。”大春也是个老战士，自然知道郭叔这样安排的用意，他回应道：“这个任务就交给我吧，我保证鬼子的车过不来杨庄，郭当家的，您继续说。”

“你们剩下来的人要做的是正面吸引火力，一旦碉楼那边响枪，你们就马上开枪，将鬼子的火力吸引过来，你千万记住，我要的不是你们真的正面进攻，只需要拖住鬼子伪军的注意力就好。部队不妨把距离拉远一点，挖些简易工事藏身，不要吝啬子弹，打完了这仗什么都有了。”

“这太简单了，郭当家的，要不这个任务由二马山的弟兄来做，我带人从侧面强攻碉楼。”

大春是很有良心的，他不愿意坐享其成，让二马山独自去面对最危险的攻击。

“不用了，如果我们这边的攻击顺利的话，说不定你那边一枪都不用开。”郭叔拒绝了大春的提议，接着他又讲出了一句让大春震惊不已的话来。“再说了，二马山除了我们几个就没来人，正面吸引的任务还得赵队长你来。”

“什么？就你们几个？郭当家的你就别逗我了。”大春简直不敢相信，他以为郭叔在开玩笑。

“郭爷没骗你，就我们几个。”

郭叔没吭声，倒是三当家走到了大春面前，替他讲了这句话。

“这怎么能行，你们不能拿生命来开这种玩笑。”大春没说白石山游击队的安危，首先想到的是郭叔和吴非他们几个。

“我还没活够呢，怎么会拿自己的命出来开玩笑，你做好你的事，然后把心安安稳稳地放到肚子里就好。”郭叔讲完这句话以后，便没再管顾还想劝阻的大春，对着吴非他们几个说道：“阿根，你到公路边上找根电线杆，把电话线给我绞断；老三你带着小山协助赵队长他们吸引鬼子的火力；小乐你和小桐找个隐蔽的高处，按我以前教你的，做掩护支援；吴非，你跟着我。”

“我不去吸引什么火力，我要跟你一起去。”所有人都按照郭叔的指挥去行动了，惟有三当家不干了，他把捷克式往大春手上一塞，说话的同时还把插在胸前的几个弹匣也给塞到了大春的怀里。

对于三当家的抗命，郭叔并没有恼火，只是看了他一眼，便当先朝鬼子碉楼方向走去，倒是吴非朝他笑了一下，随即小跑着跟了上去，边跑边朝他招着手。

三当家本以为会挨郭叔的斥责，结果人家连话都没说一句就走了，这让他一下子失去了主张，不知道是该跟上，还是不该跟上，最后还是吴非的招手帮着他作出了这个决择。

看着二马山的人分头远去，大春叹道：“就这么几个人就敢拔重兵把守的碉楼，真的让人不敢想象呀！”其实他心里还有句话没说出口，那就是：若他们几个真的能拔掉碉楼，那伍队长临出发前交待的，想法设法把二马山拉拢过来的策略，恐怕是不可能实现了！

第86章 试炼（3）

杨庄前方的鬼子碉楼和以前吴非他们端的那个正在建的碉楼大体差不多，都是倚靠着公路修建，四周也都是开阔地。其实涞源甚至整个华北地区的鬼子碉楼都是差不多的格局，延公路线像一颗颗钉子一般镶嵌在各个根据地、各个村庄之间，把整个华北地区像蛋糕一样分割成了一小块一小块。

碉楼足有三层楼高，楼顶上有着两盏大功率探照灯，到了天黑就被开，整晚不眠地来回照射着碉楼四周的开阔地，郭叔领着吴非趁着灯光扫过的短暂黑暗，像两只灵敏的豹子，借着地形快速地往着碉楼侧边的修在公路边上的盘查岗亭猫去，那是一间小平房，亮着灯，远远地就能看到里面有着两个伪军，夜尚不算深，这两个家伙也还没瞌睡，两个人坐在桌子前，不知道在吃些什么。若想靠近碉楼，岗亭里的这两个伪军是必须要先解决的。

对于伪军，吴非从来不认为他们就是该死的，或许这和着上次碉楼工地那里，伪军中有人表现出了血性有关系，可是郭叔似乎不会有这样的想法，待到探照灯再次从他们伏身的上方扫过后，他飞速窜到了岗亭的门边上，吴非自然不会让郭叔一人上前，他紧随其后，贴墙靠到了门的另一边。

两个伪军还在吃着，不过桌上没有酒，可能是鬼子不让在值哨的情况下饮酒吧。刚刚想动手，郭叔却做了等待的手势，原来探照灯已经又往这边照了过来，趁着光亮，吴非这才发现，碉楼顶上有着一个鬼子端着枪跟随着灯光的节奏，注视着周边的一切，若是刚刚冲进去干掉这两个伪军，势必会被这个鬼子发现，一旦被发现，那偷袭巩怕就会变成强攻了，这个场面是绝对不能出现的，前两次探照灯照过来的时候，没有发现这个鬼子，可能是这个鬼子开了小差，又或者说，他并不会每次都会跟着探照灯动，只是隔上一会儿，才会冒头出来观察观察，吴非暗道一声好险，自己差点就误了大事，看来，自己的观察力和警惕性还不够，要学的东西也还有很多。

探照灯来回照射的频率大概在三十秒左右，也就是说，给郭叔和自己解决他们的时间只有三十秒，这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最重要的是，三十秒类不能出现半点差池，必须做到一击致命。吴非现在没了只制服不杀他们的想法，因为他不能拿郭叔小乐他们的性命就做这无意义的仁慈，他不能拿白石山游击队战士的生命冒这个险。

灯光刚一扫过岗亭，郭叔就当先动了，这个时候的他一点都不像个没事闷在屋子里的奇怪中年人，身手矫健的让人瞠目结舌，两个伪军只看到一道黑影闪进来，尚未看清楚这道黑影是什么，就倒了下去。郭叔动的时候，吴非也跟着动了，若不是门太窄，他有信心能够和郭叔并肩冰点进这间小小的岗亭，不过没关系，跟在郭波身后窜进去后，在郭叔手中的匕首尚未从被他瞬间刺死的伪军胸口拔出时，他也扭断了另一个伪军的脖子。吴非没有和根哥一起出过行动，但是头一出手，意然就选择了根哥最爱的一个招式，扭断人的脖子。

郭叔动手之前，并没有对吴非作出动手的指示，因为他根本就没想让他帮手，这两个伪军是在桌子边喝酒，距离很近，他有信心能够在瞬间杀死他们，且不让他们发出警示，所以他的动作非常之快，可是当他一进屋的时候，就感觉到了身上的劲风，也就知道了，另一伪军是不需要他动手了，果然，在他杀死一个伪军同时，另一个伪军被吴非干掉了，用的是根哥的“成名绝技”扭断脖子。这个小家伙，第一次执行这样的任务，竟然没有半分犹豫，如此的沉着、果断，是自己在他这个年纪的时候万万做不到的。

“换上他们的衣服。”郭叔说话的同时，一只手已经捡起了伪军掉在地上的帽子戴到了头上，另一只也在快速地解着伪军身上的衣服，他杀那个伪军是用刀，按理说，用刀杀人肯定会出大量的血，可很奇怪，这伪军身上除去胸前伤口的位置上有些许血迹外，并没出现大流血的情况。

吴非学着郭叔的样，第一时间也戴上了伪军的帽子，刚刚把伪军的衬衣给披到身上，探照灯就扫了过来，透过没关闭的后窗，可以看得见碉楼上的鬼子端着枪往这个方向张望。

郭叔和吴非扮成了两个伪军，在鬼子的注视下，吃着桌上的食物，也没嫌弃这是人家吃过的东西，而且吃过这些食物的人现在是地上的两具尸体。

吴非很担心碉楼上的那个鬼子会发现地上的尸体，有些紧张地用着眼睛的余光看着鬼子的动静，不过他的担心是多余的，楼顶上的那个鬼子显然是看不到地上的，那是视野的盲区，探照灯扫过的速度也快，就更加别想看见。

灯光照过去后，郭叔和吴非又脱掉了伪军尸体上的裤子，并在探照灯照回来之前穿到了身上，之后才不慌不忙地开始扣着衬衣的扣子，而且是在探照灯的照射下扣着扣子，就像他们本身就是伪军一样。郭叔不担心碉楼顶上的那个鬼子会疑惑，只要岗亭里面有人在，那鬼子就不会怀疑，因为他知道对于鬼子来说，他们就是高高在上的主人，而伪军只是跟在他们身边的狗，主人养了那么多的狗，不可能每一只狗都会认识。

“咱们怎么过去碉楼那边？”吴非出声问道，从岗亭这里到鬼子碉楼有二三十米的距离，想要在探照灯扫射过来之前猫过去，不是很难的事情，可是有个很大的问题，那就是他们一离开岗亭，这里就没人了，碉楼顶上的那个鬼子很快就会发现这个异常。

“光明正大的过去。”郭叔的话让吴非很意外，他虽然知道换上伪军的衣服后就会有这样做的可能，可是当郭叔真的说出口后，他还是有些讶异，他不认为郭叔没有考虑到自己想到的问题，只是不知道他会用什么办法来解决。

第88章 试炼（4）

如果让吴非来选择的话，他不会去脱伪军上的衣服，把这两具尸弄成趴在桌子上睡着的样子不是很好么

尽管有着疑问，可他并没有质疑郭叔的做法，因为他知道，郭叔这样做就会有这样做的道理，果然在他问出怎么样去到碉楼时，郭叔给出了一个让他很惊讶的回答光明正大的过去。

不过郭叔并没有马上行动，他安安静静地坐在桌子边上，怡然处得地吃着桌子上伪军剩下来食物，就像是饿了几天一样。

吴非也跟着吃了两口，他没什么胃口，倒不是因为这些东西的主人现在已经成了尸体，而是摸不着郭叔接下来到底会怎么做，虽然是听到过他说过光明正大这个答案。

探照灯再次扫过的时候，碉楼顶上的那个鬼子也跟着踱了过来，郭叔没动，吴非有些着急。

探照灯扫回去的时候，碉楼顶上的鬼子不出预料地跟着走了过来，不过这次吴非发现了一点不一样的地方，那就是这个鬼子这次没再往岗亭这边瞧。

当四十几秒之后探照灯再次扫过来的时候，终于是没再看到那个鬼子的影子，探照灯扫回的时候，那个鬼子依旧没有出现。

看到这一幕的时候，吴非终于是明白郭叔为什么会如此淡定了，原来他早就料定了鬼子不可能会时时都跟着探照灯的频率。

“我们可以行动了。”郭叔在上擦去了手上的油渍，他刚刚没用筷子夹食物而是用手抓的，若在平时，郭叔的这个举动肯定会使吴非抱腹痛笑，可现在他却是当作没看见一般，跟在郭叔后往碉楼猫去。

鬼子碉楼的一底层，也就是一楼，是伪军们的住所，围着碉楼周边一圈的大通铺，近二十个人挤在这狭小的空间里，显得有些拥挤，使得通铺一直通到了二楼的木楼梯下，那上面都还挤睡着两个人。

空间太小，伪军和伪军中间挨得太近，这给郭叔和吴非带来不小的麻烦，想在不动声息间，干掉这些伪军，会很难很难。

郭叔显然也没烊到会是这种况，再怎么说碉楼上面算上楼顶还有着两层，鬼子怎么会让这么多的伪军挤在一楼。

不过既然是这个场面，那就是硬着头皮也得上。

郭叔蹑手蹑脚地走了进去，手中的匕首像是一条毒蛇，缠向了离他最近一个伪军的脖子，他没像岗亭那里刺心脏，而是直接采取了割喉这个极其残忍的手段。

吴非也有一把匕首，不过其实算不上匕首，因为这是他枪上的刺刀，一直插在绑腿边上，这里没有空间让他再施展根哥的绝技，用刀是唯一的方法。尽管学用刀的时间不长，但是毕竟是得到过郭叔亲自教授过的，对付像死人一般睡着的伪军，自然是一点问题都没有。

郭叔和吴非两个人如法炮制，各自在瞬息间连杀了三个人，郭叔那边结束了第四个伪军，吴非这边却出现了意外，他割喉的时候那个伪军睡梦中稍偏了一下头，使得他这一刀割偏了，没能切断喉咙，倒是把这伪军颈上的大动脉给割断了，喷涌而出的鲜血淋到了边好几个伪军的脸上，立时惊醒了那几个人。

吴非发觉到自己失误后，并没慌乱，趁边上的那个伪军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的时候，刺刀已经扎进了那人的心脏。

失误就是失误了，虽然吴非试着补救，但还是无法阻止得了被发现，终于是有一个伪军尖叫着喊了出来。

这一声喊叫也终于是将剩余的伪军给惊醒，不仅如此，连楼上的鬼子也给惊到了，一句吴非听不懂的语喝骂就是最好的证明。

“反抗者死”吴非抽出扎在伪军口上的刺刀，在边上另个伪军想要反抗的同时喊出了这句话。他内心里还有着一些不忍，不愿把这些同为中国人的伪军置于死地，既然已被发现，那么也就不需要再沉默，言语也可以用来震撼住别人。

他的用心郭叔明白，可那些伪军们并不能理解到，边上的那个伪军并没有因为他的喊叫而停止反抗，他扑了过来，双手死死地抓住了吴非持刀的那只手，而且还想用自己的体去压倒吴非。换作以前，吴非肯定会躲不过这一扑，不过现在的他早就不是昔的吴下阿蒙，手虽然被抓住，体却是往左侧一带，避过这一扑的同时，还伸脚绊倒了这伪军，持刀的手也是突然一松，刺刀掉落的时候却被另一只手从空中接住，只见一刀寒光闪过，那个反抗的伪军脖子上就多了一道深深的血印，这人抓住吴非的两只手自然而然的松开了，死命的捂住脖子，似乎是想要阻住什么，可还是徒劳无功，鲜血如喷泉一般地透过手指缝往四周溅。

这极其血腥的一幕，震住了其他想要反抗的伪军，都开始往后退，有几个甚至还夺门而逃。

吴非脸上是血迹，刚刚那一刀太狠，从伪军脖子喷出来的血也溅到了他上，使得他这个人看着异常的恐怖，就似是刚从修罗场走出来的杀神一般。

他左手倒抓着刺刀，刀尖还在滴血，一步步地bi)向几个吓软了腿的伪军，他不想杀他们，可是不让他们失去反抗的能力，就无法同郭叔专心地对付楼上的鬼子。

“小心”

郭叔忽然叫出了声，吴非一转头就看见他扔出了手中的匕首，方向正是木楼梯那边。

“啊”

只见到楼梯那传了一声惨叫，吴非看过去的时候，从木楼梯上滚下来一个只穿着兜裆布鬼子，郭叔扔出的那一刀恰恰好扎在那鬼子兵的大腿上，待到那鬼子滚落到地上，吴非才发现这鬼子兵手上还拿着一支短枪，正是鬼子制式的王八盒子，这鬼子是个军官，士兵的制式武器是三八大盖，只有尉级军官以上才能装备王八盒子，在等级森严的军内部，哪怕是声望再高的军曹也是没有资格配备王八盒子的。

就叔那一刀虽然丢中了这个鬼子军官，也使得他从楼梯处滚落，但并不是致命伤，这鬼子军官尽管摔得是七荤八素，但军事素养极高，没等到郭叔或吴非近前去杀死他，就已经扣响了手中枪的扳机。

这一枪没有击中吴非，也没有击中郭叔，但却起到了个意想不到的作用那就是终于把这宁静的可怕的夜空给引爆了。

第89章 试炼（5）

只穿着兜档部的鬼子军官从楼梯上滚落后，扣响了手中的枪，这一枪尽管没有击中吴非和郭叔，却是将宁静的夜空整个点爆。

大春早就按捺不住，一直没听到枪声，让他是心急如焚，郭叔和吴非他们几个虽然是二马山的人，可却是他非常敬重且愿意结交的朋友，抛开这层在外，人家对白石山游击队可是有着赠粮借粮赠武器之恩。

一听到碉楼那里传出了枪声，他当即便领着白石山的人开始了佯攻，四挺机枪吐出的四串火舌，加上五十多条步枪打出的声势，使得碉楼里的鬼子立时就懵了，总共十来个人，即要防备碉楼内部的危机，又要面对外部凶猛的攻势，任他们军事素养再高，也登时慌张起来。军曹一面组织几挺机枪朝外还击，一面组织剩余的几个鬼子兵死守着楼梯口，自己则疯狂的摇动着电话机，想要第一时间向周边的碉楼和县城的冢田求援，可是郭叔这边早就已经有了准备，电话线已然被剪断，就算鬼子军曹把手摇断，也是不可能联系到外面。

小乐和小桐俩人倒没有像大春那般着急，只是有些担心三当家，这家伙本来是被安排和大春他们一起，可他死活不肯做吸引火力并不强攻这样“无聊透顶”的活，跟上了郭叔和吴非他们，无奈之下，郭叔只得让他去跟着小乐和小桐，美其名曰保护小乐。

这个借口他不得不遵从，因为他毕竟是小乐父亲的老部下，对于他们这些人来说，小乐的安全比他们的命还重要。

可等待了一会儿后，他那颗骚动的心又按捺不住了，借口要去方便，偷偷地溜走了，小乐怎么不知道他怀的心思，可又无法阻止他，只得眼睁睁地看着他往碉楼那边摸。

枪声一响，小乐和小桐干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打掉了碉楼顶上的两盏探照灯，没人要求她们这么做，但是跟着郭叔这么久了，自然也就知道怎么样根据战场上的形式，做出最有利的选择。

探照灯一灭，碉楼周边黑暗了许多，天上尽管是繁星点点，不是那种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可是没了探照灯的光，四周特别是大春他们藏身的阵地便看不太见了。

碉楼射击孔里都是机枪的串串火舌，射出的子弹大都是拖着长长的曳光消失在黑暗中。双方对射的场面甚是好看，如同现场燃起的焰火晚会，只不过这场表演是极其危险和代价昂贵的，尽管美丽，也没有人会去关注赞叹。

郭叔扔出的那一刀刺中的是鬼子腹部，不算是致命伤，但那鬼子军官不知是傻还是要装强硬，居然用手把刀给拔了出来，伤口顿时涌出一股鲜血，按都按不住，他一只手要摁伤口，一只手要开枪，准星自然好不到哪去，连着打出几发子弹都没能伤到吴非和郭叔，倒是让吴非找到机会欺到了身边，刺刀一扬，寒光闪过之后便送这鬼子去见了他的天照大神。

鬼子掉落的地方就在楼梯口，吴非杀死这鬼子以后，尚未转身，就感觉到了危险，这些天的训练起到了关键作用，原地朝侧面一滚，耳中同时听到了两声枪响，这是楼上鬼子开的枪，子弹击在了地砖上，溅起数颗火花，四散的石子飞落到吴非脸上和手臂上，还有着微微痛感。

郭叔看到吴非去杀掉落下来的那个鬼子时，已经来不及阻止和提醒他，那可是在楼上鬼子的攻击范围内，稍微不小心，就会受到鬼子的攻击。好在这小子得手后，马上就侧滚离开了那个范围，不过那两枪还是让郭叔的心绷了起来，询问道：“你没事吧？”

“没事！”吴非一边回答着，一边起身往郭叔这边靠近，他先前攻击伪军的位置离门口近，杀个这鬼子的时候，剩下的伪军全都逃了出去，倒是郭叔这边，堵住了几个伪军，他老人家可没有吴非那股善良劲，一直都下着死手，被堵住去路的那几个伪军见逃生无路之后，起了拼死反抗之心，郭叔身手再好，在狭小的空间也施展不开，虽不至于失手，但也是险象环生。

吴非加入到战团以后，立刻就减轻了郭叔的压力，不过他没像郭叔一样下死手，而是将他对面的两个伪军给打出了碉楼，都逃了这么多，还在乎多跑两个吗？吴非不是对中国人起不了杀心，而是对这些罪不至死的伪军们下不了手，如果站在他对面的是省城领着鬼子杀死小四母亲的汉奸特务，会毫不犹豫地要了他的狗命。

不仅如此，赶出了这两个伪军以后，他还拦住了正要杀另一个伪军的郭叔，完全不惧郭叔的怒目而视。

“你太仁慈了，总有一天会因为你的仁慈而吃大亏。”对于吴非的阻拦，郭叔虽然很是生气，可还是没有对吴非发火，只是感叹了一句。

吴非刚想解释自己为什么要放过这几个伪军，却听到了楼梯处传来了几声叮叮当当的响声，像是有几个东西沿着木楼梯滚下来。

吴非扭头去看是什么东西滚下来，郭叔却是拉着他就往门外跑，踏出门框的一刹那还被郭叔拉着扑倒在地。

“轰、轰、轰、轰。”

连着四声爆炸声在碉堡内里面响起，声音不算特别大，但是吴非已经明白那响声是什么了。从楼梯上滚落下来的是几颗手雷，他记的很清楚，郭叔曾对他说过，一定不能小看鬼子的手雷，虽然动静没有手榴弹大，但是杀伤力远胜手榴弹，爆炸后会迸出几十块碎小弹片，有个叫“四十八瓣”的外号。

“他娘的，差点阴沟里翻船，让鬼子手雷闷死在里面了。”郭叔从地上爬了起来，拍着身上的尘土，嘴里也同时在骂骂咧咧。

“你们两个把手举起来，跪到地上。”

吴非才一起身，便听到了三当家的大嗓门，他朝周边看了一下，只见不远处的岗亭边上，这家伙手上拿着一支短枪正指着他和郭叔，而三当家的身前，跪着十多个赤身露体的伪军，正是从碉堡内逃出来的那些人。

“跪你个死人头。”

郭叔大声骂了一句，被鬼子用手雷轰出来，正恼火着，又被三当家这样一恐吓，使得他怒火中烧，从地上捡了块石头，就朝着那家伙扔了过去。

第90章 试炼（6）

郭叔只是吓唬吓唬三当家，当然没有瞄着他扔，石头砸中的是一个跪在他身前的伪军，疼的那伪军嗷嗷叫，却又不敢动弹，三当家那魁梧的块头，还有手中那支二十响的驳壳短枪，可不像是善茬。

“郭爷，是你们呀，我以为是两个不长眼的二狗子呢！”三当家明明早就看出了是郭叔和吴非，前面那句喊跪的话是故意闹着玩的，否则哪还能等郭叔朝他扔石头，早就一枪崩过去了。不过这家伙戏还演的不错，装作是刚刚才看清楚。“我说郭爷，没事你干啥要穿这身狗皮呢，差点让我认错人了。”也亏得这家伙嗓门大，碉堡内机枪吼声那么大，硬是没能压住他的声音。

郭叔和吴非都懒的理会这家伙，他们两个人飞快地贴到了门边，因为木楼梯那边又传来了几声响动，不用说又是鬼子丢的手雷。

“这几颗手雷炸了以后，就会有鬼子下来，这是我们的机会。”郭叔的声音不大，可是却能很清楚地传到吴非耳中。

果真如郭叔所说，碉堡里面连续地几声爆炸后，就看到有一只脚试探性地踩到了木楼梯上，然后又飞快地缩回去。

郭叔朝吴非使了个眼色，便走了进去，他的脚步很轻，几乎是没发出声音，人贴着墙，慢慢地移动到了大通铺的位置，那边的墙上挂满着枪和手榴弹袋，是伪军的装备，这些家伙逃命都怕来不丸，自然不会记得带上这些对于他们来说是累赘的东西。

郭叔没有取枪，而是取下了一个手榴弹袋，还指了指，示意跟着进来的吴非也只取手榴弹。

其中用意吴非当然明白，就兴鬼子用手雷炸，他们也能以牙还牙呀。

取下手榴弹袋，拿出一枚手榴弹，拧开盖子的时候，楼梯那又探下来一只脚，这次脚没有很快缩回去，而是在楼梯上停留了一下，见下面没有动静，又伸下来另一只脚，还是没有动静，两只脚便蹬蹬蹬地连着下了几级梯步，鬼子大半个身子也都下到了楼梯上，这鬼子是后仰着贴着楼梯下来的，手上还端着一挺歪把子，黑森森地枪口似乎随时都会开出灿烂的火花。

郭叔当然不会给鬼子开枪的机会，他取出手榴弹以后，人已经悄无声息地猫到了楼梯下面，伪军通铺架到了楼梯下，正好给了他过去的通道，也给了他藏身的好地方。

楼梯上那鬼子的头终于是露了出来，他看到了他这一生最后能看到的画面：一个穿着皇协军军装的少年正咧着嘴冲自己笑，他一只手拎着一个手榴弹袋，一只手举着一枚手榴弹，那只手榴弹尾部还在冒着青烟。

郭叔没有容那下楼的鬼子有任何反应的机会，一柄刺刀透过楼梯梯步之间的空隙，精准地从身后刺中了这个鬼子的心脏，吴非能够清楚地看到那鬼子的瞳孔急剧收缩，歪把子从鬼子手上掉落，腿一伸，就从楼梯上滑落，死的不能再死。

吴非手中的手榴弹已被拉响，只有短短三到四秒钟的时间容他出手，这是小乐和小桐告诉他的，手榴弹有六至七秒钟的延时，如果是正面作战，可以在拉着拉火后迅速出手，可像现在如此近距离的情况下，可不能直接扔上楼，那会让鬼子有捡起扔回来的机会。

两个大跨步，吴非就近到楼梯边上，朝上面甩出了已经冒烟两三秒钟的手榴弹，甩的时候，吴非特意抖了一下手腕，这样的话手榴弹不会直上直下，而是会有个弧度掉落到里面，看不见鬼子人没关系，密闭的空间里，手榴弹的碎片会去替他“问候”每一个鬼子。

吴非甩出手榴弹的同时，郭叔也朝楼上甩出了手榴弹，和吴非只扔上去一枚不同，他扔出了一捆，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已经把手榴弹捆成了一束，也不知道他是如何同时拉着了四枚手榴弹的拉火。

“轰隆！轰隆隆……”

手榴弹爆炸的声响远远胜过鬼子的四十八瓣手雷，再加上二楼相对于一样来说更加地封闭，爆炸的动静更是增加了不少。

尽管不知道被手榴弹炸过以后，上面鬼子的伤亡情况，但是有一点是很明显的，那就是二楼里面鬼子的机枪停止了吼叫，只剩下楼顶还有着两挺机枪还在顽强的射击着。

吴非没再打算往上扔手榴弹，他相信刚刚的那几声爆炸，足以让无处可藏的鬼子们死光光，放下手榴弹袋以后，他从地上捡起了一挺歪把子，这挺机枪是从那个被郭叔刺死的鬼子手上掉落的，正好可以拿来用用。

刚想从木楼梯往上冲，却听到了郭叔的说话：“先等一下。”

吴非以为郭叔是担心上面的鬼子没死光，会有危险，才叫住他，哪知道接下来的一句话让他啼笑皆非：“鬼子炸了我们两次，不还回去怎么行？”说话的同时，两枚冒着青烟的手榴弹被他丢上了楼，跟着又取了两枚手榴弹，拧盖拉火扔出，一气呵成，非常的熟练。

四声爆炸声先后在楼上响起，爆炸力使得不断有沙石从上面掉落，郭叔和吴非都没去管自己已经是一头的沙土，两个人一前一后小心翼翼地踏上了楼梯。

同吴非想的一样，二楼空间太过于封闭，给前后八九枚手榴弹炸过后，楼上只余下了横七竖八的一地尸体。

吴非饶有兴趣地凑到一具尸体跟前，想看看这个鬼子是不是真的死透了，也想看看这个鬼子的致命伤在哪？

郭叔可没有吴非的好奇心，碉楼顶上可是还有着鬼子，从枪声来看，至少是在两人以上。通往碉楼顶的楼梯口被一块板子盖着，完全看不到上面是什么情况，这让郭叔有些意外，他看出来，那块板子是块铁板，从上面扣住以后，从下面根本就不可能打开。

吴非在确认过二楼所有的鬼子都已经是死人以后，又好奇地去玩弄还架在射击孔的鬼子重机枪，和二马山上的马克沁重机枪不同，鬼子的九二式重机枪相对要小一些，可是有一点很是奇怪，它上面居然还带着一个瞄准镜。

“去下面让老三带那些二狗子俘虏上来，把武器弹药和粮食都给我搬出去。”吴非正把弄那瞄准镜的时候，突然听到了郭叔的吩咐，徇声望去，只见他正在那拆着鬼子的木床，每拆下来一根木头和一块木板，便往楼梯那边扔去。

第91章 烤猪

碉楼顶上的鬼子仍在负隅顽抗，可偏偏短时间内又拿他们没办法，那块从上面反扣的铁板成了他们最好的防护。

郭叔让吴非下去叫三当家的把那些伪军们叫上来搬运物资，一楼没什么东西，但是二楼可堆了不少，有着码得整整齐齐的几十个弹药箱，上面还插着不少先前手榴弹爆炸后的碎片，郭叔和吴非的运气不错，八九枚手榴弹都没能够引爆那些弹药箱。

三当家的听说有东西搬，当即就威胁着这十来号伪军往碉堡这走，可没想到被碉楼顶上的鬼子给发觉，一个鬼子端着机枪哇哇叫地朝他们扫射，距离实在是太近，当场就有五六个伪军给击倒，还好三当家闪的快，否则肯定也会挨上两枪。

“娘的，死到临头，还差点咬老子一口。”三当家闪到了岗亭边上，手中的驳壳枪朝碉楼顶上一口气把子弹全都给打光，可惜的是都没能够击中那鬼子。

被打死了几个人之后，这些伪军们哪还敢往碉楼去，也管不得三当家的威胁，不要命的往外跑。

碉楼顶上那鬼子也是不怕死的货，打完一条弹夹后，重新装上一条后，又朝这边扫射，压制的三当家头都不敢露。

吴非也是恼火，鬼子把伪军都打跑了，东西谁来搬。心念一动，从碉楼里面拿出几枚手榴弹，拉着火后贴着碉楼墙面就往碉楼顶上连扔了几颗，也不管效果怎么样，冲着三当家就喊：“去叫刘队长带些人过来搬东西。”

碉楼顶上的枪声只短暂停歇了一下，又再度响起，看来吴非丢的那几颗手榴弹并没有对鬼子造成致命的伤害，也不知道上面倒底是个什么情况。

大春那边的枪声一直没停过，他忠实地执行了郭叔的要求，没有去舍不得子弹，要知道对于白石山游击队的战士来说，有时候子弹比命都还重要。

吴非不会理解到这些，白石山游击队还有着不少的队员连枪都没有，根本就不能和二马山不缺枪不少粮相比，打出了这么多子弹，大春现在的心都在滴血，今晚浪费的，绝对会让他心疼的两三天睡不着觉。

手榴弹起不了作用，伪军又跑了，吴非只得无奈地回到了碉楼二楼。

上去之后他发现，郭叔居然在木楼梯下面堆满了东西，鬼子睡觉的床给拆光了，床上的被褥也都被扔到了那儿，其他的什么桌椅板凳之类的也同样地被堆到了那儿。

“郭叔，你这是要做什么？”吴非不明白郭叔的这些举动。

“吃过烤猪吗？看你的样子都是没吃过的，味道很香哦！”

郭叔回答的牛头不对马嘴，不过还是让吴非猜到了他这样做的目的，这是要放火呀，只是砖石结构的碉楼，除去这些东西外，没什么能烧得着的，放这把火有用吗？吴非心里打了个大大的问号。

“还愣着干什么，去楼下找一切能烧着的东西，咱们今天烤几只猪玩玩。”

郭叔的笑意重新让吴非见识到了他的另一面，这哪还是那个二脚不出房门的郭叔呀，简直就是一个贪玩的小孩。

吴非和郭叔从一楼往上拿东西的时候，大春和三当家带了七八个人跑了进来，他们没受到攻击，不知道是不是吴非那几颗手榴弹起了作用，鬼子只忙着和白石山对射，完全放弃了岗亭到碉楼的这个方向。

“楼上有弹药和武器，先全部搬到岗亭那边去。”面对着三当家和大春的讶异，郭叔没有过多解释，只让他们抓紧搬运，时间不等人，这把火得尽快烧起来，天晓得鬼子的援兵什么时候就增援过来了。

吴非没心思帮着放什么火，他想到一个问题，这么多的鬼子伪军住在这个碉楼里面，一二楼却没看到半点粮食，他们靠什么生活下去，不可能每餐都是从城里送过来的吧。

带着这个疑问，趁着他们搬运武器弹药的时候，吴非重新下到了一楼，仔细地检查着，看是不是有什么遗漏掉的地方，可让他很失望，一楼真的只是伪军休息的地方，除去一圈大通铺之外，就只有那个木楼梯了。

一二楼都没找到他想要找到的东西，吴非便转出了碉楼，在门口的时候他突然间发现，地面上除去到岗亭的这段路很光滑之外，贴着碉楼的左边也是有着一条光滑的小路，其实应该算不上是路，只是被人踩的多了，就变的光滑了，成了小路。

延着这条小路，吴非只转了小半圈，就发现了碉楼墙面上有一扇门，门上挂着一把铜锁，在星光下还反射着些许油光。

走到近前，吴非居然听到门里面有着奇怪的、连续的响声，非常像是汽车发动的引擎响。他懒的撬锁，一脚就踹开了门，没了门的阻隔，里面的声音变的更大了。顺着向下的台阶，吴非发现这居然是个地下室，顶上吊着一盏灯泡，发着昏黄的光芒。地下室的左侧放着几个大油桶，油桶附近有着一台机器，正在不间断地轰鸣着；右侧那边则是盖着一张黄褐色的蓬布，掀开蓬布，映入眼帘的是码的像小山一样的麻袋和面粉。

“我猜的果然没错，原来都藏在这呀。”吴非很是兴奋，他将蓬布扯到地上，扛起一袋面粉就往外走去，临上楼梯时，又望了望那仍不停响动的机器，摇了下头，这玩意是干嘛用的，他真的是猜不着了。

上到地面上，吴非看到三当家他们已经把弹药箱全都搬到了岗亭那边，而碉楼内部已然冒出浓烟，看来郭叔已经点着火了，看来他极享受烤猪的这个过程。

“粮食！白面！这边有好多的粮食。”

吴非没兴趣看郭叔烤猪，他指着身后朝着大春和三当家他们兴奋地叫着，白面对于北方人有着无法阻挡的诱惑。

吴非不认识那台机器，但不代表郭叔不认识，他一进地下室就叫出了机器的名字：“发电机！”

“发电机是什么？”吴非问道。

“看到这盏灯了没？就靠着这台机器才能亮。”郭叔回应了吴非的问题，尔后走到了几个大油桶跟前，脸有愁容：“这些油怎么才能运的出去呢？”

第92章 鬼谷到访（上）

油桶最终还是没被运走，尽管郭叔有心想把发电机和油桶里的柴油带上二马山，但综合了其它的考虑，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

站在岗亭那里，吴非看见了他这一生都可能无法忘记的场景：浓浓的黑烟中，碉楼，碉楼顶上两串一直在射击的枪火，曳光弹道，听不懂的鬼子喊叫，最后都消失在那声震彻云霄的剧烈爆炸声和带着火光的蘑菇云中。这是郭叔点着了地下室的那几桶柴油，引发了不亚于几百斤炸药的爆炸威力，整座碉楼和着碉楼内的尸体还有碉楼顶上负隅顽抗的鬼子，一起变成了尘土和废墟。

…………

冢田领着鬼谷站在已经是一片狼藉的杨庄碉楼前，难得的没有震怒。

整座碉楼已被夷为平地，从废墟中被抬出的一具具的被烧成焦炭的尸体，已分不清是自己的士兵还是低下的皇协军，空气中弥漫着恶臭，硝烟还未散尽，废墟上还不时有着青烟冒出。

“大队长阁下，这应该是八路军主力干的，一般的反抗武装没有这个能力。他们很有针对性，不仅切断了电话线，还把这周边的公路都破坏了。”说话的是冢田从省城带来的心腹鬼谷。

“没听说过涞源境内有八路军的主力呀。”

冢田没吭声，倒是一旁的皇协军大队长钱二宝接过了话题，他不懂日语，不过边上的汉奸翻译告诉了他鬼谷刚刚说的什么。

“这么大的动静，不可能会做到一点风都不透，鬼谷君，钱桑，你们该发挥自己的能量了，我希望三天之内，你们能够查到并告诉我，这件事情是谁做的。”

冢田仍然很平静，说出的话也很平静，可在这个平静的后面，却是隐隐预示着即将有场狂风暴雨要来临。

“大队长阁下，往西几十里有个二马山的土匪窝，我想他们是应该知道，这件事情是谁做下的。”鬼谷不知道怎么地，突然间提起了二马山。

和冢田、鬼谷他们刚来不久不一样，钱二宝可是深知二马山是个什么样的所在，他是极不愿意去沾染那些可怕的恶魔，虽然有消息说二马山已被鬼子收买，但是他却不会相信，听到鬼谷提到二马山那边，他原本还想发表下意见，说这可能是白石山干的事情，现在他惟恐避之不及，闪到一旁，闭嘴不语。

“二马山？土匪？我记得你说过他们已经被收编了，怎么他们还没加入到钱桑的队伍中吗？”冢田疑惑地看向了鬼谷，有点质问的味道。

“大队长阁下，鬼谷认为，把他们编进钱桑的队伍中，并没有太大的意义，倒不如让他们继续留在山上做土匪，我们需要用到他们的时候，随时可以召用。就像眼下，他们肯定是知道是哪支武装攻击的皇军。”

冢田是何等精明之人，鬼谷一说，他便理解到了这样的用意。有着一支盘据在城外，熟悉了解城外各种势力的队伍，当然远胜于皇协军里多一个中队的兵力。

“鬼谷君，你的做法很对，我很欣赏。”冢田很满意鬼谷的回答。“你立即带部队前往二马山，询问结果并且要求他们协助铲除攻击碉楼的反抗武装。”

…………

郭叔没有要任何战利品，甚至是连根哥山哥他们打光的子弹都没让白石山补充，端掉了碉楼就是天大的喜事，二马山又不缺粮食弹药，何必要那些累赘的战利品，就算是要拿，几个人中间也就三当家和根哥山哥能扛重物，那又何必做这小家子器的事情呢。

累了一夜，吴非回屋倒头就睡，连衣服都没脱，更别说擦去脸上的血渍了。

这一觉直接睡到了中午，矇眬中听到有人砸隔壁的门，那可是郭叔住的屋子，也不知道是哪个胆子那么肥，敢这样敲门，等着他的肯定会是郭叔的喝斥，如果没预料错的话，郭叔此刻应当也在补觉呢。

吴非侧转了身子，又用手捂住耳朵，他还没睡饱呢，自然是不想被这敲门声给吵到。

“谁啊？活腻歪了是吧！”果然，郭叔被那砸门般的敲门声给惹恼了，怒骂着敲门的人。

“郭爷，我是韩其！您快起来，好多鬼子和伪军到隘口了，怎么办？您快给个主意吧！”

尽管是捂着耳朵，但吴非还是能清楚地听到二当家如连珠炮般的说话声。

鬼子来了？鬼子怎么会来？难道是昨晚的行动走漏了风声？不应该呀！逃走的伪军可是被大春的人一个不少地抓到，碉楼里更是不可能有活口，这风声从哪走漏的呢？

一听到说鬼子来了，吴非的疲累和瞌睡立刻消灭的无影踪，整个人从床上弹了起来，连鞋子都没穿，就跑到外间，打开了房门。

不单只吴非和郭叔被吵醒，小乐和小桐也打开了房门，两个人挤站在门口，静静地看着焦急的二当家。

“来了有多少人？”郭叔手上拎着他那支油光锃亮的长枪，身上的衣服和吴非一样全是血迹，显然也是没收拾就和衣而卧了。

“加上二狗子，起码有几百人。”韩其回应道，对于郭叔和吴非身上甚至是脸上的血迹，他并没有感到惊奇，山寨的人不知道郭叔和三当家他们昨晚干什么了，他却是一清二楚，只是没有参加也没有跳出来反对而已。

“这么多人？”郭叔有点意外，他也思索不到倒底是哪里出了盆子，才会把鬼子引到二马山。

“他们攻山了吗？”没等韩其说话，郭叔又问了一句，这句话其实是白问的，二马山不算大，倘若鬼子伪军开始攻山了的话，木屋这边肯定能听到枪炮声，而现在二马山一如往常的平静，足以说明鬼子伪军并没有发起攻击。

“那倒没有，姓赵的汉奸在隘口叫关，说涞源的鬼谷太君要上山见大当家的。”韩其回复了郭叔的话，末了还补了一句：“郭爷，那姓赵的汉奸认得小乐。”

二当家的意思很明确，除去小乐外，谁到山寨去见鬼子头都不合适。而小乐是全山寨都要守护的那个人，让小乐去见鬼子头好像也不行，无奈之下才会急匆匆地来砸郭叔的门，这个时候，也只有郭叔才能作决定了。

第93章 鬼谷到访（下）

从二当家韩其的话里，可以明确地知道，山下来的鬼子伪军并不是前来攻山，而是有着别的目地。那就说明，应该不是昨晚的事情曝露了。

既然是这样，那就用不着焦虑了，只是鬼子为什么会突然带兵到访，有些蹊跷。

“老二，你先把鬼子头请上山，让老三和阿根小山他们把自己收拾干净，还有让隘口的弟兄们谨慎一点，别和山下的鬼子发生不必要的摩擦。”

“那小乐这边怎么办？去还是不去？”

郭叔的安排算是比较妥当的，韩其自然不会有什么意见，不过他并没有说小乐去不去见鬼子头，这是韩其来的最主要的目地，当然得问清楚。

“去，不去不行。”郭叔回答道：“我会陪着小乐一起去，你先稳住来的鬼子头，我们稍微收拾一下就到山寨去。”

有了郭叔的这话，韩其便马上离开了木屋这，他虽然是山寨的二当家，但很多时候，还是以郭叔的意愿为主。

“吴非，等下你和小桐也一起去，充当小乐的随身护卫。”

吴非本来是不愿和鬼子有什么交集，可听到郭叔说是要他块当小乐的护卫，那根本就都不用考虑，必须要去。

郭叔一人在最前，小乐随后，吴非和小桐两人肩着枪并排跟在小乐身后，进到了山寨大厅里。

进去大厅后，吴非发现，大厅里面已经有了五六个人，除去二当家外，还有着两个鬼子军官，一个伪军军官，一个黑衣黑裤的汉奸。

小乐坐到中间的大椅上后，吴非和小桐便立在了她旁边，而郭叔则坐到了二当家的上手。

“郭大当家的，这位是涞源的鬼谷太君，今天特意上山来拜会。”

说话的是那个黑衣黑裤的汉奸，吴非和郭叔他们不认识，但小乐却是认得他，这人正是敲诈了她和根哥八百大洋的赵姓汉奸。进屋的时候她就已经看到这货在和鬼子嘀嘀咕咕，应当是在告诉鬼子她的身份。

听到赵姓汉奸的介绍，小乐起身冲那鬼子拱了下手，然后便坐了下来，眼睛直直地盯着那鬼子，和他对视着，没有半分畏怯。

赵姓汉奸是知道小乐说不了话的，见鬼子对于小乐的无礼很是不满，回头对他嘀咕了几句，然后便看到这鬼子脸上的神色好了些。

“这位是涞源皇协军大队钱大队长。”赵姓汉奸又向小乐介绍了那个伪军军官。

小乐不像吴非，她和郭叔一样，是深恶痛绝这些背宗弃祖、卖国求荣的家伙，不过当着鬼子的面她也不好使脸色，也朝姓钱的伪军头子拱了拱手，不过她没有起身，只是坐在椅子上拱手。

“请问鬼谷太君和钱大队长大驾光临二马山，所为何事？”

郭叔发问了，他没扳着脸，从省城回来后根哥告诉他，鬼子招揽二马山的意图，以及小乐和他的处理方法，他并没有觉得不妥。

赵姓汉奸把郭叔的话翻译给了鬼谷听，鬼谷听后也回了一堆日语，在座的人都听不懂，只得等着赵姓汉奸翻译过来。

“鬼谷太君问这位是谁？”姓赵的汉奸没有等郭叔回答，又接着说道：“昨天晚上，杨庄附近的皇军碉楼被不明武装袭击，请问二马山的各位知不知情。”

“在下姓郭，是郭大当家的叔叔。”郭叔强压着内心的厌恶，客客气气地回复：“杨庄皇军被袭击的事情，我们今天上午才有所耳闻，请告诉鬼谷太君，这事是白石山游击队干的，我们可以肯定。”

郭叔的回答很出乎小乐和吴非的意料，甚至是二当家和小桐也很讶异，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他那边。

“白石山游击队？”

姓赵的汉奸翻译完郭叔的话，鬼谷竟然用生硬的中文说出了这几个字。

吴非不明白郭叔为什么会直接就“出卖”大春他们，若不是这些日子一直跟随着他，知道他的为人和性情，吴非说不定会当场质问于他，甚至是不计代价和后果，将鬼谷和姓钱的伪军大队长击杀在大厅里。

“没错，据我所知，这已经不是白石山游击队第一次攻击杨庄的皇军了。”

郭叔没有去管顾吴非小乐他们几个的目光，回应着鬼谷的话。

“嗦嘎！死啦死啦地！”听完姓赵的汉奸翻译了郭叔的话后，鬼谷在椅子扶手击了一掌，口中也在骂骂咧咧，这句鬼子话大家都能听的懂。

“贵寨既然知道白石山游击队要对杨庄皇军不利，为什么不提早派人通知。”钱二宝手下的伪军在杨庄据点损失也不少，正在气头上，说这话时候，语气有点生硬。

“钱大队长，我刚才说过，我们也是今天上午才知道这事的，你告诉我，怎么样才能提前预知并报告给鬼谷太君呢！”郭叔正愁找不到借口给这卖国贼使绊子，自己送上门来，当然不会错过，钱二宝的语气不好，他的语气更不好。

“哼！”碰了个钉子，钱二宝很是恼火，可一想到这几年没少在二马山身上吃亏，他又生生地压制住了自己的怒火，侧转身子，不再说话。

“郭当家的，鬼谷太君问，你们知不知道白石山游击队的老巢在哪里？”

郭叔和钱二宝交锋的时候，鬼谷又和姓赵的汉奸说了一堆叽里咕噜的鸟语，然后再被翻译出来。

“当然知道，他们的老巢在赵家庄，不过上次皇军扫荡过后，那里就被放弃了，现在好像藏匿在白石山里。”

郭叔的回应再次让吴非他们大跌眼镜，前番“出卖”白石山游击队或许还有情可原，因为涞源境内有实力攻击鬼子据点的只有白石山游击队和二马山山寨，供出他们来只是为了自保。可现在，他竟然连赵家庄都给供出来，这已经不是自保的行为，反倒有点向鬼子邀功的嫌疑。

“你的，皇军的，朋友！”听完姓赵的汉奸的翻译，鬼谷冲郭叔伸出了大拇指，还用着生硬的中文夸奖着。

“多谢鬼谷太君的夸奖，这是二马山应该做的。”

郭叔完全无视了小乐吴非和二当家他们的反应，笑眯眯地回应着鬼子的话。

“郭当家的，鬼谷太君问你不能带领皇军前往赵家庄？”姓赵的汉奸再次翻译了鬼谷的话。

第94章 鬼谷的信任

郭叔将白石山游击队的大本营赵家庄说出来的时候，给吴非他们造成的震动不亚于白的一声惊雷。

前一个震动还没容吴非和小乐他们消化，接着又是一个让他们百思不得其解的震动来了鬼谷提出要求，让二马山引领并协助他带来的部队去攻击赵家庄。按吴非和小乐他们的想法，这肯定得拒绝，但是出乎意料地，郭叔居然同意了。

郭叔这是要干什么他不是和白石山的关系很好吗不管是伍队长在时，还是现在的赵大，对他都尊重和崇敬，他也是对白石山关照有加，这一刻怎么突然间就出卖了人家呢

带着心中的疑惑，吴非看向了小乐，没想到小乐也看向了他，而且眼神里也是带着疑问，看来她也是对自己的这个郭叔的举动完全不理解。

“老二，你集合一些人马，咱们给太君做个向导”

郭叔像是没发现小乐吴非包括韩其在内所有人的疑惑一样，还越俎代庖地替小乐下达了指令，不过他说话的时候，手似无意地做了几个动作。

鬼子汉们可能看不懂这几个动作是什么，小乐小桐和二当家他们几个却是一下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吴非尽管不懂他那几个手上的动作是什么意思，但长时间和小乐小桐在一起，让他也一眼就看出了郭叔的动作实际上是手语。

“是，郭爷。”

在郭叔没做这几个手势的时候，韩其的脸一直是沉的，他虽然对白石山游击队一直有着敌意，但在家国天下的大事上，他还是选择了和白石山站在一起，就像他平所讲的一样，自家兄弟关起门来怎么打架都行，但是别人家想来欺负，那就是不行。现在明白了郭叔的想法和这样做的用意以后，他立刻就转怒为喜，急匆匆地出了大厅。

鬼谷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消息，还“邀请”到了二马山土匪协助，让他甚是满意，二话没说，摘下了自己的配枪，把它当礼物送给了小乐。

对于小乐来说，她向来就不短枪，别说鬼子常会卡膛的王八盒子了，就是德国原厂的镜面匣子她都看不上眼，不过她没有把自己的不喜放到脸上，而是带着笑容，让吴非去接过了那和着枪一起的王八盒子。

二当家很快就集合了六七十人，都是山上较为瘦弱和年长的土匪，他们手中的大刀片子和梭镖特别亮眼，也有着部分拿枪的，枪也不是什么好枪，老筒、汉阳造占了多数，三八大盖和中正式是少的可怜，最好的应该就是唯一出现在队伍里的一陈旧的捷克式。

趁鬼子他们去到坪里的时候，吴非偷偷地问小桐“郭叔刚刚那几个手势是什么意思”

“赵家庄是空的。”小桐回答的很简练和小声。

“这些老掉牙的武器和大刀片子也是郭叔让拿出来的”吴非又问了一句，二马山的武器装备如何他可是门清得很，他也明白这是在向鬼子示弱，让鬼子失去对二马山的警惕。

“应该是吧郭叔先前的手势说了示弱。”小桐轻声地回答了吴非的话，他们本来就是走在最后，两人又离的近，说话的声音还很少，自然不用担心会被人听见。

或许是二马山土匪手上拿的家伙过于简陋，让鬼谷不太满意，他对着姓赵的汉叽里咕噜了一堆的鸟语。

“鬼谷太君说，你们的武器太寒碜了，剿灭赵家庄以后，他会从涞源给你们补给一批枪支弹药。”

在吴非和小乐他们几个的耳中，姓赵的说了这么多话，就这几句最好听。

鬼子居然会送枪这可真是意外之喜，虽然二马山并不缺武器弹药，但有谁会拒绝送上门的呢

“多谢鬼谷太君，替我多谢鬼谷太君。”郭叔的脸上像是绽开了一朵花，阿谀逢迎的样子像极了是个小人。

“恭喜郭当家的啊”钱二宝阳怪气地道了声喜。旁人不知道二马山是个什么所在，他可是一清二楚，面前这些土匪所持的武器装备绝对不会是他们常用的，从那斑驳的锈迹上就足以证明，这几年二马山可是没少让他的手下吃苦头，要说他们就是用这些恐怕连人都砍不动的大刀片子让他屡屡吃亏，那打死他钱二宝都不会相信，这其中肯定有着名堂，只是他猜不透而已。

钱二宝不是个笨人，他在涞源和河北混迹了这么些年，能够坐到这个位置上，当然有着其过人之处。没有当场戳破二马山骗鬼的把戏，就是他心里打的小九九，犯不着为了这个目中无人骄横的鬼谷，而把自己架到二马山的对立面。说不准哪天你鬼谷就走了，而自己却还是要在涞源地界上混，结下一个让自己寢食难安的敌人，傻子才会这样做。

小乐和吴非他们留在了山上，郭叔不可能会让他们跟着，他和二当家亲自领着这几十号弟兄充当了鬼子伪军的领路人和先锋。

尽管郭叔已经用手势告知了赵家庄已经是空了，但小乐还是不放心，吩咐了才跟着三当家出来的山哥抄近路去赵家庄报信，她还特意交待了山哥，如果在赵家庄没找到大他们，就去白石山寻，一定要亲口告诉大鬼子来了。

这一下午的时间，小乐都有些心神不宁，吴非知道，她这是在担心郭叔和二当家还有那几十号弟兄的安危，他没有去开导小乐，因为他觉得，小乐作为山寨的大当家，必须得尝试着去学习如何管理山寨，尝试着自己去面对任何可能出现的状况。

到了傍晚的时候，郭叔和二当家他们领着弟兄们回山了。赵家庄那里早就空无一人，鬼子除去将村子给烧光外，并没有捞到任何好处，只是可惜了村外的那些麦田，长势那么好，可全都让暴怒的鬼田下令全部糟蹋了，二当家韩其说起这些的时候，还在咬牙切齿着，怪自己不该把鬼子带过去，祸害了这么多的粮食，这些粮食可都是大他们从二马山借过去的种子，夏收以后要还回来的，现在被一把火给烧光了，白石山拿什么来还。

过了两，鬼谷果真派人送来了一批武器，几十支崭新的还封着黄油的三八大盖，还有着两歪把子，子弹更是二十余箱，除此之外，还有着几千斤的粮食。这个意外之喜，让二当家他们笑得合不拢嘴，调笑着说这鬼谷真的把二马山当自己人了。

倒是郭叔和吴非心里在苦笑，得到鬼子信任也不见得是件好事，恐怕他们以后会把命令指挥二马山当成家常便饭。

第95章 又被端了碉楼？

从郭叔那里，吴非总算是了解到了，他为什么要去替鬼子引路，原来端掉杨庄碉楼的时候，他就已经和大春商量好了，放弃掉赵家庄。究根到底，还是因为不管是白石山游击队，还是二马山山寨，现今都不是鬼子的对手，就算两处联合起来，恐怕也占了不什么偏宜。而杨庄碉楼被毁，鬼子那边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与其把二马山一起拖进来，还不如让白石山一力承担，大不了就先放弃掉赵家庄呗。

这是大春先提出来的，拔杨庄碉楼，他只耗费了一些弹药，手下的战士没伤到一个人，比起前番独自攻击杨庄碉楼，结果太过于美妙。更重要的是，郭叔他们把所有的缴获全都让给了白石山，哪怕是吴非想扛包面粉上山，都被他斥责了。这对于大春和白石山游击队来说，可是份天大的人情，连番几次二马山都倾力相助，那担点损失又算得了什么呢？赵家庄暂时被放弃，又不是永久放弃，总有一天，他大春和白石山游击队会重新回来，重建后的赵家庄肯定会被现在更好。

鬼谷带领的部队在赵家庄附近游荡了半个月，也没能找到白石山游击队，这期间果然如郭叔和吴非所料，鬼谷隔个两三天，便会派那姓赵的汉奸过来，让二马山派人一起参与搜索。

最后的结果还是一无所获，恼羞成怒的鬼谷做了件天怒人怨的事情，他不仅烧光了赵家庄附近的麦田，连白石山周边的麦田也一并烧光了，他的用意很恶毒，断绝白石山游击队的粮食来源，逼着白石山游击队从山里走出来。

鬼谷的本意肯定是达不成，但却歪打正着地得到了他想要的效果。麦田被烧，无粮可收，半个涞源的老百姓都将没有生活来源，失去生存的能力，这比起鬼子扫荡和围山，更像个噩梦。

这个道理小乐未必会明白，但对于郭叔和穷苦人家出身的吴非，却是再清楚不过，或许这头一两个月，老百姓们会支撑下去，可时间一长，任谁都会耗不了。

鬼子走后，二马山又重新恢复到了以前的状态中，稍微不同的是，郭叔和二当家三当家商议过后，开始控制山上的粮食消耗，后山的菜地也扩大了不少。

吴非不用操心山上的事，和着小乐小桐她们练习枪法，和着根哥山哥他们练习近身格斗，向郭叔学习着使用短刃的方法。他对于枪支有着与生俱来的优良感觉，尽管才摸枪半年左右，但是他的枪法，对枪的熟悉程度，已都不是小乐小桐所能比拟。近身格斗也从一开始被根哥山哥当猴溜，到后来能和他们对打，现在成了根哥和山哥两个人联手都对付不了他，倒不是说吴非身手已经好到这种地步，只是因为吴非深得郭叔的“真传”，下手很是“狠毒”，甚至连捣阴挖眼这种下三滥的手段都使上，而根哥和山哥念及到小乐，哪敢同他一样使出这些不要脸的招术，自然是奈何不了他。至于怎么样才能使好短刃，起先是吴非缠着让郭叔教他，郭叔也只权当消磨时间，教了他几个小方法，没料到吴非领悟力极强，只揣摩了一小会儿，便很快掌握了这些方法，这让郭叔有些吃惊，要知道他自己玩刀练刀是下过苦功的，这几个小方法小窍门也正是他从无数次练习和实战中摸索出来的，哪里像吴非这样玩玩耍耍就学会了，郭叔不是个食古不化之人，吴非爱兴，他也不掖着藏着，把一身所能都倾囊相授。

也亏得有郭叔这个严师，有小乐小桐两个好同伴，还有着根哥山哥两个称职陪练，再加上他自身的刻苦，使得吴非在短短的时间内练就了一身的本领，现在的他只缺乏些历练和经验，不过影响不大，随着年龄和见识的增长，这个不足很快就会自然而然地消失。

不知不觉间，时间已经是来到了六月下旬，天气越来越炎热，毒辣的日光仿似是要将地表上的一切生物都给烤熟一般，后山菜园边上家属种的几块小麦田已然金黄，到了收割的季节。

正午日头太毒，吴非难得的没有跑出去训练，陪着小乐躲在木屋边上林子的荫凉下发愣，郭叔则更加干脆地在两根大树中间搭了个吊床，躺在上面呼呼大睡，惟有小桐像个孩子似地闲不住，一会儿凑在小乐身边看她和吴非发呆，一会儿又是扯根草去挠郭叔的耳朵和鼻子。

吴非很享受这样的时光，郭叔、小乐和小桐待他就像一家人，他很愿意以后的日子都能像这样过的惬意，这中间的某一刻，他甚至还想着替萍姐和小四报完仇以后，便在二马山上安家，和小乐小桐他们一起娶妻生子，三家人一起好好孝敬郭叔。

正憧憬着往后的美好生活时，一个五大三粗的家伙不合时宜地走进了林子，看到吴非他们几个后便大声叫嚷着：“难怪屋里没人，都跑这来躲热气了。”

“三爷，你把郭爷给吵醒了。”小桐笑嘻嘻地看着往这边走来的三当家柳云彪，顺便栽了个赃给他，郭叔明明是她用草根挠鼻子搞醒的。

“醒了正好，醒了正好。”三当家咧着嘴在笑：“郭爷，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

“老三，你咋咋呼呼地做什么？想睡个午觉都让你给搅了。”被吵醒后郭叔有些不快。

“郭爷，你先听完我的好消息再睡吧。”三当家走到吊床跟前，盘腿就坐到了地上，他脸上全是笑容，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你能有什么好消息！是不是鬼子又送粮食来了？”郭叔白了他一眼，把身体侧了过去，躺在吊床上背对着三当家。

“我才看不上鬼子那点东西，若不是郭爷您和老二拦着，我早就和狗娘养的鬼子翻脸了。”三当家这倒说的是实话，每次鬼子或汉奸来，他都走的远远地，原因就是怕自己会克制不住，动手杀了他们。

“有屁就放，别碍着我睡觉。”郭叔睡意正浓，压根就不想和三当家磨舌头。

“郭爷，山下来消息了，昨晚鬼子上庄的碉楼让人给拔了。”

“什么？上庄据点被拔了？谁干的？”郭叔从吊床上弹了起来，连着问了三个问题。

第96章 独立团来了

听到三当家说鬼子上庄碉楼被端了，郭叔惊的从吊床上蹦了起来。

和杨庄这儿是个村庄不一样，上庄虽然也挂个庄字，但却是个大镇子，而且是位于涞源县城的上方，离县城比要杨庄碉楼近得多。

上庄碉楼其实不应该叫碉楼，它应当算是一个比较大的据点，驻扎的鬼子伪军远多于杨庄碉楼。

可就是这样一座有着牢固工事，还有着重兵驻守的据点，居然会在一夜之间被端掉了，并且让县城的鬼子没来得及去支援，这得用到多少兵力和武器呀。涞源境内的反抗武装，除去白石山游击队和二马山山寨外，谁能有这个本事去打上庄据点？再说了，就算合两处的兵，再由郭叔亲自指挥，恐怕打上庄据点，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正是由于太清楚涞源境内的形式，郭叔才会从吊床上蹦起来，一连甩出了几个问题。

“千真万确，上庄据点被人拔了。”三当家还在兴奋之中，就好像这事是他做的一样。“山下的弟兄回报，昨晚上庄那打的可凶了，好像还动炮了！”

“炮？不可能吧！离县城这么近，动炮那不是明摆着帮鬼子搬救兵吗？再说了，整个涞源，除去鬼子伪军和我们外，谁能有炮。”郭叔不太相信，毕竟耳闻的事情，不能太当真。

“上庄镇不是个小镇，许多乡亲们都听到了炮声，我们派在山下的兄弟也说可以确认，昨晚上庄据点那边响炮了。”

三当家咬死了有炮，可郭叔仍是不太相信，有几个老百姓能分得清炮弹爆炸和炸药包爆炸的声音。

“是谁干的一点风声都没有吗？”郭叔没和三当家纠结在在没有炮上面，他最想知道的是，有哪支武装进入到涞源境内了，能够速战速决地端掉上庄据点，说明着这支武装的战斗力很强。

“郭爷，你故意的是不是？明明就知道，还装糊涂。”三当家的话说的有些奇怪，看郭叔的眼神也有些奇怪。

“我知道？”郭叔反问了一句，没等三当家回答，他像是突然间想到了什么一样，惊问道：“难道是刘大春上次所说的分区独立团进来了？”

吴非上次没参加大春他们借粮的会见，自然不知道分区独立团这件事情，他见郭叔惊讶和三当家兴奋，便轻声询问身边的小桐：“郭叔他说的分区独立团是什么？”

小桐摇了摇头，她也没参加上次的会见，自然也和吴非一样毫不知情。

“是的，郭爷。刘大春没有骗我们，八路军涞源分区独立团真的进来了。”

他们两个在旁边嘀嘀咕咕，三当家和郭叔也没停止交谈，他那口大嗓门像个鸭公一般，非常的好认。

“太好了，独立团来了，以后咱们二马山用不着仰仗鬼子的鼻息生存了。”从郭叔的话里，就能听得出，这段时间是多么地窝火憋屈。

“郭爷，你的意思是，咱们即刻就和鬼子翻脸吗？”三当家从头至尾就反对讨好鬼子，要不然每次鬼子和汉奸来，他就不会借故离开。

“翻脸？哼！”郭叔的神情异常的严肃，他哼了一声，说道：“鬼子有什么脸，何谈翻脸二字！咱们二马山生来就是鬼子的死敌，以前是，现在是，将来也是！”

“那您的意思？”三当家没听明白郭叔话里的意思，疑惑地问道。

“先等等看，如果我猜的没错，这几日刘大春便会带着独立团的人上到咱二马山来。”

郭叔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更是让三当家云里雾里地摸不着头脑，问道：“上二马山来？他们上咱二马山来做什么？”

“还人情呀！”郭叔大笑着重新躺回到吊床上，再也不理会三当家。

三当家没听懂郭叔的话，吴非确是一下子就明白了，郭叔之所以会断定分区独立团的人会上山，原因很简单，抛开还人情不说，就现在的局势，联合起战斗力不弱的二马山，对初来乍到的独立团是迫在眉睫必须要做的事情。

一切都像是被郭叔设定好的一样，三天后的清晨，隘口那边就派人来报：白石山游击队的伍队长和赵大春领了两个人，要见郭叔和山寨几位当家的。

这次，郭叔领着小乐、二当家韩其、三当家柳云彪还有吴非、小桐和根哥、山哥他们一起下到了隘口，把伍队长他们迎了上来。

途中，伍队长向郭叔介绍了和他一起来的那两个人的身份：分区谭书记，独立团石团长。

二当家对于共产党人向来不喜，只是碍于郭叔和小乐，不得不跟着下山去接他的“仇人”，上山的这一路上，他眼睛一直鼓的圆圆的，几次都想找个岔子开溜，可都被郭叔给瞪了回来。

在大厅分宾客坐下以后，伍队长就先开口了：“几位当家的，昨日赵队长向谭书记和石团长汇报工作的时候，提到了两件事情，一件是贵寨慷慨借粮赠粮，使得白石山游击队的战士和乡亲们得以顺利度过饥荒；另一件则是贵寨和白石山游击队携手一起端了杨庄碉楼的壮举。所以，今天我们石团长和谭书记特意带着我们前来来拜谢各位。”

“都是中国人，都是抗日的武装力量，这些都是我们应该做的，谈不上感谢，倒是石团长和谭书记二位莅临二马山，使得鄙寨蓬壁生辉，感谢的应当是我们才对。”郭叔以前是师长身旁的副官，这样的场面话，他说的很溜很顺畅。

“郭当家的，你太客气了，谭某可是早就久仰了二马山各位英雄的大名，只是一直没找着机会前来拜会，还请见谅。”谭书记说完这些后，又扭头对坐在他旁边的石团长说道：“老石，其实你也应该感谢感谢二马山的诸位当家的，他们可是送了你一个连的武器。”

“谭书记说的没错，石某是得好好感谢感谢诸位。伍连长不止一次地跟我提过，若不是二马山的诸位仗义相助，他和白石山游击队恐怕早就被鬼子给吃掉了，他们若都牺牲了，那我从哪给独立找三连去。”

石团长和谭书记像是在唱双簧，不过在郭叔他们几个的耳里，却是十分地受用，没有人会不喜欢听好话！

第97章 无尽的骚扰（一）

一番场面话之后，石团长和谭书记便婉转地告知了二马山众人他们的主要目的。

要夏收了，尽管赵家庄周边几个村子的麦田都让鬼子付之一炬，但整个涞源还是有着许多等待收获的粮食。按照前两年的规律，鬼子每到夏收和秋收的季节时，都会发动大规模的扫荡和抢收，今年应该也不会例会。独立团选择在这个时候进到涞源，原因之一就是要阻止鬼子把老百姓的粮食据为己有。

“各位当家的，这两年涞源的乡亲们生活的如此艰难，根本就在于粮食都让鬼子伪军抢了，这些泯灭人性的豺狼，才不会顾忌老百姓的死活。今年，我们一定不能再让鬼子得逞，不给一个狠狠地教训给他们，他们就不会知道这片土地真正的主人是谁。”谭书记是涞源分区的书记，对于鬼子每每在夏收秋收的时候扫荡抢粮是恨之入骨，可偏偏又无可奈何，现在有了独立团这支八路军主力在，说话的底气都硬了许多。

“涞源的鬼子容易对付，有贵军独立团在，他们占不了上方，可是若动静惹的太大，把保定甚至是河北的鬼子都招来了，那对涞源的乡亲们可就真的是灾难了。”

郭叔这算是泼了一盆凉水，二马山上的人尽管现在落草为了寇，但他们都是在正面战场上和鬼子真刀真枪地硬拼过，知道鬼子联队旅团师团级的大部队，可不是小小的涞源守备大队可比拟，倘若真引起更大的鬼子头注意，对整个涞源来说，都不是件好事。

“郭当家说的，一直都在我们考虑之中，也正是我们顾忌的地方。”石团长身上的气质和郭叔很是相近，都是和蔼可亲的那种人，说话的时候也有种让人愿意倾听和接近的感觉。

“那二位可有想到什么好的办法？”现在坐在对面的是朋友，不是敌人，郭叔没拐弯抹角，也没有去顾忌什么该问不该问的。

“想倒是想到了一个办法，不过还得请二马山各位一起协助才行。”

从石团长的话里，吴非听出了一层意思，他没说这个办法行不行的通，而是直接请让二马山的一起协助，说明着他有很大的信心，既能遏制住鬼子扫荡抢粮的行为，又不会过于激怒鬼子。

“石团长，谭书记，郭某也想到一个点子，不知道是不是和二位所谋相同。”郭叔没有说要听石团长他们的办法，反而讲出了自己也有办法，这让不甚了解他的石团长和谭书记甚为惊喜，他们二人其实都已经猜到，郭叔所说的点子应当是和自己的办法差不了多少。

“那请郭当家的先说。”石团长笑眯眯地做了个请的手势。

“还是我们一起讲出来吧，我料想咱们应当是想到一起去了。”郭叔脸上同样是带着笑意，也同样伸手作了个请的手势。

“骚扰！”

“骚扰！”

当石团长和郭叔两人异口同声地讲出这两个字的时候，把大厅，的一众人都惊呆了，当然，得把谭书记和吴非排除在外。谭书记和石团长商议过此事，他知道并不意外，倒是吴非，他能猜到这个答案，真的算是天份。旁人可能没在意跟着小乐小桐站在郭叔身后的他，可小乐和小桐她们却是清楚地听到了他在郭叔和石团长说出这两个字之前，先轻声讲了出来。待到听到郭叔他们说出一样的答案后，小乐和小桐就更为惊讶了，把目光都投到了他身上，连郭叔也扭头看了他一眼。

“哈哈，果然是英雄所见略同啊！”石团长爽朗大笑着，郭叔也陪着笑了几声。

“你是怎么猜到的？”

小桐和小乐两人没去关心郭叔和石团长又在讲什么，而是挨到了吴非身边，轻声地询问着。今天来的是白石山的人，小乐没再往中间的大椅上坐，而是和吴非小桐一起站在了郭叔的椅子后面，这样的场合她生性就不爱参与，倒是对吴非能准确猜中很感兴趣。

“很简单呀！”吴非乐于把自己的想法分享给自己最好的两个伙伴。“按现在牌面上的实力，石团长的独立团，赵大春的白石山游击队，还有谭书记分区的其他队伍，加上咱们二马山山寨，已然有了和涞源鬼子一较高下的实力，只要运筹得当，歼灭他们也不是不可能。可是，咱们不能这么做，因为把涞源的鬼子给歼灭了，尽然会引来更多的鬼子，咱们对付一个涞源城的鬼子是没问题，但是当来了相当于两个涞源城的鬼子，甚至是三个涞源城的鬼子，十个涞源城的鬼子，那该怎么办？”

“你们也见识过鬼子的凶残，倘若真的来了这么多鬼子，那咱们是肯定挡不住的，独立团还有我们二马山，都得灰溜溜地逃出涞源，我们一走，鬼子找不着咱们，自然会拿老百姓撒气。”

“所以说，歼灭涞源下乡扫荡抢粮的鬼子伪军是下下之策，而上策自然是让他们分不出身来组织扫荡抢粮，怎么样才能阻止他们呢，唯一的办法就是骚扰，无尽的骚扰。”

吴非的一番解释，让小乐和小桐茅塞顿开，两人看他的眼神都有些崇拜的光芒。

“郭当家的，各位当家的，大春向我和谭书记详细汇报过杨庄碉楼一战的细节，郭当家的和二马山各位英雄的本领和胆识，让石某和谭书记深为佩服，所以在此斗胆相请，希望贵寨能助一臂之力，帮着我们一起拖住鬼子，让乡亲们有时间把粮食收上来。”

吴非给小乐她们解释的时候，石团长那边也在和郭叔他们说话，言词十分诚恳。

“石团长，谭书记，就算你们不来这一趟，郭某和二马山也会釆取这个办法，所以担不上请求两个字。”

郭叔没有狂言，三当家忍奈不住，他何尝不是在受着煎熬，如果独立团不来，他真的会去和赵大春商议，一起去骚扰拖住鬼子。

“以前我常听人家说二马山是土匪窝，可现在我要说，这样的土匪窝，涞源再多有几个该多好啊！”谭书记有些动情，他以前对二马山是有看法的，随着救援并赠枪给白石山游击队，再协助白石山游击队端杨庄碉楼，他的看法就随之改变了，到了现在，他巴不得二马山山寨马上成为队伍上的人。

第98章 无尽的骚扰（二）

双方商议如何配合着骚扰用了一个下午的时间，临近傍晚的时候，石团长他们要告辞下山，郭叔哪肯这样就让人家走，吩咐三当家的去准备饭菜，硬是拉着他们喝了半夜的酒。

石团长他们没有推辞，毕竟二马山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土匪窝，而是一支重情重义、有血有肉的抗日武装。

吴非和小乐在他们开始商议具体的行动计划时就返回了木屋，与其在那傻站着插不上嘴，还不如回去休息。

二当家先前是一直抗拒和共产党的人打交道，可几循酒过后，他对石团长几人改观了不少，特别是和赵大春两个人斗酒斗到最后，居然光着膀子搀扶着称兄道弟。

白石山游击队要照顾缺衣少粮的百姓们，生活条件自然是好不了，酒那更是想都不敢想，哪比得了二马山的这顿欢迎宴，不仅让大春和伍连长大快朵颐，连谭书记和石团长也放开着在吃喝，这也只是因为二马山确实是真正的友军，换作其他的地方，肯定不会这么失态。

郭叔喝的酩酊大醉，是根哥和山哥架回来的，他好久没这么高兴了，自从国军全面逃离河北以后，他就很少这么兴奋过，小乐知道，他这是因为身边有了一支正规部队，二马山不再是支孤军，不再会是以弹丸之地区区兵力去面对穷凶极恶的鬼子，而高兴而开心。

第二天吴非和小乐小桐晨跑回来时，郭叔已经做好了早饭，在厨房里等着他们回来。

“郭爷，你会喝酒呀，我一直都以为你是滴酒不沾的呢。”馒头都没能塞的住小桐的嘴，边吃边问，因为嘴里食物的缘故，话讲的有些含糊不清。

“呵呵，算是吧。”郭爷慈爱地看着三个小辈，眼神中是满满的怜爱。

“郭叔，昨天你们聊了一个下午，都谈了些什么呀？”吴非不像小桐那么无礼，他是咽下了口中的食物以后才发问的。

“打鬼子。”郭叔话说的很平淡也很简洁，回答完吴非的问题后，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反问了一句：“昨天你是如何猜到我们的办法是骚扰？”

“我知道，我知道。”没等吴非回答，小桐抢先插话了，她得意洋洋地把吴非昨天解释给她和小乐听的一五一十地复述出来，这是她的长处，经常当小乐的传声筒，让她的记性要比一般人好很多。

“你这个年纪就能看透这些东西，真的是难得。”郭叔夸了吴非一句，接着又说道：“今天你们就别训练了，好好休息，晚上咱们下山溜个弯去。”

郭叔口中的溜弯，当然不会是真正的溜弯，吴非和小乐都明白，郭叔这是要带他们去“干坏事”了，只有小桐天真的以为是真的去溜弯，她还很兴奋：“郭爷，你太好了。”

…………

郭叔带下山“溜弯”的不只吴非小乐和小桐，三当家领着山哥和根哥早早地就等在隘口了，这次他们没有扛机枪，人手一支长枪，每人腰间都还挂着两个手榴弹袋，每袋四枚，两袋拢共八枚手榴弹。

到了此刻，小桐才明白，郭叔根本就不是下山“溜弯”，这分明是要去打仗。她责怨地看向小乐和吴非，却发现这两个家伙都抿着嘴在偷笑。

一行七人顶着月光行走在小路上，山间时有时无的轻风抚过满是汗滴的面颊，让人很是舒爽，四周的蛙叫和着某些虫子的声音，还有着他们的喘气声，就似是夏夜里的乐曲，驱走了赶路的疲惫。

走了约摸一个半钟左右，尽管还是在山间蜿蜒曲折的小路上，吴非也知道了郭叔要带他们去的地方。

走马驿。

那个让自己挨了两颗子弹，身上留下两个弹孔伤疤的地方。

不仅猜到了去处，吴非还猜到了郭叔为什么要选择来走马驿：替他打开心结。从小桐的嘴里，吴非不只一次地听到，郭叔会担心他战场上的表现，所以打杨庄碉楼的时候，他亲自陪着吴非去，既是在教他，又是在观察他。

哪怕是吴非在杨庄一战中，表现的那么好，可郭叔还是会担忧他，怕他以后一个人出去的时候，会因为曾经的两记枪伤而瞻前顾后，失去理智清醒的判断。

吴非明白郭叔的苦心，也没有点破他，只是有点替走马驿王家担心。自那次被二马山洗劫了以后，就一落千丈，再也没有往日的威风，一家子女人老少只能守着不剩多少的微薄家产渡日。

郭叔选择走马驿，难不成让自己去王家欺负那些孤寡老少？吴非晃了几下脑袋，他不可能去做这种事，以前不会，现在也不会，将来更不会。

走马驿是个大镇子，以前就驻有一个排的伪军，王家出事以后，钱二宝怕自己的这一个排给人生吃了，便多塞了三个排过来，还请求冢田往走马驿派兵，也正好鬼子那边需要在七处碉楼的公路线上安排两个补给点，冢田便同意了钱二宝的请求，在走马驿设立了一个据点，安排了一个小队的鬼子兵入驻。

这些情况吴非不知道，可是郭叔却很清楚。他把走马驿选作骚扰的第一个地点，虽然有要帮吴非解开心结的意图，但更多的是因为对这熟悉，且离二马山较远，不会把鬼子的注意力引到二马山去。

月明就会星疏，走马驿安静的有些可怕，慑于鬼子伪军的淫威，老百姓早早地就熄灯休息了，镇子里连声狗叫都没有，原因很简单，有着四个排的伪军在，狗哪里还能存活，都进到他们的肚子里了。

镇子外面，郭叔稍稍地布置了一下：小乐小桐山哥三个人留在镇外，找处视野开阔的地方隐蔽起来，她们的任务是接应；吴非和根哥的任务是打冷枪，负责干掉伪军或者是鬼子哨兵；三当家的任务是丢手榴弹，他块头大力气大，扔手榴弹扔的远。郭叔自己的任务则没说出来，没人会去问他，都太了解他的个性，清楚他的本事。

分散开以后，和根哥三当家一起猫进镇子后，吴非突然小声嘀咕了一句：“要是有人能在鬼子和伪军的营地放把火，那就再好不过了。”

根哥和三当家愣了一下，吴非这是在暗示他们郭叔一个人走的原因。

第99章 无尽的骚扰（三）

走马驿鬼子和伪军的营地在镇子的中间，如果要去攻击占据它，难免不会殃及池鱼，镇子里的百姓肯定会受到波击，可今晚吴非他们并不是要吃掉鬼子，目地只是骚扰骚扰，并不打算和鬼子发生大规模交战，这样的担心可以忽略不计。

不出意料，值夜哨的还是两个伪军，相比冬夜的寒冷，夏夜的蚊虫更让人无法忍受，远远地都能听见这两个家伙的巴掌声，他们在不停地打着蚊虫呢。

如果吴非能够选择的话，他真的不愿意朝同为中国人的伪军开枪，可每每都会因为迫不得已地原因开枪，就像现在，如果不朝他们开枪，哪只能冲到鬼子营房去，那肯定是不现实的。

不过，吴非也没打算要了他们的命，至少他瞄准的那一个，是没瞄在致命的部位。

“吴非，等会儿我们开完枪后不能走，掩护一下三爷，你一定要注意自己的安全。”根哥可是和小乐一起去省城抢药的，知道小乐非常的在意吴非，而且他受伤的地方就是走马驿，可不能让他在自己边上，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

“好，我听你的。”根哥可以算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这段时间又和山哥一起当陪练，感情比刚上山时要很好多。

“你们两个娘们叽叽的在干什么？开枪打了那两个看门的呀！”三当家有些不耐烦了，他右手上抓着两枚手榴弹，后盖已打开，拉火也被抓到了手上，这是随时都能扔出去的结奏。

“要不要稍微慢点？郭爷那边可能没那么快准备好。”根哥弱弱地问了声，他平素是和三当家走得近，但到底还是手下。

“你什么时候见过郭爷需要人等的？两个邋遢货，快开枪，不开我扔手榴弹了哈。”三当家这次连吴非也给骂了进去。

没人会去和他计较，这个三当家虽然是五大三粗，也经常会口不择言，但是二马山上的所有人都知道，他是刀子嘴豆腐心，心地很是善良。

没用三当家再催促，根哥和吴非俩一前一后开了枪，根哥的那一枪击中的是左首那个伪军的头部，一枪毙命，吴非稍慢了半秒左右才开枪，这是他故意为之，他有心放过那个伪军，所开的这一枪只打中了右首伪军的大腿。

根哥见他没打死那伪军，正要补枪，却被吴非给拦住：“哥，放他一马吧。”

“怂包！”

也不知道三当家这两个字骂的是谁，反正他讲完这两个字以后，就把手里的两枚手榴弹先后给投了出去。

从开枪的位置，也就是他投弹的位置，到伪军哨兵所在的营门口，至少有百来米远的距离，一般人也只能扔个半程左右，可三当家却是直接扔到了门口，可怜那个被吴非击中大腿的家伙，没被枪打死，却死在了三当家的手榴弹之下。

从根哥首先开枪，到三当家的手榴弹炸响，顶多只有五六秒的时间，原本异常沉寂的镇子立刻就喧哗起来，特别是鬼子和伪军军营这里，哨子声，叫喊声，还有着乱枪的声音，简直就混成了一锅粥。

按照吴非的预计，从响枪到鬼子伪军冲出营门，至少要两分钟的时间，可没想到，不到一分半钟，就有着几个鬼子兵当先闯了出来。

三当家见不得挑在枪口上小膏药旗的那团红，没等吴非和根哥开枪，就先投出了一枚手榴弹，口中还在骂骂咧咧：“有什么好骚扰的，直接带兵来干掉他们不更好么！”他这是在发泄心中的不满，。

手榴弹空中飞行的时间里，根哥和吴非各自开了一枪，都准确地命中了目标的致命部位，杀鬼子吴非从不会手软，但不代表他有根哥和小乐那样的爆头爱好，那些从创口中流出的红的白的豆腐渣模样的东西，每次见到都让他有种恶心作呕的感觉，所以他大多数都会选择射击敌人的左胸。

两个鬼子刚被击中，其余的鬼子条件反射似地就全都趴到在地，这是他们军事素养的表现，受过日军陆军操练大典训练过的士兵，在受到攻击的第一时间都会是同样的动作，可就是这个动作，恰恰好要了他们的命，手榴弹爆炸的碎片如同被惊到的马蜂一般，将他们笼盖在杀伤范围内，每个人身上或多或少都钻进了几块弹片，运气好的自然是受伤，运气不好的当场就丧命。

没出来的鬼子慌忙在营门口寻找掩体，开始朝吴非他们这边还击，拖着曳光的子弹似一道道璀璨的流星，可是除去好看外，并不能对吴非他们造成伤害，因为在三当家扔出手榴弹之后，他们已经离开了开枪之处。

鬼子伪军在后追，吴非三当家和根哥在前面跑，他们有太多的机会可以摆托鬼子伪军，可偏偏却在即将要失去踪迹的时候又跑阳来开两枪，扔个手榴弹，像溜猴一般地引着鬼子在镇子里镇子外打转，就是没有往小乐他们隐伏的那片地方去。

这是吴非的主意，他要给郭叔创造放火的机会，三当家却是很不赞同，要依他的话，堵在鬼子伪军的营房门口最好。

小乐很是焦急，镇子里的枪声此起彼伏地响着，还不时夹杂着爆炸声，可还是没有看到吴非他们出来，从枪声中听得出，他们似乎是在和鬼子打圈圈玩。从发现郭叔的目的地是走马驿时，她就很担心，毕竟吴非可是在这受过重伤。

小乐在考虑着，自己是不是要进镇子里看看，强烈的担忧让她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连小桐在旁边的安慰也全然无用。

“火，起火了！”

山哥忽然间惊呼起来，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小乐见到镇子最先响枪的那一片腾起了火光，起先只是一团黄黄的火光，很快就变成了橘红色的冲天大火，镇子上空的夜空都被这冲天大火给染红。

突然燃起的大火，终于是阻止了吴非他们溜猴的游戏，鬼子和伪军发现了他们调虎离山的意图，不再和他们纠缠，全都返回去救火，营房可不只住宿一个用途，那儿还存着大批的粮食和武器弹药，如果出问题了，那责任和麻烦就大了。

第100章 无尽的骚扰（四）

火确实是郭叔所放，吴非他们牵制住了鬼子和伪军的注意力，使得他放火进行的很顺利，若不是一个人的力量实在有限，他真的能把鬼子伪军的营地烧个干干净净。

他回到镇子外约定的地方时，时，三当家、吴非和根哥都还没回来，只有着焦急盼望的小乐她们。他有点惊奇，按说吴非他们不应该还没有回来，尽管在镇子里的时候，郭叔就已经发觉吴非他们几个在带鬼子他们转圈玩，危险归危险，但以他们几个的身手，又是在夜晚，鬼子伪军们是拿他们没办法的。也有另外一种可能，那就是这三个家伙没玩尽兴，继续去找鬼子麻烦去了。

以三当家柳云彪的个性，这种可能性非常的大，倘若他真的又去了，吴非和根哥是阻拦不住他的，想到这里，郭叔叮嘱小乐他们三个，让他们继续隐伏，准备随时接应，他自己则进镇里去找他们。

才走出几步路，鬼子营地的方向突然传来几响爆炸声，郭叔能够清晰地辨别出，正是己方手榴弹爆炸的声音，他的心立刻安稳了下来，知道自己的判断没出偏差，这三个家伙果然又返了回去。

既然能够确信三当家、吴非和根哥没事，他便返身走了回来，在小乐身边轻声说了句：“他已经今非昔比，你用不着太过于焦虑。”

小女孩被长辈瞧破了心思后，有些羞涩，她收起了架着的枪，拉着小桐走到了一处草丛后面，躲了起来，山哥是负责小乐安全的，得到郭叔的示意后，跟着往草丛那边走，还没到跟前，就听到小桐远远地警告：“我们在方便，你别跟过来。”

这句话弄的山哥很是尴尬，掉头就往回走，他可不是吴非那个傻子，到现在都不知道和他天天生活在一起的是两个女孩。

小乐和小桐从草丛后出来的时候，三当家、吴非和根哥已经回转了，郭叔没去斥责满脸坏笑的三当家，直接下达了撤离的指令，这离鬼子据点太近，不是秋后算账的好地方。

原来真和郭叔所想的一样，火光一起，吴非和根哥俩就要撤出来，可偏偏三当家不肯走，他说自己带的手榴弹还有两枚没见到鬼子伪军的血，不能就这样算了。吴非和根哥一个没注意，他居然独自一人往营地方向跑去。拉也拉不住，制止也制止不了，吴非和根哥俩只得硬着头皮跟上了三当家，趁着鬼子和伪军救火时的乱哄哄，一人投出了两颗手榴那弹，郭叔在镇外所听到的爆炸声，就是这六颗手榴弹。

至于说这六颗手榴弹炸死了多少个鬼子伪军，那就不得而知了，三当家也不关心这个问题，反正这个瘾是过到了。

“老三，明天你老老实实的呆在山上，我不会带你，也不会允许你下山了。”回去的路上，了解到后面发生的事情后，郭叔冷冰冰地扔出了一句话，他很少会这样子说话，看来他是真的很生气。

小乐也很生气，对于她来说，参不参与骚扰，打不打鬼子都无所谓，只要是郭叔和吴非能够安全，能够平安就好。她是二马山的小公主，包括三当家柳云彪在内，都不敢去招惹，别看平时她很是乖巧，可一旦记起仇来，那得罪她的那个人就要打起十二分精神了。

三当家太熟悉太了解小乐了，见到她气呼呼的样子，立刻就明白自己错在哪了，若是没拉上吴非，恐怕他再荒唐一些都没关系，可一牵扯到那小子，又是那么危险的事情，小乐肯定会恼怒于自己。

“郭爷，我错了，我听你的，明天不下山，后天也不下山。”三当家一边认着错，一边用眼神和面部表情向郭叔哀求，让他帮着自己和小乐说几句好话。

…………

上任涞源只几个月的时间，就连着被端掉两座碉楼，发动的两次扫荡收获也是少的可怜，这让冢田很是恼火，甚至是让他有了种很强的挫折感，这是以前在省城时从来都没过的，包括大年初一的那次铲除铁血锄奸团的行动，自己喉咙都给咬破了，也没有现在这种失败的感觉。

冢田是个极其自负的人，更是个极其猖狂的人，又深受宫本新一司令官的宠信，他怎么能容忍在自己的地盘上，接二连三地出现皇军碉楼被拔、据点被毁的情况。

白天的时候，他召集了手下的军官和皇协军的军官开了一天的会，安排布署了夏收时扫荡的计划，他要趁着这个机会，挽回最近的颓废之势。

可哪曾想到，白天才开的会，半夜就传来几处碉楼和据点被攻击的消息，从床上爬起的时候，那个气愤，那个暴跳如雷，让部下都不敢靠边。

分派出部队和铁甲车巡逻队、三轮摩托巡逻队赶赴各处支援后，冢田渐渐的冷静下来，他猛然间察觉到一个事实，那就是涞源境内的反抗武装实力强大了许多。

上庄据点从被攻击到被摧毁，只用了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这有点太可怕。

以往就算是国民政府的中央军，没有一个团以上的兵力，连靠都不敢靠近，而现在，竟然会有一支强大如斯的部队，轻而易举地攻取了那里。

冢田深刻地认识到，自己对涞源形势的判断，出现了严重的偏差和错误。同时，他又下定了决心，不管是哪支武装进入到涞源境内，最后都要把他们全部歼灭掉。

等到快要天亮的时候，派出去的各支部队陆续地返回汇报，昨晚的敌袭，声势虽然很大，但却是雷声大雨点小，除去走马驿据点营房被烧了一排，死了几个皇军士兵，伤了几个皇军士兵，算是较大损失外，其余各处的损失微乎其微，顶多只能算是被骚扰了一晚上。

冢田纳闷了，搞不懂自己的对手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是试探各处的火力，再组织攻击？还是因为今天白天的会议内容被泄露，他们想通过这种骚扰的方式，拖住自己即将进行大扫荡的步伐？

第101章 战术指导

冢田的噩梦还远不只这一晚，接下来的几天里，涞源境内几乎所有的碉楼和据点都接二连三地遭到了攻击，甚至是涞源城里也接连出现了士兵和日本人被袭击的事情。使得他所有的精力都被这些袭击事件所牵制，根本无法按计划去组织扫荡抢粮。

“大队长阁下，据属下多方探查，发现进行这一系列攻击破坏事件的是八路军的部队。”鬼谷两只眼睛全是血丝，这几天他忙于奔命，差不多相当于把涞源境内跑了两三遍，这个消息还是他亲自跑去二马山，“威逼利诱”之下，从二马山当家的嘴里得知的。

“八路军的部队？涞源什么时候有了八路军，不是只有一支共产党的游击队吗？”这是冢田第一次在自己任上听到八路军部队这几个字，涞源被占领了好几年，境内的正规中国军队早就没有影踪。

“是的，属下已经确认，前不久有一支八路军部队进入到涞源境内，上庄据点就是被他们所攻占。”

二马山透露给鬼谷的消息是事先得到过石团长和谭书记他们同意的，商议如何拖住鬼子扫荡步伐的时候，就考虑过，如果不暴露出独立团的踪迹，光靠骚扰恐怕未必能阻止得了冢田，给他点震慑力，不见得会是件坏事，当他得知自己管辖的范围内有一支八路军部队，出兵时都会斟酌斟酌。郭叔他们当然不会告诉鬼谷，涞源境内的是独立团，更不会告诉他实际兵力，只是把这个信息散步出去，让冢田有所惊慌。

“原来如此，上庄事件一直让我很纳闷，就凭白石山游击队这支土八路，怎么可能会在那么短的时间里，攻占重兵把守防卫森严的上庄。华北的八路军向来都十分善战，上庄的失败也不算是冤枉。”冢田在听到八路军主力出现在涞源的时候，非常惊讶，随即又像是卸下了什么负担一样，发出了感叹。

鬼谷是非常了解自己的这个老上司，他正在发愁如何向宫本司令官报告上庄事件，现在恰恰好给了他一个理由充分的借口。“大队长，我们是不是要把涞源出现八路军主力部人的情况汇报给宫本司令官？”

“你能确定进入到涞源的八路军规模吗？”冢田问出了他最为关心的问题，上报给宫本司令官是肯定的事情，但上报之前必须得考虑好如何上报，包括八路军的人数规模、武器装备、战斗力等等。

“无法确定，但以属下的估计，这支八路军的规模不下于一个中国军的团级部队。”鬼谷的判断还算准确。

“不，我不这么认为。”冢田晃了晃脑袋，否定了鬼谷的判断。“如果只是八路军的一个团，我相信他们不会那么强的战斗力，能够在咱们的眼皮底下夺取上庄。”

“大队长阁下，我赞同您的判断。”鬼谷清楚自己的这个上司想的是什么，只有无限夸大敌人的实力，才会使上庄失败对他的影响降到最低，说不定还会让宫本司令官心生愧疚，派出更多的兵力下到涞源，归复冢田指挥，毕竟有那多的八路军进到涞源，而情报部门没得到半分消息，这也是上司的失职。

“八路军在华北有百团的规模，这次进入到涞源的我看至少有一个中国军的师级部队。”冢田面带笑意，自己的这个属下，不愧是从省城带下来的心腹，只稍稍点拨便理解了自己的想法。冢田才不会管八路军拢共只有三个师的事实，这一点华北日军的情报部门早就核实，对于他来讲，说成八路军总部都已进入涞源才是最好的，可惜他不能这样报，八路军总部在哪个位置是连国民政府和菊机关都不清楚的事情，他一个小小的少佐说出这样的话，谁都不可能相信，他也担负不起谎报军情的责任。

“是的，属下这几天发现，涞源境内各处都发现大规模八路军活动的踪迹，极有可能是有着三到四个中国军的团级部队。”鬼谷很上道，他是个屠夫，同时也是个极善拍上司马屁，投上司所好的人。

“那就这样上报宫本司令官，同时请求给予战术指导。”冢田的做法其实算是不要脸面的做法，日军内部有条不成文的规则，不到最后关头，是不会请求上司给予战术人家才导的，现在涞源的情况远没到他无法收拾的地步。

“大队长阁下，您是不是要再考虑一下，我们请求司令官派出一支援军应该就足够了，战术指导就不必了吧？”鬼谷放不下

那一点点可悲的武士荣耀，极不情愿背上曾经有请求“战术指导”行为的坏名声。

“鬼谷君，你要相信我的判断，这不会是我们的污点，反而有很大机会成为你我军事生涯的荣光。”冢田幻想着能一举歼灭自己管辖范围内的这支八路军部队，在他的认知里，只要自己达成了这样的成就，那么升职加衔岂不是垂手可得的事情吗！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执行我的命令，马上给宫本司令官发报。”

鬼谷还想劝阻，却被冢田蛮横打断，两人看待问题的思维不同，想要的结果也不同，自然也就会产生分歧，鬼谷是下属，尽管有着很多的不情愿，也只得是老老实实地服从，他的仕途可是和着冢田绑在一起的。

远在省城的宫本新一接到冢田的电报时，以为自己眼睛看花了，涞源竟然会出现大规模的八路军部队，这太不符合现在的形式了，可是他又深知冢田的为人，也十分地信任于他，绝不会去想这家伙是在为自己开脱而夸大其词。

宫本没有过多延误，很快就组织召开了军事会议，商议如何应对。

“宫本将军，你的情报没有错误吧？涞源是不可能出现数目庞大的八路军部队的呀。”华北治安军独立混成旅团司令娄祖光很是不相信，他首先出声询问。

“涞源出现大规模八路军已经是事实，我们现在不作讨论，我叫你们过来，是商议如何出兵的事情。”宫本对娄祖光还是挺客气，到了他这个位置上，做人做事，和下级军官已完全不一样。

第102章 鬼子来了

石团长、谭书记和郭叔他们万万没想到，那天商议的曝露八路军已经进入涞源境内的消息，会招来如此严重的后果，不到十天，省城的日军和伪军竟然派出了人数至少在四五千人以上的联合部队，而且还有着数目不少的炮兵，这对于组建才几个月的独立团来说，几乎是不可能战胜得了的力量。

好在从骚扰的第二天开始，郭书记就组织分区的干部群众抢收粮食，一些尚未成熟透的麦子也都收割了。

连续不间断的骚扰，再加上八路军主力的威慑力，使得冢田没按计划派出扫荡部队，他得到了宫本的回复，会亲自率领部队来围剿涞源的八路军，自然就更不会轻易出兵了，不过宪兵出身的他也没闲着，往涞源各村各乡镇撒下了许多的汉奸特务，甚至还从伪军中选出一些人下乡，目的是探听八路军的下落。

谭书记在忙着组织抢收粮食，石团长又在忙于布置部队，百密一疏地忽略了外围的防范工作，便得冢田得知了真的有一支八路军主力部队在涞源，他先前还在担忧给自己造了巨大麻烦的八路军会不会突然间撤离，现在放下心来，他没枉动部队，主要是怕自己打不过，也担心会打草惊蛇。尽管没能探到八路军的具体数目和具体位置，但是有了大概的方向，他有太多的办法能引诱到八路军进入到他的圈套中。

宫本新一和娄祖光的部队一出动，省城地下党便迅速地通知了上级，再通过交通线，第一时间转到了晋察冀根据地的首长那边。独立团是ycw司令员一力主张组建的，也是经过他检验后才回到涞源，鬼子伪军大规模出动直奔涞源，目标指向谁不言而喻，他沉思了片刻，便给独立团下达了撤出涞源，部队进入太行山区的命令。不是他没有想部队撤出以后，涞源的乡亲父老将会面对的情势，可是时间紧迫，已容不得过多考虑。通知独立团的同时，ycw司令员也给分区下达了命令，要求各级党组织立刻组织老百们转移，鬼子来势讻讻，就算是把分区所有的部队投上去，也没有打胜的把握，而且八路军的作战方针也不建议和鬼子硬碰硬，只能先避开鬼子的锋芒，日后再作打算。

收到ycw司令员的电报后，石团长和谭书记才发沉到事情的严重性，他们没有时间来作自我检讨，匆忙布置部队撤退和老百姓转移的工作，他们没有忘记二马山，同时派出了通信员前去报信。

收到这个消息的是二当家，郭叔吴非三当家他们白天都是在闷头大睡，惟有二当家没去参与骚扰行动，守着山寨处理事物。

数千鬼子开往来源，还有着炮兵，意味着什么，对于军人出身的二当家来说太清楚不过了，虽然郭叔吴非他们并没有暴露，但是他还是忧心忡忡，分派了一些人手下山打探后，便急匆匆地叫醒三当家，拉着他赶往木屋。

“怎么会来这么多的鬼子？”郭叔很是意外，他和石团长、谭书记就是担心惹怒鬼子，才想出的骚扰加震慑的办法，哪知道就是这些未对鬼子垂成实质上伤害破坏的骚扰，竟然是引来了如此多的鬼子，他想不明白，也估料着石团长和谭书记也没弄明白，谁会想到，涞源的鬼子头目冢田居然会不顾脸皮和声誉地向省城求援，而宫本新一也会这样大动干戈。

“要我说，咱们联命独立团还有白石山游击队，一起干他娘的一票，打的鬼子不敢进涞源才好。”三当家红着双眼在那胡咧咧，倒不是他没睡醒，而是确实想再和鬼子真刀真枪地打上一仗。

“你脑子坏了是吗？和几千号鬼子伪军打正面，是不是嫌自己的命太长了？你忘了咱们当初是怎么才落草到二马山了吗？你忘了咱们师上万弟兄是怎么拼光的了吗？”韩其怒骂着三当家，往事的不堪，让他有些伤感。

“死在战场上也比窝在山上强，这样忍声吞气的日子，我是过够了。头没了碗大个疤，命没了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三当家很是硬气，这番话他已经不是第一次说了。

“好了，你们俩别吵了！”郭叔制止了二人的争执。

“郭爷，我没想和这个混球吵，你看他说的什么胡话，自己不要命也就算了，还要拖着山寨的弟兄们陪他一起死！他以为谁都像他一样，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弟兄们有几个不是拖家带口。”韩其很是恼怒，他虽然是在开骂，可其实也是在关切三当家，这么多年的荣辱与共，早已经不是兄弟胜似兄弟。

“老三是在使小性，你和他一般见识做什么！”郭叔没有责怪三当家，反而还责备了韩其一句。

“郭爷，我没有使小性，天天像个没出嫁的小姑娘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日子，我是过够了。”

“老三，你以为你想打就能打成吗，就算老二和全山寨的弟兄们都愿意陪着你拼命，人家八路军独立团和白石山游击队也不可能会参与进来。”郭叔这一盆冷水泼的正好，他没有直接去否定三当家柳云彪，先是把二当家和全山寨都摆到了和他并肩的位置，然后再借独立团和白石山游击队来打消他这个不切实际的念头。相比起二当家较为刺耳的话，当然是郭叔这段委婉的说辞，更能让他接受。

“那咱们该怎么办？在山上等死吗？”三当家不傻，自然清楚不管是韩其还是郭叔，他们所说的都很有道理，可他就是不甘心。

“你别忘了，咱们现在明面还是听鬼子的，这几天你们并没有暴露，鬼子还在把我们当自己人，应该不会对山寨怎么样。”韩其回应了三当家的话，尽管一开始的时候，他和三当家一样，不赞同小乐私自作主“投靠”鬼子，可现在他完全不反对了，鬼子又送吃又送武器弹药，这样的“大冤头”有吃白不吃。

“老二，你错了，就算我们和涞源的鬼子走得近，这次也不见得就会平安无事。”郭叔泼了三当家冷水后，又泼了韩其一盆冷水。“鬼子现在虽然看似信任咱们，可其实只是他们暂时被咱们蒙蔽了，当一旦冢田有所省悟，那咱们马上就有血光之灾。我猜想，冢田很快就会弄明白中间的蹊跷，所以我们必须得马上有应对的措施，以防这个天大的风险。”

第103章 大撤离

郭叔不是个乐天派，他从来不会把自己和山寨的命运寄托在别人身上，更别说是鬼子了。

“郭爷，你是不是太过于小心了？我看那个叫鬼谷的鬼子蛮信任我们的。”韩其说出这番话，是因为他抱有侥幸的心理。

“老二，我看你是舒坦日子过的太多了，连起码的忧患意识都没有了！”三当家没等他话落音，就出声斥责：“鬼子的话能相信，母猪都会上树。”

“是啊，老二，我宁愿相信不可谱的国军，都不会把希望放到鬼子身上，更别说咱们还杀了那么多他们的人。”郭叔的语气比三当家要缓和得多，也更能让人接受。

“那你们说咱们该怎么办？”二当家不是那种不可理喻的人，他只是抱有一丝幻想，当这个幻想瞬间就被三当家和郭叔戮破时，他便迅速回归了理智。

“我估计独立团那边已经在做撤退的准备了，白石山赵大春他们也应该会走，他们走了之后，鬼子大动干戈却找不到发泄对象时，有可能会把火气发到我们头上，所以咱们必须得提前作准备。”

石团长派来的通信员其实有告诉韩其，部队要撤退的事情，可二当家却忘了在这讲出来，不过郭叔还是准确地猜出了独立团和白石山游击队即将的动向，但是他还是少估计到了一件事，那就是不光独立团和白石山游击队要撤，他们还要组织周边的老百姓一起转移，进入到巍巍太行山里。

“郭爷，你猜对了，石团长谭书记派来的人说，他们要撤离。”郭叔的话提醒到了二当家，他总算是记起把这件事情给说了出来。

“他们有说撤到哪吗？”郭叔下意识地问道，随即又苦笑着摇头：“我不该问这句话的，人家的军情怎么可能会告诉外人呢！”

“郭爷你错了，石团长派来的人告知了独立团即将的去向，他们要撤进太行山里。”

韩其的话很让人意外，郭叔和三当家是老军人出身，自然知道这句看似很简单的话有多重，可吴非也同样震撼，他没有从军的经验，却也能感受到其中的份量。不管是郭叔还是二当家、三当家，都不可能做到有这种胸襟，就更别说没有什么人生阅历的吴非小乐他们了。

“我以为自己看他们看的够清楚了，没想到还是低估了呀！”郭叔没头没脑地发了句感叹，他说的不是鬼子，而是被石团长和谭书记的坦荡感动到。

“郭叔，我觉的咱们也应该学独立团和白石山游击队，撤离二马山。”吴非鬼使神差地插了句话，他上二马山的时间是最短的，可对二马山的感情不会亚于在场的每个人，他把二马山当作了自己的家，把小乐郭叔他们当成了自己的亲人。

“吴非的话也是我要说的。”郭叔接过了他的话，“咱们必须马上着手准备，趁早往太行山里撤离。”

“郭爷，就算咱们打定主意走，可是山上那么多的粮食和弹药，以咱们的人手，全部带进太行山中，起码也得两趟，这样算下来，至少得十天半个月，时间上来得及吗？”韩其掌管着山上的粮食和武器弹药，没人比他还了解二马山的家底。

“要两趟才能带走吗？”郭叔眉头皱了起来，他没有想到，山上会有这么多的物资储备。十天半个月的时间，省城的鬼子早就已经进入到涞源，再想走不是件容易的事，就算以目前的形势，要举寨迁离，都有很大的问题，涞源的公路线还牢牢地掌控在鬼子手上，免不了要打一场。

“两趟都不一定能够全部带走。”韩其愁眉苦脸地回答。

“带不了就不带了，一把火烧了，只要咱们的队伍在，不愁以后弄不到粮食和弹药。”三当家大大咧咧地说道，他倒是很大方，完全没去想，一旦山寨像前几个月的白石山游击队一样缺粮，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烧了？说的倒轻巧，烧了以后，弟兄们吃什么用什么？要不你来当这个家。”三当家的话像是要了韩其的老命，他差点没暴跳起来。

“郭叔，咱们不能找个地方把多的粮食和弹药藏起来，埋起来吗？”吴非疑惑地发问，他不理解二当家和郭叔他们不像老百姓一样，挖上一个地窖，把带不走的物资放起来。

“埋？你试试往地下挖挖，不出几丈，底下全是岩石，别说挖了，就是用炸药炸，也未必能损伤到多少。”韩其白了吴非一眼。

“吴非，咱们这里是在山上，别看表面上长了很多树木，实际上泥层并不深，地下两三米就都是坚硬的花刚岩，以前我们也想过挖地窖来着，可试了好多地方，都是一样的岩石，只得作罢。”郭叔很有耐心地给出了解释。

“那就不能找个隐蔽点的山洞吗？”

吴非又问了一句，这次韩其没理会他，倒是三当家回复道：“二马山你也应该很熟悉了，你看哪儿有山洞的样子。”

“不一定要在二马山找呀，周边这么多的山，涞源这么大，我就不信就找不到一个能放东西的山洞，就算是找不到山洞，我就不信找不到个可以挖地窖的地方。”

吴非的话一下子点醒了郭叔和韩其他们，打破了他们固有的思维。是啊，为什么一定要把物资藏在二马山呢，这么大的地方，找个能藏东西的地方并不会很难，而且藏到它处，远比藏在二马山要安全得多。

“老三，你现在就带人去找地方，老二，你马上组织弟兄们整理物资，吴非小乐你们跟着我，去帮着劝解住在山寨的家属们。”

吴非的意见，像是拨开了笼罩在郭叔眼前的迷雾一般，这个办法其实很简单，但是偏偏就没人这样想。找到解决这个最大难题的办法后，郭叔没再去和二当家三当家他们商议办法的可行性，而是直接分派了任务，这种越俎代庖的做法，最近已经是连着出现了两次。

“真的要大撤离了！”韩其很是感叹，他着实是舍不得这个被外人称作土匪窝的地方。

第104章 重炮

只用了一个晚上加一个上午的时间，三当家带着根哥山哥他们就找到了能藏物资的地方，就在曾被鬼子一把火烧了的小王庄附近，那儿有座不高的小山，没什么高大的树木，却到处是长满荆棘的灌木，那里有着一个天然山洞，不大不深，但却是非常的干燥，很适宜伫存东西，是个天然的仓库。吴非他们曾经在小王庄干掉过一个鬼子扫荡分队，鬼子实施了报复行动后，小王庄的乡亲们便没再回来，一直和白石山游击队还有赵家庄的乡亲们在一起，这个不大的村子子便荒废了，这边就更加成了藏东西的绝佳之处。

郭叔和韩其亲自跑到了小王庄外的这座小山，确认着实是好地方之后，便开始组织人手往这扳运物资，整整用了大半天的时间。

吴非在二马山住了半年多，从来不知道山上竟然会有那么多的东西，山寨那一片屋子也不算多呀，也不知道那些物资是怎么放下的。

二马山开始真正的人员转移时，已经是石团长他们派通信员来报信的第三天傍晚，其实用不着这么长的时间，可毕竟在二马山居住了那么久，许多弟兄和他们的家属对这已经有了感情，好多的坛坛罐罐都舍不得放弃，甚至是连后山的那些菜地的菜都不愿丢弃。

郭叔也是无可奈何，毕竟这是人之常情，他也不能强行违背他们的意愿。

漫天的星光下，二马山近三百人成一条纵队，在三当家和根哥的引领下，缓缓朝远处的太行山脉行进。

站在隘口，望着二马山上那一片灰蒙蒙的建筑，二当家韩其泪眼朦胧，这几年他把自己的心血大半都倾注在这里，难免不会伤感。郭叔陪在他旁边，没有说话，没有安慰，同样静静地望着二马山。

吴非能够理解，二马山对于二当家和郭叔他们来说，就是他们赖以生存的家，不是迫不得已，没人会愿意放弃自己的家园。

看着山风吹拂下的郭叔萧索的背影和二当家不时颤抖的双肩，吴非忽然间也涌起了伤感，强忍着流泪的冲动，扭过头来，却发现小乐和小桐俩早已经是泪流满面。

按照郭叔的意思，原本是要一把火将山上的建筑烧光，可是二当家极力反对，他还幻想着鬼子不会破坏山上的屋子，有一天弟兄们还会回到这里来。

往进的队伍像一条蜿蜒的长龙，没有人说话，气氛非常的压抑，在静卧的群山之中，他们就像是山水画中不经意随手带过的一笔，从高处观望，他们和着群山、小路融为了一体。

所有人都以为，会带着这种压抑的气氛走出涞源，可是前方不远处突然爆发出的激烈交战声，打破了一路的沉寂。

第一记枪声传过来的时候，郭叔的脸就变了，神情异常的严肃，眉头紧皱着，眼神也是深遂起来。

吴非在听到枪声的第一时间就已经判断出，发生交火的不是二马山的人马，走在最前的三当家和根哥，离队尾的他们距离不会超过五百米，而交战的战场从声音上听，至少是在两三公里之外。连自己都能分辨出这一点，郭叔自然就更能发现，不过看他的神情，却是异常紧张，这就让吴非有些纳闷了，难道说郭叔从枪声中还发现了其他不寻常的地方？

“停止前进！”

从队伍最前头依次传递过来的命令是三当家下的，口信到达队尾的时候，三当家柳云彪的人也小跑了过来。

“郭爷，前面打起来了，听枪声应该是鬼子，只是不知道和他们交战的是哪支队伍。”三当家的模样有些焦急，这小半夜行进的速度不是很快，又是挑的山路，特意选择避开公路线，没想到还是撞上了鬼子。如果说队伍上没有跟着转移的家属，他还不会有面上的焦虑，大不了和鬼子打上一仗，可现在的情况，根本就不可能允许打上一仗。

“应该是白石山赵大春的人和鬼子打起来了！”郭叔叹了口气，对着三当家说道：“让小山带几个弟兄去摸摸情况再说吧。”

吴非不知道郭叔为什么会笃定是白石山游击队的人在和鬼子交战，按照二当家大前天的说法，此时此刻，白石山游击队应该早出已经和独立团一起撤出了涞源。

“郭爷，咱们走另一条路，避开战场吧。”说话的是韩其，他脸上也全是焦虑的神色。在吴非眼中，他的焦虑和和三当家的焦急有所不同，他应当是在担心郭叔会决定去支援战场，而三当家的焦急是担心郭叔不会去支援战场。

“轰隆隆！轰隆隆！……”

远处激烈的战场上突然传出了几声巨响，声音来源的方向还出现了强烈的闪光。

吴非不懂有什么东西会发出这样的响声，更加不明白为什么天际还会有如雷电的般的闪光。

“唉！”

二当家的双眼如死鱼般地望着战场的方向，还重重地叹息了一声。

郭叔的面颊微微抽搐着，身体也是在轻微地颤抖，他像是被这带着闪光的巨响给勾起了某些回忆，而这回忆似乎是他并不想触及的。

“郭叔，这是什么声音？”郭叔和二当家的表情动作引发了吴非的好奇心，他终于是忍不住问出了口。

“炮！重炮！”

郭叔没出声，反倒是二当家回答了吴非的话，他的声音中极为罕见的带着些恐惧的味道，似乎是对他所说的这个吴非从没听说过的名词有着极为惊恐记忆。

“重炮？”吴非重复了一遍二当家所说出口的这个名词，接着又问出了自己的疑问：“它很可怕吗？”

“几年前，我们所属的师在战场上曾经遭到过重炮的轰炸，就像现在你听到的见到一样。”郭叔稍稍平静了些，他看了一眼小乐，继续说道：“短短的一个小时，布置在前沿阵地的一个团，被重炮给轰成了碎片，两三千人的团从阵地上撤下时，已经不足两百人。”

两三千人的部队是什么概念吴非没见到过，也体会不到，但是这个数字他还是能理解的，听到郭叔这样一说，他便明白了，为什么他们二人会在听到闪光和炮声后会有如此大的反应。

“一个团算什么？我们整个师，我们整个师都差点给鬼子的重炮给绞成肉泥啊！”韩其的声音里带着哭腔，他说这些话的时候看向的是小乐，而吴非此刻才发现，小乐的眼中早已经是溢满了泪水，似乎她也曾经是经历过郭叔和韩其所说的那场噩梦。

第105章 救还是不救？

吴非对于小乐的身世有过了解，但知道的也仅仅是些皮毛，究竟她和二马山的这些老兵们经历了什么，却是没人告诉过他详情，唯一能确定的是小乐的父亲曾经是国军某师的师长，郭叔是她父亲的副官，二当家三当家他们是她父亲手底下的军官。

“郭爷，咱们赶紧绕道吧，不管和鬼子交火的是白石山游击队还是八路军独立团，被重炮这一样轰，都得翘辫子。”韩其焦急的神色里透着恐惧，像是恨不得马上离开这个地方，哪怕是他现在所处的位置离交战的战场还有着那么远的距离。

“我们不能走！”三当家突然间暴起，声音很大，惹得附近的人都把目光给聚焦过来。“郭爷，不管是赵大春的人还是石团长的部下，我相信他们肯定都没见过鬼子的重炮，此时此刻他们肯定是死伤惨重，如果我们一走了之不管不顾，那他们还能活下来吗？这两年里，他们和咱们联合了好几次，算得上是一支很好很忠诚的友军，我们不能抛下他们。”

三当家的口才不是很好，没把自己内心里的意思讲明白，他是想说，白石山游击队虽然不是一支正规部队，但是比起绝大多数的正规国军主力，更算得上是支合格的友军，他们即使是拼尽自己所有的力量，也会忠诚于自己的友军，而不是像以前的那些国军部队的友军一样，只顾着保存自身，压根就不会顾念别人。小乐父亲的部队就是被这样的友军给出卖，侧翼的友军连通知都没通知一声，就门户大开，使得全师都陷入了绝境，这还不算，战后还被这些友军联合把黑锅给扣到身上，拼死作战了还受惩罚，连编制都保不了，而临阵脱逃的却加官进爵，得到重赏。郭叔当年就是咽不下这口气，一怒之下独闯军营，了结了那个为首陷害的人，领着二当家三当家他们这数百人，脱离了国军的序列，落草到二马山为匪。

尽管三当家没讲清楚他想要说的话，但是不管是郭叔，还是二当家韩其，都明白他的意思：二马山如果一走了之，那和当年临阵脱逃陷他们于不义的国家部队有什么区别呢？

“我们是和他们联合作战过，但这一仗和咱们半毛钱关系都没有，他们也没有求援过，咱们当作不知道不行吗？犯得着为了他们，搭进去兄弟们的性命吗？”二当家韩其沉默了一会儿，几次张口又闭口，最后还是把这番话给讲了出来。不能说他胆小，也不能怪他自私，面对着这种情况，他作的选择是人之常情。

“老二，你知道这两三年我在二马山为什么总是喜欢把自己闷在屋子里吗？”郭叔抢在三当家的前头开口了，他没有说韩其错，也没有说三当家柳云彪对，而是讲起了自己。

“我和老三有问询和劝解过你，可是没用呀。”二当家猜不透郭叔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说这件事情。

“那年我潜入军营杀死那个陷害老师长的人后，无意中却发觉了一件事情，也正是这个无意中的发现，让我这几年陷入了无尽的后悔和自责中。”

“你发现了什么？”二当家和三当家异口同声地问道。

“我杀死那个人以后，在他的办公桌上看到了一封信，确切地来说其实不算是封信，因为那是他自己写给自己的。”郭叔叹了口气，思绪回到了三年前的那个晚上。

“信中他详细地述写了那次会战，他的部队为什么会擅离阵地，战后又为什么会把会战失败的黑锅扣到老师长身上。”

“郭爷，你的意思是，他并不是主谋，真正陷害老师长的另有其人？”韩其首先领悟到郭叔话里的意思。

“不是，他不仅不是主谋，反而还是和老师长一样，是那次会战的受害者，只怪我发现得太迟了，害他白白丢了性命。”

吴非对于军中的险恶是完全没概念，他饶有兴趣地听着郭叔的述叙，而一边的小乐则是紧咬着嘴唇，眼睛里闪着晶莹的泪光，显然郭叔是曾经告诉过她这件往事。

“信里倒底写了些什么？”三当家明显是理解不了，一封信会让郭叔内疚了三年。

“信里的内容我不会说出来，也没有打算把其中的恩恩怨怨告诉给你们，这三年我已经承受了够多的痛苦，我不想让你们也去步我们的后尘。”郭叔苦笑了一下，接着说道：“但是我现在要对你们说，现在咱们必须去救白石山或者是独立团的人，不为别的，只因为他们是咱们的友军。”

“郭爷……唉！”二当家还想去劝止，可看到郭叔那坚毅的神情后，又叹着气闭上了嘴。

“老二，我再和你说件事情吧，当年我杀的那人的部下，曾几次有机会能把咱们所有人一网打尽，但是人家最终都放过了咱们，他的部下和后人并没有找我们复仇，反而是选择了原谅。”

郭叔之所以会得到全山寨的人爱戴，和他做人做事分不开，他不会强行去压制别人的意志，就像他宁愿多等一日，让山寨的弟兄们带走他们所想带走的东西，就像二当家不愿烧毁山寨他同样妥协了一样。

“这和咱们去救援有什么关系？”韩其不死心。

“当然有，咱们已经错过一次，不能再犯同样的错误，而且这支现在处境危险的队伍，是这两年咱们生死濡沫的忠诚友军，是一支真正和鬼子抗争的力量。”

郭叔说出的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这已经足够表明他的决心。

二当家和三当家没再说话，他们按照郭叔的布置，由二当家韩其带着百余弟兄护着家属们绕道进太行山，三当家带着剩余的弟兄们则跟着郭叔，准备前往支援，只等山哥他们回来汇报战场那边的情况。

小乐小桐和吴非他们被安排和二当家一起走，这引起了小乐的强烈反对，用着手语不停地和郭叔沟通着，吴非看不懂她倒底在说什么，反正最后她赢了，郭叔无奈地接受了他们三个人留下来跟着他。

第106章 英雄泪

山哥他们很快就返回了，带回的消息让吴非很是震撼。

前面战场上的是谭书记和赵大春他们，不只白石山游击队，还有着分区的其他区小队和县大队。这都不算，最重要的是战场附近，还有着近千名老百姓。郭书记和赵大春他们之所以会选择硬刚鬼子，就是因为这些老百姓，他们是在掩护乡亲们撤退！

“倒底是共产党的队伍啊，他们宁愿选择以自己的血肉之躯去和鬼子的重炮作搏斗，也不愿舍弃掉哪怕是一个老百姓，你们说这样的队伍咱们不去救，那以后我们的良心会安吗？”郭叔感叹着说道。

“鬼子的炮好像是停了！”吴非不懂很多大道理，但是他有着一颗善良的心，再加上对鬼子深到骨子里的仇恨，他恨不得马上就冲到战场上，和大春他们并肩作战，炮声才停歇两分钟，他就出声提醒着郭叔。

“炮一停，鬼子步兵就要攻击了，只是他们很少会打夜战，为什么会选择深更半夜地发动这么大规模的攻击呢？”三当家像是在自言自语，他是军官出身，和鬼子在战场上交过锋，对鬼子的套路很是熟悉。

“或许是因为赵大春他们顽强的抵抗，让鬼子误认为围住的是八路军主力吧！”郭叔作出了自己的判断，忽然他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惊问着山哥：“小山，鬼子的步兵有多少？”

“不知道，我没敢靠的太近。”山哥回应道：“郭爷，我有点奇怪，大春他们和鬼子只是遭遇，交战没几分钟，重炮就开始轰击了，似乎是早有准备。”

山哥和郭叔、三当家他们一样是从国军出来的老兵，都知道重炮不是说打就能打的，它必须要有一个准备的过程。发射前不仅要确认座标，还要校正诸元，架炮填弹，从准备到击发，没有十来分钟是不可能发射的，而现在这么短的时间就能炮火覆盖，说明着鬼子事先就作好了准备。

“郭爷，鬼子这是早就准备好了一个口袋，等着赵大春他们去钻啊！”三当家说的其实是废话，他能看到这一点，郭叔就更不用说了。

“咱们若是不去救，谭书记和赵队长他们肯定是跑不了啦，而且那些老百姓们也会成为鬼子砧板上的肉。”山哥补了一句，他还有句话没说出口，那就是若咱们去救他们，说不准也会回不来了。

“赵大春和郭书记他们能为老百姓抛头颅洒热血，难道咱们这些人就是怂货吗？”郭爷甩下肩上挂的长枪，一把操在手中，朝前一指，喊道：“弟兄们，前方战场上有着共同打鬼子的手足，战场边上有着成百上千的乡亲们，他们都是咱们的亲人，咱们现在去救亲人。”

郭叔的话没有过多的热血激情，却又是那么地朴素动人，试问下为救自己的亲人谁不会拼尽全力。

…………

“郭书记，你带着县大队领着乡亲们走，前面这条路鬼子已经堵死，走不通了，如果实在没路可走，带着大家往二马山那边撤，郭当家的不会见死不救的，这里我来顶着，你快走吧。”透过时而团起时而飘散在战场上的硝烟，赵大春望着星光下漫山遍野龟行而来的鬼子兵们，焦急地劝解着身旁已然负伤的谭书记，独立团掩护着大部分的乡亲撤离后，涞源境内能给予己方帮助的，惟有二马山了，只是他忘记了，早在三天前，谭书记和石团长就已经派人通知二马山，要他们也撤离，避开省城鬼子的锋芒。

“我带着县大队区小队在这顶着，你领着游击队帮乡亲们撤退。”谭书记脑袋上缠着一圈绷带，白色的绷带已然是被鲜血染红，他的伤应该不轻，这是鬼子炮击的成果，他吼着说道：“这是命令，你马上执行。”

“你顶不住的！县大队和区小队全搭进去也顶不了多久的，不要做这无谓的牺牲了，我带着部队还能拖住鬼子一会儿，谭书记你就别争了，乡亲们的安全最重要！”此刻赵大春可顾不得上级下级这个观念，也没有顾自己刚才的话里有着贬低县大队区小队的意思，只是焦急地催促着。

“就算我把这百十斤扔在这里，就算把县大队和区小队全拼光在这里，我也会把鬼子死死地拖住，你别再多说了，快带着部队走，要不然就来不及了。”谭书记已然是作好了必死的打算，他和赵大春都在把生存的希望让给对方，守在这里肯定是个死，撤下去尽管不一定能逃离，但活下去的可能远比在这守着高。

“能柱，带着谭书记走。”赵大春有些急火攻心，他不打算再作争辩，猛地一掌砍在谭书记的后颈上。

县大队和区小队的民兵们跟着赵能柱护着郭书记撤下了战场，作为平时是耕种劳作的农民，战时才拿起枪的民兵，他们哪里见识和经历过炮击。

震天巨响，直冲云霄的火光和浓烟，战友残缺的身躯和不时落下的碎肉血雨，几乎让他们失去了战斗的能力，不过他们的骨子里的硬气并不亚于游击队员们，让炮弹炸死炸伤了那么多的同伴，也没有哪怕是一个人逃离，直到赵大春扯着嗓子下了撤退的命令，他们才红着眼睛从这被炮弹犁翻了一遍，被战士们的鲜血染透的阵地上走了下去。

坡下鬼子的各种重火力在拼命的倾泄着子弹，条条曳光弹道像是长了眼睛一般，径直射向白石山游击队的临时阵地上，空中响着怪啸，这是鬼子掷弹筒在抛射榴弹，爆炸的火光虽然不大，声音也不是很响，但是架不住数量多、密度高、杀伤力大，能柱带着谭书记撤下去后的这十多分钟时间里，鬼子还没发动集群冲锋，白石山游击队就已经伤亡了二三十号战士，加上前阵出人意料炮击的损失，白石山游击队的伤亡率已经过半，战斗力已是大打折扣。赵大春已经不指望能守住这个山坡，唯一的念头就是尽可能地拖住鬼子，给谭书记、能柱和乡亲们争取多一点时间。

看着身边负了伤但仍强忍着痛楚，脸都扭曲变形却还在帮着反击的战士们，赵大春鼻子有些犯酸，他用沾满着血迹的手偷偷地拭去了即将要滚落的泪珠，然后拿起了身边的一支长枪，一枪一枪地扣响着，一发子弹一发子弹地射击着。

第107章 血仇

“我日你姥姥，小鬼子！”赵大春附近的机枪手端着捷克式站了起来，朝着坡下的鬼子疯狂的扫射着，强大的后座力推得他上半身不停地跟着机枪射击的节奏抖动着。

“你找……”赵大春刚想喝斥他，让他趴下，可没等到他把话喊出来，一颗榴弹就在这机枪手身旁爆炸，火光闪过硝烟飘散，机枪手已满是血迹伤痕地倒在地上，他的双眼怒睁着，额头上不停地冒着血，从眼睛上脸颊上滑落。

“狗子！”大春嘶喊着冲到了他的身边，将他的上半身扶在了自己的怀中。

“大……春……哥，我不……能……不能……跟着你……打……打鬼子……”话没说完，他的头就歪到了一边，已然牺牲了。

赵大春缓缓地将机枪手的尸体放到了地上，拾起了沾满血迹的捷克式，换好弹匣后，伏到了射击位上。

在强大火力的支持下，鬼子推的越来越近了，连坡上都已经发现了他们的人，这还是黑夜，鬼子不善夜战，若换成了白天，恐怕白石山游击队的简易阵地早就被攻破了。

就凭着剩下的五十来号人五十多支枪，肯定是没有办法阻挡住鬼子，好在上次打掉杨庄碉楼，白石山游击队得了不少弹药，特别是鬼子的手雷，上交了一部分给分区和独立团，还剩下不少，而且还有着伪军们的手榴弹，这是赵大春有信心能拖住鬼子最大的依仗。

“投弹！给我投手雷手榴弹！”大春的喊叫破音嘶哑。

随着他的喊声，手雷手榴弹如雨点似地朝坡下落，连串的爆炸像是炮仗般响起。

也亏得有着这一波手榴弹，本来已经无限接近的鬼子们被打退了下去，也有着十余个距离太近无法后撤的鬼子，端着刺刀不要命似地冲了上来，没等他们靠近，一顿乱枪，就全都被打死在阵地前。

白石山游击队越是顽强，就越让鬼子误认为他们是八路军的主力部队。

战斗只稍稍停歇了一小会儿，鬼子就重新组织了下一波攻势，这次投入的兵力更多，不光只有鬼子，更多的是伪军，他们担当了这次攻击的主力。

赵大春第一时间就发现了这个变化，他恨得牙痒痒，对付鬼子就已经很吃力，下一波能不能顶住都是个问题，现在还多了那么多的伪军，这是要一次进攻就要结束战斗的打算呀。

“二狗子，二狗子！”大春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他的双眼已杀的通红，如果说眼神能杀人，恐怕这会，小跑着往坡上冲的二狗子和鬼子都已经被他的眼神杀光光。

“队长，咱们这次要顶不住了。”身边一个稍年长的游击队员嘀咕了一句，他虽然说的有些丧气，但是人却是死死地钉在阵地上，没有半分退却的意思。

“别怕，咱们那么多兄弟一起上路，地下也不会孤单，能给郭叔记能柱他们争取多点时间，就拼死给他们争取。”赵大春带着视死如归的从容，宽慰着这个战士。

“队长，我们不怕，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边上几个战士接连着回应。

赵大春有些激动，守在这的战士大都是些新兵，是这几个月才加入到白石山游击队中，可是他们的表现不会亚于任何一个老战士，他们这些人即是自己队伍上的战士，更是十里八乡的乡亲和亲人，他相信，如果不是这一仗，这些战士们迟早有一天会和伍队长带去的那批老战士一样，穿上八路军的军装，成为一名优秀的军人。可现在，迎接他们的，只有一种结果，那就是死亡，任何人面对死亡的时候，或多或少都会有着恐惧，但是他们，这些可爱的战士们，想到的不是自己的生死，而是阵地后面正在转移撤退的父老乡亲们。这些平时普普通通没有什么特别的战士们，在生死考验面前，真正的成为了顶天立地的英雄。

…………

郭叔和三当家冲在了最前面，出发没多久，二马山的人就碰到了从战场上撤下来的郭书记和成百上千的老百姓们，得知了白石山游击队在独扛着规模庞大的鬼子。

没有过多询问，郭叔和三当家领着队伍朝着战场疾奔。

吴非本来也是跟在他们身边，可是被郭叔给赶了回来，用的是一个他无法反驳的理由：“保护好小乐和小桐，不要让他出一点差池。”

吴非尽管很想冲在最前面，多杀几个鬼子，可是郭叔把小乐托付给了他，他就不能置之不理，且不说自己还欠着小乐两条命，当现在他们之间的“兄弟感情”都让他义无反顾、义不容辞，哪怕是以小乐的身手，谁保护谁都还说不宁。

三当家搂的是挺捷克式机枪，他块头大，喜欢这种火力强劲的家伙，至于火力越猛招致敌人攻击的可能性就越高的隐患，被他完全忽视了。

脱下军装已经几年，但是他骨子里还是个军人，这几年他不是没有和鬼子打过仗，但是像今晚有着重炮的鬼子还是头一遭。从听到炮响的那一刻起，三年前的那一幕刻骨铭心的记忆便充斥了他的大脑，三年前那一笔血债血仇也从心底被翻出，他要去杀鬼子，他要去为死去的战友们报仇。

他第一个冲上土坡时，发现鬼子夹杂着伪军已经攻了上来，大春和剩余不足二三十的白石山游击队员们正在和他们拼着白刃。鬼子伪军端的是刺刀，白石山游击队员们则用的是大刀、梭标。人数太过于劣势，赵大春他们已经被围在了一个圈子里，坡下还在不停地涌上来鬼子和伪军。

“狗娘养的小鬼子们，你柳爷爷来了！”三当家一声大吼，手上的捷克式跟着吐出串串火舌的，整个人像是从天而降的巨灵神一般震人心魂。

鬼子伪军过于拥挤，被三当家这一梭子子弹扫过后，立刻就倒了一片，再加上郭叔和后续上来的二马山人马的强悍火力攻击下，死伤惨重。先是已经在坡上的伪军们仓惶往坡下逃，引得为数不多的鬼子也跟着逃跑，还没上来的伪军鬼子更是搞不清楚状况，调头就往回跑，有的伪军还嫌跑的慢，直接就从坡上滚了下去，也不顾自己会被人踩，会被石头撞，会被荆棘刺。

第108章 韩其罹难

赵大春和他的队员压根就没有想过还会有活的希望，只存着能多杀一个鬼子就多杀一个鬼子的心态，作着最后的殊死搏斗。

三当家、郭叔和二马山的人如同天兵天将出现的时候，他们甚至忘记了欢呼，也忘记了追击，个个傻愣着看着郭叔他们痛打落水狗。

“大春，你们是好样的！”郭叔一把将像个血人一样的赵大春揽在怀里，动情地说道。

听到这番话后，原本钢筋铁骨的大春竟然像个小孩似地哇哇大哭。他不是为自己得救而哭泣，而是为着牺牲在阵地上的战士们而伤心，为失去众多的弟兄亲人而痛心。

小乐和吴非没捞着几个鬼子杀，他们上来的时候，郭叔和三当家领着山寨的人马已经把鬼子伪军给赶下了坡，尽管他们枪法好，但也只仓促开了两三枪。

“郭当家，柳当家的，谢谢你们，我以为这次白石山游击队真的要全军覆没了……”大春泣不成声，但没有人去笑话他，有时候铁骨铮铮的男子汉的哭泣更让人心疼。

“别说了，大春，你们是英雄，死伤了这么多兄弟，不是你们的错，乡亲们会记住他们，我们也会记住他们，你要为他们自豪！”郭叔轻拍着大春的肩膀，他的眼眶也微微泛红，战场的残酷谁见了也会忍俊不禁。

“郭当家的，谢谢，谢谢……”对于赵大春和剩余的白石山游击队员来说，没有什么话能比谢谢这两个字更能够表达心意。

“郭爷，这阵地不行呀，战壕必须得再挖深一米！”三当家刚刚杀的鬼子最多，这个时候正在兴奋头上，他根本就没去瞧哭的惨兮兮的赵大春他们，多番在战场上出生死入死，他对于这样的场面也是免疫了。

“挖战壕做什么？”郭叔瞪了他一眼，他怎么会不知道，这家伙还想留在这打鬼子。

“不打鬼子了吗？”果不其然，他当真问出了这句话。

“打，当然要打，不能让白石山弟兄们的血白流。”郭叔崭钉截铁地回应，就在三当家听到这话喜笑颜开的时候，他话锋一转：“但是我们不能在这打，大春他们刚刚选择守这里是因为身后有着太多的乡亲们，迫不得已而为之。现在乡亲们已经撤离，咱们没有守这里的必要了，只要一路袭扰和延缓鬼子，就可以达到掩护乡亲们的目的。”

赵大春毕竟是个泥腿子出身，许多的战术战法终究是比不过多年军伍生涯还上过正规学堂的郭叔，只短短的一句话，就可以明显看出二人之间的差异。

“我们要撤吗？”大春止住了哭泣，他是白石山的主心骨，所有的事都得由他来拿主意。

郭叔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阵地上牺牲的战士尸体肯定是没有时间来处理，他开不了这个口让大春把这些为国捐躯的勇士丢下。

“能给我十分钟时间吗？我想把兄弟们埋一下。”大春用着近乎哀求的语气恳求着，他本用不着征求郭叔的意见，可眼前的情况如果没有二马山的人帮忙，别说掩埋牺牲战士，恐怕连走都是走不掉。

郭叔很不忍拒绝这个不算过份的要求，可是他知道，自己若不残忍一些，那鬼子接下来的报复会比自己残忍百倍千倍，他闭上眼睛使劲摇了两下头，冰冷的拒绝了大春的请求，然后心一狠，大手一挥，喊道：“撤退！”没有给出半句否定的理由，就直接转身朝后走去。

大春怔了一下，他有料到郭叔会拒绝他的请求，可还是没想到他拒绝得这么果断，甚至是连一丁点商量的余地都没给。尽管有些丧气，不过大春并没有怨恨郭叔，他知道战场不是动感情和仁慈的地方，看着郭叔渐行渐远的背影，看着二马山的人没有半分余恋的离去，大春钢牙一咬，喊道：“撤！撤！撤！”

一阵山风吹了过来，盘旋在战场上空的硝烟逐渐散去，明亮的星光下，两三百具尸体横七竖八地布满了整个山坡，地上的血迹呈紫褐色一滩一滩地分布着，残肢、碎肉、枪支、大刀、梭标、尸体还有着那像月经带的膏药旗，战场像是个地狱，更像是正魔大战过后的修罗场。

…………

二当家有些后悔，他不是个胆小怕死的人，打了这些年的仗，他的命早就已经不算是自己的命了，老师长救过他的命，郭叔救过他的命，甚至是连三当家柳云彪也曾救援过他，这样算起来，他的命着实已经不是自己的命了，所以他才会在老师长遭遇不幸又背负恶名后，毅然决然地和郭叔还有三当家柳云彪领着两三百号人落草到二马山。

或许是这两三年过惯了平平淡淡的生活，又或许是被战争磨去了应有的棱角，再或者是当年的那场大战在自己的心里埋下了恐惧的阴影，才导致了韩其会选择不去救援白石山游击队，待到战场那边的枪声趋于平息后，他才猛然发现，自己的生命已经是和郭叔、小乐还有三当家他们融合在一起，如果他们都没了，那自己活在这个世界上还有着什么意义？

有这么几个瞬间，他很想领着弟兄们返回去相助郭叔和老三他们，但是看到扶老携幼拖家带口的家属们，这个念头又被压制下来，他可以不要命，他可以带着弟兄们返回去，可这几十号家属们怎么办？带着的粮食和弹药还有家属们的这些坛坛罐罐又怎么办？

韩其从来没有这么矛盾过，也从来没有这么内疚过，如果时间能够再倒回去一个小时，他肯定会选择和郭叔小乐还有老三他们几个在一起，就像是老三的口头禅一样：死有什么可怕的，十八年后又是条好汉！头断了也才碗大个疤！

正胡思乱想间，忽地听到一声枪响，紧接着韩其感觉到一个什么东西钻进了自己的脑袋，一股热流从脸上流下，伸手一摸，黏黏糊糊，放到眼前一看，满手通红。

我中枪了吗？！这个念头涌上的时候，韩其同时感觉到一股剧烈的疼痛，眼睛越来越模糊，放在近前的手指都已看不清，脚在发软，全身的力气似乎是瞬间就被抽离，他想说话，可怎么地也张不开口，终于在最后一丝力气消失的时候，他直挺挺地扑倒在了地上。

第109章 断刀（上）

涞源境内的公路线被铁丝网和碉楼封锁之后，除去已被省城日军牢牢堵住死的黄土坡外，青藤岭就成了出涞源最后的一条隐蔽通道。

本来二马山是选择从黄土坡出涞源进入到太行山，可是没想到鬼子在黄土坡那里把白石山游击队和上千老百姓给堵住了，无奈之下，二当家韩其就只得选择青藤岭这条异常难行的山路。

按理说，山高路崎又是深更半夜，这条路线应当非常安全，可没想到居然遭到了伏击，韩其第一个就让鬼子给打死了。

尽管二马山的都是些老兵，可还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再加上队伍中还混杂着百来号家属，登时间枪炮声和哭喊声震彻了整个青藤岭。

冢田脸上带着微笑，静静地看着呈一边倒的屠杀，没有一丝高兴的神色，仿似是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大队长阁下，您太英明了，果然土八路会从这里逃跑！”鬼谷在一旁很是兴奋，如果不是冢田提醒，他绝对不会想到来这埋伏，自然也就不会有这样一场屠杀。

“我的目标不是土八路，而是八路军主力。”冢田冰冷的扔出了这句话，之后叹息了一声，又说道：“我想到这一点的时候已经太晚，早两天来这边，说不定可以把八路军主力堵在涞源，现在看来，他们早就已经跳出了涞源，真是可惜呀。”

“大队长阁下，您怎么知道八路军主力从涞源跑出去了？属下是一点都没有看出来。”鬼谷有些疑惑，不过他对冢田是深为信服，知道自己的这个上司能这样说，那八路军就极有可能真的不在涞源了。

“你想一下，连老百姓和土八路都在往外跑，那就说明着皇军要清剿扫荡涞源的消息已然被八路军知道，换作是你，也都会早早地逃出去，更别说那些狡猾的八路军了。”冢田的情绪不高，他在为错过这么好的机会而惋惜。

“大队长阁下，如果真如你说，八路军主力跑了，宫本司令官会不会以为咱们谎报军情，从而迁怒惩罚于您。”鬼谷难得的动了下脑子。

“这个倒不会，宫本司令官岂会是那种没有见识和判断力的人，再说了你刚刚没听见吗？宫本司令官都动用了火炮，说不定咱们没有堵住八路军主力，黄土坡那边反而堵住了呢！”冢田其实知道这是自欺欺人的想法，自己都没能够查找到八路军主力的踪迹，不可能省城的皇军一进入到涞源，就那么好运地瞎猫碰上死耗子。

“您说的对，宫本司令官都亲自出马了，就算八路军有两三个团在这，也不会是皇军的对手！”鬼谷开始自己的长处拍马屁，这个时候不献点殷勤，更待何时！

“鬼谷君，你错了，如果八路军那么好对付，总部还有必要大张旗鼓地动用大批物资去修碉楼和拉封锁线吗？”冢田没有说直白，他心里很清楚，华北地区的八路军就算是十个宫本司令官也不见得能奈何。

“好了，不说这些了，战斗马上结束了，我们过去看看，网了条多大的鱼。”或许是冢田自己都觉得刚刚说的这句话不妥，忙岔开话题，当先朝着青藤岭行去。

…………

郭叔吴非小乐和三当家他们救下了赵大春和白石山游击队后，没有片刻耽搁，匆忙朝后撤去，他们先前碰见郭书记和能柱的时候，就已经告知了让他们领着乡亲们往二马山撤退的路线青藤岭那边走。

一路上他们设置了不少的障碍和陷阱，还破坏了不少身后的路，这是为了防止鬼子伪军会紧追而来。

救下赵大春他们后，郭叔就明确表示了，不会阻止正面的拦截，只会骚扰和小规模袭击鬼子的追击部队，借以延缓他们的步伐。

现在他布置的这些障碍、陷阱，搞的这些破坏，目地正是如此。

正如郭叔所设想的一样，鬼子虽然是派出了追击部队，可在这黑夜里，他们只能是在和着那些障碍陷阱还有被破坏了的路面作着纠缠，根本就不可能撵得上。

吴非从来没想过，仗竟然还可以这样打，在他的理解里，打仗就是摆开阵势你攻我守或者是我攻你守，不过这样的方式也算是让他长了不少见识。

正想着到郭叔身边再请教一番，可猛地前方响起了炒豆般的枪声。

枪声应该蛮远，可在群山的回音下，也很是清晰。

听到枪声的第一时间，郭叔的脸就阴沉下来，眉头也皱了起来，因为枪声的来源就是二当家韩其他们撤退的路线上。

“加快速度！加快前进速度！”三当家也像是发觉了什么，率先跑了起来，边跑边用他的大嗓门在喊着，嘶哑的声音牵扯着每一个人的神经，也包括赵大春和剩下来的游击队员们，他们也是知道郭书记和乡亲们在这条撤退线路上。

“小乐，小桐把你们手给我，咱们三个不能跑散了。”吴非虽不清楚前面的枪声意味着什么，也不知道郭叔和三当家为什么会如此紧张，可所有人的焦急神情，还是让他也跟着紧张起来，当即就抓向了小乐小桐的手。

可他并没有抓到小乐小桐的手，说话的时候，他们两个已经是跟着加速冲到了前面。

“小桐，怎么回事？前面的枪声是哪来的？”

追到二人身边，吴非急切地问道，他不是没有想到过可能是二当家他们和鬼子遭遇，可是和二当家韩其相处得久了，很是清楚他的能力，更加相信二马山弟兄们的战斗力，所以才不会有郭叔他们这般焦急。

“二爷他们可能遇伏了！”小桐微喘着回应，她的面容上可以清晰地反映出此刻内心的焦虑。

吴非虽然是打过几仗，可每次都是占尽上风，鬼子伪军也是一触击溃，从没有打过劣势的仗，就更别说遇到伏击这种九死一生、败多胜少的仗了，而且他压根就不知道被人伏击后，会是怎样的一种局势。

“咱们现在是去救援吗？”吴非近乎白痴地问出了这个问题，当然是不会得到回答，可是很意外，旁边的小乐突然间牵住了他的手，微微发抖的手很是冰凉，手心还在冒着汗，足见她是有多么地担心和紧张。

第110章 断刀（中）

没跑多远，迎面碰上的不是二马山的人马，而是谭书记和赵能柱引领着的乡亲们和武器简陋的县大队区小队的民兵们，他们是听到前方响枪后，才匆忙后逃的。

没人去指责他们为什么不去支援，就他们手中比烧火棍强不到哪的武器，上去也只会是徒添伤亡，况且还要保护这上千的老百姓们。

“郭当家的，我……我……我们……”谭书记有些羞愧，他这是无颜面对郭叔和二马山的人马，别人是为了救援白石山游击队才会分兵，而自己听到枪响后，连去救援的意思都没有，直接就领着人后退了。若是没看到郭叔和二马山的人马也就算了，迎面碰上后这种尴尬和羞愧，让他简直想找条地缝钻下去。

“谭书记，你赶紧保护着乡亲们撤离，鬼子的包围圈已经锁死，出涞源进太行山已经没可能，你得想好对策。”

让谭书记很意外，郭叔并没有半分怨责的意思，反而还在替乡亲们和他考虑，这份宽阔的胸怀，差点使得他掉下泪来。

“郭当家的，我谭某人对不住你和二马山的弟兄，我……”

“别这样说，你们也是英雄好汉，若不是为了保护乡亲们，你们早就已经跟着大部队进山了，若不是为了让乡亲们有条活路，我相信你们会义无反顾地去救援我们的人。”郭叔直接打断了谭书记的话，宽慰了他一句，然后对着一旁已是急不可耐的三当家说道：“老三，让兄弟们再加把劲，我怕老二会顶不住。”

路不宽，本来已是被乡亲们挤得满满当当，可他们见到二马山的人马要前往支援战场，全都自觉地让出了条路，哪怕已经是人挤人，哪怕是有的人已经避站到荆棘里。

赵大春看到了谭书记，眼眶一下就红了，白石山游击队生存下来的战士只有二三十人了，有的还负着伤，和出发前的整整齐齐威风凛凛相比，此刻的他们已经是支哀兵是支疲兵，可就算已经是这样，赵大春依然没有选择和谭书记他们一起撤退，只是和他对视了一眼，话都没说一句，就带着所有的人跟在了二马山土匪的后面往战场奔去。

在赵大春的心里，自己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他欠二马山一条命，跟着他的战士们也都欠着二马山一条命，不管什么时候，只要二马山需要帮助，他都会毫不犹豫地拎着这条不属于自己的命前去相助。

谭书记本想叫住几个受伤的战士，可看着他们坚毅的眼神，看着他们视死如归的神情，硬是没张开这个口，他知道赵大春他们是要去还二马山的情份，他也知道自己不能一而再再而三地自私，如果不是这上千号的乡亲们，他同样地会毫不犹豫地拎着枪跟上去。

以前他总是以为，二马山终归是土匪窝，虽然人家接连帮了白石山游击队几次，可他还是摒弃不了自己内心深处那个土匪的看法，直到那次上到山上喝酒，他才明白，不是所有的土匪都是十恶不赦的，打小鬼子的也不仅仅只是共产党人，国军中有着真心抗日的，土匪也有拼死打鬼子的，二马山就是其中最为典型的代表。而现在，他只剩下了唯一个看法，那就是二马山的人马和八路军、游击队一样，个个都是顶天立地的英雄好汉。

枪声越来越稀疏，郭叔越来越不安，三当家更是焦虑得不行，抱着捷克式撒腿狂奔着，作为久经战场的军人，谁都明白枪声越来越少意味着什么，就连吴非这个“半路出家”的也都感觉到了二当家他们是凶多吉少。

狂奔中的三当家已近乎是疯狂状态，他完全忽视了可能存在的危险，也忽视了前方突然窜出来的一个跌跌撞撞的黑影。

三当家柳云彪结结实实地和那个黑影撞到了一起，他只踉跄了几步，而那个黑影则是被他撞翻在地。

“找死啊！”三当家扭转身，手中的捷克式已是对准了那个黑影，喝骂了一句，可他并没有开枪，反而是将枪直接扔到了地上，大步跨到被他撞倒的那人身旁，猛烈地摇动着，边摇边喊着：“大根，大根！”

吴非和小乐小桐跟在郭叔的身后跑到了三当家身边，不用细看都能认出被三当家撞倒的那人是根哥，他的身材虽比不过三当家柳云彪，但也绝不是一撞就倒的那种人，显然他是受到了非常大的刺激，以至于慌乱中被撞昏在地。

郭叔一把扒开了三当家，伸手掐了掐根哥的人中，用的力很大，只一下就将根哥给掐醒。

“郭爷，三爷！”

根哥张眼看到郭叔和三当家后，哇地一声嚎啕大哭起来：“二爷没了，弟兄们都没了！”

“怎么回事？你快说呀！”

郭叔极为少见地有这样情绪激动过。

“鬼子埋伏在青藤岭，我们被伏击了，人……人都死光了！”根哥已是泣不成声，他身上有几处受伤，有的伤口上还在往外渗着血，不知道是不是被三当家这一下猛撞导致的。

根哥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前方的枪声也是突然停止了，这很好的证明了他的话，二当家和二马山的队伍恐怕已是全军覆没，除去跑出来一个他。

郭叔一屁股坐到了地上，两眼空洞洞地望着前方，三当家更为悲伤，他直愣愣地跪倒在地上，宽厚的嘴唇不停地颤抖着，虽然没有哭出声，但是吴小和小乐他们都能感受到他的伤心。

今晚恐怕是自他们落草到二马山以来，最为伤痛的一晚。三年的同舟共济、相濡以沫，早已经使得大家亲似一家人，平时二当家虽然会表现得有些小气和斤斤计较，但是大家都知道，他是为了操持这个大家。三年以来，二马山没有饿死过一个弟兄，二马山没有亏待过每一个家属，这些都是二当家韩其的功能，他就像是个母亲一般，事无巨细地照料着每一个生活在二马山上的人。

“我要去替老二报仇！”三当家猛然站起，拾起被他扔在地上的机枪，就要往趋于平静的青藤岭而去。

“老三，你想去送死吗？”在场这么多人，也只有郭叔能制得住他。

“死就死，我不能让老二孤孤单单地一个人上路。”三当家的声音有些哽咽，以往他是天天和韩其唱反调，可到了这一刻，首先叫嚷着复仇的也是他。

第111章 断刀（下）

三当家柳云彪绝不是一时冲动，才会叫嚷着替韩其报仇，才会捡起机枪就要往青藤岭冲。

从国军序列中脱离出来落草到二马山后，尽管有时候他会和韩其争执，甚至两人还会相互冷战，可真正到了这样的时刻，三当家柳云彪毫不犹豫地就挺身而出，多年的生死与共，多年一起的出生入死，才会让二马山的所有人都会作出和柳云彪一样的选择。

他一带头，根哥也从地上弹了起来，死了那么多弟兄，惟有他逃了出来，就算没人会说他什么，但是他明白，日后在兄弟们面前总会被打上一个抛弃的印记。根哥不是个贪生怕死之辈，如果不是念着要把遇伏的消息，把二当家光荣的消息带出来，他肯定会选择和弟兄们死在一起，那样的话，不仅不会被打上懦弱和抛弃的印记，还会被所有的弟兄们敬仰和铭记。

郭叔必须要阻止住已然沸腾的队伍，鬼子能在青藤岭设伏，那就说明着他们早有准备，这么点人马冲上去，只会是成为鬼子嘴里的肉，只会是徒添伤亡，白白送死。

“都给我站住！”

郭叔的吼声起到了作用，所有的人都停住了脚步，上百道目光齐刷刷地全部投在了他的身上。

“老二的仇当然要报，但不是现在！”郭叔平素积累的威望，在这一刻起到了关键作用，他一字一腔地吼出声：“如果我们现在上去，只会是让老二死不瞑目，大家现在必须听我的，跟着老三一起后撤。”

“郭爷，我……”柳云彪是极不情愿的，可看到郭叔已经胀得通红的脸，他只得狠狠地叹了口气，掉头就往后走去。

吴非看见，就在三当家转身的一刹那，眼泪已是止不住地从他眼眶里滑落。

二马山的弟兄们都跟着三当家往回走了，除去根哥，他像是没听见郭叔的话一样，独自一人朝着青藤岭走去。

“根哥，你要去哪？”喊话的是小桐，她跟在小乐后面，想要阻拦住已然负伤的根哥。

“你们俩给我回来！”郭叔的声音很大，而且还带着不容抗拒的命令感。

平常的时候，郭叔根本就用不着这么大声，只要语气稍冷些，小乐小桐她们就会乖乖地听话，可今晚他的话第一次被无视了，小乐和小桐根本就没去管顾他，直接跑到了根哥的身边。

“吴非，你上二马山时间也不短了，郭叔待你怎么样？”

吴非本想也跟上去，可刚一动步，却听到了郭叔的话，而且是用着很是婉转的语气。

“很好呀！郭叔你待我好，小乐、小桐、三当家、山哥也待我好，还有二当家和根哥也待我很好。”吴非的话里给自己留下了余地，如果说小乐小桐和根哥都要上青藤岭，那他考虑都不会考虑就会跟着。郭叔刚刚的话里明显有带着请求的问道，吴非相信，他下一句就应该是让自己把小乐和小桐带回去，所以吴非才会加了最后一句，根哥和二当家韩其也对他很好。

“吴非，我今天有个请求，希望你一定要帮助我。”郭叔听出了吴非话里的意思，可并没有责怪他的小聪明，反而更是好言好语地跟吴非说话。

“郭叔你别这样，有话直接吩咐就是了，只要是你说的，我吴非就是粉身碎骨都会办到。”这是吴非内心真实的想法，郭叔救了他两次，还教会了他很多的本领，两人虽无师徒之名，却是有着师徒之实，不管郭叔有多难办的要求，他都会拼尽全力，哪怕是要了他的命都没问题。

“记住你今晚说的话！吴非，我要你从在这一刻开始，承担起保护小乐的责任，用你的血用你的命去爱护她，你能做到吗？”郭叔这番话说的很是慎重，有点临危托孤的味道。

吴非感受到了郭叔的这层意思，但是却忽略了“爱护”这两个字，其实这并不怪他，郭叔的这些话让他有了不好的预感，他隐约觉着，郭叔似乎是有什么打算，才会在这个时候，在这个地点，把小乐托付给他。

“当然，这还用得着说吗！小乐和小桐是我的兄弟，谁想伤害到他们，首先得踩着我的尸体！”吴非的话说的很坚决，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不过表达出自己的真心后，他马上又反问了一句：“小乐不是您一直在保护和照顾的吗？”

“你不用管我，现在听我的话，带上小乐和小桐撤退，去追上老三和郭书记他们。”郭叔丢下这句话后，就朝前跑去，他发现小乐和小桐并不是要跟着根哥去青藤岭，而是在劝说他不要独自前去送死。

郭叔说的这句话，让吴非很是不安，他没有把自己和根哥算进去，目地何在，已经是很明显，如果吴非再听不出他的弦外之音，那就白废了他天生的机灵和聪明。

“小乐，郭叔这是要陪着根哥上青藤岭找鬼子报仇，快阻止他。”吴非愣神的瞬间，郭叔已经是将小乐和小桐赶了回来，他和根哥两个人站在路上，一直盯着一步一回头的小乐和小桐。如果说先前吴非还是猜测的话，那么眼前的场景，让他可以肯定，郭叔要做什么了，忙扯着嗓子朝小乐小桐喊，边喊还边跑着。

听到吴非的喊声，小乐和小桐都怔住了，郭叔将他们俩赶回来的理由是他要和根哥两个人去青藤岭侦察，带着她俩不方便，现在看来，完全是在骗她们，正要返身去阻止，却看到郭叔从腰间的皮带上取出了他那把黑漆漆的匕首，刀锋指着他们三个，吼道：“小乐，吴非，还有小桐，你们三个给我听好了，如果你们敢跟着我们一步，那你们和我之间就犹同这把刀一样！”郭叔说话的同时，左右扭住了刀锋，双手一用力，硬生生地将那把他视为宝贝的匕首给折断了。

一刀两断！

郭叔很清楚，除去这样，他是不可能有别的办法能够阻止住小乐他们三个人，尽管说这句话的时候，折断匕首的时候，他的心像刀割一般的疼，但是他的脸上却只表现出了绝情的一面。

第112章 同归于尽（一）

郭叔折断了视为珍宝的匕首才总算是将小乐、吴非、小桐赶走，看着小乐倔强地头也不回地狂奔而去，他知道这小丫头是有那么地伤心。

这几年，他把小乐当成亲生闺女般在照料，而小乐又何尝不是把他当成了父亲一般地在尊崇呢！

“郭爷，您大可不必陪着我去的！”根哥双目中盈满了泪水，既是为着郭叔的决定而感动，也是为着青藤岭上逝去的弟兄和亲人而伤痛。

“大根，老二是好样的，你也是好样的。”郭叔轻轻拍了拍根哥的肩膀，刚才还冷酷无情的脸上绽露了些许微笑。“当老二和老三还有你们绝定和我一起脱下军装的时候，我就发过誓，一定要好好地带着你们活下去。这几年咱们和鬼子伪军打了不少的仗，打仗嘛，难免不会有弟兄牺牲，每每看到这些跟随着我们的弟兄们死去的时候，我都会有一种深深地愧疚感，因为是我没有保护好他们。”

“你不是在疑惑着为什么我要陪着你去青藤岭吗？”郭叔顿了一下，接着说道：“原因很简单，就像老三说的一样，不能让老二白死，不能让二马山的弟兄和亲人们死了以后，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还有最要的一点，我要让鬼子知道，二马山的人不是谁想杀就杀的，杀了二马山的人，就得付出更为惨重十倍百倍的代价！”

郭叔的最后一句话，根哥以前是听过的，那是老师长死了之后又被人扣上一个大黑锅，郭叔前去报仇的时候所说的，原话是：敢于把黑锅扣到咱们身上的人，敢于陷害咱们师的人，那他就必须要承受更为惨重十倍百倍的代价。

那一次也是一个繁星遍布的夜晚，郭叔说完这句话之后，就潜入了军营中，手刃了老师长的仇人。而今晚，他再次说出了这句话，只不过对象换成了鬼子。

“郭爷，能跟着您是我这辈子的福份。”根哥没有去劝说郭叔让他回去，而是回应了一个笑容，他知道郭叔选择去青藤岭，大部分原因就是如他所说的一样，是要去替弟兄们收尸，替弟兄们报仇，但也有部分因素是为了自己，郭叔不想看到自己毅然决然地返回青藤岭的时候，只是孤孤单单的一个人，他是来陪着自己的。

根哥也明白，郭叔没有劝阻自己，是因为他知道自己的死意已决，是因为他知道就算自己跟着撤退，良心一辈子都会不安，还会一辈子抬不起头。作为一个铁骨铮铮的军人，作为一个有着自尊自傲的男人，郭叔肯定会身同感受，他才会选择陪着自己，而不是去阻止。

“傻孩子！”郭叔伸手摸了一下根哥的头，接着说道：“如果今晚咱们能过了这一劫，你也搬去木屋吧，和吴非睡一个炕。”

这是把他和小乐、小桐和吴非一般看待了，换作平常，根哥肯定会兴奋的跳起来，可现在，他没有半丝兴奋，只是苦笑着摇了摇头，明天的太阳都不知道还能不能看见，那又何必去作不切实际的美梦呢！根哥没顾绷裂的伤口还在渗着鲜血，也没去回应郭叔的话，在小乐和吴非他们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的时候，默默地转过身，拎着手中的长枪，往着远处的青藤岭缓缓行去。

…………

“大队长阁下，这伙人不是土八路！”站在韩其的尸体旁边，鬼谷皱着眉头向冢田汇报着。

“不是八路？”冢田不解地看向了鬼谷。

“是的，大队长阁下，我认识这个人，他是二马山土匪的二当家。”鬼谷回答道：“这很奇怪，他们怎么会深更半夜地出现在这里，这条路上的应该是八路军才对呀！”

冢田从韩其的尸身上跨了过去，走到了一匹已经倒毙在地的骡子边上，弯腰翻看了一下骡子背上驮着的东西，直起身后，才开口问道：“你能够确定吗这些人是二马山的土匪吗？”

“千真万确，我见过这个人几次，绝对不会搞错。”鬼谷回答的很肯定。

“连这些没用的坛坛罐罐都带上了，这些土匪们是要搬家呀！只不过他们为什么会选择在这个时候搬家？他们不是已经卧服于皇军了吗？”冢田也是搞不明白这个蹊跷，一路翻看着，踢踩着被打成马蜂窝的尸体和骡马背上的东西，一边疑惑地问着问题。

“属下也觉得很奇怪！我在想，是不是他们也收到了皇军即将大规模清剿的消息，怕会被皇军剿了他们的山寨，才会选择趁夜逃离。”鬼谷思考了半天，也没想到原因，只得把自己的猜测给说了出来。

“不！”冢田突然停住了步子，从地上拣起了一杆中正式步枪，拉动枪栓，从弹仓退出一颗子弹来，示意鬼谷捡起掉落的子弹后，接着又说道：“我记得涩谷君曾在失败的报告上说，他本来是可以清剿干净白石山游击队，可在最后的时刻，突然间杀出来一支队伍，用的武器大都是中国军队制式的毛瑟步枪，武器装备之精良并不亚于皇军。涩谷君在报告里提到，涞源境内可能有着一支数目不详、实力不弱的中国军队。”

“中国军队？八路军？”鬼谷没理解得了冢田话里的意思。

“不！不是八路军！”冢田摇晃着手指说道：“八路军主力是最近才进入到涞源境内，而涩谷君打的那一仗是几个月之前，两者没有什么关联。”

“那您说的是？”鬼谷仍是没明白到冢田的意思。

“好好看看你手中的子弹，它会告诉你答案。”冢田嘴角浮出了一丝诡异的笑，加上他本就嘶哑的声音，听得让人有些毛骨悚然。

鬼谷将手中的子弹把玩去把玩来好一会儿，才突然间省悟冢田话里的意思，惊问道：“二马山的土匪其实是一支中国军队？”

“没错！你仔细看看他们的武器装备和随行物资，包括他们绑腿的打法，就能明白了！”冢田不愧是鬼子里的精英，只这么一小会，就将二马山的来历推算个八九不离十。

“我记得你曾经赠送过他们不少武器弹药，但是你看看，除去少数几个人之外，他们所持的都是毛瑟步枪，这足以证明这群人的身份，他们压根就不是土匪，而是一支隐藏在涞源的中国军队！”说到最后，冢田还补了一句：“不是八路军的中国军队！”

第113章 同归于尽（二）

鬼谷绝对不会想到，自己寄与重望的二马山土匪，竟然会是一支隐伏在涞源境内的中国军队，亏得冢田大队长识破了他们，否则日后自己免不了还会相赠武器和粮食给他们。拿着皇军送的武器弹药，吃着皇军给的粮食，最后还调转枪口来对付皇军，这是多么严重的后果，鬼谷想想都觉得害怕，如果说这件事被捅到了宫本司令官那里，就算冢田大队长拼着全力，也不可能挽救得了他的性命。

“大队长阁下，属下有个疑问。”鬼谷其实已经有九成信了冢田的判断，可他还想侥幸询问一句。

“你是想说，他们在没有被揭破的情况下，怎么会选择仓惶出逃，是吗？”冢田猜到了他的心思。

“是的，属下无法明白，按理说，他们不应该做这样的选择。”鬼谷回应道。

“这个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鬼谷君，二马山这么多的人，谁能够保证，所有的人都能守口如瓶，又有谁能够保证，在金钱或者是其他诱惑前面，没有人会站出来。”冢田指着一地的尸体说道：“我相信就算所有的一切都无法诱惑的时候，死亡面前，一定会有人选择生存。”

“大队长阁下，您是说他们选择离开，就是担心会东窗事发？”鬼谷对于这个答案并不是很信服。

“未雨绸缪，如果我是二马山的大当家，我也会选择离开二马山！”冢田摘下了已经沾染了血迹的白手套，随手扔在了一具尸体上，接着说道：“出了涞源就是天空海阔，继续留在涞源成天要提心吊胆的防备，鬼谷君，如果是你，你会怎么选择呢？”

“我……属下不知道。”鬼谷犹豫了一下，他着实没这样想过问题，一来他从不会调换身份位置，从对手的角度去看待问题，二来是他一直是追随着冢田，他只需要听从指挥就是了。

“好了，鬼谷君，不管他们是二马山的土匪，还是隐伏在涞源境内的中国军队，但是他们现在只有着一个身份，那就是八路军！”

“属下明白！我部在青藤岭全歼八路军的后卫部队，涞源境内从来就没有二马山山寨这个地方。”鬼谷不傻，他自然是知道冢田之所以这样说，目地就是替他掩饰，二马山的事情绝不能捅到宫本司令官那里，必须得让它烂到泥里。

“走吧，鬼谷君，这一地中国人的尸体，看得我有点恶心，交给士兵们去处理吧，我们该去休息休息了，明天还要去迎接宫本司令官。”鬼谷的回答让冢田很是满意，他很喜欢这样的手下，既忠心人又不会太蠢。

…………

浓密的林子里，郭叔和根哥二人藏在一丛灌木中，密切地关注着鬼子的一举一动。

冢田和鬼谷俩人在翻看尸体物资并交谈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到了那附近，只是碍于到处都是鬼子，才没贸然去袭击他们。

冢田那双白手套扔上的那具尸体正是二当家韩其，根哥和郭叔先还没注意到，待到发现时，根哥首先就无法淡定了，若不是郭叔死死地抱住，他肯定就冲了上去。

“冷静！冷静！”

郭叔附在根哥的耳边，安抚着他的情绪。

“二爷，二爷他死不瞑目呀！”根哥压着的嗓子里挤出了这句话，鬼子扔手套的时候，他看的清清楚楚，二当家韩其的那双眼睛是鼓着的。

“忍住！忍住！”郭叔不住地安抚着根哥的情绪。

也只有郭叔能压制得住二马山的这些混货们，不光三当家，现在的根哥也是个很好的例子，哪怕是他双眼已经血红，复仇的火焰烧的他几乎丧失理智，但终究还是让郭叔给稳了下来。

目暏着鬼子兵们在骡马驮着的物资翻找，目暏着时不时地有鬼子兵会举起刺刀扎进已经是尸体的二马山弟兄身体，目睹着鬼子兵们任意翻找并凌辱着弟兄们的尸体，根哥恨的是牙痒痒，十个手指都抓进了泥土里，身体也因为强烈的愤怒，而在不停地抖动着。

这一幕一直持续到冢田和鬼谷离开青石岭战场，或许是他们以为刚刚一战已经震摄到了敌人，不会有人再敢前来送死，离开战场的时候只带了五个鬼子兵。

“咱们复仇的机会来了！”郭叔松开了根哥，指着往岭下走的两个鬼子军官说道。

“郭爷，你说怎么干吧！”根哥极度渴望能杀上几个鬼子，替二当家和弟兄们报仇。

“先跟上去，再见机行事！”郭叔最擅长的就是这种方式，他很喜欢实施斩首，刚刚那两个鬼子军官很明显是这次伏击行动的指挥者，杀了他们一定会造成混乱，说不定因此还能够有机会替青藤岭上的弟兄们和韩其收尸。

山里忽然间起风了，虽然不是很大，却吹来了一片片乌云，将原本睛朗的星空给遮盖起来，没有了光线，可视度自然会越来越弱，这让跟踪的郭叔和根哥很是为难。跟太远会失去鬼子的踪迹，跟太近又会很容易被发现。

“让这几个鬼子再稍走远一点，咱们就动手！”看天气，如果不趁早动手，恐怕再等会儿就会是一片黑暗，那样的情况下想全部击杀掉这几个鬼子，难度很大，只要找个地方藏住不出声，那想要再找到，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可是如果马上动手，青藤岭上的鬼子难免不会惊动，这么短的距离，以鬼子的火力，自己两人逃生的机会只会是零。

郭叔已经算计好，以他和根哥的身手，解决掉这七个鬼子，至少得用到一分钟左右，如果距离太短，这一分钟足以让在青藤岭上打扫战场的鬼子兵们下来救援，所以他必须得选一个既能给予他们下手时间，青藤岭上的鬼子又无法及时赶到，还有很重要的一点，那就是在星空被完完全全遮盖之前，完成这次刺杀袭击。

突发情况出现了，郭叔和根哥发现，两个鬼子军官下了青藤岭，往左后方走了不足千米，就进了一顶早就搭建好的帐篷里，帐篷是黄色的，不是个亮色，在夜里几乎和林子融为了一体，也正是因为如此，郭叔和根哥才没有第一时间发现这个帐篷。

第114章 同归于尽（三）

鬼子军官进了帐篷倒是没什么，但要命的是帐篷周边还有着数名担任警卫的鬼子，这就成了个难题，两个鬼子军官本就已经带了五个人，加上帐篷周边的这些，足足有一个军小队的人数，就凭着自己两个人，想在短时间内解决掉他们都成问题，更别说还要在限定时间内完成，最为紧要的是，还得在鬼子援军过来前逃跑掉。

“早知道就在路上就干掉他们了，现在怎么办”根哥有些懊恼，现在的况有些棘手，说不定郭叔还会终止刺杀鬼子军官的打算。

“嘘”郭叔作了个声的手势，随时手指向了前方十几步的一处灌木丛。

顺着郭叔手指的方向，根哥除去看见一团黑暗外，什么都没发现，这也不能怨他，天上的黑云越来越多，本是繁星密布的星空，这会只能见到少数光亮较强的星星，视线较先前差了许多，虽然还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但是想看清十几二十米之外的地方，也是较困难的。

不过，他见郭叔很是慎重且还透着几分紧张，便没有再询问，看着郭叔像只灵活的山猫一般，借着各处遮挡物，朝着他先前指币的那团灌木丛猫了过去。

根哥知道，郭叔这是发现了鬼子的暗哨。通常况下，部队驻防的地方或者是临时营地，都会派出暗哨，鬼子也不会例外，除去那些已经骄横到完全不把中国人放在眼里的莽夫，像冢田这般精明且凶残的鬼子军官，自然不会犯这种低级的错误。

根哥静静地蹲坐在地上，眼睛眨都不眨地盯着郭叔猫去的方向，他打算只要那边有什么异动，就马上冲过去帮忙，其实他也清楚，自己的这个想法未必能够用得着，如果说以郭叔的手都搞不定的话，那么他去了也是白搭。

过了好几分钟，也没有见那边有任何动静，这让根哥有些着急，若不是对郭叔有着极大的信心，他恐怕已经是坐不住了。

或许是因为黑云遮盖住了星光，帐篷外的鬼子们燃起了火堆，本来已浙浙黑暗的周边登时亮堂了很多。根哥藏的地方距帐篷那有百米之远，光亮是照不到他那边，但郭叔猫过去的方向总算是可以依稀看得见些东西了。

根哥借着些许微光，赫然发现了郭叔先前指向的地方是处灌木丛，定睛仔细一观察，发现有根枪管透出了那处灌木，果真是鬼子暗哨的藏之处。

如若不是郭叔提早发现，自己肯定会被这鬼子暗哨发现，那儿一点动静都没有，真不知道郭叔是怎么发现的，根哥有些费解，难道说他能在黑暗中看得很远在二马山时，听说他经常把自己一个人关在黑漆漆的屋子里，难道那是他练视力的方法

根哥这纯属于自己的主观臆测，一个人的视力再好，也不可能像动物一般，通过眼睛发现隐藏在黑暗中的猎物或危险。郭叔之所以能够第一时间发现鬼子的暗哨，完全依靠的是多年的经验和自强大的预感。

他一开始就绷着脑子里的那根弦，高度保持着对鬼子的警惕。鬼子军官既然敢选择在这扎个帐篷，警卫的兵力布置的也不多，那肯定会有着其他的安排，暗哨也将是必定的一个环节。

郭叔小心翼翼地闪到鬼子暗哨附近时，并没有着急动手，而是静伏了下来，同时观察着周边的其他能藏人的地方，待到帐篷那边燃起火堆，少许光亮照进来时，他猛然发现，距鬼子暗哨藏地方右后约十五六步的另一处灌木丛还藏有着一个鬼子暗哨。

在军队里，这样设置的暗哨叫做连环哨，目地是防止暗哨被人拔掉无法提前预警。**有的部队也会釆用这种连环哨，但是很少，不过以前郭叔的老部队就会这样做，如果郭叔和八路军走得近，更‘深入了解八路军，就会发现，他们也会釆用这种连环哨，甚至会布置两到三组连环暗哨。

亏得郭叔够警觉，才没有直接动手，否则只要一现，便会被发现。一旦这样，别说是刺杀鬼子军官了，恐怕连跑都跑不掉，那么近的距离，以鬼子兵的枪法，根本就不可能避的过突如其来的一枪。

心里暗道了声侥幸后，郭叔缓缓向侧后退却，绕了个圈子，猫到了第二个发现的暗哨后面。他要先解决后面这个暗哨，然后才能击杀前面的那个暗哨。

手中的匕首只剩下半截，先前为了恐吓住小乐和吴非，郭叔折断了这柄跟了他很久的匕首，刀锋没扔，被他收到了刀鞘里。在像郭叔这般手的高手手中，没了刀锋的匕首和有刀锋的匕首其实是没太大的差别，就算是空手，他们也有着千百种方法杀人，更别说还有着半截刀。

郭叔小心谨慎地摸向了鬼子暗哨，在离他两三步的地方，郭叔听到了轻微的鼾声，这家伙居然是睡着的，早知道是这样，就根本用不着花这么大工夫绕了这大一圈摸到他后来。

郭叔心里在苦笑，他太过于看得起这些鬼子兵了，虽然说带队的鬼子军官够谨慎了，可底下的士兵却是松懈不堪。

“既然这么喜欢睡觉，那就永远别醒了吧”郭叔匕首从鬼子暗哨的脖子上划过的时候，轻轻地念叨了一句，同时还微微侧了一下，这是防备鬼子暗哨颈动脉喷出来的血会溅到自己上。

郭叔这一刀太狠，将那鬼子几乎半个脖子给切断，鲜血像喷泉一般从被切断的颈动脉中喷，溅落在地上枯叶上，就像是突然下起了急雨一般。

声音不小，前面伏着的鬼子当然能够听见，还叽里咕噜地说了句话，如果郭叔能听得懂语，便会知道这句话的意思小泉君，你完蛋了，怕不是惹上病了吧，这才多大一会儿，你就尿了两泡。

郭叔哪里会知道鬼子把这声音当成了同伴在尿尿，他以为是鬼子暗哨在对着口令之类的，没有半分迟疑，顾不得自己的脚步声会让那鬼子暗哨作出应激反应，他猛地冲过去，十几步的距离他只用了几个大跨步就到了那鬼子暗哨跟前，在那鬼子终于发觉到异常扭头看的时候，扬起了手中那柄断刀。

第115章 同归于尽（四）

鬼子暗哨说话的瞬间，不只郭叔动了，隐在前方的根哥也冲了过来，不过当他跑过来的时候，只看到了郭叔扬刀划破正往后看的鬼子暗哨脖子，林中二度响起了雨点一般的声音，这次郭叔没能避过血雨，喷射出来的血液虽没有正面溅到他身后，终归是沾上了不少。

“郭爷，怎么这么久才动手。”根哥并没有看到郭叔手刃后方的那个暗哨。

“那还有一个！”郭叔将匕首在鬼子衣服上抹了两下，擦去了沾染在上面的血迹，然后指着右后方的那处灌木，面无表情地说了句。

根哥没打算去验证郭叔说的话，他其实也知道如果不是发现了其他的情况，郭叔绝对不会等到鬼子暗哨出声的时候，才选择出来干掉他。

“咱们怎么混过去，帐篷那边至少还有着十多个鬼子兵。”按照根哥的想法，如果是换上鬼子暗哨的衣服，还有可能混水摸鱼地接近帐篷，而现在，鬼子暗哨创口太大失血过多，衣服都被染湿染红，根本就用不上了。

“我们现在能看见的，帐篷那边的鬼子警卫有两个是固定的守在门口，两个流动哨，一个在帐篷左侧，一个在右侧，火堆周边还有着九个，加上进帐篷里面的两个鬼子军官，一共是十五个，这是我们看得见的。看不见的地方也可能有，帐篷里面是个什么情况，咱们不知道，有可能除了那两个鬼子军官外，还有着其他的鬼子，这是一方面，另一个就是帐篷后方，按照这伙鬼子的小心程度，那边不可能会不安排人员，也就是说，我们要面对的鬼子会在二十个人左右，或多或少都不会太过于偏离这个数字。”

郭叔分析的太细致，这是他一贯的作法，只不过他这一样说，就显示出想要干掉那两个鬼子军官，恐怕不是那么容易办到的事情。如果说吴非、小乐、小桐、三当家还有山哥都在的话，可能还有些机会，可现在就他们两个人，难度太大太大。

“郭爷，要不你帮我掩护，引走外面的这些鬼子，我冲进去干掉帐篷里的鬼子头。”根哥这是担心郭叔会退却，按照他的分析，这压根就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之所以讲给自己听，就是想让自己知难而退。

“引不走的！我敢说，只要一响枪，外面警卫的这些鬼子不仅不会来追我，反而会把帐篷护的更周边，你别说冲进帐篷，恐怕还没靠近，就已经被射成马蜂窝了。”郭叔的声音很轻，可根哥还是能听的清清楚楚，从郭叔的语气中，他还确定了一件事情，那就是郭叔并不会像自己所担心的那样，劝说阻止自己。

“那您有什么办法吗？”根哥是想不到什么好的点子了，他只能把希望全寄托在郭叔身上。

“我也没什么好办法，只能是硬闯了。”郭叔说的很平静，仿佛即将要进行的，相当于是自杀性的攻击，对他来说就是平常的一个训练。

“我们两个人强攻？”根哥以为自己听错了，他承认郭叔的身手很好，可是以两个人的力量想要干掉这些鬼子，无疑不是比登天还难。

“没错！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郭叔说的很坚决。“就算是强攻，留给我们的时间也不会太多，一旦青藤岭上的鬼子下来，咱们想强攻，都没可能了！”

“可是，我们现在看到的帐篷外鬼子都有十三个，凭我们两个人能杀光他们吗？”根哥倒不是害怕，而是没有信心能击杀掉外面的这些鬼子兵。

“这些鬼子看似警卫森严，可实际上很松懈。”

不知道郭叔这句话是安慰根哥，还是他真实的想法。

“你看，这些鬼子警卫，除去那两个流动哨是端着枪，两个门口的警卫是肩着枪外，其余的九个鬼子兵的枪都是架在一起，就算他们再训练有素，想要第一时间还击，从起身、取枪再到拉枪栓、瞄准、射击，至少需要十秒钟的时间。所以我们必须在十秒钟的时间里，首先解决掉那两个流动哨，然后是那两个门口肩枪的警卫。”

“郭爷，就算如你所说，我们能够在十秒钟的时间里干掉那四个鬼子兵，那当我们用完这十秒钟的时间后，又该怎么办呢？剩下的九个鬼子可是已经拿枪在手了，咱们还是没有办法能干掉他们。”根哥说出了心中的疑虑。

“近身！”

郭叔一说出这两个字，根哥便马上领悟到了他的意思，前段时间他可是和山哥一起充当了吴非的陪练，从郭叔那里学到了不少近身格斗的技巧，虽说打不过吴非，但是用在现在，那再是适合不过。

“你解决离林子最近的这个鬼子流动哨，我解决稍远的那个流动哨，得手后，什么都不管，开枪也好，甩刀也好，先干掉那两个肩枪的鬼子警卫，同时冲到剩下的九个鬼子兵中间去，让他们的枪发挥不了，那咱们的行动计划就成功了一大半。”

“好的，我听明白了。”根哥没再发问，他能够感觉到，郭叔的这个办法确实是目前最有可能达成目地的计划。至于说能不能解决掉剩余的九名鬼子兵，还有在和这些鬼子兵搏斗的时候，帐篷里和帐篷后面可能冲出来的鬼子，对他来说已经是无所谓了，因为他就没打算活着回去。

“你我爷俩这一战，不成功便成仁，大根，你害怕吗？后悔吗？”郭叔本已经往前走了几步，可忽然间停下问了这个问题，没等到根哥回答，他脸浮出了一丝笑容，然后头也不回地朝前走去。

看着郭叔那略显佝偻的背影，根哥忽地发现，这个在自己心目中，这个在二马山所有人心目中犹同神一般的人物他老了，他的身形不再是当年的挺拔。

“郭爷，不管今夜的结果如何，不管是生是死，不管是在人间还是地府，你永远都是我的郭爷！您不是问我害不害怕吗？您不是问我后不后悔吗？我现在告诉您，只要有您在身边，哪怕是在天王老子面前我也不会害怕！只要是跟着您，我做任何事情都不会后悔！”根哥眼中盈满了热泪，轻声地嘀咕着。郭叔已经走远，已经听不到他讲的这些话，可是根哥还是说了出来，不为别的，只为曾经跟随过一个这样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而骄傲而自豪！

第116章 同归于尽（五）

风越刮越大，天上的云层也越来越厚，天幕中的最后几颗星星也被完全地遮掩住，若不是鬼子在帐篷前点的那堆火，恐怕周围已经是黑的什么都看不见。

火堆的火焰让风刮的像是被谁拉长了一样，直朝着林子这边窜，亏的离林子远，否则肯定会将这一片林子给点着。

柴火不充分燃烧导致的劈里啪啦声不断，也恰好掩盖住了郭叔和根哥的脚步声，特别是根哥，他的精神处于高度集中的状态，以致于脚下踩断了一根细小的枯枝，声音传出去的时候，他的心都吊到了嗓子眼上，还好，并没有被鬼子察觉。

根哥行动前，从鬼子腰间取下了插在腰间刀鞘的刺刀，通常情况下，鬼子兵都会把刺刀装在枪口下，可像值暗哨这种特殊任务，自然是得取下来。根哥不打算开枪杀帐篷前的鬼子卫兵，能不响枪当然是最好的结果，至于说那个鬼子流动哨，他早就把他当成了一个死人。

根哥有个爱好，二马山人人皆知，甚至连最后上山的吴非都知道，他还还偷师用过，这个爱好那是喜欢拧断人的脖子。当然只是针对敌人来说，对自己人他可从不会用上这招，哪怕是当陪练的时候，吴非使出“下三滥”的捣阴手，他都不会把它用上。不过今夜，鬼子的这个流动哨是逃不出他的毒手了。

风太大，让那九个鬼子兵无法再围着火堆坐，拖长的火焰可不会像老百姓一样让着他们，只能是选择背风而坐，帐篷门口的两个鬼子警卫同样选择了背风而立，这恰恰是给了根哥和郭叔机会，只要动作迅捷不弄出大的声响，恐怕那两个流动哨被除掉了，他们也不一定能够发现。

如果换作是吴非跟同郭叔行动，那么他肯定会和郭叔一样，不会发出大的动静。而根哥只牢记着郭叔的叮嘱：杀掉鬼子流动哨后，什么都不用管，想尽办法首先干掉帐篷前肩枪的鬼子警卫，然后冲进人堆中近身格斗杀死其余的人。

在一支军队里，这样的战士往往是指挥员最喜爱的，因为他会忠实地、不折不扣地完全交赋的任务。可是现在属于突袭，执行这种任务的人必须根据战场上瞬息间的变化来作出最为恰当的应变方法。所以说，根哥是一名优秀的战士，但是他不是一个合格的突击队员。

在见到郭叔从林中窜出扑向远端那个流动哨的时候，他也冲了出去，没等那个鬼子反应并且发出警示，他就扭断了这鬼子的脖子。

“咔嚓”的声音被大风吹散，并没有传到那些在避风的鬼子耳中，倒是根哥没去管顾的鬼子尸体砸在地上的“呯咚”声，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根哥扭断鬼子流动哨的脖子后，直接将鬼子的尸体往边上一扒，人就往火堆边冲去，刺刀同时也被操到了手中，待到那鬼子流动哨的尸体掉落到地上时，他已经冲出了三四步，在声音引起其余鬼子警觉并看向他的时候，甩出了手中的刺刀。这一刀的力度很大，旋转着插进了门右侧的鬼子警卫的额头，那鬼子连哼都没哼一声，直接就软倒在地上。

“敌袭！”

根哥的速度太快，待到他近到火堆边上时，才有一个鬼子尖叫着惊呼出来。而在这个时间里，郭叔也已经干掉了门左侧的那个鬼子警卫，他也用的是刀，不过并不是和根哥一样甩刀出去杀人的，他是近到那鬼子边上，用着他那柄断刀割断的喉管，相比起根哥那一刀并没有使鬼子警卫流太大的血，他这一刀离开鬼子喉咙时，鲜血呈喷泉一般四泄而出，场面极度的残忍和让人心惊胆寒。

冢田和鬼谷两人和衣而卧在帐篷内的两张行军床上，夜已经是很深，如果不是这场伏击，他们早就已经是鼾然大睡。帐篷右侧的警卫倒地时惊醒了他们，不过他们还没警觉到有意外，毕竟外面有着足足一个小队的士兵在。可是当郭叔割破另一个警卫喉管，鲜血喷涌而出溅在帐篷上时，他们才发觉是有敌人来了。多年的军旅生涯，让他们练就了极好的身手，两个人几乎是一起滚下了床，藏身到了帐篷中间的桌子后面，同时还取下了放在桌子上的王八盒子，他们是在等待敌人冲进帐篷。

如果郭叔此时冲进去，迎接他的只会是两支枪射出来的几发子弹。不过，他没有让冢田和鬼谷得逞，一开始他就没打算直接冲进帐篷，因为他知道，以根哥一个人，是绝无可能对付得了那九个鬼子兵。

根哥甩出从鬼子暗哨那顺来的刺刀后，几个大步就冲入到了鬼子堆中，而此时那几个鬼子竟然还没有一个人取到枪，郭叔先前给他们预算的十秒钟反应时间，还是过高的估计了他们的战斗力。

在鬼子喊出“敌袭”的同时，他已经欺到了最近的一个鬼子身边，双手一揽，就将那鬼子的脑袋给操到了手中，双手反方向一扭，兄听得咔嚓一声，那鬼子便犹同是滩烂泥一般瘫倒在地。

可是，没等到继续动手，他的腰就被一个鬼子死死搂住，那人就像是落水的旱鸭子一般，整个人都负到了根哥的后面。

鬼子兵的身高普遍不高，这也是根哥喜欢扭断他们脖子的原因之一，鬼子流动哨和刚刚杀死的那个鬼子兵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会使得根哥异常顺手的就解决掉了他们。可是没想到，鬼子的这个身高劣势也会有成优势的时候，就像现在，从后面拦腰抱住他的那个鬼子，他反转手却怎么都够不着，想掰开那鬼子的手，可人家是拼命搂住的，哪里可能一下就能掰开。而且，这儿可不只一两个鬼子，被拦腰抱住以后，另一名鬼子已经操起了步枪，挺着明晃晃的刺刀扎向了他。

情急之下，根哥顶着身后的那个鬼子往后退了几步，眼见着刺刀就要刺过来，猛地一个暴起，双脚腾空，踢偏了鬼子的刺刀。他这一下发力太猛，身后的那个鬼子兵是无论如何都顶不住，直接被压倒在地，后脑恰恰好撞到了一块石头上，当场将他撞的七荤八素，手也自然而然地松开了，根哥不会再给这鬼子兵任何机会，起身的时候一个手肘重重地砸在那鬼子兵的脑袋上，送他去见他的天皇陛下了。

第117章 同归于尽（六）

根哥陷入到危险之中的时候，郭叔才刚刚加入到战团，两个鬼子兵挡去了他救援的路线，待到他下重手解决掉这两个鬼子兵时，根哥那边也已经完成了自救。

一肘砸死了抱自己腰的那个鬼子后，没容得根哥喘气，着刺刀的那个鬼子又上来了，朝着尚未起的他连刺了几刀，好在根哥连着打了几个滚，避开了这几刺，翻转的同时，手从地上抓了一把土石，甩向了鬼子的面目，趁他掩面的时候，猛地暴起，抓住鬼子手中的枪，瞬间取下了枪口上的刺刀，扎进了鬼子的口。这一连串的动作，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真搞不懂那鬼子为什么不选择开枪，而是用刺刀去刺，结果反而误了自己的命。

根哥从杀死鬼子流动哨开始，到扎死这个鬼子，短短的分把钟时间里，连着杀死了五个鬼子，而根叔那边的速度也不慢，同样杀死了四名鬼子，虽然说是比根哥少杀了一个鬼子，但并不是他的手比根哥差，而是因为着距离的原因。若两人换一下，恐怕根哥未必能做得比郭叔好。

十三个鬼子倾刻间被杀了九个，而实施这次攻击的只有区区两个人，强悍的战斗力吓坏了余下的四个鬼子，极使有着武士道精神的支撑，他们也不敢再行搏反抗，终于是有一个鬼子扣响了手中的枪。尽管这一枪没有击中郭叔和根哥中的任何一人，但是在这寂静且漆黑的夜里，清脆的枪声在山里面回dàng)的格外的清晰响亮。

要来的终归是要来，当枪响之后，郭叔紧绷的心反而是轻松了不少，他有期望过解决掉这些鬼子而不发出动静，可现实里要达到这样的目标，真的不是一般的难。

他和根哥两人能够干掉九名鬼子而丝毫无损，这已经是超水平发挥了，能做到这样，还有什么好气馁计较的呢

“去死吧”

郭叔像个血人似地手执着半截断刀扑向剩余的四个鬼子时，还发出了低沉的咆哮，犹同是林中猛兽狩猎猎物一般的凶猛。

四个鬼子手中都有枪，可在杀神一般的郭叔面前，没有一个人敢入反抗，撒腿就都要跑，甚至还有一个鬼子腿软到只跑了两步就摔倒在地。

郭叔没有管这个惊慌的手脚并用在地上爬行的鬼子，而是疾步追向了疯狂逃跑的那三名鬼子。他的速度虽没有吴非那么恐怖，但是追杀人矮腿短的鬼子兵还是绰绰有余，没跑出几十米远，那三个鬼子兵就先后被击杀。

这一幕若是让老百姓看到，肯定会非常讶异，平素凶残暴虐的鬼子兵，在这个时候就犹同是任人宰杀的鸡鸭。

郭叔回转的时候，根哥已经将那个软倒在地爬行的鬼子兵高高举起，然后重重地摔下，这还不是结束，他重又抓起在地上扭曲的鬼子兵再度举起，再度摔下，连续着这个动作三四次，直到那鬼子被摔在地上后不再扭动，口里鼻孔里眼睛里耳朵里都在往外冒血时才停下。

“青藤岭上的鬼子很快就会来，咱们得抓紧解决掉帐篷里的鬼子军官，否则就跑不掉了。”郭叔没有去怜惜那个被活活摔死的鬼子兵，也没有去责备像贪玩小孩一般的根哥，只是急急地告知着他要马上动手。

郭叔没有贸贸然就领着根哥冲进帐篷，而是抓起了帐篷口的一具鬼子尸体扔了进去，在不清楚里面是个什么状况的况下，这是最为稳妥的一个办法。

鬼子尸体扔进去以后，除去似乎是砸到了桌椅之类的物事后落地发出响动外，不出意料的没有任何反应。

那两个鬼子军官应该是趁着搏斗的时候已经逃之夭夭，换作是自己，也会是同样的选择。

可惜了这么好的机会，郭叔有些气恼，他没有再等待，当先扒开帐篷门帘，冲了进去。

可体尚未完全进入到帐篷里面，郭叔就感觉到了一股危险的气息。脑子里一产生这样的警觉，体就有了反应，本来是跨步进去的动作被他强行扭转体，变成了仰倒在地上。

就在郭叔作出反应动作的时候，耳中同时听到了两声枪响，一条灸的线几乎是贴着他的鼻梁划过。这是子弹穿破空中的浪，郭叔有些侥幸，若不是这么多年的刀口tiǎn)血练就的警觉，恐怕这颗子弹已是入了自己的脑袋。

“扑哧扑哧”

“啊”

没等郭叔的侥幸心理消失，他又几乎同时听到了这样的两个声音。作为一个老兵，他能够分辨出，前一个声音是子弹入人体的声音，而后一个声音自然是被子弹击中后的痛喊。

郭叔闪避子弹只是下意识的一个行为，平时他进行这样的突袭行动时，几乎都是独来独往，而今晚却是带着一个根哥，以至于闪避的时候，忘却了后还跟着有人。他是闪开了这两颗夺命的子弹，可是根哥却是结结实实去被击中了。

郭叔没有工夫去关心根哥的伤势如何，因为他知道隐在帐篷里的鬼子不会只开这两枪。倒地的同时，郭叔紧接着就是一个翻转，脚一瞪地，朝着开枪的方向扑了过去，握在手中的断刀插向了刚刚闪过枪火的位置。

郭叔的动作太过迅捷，以致于鬼谷还没来得及出第二枪，就被郭叔那柄断刀给扎中，剧痛之下，他连着朝扑过来的那道黑影开了两枪，这两枪他确信是击中了刺伤自己的那道黑影，正要扣动第三枪时，却感觉到了一个冰冷的东西刺入了自己的脑袋，然后就再也没有其它的知觉了。

郭叔拼着自己挨枪，也在瞬间杀死了开枪的那个鬼子军官。距离太近，这两枪击中了几乎是小腹的同一个位置，剧痛然后是麻木，接着又是剧痛，痛的他体都有些哆嗦。

郭叔很想停歇下来处理一下伤口，可是他清楚不能这样做，冲进来时是有着两记枪声，说明着屋子里还有着另一个鬼子，而且先前他也是亲眼见着有两个鬼子军官进来的。

第118章 同归于尽（七）

冢田和鬼谷从行军床上滚下藏身到桌后的时候，郭叔和根哥俩才刚刚和余下的九名鬼子打成一团，完全是有机会割开帐篷帆布从后面逃走，可是他们没有这样做，作为“英勇无畏”的武士，作为天皇陛下“战无不胜”的战士，冢田和鬼谷从来就不会考虑逃跑二个字，哪怕是外面的形势已然对你们极其不利。

隐身在黑暗中，冢田一只手紧握着枪柄，另一只手则死死地抓着武士刀，这把指挥刀可是宫本司令官亲自赏赐给他的。

等待的时间格外的漫长，哪怕是外面的打斗并没有持续多久，但是对于冢田来说，像是过了一年那么长，他心里一直在咒骂着，手底下的这些警卫怎么会蠢的连敌人都袭到近前都没有人发出警示，还在咒骂着这些饭桶们居然会一枪都不放。

有那么一刻的时间，冢田想着是不是要避开敌人的锋芒，可终于响起的枪声，一下就将他这个念头给击的粉碎。枪声会将青藤岭上的部队迅速引来，自己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又耐着性子等了一会儿，终于是再也听不见有声响了，冢田知道，最为关键和紧张的时刻来了，他不是个赌徒，可这一刻，他还是选择把鬼谷和自己当作筹码，来迎接这孤注一掷的赌局。

风声像是吹着哨子一般的在山里回响，帐篷的帆布被吹得哗哗作响，门帘也被风吹开了一截，借着火堆的光芒，冢田在黑暗中看到了两个人的脚，也看到了地上横七竖八的士兵尸体。

实施袭击的只有两个人？

冢田心头涌起了疑惑，身旁的鬼谷看向了他，虽然没出声，但是他能够感觉到鬼谷也发现了这一点。

两个敌人在帐篷前停住了，他们没有直接冲进来，这让冢田有些意外也有些矛盾，他既害怕这两个敌人冲进来，又担心这两个敌人会一走了之，毕竟当着自己和鬼谷的面杀了十多个天皇优秀的臣民和战士，这事传出去以后，他和鬼谷的颜面将会无存，可若是他们冲进来，以他们能在这么短时间内杀死如此多士兵的身手，自己和鬼谷未必是人家的对手。

正矛盾间，忽地看到一个黑色的物事从门帘那窜了进来，冢田没有开枪，因为在黑色物事挑开门帘的那一刻，他看到一片土黄色，这是皇军士兵军装的颜色。敌人很狡猾，扔进来了一具自己士兵的尸体，用以测试帐篷里面有没有陷阱。

尸体将冢田和鬼谷藏身的桌子给砸破了，这桌子本就是就地取材做的很简陋，被这重重一砸后，立刻就散架了，冢田和鬼谷俩人稍往边上避了一下，可还是被碎木给溅到，尽管不是很疼，但还是成功地打乱了他们二人的节奏。

尸体被丢进屋后不到几秒钟，又有一团黑色物事撞了进来，这次冢田没有再沉默，当先朝那黑色物事开了一枪，而另一侧的鬼谷也在同时打响了手中的枪。

按理说，如此近的距离，以冢田和鬼谷的身手和枪法，敌人是不可能避开这致命两枪。可偏偏的，又让他失望了，那团黑色的物事似乎是料到帐篷里还有人，并且里面的人还举着枪在瞄着一样。

冢田和鬼谷都清楚那团黑色的物事就是敌人，但是他们怎么都没有想到，这个敌人竟然能够在不清楚内里情况下，闪过了自己二人开的这一枪。

冢田和鬼谷都是优秀的军人，自然知道想要避开这两枪的难度，他们俩都被惊呆了，甚至是忘记了手中的短枪是可以连续扣动击发的。

好在前面的这个敌人虽然是避开了这两枪，但是跟在他身后的那个敌人再也是避无可避，两颗子弹都击中了他，至于是伤到了哪，他们也无法确定。

被击中的那个敌人倒下的同时，闯进来的那个敌人已然暴起欺向了鬼谷那一侧，冢田想开枪，可又怕黑暗中会击中鬼谷，枪口虽是指着那一边，但却一直没敢击发。倒是鬼谷连开了两枪，从声音中冢田可以听得出来，这两枪都击中了那两个敌人，可同时他也听到了鬼谷的痛呼，接着又是一个重物掉到地上的声音。帐篷里很黑，看不清这一瞬间发生了什么，但冢田能够感知到，自己这个从省城追随而来的心腹手下，已是凶多吉少。

帐篷里又恢复了平静，仿似刚刚的一切没有发生过一般，若不是敌人沉重且凌乱的呼吸声提醒到了冢田，他甚至是以为进来的那个敌人已经和鬼谷同归于尽了。

敌人的那个呼吸声在帐篷里很清晰，哪怕是外面的风刮的帐篷帆布哗哗作响，也没能够掩盖住。这呼吸声犹同是地府里索命判官的勾魂声一样，让冢田全鬼都起了鸡皮疙瘩，这一刻他是真的恐惧和后悔了，他甚至是觉得，没有等到青藤岭上的部队赶到这里，自己就已经是那恶魔般的敌人手中的一具尸体。

“啪！啪！啪！”

冢田无法忍受住这勾魂般的急促呼吸声，朝着声音的方向连开了三枪，借着枪口那一闪即过微弱的火光，他终于是看清了敌人的模样。

那人浑身都是血，连脸上都满是血迹，特别是光亮的时间太短，更是让那人显得极为的狰狞可怕。

冢田从未想到过自己会有这样极度惊恐的时刻，他踏上中国的土地已经几年，双手沾满了中国人的鲜血，只有别人怕他的时候，从来还没有自己也会有胆战心惊腿发软的一天。那个敌人不是人，他是从地狱走出来的死神，惟有这样的解释，才能稍为让冢田减轻一些自己内心的恐惧。

开出的三枪有没有打中那个敌人，冢田已经不关注了，他现在唯一的念头就是从这个该死的帐篷里出去。

没等到冢田把这个念头付诸于行动，那个恶魔般、死神般的敌人就已经扑到了他身前，紧接着冢田就感觉到脸上有个冰冷的东西划过，痛感随即就传到头皮上。

刀，一柄不完整的刀，那个敌人手上拿的的是一柄不完整的断刀！挨了这一刀后，冢田不仅发现了对手使用的是什么武器，他还发觉了很重要的事情，那就是这个敌人业已经是强弩之末，他这一刀明明是要割向自己脖子的，可因为着伤势过重和体力不济的原因，割伤了自己的脸部。也就是说，自己用脸上的一道刀痕，换取了一条性命。

这一刀似乎是耗定了那个敌人的体力，没有一击致命后，他整个人都摔倒在了冢田的身前，久久没能起身。

第119章 同归于尽（八）

剧烈的痛感使得冢田恼羞成怒，先前涌起的那一丝丝恐惧被怒火完全淹没，特别是摸到脸上的皮肉翻裂和一手的血后，他更是怒不可遏，朝着倒在身前的那个黑影打完了枪中最后的两颗子弹，也不管袭击自己的那人还有没有生命气息，猛地跳起，小腿收在屁股后面，双膝重重地跪压了上去。

咔嚓！一声不清脆的闷响，这是骨头在人体内折断的声音，冢田这一重跪，直接是击压在袭击他的那人前胸上，跪压下去的力量本就大，再加上他身体的重量，使得倒在他身前的袭击者，胸前的一排肋骨都被生生压断。

冢田的怒火并没有因为膝下那人已经不可能存活而消失，起身后，又疯狂的踢踹着杀死了鬼谷，并给了他脸上一刀的这个袭击者，他甚至是到了现在都没看清楚那个人的模样。

山路上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离帐篷的距离已是不远。冢田先是警觉地停下了踢踹的动作，当发现是自己士兵的脚步声时，他重又狠狠地蹬踏了一下身前那袭击者尸体一脚，才往着门帘那走去。

鬼子的脚步声很好分辨，除去他们能够穿得起皮鞋外，中国军队这边恐怕是蒋委员长的嫡系中央军的士兵都不可能配发，冢田能从脚步声中分辨出来的是自己的士兵还是敌人，并不奇怪。

根哥同样是能从这些脚步声中分辨出来的人是谁，他没进帐篷就被突然的两枪击中击倒，他以前不是没有中过枪，可是都是胳膊、小腿之类的轻伤和皮外伤，可今晚他再没有以往的运气，这分从两边射来的两颗子弹，一颗击中了他的左腹，一颗击中了他的右胸，都是致命伤，只所以没有当场牺牲，完全是他依靠着自己顽强的意志，强行吊着那口气。他在等待，等待着郭叔从帐篷里出来，等待着郭叔和自己再说上一句话，等待着郭叔亲手给自己补上最后一枪，他不愿意死在鬼子的手里。

可是当门帘被挑开，走出来的是一个脸上血肉模糊的鬼子军官时，根哥就知道了自己的这个愿望是无法实现了。郭叔应该是没了，他比自己还先走了一步。其实帐篷里连着响了几枪时，根哥就已经预知到了，郭叔可能会不在了，如果他得手了的话，不会开上这么多枪。

我若是不这么犟着上青藤岭，郭爷今晚就不会死，是我害了他呀！根哥心里产生了无穷尽的悔意，他很想扇自己两嘴巴，可双手软绵无力的动都动不了，哪里还能举起来。如果不是那一点点可悲的自尊，如果不是那一点点可怜的在乎，今晚自己和郭爷都不会命丧这里。杀鬼子有的是机会，为什么一定要犟到今晚呢？自己死也就算了，现在还把郭爷给搭上了。

走出来的那个鬼子军官那张血肉模糊的脸，在火光的映照下，显得是格外的扭曲恐怖，用恶心两字来形容都不为过。他踉踉跄跄地站在帐篷门口，脸上那道深且宽的创口还在往外涌着血，一双狭窄的眼睛正往山路那边望去，似是在期待着什么。

或许是伤势不轻失血过多的缘故，使得这鬼子军官忽视了躺在地上但却是睁着眼睛的自己，他把一动不动的自己当成了一具尸体。根哥心里苦笑着，这是多么好的机会呀，如果自己能够还有一股子力气扑上去，这个鬼子军官肯定是死定了，可自己哪里还有力气去完成这个动作呢！

说来也是奇怪，当根哥心里产生这个想法的时候，突然间发觉到似乎不断有着力量往自己身上汇聚。他不知道这些力量是从何而来，只是知道自己要杀死这鬼子军官的欲望越强烈，自己要替郭爷、二当家和青藤岭上死去的弟兄们复仇的心思越强烈，往着自己身上汇聚的力量就越来越多。这大概是郭爷、二当家他们还有青藤岭上死去的那些弟兄们给予自己的力量吧。

冢田已经能看见自己手下的士兵疾跑而来的身影，可是他没料到这遍地的尸体中，会突然蹦起一个人，当被重重地撞倒在帐篷里面的时候，冢田都还没意识到，今晚会是自己的死期。

根哥倾尽了全身的力气撞倒了那个鬼子军官后，没有容他还击，用着自己的脑袋充当了最后的武器，朝着鬼子军官的头狠狠地撞了上去，也不嫌鬼子军官那张创口往外翻肉还淌着血的那张极其恶心的脸，只是机械地撞击着，他一下都不敢停，因为他怕一旦停下，自己就再也没有力气去撞击。

也不知道撞击了多少下，反正根哥的脑袋已经麻木，他本来就已经是强弩之末，这一下的攻击已经是耗尽了最后一丝精元。

根哥死在了鬼子军官的身上，最后一下撞击之后，他没能够再抬起头，趴伏在鬼子军官身上死去。

当大批的鬼子兵踏进帐篷，当火把将帐篷照亮后，所有的人都被眼前的血腥残忍所震惊。

鬼谷大尉半个脖子都被切断了，身上的血像是全被放空了一般，他所趴伏的那片地上是茫茫一片的血迹。

冢田少佐死的是更惨，翻开他身上的那个袭击者，可以清楚地看见，他的脑袋都被撞凹陷，脸上还似乎是被喇过一刀，深可见骨，两边的肉往外翻着，加上那个已经变形的脑袋，看着都觉得触目惊心，鬼子兵算是凶残了吧，可有着几个士兵在看到这样的一个场景后，都呕吐不止。

至于那两个袭击者，死相也是好不到哪去，不过鬼子兵们不会去多看一眼，他们的眼前只会有着冢田少佐和鬼谷大尉。

一个鬼子军官走进来看了看现场，命令士兵将冢田和鬼谷的尸体给抬走后，他走到郭叔的尸体旁，围着转了一圈后，忽然蹲下了身，从郭叔紧握的手中硬生生地取出了那柄断刀，好奇地把玩了一下，发觉并不是什么好东西后，猛地一抬手，刺进了郭叔的左胸中。

“把这两具尸体也带走，悬挂在县城城楼口，让那些卑劣的中国人看看，这就是反抗皇军的下场！”鬼子军官说完这句话后，就离开了帐篷。

他没有看见，当鬼子兵把郭叔和根哥的尸体抬出帐篷的那一刹那，天空中突然间划过几道闪电，几声震天响的雷鸣在群山中回荡，只一下子，倾盆大雨就从天而降，这是老天在给英雄送行，这是老天在替英雄哀鸣！

第120章 泪水

轰隆！轰隆！

忽然间的闪电和雷鸣似乎是惊吓到了小乐，她忽地停住了脚步，睁着她那双大眼睛，惊恐地望向了漆黑的夜空。

她像是突然间感应到了什么一样，猛地掉头就要往后跑。

吴非也似是预料到她会这样做，一下就挡在了她的身前，阻止了她的这个举动。

“呀呀呀……”

小乐从喉咙里挤出一串声音来，这是吴非第一次听到她发出声音，在一起生活了这么久的时间，他还从没听到过小乐发出过声音，显然她是急的不行。

“咱们不能回去！”吴非的话很冰冷，他何尝不知道郭叔和根哥此去绝不是他们口中所说的侦察和收尸那么简单，当时他想劝阻来着，可是郭叔先前的叮嘱和折断刀的狠心，让他无法再去阻止。

小乐的眼中盈出了晶莹的泪光，她突破不了吴非的阻拦，索性蹲到了地上，埋头哭泣起来。

豆大的雨滴被大风卷胁着从天空中掉落，坠到人身上都有些隐隐作痛的感觉。

小桐也蹲了下来，搂抱着痛哭的小乐，不停地安慰着她，同时还瞪了吴非几眼。

“咱们不能回去，郭叔连刀都折断了，就是要死了咱们的心，你们明白不了吗？”吴非咆哮着喊道，他何尝不想和郭叔、根哥一起同生共死，可是理智告诉他，不能忘却郭叔的托付，不能让小乐也置身到那九死一生之地。

“你吼什么吼！”温善的像头绵羊一般的小桐反击了一句，她一面用自己的身体替小乐挡着这倾盆大雨，一面怒视着吴非。

“我愿意吼你们吗！你们为什么不能听郭叔的，先和三爷汇合到一起呢！”这个时候，吴非必须要狠下心来，绝对不能让小乐重新回头去往青藤岭。他不知道郭叔和根哥能不能回得来，但是他愿意相信郭叔和根哥能回得来，就像他曾经有过的英雄事迹一样，独闯军营复仇还能全身而退。

闪电再次划破天际，雷鸣紧随着在山谷奏响，风夹杂着暴雨肆虐着这片土地。

转瞬即逝的光亮映出了雕塑一般的吴非他们三个，映出了静卧的群山，然后四周又很快地陷入到了黑暗中，时间仿佛是停止了一般，除去雨声风声，这个世界也似是静止了一样。

吴非全身上下都湿透了，被风一吹，冷意就涌了上来，还好是夏天，若是春冬时分，人可能都会被冻坏。他被淋成了这样，小乐和小桐自然也好不到哪去，可是三个人没有一个人动弹，任凭着风雨将他们淋透。

不知道过了多久，小乐终于是站起了身，蹒跚着朝前走去，她似乎是已经想通，不再坚持重返青藤岭。小桐也跟着她起了身，可第一下竟然没有起得来，脚蹲麻了，哪能轻轻松松起身，她比不了小乐，试想一下连小乐这样身手的家伙，走路都是蹒跚的，那她起不来身自然是很正常的。

吴非发现了小桐的困难，往前了两步，拉起了她。

黑暗中他没有发现，拉起小桐的那一瞬间，她脸红到了脖子根，夏日衣物穿的本就不多，被这暴雨一淋，自然是会贴在身上，女人身体构造的特殊性，这个时候当然会是表现得淋漓尽致，亏得夜太黑，而吴非又太傻，没有察觉到这一点。

跟在小桐身后追上了小乐，不过他没有学小桐的样去搀扶小乐，而只是默默地跟她们的身后。已经是做了坏人，那就一定要做到底，这是男人的承诺，也是对郭叔最大的尊崇。

追上二当家和谭书记他们时，已经是快到二马山，雨也已经停歇，天际露出了片片鱼肚白，这是黎明的曙光。

小乐和小桐没有跟随着队伍一起走，而是抄着小路先上了二马山，吴非也只是和三当家柳云彪打了声招呼后，便跟在她们身后上了二马山。

隘口还是那个隘口，山寨还是那个山寨，木屋也还是那间木屋，只是上山的时候，这里整个都是空的。不过三当家他们马上就要回来，山寨很快又会恢复生气，只是有些人却是再也没有办法能够再回来了。

吴非没去关心谭书记和大春会不会上山，也没有关心跟着的那成千的百姓如何安置，他没有什么伟大崇高的理想，现在唯一的念头就是看住小乐和小桐，照顾好小乐、小桐。

匆忙换上一身干衣服好，他便张罗着烧了一锅开水，用木桶提了两桶，放到了小乐的门口，轻轻敲了几下门，没有等她们过来开门，便又返了回来。

被冷雨了不洗个热水澡，很容易会生病，他不好去安慰小乐，只能用行动来表示自己的关心。

厨房里还有些粮食，吴非忙上忙下飞快地煮出了一顿早餐，稀饭和馒头配着点咸菜，这是以往他们每天雷打不动的早饭，有时他们三个去训练，郭叔做饭的话，他还会煮上几个鸡蛋。

望着桌子上这熟悉的早饭，小乐的眼泪又开始在眼眶里打转，吴非知道，她这是又在担心郭叔了。仍是没有去安慰她，只是默默地装了满满一碗的白粥，连同筷子一起递到了她的手中。

“小乐，吃点吧，郭叔会没事的，说不定等我们睡醒一觉，他就已经回来了。”小桐用着近乎哀求的语气，若说二马山还有人比郭叔还爱护小乐，除去她之外，就没有旁人了，连吴非也都得屈居在她之后。

听到小桐这句话之后，小乐抬起了头，先是看了小桐一眼，然后目光就落到了吴非身上。

她的眼神分明是在询问吴非，小桐的话会不会是真的。

吴非不善谎言，更别说去欺骗自己最好的兄弟了，他不敢直视小乐的目光，是因为他清楚郭叔和根哥俩极有可能是回不来了。

从吴非的表情动作上，小乐显然是感知到了，在她眼眶里打转的泪珠终于是滚落下来，像是一颗颗断了线的珍珠一般，掉落在桌子上，掉落在她面前的白粥里。

“我们等今天一天，如果郭叔还没回来，我就带你们去青藤岭那边去找！”

不知道为什么，每每看到小乐流泪的时候，吴非就会感觉到心痛、心软，他说出这番话后立刻就后悔了，刚想收回这句话，可一看到小乐脸上露出了笑容，就又打消了收回这句话的念头。好吧！不管那里是个什么情况，就算是刀山火海、龙潭虎穴，我也陪着你走这一遭！

第121章 郭叔的消息

躺在炕上，吴非始终无法入眠，奔波了一夜，还让雨淋透，按理说应该会很渴求休息，可吴非翻来覆去怎么地都睡不着。

他知道此时此刻小乐也应当和自己是一样的，木屋少了郭叔，就似乎是少了主心骨一样。

木屋顶上忽地传来了炒豆般的声响，又下雨了，而且还很大，噪杂的声音更是让人无法入睡，吴非索性坐了起来，拿起步枪和擦拭工具，搬了条板凳，坐到屋檐下，他打算边擦枪边等郭叔回来，其实吴非心里很清楚，郭叔和根哥未必回得来。

雨很大，还伴着不小的风。天空中的雨幕随着风在天空中时而飘向这边，时而泼向另一边，犹同是一张巨大的珠帘，悬挂在天下。

地上积了不少的水，被雨滴一溅，立时腾起了一层薄雾，朦朦胧胧地甚是好看。若在以往，郭叔肯定会倚在门框上或者是像吴非一样搬条板凳坐在门口，静静地欣赏这大自然的奇妙美景，而小乐和小桐则会乖巧地陪在郭叔周边，或是和吴非斗斗嘴，或者是向郭叔提着各种各样的问题。可现在，雨还是雨，木屋还是木屋，只不过欣赏雨景的人却只剩下吴非一个。慕然间，吴非心里涌起一阵伤感，而且这伤感并不会亚于当初萍姐和小四死去的感受。

郭叔对于小乐来说是亦父亦师，可在吴非这里何尝不是如此呢，如果不是他，恐怕吴非早就已经死在了冰天雪地里，如果不是他，恐怕吴非早就在走马驿一战中就伤重不治。半年多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但在吴非的生命里，这半年的时间，可以说是最为重要的半年，郭叔不仅仅只教会了他一身的本事，更是教导了他做人的道理。如果说萍姐是在吴非的心里种下了一颗种子，那么郭叔实际上充当了一个引路人的角色，他给吴非指明了人生前进的方向，他在吴非的人生轨迹上烙下了一个不可磨灭的印迹。

思绪中的吴非忽然听到吱呀一声，徇声望去，只见小乐那边的房门打开了，头戴着布帽的她们俩前后从屋里走了出来。

小乐的眼睛是红肿的，她的眼睛本就大，加上又红又肿，让人见了很是心疼。

“吴非，你也在担心郭叔吗？”小桐睫毛上还留存着泪珠，显然是陪小乐哭过的，她见吴非没回应，又补了一句：“我们睡不着，心里总觉得很不安，你说郭叔和根哥会不会出事呀？”

“我……我也不知道！”吴非不想去欺骗她们，他一直都把她们俩当男孩，在他的认知里，男人就有男人的担当，不管遇到什么事情，都不应该哭哭啼啼个没完没了。这也不能怪他，当初小桐信誓旦旦地说她和小乐不是女孩，以至于吴非到现在都不知道，和自己生活在一起的其实是两个妙龄女孩。

吴非的话里虽然没有明说郭叔他们出事的机率很大，但以小乐小桐的聪明，怎么还会听不出这层意思。

小乐红肿的眼睛里又闪出了泪花，嘴唇也在微微哆嗦着，她盯着吴非看了一小会儿后，又把目光投向了雨幕中，眼神里透着极度的渴望，吴非知道她这是在期待郭叔能够出现在这暴雨中，她这是在期待盼望的那个人能平安归来。

吴非停下了擦枪的动作，想出声安慰小乐两句，可最终还是没张开口，他不知道如何去开导，如果说用不可能实现的谎言去劝慰，那他宁愿让小乐现在多承受些痛楚，也远胜过日后再次受到伤害。

没人再出声，吴非坐着，小乐和小桐站着，三个人安安静静地把目光都投在了天空中这张巨大的雨幕中。

时间就这样一分一秒地过去，雨一直没停歇地下着，仿似是要把地上的这一切都给淹没似地。在吴非的印象中，已经是好久好久没有下过这么大的雨了。

“来人了！有人来了！”小桐惊喜的叫声打破了这不正常的安静。

其实不用小桐叫，吴非和小乐都业已发现了暴雨中的小路上出现了三个人影，只是因为距离远，雨又大，无法看清楚来人是谁。

“是郭叔和根哥回来了，是郭叔和根哥回来了！”小桐喜笑颜开，很是兴奋，她抓住了小乐的肩膀，轻轻地摇动了几下提醒着。

小乐一直紧锁的眉头稍稍舒展了一些，可没多久，她的眉头又重新紧锁起来，甚至是比刚才还锁的更深。吴非看见，她的双手也紧握了起来，身体也有点微微颤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小桐摇晃她的缘故，还是因为发现来的那三个人并不是郭叔和根哥的原因。

小路上的身影越来越近，自然就能看得出是谁，其实吴非从发现三个身影时，就已经知道来人并不是郭叔他们。

郭叔偏瘦，背也有轻微地驼，而来人的身体特征没有一个符合，小桐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吴非却是早早地就已经发现。

“不是郭叔和根哥！”小桐的语气中透着失望。

她看清楚并出声的时候，吴非和小乐都已经认出了来人是三当家柳云彪和郭书记、赵大春。

他们三个人没穿蓑衣，也没打雨伞，表情都很严峻，这让吴非心里产生了不好的预感。

试想一下，能让他们三个冒着如此大雨急急地赶来，肯定是有着天大的事情，而现在对于吴非小乐和小桐，对于小木屋这里，惟有郭叔的消息是比天还大的事。

“小乐！”三当家哽咽着叫了一声，他没有走得很前，离着小乐还有十来步的距离就停住了脚步，站在雨中，任凭雨水冲刷着他的身体。

没人会傻到看不出三当家这样悲痛原因，能让他都伤心成这样，只会是一个原因，那就是郭叔他出事了，而且还会是最坏的那个结果。

“哇！”

小乐哭出了声，昨晚她还只能发出呀呀呀的声音，可现在她居然能够哭得那么大声，能让一个哑巴都哭出声来，这得是多大的刺激。

吴非非常非常的担心小乐，害怕她会受不了这样的刺激，郭叔对于小乐的意义，那可不是普普通通的感情所能够比拟，白话一点，郭叔就是小乐的天和地，是她生存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依靠，可现在尽管三当家还没有说出那几个字，但是小乐不会不知道郭叔已经不在了，小乐不会不知道自己最后的依靠已经没有了。

第122章 遏制的怒火

小桐紧紧地拥着小乐，贴在她耳边一直轻声地安慰着，尽管这种安慰的作用可以忽略不计。

三当家业已是泣不成声，五大三粗的他，悲伤的程度居然不亚于小乐，他最后都瘫坐在雨中，还是谭书记和赵大春把他架到了屋檐下。

“小乐，吴非，还有小桐兄弟，虽然接下来的话我很不想说出来，但是我想我还是必须得告诉你们。”谭书记也是被雨淋的通透，但是他并没有哪怕是抹拭一下脸上的雨水，放下三当家后，他就站了起来，走到了小乐和吴非他们跟前。“请你们节哀，郭当家的他……他已经光荣了！”

小乐本已经在小桐的安慰下哭声小了很多，可在听到谭书记的这句话后，又伤心欲绝地大哭起来，连同在安慰她的小桐也跟着放声痛哭。

吴非的鼻子也泛酸，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眼前也有些模糊，不过他并没有让眼泪掉下来，郭叔不在了，他就必须要担负起照顾小乐小桐的责任，稍稍镇定了一下心神后，强忍着内心的悲伤，平静地问道：“郭叔和根哥是在青藤岭出的事吗？”

“我也不知道！”谭书记的回答有些让他意外。

“那你怎么知道……”吴非没有把话问完。

“因为……因为……”谭书记似乎有些不忍把话说出口，看了眼抱头痛哭的小乐和小桐，又看了眼吴非，最终还是咬着牙说道：“鬼子，鬼子把郭当家的和大根的尸体吊在了县城城门口！”说完这句话后，谭书记扭转了头，不敢再去看吴非他们几个的表情。

所有的哭泣都在谭书记的这句话后停止了，甚至是已经知道了内情的三当家柳云彪也停止了嚎啕，紧张地看着和小桐抱作一团的小乐。

吴非亦是如此，在听到谭书记的话后，他震惊的嘴张着可以塞下一个拳头，以前在省城时，他见过鬼子把反抗力量的人吊死在菜市场，连着挂了好几天，直到臭不可闻时，才扔去城外乱葬场。可那时的他并不会觉得震惊和害怕，因为被吊着的人和他八竿子打不着。而现在，被吊在城门口的是自己亦师亦友的亲人，虽然吴非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遇到这种情况，这一刻自己内心如何的愤怒，自己是什么样的想法都不重要了，必须要把注意力放到小乐身上，他会是个什么样的反应才是最为紧要的。

在所有人的注视中，小乐一反常态地没有再哭泣，她很平静，推开紧拥着她的小桐后，转身回了自己的屋子。

小桐想跟在她身后进屋，却发现门被她从里面给掩上了，连着捶了好一会儿门，小乐都没有给她开门。

“小乐兄弟不会做傻事吧！”赵大春担忧地说了一句，迎来的却是所有人的怒目而视。

“你有事小乐都不会有事！”小桐狠狠地怼了赵大春一句，可怼归怼，手上的动作却是从捶门变成了砸门。

郭叔和韩其都不在了，二马山的主心骨从原来的三个人变成只有三当家一个，作为小乐父亲的老部下，他比谁都要着急，特别是听到赵大春的这句话以后，更是急得不行，若是小乐真的犯傻了，叫他如何面对九泉之下的老师长，如何面对郭叔、韩其和二马山逝去的这众多弟兄。他猛地从地上站起来，正要冲过去把门给撞开，可没等到他付诸行动，门自己就开了。

小乐全副武装地站在了门口，肩着长枪，腰间的皮带压着从两侧胁挂过来的子弹袋和手榴弹袋。

她这身装束不是要独自去抢人，就是要独自前去替郭叔复仇呀！吴非的头马上大了，如果说小乐真的是抱定了这样的主意，那么除非自己日日夜夜都守住她，否则是不可能阻止的住她的呀。

“小乐，你这是要干什么？”小桐带着哭腔问道，她没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堵在门口，紧紧地搂着小乐。

小乐回答不了她的话，也没打算回应她的话，任凭小桐死死地将她搂住，不过无声地眼泪却是出卖了她此刻的内心，想必她现在已经是抱着拼死也要替郭叔复仇的心思。

“要去也是我去，小乐，二马山的弟兄们还没死绝呢，只要我柳云彪还有一口气在，就拼死把郭爷接回家！”三当家这个暴脾气，哪里见得了这样的场面，说着就要往雨里冲。

“柳当家的，小乐兄弟，你们能否听我一言。”谭书记拽住了血往脑袋冲的三当家。“我认为现在绝不是冲动的时候，鬼子之所以会把郭当家和大根兄弟吊在城门口，目地就是引诱我们去救，以达到消灭我们的目地。”

谭书记的话说的很有道理，也正是吴非想拿来阻止小乐和三当家的理由。

“谭书记，你认为死对于我柳云彪，对于二马山幸存的弟兄们有有恐吓力吗？就算是鬼子布的局，又能如何呢？不就是个死吗？说不定我能在黄泉路上赶上郭爷和老二！”三当家这个二楞子，压根就没去想谭书记说的这些话，目地是要稳住小乐的。

“郭爷的在天之灵绝对不会愿意看到我们步他后尘去白白送死！”吴非出声了，他走到了小乐面前，伸手抓住了小乐枪的肩带，一字一句地说道：“郭叔的仇我们要报，郭叔的尸我们要收，但不是这样光明正大地往鬼子屠刀上撞。小乐，你是山寨的大当家，二马山还有那么多的弟兄在仰仗着你活下去，青藤岭上死去的那么多弟兄和亲人们在等着你带他们回家，如果你什么都不管不顾，那么你觉得你对得起郭叔吗？你对得起二马山所有的弟兄们吗？”

“吴非兄弟说的对，咱们要替郭当家的报仇，但不能因为报仇再让二马山添新痛。”谭书记附和了吴非的话，他掷地有声的说道：“这笔血债不仅是二马山的，也是我们晋察冀根据地八分区的，是白石山游击队和八路军分区独立团的，请你们相信，总有一天，我们会杀进涞源城，把杀死郭当家和二马山弟兄们的元凶伏诛正法。”

“那郭爷的尸身怎么办？总不能让他就这样被鬼子吊在城门口吧？”小桐弱弱地问道，她松开了小乐，因为她发觉到了吴非和谭书记的话起了作用，小乐的冲动和愤怒较先前平复了很多。

第123章 去白石山

郭叔的尸身当然不能任由鬼子悬挂在城门口，青藤岭上的那些弟兄们也不能任其曝尸荒野，安稳住小乐的情绪后，几个人一起坐到了摆在厨房里的餐床旁。

小桐给每个人都端上了一碗白开水，然后陪着小乐坐到了内屋的门槛下，安安静静地听着四个男人商议。

“咱们目前最为紧要的事情有三件。”谭书记首先开口了：“第一件事情是替青藤岭和黄土坡上牺牲的战士们收尸，鬼子不会大发善心，咱们要分头派出人让这些勇士们入土为安；第二件事情是如何安置跟着咱们的成千乡亲们；第三件事情是最为紧要，也是最为难办的，那就是怎么样抢回郭当家和大根兄弟。”

“谭书记，你就直接说咱们该怎么做就好，我和二马山的弟兄们都听你的安排。”以往的时候，二马山有郭叔和老二在，用不着柳云彪过多操心，可现在他们都不在了，小乐又太年轻，自己又不是作主的那块料，三当家只能是把希望寄托在谭书记身上。

“小乐兄弟，你们三个的意见呢？”谭书记看向了坐在门槛的小乐，毕竟她才是山寨的大当家。

小乐没有言语，而是望向了吴非，就像三当家把希望寄托在谭书记身上一样，她则是打算听从吴非的意思。

小乐的这个动作再是清楚不过，只要吴非点头，那么三当家的这个提议就算是通过了。

“谭书记，我倒是认为最为紧要的不是第三件事情，郭叔那边明摆着是个陷阱，咱们必须得从长计议，反而是乡亲们和二马山、白石山剩余的弟兄们的安置才是最大的难题。”这番话让小乐脸色微变，她没有想到吴非竟然会这样说，在她的心里，郭叔是必须要摆在第一位的。

小乐从没有真正的把自己当成过二马山大当家，这个看似风光的名号在她那里根本就是不值一提的东西。她生性就是一个小女人，哪怕是郭叔所教的本领让她远胜二马山的任何一个弟兄，她的骨子里还是个小女人。和着亲人朋友们一起安安稳稳地过生活，这就是她最大的心愿，特别是和吴非接触久了，芳心暗许之后，她就更为奢求能过上那种平平淡淡的相夫教子的日子。尽管旁人未必能理解小乐的这种思维，甚至是郭叔再而三地敲打她，都没能够改变她的这种想法。

吴非虽摸不透小乐内心里的真实想法，但他却是知道小乐对于郭叔的感情，自己刚刚的话明显已经引起了她的反感，不过他并不打算去纠正，只是补了一句：“如果郭叔还在的话，我相信他的第一选择，也是安置活下来的人为先。”

郭叔的大爱二马山人尽皆知，三当家本来想斥责吴非，可听到他后面补的这句话后，便没再言语，小乐亦是低下了头，这是因为她也知道，吴非所说的会是郭叔想做的。

“吴非兄弟，你能这样想，真的不愧郭当家的悉心教导。”谭书记感叹了一句。

“谭书记，赵队长。这次鬼子大扫荡来的太突然，我虽然不知道他们因何缘故举重兵来犯，但有一点我还是明白的，他们是想抢光粮食，以达到困死饿死反抗力量的目地。”吴非成熟了很多，他没有再像以前一样，只看待问题的表面，而是去深究事情的本质。

“所以我想问，乡亲们从地里赶收回来的粮食，能够支撑他们生活多久。”吴非的话不算讲的很清楚，他的本意是想问，如果乡亲们进了山，在鬼子伪军的重重围困下，粮食能支撑多久。

“两三个月是没问题的！”谭书记回应。

“那就好，谭书记，我觉得雨一停，咱们就必须得离开二马山，这里的目标太大，鬼子肯定是不会放过这里。”

“往哪里撤？二马山不要了吗？”三当家插了句嘴。

“从目前的态势来看，二马山必须得放弃，不走的结果只会是一个，那就是全都死在这里。”吴非的话不是恐吓，昨晚大家可都是亲耳听到了鬼子在黄土坡动用了重炮，二马山虽然有着天险可守，可这天险对于鬼子重炮来说，根本就是形同虚设。

“吴非兄弟，我们想过这个问题，可是这周边，除去白石山和二马山外，根本就没有地方可以容纳这么多人藏身。白石山肯定会是鬼子重点扫荡的地方，那儿比二马山还危险，咱们如果连这都呆不了，还能去哪？”大春哀声叹气地说道。

“其实最好的办法就是走出涞源，可是昨晚我们大家都失败了。吴非兄弟，你有什么好的建议吗？”谭书记还没和吴非打过交道，对于这个看着青涩却又极为老成的少年，真的是有些刮目相看。

“我的建议是回白石山！”吴非语出惊人。

“白石山？”连同三当家在内，三个人异口同声地惊呼。

“对！就是白石山！”吴非坚定地说道：“越是最危险的地方，反而是最安全。鬼子会去白石山那是毋庸置疑的，可他们会把整座白石山都翻一遍吗？答案是什么，谭书记、赵队长你们应该比我更清楚。其实我们昨晚应该去的就是白石山，而不是二马山，不过这样也好，留下了痕迹，让鬼子误以为咱们全都在这儿。”

谭书记想过要带乡亲们重回白石山，可那是实在没地可去的选择，他认为二马山虽然也不安全，但相比起白石山，还是要好得多。现在听到吴非的一番阐述，立时就像是捅破蒙在这眼前的迷雾一般。是呀！鬼子就算是会去白石山，可经过昨晚的这一折腾，又在路上遗留了那么多的痕迹，他们绝对想不到，被围困在包围圈里的人会重返白石山。退一万步说，就算鬼子发现了，凭着白石山方圆几十里的山林，不管是打还是跑，都会强过在二马山上死守。

“我赞同吴非兄弟的建议，雨稍小一点，我们就马上组织乡亲们往白石山转移。”谭书记都赞同了，赵大春自然不会反对。

“柳当家的，你看这样行不行？”谭书记用着商量的口吻说道：“今晚咱们分头带人去青藤岭和黄土坡，把牺牲了的弟兄们给埋了，让他们入土为安，然后马上转回白石山。”

三当家看向了小乐，发现小乐没理会他，又看向了吴非，见他轻轻点了点头，才回答道：“没问题！”

第124章 抢尸（1）

头两件事是安排好了，可是怎么去把郭叔和根哥带回来，谭书记和吴非他们并没有商议出结果，这让小桐有些急了，见大春和三当家的要出门，连忙起身拦到了外屋的门口，焦急地问道：“你们不管郭爷和根哥了吗？”

“小桐，你别着急，我……”

“我怎么能不急？郭爷现在还挂在城门呢！”小桐没等吴非把话讲完，就打断了他，说到最后的时候，眼泪涟涟地往外冒。

“小桐，你冷静一点，咱们必须要等到天黑才有机会。我保证，今天晚上一定会把郭叔和根哥给接回来！”吴非虽然是在对小桐说话，但是眼睛却是看着小乐，也算是向她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听到吴非的这句话后，小乐情绪明显产生了变化，眼睛里也重新有了光芒，只不过她看吴非的时候，似乎是还有着什么顾虑一样。

“小乐兄弟，郭当家的有恩于我们白石山，今天晚上，我赵大春会陪着吴非兄弟一起去，你放心好了，我们无论如何都会把郭当家他们给带回来！”大春以为小乐是在担心吴非会一个人独闯县城，才会有着顾虑，哪里能知道她是在矛盾犹豫着该不该同意让吴非去。

“小乐，我也会陪着吴非一起去！”三当家跟在大春后面表了态，连外人都能豁出命来，作为自家人，他更是义不容辞。

“你们不是要带人去青藤岭和黄土坡吗？怎么陪得了吴非？”小桐嘀咕了一声，她是看到了小乐给出的暗示，才故意这样说话，没等到三当家和大春回应她的话，又接着说道：“你们该忙什么就去忙什么，由我和小乐陪着吴非一起去就好。”

“不行！”

三当家和吴非俩异口同声地反对，在他们的心里，尤其是三当家的心里，这二马山任何一个人都可以去做这件事，惟独小乐是不行。老师长留下来的血脉，可不能就这样断绝在自己手里。

眼瞧着就要因为谁去而争执起来，谭书记出声平息了这场即将到来的纷争：“小乐兄弟，接郭当家回来的事就让他们仨去做吧，你帮帮我的手，乡亲们人数太多了，没人帮我我真的很难办呀。”

这番话即解决了谁去谁留的问题，又给足了小乐面子，谭书记真是用心良苦。

……………………

下午的时候，雨渐渐的变小，谭书记没有等它完全停下来，就开始组织乡亲们撤退，小乐没有使性子，她和小桐老老实实的跟着谭书记帮忙，只是下山的时候，一连回头看了吴非好多次。

到了傍晚的时候，三当家和大春各自安排了一批人去往青藤岭和黄土坡，二马山这边带队的是山哥，而白石山带队的则是能柱，两个地方早已经派人侦察过，已经是没有鬼子了。

待到所有人走光以后，吴非才和着大春、三当家下到了隘口。回头望去，一片水雾之中，朦朦胧胧地只能看出二马山的轮廓，山上的房子却是一点儿都看不见。连着两天晚上和二马山告别，这也是没谁了，吴非心中苦笑着，这次过后，恐怕是真的没有机会再上来了！

去往县城的路早就被修建了碉楼，如果是从走马驿方向经过的话，不仅要闯过一座碉楼，还得想方设法过这个据点，虽然这里前些日子被骚扰的近乎瘫痪，但是作为城外的两个很重要的据点，鬼子很快就修复了这里。以吴非他们三个人的实力，硬闯明显是不现实的，只能退而求其次，选择了最为安稳的方法，避开鬼子的碉楼和据点，剪开公路边的两道铁丝网，然后走山路去往县城。

二马山离县城有着近百里的路途，雨天山路上的红土黏性特别强，走不了多远，就得停下来刮掉鞋子上的泥巴，即耗费体力，又耽误时间，最后还是大春的提议，光着脚前进，遇水就踩进去，这样一来，红土的障碍就少了很多，行进的速度自然就快了起来。

子夜时分，吴非他们三个人总算是到了县城西门附近，可黑漆漆的一片，远处根本就看不清任何东西。

“三爷，刘队长，你们帮我盯着点，我溜到前面去看看。”吴非话音落下的时候，人已经是消失在了黑暗中，速度之快，让三当家和赵大春瞠目结舌。

吴非去的快，回的也快，没多大一会儿，就传来了事先约定好的野猫叫声，三当家才一回应，吴非就像只泥鳅似地溜了回来。

“真是纳闷，鬼子那么多的大灯，城外的碉楼都能装上，怎么城门口这么重要的地方，偏偏就没有呢？”吴非轻声嘀咕着，看到三当家和大春焦急的神情，他又接着说道：“我到已经溜到了城门口了，也没看到郭叔和根哥的人，是不是你们的情报有错误啊。”

郭叔和根哥的尸身被吊在西城门口示众的消息来源是谭书记这边，大春也只是听到，并未亲眼目睹，但他绝不会怀疑，八分区的侦察和情报人员，会弄错这样重要的情报。

“不可能！我们的情报从来没有错误过！”赵大春斩钉截铁地说道：“是不是鬼子把郭当家他们的尸身收起来了？他们怕咱们来抢？”后面这句话说出嘴后，连他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了，鬼子怎么可能会怕有人来抢尸，他们盼都盼不及来着。

“消息没有错，但是尸身又不在，大灯也没有，鬼子这是在搞什么名堂？”吴非自言自语着，他思忖了片刻，忽然间像是想明白了什么一样，朝着同样凝眉苦想的三当家和大春说道：“要不咱们把四个城门都转一遍，鬼子之所以吊起郭叔和根哥的尸身，目的就是要震慑咱们，会不会是他们有意地要拉去到各个城门悬挂？”

“应该就是你说的这样！”大春一拍大腿，说道：“去年的时候，我们有两个地下党的同志不幸曝露牺性，鬼子就像你说的这样，每个城门口都吊了半天，后来还被扔到了城外的乱葬岗。”

“那还等什么，咱们赶快去找，不能让郭爷死了还遭这样的罪！”三当家最为急切，大春刚刚的话对他来说，是最不可饶恕的，别说被扔去乱葬岗，就是再吊挂郭叔他们一天，他都会受不了。

第125章 抢尸（2）

还没到南门附近，就远远地发现两盏探照灯在来回照射着城外。

不用细想都知道，郭叔和根哥的尸身八九不离十是被鬼子从西门换到了南门。

到了稍近处，隐伏在一处小土包后面，便能清楚地看见郭叔和根哥俩人被绳子吊在城门口的“涞源”两个字上方。

“狗日的鬼子，我要杀光你们！”三当家情绪很激动，好在吴非和大春早有提防，死死地按住了他。

城门那边看不到半个鬼子的影子，除去两盏来回照射的探照灯外，南门这边像是座空城一般。

可任谁都知道，这里表面上虽然是平静，可暗地里肯定是藏着暗涌，如果不想个办法就贸然去抢尸，结果只会是送了他们三个人的性命。

“吴非，郭爷是你师父，你快想想办法吧。”三当家自知自己不是用脑的料，把希望寄托在了吴非的身上。

就算三当家不说这句话，吴非也会义不容辞地担起这个责任，来之前他就抱了一定要把郭叔和根哥带回去的想法。

可这并不是想想就能做到的事情，且不说涞源是鬼子的老巢，一有个风吹草动，立刻就会引来大批的鬼子，现在的难题是怎么能够把吊在城门的郭叔和根哥放下来。

混到城楼上去放绳子？那是傻子才会的行为，吴非敢保证，城楼上藏着的鬼子伪军足以不用枪都可以干掉自己三人；开枪？那是下策，原因很简单，只要枪声一响，就算能够给机会让自己三人抢回尸身，那也是无法逃脱的，鬼子的车比起自己腿的速度可是要快太多太多。

一时间，吴非真的是想不出任何的办法，急得连锤了几下自己的头。

三当家一直在盯着吴非，盼着他能够想出主意来，见到他的这个举动，心立时就冷了，叹了口气，喃喃念叨：“实在不行就来硬的吧！”

“吴非兄弟，这是个死局，我想除去硬来，是没有其他的办法的。”大春不是个冲动的人，但是现在却附和了三当家的意见。

“好！硬来就硬来吧！”吴非一咬牙，拳头狠狠地砸进土里。

“三爷，等会儿我首先开枪，然后你和赵队长一人瞄准一盏灯打灭它，我会在你们开枪的同时打断吊着另外一根吊绳。”决定了硬来，吴非当即就布置起具体的行动来。“灯被打灭，鬼子肯定会有反应，我估摸着城门口的这一片区域都会被他们的火力覆盖，所以你们不能从开枪的地方直接冲向城门，而是要绕个圈子，从侧面贴着城墙接近城门，带上郭叔和根哥后从原路退到林子里，你们俩记住，不要再回到这里来，而且不能往二马山方向撤退。”

讲到这里后吴非停顿了一下，稍稍思忖后又继续说道：“我们先往东再转向北边，到上庄附近集合，能可以吗？”

三当家和大春点头同意了他的布置，两人都没问他的任务是什么，作为久经战场的老兵，谁会不知道，看似他们的行动要危险得多，但实际上最最危险的还是吴非，他不仅要吸引火力，还要承担掩护的责任。还有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他们两个的枪法虽然不错，但却没有自信在探照灯煌灭的同时，能够快速两枪精准的射断吊绳，难度太大太大，可能除去小乐和郭叔外，没人能做到这一点，虽然吴非这段时间表现出了在射击上的天斌，但倒底能不能够打的中，还是个未知数，不过若是不让吴非来打这两枪，换作他们两个，那不用想都知道结果。

其实吴非还有个小心思没有说出来，那就是他始终是有个疑问，为什么西门那边会是漆黑一片，他相信东门和北门也会是一样黑麻麻的，若说南门是同样的黑暗，那还好说，吴非也就不会有这个疑问，却偏偏这边亮如白昼，这个蹊跷三当家和大春忽略掉了，他却是不会掉以轻心。如果估料的没错，其他几个门的大灯应该是被挪到了这边，南门表面上看着是只有着两盏，一旦真正的交战，这两盏灯被打掉后，从别处挪过来的灯马上就能发挥出作用。倘若真是如此，那么三当家和大春的行动就会一露无遗地展现在鬼子眼皮底下，吉凶祸福可想而知。所以他必须防备这一点，不能让南门这边出现一点点的光亮，使得鬼子摸不清虚实，不敢轻举妄动。

探照灯扫过藏身的土包后，吴非就听到了左右两边都响了一声野猫叫，这是三人之间的暗号，他知道三当家和大春都已经到了位置，在等着他的第一枪。

没有犹豫和迟疑，吴非探出了手中的枪，这支枪只跟着他半年多的时间，却已经从先前的毛糙变成了锃光瓦亮，像支崭新的刚出厂的原装货一般，枪的准星还是郭叔亲自校准的，只可惜校枪的那个人现在已是魂归九泉，连尸身都被吊在了城门上。

“郭叔，根哥，你们的在天之灵一定要保佑我。”吴非心里默默念道，眼睛透过缺口、准星，和着吊着郭叔的那根吊绳连成了一线，呼吸完全摒住了，搭在扳机上的右手食指缓缓地往下压着，这种感觉很熟悉，每每使枪的时候，吴非从上到下，从脚到头都发焕出一种异样的舒坦感觉。扣压扳机的动作没有很刻意，也没有去想着枪会在哪一瞬打响，吴非的食指犹同是在抚按着爱人的肌肤一样，那么地轻盈流畅。

“啪！”

清脆的枪响击碎了夜的宁静，子弹在击断了吊绳后又射在了城墙砖上，溅起了一小串火花。

吴非在子弹射出枪口的同时，就已经知道这一枪有了，他眼睛看着郭叔尸身掉落的同时，手已经完成了推弹上膛的动作，在三当家和大春打灭探照灯的时候，他也开出了第二枪。小乐教给他的快速射击法，在这里被派上了用场，这项技能在赵家庄时才接触，到现在吴非已经是使用的炉火纯青。

灯煌灭的那一瞬间，吴非已然看见了根哥的尸身在下坠，这说明着自己的后一枪也打中了，虽然明知道这是必然的事，但是吴非还是有一丁点儿成就感，重新拉动枪栓推弹上膛的时候，禁不住抚摸了一下枪身，念道：“真听话，你是个好伙伴。”

第126章 抢尸（3）

三当家没有去管吴非有没有打断那两根吊绳，他只牢记着自己的任务，两盏灯熄灭的同时，他就撒开腿朝着外侧跑去，用力过大，速度过快，地上又滑，再加上又是漆黑一片，使得他连着摔了两跤，可他仍是没有半分迟缓，爬起来又继续狂奔。

这四枪开的突然，中间的间隙又太短，待到城楼上的鬼子被惊醒，开枪还击盲射的时候，三当家和大春都已经奔出去近百米远。

鬼子果然是有准备的，从黑暗中的枪火来看，除去四道机枪连绵不断的火舌，其余的星星点点的火光至少是有着几十处，这说明着城楼上的鬼子为数着实不少。

吴非没有挪动地方，只是向后稍微缩了缩，他在等待着探照灯重新亮起的那一刻。以他现在的枪法，即使是如此的漆黑，也可以击中那四串火舌，那是最好的目标，可他没有这么做，枪声越多越响，只会越使鬼子指挥官的判断产生更大的错误，只要能确保不出现亮光，让三当家和大春能顺利抢到尸身，那么目地就达到了。

条条曳光弹道犹同是划过天际的流星，异常的璀璨夺目；朵朵枪火像是一朵朵绽放的小花，甚是美丽；阵阵枪响也似是新年欢庆的鞭炮声，欢庆悦耳。这应当是场热闹的盛会，只可惜这份美丽、欢庆和璀璨夺目实际上却是个幻象，谁要是去触摸接近，只会是徒送了性命。

吴非怀抱着枪，背贴着藏身的土包，精神高度集中着，安静地等待着。他无暇顾及三当家和大春行动的进展，也无法分心去欣赏这夺命的美景，只刻意地放缓着自己的呼吸，确保能够在探照灯亮起的那一瞬间就击灭它。

他的猜想没错，鬼子果真是把其他城门的探照灯给撤了过来，发现城外不再响枪的时候，城楼上的鬼子也先后停止了射击，与此同时，左右各自亮起了一盏探照灯，只不过它们没有来回扫照，而是径直地照向了刚刚三当家和根哥开枪的地方。城楼上的鬼子有没睡的，刚才打灭探照灯所开两枪的枪火被他们给看见了，所以探照灯第一时间照向的就是那里。

三当家正往城墙根那里跑着，突然间城门上又亮起了灯光，虽然没有照向他，但还是把他给吓了一跳，惊讶之余，他发现不光他这里，大春那边也同样亮起了一盏探照灯。

糟糕，鬼子还有灯，这可怎么办？三当家心里咯噔了一下，正打算停下打掉自己这边的探照灯时，却听到了接连的两记枪响，四周重又陷入了一片漆黑之中。

不需要用脑子想都知道，这间隔时间极短的两枪是吴非所开，三当家在称赞吴非的同时，心里也多了些对他的担心，光亮之下，自己和大春不一定会被注意到，毕竟是离着正面比较远，但是吴非却肯定是百分百地曝露了，依照鬼子的通常做法，等着吴非的，只会是排山倒海般的攻击，他藏身的那个区域，肯定是会被弹雨交织的网给笼罩，能不能脱身，会是个很大的难题。

三当家贴到城墙根下的时犹豫了一下，要不要帮着吴非吸引点火力，可又想到，大春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一个人带走两具尸身，两难之下，他一咬牙，还是选择了去完成自己的任务，同时心里也在自我安慰：吴非既然敢这样安排，那么他就肯定有脱身的办法，他会没事的！他肯定会没事的！

击灭新亮起的两盏探照灯后，吴非旋即滚下了土包，匍匐着爬行了二三十米，藏到了另一处稍矮的土包后面，没等到藏好身，密集地曳光弹道全都射向了刚才的土包，子弹如雨般似的泼向了那里，吴非敢肯定，如果自己不是第一时间就滚落并爬行过来，那么自己肯定是没有机会再从刚才那边脱身。

趁着鬼子朝刚才那地疯狂射击的时候，吴非往着枪里重新压进去了几发子弹，这是从小乐那学的方法，不管什么时候，枪里的子弹都要保持着满负荷的状态。

城墙根下的这一段距离，对于三当家来说，像是急行军几公里的路途，耳中听着炒豆般的枪声，心里还在受着极度的煎熬，若是那小子出了什么事，该如何向小乐交待呀。好不容易摸到城门下面，猛地发现大春已经是将郭爷负在了身上，他连忙奔过去，把根哥的尸身背到身后，跟着大春贴着城墙根底下往东面跑去。

枪声停歇，探照灯第三度亮起的时候，他们两个已经是跑到了转角处，吴非的神枪把鬼子的注意力全都吸引过去，以至于他俩顺利地抢回了郭叔和根哥，而鬼子竟然还没发觉挂着城门上的尸身已然不见了。

“啪……啪！”

又是间隔时间极短，绝对不会超过零点五秒的两枪，第三度亮起的两盏探照灯再次被打灭了，从响第一声枪开始到现在，吴非没有打中任何一个鬼子，但是每每探照灯亮起的那瞬间，就会是同样一个结局，那就是被打碎熄灭。吴非打一开始就没想过要给予鬼子造成什么伤害，他就是要利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来给鬼子造成不敢轻举妄动的假象，涞源境内可是有着让他们害怕的武装力量，否则也不会让宫本动用省城的部队来清剿。吴非不知道，他的策略钻了一个很大的空子，那就是郭叔和根哥拉着涞源的鬼子头目冢田、鬼谷同归于尽了，这给予城中鬼子的震撼不是一星半点，不管是冢田还是鬼谷，在城中鬼子的眼里，那可都是神一样的存在，连他们都能被杀，八路军得有多可怕呀！

灯被打灭后，吴非做出了和刚才一样的动作，翻滚下土包后，立刻匍匐爬行着离开了即将会被弹雨覆盖的那里，可是这一次很意外，枪声虽然响起，曳光弹道也有，但明显比刚才少了不少。正疑惑间，耳中突然听到了一片拖长的尖锐呼啸声。

这是什么？吴非还没有接触过鬼子的掷弹筒，更别说迫击炮和野炮山炮了。他愣了一下，可随即省悟，这次的枪声那么少，鬼子肯定是有着其他的东西压制，这些奇怪的尖叫声，应该就是用来压制自己的，能够让鬼子舍弃机枪，这种尖叫的威力绝对只会更强。

第127章 逃

夜空中的拖长的呼啸怪叫声，让吴非没有再匍匐爬行，他猛地暴起，撒开脚丫子，朝着林子狂奔而去，也没去管自己跑的方向并不是约定的东方，而是二马山所在的西南方。

当连串的爆炸声在周边响起，橘红色的爆炸闪光不时将夜的黑打破时，吴非终于是知道了这拖长声音的怪叫声是什么了，鬼子的炮，让二马山那些老兵油子都闻风丧胆的炮。

左臂猛地传来剧裂地撕痛感，可是吴非却无暇分神去顾及，他很清楚，自己现在是在和死神赛跑，如果不能尽快逃进林子，那么迟早炮弹就会落在自己身边。

两道雪白的光柱忽然亮起，先是在爆炸区域搜索了一圈，随后很快就锁定了奔跑中的吴非。

两个椭圆的光圈一前一后地将吴非笼罩在了中间，紧跟着城楼上偃旗息鼓地鬼子机枪开始了怒吼，曳光弹道徇着光柱的路径，射向了他。

吴非不敢回头，不敢停歇，甚至是不敢呼吸，憋着最后吸进肺部的那口气，拼命地朝前冲着，身旁不时有子弹击起的泥土，甚至是耳边还能听到子弹穿破空气的咻咻声。他现在脑子里只有一念头，那就是林子，冲进林子。

城楼上的鬼子指挥官望着光圈中奔跑的那个中国人，露出了一副不敢置信的神色，他哪敢相信，打掉了自己六盏探照灯的，只是一个少年。待到确认城外并没有其他的武装后，恼羞成怒的他下达了追击的命令，并且在士兵出城的同时，指挥着炮手瞄向了林子边缘的地带，他看出了吴非要进林子的心思。

“嗖！嗖！嗖……”

身后的天空中又传来了一串的怪叫声，越来越接近自己，吴非的心悬了起来，他知道自己肯定是跑不过高速飞行的炮弹的，只要这些空中尖叫的炮弹落到身边，恐怕小乐再跑趟省城，甚至是去到天津卫，也救不回自己的命。

我要死了吗？这一刻吴非有了种万念俱灰的感觉，甚至是产生了想停下脚步等死的念头，胸腔憋着的那口气不停地在胸口乱撞，像是要破体而出一般，难受的让他想立刻放弃，可就在有这个念头的瞬间，小乐的影子猛地浮现在吴非的眼前，她站在隘口张望，是在等待着自己安然无恙地回来。

我不能死！我不能死！我还要完成郭叔的嘱托！我还要保护小乐直到这场该死的战争结束！

两个念头在吴非的脑海里剧烈的碰撞，最终还是小乐的站在隘口张望的身影赢了，胸中那口早就浑浊不堪的气硬是给憋住了。

空中的尖叫声越过了吴非的头顶，炮弹并没有落到他的身旁，似乎是完美的错过了。

这让吴非有些纳闷，不是说鬼子的炮是指哪打哪吗？怎么会如此的离谱，灯光下，林子已很近，近的几乎触手可及，自己只需再坚持冲上个二三十米，那么就算鬼子的炮再厉害，也将拿自己没有办法。

不对！鬼子怎么可能会这样轻易地放过自己？这些从头顶越过的炮弹有些蹊跷，似乎是在等着自己冲进它们的落点。

这个关键的判断，让吴非在即将冲进林子的一刹那，突然转向，横着冲向了右边，在尖叫声消失的那一刻，整个人扑向了一处低洼的水坑。

轰！轰！轰……

连串的剧响在树林边缘炸响，四散的弹片和泥土犹同是在林子边上下了一场泥雨，如果吴非不是突然转向扑进右侧的水坑，恐怕现在的他已经成为了泥雨中的一份子。

水坑不深，以前应该不是水坑，只是这两天的暴积水成了这个水坑。扑在了水中，使得树林前的那串爆炸没能对吴非造成伤害，甚至是爆炸声都不是那么的震耳。

急需呼吸的吴非在水里憋的是眼冒金星，再不换气，胸腔真的要炸膛了。他再也顾不得会曝露目标，猛地从水中探出头，吐出浊气的同时，深吸了一大口气，尽管吸的这口气里夹杂了大量的硝烟，但还是缓解了胸口的那种难受的沉闷，只是没料到，呼吸的时候顺带着吸进了少许水滴进了气管，呛的他咳嗽不止。

手脚并用的爬上了水坑，四仰八叉地躺在水池边缘，任由着探照灯的光打在身上，吴非眯着眼睛，贪婪地呼吸着满是硝磺味道的空气，刚才的这一趟，几乎是耗空了他的体力。

鬼子射来的子弹是不用担心了，水坑所在的地方是个相对低洼之处，子弹除非会拐弯，否则怎么地都打不到他；至于鬼子的炮，再来一次刚才这样轰击的话，自己无论如何也是逃脱不了，现在就算是考虑这些自己无能为力的事情也没什么用，倒不如先缓一下自己那根已经临近绷断的弦。

吴非想缓一下的心思很快就破灭，刚刚仰躺在地上没一下，耳中就听到了一阵阵的脚步声，地上泥泞，但是鬼子皮鞋的声音实在是太容易分辨。

鬼子出城了，对于吴非来说，这是个最坏的结果，如果刚刚有机会打掉最后的这两盏探照灯，他相信鬼子绝对不敢摸黑出来，而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只能是最后一条路：跑吧！

还好鞋子早在来的路上就已经扔掉了，身上湿漉漉的也没太大关系，惟独左臂上的伤口一直是很疼痛，那是被榴弹碎片给擦伤了，好在伤口不深，只是沾了水以后更加是痛的难以忍受。

鬼子的炮没在再射发，可能是因为着步兵追出了城的缘故，他们也是怕伤到自己人，这也给了吴非机会，让他得以顺利地跑进了林子。

藏身在树后，他看到几十上百的鬼子兵从探照灯照的光圈位置跟进了树林，明晃晃的刺刀在探照灯的照射下，发着耀眼的光芒。

就这么点人，想在林子里逮到我？真是可笑，看我不玩死你们！

吴非起了玩心，这在以前是不可想象的，可能是郭叔教给他的这一身本事，让他有着无比的自信。

枪口从树后伸出，瞄着一个枪口上挑着膏药旗的鬼子就是一枪，打翻那个鬼子的同时，他人像只敏捷的狐狸一般，飞速地窜了出去。

第128章 诱

追击的鬼子至少有着两个小队，甚至是还带了几挺歪把子，看来吴非的所作所为，让鬼子指挥官极为恼怒，所以才会派兵在这黑夜里去追击。

林子边缘有着探照灯照射的缘故，尚有少许光亮，可进到林子深处，那可真是黑的几米内都看不清。

吴非视力是好，但在一丝光源的都没有的地方，也是两眼一抹黑，跑着跑着连方向感都丧失了，若不是鬼子的脚步声一直紧跟在身后，他都很想停下来辨别一下方向。

吴非看不清楚路那是正常的，他现在除去手中的枪和斜挂在肩上的子弹袋，那真的是一无所有。鬼子则不同，他们是有准备的，追击了一段后，燃起了十来支火把，漆黑的林子立时就有了光亮，只不过光照的范围有限而已。

吴非正愁着看不清东西，无法再戏耍引诱鬼子，火把一点燃，他就笑了，鬼子傻到给了他明靶，这样的机会他当然不会错过，刻，轻轻拉动枪栓，使它尽可能的不发出过大的声响，然后抬手就是一枪，击毙了一个鬼子。他没有去打持火把的，人家给了光亮，怎么地都不能“辜负”这片好意嘛。

一枪打完，吴非便迅速地换到了另一棵树后，他可不会傻傻地在那等着鬼子报复性地射击。

连着几次都是这样，吴非开枪打死一个鬼子，他开枪的那个位置便会遭到疯狂的报复，不断被打折的树枝、树叶被穿透的沙沙声、树干被子弹击中的闷响，让躲在不远处的吴非也不禁起了寒意，鬼子的火力真的是猛啊，难怪听三当家他们说，一般的国军部队基本上挡不住鬼子的几次攻击就会撤退，这并不是人家不想打，而是武器装备的实力差距太大，总不能光靠人的血肉去阻挡子弹炮弹吧。

接连得手的快感，让吴非忽视了危险，让他忽视了自己是在刀尖舔血。

当他再次击中一个鬼子时，出现了让他意料外的情况，鬼子这次没有射击他开枪的位置，而是分别覆盖了左右两侧，还好他反应奇快，硬生生地折回了原处，可既使是这样，吴非还是发觉到自己中弹了，子弹擦伤了左小腿，虽然没什么大碍，但火辣辣的痛感或多或少地还是会影响到他的速度和反应。

娘的，差点翻船了！吴非骂骂咧咧了一句，背靠着大树，尽可能的缩着身子，枪也被他抱到了怀中。

借着火把的光芒，他发现鬼子呈一个半弧形的扇面包抄着自己所在的这个位置，鬼子与鬼子之间保持的间隔也不再是先前的紧凑。

吴非不懂散兵线这些专业的军事术语，但并不代表他发现不了鬼子这样行动的厉害。趁着鬼子机枪压弹的空闲，他冒着再次被击中的风险，飞速地朝后奔去。在林子里，他不会傻到跑直线，借着树木的掩护，拐拐挪挪，总算是逃出了那个半弧形的包抄扇面。

如果吴非此时选择离开，这些追击过来的鬼子是不可能再次觅到他了踪迹，可鬼始神差地也不知道吴非哪根筋搭错了，稍稍处理了一下左肩和小腿上的擦伤后，他拎着压满了五发子弹的三八大盖，竟然朝着刚刚逃来的方向走去。

鬼子还在那个位置，他们发现没能围捕到敌人，没有选择再追击，而是把被吴非打死的那几个鬼子尸体给聚到了一起，围成了内外两个圈，也不知道在叽里呱啦地在念叨着什么。

一个鬼子军官站在中间的那几具尸体旁，他每喊一句话，围成两个圈子的鬼子便会跟着他喊一句话，似乎是在进行着什么仪式。

吴非不想了解也不愿了解鬼子在弄什么把戏，他的目标是中间的那个鬼子军官，可由于鬼子围成了两个圈，他连着换了几个地方，都没找到能一枪击毙鬼子军官的位置。眼见着鬼子的那个仪式似乎是要结束，吴非也管不了能不能精准打中那个鬼子军官，扳击一扣，枪声重新在林子里响起。

吴非的运气很好，他稳稳地打中了那个鬼子军官，一枪爆头，那鬼子军官直接栽倒在他旁边的几具鬼子尸体上。前一刻他还在主持着仪式让死去的士兵能返回故土，去见天照大神，后一刻他自己也成了其中的一员，只不过在这个地方，不会再有人会替他主持这个仪式。

这一枪终究是将这些鬼子们惹毛，区区一个人，明明是已经逃掉，却又极度嚣张地打着黑枪，别说是被武士道荼毒过的鬼子兵，就算是换作平常人，也不可能不会恼羞成怒。

鬼子再度被吴非引诱到了，失去指挥官的他们，尽管有着军曹试图组织和控制，但是作用微乎其微，像是一团散沙般地追击着吴非。

吴非已经记不清自己引诱着鬼子在林子里转悠了多久，记不清自己往枪里压过几次子弹，也记不清自己开过多少枪，杀死了多少鬼子，反正是伸手去摸子弹袋的时候，发现它居然空了。

这下就是想玩也玩不了了，吴非有些许不甘，他甚至想到去摸鬼子尸体上的子弹，但他最终没有这样做，无意中的抬头，让他发现天色已经蒙蒙亮，再玩下去就玩大了。

将枪负到肩上后，吴非三步一回头地，“恋恋不舍”地往林子的更深处走去。

确认没被鬼子跟上后，他找了棵大树爬了上去，背靠着一处较大的枝桠，沉沉地睡了过去。这一晚剧烈的体力活动，让他已经是疲惫不堪，而且天马上就亮了，他也没有办法和体力能够穿过公路线，去到上庄附近和三当家还有大春会合。

这一觉睡得是昏天暗地，若不是差点腾空摔下，吴非还不会醒来，幸好选择的枝桠过大，才没有让他从树上掉下来，可受到的惊吓还是不小。

肚子不时的咕噜声提醒着吴非，他已经处于了极度的饥饿状态，可是身边除了枪之外，压根就没有其他的东西，从哪去找食物？只能是忍耐着等到天黑，出林子后，看能不能到哪弄点吃的。还有，必须得尽快赶到上庄和三当家他们汇合，也不知道他们现在的状况如何。

第129章 慌

骄阳透过树叶的空隙，片片点点地洒落在林子里，如同是在一片深绿的纱帐上，打上了金黄的印迹。

现在应该是下午时分，离天黑还得有几个小时，夏天天亮的早又黑的晚，平常没发现有什么不好，可今却让吴非极其的难受，不是因为饥饿，而是记挂着和三当家他们的约定。

坐起身检查了一下两处伤口，都隐隐有着要化浓的迹象，大概是因为过于剧烈的运动和沾了水的缘故吧，吴非自己也暂时处理不了，只得重新从衣服上割下两块布，权当纱布来用，把伤口给缠了起来。

重新躺卧到树桠上时，无意中却发现树冠上的一处枝桠那里，有个偌大一个鸟窝。饿极了的吴非，想也没想，把枪挂有树枝上后，就往着树冠爬去，鸟他不指望能逮着，但若是能摸到几个鸟蛋也能暂时填下肚子，恢复恢复体力。果真遂了他的愿，鸟窝里有着六枚鸟蛋，个头比一般的鸟蛋要稍大一些，也不知道是什么鸟产下的。

取出一枚轻轻在树干上一敲，仰着头把嘴张的大大的，然后才轻轻掰开了蛋壳。

蛋液一进嘴，就被吸进了肚子里，压根连什么味道都没吃出来，只是感觉到了有稍许的腥味。

六枚鸟蛋很快就全被填进了肚子里，虽然并没有能够解决饥饿的问题，但比先前要好太多了。

“鸟儿啊鸟儿，对不起了，我把你们的子女给吃了。”想着大鸟回巢后发现蛋不见了的情景，吴非有一丝内疚，自嘲地自言自语。

正要往栖身的枝桠处溜，却猛地听到了不远处传来的鬼子的说话的声音。

吴非惊了一下，这才记起自己所处的这个林子就在涞源城边上，昨晚在这里还杀了不少的鬼子。他信手就往肩上摸去，这是习惯性地取枪动作，可摸空了才想起，自己往树冠爬的时候，是把枪挂在了树枝上。

这个时候再往下面溜，一个不小心就会被鬼子发现，况且自己已经是没有半颗子弹，有枪没枪也没有什么区别。

吴非紧紧地环抱着树干，把自己的身体藏进了浓密的枝叶中，他现在只能祈求鬼子看不见，然后挨到天黑，再寻找机会去往上庄。

进林子的不仅仅只有鬼子，还有着伪军，看着呈一字排开搜索队形的这些敌人，吴非有些纳闷，他不明白鬼子为什么会等到这个时候才大规模的搜林子，用驴屁股都想得到肯定会是一无所获。

吴非不知道，其实鬼子已经是进过一次林子，把被他击毙的那些鬼子尸体给运了出去，还草草地搜寻过一遍，只是没有结果而已，那时的他在树桠上睡的正香，好在没有打呼噜。

吴非大气都不敢出，紧张地看着脚下那些挺着刺刀不停在灌木里挑挑刺刺的鬼子伪军，好在没有人往树上瞧，让他安然地渡过了这个危机。确认鬼子伪军已经走远，吴非才小心翼翼地溜了下来，第一时间就把挂在树枝上的枪抱到了怀中，尽管没有子弹，但此时此刻也成了他最大的慰籍。

重又躺到枝桠上，吴非才刚刚闭目养神一会儿，忽然耳中又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而且这脚步声就是朝着他藏身的这棵树而来。吴非顿时就慌了，忙睁眼一看，发现是一个落单的伪军士兵，似乎是内急的样子，双手捧着肚子往这小跑着。

这个伪军是送死的吗？吴非正缺子弹呢，他考虑着要不要结果了这人，可没等他下定决心，却看到了这伪军作出了奇怪的举动，裤子都没脱就蹲到了地上，若在远处看，这伪军就是在上大号，可吴非就在头顶上，他瞧的很清楚，这伪军只是作了这个样子，实际上并不是如厕，反而还在解着身上的子弹袋和手榴弹袋。

他这是在干嘛？当逃兵吗？吴非下意识地以为就是自己所想的这样，可很快他就发现自己错了。

“转告谭书记或者是刘队长，鬼子和皇协军明天会发动对二马山的攻击，让他们赶快派人通知二马山。”

蹲在地上作如厕状的伪军头都没抬，似自言自语地说了这番话。

他竟然是八路军的人，吴非傻眼了，人家压根就不是过来送死的，而是早就发现了自己，特意找借口过来告知自己这个消息的，正想着要不要回应他，却看见这伪军将子弹袋和手榴弹袋朝地上一扔，便急急地起身离开了，他从头至尾，由始至终都没抬头往树上看一眼。

吴非心下有少许感动，人家到这来，是要冒非常大危险的，而且留下子弹袋和手榴弹袋后，回去还未必能交的了差。

他现在在点后悔没出声了，哪怕是问一句人家的姓名也好呀，可是现在再追上去，明摆着已不现实，只能等到去上庄和大春汇合，或是回白石山找到谭书记后，再来询问了。

吴非从树上溜了下来，提起那个伪军留下来的东西又爬上了树，在枝桠上才发现，人家不光光留下了子弹和手榴弹，还有两个用布包好的馒头，这让他心里的感动和感激又多了几分，他不知道这人是怎么发现自己的，又是怎么知道自己已经弹尽粮绝，想了几个可能，又被他否定后，索性不再去猜测。

手榴四颗，子弹足足五十发，这大概是伪军的单兵配置，数目不算很多，但是对于此刻的吴非来说，已经是心满意足了。馒头他没有急着吃，先前的六个鸟蛋能顶一会儿，他打算天黑出发的时候，再吃下它们，晚上还要赶去上庄，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状况呢。

吴非使的是三八大盖，和伪军的枪是一样的，自然不会有子弹不符的情况，往弹仓里压进去五发子弹，推弹上膛后，吴非的心里踏实了很多，不再有先前那些惊慌的感觉，他自信有了这些子弹和手榴弹，就算再重复一次昨晚的“傻事”，鬼子也未必能奈何得了他。

这算不算自我膨胀，或者说是极度自负，吴非没去想这个问题，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休息好，养精蓄锐，应对晚上的未知情况。

第130章 郭叔的断刀（上）

好容易挨到天黑，县城城楼的两盏探照灯亮起的时候，吴非从树上滑了下来，稍稍整理了一下的衣服，又紧了紧绑在左肩和小腿伤口上的布条，然后才往林子外面走去。

一日的艳阳高照，换来的是晚间的繁星无数，夜空不再是昨夜的漆黑，星光照耀下近乎白昼一般。

吴非早就已经辨别好方向，出了林子以后便一路向东，若不是在几处公路上延误了不少时间，他能再早个把小时赶到上庄。

上庄是个不算小的镇子，离涞源县城的直线距离也就二三十公里。鬼子的碉楼修在镇外约摸一公里左右的地方，卡在了上庄通往县城的公路上。

这座碉楼被八路军拔过一次，独立团进入涞源时，选择的就是从上庄碉楼突破，也正是这一战，使得冢田情愿舍弃武士的尊严，向省城的宫本新一求援。

吴非没有经历这一战，但听说了石团长他们只用了不到一个小时，就成功地将上庄碉楼给送上了西天，而现在的这座碉楼是重新修建的。可能是吃过了一次亏，使得这里的鬼子十分的谨慎，远远地望过去，那儿竟然是连一个人都看不到。别以为这是件好事，越是平静，内里隐藏的危机就越大。就像昨晚一样，南门那里不是同样的宁静吗？可谁能想到鬼子竟然在那布置了那么多的重火力，机枪也就算了，好家伙连炮也安排了不少。

吴非没有兴趣一个人去挑战这重兵把守的碉楼，他悄悄地绕过了这里，去往了上庄镇子外。

若按事先的约定，三当家和大春应当是藏在镇外的某个地方等着，可吴非寻遍了镇子的四周，学了不知多少遍的夜鸦叫，也没能觅到他们二人。正想着他们是不是藏到镇子里了，无意中却发现前方不远处有两处初垒的新坟。

如果是镇子里的人家丧亲，那么家富家穷，坟上或多或少都会洒上点纸钱，可这两座坟不仅没有这个特征，甚至是连祭拜的痕迹都没有。吴非立刻就省悟到了，这两座坟里埋的是谁，三当家和大春不知道因何缘故，把郭叔和根哥葬到了这里。

吴非稍微观察了一下周边，然后走到了坟前，恭恭敬敬地在每座坟前磕了三个响头。没有墓碑，他也不可能把坟挖开来看一眼，反正根哥也配的起他的三记响头。

三当家和大春选的这个坟地较为隐蔽，坟后有座小山，坟前约摸几百米处是条小溪，风水里有一说“依山傍水”，这儿算的上是个安葬的好地方吧。

磕完头后，吴非在坟地周边仔细找寻了一番，还是没有发现三当家他们留下来的记号或提示，这让吴非有些犯愁，虽然说从这两座坟上可以看出三当家他们应当是安全地逃离了，可他们是去找自己了还是回白石山了，却无从获知。

犹豫和思考了半天，吴非决定，自己还是先回白石山去，他相信三当家和大春在找不到人的情况下，也会选择回去，而且自己身上的伤口需要处理，白天的时候就发现了已经有化脓的迹象。

稍稍整了整坟堆上的新土，又再度在坟前各磕了几个头后，吴非离开了这里，他要赶在天亮前去到赵家庄，偌大一个白石山，没有人指引，想要找到谭书记他们，难度不是一般的大。

途经上庄据点的时候，吴非总算是看到了鬼子，确切地说是看到了鬼子的铁甲巡逻车。

他是头一次见到这种像乌龟壳子的车，难免不多看几眼，车顶上有着一根平直伸出的管子，管子下方能看得到有机枪枪管，最让吴非惊奇的是，这车的轮子是压在一整块他叫不出来名字的东西上，履带对于吴非来说，太过于神奇和新颖。

乌龟壳似地鬼子巡逻车在上庄碉楼停了好一会儿才离开，看着屁股后面冒着浓浓黑烟的怪家伙，吴非忽然间有了种井底蛙的感受。如果郭叔还在的话，他肯定会认出这怪家伙是什么，也能教自己如何破解这怪家伙的知识，只可惜他老人家已经魂归天国。

延着公路线边的铁丝网往县城方向走了一段，在公路的岔口又走向了另一个方向，吴非只大致知道赵家庄和白石山的方位，上次去是从二马山那边出发的，而现在是从上庄这边走，他不知道有什么山路或小路，只得是继续延着公路线行进。

其实这样也挺好，吴非这一路不仅没有遇到什么危险，还掌握到了鬼子公路线上巡逻车的频率。

走了两个小时，那辆屁股冒浓烟的怪家伙只在上庄出现过一次，而三轮摩托车巡逻的编队则是每隔半个小时便会出现一次。摩托车的辆数不是很固定，有三辆也有四辆的，每一辆摩托车上都有三个鬼子，特别是车斗上那个鬼子，还架着一挺歪把子机枪，这样的火力，哪怕是元气未伤的二马山也无法达到。

又走了一两个小时，吴非终于是对身边的环境有了熟悉的感觉，如果没弄错的话，应当是到了张庄碉楼附近，再走了片刻，果然看到了那座已成为废墟的鬼子碉楼。

这座碉楼还是郭叔领着自己端掉的，被炸为废墟后，也不知道为什么，鬼子没再到这里重新修建碉楼。

都说暏物思情，在吴非这也不例外，这片碉楼废墟，让他又想起了郭叔，他的身影、他的声音、他那张温和慈爱的面孔犹同放电影般不停地在吴非脑中闪现，那些过往的往事也是一幕幕地浮现在了吴非的眼前。

还有小乐和小桐，他们应当也是在翘首以盼地在等待着自己能够把郭叔带回去。这是一天一晚以来，吴非头一次记起自己的这两个同伴，倒不是说他们俩在他心中的地位不如郭叔，而是他实在无暇去想这些事情。

没有把郭叔带回家，小乐肯定会很失望吧！自己该如何去面对他呢？难道告诉他说，把郭叔葬在了上周附近？这有点说不出口呀！

惆怅中的吴非现在是特别地盼望三当家和大春能出现在自己身旁，陪着自己一起去面对小乐和二马山那些残余的弟兄。

第131章 郭叔的断刀（下）

三当家柳云彪绝不是一时冲动，才会叫嚷着替韩其报仇，才会捡起机枪就要往青藤岭冲。

从国军序列中脱离出来落草到二马山后，尽管有时候他会和韩其争执，甚至两人还会相互冷战，可真正到了这样的时刻，三当家柳云彪毫不犹豫地就挺身而出，多年的生死与共，多年一起的出生入死，才会让二马山的所有人都会作出和柳云彪一样的选择。

他一带头，根哥也从地上弹了起来，死了那么多弟兄，惟有他逃了出来，就算没人会说他什么，但是他明白，日后在兄弟们面前总会被打上一个抛弃的印记。根哥不是个贪生怕死之辈，如果不是念着要把遇伏的消息，把二当家光荣的消息带出来，他肯定会选择和弟兄们死在一起，那样的话，不仅不会被打上懦弱和抛弃的印记，还会被所有的弟兄们敬仰和铭记。

郭叔必须要阻止住已然沸腾的队伍，鬼子能在青藤岭设伏，那就说明着他们早有准备，这么点人马冲上去，只会是成为鬼子嘴里的肉，只会是徒添伤亡，白白送死。

“都给我站住！”

郭叔的吼声起到了作用，所有的人都停住了脚步，上百道目光齐刷刷地全部投在了他的身上。

“老二的仇当然要报，但不是现在！”郭叔平素积累的威望，在这一刻起到了关键作用，他一字一腔地吼出声：“如果我们现在上去，只会是让老二死不瞑目，大家现在必须听我的，跟着老三一起后撤。”

“郭爷，我……”柳云彪是极不情愿的，可看到郭叔已经胀得通红的脸，他只得狠狠地叹了口气，掉头就往后走去。

吴非看见，就在三当家转身的一刹那，眼泪已是止不住地从他眼眶里滑落。

二马山的弟兄们都跟着三当家往回走了，除去根哥，他像是没听见郭叔的话一样，独自一人朝着青藤岭走去。

“根哥，你要去哪？”喊话的是小桐，她跟在小乐后面，想要阻拦住已然负伤的根哥。

“你们俩给我回来！”郭叔的声音很大，而且还带着不容抗拒的命令感。

平常的时候，郭叔根本就用不着这么大声，只要语气稍冷些，小乐小桐她们就会乖乖地听话，可今晚他的话第一次被无视了，小乐和小桐根本就没去管顾他，直接跑到了根哥的身边。

“吴非，你上二马山时间也不短了，郭叔待你怎么样？”

吴非本想也跟上去，可刚一动步，却听到了郭叔的话，而且是用着很是婉转的语气。

“很好呀！郭叔你待我好，小乐、小桐、三当家、山哥也待我好，还有二当家和根哥也待我很好。”吴非的话里给自己留下了余地，如果说小乐小桐和根哥都要上青藤岭，那他考虑都不会考虑就会跟着。郭叔刚刚的话里明显有带着请求的问道，吴非相信，他下一句就应该是让自己把小乐和小桐带回去，所以吴非才会加了最后一句，根哥和二当家韩其也对他很好。

“吴非，我今天有个请求，希望你一定要帮助我。”郭叔听出了吴非话里的意思，可并没有责怪他的小聪明，反而更是好言好语地跟吴非说话。

“郭叔你别这样，有话直接吩咐就是了，只要是你说的，我吴非就是粉身碎骨都会办到。”这是吴非内心真实的想法，郭叔救了他两次，还教会了他很多的本领，两人虽无师徒之名，却是有着师徒之实，不管郭叔有多难办的要求，他都会拼尽全力，哪怕是要了他的命都没问题。

“记住你今晚说的话！吴非，我要你从在这一刻开始，承担起保护小乐的责任，用你的血用你的命去爱护她，你能做到吗？”郭叔这番话说的很是慎重，有点临危托孤的味道。

吴非感受到了郭叔的这层意思，但是却忽略了“爱护”这两个字，其实这并不怪他，郭叔的这些话让他有了不好的预感，他隐约觉着，郭叔似乎是有什么打算，才会在这个时候，在这个地点，把小乐托付给他。

“当然，这还用得着说吗！小乐和小桐是我的兄弟，谁想伤害到他们，首先得踩着我的尸体！”吴非的话说的很坚决，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不过表达出自己的真心后，他马上又反问了一句：“小乐不是您一直在保护和照顾的吗？”

“你不用管我，现在听我的话，带上小乐和小桐撤退，去追上老三和郭书记他们。”郭叔丢下这句话后，就朝前跑去，他发现小乐和小桐并不是要跟着根哥去青藤岭，而是在劝说他不要独自前去送死。

郭叔说的这句话，让吴非很是不安，他没有把自己和根哥算进去，目地何在，已经是很明显，如果吴非再听不出他的弦外之音，那就白废了他天生的机灵和聪明。

“小乐，郭叔这是要陪着根哥上青藤岭找鬼子报仇，快阻止他。”吴非愣神的瞬间，郭叔已经是将小乐和小桐赶了回来，他和根哥两个人站在路上，一直盯着一步一回头的小乐和小桐。如果说先前吴非还是猜测的话，那么眼前的场景，让他可以肯定，郭叔要做什么了，忙扯着嗓子朝小乐小桐喊，边喊还边跑着。

听到吴非的喊声，小乐和小桐都怔住了，郭叔将他们俩赶回来的理由是他要和根哥两个人去青藤岭侦察，带着她俩不方便，现在看来，完全是在骗她们，正要返身去阻止，却看到郭叔从腰间的皮带上取出了他那把黑漆漆的匕首，刀锋指着他们三个，吼道：“小乐，吴非，还有小桐，你们三个给我听好了，如果你们敢跟着我们一步，那你们和我之间就犹同这把刀一样！”郭叔说话的同时，左右扭住了刀锋，双手一用力，硬生生地将那把他视为宝贝的匕首给折断了。

一刀两断！

郭叔很清楚，除去这样，他是不可能有别的办法能够阻止住小乐他们三个人，尽管说这句话的时候，折断匕首的时候，他的心像刀割一般的疼，但是他的脸上却只表现出了绝情的一面。

第132章 何去何从

吴非之所在触到了刀身还缩手，是因为他知道，这柄断刀不是那么好接的。

刀虽只是把普通的刀，可是它身上的“重量”是他现在所承受不起的，接过这把断刀，那就意味着要担负起郭叔以前的担子，这可不单单是指照顾保护小乐这么简单，二马山的明天，剩余的百来号兄弟的前路，可都是要由他来指明方向和保驾护航。吴非自认为自己还没有这个能力，所以他不敢去接这把刀。

“郭叔的遗物还是由小乐保管吧，他是最合适的人选。”吴非扭头看了小乐一眼，刚刚起身的时候，没太注意，现在才发现她竟是跌坐在地上，应当是自己突然的动作推倒了她。

“这是小乐的意思！”三当家像是知道他会拒绝一样，一本正经地说道：“也是我和山寨里所有兄弟们的意思！”

“你们……”吴非有些惊讶，他从来没有想到过自己在二马山众人心目中会是如此重要，可随即又产生了一个念头，出声问道：“若是今晚我没回来呢？”

“二马山所有的人马都会混进涞源城，和鬼子来个鱼死网破！”如果这话是小桐说的，吴非只会是当作句玩笑话，可现在从三当家嘴里听到这番话，吴非立时感到了压力。

青藤岭上死了那么多二马山的弟兄和亲人，三当家他们没有说出这番话；郭叔和根哥光荣了，他们也没有说出这样的话；反而是为了一个渺小的自己，他们竟然动了鱼死网破的念头，这份沉重换谁谁都会感觉压力山大？

吴非没去深想其中的原因，如果当他知道这只是因为小乐的缘故，他肯定会觉得自己极其的可笑。小乐是老师长唯一的骨血，是郭叔穷尽所有精力心血照顾的小主人，更是二马人三百来人的大当家。二马山可以消失没有，但小乐却是不可以有半分差池，倘若她一心要去到涞源城里去替吴非报仇，那么二马山的人想也不想都会跟上。

小乐爬站了起来，从三当家手上拿起了这把断刀，然后放到了吴非的手中，伸出食指指了指吴非，再指了指自己，然后又据住吴非抓刀的手，朝他重重地点了下头。

她的意思很明显，刀由吴非来拿着，但是她会和吴非一起去保管。

在场的几个人中间，只有三当家、小乐和山哥知道小乐这个举动是什么意思，她这是把自己和二马山都整个地托咐和交给了吴非呀，只不过这个榆木脑袋，直到现在都没有发现小乐是个女孩！

营地在白石山深处，吴非发着烧，体力也耗费的差不多了，是山哥和能柱换着背回来的。

卫生员细心地处理过他的两处伤口，包扎好之后，小桐便端来了饭菜。

虽不是什么很好的食物，但饿极了的吴非一连吃了三大碗才停下来。

还没容他缓缓，山哥又提来了热水，帮着把他擦拭身体和泡脚，这样的待遇让吴非有些受之若宠，所有的疲惫都化作了一份份感动。

到营地时天还未亮，待到吴非睡醒时，已时近傍晚。

“吴非，你醒了呀！”

才一起身，就听到了小桐的笑语。

抬头一看，圆木和树枝临时搭起的屋子里，有着好几个人在。小乐离床最近，眼睛一直在看着他，说话的小桐站在小乐身后，她的嘴角带着浅浅的笑，这让吴非有些费解，不明白这家伙是因何而笑。三当家和小山分坐在两截圆木上，这是锯下来的树干，用来做板凳再是合适不过，只是两个人的神情有些凝重。

“我睡了很久吗？”吴非挠了挠头，他有些不好意思，让这么多人看着睡觉，总归有些羞愧。

“也不算久啦，才半天而已。”说话的还是小桐，这家伙像有点不正常，别人都是心事重重的样子，偏偏就他没心没肺。

“你们……有事？”吴非本不想这样问，可屋子里稍显尴尬的气氛急待打破，也就问出了口。

“没……没事。”三当家有丁点慌张，他说话的时候，并不是看着吴非，而是在盯着小乐，嘴上说着没事，但任谁都能看出来，他是有事的。

“三爷，屋子里没外人，您有事就说吧！”吴非眉头微皱了一下，倒不是他对三当家有什么看法，而是他感觉到了事情似乎是不小。

“小乐，我……唉！”三当家这是在征询小乐的意见，见她并没有什么表示，于是重重地叹了口气。

“吴非，小乐说咱们过两天就回二马山，三爷劝不住。”小桐的嘴巴就是快，也只有她不会对小乐有所顾忌。

“回二马山？绝对不行！”吴非吓了一跳，急忙给出了否定了的意见，他忙把树林里那个给他送弹药的伪军的话复述了一遍，末了才说道：“鬼子不可能再会信任和放纵二马山，只要咱们一回去，立刻就会招来灭顶之灾。”

“是啊，我也是这么说的，郭爷只所以考虑全寨转移，也正是考虑到这一点。”三当家附和着吴非的话，他说道：“咱们全寨损失这么大，我们这些人好不容易脱逃鬼子的魔爪，现在回去，岂不是羊入虎口，白白送死吗？”

三当家的话还没讲完，就招来了小乐的怒目而视，他这么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偏偏被小乐这一瞪，头立刻就低了下来。

“二马山是我们的老家，回肯定是要回的……”小乐的心思吴非很是能够理解，从这句话一出口，小乐就扭转头并且眼睛里焕出光彩来看，她是极度渴望着能够回去。“但不是现在！”

后半句话未落音，小乐眼里的光彩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失望。

吴非心中莫名其妙的有些不忍，很想好好地解释一番，可随即又想到，郭叔已然不在，自己不能由着他的性子乱来，他总有一天要自己担负起大当家的责任，便硬着心肠说道：“小乐，如果你还想大家平平安安地活着，就先忍耐忍耐，迟早有一天，咱们会重新回到二马山去。”

小乐的神情很落寞，脸上没再有什么表情，只是摇了摇头，然后迈步走出了屋子，她那消瘦的背影分明是在说：以后，咱们都回不去了！

第133章 合并邀请

晚饭的时候，谭书记和大、能柱都过来了，八个人刚好凑了一桌。

吴非先是向谭书记打听了一下林子里那个给他送子弹的伪军是谁，不过见他吞吞吐吐、面有难色的样子，也就没有追问下去。

三当家和大特别想知道吴非和他们分开后发生了什么，因为他们背着郭叔和根哥尸往上庄方向逃跑的时候，可是听到了不少地爆炸声。他们两个都是久经战场的老战士，自然是清楚鬼子炮击的厉害，哪怕只是掷弹筒和迫击炮，也不是一般的部队所能承受得住的，就更别说是吴非这样的新兵蛋子了。也正是这个原因，三当家和大才没有继续在上庄等下去，先一步回到了白石山。

吴非如了他们的愿，一五一十地说出了当时的况，不过他并没有着重渲染有多么地危险，因为他发觉到自己说鬼子用炮轰他时，小乐和小桐两个人都是满脸的紧张，哪怕是自己明明已经是在她们面前。吴非把她们的这种表当作了对伙伴的关怀，不愿事后了还让她们担心。

“你在树上过了一天一夜呀”能柱惊讶地问道，他算是山里长大的，可若让他在这样的况下呆树上那么久，也是万万做不到的。

“只能算一个白天吧，我是快天亮的时候才上的树。”吴非微笑着回答，仿似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一样。

“谭书记、三爷，我有个问题想请教你们一下。”回答完能柱的话后，吴非忽然间记起了自己在上庄碉楼看的一幕。

“鬼子有一种车子，它股后面会冒浓烟，轮子压在一条带子上，车顶上还有条短管子，看起来像乌龟壳一样，这是个什么东西”

“坦克车”

谭书记和三当家异口同声地惊呼。吴非问的很对，在场的众人之中，只有他们两个和山哥认的出那玩意儿，哪怕大作为白石山游击队队长，也是没有见过的。

“坦克车是什么它比鬼子的炮要厉害吗”吴非追问了一句。

“你在上庄见过有几辆”谭书记没回答他的话，反而还反问了回去。

“见过，只见到了一辆”吴非如实地回答。

“不应该呀”谭书记在自言自语着“公路线上巡逻的不是只有铁甲巡逻车吗什么时候换成坦克车了”

吴非弄不懂坦克车和铁甲巡逻车的区别，见谭书记似在思考什么，便没有打扰他，而是看向了三当家。

“坦克车和铁甲巡逻车的区别很大，最直观的就是坦克车车顶装有37车载火炮，而铁甲巡逻车没有；坦克车用的是履带，而铁甲巡逻车用的是普通车轮。”三当家解释道“坦克车一般配置在鬼子的主力师团旅团，像涞源这样的小县城，他们根本就没看在眼里，自然就不会配置，以往公路线上巡逻的只是普通的铁甲巡逻车。”说到这里，三当家停顿了一下，用着警告的语气对吴非说道“下次看到坦克车，你千万不可掉以轻心，那是一座由钢铁包裹的怪物，不是咱们血之躯可以战胜的。还有，看到公路线上的铁甲巡逻车，也要离它远远地，咱们现在的实力还无法匹敌。”

“有这么可怕吗”吴非有些理解不了，小声地嘟囔了一句。

“柳当家说的没错，坦克车对于目前的我们来说，几乎是无敌的。”谭书记哀声叹气地说道“我刚刚想了想，坦克车还从没出现过在涞源城，应该是省城的鬼子带来的，看来，我们真的要缩在白石山里不少时间了，只是要从哪去弄那么多的粮食去呀。”

谭书记说完这番话后，屋子里立刻陷入了一片寂静，气氛有些许的微妙。

吴非望向了小乐，四目相对后，小乐首先低下了头，她知道吴非为什么看她，还不是因为小王庄后面的那个山洞里藏着的那些粮食，如果将它们取出来，足以支撑白石山里的这些人到秋收时刻。

见小乐避开了自己，吴非又望向了三当家，可这货根本就没去想吴非为什么去看他，就更别说领悟到意思了。

其实吴非能够理解小乐，清楚她低头的原因，换作他在小乐的位置上，相信也会作出同样的选择。二马山毕竟是还要回去的，那些藏着带不走的粮食和武器弹药正好用来作发展之用。

“谭书记，乡亲们和兄弟们的粮食还能坚持多久”问出这个问题后，吴非马上就发觉出了不妥，这应该算是个私密问题，作为外人的他不应当这样去问。

“十天吧，最多也就这样了。”谭书记满脸的愁容，而究其原因只是因为吴非透露出的这个不经意得来的消息。

“省城的鬼子可不像十天就会走的样子哦，粮食一旦吃光了，咱们可就真的麻烦了。”听到谭书记的话以后，吴非也感觉到了巨大危机很快就会到来，他也跟着陷入了苦恼中。

“先不说这些吧”谭书记话锋一转，“我们三个过来，是有个不之请想和各位商量一下。”

谭书记的话才一出口，吴非就大致猜到了他即将要讲什么，不过他并不打算告知小乐和三当家。

“谭书记你别那么客气呀，咱们现在是一家人，有话就直说呗”三当家装作不高兴地责备了一句，倒是小乐的表，像是也猜到了谭书记接下来要讲什么一样，眉头微皱，抬头看向了吴非，眼神里还带着询问的意思。

“是这样子的，我们想邀请二马山的各位英雄加入到八路军的队伍中来。”

果然不出吴非所料，谭书记真的向二马山发出了合并的邀请，八路军独立团跳出了涞源，他嘴里所说是邀请二马山众人加入八路军，可实际上现在只能是和白石山游击队合并。

倒不是说白石山游击队不好，可对于三当家来说，白石山游击队只算是“民团”质的地方武装，哪里比得上正规**部队出的他们，就算是真的要加入八路军，他也会考虑像独立团这样的主力部队。

第134章 第二个冢田（上）

三当家的心思谭书记他们当然不会知道，他们只会往二马山愿不愿意接受邀请这上面去想，看到三当家脸色顿变，谭书记立刻意识到了，这个邀请似乎有些草率了，可是现在的情况这么严峻，如果无法促成此事，如果不能将两股力量拧为一根绳子，恐怕很难熬的过鬼子这次扫荡清剿。

在三当家那里没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以后，谭书记望向了小乐，希望从她那里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可惜的是，小乐似乎比三当家更为抗拒这个邀请，她甚至是起身离开了屋子，借这样的举动委婉地给予了拒绝。

“谭书记，很感谢您的盛情想邀，但我想我们这些人更适合在二马山落草为匪。”相对于小乐和三当家的不好意思开口，吴非倒没有那么多的顾虑，直接开口说出了这番话。他对白石山游击队，对分区独立团，对共产党的直观印象都很好，而且再加上萍姐的缘故，使得他其实是愿意接受谭书记的邀请。可是，他知道小乐的心思，自己这个伙伴虽然和着白石山一起并肩作战过，但是她更愿意的是守着二马山过安安稳稳的日子，哪怕是郭叔的死对她的触动很大，也没能改变得了她的这个想法。自己曾经答应过郭叔，会用自己的生命来护佑小乐的安全，这一点他永生都不会忘记，而且现在郭叔的那柄断刀也保管到他的手上，不管从哪方面来讲，他都要站出来，替小乐挡掉这份她不情愿的邀请。

“柳当家，吴非兄弟，我知道这个邀请很唐突，但请你们相信，这不是我和大春他们的个人意愿，而是党组织对你们的盛情相邀，如果不是鬼子的这次扫荡，我和石团长都商议好了，要请我们杨司令员亲自上山邀请各位。”

谭书记的话非常的诚恳，可对于早就抱定主意的吴非来说，并没有太大的诱惑力，他必须得站在小乐这边，哪怕明知道前面是无尽的危险。

“谭书记，谢谢贵部的一番好意，不过我想……我们会好好考虑这件事情的，但是不是现在，希望你能理解。”吴非本要说不用考虑合并的事了，可想到现在栖身在人家的地盘上，怎么地都得给人家三分面子，临时又改口说考虑。

“那好吧，请各位英雄好好考虑考虑，我们八路军的大门会永远朝真正的抗日力量敞开。”

…………

涞源城。

日军军营。

宫本新一眯着双眼，跪坐在榻榻米上，听着涞源城日军现在最高职务的军官山下的汇报。

宫本坐的这个榻榻米是以前冢田布置的，他来到涞源上任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自己办公的地方和住处都装成了日式风格。

“动用了上百名皇军勇士，还布置了陷阱，你们居然让共产党在眼皮底下抢走了尸体，简直就是皇军的耻辱。”宫本很不满意山下的说词，有些微怒。

“嗨已。”山下鼻尖上渗出了黄豆大小的汗珠，军装衬衣的胸前和后背也都湿了一大片，这倒不是因为天气炎热的缘故，而是宫本给的压力过大，他有些吃不消。

“司令官阁下，山下君昨晚上动用了掷弹筒和迫击炮，还派出了士兵去追击共产党八路军，非但没能抓获他们，反而还让二十余名皇军士兵丧生，丢光了咱们大日本皇军的脸。”山下边上一个胖乎乎的军官在落井下石，这人正是冢田生前打心座看不起的那个小野，他是宪兵中队长，还担负着保卫宫本的责任，这次也跟着来到了涞源。

小野以前可没少受冢田的气和排挤，现在冢田死了，他就报复到了冢田的部下身上。

“山下大尉，你若是能有冢田君一半的能力，我今天也不用在这听你讲一大堆我都觉得羞愧的借口了。”宫本没有厉声相斥，他向来都爱用“软刀子”来逼迫出下属的潜力。

“属下该死，属下该死！”山下很是怕听宫本如此说话，他的腰躬的更低，只差没有自己扇自己耳光了。

“山下君，两具尸体而已，抢也就抢了，这件事情我可以当作没发生过，但是接下来，我可就要看你的表现了，如果再有类似的失职，你自己该知道怎么做吧！”宫本的声音还是那么地波澜不惊，可在山下的耳中，却是被训斥责骂还要心惊胆战。

“报告司令官阁下，冢田中佐到了！”门外哨兵的话解救了已经浑身汗湿的山下，他偷偷地瞄了一眼榻榻米上的司令官，见他脸上洋起了一丝笑容，才稍稍地安心。

这个冢田中佐来的真是时候，若再晚点来，恐怕自己真的会挺不住了，待会儿可得好好感谢感谢他。山下默默念叨着，脚下同时移动了几步，站到了小野的右侧，他得把刚刚站立的位置让给“挽救”了自己的那个冢田中佐。

“司令官阁下，冢田二郎前来向您报道。”木制纸糊的推拉门前，一个着中佐肩章的军官毕恭毕敬地喊着话。

“进来吧！”

宫本站起了身，这可不是普通军官能有的待遇，山下觉得有些惊奇，除去来了上司外，他这还是头次看到宫本司令官为迎接下属而主动起身。

这个冢田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啊，初来乍到就得到了司令官如此的重视，好奇心使得他扭头朝门外看了过去。

那个冢田中佐正在门口脱腰，低头弯腰地一时让山下没有看到他的正脸，不过他的身形却像是似曾相识。

山下更为好奇了，整个省城的中上层军官里除去已经“光荣”了的大队长冢田少佐外，好像没有别人了，这个冢田中佐百分百是外调来的，既然是外调来的，为什么自己会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呢。

思忖间，那个冢田中佐已然脱好鞋子，迈步走进来的同时抬起了头，这一下把山下和小野都惊呆了，来人竟然是冢田！是那个已经战死在青藤岭的涞源日军大队长冢田少佐！

“你……你没死吗？”小野说话都有些结巴了。

进来的这个冢田中佐正眼都没瞧小野一眼，而是走到了宫本面前，行了个躬礼。

“冢田君，你来的正好，不对，你来迟了一步。”宫本的话有些前言不搭后语。

第135章 第二个冢田（下）

宫本这句自我矛盾的话小山大尉和小野少佐没听懂，但是进来的这个和前涞源日军大队长冢田少佐长的几乎一模一样的人却是听懂了。

“我是来晚了，不过没有关系，三郎能为天皇陛下尽忠，是他的荣耀，也是我们全家的荣耀，我为能有这样一个同胞兄弟感到自豪，请司令官阁下放心，我冢田二郎必将涞源的八路军消灭殆尽，以慰三郎在天之灵。”

山下大尉听完来人的这番话，才解开了心中的疑惑，进来的这个人不是冢田少佐的魂魄，而是他的同胞兄弟，从他的名字上看，应当是冢田少佐的哥哥。

作为冢田少佐的部下，山下大尉心里有着一层深深的阴影，特别是他那因喉咙受过伤而特别低沉嘶哑的声音，犹同是地狱里走出来的魔鬼的声音一样。可是，山下大尉发现，现在在宫本司令官面前的另一个冢田，声音虽然没有那么吓人，但是他莫名其妙的感觉到，他似乎要比冢田少佐更为可怕。

“冢田中佐，我期待的就是你这句话，在场的诸位都知道令弟是我最为倚重的心腹，我希望你日后的工作也能像他一样，不让我失望。”宫本嘴角保持着以往一样的笑容，像个儒雅的君子一样，完全不似掌据着千军万马的战将，这也是他给人一贯的印象。

“司令官阁下，我进城之前，特意去了一次青藤岭，还在南门停留了一会儿。”冢田没有正面去回应宫本的期望，而是把话题给扯开了，在他的心里，行动永远要比口头承诺要更重要。

“哦，你有什么发现吗？”宫本显然是很满意他的做法，作为司令官谁不愿意看到，一个尚未履职的军官首先想到的就是工作。

“青藤岭上的敌人尸体已被埋葬，应该就是战后第二天的某个时间段。”冢田讲这句话的时候，眼睛忽然看向了山下大尉和小野少佐，他的眼神似乎是一柄冰冷的利剑，要将山下和小野刺穿一样。

被他这一望，山下大野和小野少佐俩人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寒颤，这种莫名的恐惧是发自他们心底的，连他们都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是这样。

“我在想，是哪个蠢材在打完那一仗后，就把部队给撤了回来？如果继续留下来伏击，我相信会有更大的收获！”

冢田的这番话一讲完，山下大尉就低下了头，冢田少佐和鬼谷大尉玉碎让他太过于震惊，以至于他根本就没有想过还要继续留下部队，带回他们和袭击者的尸体后，就直接地部队给带回了城。现在听到冢田这样一说，立刻就省悟到自己确实犯了错误。

“你继续说下去。”让山下大尉惊讶的是，宫本司令官并没有去责备于他，甚至是连看都没看他一眼，他的话很平淡，仿佛是山下大尉的这个错误不值一提一般。

“我让士兵刨开了坟墓，翻出了几具尸体，发现了几个疑点。”宫本没有训斥那两个蠢货，让冢田有些许不爽，不过他并没有扯住这个话题不放，顺着宫本的话接着说道：“青藤岭上死的敌人不全部是军人，其中夹杂了不少的老百姓。”

“八路军向来都是喜欢带着老百姓一起逃跑，这不算特别的发现。”

“不，司令官阁下，青藤岭上的敌人不是八路军！死的老百姓也不是普通的老百姓，因为他们的埋葬方式很奇怪，每座坟墓都像埋的是一家人！”

“一家人？”宫本有些疑惑。

“是的，司令官阁下，有的坟墓是几个军人葬在一起，但最多的是像我说的那样，一家人葬在一起，老人小孩女人还有军人。”

“就算这是个奇怪的发现，但是并不能说明他们就不是八路军呀，据我所知，八路军的队伍通常都是那些放下锄头从军的老百姓，而且基本上都会是周边村庄的老百姓，他们带着家人一起跑，不足为奇。”小野被这个新的冢田瞪的有些不爽，以前老是受气，没想到头个死了，马上又来了个新的，而且比起上一个有过之而无不及，这让他不免有些心理失衡，没好气地怼了一句，碍着宫本司令官在场，他的话还不算很尖锐。

“当然不能以此就下定论，大家都能想到的，我岂会犯这种低级错误？”冢田全身上下都散发出一种傲慢的味道，偏偏他的这种傲慢小野是怎么都学不来。

“宫本司令官，我在这些军人的尸体上发现了不少东西，就放在外面，您只要过目一下，便会知道属下的判断有没在错。”冢田回应完小野的话后便没再理会他，向宫本汇报的同时还侧过身作了个请的手势。

“不用看了，你直接说就好。”宫本是没什么兴趣去看一堆死人的东西。

“是，司令官阁下！”冢田刚刚一时口快直呼了宫本的名字，话一出口就发觉到不妥，忙又把称呼改了回来。“属下从那些尸体和被遗弃的一些物品上发现到了不在少数的同样的东西，有塘瓷水杯、军用水壶、军用皮带、绑腿，旧军装等等一系列八路军不可能有的物品。”

宫本听到冢田这样一说，就知道他的判断是正确的，中国方面国民党和共产党虽然全面合作，但是共产党领导下的八路军向来不受待见，除去编制内的三个师能有少许补给外，其他的部队几乎完全得不到国民党政府的任何补给，而八路军的主力师一直活动在山西境内，不可能会到涞源这边来，也就是说涞源甚至整个省城范围内的八路军都不可能会有正规国军才有的这些物资。

“就凭一堆乱七八糟不知道从哪捡来的破玩意就能确定敌人不是八路军？冢田中佐这是在打你同胞兄弟的脸呀，你可能不知道，报告给司令官阁下说敌人是八路军主力的正是玉碎了的皇军涞源大队的冢田少佐。”小野没发觉宫本司令官已然是信服了冢田中佐的话，还借此机会用言语奚落着他。

第136章 狼狗（1）

小野的话明显带着挑衅的味道，冢田不会听不出来，他瞟了一眼这个胖的不像话的家伙，跟着心里就产生了和自己那个已死去的兄弟一样的鄙夷看法，就这种没脑子的家伙，怎么能混到少佐的军衔，就这种没眼力劲的家伙，是怎么能在宫本司令官的身边呆如此的长久。

“小野君，能把你那张嘴闭上吗？”冢田没反驳，宫本倒是先出声了，从他的斜视小野的眼睛里，冢田看到了自己想得到的信息，这个家伙并不是很受宫本司令官的待见。

“如果这些人不是八路军，那他们是什么人？”斥责了小野后，宫本又询问了冢田一句。

“属下当时也很疑惑，所以在到了涞源之后，特意询问了几个基层的军官和士兵，从他们的口中印证了我的判断是对的。”

“你听到什么了？”小野问了一句，他是死猪不怕开水烫，被宫本责备了还不长记性。

“三郎其实在青藤岭上也已经发现，被他伏击歼灭的那些人并不是八路军！”冢田凝声说道：“他在战场上不仅检查了尸体，还检查了这些人随身携带的物资，我相信，以他的能力，绝对不可能看不出来，这些人根本就不是他想消灭的八路军！”说到这里，冢田表露出了一副不理解的神态，朝着宫本说道：“只是我想不明白，他明明就已经看了出来，但又上报了自己歼灭的是八路军。

“这个你不需要花心思去猜测推论了，我知道冢田少佐的想法。”他的话一出口，宫本立刻就明白到了冢田少佐这样汇报的心思。涞源境内先是杨庄碉楼被端掉，没过多久连在县城边上的上庄碉楼也被端掉了，而且还能坐实是有正规八路军主力部队进入到涞源，可是花费了这么多的时间和人力物力，却没能够堵住八路军，他担心自己会去责备于他，甚至是害怕他不再受到自己的信任，所以才把这些不是八路军的人指认为八路军。

“司令官，冢田想请您告诉……”

“冢田中佐，有些事情不说出来反而对玉碎了的你的弟弟要好，你就别纠结在这个毫无意义的答案上了，继续把你的发现说下去。”言毕宫本拿起了身边矮桌上的一杯清酒，仰头一饮而尽，他的脸上依旧是那么地平淡，嘴角也仍旧微微翘着，带着那一丝似笑非笑的笑意。

“嗨已！”既然宫本司令官都已经这样说了，冢田当然不会再傻到去询问，他继续说道：“属下盘问了三郎检查战场时他身边的一些士兵，从他们口中得到了一个名字，二马山！”

冢田把二马山这几个字说的很重，显然是对这个名字代表的地方有着极深的仇意，他才刚到涞源，以前根本就没听说过这里，但是结合诸多线索和细节，他把杀死冢田三郎的仇恨指向了二马山。

“二马山？这是个什么地方？”宫本不解地问道。

“司令官阁下，这个问题我想得需要这位大尉来回答你了。”冢田指向了山下大尉，先前说到没有继续留下部队在青藤岭伏击的时候，他发现了山下大尉羞愧地低头，便清楚了这个人是冢田三郎的部下。

“山下大尉，你能告诉我冢田中佐所说的二马山是个什么所在吗？”宫本看向了一直没敢出声，前胸后背都已经汗湿的山下。

“报告司令官，二马山是涞源境内的一座山，我想冢田中佐想听的并不是二马山这个地方，而是二马山上的人。”

对于山下大尉的这番话，冢田显然是满意的，他做了个继续的手势，示意山下大尉接着讲下去。

“二马山有个土匪窝，上面盘据着二三百号人，不过他们前几个月的时候就已经归附了皇军，鬼谷大尉上去过几次，还给了他们一些枪支和补给。”

“给土匪补给和武器？为什么？”这个答案明显在冢田的意料之外，他询问道：“归附了皇军不应该编入到皇协军里吗？怎么还让他们继续留在二马山？”

“这是冢田大队长的意思，这段时间涞源境内的匪患很严重，他想以匪制匪。”山下如实地回答着。

“以匪制匪！真是荒唐，三郎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怎么会想到养虎为患这般的蠢主意。”冢田的脑子里大体能够推论出个轮廓，自己的这个兄弟初衷是好的，但是他没有想到，在二马山落草的根本就不是一般的土匪，而是一支不愿跟着逃跑的国军部队，如果不是这次大规模清剿，使得二马山的这帮人马误以为自己也会遭殃，恐怕以后的结果会更难以收拾。想到这里，冢田同样地推断到了，为什么宫本司令官为什么不让自己追问三郎谎报军情的原因了，他这是在替三郎保存最后一丝尊严，保存他作为一个武士的尊严。

“冢田中佐，按你的说法，冢田少佐在青藤岭上歼灭的这些敌人就是二马山的土匪，而他们就是潜伏在涞源的中国正规军队，是吗？”

“是的，司令官阁下，我敢以武士的尊严来保证，如果他们不是二马山的土匪，属下自愿切腹！”

“传我命令，立刻集合部队，扫平二马山！”宫本站了起来，狭窄的双眼冒着精光。

“请稍等一下，”冢田阻拦住了宫本，“司令官阁下，我来之前已经派出了人手去二马山查看，只要他们还在那里，就一定逃不出皇军的手掌心，所以不急在这一时。”

“你不想早点替冢田少佐报仇？”宫本没明白他的用意，换作是小野，早就吵嚷着要出兵了。

“当然想，替三郎报仇是我此刻最大的愿望，但是……”冢田的表情开始有些深沉和狰狞。“我们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什么事情竟然比替冢田少尉复仇还要重要？”

“钓鱼！我们有着上好的鱼饵，不拿来钓条大鱼，岂不是太可惜了？”

“钓鱼？鱼饵？冢田中佐，你倒底要说什么？”

冢田的话连宫本都有些不明白，就更别说小野少佐和山下大尉了。

第137章 狼狗（2）

冢田的话让宫本都不明所以然，就更别提小野和山下了。

“我想西门上悬挂的那两具尸体可以派上大用场了，他们就是我的鱼饵。”冢田回应着宫本的话“司令官，我想应当会有人来偷那两具被悬挂着的尸体，只要能逮住一两个活口，那青藤岭上的敌人倒底是不是二马山的土匪，一下子就清楚了”

“冢田中佐，有必要费那么大的周折吗不管青藤岭上的敌人是不是那些土匪，也不管那些土匪还剩了多少，带着部队过去，将那夷为平地不就完事了吗”小野好不容易才听明白冢田所说的鱼饵是怎么一回事，而他设这个局，居然是只想逮住一两个活口，这对于小野来说简直是无法理解，按照他的心，烧光抢光杀光，才是最好的办法。

“如果皇军的所有军官都是你这种想法，圈永远都只会是纸上的一行字。”冢田厌恶地瞪了小野一眼，他接着说道“司令官，属下先前所说的那些话，只是推论，对于二马山那些土匪的质，尚不能盖棺论定，所以属下认为，这颗鱼饵必须得下，如果证明了属下的推断没有错误，那早一天晚一天消灭二马山，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你真是这么想吗”

冢田原以为自己的这番话会得到宫本的应，没想到这个看似平平和和的司令官会突然来上这样一句。

冢田以前没接触过宫本其人，对他有的丁点认识都还是来之前老上司的几句话，也就是几句普普通通的对宫本个的描述，根本就当不得什么。所以从进到屋子里的第一时间开始，他就有意无意地观察着这个以后很长一段时间会是自己上司的人，结果他看的是完全不像一个军人的司令官，他上没有军人上该有的血腥味，没有军人该有的急躁和凶残，反而是始终带着一种儒雅的气质，唯一表现出他符合他份的，就只有斥责小野的那句话。

说真的，宫本的这些表现，让他有些失望，可没料到宫本司令官会突然问出这句话来，这让他打了个激灵，把先前对宫本司令官所有的想当然的认知全部给推翻了。

他下饵布局当然有着自己的心思，二马山的土匪是残留下来的一小部中**队，这个已经是毋庸置疑的事实，可是为什么三郎会在明明知道这一点的况下，还要上报自己歼灭的是八路军呢宫本司令官误以为三郎是怕责备受罚才谎报了这个军，虽不能排除这个可能，但是自己和他是一同胞长大的兄弟，对于他那真是了解到了骨子里，三郎绝对不会是这样的人，他这样报肯定在着他的原因，自己必须要把这个原因找出来，哪怕是宫本司令官已经表明了包庇的态度，已然没了追查下去的必要，但是作为三郎的亲人，自己必须要找出答案，还三郎一个清清白白。

“宫本将军，三郎是个武士，是帝国最优秀的军人之一，我不能让他就这样窝囊的死在支那的土地上，请将军阁下成全，许我投下这枚鱼饵，拜托了。”冢田的腰躬成了九十度，这是他从进屋到现在行的最端正的礼仪。

冢田的态度发生了很大的转变，宫本当然能够感受到，不过他还依旧是刚才一样的表神态，连说话的语气和声音都没有一丝变化“冢田中佐，饵当然要下，不过这种小事让下面的人做就行了，今晚我备下了酒宴，为你接风。”

“将军，三郎尸骨未寒，属下”

冢田正拒绝，话还没说完，却被宫本打断“冢田中佐，为天皇尽忠是所有帝**人的荣耀，冢田少佐虽已玉碎，但是我认为他非常乐意看到自己的灵位摆进靖国神社。连他自己都不会悲哀了，我想不出冢田中佐你还有什么可伤心的地方。”

“将军”

“好了，我要说的就是这些，今天晚上你过来赴宴，不可以缺席。”宫本没再给冢田拒绝的机会，直接下达了命令“山下大尉，你向冢田中佐讨教如何给敌人下饵，按照他的想法去布置执行。”

推辞不过宫本的盛，冢田被几个陪酒的军官给灌的烂醉如泥，直接是被士兵抬回到住处。

当南门的枪炮声把他给惊醒的时候，他发现尽管自己挣扎着起来了，可是也不可能去到城门那边去督战，站都站不稳，何谈上到战场。

不过从枪炮声中来判断，敌人应该没占到什么便宜，城里和附近的据点有着众多的皇军和皇协军，八路胆敢攻城抢尸，岂不是自找灭亡，怀着这种心态，冢田没再坚持，枪炮声停后，他便重新熟睡了。

待到他再度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揉着还隐隐作痛的头，冢田走出了房间，却发现山下大尉正在院子里焦急地踱步。

“冢田中佐，您终算是醒了，快急死我了”见到冢田出门，山下大尉急忙迎了上去。

“没捞到大鱼是吗没关系，这在我意料之中。”冢田接过卫兵递过来的洗涮用品，漱口之前先回应了一句。

“中佐，别说鱼了，咱们连鱼饵都给丢了”山下的神很是焦虑，显然是不知道如何收拾残局，才跑来找他的。

听到山下的话，冢田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又继续着刷牙的动作，似乎是并不关心这件事一样。

“中佐”山下大尉近乎哀求着，他知道这个时候只有眼前的这个人才能拉他一把。

冢田从看到山下的第一眼起，就预料到了不会是什么好结果，原因很简单，如果说真的逮着了什么大鱼，那此刻山下应该是在宫本司令官那边邀功，而不会出现在这里。

从响枪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半夜，敌人得手之后，早就已经跑的不知去向，再急也并没有没什么用。尽管心里有着诸多疑问，但是看着这猪头一样的大尉，冢田连细问的**都没有了，他打算洗漱完就亲自过去南门看看，这就是冢田，他宁愿相信自己的眼睛，也不愿意相自己的耳朵。

第138章 狼狗（3）

“中佐，那两具尸体本是被吊在这两根绳子上的，昨晚交战的时候没有过多注意，结果直到停火很久后，才被发现，他们不翼而飞了！”站在南门城楼上，山上指着垂在城门上方的两根断绳说道。

冢田没理会边上像样呱噪的山下大尉，自顾自地挽起了一根吊绳。

冢田抓住吊绳的断头看了一眼，自言自语地说道：“绳子是被子弹打断的，能在漆黑的夜里一枪将绳子打断，这些人的枪法不错。”他还没有意识到，打断绳子的只是一个人。

“中佐，您说的没错，敌人有几个神枪手，昨晚一共打坏了我们六盏探照灯！”冢田说话的声音很小，但是就在他身边的山下大尉还是听清楚了，忙接过他的话题说了下去，说话的同时，还用脚踢了一下地上的碎玻璃片。

“如果换作是我，首先射击的目标也会是探照灯，你事先没有考虑到这个问题吗？”对于打断自己思路的这个蠢材，冢田很是气愤，如若他不是三郎的老部下，冢田早就让他滚的远远地。

“中佐，属下想到了，所以才会把其它三个城门的探照灯全部集中到这儿来。”

“能同时击中六盏探照灯，敌人至少有四个以上的神枪手，这个对手的实力不简单呀！”冢田不是万能的，没人告知他，当然不会知道现场的具体情形。

“中佐，不是同时，探照灯是两盏两盏被击灭的。”山下大尉纠正了冢田错误的判断。“敌人首先开枪打两盏，我们还击一阵子之后，敌人又没了动静，待到再亮起两盏探照灯时，敌人几乎是在同时打灭了他们。”

“你的意思是，敌人并没有给你的部下造成伤害，唯一打坏的就是几盏灯。”被山下一提醒，冢田的脑中突然冒起一个念头。

“正是这样，中佐，直到我命令动用了掷弹筒，才发现了一个我到现在都不敢相信的事实……”

“攻击你的只有一个人对吗？”冢田没等山下把话讲完就说出了自己脑子里的那个念头。

“您是怎么知道？”山下满脸惊讶，见冢田盯着自己在看，他又接着说道：“榴弹压制住敌人后，探照灯终于照到了他，正如中佐您所说的一样，只有一个人。”说到这里，山下大尉还是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在他的理解和认知里，一个人的身手怎么可能会好到这种程度。

“他用的也是三八步枪吗？”冢田问道，其实这个问题他不用问都知道答案，昨晚的枪炮声全都是皇军的制式武器，根本就没有夹杂其它武器的声音。

“是的，中佐。”

“有意思，真有意思，我在中国战场那么多年，和数不清的中国军队交过手，没想到居然在涞源碰到了这么有意思的一个对手。”冢田和他死去的弟弟不同，他是个玩枪的高手，而且还在德国接受过正规的特种作战训练。他比在场的所有军人都要清楚，能够用三八步枪在几乎同时击灭两盏不在一起的探照灯，得需要多快的速度和多好的枪法。

不对，他不只一个人！他不可能在既要引诱注意力的同时，还能够分身把两具尸体运走。冢田忽然间想到了这个细节问题，他询问道：“悬吊在城门上的两具尸体是什么时候发现不见的？”

“无法确定，属下集合过部队，问询过所有人，没有一个人发现尸体是什么时候不见的，也没有一个人见到尸体是谁偷走的。”讲到这个问题时，山下羞愧地低下了头。

“下城楼看看！”

出乎意料的是，冢田并没有斥责山下，他当先往楼梯走去。

在城门下抬头看了两眼，然后又在城门口转悠了一圈，否定了尸体被运进城和出城这两个方向后，他命令了几个士兵去了城墙跟下寻找蛛丝马迹，很快就得到了回报，两边都发现了脚印。

冢田先去了左侧的城墙这边，果然发现了一些脚印，这些脚印的个体比一般人要大很多，显然是一个体形比较魁梧的人，而且最重要的是，这些脚印只朝向了城门方向，可以想象得到，这只是抢尸体那人来的方向。

再去到右边时，冢田的眉头紧皱了起来，因为他发现，脚印要比左边多的多，也深的多。刚刚在左边的时候，他还以为来昨晚抢尸体的只有两个人，一个引诱一个抢尸，可现在眼前的这些杂乱的脚印告诉了他，敌人不只二个。

眼前的情景几乎可以确定，那两具尸体是从城门右侧被背走，山下大尉现在有点不敢看冢田，人家只是在城楼上站站，便能够发觉到这么多线索，而自己可是在现场呆了半夜，都没找到半处疑点，这一比较，他哪还好意思看，哪还有脸说话。

冢田重又回到了城门下，二度望向了城门上方，这次他看的更仔细，也很快就有了收获，在城门上方涞源两个字那儿，他发现了子弹撞击的痕迹，只有两处，说明着那人只用了两枪，就精准地击中了黑暗中的两根吊绳，这是个可怕的对手，冢田心里给敌人下了个判断，同时他又想到了，既然有这样的身手，那他就不可能在抢到尸体后，马上就一走了之，他肯定会想方设法地给背尸体的同伴争取时间，甚至是将所有的注意力引向他所在的方向。

“山下大尉，你发现敌人只有一个人后，难道没有派人去追击他吗？”

冢田的这个问题又问得山下瞠目结舌，他像是亲临过现场一般，准备地猜中了自己的命令。

“中佐，我有……有派出去两个小队去追击，可是……可是……”山下回答的结结巴巴地，不是他不想说，而是他实在是没脸说。

两个小队的士兵，不仅没有抓到敌人的一根汗毛，还死伤了二十多人，这放谁身上都是解释不过去的，也正是因为死伤了这么多人还没能抓到敌人，而且用来作饵的尸体也被抢走了，无法面对宫本司令官的情况下，山下大尉才选择了去恳求冢田，期待着他能够有办法让自己免于责罚。

第139章 狼狗（4）

“两个小队的皇军，乌漆嘛黑的深夜，竟然只派出两个小队的皇军出城追击，你就不怕被灯照到的是个诱饵吗？”冢田这是在唬山下，从听到山下说敌人只打探照灯时，他就已经判断出来抢尸的敌人不多，再结合现场的勘察，就更加印证了他的判断。之所以要吓唬山下，是因为他发现这家伙在说到派出两个小队的士兵出城追击时，流露出了惊慌失措的神情，不用很深入地猜测都知道，这两个出城的小队肯定是吃了个闷亏。

“中佐，那人不算是诱饵，可又算是诱饵，我到现在都理解不了，那人在两个小队的皇军士兵的追击下，不仅没有被擒，反而还杀死杀伤了二十多人，难道他是魔鬼的化身吗？”山下身上透出一种挫败感，这种挫败感甚至比青藤岭上发现冢田少佐和鬼谷大尉被杀还要强烈。

冢田冷笑了一声，把魔鬼两个字用在弱小的中国人身上，是他所不能容忍的，尽管这个未知身份的敌人表现出了极为强悍的战斗力，但冢田并不认为自己会输给他，魔鬼这个词不是什么好词，但是他却十分钟爱，他甚至是希望这个词成为自己身上的一个标签，所有的人不管是敌是友，一提到他的名字时，就会想到魔鬼这两个字。

“中佐，尸体被抢走了，我不但没有抓到人，还损失了这么多人手，宫本司令官肯定不会轻易饶恕我，恳求中佐您施以援手，帮助山下渡过这个难关。”山下大尉也顾不得什么颜面不颜面，在冢田面前一躬到底。

“战争，不可能不死伤人，你太多虑了，司令官不会太苛责于你的。”冢田没有一丝想要帮手的样子，连说出的话也是场面上的话。

“中佐，求您帮我！”山下大尉近乎哀求地说道，他现在可是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冢田身上，虽然只认识还不到一天，但是他相信碍于玉碎的冢田大队长的面子，他应当会帮助自己解决掉这个麻烦。

“山下君，要过这一关也不难，我可以帮助你，但是！”冢田停顿了一下，双手扶起了躬成九十度的山下，继续说道：“我希望你记住，今天这个难题是谁帮你破解的。”

“山下绝不敢忘！”山下大尉重又躬了下去，他正愁以后找不到靠山，在竞争激烈的皇军内部，没有一个足够强大的依靠，想凭着自身再往上爬，真的太难太难，现在冢田中佐的意思明摆在这里，如果自己还不懂顺杆爬，那也太蠢了。

“报告中佐。”

山下躬腰回应冢田的同时，一个鬼子兵急匆匆地跑了过来，朝冢田了个军礼。

“什么事？”

“中佐，宫本司令官让我告诉你，派去二马山的侦察回来了，回报说有大批人马上山的痕迹，现在司令官命令集结部队，问你要不要担负此次扫荡清剿的任务。”报信的鬼子兵的语速很快，三言两语就讲清了来的目的。

“你转告司令官，我这边在收网，清剿二马山的任务请他重新委派别人。”冢田连想都没想，就推去了他来到涞源后宫本给他的第一个任务。

“你回来。”在报信的士兵回走了几步的时候，冢田忽然又叫住了他。

“中佐，您还有事吗？”士兵返回到了他的面前询问道。

“帮我带句话给宫本司令官，二马山去不去意义已经不大，那儿应该成了个空寨，我们应该把部队拉动到白石山周边。”冢田之所以会拒绝宫本让他带队扫荡的要求，就是因为他可以笃定二马山上不可能还会有人，派出的部队只会是空跑一趟。现在又叫住报信的士兵，是因为他想到，那些想跳出涞源未得逞，被围拢在境内的中国军队唯一可能藏身的地方，除去二马山就是白石山。而且他还能算准宫本不会因为他的这句话，而取消这次清剿扫荡。既然改变不了司令官的意愿，那索性就依着他的部署，顺带着提醒他一下，这样的话既没有顶了他的面子，还能够达到自己所想要的目的。

“中佐，您怎么知道二马山上已经没人了？”山下大尉疑惑地问道，刚刚明明听到说侦察回报，那里发现了大批人员的足迹。

“你自己都顾不过来了，还有心思接管其他的事？”冢田瞪了他一眼，接着说道：“马上集合你的中队，带上我带过来的那几只狼狗，到城门口集合，我带着你去收网。”

四只狼狗的体形都很大，比一般的土狗两三只都要大，皮毛油亮，叫声从牵过来一直没有停过，样子十分凶猛，简直和野狼没什么太大的区别，狗链子被四个鬼子兵双手牢牢地拽着，可即使是这样，它们都像是要马上挣脱束缚扑向猎物一般。

“让它们领着你我去收网吧！”冢田走到一条不停扑腾叫吠的狼狗边上，伸手去抚摸这旁人看着都胆颤的恶犬，说来也奇怪，他伸手的时候，这狼狗立刻就老实起来，站在原地呜呜呜地叫着一动不动。

天虽已放晴，但地上还是很泥泞，城楼下杂乱的脚印在经过一段距离以后，渐渐变成了两串，往东面延续而去，其实用不着狼狗的嗅觉，徇着脚印追踪下去，也是能找到敌人的踪迹。

山下大尉和冢田紧跟在四条狼狗的后面，他们的身后则是整整一个中队的鬼子兵。

“中佐，再往东面走半个小时左右就到了上庄据点，这两个抢尸体的敌人不可能会去上庄吧？”山下大尉的鞋子上已经是厚厚一层的红泥，每走一步都在气喘吁吁，若不是冢田在身边，他早就下令休息一下了。

“敌人这是在迷惑诱惑我们，他们真正的去处并不会是在这边，上庄顶多只是他们汇合的一个地点。”比起山下的满鞋红泥，冢田的鞋子则要干净的多，同样的路，他走的要比山下轻快的多。

“迷惑诱惑我们？”山下完全听不明白他的意思。

第140章 狼狗（5）

“你看，我们跟了这么远，这两个人的脚印一直没消失过，而且还有不少的路段他们是选择了公路，明显是想留下踪迹让我们追过来，以他们抢尸表现出来的能力，怎么可能会犯下这等低级的错误！”冢田微微眯着眼睛，他相信自己的判断不会有错。

“是呀，他们这一路上有很多机会可以让脚印消失掉，随便走一段溪渠，咱们就无法追寻下去。中佐，您太高明了，一眼就看穿了敌人的诡计，只不过，我有点纳闷，他们这样做的目地是什么？难道只是想引诱我们多走一段冤枉路？”山下一边用着指挥刀剔除着鞋上的红泥，一边疑惑的说着话。

“是啊，他们的目地是什么呢？”被山下这一提醒，冢田立刻就沉思起来，他先前没有去想这个问题，只是想依靠四条狼狗追踪到背走尸体的人，没出发之前，他没想到过这些人完全不掩盖自己的行踪，带上狼狗的原因也正是为了防止会丢失目标，可哪曾料到会是现在这样。望着依旧兴奋的往前蹦窜的狼狗和四个疲惫不堪的牵狗兵，冢田总觉的遗漏了什么，可是一下子又想不到遗漏的是什么，这让他有稍许气馁，索性停止了前进的步伐。

“中佐，您刚刚说上庄顶多是他们的一个汇合点对吗？可走了这么久，除去这两个人，再也没有发现其他的脚印，会不会是我们想多了，敌人在惊慌失措的情况下，忘记掩饰自己的行踪也说不定。”山下没敢说冢田的判断是错误的，而是委婉地讲了自己的看法。

“汇合点，汇合。”冢田喃喃自语地念叨着，猛地他似突然间想到了什么一样，抓住了山下大尉的肩膀，急切地问道：“你派出的那两个小队追击的是哪个方向？”

“南面，那个被灯照到的敌人很厉害，用了我几十枚榴弹都没能炸到他，在出城不远的那个林子里，还让他杀死杀伤了二十多个士兵。”山下被冢田的这个动作给惊到了，他回答的有些吞吞吐吐。

“你们追击的不远？”冢田有些急了，声音都大了许多。

“不远，从南门出城不超过两公里，不，顶多一公里。”山下很紧张，他没搞懂冢田为什么会表现出如此急躁的样子。

“八嘎牙路，你这个废物，怎么不早点说。”冢田恨不得甩手给这家伙两记耳光。

山下这样一说，他立刻就明白了敌人为什么故意留下让他们追踪的足迹了。他现在能确定，昨晚抢尸体的敌人只有三个，一个开枪引诱，两个背尸逃跑。单独开枪引诱的那个人为了掩护背尸的两个人，故意将自己置于极其危险的境地，甚至不惜自己的生命，和两个小队的皇军周旋，用以把所有的注意力引到他身上；而背尸的两个人之所以留下这么明显的足迹，是希望能够被发现，从而分担开枪那人的压力，只是没想到山下那个蠢货，居然半夜都没发现这一点，使得他们故意曝露自己的行为晚了那么久才被发觉。

冢田现在很懊恼，如果在城门口的时候自己多问一句，那么就有很大的机会能迅速追踪到开枪的那个敌人，毕竟他一个人和两个小队的皇军周旋了那么久，体力耗定是必然的，加上自己带来的四条狼狗，追上并擒获他的机会远远大于现在被人牵着鼻子走还未必能找得到。

“中佐，您是发现了什么吗？”冢田的样子让山下有些惊慌，他不知道自己哪里又犯错了，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口。

“蠢货，你要是早告诉我追击枪手的位置和方向，我们就用不着费这么大的功夫了！”冢田恨恨地骂道，紧跟着又问了一句：“天亮后，你有没有派部队搜索过交战的那个林子？”

“有，中佐，我有派人搜索过，可是没有任何发现，那个枪手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山下有些心虚，他自己都亲自去过了那个死伤了那么多人的林子，收完尸后只是草草地在那附近搜寻了一下，并没有派出部队将整个林子翻一遍，现在让冢田这样一问，他也发觉到了自己的纰漏，那个人和自己派出的两个小队一直纠缠到天微亮，耗费了那么大的体力和精力，应当是走不远，说不准就藏身在林子里，自己白白错失了抓住那枪手的机会。现在当然不能把这个纰漏说出来，连着出现了这么多的错误，他可不敢再自己给自己增加一件，只能是硬着头皮说搜寻过，至于冢田中佐相不相信，那是他的事。

“不应该呀。”冢田又在自言自语，按照他的想法，林子里的那个枪手，不可能还有能力跑出去，如果换作是冢田本人的话，他的首选就是隐藏在林子里等待合适的机会再作打算。

山下大尉信誓旦旦的话，冢田并没有怀疑，他不会想到这家伙为了掩饰自己的纰漏而说谎。

继续追踪着足迹前行，即将到达上庄碉楼的时候，脚印终于是下了公路，穿过铁丝网的破洞，绕过了碉楼，到达了上庄镇外，脚印也在不经意间湮没在了杂乱的生活印迹中，上庄可是个不小的镇子，居住着不少鬼子眼中的“良民”，时近响午，老百姓们要生活，自然是要劳碌，他们的足迹完美的掩盖住了那两个人的脚印。

这个时候，狼狗发挥出了它们的作用，领着冢田他们到了两处新坟前。

四条狼狗不断地冲着这两座新坟狂吠着，前爪还在不停地扒拉着坟上的红土，仿似是要把坟堆里埋着的人给刨出来一般。

“中佐，这里埋的应该就是吊在城楼上的那具尸体。”山下说的其实是句废话，随便拉个小兵过来，也都会给出相同的答案。

“去找几把锄头过来，把坟刨开。”见冢田没理会他，山下也察觉到自己说了句蠢话，忙又指看身后的一个军曹下达了这个命令。

“不用了！”冢田制止了那个军曹，然后走到坟前，拉开了正冲坟狂吠还扒拉着坟堆新土的狼狗，蹲下身子，用戴着白手套的手捧起了一把土，覆盖到了坟堆上，缓缓说道：“人死为大，入土为安，即然都已经埋下了，我们就不要再打扰他们了。”

冢田表现得像个正人君子一般，却似乎忘记了，他前一日还在青藤岭上，扒开了好多个坟堆。

第141章 重围白石山

狼狗的嗅觉实在是太过于灵敏，硬是在众多混杂的气味寻觅到了三当家和大春的味道，一路往西南追踪过来，直到冢田感觉到了不安，才停止了追寻的脚步。

冢田很谨慎，他只带了一个中队的士兵，而现在涞源境内坐实了有八路军的部队存在，再加上那支潜伏在涞源扮成土匪的中国军队，他没信心能够以一个中队的兵力去触这个霉头。

“中佐，前面现快就要到杨庄碉楼，不过那里现在暂时被废弃了。”山下大尉也有些犯虚，这个地方虽然离白石山还有段距离，但却是夹杂在二马山和白石山之间，不知道二马山是敌人之前他还没太大的畏惧，现在却是对杨庄这个地方惟恐避之不及。

“被废弃？为什么。”冢田初来乍到，还不完全了解涞源境内的敌我态势和以往的交手情况。

“说来话长，中佐，我们不能再往前走了，还是等小野少佐的扫荡部队到了，合兵以后再行动吧。”冢田命令停止前进，正中了山下大尉的下怀，他巴不得停下，如果能够原路返回那就更好了。

“就按你说的办，走了半天，部队也该休息一下了。”山下没说原因，冢田也没有拽住问题不放，下达了这个命令以后，又接着说道：“山下大尉，我总觉得那个枪手还在城外的林子里，你马上派人回城，通知留守的部队把那片林子给我翻一遍，就算没找到那个枪手本人，至少也要找到他的踪迹，哪怕只是个方向都行。”

“嗨已，中佐。”山下大尉心里是一片的苦楚，他可是极不想去招惹那个恶魔般的枪手，底下的士兵比他更不愿意去干这种送死的活，好在自己中队被拉了出来，就算真如冢田所说，那个枪手还在林子里，去找他的也是留守城里的部队，自己只是派人传个消息而已。

才按照命令派出士兵回城，冢田又把山下给喊了过来：“再派人去往二马山方向找小野少佐，告诉他别浪费时间，赶紧带部队过来和我们汇合。”

…………

吴非的运气实在是好，在林子里休息的时候，鬼子第一遍的搜索只是敷衍了事，而第二遍搜寻也是让他幸运逃过，还因此得知了城里的伪军中隐藏着八路军的人。他的好运还不止这一点点，冢田带着的这一整个中队的鬼子就扎营在杨庄附件，而他却幸运地避开了，甚至是在杨庄碉堡废墟上呆的那会儿，也恰巧是布置在那不远的鬼子暗哨偷懒熟睡的时间段；最最幸运的是带队指挥扫荡的小野，恼怒冢田在他面前耍威风，恼怒冢田在宫本司令官面前抢了他的风头，而故意拖延了会合的时间，否则恐怕他还没到赵家庄，就发现自己陷入到了四面都是鬼子伪军的境地，发现整个白石山都被鬼子伪军给重重围住了。

谭书记他们走后，卫生员又进来给吴非的伤口换了次药，游击队这边没什么好的消炎药，用的是些捣成泥糊状的草药，虽然见效不是很快，但是吴非还是能够感觉到自己的伤势有抑制的迹象，而且烧也在褪去。

换药的时候，小乐和小桐一直在边上看着，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对于小乐，吴非总有种奇怪的错觉，怎么看他都有几分女人的味道，可偏偏他却是个和自己一样的小伙子。每每产生这种错觉的时候，吴非都会很糊涂和纳闷，他以为只有自己才会有这种感觉，也正是这种想法，使得他不敢把这个错觉说出来。

“你还在气恼谭书记和大春他们吗？”吴非不经意地问了一句，他担心自己这个唐突的问题会让小乐不舒服。

小乐愣了一下，先是摇了摇头，接着又摆了摆手。

她是不会同意二马山并于到白石山游击队的，不仅仅是因为二马山的人是父亲的老部下，也不是因为她安于平稳的生活，而是这两天接连的打击，让她不甘于就此罢休。郭叔和二当家尸骨未寒，自己就将二马山给放弃了，而且还要把弟兄们并入到别的队伍，这让她如何面对郭叔他们的在天之灵。

“我能理解你的想法，放心，不管你做出什么决定，我和三爷、小桐还有山哥都会义无反顾地支持你。”吴非安慰着她，还给了她一个舒心的笑容。

“柳当家的，小乐兄弟！”

屋外忽然传来了大春的喊声。

听到他急切地呼唤，吴非眉头立刻就深锁起来，脸色也是随之而变，他知道，能让大春如此焦急，肯定是出了大问题。

“大春兄弟，什么事这么惊慌？”这是三当家的声音，吴非换药的时候他出到了屋外，倒不是他在回避什么，而是他看不下去小乐那太“明目张胆”的眼神，仿似是巴不得让吴非知道她是个女孩一样。

“柳当家，我们进屋说吧。”大春是拉扯着三当家的跑进了吴非休息的简易木屋。

“是鬼子来了吗？”

没等大春说出他急匆匆跑来的原因，吴非先问了一句。

“是的，吴非兄弟。”对于吴非的未卜先知，大春并不感觉到奇怪，他和吴非接触的机会不多，并不了解吴非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不过从那次操场比枪开始，他就对吴非非常的欣赏。

“鬼子是直接就过来围山的吧？否则怎么会有这么快的速度？”三当家虽然不说话，但是眼睛却是一直盯着吴非，以前山寨是郭叔和老二拿主意的多，他基本上不用操心，可现在的情况是，即使是他没这个能力，也得挑上这副担子，总不能指望说不了话的小乐来拿主意吧，可是他也知道自己不是这块料，只能是把寄希望于吴非能出出主意。

“鬼子伪军本来是在二马山周边，可突然间毫无征兆地就开到了白石山，有一部分鬼子和伪军还驻扎到了赵家庄。”

大春他们显然是在外围撒了人手，否则不可能鬼子一围山，就能够发现，要知道现在大家所处的位置是在白石山的深处，根本就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第142章 大显身手（上）

鬼子围山了，这一点已经是毋庸置疑的事情，也是预料中迟早的事情。

不过吴非却并不很担心和在意，因为大家现在所处的位置在白石山深外，鬼子不会也不敢贸然搜山，顶多就是重兵围困，让自己这些人无法生存下去从而主动出山。

还有对二马山最不好的一个消息，那就是林子里的那个伪军告知他的消息是真的，鬼子果真去了二马山，现在二马山那里是什么状况不得而知，但却可以证明一件事情：郭叔当时毅然选择跳出涞源的策略是正确的，鬼子根本就没有真正的信任过二马山。

“围就围呗，占了就占了呗，我就不信他们能一直重兵围困白石山不走。”三当家没把大春的话当回事，大家伙为什么进山，还不就是看中了这里山高林密，鬼子想搜山简直是做梦。

“三爷，先听刘队长把话说完。”三当家的态度忽然间提醒到了吴非，他刚刚也是抱着同样的态度，可若真是这么简单的话，大春也不会如此着急忙慌地跑来了，肯定是发生了什么突发的情况。

“狗！大狼狗！鬼子带了几条大狼狗！”

“什么？！”

大春的话一出口，立刻就将三当家和吴非他们给骇到了，谁都知道，狗鼻子是很灵敏的，普通的土狗都能徇着自己的气味回家，就更别说受过专门训练的军犬大狼狗了。

“鬼子从哪弄来了狼狗？”三当家补问了一句，可这个问题谁又能够回答得了呢？

“鬼子有狼狗带路，咱们就算藏的再远再隐蔽，恐怕也逃不过它们的鼻子，必须得想办法除掉，谭书记那边有什么好的计划没？”吴非没去管三当家的傻话，而是把问题“皮球”踢回给了大春。

“谭书记也说先要把那几条狼狗除掉，至于行动计划，我来的急，他们还没商议出个结果。”大春回应着吴非，他有预感，眼前这个的这个少年，已经有了对付鬼子的办法。

“那就麻烦赵队长回去告诉谭书记，狼狗由我们来对付，你们和三爷一起负责布置几道防线，以防我们万一失手，鬼子会找到这边来。”吴非的语气很坚决果断，完全不像是个新人。

“你们？”大春有点疑惑，他一下没能理解吴非话里的意思。他先是说狼狗由他们来对付，可紧接着又说了要柳当家的和白石山游击队一起布置防线，这话明显有矛盾说不通呀。可很快，他又省悟过来，吴非所说的他们并不是指的二马山全部人马，他甚至把三当家都排除在外了，说明着要去对付鬼子狼狗的人数会很少，说不定就会是他一个人。

“没错，就是我们！”吴非站起了身，一把抓起斜靠在床头的长枪，脸上带着从容的微笑，补充了一句：“我和小乐两个人！”

“不行！”

三当家和小桐异口同声地叫了出来，他们怎么都不会想到，吴非所说的那句“狼狗交给我们”的我们两个字代表的是他和小乐。如果说吴非不拉上小乐，换成任何一个人，他们都不会反对，可小乐是谁呀！老师长的唯一女儿，二马山的大当家，众兄弟的希望所在，怎么可能让她去做这样九死一生的事情呢。

吴非很是惊讶，他想到过三当家他们会反对，但是没想到他们的反应会如此之大，以至于让他都愣了一下。

可一刻吴非就笑了，因为他看到小乐也从墙面拿起了自己的步枪，挂到肩上后，还朝三当家和小桐做了几个手势。吴非没看懂这几个手势说的什么意思，但是他能看得出来，小乐在表达要陪着自己去的意愿。

这小子，真没让我失望。

吴非没有忘记郭叔的嘱托，也没忘记身上的责任，但是鬼子带了狼狗的这个突发状况，让他别无选择，如果不除掉那几只狼狗，鬼子找到深山之中的人们，那是迟早的事情。他若没负伤，绝对敢独自一人去完成这个挑战，可现在他烧才退下去，伤口也未完全愈合，强行为之，恐怕完成任务回来的机率很小，必须的带上一个帮手，而所有人中惟有小乐能担当此任，哪怕是强如三当家和山哥，他都不放心，就更别说小桐这个训练时老爱偷懒找借口的家伙了。

按照吴非的想法，他和小乐一起出去，两人只需要各自打死两条狗这完事，鬼子是很多，但只要进到林子里，那么他和小乐的危险就不会很大，前天晚上南门外树林里的那场猎杀，给了吴非很多的经验。

“你们要去也行，把小山也给带上吧，他会帮到你的。”也不知道小乐用什么“威胁”了三当家，他竟然妥协了吴非的意见，只是提出了一个要求。

吴非本来想两个人已经足够，多一个人反而不好行事，可看到三当家有点抽搐的脸，便同意了他的这个要求。

小桐见带上了山哥，那岂肯罢休，闹着也要去，这吴非可就不答应了，他可不是带小乐和山哥进山打猎、游山玩水，而是要去搏命，带上她就相当于带上了一个累赘。

除去枪和子弹外，吴非把身上多余的装备都卸了下来，要求小乐和山哥俩学他一样，只是去打几条狗，不是去和鬼子拼命，用不着手榴弹干粮袋等等那些重物。吴非还多要了两条绷带把肩上和小腿的伤口箍紧了一些，绑腿同样地多要了几根，分给了小乐和山哥一人两条，让他们用双层绑腿从脚踝一直打到了膝盖下面，这是方便逃跑的安排，别看吴非年纪小经验也不是太足，但做起准备工作来，那是一点都不马虎。

谭书记得知吴非他们要出山去干掉鬼子的狼狗，放心不下，特地过来看望和叮嘱他们。

和谭书记一样，众人虽说都知道吴非有过在涞源南门外树林引诱击杀鬼子的经验，但是真的看到他们又要去完成这样惊险的任务，都替他们捏一把冷汗。

要说不紧张，那是假的，尽管吴非有信心能够击毙鬼子的狼狗，可是看到身后那个明显带着兴奋劲的小乐，他莫名的有些心虚。

第143章 大显身手（中）

半轮弯月高高的悬挂在夜空，份外的皓洁，月色下的大地像披上了一层银色的纱缦，透过树木的空隙洒下点点的月光，落在穿梭在林子里的吴非、小乐和山哥身前，就似是特地给他们照亮前行的手电。

从营地出发，他们三个人已经在林中急行了一个多钟，前面不远就要出林子，到达赵家庄的后山。

林子边缘是一座天然的小山包，坡下就是以前白石山游击队训练的操场，吴非和小乐还在这个操场和大春他们比试过枪法，时间过的不算很久，可惜已是物事人非，不仅白石山游击队放弃了这个老巢，甚至连郭叔都已魂归天堂。

离鬼子越近，就越需要谨慎，吴非的注意力高度集中起来，眼睛、耳朵关注着周围的一切动静。确认过林子边缘没有鬼子的暗哨后，他领着小乐和山哥窜出了林子，伏到了那个被白石山游击队当作挡弹墙的土包上。

才伏下身子，就猛地听到了几声犬吠，这让吴非心一紧，他哪料到自己三人才出林子，就会听到狗叫。正思考着是不是被发现时，狗叫声越来越密集、越来越急躁，原本黑灯瞎火的赵家庄一下子就多了许多亮光。

“走！快进林子！”吴非没再犹豫，他猛地拉起身旁的小乐，就很林子里钻。

吴非太低估了军犬，他想着操场边的这个土包离赵家庄直线距离至少在一里路这么远，不应该被发现，可没料到狼狗太警敏，自己三人才出林子，就被这几只畜牲给发觉了，都说狗鼻子厉害，没想到狗耳朵也是十分灵敏，好在没有贸贸然去到操场上，否则自己三人跑都来不及。

鬼子带来的狼狗疯叫着，在这宁静的夜空传的很远，哪怕是吴非他们三个人钻到了林子里，也能清晰地听到。

“这狗也太厉害了，咱们还没靠边，它们就叫了，这可如何是好。”山哥跟在吴非和小乐的后面，嘴里碎碎念叨着。

“鬼子军犬越厉害，对营地的威胁就越大，咱们必须得除掉它们。”吴非停住了脚步，转身望向村子方向，透过树木，已经能看到点点火光正往操场上移动，而犬吠也越来越响亮，说明着赵家庄的鬼子正往林子里追来。

小乐从肩上取下了步枪，拉动了一下枪栓，尔后轻轻拍了一下吴非，待到吴非看向了她，便伸手指了向了林外，作了个割喉的动作。

吴非明白，她这是在说要除去那几只威胁极大的狼狗。

“小乐，你再往林子里面跑点，掩护我和吴非。”山哥也看到了小桐的动作，拉扯了一下她，急切地想把她赶到安全地带。

“不行，小乐不能走。”吴非抢在小乐的前面表了态，他之所以带小乐来，正是要借用她不亚于自己的枪法，如果她走了，剩下还负着伤的自己，这个任务的完成机率会很少。

“太危险了，鬼子的军犬太厉害，小乐不能冒这个险，吴非，必须要让小乐先往林子深处跑，我留下来陪你对付它们。”山哥很是焦急。

“没时间和你讨论这些东西，现在必须听我的安排。”吴非瞪着眼睛吼了一句，他从来没有表露出过这样的一面，显然是已被逼到了怒火的边缘。

“鬼子一进林子，山哥你开上一枪就往反方向跑，相信我，只要我狼狗鬼子去追你，那么我们的任务很快就可以完成。”

山哥让吴非吼了一句，暂时冷静了下来，再听到他的安排，便立刻明白了他的盘算。他是想用自己当诱饵，使得鬼子和狼狗去追他，拉开空当和距离，让他和小乐有机会击毙那几只狼狗。没有了狼狗，就算现在是月明星辉，鬼子也奈何不了在林子里的他，同样地，也拿吴非和小乐没辙。这应该是目前唯一的办法，鬼子有狼狗在，不击毙它们，自己三个人怎么跑都是徒劳无功。

“好！我听你的，但是你也要保证，不能让小乐有半分闪失。”说完这句话，山哥没等吴非回应他，牙一咬就朝吴非指的方向跑去。

小乐是二马山这些人的魂，这一点吴非是很清楚的，就算他不说，自己也会拼死护着。和山哥想的不同，他不认为鬼子有多么地可怕，除去那几只狼狗，他们就会变成聋子瞎子，可以这样说，他有绝对的信心能安然无恙地把小乐带回去，否则在营地的时候，他也不会极力主张将她带出来。

“小乐，你往左后方退五十米，找棵大树稳伏，只要是发现到狼狗就开枪，记住只打狗不打人！明白吗？”

小乐听话地点了点头，然后转身就往右后方跑去，她不傻，能明白吴非要她后退五十米的原因，山哥临走前的那句话还是对吴非起了作用，其实他们刚刚所处的地方才是最佳的伏击位置。

枪托顶在右肩，左手把着护木，右手食指搭在扳机上，枪口从树后伸出，瞄向了狗吠声越来越响，火光越来越亮的林子边缘。吴非整个人就像是这林子的一部分，他左脚在前，右脚在后，双脚的间隔和他肩膀的宽度几乎一致，右腮贴在枪托的木把上，左眼微闭，右眼透过缺口和准星，人像似和枪融为了一体。

小乐在远处看着一动不动的吴非，心里忽然泛起一种奇怪的感觉，这副情景似乎是在哪见过一般，稍一回想，她立刻就记起了，吴非的这副状态很像很像郭叔临敌的样子。

狗吠声终于到了林子边缘，小乐收回了心思，举起了枪，也跟着瞒向了那个方向。

几只发着绿光的眼睛窜进了林子，隔了两百米远，小乐还是能准确地分辨出这是动物的眼睛。

狼狗的吠叫没能掩盖掉它们窜进来的动静，那带着寒意的绿光更是让小乐心里打了个颤，她从没在夜里去看动物的眼睛，哪怕是别人养的猫和狗，头一次看到这样的情景，让她还是有些犯怵。

狼狗进到林子里便停止了，没再很前冲，只是冲着吴非和小乐所在的方向狂吠着。

第144章 大显身手（下）

糟糕！

吴非心里咯噔了一下，这些该死的畜牲显然是发现到了隐藏的自己，居然全都停了下来，只是朝着自己所在的方向狂吠，却并不追过来，看来经过训练的军犬着实是要比土狗要警觉得多。

“呯！”

就在吴非焦急的时候，山哥所在的方向响枪了，他果然没有让吴非失望，虽然没有打中狼狗，但却成功地把这几只畜牲的注意力给吸引了过去，狼狗凶残的本性被激发了出来，几道带着绿光的黑影扑向了山哥那边。

狼狗追扑过去的时候，打着火把的鬼子兵也蜂涌地冲进了林子，枪口的刺刀在火把的照射着，发着让人惧怕的寒光。狼狗的奔跑速度极快，这给了吴非很大的心理压力，尽管他对自己的枪法很有自信，但是在黑夜里去射击高速稀动的目标，他还是有些许心虚。

眼见着狼狗离奔跑中的山哥越来越近，吴非没再犹豫，朝着一颗发着绿光的眼睛扣动了扳机，枪响的同时，吴非听到了那边传来一声低沉的“呜咽”和重物落地的声音，他知道自己已经精准地击中了一只狼狗。

弹壳飞出弹仓的时候，吴非已然拉动了枪栓，瞄向下一只狼狗的时候，小乐那边响枪了，她同样地精准击中了一只高速奔跑的狼狗。

好样的！吴非心里暗暗赞叹了一句，手上的动作也是没停，随着奔跑的狼狗移动着，在大脑确认子弹飞行的方向不会被树木阻拦的时候，果断地压下了扳机。

右肩感受到枪托撞击的时候，吴非脑子里同时产生了个念头：有了！这只狼狗死定了！

吴非枪感非常的好，子弹出膛的那一刹那，他就已经知道了结果，别说是只不会闪避的畜牲，哪怕是个老兵，也不可能逃脱被打中的结局。

吴非开了第二枪后，终于是惹来了鬼子密集的报复性射击，不断唆唆而过的子弹破空声，藏身的树干被击中的“啪啪”声，让树后的吴非根本就不敢再冒头，他不是铁做的，自然不敢用血肉之躯去试鬼子的子弹，只得紧紧贴在树干上不敢动弹。

他记得自己开完第二枪后，还剩下两朵绿光还在朝山哥那边追击，但是自己已经被压制，不可能有机会再开第三枪再打死剩下的最后一只狼狗，只能是寄希望于小乐能开枪或者是山哥能杀死那只畜牲。

可是偏偏小乐藏身的那边就是没响枪，也不知道她那里是不是发生了什么意外，这让吴非很是着急，他很想冒险冲出去看看，可是鬼子似乎只盯住了他，压根就没去管山哥那边一样。这当然只是他的错觉，跟在狼狗后面追击的鬼子，并不比压制他的少。

小乐比吴非更加着急，她第二枪迟迟没有开出去，是因为她所在的位置太远，狼狗又跑的太快，射击的线路被树木给阻挡住了。眼瞧着吴非被鬼子压制，一急之下，她从藏身的大树后窜了出来，朝着山哥的方向追去。虽然她很想帮着吴非逃离鬼子的压制，但是她知道如果自己为了他而放弃打死狼狗，那么就算自己和他能够逃离，这家伙也肯定会责怪自己，甚至会再度犯险。而且还有很重要的一点，如果不打掉那只狼狗，那么山哥肯定是无法逃离追击，等着他的只有一条死路。

躲在树后的吴非忽然间发现归乐冲了出去，这一下没把他的魂吓出来，她要是出了什么问题，那自己就真的玩完了，以后是没面目再去见三当家和二马山的人了，更无颜去面对天国的郭叔。

情急之下，他也顾不得自己会被击中的危险，跟着从树后冲出，连着几个翻滚后一个前扑，虽然是感觉了背后的某个位置传来了麻痛感，但总算是逃出了鬼子的压制。吴非没去管顾身上的异样，从地上爬起后，飞速地冲向了小乐奔跑的方向，现在的他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一定要保护住小乐，不让她有任何危险。

和吴非一心想要去保护她的心思一样，小乐脑子里也只剩下了一个念头，那就是不管怎么样，都要击毙那只该死的畜牲，至于自己的安危，她完全没考虑过。

狼狗的速度快，但一直在二马山接受残酷训练的小乐也不慢，又是横向去接近，她很快就发现到了那只眼睛发绿光的狼狗。

确认那只畜牲在自己枪的射程里后，小乐停住了步子，稍稍平缓了一下呼吸后，便举起了枪。

吴非看到小乐停止奔跑后，他更是吓得不要不要地，他很清楚，鬼子肯定已经发现了她，只是因为她一直在高速奔跑才没有朝她开枪，现在停下来了，那还不成了鬼子的靶子。

吴非的脑子里浮出了小乐被击中的画面，这让他从脚底板到脑袋顶都冒出了一阵凉意。必须要阻止这个画面成为现实，这个念头促使吴非产生了一股从来没有过的力量，奔跑步伐的频率达到了常人无法想象的快速，在小乐扣响手中枪的那一刻，在鬼子朝她开枪的同时扑倒了她。

几条曳光弹道几乎是贴着吴非的后背飞过，如果他再晚扑倒零点五秒，这几颗子弹就射进他和小乐的身体。

“你在找死吗？”吴非声音里带着哭腔，全身都在颤抖着，他是真的后怕了，如果不冒死冲出来，如果不扑倒她，后果是什么，吴非真的不敢去想。

小乐也是心有余悸，她也察觉到了刚才的凶险，不过她并没有表现出很惊慌的样子，反而眨动着那双大眼睛，手还在自己脖子下做了个割喉的动作，这是在告诉吴非，狼狗被她打死了。

小乐的天真让吴非空有一腔怒火却发不出来，拉着她匍匐到一棵大树后，才气呼呼地白了她一眼。

狼狗是除掉了，可鬼子也迫近了，想要逃脱的难度太大了。吴非没心思和小乐置气，他必须得很快想出办法，帮助小乐逃离这个地方。

“小乐，等下我冲出去把鬼子引到右边，你找机会往林子深处跑，不要管我和山哥，先回营地找三爷。”吴非打算把自己豁出去，换取小乐的安全，见她在边上剧烈的摇头，知道她是不愿意自己这样做，便又补了一句：“我和山哥随后会回去找你！”

第145章 绝境

小乐深知吴非的脾性，也知道现在不是和他犟的时候，幽怨地看了他一眼，咬着嘴唇点了点头。

吴非最担心害怕的就是小乐不愿意走，还想着要不要像郭叔一样来点狠地逼她走，没想到这家伙居然这么听话，欣喜之余鬼使神差地摸了一下她的头，布帽倒底不如皮帽厚实，吴非摸在上面的时候，竟然发现触手一片柔软，似乎帽子还垫着棉絮一般，不过他并没有在意，毕竟情势过于危急。

“我引开鬼子的注意力后，你就开始跑，记住千万不要开枪，先别急着往营地方向，确认没有危险以后再去营地。”吴非最后叮嘱了一句，然后才冲了出去。他没有急着开枪，左闪右避直到跑出二十余步之后，才开出了救下小乐后的第一枪，这一枪吴非根本就没瞄，也没看有没有击中鬼子，他的目地只是要吸引火力，打没打死一个鬼子，意义并不是很大。

吴非那里一响枪，立刻就把鬼子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随着他边躲避边开枪，更是招致了鬼子的密集火力追击。

小乐眼睁睁地看着吴非陷入险境，而自己却不能助他一臂之力，恨得一拳重重地砸在树干上，心里的牵挂和焦急完全地表露在脸上，她甚至在后悔，刚刚吴非摸自己头的时候，为什么不顺势摘下帽子，明明白白地告诉他，自己是个女孩，是个倾情于他的女孩。

现在有这个想法也已是来不及告诉他了，只能求菩萨保佑他能够平平安安地归来，小乐在心里许着愿，只要吴非能够安然归来，那么自己一定不再犹豫，告诉他真实的自己，告诉他自己喜欢他，想和他在一起。

鬼子大都被吴非引了过去，小乐虽然极不情愿独自逃生，但是她还是忍着心内的煎熬，按照吴非给她指出的路线，窜进了灌木中，借着林中的树木和黑暗，逃出了鬼子的追击范围。

吴非手里的步枪五发子弹都已经打光，身后的鬼子根本就不给他重新压弹的机会，只得提着胸中的一口气，拼命地朝前逃窜着。

自己的右前方同样在响枪，吴非清楚，那是山哥也被鬼子跟上了，可是他并不担心，在这深夜的白石山里，没有狼狗的辅助，就凭这些鬼子们，是很难把自己和山哥怎么样的。

他相信只要再坚持坚持，鬼子就会首先跑不动，自己也就安全了，可是吴非发觉，自己似乎有些坚持不住了，身上的力气好像是被什么东西一缕缕地抽干似地。难道说是左肩和小腿上的伤口影响了自己？应该不是，这两道伤都不算严重，再加上来之前特意将这两处包扎的严严实实，就算对自己有影响，也不至于这么严重。

忽然间，吴非感觉到后背湿漉漉、热乎乎地，身上的力气似乎也是在后背被一丝丝抽走，伸手一摸，立刻就发现到了不对劲，放到眼前一看，触目惊心地一片绯红，这是血，自己负伤了。

吴非马上就回想到自己从树后窜出的时候，后背猛地感觉到了一阵麻痛，应该就是那时中的枪。

流了这么多血，自己肯定再跑不了多久，就算能甩脱鬼子的追击，自己独自一人也是不可能回得了营地，与其流血流死，倒不如再杀几个，拉几个垫背的。吴非就是这样子的一个人，他不怕死，只怕自己杀的鬼子，不足以慰籍萍姐、小四、郭叔和根哥的在天之灵。

选择了前方的一棵两人抱的大树作为自己最后的归宿后，吴非反而淡定了很多，躲在树后，快速地往弹仓里压了五发子弹，枪从树后伸出的同时快速探头击发了第一发子弹。

这一枪不再是奔跑过程中的盲射，自然不会落空，一个冲在较前位置的鬼子兵被打中了胸口，往前踉跄了几步以后才摔倒在地。

“第一个！”吴非嘴里喃喃念道，手上的动作没停，飞快地拉动枪栓推弹上膛举枪射击。

第二个鬼子被打中了脑袋，相比起前一个鬼子，他死的更快一些，从创口喷出的血，溅了他边上的鬼子兵一身。

“赚了一个！”吴非已经没打算自己能活着离开，他现在是杀死一个鬼子够本，多杀一个赚一个，多杀更多个就赚更多个。

吴非两枪干掉两个鬼子兵，却没能够阻挡住疯狂的鬼子，他们似乎是根本就不怕死一样地往前冲着，原本他们和吴非的距离就不是太远，现在就更近了。

一个人一支枪就算打的再准，可是能起到的作用实在是太小，完全无法阻止这些丧心病狂的鬼子兵们，吴非下意识地往腰间摸去，他这是想要丢手榴弹，可是却摸了个空，这才想起来时为了简装便行，除去枪和子弹袋外，所有的装备都留在了营地，哪里会有手榴弹。

失策了，如果有几枚手榴弹，说不准还能多杀些鬼子，吴非苦笑了一声，第三度举起了枪，击发出子弹后，没有像先前那两枪一样缩回树后，而是直接拉动了枪栓，用在赵家庄操场上从小乐那学来的方法，极快地击发出了第四颗子弹。

两发子弹都没落空，正义地夺走了两个鬼子的生命。

打完第四枪以后，吴非才缩回到了树后，枪里还剩下最后一颗子弹，他不打算再打出去，这是预留给自己的子弹，虽然身上的子弹袋里还有着不少子弹，但是他知道，鬼子不会再给他装弹的机会。与其落在鬼子手上生不如死，倒不如自我了断，来个痛快的。

吴非倒转了手上的步枪，枪口顶住了自己的下颚，拇指也已搭上扳机，只要稍一用力，枪里剩下的那最后一颗子弹将会把他送到萍姐、小四和郭叔根哥他们身边。

鬼子皮鞋踩在枯枝上的声音已然很近，那些听不懂的嗷嗷叫的鬼子鸟语和辨识度很高的三八大盖的枪声也是近在耳边，吴非闭上了眼睛，心里默念着：小乐，小桐，三爷，我先走一步，你们别忘了明年今日给我烧点纸钱！

第146章 援军

吴非已存必死之念，坐在树后，心中呼唤并小乐他们的名字，手指也开始缓缓用力，这一刻的吴非是这段时间以来最轻松的时刻，虽然没能完成替萍姐和小四、郭叔、根哥他们复仇的心愿，但总算是没有白活一场，杀的鬼子已足够抵消他们的死了。

哒哒哒……

熟悉的捷克式机枪在最最关键的时候响彻了这片林子，吴非心头一颤，手指松离了扳机。

怎么会突然出现捷克式轻机枪，难道是三爷他们来了？这是吴非首先产生的念头，他睁眼往声音来处望去，只见无数朵枪火绽放在树林深处，几处连绵不绝的火舌在这些橘红色的枪火中格外的显眼，吴非第一时间就能判断出那是捷克式机枪的枪火。

真的是援军来了，真的是援军来了！吴非乐极生悲，感动从心底里源源不断地涌出，倒不是因为能活下去而感动，而是因为三爷和二马山的弟兄们没有放弃他，是因为谭书记和大春没有抛弃他。

没有萍姐之前，吴非孤苦伶仃地一个人活在这个世界上，尽管有着小四这个伙伴，但是他仍是孤独的，自卑的，哪怕是来到二马山以后，感受到过以往没有过的关怀，但是吴非都只把这些当作是他们给予自己的施舍，如果没有小乐、小桐和郭叔，自己就是死在二马山的隘口，也不会有半个人会多看一眼。可是，在今晚，他彻底改变了自己的想法和感观，自己不是个随意就会被放弃的棋子，自己不是个随便就会被抛弃的那个可有可无的人。他们会为了自己豁出性命来救，他们会为了自己不惜暴露出队伍的实力，如果说自己现在还沉浸在自己的那个不该有的心思里，那就太不应该了。

探出头准备击发枪里那颗原本属于自己的子弹时，吴非惊讶地发现，近处的鬼子几乎都已被屠戮干净，而追击的鬼子也在快速地退去，自己的这一枪竟然一时没能找到合适的目标。

“吴非，你没事吧！”

三当家的声音在最前面的那串火舌后面响起，显然那挺捷克式是他在操控。

吴非很想大声地去回应他，可是他发现自己居然已经虚弱地没有力气喊出声来，张口的时候，赫然发觉嘴里有咸腥的味道，稍一品味又变成了甘甜的味道，这是什么，吴非心里很清楚，得救的欣喜，没被放弃抛弃的兴奋一下子就变成了极度的苦涩。

一个敏捷矫健的身影如豹子般地冲到了吴非的身边，正是去而复返的小乐，看到她完好无损安然无恙地站在自己面前，吴非舒心地笑了，只要她能够平安，自己丢了性命又算得了什么呢？

“去救山哥，他在右前方被鬼子追击。”吴非用着微弱的声音指挥着小乐，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鲜血也从嘴角流了出来。

小乐倔强地摇着头，月光下吴非能够看到，她的眼中闪着晶莹的泪光。

“去救……山哥。”说出这四个字的时候，吴非已是感觉到很吃力，他坚难地抬起了右臂，指向了自己的右前方。

小乐没理会他的言语，而是跪到了他身前，一把抱住了他，可很快又放开了他。

望着两只手上满满的鲜血，小乐傻怔了，她竟然一下子失去了主张，只呆怔地看着自己那两只不停往地下滴血的手。

倒是三当家发现了这边的异常，跑过来之后，看到小乐满手的血，便明白了吴非为什么没有回应自己。

翻看到吴非背后的枪伤后，他没有一丝犹豫，直接撕下了自己的上衣，扎住了那个还在往外涌血的创口，然后拦腰抱起了吴非，疯也似地往林子深处跑去。

…………

冢田陪同宫本来到赵家庄时，小野狼狈地站在村口迎接，他的身边还站着几个受了伤的军官。

昨晚的袭击，不仅使得冢田配属给他的四条大狼狗全被击毙，连跟在狼狗后的两个小队也死伤惨重。

死几个士兵小野倒不会放在心上，最主要的是那几条军犬，那可是人家冢田带来的，是进山搜剿的凭仗，现在全都折在自己手上，如何交代真是个头疼的问题。

“小野少佐，昨晚你这边很热闹啊，是有什么很好的战果吗？”冢田其实已经得到山下的汇报，小野这个蠢货把自己那几条精心驯养的狼狗给送了，他现在是恨不得把这家伙剥皮削肉，可当着宫本司令官的面，他也不太好发作，毕竟这家伙是宫本司令宫豢养的哈巴狗，只得借着言语来奚落两句。

“司令官阁下，属下向您请罪。”小野向前了几步，在宫本的面前恭敬地鞠着躬，腰弯着没有直立。

“你能告诉我，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吗？”宫本是听到了部队和八路军发生了大规模交战后，从县城赶到了赵家庄。

而冢田还没有职务和兵权，暂时和山下大尉的中队驻扎在一起，作为备用部队，他们的营地在杨庄碉楼废墟边上，离这里还有一段蛮远的距离，他虽然知道了自己带来的军犬都被击毙了，可是并不清楚详细的细节，宫本司令官想问的也正是他想问的。

“报告司令官，昨晚八路军主力突袭赵家庄，想从这里突出包围圈，不过被属下率部击退，现已逃回白石山中。”

“扑哧！”

小野的话一出口，冢田便笑出声来，他现在算是了解到了，这家伙为什么能如此长久地呆在宫本司令官身边，原来靠的张厚颜无耻到极点的脸皮。

“冢田君，你笑什么？难道你认识小野少佐在撒谎吗？”宫本眉头挑动了一下，显然是不满冢田在自己表态前做出了这无礼的举动。

“八路军主力？司令官，我在想如果真的是八路军主力的话，此刻小野少佐恐怕是早就已经玉碎了。”冢田恼怒小野枉送了自己的几条军犬，一点都没顾及他的面子。

“冢田中佐，你什么意思？”小野横眉怒视着冢田，他也火了，一个初来乍到的家伙，居然半分面子都不给，那就休怪自己不客气。

第147章 奇怪的想法

虽然只是短短的接触了两三天，但是冢田中佐和已经玉碎的弟弟一样，对这个圆球似的小野有着极度的厌恶感，特别是当听闻带来的四条军犬被这家伙无能的葬送以后，更加地对他恨之入骨。

无能也就算了，偏偏还要厚颜无耻地把罪责变成自己的功劳，这让冢田中佐简直无法忍受，也正是他完全不顾对方颜面出言讥讽的原因所在。

“我没什么意思，只是在想，受到攻击就说是八路军的主力，那整个华北恐怕会到处都是八路军的主力。”

“司令官阁下，我不想回应冢田中佐的置疑，如果您觉得我是在撒谎的话，请您移步昨晚交战的战场，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情况，一看便知，省得费这么多的口舌。”小野很想把冢田的话给顶撞回去，可碍于他的军衔高自己一级，只得摆出低人一等的姿态。

“你前面带路，冢田君陪我一起去看看。”宫本也不愿意手底下的军官当着众多下属的面争吵，出声制止了他们继续争执下去的趋势。

到了林子里，仔细察看了现场，冢田才发觉，自己似乎真的是错怪了小野。

地上滩滩凝固成紫黑色的血渍，到处散布的被打断的断枝残叶，树干上千疮百孔的弹孔，无一不显示着昨晚交战的残酷。

冢田从身旁一名士兵枪口取下刺刀，从附近的树干上撬下了一枚弹头，没怎么细看都能认出这是中国军队所常用的792mm子弹弹头，再撬下一枚，还是同样的弹头，结合这几个弹头的分布形态，便能确认出是捷克式机枪所发射。

八路军部队的武器通常都会比较杂乱，但是能拥有捷克式机枪的，基本上就可以坐实是其中的主力部队。

“小野君，是我的错，我判断失误了，向你致歉。”冢田不是冥古不化的人，他头一次放下了自己的高傲，向小野表达了自己的歉意。

“捷克式机枪，八路军主力果然被我们围进了白石山里。”宫本眉毛挑了挑，嘴角也微微上浮，脸上的表情带着些许欣喜。

“司令官阁下，您的判断应该是正确的，涞源境内的八路军主力被我们围进了白石山里面。”冢田很机贼，他没说是自己的判断，而是附和了宫本的话，这样的话，就算到时发现并不是这样的情况，他也可以把自己撇开。

“司令官阁下，昨晚我率领的部队顶住了八路军主力的搏命冲击，伤亡巨大，请求补充。”连宫本司令官都确认了着实是八路军的主力，善于阿谀奉承的小野怎么会还不懂的迎杆而上。

“司令官阁下，属下也有个请求。”冢田心念一动，跟着小野说出了自己的诉求。“青藤岭一役，三郎舍身堵住了八路军主力的逃窜路线，请司令官向军部申请给予荣誉。”

宫本眼一眯，有些不悦，他发现冢田这家伙似乎像只养不熟的狗，不像他的弟弟对自己忠心耿耿说一不二，他太工于心计，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反咬自己一口。

尽管冢田只是替他弟弟要一份身故后的荣誉，算不上是件什么大事，可是他的做法却是让宫本很不满意，有点挟功邀功的意思。

“这是当然的，等到把隐藏在白石山里的八路军主力部队给清剿干净，我一并为诸位请功。”宫本的语速很慢，语气也很平淡，给人一种深沉摸不透心思的感觉。

“不过，在这之前，我需要诸位齐心协力，共同完成此次清剿的任务！”

“嗨依！”

冢田和小野头一回一起回应了宫本的话。

确认涞源的八路军主力已被重重围困后，宫本并没有急着派部队进山，而是通过电台给留在涞源的皇协军司令下达了领兵前来的命令，用中国人打中国人，向来是宫本最喜欢做的事。

…………

吴非的伤势没有上次在走马驿受的伤那么重，不过因为负伤后，又剧烈运动了一段时间，这才使他流血过多，昏迷过去，不过尚未回到营地他就颠簸而醒。

枪伤是贯通伤，子弹并没有留在体内，也没击伤重要器官，这是万幸，不过失血过多造成的身体虚弱，还是让他看起来非常的憔悴。

三当家和根哥两个人已经是很小心了，选择了轮流抱着他往营地赶，就是怕颠到他的伤口，可尽管是这样，却还是没能避免将他震醒。

“谢谢三爷！”

看着汗如雨下、气喘如牛的三当家，吴非很是感动，用着微弱的声音说着自己的感谢。

“你别说话，别崩到伤口。”说话的是根哥，他才换手不久，紧紧地跟在三当家的身边。

吴非挤出了笑容，算是听从了他的话，稍一扭头，发现三当家的另一边还跟着一个人，正是最先到自己身边的小乐。

她的神情十分地焦急，眼睛一直在盯着吴非，生怕他有什么异常。

吴非能感觉到自己伤势的严重程度，他很想告知小乐自己不会有事，可不怎么地，突然间他觉得自己非常的享受小乐的关心，甚至还产生了一个奇怪的想法，那就是摘下她的帽子看看，问问她这么热的天气，为什么还要在帽子下面垫上一团棉絮，难道就不怕热吗？

不仅如此，吴非还在幻想着，如果小乐是个女孩该多好，自己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守在她身边，不像现在，三个大小伙子，好的跟什么似的，招来二马山弟兄们的一片异样眼光。吴非哪里会知道，别人眼光的异样，并不是对小乐和小桐，而是搞不懂他，明明小乐她们那么明显地是女孩，偏偏他却像个傻子似地，一点都没往这上面去想，什么勾肩搭背之类的只有同性之间才会做出的举动，都让吴非给用到了她俩身上。

小乐没有躲闪吴非的目光，她现在只剩下担心，就算是回到营地，缺医少药的情况下，救治肯定会成为一个大问题，突然间她想起了从省城抢来的那两盒半的药，吴非用了两支，其它的全都和二马山带不走的物资一起，被藏到了小王庄不远的那个被封住的山洞那。

第148章 救命药（上）

正如小乐所担忧的那样，吴非的伤口感染了，他身上本来伤口的炎症都还没好，又多了一个更严重的枪伤，炎热的夏日里，没出一天就开始发红发肿。

采摘来的草药头先还能暂时缓解控制一下炎症，可用多两次以后就完全不起作用了。

小乐急的不得了，几次想要出白石山去小王庄附近的那个山洞，找那次从省城抢来的药。

可是三当家早就提防着她，叫着小桐和根哥三个人一起轮流看着她，不让她有半分机会能溜出山。

其实小乐自己也明白，鬼子伪军已经将白石山重重围住，别说是个人了，恐怕连只兔子都跑不出去，莽撞地出山，只会是自寻死路，她虽然身手不错，可绝对没有到能以一己之力，抗衡数以百计数以千计的鬼子兵和伪军。

可没有药的话，留给吴非的只有死路一条，正在小乐和三当家他们几个束手无策的时候，谭书记和大春来了。

他们还带来一个穿着八路军军装的女人。

这是小乐第一次看见陈秋玲，或许是同为女人的缘故，她对这个把自己收拾的干净整洁的女生印象很好。当然，这个肩上垮着个陈旧小药箱的女生的容貌也是小乐能迅速记住她的原因之一。

两道纤细的柳叶眉，眼睛不大但是很清澈明亮，小巧玲珑的鼻子和嘴巴，一身洗的泛白的军装上面虽然有着不少的泥渍和灰尘，但是却是完美的衬托出她整个人的清爽。

“和你们介绍一下，这是我们分区的陈秋玲医生，别看她年轻，但医术却是顶呱呱，是我们分区的宝贝疙瘩。”或许是对这个女医生医术特别有自信，谭书记竟然有闲心开起了玩笑。

“你们好，我是陈秋玲。”女医生的落落大方，让小乐很吃惊，她自问不会在陌生人面前做到这个女医生这么好。

“陈医生，麻烦你赶快看看吴非，他烧得有点厉害。”

小桐代小乐说出了她内心的焦急，虽然她不认为这个女医生会有中田浩二那么厉害，抱着试试的想法让她赶紧去救治吴非。

陈秋玲放下了药箱，轻缓地解开了绑在吴非身上的绷带，拭去了他后背和胸前创口上的草药，看到红肿的伤口边缘已经化浓，她不由得皱起了眉头，犹豫地看了谭书记和大春一眼后，咬着嘴唇从她带来的那个小皮箱里拿出了一个小玻璃瓶和两支棉签。

瓶子里只有贴近底部还有一小点白色的液体，揭开软塞后，陈秋玲小心翼翼地把棉签伸了进去，润湿棉花后，迅速地抽了出来，并且马上把软塞给塞上，似乎生怕那一点点白色液体跑掉似地。

小乐是识字的，自然能认出瓶子上的酒精几个字，可在她记忆里，中田浩二给吴非清创的时候，几乎是用酒精在洗，可现在这个女医生只是沾湿棉签，这能有用吗？

小乐在二马山养尊处优，哪里会明白旁人的艰苦，八路军主力部队还好一点，像分区这样的地方，药品更是极为弥足珍贵，这一瓶小小的酒精如果不是陈秋玲精打细算地使用，恐怕早就一滴不剩。她更不知道，就是用这一丁点儿酒精，陈秋玲都是犹豫再三，抬头看谭书记和大春那一眼就是在征询意见，虽然他们并没有明白什么意思，但是陈秋玲最终还是作出了自己的主张，使用一点酒精来替床上的这个伤员清创。

棉签一沾到伤口，吴非立时就痛叫出了声，人也醒了过来，迷迷糊糊地看到一张俊俏的脸展现在自己眼前，他竟然无意识想伸手去触摸，嘴里也在糊里糊涂地叫着：“姐，你不要扔下我一个人。”

旁人不知道吴非这句话的意思，但小乐和小桐却是明白，他这是把这个陌生的女医生当成了自己的萍姐。

陈秋玲救治过不少的伤员，可是从来没有一个伤员会在醒来的时候会伸手去摸她的脸，本能的反应让她稍往后避了避，等到她发觉自己这样做似乎是有些不妥，想去握住伤员伸来的手时，却看到那个一直没有出声的，大热天还戴着布帽的年轻小伙居然在她之前，用双手握住了伤员伸出的手。

陈秋玲有些讶异，看了小乐一眼后，又重新开始了清创的动作，她真的很省，用一根棉签将伤口上的浓水给清的干干净净，然后又从药箱里拿出一小瓶药粉，均匀地洒在了创口上。

药粉一沾到伤口，吴非疼的差点从床上弹起，还好手是被小乐握住的，否则他肯定会用手去挠伤口。

“帮我按住纱布，然后将伤员侧过来，背后的伤口也要清创。”陈秋玲这句话是对小乐说的，讲这句话之前，她已经在洒了药粉的创口上垫了块小小的四方纱布，她不仅用药省，连纱布也很省。

小乐点了点头，默默地依着陈秋玲的吩咐，腾出手按住了纱布，还帮着她将吴非侧了过来。

第二根棉签同样地只是被润湿后就被快速戴出，清创上药粉垫纱布的动作非常的熟练，做好这些以后，她又拿出了一根还隐约带着血迹的干净绷带缠住了吴非前胸后背的这两个贯通伤口，和中田浩二只是将绷带系紧不同，陈秋玲最后是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似乎是在向旁人宣示，这个伤员是她救治的。

左肩和小腿的伤口也被陈秋玲打开看了看，这两处的伤口虽然很长但却不是很深，她没再舍的用药，只是帮着换了一下草药。

“秋玲同志，伤员怎么样了？”从开始救治开始，谭书记便和其他人一样，没有出声，待到陈秋玲收拾好一切以后，样忍不住询问了一句。

陈秋玲没有回答他的话，看了一眼小乐和三当家他们，重又把目光放回到吴非身上的同时，轻轻地摇了摇头。

“秋玲同志，你要想尽一切办法救治吴非兄弟，他是为了营地所有的乡亲和战士，才会负伤的，你一定要把他救活。”大春急了，他没有谭书记内敛，可正是他的这些话，让陈秋玲眼里多了份惊讶，显然是她没料到这个伤员竟然是这么重要。

第149章 救命药（下）

这个伤员的伤口明显已经发炎，虽然陈秋玲已尽其所能地替他用酒精擦拭了下伤口，略微洗去了脓水，还将剩下不是很多的云南白药给用了上去，可是她知道，这并不能起到太大的作用，没有消炎药，就只能是靠伤员自己的意志力和造化了。

“小陈，这个伤员对友军很重要，对咱们也很重要，你要竭尽所能地将他治好。”谭书记的话让陈秋玲感受到了很大的压力，她来八分区的这一年多时间，印象中谭书记可从来没有这样提过要求，可见这个伤员是真的很特殊。

“谭书记，我……”陈秋玲只说了半截话就抿起了嘴，动作虽小，可在场的人都能看出来，她似乎是对吴非的伤束手无策。

“小陈，是不是吴非兄弟的伤势超出了你的治疗能力呀？”谭书记的脸色比进来前凝重了许多。

“书记，这位伤员的伤其实不算非常重，子弹射击的距离过近，在他身上形成了贯通伤，我刚才有仔细观察和检查过，子弹穿透他身体的时候并没有对主要器官造成损伤，之所以昏迷有两个主要的原因。”

陈秋玲虽年轻，但在八分区却是经验极其丰富的医生，经她手治疗的伤员大多是战场上下来的，对于治疗枪伤自然会是很精通。“首先他是失血过多，身体很是虚弱，不过好在他体质不错，这才能够回到营地，换个身体条件差的，恐怕途中就已经牺牲了；第二个原因则是伤口感染，他身上的两个旧伤的炎症都未完全控制，又多了个贯通枪伤，现在三处伤口都已化脓，如果处置不及时的话，伤口很快就会感染，人也会开始发高烧，再然后就会……”

陈秋玲没有把最后一句话说全，不过大家都知道，她没讲完的么个字是什么。

小乐本来还满怀希望，可听到陈秋玲的这番话后，她害怕的身体都开始瑟瑟发抖，用着近乎哀求的眼神直直地看着这个才见第一面的女军医。

“我刚刚看到你用酒精给伤口消了毒，还上了云南白药，没用吗？”谭书记追着问道。

“一般的轻伤，我这样处理一下很快就会痊愈，可是，可是这个伤员的伤口已经发炎，如果早半天这样处理一下，他能获救的希望很大，可是过了半个夜晚外加半个白天，我也没有太好的办法。”陈秋玲微叹了口气，显然她已经是尽力了。

“那你昨天晚上为什么没来？”三当家一听这话，当即就火了，他朝陈秋玲吼了一句，发现吼女人不合适后，便鼓着他那双牛眼，恶狠狠地瞪向了谭书记和大春，这是在怨责他们没有第一时间派最好的医生救治吴非。

“柳当家的，昨天晚上乡亲们中间有个孕妇难产，小陈守了一夜，才好不容易把人救过来，到现在还没合眼就被我叫来了，你别怨她，要怪就怪我吧。”谭书记作为分区的书记，算的上是有身份地位的人了，面对着三当家的质问，他主动把责任揽到了自己身上。

人家都这样说了，三当家自然不好再把怒火撒到他们身上，纠结了一下后问道：“那现在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

“若想把这个伤员救过来，除非有特效的消炎药，否则……唉？”陈秋玲哀声叹气地说道。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小乐听到陈秋玲这句话以后，忽然就松开了吴非的手，取过自己的步枪迈步就要往外走，这个动作，今天她已经重复了好几次，每次都是被小桐我三当家、山哥给阻拦住。

“小乐兄弟这是要去哪儿？”谭书记不明白她的这个举动是为什么。

“她要出山取药。”三当家重重地叹了口气，他走向了门边，那里小桐和山哥两个人已经堵住了小乐的去路。

“出山？”谭书记很是惊讶，摇着头说道：“这绝对不行，鬼子正巴不得我们出去受死。”他只在意到了出山两个字，没有深究后面取药两个字的含义，其实也不能怨他，这样的情形下，人怎么可能想得到，二马山的人还有特效药给藏在了外面。

小乐这次是铁了心的要出去，甚至对拦着她的小桐动了手，她们二人可是形影不离的好朋友，为了要救吴非，小乐已然是不管不顾。

“书记，我这里有一支针，不过这是留着……以备万一的，我不知道该不该把它拿出来。”小乐在门口闹的时候，陈秋玲走到了谭书记的身边，轻轻地说出了这句话。她本来是要说这针是留着预防首长们会受伤，可在谭书记本人面前说这针是给他预备的，这话过于尴尬，临出口前把话改成了“预备万一”。

“有药怎么不早拿出来用上，还预备什么万一，现在就是万一，快，快，快拿出来。”谭书记听到陈秋玲的话后，眼睛里都要冒出光来，声音也没去刻意压低。

“书记，这是我们唯一的一支救命药，用了可就没了。”陈秋玲其实一早就想把它给拿出来，否则也不会悄悄地把这事告诉谭书记，可是她还是在这个伤员和首长之间他犹豫了很久很久。

一听到说有药，小乐立刻就不再闹着往外闯，急急地奔到了陈秋玲的身边，打出了许多的手势，见她看不明白，忙招呼小桐过来帮她翻译：“你说的是盘尼西林吗？”

“不是！”陈秋玲摇了摇头说道：“盘尼西林是比黄金还贵的药品，我们哪买的起。”

听到说不是盘尼西林，小乐刚刚的兴奋瞬间消散，神情是极为的失望。

“不过，我手上的这支针剂也不便宜，盘尼西林没有问世前，它就是最好的救命药：磺胺多息。”

陈秋玲没有瞎说，磺胺多息在盘尼西林没有面世之前，是世界上最好的消炎药，前的年的时候，同样是价比黄针，虽然它的疗效没有盘尼西林那么好，但是对于救治吴非这样伤口发炎的伤员，那是有着奇效的。

第150章 鬼子撤了

小乐不懂磺胺多息和盘尼西林之间有什么区别，也不想知道这两种药哪个更值钱，她现在只想知道这药能不能救下吴非。

比划出的手势由小桐翻译了出来：“请陈医生赶快给吴非打这一针，用了你这一支药，我十倍偿还给你。”

“还我十支磺胺多息？”陈秋玲很是惊讶，不过她随即笑了笑：“不用，都是抗日的友军，谭书记不会要你们还的。”她的言下之意是自己很想要，但是谭书记绝不允许她这样做。

小乐理解不了作为一个医生对于救命药的渴望，她只是认为这个名叫陈秋玲的医生舍不得那支救命药，情急之下又通过小桐表达了自己的意思：“只要你能救下吴非，我给你赔偿二十支盘尼西林！”

“盘尼西林？二十支？”陈秋玲被吓到了，她看向了身边的谭书记，一副不可置信地神情。

谭书记亦是如此，不过他并没有把小乐的话放到心上，以为只是她怕陈秋玲不给吴非用药而信口乱语，“小乐兄弟，你别着急，小陈医生马上就会给吴非兄弟打上这一针救命药。”

在抗生素没有泛滥的时代，磺胺多息尽管疗效不如盘尼西林，但确确实实地控制住了吴非伤口的炎症，只过了一天，他左肩和小腿的伤口就开始结痂，胸前背后的贯通伤也不在发红发肿，算的上是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愈合。第二天下午，吴非的烧也退了，只是人一直处于昏睡的状态，有点让人放心不下。

谭书记和大春来看了吴非一次，可没呆上一会儿，就被能柱叫走，顺带着还把三当家和山哥给喊走了，小乐其实知道，是要有所行动了，可吴非现在这样的状况，让她哪还有心情去做别的事，便装作没看见一样。

连着几天时间，白石山的群峰中间不时响荡着枪炮声，最近的一次似乎是就在营地不远处的某个山谷里，小乐没有去管顾那些，只是悉心照顾着吴非。

开始响枪的头两天，那个女军医陈秋玲还能准时地早中晚三次来看一下吴非伤口愈合情况，可到了第三日开始，她就一整天都看不到人了。小乐指使小桐去找她，可回来的还是小桐一个人，问明原因后，小乐这才知道，谭书记、大春、三当家他们领着部队在和进山搜剿的鬼子伪军打游击，虽然成功地牵着他们的鼻子，带着他们在山里团团转，但伤亡终究是避免不了，陈秋玲也正是被那些伤员给绊住了，身心全都投入到了救治上面，这才忘了过来看吴非的伤口。

从小桐的嘴里，小乐还知道了一个很残酷的事情，那就是营地完全没药了，陈医生只能是用捣成泥糊的草药来救治伤员，相比较起来，吴非能够打上一针磺胺多息，是多么幸运的事情。

这样的日子过了足足有近十天，也不知道谭书记他们用的什么方法，反正鬼子就是一直没能找到营地这边来，就像是以这个隐蔽的临时营地为圆心，绕绕着它在这深山密林里打着转。

小乐不关心外面的战事，不代表吴非不关心，不过他没有表现在脸上，只是常常会在仰着脖子在听那些或在远处或在近处的那些枪声，他这是想从枪声中分析出战果来，毕竟事关这成千的乡亲们的生命安全，事关白石山游击队和二马山弟兄们的生存。

缺药之后的第二件要命的事情很快就来了，营地里断粮了。

这个问题进山伊始，大家都有想到过，可是在鬼子伪军的步步紧逼之下，不得不仓促进山。

伤员们没药救治已经是件很严重的事情，现在连吃的都没了，如何还能生存下去，从小桐的嘴里，吴非、小乐接二连三地听到，有这样那样的伤员不治牺牲。

眼瞧着营地的气氛一天比一天低沉，吴非甚至想到了人们崩溃的那一天很快就会来到。可就在这个时候，吴非突然间发现今日居然家再有交战的枪声传来，他先还以为是鬼子疲累了暂时停止了清剿，可到傍晚的时候，能柱给营地这里带了个天大的好消息，鬼子撤兵了！

…………

宫本很是无奈，派出几千人马进山，可就是偏偏拿在山里的八路军没有办法，部队聚在一起的时候，怎么地都找不到敌人的踪迹，可只要一分兵，马上就会遭到敌人的攻击。

方圆几十里的白石山，几千人的鬼子伪军，就像是投入到海里的石子，连瓢水花都没能溅起，哪里能够轻轻易易地找出八路军来。

宫本本不是很在意能够迅速地找出八路军主力，他打算用一到两个月的时间将他们困死在这片大山里，可没料到，这才搜剿十余天，余留在涞源城的守军就向他求援，说发现数量庞大的八路军部队欲打算强攻县城。

这样的求援让宫本很是迷茫，涞源的八路军主力不是被围困在白石山里了吗？怎么会还有另外的八路军攻城。

派回一个中队的鬼子和两个中队的伪军回援县城，却是扑了个空，守军汇报的“八路军”连个影子都没看到。可没等到他们重新返回到进山搜巢的队伍时，宫本又接到了涞源的求救电报，八路军又来攻城了。

冢田提醒了宫本一句：“司令官，这是八路军的诡计，他们想把我们从白石山引回去。”

宫本浸润军场这么多年，怎么会看不出这点小伎俩，可是他又不能弃涞源县城不管，只得是重新命令部队再次回援。

当少尉副官第三次拿着电报过来的时候，宫本有点怒了，他还没看内容就下达了要将守涞源的军官撤职的命令。等到他看完电报后的内容后，整个人都弹了起来，电文的内容是：省城外围发现大规模的武装份子，有“洗劫”省城的迹象。

八路军敢随随便便地去攻击“重兵”把守的大城市？尽管宫本极为不信，但是他还是决定从白石山撤军，返回省城救援，毕竟那里才是最为重要的所在，若是真在自己手上被洗劫”了，那自己的仕途就真的完蛋了，他不能赌，更输不起，面对着冢田和一干军官的苦苦劝阻，宫本最后还是发出了回援的命令。

第151章 重回二马山

鬼子主动撤退了，无疑不是个天大的好消息，可谭书记还是非常的警慎，他担心这是鬼子的疑兵之计，想诱使躲在白石山深处的他们从林子里走出来，再聚而歼之。

分批派出了好几批侦察，确认鬼子的大部队确实是回省城了以后，已经是第三天的下午。

扶老携幼，抬着架着伤员回到赵家庄后，小乐就领三当家和小乐去找了谭书记，向他辞行，要带着二马山的弟兄们回二马山。

十来天和鬼子伪军周旋，虽然成功地使乡亲们避过了这次的大扫荡，但是白石山游击队和二马山的联合队伍还是付出了不小的代价，伤员在外，双方一起阵亡牺牲的战士就近百名，其中包含着因得不到救治而牺牲的重伤员。

谭书记极不情愿让小乐带着人回二马山，倒不是说他想吞并二马山的人马，而是现在的情况是，不管是白石山游击队、八分区的其他武装还是二马山山寨的人马，都已经是损伤惨重，合在一起还有和涞源鬼子一战的能力，可倘若分开了，哪一方应对起来都会非常吃力，说不定还会被鬼子各个击破。他把心中的这个顾虑说了出来，三当家是犹豫了一下，可小乐却像是吃了称砣铁了心一般，怎么说都对她无效，只是咬死了要回二马山。

无奈之下，谭书记只得同意了她的要求，还在人员本就不充足的情况下，派能柱带了二三十个人帮着把二马山的伤员送了回去。

从那天晚上郭叔决定全部人马撤离开始，到小乐领着残兵剩将重新返回打止，二马山真的是脱胎换骨了一次，原本山上是有着二百来号弟兄和百余名家属，这次回来满打满算都只有六七十人了，还包括着三十来号伤员。

隘口不再是出来时的那个隘口，也不知道鬼子是用了什么方法，把隘口那两道天然的巨石给炸开了，原本中间的那条勉强能走骡车的道路上，现在却是被原本生在路两旁的巨石给挡住了，人从石头两边能走过来，但是骡车马车之类的，是无论如何都通行不了啦。

吴非躺在担架上，他没去关心怎么样弄走横在路中间的那块巨石，而是在思考着，失去了隘口这个天险凭仗后，二马山怎么样去防守。

连岩石隘口都被破坏成这样，山寨那些木屋自然就更是惨不忍暏了，房子全部被焚毁不说，连原本是二马山弟兄们操练的那个坪，也有着好几堆的烧过的火堆痕迹，似乎鬼子是在上面呆过一段时间似的。

望着一片狼藉的山寨，想起这些天所经历的事情，失去亲人兄弟的痛苦在这一刻彻底的迸发出来，先是么个伤员掩面而泣，接着更多的人痛声哭泣，发展到最后连三当家和山哥也坐到地上嚎啕大哭。

吴非的眼眶也湿润了，尽管他来山上只有半年的时间，但是二马山对于他来说，已经相当于是第二个家，家园被毁，谁人不会伤心落泪。

悲伤的气氛来的快，去的也快，人总要生活下去，总不能是哭哭就什么都有了。

三当家和山哥领着大家伙儿把伤员安顿在一边后，就带领着其余的人开始整理已成为废墟的山寨。

能柱和他带来的人没走，他们也在帮着清理，尽管赵家庄也在等着重建，可那里好歹还有乡亲们帮忙，二马山就不同了，他们现在能够动弹的人太少，如果得不到帮助的话，进度会慢很多很多。

临近天黑的时候，三当家他们总算是临时搭起了两间木屋，这是先用来安置伤员的，现在尽管是夏日，但是山上到了深夜还是很凉，伤员本就缺医少药，再受凉吹风的话可不好。

这些天吴非的伤好了很多，但是小乐总不准他下地，一整天看着大家伙在忙碌，他心里很是不得劲，可没办法，完全帮不上忙呀。

晚上的时候，三当家让人在坪里点上了个大火堆，用来充作照明。

吴非躺在担架上被小乐和小桐抬到了坪里，离着火堆蛮远，这个时候还不冷，不需要火堆的温暖。

三当家去屋子里看望过全部的伤员后，和山哥一起凑到了吴非的担架边上坐了下来，一言不发的，只是望着火堆发呆。

“三爷，能柱他们走了吗？”吴非的话打破了几人之间的沉寂。

三当家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你们下午干活的时候，受伤的弟兄们的情绪都还好，倒是三爷你要注意一下，所有人的眼睛可都在看着你呢。”吴非本不想这样去提醒他，毕竟这样的话有点伤面子，可是如果不说出来，以三当家的个性，他肯定是不会想到这一点。

三当家扭头看了吴非一眼，“嗯”了一声，又转回头盯着火堆发呆，稍不同的是他发呆的时候叹了几口气，也不知道他在想着什么。

“小乐，三爷，现在山寨除了盖房子外，还有三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办。”

这句话压在吴非心里整整一个下午，他没说出来是以为小乐和山哥他们中间的一个会想到，可是现在看起来，他们似乎根本就没意识到。

“哪三件事？”

三当家重又扭过来头，小乐、小桐和山哥也跟着看向了他。

“首先是粮食！大家伙干了一天的活，到现在却是粒米未沾，一天两天也许能坚持，可饿着肚子能挺多久呢？所以我们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去弄粮食来，这件事情比盖房子都要重要。”

以前二马山有二当家韩其，这些事情根本就用不着其他人操心，三当家更是没这个概念，听到吴非这样一说，立刻拍了自己后脑勺一巴掌，喃喃说道：“我说呢，总觉得有什么事没干似的，原来是没吃饭。”他站了起来，也没去拍屁股上的尘土，对着山哥说道：“小山，集合弟兄们，咱们去小王庄，把粮食拉回来先。”

“三爷，先不急这一时，等我把话说完先。”吴非出声制止了三当家，示意他先坐下来听完自己要讲的话。

第152章 忧虑

吴非待到三当家重新坐下之后，接着又说出了第二个问题：“其实我们不应该把伤员带回二马山来的！”

听到吴非说出这句话，三当家的脸色马上就不对了，连同小乐她们同样地神情大变，特别是小乐，她不仅脸色变了，嘴唇也在轻微抖动，似乎是对吴非的这句话十分地失望。

“山上现在没有一个医生，也没有任何药品，把受伤的兄弟们带上山，真的是不明智的举动。虽然说谭书记大春他们那也好不到哪去，但是那边好歹有陈秋玲医生在，还能釆摘些草药给伤员用，留在赵家庄远比要回来好！”

吴非的这句话一说完，小乐和三当家他们才舒了口气，他们刚刚都以为吴非那句话的意思是要抛弃伤员，结果吴非的意思却是相反的，他是想把伤员留在赵家庄好让他们得到救治。

“我也这样想过，可是赵家庄那边连一粒粮食都没有了，把兄弟们留下，没病死倒先饿死了。”三当家回应了吴非的话，这会儿他老人家倒是找了个好的理由，只是他忘记了若不是吴非提醒，他甚至是没有想着先填饱大家伙的肚子。

“这不是个大问题，他们没有粮食，我们可以先给他们一部分，算是他们帮忙救治受伤的弟兄们的酬谢呗。”

吴非的话没落音，小乐跟着就急忙地打出了一串手势，小桐翻译出来的意思是：“我们有药，藏在山洞里还有一些药，可以还给那个陈医生一部分，其余的可以让她用在弟兄们身上，是救命药来着。”

“可是受伤的弟兄们已经被抬回来了，总不能再送回去吧。”三当家的借口很蹩脚，吴非一眼就看透了，他是不想把粮食分出去，涞源被鬼子这一扫荡，已然错过了秋种的时节，恐怕今年冬天大家伙的日子都会很难过，存了这样的心思其实也不为过。

只是三当家忘记了，鬼子这次大规模扫荡是因何而来，若不是因为二马山和独立团还有大春的白石山游击队夏收时期的骚扰力度过大和频繁，冢田少佐才会不顾颜面地向省城的老鬼子宫本求援，从而引来了这场祸事。同样的，他也忘记了，也正是骚扰的给力，使得冢田在原本下乡扫荡抢收的时期窝在城里不敢出动，让乡亲们有着充裕的时间收回了地里的粮食，鬼子扫荡的时候，他们和二马山一样，把大部分的粮食都给藏了起来，现在鬼子走了，粮食自然就不成问题了。

“再把受伤的兄弟们送去赵家床也不现实，面子上放不下倒不重要，主要是他们经不起这个折腾，特别是有么个伤势较重的，虽然他们一直在强撑着，但是我看得出来，若得不到救治，他们很难熬过去，所以我们第二件紧要的事情就是去找个医生来。”

吴非嘴上虽是这样说，但他何尝不知道，现在想找个医生来二马山的难度真不是一般的大。

三当家低下了头，他刚刚去屋子里看过伤员，已经发现了吴非说的这个情况。

“或许我们可以把中田浩二找回来。”小桐突然插了句嘴，她说道：“中田走的时候我有问过他的打算，他说他肯定是回不去省城了，会尝试着想办法去天津，再找机会回国，但我想，不管是去天津还是去别的地方，首先都得去到涞源，说不准他现在还在涞源呢。”

吴非还以为小桐能出什么好点子，没想到她把希望寄托在一个找到希望很渺茫的鬼子军医身上。先不说这个中田在不在涞源，现在的情况紧，二马山哪里还有能力和精力派人混进县城去找这个人，小桐的这个办法相当于是没说。

“吴非，那你说我们该怎么办？”三当家都能分辨出小桐的这个办法是行不通的，就更不用说小乐了。

“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去请求谭书记和陈医生，让她每天辛苦一下，跑一趟二马山，我们派人接送她。”这个问题吴非考虑了一下午，思来想去也只有这样才是唯一的办法。

“他们不会同意吧？”虽然两家是友军，可三当家心里还是没底，毕竟人家也是有着不少的伤员。

“我想他们会同意的，因为咱们手里有药呀！”吴非倒是颇有自信。

“那好，就按你说的办，小山你明天一早带上两个兄弟去赵家庄请陈医生。”谭书记他们那边缺药到什么地步，三当家是知道的，听吴非这样一说，他立刻就知晓到是可行的，安排完小山去接后，接着问道：“第三件很重要的事情是什么？”

“防御，侦察！”说出这么个字后，吴非锁起了眉头，相对于前两个能解决的问题，这才是他最为担心的。

隘口被毁，失去了天险可守，若是鬼子得到他们已经重返二马山的消息，派出部队来攻击，那将是极严重的危险，二马山根本就无法防守，这也是他在隘口那里神情严峻的原因。

二马山现在的实力也经大不如从前，又要忙着重建，又要忙着救治安顿伤员，根本就抽不出人手去布置防御，就更说派出侦察了。

吴非这句话一出口，不光三当家不言语了，连一直盯着他看的小乐他们也都挪开了视线，不远处坐在一团的二马山的弟兄们大都精神萎靡、两眼无神，可却都是在注视着自己五人，他们所思所想是个人都能看出来，这是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自己五个人的身上。

“算球，不想了，若鬼子真的来了，咱们和他们拼个鱼死网破。”三当家站起了身，他说这句话的声音不大，他倒底还是怕散了军心。

吴非也无奈，他很清楚最后的这个问题对于现在的二马山来说是无解的，只能是赌鬼子在二马山完成重建和防御之前，不会得到自己这些人已经重返二马山的消息。这其实是个自欺欺人的想法，可却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三当家自己带了大部分的人下山去运粮，把小山留了下来，虽然他嘴上说的意思是破罐子破摔，可真正的想法却是希冀着鬼子别来，鬼子别来。

第153章 女人真可怕

晚上的时候，三当家他们运来一部分的粮食，没有车马，人手又少，小王庄山洞里藏的东西也多，不可能全部运的回来。

一通忙碌以后，快到半夜，二马山上终于是有了饭香。

看到弟兄们敞开肚子吃的场面，三当家终于是理解了吴非为什么把运粮回来放在首位了，没有吃食，就算再团结，精气神也好不到哪去，原先低沉压抑的气氛也随之消散，山上总算是有了些欢声笑语。

山哥把中田浩二留下的那个药箱带了回来，药品虽然不多，但是里面却是有着小乐舍命从省城抢来的两盒多的盘尼西林，这可是要比陈秋玲医生口中的救命药还要好的药品。

小乐打算失言，她当时为了救吴非，许下了二十倍奉还，可现在二马山还有几个伤势较重的弟兄，必须要留下了一些，给他们用，反正也不是说不加倍奉还，只是少给了一点而已。

有了药却没医生，但至少是让那些受伤的弟兄们看到了希望，这一夜自然就过的很快。

天才微微亮，山哥就让小乐叫醒，他得马上赶往赵家庄，去请陈医生过来，没曾想三当家心里也一直在挂念着这事，小乐刚把山哥叫醒，他也跟着醒了，把这个差使给揽了过去，按他的话说，必须要表示下诚意，他去的话要比山哥要更好一些。

小乐一想也是，三当家毕竟是山寨的当家，他去的效果肯定会比山哥好，不管是谭书记还是大春，都不会拒绝他的面子。

从二马山到赵家庄一来一回可不近，小乐原本预料三当家要去一个上午，可没想到大家伙才吃过早饭，他们就回来了。问询过三当家才知道，他们在半路碰上了，人家没有等二马山去主动请求，就自己来了，这一点让三当家他们很是感动。

陪同陈秋玲来的还有能柱，一上山她就直接去了安置伤员的那两间屋子，足见她着实是如她所说的，放心不下这些伤员们。

陈秋玲那么快过来二马山，出乎了小乐的意料，还以为她是着急“要债”，才会主动前来，可看到她连水都没有喝上一口就投入到救治伤员中，才明白自己是错怪了她。

当小乐把中田浩二留下来的那个医箱递到陈秋玲手里，能看得到她的眼睛里放出光芒，特别是盘尼西林被拿到手里时，她手都在微微发抖。小乐她们对药没有太大的概念，但是作为一个医护人员，这每一瓶印着洋文的盘尼西林代表着什么，那是再知道不过，一支磺胺多息针都被当作宝贝一般珍藏，那眼前的这十多瓶盘尼西林给她的震撼是可想而知的。

真正让小乐感觉到羞愧的是，这个陈秋玲明明是把盘尼西林当成了心肝宝贝一般，可是她竟然毫不犹豫地取出了两支，把它用到了两个伤势最重，伤口几近发臭的伤员身上。要知道那十余支盘尼西林可是小乐当作她用磺胺多息去救吴非的报酬，人家似乎根本就没往那上面去想。

打完了针以后，陈秋玲又开始替所有的伤员清创，那股腐肉的气味，真不是一般人所能忍受，可偏偏这个年轻的女孩就犹同是闻不到一般，专心细致地唯恐弄疼伤员。她的额头和鼻尖都冒出了细汗，却没有工夫去擦拭一下，望着专注的她，小乐忽然发觉，这个女孩的美是自己拍马也赶不上。

“陈医生，我要向你道歉！”趁着陈秋玲整理绷带的空隙，小乐拉着小桐，借着她的口向陈秋玲说出了心中的歉意。

“向我道歉，为什么呀？”陈秋玲不明所以然，手上的动作没停，眼睛却是看向了这个说不了话的消瘦男孩。

小乐把藏在背后的手伸了出来，一盒没开封的盘尼西林正放在她手中。

“呀！盘尼西林，太好了！这下伤员们都有救了！不，不，不，只要我省着点用，这些药可以救下不少的伤员。”陈秋玲激动坏了，说的话都有些语无伦次，欣喜过后她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样，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这些药都是给我的吗？”

小乐其实对这个陈医生的印象不算太好，因为她没有第一时间把药拿出来救吴非，最后还是自己许下重酬，才使得她拿出了那支救命针。可经过近半个月的相处，再加上今天她的所作所为，让她改变了自己的想法。

一个能够对素昧平生的伤员都能够毫不犹豫地使用，对她来是珍宝的药品的女孩，绝不可能是个坏人，小乐笃信这一点，看着她期待的眼神，便重重地点了一下头。

“太好了，我太谢谢你了。”陈秋玲兴奋的失去了应有的矜持，居然抱住了小乐，口里不停地道着谢。

这让小乐有点尴尬，要知道她现在可是男人打扮，让一个女孩这样抱，总有些不好意思。

待到陈秋玲将二马山所有的伤员都医治过一番后，已是正午时分。

顶着夏日的烈阳，三当家带着人手仍在辛勤地劳作着，一个上午的时间，又在山寨的原扯搭出了四间木屋的雏形，坪中间临时搭的一个棚子里，正飘着诱人的饭香。

尽管小乐和小桐一再挽留，可陈秋玲却仍是归心似箭，赵家庄的伤员们可是在等着这救命的药，晚一分钟回去都可能会有人顶不住。喊回了也在帮忙搭屋子的能柱，陈秋玲就要往山下走，却突然想起了件事，二马山还有个伤员她还没去看。

“小乐、小桐，我想去看下吴非，忙了一上午，差点把他给忘记了。”陈秋玲的脸上露出了不好意思的表情，这本来只是她的歉意的表现，可在小乐的眼里，却成了另一层意思，尽管她当面没表现出什么，但是先前才建立起来的对陈秋玲的好感，又立刻烟消云散。

若不是担心吴非的伤势会反复，她才不想领着这个“不怀好意”、“心怀不轨”的女人去到吴非身边去。

陈秋玲没察觉到小乐的变化，但是一旁的小桐却是看了个清清楚楚，偏偏她还不能拿这去说小乐，只得是哀声叹气地摇了摇头：女人真可怕！

第154章 消息泄漏

时间过的很快，转眼间已是半个月过去。

二马山的重建也接近尾声，屋子大多已经修好，连议事的大木屋也都盖上了，只是规模没有以前那么大，毕竟现在二马山的人马已不足原先的三分之一。

吴非和小乐小桐还是没和大家住在一块，依旧是去了山后的那几间小木屋。头天上山的时候，没人顾的上去后山看上一眼，待到小桐第二天跑了一趟后，才惊喜地发现，木屋没像山寨一样被鬼子付之一炬，除去屋子里凌乱不堪外，并没有受到什么损失。

陈秋玲救治伤员的时候没看到吴非，就是因为这个缘故，他被送回了木屋那张他异常熟悉的大炕上。从他受伤到现在已是有一个月，伤势早已好的差不多了，人也能下床活动，只是不能动作过大。

而山上的其他伤员，在陈秋玲的救治下也都好转了，这得搭帮小乐的药。头几天陈秋玲每日都来回地往二马山和赵家庄跑，后来伤员的伤势逐渐稳定以后，她便两三日来一次。

每次陈秋玲一来，小乐就如临大敌一般，若是她不主动提起去看下吴非的伤口愈合情况，小乐是绝不主动开口带她去山后那座小木屋。若是她提起了这事，小乐便会像防贼一般，寸步不离地跟着她，直到她离开木屋。每次小乐这样做的时候，小桐便会哀声叹气地借故离开，她可不想看小乐一副醋坛子打破在地的酸味，明明人家根本就没有任何其他心思，偏偏小乐却是不依不饶，这让作为最巴伙伴的她都看不下去。

这次陈秋玲总算是意识到了一点点，下山的路上，她突然问了陪她过来的能柱一句：“小乐是姑娘吗？”

“应该不是吧，他可是二马山的大当家。”能柱根本就不会去怀疑这些没意义的事，那次小乐在赵家庄操场所表现出的强悍实力，早就已经深深地折服了他，一个能有如此枪法和身手的山寨大当家会是个姑娘？打死他都不信。

“他是大当家呀！你不说我还不知道呢。”陈秋玲很惊讶，她很快就否定了自己刚刚的那个想法，可是在她内心里，总是觉得那里不对似地。

“陈医生，你看不出来吧，这个小乐不仅是二马山的大当家，他的身手和枪法都非常的厉害，连我们赵队长都比不过他。”能柱饶有兴致地说起了那次在赵家庄比试的事情。

“真看不出来，他竟然能赢过赵队长。”陈秋玲啧啧感叹着，能柱越是夸赞小乐，越让她觉的自己刚才的那个想法是错误的。

两个人平时过来二马山的时候，都会很小心谨慎地注意周边的动静，偏偏今天被小乐的事情引开了他们的注意力，以至于被不远处茅草丛中的一个老百姓打扮的人跟了一段距离，都没有发现。

“这两个八路在说二马山的土匪？难道说他们回来了？”这人轻声地嘀咕着，若是边上有人，一定能听的出，这个人说的是日语。

…………

宫本返回省城的时候，把涞源交给了冢田中佐驻守，以一个中佐领涞源日军大队大队长的职务算是高配了，为此宫本特意给冢田还多留了一个中队的兵力，并且让娄祖光也多给涞源的皇协军大队长钱二宝也多留了一个中队，这样算起来，涞源的鬼子加伪军，足足有了近两千人。

冢田一上任，便重新修建了杨庄碉楼，这是卡在白石山边上最要命的一颗钉子，也是他用来对付隐伏在白石山里的八路军最前沿的一把坚刀。

他吸取了前两任的教训，在杨庄公路两侧修筑了两个三层碉楼，公路边上的岗亭也对向盖了两间，这还不算，在两边的岗亭和碉楼中间的位置，居然还各修了一个钢筋水泥结构的碉堡，派驻在这里的鬼子和伪军加起来界有一个中队之多，甚至是连山下大尉也都让派到这儿亲自驻守，可见他是有多岂惮白石山里的八路军。

冢田之所以要这样做，其实还是白石山中连着近十日的交战，给他留下了太过于深刻的记忆，头次领略到真正游击战术的他，意识到不打起十二分精神来，自己恐怕也将步弟弟和他的前任涩谷少佐的后尘。

白石山的八路军冢田要时刻保持警惕，但更让他忧心的是在围剿的时候，那些突然冒出来意图进攻县城的八路军部队。

他有着充足的战场经验，在白石山的时候，就已经判断出那里的八路军数量不会很多，绝对不会是三郎所说的八路军主力，顾忌着三郎的名声，他没有把这个推断报告给宫本。在冢田看来，真正的八路军主力并不在包围圈中，那些意图进攻县城的中国军队才是自己真正的心腹大患。

为此，他往涞源境内各处洒下了不少的探子，以汉奸特务为主，辅以伪军和部分能说几句话的日军士兵，想通过这样的方式来寻找查证涞源境内倒底有多少的八路军部队。

冢田没想到自己这个到处撒网的举动，没能第一时间找到八路军主力，却探知到了二马山土匪和赵家庄的八路军都已经返回的消息。

冢田乍到涞源时就闻讯到了弟弟的死讯，还特意去了青藤岭一趟，也正是在青藤岭，他得知了杀死三郎的是二马山土匪。

现在知道了二马山土匪回来的消息，他要替弟弟复仇的心思便冒了出来，当即就召集了包含皇协军大队长钱二宝在内的军官们开会，商议进攻二马山的步署。

“诸位，二马山上的并不是一般的土匪，而是逗留在涞源的一支中国军队，我们此次的攻击务必要一击致命，让他们没有机会能再次逃脱。”

冢田动了真格，他不仅要亲自领兵攻击二马山，还分出了一部分部队去杨庄碉楼，协助山下大尉阻截有可能从赵家庄过来支援二马山的八路军，这是要一口吞掉二马山的节奏。

从鬼子会议室一回来，钱二宝便马上通知了手下中队长以上的军官过来开会，会议的内容自然是协同鬼子如何进攻二马山。

冢田怎么地都没想到，自己才布署的进攻计划，没出一个小时，便被泄漏出去。钱二宝和他的几个中队长开会是在酒桌上，这是他们的慣例，替他们斟酒上菜的正是那天在林子里给吴非送弹药的那个伪军，他正是谭书记安插隐藏在皇协军中的地下党员。

第155章 危机来袭

谭书记安插在皇协军里的那个伪军名叫杨国峰，是涞源本地上庄镇的人，是个有着两年党龄的老同志。被发展进队伍时，他就已经是伪军里的一个班长，现在更是颇受钱二宝信任的排长，职务虽不高，但却是能接近涞源伪军的军官核心圈子。

在钱二宝和几个中队长吃喝兼议事的酒桌上，他听到了这个令他非常震惊的消息。

一个月前，他送出了一个和现在一模一样的消息，那是在南城外的小树林里，旁人没发现挂着大树树枝上枪，他却是清楚地看到了，甚至那个藏在树顶上的“同志”，也落入到了他的眼睛。作为一个老地下党员，他当即就决定把搜寻林子之前得到的鬼子要围剿二马山的消息告诉那个“同志”，尽管他并不能确认这个人就一定是八分区的，但是能冒着生命危险前来抢尸的，肯定不会是敌人。凭借着他排长的身份，借口上大号，避开了别人的眼睛，将弹药和消息传递了出去。

而现在，杨国峰有些纳闷，组织上不是说二马山、白石山和八分区的武装都已经进入到白石山深处了吗？怎么鬼子又突然要去进攻二马山了。

他已经有整整一个月没和谭书记联系上了，根本就不知道白石山那边的情况怎么样。本来谭书记是有派人去县城和他联系，可没想到鬼子在杨庄竟然修筑了两座碉楼，驻守的兵力甚至比上庄和走马驿据点的人都多，连着派出的两个联络员虽然没有暴露身份，却都被鬼子给抓了公差，帮着修建工事，延误了和他联系的时间。

没有了接应点，又不知道那边的具体情况，使得杨国峰一下子陷入了迷惘和犹豫之中。

按照组织原则来说，一个像他这样打入到敌人心脏的潜伏人员，是不可以将自己置身于怀疑之中，但是现在事关二马山的生死存亡，不把消息送出去，那能够想象得到二马山的结果会是什么样子。他们被鬼子清剿了，那么鬼子的下一个目标就会是白石山，然后再是八分区在涞源的其他武装，这就相当于是被各个击破。

斟酌再三，杨国峰决定冒着暴露的风险，也要把这个消息送出去。他借故离开营地后，便马上回到家中，换了一身便装后，就打算出城。习惯性地走过联络点的那家药店时，赫然发现门口摆出了一块收购生地的牌子。

这正是谭书记指定的联络暗号，看到这块牌子，杨国峰长舒了一口气，心中也暗道侥幸，如果自己不是习惯性地绕上一圈，此刻恐怕已经出城了。

如果说还有其他的同志潜伏，杨国峰出城也就出了，只是可惜了自己在伪军里的那个身份，要再安插进去一个人，想要达到自己现在的位置，恐怕至少要熬上两三年，还不一定有自己这么受信任，就这样放弃，他还真有点不甘。现在好了，联络点挂出了这个牌子，自己就可以顺利地把消息给送出去了，恰好自己找的借口也是身体不舒服，进药店买药正好不用担心暴露身份。

顺利地和谭书记派来的人接上头，告诉了他鬼子要攻击二马山的消息以后，杨国峰提着几包从药庄带出的中药返回了营地，还没进门就看见自己手下的士兵在着急地找他，一问才知道是钱二宝发现他不见了，害怕他把刚刚酒桌上的军情给泄漏出去。

听到手下所讲的话，杨国峰感觉到了一丝后怕，如果自己刚刚出城了，钱二宝找寻不到自己，那么便会立刻报告给鬼子，那么极有可能鬼子会提前出兵，到时就算自己赶去了赵家庄谭书记那，恐怕也来不及通知二马山了。

收到杨国峰递出的信号以后，扮成进城卖药的八分区的联络员便急匆匆地往南城门赶，他要趁城门未关之前出城，把这个紧急情况报告给谭书记。

可没料到，进上午进城的时候还一切正常的城门口现在却实施了只进不出的管制，城门口聚集了上百号要出城的人，可在鬼子的刺刀和机枪面前，没有一个人胆敢质问一句，只是都停留在城门口。问了边上一个同样要出城的人后，联络员知道了鬼子是从中午开始实施的管制，不光南门，另三个门同样亦是如此。

鬼子这样做的目地非常的明显，就是怕有人提前把要攻击二马山的消息给送出去。

这个新来的鬼子头，比他的前两任更精明狡黠，他虽然没有去彻查自己身边的人，但这一招一使出，立刻就将所有可能泄漏军情的缺口给堵上了。

谁都知道，若是现在这个时候强行出城，只会是在告诉鬼子，我有问题，是个人都不会这么干，就更别说战斗在隐蔽战线上的这些久经考验的战士们了。

消息没办法送出去，他只得返回了药店，让人把已经收起的那块“收生地”的招牌重新挂了出去，并在上面多添了两个字“高价”。他没能出得了城，只能是把希望寄托在杨国峰身上了。

…………

二马山今夜格外的宁静，皎洁的明月高悬在中天上，偶尔会隐入到云层中，但很快就会重新从另一侧钻出来，就似乎它一直在游动着地。

吴非坐在凳子上，看着这轮和大地捉着迷藏的明月，心头忽然涌起了一种不安的情绪，这个情绪从何而来，他说不清，只是总觉得要发生什么事一样的。

吴非很想强迫自己安静下来，可越这样做，却偏偏越是心乱意躁，到了后来他实在忍奈不住，便去敲响了小乐、小桐他们住的那间屋子的门。

连敲了几次门，都没有得到回应，直到吴非以为他们在屋子里出事了，打算去撬门时，才看到小乐和小桐戴着盖耳布帽从屋子里出来，他们还是和以前一样，哪怕是天气再炎热，也要长衣长裤加布帽把自己裹的严严实实。

“我想去山寨那里看看，你们能陪我一起吗？”

吴非开门见山地讲出了自己这么晚还敲门的原因。

第156章 鱼死网破（一）

听到吴非说要现在去山寨看看，小乐和小桐都有些讶异，她们对视了一眼后，也没问他什么原因，便同意了他的这个要求。

上到山寨，虽然房子都搭建好，弟兄们也都住进去了，但是给人的感觉还是很冷清，和一个多月前的二马山有着天壤之别。

三当家和山哥俩分住在大厅两侧的屋子里，没进门都能听见他的鼾声。或许是周边太过于寂静的缘故，使得原本并不算大的鼾声听起来特别的响。

吴非拦住了要进大厅的小乐和小桐，朝着山下指了指，轻声说道：“我们去隘口看看。”

小桐不明白他这是要做什么，出声询问：“吴非，我们在山上转转就好了呀，去隘口干什么？”

吴非没有回答她，只是当先往山下走去，他的伤是愈合了，可身体状况还没恢复过来，从木屋走到山寨来，都已经让他有些微喘，额头也冒出了汗滴。

小乐白了小桐一眼，这是在责备她不该问，按照她的心思，只要吴非想出来走，就算再晚点，她也会来陪着。

吴非之所以要来隘口，是担心守隘口的弟兄掉以轻心，毕竟现在的隘口已不是以前那么好守了，两块天然巨石被鬼子不知道用什么方法给炸毁了，没有了天险，如果守卫的人还像以往一样，那就危险了。他今晚突然间感觉到心慌，就是怀疑鬼子已经得知了二马山已然重建的消息，会在这里的防御体系尚未完全建立的时候，出兵来袭。

果然不出吴非的预料，隘口值夜的和以前一样，还是只有八个人，而且连布置都是模一样，更为可怕的是，他们竟然全都睡的呼呼作响。

吴非眉头皱了起来，他没顾自己身体还虚弱着，走到一个抱着机枪打着呼的人边上，直接就踢醒了他。

“都给我起来！”吴非喊完这句话以后，剧烈的咳嗽着，吓得小乐赶忙帮他抚背。

八个值夜的弟兄都被吴非的喊声给惊醒，慌忙地端着枪，有两个还拉动了枪栓，看到是小乐和吴非他们，才羞愧地放下了枪。

吴非缓了好一会儿，才停止了咳嗽，他没有去教训这几个兄弟，并不是因为他没有这个资格，而是他知道这些天弟兄们都非常的劳累，晚上要值夜，白天还要从事繁重的体力劳动，换谁谁都张不开口去责骂他们。

“小桐，你去把三爷和山哥叫下来吧，就说我和小乐有很重要的事情找他商量。”吴非的声音很轻，刚刚的那句喊话牵扯到了他的伤口，现在那里还在隐隐作痛。

“小……大当家，吴非兄弟，你们怎么来了？”抱着机枪的那个弟兄出声问道，吴非认识他，而且还和他喝过酒，知道他叫李三斤，名字的由来据说是他能喝下三斤烈酒。

“我们睡不着，所以出来走走，不小心吵到大家了，你们别怪罪啊。”吴非这话讲的有点虚伪，明明是他故意喊醒大家伙的，却说成不小心。

听到吴非这样说，李三斤他们几个更加地羞愧了，都是老兵，哪个不知道，值夜睡大觉这是犯军规的事情。

“这些天都辛苦了，山寨能这么快重建好，都是弟兄们的功劳，小乐要我替他感谢大家伙。”吴非挤出了一丝笑容，他还没傻到把自己摆到台面上，如果小乐没在身前，他肯定连叫都不会去叫醒他们。

三当家和山哥很快就下来了隘口，到了吴非和小乐跟前，还在不停地埋怨吵扰了他睡觉。

连日在毒日头下盖房子，把原本就黑壮的三当家给晒的越发的黑，若不是月色皎洁，恐怕远一点都看不清他这个人。

“吴非，你的伤怎么样？好多了吧，这些天忙的一直没时间去看你。”三当家的关怀让吴非心里暖洋洋的，也更加坚定了他要帮着大家伙一起应对可能到来的危险的心思。

“谢谢三爷的关心，我好多了，没什么大问题。”吴非回应道。

“别三爷三爷地叫，听着怪不舒服的，你跟着小乐一样叫我三哥吧。”三当家一边打量着吴非，一边随口说道：“这么晚了，你们这是？”

“三爷，不，三哥，我和小乐把你和小山哥叫来，是要和你商议防御的事。”吴非接过了三当家的话。

“防御？防御什么？鬼子？”三当家疑惑地问道，见吴非点头，他又满不在乎地说道：“没什么好防御的，你认为如果鬼子来了，我们能有机会逃命吗？左右横竖都是个死，还费那么大的劲做什么？”

“三哥，你不能这样想，如果我们一直都这样松散下去，鬼子没来，咱们就都垮了。”吴非当然不会认同他的这个说法，若不是担心全再次牵扯到伤口，他肯定会和三当家据理力争。

“来了就拼死一战，不来咱就过咱的日子，过一天算一天呗。”三当家完全不顾及自己的话会有损军心，这些天他算是明白了，没有郭叔和老二韩其，二马山根本就生存不到现在。

“就算如你所说，可拼死一战也不是嘴上说说就能战的，咱们必须得做好针对性地防御才行。”

“不是已经布置了防御吗？李三斤他们就在你眼前呢。”

吴非看得出来，三当家是真的没有把自己的性命当回事，或许是郭叔和韩其还有大半弟兄们的死深深地刺激到了他，以至于他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和以前的三当家简直是判若两人。

“这样的防御和没有防御没两样。”吴非的眉头皱的更深了，他看向了小乐，见她朝自己点头，便继续说道：“三哥，小山哥，隘口已经被破坏掉了，以前八个人防守足以挡住好一会儿的鬼子攻击，可是现在，我敢说，只要遭到攻击，哪怕只是伪军的攻击，我相信李哥他们都无法顶住。”

“吴非，你是不是有什么好的主意？快点讲出来吧，三爷不会不听的。”山哥抢在了三当家之前开口了，其实他早就觉得这样犹同是敞开山门一样的防守是不妥当的，只是碍于自己的身份，没开口向三当家提出来。

第154章 鱼死网破（二）

“三哥你们是打仗的行家，当然不用我这个新手来指手画脚，可是连我都能看出来现下的防御连纸糊的都算不上，难道我们就这样完全放弃？不！绝对不行。”吴非一直在顾着三当家的颜面，可是他破罐子破摔的态度却让吴非无法忍受。

“我也想保住二马山，可你看看现在，咱们还有多少人马，隘口也被毁了，怎么守？你教教我。”三当家一副无奈的表情。

“三哥，我们就是要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现今看起来是守不住的样子，可仗还没打呢，到底会是怎么样，谁能够预料！”和三当家不一样，吴非表现出了极大的信心。

“是呀，三爷，咱总不能伸着脖子等着鬼子来宰吧。”山哥也在一旁帮着腔。

“行啊，我又不是不愿意打，只是懒得费那功夫去布置，既然吴非你有那么大的信心，那好，所有的防御都由你布置，人手也由你来安排。”三当家巴不得当个甩手掌柜，把这副重担直接扔给了吴非，末了还补了一句：“包含我和小山在内，也都听从你的调派。”

吴非等的就是这句话，今天晚上从上到山寨听到三当家的呼噜声的那一刻起，他就有了要接手二马山防卫的打算，到了隘口时他就更加坚定了自己的这个想法。他承诺过郭叔要照顾小乐，而小乐又对二马山有一种无法割舍的情怀，现在来看，保住了二马山就相当于是保住了小乐。

没有片刻犹豫，也没有片刻耽误，甚至连回应三当家都省掉了，吴非直接朝山哥问道：“小山哥，我想知道咱们现在有多少的武器弹药，能够开枪的弟兄们有多少？”

“吴非，你真的要接过这个担子呀。”三当家哪能料到吴非连基本的考虑都没有，就应承了这个不是普通人能接的担子。

“三哥，你去睡觉吧，所有的一切都交给我和小山哥好了。”吴非还是没回应他，只是催促着赶紧离开，好似他在这儿碍事一样。

“吴非，现在山上还有着八十七个弟兄，这是不包含着我们在内的，马克沁机枪两挺，捷克式机枪四挺，其它的全是步枪，以中正式居多，也有着部分的三八大盖，拢共有六十多条吧。”山哥默算了一下，回应了吴非。

”子弹够吗？“山哥说出的数字挺让吴非满意的，他还从没指挥过打仗，虽然郭叔有教过他一些这方面的知识，但那也只是口头上说说，并没有用于实战，自己能不能挑起这副重担，连他心里都没谱，表面上他是看着很有自信，可是实际上他却是比谁都心虚。

“不到一个基数吧，手榴弹也是，人均不到四枚。”山哥的话说的有点无奈，青藤岭一战，不仅失去了二当家韩其，失去了所有的家属近半的弟兄，也失去了不少的武器弹药，二挺重机枪得以保存还是因为郭叔要去支援黄土坡那边的大春。

一个基数的子弹是50发，看着是蛮多，可一旦真的交战，用不了半天就会消耗殆尽，而且连手榴弹也不够，鬼子最为惧怕的手榴雨也没办法实现这场仗还没打，其实就已经输了一半。

“不过，咱们在小王庄的山洞里藏有一批枪支弹药，都是以前打鬼子缴获的和前段时间那个叫鬼谷的鬼子送来的。”见吴非的脸色不太好，山哥又补充了一句：“我们还有两门击炮，好久都没用过了，两箱炮弹总共16发一直都带着。”

这算得上是个好消息了，不过吴非并没表现出很高兴，鬼子送枪的事他知道，甚至连他们送了多少东西来，他也清楚，小乐和小桐老早就和他说过这事，就算现大小王庄藏着的弹药比现在山上的多一倍，那也解决不了根本的问题，那就是人手，有枪有炮没人，那相当于给敌人送装备。

吴非现在想的是如何能像以前一样，守着隘口天险，让鬼子伪军占着人数装备优势，也没法攻上来，那才是彻底解决问题的关键。那日上山的时候，经过被鬼子炸塌的隘口，他就已经思考过这个问题，现加上这些天养伤的时候闲的无聊，就一直在寻找着解决的办法，想是想到了一个，可却是需要具备一定的条件才行，而这个条件，他一睦未能从山哥口中听到。

“我们只有这些武器弹药，再多也变不出来了。”吴非的深沉让山哥摸不清状况，他猜不透吴非心里在想着什么。

“我们有炸药包吗？”吴非突然问出了一句话，正是他现在最想知道的。鬼子既然能炸掉隘口的这两块巨石，那么自己未必就做不到，按照他的设想，如果能在鬼子集中经过横在路中间这块岩石的时候，突然爆炸，那将是多么壮观的一件事。

吴非见识过炸药包的威力，也见过堪比炸药包爆炸的场面，拔杨庄碉楼的时候，那几桶柴油可算是让他长了见识。现在他打算依葫芦画瓢，在隘口再现一次当日的场景。

说出自己最想知道答案的问题后，吴非便紧张的看向了山哥，期待着从他嘴里听到好的消息。

“炸药包？好像还有一点。”

“有还是没有？你给我个肯定的答案。”哥回答的模棱两可，让吴非很是着急。

“有！”被吴非一激，山哥立刻就想了起来，他说道：“山上虽然没几个炸药包，但是小王庄后的那个山洞却还有一些，数量好像不是很多，没具体查验，我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少。”

“太好了，山哥，现在要辛苦你一下了，马上带人去小王庄，打所有的炸药包和子弹全部运回山来。”吴非很兴奋，他终于是听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有了炸药包，他敢确定，鬼子就算是最终拿下了二马山，也必定是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现在？”山哥面有难色，倒不是说他不愿意去，而是不忍去叫醒那些劳累了一天的弟兄们。

“没错，就是现大，明天我怕来不及了。”吴非的话说得很坚决，当真有几分郭日海通讯昔日的风采。

第158章 鱼死网破（三）

不是吴非的性子急，而是他真的有预感，鬼子就会在近几日前来二马山，为了对小乐负责，对二马山的弟兄们负责，他必须得硬下心来，他何尝不知道大家这些日子的辛苦劳累，他何尝不知道大家伙有多渴望睡个好觉，所以在隘口尽管有发现李三斤他们在呼呼大睡，他也不会特别的生气。可是现在是面对着山寨生死攸关的时候，这个恶人他一定得做，为的是宁愿让大家多流汗，而战时少流血。

“明天去不行吗？”山哥仍想让吴非改变主意，他说道：“山寨的重建今天已经守成，明天兄弟们都能闲下来，正好去把小王庄山洞的物资全部搬回来，只是稍慢了一个晚上，应误不了你布置防御。”

“是呀，吴非，你让大家伙睡个好觉吧，兄弟们确实够累的。”三当家并没有上去睡觉，和小乐在一旁静静地听着他们二人的对话，现在忍不住也开口劝说。

“不行，必须现在就去。”吴非是铁了心要弄醒大家，这让三当家和山哥都有些无奈，特别是三当家，他都开始后悔自己把权力放给了吴非。

“小乐，你看吴非他。。。。。。”山哥为难地看向了小乐，其待着她能帮着劝说劝说。

可是让他失望了，小乐不仅没帮着劝说，反而站到了他的身旁，这是什么意思，根本就不用说了。

“唉！”山哥重重地叹了口气，就要往山上走，他这是要去叫醒其它的兄弟们。

“小山哥，你把所有能走的弟兄们都叫到这来吧，我要所有的人都清楚以后山寨该怎么防守。”

吴非的得寸进尺，让山哥再次地犹豫了一下，他看向了三当家和小乐，见他们并没有表示出反对，只得一跺脚，转身往山上跑去。

不大会工夫，山寨里除了那几个伤势还未痊愈的重伤员外，所有的人都下到了隘口。

八十来号人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让吴非很欣慰的是，让一个相对于来说是新兵蛋子的他来指挥，他们居然没有一个人跳出来反对。

吴非当着所有人的面划出了新的防御阵地，隘口被他放弃了，而隘口正后方约百来米的一处乱石堆成了二马山新的防守阵地。

这处乱石堆不是通常说的那些用散碎石块堆成的石堆，这些石头是一块块突出地面的岩石，和山体是一个整体。上到那里根本就没路，而且山体也十分的陡峭，人想上去有一定的难度，不过当三当家和山哥首先爬上去的时候，立马就发现这里就是一个绝佳的防守要地，并不逊于没炸毁的隘口，而且视线极为开阔，还是个天然的反斜面，这就比隘口更加适宜于当防守阵地使用。

吴非尽管伤还未好利索，但是为了更好的掌控到地形，他还是咬着牙上到了乱石堆那里。

他听从了三当家和山哥的共同建议，把山寨的两挺马克沁都布置了上去。按照他们的说法，只要有充沛的人手和弹药，鬼子不可能攻的破这个新的阵地。

吴非心中在暗笑，哪儿去找充沛的人手和弹药，你们两个明明是知道这些的，却还故意卖弄自己的军事才能，如像别人不知道两挺马克沁的扇面攻击范围恰恰好能覆盖住隘口一样。

三当家这会儿变了态度，主动请缨要守这里，甚至还在说着不让一个鬼子伪军能从这冲上山的大话。

现在山寨只剩下他一个当家的，吴非当然不会同意，他压不住，就借着小乐的手拒绝了他的这个要求，而今晚守隘口的李三斤很“荣幸”地被吴非派在了这里。虽然他并不是很懂什么反斜面，也没听说过这个概念，但是他很清楚，这儿尽管有着诸多岩石当掩体，但是倘若鬼子真的来袭，这儿就会成为第一线的战场，以鬼子的实力，这里恐怕会被弹雨笼盖，凶险程度可想而知。也不是说吴非不把李三斤他们的性命当回事，打仗嘛，总得有人要顶在第一线，只不过他认为三当家的作用不是在这里。

吴非布置的第二道防线是在快到山顶的那个山路转弯处，路虽然不窄，但却有着一个近乎九十度的转弯。也就是说，攻上来的鬼子或者是伪军，完全看不到转过弯后的第二道阵地。

四挺捷克式中的三挺被安排在了这里，协助的是四十个弟兄的步枪，这是兵力最多的一条防线，也是最为关键和重要的一道防线，若是这里被攻破了，那山寨就已经宣告失守，虽然吴非有以山寨为圆心布置了第三道防线，可也只是作为鱼死网破的最后一步。吴非把自己和山哥安排在了第二道防线，而三当家和小乐小桐则被安排在了最后一道防线，剩下的那挺捷克式自然要配给他们了。

说这些安排的时间其实很短，但是要修筑第二道防线，那工程可不比修几幢屋子的量少，而且吴非这个愣货非得让弟兄们趁夜开始忙活，难免不会让大家伙心生怨气。

“吴非，你安排了这么多，可是也没见你说要把炸药包安放在哪呀。”临出发去小王庄山洞的时候，山哥忍不住问了一声。

“你先把弹药拉回来，到时你自然就知道了。”吴非故意卖了个关子。

山哥领着二十多人下山去了，小桐也趁机把他拉了过来，说道：“小乐要我问你，为什么要把她放到最后面，是怕她会拖你后腿吗？”

“没有为什么！更谈不上担心他拖后腿。”吴非回答的很干脆，他并没有避讳小乐的目光，坦坦然地说着，就好像自己完全没夹杂私心一般，实际上谁会看不出来，他之所以如此安排，就是为了确保小乐的安全。

如果真按照吴非的想法，二马山不守也罢，可是小乐肯定是不会同意的，就算他能把所有人劝下山去赵家庄，也不可能劝的动小乐。他知道二马山对于自己这个伙伴的意义，也愿意为了这个曾救过自己两命的小伙伴，付出全部的努力。

“那你是怕我拖后腿吧？”小桐这是在说她自己了，一晚上没怎么开口，让话痨的她有些憋不住了，逮着机会就不停歇。

“都说了不是，你就别贫嘴了，有这个工夫，倒不如去给弟兄们煮些吃的。”说到这里，吴非抬头望了望夜空，感叹了一声：“今晚应该是没有休息的时间了！”

第159章 鱼死网破（四）

吴非之所以一定要炸药包，是因为他曾亲眼目睹炸药包的威力，而现在二马山面临的局面也只有出其不意、剑走偏锋，才有可能赢得一线生机。

山哥他们运回炸药包以后，便按照了他的要求，在路中间的那块巨石下，足足埋了五个，他不求能够将巨石炸毁，只要爆炸能够将这块岩石推动，沿着山路或者是山坡滚落下去，那将会是给鬼子伪军们一份意想不到的“超级大礼”。当然，这只是吴非的臆想，到时具体会是怎么样，他心里也没底。

剩下的炸药包一部分被埋到了隘口下面，那儿还有着部分没被炸落的岩石，同样的他也不求能将剩余的这些岩石给炸落，但总能激起一些石块吧，若在鬼子伪军集中通过的时候引爆，那么就算没震死一大片，飞溅的石块石子也够他们喝上一大壶了。

这两处埋好了炸药包以后，还剩下了四个炸药包没有用，吴非想着要不要埋到冲击乱石堆阵地的必经之地上，却没想到李三斤给了他一个天大的惊喜。

“吴非，我觉的把这四个炸药包埋到阵地前面不行，极有可能会伤到自己人。”李三斤没有因为吴非安排他守第一道防线这个死地而怨恨，反而还给出了一个更好的提议：“我们可以找一些铁罐铁瓶之内的东西，把炸药分装，做成地雷，这样的话埋的范围也大，还不会对自己人造成伤害。”

“地雷？”吴非真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词。

“是的，这四个炸药包大概有着二十多斤的炸药，我们分装出来，大概能做出四十个左右的地雷，布置成一片雷区，虽然爆炸的威力不如炸药包，但所造成的杀伤范围却是远胜炸药包！”李三斤解释了一句，他哪里知道吴非根本就不知道地雷是什么东西。

“李哥，你先等一下，我还没弄懂什么是地雷，和鬼子手雷是一样的吗？”吴非一本正经地请教着，并没有因为自己的无知而脸红。

“我做一个给你看。”李三斤打量了一下吴非，确认他没有在和自己开玩笑后，便四处寻找着容器，可在隘口这哪能找到什么好的东西，正打算上去山寨寻找，却突然看到一个正拿着水壶喝水的弟兄，二话没说就抢下了他的水壶，倒干甩干壶里的水，又从衣服上扯下块布，将瓶胆擦了一遍，确认已经干了，然后拆开一个炸药包，小心翼翼地往水壶里装满了火药，压实以后，插进去了一小截苇管，牵引出引信，用纸浆泥将瓶口封死，递到了吴非面前，说道：“这就是一个简制的地雷，我们现在没那个条件做触发雷，只能釆用最原始的办法。”他指着伸出瓶口的引信说道：“点燃导火索，就像点炸药包一样。”

“哦！”亲手摸到了这个土制地雷，吴非这才恍然大悟。这颗雷用的火药约一斤左右，也就是说四个炸药包拆开来，可以做成二十个左右水壶改装成的地雷，听刚才李三斤所说的话，还可以将这土制地雷再缩小，也就是说能做成四十个左右的地雷。吴非能想像得到，鬼子伪军在冲击的时候，脚下突然发生这一串的爆炸，将会是怎么样的一个场面。

不过李三斤粗制的地雷真的能炸响吗？吴非心里还打着个大大的问号，而且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也是这土制地雷最要命的一个缺点，那就是要手动点火，枪林弹雨之下，谁能确保自己一定能点着导火索？就算是郭叔复活，恐怕也打不了这个包票。

“吴非，怎么，你觉得这地雷不好吗？”李三斤见他先欣喜而后马上又锁紧了眉头，便出声问了一句。

“好，地雷很好。”吴非脱口而出，可随即又吞吞吐吐地说了一句：“可是，可是。。。。。。谁来点火？”

“谁都可以点火。”出声的不是李三斤，而是三当家，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看到了吴非手中的那个粗制土雷，直接拿了过去，草草地看过之后说道：“做得还算不赖，只是缺点杀伤力。李三斤，你这壶里除去火药外没加其它的料吧。”

“三爷，没呢，我只是做一个让吴非兄弟看看，他没见过地雷。”李三斤恭恭敬敬地回答着三当家的话，脱下军装有时间已经不短了，可是二马山的这些老兵们还是把几个当家的当作长官尊敬。

“加料？加什么料？三哥，你说的我没听明白，还有，你还没告诉我怎么点火呢。”吴非是聪明，可是再聪明也不可能对自己所没接触过、没见过的东西发表看法，只能是虚心地学习着。

“三斤，告诉他。”三当家难得能在吴非面前长面子，居然飘了起来。

“是这样的，吴非，我们以前在战场上也会做这样的土雷，还会在里面加上一些铁钉铁片铁珠之类的东西，雷一炸，就算没炸死敌人，这些飞射而出的铁玩意也能杀死杀伤不少。至于点火嘛！很简单，只要我们有足够的引信，就算是在百米之外也能引爆这些土雷。”

听到李三斤这样一说，吴非立刻明白了，他所说的加料就是加些能增加杀伤面积的硬物，其实和自己把炸药包埋在岩石下面有异曲同工之妙，而点火方式也是用最简单的方法，不是自己没想到，而是自己把简单的事复杂化了。

“三哥，你的主意很好，李哥，你马上着手做这玩意，我现在都有些迫不及待地想看到地雷爆炸的效果了。”说到这里，吴非心念一转，问出了自己最为担忧的问题：“这些雷不会炸不了吧？”

“哈哈哈，李三斤，你听到吗？吴非在怀疑你个邋遢货。”三当家大笑着，惹来了一片的目光。

“吴非兄弟，你这是在打我李三斤的脸呀，随便拉个兄弟问下，我李三斤做的东西从来有没响过的么！”被三当家这一笑，让李三斤有些不高兴，本想怼一下这个连地雷都见过的家伙，可忽然看到小乐端着一个碗从山道往这来，生生地忍住了心中的不爽。

第160章 鱼死网破（五）

二马山的人被吴非半夜叫醒，一直忙到了早上，才总算是赶着完成了防御的部署。

吴非心中很是忐忑，不知道自己从郭叔那学到的东西能不能发挥效用，虽然从三当家、山哥和李三斤这些老兵身上能感觉到自己的布置没有出错，可他还是有些怀疑，这三道防线，真的能让鬼子知难而退吗？吴非倒不是对自己没信心，而是一个没太多历练的少年，对自己首秀的紧张。

留下了值守乱石堆的人员后，三当家他们就上山休息了，吴非却是一点困意都没有，他总觉得乱石堆那像是少了点什么似的，直到初升的旭日阳光照耀到身上，吴非才想到，乱石堆那一点树木都没有，早秋正午的日头可是要比夏天还要毒，值守的弟兄们谁会受得了。

唤下来四个值守的弟兄，让他们下到山脚下去砍几棵树上来，特意叮嘱了他们不要把枝条给砍了，是要用来给大家遮挡阳光的。

上山取了柴刀后，他们四个就下山去砍树了，没有人问吴非为什么要去山下砍而不是就地取材，这是老兵的优点，对于命令他们会忠实地去执行，至于为什么要这样做，那是指挥者所要考虑的问题。吴非不是军人，也没有进过正规的军队，但是他能看得出来，二马山的这些弟兄们，远不是以前听说过的那些鬼子还没来就望风而逃的国军部队所能比拟。

和着小乐一起上到了乱石堆阵地上，视线比晚上还要开阔，以前这里有着隘口天险，没有人注意到，现在看来，这里其实是比隘口更适合当作阵地拒敌。

站到阵地的岩石上，吴非可以清楚地看见那四个弟兄正往山下走着，再往前几百米就能到达他给他们指定的砍树地点，那儿是山路的一个转弯点，有着几棵树挡住了那一片的视线，砍掉它们既可以用到阵地上来，又可以开阔视野，两全其美的事情何乐而不为。

忽然间，一道亮光闪入到了吴非的眼中，很快又消失不见，但足以让吴非提起了警觉心，因为他发觉，这道转瞬即逝的亮光，应该是从刺刀上反射过来的，刚刚好透过了树木，被自己看见。

怎么会有这样的光芒出现？难道是陈医生来了，这道反光是陪她前来的能柱肩上的枪反射过来的？不对呀，白石山的人没几个枪口上有装刺刀，包括能柱在内，他们喜欢的都是那种厚背大刀，或者是梭标。

正疑惑间，吴非又猛地看到那四个提着柴刀的兄弟撒腿往山上跑着，显然是发现了什么。

“你马上回山寨通知三爷，说鬼子来了。”吴非推了身旁的小乐一把，他的表情有些狰狞，这是担心小乐不肯走，故意而为之，

原本倚着岩石躺着休息的几个弟兄听到吴非的这句话，立马都蹦了起来，迅速地以两人一组控制住了早就布置好的两挺马克沁机枪。

可山下除去那四个往上狂奔的弟兄外，并没有看到一个鬼子出现，这让他们有点纳闷了，不知道吴非是从哪看到鬼子了。

“快回山寨，咱们没时间在这磨叽。”吴非提高了嗓门，他费尽心思的布置，就是想保住小乐，可不能让他跟着自己顶在第一道防线上。

小乐幽怨地看了吴非一眼，她很不想走，可是吴非明显已经怒了，自己再不离开，肯定会逼的他做出过激的举动，朝吴非做了几个要他注意安全的手势后，便溜下了阵地，往山寨奔去。

小乐才从阵地上下去，鬼子的旭日军旗就出现在了山下，那几棵本来打算砍掉的树后走出了一排排的穿着黄军装的鬼子兵，不知道是不是他们太过于自大，还是说他们还没发现往山上狂奔的那几个弟兄，这些鬼子兵居然连枪都还是背在肩上，枪口上白花花的刺刀很是晃眼。

“鬼子真的来了！”一个机枪手发出了小声的惊呼，他倒不是害怕，而是对于吴非的未卜先知大为惊叹，先是半夜把大家叫醒来布置防御，现在又是在没看到鬼子影子的情况下赶走小乐，让她上山报信，这份预知和警觉能力，整个二马山的人没有谁能比过他，包含已经牺牲了的郭爷和二爷。

“没我命令不准开枪。”吴非拿起了阵地上的一支中正式步枪，拉动枪栓的同时，轻轻地说出了这句话。

他自己的那支三八大盖昨晚没有带出来，早上到现在又没回去，所以只能先用着放在阵地上的中正式。

最前面的鬼子总算是看到了那四个拼命往山上跑的弟兄，可奇怪的是，鬼子兵并没有朝他们开枪，更没有追上来，他们仍是排着队型往前走着，直到了山下，他们才停住步子。

“这拔鬼子看样子不好对付呀！”那个机枪手又嘀咕了一句。

吴非还没有真正的和鬼子摆开阵势正面交战过，对于鬼子的这个做法感觉到很不理解，可他并没有问出口，只是死死地盯着鬼子的一举一动。

那四个弟兄跑过了隘口前的那块横在路中间的巨石后，才放缓了速度，看他们狼狈的样子就可见他们是有多惊慌，这不能怪他们，换谁猛然间发现了鬼子近在眼前，都会被惊吓到。

最前面的鬼子停止前进后，后续的鬼子还在源源不断地往前涌着，人数越来越多，吴非看的是愈发的急躁，他想不到鬼子为了攻占二马山，居然来了这么多人。

一面五色旗出现在了鬼子的后面，吴非认的这旗帜，是伪军的军旗，这说明着来的不只鬼子，还有着数目不在鬼子之下的伪军。

吴非目测了一下，出现在他视野里的鬼子和伪军至少有着几百人，而且后面还有看不到的，这让他的心悬了起来，二马山只有不到一百的兵力，虽然是居高临下，也做了相应的防守布署，可兵力太不对等，这仗还没打，就已然落了下风。

二三十个鬼子兵和伪军走出了鬼子的队伍，吴非能清楚地看见，这些人要么是拿着钢管一样的东西，要么是拿着支架或者是扛着弹箱，这是要做什么，吴非不用身边的弟兄告诉，也知道他们这是要架炮了。

第161章 鱼死网破（六）

“吴非，来了多少鬼子？”三当家的大嗓门响起在阵地上，这货不知道什么时候跑上来了。

“三哥，不是让你守在寨子里吗？”吴非没回答他的问题，反而厉声质问着。

“我和李三斤换了换，山寨那有他守着。”对于吴非的质问，三当家满不在乎，他把捷克式架到了阵地上，一脸的兴奋，仿佛鬼子来攻山对他来说是件大好事，完全没去考虑要守住二马山弟兄们得付出多大的代价。

“李哥哪里拦得住小乐呀，三哥，你这是想看到小乐也跟着来第一道防线啊！”吴非气急败坏的说道，他之所以把三当家安排在山寨那的最后一道防线，就是出于这种考虑，没想到这家伙一有仗打，就把什么都抛之不顾了。

“不会的，她答应我留在山寨的。”三当家信誓旦旦地保证着，可他话还没落音，就听到下山的路上传来了小桐的喊声：“吴非，我和小乐把你的枪带来了！”

吴非徇声望去，只见小乐小桐在李三斤的陪同下，正飞快地往这跑着。

“我的祖宗呀，小乐怎么跑来了！”三当家这会才知道自己错了，狠拍了一下脑袋后，拎着已经架好的捷克式就要下阵地。

“赶快带她们上山，不要再下来！”吴非叫住了三当家，指着山下最前排的那二三十个鬼子说道：“他们要开炮了！如果小乐实在不愿躲在山寨，那么你们就接替我守第二道防线吧！”

“你要留在这里？”三当家看吴非的眼神有点复杂，他本来想说让吴非带小乐撤下去，自己来守第一道防线，可是这小子身上突然间散发出一种不容反驳和置疑的气势，这在以前是从来没见过的。

“保护好小乐，别管我！”吴非的话语中透着刚毅的味道，说这话的时候他甚至连看都没看一眼三当家。

“好，你放心。”三当家知道现在不是犹豫和婆婆妈妈的时候，但是他在下阵地的时候还是回头叮嘱了一句：“你自己要小心，小乐她……不能没有你。”

吴非愣了一下，三当家说的这话他没听明白是什么意思，小乐不能没有我？他应该是不能没有二马山吧，如果不是他一再坚持，大家伙何致于要在这座孤岛似的二马山，面对穷凶极恶的鬼子呢。

三当家一下去，立刻就把小乐像抓小鸡似的给拽了回去。

吴非只回头看了一眼在拼命挣扎着想从三当家手中逃脱的小乐，朝着他摆了摆手，然后就转过了头，没再去管他。他现在要全身心地投入到即将来到的战斗上。

三当家他们才转过路头的转弯处，鬼子的掷弹筒就开始了射击。

对于阵地上的二马山老兵来说，这些在空中带着尖锐啸叫的榴弹声并不陌生，几年前在长城那头和鬼子拼杀时，就没少吃玩意的亏。而吴非，他同样的对这些怪叫不陌生，涞源南门外那个生死攸关的时候，如果不是他机灵地扑向了那个水坑，那么今天的这场战斗就和他无关了。

一道道黑点从空中往着隘口落下，在隘口绽开了一团团土黄土红的花火，连串的爆炸声并不很大，有点像过年时家家户户燃放的鞭炮，浓浓的黑烟很快就将整个隘口笼罩。

“你的枪。”

吴非面前忽然有人递来一支步枪，他扭头一看，来的是李三斤。

“三哥和小乐他们上去了吗？”吴非接过了枪，一触手就知道这把枪正是这段时间自己悉心呵护的那把三八大盖，他将中正式还给了已经上到阵地上的那个弟兄，同时询问了李三斤一句。

“三爷说要你放心，他会好好的。”李三斤手上拿着一个没点着的火把，笑嘻嘻地看着吴非。

其实这句话三当家在下阵地的时候就已经说过了让他放心的话，吴非不理解他为什么还要通过李三斤再次重复这句话，难道说自己真的对他们那么重要吗？还是说这话其实并不是三当家所说，他只不过是替小乐讲出来而已。

算了，不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了，吴非没心思去分析，他现在只想看到山下的情况，可是山上没风，硝烟久久地笼盖在隘口上方，久久地不散去，想透过浓烟看到下面的情况，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鬼子的榴弹像是不要钱似地，连着朝隘口轰了好几分钟，其中还不乏同榴弹破空不同的叫声和比榴弹更响的爆炸声。

“这是鬼子的80迫击炮。”李三斤在吴非身边解释着，一个连地雷认识的人有可能认得迫击炮吗？反正在李三斤的认知里，这个答案是否定的。

“哦！”吴非并没表现在很惊讶的神情，仍然是一脸淡定的盯着隘口，他很担心鬼子会趁着浓烟攻上来。和鬼子打交道太少，他不知道这个时候的鬼子还做不到步炮协同。

“吴非，今天多亏了你，要不大家伙都得死在隘口。”李三斤的话说的很真诚，如果没有吴非昨晚心血来潮匆忙布下这道防线，把他们从隘口撤下，这会大家就算没在炮火中被撕碎，也肯定是遍体鳞伤。

吴非还是没出声，只是嘴角微微动了下，像是要说什么，但却没有说出口。

“吴非，我有件事不明白，你是怎么知道鬼子今天就会来攻山的呀？难道你有未仆先知的能力吗？”李三斤清楚炮声未停鬼子是不会派步兵进攻的，所以他才有闲心问吴非问题。

“我猜的！”吴非总算是回应了一句，可也只有短短的三个字，如果不是念着还要依仗着李三斤助力，他根本就不想去回答这些无关痛痒的问题。

“猜的？”李三斤显然不相信吴非的这个答案，不过他并没有继续纠缠着这个问题，而是拍了下吴非的肩膀，说道：“不管怎么样，我替大家伙谢谢你，谢谢你带着我们在这看烟火，哈哈。”

吴非用笑容回应了李三斤，回应了一直在听着他俩对话的弟兄们，虽然平时的时候和着他们的交往不算深，但是在此刻，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这道阵地上的兄弟们，将会是他最能依仗的力量，是他可以托付一切的生死兄弟。

第162章 鱼死网破（七）

炮声持续了好一会才戛然而止，近两分钟里鬼子没再往山上再发射一发炮弹。

“鬼子的步兵要冲锋了。”李三斤提醒了吴非一句。

其实用不着他提醒，吴非也知道该是鬼子兵上山的，他轻轻挪动了一下步枪的位置，找了最舒适的射击位置，将自己的脸紧紧贴到了枪柄上，左眼紧闭，右眼的目光透过缺口和准星，瞄向了隘口，他在等待着第一个出现在他视线里的鬼子。

浓烟就像是一床厚厚的纱帐，将隘口尽数掩盖在它的身躯之下，氤氲的烟雾就像是九天仙境一般，只是吴非知道，在它的后面，隐藏着无尽的危险和杀戮。

和吴非想象的有所不同，首先出现在大家眼前的是一柄刺刀和刺刀下面的小小膏药旗。

如果是头一次上战场的吴非，想都不想就会开枪打向刺刀和膏药旗出现在那个位置，可是经过郭叔这半年来的亲手调教，经过几次生死的考验，他早就不是那个什么都不懂的懵懂少年，他摒止着自己的呼吸，耐心地等着鬼子一个个出现在视线里。

十数个鬼子兵在隘口位置寻找着什么，并没继续往着山上进发。

吴非有点着急，他所能看到的只是这十数个鬼子，浓烟之后倒底是个什么状况，完全是搞不清楚。

按理说，鬼子已经进入到了射程，他完全可以开枪，凭着两挺马克沁的强大火力，视线里这十数个鬼子肯定是会重机枪子弹给撕成碎片，可是吴非还是忍耐了下来，他知道，第一波的射击必须打疼打怕鬼子，否则暴露出重火力的位置就太不值当了。鬼子的炮不是吃素的，当步兵无法进取时，那么等待着阵地的只会是凶残的炮火覆盖。

鬼子似乎并不急于冲上山顶，在隘口磨叽了好一会，直到浓烟散去了一些，吴非正要打算开枪的时候，他们又突然始往山上涌。

吴非的枪口本来是瞄着第一个出现在大伙眼中的鬼子，可当一群鬼子往上涌的时候，他把目标转向了一个手拿着指挥刀的鬼子军官，瞄准击发只是眨眼的工夫，以吴非现在的枪法，这鬼子军官只能是一个结果，那就是去见他们的天照大神。

李三斤趴在吴非的身边，心里是非常的着急，他搞不懂吴非在想什么，鬼子明明已经是在射程内，可是他一直容忍着不开枪，好几次他都想出声问他，可是良好的纪律性使得他并没有把心中的疑惑问出口，一个成熟的军人，是绝不会在紧要关头去质问指挥者的。

鬼子开始往山上进发了，离阵地越来越近，就在李三斤犹豫着要不帮吴非开这第一枪的时候，他耳边响起了一声清脆的枪响，实话实说，三八大盖的枪响真的是要比中正式的好听，至少在着急等待的这会儿时间里，这记枪声真的是特别的悦耳。

吴非射出的第一颗子弹精准地命中了鬼子军官的额头，肉眼可见从子弹钻进头颅留下的创口中喷溅出殷红的鲜血和乳白的脑浆。

鬼子军官尚未倒下，乱石堆阵地上的两挺马克沁就奏响了低沉的金属撕裂般的轰鸣，颗颗仇恨的子弹无情地射杀着几无防备的鬼子兵身体内，血肉横飞，断肢残臂，拥挤在上山路上的鬼子堆倾刻之间变成修罗场，生命在这一瞬间似乎是成为了不值一提的东西。

吴非的忍耐得到了最好的回报，两挺重机枪的凶猛火力，如同是劈柴一般收割着侵略者的生命。等到后面的鬼子射出还击的第一枪时，最前面的那些鬼子要么成了一堆碎肉，要么成了一具残缺的尸体，要么就是在地上翻滚哀嚎的血人，反正残忍的让人心余悸，血腥的令人作呕。

吴非的眼里没有那遍地的尸体，耳朵也摒弃了鬼子伤兵的那些撕心裂肺的痛嚎，他现在只看得见一个个鬼子兵，萍姐和小四的仇恨在他的身上彻底的被激发出来，郭叔和根哥的未酬之志也在他身上体现出来，拉动枪栓、瞄准、击发，他就像是一个机器人一般，机械地重复着这一系列动作，每射发出的一个颗子弹，都残忍地带走一个鬼子的生命。

短短三四分钟之内，鬼子就扔下几十具尸体，狼狈地逃窜下去，也有着一些鬼子兵藏到了隘口的岩石和那块横在路中间的巨石后，也不知道他们是胆大故意留下，还是双腿发软没有了逃跑的能力。

“吴非，你的枪好准啊，死在你枪下的至少有五个鬼子。”李三斤羡慕地说道。

“七个。”吴非淡淡的回应道，他有个习惯，就是每打出一发子弹，都会记在脑中。这个习惯是郭叔帮着他养成的，为此他没少受罚，按照郭叔的话来说，一个优秀的射手，在任何时候任何情况下，都必须清楚自己枪里还有着多少子弹。

“啧啧……”

周边一阵赞叹声，都是老兵，谁会不知道要做到这一点有多难，就算是郭叔重生，也未必做的比吴非要好。

“李哥！”吴非扭头问李三斤：“鬼子步兵退下去以后，接下来就会是炮击了吧！”

“是的，这是鬼子惯用的套路，和他们作战过的部队都知道，可偏偏就是拿他们的这个套路没办法。”说到这里，李三斤叹了口气：“谁让咱们国家穷呢，买不起也造不出这么多的炮来。”

吴非是不清楚鬼子炮的厉害，毕竟他的阅历少，以为大家口中的炮就是现下的迫击炮和掷弹筒。他哪里知道淞沪战场上，鬼子军舰上那三四百毫米口径的舰炮，一炮就能将成排成连的中国军队尽数炸死；他哪里知道南京保卫战时，鬼子战略级别的重炮旅团那一两百毫米口径重榴弹炮，倾泄炮弹时给人带来的那种绝望的感觉；再放近点，哪怕是前次黄土坡上一战，鬼子那些不足百米口径的山炮野炮，都差点让白石山游击队下不来。

“我倒想尝尝鬼子炮的滋味，看是不是如你们所说的那么邪乎。”吴非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他的话让身旁的李三斤讶异不已，打了这么些年仗，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有人故意要把自己置身于鬼子炮击的范围之内。

第163章 九二式步兵炮

吴非的狂妄让李三斤有些无奈，他本打算带着弟兄们撤离乱石推阵地，待鬼子炮击以后再重新返回，可现在吴非不愿意走，他也得硬着头皮领着弟兄们留下。

“李哥，你放心吧，我不傻，鬼子的炮轰不到我们。”吴非不但没有劝说李三斤他们撤下去，还鼓励着众人陪着他一起留下。

领教过他的“未卜先知”，又见他信心十足的样子，李三斤只得是忐忑不安地留了下来。

“大家伙跟我一起再往上面一点，机枪留在阵地，不用管。”吴非默算了一下，逃下去的鬼子兵应当差不多到了山下，鬼子的炮击很快就会到来，就没再和李三斤他们开玩笑，领着大家伙往前阵地后面约二三十米远的斜坡爬去。

乱石堆阵地上都是些岩石，本身就是一个斜坡，但是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反斜面，倒是阵地后面二三十米的地方，是个天然的反斜面，不仅坡势极为陡峭，最关键的是顶上伸出了一大片的岩石，这个地方就像是一整块巨大的岩石被一柄更大的斧子砍出来的一样，而且还有一点很重要，坡上也突出着一些石块般的岩石，这是吴非他们藏身的最佳所在，如果没有这些小岩石，那么人根本就无法在这面陡坡上立足，就算是往上去，最终也得滑下来。

吴非看得真切，不管是掷弹筒射出的榴弹，还是迫击炮射出的炮弹，都是抛射而出，有着极明显的抛物线，乱石堆阵地鬼子确实可以炸到，但是再往上一点，炮弹就不可能掉落到那里，头顶那块巨岩，和着陡峭的反斜面就是吴非他们最好的保护。如果不是实在没办法把几十斤重的马克沁带上去，也没办法固定架设重机枪，吴非真的想把它们带上去。

倚靠在岩石上，吴非闭着眼睛静静地听着乱石堆阵地上的爆炸声，没像李三斤他们这群弟兄们在兴奋地看着热闹。

“吴非，你真行，如果不是知道你才上山不久，我肯定会以为你是哪所军校出来的高材生。”

“是啊，若不是吴非兄弟，咱们今天可以吃大亏。”

李三斤他们这群弟兄们极尽赞美之词地夸奖着吴非，可他却是像睡着了没听见一般。

吴非不是个乐天派，他很清楚，就算鬼子的掷弹筒和迫击炮轰不到这儿，可是他们肯定不会被这一道难度算不上太大的阵地给阻挡住，鬼子能够纵横半个中国，当然不会连这一道小小的坎都过不去。

“鬼子摸上来了。”忽然间听到一个弟兄在惊呼。

怎么会这么快？鬼子的炮不是还没停吗？吴非感到很诧异，他猛地睁开眼，朝着那个兄弟手指的地方望去，只见两三个鬼子正摸摸索索地躲到了隘口边的岩石下，从他们枪口挑着的膏药旗上可以看出，这是几个鬼子老兵或军曹。

见只有这两三个鬼子，吴非悬着的心放了下来，他看出来了，这几个不怕死的鬼子是躲在路中间那块巨石后面没往山下逃的那些鬼子兵的一部分，至于没出来的还有多少，吴非也不清楚，只是知道并不多。

拿起倚在靠身的岩石上的三八大盖，缓缓地将枪口探出，食指搭在了扳机上，趁着最疥面的那个鬼子兵往乱石堆阵地眺望的时候，压下了扳机扣响了手中的枪。

“又爆了鬼子兵的头。”身畔的一个弟兄惊叹道，他可是看到了好几个同样死法的鬼子了。

吴非没受到外部半点干扰，就像是练习枪法的一样，飞快地拉动枪栓，子弹推上膛并瞄准下个鬼子的时候，上颗子弹的弹壳才掉落在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啪！啪！

连续的两记枪声夺去了两个鬼子的生命，如果李三斤他们不是亲眼所见，绝对不会相信，这间隔极短的两枪会把是同一个人同把枪所射出。

三个出来的鬼子死了两个，另一个吓得连滚带爬的往着巨石后逃跑，吴非举起了枪，这次他没借力岩石，而是平端着枪，枪口和准星随着那个鬼子的移动而移动，以他的枪法按理说这个鬼子根本不可能逃得了，可是没想到就在吴非击发这一枪的时候，脚下却是一滑，这一枪打出去自然是打高了，那个鬼子也因此捡了一条命，躲到巨石后面不敢再冒头。

不知道是鬼子发觉到了炮击并不能对山上的守军造成威胁，又或者是他们在谋划着什么阴谋诡计，反正鬼子是停止了炮击。

吴非没有带李三斤他们贸然上到阵地上，只借着高处的优势，往着隘口张望，他不怕鬼子会趁着他们不在阵地的这一个真空期冲上来，从隘口冲锋的话，要想上到阵地上来，至少得一分钟左右的时间，而他们下到阵地上，绝对用不了十秒钟时间，陡峭的反斜面他们爬上去虽然很艰难，但是现在却是发挥到了意想不到的作用。

足足等了有三四分钟，也没能看到半个鬼子露面，这让吴非很是疑惑，他现在可以肯定，鬼子是在耍花招，但是却是摸不透鬼子究竟是要搞哪样。

“我摸下去看看。”李三斤比吴非还急，说着就要往下溜，可却被吴非一把抓住，训斥道：“都听我指挥，我们哪都不去，静观其变。”

以吴非的年纪，能做到以不变应万变，真的让人很吃惊，从昨晚到现在，从他身上展露出来的一系列气质，让李三斤产生了一种错觉，这个少年似乎是年轻版的郭爷。不对，应该更像是年轻时候的老师长。难怪小乐如此看重他，难怪郭爷会待他好过山上的弟兄和早来一年的小桐。

又过了几分钟，鬼子终于是冒头了，十来个鬼子推着两门带轮子的炮上到了隘口，炮口直直指向了乱石堆阵地。

吴非连地雷都没见过，掷弹筒和迫击炮也还是李三斤告知的，以前他只知道是鬼子的小炮。现在带轮子的这玩意，他更是完全搞不懂那是什么，正想张口询问，却听到李三斤在身边惊恐地叫道：步兵炮，鬼子的九二式步兵炮！“

第164章 死神！火柴！

吴非今日的收获真是不少，知道了什么是地雷，分清了掷弹筒和迫击炮的区别，现在又第一次听到了92式步兵炮这个名字，第一次亲眼看到了这个让无数中国军人命丧其下的恶魔。

92式步兵炮是日军武器装备中的一种武器，常装备于大队级日军部队中，研制于1928年11月，1930年3月被日军广泛投入使用。它的射界非常开阔，横向射界90度，高低射角也将近90度，这主要还是因为它的体积小重量轻，再加上重心低，所以可以承受比较大的射角调整范围，灵活应用射角，尤其是据说可以达到80度以上的仰角。

92式步兵炮几乎可以射击一切类型的目标。平射可以当加农炮用，可以对付许多的专定目标，虽然炮弹初速低了点，但是打打乱石堆阵地上它的威力那是足够的；曲射可以当榴弹炮用，它本身就是榴弹炮，所使用炮弹也是榴弹炮炮弹；大仰角射击时可以当迫击炮用，很多迫击炮的最大射角也才85度，相比榴弹炮出身的92式步兵炮，那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不仅弹道比迫击炮稳定的多，精度也比同口径级别的迫击炮80毫米要好的多；同时借助高射角，在山地作战时，92式步兵炮可以方便的配置在反斜面阵地上，这样，既可以为处于棱线或正面阵地上的己方部队提供及时的支援火力，又能很好的隐蔽了自己。

就是这种多用途的近战步兵炮，从东三省到华北、华东，让众多的中国军队吃尽苦头，让数不清的中国军人饮恨九泉。如果说鬼子那被戏称为“豆战车”的轻型坦克是中国军人的噩梦的话，那么九二式步兵炮绝对称的上是收割生命的死神。

国民政府高层曾千方百计地想要购置一批类似的步兵炮，可因为这样或那样的因素，一直没有付诸实施，只是可怜了数百万计的基层士兵，既要远距离承受鬼子重炮的轰击，还要近距离面对这号称死神的92式步兵炮。

当然，吴非是不知道这些的，不过他能够从李三斤惊恐的声意和阵地上众弟兄抖变的脸色中看出，这两个带着轮子的短炮是有多么的恐怖。

三八大盖的枪口再度瞄了过去，可是无论从哪个角度，都打不到躲在防弹板后的鬼子兵，吴非不甘心，趁着有一个鬼子兵稍稍露出了头盔上沿，便开了枪。

阳光下，可以清楚地看见子弹撞击头盔冒出的火花，可是却看不到那个被击中的头盔的主人是否被打死打伤。

轰！轰！

两团火光先后从并排放着的两门九二式步兵炮炮口冒出，随即乱石堆阵地上两块岩石被击中，在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中，两块并不大的岩石被炸成了粉末。

吴非的耳中嗡嗡作响，爆炸的那一瞬间，他感觉到身下的地都在颤抖，这还不算，当他看到那块原本异常结实的岩石，只分别挨了一炮就成了一堆碎块和粉末，这样的威力惊的他嘴都合不拢。

现在他算是知道了，尽管自己选择了一个堪称完美的阵地，但是在鬼子面前，还是显的不堪一击。他也理解到了，为什么有着那么多的国军部队，却依然不断地丢城失地，半个中国都给鬼子占了去，在武装到牙齿的的鬼子面前，用人的血肉怎么能够抵挡的住。

“李哥，这炮太厉害了，必须得摧毁它们，否则不光咱们这道阵地守不住，后面的阵地同样守不住。”吴非朝李三斤喊道：“我去点引信，你带着弟兄们准备随时回到阵地上。”

九二式步兵炮的炮达七八斤重，自然做不到像掷弹筒那样能够连续速发。吴非用的就是它装填炮弹的空隙，后背着地平躺着滑了下去，从阵地上找到了李三斤带上来的那个没点着的火把，就往阵地最边缘的那块石头爬去，导火索的头就放在那里，只要点着引信，不光埋在隘口的炸药包会爆炸，连埋在路中间那块巨石下的炸药包也会被点着。

吴非爬的很快，鬼子第二炮没开出的时候，就已经爬到了阵地边缘的石头后面，从碎石中翻找出了导火索的头，却发现自己没有带火柴，别说点导火索了，手上那个没点着的火把是不可能点着引信的。

正着急的时候，鬼子步兵炮开出了第二炮，轰声才传到耳中，吴非就紧接着听到了两声巨烈的爆炸声。

先前躲在后面，他就已经感觉到了鬼子这炮的威力，现在处于阵地上，吴非总算是知道了什么叫万念俱灰，知道了什么叫做绝望。

在后面藏着的时候，还只是耳朵嗡嗡作响了好一会儿，而现在却是整个脑袋都在响着，似乎整个天都在转着，似乎头重的脖子都要扛不住，似乎昏昏沉沉地想要走出阵地。

明明自己没有在爆炸中受伤，可是吴非从身体内部感觉到了极其的难受，不光是没，还有胸腹和四肢，换句话来说，此刻的吴非觉着整个身体都不是自己的了。

见吴非踉踉跄跄、颤颤巍巍地想要从岩石后面站起来，李三斤再也无法冷静下去，他交待身旁的一个弟兄：“如果我和吴非都光荣了，就由你来领着大家守着这道阵地，直至打光最后一颗子弹，拼光最后一个人。”

叮嘱完这句话后，李三斤便学着吴非的样，贴着地从上面滑了下来，可是他没有吴非的运气好，才滑到乱石堆阵地，尚未反转身子，就被鬼子发现，一顿乱枪就朝他打来。滑落的地方没有岩石做遮掩，尽管李三斤的反应很快，做出了一些规避动作，但是他身上还是中了几枪。

鲜血第一次洒落在乱石堆阵地，鬼子冲锋被击退时的反击没能伤到阵地上的任何一个人，榴弹炮和迫击炮炮击没能伤到任何一个人，哪怕是有死神之称的九二式步兵炮也只是炸碎了几块岩石，而偏偏这看似威胁最不大的一通乱枪，却是让李三斤受伤了，而且看着伤势不轻。

“火，火……柴！”李三斤含糊不清地喊着，嘴里还往外涌着鲜血，他拼命的朝着吴非伸着手，那只满是血迹的手中，紧紧地抓着一盒火柴。

第165章 震魂一爆

吴非被两发近距离爆炸的炮弹给炸懵了，脑子里一片空白，耳朵似乎是失聪了，只能听到一种声音，那就是嗡嗡嗡，就像是一群，不，一大群马蜂在跟前飞舞一样。

惟有眼睛还是正常的，他先是抬头望着天空，蓝天白云阳光，还有阵陈盘旋而过的黑烟，被日光刺痛了眼睛后，吴非把头低了下来，映入他眼帘的是往下滚落的沙粒石块，还有点点往地上滴落的血水。终于，吴非被这触目惊心的殷红给刺激到了，他猛地摇晃了几下脑袋，想用这种方法驱走自己身上的不真实感。

“火柴……火柴……点火！”

吴非终于是听到了除嗡嗡声外的第一个把音，他惊讶地朝血水滴落的上方望去，只见一只满是血污的手正朝自己伸着，手心中抓着一盒小小的盒子，刚才看到的滴落的血水，就是从这只手上流下的。

啪！

一个微细的声音在吴非身边响起，紧跟着吴非就感觉到了脸上、脖子上有几处传来了痛感，伸手一摸，竟然摸到了几个小小的石粒，和岩石一模一样的质地，他立刻就明白了，这是敌人的子弹击在岩石上，溅射出的碎块。

还好这颗子弹没有击中自己，吴非总算是缓过神来，下意识地接过了血手手中的火柴后，同时间蹲下了身，这才把目光转向了那只血手的主人。

李三斤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中了几枪，但是作为一个久经战场的老兵，尽管已经是受了重伤，但是他并没有忘记自己下来的目地，挣扎着把火柴递给了吴非以后，他才如释重负地瘫了下去。

“李哥，李哥，你要挺住！”望着满身是血，喘着粗气的李三斤，吴非感觉到了鼻尖发酸，心里也腾出一阵悔意恨意，若是自己再细心一点，带上火柴，那么李三斤就肯定不会受伤。

“点火，点……火。”李三斤趴在地上，吃力地抬了抬头，嘴里也在含糊不清地叫着这两个字。

“李哥，我……”吴非咬着嘴唇，哽咽的声音带着细微的颤抖，他没有把话继续说下去，而是打开了火柴盒。

火柴盒上的血指印很显眼，但是里面的火柴却并没有被血淋湿，吴非现在明白了，李三斤为什么一直高举着火柴，哪怕是自己根本就没发现到他，哪怕是他已经极其的困难，也始终没有放下，他是怕自己的血打湿火柴。

这样的弟兄就因为自己的一个小小失误而身负重伤，吴非真的恨不得把自己撞死在岩石上，可他不能这样做，强忍着内心的悔恨和要流泪的冲动，吴非拣出了一根火柴，在火柴盒边上划了一下。

嗤……

黑色的火柴头冒出一撮青烟，随着轻微的声响，火苗燃起，吴非没有用它去点燃火把，而是直接对向了导火索。

嗤嗤嗤……

连串的哧啦声响起，一缕青烟跟随着被点燃的引信从岩石边上往下延伸，战场上的硝烟太浓烈，没人会去在意这缕时断时续的青烟，更没人注意引信燃烧时发出的几可忽略的轻微响声。

引信一被点着，吴非就扔下了火些杆，冒着被击中的危险，从岩石后爬了出来，抓着李三斤的手，使劲将他拉到了岩石后面。

粗略一检查，吴非就在李三斤身上发现了至少四个弹孔，一处在右肩，两处在胸腹，一处在大腿，每个弹孔都在往外涌着鲜血，特别是胸腹处的两个创口，按都按不住。

吴非自己也是受过伤的，怎么会不知道李二斤现在的状况若是得不到救治，只支是死路一条。

“李哥，你一定要忍着，我这就把你带下去。”情急之下，吴非想一把抱起了李三斤，可是他自己才伤愈不久，哪能这么容易就能够抱起比他的体重要重不少的李三斤，连着试了两下，也没能站起身来。

“李哥，吴非，快躲好，鬼子要开炮了！”顶上一个弟兄扯在嗓子在喊着，显然他是看到了吴非要起身的打算，也看到了鬼子那边已装填好了第三发炮弹，即将发射的情况。

尽管吴非听到了上面的喊叫，可他并没因此受到影响，现在的他只有一个信念，那就是无论如何都要将李三斤带下去，让他得到救治。吴非这是要拿自己的命去博李三斤存活的机会，可是他却没想过，就算他把人带下去了，可以二马山现在的人手，谁能够救得了他，除非此时八分区的医生陈秋玲正在山上，否则……

很出乎意料，鬼子步兵炮的第三次发射没轰向乱石堆阵地，而是射向了大家藏身的阵地上方的那个陡坡上的几块岩石，显然他们发现了阵地上的守军是躲到那儿去了。

作为一个天然的反斜面阵地，炮弹炸不到那儿，但这只是相对于曲射炮来说的，并不包含可当作近距离直射炮使用的92式步兵炮，两声巨烈的爆炸响过之后，吴非傻了，众兄弟藏身的那几块岩石完全被炸碎，连同躲在它们后面的弟兄们一起被撕成了碎片。还好有三四个机灵的动作快的，发觉鬼子炮的目标是他们藏身的那儿时，直接冒险溜了下来，虽然有被子弹击中的危险，但总算是得已保存了性命。

吴非真的怒了，他抱不起李三斤，没法将他带下阵地，还眼睁睁地看着刚刚还和自己并肩战斗的十来个弟兄被鬼子的炮轰碎，这激起了他骨子里的血性，将李三斤放到地上后，他走出了岩石后方，使劲将歪倒在地上的马克沁扶起，抖去弹链上的尘土和碎石，正要往弹仓卡，却看到一个弟兄铺伏了过来，说道：“我来当副射手。”

说话的这个弟兄身上也在淌着血，显然也受了伤，可看他的状态，应该伤的不重。

吴非点了下头，卡好帆布弹链后，就把住了枪后把手，右手除大拇指外的四根手指全搭在了压铁上，枪口朝向了那两门鬼子步兵炮。

不过并没有等到他开枪，隘口那里突然发生连串爆炸，爆炸的响声比鬼子的步兵炮有过之而无不及，爆炸的威力也不逞多让，只见那两门刚刚还不可一世的92式步兵炮连他后面的鬼子炮兵一起，被这连串的爆炸给轰上了半空，又重重地掉落了下来。

第166章 修罗地狱

小乐和三当家焦急地等待在第二道防线上，尽管有派出弟兄在前面关注吴非和李三斤他们的战况，也知道他们目前都还完好无损，可是听到鬼子几不停歇的炮击时，他们还是格外的紧张。

忽然间，那个被派在前头的弟兄惊慌失措地跑了回来，看着他那张惊恐失色的脸，不用问，小乐和三当家都知道前面的战况往最坏的这一面发展了。

“三当家，鬼子的炮……炸到……炸到阵地了！我还看见……看见李哥被打中了。”那个跑回来的弟兄有些语无伦次，不仅结结巴巴，意思也没表达明白。

“吴非呢？吴非受伤了吗？阵地丢了吗？”三当家知道小乐最关注的就是吴非，首先问的是吴非的安危，然后才问阵地，也不是说他完全不关心李三斤和其他的弟兄，只是刚刚已经听到了汇报。

“我没看到，我没看到吴非兄弟，阵地上的岩石都被轰碎了。”他虽然没说出吴非的情况，但是后面那句岩石都轰碎了，足以让小乐和三当家认为吴非已是凶多吉少。试想下，连坚硬如岩石都炸碎，何况人的血肉之躯呢。

小乐拎着自己的步枪就要往山下跑，却被眼快手急的三当家一把抓住，喝骂道：“你想去哪？要去送死吗？”

小乐倔强地瞪着三当家，她这次没流泪，只是用着自己那双大眼睛狠狠地瞪着三当家，似乎是要用眼神把他给吃掉一样。小桐赶紧拦腰抱住了小乐，她并不是要分开面前像是要起争执的两人，而是担心小乐这个祖宗会再次往前冲，自己必须死死地看住她。

“要去也是我去，你老老实实地守在这里，除非我和吴非还有小山都死了，否则还轮不到你在前面冲锋陷阵。”三当家恶狠狠地对小乐吼着，这应该是几年以来，他头次对小乐凶。

旁人看到这一幕，或许会以为是两人之间发生了争吵，可是在小乐这里，她却是深深地明白，三当家这是在效仿郭叔，和郭叔一样，他这次上去就没打算回来。

短短的一个月多时间里，深爱着自己的郭叔和韩其死了，大半个山寨的弟兄也死了，现在连吴非都有可能被鬼子的炮炸死了，唯一亲近的柳云彪马上也要弃自己云最前沿。父亲的这几个老部下，还有最在乎的那个男孩都没了，那自己还守着这座二马山有什么用？小乐打定了让意，不去阻拦柳云彪，只要他上到第一道防线上去，自己随后就跟上去，没有他的阻拦，剩下一个小桐，她哪里拦得到自己。

轰隆隆……

三当家带着的十来号兄弟尚未走远，就听到隘口那边传来了连串的爆炸声，动静很大，这让他异常的紧张，如果说先前还有一丝侥幸说吴非能够逃脱鬼子的炮击，那么现在这一串爆炸后，他还可能有生存的希望吗？三当家柳云彪是个老军人，他怎么会不知道，就凭乱石堆那么狭窄的阵地，完全不可能经得起这么大响动的爆炸。

小心翼翼地经过转弯处的雷区以后，三当家首先望向的是乱石堆阵地，他的视力不错，一眼就看到了立在马克沁机枪后的吴非，只是很奇怪，他并没有打响机枪。

难道说刚刚的那串爆炸不是从乱石堆阵地上传来的？不可能呀，明明声响的位置就在那。三当家不善动脑，也懒的想这中间的原因，只下意识地往着隘口望去。

乖乖，这一望可了不得，隘口那边犹同是修罗地狱一般，四处都是散落的人体器官，断肢残臂，刺刀、步枪、头盔等等所有属于鬼子兵的一切都能在那找到，更有着两门炮被掀翻在地，远远地柳云彪就能认出来是鬼子的九二式步兵炮。作为曾经见识和经历过被这种炮轰击过的人，柳云彪此刻明白了，为什么刚刚那个弟兄会是那么地惊慌，为什么那个弟兄会说出岩石都被炸碎的话来。这几年蜇伏在二马山，和鬼子的交战，大都是挨挨掷弹筒的榴弹，顶多再挨上几发迫击炮就了不起了，哪曾想到鬼子为了对付二马山居然出动了九二式步兵炮。

好在吴非提早就在隘口埋好了炸药，看样子鬼子是把这炮架到了隘口，恰恰好处到了爆炸的中心，难怪那里会成了这样的惨状，被几十上百斤的炸药轰过，近处的人还能有存活的机会吗！

不对！埋炸药包的时候，不是把隘口的炸药包和前面不远横在路中间的那块巨石下的炸药包连在了一起吗？为什么还能看到那块大石头？难道说隘口这的炸药包爆炸了，而巨石下的却并没有被引爆？

三当家柳云彪在想这个问题，乱石堆阵地上的吴非同样在思考这个问题，直到徇着导火索埋去的方向寻过去，他才发现就在隘口不远处，导火索被剧烈的爆炸给炸断了。

“吴非，你没事吧！”

三当家的呼喊将正仔细查找没爆炸原因的吴非给惊醒，他猛地记起自己还没将李三斤送下去，忙朝着三当家招手喊道：“快点上来，李哥受伤了。”

三当家柳云彪才开始往坡上的这个阵地爬，就又听到吴非的喊叫：“你给我回去，听到没，快给我回去。”

这家伙在搞什么名堂？才叫我上来，又赶我回去？三当家觉得莫名其妙，直到吴非又喊出一句：“小桐，帮我把小乐拉回去。”他才明白，原来是小乐偷偷地跟来了，而自己却没发现。

小乐根本就不关心隘口死了多少敌人，看到吴非安然无恙地守在阵地上后，才长长地舒了口气，正打算跟在柳云彪身后爬上乱石堆阵地，可没料到吴非的反应会是那么大，而且柳云彪也扭过了头发现了自己。

如果再坚持要上乱石堆阵地，肯定会遭到吴非和柳云彪的强烈反对，就算自己死硬着上去了，也会被他们想方设法地赶下来，与其这样，倒不如自己识趣一点，乖乖地返回，还省去他们的口舌和赶自己走的心思。

第167章 反戈

李三斤被送下了阵地，可吴非心里很明白，他存活下去的希望很渺茫，尽管山上还留有盘尼西林，但它并不是能将所有人从死亡线上拉回来。

阵地上的岩石本就不多，被鬼子炮炸掉几块以后，就更显得捉襟见肘，重新布置好马克沁以后，留给弟兄们藏身的地方已经寥寥无几，虽然先前同吴非一起守阵地的只剩四个人，但是三当家又带上了十多号人，而现在阵地上已经容纳不了这么多人，吴非只得黑着脸把幸存下来的四个弟兄赶了下去。在阵地上是九死一生，下去还有机会活下来，谁都知道，吴非这个举动，是想给头一批跟着他在阵地上的这些兄弟们留下点本钱。

三当家没再有以往的笑容，也没有像以前一样咋咋呼呼，他的神情很凝重，虽说接连的两波攻击杀死了不少的鬼子伪军，但是二马山也损耗了十来个弟兄，这些人可都是跟着他脱下军装的老弟兄，难免不会让人神伤。

“三哥，这个地方我们顶多只能再守一波，你交待好大家，我命令撤的时候，马上就往下溜，回到第二道防线，别舍不得这舍不得那的。”吴非担心弟兄们放不下这两挺马克沁，心心念着要把它们带下去，这可是现在二马山仅有的重火力了，毫不夸张地说，在这些弟兄们的心中，这两挺重机枪远胜过他们的性命。而吴非却不会这么想，在他看来，弟兄们的生命才是最重要的，有人在，还怕没东西吗？

“守一波？”三当家眉毛一挑，说道：“除非两挺机枪的子弹打光，否则我不会让鬼子伪军冲进隘口半步。”

吴非看了看已经是面目全非的隘口，无奈地摇了摇头，三当家太过于盲目自信了，自己所说的顶住一波攻击，还得靠想方设法点燃那被炸断的引信，引爆巨石下的炸药包才有那么一丝希望，如果不寄希望于在这上面，就凭着两挺马克沁机枪，他是完全没有这个信心。

没时间容吴非过多思索如何去点燃导火索，透过轻薄了许多的硝烟，散乱的穿着黄军装的士兵正源源不断地往隘口涌着。

如果不是有着一面五色旗，吴非绝对会错认为这些黄军装就是鬼子。

“该死的走狗帮凶！”三当家在一旁狠狠地骂着，他也认出了这些人是伪军。

“三爷，伪军咱打不打？”重机枪手问道，毕竟上来的不是鬼子，而是自己的同胞。

“废话，他们是来要咱们的命的，你说打不打！”三当家没好气地回应。

“别和他们客气，做人的脊梁都没了，还管他们的生死做什么！”吴非补了一句，其实他还算是比较仁慈的，不是万不得已的情况，他绝对不会对同胞大开杀戒。

哒哒哒。。。。。。

阵地这里还没开枪，冲到隘口的伪军倒是先架起了机枪，歪把子的声音倒是和捷克式有几分相像。

“我日你佬佬！”

三当家冷不丁地被击在岩石上的子弹溅起的灰尘落了一脑袋，气得在骂娘。

“开火吧，三爷，躲在这真憋屈。”机枪手忍耐不住了，在一边催促道。

“等等，现在还不到开枪的时候。”吴非抢先说道，他这是怕三当家会怒火冲脑，提早开枪。

“有啥好等的，他们早就知道咱们的火力了。”果然，三当家着急了。

“咱们没必要跟他们一样浪费子弹，现在开枪根本打不着几个敌人。”吴非奈着性子在解释，如果不是为了小乐和二马山，若是有着必胜的把握，他才懒的和他说这么多，爱怎么打就怎么打。

伪军全都缩在隘口，只是往着乱石堆放枪，人却是半步都不往里迈。虽然对吴非他们造不成实质性的伤害，可是让他们这样胡乱射击，而不能还手，真的让人很憋气。

枪声不断在隘口响起，就似这儿在疯狂对射一般，可若亲眼见了，便会发现，只是一方在打，而另一方连头都没露一下。

这样的状况持续了近十分钟，真到吴非他们发现，有着鬼子的旭日旗出现在隘口，便知道了真正的敌人和战斗来了。

鬼子军旗出现在隘口没多大一会，就看见先前死都不往里迈的伪军们，开始缓慢地往里面挪着。

前面的伪军中有一个不小心被地上的残肢绊了一下，摔倒在了满是血污和杂物的地上，这一摔倒好，发出的声响吓得所有进攻的伪军们倒都跟着扑倒在地上，为了活命，没人会去在意地上全是令人作呕的血污和人体器官、内脏。

在吴非的瞠目结舌中，这些伪军如同是一具具尸体一样，没一个敢于首先爬起来。

“死啦死啦地！”伪军们的举动惹恼了隘口外的鬼子们，十来个鬼子兵提着枪冲了进来，他们不是来冲锋的，而是提着刺刀往地上装死的伪军身上扎。

近处的几个伪军首先遭了殃，哭爹喊娘的叫声响彻了隘口，可越是这样，伪军们就越不敢起来，都以为是被守在山上的土匪们给击中了。

吴非这次没再忍耐，只是喊了句：“除机枪外，其它人都可以跟着我开枪了。”喊的同时他手里的步枪也被打响。

阵地上的都是些老兵，根本用不着他来叮嘱，吴非的枪一响，他们也各自打响了手中的枪。

冲进来的鬼子被击中了五六个，折损了近一半，其它的吓得做出了和伪军一样的举动，全都乖乖地趴倒在了地上。

阵地上打中了鬼子的在嘻嘻哈哈笑着，没打中的则在骂骂咧咧，好似把这生死战场当作了训练场一般。

要说鬼子兵也真是穷凶极恶，没被打中趴倒在地上的那几个，居然还用着刺刀捅着前后左右的伪军们，要他们站起来冲锋。可伪军们谁会那么傻，站起来只是死路一条，他们大部分人披这张皮都只是为了找个饭辙，原以为这样可以保住自己的命，可是鬼子完全是不给活路。

突然间，有一个稍有血性的伪军在自己屁股被鬼子刺了一刀后，怒从心起，猛地起身，朝着刺他的那个鬼子就是一枪，打死这个鬼子以后，又重新推弹上膛，朝另一个鬼子开了枪，杀死两个鬼子后，他才喊道：“弟兄们，鬼子不把我们当人，我们为什么要把他们当人，杀了他们！”

第168章 意料之外

吴非和三当家他们在阵地上看傻了，这是什么情况，伪军们没有冲锋，反而杀起了鬼子，难道就是传说中的阵前倒戈吗？

“哈哈，伪军和鬼子内哄了。”三当家魔性的笑声响起在阵地上，他看的很真切，也是最先反应过来的。军阀混战的时候，他见过这样的场景，但那也只是派系和派系之间，都是中国军队，哪曾想到再次看到时，对象变成了伪军和鬼子。

“狗咬狗，咬的好！”这样的状况，让三当家很是解气，边笑边喊。

吴非却没有三当家那样看热闹般的心情，他在想，这是不是鬼子的诡计，用这些鬼子的生命，当作这些伪军敲开二马山的投名状，等到容纳了他们以后，这些伪军便上演同样反戈的一幕。

生性谨慎的吴非，宁愿相信后一种可能性，也不愿轻易地相信这些临阵倒戈的伪军，原因很简单，他没有赌的本钱，二马山拢共这么一点兵力，不能出任何的差错。

“长卵子的，杀光了这些龟孙子就上来，咱们并肩打鬼子。”三当家停止了大笑，扯着嗓子朝着隘口喊着。

“不行，不能让他们上来。”吴非斩钉截铁地说道。

“为什么？”听到吴非的话，三当家愣住了。

“不为什么，我不相信他们。”吴非的回答很冰冷，没有一点人情味。

“不让他们上来，他们只会是死路一条！”三当家急了，他朝吴非大声嚷嚷。

“路是他们自己选的，没人逼他们，既然选择了穿上鬼子的狗皮，就应该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一天。”吴非给人的感觉很是绝情，可没有去想过，他这也是没办法，二马山容不得出半点纰漏，这关系到整个寨子的存亡。

“你没有半点怜悯之心，哼！”三当家被吴非的话给气倒了，可作为一个指挥员，他又能够深深地理解吴非这样做的缘由，所以他并没有坚持自己的主张，斥责了一句后就转过了脸不再看吴非。

一有人带头，马上就有了几个追随着，在剩下的几个鬼子发现苗头不对，想起身逃跑时，被一一杀死在了隘口内。

“咱们上山，二马山的弟兄们同意让我们上去。”

最先反戈的那个伪军喊道，他当先朝着乱石堆阵地跑去，跟在他身后的是后几个杀鬼子的人，大多数的伪军却仍是趴在地上相巨望着，即不跟上，也不往山下逃。

“你以为你们还有命吗？我们把督战的鬼子都杀了，后面的鬼子会放过你们吗？”最先跑的那个伪军发觉大部分的人没跟来，便停住了脚步，朝着那些怂货们喊道。

这个人的一举一动都被吴非看在眼里，第一感觉就是，这个人很聪明。他先前喊的那句话带着两个目地，首先是想让阵地上的人听见，他是因为阵地上面的喊话，才往上跑的；再则是起到稳定那些跟随者的心，他们并不是死路一条，还有着生路。这次停下来喊的话，则是带着裹协其他人一起上山的目地。吴非不排除这人是真的反戈投诚，但他想的更多的是，这个人极有可能是鬼子使苦肉计的执行者，以这个人所表现出来的聪明才智，绝不可能会只是个伪军大头兵。

听到这个伪军的喊话以后，那些伏在地上的伪军们三三两两的起身了，相互看了一下后，也都跟到了这人的身后。

眼瞧着他们就要到阵地下方，吴非对着机枪手说道：“压住他们，不要让他们上来。”

说话的同时，吴非开了一枪，这一枪他没瞄人，而是打在了最前面的一个伪军脚下，把那人吓的跳了一下。

咚咚咚……

马克沁重机枪的吼声接着响起，一条弹道在众伪军身前划过，虽然没有击中任何一个人，但是却极大的震住了这些伪军们。

“我们不是敌人，我们杀了鬼子。”

喊话的正是那个吴非最为担心的伪军，如果他表现的不是那么的聪明机灵的话，吴非说不定还会再考虑一下，可是现在他对这人更加的怀疑了。

“你们不准再往前半步，否则休怪子弹无眼我无情。”吴非朝下面喊了一句，他现在冷的像块冰块。

“不让我们上来，我们会是死路一条的呀！”

那人用着近乎哀求的声音在喊着，听的三当家有些于心不忍，他扭头看了吴非一下，嘴角微微动了一下，可最终还是没有说出话来。

“那我管不着，要想我们放你们上来也行，但是你得在我眼皮底下亲手完成一件事情。”吴非喊完话后，捡起身旁那个还没点着的火把，甩了下去，继续喊道：“点着它。”

那个伪军依言点燃了火把，举在了手上摇了摇，这是在告诉阵地上的人，火把点燃了。

“你转过身，看我这一枪的弹着点。”吴非待到那个伪军转过身，便着隘口外侧那根被炸断的导火索位置开了一枪。“看到那根引信了吗？用火把点着它。”

这伪军吃惊地反头望了一眼乱石堆阵地，稍稍迟疑了一下后，便缓缓朝着隘口走去。

三当家和众弟兄的视线都被这伪军给吸引了过去，除去吴非外，他不是不关心那个伪军会不会去点引信，而是他真的没空隙去看应当不会发生的事。大家都没注意隘口外，但是吴非却已经发现，有着不少的鬼子悄悄地潜到了隘口附近，当然那块巨石后隐藏的鬼子更多。

隘口外的鬼子其实离里面的伪军很近了，如果真的是没有什么花样的话，恐怕早就开始搂火，杀死这些临阵反戈的伪军了，现在他们一动不动地隐藏着，足以说明这些倒戈的伪军们有着很大的猫腻。

就在吴非的揣测中，那个伪军快步朝着引信的位置走去，他的一举一动都在牵动着所有人的心，直到他真的点着了导火索，三当家瞪着眼珠怒视自己时，吴非才会去想，是不是自己的错，把本来很简单的事过大的复杂化了。

点着导火索后，那个伪军忽然间转身朝阵地这边笑了笑，扔下了手中的火把，忽然间拿着了颗手榴弹，揭开弹柄上的盖子，咬住拉索用嘴一扯，青烟从柄尾冒了出来。

他做这个动作是背向着隘口的，也就是说隘口的鬼子并不能看到，待到手榴弹被拉着两三秒钟以后，他才猛地扭身扔了出去，同时口中大喊道：“鬼子上来了！”

这个意料之外的情况，把吴非看傻了，这个人居然不是自己想象的那样，他不是鬼子的人，不是使诡计来赚二马山的败类，而是一个真真正正杀鬼子的人。

第169章 败局已定

当吴非意识到那个伪军并不是自己想象的那样的人时，他已经将手中的手榴弹给扔了出去。

先前一直没有动静的鬼子，终于是在他丢出手榴弹的时候开枪了，可是已经太晚，尽管乱枪齐射，但在早有准备的他前面，这些散乱的枪击，并没能对他造成伤害。

吴非很是懊恼，他悔恨自己的多疑，如果说那个带头的伪军就这样死在自己面前，那恐怕这一辈子都不会心安。

好在，那人的身手真的很好，尽管屁股上在伤，但丝毫没有影响他的敏捷，在吴非和阵地上众弟兄的目暏下，那个带头的伪军就像是一头灵敏的豹子一样，冲起来后的几个翻滚，就堪堪地避开了这些乱枪。

“你看到了吧！你满意了吧！”三当家的吼声几乎将吴非的耳朵震聋，望着咆哮的他，吴非没敢出声，错的本来就是他，哪里有颜面顶回去。

“掩护他回来！”吴非的这句话，算是对自己错误的一个救赎。

但没等到他们开枪，隘口那先传出了一声爆炸，这是那伪军丢出的手榴弹爆炸了，虽然声响和威力不是很大，但足以掩护他逃回到了众伪军中。

手榴弹的威力可能没有手雷大，但是在隘口那块并不算大的地方，爆炸的碎片还是给躲在隘口的鬼子造成了伤害，几个受伤的鬼子当场就惨叫起来。

这还不算什么，被那个伪军点燃的引信终于是烧到了巨石前方，也终于是被鬼子给发现了，两个鬼子从巨石后面冲了出来，在地上扒拉着，这是想把埋在浅土层的导火索给熄灭。

吴非会给他们机会吗？当然不会，虽然他也在关注着那个伪军，但是并没有将点着的引信给忘掉。瞄都没瞄抬手就是一枪，偏偏子弹就非常精准的击中了其中的一个鬼子。剩下的那个鬼子惊了一下，但也只是惊了一下，他没去管顾被击倒的同伴，而是俯下身来，用手去捣那冒着青烟还嗤嗤作响的地面。

小乐所教的快速射击，在此刻发挥了作用，没有等到鬼子将引信挖出来，吴非第二枪就打了出去，这一枪没能爆头，但击中了鬼子的后背，肉眼可见，那鬼子连吭都没吭一声，就栽倒在了地上，而那道青烟依旧往着路中间的巨石蔓延。

隘口没被手榴弹伤到的鬼子没能打中点火的那个伪军，便把目标转向了那些不得已跟风的伪军，又是一阵乱枪，站作一团的伪军被击倒了十来个。这又是个意想不到的情况，吴非他们关注的重心在那条被点燃的导火索和路口的那块巨石上，压根就没想到鬼子会对这些跟风的伪军开枪，待到阵地上的马克沁奏响压制隘口的鬼子时，埋在路中间巨石下的炸药包被点燃了，一团黄红色的蘑菇云腾空而起，黑烟之下，天空中犹同是下了一场石雨血雨碎肉雨，即使是躲在巨石后面和周边的鬼子伪军，在看到那两个要去弄灭的鬼子被瞬间击毙，并未能阻止引信继续燃烧，仓惶往后逃窜，可并没有能够因此保住性命。炸药包爆炸的威力太大，连横在路中间的那块巨石都给炸碎，就更别说血肉之躯的鬼子伪军了。

这一声巨响，这一场猛烈的爆炸，这一次犹同是碎肉机的杀伤，终究是使鬼子丧失了理智，他们没有再釆用其他的办法，万年不变的“猪突战术”被祭了出来。

当冲锋的人数比你的子弹还多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这场战事不可避免的失败，尽管有着两挺马克沁机枪不停歇的压制，还有着投诚而来的二三十个鬼子帮着阻击，但无奈于人数和装备处在绝对的劣势，乱石堆阵地被迫给放弃，好在吴非和三当家他们侥幸逃了回来，不过其他的弟兄和大多数的伪军们就没那么好运了，他们被洪水猛兽似的鬼子伪军给淹没了，连同那两挺子弹尚未消耗尽的马克沁一起，成了鬼子的战利品。

回到第二道防线上，吴非才发现这个点火的伪军有些熟悉，细一思索，才猛地记起，他正是在涞源南城外给自己送弹药的那个伪军，也就是说，这个人他真正的身是谭书记隐伏在伪军里面的卧底。

“认识一下，在下杨国锋，八分区情报员，隶属于谭书记指挥。”

果不其然，这人真的是共产党的人，吴非其实已经记起了他，可从他嘴里听到这个答案的时候，内心里还是给震撼到了。

“杨兄弟，这次差点害到你，我们……”三当家主动替吴非揽过了责任，要知道他可是最先发话让人上阵地的。

“可别这样说，换作是我，或者是谭书记和赵队长，也会做同样的选择，这不能怪你们。”杨国锋很是豁达，不仅没有怨责二马山的人差点害他送了性命，甚至还帮着开脱。

“杨兄弟，我对不住你，但是请相信，我以后会用行动来偿还这次的过错。”人家都这么大度了，吴非当然不会愿意藏在三当家的身后，他不是那样的人。

“都是自家人，别说两家话，咱们现在要考虑的是怎么样顶住马上要攻过来的鬼子。”杨国锋打量了一下第二道防线，除去人数稍多点外，根本就无法和乱石堆相比，至少那儿还有着两挺马克沁，而这里除去步枪外只有着三挺捷克式，就这点火力，根本就不可能阻挡的住不计伤亡的鬼子伪军。

“唉！还能有什么办法，只能死拼了呗！”吴非叹了口气，回应了杨国锋的话，第一道防线一破，就注定了这场仗败局已定，后面虽然说还布置了两道防线，但是实际能起到的作用很小。

“我不建议死拼，只要大家能再坚持两个钟，这场仗就能反败为胜。”

杨国锋的话让大家眼前一亮，可随即又都黯淡下去，特别是吴非和三当家、山哥更是如此，他们能够猜到杨国锋接来要说，已经派人通知谭书记他们，援兵很快就回来。外面人不知道白石山现在的状况，吴非他们却是一清二楚，不管的谭书记的八分区，还是赵大春的白石山游击队，现在的实力连自保都成问题，哪还有可能派的出什么援军来。

第170章 独立团（上）

鬼子在付出了极大的伤亡占据了隘口和乱石坡阵地后，只稍稍地停留了一下，便裹胁着伪军的一起，往着山上冲来。

冢田手中的望远镜就一直没放下过，可是从下往上望，能够看到的东西太少，除去瞧见不断地有伤员被从上面抬下外，能够给他作为指挥参考的几乎完全没有。

“太君，不能这样硬来啊，我的弟兄们伤亡太惨重了。”钱二宝通过汉奸翻译，几乎是在哀求着。

“钱大队长，你的人阵前倒戈，我还没跟你算这笔帐，你还有脸提伤亡惨重！”冢田的脸黑的可怕。二马山的战况完全出乎了他的预料，尽管知道二马山的这些土匪是隐匿在涞源的中国军队一部，但是谁能想到，就是这些“土匪”们，给自己的部队造成了比正面战场还要惨重的伤亡。

“我……太君，我也没想到呀！”钱二宝哭丧着脸，他虽然是从姓赵的汉奸翻译那里听到了说自己最先派出的两个伪军排倒戈了，但是没亲眼目睹，他还是不太相信，鬼知道是不是鬼子兵怕担攻击失利的责任，故意把这个锅推到自己部队的头上。

“报告中佐！山下大尉紧急报告，八路军的部队几分钟前，突然发动了对杨庄碉楼的攻击，请求中佐派出部队前往支援。”

鬼子通讯兵的报告解救了钱二宝，他来找冢田本来是想请求给自己留下一点老本，可没料到，竟然是自己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八路军攻击杨庄？”冢田以为自己听错了，反问了一句后接着说道：“他们这是在打围魏救赵的主意。”

冢田不置可否的给出了结论，他认为八路军竟然会去攻击重建加强了数倍的杨庄碉楼，就说明着这里的攻击已经是让二马山的人成了强弩之末，他们已经无法坚守到援兵的到来。虽然不知道他们是用什么方法通知的八路军，但是可以确定，只要自己再加一把力，二马山马上就会成为囊中之物。

“电令山下大尉务必坚守住杨庄碉楼，通知上庄、走马驿两处驻军立刻支援，铁甲巡逻车和巡逻队也马上赶往杨庄助战。”

冢田一连下达了三道命令，他把除去留守县城和各处碉楼外，所有能够动用的部队都给派了去，他不希望杨庄碉楼在自己的手上，像两个前任一样，被八路军第三度拔掉。

“嗨依！”鬼子电讯兵得令而去。

“钱桑，我们这边也加紧攻击速度，务必争取中午之前拿下二马山，这次由你亲自前去指挥，我会派渡边中尉协助你！”冢田调配了增援杨庄碉楼的部队以后，转向了钱二宝，给他出了道天大的难题。

“冢田太君，我……我去指挥？不行，我哪能指挥得了。”汉奸翻译出来的冢田的话让钱二宝打了个激灵，山上死伤了多少人，他比任何都清楚，现在鬼子头竟然让自己上去，这不是明摆着要自己去送死吗？

“你必须得去！”冢田有些震怒了，钱二宝的态度让他很生气，甚至是把指挥刀都拔出了半截，如果不是想到还需要这个人领着他的部队去替皇军勇士们挡子弹，冢田恨不得一刀跺了这个家伙。

“日你姥姥地，把我钱二宝当什么了，老子不陪你玩了。”作为皇协军旅团司令娄祖光的表弟，也是最为倚重的手下，他是有着资本可以和冢田唱反调的。

经历了三四任的涞源日军大队长，还从来没有谁会让钱二宝亲自上战场，这个才来没多少天的冢田中佐算是刷新了他的认知，触犯到了他的逆鳞，激起了他的抗拒心理。

“要上你自己上，老子不陪你玩了。”钱二宝没去管姓赵的汉奸翻译有没有把他骂人的那句话说给冢田听，也没去顾自己作出的这个决定会有什么样的后果，他对着自己边上的一个中队长吼道：“带着我们的人撤！”

“八嗄！”冢田怒不可遏，拔出了指挥刀，指向了钱二宝，尽管没听懂他说的话，但这么明显的举动，怎么会看不出来他这是要做什么。

“给脸不要脸！”钱二宝的蛮劲上来了，尽管心里惊慌的像在打鼓，但是他还是硬着头皮举枪指向了冢田。

“八嗄！”

“不准动！”

两个长官内哄了，士兵们自然也就同样对峙起来，枪对着枪，刺刀架着刺刀，鸟语和汉语的骂声非常的嘈杂，现场变的一片混乱。

“大队长，冢田太君，大家有话好好说，别伤了和气。”钱二宝手下的那个中队长当成了和事佬，见双方僵持起来，又没有太好的办法阻止他们，只得是咬着牙硬着头皮主动请缨：“小小的一座二马山，用不着我们大队长动手，属下愿意和渡边中尉一起联手，正午之前拿下这里。”

冢田和钱二宝两人都不真的愿望撕破脸皮，这人的话正好让他们顺坡下驴。

这家伙和渡边果真没有让冢田失望，居然一波攻击就拿下了用步兵炮都被能攻取的敌军阵地，总算是用一点儿胜利暂时化解了冢田和钱二宝两人之间的隔蒂。

冢田只允许攻击部队稍事休息，便马上再次发动进攻，可传令兵还没上山，突然间就听到了后面的警戒阵地发生了激烈的交火。

“去看看什么情况？”冢田不谓不心细，在发动攻击之前，他就布置下了一道警戒阵地，现在那儿竟然发生了交战，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后面突然传来的枪声，让冢田很是心烦意乱，他竟然忘记了自己刚刚派出了传令兵，下达了马上攻击的命令。

…………

第二道防线前，三当家又“夺”了挺机枪，这家伙现在特别爱这些可以展示力量的武器，正朝吴非咧嘴笑着，忽然间听到了转弯处发生了连串的爆炸声，这是派在前面隐藏的人点燃了那片区域的“土地雷”爆炸了。

隔着那么远，都能听见雷场那儿一片的哀嚎声。

“敌人来了，大家打好精神！和鬼子拼个鱼死网破！”吴非提醒着防线上的人，第二道防线如果再被攻击，恐怕所有二马寨的人都会逃不个这一劫。

第171章 独立团（中）

在隘口和乱石坡阵地前连挨了两次炸以后，不仅鬼子兵长了记性，连伪军也起跟着学乖了。

他们没有直接从山路往第二道防线攻击，而是放起了火，他们这样做的目的并不会是想烧死山上的守军，而是想拓宽攻击的线路，虽然这样做的话，攻击的时间会滞后，但恰恰好能避过吴非预先设定的雷区，尽管那个雷区都是些需要点燃的土雷。

山路边斜坡上的林子开始冒烟的时候，吴非就暗道了声不好，他先前根本就没有想到敌人会纵火烧林子，预先设置的雷区派不上用场了不说，一旦火烧起来，连第二道防线都必须要主动放弃，因为这道阵地边上就是树木，虽然并不能直接烧到阵地，但是浓烟和高温足以让阵地上的弟兄们失去战斗力。

“我们必须要再往上撤，这儿不能守了。”望着巨大的火焰从浓烟中窜出来，杨国锋焦急地冲着三当家和吴非说道，他倒没因为自己是个不请自来的“客人”而沉默。

“再往上走我们就真成了被困着的乌龟，想再下来，就没有机会了。”三当家插了一句，指挥权交给了吴非后，他说到做到，没有指手画脚半句，现在也只是说出自己的忧虑。

吴非很想撤，但是又抱了一丝的幻想，期待着那片雷区能够发挥出作用，而且三当家的话也影响到了他，这一上去就真的下不来了。

“不能犹豫了，火马上就烧过来了，我们早点上去，还能早作些准备。”杨国锋急切地说道：“只要我们再坚持一两个小时，我敢保证援兵就会到。”

援兵？吴非苦笑了一下，就算把白石山和八分区的民兵全拉来，可又能起到什么作用呢，顶多相当于是在平静的湖水中丢下一块石子。

“再等一下吧，火一下子烧不到这来。”吴非强压着内心的不平静，说出了这句话，他知道杨国锋担心的是什么，第三道防线早已经布好，只需要把人撤回去就行，而这里可不能直接放弃，最起码也得等鬼子不敢从山路上直接攻击才行。

吴非的安排再次显示了他的优秀，鬼子果然没有等到山火熄灭了才发动攻击，零星的伪军和鬼子小心翼翼地沿着山路的边缘，朝着第二道防线发起了试探性地攻击。

“点火吧！”尽管尝试攻击的鬼子伪军不多，吴非还是对山哥下达了这个命令。

“现在？”山哥很惊讶，在他的理解里，这点敌人根本就用不着动用地雷，只需要一通射击就能轻松地击退，而埋在转弯处的那些雷，可是第二道防线最为重要的倚仗。

“点火！”吴非没有作任何解释，只是稍稍提高了嗓门。

可是他不知道，自己微细的这个变化，却是让山哥心头一颤，这样的感觉已经好久没有在自己身上出现了，最早的时候是老师长，然后是郭叔，他们能让自己产生这种感觉不足为奇，可现在这个愣头青的少年，居然身上也散发出了和他们一样的气质，或许他天生就应该是和老师长还有郭叔同一类的人吧。

阵地上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冒着青烟嗤嗤作响的引信吸引，惟独吴非，他的目光是落到那烧的正旺的山火上面。

浓烈的黑烟，窜高的火焰，还有那随着热气盘旋着飞上天的灰烬，就像是在煎烤着他的肉体一般。郭叔，我可能要让你失望了，这一劫自己不仅保不了小乐，恐怕二马山都会像这场大火一样，最终灰飞烟灭。

轰隆、轰隆……

这是二马山第四次响起了连串的爆炸声，也将是二马山最后一次会响起这样的爆炸响声，当然鬼子的掷弹筒和迫击炮弹在外。结果一如前四次一样，试探攻击的鬼子和伪军都成了这连串爆炸的牺牲品，在明知道这条山路会是极其危险的情况下，这些可怜的底层士兵，还是被军官们赶了上来。

“送他们上路吧，我受不了这些哭喊声。”吴非冷血的说出了这句话以后，自己第一个往山上走去。仿似那几个没被炸死，在地上打滚的伤兵的哀嚎声刺痛了他的耳朵一般。

第二道阵地上首次响起了枪声，不过这些枪声不是为了阻敌，而是为了减轻敌人伤兵的痛苦，作为军人来说，谁都知道，在这种情况下，有人能给自己补上一枪，将是多么痛快的事，并不会有任何人会责怪吴非的冷血无情。

冢田亲自上到了隘口，这里的惨烈和狼籍，让久经战场的他也不禁为之色变。自己的对手倒底是一支什么样的部队呀，就算是正面战场上的国军精锐，也未必能给战无不胜的皇军遭成如此大的损失。

他的嘴角抽动了一下，用着手上没出鞘的指挥刀拨弄了一下地上的残肢和杂物，豁然发现，这儿竟然是没有发现一具敌人的尸体，这种情况是他十多年的军人生涯从没有见到过的。

浓烈的血腥味，激发出了冢田的野性，他猛地抬头，朝着山上望去，眼睛里显露出猛兽般的光芒。

山上的枪声如炒豆般的在响着，从山火自己熄灭到攻占第二道防线，再到现在发起总攻，已经又过去了两个小时，虽然己方的伤亡不少，但是总算是把敌人压在了山顶那一小块位置，冢田之所以自己上来，就是算准了再有一波攻击，二马山就会被彻底拿下，他想亲眼看看，给自己制造这么大伤亡的，倒底是何方神圣，他要亲自举起武士刀，跺下山上所有敌人的头颅，惟有这样，才能抚慰为帝国英勇献身的皇军勇士们。

吴非端着自己的那支步枪，死死地盯着通往山寨的那条路，他的枪里还剩下三发子弹，鬼子伪军的搏命攻击已经是让二马山再也无力能够防守住下一波攻击，三挺捷克式的枪管都被打废了，山寨弟兄连同跟随着杨国锋一起投过来的伪军拢共剩下不到二十号人，而且大多是带着伤，手榴弹早在上一波攻击的时候就已经用完，也就是接下来的这波攻击即将是众人最后的挣扎。

第172章 独立团（下）

说真的吴非很不甘心，他到现在都无法完全理解，为什么小乐一定要守着二马山，明知道这个地方已经不是当初那块安全岛了。

在某个时刻，他心里甚至会怨责小乐，就因为他这个荒诞且自私的想法，让那么多的人付出了生命的代价。鬼子和伪军不说，那是他们应得的惩罚，但二马山的这些弟兄们，他们的生命可不是低贱的不足一提。

就像现在，这个念头再次涌上了吴非的脑子，也因此看向了在身侧同样举着枪朝山下瞄着的小乐，说真的他很想把这家伙的脑子掰开来看看，看倒底他为什么要死守着这个并没有什么奇特之处的二马山。

小乐感应到了他的目光，但却没有感知到他的想法，还冲着他微微笑了一下，极少看到或者是注意到小乐笑的吴非，在这一刻居然看到了他脸上露出了两个浅浅的梨窝，也正是这一刻，他突然间觉得，自己是不是忽略了什么，这个和自己成天生活在一起的伙伴，难道真的是小桐所说的，是个男孩吗？

吴非晃了下头，他下意识地把脑子里冒出的这个奇怪念头驱走了，这都什么时候了，自己还有心思在这想着这些无足紧要的事情。

“吴非，如果咱们真的守不住了，你就带着小乐往咱们住的木屋那边跑，说不定鬼子会像上次一样，把那儿给忽略掉。”

小桐的话在吴非的另一侧响起，战斗到了最后的阶段，吴非选择了和他们俩在一起，没能完成郭叔的嘱托，那就和他们一起上路吧，就算在地下遇到了郭叔，也不至于没脸见他吧。

“生一起生，死也一起死！”吴非扭头看了眼小桐，这个话唠到现在这一刻也没能停止唠叨，可吴非并不觉得烦，他补了一句：“不只和和小乐，还有你也是一样的，咱们三人是个整体。”

听到这句话小桐愣了一下，她从来没有把自己摆到和小乐一样的位置，哪怕是郭叔的爱徒吴非，她也自觉地把自己放到了更低一等，而今天，吴非的这句话，让她明白了，自己并没有被小乐和吴非看低，她和他们是一样的。

也正是这一刻，也正是吴非这句不经意的话，让小桐暗自下了决心，不管接下来发生什么情况，都要拼死护得他们两个的安全，虽然以他们的身手未必要自己护着，可这个想法还是深深地印进了心头。

嗖、嗖、嗖……

鬼子的掷弹筒似乎有打不完的榴弹，吴非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次挨炸了，从乱石堆阵地开始，到躲进山上最后的隐藏物：山寨木屋，鬼子一直在倾射着榴弹，也正是这些榴弹，给二马山的弟兄们造成了最大的伤亡。

“鬼子要上来了，打光枪里的子弹，你们俩就到我身边来。”吴非的这句话很平静，似乎就是以前在木屋时聊家常一般，可小乐和小桐知道，他肯定是有着什么法子，能让三个人死在一起，而不至于遭到鬼子的羞辱。

见小乐和小桐同时看向了自己，吴非从身上摸出了一枚手榴弹，平静地拧开了后盖，又平静地将它摆在了身前。

虽然没再说话，但是三人都很清楚，在片刻之后，这枚手榴弹将会是他们的最终归属。

鬼子炮击的时间倒是没有先前那么长，也不知道是不是炮弹终于消耗殆尽了。

短短的平静后，山路上便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吴非听的真切，这是鬼子的皮鞋蹬在地上的声音，早在他还是个收粪少年的时候，就已经能分辨出鬼子和二狗子脚步声的不同。

已经能看到鬼子的头盔，也能看到鬼子黄色军装上的那两道竖着的红色肩章，当然头盔下肩章上那一张张扭曲变形，穷凶极恶的面孔，也都展露在了三人的眼前。

啪、啪！

接连的两记枪响在吴非的左右两侧响起，小桐和小乐俩同时开枪了，默契的各自击中了一张令人恶心的脸。

吴非并没有开枪，他现在只剩下三发子弹，这三发子弹他要用来派上最大的用场，杀三个鬼子兵已经激不起他的任何欲望，他期待着能用这最后的子弹，射杀掉三个鬼子军官。

小乐她们的枪一响，分散在各个木屋的剩余的弟兄们也都开枪了，不过很可惜，这稀薄的枪声，已经无法阻止往上冲的鬼子伪军了。

当两挺歪把子机枪架到了地上，开始压制山寨的各间木屋时，所有的人都知道大势已去了。吴非终究是没能等到鬼子军官出现，他把三发子弹都送给了鬼子的机枪手，两个主射手被击毙后，副射手补了上去，而吴非只能射杀一人，因为他没子弹了，吴非懊恼地捶了下窗框，正气自己没有办法能够将还在射击的机枪手击毙时，屋里又响起了一声枪响，小乐替他杀死了那个机枪手。

开完这枪后，小乐随手将枪扔在了地上，朝着吴非这边走来，刚楞那一枪也是她的最后一颗子弹，原本应该是留给自己的，可有了吴非的那颗手榴弹，那么这颗子弹当然要带走一个鬼子兵的生命。

小桐是最先打完枪里的子弹的，见小乐往吴非身边走，她也跟着过来了，先是搂住了小乐，然后把吴非也给揽进了她们之间，三个人就这样抱在了一起。

“咱们仨来世再做兄弟吧！”吴非一咬牙，扯掉了柄尾的拉线，木制手榴弹柄尾冒出青烟的同时，三个人都不约而同地闭上了眼睛，共同等待着几秒钟之后的那一下爆炸。

嘀嘀嗒嘀嗒……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山下突然间传来了悦耳的冲锋号声。

这是吴非第二次听到这种声音，头次听到时，他还是个连枪都没有的愣头青，跟着郭叔和小乐他们去解救被围困在土坡上的伍队长他们。之所以记忆这么深刻，是因为这个声音一响起的时候，几乎是苟延残喘的白石山游击队的残兵们，却一个个地像天神下凡一般地冲向了鬼子。

也正是这份深刻地记忆，使得吴非下意识地睁开了眼睛，看到的一幕让他又下意识地作出了另一个举动，他把手中那枚已拉着的手榴弹给扔了出去。

近距离的爆炸声，让抱在一起的小乐和小桐都剧烈的抖了一下，可很快她们就睁开了眼睛，看到吴非那张欣喜的面孔时，她俩都有些疑惑，直到吴非手指向窗外，又作了一个倾听的手势时，她们才明白是援兵到了。

“哪里来的援兵？”小桐兴奋地问道。

“八路军，独立团！”吴非回答的很简洁，他在听到冲锋号的那一刻，就已经猜到了是哪儿的援兵。白石山游击队以前是有司号员，但伍队长他们被改编时，就被带去了独立团，而赵大春的白石山游击队是没有司号员的，也就是说，能在此刻前来救援的，并且有着冲锋号的，只能是八路军独立团！

第173章 获救

悠场的冲锋号在山谷中回响着，压过了那令人作呕的枪声，压过了那让人心寒的哭喊声，对于吴非他们来说，没有任何声音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比它还好听了。

山寨幸存下来的人不多，也就没有在鬼子伪军慌张往下撤退的时候去追击了，但也并不是所有人都只眼睁睁地看着他们退走，吴非就是个例外，扔出的手榴弹爆炸后，就挣开了小桐抱着他的手，从绑腿上抽出了那柄只有半截的匕首，冲出了藏身的屋子。

小乐也想跟着冲出去，可是小桐此时却有了提防，死死地抱着她，劝慰道：“三爷先前受了伤，我们去看看他先，吴非那么厉害，不会有事的。”

重修后的大厅里，三当家喘着粗气，像滩烂泥似地瘫坐在椅子上，他的伤并不严重，子弹穿透了他的右肩，背上还被一块榴弹的小碎片给伤到，对于像他这样的老兵来说，这样的伤只能算得上是小伤，包扎好了依旧是个生猛的战斗力。他现在的模样其实是累着了，还被惊着了，和吴非他们一样，所有的弹药都给打光了。若不是军号声来的及时，他都已经准备好要和鬼子肉搏了，能拉一个垫背就多拉一个，自杀这种事他压根就没想过。

真如吴非所料，来的是八分区独立团，他刚用郭叔留存下来的那把断刀结束一个鬼子性命，就看到了伍连长领着他的部队截断了鬼子伪军的退路，不过可惜的是，被截住的只是最末尾的敌人，拢共不超过二十人，还几乎全都是伪军，唯一一个鬼子兵都还被吴非给宰杀了。

石团长走进山寨大厅时，三当家竟然泪目了，他曾数次救援过别人，包含伍连长和赵大春在内，都欠着他的恩情，可当他自己真正的被别人援救的时候，才能够体会到这种被救后的激动之情。

二马山成了这个样子，再留下来也没有任何意义了，极使小乐仍是恋恋不舍，可她也知道，自己已经是大错特错过一次，再没有理由因为自己的一私之恋，让剩下不到二十人的弟兄们陪她再经历一次今日的情形。

“柳当家，小乐兄弟，吴非兄弟，都怪我们收到情报太晚，要是能早点到来，二马山的伤亡就会少很多。”石团长自责的言语让三当家他们很是讶异，从来没有哪支部队哪个指挥官在救援了别人之后，还和别人道歉。

“首长，这是我的错，其实昨天我就已经获得了这个情报，也向我的联络员转达了，但是无奈于鬼子太过于狡猾，他们居然做出了封城的措施，让我们根本就没有办法能够及时地把情报送出来。”杨国锋把责任主动揽了过去，虽然他的直接上司是谭书记，但是像石团长这么高级别的首长，也是能够指挥得了他的。

“石团长，杨兄弟，你们别说了，这次我们二马山的这些人能够得已幸存，全靠着贵军的相助，这份恩情我们必将报答。”三当家出声了，这话真是发自他肺腑的，如果人家再晚来几分钟，包含他和小乐在内，恐怕都已经是地上的尸体了。

“柳当家的，你这话就见外了，以前我们八分区的抗日武装，可没少得你们援助，若真的算起帐来，恐怕我们八分区还欠着不少。不过……”说到这里，石团长突然话锋一转：“今天咱们虽然重挫了鬼子，可实际上他们并没有伤到元气，用不了几天，他们肯定会再次卷土重来，我想知道柳当家的，小乐兄弟，吴非兄弟，你们有什么打算？”

这句话恰好问中了小乐的心思，这一仗打下来，让她终于是明白了，二马山并非是固若金汤、牢不可破，一天前她还自信满满，要和着众弟兄、和着吴非在这里平平淡淡、安安静静地生活下去，而现在，她惟剩下了一个念头，那就是保存下来这仅剩的二十来号弟兄，保存下二马山乃至父亲老部队的根。

没等三当家和吴非说话，她当先站了出来，朝着石团长比出了一串手势，小桐也很是得体的在石团长正要开口询问意思的时候翻译出了她的话：“石团长，能不能让我们这些人先去赵家庄？如果觉得名份上不合适的话，我们也可以先加入到贵军当中。”

“当然，我们是一家人，热烈欢迎各位二马山的英雄加入到我们当中！”石团长的话问中了小乐的心思，小乐的话又何尝不是石团长想要的结果呢。

吴非看了小乐一眼，他没有想到，小乐居然会主动提出来加入到八路军当中，这在以前是不可想象的。虽然不明白小乐之前为什么一定要死守着二马山这一亩三分地，但是现在能看到他改变，也是很欣慰的，至少他的做法是能保住幸存下来的这些弟兄们吧。

三当家和山哥他们自然不会反对小乐的意见，只不过他们两人还是对视了一眼，显然还有一丁点儿忧虑，可偏偏这个忧虑还不能说出口。

这次下山，小乐没有再舍不得山寨，她亲手点着了这些才修好不久的屋子，也算是亲手埋葬了自己内心最后的那一丝眷恋吧。

来到赵家庄以后，吴非才知道为什么白石山游击队没有出现在救援二马山的行动中，原来谭书记和大春领着白石山游击队和八分区民兵佯攻了杨庄碉楼，成功地牵制住大部的鬼子，间直地促成了独立团救援成功。而石团长这边在解救二马山的过程中并没有彻底堵死鬼子的退路，也让大部的鬼子伪军得已逃走，倒不是独立团堵不住这个口子，而是以独立团现在的实力，就算是将这些鬼子伪军吃掉了，自身也会遭到重创，这对于一支才创立不久的新部队来说，是承受不起的结果。

其实在下山的时候，吴非就已经大致猜到原因，听到石团长没有丝毫隐瞒地把这些坦诚相告后，稍一思考，便理解到了这样的选择是非常之正确，这无声的一课也真正让他学到了不少东西。

第174章 四连

谭书记他们傍晚的时候也尽数撤回到了赵家庄，鬼子没敢追击，他们也没有真打，双方在杨庄碉楼对峙了一个下午，直到石团长救援完二马山返回的途中派出通信员通知他们后，才依次退出了战斗。

或许是回来的路上就已经得知了二马山的人同意加入到八路军，大春是异常的高兴，还没进屋子就在大声地喊着小乐和吴非的名字。

晚餐的时候，石团长特意安排了加餐，欢迎二马山众人的加入，石团长和谭书记经过短暂商议，并征得小乐和三当家的同意后，决定将二马山和白石山游击队合并成了八分区独立团四连，连长暂时由石团长亲自兼任，一排长赵大春，副排长赵能柱；二排长柳云彪，副排长刘小山。每个排设三个班，但连续经历了两次大战后，二马山和白石山剩余的人都不足以编成三个班，谭书记便从八分区的民兵队伍中抽出了三十多人，分散到了两个排中，总算是凑足了二个排的编制。而吴非、小乐和小桐三个人则像是被遗忘了一般，即没有放到一、二排中，也没有分去团里的其他连队，他们成了四连最独特的存在。吃着连里的饭堂，却不用和一二排一样，每天都进行军事训练，最可气的是，他们三个人占据了本来是一个排使用的屋子，三个人各自住上了一个单间。

石团长和谭书记不安排，他们也懒的问，就这样连着混了好几天的时光，直到陈秋玲的出现，才打破了他们这样安逸舒适的时光。

小乐很讨厌陈秋玲，从见到她的第一眼起就厌恶这个人，不仅仅是因为她把一支多息磺胺掖着藏着，没有一开始就拿出了救吴非，而是因为她每次给吴非换药时，那副关切的神情和样子，尽管她只上去二马山几次，但是却能让每个二马山的弟兄见到她时都是满脸笑容，这是小乐自己都没能够做到的事情，陈秋玲却偏偏做到了。

同样是女人，陈秋玲的清纯、活力是小乐非常羡慕的，好几次在梦里把自己幻想成她，可梦一醒来，小乐便会苦恼，因为在她内心里不管从哪方面来比，陈秋玲都远胜于她。

“吴非，小乐，小桐，我听说你们现在是四连的人了呀，恭喜你们。”陈秋玲依旧是那么的热情，她的笑容就像是春风抚面而过，她的声音就像是百灵鸟在歌唱。

“嗯，是的，我们现在是四连的兵！”吴非微笑着回应，他没发觉自己回应陈医生时，身旁小乐的脸都黑了。

“太好了，我们现在是同一个战壕里的战友了，欢迎你们。”陈秋玲说着就伸出了自己的手，和吴非握过之后，又伸到了小乐面前，可小乐的态度让她很是尴尬，不仅没理她，而且还气乎乎地回到了屋子里，门也被她关的呯呯响。

“陈医生，你别介意，小乐今天心情有点不好，其实她人很好的。”吴非赶紧解释着，对于小乐的犟脾气，他也是无可奈何。

“没事，没事，我刚来的时候也一样，习惯了就好。”陈秋玲没往别处想，只以为是小乐还没适应陌生的地方。

吴非和陈秋玲不知道其中原由，小桐却是非常清楚，作为小乐最贴身的伙伴，她比起小乐的不吭声更过份，直接哼了一声然后甩了个脸子给陈秋玲，然后也跟着小乐进了屋子。

“这，唉，真的不好意思。”吴非满脸的尴尬，都不知道如何解释了。

“没关系，过段时间他们就会好了。”陈秋玲倒看得开，不仅没有怨责，还替他们开脱着。

“希望如此吧！”吴非叹了口气，接着又问道：“对了，陈医生，你今天来是？”

“差点把正事给忘了，这不团里不刚刚组建了四连嘛，首长把补档案造册的任务交给我了，这可不是一天半天的工夫能完成的，我寻思着你们可能会帮得上忙，所以来求援来着。”陈秋玲倒豆子似地说出了自己的来意，末了又补了一句：“和你们一样，我现在也是独立团的人了。”

“你不是医生吗？”吴非疑惑地问道，他虽然不懂档案是什么，但是造册他还是知道的，二马山以前的这些事都是二当家韩其在弄，他曾经也看见过。

“是呀，现在团里人手少，才把我从八分区调来了，你可别小看我，我现在可是身兼两职，一个是团部的医生，一个是团部的干事。”陈秋玲的声音真的很好听，吴非听的都有些沉醉了。

“陈大干事，你既然那么忙，就别伫在我们这了，赶紧回去工作去吧，我们三个都不识字，帮不了你什么，请回吧。”吴非还没开口，就听到小桐的声音从屋子里传了出来，她和小乐一人肩着一支枪出现在了屋门口。

不识字？吴非很是纳闷，自己明明是识字的，而且他们两个家伙不仅识字，写的字都还很好看，特别是小乐，吴非可是亲眼看到过她写字，比起自己小时候私塾的先生写的都好。他们两个今天是怎么了？怎么用这样的态度对待人家一个女孩。

“哦，不识字啊，我以为你们……对不起，打扰到你们了。”听到小桐的话后，陈秋玲有点失望，可很快又恢复正常，露出了她标致性的笑容。

吴非看着有点陌生的小乐和小桐，而她们却是死死地盯着陈秋玲的背影，就像是在防范着小偷一样。

“哦，对了，刚才我来的路上听到有战士在说，四连正在操场上和一连比武，你们三个也是四连的人，不去看看吗？”陈秋玲本已经走远，不料又突然转身说了这番话。

虽然吴非他们三个还没有真正的融入到四连这个集体当中，但是听到说四连让人给“欺负”，二话没说就直接往操场上跑去。

“这才对嘛！八路军的战士就应该是这么有血性。”陈秋玲立在原地，看着吴非他们三个的背影，自言自语道，她没有发现，自己虽然是看着三个人的背影，但实际上目光只落在了一个人的身上。

第175章 比就比（1）

独立团一连是八分区警卫连为班底组建的，虽然以前只是地方性的警卫部队，但也是从战斗部队分下来的，在这支新组建的部队里，也只有石团长带下来的二连能够和他们比比，伍连长的三连是老白石山游击队为班底则个成的，也常常被他们取笑，就更别说由新游击队员、土匪、民兵组成的新四连了。虽然说他们并没有刻意歧视四连，但老兵天然的优越性，还是让他们有些看低四连。特别是这些天开妈军事训练后，四连更是不知道吃到了多少他们的嘲笑。

老兵笑新兵，这本来就是很正常的事，可偏偏柳去彪这家伙是从正规国军出来，是比一连这些老兵还要老的兵，他哪能忍受得了这种嘲笑，虽然被山哥拦了几天，今天却是合在一起爆发了，两个连的人差点没在操场上干起架来。

本来在二连三连的劝说下，双方都已经分开同可偏偏一连长胡横是个护犊的主，听说一连被一群新兵蛋子给打了，这口气哪噎的下，从连部跑了过来，叫嚣着要和柳云彪单条。

吴非他们到之前，两个人已经是干了一架，两败俱伤不分胜负。

当然他们两个也不是往死里打，不过却是干了场真仗。

这一来谁也不服谁，也不知道谁又扯到了主官比过了，下面的军官战士也得比。赵大春早就忍的牙痒痒了，这个提议正中他下怀，你丫的胡横和一连在棒子打的不仅是二马山的弟兄，还连带着把白石山游击队和八分区的民兵给打了，这下可好，尽管二连长江明和三连长伍山河一直在阴拦，可仍是没能阻止住这场荒唐的比试。

“姓柳的，我知道你是中央军出来的，可不还是奈何不了我么？说吧，接下来怎么比，你划道道，我一连的人要是皱下眉头都算输。”胡横嘴角还残存着一丝血迹，脸上也还有着几块红肿，一身灰军装上全是尘土，而站在他对面的三当家柳云彪也好不到哪去，脸上的伤并不比胡横少，并不比胡横轻，显然也是好久都没吃到过这种亏了。

“哈哈，你不是抒尾巴翘到天上去了吗？你一连不是牛逼哄哄、劳资天下第一的架式吗？怎么样，让我们一个组建才几天的新连队给打得连二三连都不认得了，你还好意思在这叫。”三当家这家伙平时说不出几句长志气的话，可和人吵起来之后，脑子似乎都变的好使起来。

“怎么，我一连有哪说错了，好歹是堂堂正规中央军出来的，一搞起训练来，简直比老百姓还不如，是不是嫌我们独立团的庙太小，容不下你们这些大神。”胡横心高气傲的，哪肯吃半点亏，当即怼了回去。

“哈哈，我们这些人本来就是老百姓，你问问四连的弟兄们，再问问你一连的弟兄，有哪个不是泥腿子出身，我们才练几天，你就在这说三道四，还拿独立团来压我们，不要让我太看不起你。胡连长，道道我就不划了，随你一连要比什么，我们接着就是了，省的说我们欺负你们一连。”

“你！好，姓柳的，嘴里逞痛快算得了什么，咱们两个连今天就来好好比比，让你输个心服口服。”胡横气的够呛，可拿柳云彪又没什么好的办法，他嘴里喷着粗气，红肿的脸险沉的可怕。

“来呀，比呀，就怕你不比。”三当家难得赢下口水仗，一脸的兴奋。

“好，那咱们就比三场怎么样。”胡横手指着柳云彪说道：“当兵的首先得会跑，行军打仗哪哪都用得上，咱们第一场就比跑可以吗？”

“跑？一打仗就跑呀？你一连就是这样打仗的呀？我说这两个月涞源打的这么惨烈却没看到你一连的影子，原来是早就跑的远远的了。”柳云彪就完这句话就感觉到了不妥，他本来只想气气胡横，没想到嘴一快，把整个一连都给带进去了，偷偷地瞄了一眼江明和伍山河，果不其然，两个人的脸都黑了。

“行，比跑就比跑！怎么个比法。”三当家赶紧把话题给岔开，不再去扯另外的东西。

胡横本来想揪住三当家这句过份的话借题发挥，可一想人家说的话虽然难听，可这两个月他们着实和鬼子狠狠干了几仗，他也不是那种小肚鸡肠的人，索性也就当作没听见一般，只接过了他后一句话：“本来要比就全连一起比，但你们是新连队，我也就不欺负你们，这样吧，两个连一个连和抽出8个人，围着操场跑20圈，取最后那一个人的成绩，怎么样？敢比吗？”

赵家庄的这块被当作操场的坪，一圈大概五百米左右，二十圈也就是十里路，空手跑下来也不轻松，一连是个老连队，这样的训练已经坚持了许久，而四连还在练队列，根本就没法和人家比，好在胡横没太过份，只是说抽出8个人来比，这样的话，四连倒还有一比之力。

“接了，我们四连接了，八个人就八个人。你现在可以说第二项比什么了？”柳云彪连想都想就答应了，他和胡横一样，是个不服输的人，根本就没考虑过能派谁上场应战。

“第二项当然是比枪法了，还是和各八个人，比打靶，计总环数，这样公平吧？”

“可以，没问题！四连接了。你说第三项吗！”三当家还是连想都没想就答应了，要不说他就是个二愣子呢，完全没云考虑人家敢这样划出道道，自然是有着必胜的把握。

“第三项嘛。。。。。。等比完这两项再说吧，如果你能赢下一局，我们再说第三项比试的事。”按胡横的预想，这两项比完一连已经胜了，哪还用得着比第三项，他压根就没想过要比第三项，自然就说不出第三项比什么。

“不，不，不！胡连长，你自己说的要比三项，就一定要先说好比的项目，省得你一连输了两场以后，等下要找我们比队列和站军姿，那我们四连可比不上。”三当家不傻，一张口就把这条一连必胜项的路给堵死了。

第176章 比就比（2）

吴非从来没见过三当家的嘴竟会是这样的厉害，这真的改观了对他的看法，听到他说的话堵死了比队列和军姿的话后，心里连着给他叫了几个好。

二连长江明和三连长伍山河两个也在交头接耳着，当然是在议论柳云彪的这句话，他们何尝不知道这是四连根本就无法比的过一连的项目。

“好，不比队列和站军姿就不比，我也没算和你们比这个，省的让其它连的人说我一连欺负你们。”胡横被将了一军，心里虽然生气，但并没有表露在脸上。

“我看第三项就比挖战壕吧，同样是各派8个人，各挖一条5米的战壕，不光比时间长短，还要比挖出来的质量，由二连和三连的兄弟们来评判，胡连长，一连不会不敢比吧！”三当家以前可是主战师出来的，手底下剩下来的人虽不多了，但挑8个人出来比挖战壕却是绰绰有余，这一局可谓是必胜之局。

尽管胡横能够猜到柳云彪心里打的小九九，可怀着前两局是必胜的信念，他也没过多犹豫，就同意了这比试的第三项。

被一连和四连这样一闹，整个独立团的训练算是搞不成了，二连和三连的战士哪里还有心思训练，个个伸长了脖子往这边瞧，江明和伍山河索性让三个排长把部队带到了操场中间，坐看一连四连的这场比试。

石团长和谭书记早就得到了报告，不过他们俩并没有过来阻止，而是躲在了最近处的一幢屋子后，看着操场上发生的这一幕，团部警卫班长和通信员则成了他们的“探子”，及时地向他们报告着一连和四连的一举一动。

“四连的，有谁敢和我一起跟连比这三场？”商议好比试项目后，三当家连集合部队都省略了，直接就扯着嗓子在叫嚷。

而一连那边，胡横却是整理好了队伍，亲自在点兵点将。

这场比试似乎还没开始，四连就已经是输了。

“我！”

“我！”

。。。。。。

四连的热情空前高涨，他们都知道，一排长是为了整个连的颜面。才会和一连扛上，刚刚已经是打过一架了，脸上的伤都还没来得及处理，就又要带领大家一起继续和一连比，如果这个时候还不站出来，那就真的不配呆在四连了。

“三哥，如果你信得过我，这场比试的排兵布阵就由我来安排吧。”吴非站了出来，虽然他并不清楚一连和四连究竟是怎么扛上的，但作为四连的一份子，他当然得出这个力，三当家已经做了他该做的事，接下来就由他来给一连个大大的下马威。

“那当然好，吴非，你来安排是再好不过了。”三当家喜出望外。

“赵排长，你没意见吧。”吴非问完三当家以后，又问向了赵大春。四连只两个排，连长是石团亲自兼着的，他基本上把权力放给了柳云彪和赵大春，他们才是实际上的主官。

“当然没问题。吴非兄弟，你来安排吧，四连全都听你的。”赵大春对二马山的感情算是独立团里面这些军官里面最深的一个，连前任的伍队长现在的三连长伍山河也比不了，别说这是场比试，就算让吴非云当这个连长，他都会举双手赞同。

“那好，我就安排了。”吴非瞥了一眼排列的整整齐齐的一连和在队列前慷慨激昂动员着的一连长胡横，脸上露出了自信的笑容。

“第一场跑圈的人员我想由三哥、小山哥、大春哥、能柱哥、大松哥、王前哥来比。”赵大松也是前白石山游击队的队员，和大春一样是赵家庄的人，吴非知道他跑的快；而王前则是原来分区民兵队的队长，他是小王庄的人，鬼子扫荡进白石山时，吴非可没少听他的事迹，每每三当家和山哥说起他的时候，都在说他像林子里的野兽一样，几乎没人跑得过他，还说等他伤好了以后让他和这个王前比一下倒底谁跑的快。

“这才六个人，还少两个。”被点到名，让王前很兴奋，可随即又苦着个脸问了句，他还在想着自已以前的民兵里还有谁能够出战。

“还有小乐和我。”吴非微笑着回应了王前。

“你们？行吗？”王前打量了吴非和小乐一眼，似乎有点不相信。

“柳排长和赵排长都相信我们，我想你应该也要相信我们，毕竟我们现在是个整体，如果真跑不动了，不是还有你们吗？拉上我们就是了。”吴非开了个小小的玩笑，八个人的实力他心里都有数，所以他才有心情和着王前开着玩笑。

“老王，你就把你的心放肚子里吧，你可别小看了他们两个，今天我们能不能赢一连，就靠他们了。”大春脸上有着止不住的笑意，他似乎是已经看到了呆会输了比试后一连长胡横的苦瓜脸。

二连长江明被强拉着当了裁判，毕竟三连长伍山河还是和四连有着扯不清的关系，他现在是最适合担当这个角色的人。在操场边的土跑道上用石块划了条线，这就是第一项跑圈比试的起点，也会是比试的终点。

一连的八个人和四连的八个人挤站在了起点线的事面，虽然没有发生冲突，但是双方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跑之前我觉得有必要和你们两个连的人说下，比比玩可以，但真不要伤了和气，咱们毕竟是同一个团的兄弟连。”江明已经不打算阻止这场荒唐的比试了，他这个心思是在无意中发现团部警卫班长和通信员后，又随之发现了屋檐下的石团长和谭书记才产生的，起先他可是多次想方设法地想要阻拦。

“得了，江愣子，你真哆嗦，快开始吧。”胡横正在气头上，哪听得进去这些话。

江明无奈地叹了口气，故间扭头望了下石团长和谭书记站的那幢屋子，想提醒下他们，可是胡横和柳去彪却像是根本没看到一样，只是盯着他看，等待着的一声令下。

“预备，开始！”江明手往下一甩，同时发出了比试开始的口令。

第177章 比就比（3）

一连的八个人像是离弦之箭一般冲了出去，速度之快让吴非他们以为这是在比冲刺跑。

四连这边也有人跟着一连冲了出去，王前跑得最快，他抢到了一连所有人的前头，而四连其它的人则是远远地落到了一连的后面。

胡横跑的过程中，回头看了四连几次。才三圈就已经被自己一连拉了半圈，这样的水平也敢叫着和我一连比，这几头蒜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可笑之极！他心里给四连打上了这个标签。可是他又笑不出来，因为跑在最前面的那一个并不是一连的兵，而是四连那个叫王前的家伙。听说他是四连二排的班长，得想个办法找下团长，把他从四连弄过来，省得浪费了这块材料！胡横又给自己加了个目标，他看上了这个怎么都追不上的家伙，尽管一连的人不断在加速，可是每每要追上他的时候，却又被他一个加速又给拉开了距离。

现在操场上的情形是，王前一个在快速地领跑，在他身后约摸十米之后的距离上是一连的八条“枪”，然后在一连后面百米外跟着的是四连的另七条“枪”。

前面的追不上，后面的甩不掉，这让胡横心里忽然涌起了一种不安的感觉，他毕竟是个老兵，又是个指挥员，自然是有着两把刷子。一连现在的速度已经远远超出了连队平常的水平，他很清楚，这种速度是不可能一直保持下去，用不了几圈，大家伙的速度和体力都会降下来。王前起先抢到最前面，底下的战士去追逐的时候，他本来是想制止的，可又想到如果能够在前十圈左右彻底甩开四连，就算后面慢一些，也不妨碍一连赢的这场比试。可现在的情况完全出乎了他的预料，最前面的那个四连的兵就像是诱饵一般，在引诱着一连提早地透支体力，甩不脱的百米开外的四连则一直在给着无形的压力，好像自己似乎是掉进了一个“圈套”当中。

胡横省悟的很及时，他赶紧跑到了一连众人的最前面，压住了步子，并不惜打乱自己呼吸的节奏沉声说道：“我们上当了，大家不要再跟着前面那个四连的兵的节奏，跟着我的速度和步伐，调整好自己。”

看到一连主动釆取了变化，吴非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他知道自己的布署被胡横识破了，这个对手看来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呀。

跑之前吴非就安排好了，他让王前故意去引诱一连，目的就是打乱他们的节奏，虽然和胡横的接触少，但从刚刚所见所闻来看，他是个性情稍显急躁的指挥员，而且好胜心极强，吴非就是抓住了他的这个小弱点，加以利用，而且一开始还真的得逞了，一连果然和王前拼起了速度，吴非相信，只要再这样跑上个几圈，一连就会彻底被王前拖疲拖垮，而四连就会毫无悬念地赢的这场比试，至于王前，如果他体力不支的话也没关系，他们七个人架都能把他架到终点。

可胡横的及时识破，让吴非的布置打了水漂，也不能算完全无用，至少还是耗费了一连的不少体力。

王前跑着跑着就发现一连被他越拉越远，心下很是好奇，回头望向一连时，却看到了胡横在跑的过程中朝着他挥舞了两下拳头，他立刻就明白了，这家伙是识破了吴非的计策。

怎么能就这放过他们，这几天对四连的嘲笑可是让王前憋的很难受，他突然灵机一动，脑子里产生了个念头。

胡横先前还打算着要找石团长把前面那个家伙要到一连里，可等到发现这家伙是四连引诱自己上当的一枚棋子后，就把刚刚的那个想法给抛弃了，还在他回头看自己的时候，朝他举了两下拳头警告。眼见着那个叫王前的家伙也跟着降下了速度，胡横心里有些得意，以为是他畏惧了自己的拳头。

先前怎么追都追不上，现在自己一识破他们的“诡计”，没费什么气力，就赶上了他，胡横就更加肯定了，这个王前就是四连故意用来搞事的搅屎棍。

“一连的，这就没力气跑了呀，我以为你们有多厉害呢，原来也只是嘴上功夫。”

王前突然间转过头来，出言挑衅。

“你娘的，说谁嘴上功夫呢！”胡横没理会他，倒是他身后的一个战士忍不住了，回骂了过去。

“看看，又来了，我看你们一连只会骂骂娘而已，如果真有种，就追上我呀，只要你们几个人有一个能跟上我，我就当全团的面向你们一连道歉，如果没种就别叽叽歪歪。”王前确实是个能跑的家伙，快速奔跑过程中，他还能说上这么大一段话，虽然呼吸的节奏也被打乱了，但很快又调整过来。

“你娘的，说谁没种呢！我看你是找打吧！”另外一个一连战士也没忍住。

“都是些只会嘴上工夫的货，还一连呢，结果连个新兵连都不如，真替二连三连叫屈，让这样的连……”王前挑衅的话没说完，从胡横的身后冲出了两个战士，径直追向了他。

王前惊了一下，也跟着猛地加速，甩开他们的同时，还朝着一连的人叫嚣：“就这两头蒜想追上我？一连烂成这样了呀！怂货一群！”

这句话一出，一连是彻底被激怒了，包含胡横在内，所有的人都追了上去。

场外观战的一连兵也都听到了这句不能忍的话，大都也冲了出来，想要去截住王前。四连的兵哪能让一连干这事，跟着堵了上去，眼瞧着现场就要失控，二连长江明和三连长伍山河发威了，连声怒骂制止了这场混乱。

操场不算大，王前的话一字不落地钻进了吴非的耳朵，他暗自窃喜，想不到王前这家伙还会用激将法这招，一连这次恐怕会败的惨不忍睹。

操场上的这一切当然逃不过石团长和谭书记的眼里，底下的连队斗成这样，可他们两人却像局外人一样，只是在那笑眯眯地看着。

第178章 比就比（4）

“老石，现在的情形你是怎么看的？”相比起石团长的笑容，谭书记则似乎有些担心。

“还能怎么看，就这样看呗。”石团长真的像是忘记了自己是独立团团长的身份，把自己当成了一个看热闹的老百姓。

“老石！”谭书记拖长了语调，有些不满的说道：“难道你一点都不担心吗？两个连队可都是独立团的战斗单位，闹僵了对整个部队的战斗力可是有很大损伤的。”

“你是这样想的呀？”石团长露出了惊讶的表情，随即又说道：“我的想法和你完全不一样，这或许就是政工干部和军事干部出发点和观点不同的原因造成的吧。”

“那你倒是说说呀，你不说我哪知道区别在哪。”谭书记急切地问道。

“在你看来，整个团要和和气气、平安无事的相处才对是吧？”石团长反问了一句，不过没等谭书记回答，他又接着说道：“而我却不这么看，是，你的看法没错，两虎相争必有一伤嘛，为了不影响战斗力，选择出面去制止他们，是最为妥当的办法，但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团里始终像一潭死水一般，什么波浪都掀不起来，就一定会形成最大的战斗力吗？”

见谭书记像有所悟，石团长继续说道：“从表面上看，一连和四连的意气想争，确实是违反了部队的纪律，可是却对整个独立团有着几点非常大的好处。”

“什么好处？”谭书记不再是刚才那么急切了。

“第一，他胡横不是老仗着自己是一连长，一连又是独立团的尖刀连，常常欺负和嘲笑别的连队吗？这次他会输的连裤衩子都没有，这难道不是给他一个警醒和教训吗？现大丢脸失面子总比战场上流血牺牲要强吧？”

“那第二个好处呢？”石团长的话说的很清楚明白，也恰恰好说到了谭书记没想到的点上，这就像是经商的让他去做农活，虽然也能干两下，但总归是没有老百姓那么精通，石团长的话算是打开了另外一扇窗子，让他学到了不少的部队的管理经验。

“第二，一连在咱们团不管是训练质量还是兵员素质都应该是最好的，如果能让新组成的这支四连狠狠打击一下，你觉得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呢？我现在在想，如果四连真的给一连上了这节大课，那么独立团以后不论是管理还是训练，甚至是战斗力都会上个大大的台阶。”听完石团长的这番话，谭书记总算是明白了，为什么石团长为什么会带着笑容了，原来他是巴不得一连吃这个亏。

“老石，不否认，你的想法很有建设性，可是这个四连真的能战胜一连吗？我看是够呛！”谭书记望着操场上一连的八个人快把四连甩开一圈了，无不担心地说道。

“后面两场我不知道结果会怎么样，但是这一场跑圈，一连是输定了。”石团长扭头看了一眼谭书记，还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一连会输？都拉这么远了，怎么可能还会输？”谭书记疑惑地问道。

“你看着吧！”石团长像是已经看到了结果一般，用着无比自信地语气回应道。

胡横感觉到自己的胸腔快要烧起来一般，呼吸乱了不说，脚下的步点也开始杂乱，他在一连算是军事素质很好的了，连他都有这种感觉了，其它的战士就更不用说了，虽说现在是把四连拉开了一段距离，可是他很清楚，这才跑了10圈左右，这样跑下去，四连超过他们是迟早的事。

都怪这个该死的王前，小王八羔子，亏老子先还有把你要到一连的想法。胡横心里恨恨地骂道，若是一连这场输了，罪魁祸首这是这个四连的兵。

又咬牙坚持着追了那个出言不逊的家伙一段后，一连开始有人掉队，先是一个人，半圈后，又有两个战士接连掉队。往后一看，四连在不知不觉中追上了小半圈，落在最后的那个一连的战士和四连的距离那就更近了。

该死的！你仍将就不能再坚持坚持吗？胡横现在已经顾不得去骂王前了，而是开始怨责掉队的那三个战士，他很想让其它人稍稍放缓步子，等等那三个掉队的战士，可是他又不敢这样做，作为一个指挥员，他很清楚，只要自己让他们压下步子，那么一连就再也没办法再把速度提起来，而一直匀速的四连则想都不用想会在这一刻超越他们。现在已经是完全没办法了，只得是硬着头皮冲下去，只是他还有层担心，继续这样下去，到终点前，一连会有几个人坚持到底呢？而且，这场比试可是要取最后一名的成绩，落在后面的那三个战士，还能指望他们能突然爆发，重新超越四连吗？

这一刻，胡横忽然发觉，自己似乎很是无力，没有办法能控制得住这个情况，参加八路军到现在，一步步从战士走到尖刀连长的位置，这种感觉还是头一次出现，难道说，自己的一连真的没有自己所想像的那么好吗？

胡横这边还在担心着，那边一连又有一个战士开始落后了，他不是不想跟上一连的大部队，实在是这连续十来圈的冲刺，已经耗费了他全部的体力，现在他就是有心想往冲，也是无论如何也迈不动步子了。

连续的掉队，就像倒下的多米诺骨牌一样，传染了所有的一连的战士，包括胡横在内，心中的那股气一泄，便再也提不起速度来。

就这样，一连的人一个一个地先后慢了下来，而四连接连着超越第一个，第二个。。。。。。第八个，然后又甩开了一连跑在最前的胡横十米，五十米。。。。。。一圈，两圈。

当吴非和三当家架着几乎已经脚软的王前跑到终点时，四连整整拉了一连三圈半。

整个操场死静死静地，一二三连的所有战士都目瞪口呆地在看着围着吴非他们八个比试的人，虽然他们看上去还是没什么队型，像集市上的老百姓一般，可谁都能看得出来，此刻有四连是有多么多么地团结。

“老石，你猜准了！”这是谭书记对石团长说的话。

“四连，这场你们赢了，下场我们不会再掉以轻心了！”这是胡横对柳云彪说的话。

两个不同的地点，两个不同的人，却是恰恰好地勾勒出了这一场比试的结果。

第180章 规则

四连的战士都很激动，能赢下骄傲的一连，这是他们想都不敢想的事，在他们的意识里，还把自己当成民兵，当成游击队员，而一连是正规的八路军主力团里的主力尖刀连，是高高在上的精英。

“吴非兄弟，你真厉害，赢了一连不说，还赢的这么彻底，赢的这么爽，真长我们四连的志气。”王前尽管两腿还有些发软，可对这个即不在一排也不在二排的少年是发自内心的佩服。

“别这么说，能赢下来靠的是四连的齐心协力，靠的是你完美的完成了引诱他们上当的任务，要说功劳，你的功劳才是最大。”吴非说到这里，突然瞟向了一连那边，见到胡横正往这里走来，故意笑道：“其实我也犯了个小小的错误。我太高估了一连的实力，我现在在想，就复苏我们不采用这个小小的策略，一连也赢不过我们。”

“是吗？”吴非的话一字不落地进了胡横的耳朵，这家伙明明是用着阴谋诡计赢下了第一场比试，不在一边偷着乐，还大言不惭地大放厥词，使的有横非常的气愤，可自己的一连毕竟是输了比赛，又不好在全团面前发彪，只得把怒火压在了心底。

“还是吗？必须是呀！”吴非的音调拖的很长，明显带着讥讽和嘲笑的味道，他性格本不是这样，可从四连的战士的眼中，看到了他们扬眉吐气的兴奋，便明白了他们这几天被一连给压成什么样，带着替他们复仇的心态，吴非用了以牙还牙的招数。

“我不和你个小屁孩一般见识，姓柳的呢，不会是躲到小屁孩的后面不敢出来了吧？第二场还比不比？”胡横嘴上功夫不行，连三当家都说不过，还想在吴非这赢下面子，这个想法太荒谬了。

“当然要比，不过我要改下规则，如果一连不敢应战，那么就主动认输好了。”吴非被胡横的一句小屁孩给惹恼了，他决定要用真正的实力辗压一连，也让这个狂妄的一连长知道，什么叫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什么就主动认输了呀？你少用话来挤兑我，不就改规则嘛，我把话撂在这，只要你们四连能在你所说的规则里做到，我一连就肯定能行。”胡横也是被气到了，四连的人怎么个个都牙尖嘴利的，好在第二场比试的是枪法，而不是比骂街。

“我们四连的人能做到的，你们一连就一定能办到？”吴非斜着眼睛把胡横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用着奚落的语气反问道。

“当然，只要是你们四连的人能办到的，我一连绝计能办到。”胡横并不怕吴非耍什么花招，打枪嘛，无非就是三个姿式，他有这个自信，不管是哪个姿式，一连的兵都不可能输给四连。

“好，这是你说的，可不兴反悔。”吴非脸上忽然露出了诡异的笑意，他指着胡横对二连长江胡和三连长伍山河说道：“二位连长，你们可都亲眼看见和听到了，胡连长自己说的第二场规则由我来改。”

两个连长都没说话，只是直直看着他，以为他又要使出什么花招。

“别磨磨蹭蹭了，快说你想怎么比吧，我胡横和一连如数接着。”

“哼，就怕你不接。”吴非冷哼了一声后，没再理那个爱意气用事的一连长，而是将小乐拉到了身旁，附在她耳边轻轻说了几句话。

吴非在小乐耳边说话的声音虽然很轻，但边上还是有人听到了，听到他们说话的人个个都露出了非常吃惊的表情，都似是不敢相信一般。

“你来打还是我来打？”吴非没去管边上战士的议论，而是又问了一句小乐，这句话他不是附耳说的，自然大家都能听见。

小乐先是指了一下自己，可马上又摇了几下头，手也指向了吴非，显然她也是有些犹豫。

“还是你来打吧，你的枪法比我要好，也比我稳。”吴非用着不容置疑地语气说出了这句话。

若换作以前的话，小乐肯定会反对，吴非没去到二马山之前，没人会用这种语气和她说话，可现在，她就像只温顺的小猫，乖巧地点着头。

“我说小子，你倒是说怎么打呀？这么多人在等着你呢。”胡横有些不耐烦了。

“很简单，我们不需要抽出个人来比枪法，我们四连出两个人，你们一连出两个人，只比一枪就好。”吴非冷眼看着胡横，说话的语气也是冰冰冷。

“两个人打一枪？怎么打？”胡横愣了一下。

“我们独立团是支组建不久的部队，弹药不算充足，这一点胡连长你不反对吧？”

胡横没说话，算是默认了吴非的话。

“如果抽个人出来，每人打5发子弹，那6个人就得打0发子弹，这太浪费了，还不如把这些子弹省下来，放到战场上去打鬼子，你说是不是呢，胡连长。”

胡横还是没说话，他现在忽然又有了先前跑圈时的那种感受，自己是不是又落进了这个臭小子的圈套了？

“我们两个连各派出两个人，一人开枪，一人去到靶场那边，头上顶个地瓜，算了，地瓜你们不敢打，这样吧，头上顶个酒坛好了，谁能击中那个酒坛就赢了。怎么样，敢比吗？”吴非一口气将他所想到的规则说了出来。

“打酒坛？人头上顶着酒坛？”胡横倒吸了口冷气，他怎么都不会想到，这个看似貌不惊人的少年，居然会想出个这样的比试方法，这大大超出了他的预料。打酒坛不难，难在是用人的头顶着的酒坛，只是稍微有点闪失，那么顶酒坛的那个人，搞不好就会命丧当场。顶酒坛的那个人或许压力会少点，只要心一狠不怕死就能做到，而开枪的那个人，心理压力肯定会是无比的大，就算平时枪法再好，可要向自己的战友开枪，有几个人能做到不慌张，不手软？

“没错，怎么胡连长嫌这样的比法不够展示一连的枪法？那好，我们再多加点内容，开枪的没打出枪里的子弹之前，顶酒坛的人必须不停地移动，而且要快速移动！”

第180章 这一枪的风采（上）

吴非的这句话一出，全场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八路军的纪律性本来很强，战士本来都极为安静，可是在听到吴非说的这个比试规则后，都开始交头接耳的议论起来。

“不行，绝不能这样比枪法！”二连长想都没想就出声反对。

胡横的脑子在嗡嗡作响，完全没听到二连长在说什么。他之所以会问出“打酒坛？人头上顶着酒坛？”这句话，并不是嫌这样没压力，反而是认为这样太危险，不想这样比，可哪料到，四连的这个臭小子，居然在这上面又增加了难度。要知道打个固定的目标，不管是用人的头来顶靶子，还是树在那的靶子。它总是个死靶子，可现在这个臭小子要比的可是打移动靶，而且是人头顶的移动靶，这样的难度，是胡横闻所未闻的。

“不这样比行呀，只要一连主动认输，可以不比！”吴非没给二连长面子，从他口中说出的话还是那样的冰冷，整个人看起来是那样的冷血无情。

“比都没比，怎么可以让一连认输？”江明此刻有点心疼胡横了，他怎么会惹上这样一个家伙，下意识地站到了一连这一边。

“我还是那句话，要比可以，就按我所说的规则来比，否则就是一连主动认输。”吴非双眼中露出了狰狞的光芒，这样他极为少见，连三当家山哥还有小桐他们几个和他关系很好的人，都打心底里的发凉。

“吴非，不能意气用事，一连是兄弟连队，不是生死怨家，犯不着这样赌气。”三连长伍山河也开腔了，他可是亲眼看见过小乐和吴非的枪法，可即使是这样，他对小乐能不能在高速移动的人头顶上打中目标，也是持怀疑的态度。

“意气用事？哈哈，一连嘲笑四连的时候，一连欺负四连的时候，怎么没见着你们两个大连长出来制止啊？难道说这就是独立团的传统吗？不对呀，独立团才组建多久，哪里来的这些乌烟瘴气的传统。”吴非嘴下完全不留情面，这番话不禁说的二连长三连长面红耳赤，还让胡横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吴非，你听我一句劝行吗？若是让团长知道了你们两个连这样比试，关禁闭恐怕都是轻的。”二连长江明用着商量的口吻劝解着，话中也带了点警告，他这是见自己阻止不了这个倔强的小子，试着用石团长来压制。

“都已经这样了，你觉得我还怕关禁闭吗？你觉得四连会有一个怕挨处罚吗？”吴非的嗓门大了起来，他朝山哥喊道：“小山哥，你去找两个酒坛过来。”

“吴非！”三连长也是拿吴非没有办法，只得求救似地看向三当家和大春，没料到这两个家伙看见他的目光后，不仅帮着他说话，反而还站到了吴非身边，这是要支持到底的意思呀。

“谁也不用再劝，谁也不用再当和事佬了。我们四连所有的人都已经是铁了心，要么一连认输，要么就出两个人这样来比枪法。”吴非这句话完全堵死了江明和伍山河想继续劝阻的念头。

“胡连长，别装傻充愣了，给句痛快话，一连怎么着，认输还是继续比？”

“我。。。。。。”胡横自参加八路军以来，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一时间竟然被吴非的话堵的说不出话来。

“连长，和四连比，我来扛酒坛。”一连的一个排长首先站了出来，八路军没有孬种，作为独立团尖刀连的一连，它里面的战士当然没有人会愿意这样认输。

“我来扛酒坛！”

我来扛酒坛！”

我来扛酒坛！”

。。。。。。

更多的一连官兵站了出来，他们没把握去当那个开枪者，但是当那个靶子，并不难。

“都给我退回队列！”胡横吼了一声，连长的威严在这句吼声中表现的是淋漓尽致，不得不说，一连的军事素养是极高的，至少目前的四连是肯定做不到。

“顶酒坛谁都可以做到，可是这一枪由谁来开？”胡横很是为一连的战士能争先恐后地站出来感到自豪，可这场变了味的比试，他真是没一点底。

和刚刚争着要出来不同，胡横的这句话一问出，一连竟没有一个人敢主动站出来，若是说顶酒坛的是敌人，那一连的兵们绝不会是这个样子。朝着自己的战友开枪，除非有着天大的自信，否则谁敢担这样的责任，这连胡横自己都不敢尝试，那还有谁会站出来呢。

难道就这样认输吗？胡横心里很不甘，可是又找不出任何好办法，瞟向那个出了个歪点子的小子时，猛地发现，这家伙居然脸上还带着笑容，一副吃尽了一连的模样。这个小子真有这样的自信吗？还是说，他算准了一连不敢以这样的方式应战？又或者说，他其实也是和我一样心里在发抖？

不管这臭小子打的什么算盘，我都得先试他一试，想到这里，胡横直了直腰，郎声说道：“四连的小子，既然这规则是你提出来的，那好，四连先打这第一枪，只要你们做到了，我一连二话不说，也照样做到。”

“这是当然！第一枪怎么会让一连来？”吴非像是早就料到了胡横会这样讲一样，直接就应承了。

山哥找酒坛的时间也忒长了点，就在吴非感到不耐烦的时候，终于是看到出现在了操场上，不过他像是有什么心事一般，抱在怀中的两个酒坛迟迟不愿意递给吴非。

“吴非，要不这酒坛我来顶吧？”三当家以为山哥是在担心吴非的安危，才不愿把酒坛交给他，看了一眼小乐后，便主动提出了要求。

“三哥，你在边上看着我们赢就好，我们的实力别人不知道，难道你还不清楚吗？”吴非说话的空隙，硬从山哥手上夺过了一个酒坛。

“小乐，看你的了！”吴非举起了自己的左手，向小乐迎了过去，这是要和她击掌。

小乐嘴角翘了起来，脸上绽露出一丝笑意，这是自郭叔逝去以后，她头一次有了笑容，在这样的一个时刻，她心倒是很大。

啪！

吴非和小乐击掌的声音就像是一巴掌打在了胡横的脸上，他再一次的开始怀疑自己判断，二马山的威名他听说过一些，但那只局限于那个已经牺牲的郭当家和韩当家，再把这姓柳的也算上，可现在出马的可是两个嘴上还没长毛的小伙子，难道说二马山的人已经厉害如斯了？随便拉两个小家伙也能稳稳压住别人？

第181章 这一枪的风釆（下）

吴非拎着酒坛小跑着往靶场去的时候，四连的战士们自发地鼓起了掌，他们当中的每一个人都可以也敢去做这件事，可吴非并没有把这份危险扔给别人，而是自己扛了起来，这份胸襟和气魄，足以让他在众四连战士心目中的形象显的很高大。

“三爷，哦不，排长，刚刚我被团长和谭书记给叫过去了。”山哥的脸色有点难看，他本习惯性地喊三当家为三爷，可看到身边的四连战士后，忙又改了口。

“你去了那么久，是因为被石团长和谭书记给叫过去了？”三当家惊问道：“他们在哪？”

“就在屋……他们来了。”山哥手指向了操场边上的那栋屋子，但很快就放了下来，因为他看见了石团长和谭书记已经往这边来了。

三当家的脸色也变了，他是从军队里出来的，自然知道在部队里和兄弟连队动真枪，会严重触犯纪律，这种事情在纪律不甚严格的国军里都是很严重的了，就更不用说纪律非常严格的八路军独立团了。

“石团长他们问你什么了？”柳云彪抓紧石团长和谭书记没到的空隙，赶紧问询。

“他们问我，第二场比什么，怎么比？”山哥一脸愁容，他何尝不知道吴非的行为已经严重触犯了八路军的纪律。

“你都和他们说了？”柳云彪叹着气。

“不怪我，他们早就在那儿了，我回去的时候就被他们叫过去了，就算我不说，团部的警卫班长和通信员也会告诉他们的。”山哥的样子有点委屈，不过他很快又接着说道：“不过，石团长他们并没有阻止我回去找酒坛，好像……好像他们并不反对这样的比试。”

“没有阻止？他们这是有着什么样的打算呢？”柳云彪眉头皱了起来，他本就不善于猜测别人的心思，更别说在现在这样的场景下去思考了。

二连长、三连长发现了石团长他们，忙迎了过去，赵大春也赶忙把四连给集合了起来，惟独剩下小乐拎着枪和柳云彪站在了外面。

石团长和谭书记两个人面无表情，即没说话也没做什么举动，只是盯着靶场那边，看着吴非把酒坛举到了头顶，看着他跑动起来，又看着他在跑动中，把酒坛座座放到了头上。

胡横紧张的看着吴非的举动，他现在的心情很复杂，既希望着小乐这一枪打不中，然后一连能赢下这场比试，又希冀着小乐能够打中，因为顶着酒坛的是独立团的战士，是自己的战友，谁会愿意看到战友受伤或光荣了呢。

他没敢去看石团长和谭书记，到了此时此刻，胡横知道，自己挨处罚将是铁定的事情了，眼睛的余光忽然间瞄到了石团长扫了一连一眼，他搞不清石团长刚才的那个举动，那个眼神，倒底是在气愤一连，还是在怪责一连不争气。

小乐也看到了石团长和谭书记，若是别人，肯定会多少受到些影响，可是她却像是无关紧要一般，甚至还朝他们笑了一下，露出了一口洁白的牙齿。

我的小祖宗，你的心可真大呀，柳云彪现在是哭笑不得，既紧张小乐这一枪会不会失常，又担心吴非会不会受伤，哪怕是他很清楚这两个小家伙变态的实力，但在这个时候这个场景下，心还是提到了嗓子口。

小乐还是只拎着枪，连基本的瞄准都没有，眼睛随着吴非的移动而移动。

操场上独立团近四百号人的目光大都落在了小乐的身上，都是玩枪的人，谁不想见识一下，这个干瘦的少年，倒底会怎么样开出这一枪。

和这边的紧紧气氛不同，靶场那边奔跑的吴非一点压力都没有，他对小乐有着极大的信心，如果说把自己和小乐调换位置，他也不会紧张和担心，同样的，他也相信小乐一样不会紧张担心。别人看来是生死攸关的时刻，在他和小乐的心目中，只不过是场真人练习而已。

石团长本来在听说他们要这样比试的时候，非常的生气，和谭书记一起要过来阻止。不过他突然间冒出一个念头，这个吴非敢提出这样的比试方法，说不定他真的有这份实力。虽然这样的比试看起来很是荒诞，可若真的成功了，这对独立团来说，不会是个天大的惊喜吗？倘若全团的枪法能够借着这个契机上一个台阶，那将会是件多么美妙的事情！

石团长是个优秀的军人，更是个优秀的指挥官，ycw司令员之所以派他来组建八分区独立团，就是看中了他过人的胆识魄力和指挥管理能力，若换作其他的人来，肯定会毫不犹豫地阻止这场风险极大的比试，但是他没有，哪怕是谭书记在一旁强烈反对，他还是决定要冒险让吴非和小乐试试。

在看到小乐朝他笑的那一瞬间，石团长突然间就安心了，虽然这一枪还没开出来，但是他知道，自己这个赌注下对了。这两个小家伙肯定会有绝对的把握，否则是不可能有这样的放松状态。

整个独立团没有一个人说话，包括石团长和谭书记在内，都在安安静静地看着小乐，若不是吴非还在靶场那边快速地跑动着，操场就像是静止了一般。

忽然间，小乐把枪甩了起来，左手握住护木的同时，右手快速地拉动了枪栓，这个动作非常的飘逸，枪机的撞碰声也非常的清脆悦耳。

啪！

众人还没来的及为她的这个动作喝彩的时候，小乐已经是扣响了手中的枪。

她开这一枪居然没有瞄准的动作，所有的人都看的十分清楚，小乐这一枪开的非常的随意，完全没有瞄准，她把这个动作给省略了，可偏偏这一枪却是异常精准的击中了百米开外吴非头顶的那个酒坛。

“好！”

柳云彪在酒坛被击的粉碎的第一时间，首先喊了出来。

“好！”

石团长也喊出声来，带头鼓起掌来，他这一动，整个独立团都欢呼起来，掌声如雷动般的在操场上响起。

这个时候，小乐反而有些羞涩了，她把枪挂到肩上后，有些不知所措的望向了石团长，望向了谭书记，然后自己则是钻到了柳云彪的怀中，像个不好意思的小孩子一般。

这一枪的风釆，将会在独立团的这些战士脑海里留下永远的记忆！

第182章 惩罚

一连的人，包括连长胡横在内，都在为着这惊艳一枪喝彩鼓掌着，这一刻什么比试，什么输赢，什么颜面之类的东西，都已经不重要了，能看到美妙如斯的枪法，能看到这样神奇的一刻，就算是输，也是心服口服。

“小乐！小乐！”

吴非边往这边跑着，还一边在抖落着头上酒坛的碎片，他的脸上全是笑容，嘴里也在大喊着小乐的名字。

小乐从柳云彪的怀中探出身来，看了一眼张开双臂往她跑来的吴非，犹豫了一下，还是也同样的张开了双臂，迎着吴非跑了过去，投入到了他的怀抱中。

“姓柳的，我认输了。”胡横大方地走了过来，向柳云彪认输的同时，眼睛却是一直艳羡地看着抱在一起的吴非和小乐，他此刻是在想，要不要和石团长说下，把这两个变态的少年弄到一连来，刚刚好他们在四连不是没进班排吗？

“一连其实真的不错，这不是我恭维你的话，是说真的，你也知道，我以前在中央军里呆过，说实话他们比不过你们。”人家主动低头了，柳云彪也没有再抓着不放，而是恰到好处的给了个台阶给胡横下。

“四连也能做到的！”胡横朝柳云彪伸出了手，说道：“我相信，在你和赵排长的带领下，四连会有超过一连的那一天。”说到这里，他又顿了一下，指着吴非和小乐说道：“特别是，你们还有着这样两个妖孽！”

“谢谢！”柳云彪抓住了胡横伸过来的手，紧紧地握到了一起，他知道，经过这次事件，一连和独立团算是真正的容纳了二马山的弟兄，真正的容纳了四连。

“小乐，你真厉害。”吴非抱着小乐的那一刻，轻声对他说道。

你也能打中的，这不是件难事！小乐在心里回应了他，虽然知道他听不到自己在心里说的话，但这一刻她特别的舒服。

“你知道吗？枪响的时候，我一点都不害怕。”吴非说这句话的时候，突然间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清香，下意识地去寻找香味的来源，这个微细的动作，却是被小乐给发现了，她忙推开了吴非，指了指他的头顶，意思是，你闻到的是酒香。

难道真的是酒香吗？我顶的不是个空酒坛吗？碎的时候也没发现有酒洒到头上呀？吴非很是纳闷，找了一圈也没发现香味的来源，只得是认同了这个解释。

看着吴非的傻样，小乐抿嘴想笑，可她还是忍住了，朝他眨了几下眼，偷着用手指了指身后。

顺着她手指向的方向，吴非一下就看到了石团长和谭书记，头皮一下就发麻了，虽然比试之前，他就已经作好了所有的心理准备，但是当真的看到石团长和谭书记时，他还是有点心虚。

“吴非，郭乐，你们过来！”这是石团长在喊，他的声音虽然不是很大，但是很浑厚，和以前郭叔的声音有异曲同工的味道。

吴非愣了一下，反倒是小乐一点都不紧张，拉着他的手就往石团长他们那边走去。

两个人还没站定，石团长又喊了一句：“胡横，你也过来。”

胡横和柳云彪本就在石团长跟前不无，所以到他面前的时候，吴非和小乐也才刚刚走到，虽然石团长并没有叫柳云彪，但是他也跟着走了过来。

“二连长，你把二连和四连带开，三连长，你把一连和三连带开，继续训练。”

石团长并没有一开始就训斥这几个“罪魁祸首”，而是先对江明和伍山河下了命令。

待到部队全部被带开，石团长才低沉着声音，喝斥道：“比的爽吧？玩的高兴吧？一个团的兄弟连队，居然给我搞出这种幺蛾子，是不是嫌日子过的太舒担了？”

“我说你们几个也真是的，一个连长，一个排长，竟然会像老百姓一样呕这么大的气。”谭书记接在石团长的后面，也责备了一句。

“是我的错，不怪吴非和小乐。”柳云彪向前站了一步，这个时候，他知道自己必须要站出来。

“不怪四连，错主要在我，请团长处罚，我和一连绝没有任何意见。”胡横虽然心高气傲，但他不是那种蛮横无理的人，相反，在独立团里，不管是一连还是二三连，都对这个一连长很是佩服，尽管他身上的小缺点很多，却并不妨碍他的人缘不错。今天和四连扛起来，其实只是因为他放不下老连队的骄傲，放不下一个老兵的虚荣心。而现在，他不仅是对四连心悦诚服，而且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做法可能是真的伤到了四连，所以才会在石团长面前把责任全都揽了过来。

“处罚？你和柳排长干架的事就足以让我重重地处罚了，还不用说后面的这事。”石团长没有因为胡横的认错态度而消气，他指着柳云彪的脸说道：“你看看，柳排长脸上的伤，你再看看你自己，我独立团的指挥员都要像你们两个这样子，这部队还用带吗？”

“团长，不能全怪胡连长，我也有错。”柳云彪帮着胡横说起话来，作为一个兵油子，他很清楚，罪不责众，两个人担责远胜于一个人挑起责任，况且人家一连长都这样说了，他如果还不站出来，那他就下是柳云彪了。

“现在倒会讲兄弟义气了，没打架之前，怎么都没领悟到呀？”石团长脸色稍舒缓了些，他其实是乐于看到有这样一场比试，之所以要黑着脸训斥，只是想捶捶这两个“响鼓”，还好，从目前来看，这两个家伙并没有因为这个小小的摩擦而结下怨仇，反而还有了点惺惺相惜的样子，这个结果才是他最想看到的。

胡横和柳云彪对视了一眼，双眼低下了头，没再吭声。

“一连长胡横，身为一连主官，包庇一连战士，欺凌新战友，降职为一连副连长，代理连长职务，以观后效，还有，等下自己去团部找警卫班，禁闭七日。”石团长首先处罚了胡横，虽说把他给降为了副连长，可一连并没有这个位置，实际上他还是一连的主官，这个处罚并没有什么实质意义，反倒是关七天禁闭成了最大的惩罚。

“是！坚决执行命令！”胡横立正敬礼，声音洪亮的回答。

“四连一排长柳云彪，虽然不是主要责任，但和战友互殴，也违反了团里的纪律，我给你的处罚是禁闭三日。”

“是！团长。”柳云彪以为自己和胡横一样要关七天，结果只禁闭三日，这让他有些意外，赶忙也立正敬礼，领了这个惩罚。

第183章 异想天开

“吴非，郭乐，这次的事件你们虽然责任最小，但是你们用真人去当靶子，这严重违背了团里的枪支弹药规定，所以你们俩也必须得重重惩罚！”

石团长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吴非不但没表现出懊恼的样子，反而还露出了丝许开心的神情，小乐亦是一样。

见这两个小家伙不怒反喜，谭书记有点摸不着头脑，好奇地望向了石团长，想看他会不会因为自己的威信受到了挑战而生气。

“你们现在是八路军战士，不再是占山为王的绿林好汉，我希望你们以后不管做出什么决定的时候，首先要想到这一点。”出乎谭书记的意料，石团长不但没有生气，反而还苦口婆心地做起了思想工作，这让谭书记有些大跌眼镜，他在想，什么时候老石变成了政委呢。独立团组建时间不长，编制也不满，兵力比一个满编营多不多少，这也是上级为什么还没有给独立团配置政委的原因。

“嗯，我们记住了。”吴非替小乐一块儿回答了。

“既然是八路军战士，违反了部队纪律，处罚是少不了的，你们能够理解吗？”石团长这话有点和吴非他们商议的味道，这又让谭书记感到十分的诧异，虽然他们是从二马山归化而来，也有着不错的枪法，可也用不着这种态度就对待吧。

“嗯，团长，我们确实犯错了，您就按团里的纪律处理吧，我们不会有任何不好情绪的。”吴非表现出了一副知错就改的态度。

“你好，你们加入独立团不久，就能有这种觉悟，我真的很欣慰。”石团长满意地点了点头，接着又说道：“那好，我就宣布了对你们的处罚，吴非同志和郭乐同志，我给你们的处理结果是禁闭。”

“是，团长！”吴非在听到胡横和三当家的处罚结果时，就已经料到了自己也会是同样的一个处罚，所以当石团长说出来以后，他并没有感到很讶异。

吴非拉着小乐一起离开了操场，禁闭室在团部边上，他还是知道的，不过，直到他们来到禁闭室，吴非才发觉自己忘记了一件事，那就是他居然没问石团长要关他们多久的禁闭，和胡横的七天，三当家的三天一比，似乎自己二人的这个处罚才是最恐怖的，因为石团长竟然没说期限。

他是故意没说期限，还是说他忘记了说期限，吴非头有点疼，扭头看向身边的小乐，发现这家伙一脸的高兴，似乎能和自己一起关禁闭是件很高兴的事情。

唉！没心没肺的家伙。吴非无奈地摇了摇头，好在团部的禁闭室只有两间，另一间关了胡横和三当家，剩下的这间自然就成了自己和小乐的归宿，不用单独关在一间小黑屋，应该是最值的庆幸的事了。

“老石，我看你今天不大对呀，团里出了这样的事情，你好像一点都不担心呀。”回到团部后，谭书记没等石团长坐下，就开口问了起来。

“我为什么要担心？现在这样不是很好吗？”石团长摊开手反问道。

“你没发现一连的战士们精神头下降了很多吗？”

“早就应该杀杀他们的锐气了！”

谭书记说的直接，石团长回应的也很简洁。

“一连可是团里的主力连呀！”谭书记很惊讶石团长的说话。

“先前我就和你说过了，这场你眼里的坏事，在我这却是求之不得的好事，这才多大一会，你就不记得了？”

“我没忘记，只是我在想，士气下降太多，不见得就会成你所说的好事哦，老石，别怪我没提醒你，咱们现在得赶紧想办法重新提起一连的士气。”

“我的书记啊，你就别杞人忧天了，我敢打包票，待到胡横禁闭期一满，一连又会成为呱呱叫的尖刀连。”石团长显得信心满满，他提起水壶给谭书记和自己各倒了一碗白开水，说完这句话后就一咕噜喝的干干净净。

“好吧，但愿如你所说。”谭书记不是独立团的人，他也不好过多的参与到团里的管理事物来，自己的提醒的目的已达到，也就不再纠缠在这个话题上，喝下石团长给他倒的白开水后，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问题一样，出声问道：“我想记来了，你刚刚给那两个小家伙处罚的时候，好像是没说时间，难道说你想把他们一直关着？”

“哈哈，我就老谭呀，你的心可真够细，我故意使的这个小伎俩，还是没能逃出你的眼睛呀。”石团长大笑了起来。

“你先别笑，快跟我说说，你倒底是怎么样一个打算？”石团长的样子勾起了谭书记极大的好奇心。

“老谭，我在想，如果说我们独立团能有一个班一个排的兵，都有像这两个小家伙的枪法和胆识的话，那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局面？”石团长挪开了张板凳，大马金刀的坐了上去，看谭书记的眼神都是带着兴奋的光彩。

“你是说？”谭书记多聪明一个人，立刻就明白了石团长这话的意思。

“我想从四个连各挑几个尖子出来，交给这两个家伙带。”

“你要组建四连三排？让它成为团里比一连还能战的尖刀？”谭书记小心翼翼地问道。

“一连？不！”石团长食指在面前轻轻摇了几摇，说道：“我有预感，若是真的达成我的这个想法，这支部队将会比根据地任何一支部队都会厉害，甚至。。。。。。”

“甚至怎么样？”谭书记追问道。

“可以拿出来和总部三个主力师的尖刀相比。”石团长看着谭书记，一字一句地缓慢说道，这一句话虽然简短，但是

“什么？”谭书记倒听说了一口冷气，先前石团长说会比根据地的任何一支部队都强，他就很是惊讶了，结果后一句更是让人不敢相信，三大主力师的连队，那可是长期和日军交战的八路军最精锐的部队，连中央军都是比不过的，独立团随便组建一支部队，就能达到这样的高度，这也有点太异想天开了吧。

第184章 她是女孩

石团长超大胆的想法，让谭书记很是震惊，从他那张张的大大的口中，就能看出，这样的一个信息，让他有多么地惊讶。

“老谭，说真的，这个念头在我脑子里产生的时候，我自己都不敢相信，可是你知道吗？在那两个小家伙的身上，我看到了希望。”石团长没有掩饰自己对吴非和小乐的欣赏，说这话的时候，双眼都在放着光芒。

“就因为他们今天在操场上的这一枪？”谭书记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沉声问道。

“算是吧，也不尽然都是，反正，在他们身上，我看到了无限的可能性。”石团长望向了让外，点缀在蓝色天空上的一块白云成了他目光的最终点。

“不否认，他们俩的枪法、胆识和配合都不错，可要说他们能拿来和主力师的尖刀精兵云比，我还是持保留的态度。”谭书记摇了摇头。

“老谭，我相信你这几天应该听说过吴非的事迹，难道你认为，有这样的身手和胆识的人会很多？还有那个郭乐，你可是亲眼目睹过的，你觉得独立团有谁能和他相比？再放大一点，根据地有谁能出其左右？”石团长收回了自己的目光，铿锵地说道。

谭书记不言语了，不是说石团长的话说服了他，而是他确实想不出有谁能够比小乐这个变态更厉害，至于吴非，眼见为实，他只是听说过他有多么多么厉害，并没有亲眼目睹过。

屋子里陷入了短暂的沉寂，不过这份沉寂很快就被一声响亮的“报告”给打破。

来的是陈秋玲，她现在被调到了独立团，身兼团部医生和干事两个职位。

“小陈，你来了呀，有什么事呀？”石团长开口问道。

“团长，我是来向你汇报四连战士档案登记和造册的事。”陈秋玲银铃般的声音很是好听。

“怎么，遇到了什么困难了？”石团长和蔼地问道，作为现在独立团唯一的一枝花，陈秋玲很受他看重。

“报告团长，也不是什么大困难，我只是不知道二马山过来的二十多个战士的档案怎么写。”

“档案当然要如实写呀，这有什么为难的？”谭书记接过了陈秋玲的话，作为一个地方工作者，他还是缺少了根不应该少的弦。

“书记，总不能在档案上写他们加入到独立团之前是土匪吧？”陈秋玲云过二马山几次，又和他们一起同舟共济、同甘共苦过，深知二马山根本就算不上是真正的土匪，而是一支真正的抗日武装，所以才会在写档案的时候这么为难。

“小陈同志想的很周到，当然不能写他们是土匪。”石团长说道，他稍一考虑，便又说道：“这样吧，小陈，你这样写，他们的前身不是国军部队吗？当年国军从河北溃退时，主动留了下来，坚持了好几年的敌后抗争，和白石山游击队互为有军，立下了不下的功勋。”

“是，团长！”石团长的话正中了陈秋玲的下怀，她也是这样想的。

谭书记没有反对，他是八分区的负责人，自然是知道二马山的出身，石团长和陈秋玲并未违反组织纪律，故意替他们瞎编乱造，隐去土匪这一节并不算弄虚作假。

“团长，书记，刚刚我在门外听到你们在说吴非和小乐，是不是他们这次犯的错太大了呀？”陈秋玲本来已经出去了，但却又转身走了回来，问了个她认为不该问的问题。

“没有呀，你怎么会这样想？”石团长疑惑地问道。

“那他们不是被关了禁闭吗？”陈秋玲大着胆子又问了句。

“怎么？犯错了还不能关禁闭？”石团长故意逗了下她。

“不是，不是！”陈秋玲急的满脸通红，赶忙否认。“我只是刚刚听到你们在讨论他们，所以。。。。。。所以。。。。。。”

“哦，原来是这样呀。”石团长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他接着说道：“秋玲同志你也是团部的干部，既然问了，我就告诉你我的打算吧。”

石团长一边示意她坐下，一边又招呼谭书记也坐下来：“老谭，现在团部就我和秋玲同志两个人，加上你这个分区书记，也算是开个党会，就我刚刚所说的来个表决，怎么样？”

“老石，你能这样想，真是太好了，我们党的原则本来就是民主。”谭书记并不是个死板的人，只是作为个老党员，他一直守着自己心里的那道红线，虽说石团长在团里作什么决定，他并不能说什么，也反对不了，但是他还是很希望石团长能认真地贯彻这一条原则。

“我打算组建四连七班和八班！”石团长非常严肃地说道。

“我们现在并没有兵源呀？怎么组建这两个班？”赵家庄不大是很大，独立团的人也不算很多，陈秋玲虽并不直接参与部队的管理，但有没有新兵，这一点她还是非常的清楚。

“我要从一二三连抽人出来组建这两个班。”石团长解答了她的这个疑惑，而且还加重语气补了一句：“抽调三个连的尖子去组建这两个班。”

“可这和吴非、郭乐有什么关系？”陈秋玲点了下头，跟着又问出了一个问题。

“当然有关系，我打算让吴非当七班班长，郭乐担任八班班长。”

“哦！”陈秋玲哦了一声，可很快她就惊的站了起来，惊呼道：“啊？这不行呀！”

“怎么不行？”石团长皱起了眉头。

“吴非当七班班长没问题，可郭乐她。。。。。。她。。。。。。不可以。”陈秋玲吞吞吐吐地半天也没说出原因。

“郭乐不可以？为什么？”谭书记也觉得很奇怪。

“因为。。。。。。因为。。。。。。”陈秋玲看了看石团长，一咬牙狠心说道：“因为她是个女孩！”

“什么？”石团长和谭书记都被这个回答给震惊了，异口同声地叫了出来。

“郭乐她是个女孩！”说了了隐藏在心底的秘密后，陈秋玲轻松了许多，她解释道：“早在白石山晨的时候，我就发现了这一点，后来上二马山给伤员治伤的时候，更是从伤员口里确认了这一点。你们没有发现郭乐和那个小桐一直都是戴着齐耳的布帽，天再热都不肯摘下来吗？就是不想让人看到她们的头发。”

第185章 期待

石团长和谭书记的人生阅历和见识不谓不丰富，可在听到陈秋玲的这番话，也是惊讶了许久许久。

一个女孩，居然会有有如此神乎其神的枪法，一个女孩，竟然会有如此沉稳的心理素质，而且她以前还是二马山的大当家，饶是石团长和谭书记这样身处领导岗位的人，也免不了感叹。

“我很奇怪，女孩又不是什么见不的人的事情，她们为什么要把自己的身份掩的这么严实？”谭书记盯着陈秋玲，想听下她是如何解释这个问题。

“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郭乐这样做，只是因为一个人。”

“一个人？”谭书记追问道。

“是因为吴非吗？”没等陈秋玲回应谭书记的话，石团长先开口了，虽然用的是反问的语气，但是能听出来，他已经是笃定了这个答案。

“是的，团长！”陈秋玲回答的很快，说出这两个字后，她微微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只可惜，吴非到现在似乎都还不知道这件事情。”

“整个二马山那么多人，没有一个人告诉过他？他自己也一点都没感觉到”谭书记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

“老谭，如果秋玲同志不说来，你能发现得了这个秘密？”石团长虽是在说着话，但人却是陷入了思考之中。

“这不能比，毕竟我们和她的接触不会像他俩那么频繁。”谭书记又端起了水杯，放到嘴边上时才发现，水杯里的水早就已经被他喝干净了。

“团长，书记，其实我没有反对郭乐担任八班班长，只是我担心，如果真让她去带兵，难免不会和底下的战士发生肢体上的接触，这样一来，她是女孩的身份就会被所有人所知道。”陈秋玲起身给两位领导各倒上了一杯白开水，然后才说了自己的忧虑。

“发现就发现，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呀，我们的队伍可从来没有女兵不能带兵的规定。”谭书记没能理解陈秋玲的意思。

“对呀，秋玲同志，你在担扰什么呢？以郭乐所表现出来的素质，你还怕他压不住底下那班猴子？”石团长补了一句。

“不是这样的，团长，书记。”陈秋玲又叹了口气，接着解释道：“你们不是女人，弄不明白女人的心思，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郭乐应该是已经芳心暗许。我听说过，她不仅为了吴非，孤身独闯省城，取来了治伤神药盘尼西林，还给他输了血。还有，谭书记你知道的，她可以为了吴非，不惜冒着天大的风险，硬是带着人马重返了二马山，其实这次二马山的损失是完全可以避免的。”

“我还是没听明白，你刚刚的这些话，和郭乐不能暴露出女孩身份有什么很大关联？”石团长疑惑地问道。

“她是想说，郭乐还没作好告诉吴非自己真正身份的准备。”谭书记也叹了口气，他倒底是做地方工作的，有些石团长这样的军人理解不了的事情，在他这反而能容易得到理解。

“迟说早说，不终归得说出来吗？难不成，她打算一直瞒下去？”石团长很是奇怪谭书记的这种说法。

“我猜她是想自己亲口告诉吴非这个事情，若不然也不会花那么大的心思，一直隐瞒到现在。”陈秋玲也只是猜想，她也拿不准小乐的真实想法。

“她不是不能说话吗？怎么亲口告诉吴非？”谭书记发现了最大的一个问题，接着又说道：“我想我知道了郭乐的心思了，她是在担心自己的这个生理缺陷，吴非会接受不了。”

“极有可能！”石团长像是被点醒了一样，附和了谭书记的这个看法。

“我也想过这个可能，可是，我不明白，以我对吴非的了解，他应该不至于会很在意这一点。”陈秋玲犹豫地说道。

“老石，这两个小家伙是扔给了我们一个天大的难题呀，你打算怎么办？”谭书记笑了。

“是啊，我本来还打算让他们各带一个班，帮我最少练出一个排的像他们一样身手的精兵来，现在看来，是要泡汤了哦。”石团长眉头皱的很深，显然这个突发的情况，彻底打乱了他的想法。

“团长，其实我们只要解决了如何替郭乐保守这个秘密，就不用太担心练兵这件事，也不妨碍任命她担任八班长。”陈秋玲先前确实是反对小乐当八班长，她担心一个女孩成天和一群尖子兵打交道，难免不会有身体上的接触，还在担心，她女孩身份的事情，会因此而被吴非所知晓。

可是在听到了谭书记和石团长说的那句“女孩又怎么了？我们的队伍可从来没有女兵不能带兵的规定！”后，陈秋玲马上就改变了自己的看法，她现在反倒是有点期待，如果郭乐真的成为了独立团战斗连队的班长，会是一个什么样子的情景；期待着看到，那班心高气傲的尖子兵，在发现自己的班长是个女孩后，会有什么样的表情。当然，她最期待的还是郭乐能不能真如石团长所说，和吴非一起练出一支能媲美三大主力师底下战斗连队的部队来。

“怎么替她保密？难不成让全团的兵为她守住这个秘密？”这一刻，石团长发觉自己有点头疼。

“老石，那倒不至于。”谭书记接过了话：“你不是要选一些兵补充到四连七、八班吗？你不是要让郭乐当八班长吗？很好办，选到八班的战士，在去到之前，你我先和他们开个会，把这个情况提前告知他们，我相信，他们一定会守住这个秘密，而且，让他们知道这个情况以后，说不定还会给你我一个惊喜。”

“是啊，团长，书记的这个办法挺好，若换作是我成了八班的兵，又知道班长是个女孩，不但不会懊恼，反而会更加的有动力，说不定练出来的战士，起到的效果比吴非的七班还要好。”陈秋玲并不想影响石团长的判断，但她还是忍不住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

“你这个小丫头，刚刚不是你在叫，郭乐不可以当八班长的吗？怎么才一会儿工夫就改主意了？”石团长已经有了决断，还调侃了下陈秋玲。

第186章 挑人（上）

“团长，我就不是在担扰郭乐的身份会暴露嘛。”陈秋玲难得的在首长面前撒了撒娇，这在团里，也只有她才能享受的待遇。

“可是就算我接受了你们的建议，替郭乐保守这个秘密，可是她毕竟是个女孩，而我们的班排可是要睡在一个大通铺上的，这个问题你们想过没有？”石团长说出了自己的忧虑。

“是啊，总不能让她和男兵挤在一起睡吧。”谭书记挠了挠头，这个问题他倒真没想到过。

“团长，书记，我有个想法。”陈秋玲灵机一动，说道：“咱们可不可以这样，给吴非一点小小的提示，不用很明显，既不让郭乐察觉到咱们在促成他们，也不会让吴非一直傻傻的发觉不到郭乐是女孩的实情。”

“是啊，不能一直这样等到郭乐主动说出来的那天，我都替她着急。”谭书记很是赞同陈秋玲的想法。

“秋玲同志，你还没说怎么解决营房安排的事情呢，怎么先扯到提示吴非上面去了？”石团长现在苦恼的是如何解决这个难题，至于怎么提醒吴非，他还没空去想。

“团长，我的办法既能解决您的这个难题，又能小小的提醒吴非。”陈秋玲调皮地眨动了下她那双大眼睛。

“是吗？你说说看。”石团长有点迫不及待。

“吴非他们现在占用的不是您打算组建四连三排的营房吗？那里有三间大房，足够七班八班用了。而团部这里还空着两间房吗？我这边刚刚好想找两个人来帮手整档案做名册，把郭乐和小桐两个人调来帮忙不就正好解决了这个问题吗？您和书记不住团部的事情，全团都知道，把她们俩放到团部和我做伴，算不算是给吴非一个小小的不明显的提示呢？”

“你这丫头鬼精鬼精的，这个办法很好。确实是解决了这个大难道题，而且如你所说的一样，算是给了吴非提醒，只不过我在担心，吴非这傻小子，还是不会往这上面想。”石团长喜笑颜开，可笑脸中还是透出了一丝的担忧。

“我们的目的并不是直接告诉吴非，就是让他有时间去想去猜，这也算是替郭乐保守了秘密，间接地促成她的心愿吧。”谭书记倒没有石团长那么多担心。

“你们说，把郭乐调到团部来，却又让她去带兵，这会不会太明显啊？”石团长还在担心。

“好了，我的石大团长，你就放大心吧，吴非这傻小子，在白石山里养伤的时候，郭乐几乎天天都睡在旁边，他都没能够发现，一个小小的调动，就能让他察觉的话，那他老早就知道了郭乐的真实身份，还用得着咱们处心积虑地替他们想这么多吗？”谭书记现在的心情很好，他现在是真的有点期待了，既期待石团长所说的能和主力师的战斗连媲美的部队出现，又在期待着有情人能终成眷属。

“是啊，团长，我们可以这样说，调郭班长过来，是想让她白天带兵训练，晚上帮着团里做一些文字上的工作，这个借口前期用用足够了。”陈秋玲这次是真的开心地笑了，作为一个女孩，她知道石团长和郭叔之所以不住团部，就是不想坏了自己的名声，有了郭乐和小桐陪伴，不再用一个人住团部，想想都觉着高兴。

吴非好奇地打量着禁闭室的一切，泥坯子砖砌的屋子，连窗都没有一扇，靠墙垒着一个土炕，上面堆着零零落落的一些稻草，若不是靠屋顶的土墙上空着几个砖没砌，关上门后，就成了以前郭叔的那间屋子一样。

吴非是个闷不住的人，才进到里面没多久，就感觉到了很是心烦意乱，倒是小乐，安安静静地盘坐在炕上，看着他从屋这头走到屋那头。

“小乐，你说我们要关多久呀？团长他就怎么忘记了说个时间？”吴非一屁股坐到了炕上，两只脚悬在空中，不停地荡不荡去。他也不是没一个人独处过，只是因为石团长没说时间长短，而有些不安。

小乐摇头的同时还摆着手，她说不了话，吴非又不大懂手语，两个人只能靠这产交流。

“若他把我们给忘记了，该如何是好？”吴非明种情况不会出现，可还是说出了这句话，也算是自己给自己找点话说吧。

小乐又摆了摆手，意思是不会的。

“小乐，我今天才发现你有酒窝哎，不是只有女孩才有这东西的吗？”吴非突然转换了话题，这打了小乐一个措手不及，她有些慌张，刚想比手势否认，却又听到了吴非的笑声：“逗你呢，以前在省城时，我人伙伴昊，就有一个人有酒窝的，比你的深多了。吴叔说，有酒窝的人都是幸运的人，而且还是很能喝酒的人，怎么我很少看到你喝酒呢？”

就这样，一个不停地在说话，一个默默地听着，时而用手势和点头来回应，吴非和小乐两个人居然愉愉快快地流过了最少两三个小时的禁闭时间。

话也说累了，吴非从炕上跳了下来，走到了禁闭室最里面的角落，那里摆着一个尿桶，刚解开裤腰带，便听到小乐尖叫了一声。

“怎么了？”吴非扭头问道，手上的动作自然也停了下来。

小乐心里苦呀，关进禁闭室的时候，她没考虑过人的生理问题，只想着能和吴非呆在一起就够了，可看到吴非竟然要在禁闭室里方便的时候，她才意识到这是个非常棘手的问题，因为她发沉自己也要上厕所了，吴非在这方便都已经让她受不了啦，就更别说自己也要在方便，所以急的叫出了声。

吴非说的没错，小乐就是个幸运的人，正当她无法解释自己的叫声，禁闭室外突然传来了脚步声和开锁声，她赶紧用手指向了禁闭室的门，意思是有人来了。

屋子不在，吴非当然听到了开锁声，只得无奈地系好了裤腰带，两手一摊，说道：“早不来送饭，晚不来送饭，偏偏要等到人家方便的时候送饭，唉！”他老人家把开门的人当成给他们送饭的了。

“吴非，郭乐，你们的禁闭时间已到，团长要你们去一下团部，他有事找你们。”警卫班长大牛站在门口大声地喊了一句，也没管他们的反应，就自顾自的走了，也没等他们出去以后，把禁闭室的门锁上。

第187章 挑人（中）再见2018

吴非和小乐面面相觑，他们俩都愣了，虽然是头一次关禁闭，可也没听说过禁闭只关这么短的时间呀。

吴非先前还在担忧，石团长会把自己二人关上很久，没料到才这么会工夫，就给放了出来，短暂的发懵过后，他拉起了还盘坐在土炕上的小乐，快步走出了禁闭室，虽然只关了几个小时，可是这个地方说真的是不愿意再来了。

走出没几步，小乐就甩开了吴非的手，急匆匆地朝住处跑小跑南昌去，看她夹着腿难看的姿式，吴非这才想起自己也已经是尿憋的慌，连忙跟了上去。

住处只有一个茅房，吴非也顾不得那么多，直接就想往那冲，都是大男人，有什么好避讳的呢。可还没到跟前，就被人一把拦住。

“小桐，你干嘛，我快忍不住了。”吴非说着这要扒开她。

“憋不住也得憋，小乐没那么快。”小桐死命拖住了他。

吴非以前也经历过这样的场景，好像这两个家伙每次上茅房都是一起的，而且还不让人靠近。可这次，吴非确实是憋得急了，也就顾不得相让了，气的大声怨责道：“茅房明明有两个位置，干嘛不让我一起上。”说着又要推开小桐。

“我们家小乐不喜欢和人一起上茅房，连我都不行，你就更加不行了。实在急的话，去找个没人的地方随便解决一下不行吗？”小桐给出的理由冠免堂皇，吴非找不出半点毛病，只得无奈地去到外面找了个隐蔽的地方小便。

回到屋子时，小乐也已经完事了，只不过看吴非的眼神有点不对，总是在躲躲闪闪，不过这并没有引起吴非的注意。

“走吧，石团长还在团部等我们呢。”吴非还是有点小生气，不过他已经习惯了，总不能强迫人家做不愿意的事嘛，毕竟还是那么要好的伙伴。

来到团部时，吴非再一次懵了，石团长和谭书记还有陈医生他们三个早就在等着他和小乐，而且团部里还摆了一桌饭菜，虽然比不上二马山开宴席那么丰盛，但是能在赵家庄看到这一桌子菜，还是有点让他不大适应。

“来来来，两位神枪手，快上桌，关了一下午，该饿坏了吧。”谭书记很热情，这让吴非和小乐有些心里发虚，不知道他们这是要干什么。

吴非正要去坐下，却被小乐给拉住了衣袖。

“怎么了？”吴非轻轻问道。

小乐比了个手势，吴非虽不是很懂手语，但她常用的那几个他还是很熟，她这是在说，小桐也没吃饭呢。

“郭乐同志有事吗？”石团长看到了小乐的这个小动作。

“没什么大事，只是，只是我们还有个人也还没吃饭呢。”吴非有点不好意思，不过想着是替自己的伙伴争取“福利”，也就不管那么多了。

“你说的是小桐同志吧，看我这事办的。”石团长笑着拍了下后脑勺，冲着屋外喊道：“大牛，快去四连把小桐同志请过来。”

“来，都坐吧。”陈秋玲招呼着，她把小乐扯到了自己旁边，挨着她坐了下来，而吴非则被石团长拉着坐到了自己和谭书记中间。

“团长，书记，你们是有什么事吗？这。。。。。。”吴非指着桌上的菜问道。

“先不谈事，咱们吃饱了再聊。”石团长夹了一大块肥肉放到了吴非碗里，也不管吴非爱不爱吃。

在战争年代，人肚子里缺的就是油水，相比起瘦肉来说，还是大肥肉片子更受人的喜欢，吴非也不例外，倒是小乐看着碗里陈秋玲给她夹的那块几乎有点全瘦的肉，有点惊讶，心昊在想，她怎么知道我不吃肥肉的？

第一碗饭没吃完，小桐就来了，她同样的很惊讶，不过见吴非和小乐都在大快朵颐，也就没再想其它的，跟着上了桌。

席间，吴非还被石团长和谭书记给灌了两碗酒，他酒力不算好，喝完之后，脸比猴子屁股还红。他有纳闷，凭什么自己就要喝酒，而小乐小桐他们两个家伙，石团长和谭书记却是像没看到一样的，连提都提一声，就更别说给他们灌酒了。

“吴非同志，郭乐同志，今天这一桌，是给你们接风的，本来早就要准备了，只不过前几天有点忙，才拖到了今天，希望你们不要介意。还有柳云彪同志，也应该把他请来，不过他还在禁闭期间，只能等到下次和所有人二马山过来的同志一起了。”酒足饭饱之后，石团长开始说了正题。

“团长，你和谭书记还有陈医生太客气了，我们现在也是独立团的一员，是真正的自己人，用不着接风这一说。”吴非不善于应酬，可面子上的话，还是能说几句。

“必须要的，必须要的。”石团长摆了摆手，接着说道：“其实，我们今天叫你们来，还有另外的目的，就是不知道你们几位愿意不愿意？”

“团长，有事就尽管说，只要我们能够做到的，绝不含糊。”吴非回应的很快，虽然和石团长他们交往的时间不长，但他还是能知道一些，石团长肯定不会把很危险和很难办到的事，交给才进队伍没几天的新同志来做，这也是他为什么敢于这么快回应的原由。

“知道我为什么没有把你们分配到班排云吗”石团长问道。

吴非和小乐她们都摇了摇头。

“是这样的，我想组建四连七班八班，打算让你和郭乐同志各带一个班，要求是能让这两个班的战士都能成为像你们一样的神枪手，怎么样，你们敢接吗？”石团长说完这番话以后，眼睛就直直地盯在了吴非脸上。

原来是这样啊！吴非听完石长的话后，长舒了一口气，他刚刚还以为石团长是有什么军事行动，看上了自己和小乐，才摆了这样一桌以示好，没想到竟然是带兵这样的要求，这可比打鬼子轻松多了。不过，吴非很快又想到了，如果说石团长只是因为看到了自己和小乐的枪法，因此萌生了要他们帮着训练出一些枪法出众的战士，他完全不用下这样的“血本”，而且还如此的热情客气，一道命令就能做的事情，何必还要大费周章一番，肯定还有别的更难达成的目的。

第188章 挑人（下）再见2018

“吴非同志，郭乐同志，你们也清楚，现在的对敌斗争形式不算太好，先不说整个华北，就拿涞源的日军来说，我们独立团想要和他们周旋，都还很吃力，所以咱们必须走上强兵精兵的路线上来。”石团长见吴非没吭声，以为是自己刚刚这个唐突的要求，让他们犯难了。

“团长，您应该不只这样一个要求吧，要练出神枪手，团里能做这事的可不只我和小乐。”吴非没有掖着藏着，把自己所猜测的说了出来。

“哈哈，你小子可真够机灵的，难怪石团长会有那么大的信心。”谭书记笑道。

“吴非，你说的没错，我要的并不只是一个班两个班的神枪手，我要的是一支能够远胜一连，超过根据地任何一支战斗连队的精兵，你要是能练出一个班两个班，我再交给你们一个排两个排，或者是一个连两个连都没问题。”石团长的话说的很严肃。

“超过根据地任何一支战斗连队？”吴非倒吸了一口冷气，他虽然是猜中了石团长另有要求，可是怎么也没想到，这个要求会如此之高，他下意识地望向了坐在陈医生旁边的小乐，看到的却是她也皱起了眉头。

说实话，如果真让自己和小乐各带一个班的兵，吴非有这个信心，绝对可以超过独立团的任何一个班，可是要拿来和整个根据地的部队云比，这就不是空口白话那么简单了。根据地可不是八分区这小小一个地方能比的，它可是横跨晋察冀三省的，有着那么多的八路军队伍，而且听独立团的老战士讲，ycw司令员手下，可是有着几支能打硬仗的钢刀连、英雄连，他们可是能和鬼子真刀真枪正面硬刚的主力部队，远不是独立团所能相比的。

石团长若说带出一支能和他们媲美的部队，吴非还有些许信心，可要说超过他们，这太难太难。

“吴非，郭乐，你们会以为我在大白天说梦话吧？”石团长又开口了，他端起了酒碗抿了一口，接着说道：“你们也知道，我是y司令员亲自点将下到八分区的，以前在根据地也是主力团团长，如果说在八分区只能带出一支普普通通的部队，那y司令员派我来又有什么用呢？随便从根据地调个副团长不就完事了吗？”

“所以你从一开始组建独立团的时候，就已经打定了要把独立团打造成根据地最强部队的主意？”谭书记也是头一次听到石团长如此透露自己的心扉。

“没错，这就是我要达成的目标。”石团长回答的很干脆。“说实话，我也知道，想要做到这一点很难很难，可是我并不会因为它很难，就置之一旁，敷衍了事，那不是我的作风，也不是共产党人的作风。有句话说的好，明知山有虎，偏有虎山行，我就算是费定所有的心血，都要完成这个梦想。”

石团长的话激起了吴非心中的热血和激情，他忽然有了种跃跃欲试的感觉。

“谭书记知道，我今天没有阻止吴非郭乐同志和一连的比试，就是想看看，你们能够给我多大的惊喜，看看你们是不是能够担得起这份重任，结果你们没有让我失望。”石团长并不是因为喝了酒才说了这么多的话，吴非他们都能看得出来。

“老石，先前你可不是这样说的哦，你这家伙，连我都瞒着。”谭书记嘴上虽是在怨责，可脸上却是笑容满面，他同样的被石团长的这番话给打动了。

“团长，我们不仅现在不会让你失望，以后也不会让你失望。”吴非猛地站了起来，朝小乐伸出了手，说道：“小乐，你说是不是！”

小乐嘴角带着淡淡的笑容，跟在吴非后面站起了身，伸手搭在了吴非的手上面，重重地点了下头。

“好！我就知道，你们一定会做到的。”石团长眼角有点湿润，他也站起了身，把自己那只宽大粗犷的手放到了小手的手背上，说道：“让我们一起开创独立团和八分区的新局面。”

谭书记、陈秋玲还有小桐跟着站了起来，一只只手也都搭了上去，就像是举行了一个小小的誓师会。

“现在我命令，任命吴非同志为四连七班班长，郭乐同志为八班班长，小桐同志为八班副班长。七、八班的所有战士，由你们三人从独立团里任意挑。”石团长下命令的神情和语气很是庄重和严肃，他的眼里闪动着希望的光芒，整个人似乎都像是年轻了好几岁，增添了份要做成大事的冲动。

“团长，我这里还有个请求，希望您能够批准。”陈秋玲见石长像是把小乐的事给忘记了，忙补了一句，毕竟也确实是她提出来的建议。

“你说！”石团长在她一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就已经记起了郭乐是女孩的事情，他忍着笑意，顺手推舟地把先前商议好的方案交给了陈秋玲，由她提出来，显然要比自己讲出口好得多。

“团里的文案工作有点多，而我还要兼顾伤员那块，有点力不从心。想向您请求，把郭乐和小乐同志调到团部，帮我一把。”陈秋玲的戏演的很足，她故意装成怕石团长反对的样子，紧接着又说道：“您放心，不会耽误带兵训练的时间，我只需要她们晚上能够帮帮手就好。”

“这样啊？”石团长故意皱起了眉头，看向了小乐和小桐。

吴非并没发现中间有什么猫腻，倒是小乐和小桐，一下子就明白了陈秋玲和石团长的用意，两人都感到很吃惊。刚刚她们都还在担心，当了八班长班副以后，如何隐瞒自己身份的事，没想到人家早就已经帮着想好了退路。要是说石团长和孙东东秋玲是无心的话，打死小乐都不相信，只能是一个解释，那就是他们已经知道了自己和小桐是女孩的这个事实，而且他们还惟乎在有意帮自己打掩护。

想明白了这一点，小乐向陈秋玲投去了感激的目光，并通过小桐表达出了愿意去团部帮忙的态度。

商议好了以后，小乐和小桐就开始忙着把个人物品搬到团部，吴非本来要去帮忙，却被她们阻止，顺便把挑人的工作交给了他，对于小乐来说，她才不管分到八班的人厉不厉害，她有那个自信，经过她的调教训练之后，八班绝不会输给七班。

吴非找了伍连长和能柱，还带上了山哥，尽管要不到他们几个，但是让他们帮着挑人，总比两眼一抹黑要强很多。

首先从三连挑出了四个战士，都是以前白石山游击队的老兵，也都是涞源本地人。一个叫赵川，身高比三当家稍矮，但身上的一身腱子肉却是不亚于三当家，在三连他是机枪手，轻重机枪都玩的很溜；一个叫王大河，个子较小，人看起来比较瘦弱，可是却很得伍连长喜欢，挑上他时，伍连长还有些不愿意放人；另外两个，一个叫陈光，一个叫刘全，都是枪法和身体素质比较不错的战士。带他们走的时候，伍连长脸都黑了，好家伙，这一来就带走了三连的三个尖子兵，换谁都会不乐意。

新年快乐

岁月不居，时节如流！

过去的这一年里，作者君有着老书完本的喜悦，有着新书上传的兴奋，更有着喜得千金再为人父的得意，当然，还为有着一群不离不弃的书友们而感到自豪！

写书是作者君的爱好和梦想，从上初中开始，就尝试着写不同类型的文章，不管是后来进入部队，还是踏入社会，这个梦想始终伴随着我成长。

感谢阅文，感谢起点，感谢各位书友圆了我的这个梦。

从第一本到现在的，书上传之后，从来没有断更过，哪怕是白天工作再忙，哪怕是人再辛苦再累，都从未断更过，这一点看似容易，但做起来却是很难，特别是像作者君这样的新晋奶爸，是更加的困难，好在作者君依然坚守住了这份小小的自豪，当然，也会一直坚守住这份小小的自豪。

2019年，是新的一个起点，借用***的一句话作为鞭策：我们都在努力奔跑，我们都是追梦人！

祝各位书友在新的一年里：工作顺利、身体健康、家庭幸福、万事如意！

阳伯父点蚊香2019年1月1日于深圳龙华

第189章 七班、八班（上）新年快乐

能柱领着吴非到二连时，得到的待遇就没有在三连那么好了，二连长江明虽然没有甩脸子，但也是不冷不热的，底下的战士受到他的影响，对吴非的挑选也是不理不睬的，这让他感到了很是难办。

倒也不是二连不配合，只是战士们在一起久了，不愿再分开到一个新的集体，哪怕其实也算不上分开，因为只是从二连的营房搬到四连的营房而已。

能柱看着吴非为难的样子，借口溜了出去，跑到了团部找到了陈秋玲，这种事情不能直接去找石团长，否则会被二连的人误解和记恨。

陈秋玲虽然只是团里的干事，但在独立团所有战士心目中的地位还上蛮高的，排除她是女孩，是团里唯一的那朵花外，救死扶伤的医生身份更是她受尊敬和爱戴的最主要原因。

如果说独立团还有人能和各连长一样清楚底下战士们的军事和身体，那这个人非陈秋玲莫属。

当她到了二连后，二话不说点出5个战士的名字时，江明快要哭了，除去班排长外，二连最强的几个战士全被她点名了。

熊金奎，二连一班班副，连里的重机枪手，他不仅机枪打的好，步枪更是厉害，二连除去一排长外，没人的枪法能比的过他；文桂生，二连二班战士，也是全连的侦察和开路尖兵，能成为这样的人选，可想而知，他的身手和机敏在二连是个什么位置；罗龙飞，二连五班班副，军事素质非常不错，投手榴弹全团排前几号的人物，或许独立团有战士能比他投的远，但绝对不会有人比他投的准，独立团刚刚进入涞源，打上庄据点那一战时，他先后从鬼子的机枪射击孔里扔进去两枚手榴弹，独立团能在短时间里拿下上庄据点，他功不可没；唐小平，唐小文，二连八班的两位战士，也是俩亲生兄弟，两人相差一岁，但长的却极像是双胞胎，也是二连长着重栽培的骨干战士。

看着手下的这几个人被陈秋玲和吴非带走的时候，二连长哭的心都有了，砸坏了连部的一张桌子和一条板凳，吓的一个下午，没一个二连的战士敢踏进连部一下。

吴非多聪明的家伙呀，见陈秋玲竟然比团长的命令都还管用，那怎么还会撒手，死皮赖脸地要求她再陪自己去一连，那个地方，没人陪，他还真的有点不敢去，毕竟让他们丢了那么大的面子，还让一连长被降职关禁闭。

让能柱帮着把从二连选出来的战士带回营房后，吴非便跟在了陈秋玲身后，走向了一连的营房那边。

很出乎他的意料，去一连挑人居然份外顺利。

刚到一连连部门口，他和陈秋玲就被拦住了，门口战士直接甩出了一句话：“不许进一连，一连不欢迎你们！”

“哎哟喂，一连现在这么牛呀，连我都不让进了呀，也好，既然不欢迎我，那以后就别求着我来。”陈秋玲头一次被人拦在了门外，难免不会生气。

“陈干事，你当然可以随时来，但是带了这家伙，就怪不得我们了。”门口的战士赶紧解释。

“你以为吴非想来你们一连呀，如果不是团长的命令，我猜他一年也不会进你们一连一次。”陈秋玲瞪着眼睛，鼓着腮帮子，模样很是可爱又可怕。她在独立团是个特殊的存在，全团的干部战士谁敢不让着她，今天一连可算是惹到她了，别的不说，以后一连的战士去治伤看病，肯定会吃点小苦头，也不说不会尽心治疗，但是打针扎疼点，换药大力点，这肯定是免不了的。惹到女人，这就是看不见的后果。

“我们连长说了，团里的命令一连肯定是不折不扣的执行，但是四连，还有吴非和郭乐，这个场子一连总有一天要找回来。”这战士把胡横的原话复述了出来，脸上带着作为一连战士的骄傲和自豪。

“呵！”吴非没忍住，笑了出来，他倒不是因为胡横的话感到可笑，而是这战士说这些话时一本正经的样子，让他很是喜欢。

“你笑什么，我们一连虽然这次输了，但不会永远输给你们四连的。“这战士的集体荣誉感还蛮强。

”你这战士怎么那么多话呢，我就问你，让不让我们进，不让我们进，我们就走了，到时候团长一生气，让胡横再多关几天禁闭，那可别怪我们。“陈秋玲不耐烦了。

”陈干事，你们其实没必要进去的，抽调给四连的人手我们连长已经安排好了。“这战士并没有因为陈秋玲的威胁而屈服，不卑不亢地回应道。

”选好人手了？“陈秋玲很是惊讶，她问道：”挑的谁？“她可是对一连的底细很清楚，如果说胡横随便拿几个人滥竽充数，她可不答应，虽然四连的事和她并没有多大关系，但是为了吴非和郭乐，特别是后者，她可不惜得罪一连。

”你们出来吧，四连的人来了。“这战士朝连部里面喊了一句，很快，里面就走出了四个打好背包行囊的战士。

看到出来的这四个人，陈秋玲笑了，对着吴非说道：”你个胡连长，还真是没错，他关完禁闭后，你可得好好感谢他，一连给的这四个人，在全团都是尖子兵。“

”是吗？胡连长可真够意思！“吴非对胡横这个人的感觉本就不坏，和一连比试也只是因为一时之气，现在想想，也是完全没这个必要，不过，能因此可以当上七班班长，还能帮团里训练一班精英，这个结果还算不错。

”刘大龙，一连通信员，在团里都是出了名的厉害。“陈秋玲指着一个身材比较匀称的战士说道：”他可是练过武的，连胡连长都打不过他，团长本来是想把他调过去当警卫员，可是被他拒绝了。“

吴非在看到刘大龙第一眼时，就觉得这个不简单，同样的一身灰色军装，穿在他的身上，就是比旁人要精神许多，听到陈秋玲的介绍后，就更加印证了他的判断。

第190章 七班、八班（中）新年快乐

”你就是吴非呀？听说你很厉害，这次把我们一连踩的死死的。也只是因为我不在，否则四连是不可能赢得过们一连的！“吴非正准备向刘大龙示好，却从他的嘴里听到了这么一句话，而且他的神情明显带着不屑。

”哦，是吗？“吴非微笑着回应了一句，看来这家伙是头需要费心训服的野马，吴非打消了现在向他示好的想法，取而代之的是一副处若不惊的态度，没等这刘大龙继续说话，他又扔出了一句话来：”刘大龙是吧，记住，从现在起，你已经不是一连的人了，不要老用一连的标准去要求自己，因为。。。。。。“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下，加重了语气说道：”因为一一边在我眼里实在太弱。“

”你！“刘大龙和门口那战士一起怒了，朝吴非身前走了过来，像是要动手揍人。

”你们想干什么？“陈秋玲挤到了三人中间，叱喝道。

”没事，陈干事，就他们俩，我还没看在眼里。“吴非很是傲骄，眼神中的那份歧视，是个人都有点受不了。

”耍嘴皮子算什么英雄好汉，有种我们来过两招。“刘大龙将身上的背包行囊丢到了地上，恶狠狠地说道。

”有的是机会，到了四连以后，你随时可以来挑战我，就怕到时不会再这么神气。“吴非就是要激起他们的好强心，他不怕选来的人是刺头，就怕他们没有激情和上进心。

”好，这是你说的，我们走着瞧。“刘大友倒底也不敢在陈干事面前惹事生非，怏怏地捡起了丢到了地上的行囊，一边拍着尘土，一边说道。

”这是杜青山，他叫邓飞，他叫陈树，都是一连的很强的战士。“陈秋玲赶忙岔开话题，她也不想看到初次见面，就闹的很僵。

可是经过了这个小风波，吴非的心思根本就放不到这三人身上去，他走到了门口那个战士面前，冷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问我干什么？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这战士正在气头了，怎么可能给他好脸子。

”因为从现在开始，你也是四连的兵了，确切地说，你是四连七班的兵了。“

吴非的话一出，这战士一下懵了，他明白吴非的意思，这是要把他从一连要走。

”可是，我们连长只说了让他们四个人去辊连，没说我呀。“

”你现在的连长不再是胡横，而是石团长。“吴非很喜欢这种把人弄懵的感觉，他突然有一种成就感，气气一连，很有意思嘛。

当然，吴非选这个战士并不是因为一时之气，他从这个战士身上发现了很多的优点，这些优点正是他所看重和需要的，所以哪怕是这个战士的军事素质比不过刘大龙他们，但吴非还是毫不犹豫地做出了这个选择。

”陈干事，这个战士我也要了，麻烦你告知一下胡连长。“没等陈秋玲和那战士反应过来，他老人家吹着口哨，洋洋得意地往回走了，扔下了目瞪口呆的陈秋玲和刘大龙他们。

被吴非最后选中的这个战士叫杨前进，是一连六班的战士，今天他轮值连部哨，却没想到会被吴非强要走，这既让他吃惊，又让他苦恼，更多的还是忐忑，团里组建四连七班八班的事，全团的战士都知道了，抽走的那些人，可都是各连的骨干和精英，而自己在一连都算不上拔尖的，去到那以后该如何是好。

。。。。。。

往团部搬东西的时候，郭乐的心里都还是七上八下的，她现在还不能确定，这个自己并不喜欢的陈医生，是不是已经知晓了自己的身份，和小桐沟通以后，也没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只能是把不安的心思给揣着。

回四连吃晚饭的时候，她见到了从各连挑来的兵，不过这些人的情绪都不太高，除去从三连挑来的那四个战士外，没有人给她打招呼。

小桐有些生气，她咬着耳朵根说道：”这些家伙有点目中无人，咱们可得好好教训教训他们。“

郭乐摇了摇头，比出了几个手势，意思是：”换作把你和我放到一连去，也会唾他们一样。“

吴非走了过来，问道：”小乐，小桐，今天晚上你们就要帮陈干事整理档案了吗？我想把挑来的人分一下班。“他和那些新挑来战士坐在一起，这也算是不让他们感觉自己是外人。

郭乐又摇了摇头，她是真的不知道要不要开妈工作，陈秋玲还没和她具体谈过这事。

”对，今晚就开始。“陈秋玲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响起，四连的饭堂就只一个小院子，不仅作饭堂用还包含着三名炊事员的住处，从院门口到饭桌实在太近，也难怪她在外面就能听到吴非的话。

”哦，那就明天再分吧。“吴非说完这话转身就要回桌，却被陈秋玲叫住。

”不仅今天晚上在帮我忙，以后的每天晚上都一样的要帮我忙，所以，七班和八班晚上都由你来负责管理。“没等吴非反对，她又丢出来一句：”这是团长的意思。“

”那好吧！“吴非无奈地叹气。

”郭乐，小桐，你们吃好了吗？以后晚餐可以不用回连里来吃，我们可以自己做。“陈秋玲对她们的态度要比对吴非的态度好很多。

”嗯。“小桐出声回应了她，而小乐则是点头，两人在全连战士羡慕的眼神中，跟在陈干事的身后，走了了四连的饭堂。

按照郭乐和小桐的习惯，天黑之后，就该是她们洗澡的时候了，在二马山的时候，她们中以把水提到屋里，不用担心被吴非发现；到四连后，她们同样也是这样做，只不过是一个人洗的时候，另一个就帮着守在屋外，也不用担心被发现。虽然说现在也能这样做，可是她们却十分地担忧，因为这儿毕竟是团部，总觉的会有出什么变故。

果不其然，小桐刚刚帮着把水给提进屋子，还没出去，就听到了敲门声。

两人同时一惊，特别是小乐，她已经是脱下了外套，连换洗的贴身衣物也都拿了出来。

”谁呀？“小桐喊道。

”是我，陈秋玲。“门外的女声已经很好地告知了来人的身份，哪还用得着自报姓名。

”你有事吗？陈干事。“小乐往被子里藏贴身衣物的时候，小乐帮着她拖延着时间。

”给你们送点东西。“陈秋玲似乎是拿着重物，说话的声音有点吃力。

看到小乐把贴身衣物藏好，又穿好外套后，小乐才走过去拉开了门栓。

一开门，两人就都被惊到了，陈秋玲手上竟然是平端着一个大澡盆，澡盆里面放着肥皂和镜子，而且还有着一些女孩子才能看懂的衣物和东西。

第191章 七班、八班（下）

陈秋玲的突然敲门小乐她们并惊讶，吃惊的是她带来的东西，一只沉重的木澡盆，还有澡盆里的那些女人的衣物和用品。

“别傻看着了，搭把手呀，这盆死沉死沉的。”陈秋玲说着就把澡盆往小桐身上靠，看来她确实是搬的很吃力。

“陈医生，你就是。。。。。。”小桐一边帮着手，一边出声问道。

“先进去再说。”陈秋玲也没管人家是什么态度，直接就往着屋子里走，放下澡盆以后，又回身把屋门给栓上了，甩了甩手说道：“这盆可真重，以前在房里没发现，搬到这里来，可把我给累坏了。”

“陈医生，你还没告诉我，你这什么意思呢？”话虽是小桐问出口的。但明显是小乐的意思，她站在小桐身边，冷冷地盯着陈秋玲，想从她表情和动作上，找出一点她来的目的和心思。

“你们不是要洗澡吗？我给你们送澡盆来呀？”陈秋玲故作疑惑状，见小桐看向了边上的小乐，她又笑着说道：“好了，你们俩别演戏了，我早就知道你们真实身份了。”

“你说什么呀，什么真正身份。”小桐明显有点慌乱。

“我说两位姑娘，你们还要装傻充愣是吧？”陈秋玲手岔在腰上，嘟着个嘴，很是可爱。

见小乐和小桐还在装，她有点生气了，迈步走向了木床，小乐没来得及阻止，就看着她从被子里把她的贴身衣物给搜了出来。

“小乐从她手中抢过自己的衣物，藏到了身后，瞪着眼睛看着她，似乎是在问：”你想干什么？“

”小乐，小桐，在把你们借来团部的时候，你们就应该想到了，我知道了你们女孩的身份。“陈秋玲俯身从澡盆里取出了镜子、肥皂和两身新的贴身衣物，然后又将小桐先前提进来的两桶热水倒了进去，继续说道：”你们放心，我没有恶意，只是来帮你们的，毕竟我也是个女孩，对吗？“

陈秋玲的主动示好，大大出乎了小乐和小桐的意料，她们同意搬到团部来，只是想避开七班、八班那些荷尔蒙爆棚的战士，尽管也有几分猜测这个陈医生或多或少地在怀疑她们，可还是没有想到，人家已经完完全全地知道了。

”还有件事，也请你们放心，团长和书记晚上都不住团部，也就是说，一到晚上，只要没有战斗任务，这儿就是我们三个的小天地，一点都不用担心会被人撞破什么。“

听到陈秋玲的这番话，小乐和小桐脸上终于是露出了笑脸，来到赵家庄的这几天，可是把她们憋坏了，洗澡和上厕所都极为不方便。当初从白石山里出来的时候，小乐极力要回二马山，这方面也是很大的因素。

”所以，到了晚上，你们就可以摘下这顶帽子了。“陈秋玲将手上的东西放到床上后，走到了小乐的身边，怜惜地将她头上的布帽取了下来。

爱美是每个女人的天性，小乐也不例外，陈秋玲刚要取她头上的帽子时，她还有些反感，可是当布帽离开脑袋后，她下意识地甩动了一下头，映入陈秋玲眼帘的是一头乌黑秀丽的长发。没看到这头让人极为羡慕的黑发时，小乐那张稍显病态白的脸并不会觉得有多好看，可散开长发以后，却是像换了个人似的，那张平凡的脸也像是换了一张，用陈秋玲的话来说，她比自己美多了。

在泛黄的煤油灯光中，小乐徐徐褪去了身上的衣物，踩进了澡盆里，全身似乎自带着一种圣洁的光辉，连一旁的陈秋玲和小桐都不得不由衷地赞叹：”人怎么可以这么美！“

。。。。。。

第二天，吃过了早饭，小乐和小桐就来到了七班八班住的那间院子，她们这是要来和吴非”分家“了，尽管这些战士全是吴非从各连选来的。

选来的十四名战士已经整齐的列好队，正等着小乐她们的到来。

”小乐，小桐，你们八班先选吧，剩下的就是我七班的行么？“吴非的本意是好的，可是却惹起了小乐的不满，朝着小桐比划出几个手势，然后就听到了小桐开口了：”你们七班先挑，挑完了，其它的就是我们八班了。“

吴非哭笑不得，他哪会想到，自己的好意会被她们俩误会，为了不再让她们误会，只得用着商量的口吻问道：”要不，一人选一个的来？“

没等小乐和小桐回应，吴非却听到了队列中有人打报告了。

”什么事？“吴非扭头看向了打报告的那个战士。

”报告，我认为两位班长挑人之前，应该问询一下我们自己的想法，就譬如说我，我只想进八班，如果你非得选我进七班，那么我宁愿违抗军纪返回一连。“

”刘大龙，你是打死都不愿进七班对吗？“吴非一眼就认出了打报告的这个战士，正是一连的通信员刘大龙，这家伙还在为自己昨天的那些话怄火呢。

”是的！“刘大龙不仅不畏惧吴非的目光，还迎了上去。

”你不是想着和我练练手吗？去到八班以后，这样的机会可就少了哦。“吴非挺想把这家伙要到七班，要不然才不会在昨天故意激怒他。

”要那么多机会做什么，一次足矣，我就怕有人到时诸多借口，躲着不敢应战。“刘大龙嘴上也没饶人，他是真没把吴非放在眼里，昨天的比试他不在连里，并没有看到真实的比试情况，从一连的战士嘴里，他只听到了四连使诈赢了一连。

”哈哈，狂妄，这算再多给你两次机会，你也在我身上沾不到半点便宜。“吴非正愁没地立威呢，这刘大龙不正好是个最好的目标吗，正想着要不要现在就让他长长记性，却听到了小桐开口了：”这位兄弟，郭班长说八班收下你了，你就是四连八班的第一个兵，站我前面来。“

刘大龙巴不得看到吴非吃憋，笑嘻嘻地站去了小乐那边，眼神里尽是得意，他完全没注意到，小乐看他的眼神似乎有点不对。

”报告，我也要去八班。“又一个声音在队列里响起。

第192章 班长是女孩

从刘大龙第一个跳出来说不愿意进七班开始，吴非就料到了，一连选来的那几个战士恐怕都会选择八班。

让一连的人去到八班抱团，显然不是个明智的选择，不管是对接下来的训练，还是对两个班以后的管理，都没有任何好处。

所以当第二个打报告的战士说出要去八班时，他的脸就黑了下来，他决定要杀杀这帮人的气焰，要不然以后还真不好带他们。

”你说你想去八班就去八班呀？“吴非的话很冰冷，他看了一眼双手抱怀的小乐，指着这战士说道：”杨前进，你被我选中了，想不呆在七班可以，脱了你身上的八路军军装就行了。“

这个叫杨前进的战士就是昨天拦着陈秋玲和吴非，不让他们进一连连部的那个战士，他被选来时就已经是忐忑不安了，被吴非这一吓，差点没落下泪来，可就小伙子也还算坚强，硬是憋着没让泪珠滚落，这份倔强和吴非倒还有几分相像。

”报告，我也要求去八班。“吴非原就想靠压住一个杨前进，就能让这些刺头兵俯首耳听，所以当要去八班的声音再度响起时候，他并没表现出生气的样子，而是朝小乐作出了一个你该挑人的手势，他这也是在告诉队列中的那些战士，不管你想不想，只要是八班没挑中你，那么你就得乖乖地来七班。

小乐是谁啊，她怎么可能会为了底下的战士去和吴非抬扛，选刘大龙时，她只是因为好奇，才会作出这样的举动，而且，她还打算着给这个刘大龙加加料，以示他对吴非不敬的惩罚。

现在这些人明显是不给吴非面子了，那就相当于是不给她郭乐面子，她完全不介意吴非把这些叫着要来八班的人全部挑到七班去。

小乐手指向了一个战士，她是瞎点的，看谁顺眼就点谁贩正她也不认识

”熊金奎，八班要你了。“吴非叫出了那个被小乐指的战士，他忍住了想笑的冲动，大声叫出了那个战士的名字。

”八班挑了二连的熊金奎，现在轮到我挑人了，所以邓飞，你将会是七班的一员。“吴非的话一出口，这个打报告的战士脸都绿了，嘴唇动了几下，可却没有发出声音来。

有了这个小插曲，接下来的分班就很顺利了，吴非和郭乐两个，一人一个地像挑萝卜似地，把这十四个战士给瓜分了。

分到七班的战士有：杨前进、邓飞、陈树，罗龙飞、唐小文、赵川、王大河。三个原一连的兵杨前进、邓飞和陈树，两个原二连的战士罗龙飞和唐小文，两个原三连的战士赵川和王大河。

分到八班的战士有：刘大龙、熊金奎、陈光、刘全、文桂生、唐小平、杜青山。两个原一连的兵刘大龙和杜青山，三个原二连的兵熊金奎、文桂生和唐小平，两个原三连的兵陈光和刘全。

安排他们把各自的铺盖换到各班的营房，吴非刚想找小乐和小桐他们聊几句，却看到了石团长、谭书记和陈秋玲三个真实进了院子。

”团长好！“吴非跑到他们面前，敬了个不算很标准的礼。

”班分完了吗？“石团长有心无心地问了句，其实他们三个在外面已经听了半天，对于七班八班分班的情况已是了若指掌。

”分完了就好，这样吧，你先带七连去操场训练，我们先给八班开个会，等八班开完了，再给你们七班开。“石团长下这道命令的时候，明显是有着些犹豫，甚至还看了眼陈秋玲。

”是！“吴非即使是有些疑惑，可也没表现出来，回应了石团长之后，他便大声喊了句：”四连七班的，带枪出来集合，限时十个数。十。。。。。。“

小桐把八班集合后，就连同小乐一起，都被谭书记给带出了院子，问东问西，全都是些没营养没价值的问题，两人都明白，这是不让他们听到石团长给战士开会的内容，才安排了谭书记演这场蹩脚的戏。

既然领导有这样的安排，小乐也非常的顺从，静静地看着谭书记和小桐一问一答，并没有表现出一丝不耐烦的神态，这份从容和沉着，让谭书记也不得不为她叫好。

石团长看着面前坐的笔直的战士，却一直想不到如何开口，求救似的眼神看向了陈秋玲。

也真是难为石团长了，作为一个身经百战的老兵、老战士、老指挥员，讣他带部队上战场，他眉头都不会眨一下，可要他和战士们说他们的班长班副都是女孩，真的让他无法张开嘴。

”你们七个人被分到了八班，有什么感想没？“陈秋玲懂的石团长的心思，主动替他担起了这份责任。

”报告首长，只要不是在七班就行，其它的都不是那么重要。“刘大龙再次冒泡了，他在团里的名气挺大，石团长也是认识他的。

”我没要你回答这些，我只想听听你们对八班长的看法。“陈秋玲挑起了眉头，刘大龙和吴非在一连门口的争执她可是全程都在场，没想到过了一天，这家伙还是抓着不放。

”报告，我们都还不了解班长，他没和七班长一样住在营房。“说话的是熊金奎，他不是从一连选出来的，相对刘大龙来说，要公正很多。

”这就是今天团长要找你们开会的原因。“陈秋玲接住了他的这个话题，说道：”八班长不光现在不会住在营房，以后也都不会住营房，所以七班长会在晚上代为管理八班。“

”请问首长，这是为什么？我们又不是没班长，为什么要七班长代管？“说话的是杜青山。他和刘大龙同是从一连走出来的，对吴非的恨意比其它人大很多，刘大龙不方便再跳出来反对，他当然得挺身而出。

”因为。。。。。。“陈秋玲说出这这两个字以后，停顿住看向了石团长，得到他的点头示意后，才继续说了下去：”因为你们班长班副都是女孩！“

”什么？“八班的七个战士都被惊的跳了起来。

”陈干事说的没错，八班长八班副都是女孩。“如果说陈秋玲的话让他们还有所怀疑的话，那么当石团长说出这句话以后，八班的战士都沉默了，都低着头，哪怕是相互间的对视都没有。

第193章 八班不会输

不管是骄傲如刘大龙，还是实力如熊金奎，都被这个突如其来的信息给惊懵了，本来把他们选到四连八班，就已经是让他们有点不知所措了，现在还给配置了两个女孩当班长班副，团长这是什么意思呢？难道说，我们这些人连个女孩都不如？还是说，团长有着其它的盘算？亦或，这个叫郭乐的女孩当真有自己这些人所不知道的本事？

作为一个正常人，作为一个在独立团里算得上是比较优秀的战士，刘大龙、熊金奎他们有着普通战士所没有的骄傲和自信，可现在这一丁点优越感，被郭乐这个女班长给击的粉碎，连渣渣都不剩，这也是他们没人出声，没人抬头，没人愿意互相间看上一眼的原因。

“怎么？觉得让一个女的当班长，你们委屈了？”屋子里的气氛变的很是微秒，让石团长有些恼火，这些目空一切，自以为老子就是天下第一的家伙，是得好好敲打敲打了。

“你们是不是认为，郭乐同志当不了你们的班长？”石团长提高了声调，说道：“就你们这棵菜，人家还不想带你们呢，若不是我和谭书记还有陈干事一起做思想工作，你们求她来当你们班长，家都不会来。”

“那正好别来呀。”刘大龙轻声嘀咕了一句，声音虽小，石团长却是听的清清楚楚。

“不来让你当这个班长是吗？”石团长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恼怒，可是他没有发作出来，而是继续说道：“郭乐同志没加入到咱们八路军独立团之前是二马山山寨的大当家，全寨上下三百多号人都是带领的，你们现在还有谁会认为，她带不了你们这几只货？”

“团长，这话也就只你能说说，别人说出来，我会笑掉大牙。”熊金奎跟在刘大龙后面开口了，他是不信小乐会是二马山的大当家。

“你以为我在哄你吗？”石团长瞪了熊金奎一眼，然后手指向了狼班里的原来三连的两个兵，说道：“陈光、刘全，你们俩是白石山游击队出来的，知道不知道郭乐同志是二马山的大当家？”

其实他们俩都不知道这个事情，但石团长都这样问了，就算不知道，也得咬定了知道这个答案，点头的同时陈光还补充了一句：“团长，她确实是大当家，可谁能想到她居然会是个女人。”言下之意，他也是不想让一个女人当自己的顶头上司。

“同志们，你们都知道，我们的队伍里有着许许多多优秀的女战士，远的不讲，这拿眼前的陈干事来说，你们谁敢认为自己比她重要？”石团长苦口婆心地在开导着八班的这七个战士。“你们现在看到的郭乐同志或许不是那么的优秀，但我可以拍着胸脯对你们讲，只是你们和她相处一段时间以后，就会发现，她的优秀不会输给陈干事半分。”

刘大龙他偿不是傻子，当然知道，能让石团长如此的推崇备至，这个女班长肯定会有她的过人之处，也就不再发什么牢骚。

“同志们，我不仅要你们好好地配合郭班长的工作，而且还要帮我、帮团里做一项更重要的工作。”见自己的话起了作用，石团长趁热打铁地说道：“郭乐同志和小桐同志是女孩的事情，只限于你们七个人知道，其它人一律不准告知，包括七班长在内。”

“报告团长，我不明白，女人就女人，又不是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为什么还要隐瞒？”他言下之意是，作为八班的战士他们都不怕别人的指指点点，难道说作为当事人的郭乐班长，还畏惧旁人的看法？

“你们只需要执行团里的命令就好，具体原因以后你们会知道的，现在我不能告诉你们。”石团长打了个马虎眼。

“八班的各位男子汉们，我有几句话想给你们说。”陈秋玲很好地打了个岔子，把战士们的目光聚向了她。“团里之所以要新组四连七班和八班，原因你们大家都很清楚，我也不在这多费口舌。但我想对你们说，既然分成了两个班，那你们和七班之间，免不了会被人拿来做比较，难免不会和七班形成竞争，而你们班长班副都是女孩，好胜心可能没有七班长那么重，所以我希望你们，在她软弱的时候，在她退让的时候，要毫不犹豫地顶上去，你们七个人一定要做她最坚强的后盾和支持。”

“你们几个很幸运，说真的，我都非常羡慕你们，如果团长允许的话，我都想加入你们八班。”陈秋玲眼中泛出了光彩，柔声说道：“偷偷地告诉你们个小秘密，你们班长班副都很漂亮，你们可要好好地、小心地照顾她们。”

男人都是些热血的动物，人家团长干事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如果自己这些人还计较班长是女人这件事上，那就趄的是太过份了，刘大龙首先出声道：“放心吧团长，就算有人把枪顶到我们脑门上，也不会有人把班长班副是女人的事说出去。”

刘大龙的话让石团长很满意，倒不是他说的“枪顶到脑门上也不会说出去”这句话，而是他话中已经是把郭乐当成他的班长了。

“团长，陈干事，你们放心，入班不会输给七班，更不会输给全团的任何一个班，我们要做全团的标杆，我们要成为班长的骄傲，成为全团的自豪。”熊金奎再次跟在了刘大龙后面了言，从他们两个身上，石团长和陈秋玲分明是看到了不服输的斗志和热情。

八班被“轰”出去，等待七班过来开会的空隙里，石团长忽然感叹了一句：“我在想，八班说不定真的会压过七班，虽然我更看好七班。”

“我的看法和您一样，团长，说真的，让一个女孩当班长，反而更容易激起战士们的斗志。”陈秋玲附和了石团长的话，接着又用极细微的声音喃喃处语了一句：“郭乐，你真是个幸运的女孩，虽然老天关上了你不能说话的这扇门，却为你打开了一扇扇让人羡慕的窗！”

第194章 石道沟碉楼

郭乐很是惊奇，她原本以为，自己要带的这几个家伙会是些难缠的刺头，可没想到，不管是训练还是休息的时间，不管是在操场上还是在食堂，自己不仅不需要去操心他们，反而还得到了不少他们的照顾，这让他心生怀疑，想到了是不是陈秋玲把自己的身份告诉了这几头蒜。

晚上的时候，她特意拿上纸笔去到了陈秋玲的房间，去询问她，可得到的却是否定的答案，刚想试探她有没有骗自己时，却被陈秋玲用旁的话给岔开了话题。

“小乐，我昨天拿给你的内衣你换上了吗？那可是我托人从天津卫带来的，总共才三身，我自己留了一身，给了你和小桐一人一身。”

小乐摇了摇头，在纸上写到：”谢谢，白天要带战士训练，不方便穿。“

陈秋玲笑着将她拥入怀中，凑在她耳边轻声说道：”你哪里都好，就是。。。。。。“说话的同时在她胸前轻轻抓了一把，笑嘻嘻地说道：”这儿小了点，你不能像以前一样老勒缠着它了，女孩子这样做会很吃亏的。“

小乐羞的脸通红，挣开她的怀抱，连纸笔都不要就跑了出去，回到自己屋里，傻呆地坐在床上，脑子里回荡的全是刚刚陈秋玲所说的那句话。

。。。。。。

七班和八班的训练并没有和独立团其它部队放到一起，而且他们这两个班也没有混在一起练，而是分成了两个方向，八班选择了小王庄向方，那里离二马山不逄远，是小乐和小桐较熟的地方，而吴非刚干脆把七班带进了操场后面不远的白石山林子里。

相对于吴非走的极端路线，小乐这边的训练相对而言要轻松一些。她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刚开始训练的时候，她借着训练科目，在底下战士并没有发觉的情况下，完成了对他们的初步估测，结果让她很满意，每个的身体素质和状态都很好，比起吴非刚到二马山时要好太多太多。

所以小乐并没有特别注重个人的单兵素质训练，在熟悉了每个人所擅长的东西之后，她就另出别径，教起他们一整套的班进攻和班防守的战术。

独立团也有类似的战术，但是很笼统，毕竟是一支新组建的部队，就算有些老兵和骨干，但在大环境的影响下，他们自身都还未完全掌握，哪里能和被郭叔细心教导过的小乐相比，所以当班进攻战术初具雏形的时候，她做了一个疯狂的决定，要拿一个鬼子碉楼作试验，让刘大龙和熊金奎他们看清楚，自己练的不是没用的东西。

小乐没选择离赵家庄最近的杨庄作为下手的目标，也没有选择有鬼子和伪军驻军的走马驿下手，因为才训练不到半月，她的心里也不是很有底，如果说等刘大龙他们全部都能达到要求时，她真的会有信心去端这两个地方。

按照她的安排，善长侦察的文桂生充当了全班的先锋，负责开路，目标石道沟鬼子碉楼。

之所以选择离赵家庄非常远的这处鬼子碉楼，主要原因还是因为它的位置比较偏，虽然是在涞源境内，但是卡在北石佛和水堡之间，以前就不在二马山山寨和白石山游击队的活动范围，所以一直以来，都没怎么受到抗日武装的攻击。

即将天亮的时候，八班总算是赶到了石道沟鬼子碉楼这边。一晚上的时间，小乐发现，鬼子的巡逻摩托车和铁甲车都很少往这边来，他们的重心都在走马驿和杨庄到上庄据点之间，因为那一块才是独立团活动的重点区域。她相信，以八班这些心高气傲的家伙的素质，肯定也发现了这一点。

小乐将所有人都聚到了她身边，做了几个手势，然后由小桐翻译了出来：”就按照我们这几天训练的安排来做，我和班副只帮你们补漏，不参与你们的行动，打的怎么样，就看你们自己的了。“

刘大龙他们怎么可能想到，第一次出任务，班长就当了甩手掌柜，虽然说她是个女的，但这套东西却是她教的，怎么可以第一次就什么都不管。

失望归失望，但是刘大龙他们并没有泄气，按照这些天小乐训练时分配的人手安排，自觉地去做各自该做的事情：唐小平的枪法很好，配上观察力很好的文桂生，他们就成了火力压制的人手，两个人的任务说简单也简单，就是不让鬼子的重火力发挥出威力，可要说简单呢，它又很难完成，鬼子可是有着碉楼，重火力是有着专属的射击孔，也就是说，他们必须通过这个小小的射击孔，对鬼子的重火力进行压制。熊金奎是机枪手，他带着刘全一起，成了火力支援组，按照小乐的设想，他们两人必须是人手一挺机枪，可是现在的独立团做不到这一点，哪怕是小乐在加入到独立团的时候上交过一批武器弹药，但是武器装备极度匮乏的敌后战场，石团长并没有把它们藏私，而是上交了上去，y司令员那边比独立团还缺武器，所以刘全现在只能使用他那支步枪，起到的作用当然会是有限，不过没关系，石道沟碉楼鬼子和伪军不多，一挺捷克式够用了。而刘大龙则当仁不让地成为了突击的的人选，杜青山和陈光充当着掩护和帮手的角色，选择他们，是因为他们的单兵素质相对于其它人来说要好那么一些，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是他们都有着徒手近身格斗的能力，要进行突击，这一点是必不可少的。

天际边那条初起的白线，预示着天马上就要亮了，留给他们的时间已经不多。

尽管刘大龙心里有点忐忑，但是他看到小乐那鼓励的眼神后，便将所有的担心和忧虑都抛到了九宵云外，这半个月左右的时间里，他可是看到了自己和班长之间的差距，尽管她是个女孩，可每个训练科目，不管是体能上的还是战术上的，她都会陪着大家一起完成。人心都是肉长的，不要说他们这些家伙知道班长是个女孩，就算不了解内情，但看到她单薄的身体，能完成如此高负荷的训练量，也都会对佩服的五体投地。既然她都认为了没问题，那么就算再危险，自己都一定要去闯闯。

第195章 轻而易举

碉楼的探照灯还在不知疲倦地四处照射，只是没看到有鬼子兵跟随探照灯移动，小乐知道，这个时候是人最困最困的时间段，也是行动的最好时机。

刘大龙他们躲避着探照灯，剪开了铁丝网，很快就摸到了碉楼底下，在门前听的是此起彼伏的呼噜声。

小桐很是紧张，她的视线一直没离开过刘大龙他们三个，这可是八班第一次出任务，而且还没有经过上级同装量差异，是小乐私自决定的行动，如果一切顺利还好，但凡出了一点偏差，小乐要承担的责任恐怕会很大，她心大，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却是把小桐给急坏了。

正着急间，却感沉到了小乐轻拍了自已一下，顺着她手指的方向，小桐看到了碉楼不远处的一根木电线杆，她这是要自己去剪断鬼子碉楼的电话线。

可小桐手里除去一支步枪外别无它物，怎么去剪？向刚刚刘大龙他们剪铁丝网的那个缺口，想找到他们剪铁丝网的那把剪刀，借着探照灯扫过来的光圈，却依然没有看到自己要找的剪刀，正想对小乐说的时候，猛地看到，刚刚都已经在碉楼门口的他们，分出了一个人像只灵敏的猴子一样，三五下就窜上了那根光溜溜的电线杆，只轻轻一下，就将电话线给剪断了。

小乐看到这一幕，眼睛分明亮了一下，嘴角也浮出了一丝笑容，看样子很是满意刘大龙他们的表现。

“小乐，刚刚剪电话线的那个人好像是陈光。”小桐轻轻说了一句，其实她知道小乐也看清楚了，不过还是说了出来，也算替陈光记了一功吧。

小乐点了下头，见刘大龙他们从门两侧进了碉楼里后，她也从伏身观察的地方跳了出来，往碉楼摸了过去。小桐清楚，这是她不放心，才会跟上去，即使刘大龙表现出了过人的实力，但终究不是郭叔和吴非他们这种逆天的存在。

小桐也没半分犹豫，她跟在了小乐的身后，两个人竟然连探照的灯都没有避。

担负火力支援的熊金奎和刘全，看到班长班副两人连探照灯都不避，直接冲向了碉楼，吓的他们赶紧把枪口对向了碉楼顶上，好在上面什么反应都没有，这才舒了一口气。他们不知道，小乐是确认了楼顶上的鬼子或伪军哨兵睡死了，才敢做出这样看似荒唐和危险的举动。

碉楼没有装门，只有一个门框，上几级台阶就直接是进了碉楼里面。

石道沟碉楼的规模小，小到一楼竟然都没住伪军，这很出乎刘大龙他们和意料，同样的出乎了小乐和小桐的意料。

她们俩进了碉楼后，发现刘大龙他们三个都贴在了楼梯边上，并没有往二楼爬。

走近一看，才发现，二楼楼梯口居然放着一块板子，黑漆漆地像是块铁板。

这下小乐算是明白了，为什么这里的鬼子如此放心大胆地连碉楼顶上值哨的都敢鼾然大睡了，原来是料定了没人能够上得去。

“班长，这里没办法上去的。”刘大龙轻轻走到了小乐边上，贴在她耳边轻轻说道。说完这句话后，突然间记起，自己的班长查是个女孩，脸顿时红了，偷偷地瞟了她一眼，发现她并没有其它反应，这才舒了口气，但心里还是责备了自己一句：刘大龙呀刘大龙，你下次可得走心了。

小乐凝眉思考了片刻，一楼也走了一圈找了一圈，没能找到有效的突破口，只得走到了碉楼外，抬头望了下至少有十米以上的碉楼，突然朝小桐比了几个手势。

“陈光，班长问你能徒手爬上去么？”小桐走到了陈光的身边轻声问道。

陈光是从三连挑来的战士，以前是白石山的一个猎户，后来加入到了白石山游击队，伍队长率部接受整编时，他也如愿以偿地穿上了八路军军装。

自小在深山密林里长大，使得他多了一项旁人所不具备的技能，那就是他很能爬，不管是爬树还是悬崖峭壁，只要给他一点点抓手和立足的地方，他就能上到别人想都不敢想的地方。

鬼子的碉楼修的很粗糙，远谈不上光滑，对于陈光这种攀爬高手来说，算不上什么困难，唯一担心的是，不知道上面是个什么情况，有着多少鬼子伪军，现在可是夏秋之际，理工不好碉楼顶上就睡着一堆的敌人。

陈光没出声，只是朝小乐点了下头，话虽然是班副问出口的，但是他知道，这是班长的意思。

小乐并没有因为陈光的点头而露出喜悦的表情，而是朝刘大龙打出了几个手势，这是在问他，能不能和陈光一样，徒手爬上碉楼。

刘大龙伸手在碉楼的砖上摸了摸，走了几步又摸了摸另一处的墙砖，朝小乐摇了摇头，意思很明确，自己上不去。

陈光以为小乐是担心他一个太危险，便走到她跟前轻声说道：“班长，我爬上去以后，不会急着动手，帮大龙他们上去后再开干，你不用担心的。”

小乐给了他一个微笑，接下来做出了一件让众人瞠目结舌的事情来。

她把手上的步枪交给了小桐，还取过了小桐身上的手榴弹袋，缚到身上后，从绑腿上拔出了刺刀，在衣袖上抹了两下，又重新插进了绑腿，接着才朝陈光摆了下头，示意他跟着自己一起爬上去。

小乐本不打算帮刘大龙他们的手，但是出了铁板这个突发情况，而且天也快亮了，不得已只能亲自上场去帮手。

她虽然不擅长攀爬，但是十来米的碉楼，又是凹凸不平的墙壁，上去其实并不困难，按她的设想，刘大龙和杜青山他们都能上得去才对，可是他们显然是从没有试过练过。

看到班长轻而易举地徒手攀上了碉楼，这让刘大龙和杜青山很是羞愧，两人限不得找条地缝给钻下去，班长是一介女流，自己居然连个女孩都比不上，没来之前还在叫嚷着劳资天下第一，这些天可是真真的打脸了。

攀爬到碉楼顶上，小乐并没有直接翻上去，而是先探头看了下，发现上面果真如自己所料的那样，睡了一地的鬼子伪军，她笑了，朝陈光努了努嘴，然后单手挂在碉楼上，取下了一枚手榴弹，用嘴咬开后盖，咬住拉绳后一拉，便看到了青烟伴着嗤拉的声音冒了出来。

第196章 以你为傲

引信燃烧的声音虽不大，但足以惊醒碉楼顶上的鬼子伪军了，好几个人先后都醒了过来，可睁开眼却是什么都没看见，两个鬼子从地铺上站了起来，可是没等到他们靠到边上，小乐和陈光手中的手榴弹就给扔了过来。

“手榴弹！”最先反应过来的那鬼子尖锐的声音将楼顶上所有的人都给惊醒过来，可并卵用，手榴弹在他们还没起身的那一刻就爆炸了。碉楼顶上空间不大，手榴弹的作用自然惊人，除去最先起身的那个鬼子走投无路从楼顶上跳了下去外，其它的人都死伤在这两枚手榴弹之下。

小乐没再投第二枚手榴弹，在爆炸响过后的第一时间里，脚一蹬翻上了碉楼顶上，没去管那两个跳下去的鬼子兵，底下可是有着火力压制和火力支援组，这两个鬼子不管有没有受伤，都是不可能逃的过死这条路。

陈光几乎是和小乐同时翻上碉楼的，他不可能让班长冒险首先跳上去，所以手榴弹爆炸过后，他第一时间就翻上了楼顶，他的动作已经很快了，可让他很意外惊讶的是，他发现自己的这个班长，似乎是比自己还先翻上来。

这还不算最为惊讶的事情，让陈光更为震惊的是，班长上到碉楼后第一件事情就是拔出了绑腿上的刺刀，并把它扎进了最靠近她的那个哀嚎的伤兵身体里。

她的动作非常之快，出手也非常的无情，就像是个心狠手辣的刽子手一样。没等陈光从惊愕中出来，小乐的刺刀已经扎进了第二个伤兵的胸膛。这次陈光看的更清楚，班长刺死的第二个伤兵是一个伪军，是个疼的泪水直飞的中国人。如果换作是三连的战士，或者换作是白石山游击队的战士，肯定不会对已经失去反抗能力的伪军下手，可班长她。。。。。。

陈光的心情很复杂，犹豫着要不要像她一样的冷血，也就是在这愣神的一瞬间，突然听到了一声清脆的“叮咚”响，低头一看，是自己边上的一个伤兵拉掉了手雷的栓销，正要往地上去磕。

陈光吓了一跳，也没去看这伤兵是鬼子还是伪军，一脚就踢在了这伤兵的手腕上，把那颗马上就要爆炸的手雷给踢飞了出去。

没等陈光动手去杀这个伤兵，小乐手里的刺刀已经是插进了这人的脑门。

碉楼下面的那声爆炸不算响，但却给予了陈光从未有过的震憾，他现在算是明白了，班长为什么会那么地冷血无情，这样的突袭，真的是容不得出半点纰漏。

协助班长解决了剩下的两个伤兵后，陈光学着她的样，将地上的每具尸体都补上了一刀，而且都补在致命的部位上，他知道，这是为了防止有人装死，经过刚刚那凶险的一幕，不管班长做出什么举动，陈光都会理解。

见班长要往楼梯口走，陈光赶紧冲到了她面前，将她挡在了身后，正要下楼梯时，却感觉到了自己被扯了一把，扭头看时，发现班长手上拿着两颗手榴弹，正嗤嗤地冒着青烟。

小乐微笑着朝陈光偏了偏脑袋，然后在他的疑惑中，把两颗手榴弹扔了下去。

爆炸声没传上来之前，碉楼里面倒是先响起了铁板被拉开再掉落到地面的声音，然后再是两声枪响，最后才是手榴弹的爆炸响。

陈光从疑惑中省悟了过来，向小乐投去了敬佩服的目光，得来的却是她的一个请的手势。

下到二楼，陈光发现这里是空无一人，只有电话机的听筒半吊在空中，还在不停地甩动着，整个二楼都是爆炸后的狼狈。

和班长去翻桌子抽屉不一样，陈光走向的是摆在射击孔前的机枪，在二楼的三个射击孔前，分别摆着一挺重机枪，两挺歪把子，机枪旁边码着成箱的子弹箱，数量着实不少。

二楼竟然有三挺机枪，加上楼顶上的一挺机枪，这个小小的石道沟碉楼，居然有着四挺机枪，这让陈光很兴奋，虽然他并不是机枪手，但作为从游击队员出身，他可是过够了缺枪少弹的苦日子，能够亲手缴获如此多的枪支弹药，他以前是想都不敢想。

正要叫班长过来看时，却突然地听到了楼梯上传来了脚步声，他心猛地一紧，迅速跨步将小乐挡在了身后。他手上没枪，只有着一柄刺刀，爬碉楼时，跟班长一样，把枪交给了班副他们。

小乐像是没听到脚步声一样，继续在那翻箱倒柜着，似乎完全不担心会有敌人冲上来。

陈光也只奇怪了一下下，为什么班长一点都不紧张呢？直到看到一顶灰军帽出现在视野里，他马上就省悟了，楼下可是有着班副和大龙他们，如果真有鬼子的话，也是已经给他们解决了。

现在回想一下，从开始攻击到完事，楼下一直没什么太大动静，只传出了两声枪响，说明着二楼跑下去的鬼子顶多只有两个，以刘大龙杜青山还有班副的身手，一人一个都不够分，哪里还有活命的机会，所以根本就用不着担心会有敌人突然冒出来，自己护着她的那个动作，完全是多余的。

上来的人是小桐和刘大龙还有杜青山，他们没有去关心二楼的武器弹药，也没去关心挡在小乐身前的陈光，拔开他之后，围在了小乐的身前。特别是小桐，把小乐全身上下都检查了一遍，确认她并没有受伤之后，才埋怨道：“下次不能这样了，否则我怎么和三爷他们交待。”

刘大龙也是舒了口气，班长要负伤了，那么八班的人肯定会是好长一段时间抬不起头，七班的那些家伙肯定会笑话，还有一排二排的那些人，肯定都是在等着看自己这几个人的洋相。正打算看下陈光这家伙有没事时，眼睛的余光却突然发现，班长的手指上全是血迹，他也顾不得男女有别这个概念，一把牵起了她的手，仔细一看，发现果然是受伤了，中指的指甲盖翻了起来，无名指也破皮了，虽然已经不流血，但手指上的伤口大家都知道，会比其它地方受伤疼上许多。

小桐接过了刘大龙抓住的小乐的那只手，细心地替她处理起来，边包扎还边埋怨：“看你逞强，看你还逞不逞强。。。。。。”

伤势虽不重，但是给刘大龙和陈光、杜青山他们造成了不少的负罪感，这次任务本来就是班长考核自己这些人的，却变成了一次突袭战，出大力的还是班长她本人。

“班长，你是我们八班的骄傲！我们这些人为有你这样的班长感到自豪。”杜青山忽然说出了一句有点肉麻的话来，如果是以前的话，刘大龙肯定会鄙视他，可此时此刻，他深以为同，跟在他后面附和道：“班长，我们以你为傲！”

第197章 炫耀

吃中饭的时候，吴非没看到一个八班的人，感觉到很奇怪，问过炊事班长，才知道，八班连早饭也没来吃。

他这些天一直忙着七班的训练，再加上小乐和小桐住到了团部，也就没太留意她们有什么动作，虽然昨晚就发现了八班不在营房里，但他以为是小乐把他们拉出去训练了，这已经是不是第一次了，只不过前几次，他们都能够在早饭前赶回来。早上的时候，他本来就想找找小乐她们，可碍于两个班现在是“对手”，而且还不在一起训练，刻意去打听，也着实不大好。半天功夫没见到她们俩，吴非不知道怎么地就涌起了一些不好的感觉，急急地扒光碗里的面条后，跑去了团部，从陈干事那得到了三个字：不知道。

他又忙派出自己七班的战士去八班经常训练的地方寻找，得到的回报还是没看到人。

吴非很是焦急，冲动之下，就想去找石团长，问他知道不知道八班去哪了，他先前去团部只是偷偷地问了陈秋玲，没打算惊动石团长，可现在好像事情变得有点严重了，不告诉石团长也不行了。

在吴非内心，他是极为担忧小乐和小桐的安全，至于是不是违反纪律之类的东西，他一概不考虑，只要人没事，惩罚之类都没关系。打定主意要去询问或者是告知石团的时候，忽然发现村庄那小坡上的消息树倒了。

庄内马上像如临大敌一般，午休的各连各排迅速地被集结起来，按照早就演练的非常熟悉的方案，把部队带了各自指定位置。

吴非是心急如焚，小乐小桐和八班正下落不明，现在庄外却突然发现警情，难道说八班遇到了敌人，被一口吃光了？虽然知道这个怀疑完全站不住脚，可是也架不住他往最坏的结果上去想。在四连的防守区域内，吴非好几次想把七班不见的事告诉三当家，可又怕这货一着急起来，就什么都不管不顾了，到时惹出更大的事情来，所以在他问自己小乐她们的去向时，也只是说她们另有任务。

消息树放倒后，如果一直没立起来，那说明着就肯定是敌情了；若立了起来，那说明着来的可能是友军，就像当初郭叔领着小乐和吴非来拜访伍队长时一样；还有若是消息树立起来了，并且还敲响了锣声，那就说明是自己的部队回来了。

现在出现的就是第三种情况，消息树不仅重新立了起来，而且村口响起了响亮的大锣声。

“一二三四连都在庄内，这从哪来的自己的部队呢？”柳云彪嘀咕着，询问的眼神看向了吴非。

“我也不知道。”吴非的心思全在小乐和小桐的身上，他可没心情云关心来的是啊支龙军。从隐伏处出来后，他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坚定地走向了石团长的指挥所在。

可没走出去多远，这听到了村口传了欢呼声：“八班打了大胜仗回来了，八班打了大胜仗回来了！”

八班？我没听错吧？吴非停下了步子，徇声往村口望去，可是被屋子挡住了视线，什么都看不到，凝神再听了两句，确认村口的战士喊的是八班后，他才放下心来，他只期待小乐和小桐平安无事归来，至于什么大胜仗之类的，根本上不了他的心头。

回身小跑着朝村口跑去，吴非惊讶地发现，不仅四连的战士跑去迎接，就连一二三连的战士们也兴奋地往着村口赶，在这一刻，他终于是发现了，战士们其实都没太在乎一二三四连之分，他们只有着一个共同的名字：独立团！

小乐和她的七班如同众星棒月般地被簇拥着进了村子，他们的身后跟着十来号战士，有的抬着野鸡脖子重机枪，有的扛着歪把子机枪，还有的是扛着弹药箱，最可气的是，最末尾还有摩托车的引擎声，虽然人太多，看不到队伍后面摩托车的影子，但吴非算是明白了，八班应该是和鬼子火拼过了，而且是打赢了，好像战果还不错。

现在倒是很好解释为什么村外山坡上的消息树会被放倒了，原来是看到鬼子的摩托车了，谁能想到八班居然会缴获到摩托车回来。

他们这不像是和鬼子偶遇了呀！吴非看到了这一溜让人眼馋的武器弹药，心下产生了怀疑。小乐他们这极有可能是去端了哪处碉楼或截了往哪个据点送补给的鬼子车队，要不然不会有这么大的战获。还有小乐的手指上缠着布干什么？受伤了？不对呀，布上连一丝血渍都没有，不像是受伤的样子呀，而且看到春风满面的样子，也不像是受了伤呀。

“报告团长！八班训练归来，请您指示。”

吴非正在愣神的时候，忽然听到了小桐的声音，徇声望去，见八班的九个人列成了一排，正向石团长报告来着，而他们向前的地上，则是架着一挺重机枪，六挺歪把子轻机枪，边上还有十多支三八大盖，最让人叹为观止的是摆在两边的一堆弹药箱和两辆边三轮摩托车。

“我说八班长，你们八班这是在给我唱哪一出呀？”石团长示意小桐放下敬礼的那只手，意味深长地看了小乐一眼，才蹲下身来，去摆弄地上的那支九成新的野鸡脖子机枪。

“报告团长，我们八班在班长的带领下，进行了一次小小的实兵演练，这些都是我们的战利品。”小桐得意洋洋地炫耀道。

“这些枪，这些弹药，还有这两辆电驴子，都是你们这次小小实兵演练的战利品？”石团长的话很平淡，一点都听不出来有高兴的味道。

“是的，团长。”小桐没发现到石团长的异常。

“八班的战损呢？”石团长停止了查看缴获，起身走到了小乐面前，话虽然是对小桐说的，但是他的眼睛却是盯着小乐用布包着的整只手。

“四枚手榴弹，两发子弹。”小桐总算是看到了石团长微怒的神色，说话的声音都小了很多。

“就这些？”石团长不怒自威。

小桐发现到了石团长的目光落在了小乐的手上，她这才记起，八班的战损并不单单只那颗手榴弹和子弹，还有减班长那受伤的手指。

第198章 无心之失

不管石团长高不高兴，也不管独立团的战士们羡慕不羡慕，反正这次八班是长大脸了，有了这些缴获的机枪，独立团的火力较以前真的是上了个台阶，虽然称不上是质的变化，但刚刚好可以满足部队扩充后的重火力需求。

小乐手指的伤势不重，但是石团长还是八班的战士们却是非常的紧张，话都没多说两句，就被他们护着去了团部找陈秋玲，以至于吴非居然都没来得及和小乐说上一句话，尽管她在被拥着去往团部的时候，往他这看了好几眼。

“班长，八班这次可出大风头了。”望着四连一二排的人把缴获的战利品往团部搬的时候，七班战士杨前进酸溜溜地说道，从他的眼睛里，能看得到满是羡慕。

“八班能做到的，你们同样能做到，只是我不想这么快拉你们去做这些。”吴非并没有想到小乐会如此着急地就把八班给带出去实战演练，他毕竟只是个半道出家的“和尚”，自然明白不了，以战代练的好处和优势在哪。

“班长，其实我认为，咱们天天在林子里练，不一定就是正确的，鬼子没以前那么傻了，他们不会再追进白石山了。”说话的是七班的另一个战士王大河，他是白石山游击队的老队员，上次和鬼子周旋在白石山的时候，他已经是独立团的战士，并没有参与到，可架不住四连里有着不少以前的战友，休息串门的时候，聊天打屁时常会听到鬼子在山里吃了多大的亏。他以为，吴非拉他们进山训练，就是出于这种目的。

“谁告诉你我是这样想的？”对于这个王大河，吴非这些天对他的印象很深，原因就是他本来身体素质和军事素质都不差，可偏偏像是有情绪一样，训练的时候老是不尽全力，也不是说他出工不出力，只是明明可以做得更好，他偏偏要留点余力，不愿意完成的那么美。吴非正要打机会和他谈谈，没想今天他主动说了出来，看来他着实是不想天天钻林子了。

“这不明摆着的吗？”王大河阴阳怪气地说道：“班长，你看全团有哪一个班排天天往山里跑，知道的会说咱们八班是去训练了，不知道的还会以为咱八班的人进山找地睡大觉了。”

吴非有些生气，可王大河说的这些话，却偏偏还让他发不出火来。

是啊，独立团三四百号人，你能管得住人家的嘴里说什么呢？王大河肯定是听到了别人的议论，才会生出消极的态度，看来自己是得改进一下训练方法了。

“别人怎么讲是别人的事，咱们练得怎么样，自己有没有什么改变，难道你们自己心里一点数都没有吗？”吴非的声音很平淡，只是在讲话的时候，把七班所有的人都看了一遍。

“改变我没发现，只是感觉到了累，特别的累。”杨前进回应道，见吴非的目光落到了自己身上，他稍稍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小声地说出是后面的一句话：“而且还是那种没用的累。”

“呵呵，没用？”吴非笑出了声音，他说道：“这样吧，明天咱们停训一天，后天早上我带你们出去溜溜，到时候你们就会发现这些天的训练有没有效果了。”

说完这句话以后，吴非也懒得费口舌和他们解释了，指着罗龙飞说道：“今天下午咱们也不进山了，你领着他们练练投弹，按你的方法来练，不需要太远，只要求投的准。能完成任务吗？”

“我带着大家训练？那你呢？”罗龙飞投手榴弹准是全团公认最好的人，带着练习投弹当然不会有问题，所以他并没有推辞，只是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我去下团部，等下就过去操场找你们。”吴非没有掩饰自己要去看八班长的心思，他可不管别人怎么看待七班和八班的竞争关系，也不会在意八班现在正处于风头之中，他只知道，小乐和小桐是自己最要好的伙伴，而现在小乐的手指受伤了，他必须得去看看。

吴非去到团部的时候，陈秋玲正在替小乐清洗手指上的伤口，平时她很是舍不得用酒精和药品，可在小乐这里完全变了个样子，让这一旁看着的石团长和谭书记对视了好几眼，更让挤在团部门口的八班几个战士傻了眼，他们何时见过这么大方的陈医生。

别人的眼睛都在关注着小乐，而她的眼睛则是自吴非进来之后，便一直没有离开过他的身上。

石团长和谭书记自然是看到了这个细节，连八班那几个货也都同样地发现这一点，可没人去在意，因为小乐现在是他们心目中的骄傲。

“还好，郭班长手指上的伤口不深，没伤到骨头，大家不用太担心。”陈秋玲替小乐包扎好伤口以后，说出了一句大家都安心的话来。

“那说好，那就好。”谭书记明显要比石团长更担心一点，他没去接八班，可是看到一挺挺被送进来的机枪，一箱箱子弹时，他眼都直了，得知是八班的战利品后，当然是乐坏了，自然对功臣郭乐的伤势格外的关注。

“八班的，你们班长没事了，赶快回去炊事班吃饭，好好休息一下。”石团长将堵在团部门口的八班战士赶了加去，只留下了小桐一个人，郭乐说不了话，他还要从小桐那仔细问询问询。

趁石团长和谭书记把小桐拉去问话的时候，吴非走到了小乐身前，朝着她竖起了大拇指，两人已经太熟悉了，不需要太多的言语和动作，便能明白彼此的心意。

“别动。”

吴非正要把手收回来的时候，却突然听到了陈秋玲的话语。

“怎么了？”吴非的手停在了半空中，疑惑地问道。

“你的衣服破了几个口子。”陈秋玲指着他衣服腋下和背上的几个口子说道。

“哦，破就破了，等空下来的时候我缝起来就好了。”吴非满不在乎，笑眯眯地看着陈秋玲。

“等你空下来，那得猴年马月了。”陈秋玲白了他一眼，说道：“快脱下来，我拿去我屋里帮你缝一下。”

“那怎么好意思呢？”吴非嘴上在说不好意思，手上的动作却是飞快地剥下了上衣，打着赤膊脸上还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

陈秋玲拎着还带着吴非汗水的上衣走出团部时，回头朝吴非笑了一下，而吴非也跟着回应了她一个笑，这本是再平常不过的一件事情，但落到小乐的眼睛里，却是换了种味道。没有一个人发觉，小乐在看着这一幕的时候，脸上的复杂神情，更加不会有人知道，她此刻内心剧烈的波动。

唉，谁能够想到，吴非和陈秋玲的这个无心之失，会引起后续的轩然大波！

第199章 合作

晚上的时候，陈秋玲习惯性地走进了小乐和小桐的房间，可她发现，自己没有昨日那么受欢迎了，小桐还和自己讲几句话，小乐则一副冷漠不搭理的状态，让她很是费解，不知道自己哪里惹到了这个小祖宗。

不过陈秋玲也没过意地放在心上，以为只是小女孩耍耍性子，过一两天就好了。可没料到，接下来的几天里，她对自己都非常冷淡，还让她好几次都碰了一鼻子灰，两个人虽然没到敌视那一步，但如果不把原因弄清楚的话，还真说不准会有那么一天。

“小乐，你对有什么意见就直说，别用这种我受不了的态度来惩罚我，行吗？”陈秋玲厚着脸皮，低着姿态，言语中甚至还带了几分恳求的意思。

小乐冷哼了一声，头一甩，直接朝门外走去。

“你今天一定要把话说清楚，否则我会觉都睡不着。”陈秋玲挡在了她的身前。

见陈秋玲挡道，小乐也不硬闯，转身又坐回到自己的小床上，就是不理她。

“小乐，你干嘛呀？”这次陈秋玲用了几分委屈的语气，独立团就她们三个女孩，前些天好的如胶似漆的时候，经常会互相之间撒撒娇，闹腾闹腾。

看到陈秋玲有些委屈的样子，小乐心软了，可很快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脸上恢复了刚刚的冷淡，人也从床上站了起来，走到柜子旁，从里面取出了两件衣物，扔到了一脸茫然的陈秋玲手上。

小乐丢过来的是一身贴身小衣，正是她们刚刚搬到团部的时候，陈秋玲送给她们的礼物。

和普通的贴身小衣如小背心或肚兜不同，这是一套文胸和内裤，前两三年的时候小乐也拥有过的，但自从跟着郭叔落草到二马山以后，她就没再有过，毕竟不好让去省城或北平、天津卫城的弟兄们帮她买这些东西，所以她很是喜欢陈秋玲送的这一身贴身小衣，甚至都没舍得拿出来穿。

这一点，不仅小桐知道，连陈秋玲也是知道的。现在，她居然把它们丢还了回来，陈秋玲立刻就知道了，这丫头生的气还不小，回想了这几天自己的所作所为，她自问没有惹到这个姑奶奶，可眼前的情况却又是分明触碰到了她的禁忌，到底是什么事情，惹得她如此气愤和恼怒呢？

小乐是肯定不会告诉自己的，那么现在只有小桐能告诉自己答案，刚一扭头，就看到了小桐摇着头说道：“我也不知道小乐是怎么了，我问过她，她就是不说。”

小乐的坚决让陈秋玲不知所措，她抓着手上这套崭新的小衣，可怜兮兮地看着小乐，说道：“小乐，就算你把我拒之门外，那也总得告诉我理由吧，否则我就算是死也不瞑目。”这只是她口不择言的一句话，两人之间的误会远还没到死这一步上。

“是呀，小乐，我们仨可是说好了，要敞开心扉，互帮互助的，就算秋玲有什么做错了，你也得给她辨解的机会吧。”小桐帮着说了句话。

或许是小桐的话起了作用，小乐看了陈秋玲一眼以后，走到书桌边上，提笔写了几个字：补衣服，吴非。

。。。。。。

班长一天都没出来带班训练，这让八班的几只已经被征服的货，一整天都没什么心思训练，时不时就会望向团部那边，盼望着班长会突然出现。

“我说你们这些人贱不贱呀？就那么喜欢班长虐待？难道是嫌我的训练强度太小了是吧？”小桐真有点吃醋了，虽然这几个家伙也是很听自己的话。

“班副，班长今天怎么不来带我们训练呀？”说话的是刘大龙，这句话他已经问了好多遍了，不仅他，其它的几个家伙同样地也是问过了多遍。

“不是告诉了你们吗？这两三天班长要在团部帮陈干事做文职工作，由我带你们几个人训练。”小桐不厌其烦地再次重复了一遍。

“三天啊？要这儿久呀？这一天我都觉的长了。”这次说话的是熊金奎，他和刘大龙一样是回头次数最多的人之一。

“你们几个人很奇怪哎，平时也没看到你们这么关心过班长，今天是怎么了？这一个个地。”小桐有点怀疑，这帮子家伙是不是知道什么了？小乐今天没来训练，是因为她那几天来了，不方便带着训练。没当八班长之前，她根本用不着带班训练，自然就不用躲着藏着，现在不行民，连不方便的时候也能撒慌骗过他们。

如果说八班的这几只货，刚分到八班来时，还有些不心甘情愿，可经过这个把月的相处，再加石道沟碉楼那个突袭战，小乐是彻底地的征服了他们，现在小乐在他们心目中的地位，恐怕是石团长都赶不上她，当然，这其中还有个很大的原因，那就是八班的战士都知道班长班副是女孩，而小乐和小桐却并不知晓他们知道了自己的身份。

“八班副。”

小桐正和他们几个货说话，也没注意到一个七班的战士跑了过来，朝她打了个敬礼。

“陈树，你小子跑我们八班来做什么？”小桐还没开口，刘大龙倒是先出声了，他和这个叫拜拜树的七班战士都是从一连过来的，只不过现在他们都已经把自己当成七八班的兵，至于算不算四连的兵，他们暂时还没来得及想。

“我们班长想请你们八班过去一下，他说有事和你们商量。”这个叫陈树的战士扫了他们一圈，又朝周边望了望，接着问道：“郭班长呢？我们班长说一定要请他过去一下。”

“七班长有事找我们班长，还让我们班长过去？他自己不会来吗？”刘大龙对郭乐心悦诚服，不代表他对吴非亦是如此。

“大龙，咱们现在都是四连的人了，别老惦着那些陈芝麻烂谷子了。”陈树知道他和吴非之间的纠葛，以为他是因为这个原因，说话才这么不客气。

“好了，不扯这些有用没用的，七班长在哪？我们一起过去。”别人不了解吴非也就算了，她可是和小乐一样，对这家伙的秉性非常清楚，知道他让人来叫八班，肯定是要出什么幺蛾子，若是让小乐知道了，她肯定会拖着不太舒服的身子前来，与其这样，还不如自己自作主张，陪吴非疯上一疯。

第200章 胆大包天

“合作打杨庄碉楼？”

听到吴非说出这句话后，小桐惊叫了起来，问询道：“就咱们两个班？去打杨庄碉楼？”

“怎么？八班不敢干吗？”

吴非激将了一句。

“有我们八班不敢干的事吗？”刘大龙怼了回去。

吴非把八班请来以后，直接让两个班的人围成了个大圈，商议的事就是要打杨庄碉楼的事。

“那就好，郭班长带出来的人，刀山火海都不会皱下眉头，更别说打个小小的杨庄碉楼了。”吴非拍了下小乐的马屁，尽管她人不在现场。

“小小的杨庄碉楼吴非你口气也太大点了吧，今日的杨庄碉楼早就不同往昔了，说据点都是小看了他们，人家那里现在光碉楼就两座，明面上还能看到两个碉堡，看不到的还在外。”小桐白了他一眼，她虽然不是很精通打仗布署，可还是从陈秋玲和郭乐的嘴里听到了不少关于杨庄碉楼的事情。

“是啊，我知道啊，不仅这些，那里还驻扎着一个中队的鬼子，一个中队多的伪军中，足足有二百号人。”吴非笑着补充了一句。

“那你还胆大包天的，要去打杨庄碉楼，而且还只打算用咱们两个班？”小桐不是害怕，可是像这种几乎是送死的举动，还是让她有些畏惧。

“如果不难，我还不想打它呢！”吴非的笑脸让人猜不透，他倒底在想着什么，这个提议谁看了都会觉得荒唐，可他却偏偏付诸了行动，把八班请来可不是要和他们斗嘴的。

“七班长，你在和我们开玩笑对吗？”熊金奎和吴非之间没有像刘大龙那样的芥蒂，对于这个敢让人用枪打自己的七班长，还算是有些佩服的。

“我吃饱了撑着和你开玩笑。”吴非收敛起了脸上的笑容，接着说道：“咱们两个班是独立团的精英，要打就打杨庄碉楼这样的硬骨头，石道沟那样的渣渣就让一二三连去玩好了。”吴非的本意是想说七班八班要打就打最硬的仗，并没有要诋毁八班前番那战的意思，可是话说出口了以后，却让八班的人误解了，刘大龙当即就不干了，指着吴非喝道：“姓吴的，你什么意思？你这样讲话，分明是看不起我们八班，看不起我们班长。”

“我没有你说的那种意思呀。”吴非摊着手道：“我更没有看不起你们班长的意思，说起来，他还是我的半个师傅呢。”他反应还算快，要不然真会把八班这几只货给惹毛。

“行了，吴非，你要发疯我不管你，但是请你不要拉上我们八班。”小桐虽不生气，但是也不打算陪着他去干这件她认为极其荒谬的事，还补了一句：“你可想想好了，如果小乐知道了你要去打杨庄碉楼，哼哼。”

“我并没有瞒着他的打算呀。”吴非感觉到莫名其妙，说道：“我刚刚不是派陈树去请了吗，只不过他没和你们一起训练，要不我再让陈树去团部找下他？”

“别，不用。”小桐赶紧制止，她可是知道小乐处于不方便期，可若是听到说吴非要打杨庄据点，肯定谁都无法拦的了她，作为好的闺中密友，小桐非常清楚，她把吴非看得比郭叔和自己的命都要重要。

“那你们八班确定是不和我们一起合作了吗？”吴非自然不会知道小乐的不方便，他双眉一挑，说道：“和你们讲也没用，我自己去找小乐吧，他可不会像你们这么婆婆妈妈，畏手畏脚。”

“不行，你不能找小乐。”小桐猛地站起了身，她脸涨的通红，手把八班的七个人都点了一下，然后指着自己对吴非说道：“只要你们七班敢打杨庄据点，那我们八班就奉陪到底。”

刘大龙他们虽然不知道班副为什么要拒绝七班长去找班长商议，但是他们都能看到班副的强烈反应，这月余的相处，早就让他们养成了护着班长班副的习惯，既然小桐都这样说了，他们也就不再起哄唱反调，跟着她起身，说道：“我们八班的人没有怂货，愿意陪你们走这一遭。”

话讲起来很轻松，但是谁都清楚，这一趟可不是那么好走的，只有吴非一个人是抱着极其乐观的态度。

“这才是八班嘛，等我们拿下杨庄碉楼，不，拿下杨庄据点以后，那四连会在全团大出风头，咱们独立团在整个根据地的名气都会是响当当的。”吴非鼓着掌，给众人描绘着胜利后的景像，可是除了他之外，没人会往那后面去想。

“既然大家都没意见了，那我就来布置一下。”吴非也没谦让，直接就把八班的指挥权拿了过来。“吃过晚饭后，我会借口野外拉练，把你们带出来，顺便多要两挺机枪和弹药，到时候需要八班副你配合配合我。”说到这里，他又问了句：“你们是不想让小乐知道对吧？那八班还得找个人把他引出团部，否则还真不好操作这事。”

“没问题，我们负责把班长叫出来。”熊金奎接过了他的话。

“所有的人，除去携带自己的枪支弹药外，人手还需要带上一把锄头，铲子更好。”吴非继续说道：“觉得自己还能负重的，可以帮着机枪手带箱子弹。”

“班长，你要怎么多东西，团长会给吗？”七班战士罗文龙问道，他最想带的不是锄头，而是手榴弹，人送外号“小肉炮”的他，除去距离比不上鬼子的掷弹筒外，精准度一点都不亚于它。

“这不是你操心的问题。”吴非一句话就堵住了他，随手还附送了一句：“你多扛箱手榴弹吧，锄头就别带了。”

。。。。。。

石团长很爽快，吴非和小桐索要的武器弹药，他连用途都没问一下就答应了。

望着一个兴高采烈，一个心事重重出去的俩人，谭书记扰心仲仲地说道：“老石，你真打算是放养七班八班呀？”

“放养蛮好的呀，半个月前，八班端了石道沟碉楼，今天不知道又有哪个鬼子碉楼要遭殃了。”石团长不仅没有任何担心，嘴角还带着一丝笑意，就好像只要七班出马，就会手到擒来一样。

“你是说他们要出去打仗吗？”谭书记惊了一惊。

“不是去打仗，他们这又是要机枪，又是要弹药的，干嘛用？难道你真以为是如他们所说的负重拉练吗？”石团长还是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

“胆大包天呀！胆大包天呀！老石，吴非和这个小桐胆大包天也就算了，可你看看你，和他们有什么两样？”谭书记算是长了见识，他在想，是不是真的要要重新认识一下自己的这个搭挡。

第201章 杨庄据点

在兵强马壮的日军面前，几乎所有的中国军队都不会愿意和他们发生正面的交锋，更不会选择在白天去摸老虎屁股，吴非也不会例外，他领着七班和八班到达杨庄据点外围的时候，还是上半夜。

或许是因为杨庄碉楼离白石山太近的缘故，这里的两座碉楼上面都设置了两盏探照灯，且互相交叉着把周边的百米范围照的是一片通亮，几乎没有几秒钟的黑暗时间，这个情况吴非是非常的清楚，他打算在杨庄碉楼搞点事情的时候，就一直有派人在观注和侦察，甚至自己都来过好几次，自然也寻找到了如何破解的方法。

“吴非，鬼子的这个防守很严密呀，不太好办呀。”小桐虽不是很懂军事，但是这四道大灯柱交叉后有没有空隙和机会让人渗透进去，这还是知道的。

“不急，现在还早呢。”吴非一副心有成竹的样子。

“那咱们这在这干等着吗？”刘大龙问道，他的态度比较好，语气也没有白天那种针锋相对的味道。

“那可不行，弟兄们先得热热身。”虽然两人之间还有着矛盾，但在大战来临前，他们不约而同的选择了友善。他轻拍了一下手掌，对着七班八班所有的战士说道：“好了，没打之前，咱们先得给自己留条后路，所以，现在大家伙得开始干体力活了，壕沟两道。这儿一道，再往前还得挖一道。”

吴非不是个容易冲动的人，他要打杨庄据点也不是一时心血来潮，而是作好了应有有准备，从郭叔那里学到的知识，被他全都应用到了战场上，就像现在，没开打之前先给自己留下后路，虽然仅仅是挖上两道壕沟，但可别小看了这两道壕沟，真正的当战事到了无法控制的时候，它们将会发挥出非常大的作用。

吴非做这样的准备，并不是说他没有拿下杨庄据点的把握，只是作为一个常规的备用手段，用的上他们的机会很少。

七班的战士这些天跟着他训练，知道自己的班长是出于谨慎才做出这样的布置，八班的战士可是不会清楚他的这个目地，只是认为这个七班长不管哪一点都比不上自己的郭班长，而且人家还是女孩。

心里虽有着对吴非这个安排的非议，但是八班的战士们都服从了安排，和着七班的战士一起，挖起壕沟来，带来的锄头铲子，现在是派上了用场，只用了短短的一个钟头，这条被八班战士鄙夷的壕沟就挖好了。

“每个人都必须记住这个方向，如果情况有变，需要撤退。。。。。。就直说了吧，需要逃跑的时候，就往这个方位来，可以帮大家保命的。”吴非看得出来，八班的战士反感他没打之前先留后路的作法，但这是他的性格，而且他从郭叔那学到的第一个记忆深刻的东西就是时刻保持谨慎。

稍事休息了一下，吴非领着众人往移动到了探照灯扫视的光圈范围外，他们不能再往前了，这已经是他们所能接近的最近最佳位置。

“还挖壕沟吗？”到了现在，吴非都没说这个仗该如何去打，这让熟悉他的小桐都有些不安了。

“是的，这里将会是咱们攻击的发起点，战壕必须要挖。”吴非总算是透露出了一点他的战术，可这一丁点东西如何能填满大家伙的疑惑。

“那就挖吧。”小桐叹息了一声。

这条壕沟挖起来就没有上一条那么轻快了，原因之一当然是要躲避探照灯的光圈，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吴非开始布置机枪的位置了，四挺机枪全都被他放到了正面左侧的那座碉楼对面，而且还不在挖的战壕范围之类，间隔的距离也都比较远，形成了两前两后一个不规则的梯形。

四个机枪手都不是很理解他这个布置，但八路战士良好的纪律和战术素养，在这一刻得到了良好的体现，没用吴非太多叮嘱，记住了他的交待后，都各自挖好了藏身的坑洞，摆好了弹匣，七班八班拢共加在一起十七个人，八班长郭乐还没来，总共十六个人的队伍是不可能会给他们配置副射手的，所以他们四个人就只能靠自己了。

“班长，你把机枪都拉到一侧了，咱们挖这条战壕还有什么用？”七班战士罗龙飞没好气地问道，他可是扛着一箱手榴弹来的，又挖了两道战壕，消耗了不上体力，难免心中不会有气。

“别那么多废话，要准备干活了。”吴非收敛起了先前的嘻嘻哈哈的态度，换上了一副很是严肃的面孔。

听到了吴非的话后，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了过来，小桐更是急急地来到了他身边。

“都围过来！”吴非招了下手，把坐在壕沟里看他的战士都叫了过来。

“大家肯定都已经是满腹问号了吧。”吴非没等人聚齐，就又说话了：“再过半个钟的时间，鬼子和伪军就要换岗了，这些天我摸得很透，不仅下面岗哨要换班，楼顶的鬼子和伪军也要换班，这就是咱们混过去的最好时间，等一下，我会带四个人摸过去，其它留下来的人全部听从八班副的指挥。”

“你准备带谁过去？还有，留我在这指挥？我指挥什么？我的任务是什么，要达到什么战士目地，你都没告诉我，光凭一句话，让怎么打这一仗。”小桐很是郁闷，她不是小乐，当然不会有小乐那般那么地了解他的想法。

“我们以前怎么配合的，你就怎么配合呀。”吴非没打算过多的交待她，只说了一句：“你想一下，如果小乐在的话，他会怎么布置，从而达到掩护我们的目地。”

“可是。。。。。。”小桐头有点大，她从没想过会有这样的一天，自己要以小乐的思维去考虑问题。“

“没有什么可是了，刘大龙、罗龙飞、熊金奎还有杨前进，你们等下跟着我摸过去，我只叮嘱你们一点，心要狠，手要辣，不能有半分仁慈之心，你们记住了吗？”吴非打断了小桐的话，这个时候的他，身上散发出了一种八班战士从没有见过，也没有感受过的气质，这种气质一连长胡横身上没有，二连长三连长身上也没有，倒是有点像石团长有时也会给人这种感觉。

第202章 杀戮（1）

看着吴非他们检查武器装备，准备出发的场景，小桐脑子还是有点发懵，甚至还有了几分惧怕，她担心自己做不到和小乐一样，跟吴非心灵相通。

”你做得到的。“吴非跃出壕沟的那一刻，微笑着拍了下她的肩膀。

在众人的观注下，他带领着刘大龙和罗龙飞他们几个，趁着探照灯扫过另一盏没到之前的那几秒时间，窜了出去。等到后一盏灯的灯圈照过来的时候，他们五个人已经是伏到了一处草丛之后，离铁丝网只有着几步的距离。

”唐小平、小文，陈光，你们三个跟我来。“尽管小桐心里没底，但还是作出了自己的安排，吴非既然把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了自己，那不管怎么样，都要做好这件事。回忆了一下上次小乐带着狼班打石道沟碉楼的安排，小桐豁然发现，吴非把机枪安排出去的做法，和小乐那仗的安排有着很大的相似之处，它们承担的将是火力掩护这一角色，而自己需要担负的责任其实就是火力支援。想通了这一点，那就很好办了，她首先挑了出了三个枪法不错的战士，把他们撒到了几处高点，叮嘱他们如果交起火来，专们盯着敌人的重火力点打，如果没有办法限制住鬼子的重火力，那么就改为把四盏鬼子的大灯给打灭了。

回到了战壕后，她又觉得机枪那边放心不下，又奔向了吴非亲自安排的机枪那块，找了一圈才发现，这几个家伙隔的那么远，而且都把自己藏到了坑洞里，这给了她很好的启发，忙又奔向自己安排的相当于狙击手位置的高点那，去告诉他们学机枪手一样挖洞把自己藏起来，可是当她去到那边的时候，竟然一下子没找到他们，这下可把她惊吓到了，以为这几个家伙是被敌人给摸掉了。

正要跑回壕沟时，却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小桐，我们在这。“

喊她的是个女声，自然不会是唐小平唐小文和陈光他们，不过好在这个声音很熟悉，要不然，她真的会扣响手中的枪，她的食指已经将扳机压下去了一些。

”陈干事吗？“小桐轻声问询，借着一探照灯光圈的散光，她看到前面不远处的地上伏着有两个人。

”是我们。“这三个字一出，让小桐犹同是找到了主心骨，我们这两个了已经很好地告知了她，小乐也来了。

她兴奋地靠了过去，看到了两张再熟悉不过的面容后，小桐差点没激动的流下泪来。

”你们怎么来了？“

”你以为你们那小花招能骗过我们？谁会信你们出来拉练的鬼话？“陈秋玲的身侧放着一个小药箱，中间的圆圈里的那个暗红色的十字，很是惹人注目。

”啊，你这样说来。团长他们也都知道了？“小桐很聪明，只是平时太过于依赖吴非和小乐了。

陈秋玲和小乐俩笑着点头，还不约而同地朝后面指了指，可顺着她们手指的方向，小桐看到的只是一片黑暗，其它的便什么都看不见了。

吴非他们五个人卷缩在草丛后面，看着一轮一轮的灯光从身前身后扫过，谁都没敢动一下。

铁丝网就在几步之前，灯光间隔的时间足够让他们几个剪断并通过，不过吴非一直在忍着没动，他在等待着换班的那一刻到来。

没有人催促他，先前在挖好的壕沟那都没有人会催促他，就更别说现在已经在行动中了，八路军战士良好的军事素养在这一刻得到了很好的体现。

终于，右侧碉楼后面的几间平房里走出了几个人影，跟着从碉楼里也走了几个，一盏探照灯停止了扫射，光圈打在了他们中间。

吴非看的很真切，这些就是既将要换班的伪军，人数在十人左右。

他扭头朝身后轻声说道：”大龙你剪铁丝网，大家速度跟进通过，目标是公路右侧的那个碉楼，等他们换完班以后再动手。行动时注意，不要让公路左侧那个岗亭的鬼子发现，他们是不换岗的，现在应该睡着了。“

听完吴非的话后，刘大龙投过来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吴非知道，他这是在赞叹自己事前做的诸多工作。

光柱光圈一扫过，刘大龙就首先窜了出去，伏在铁丝网前，迅速地剪断了几根铁丝，也没顾铁丝网上绑着不少倒刺，用手一拉，就扯开了一道足以过人的口子。

不用刘大龙招手，吴非他们几个飞快地就奔了过去，依次通过了铁丝网，刘大龙最后一个钻了过去，他没有任这道口子打开在这，而是回身将它搭了上去，复原成了没被剪断前的样子。

这一点吴非并没有特意交待，但是作为一个八路军老兵，他早已经清楚自己要做什么，别看小看这个细节，有时就是这些微小的细节，会导致整个计划破产。

这个细节处理旁人或许不会觉得有什么，但在吴非眼里，这才是一个优秀的战士所必备的素质。

吴非重又回到了第一的位置，他将罗龙飞和熊金奎他们死死地压在了身后，这个关键时候，哪怕是明知道他们都是非常的战士，吴非都没敢把开路的这个重任给交出去。

也不知道是什么缘故，杨庄碉楼的伪军和鬼子分守着公路两侧的碉楼，除去在公路两侧岗亭值哨时，可能会有交流外，其它的时候双方谁都不搭理谁，吴非这些天的侦察很好地发现了这一点，他之所以胸有成竹地敢带着七班八班来端这足有两个中队敌人的据点，就是看到了这一点，并打算好好利用这一点。鬼子不换岗，伪军会在半夜十二点换一次岗，也恰恰好给了他下手的机会。

从碉楼那边出来的伪军很是散乱，几个人去了中间碉堡那，另几个人则往岗亭这边走着，而岗亭这儿值守的人，早就已经全部出来了，没等到接岗的到来，就打着哈欠先后地朝着碉楼那边走去。

趁着这个真空的时候，吴非和刘大龙俩人猫进了岗亭里面，熊金奎本来也是要跟着进去的，可突然间发现，公路左侧的岗亭突然走出了一个鬼子兵，一边解着裤带，一边望向了这边发出动静的接班伪军们。

第203章 杀戮（2）

还好这鬼子的注意力被伪军吸引了，否则熊金奎这个探身又缩身的动作肯定是会被看到。

”我去干掉他！“跟在他身后的杨前进扔下这句话以后，就隐进了草丛中，罗龙飞和熊金奎俩拦都没来得及拦阻。

任谁都不敢想象，有着铁丝网、探照灯，碉楼、碉堡，还有着两个中队多武器到牙齿的部队驻守，居然还会有人敢打这儿的主意，甚至偷偷地摸了进来，而且还没被人发现。

灯光范围外的七班八班战士们看的是心惊肉跳，特别是远远地见到吴非他们正在往右侧这边的岗亭里钻的时候，左侧岗亭里恰好走出了一个鬼子。

小桐手一抖，差点就扣下了扳机，心惊胆战之余，往身旁看了看，发现小乐比自己还要紧张，全身都在微微抖动着。

发觉熊金奎没能够跟进岗亭里，吴非第一时间就明白了，外面肯定是发生了什么突然的变化，而且这个变化还在他们几个的控制范围内，没响枪没闹出动静，足以说明了这一点。

“大龙，你得多对付一个了。”吴非指着正往岗亭这边而来的五个伪军说道。原本是要三个人对付五个人的，突然少了三分之一的力量，可不是闹着玩的，喝说伪军的战斗力不强，但好歹是几个活人，说不准就会弄出什么动静来，那样的话就会彻底破坏吴非偷袭的设想，攻不下杨庄碉楼不说，恐怕他们几个进到腹地的人，命都未必能保住。

刘大龙没吭声，只是点了下头，对于一个习过武的人来说，近身博斗是他的特长，多添一个敌人，对他的压力不大，这点把握还是有的。只不过，你能行吗？刘大龙在心底里打下了问号，甚至还出了个决定，要尽快解决分给自己的敌人，然后出手帮下他。

吴非之所以要对刘大龙说多对付一个，是因为他把熊金奎、罗龙飞和杨前进他们给排除在外了。外面倒底发生什么了，他现在还不知道，所以不能把希望寄托在未知的事情上，哪怕因此自己要多承担一些，也没关系。

往岗亭走来的五个伪军，要精神没精神，要军容没军容，就是有的民团都会比他们要好些。他们的纪律本身就比较松散，又要半夜起来换岗，如果还能精神抖擞那才奇怪呢。

眼瞧着这几个人就要到达岗亭这边，吴非这个时候才把手摸向了绑腿位置，从那儿拔出了一柄通体黝黑的匕首来。

刘大龙看到了吴非的这个动作，也看到了他拔在了手上的那把刀，当时就愣了一下，什么情况？这可是真正的战场，你老人家居然用的是一把断了半截的刀！

尽管刘大龙被吴非的这把断刀给震撼到了，但是他并没有表现出慌张，他知道，能够让老连长胡横心服口服，能够让三连长伍中华推崇备至的人，绝对不是个一般人。

五个伪军只有三个人进了岗亭，而且一进来就要找床，最里面的位置是摆了有一张单人木床的，没睡醒的他们，都想再到这张小床上多睡会，按理说三个人都会去抢那张床，可是他们并没有，一个人径直走向了床，另一个伪军则走向了窗边的椅子，最后进来的那一个则是想去摆屋里的两条长凳，可没等他们各自到位，首先走向床的那个伪军被吴非割喉了，尸体摔向木床的时候，吴非已经年向了正要坐到窗口椅子上的那个伪军，左手捂住了这伪军的嘴巴，右手的断刀已经是插进了他的胸口，比起有刀尖的刀，吴非手上的断刀似乎更容易刺进人的身体。

刘大龙手上也有刀，他本人是不喜欢用刀的，对他来说，用拳头或者是膝盖或者是腿击碎敌人身上的骨头发出的那种沉闷声音，远比没什么技术含量的用刀更爽一些。

但是，在敌人的心窝窝里，他不敢托大，和吴非先择了一样用刀，不过他的刀是一柄有锋有刃有头的完整匕首，相比起吴非那把不知道从哪捡来的断刀要高大上很多，可偏偏是这样一把毫不起眼的断刀，今晚给了他足够的震撼，原本还打算解决了自己分担的那个敌人，再来帮手，可等到他杀死那个想过来并起板凳的伪军后，豁然发现，另外的两个伪军已经是被吴非给杀死并且拖到了外面观察不到的位置。这还是人类的速度吗？刘大龙忽然间觉得自己以前和这个七班长斗气，实在是太可笑了，人家的实力超出的不是丁点半截。

就在这微微一瞬的愣神间，刘大龙被一个没进岗亭的伪军给发现了，那人显然是对于突然出现在岗亭里的陌生人非常的讶异，反应过来要取下肩上的枪并张口呼喊前，有一道极快的身影窜向了他，挟持着他进了岗亭里面。外面剩下的那个伪军在刘大龙的视野里忽然抖了一下，跟着就倒趴在了地上。

挟持发现了刘大龙的那个伪军进到岗亭的是熊金奎，他是捏着这伪军的喉管进来的，刘大龙知道，这家伙的的手掌比常人大很多，所以能让这个被挟持的伪军进来还不发出声音，并不算很奇怪的事情，倒是外面的那个伪军怎么会突然倒下，这让刘大龙有些费解，因为熊金奎后面并没有再跟进自己人进来，外面也没有发现有自己人去攻击那个伪军。

难道说外面那个伪军，也是吴非所杀吗？带着猜测的目光，他看向了吴非，果然发现，他手中的那把黝黑的断刀不见了。

“刘大龙，我希望你不要再出这种失误，外面那个伪军应该是你的。”吴非的声音很冰冷，语气也很霸道，可不知怎么地，他听起来反而没有平时和言和语那么刺耳。

“你傻了吗？还愣着？快把那个伪军弄进来。”吴非又轻骂了一句，说话的同时，他还翻看了下两个被他杀死并摞在一起的伪军。

刘大龙很快就将外面的那个伪军给提拎了进来，将尸体扔到角落里时，顺手把几乎没入到尸体后背里的刀给拔了出来，果然是吴非的那把黑黝黝的断刀。

第204章 杀戮（3）

“班长，你确实很厉害，我自愧不如。”刘大龙的这句话是发自真心的，和吴非联手了这一次以后，他以后再也不会去蔑视于他。

“别那么多废话，你再犯一次错，信不信我把你踢出四连？”吴非没有给他一点面子，这一刻他身上散发出的气质和先前类似石团长的气质又大为不同了，若是让刘大龙琮形容的话，那就是杀戮的味道。

“放心，不会有下一次了。”刘大龙郑重地点了下头，他是高傲的人，当然不会再让人说他第二次。

“金奎，外面什么情况？”吴非转向了熊金奎，发现他杀死的那个鬼子身上的衣服没有血迹后，又接着说道：“脱下他的衣服给我。”

“班长，对面岗亭刚刚出来了一个鬼子，差点让他经发现了，杨前进说去干掉他，我不放心，让龙飞跟去了。”熊金奎一边剥着伪军的衣服，一边回应着。

“杨前进？”吴非的眉头皱了起来，这个被他从一连强行要来的战士，这段时间进步是很大，但在七班，他还是成绩倒数的那个，今晚带上他，就是想通过实战让他快速成长，可真正的听到说他要去干掉鬼子时，吴非莫名的还会有些紧张。

“班长，你不用太担心，龙飞去帮他了。”熊金奎补了一句，说话的时候把剥下的伪军衬衣扔向了吴非。

“嗯，我知道。”吴非嘴上虽然这样说，可眼睛还是往门外望了出去，可是门是朝碉楼这边开的，并没有朝向公路这边，哪里能看得到杨前进他们。

换衣服的速度很快，吴非从岗亭出来的时候，已经完全是一个带着痞样的伪军，一步三晃地嘴上还叼着一根烟卷。

上到公路上时，鬼子碉楼上的一盏探照灯突然照住了他，吴非心里很虚，但还是镇静地用手遮了下眼睛，偏着头望向了楼顶，朝着那个打灯照他的那个鬼子鞠了两下躬，活生生地一个走狗模样。

吴非自认为是没有什么演技的，这次算是超水平发挥了，反正这个碉楼顶上的那个鬼子是被他骗了过去，把灯圈从他身上挪开了。

在公路上来回走了一段，并没有发现杨前进和罗龙飞，这让他有些着急，不过他也不是十分焦虑，因为直到现在，都没有什么大的动静发生，自己的计划算是成功了一小半。

岗亭里又走出了一个人，是刘大龙，他也换上了伪军的衣服，不过要是细心观察的话，就会发现，他衣服上还是散布着一些血迹，只是在夜里不太明显。

“班长，咱们下一步该怎么做？”刘大龙走近到了他身边，装作借火的样子。

“先等杨前进和罗龙飞他们。”吴非低声说道。他只所以要带四个人来，是每一个人都有所安排的，岗亭这要留人，占领岗亭唾碉楼中间的碉堡也要人，最后去到碉楼那边还是要人，五个人已经是最低的极限了，再少人，真没有办法达成他的预想。

“我去找他们？”刘大龙问道。

“不用了，他们应当快出来了。”吴非虽然信心不是很足，但这个时候他也只能选择相信了。

公路左侧路基下的草丛忽然动了几下，紧跟着一个肩着枪的鬼子提着裤子从里面走了出来。

刘大龙猛地握紧了拳头，眼中溢起了杀机，正要要求去干掉那鬼子兵，却听到了吴非的细语：“是自己人。”

定睛一看，那个鬼子兵正是杨前进，他在看到公路上的两个伪军时，也是愣了一下，可随即就发现了是吴非和刘大龙，这傻货居然咧嘴笑了一下。

就是嘛，七班的人怎么可能会失手，可想到以前在一连时杨前进的身手和成绩时，刘大龙抖然又对吴非多了几分尊崇，像杨前进这样差的兵都能带成尖子，这份本事独立团恐怕也只有郭乐班长能和他相比了。

“你别进到岗亭里面去，就在外面呆着，等我们搞定伪军这边。”

擦身而过的时候，吴非飞快地交待了杨前进几句，他本来还想叮嘱他注意安全，可没有这个机会了，鬼子碉楼顶上的探照灯又打了过来，从他们三个人的身上扫了过去。

两盏灯交岔而过的短暂黑暗中，杨前进刚刚出来的那个草丛里又窜出了一个人，快速地奔过了不算宽的公路，在探照灯打过来之前，藏到了公路的这一边。

不用看都知道，这个窜过来的人是罗龙飞，吴非和刘大龙俩就像是没看到一样，头都没偏一下，一起走回了岗亭。

没一小会，罗龙飞就找了个机会跟进了岗亭，才停下就在那炫耀：“杨前进那小子，我可是小看了他，不光走路没声，动手的时候也能不带半点响，那鬼子恐怕连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是谁杀死了他，要是换了。。。。。”

“先不要扯这些，咱们得抓紧下一步行动。”吴非打断了他的话。

“班长，你不会是想就靠我们几个人就把这儿的鬼子伪军全杀光吧？就算是杀几百头猪，咱们也杀不动呀。”熊金奎并没有见到吴非刚刚那一波的身手，所以说话的语气还是带着点刺，倒也算不上对吴非的不尊重和不服从。

“当然，我的想法是先把这一边的伪军碉楼给占了，然后再根据情况决定下一步怎么打？”

“占了这边再想怎么打？不是吧，班长，仗有这样打的吗？”熊金奎脸都黑了，他可是从来都打过这样的仗，哪怕是狼班长去端石道沟碉楼时，也都是先有计划布置，然后才动手的。

“现在别那么多废话，听我的指挥。”吴非的语气比先前斥责刘大龙还冷，眼神里分明带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金奎，别打断班长的话。”刘大龙出声了，看上去是在帮吴非说话，但实际上却是在帮熊金奎，他真担心这家伙倔起来，七班长使不动他，这样战场抗命的事情，在八路军的队伍里，可是非常严重的事情。

听到这句话以后，熊金奎也发觉到了自己犯了错，便不再言语。

“咱们下个目标是碉堡，大龙，还是我们上。金奎，你也跟上，拿下碉堡后，那儿就是你的阵地了。”吴非快速地布置着，没有给其它人半分插嘴的空当，更没有给他们否定的空间。

第205章 杀戮（4）

才换岗不久，碉堡里的伪军还有两个还没睡下，坐在了碉堡外面吹牛打屁着，他们身前不远处就是进碉堡的通道。

吴非和刘大龙一前一后，相隔着两三步的距离往着碉楼方向走去，他们不能直接往碉堡那走，毕竟不知道碉堡里的伪军是睡着了还是在干嘛。

碉堡不在回碉楼的小路上，这是现在摆在吴非面前最大的难题，如何能不让碉堡里的伪军发现的情况下接近他们，并且还要做到不让两个碉楼顶上的伪军或是鬼子察觉，这真不是到的事情。

正寻思着找个什么借口过凑到那两个在聊天的伪军身边时，忽然听到了一个陌生的叫声：“刘大牙，你nnd这才接哨多久呀，又往营房跑？带烟了没，给哥俩来两根。”

刘大牙？谁是刘大牙？吴非微愣了一下，看到碉堡外聊天的那两个伪军冲他招手，他猛地一下明白了，这两个人是叫自己，他们把自己当成了那个已经被杀死的刘大牙了。

“有，有！”吴非口袋里没烟，但去装作有烟的样子，手往裤袋里摸着，小跑着往碉堡后面跑去。

“刘大牙，你丫地又拿劳资的烟做人情。”刘大龙很机灵，跟在了吴非后面。

两个聊天的伪军看着跑过来的吴非和刘大龙，发觉似乎很是面生，正要起身反抗，却被吴非和刘大龙一人一个捂着嘴巴，挟持进了碉楼。

没有半点仁慈，吴非手中的那柄断刀直接就插进了他抱住的那个伪军的胸膛，丢下尸体的同时，他的人已经像一只灵敏的豹子窜到了趴在机枪上睡觉的一个伪军边上，这人之所以会趴在重机枪上睡着，应该是贪恋机枪上的金属冰凉。

刘大龙已经是第二次目睹吴非杀人了，这个七班长完全地跳脱了以前的固有印象，如果说平时的吴非像个人畜无害的普普通通的八路军战士，但是一上到战场，他就完全变成了一个嗜血的恶魔。在他的和他手中挟持的那个伪军的惊骇中，吴非快速地斩杀了两个还在睡梦中的伪军。

“大龙，你不是经常叫嚣着要和我比吗？可看看你今晚所做的事情？难道说你手上的那个也要我来动手吗？”吴非没抬头，他在伪军尸体上擦拭着断刀上的血渍，声音冰冷的像是从冰窟里捞出来的一样。

刘大龙面有愧色，心一狠就要弄死手上的那个伪军，却突然发觉这家伙像滩烂泥似的软了下去。

低头一看，发觉这家伙并不是想象中的吓瘫了，而是跪了下去，只是因为刘大龙的手劲提拎着他，才没真的跪到地上，但是膝盖还是作了个下跪的样子，嘴里也在拼命的呜呜啊啊着，像是有话要说一样。

“班长，他。。。。。。”刘大龙有些于心不忍，想帮着这人求下情，可看到的只是吴非那如利刃般的眼神，莫名的心虚了下来，心肠一硬，手上一使劲，咔嚓一声，便将那个有些可怜的伪军给杀死了。

“最后一次警告你，再有妇人之仁的话，我会亲自将你赶出八班，赶出四连。”吴非将断刀插到了绑腿上，起身的时候狠狠地斥责了刘大龙一句。

刘大龙心里很是窝火，可他知道，七班长的警告是对的，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和战友的不负责任，虽然说刚刚那个伪军有投降的意向，可是谁能保证他不会突然大叫，或者是做出另外的示警呢？

“你们动作这么快呀？”

熊金奎的声音从通道口传来，他又没能看到吴非的“精彩表演”，还以为这四个鬼子是刘大龙和七班长一起击杀的。

“碉堡就交给你控制了，等会我们若是在碉楼和鬼子交火了，我需要你给我足够的火力支援，有问题吗？”吴非问道。

“就我一个人？”熊金奎傻眼了，他望着鬼子的九二式重机枪，有些发慌，倒不是说他掌控不了这个绰号野鸡脖子的鬼子机枪，而是因为这机枪本身的特性，它不像马克沁是用的帆布弹链，而是用的卡弹板，一弹板二十发子弹，打光了就得重新装卡弹板，一个既要射击，又要装弹，还要求他给予足够的火力支援，这太难太难了。

“本来是打算把杨前进派给你的，现在他来不了了，就只能交给你一个了，希望你不要像另一个人一样让我失望。”吴非的语速很快，但是说出来的话，熊金奎和刘大龙都听的很清楚，特别是后面那一句“不要像另一个人一样让我失望”，更加是让他们两个有点小惊慌。

“七班长说的那个人是谁呀？”熊金奎傻兮兮地询问着刘大龙，得到的自然是怒目相向。

看着他们两个出去碉堡的背影，熊金奎偷偷地骂了一句：“一个个的都狂成什么样了。”

刘大龙跟在吴非身后一步的距离上，感受到了自己从来没有过的挫折和羞愧，他在独立团是个天之骄子，如果这次没被四连挑来，恐怕要不了多久，他就不用再做通信员的事情，石团长和胡连长有意要提升他为一连一排长，这可是尖刀连的尖刀排。他原以为，自己在独立团就是那数一数二的兵，哪怕是几个连长，他都可以轻而易举地战胜他们，可是今天晚上，他发现了，自己在独立团，远不是最拔尖的那几个人，抛开七班长八班长不说，就连以前一连那个最不起眼的兵杨前进，似乎都要比自己强上很多。

“战场上，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所以你不要有任何的仁慈和怜悯，这样只会害了你自己和跟你并肩作战的兄弟。”或许是感觉到了刘大龙低落的情绪，在走进碉楼之前，吴非居然回头对他轻轻说了一句。

“我记住了。”刘大龙重重地点了下头，他上过很多次战场，和鬼子和伪军都有交战过，其实早就不是那种心慈手软的人，可是因为处在八路军中，面对的又是同为中国人的伪军，所以才会接连着出现这种状况。

换句话来说，这其实并不是刘大龙的责任。而是八路军提倡的“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和侵略者斗争到底”约束了他，真要说对错的话，吴非的滥杀无辜才是违反了纪律，只不过他加入独立团不久，还不能体会和感知到，八路军的这个做法，才是最适合抗战和持久作战的。

第206章 杀戮（5）

探照灯光柱范围外的七、八班战士每个人都趴在壕沟里，紧张地看着远处的那两座碉楼，看着公路边上的两座岗亭。

吴非他们冲进岗亭里，视力好的都看的很清楚，视力不好的也能看个大概，大家的嗓子眼都提了起来，虽然看不到岗亭里面发生的事，但想都能想到，肯定是一场生死之间的博杀。

熊金奎冲出来，挟着一个伪军进去岗亭，外面的另一个伪军无缘无故地倒下时，大家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到了这个时候，大家都能够猜到，岗亭是已经拿下了。

吴非和刘大龙走上公路的时候，大家都以为，他们是要对公路另一侧的鬼子所在的岗亭发动攻击，都不由自主地握紧了自己的枪，可很意外，他们只是在公路上走了一下，和一个鬼子兵迎面而过后，就回去了岗亭里面。

“这是什么情况？小乐，你知道吗？”陈秋玲询问身边的小乐，她是个医生，尽管也上过战场，但像现在吴非他们这样的突袭战、渗透战，还是第一次看见，所以在吴非他们潜入进去以后，心就提了起来，特别是看到扮成伪军的他们居然敢和鬼子兵迎面走过，惊吓的差点没叫出声来。

小乐摇了摇头，她的紧张不亚于陈秋玲，虽然自己有过不少这样的经验，但是看到吴非进去以后，还是紧张的手都有些轻微发抖。

“还好，还好，那个鬼子兵似乎没有发现吴非他们是假的。”陈秋玲轻拍着胸口心有余悸地说道。

“我怎么看着那个鬼子兵有点像七班的一个兵呀。”小桐突然说出了这句话，七班的人她不算非常的熟，但毕竟是在一个饭堂吃饭的，看久了也就眼熟了。

“是哦，我也发现了，那个鬼子兵有点像杨前进。”被小桐这样一提醒，陈秋玲立刻就想起了把自己和吴非拦在门外的那个一连兵。

“快看，吴非和大龙出来了。”小桐轻声叫了出来，她很是兴奋和欣喜，如果今晚七班八班真的能够干成这件惊世骇俗的事情，那么作为始作俑者之一，她肯定会受到重重的奖励。

看着吴非和大龙小乐跑着去往了碉堡那边，看着他们俩和碉堡后面的两个伪军勾肩搭背地进了碉堡，众人的心又悬了起来，倒是和陈秋玲还在小桐一起伏在制高点的小乐反而轻松了下来，她比这儿的任何人都清楚明白，最危险的是去往碉堡的那段路，而不是进到了碉堡里面，以吴非和大龙的身手，进到了碉堡里面，那只会是一边倒的杀戮。

果然，很快，她就看到了熊金奎进了碉堡，这说明着那儿已经是被吴非和刘大龙给占领了。

…………

杨前进有点慌，他抱着枪倚在岗亭外边，里面那个睡着了的鬼子兵鼾声犹同是一柄小鼓锤，在敲动着他那颗紧张的心，他宁愿和鬼子兵面对面厮杀，也不愿意提心吊胆地呆在鬼子兵的身边，这是他内心的真实写照。

班长他们往碉楼那边走去时，杨前进的眼睛一直是跟着他们的身影，他在期盼着，班长能够早点发难，这样的话，自己就不用绷着颗心和鬼子呆在一起了。

忽然间，他产生了一个念头，自己为什么要紧张呢？为什么要守在岗亭外面呢？里面只有着一个睡着的鬼子，自己干嘛不杀了他呢？

作为一个前尖刀连的战士，杨前进从来不知道个怕字，这也是他身上的优点之一，都说艺高人才胆大，杨前进虽然还没到艺高这个层面，但并不妨他胆大这个特质。就像先前发现头个鬼子兵跑出来大号，摸过去干掉他时，杨前进一点害怕都没有。现在，他同样的没有觉的害怕，只有着要手刃鬼子的兴奋，他没有把刺刀卸下来，而是挺着枪就扎向了木床上打着鼾的鬼子兵，第一刀扎进去的时候，那鬼子还闷哼了一声，待到他拔出刺刀再次扎进去时，那鬼子已经不再动弹，睡梦中就成为了一具尸体。

连着杀了两个鬼子兵，让杨前进有了种奇特的快感，以前在一连，他可从来没在过这样的感受，这一刻他似乎是明白了，自己天生应该就是干这样渗透突袭的材料，班长把自己挑到七班来，应该是个非常正确的选择。

…………

吴非和刘大龙走出了碉堡，从看到伪军换岗，到连着拿下岗亭碉堡的这段时间，看似很短暂，可事实上，已经是过去较长的时间，不过还好，总算是在按着自己心里拟定的行动计划在走着，没有惊动伪军，更没有惊动鬼子。

他们俩没有直接进碉楼，而是先去了碉楼旁边的那几间营房那里。

总共四间营房，三盏已经是灭了灯，中间靠右的那一间则是还亮着灯，吴非没有一点要躲避的样子，大大方方地就朝着那间还亮着灯的营房走去，透过窗户，发觉里面的伪军们早已经熟睡，只是忘记了关灯，才舒了一口气，他本来还打算，将这间屋子里的伪军全部杀光呢，现在看来就没有这个必要了。轻轻地从外面把营门栓上，又掏出一枚手榴弹，挂到了门栓上，当然拉绳也是套在了上面，只要有谁从里面推门或者是拉门，都会引爆手榴弹，相当于做了触发式的炸弹。

领着刘大龙将四个营门都如法炮制了一遍后，才走向了碉楼，那里才是今晚上最重要的目标之一。

“班长，今晚拿下这儿以后，能不能把发电机带走呀？有电灯真的很亮很方便。”进到碉楼之前，刘大龙轻声说出了一句让吴非很意外的话，他真的很想剖开这家伙的脑子看看，为什么在这种关键的时候，会有这样稀奇古怪的想法。

“可以！”吴非稍停顿了一下，给出了这两个字，说出这两个字以后，他分明看到了刘大龙脸上的喜悦，不过他还是明白不了，为什么他会想着把这死沉死沉的铁疙瘩带回赵家庄，这可不是一般的重量，吴非记得，上次也是在这里，那个发电机根本就是挪都挪不动的。

碉楼的一楼同样的睡有伪军，进去的时候，还有一个警醒的伪军扬头看了一眼，结果没等他头挨上枕头，吴非手中的断刀就甩了过去，刘大龙看的很清楚，那柄黑黝黝的断刀再次割断了人的喉管，它掀起的杀戮，再次在碉楼一楼上演。

第207章 摩托巡逻队

按照突袭的进展，这次吴非他们的渗透可谓是很完美，虽然有一点点小意外，但总体来说，任务非常的成功，特别是他和刘大龙进入到碉楼一楼大开杀戮时，基本上是可以宣布，这次拔杨庄据点的行动已然是达成。

不仅七班八班没留在壕沟的战士是这样想，小乐小桐陈秋玲是这样想，连吴非自己都是这样想。

可事情往往就是这样，眼见就要大功告成，突然间又产生了急剧的变化。

涞源方向的公路上出现了几道雪白的光柱，时而刺向夜空，时而又照向山岭。

最先发现这道光柱的是在鬼子岗亭外的杨前进，不用想都知道，这是鬼子的巡逻队来了，看光柱的数量，应当是摩托车巡逻队，虽说没有铁甲巡逻车那么恐怖，但还是把杨前进给惊到了，他自问没有能够遮掩住杀了两个鬼子兵的本事，而且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他完全不会日语，装哑巴是不可能糊弄过去的。

吴非能看上杨前进可不仅仅是因为他是一个极其有原则的八路军战士，最主要的还是因为从他身上发现了不少自己的影子，就像现在，若是换作别人，在没有得到命令的情况下，肯定会冒死留守在这儿，可杨前进不会这样做，不用怀疑他作为一个八路军战士的忠诚，而是他觉得继续留在这里，只会是徒送性命，留得自身打鬼子总好过白白送死要好。

“鬼子的巡逻车队来了。”杨前进没作过多犹豫和考虑，拔腿就跑向了对面属于伪军驻守的岗亭，也没看清是谁在里面，轻喊了一声，又朝碉堡跑去，那里才是他原本该呆的地方。

“那怎么办？”罗龙飞想叫住杨前进，可这家伙理都没理他，就跑向了碉堡，只留下了他在堆着几具伪军尸体的岗亭里矛盾犹豫。

班长也没说过鬼子的巡逻车队来了怎么做呀，那我是留还是像杨前进一样溜到碉堡里去呢？罗龙飞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正准备拼死留下来时，却看到熊金奎跑出了碉堡，冲着他招手，这是什么意思，还用说嘛，罗龙飞心一松，抓起几提手榴弹袋，一溜烟地跑去了碉堡。

。。。。。。

杨前进穿着鬼子军装跑向对面，接着又下去碉堡去的时候，小乐和陈秋玲她们还愣了一下，不明白这家伙在搞什么，可很快所有人都看到公路远端出现车灯光柱的时候，登时都明白了，这货是发现鬼子来了。

小桐下意识地看向了小乐，吴非虽然是把现场的指挥权交给了她，可是当小乐顶着生理期的身体到来后，她几乎是想都没想就把责任推了过去。

才一扭头，就看到了小乐对她打出了几个手势，意思是：让大家作好战斗准备，告诉机枪，他们的任务是把鬼子碉楼的火力都吸引过去。

小乐说不出声音，小桐也就没用话回应她，只是点了下头，就从地上爬了起来，朝着机枪手那边跑去。

壕沟里的战士们虽然没有指挥员在场，可都清楚，战斗即将打响，也都一个个精神起来，目光和注意力都放到了碉楼那边，放到了越来越近的车灯光柱上。

睡在碉楼一楼的伪军只有几个人，他们进来时抬头的那个伪军被吴非甩刀杀死，喷溅而出的血水尽管四散飞落，但并没有溅到其它熟睡的人身上，这也省却了吴非和刘大龙的功夫，毕竟杀睡死了的人要比杀有还手能力的人快多了。

确定一楼再没有活口以后，吴非和刘大龙一前一后地走上了楼梯，两人手里不仅执着刀，还各自抓着一颗手溜弹，到了现在，有没有惊醒二三楼的伪军已经不是很重要的事情了，这个由伪军把守的碉楼已然是他吴非和刘大龙嘴里的肉。

小心翼翼地上到了楼梯口，吴非很谨慎地飞快探头低头，这中间短短的一瞬，他已经将二楼的情景给看在了眼里，三个射击孔那儿只有着机枪在那儿，一个伪军都没有，倒是堆子弹箱那一角摆的木床上，躺着一个只穿着裤衩子的肥胖大肚伪军，不用猜都知道，这货是这伙伪军的头。

伪军就是伪军，这几乎是一点战斗力都没有呀，吴非相信，这儿若是换成八分区的民兵，恐怕都会比他们强上十倍百倍。

吴非朝刘大龙努了下嘴，示意这个大肚伪军军官交给他来处理，自己则继续沿着楼梯往三楼爬去，既然二楼没有伪军，那么不用说，这些家伙都是跑到碉楼顶上打地铺去了，天气着实火热，睡楼顶上远比闷在二楼要舒服得多。

眼看着就要上到三楼，正要探头时，碉楼外面突然响起了“咯咯咯”的机枪声，听着像是从熊金奎占据的碉堡那传来的。

宁静的夜空被突如其来的枪声打破，吴非没时间去管顾枪声倒底是谁所发，半点犹豫都没有，直接扯掉了手榴弹的拉绳，从楼梯口扔上了碉楼顶上。

碉堡里只有一个射击孔是朝向公路那边，这是个辅助射击孔，所以只摆着一挺轻机枪，熊金奎把罗龙飞叫下来后，发现杨前进这货正在一个挪着重机枪，这枪虽然没有马克沁那么重，但是让一个人来搬也还是有些吃力的，见熊金奎和罗龙飞傻看着自己，他恼了，骂道：“快帮手呀，都傻了吗？”

“挪枪干嘛？”熊金奎问了一句。

“你认为鬼子会从咱们那边过来吗？”杨前进没好气地说了句，他指着左侧的这个射击孔说道：“今晚这边才是唱主角的方向。”

被杨前进这一提醒，熊金奎猛拍了一下脑袋，骂着自己：“我怎么这么傻呢！”他一把扒开杨前进，说道：“我来打，你当我副射手。”

杨前进没有和他争执，而是操起了被他刚刚移在一边的歪把子，拉动枪机后，人就猫到了碉堡通道口，他这是打算交火后，出碉堡帮着熊金奎进行火力压制，至于说那个副射手，不是他的菜。

透过射击孔，熊金奎看到了三辆摩托车朝着岗亭这边驶来，车斗上架着的歪把子机枪的枪口黑森森地，有种压人心魄的感觉。

第208章 心狠手辣

或许是因为两边碉楼的探照灯一直亮着，使得这个摩托巡逻队的鬼子放松了警惕心，停车后居然连车斗上的机枪都没拿，这直接走向了岗亭那边。

这是攻击的最好机会，熊金奎知道，这些鬼子马上就会发现岗亭里的鬼子尸体，再不开枪就会失去先机，也就不管吴非和刘大龙那边的进展如何了，按下压铁，打响了今晚的第一枪。

鬼子的九二式机枪虽比不上马克沁，但人家好歹也是重机枪，一弹板二十发弹只两秒时间就被熊金奎打了出去，换来的当然会是鬼子巡逻队的惨重伤亡。

碉楼顶上的鬼子在响枪的延续一时间，就把探照灯光柱打到公路这儿，照到了被打成马蜂窝的鬼子摩托巡逻车队上，不过他们没有开枪，因为除去值哨的鬼子兵外，其它的人还才刚刚被惊醒，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吴非在扔出第一颗手榴弹之后，紧跟着抓出了第二颗手榴弹，上一颗还没爆炸前，就已经扯下了第二颗的拉绳，出发前揭下所有手榴弹后盖，在这一刻发挥了巨大的作用，省去的时间看起来虽然不多，但在最为紧要的关头，这看似微不足道的丁点时间，起到的效果和作用是无法估量的。

轰！

爆炸声一过，吴非手上的第二颗手弹又被扔出，这次他扔的距离稍近，所惧才丢出去以后，连着二了两级台阶，他可不想让自己丢出的手榴弹伤到了自己。

与此同时，二楼也传了一声闷哼，吴非没回头看，他对刘大龙有信心，这样一个如同行尸走肉的伪军胖子军官，怎么可能会逃得过他的手段。

“班长，要我帮你吗？”刘大龙喊出这句话的时候，第二颗手榴弹已经爆炸了，吴非抓着手中的那柄黑黝黝的断刀正在往上冲。

“不用，你可以帮着金奎他们压制鬼子碉楼那边的火力！”吴非的这句话是从楼顶传下来的，和他这句话一起钻进刘大龙耳朵的还有人临死前哀嚎，他知道，七班长又在尽情杀戮了。

熊金奎一弹板子弹很快就打光了，正要自己装卡弹板，却看到罗龙飞已经把装满子弹的弹板放到了弹仓边上，杨前进这这伙没做的事，被他捡了起来。

“好哥们，这样的仗打起来真爽。”熊金奎大笑了起来，拉动枪机推弹上膛后，便又开始了他的射击表演。

杨前进手上歪把子机枪的子弹也很快就打完了，他同样打算自己往弹仓卡弹时，看到了罗龙飞捧着四个卡满子弹的桥夹送到了跟前，俩人会心一笑，配合着极快地将二十发子弹卡进了弹仓。

公路上的鬼子巡逻队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死伤了大半，也有着两三个幸运的家伙没有被打死，惨叫着，哭喊着，用的当然是日语，也正是他们哭喊出来的语言，让碉楼上的鬼子确认了他们是自己人，机枪开始帮着压制熊金奎他们所在的碉堡，首当其冲的是站在碉堡通道口射击的杨前进，还好他闪的快，嗤嗤嗤的子弹声和刚刚所站位置被击起的尘土，告诉着他有多么的危险。

鬼子碉楼和碉堡的机枪先后响起，七班八班的机枪也紧跟着响起，在漆黑的原野上，四道呈不规则梯形布置的火舌非常的耀眼，曳光弹道像是颗平行划过的流星一般，朝着鬼子碉楼所在的位置坠落。

外围居然也有着敌人，鬼子指挥官山下大尉懵了，他哪里会想到，八路军竟然敢主动进攻有着坚固工事和重兵把守的杨庄据点，虽然这儿离白石山和赵家庄近，但以八路军的实力，根本是不可能打得下这里的呀。

抓起话筒疯狂摇动着电话，可是连电流声都没有，哪里能打的通。

吴非其实是犯了小错的，他忘记派人去剪断电话线，可这个小错误早就被小桐给弥补了，布置唐小平、唐小文他们这几个枪打得准的战士位置时，她就同时派出人去剪电话线了，山下能打得通电话才怪。

县城的冢田中佐是指望不上了，现在只能靠着对面的钱二宝部的一个中队皇协军帮忙了，可是想到枪声是先从那边传来的，山下又把这唯一的希望给亲自揉碎。

分出士兵和机枪对付外围的敌人火力后，山下走向了碉楼顶，他要亲自看看，事情糟到了什么程度，可刚一上到碉楼顶上，对面原本属于皇协军的碉楼那边就朝这里开枪了，炙热的子弹几乎是擦着山下大尉的脸飞过的，吓的他脚一软，人直接从楼梯上滑落了下来。

吴非的两颗手榴弹，解决了碉楼顶上的近十名伪军，他们本来就是在上面打着地铺，事出突然，连神都没缓过来，就吃了两炸，死了的倒也疼快，没死的可就遭了罪，疼的在惨叫打滚，吴非上去补刀看似冷血无情，但其实对于已经受了重伤的他们来说，杀了他们实际上是给了他们解脱。

朝着对面的鬼子碉楼打光了一弹板子弹，吴非正在卡着新弹板，却猛地听到了自己所处的碉楼下面接连着传来了两三声爆炸声。他的心不由得紧了一下，随即又省悟过来，就是自己和大龙在伪军营房门上放的几颗手榴弹炸了，应当是屋里的伪军听到响枪了，要从里面跑出来，却是触动了那几枚手榴弹。

吴非拎起旁边的一挺歪把子，走向了碉楼靠营房的那一端，朝下望去，发现是一地的伤兵和尸体，这几颗手榴弹遭成的伤亡远远超出了人的想象。

不过也有着毫发无伤的伪军，他们有的往着碉楼门口跑着，也有着朝外面跑的，这两种选择都是下意识的，并不是说往碉楼里跑的就一定不怕死，也不是说朝外面跑的伪军就一定怕死，只是在这种生死时刻，没有几个伪军不会盲目，他们毕竟不是八路军这种有信仰的武装，他们里面更多的是为了找个饭辙才穿上这身衣服的。

吴非不会因为他们可怜可悲而心慈手软，对于这些有可能给自己和自己的战士遭成致命威胁的伪军，他只会作出一个选择，那就是扣动扳机杀死他们。

第209章 真他娘的准（上）

两个方向夹击一方向，虽然未必给鬼子碉楼那边造成了多大的损伤，但是在夜幕中打出来的效果甚是壮观，子弹就像无数只快速飞行的荧火虫一般，从七班八班的那个梯形射击位置和原先伪军驻守的碉楼，密密麻麻地扑向了鬼子碉楼的方向，当然鬼子那边还击出来的子弹也同样地很是炫彩夺目，这当然是在探照灯被击灭后的景象。小乐并没有下令让唐小平他们开枪打掉探照灯，可人家也没有收到命令有变的通知，打灭探照灯那不是很正常吗。只不过他们开枪时，吴非正端着机枪射杀从营房里跑出来，想要进到碉楼的那些伪军，冷不丁从己方阵地的方向连着打过来两发子弹，尽管人没被子弹伤着，但四溅的灯泡玻璃，还是有几块扎到了他。

“大龙，看好楼下，有人进来了。”吴非没空去顾扎到自己脸上和脖子上的玻璃，奔到楼梯口冲着二楼正操控重机枪朝鬼子楼疯狂射击的刘大龙喊道。

杨前进瘫坐在碉堡里，胸口剧烈的起伏着，刚刚若是才慢一点，身上恐怕已经是多了几个血窟窿，饶是他胆子再大，也免不了被惊吓到。

“龙飞，装弹板。”熊金奎打的正兴起，不要钱的子弹，不过足瘾那就不是他熊金奎了，尽管知道这样的盲射对鬼子那边造不成实质的伤害，但架不住他高兴，再说了，他这也是奉命行事，班长去碉楼之前，可是说了，要他压制住鬼子碉楼那边的火力，浪费点子弹又算得了什么呢。

“让前进帮你装，我要出去溜溜。”罗龙飞帮他装填上最后一块弹板以后，就站了起来，他虽然主动帮忙做了这事，但并不代表他在一直做下去，毕竟人肉炮架才是他最擅长的部分。

“你要去哪？”杨前进才稍稍平复了一下心情，却又听到罗龙飞的这句话，忙追问了一句。

“打鬼子呀，我还能去哪。”罗龙飞把手榴弹一枚枚从弹袋里取了出来，拧开后盖后，又一枚枚地别在了腰间的皮带上。

熊金奎今晚算是长了见识，他原以为七班的人远远不如八班，可现在来看，他们和他们那个疯子班长一样，都是不要命的货。

杨前进亦是这样想的，他原以为罗龙飞是不敢跑到碉堡外才主动承担了副射手的工作，可这个念头才涌上来不久，就被人家狠狠的打脸了，人家这哪像不敢的样子？

“哎，我说你们两个，好好的掩护掩护我一下，给个大惊喜给你们看。”罗龙飞站在碉堡通道口，笑着说道，仿似他不是出去博命，而是去玩一样。

杨前进自问做不到他这样洒脱，愣了一下，倒是熊金奎咧着嘴跟着笑了：“你放心好，我帮你掩护。”

唉！这都是些什么人啦。杨前进叹息道，他忘记了，自己和他们并没有两样，站起身，拎起放在地上已装填好子弹的歪把子，抓了一把卡满子弹的桥夹塞进裤袋，跟在罗龙飞身后出了碉堡。

“前进，你跟来干嘛？”罗龙飞趁着鬼子碉楼顶上的火力被熊金奎压制的时候，一口气冲到了堆着五具尸体的伪军岗亭里，大声询问着跟在自己后面的杨前进，他完全没想到这家伙会跟着自己出来。

“你不是要掩护吗？我给你掩护呀。”杨前进坏坏地笑着。

“我是说让你在碉楼里。。。。。。唉，跟来了就跟来了吧，让你见识见识一下也好。”罗龙飞有些无可奈何，人家好心前来，总不能再把人家赶回去吧，再说了，有个人在身边帮手，肯定胜过自己单枪匹马地单干。

碉堡里的机枪停了，这是因为熊金奎已经将弹板上的子弹打光，不得不停下来自己装卡弹板，而碉楼顶上的鬼子机枪则适时地响了起来，不过它的目标并不是熊金奎所处的碉堡，而是已被吴非控制的伪军碉楼顶，他们应该是没有看到罗龙飞和杨前进从碉堡里跑了出来。

“前进，你说要是我们俩就把鬼子碉楼给拿下来了，班长和团长该怎么奖赏呀？”罗龙飞像有点不太正常，因为凡是正常的人，都不会说这种大话，杨前进相信，就算是把七班长和八班长两个一起在这里，都不敢讲这种大话。

“我说你先别想那么远行吗？告诉我，你现在要怎么做？”杨前进倒也没去揭穿他的大“牛皮”，只是询问了一句，语气也还算挺好。

“碉楼离公路至少有着一百五十米距离，我们这炸不着它，所以要先拿下横在碉楼和公路之间的那处碉堡，以那里为支点，只要有足够的手榴弹，我保准没一个鬼子敢上碉楼顶上开一枪。”罗龙飞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是无比的自信。

“可现在已经打起来了，凭我们两个，怎么可能拿得下鬼子的碉堡呀。”杨前进不是新兵蛋子，他不会天真到罗龙飞说什么都相信。

“很简单，只要你能够引开碉堡里机枪的火力，我就有办法把手榴弹丢进去。”

“你说什么？把手榴弹丢进碉堡里？你在开玩笑吗？”罗龙飞的话真像个天大的玩笑，让杨前进竟是无言可对。

“你认为呢？”罗龙飞收敛起面上玩世不恭的态度，说道：“你参加过打上庄据点那一战吗？鬼子的碉楼就是让我几颗手榴弹拿下的。”

杨前进傻眼了，他知道这事，不过并没亲眼目睹，现在听罗龙飞这样一说，便马上想到了，急忙问道：“真是你啊，我的乖乖，只要你能把手榴弹扔进鬼子碉堡，我就算拼着挨两枪，也要给你做这个掩护。”

说完这句话后，杨前进便要冲出去，却被罗龙飞一把拉住：“一定小心，我们俩还要找班长和团长邀功呢！“

杨前进心中一暖，伸手拍了下罗龙飞的肩膀，重重地点了下头。

碉堡和碉楼里的鬼子都发现了冲出来的杨前进，不过都被他身上的那身军服给迷惑了下，直到这家伙朝着碉堡开枪，才真正的暴露了他的身份，得到的当然是恼羞成怒的还击。

第210章 真他娘的准（下）

火力完全被吸引开，这么好的机会罗龙飞怎么可能错过，从岗亭窜到了公路对面，朝着朝碉堡扔出了第一颗手榴弹，这一颗是他用来测方向和手感的，砸在了射击孔边上弹落到了地上，虽然没能对碉堡里的鬼子造成伤害，可是爆炸还是将里面的鬼子吓到了，这他娘的哪来的炮呀！

吴非在这边的碉楼顶上看到杨前进冲出去的时候，焦虑的要命，赶忙帮他压制对面碉楼顶上的鬼子火力，相对于处于密闭空间的鬼子碉楼里的火力，当然是顶上的威胁更大。也正是亏了他当机立断的反应，才使得杨前进的”鲁莽“得以侥幸保存性命。看到杨前进连滚带爬地狼狈样，吴非有些生气，正要扯嗓子喊骂他两句，却又看到了罗龙飞也从岗亭冲了出来，抬手就朝着碉堡那边扔去了一枚手榴弹。

这一个个地今天是怎么了？吴非没有空暇去想这个问题，赶紧蹲下身子，往着歪把子弹仓里卡着子弹，他要尽快地给予到他们火力支援，也正是因为他蹲下了身，所以他并没有看到罗龙飞扔出的手榴弹在鬼子碉堡射击孔前爆炸。

罗龙飞在独立团是神投手，甚至是在根据地所有的八路军部队里，投弹都可以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当然，他并没有和别的部队投弹高手比过，只不过他对自己这方面的能力有着空前强大的把握和自信。第一颗手榴弹投出以后，他已经摸清自己下一颗所要用的力道和手感，所以第二颗和第三颗手榴弹他是连着扔出去的，间隔时间顶多一秒钟，虽没有小乐和吴非连续射击那么恐怖，但也足够震憾了。

吴非重新拎起机枪的时候，恰恰好看到了罗龙飞的这个动作，而且还清楚看到了两枚手榴弹先后精准地从那狭小的射击孔里钻了进去。

没等到手榴弹爆炸，吴非就已经被震惊的嘴都合不拢，这也太准了吧，如果说扔进去一枚手榴弹，那还不足以证明罗龙飞的牛逼之处，可连着两颗都精准无误地钻进了碉堡的射击孔，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就只有一个字来形容：准！

用吴非的话来说，这真他娘的准！这他娘太准了！都说鬼子的小炮打的准，可和罗龙飞这手一比，那简直不够看呀。没等他回味过来刚刚罗龙飞的这手神技，碉堡那里突然剧烈爆炸了，巨大的黑烟和着尘土还有一些看不清楚的杂物，形成了一朵极大的蘑菇云。

“龙飞，你他娘的投的真准呀！”吴非朝着下面大声喊道，可是战场上太嘈杂，再加上这记爆炸声太响太响，使得罗龙飞并没能听到他的喊声。

杨前进的腿已发软，隐隐传来的剧痛告诉着他，自己已经负伤。吸引敌人火力的这事真不是人干的，既要冲刺还要做出规避动作，消耗体力极大不说，危险实在是太高太高，尽管有着班长和金奎的掩护，但还是被鬼子的机枪子弹给“咬”到了。趴倒在一个小土包后面，杨前进的胸口剧烈的起伏着，嘴里不停地喘着粗气，咬着牙凝着眉，强忍着小腿上传来的痛楚，他探头看向了鬼子碉堡那里。刚刚一直在拼命逃窜，自然没能看到罗龙飞的这手绝技，可是手榴弹爆炸的那一瞬，刚好被探头的他给看到了，手榴弹爆炸的威力不会很大，可是当第二声爆炸过后，紧接着是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那座罗龙飞本来还打算用作攻击碉楼跳板的碉堡被整个掀开了。

”我草，这什么情况？真他娘的太准了！“杨前进并没能够听到吴非的喊声，这只是他心里想讲的话，自己的这一枪没白挨，罗龙飞也果真没有说大话，如果说能用挨上一枪作为炸掉鬼子碉堡的交换，杨前进心甘情愿再挨两发，最好是能够把碉楼的一起算上。

”杨前进，杨前进！“罗龙飞大声呼唤着，他刚刚全神贯注投掷手榴弹去了，没顾得上去关心杨前进，他很清楚，吸引鬼子火力这事实则是九死一生的活，若不是看到他先前偷袭鬼子兵的身手和胆量，他真不敢把这事让他去干。

”我还没死，在这呢！“

杨前进回应的声音不算很大，离罗龙飞的距离也不近，可偏偏就让他听到了，着急忙慌地跑了过来，第一时间就把他全身检查了一遍，确认只有小腿的伤势后，没好气地锤了他一拳，骂道：”我以为你小子光荣了呢。“

”你光荣了我都没光荣！“杨前进回了一句，紧接着又连呸了几声：”呸呸呸，我不会小儿光荣，你也不会光荣，咱俩都不会光荣，再说了，还没拿到班长和团长的奖励呢！“

山下大尉已经是六神无主，虽然手上还有着近一个中队的兵力，可他很清楚，就凭着一座碉楼和一个碉堡和一些几乎算不上工事的沙袋，是不可能阻挡了八路军的攻击，就算现在派出士兵去往县城救援，等到他们来到时，这儿肯定是已经被夷为了平地。

”大尉！大尉！不好了，碉堡被敌人炸毁了。“一个鬼子军曹从楼梯上滚落下来，他是守在碉楼顶上的，恰恰好把碉堡被掀飞的那一幕看了个清清楚楚，他不明白，怎么这么坚固的工事都会被炸毁。

”纳尼？碉堡被敌人炸毁了？怎么可能的事情？“山下不愿意相信这样的报告。

”大尉，我看得很清楚，河池大野少尉他们据守的碉堡被炸毁了。“军曹显然是被震惊到了，以至于向山下汇报的时候，眼睛都还是瞪得非常之大。

山下还是不愿意相信，他扒开挡在身前的军曹，顺着楼梯爬到了顶上，也顾不得先前差点被子弹削头的危险，冲到了碉楼边上，望向了被他寄予重望的碉堡所在。不看还好，一看之下，山下被震惊得瘫坐在了地上，那个钢筋水泥结构的，被认为牢不可破的碉堡，现在却是像一个中心开花的南瓜一样，四分五裂地成了一堆废墟，上面还能看到一些人体组织结构和半面小小的旭日旗。

第211章 大获全胜（上）

吴非自己都没想到这场仗会是如此的顺利，起先他还在担心着鬼子的碉堡和碉楼会给七班八班造成难题，拿下他们说不定还得付出一些代价，可没曾料到两个七班的战士罗龙飞和杨前进，轻而易举就帮着解决了这个烦恼。打完这一仗，不知道石团长还会不会继续把他们留在七班，如此大的功劳，不赏的话也着实说不过去。

“班长，下面，我。。。。。。”正伏身装弹的时候，刘大龙突然从楼梯口冒头了，喊了自己一声之后，就吞吞吐吐地讲不出话来了。

吴非头都没扭一下，也没回应，因为他知道这货想要说什么。刚刚从营房跑出来的一些伪军还有没被射杀的，他们是进了碉楼里面的，自己提醒了刘大龙，并且要求他去对付这些侥幸逃脱的伪军，现在他有话说不出的样子，只能是一件事情，那就是他又仁心大发了，没有赶尽杀绝。

现在战局基本上已成定势，杀不杀这些伪军们，其实已经不太重要了，吴非先前那么冷血无情，只是因为那个时候鬼子的碉堡未被炸掉，战事前景并不是特别明朗，为了以防万一，他才大开杀戮。

训斥刘大龙并甩下狠话，那就更早了，也并不是真的要对他怎么样，只是在叮嘱他不能意气用事，从而对行动产生致命影响。就算自己想把他赶出八班赶出四连，以小乐的个性，也绝计是不会同意的，所以两次说要把他赶出八班都只是在吓唬吓唬，没想到这刘大龙却是当真了，他这次又没能下狠手杀伪军，上来告诉自己时会是这个样子，其实也算是在情理之中。

如果刘大龙真的听自己的话，把闯入碉楼里的伪军品全数杀了，吴非还会看不起他，虽然命令是自己下的没错，但不会根据战场形式作出最佳选择的战士永远不会是一个最好的兵。从这一点来看，刘大龙做的不错，至少吴非对他是很满意的，假若说此战之后增加九班或是扩充四连，吴非肯定会第一个把他推出来作为骨干的人选，哪怕是罗龙飞和杨前进给了那么大的惊喜，也只能是排在他的后面。

“班长，我。。。。。。我又犯错了。”见吴非没理他，刘大龙脸紫成了猪肝色，他知道七班长已经是猜到了自己要说什么，没理自己是因为他很生气，想到打完这一仗就会被赶出八班赶出四连，刘大龙突然觉得鼻子发酸，自己丢人也就算了，还会连累到班长和八班，这个瞬间，他甚至有抽自己几个耳光的冲动。

尽管心里有着负罪感，可刘大龙并不后悔，因为他真的下不手去杀掉那几个已经弃械投降的伪军，也不是因为他们下跪求饶，也不是他们主动脱下了身上的狗皮，而仅仅是因为他们讲的是中国话，身上流着的是中国人的血，对同胞他总是下不了手，哪怕是这些人曾经为虎作怅，哪怕是这些人曾经对八路军和乡亲们造成过伤害。

“上来帮我手！”

吴非没有现让刘大龙为难，轻描淡写地叫了一声，见他愣在发楼梯口，又接着补了一句：“要不你去问问，有没有人愿意戴罪立功的，我们少两个装弹的。”

刘大龙喜出望外，他怎么都想不到，如同煞星一样的七班长并没有怪罪自己，前一句话就已经让自己发愣了，后一句话更是差点被吓到，惊喜之余忙回应道：“是，班长！”

很快，四个打着赤膊的伪军上到了碉楼顶上，吴非知道，这是他们怕自己会见不处那身狗皮，才不敢穿着上来。

这个时候已经用不着再恐吓和威慑他们，自己和刘大龙表现出来的强大战斗力已经彻底把他们征服，吴非打光手中歪把子的子弹后，扭头朝这几个人微微笑了下，说道：“会装弹么？来一个帮我。”

。。。。。。

仔细检查了一下杨前进小腿的伤势，罗龙飞笑嘻嘻地对杨前进说道：“你小子可以啊，没给咱七班丢人。”

“就算你们全部给七班丢人，我杨前进都不会。”罗龙飞检查伤口的动作有些大，毕竟是男人，不可像陈医生那么温柔，杨前进疼的嘴角都在轻微发抖，可嘴上还一点都不愿意示弱。

“好小子，以后你就是我的好兄弟了。”罗龙飞笑着拍了下他的肩膀，接着说道：“你小腿上是贯通伤，子弹没留在里面，骨头应当也没伤到，只是机枪创口比较大，会有点疼，打完仗了让陈干事好好给你治一下，用不了一个月，你又是一条生龙活虎的汉子。”

“陈医生来之前，你是不是也应该先帮我包扎一下，娘的，真疼。”杨前进气呼呼地怨责道。

“哈哈，我差点给忘了。”罗龙飞拍了自己脑袋一下，他这是有点兴奋过头了。

解开杨前进伤腿的绑腿，用它毛手毛脚地帮着包扎好了伤口后，罗龙飞长舒了口气，这个细致活他真还有干不来，正擦着额头上的汗，冷不丁听到了杨前进这家伙的一句讥讽话：“我说龙飞。你是不是想着，炸掉了碉堡，咱们就可以舒舒服服地躲在这里，看着班长他们和鬼子血战，再等着仗打完了立功受奖？”

“你说啥呢？前进，你可不能这么埋汰人。”罗龙飞一听就不高兴了，嗓门当即就高了起来，就差没在这家伙的伤腿上来上一脚。

“那你还守在我这里干嘛？去帮班长呀，你这手投弹的神技，不好好使出来，真还对不起我们。”杨前进见激将到了罗龙飞，脸上的坏笑都露了出来。

鬼子碉楼里的兵源受损不大，弹药也挺充足，所以即使是成了一座孤岛，但吴非他们也是一时半会拿他们没有太好的办法，谁让七班八班没有火炮呢，哪怕是给他两挺迫击炮，吴非都有自信能很快结束战斗，可现在，只能是和鬼子拼火力拼消耗了，用战士的生命发动自杀性的攻击这种没办法的办法，在他身上永远都不会出现。

第212章 大获全胜（下）

小乐和陈秋玲来到了壕沟里面，七班八班剩下的战士都留在这里，吴非出发时交待的让小桐代为指路挥，可是她从壕沟出去以后，就没再回来过一次，这让他们很是着急，不知道自己这些人是继续留守在这儿，还是说往前进攻。

战斗的形势已成非常的明朗，右侧的碉楼和碉堡都已经被七班长他们拿下，而左侧的那个地堡已是被炸毁，如果再不上去帮着攻击，那么这一仗他们这些人就彻头彻尾沦为了看客，这是不可忍受的，一起训练的战友在战场尽情表演，一个个都立下了大功，他们吃肉总得留口汤给大伙喝吧，剩下的这个鬼子碉楼可不能再让他们独占了。

看到个个都围了过来，表述着要上去助战的决心。

小乐只是不停地摇头，并不理会他们的请战要求，趴伏到壕沟上，望着两个方向夹击碉楼的枪火，重重地叹着气，她和吴非的想法一样，如果能有两门炮，这个鬼子碉楼绝不至于这么难啃。

“小乐，是不是鬼子的这碉楼很难攻下来呀？”陈秋玲没什么战斗经验，见小乐在那叹气，忙出声问道。

小乐扭头看着她，点了下头，手指在地上写了几个字：没有炮！

独立团的情况陈秋玲这段时间摸的算是很透了，全团拢共四门迫击炮，还有两门是二马山加入时带过来的，炮弹拢共不到二十发，也就是说每门炮顶多能打三发炮弹，所以被石团长当作心肝宝贝一般，别说四连这个新连队了，连一二连这样的老兵连都没能够捞上一门，七班八班就更加不用说了。看到小乐写的那三个字以后，陈秋玲想了片刻，对着小乐说道：“团长他们不是也来了吗？我这就去找他们，看能不能说动他们把炮拿来，助你们一臂之力。”

听到她这番话后，小乐眼里满是惊喜，抓住了她的手，可马上又放了下来，她可不能在战士们面前自己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陈秋玲明白小乐这是在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冲她笑了一下，起身就要往后走去，却猛地听到了鬼子碉楼那边传来了几声巨响，回头看时，发现刚刚还在和已方对射的鬼子碉楼已然是全然哑火，而小乐也带着这儿的战士跃出了壕沟，朝着鬼子碉楼那边冲了过去。

陈秋玲没想那么多，也跟着爬出了壕沟，跟在他们后面朝鬼子碉楼跑去。她知道小乐不是个冲动的人，刚刚还压制着战士们不准他们冲锋，可一转眼，就自己带头冲了出去，这说明着战场出现了特别大的转变，而且这个转变应该是用不上迫击炮了，自己再去找团长要迫击炮就多此一举了。

吴非操控着的机枪本来是在压制着鬼子碉楼顶，可他忽然看到罗龙飞这家伙忽然跑回到了公路边上的岗亭边，不停地朝着自己打着手势，搭帮了小乐不会说话，使得他懂得了一点点儿手语。尽管看得不是非常清楚，他还是理解到了罗龙飞的意思，那就是帮他压制碉楼外面沙袋工事里的鬼子，他要用手榴弹炸碉楼。

如果说吴非没有亲眼目睹罗龙飞炸掉鬼子的碉堡，那么他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竟然有人能够在远距离将手榴弹扔进射击孔里，这看起来真像是个神话，可偏偏这个神话又是千真万确的。

“大龙，我们一起压制住鬼子碉楼下面的那些火力，还有你也是。”吴非口中的那个你，说的是他右手边操控一挺歪把子的赤膊伪军，刘大龙带上了四个人，装弹填弹明显是多了，便有一个机灵点的伪军下到了二楼抱上了一挺歪把子，帮着他们一起开枪压制。说真的，这家伙刚刚抱机枪上来的时候，吴非差一点掉转枪口突突了他，好在发现这家伙枪口是朝地的，否则他的这点小聪明就害到了自己。

三挺机枪的火力足以将碉楼外面的鬼子抬不起头来，罗龙飞趁机冲到了那个被炸塌了的碉堡边，朝着碉堡外的沙袋工事连丢了两颗手榴弹。

火光中，几个鬼子兵从麻袋后面被炸飞出去，其余的鬼子纷纷都逃进了碉楼里面，短短的几步路，也还是被吴非和刘大龙他们的机枪给打死了两三个。

望着不停地往外吐着火舌的几个射击孔，罗龙飞笑了，让他到了这么近的距离上，那还不是随意就能将手榴弹扔进去。

用了两枚手榴弹作为试手后，他甩出的第三枚手榴弹不负期望地钻进了最靠近他的那个射击孔，跟着第三枚，第四枚手榴弹也从中钻了进去，几声爆炸过后，碉楼里的机枪哑火了。

。。。。。。

石团长和谭书记来到杨庄碉楼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独立团的战士们正在打扫着战场，而七班八班他们这些“大功臣”全都躺在公路一侧的草地上吹着牛打着屁，而陈秋玲则在忙着帮受了伤的战士处理着伤口。

罗龙飞的三颗手榴弹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虽然没能像炸碉堡一样引爆里面的弹药，但却击毙了在二楼的鬼子指挥官山下大尉，这个双手沾满了中国人鲜血的鬼子军官，到死都无法理解，怎么会有人能够把手榴弹从射击孔里扔进来。尽管碉楼里的其它鬼子很快就接手了被炸死的机枪射手，但也架不住吴非他们的强攻，很快就举白旗投降了。

七班八班在这波强攻中已付出了三人受伤的代价，加上小腿被打穿的杨前进，参与攻击杨庄碉楼的七班共负伤了四人，不过伤势都不算太重。

打下杨庄碉楼，独立团共计缴获九二式重机枪五挺，歪把子机枪十七挺，三八大盖二百余支，子弹数万发，掷弹筒四具，手雷和榴弹数箱，发电机两台，柴油六大桶，粮食一大批。俘虏日军十三人，日军伤兵七人，俘虏伪军三十余人，伪军伤兵十一人。投诚伪军七人，也就是刘大龙手下留情没杀的那几个伪军。

独立团自组建以来，还没打过如此一个大胜仗，就算把上庄那次的战斗拿出来和这次比，也不在一个档次上。特别是还抓了鬼子兵的俘虏，这恐怕在整个根据地都是个稀罕事，难怪会把石团长和谭书记两个人乐得合不拢嘴来。

第213章 石团长的期盼

杨庄一战能在零牺牲的情况下，取得空前的大胜，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这其中就包括谭书记，倒是石团长一副处若不惊的样子，像是早就知道会有这种结果一样。

“老石，如果以后的仗都能打成这样，那我们八分区独立团可要出大名了。”当初组建七班八班的时候，谭书记也只是抱着试试看的态度，哪料到接连的两次出手就拿下了两处鬼子的碉楼，如果说拿下石道沟碉楼那一次的信服力还不够的话，那么这次打杨庄据点，算是真正的让他长了见识。

“老谭，你才哪到哪，我可不仅仅只满足于一次小小的胜利。”石团长脸上虽是笑容满面，但是说出的话却是一点都不像高兴的样子。

“呀，呀，呀。我说老石，你的尾巴可翘到天上去了。还小小的胜利，你自己是指挥员，倒是说说看，有多少部队能打一次这样的仗？”谭书记发觉自己还是小看了这个搭档，他在军事和用人方面的能力，真不是平素所表现出来的那样。

“是吗？我尾巴翘起来了吗？”石团长哈哈大笑起来，“翘翘尾巴也不算坏事吧，难道根据地王麻子他们还敢笑话啊，把他们的部队拉过来试试。”

石团长说的王麻子是根据地的一个八路军主力团团长，和他关系非常好，所带的部队能征善打，是ycw司令员最为倚重的战将之一。这一仗打的太完美，石团长也真是高兴，所以才说出了这句半玩笑半张狂的话来。

“哎，老石，这可不像你的风格哦。”谭书记跟着笑了，这样的胜利如果还不能博他一笑的话，那么还能有什么事情可以让他高兴起来。

“对了，还有件事情我没整明白。”陪着石团长笑了几声后，谭书记指着不远处躺在公路边上休息的七班八班问道：“他们这次作战是不是没有得到过你的批准？”

“嗯，他们是没有告诉我。”石团长没有否认，甚至还补了一句：“不光这次，八班前次打石道沟碉楼，也没有告诉我。”

“这怎么可以？如果所有的连排班都像他们这样的话，那我们独立团还如何形成战斗力？以后还能打仗吗？”谭书记是做政工出身的，对于这种无组织纪律的行为，非常的谨慎，哪怕是这两仗打得这么出彩，也不能让他放弃自身的原则。

“没这么严重。。”石团长云淡风轻地说道。

“老石，作为一个指挥员，你且万万不可以忽视了这些看似很小的问题。”谭书记人很好，他绝对没有说要给七班八班上纲上线的想法，也没有歧视吴非和郭乐出身土匪的意思，他只是针对这个问题，作出一个领导者该有的判断和警示。

“老石，不是我说你，作为一个老革命老党员，你可得时刻绷紧脑子里的弦，这些不好的苗头必须要扼杀在萌芽之中。”见石团长依旧笑眯眯地不出声，谭书记加重了语气。

“老伙计，你先停一下，听听我的再作结论行不？”石团长揽过谭书记的肩膀，把他拉向另一个方向，他们本来是要往七班八班休息的地方而去，可谭书记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石团长自然得好好解释一番。

“你还记得当初我为什么毅然决定要组建七班八班的原因吗？”揽着谭书记走到了旁人绝对听不到的一处所在以后，石团长没急着解释和分辨，首先问出了一个问题，这个问题的答案在组建七班八班之前他有详细说过。

“当然记得，你说你要组建一支可以媲美总部主力的部队出来。”谭书记回答道。

“那好，我想请问老石你一下，现在的七班和八班怎么样？”

“很好呀，这两仗着实出彩。”谭书记如实回答，可很快他就明白了石团长想说什么，忙又说道：“老石，你又要偷换概念，我们现在要说的是七班八班无组织纪律的事，不要扯到战斗能力和其它上面去。”

“谭书记。”石团长收敛住了脸上的笑意，正色说道：“你说的没错，他们行动之前没有请示我这个最高指挥官，确实是不应该，可你想过没有，如果他们行动之前当真来请示的话，不管是你还是我，肯定都不敢同意他们的行动，这个你不会否认吧！”

石团长称呼自己为谭书记了，说明着自己的意见真让他生气了，而他接下来的话，更是让人深思。谭书记不是个食古不化之人，他心里明镜似的知道，石团的话非常的有道理，不管是他还是自己，都不敢对他们说出同意这次行动的意见，也就是说，当自己和石团长都不同意的话，七班八班就不可能会发动这两次的袭击战，那自然就不可能会有这两个如此漂亮的大胜。再退一步说，就算吴非和郭乐敢违抗军令冒天大风险行动，可自己和石团长得知他们有要行动的打算后，不可能不会对他们采取一些必要措施，譬如说监视和阻挠之类的。反正总而言之一句话，如果他们上报了，这两次的行动就会不存在。

“谭书记，我先不讲这两次缴获的武器弹药对咱们独立团的发展有多么的意义，也不说获得的粮食能够解决多大的困难，我只想听下你的看法，以七班和八班表现出来的能力，根据地有哪只部队能够和他们比较吗？你可以把y司令员的警卫部队算在内。”石团长今天一说到七班八班，脸上就会露出自豪的神色，显然吴非和郭乐带的这两个班已经是他最心爱的部队，地位已然凌驾于尖刀一连之上了。

“没有！”谭书记几乎没想就作出了自己的回答，他是八分区的书记，自然对根据地的情况很是了解。

“那你认为，他们达到了我当初组建这支部队的初衷了没有？”

“这得看你是怎么认为的了，反正在我这里算是达成了。”谭书记不知不觉中就被石团长带到了节奏。

“还远没有！”石团长的声调突然高了起来，他指着正在忙碌搬运物资的其它连的战士说道：“我要的不只是七班八班是精兵，我要的是其它的连队都能达到他们一样的水准，我要总部首长一提起八分区独立团时竖的是这个。”讲到这里时，他竖起了大拇指。“我要y司令员在一有大仗苦仗的时候，想到的不是王麻子他们，而是我们独立团；我要鬼子在一听到我们的番号时，就会心惊胆战，望风而逃！”

第214章 四连、三排

虽然合作的时间还不算很长，但是谭书记自认为还是比较了解自己这个搭档，可是当听到他这番话后，才发觉，自己所谡的了解其实只是他这个人的边边角角，他还有许多东西是自己不曾理解和认知的。

作为一个老党员，作为一个能独立领导一方工作的分区书记，谭书记当然有他过人的地方，其中就包括他的包容，以石团长的对部下的纵容，就那次吴非小乐和胡横的那次比试，换作其它的分区书记，恐怕早就捅到y司令员那去了，不管y司令员会不会震怒，至少石团长不可能像现在这样明目张胆地放纵七班八班。

他从头回味了一下石团长的话，又低头沉思了一小会，接着猛地抬头，说道：“老石，是我欠考虑了，但我还得说，你也欠考虑了，我现在要正正式式地告诉你。。。。。。”

石团长心里涌起一种不好的感觉，他十分地担心自己的这个搭档会死守成规，这样一来，会对自己的梦想产生会常大的阻碍。得不到他的帮助，得不到根据地首长的认可，那么就算自己真的把部队带成了一支铁血之旅，那也是毫无意义的。

“我要告诉你，以后这种极容易触纲触线的事情，你不要再一个人扛着，必须得算上我一个，咱们团的党支部还没建立起来，政委也没有派遣到位，我们两个的意见就是整个独立团党委的决定，所以七班八班这两次的战斗，都是经过团党委同意的。”谭书记的这番话一出口，石团长差点没感动得落泪，他刚刚还以为谭书记要搬出一堆的原则和纪律来，哪曾料到，谭书记主动地把有可能存在的风险担过去了一半，这这管是对于自己个人来说，还是对整个独立团，包括对吴非和郭乐，都是一件好的不能再好的事。

“我谢谢你老伙计。”石团长紧紧握住了谭书记的手，嘴里不停地说着感激的话。

“老石，咱们是一家人，有什么好谢的，我也很期待你，能把独立团带成一支可以拿来和总部主力团相比的钢铁部队。”谭书记眼睛里溢着光芒。

“你放心，这一天不会很远。”石团长转身望向了东边的天空，一轮红日正冉冉升起，几朵云彩被染得通红通红，金色的阳光帮云彩镶了道金边，然后再照射在大地上，整个天地都像是披上了层金黄色的衣裳，就像独立团的明天一样，很美很美！

。。。。。。

回到赵家庄以后，吴非总是隐隐觉得这一战好像是少了点什么，思索了半天也不找到结果，正苦恼的时候，团部的通信员过来了，冲他敬了个礼，说道：“吴班长，团长请你过云一下团部。”

“只叫我一个人吗？”吴非问道，他倒是没往深处想，只是随口一问。

“还有八班长和八班副。”提到了郭乐和小桐的时候，通信员嘴角居然扬了一下，这让吴非感觉到了奇怪，心想，小乐他们现在在团里毫受欢迎了呀。

去到团部后才发现，不光小乐小桐在，还有四连一排长柳云彪、二排长赵大春，一连长胡横、二连长江明、三连长伍中华也都在，当然石团长、谭书记和陈秋玲他们是更不会缺席的。

三张桌子拼成的一长条，算是了会议桌，石团长从而了上首，谭书记坐在了他左手的第一位，然后是一二三连连长，左侧的最后一位坐的是陈秋玲，然后右侧的第一个坐的是柳云彪，然后是赵大春，之后空了一个位，再后面是小乐和小桐，显然那个空位就是留给吴非坐的。

这是要开会的节奏呀，前段时间吴非也参加过这样的会，不过人数没那么多，几个连长和谭书记都不在，相比起那些会，这次应当算得上是独立团级别比较高，参与人数比较多的一个会了，吴非没等人招呼，直接走到了空位那坐了下来。

“同志们，今天这个会的主要内容，是对此次杨庄战斗的总结，然后布置咱们团下一步发展的路线和一些主要的工作。”石团长开口了，语气和他以前开会时的语气没什么两样。

石团长的这第一句话让吴非有点莫名其妙，或单说战斗总结把自己和小乐他们叫来，那还能理解，可发展路线和下一步的重点工作，就没必要了，这和自己也没什么太大的关系呀。吴非腹诲着，扭头看向了身旁的小乐，发现这家伙似乎根本就没在听石团长讲话，眼睛一直在盯着自己。

这家伙又犯毛病了，我有什么好看的，一天天没事的就乱瞄我，真把我当真大姑娘了吗？对于这个救了自己两命的兄弟，吴非真的是有些无可奈何，虽然很想和他说说不要老这样看自己，可每每在他面前，又张不这个口。

石团长在那讲的些什么，吴非基本上都没听进去，他一面应对着小乐那不避讳的眼神，一面在思考着刚才自己想的杨庄一点少了点什么这件事情。

“我讲的这些东西，是希望你们三个连还有四连的两个排，都好好学习，把这些来之不易的经验溶汇贯彻到训练战斗中去，也希望你们各支部队能像七班样，勇立新功。我今天就讲这么多，下面有请陈干事宣读团部命令。”石团长其实讲的时间不是很长，可对于心不在焉的吴非和小乐来说，就是很难挨，都巴不得快点结束，听到大家的掌声，看到大家都鼓掌后，这俩货也跟着鼓起掌来，至于为什么要鼓掌，他们却是一点都没听到。

“晋察冀根据地八分区独立团命令！”

陈秋玲清脆的声音响起的时候，吴非和小乐都还在好奇地打量她，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站起来，而且手上还拿着一张纸。

“任命吴非同志为四连代连长，郭乐同志为四连代指导员，同时组建四连三排，任命吴非同志兼任四连三排排长，郭桐同志为三排副排长。”

陈秋玲照本宣科地将手中那张纸上的内容念出来以后，便朝石团长和谭书记那边敬了个礼，然后也没管吴非和郭乐的反应，直接坐了下来，笑眯眯地看着处于极度震惊中的吴非和小乐。

第215章 要求（上）

据吴非所知，八路军部队有一个传统，那就是在任免一个人或者是提拔一人的时候，都会事先和这个人做沟通，可这次吴非完全是被蒙在鼓里，看小乐和小桐惊愕的反应，显然她们也是不知情的，倒是陈秋玲笑眯眯的样子，和三当家赵大春没有半分讶异的表现，使得吴非一下子就明白了，这个屋里也只有自己和小乐小桐三人是不知道这件事情的。

“这是团里已经定下来的了吗？吴非站起身来，神情和声音都很平和，既没有惊喜，也没有排斥，就像是个事外人一样。

”没错，是团里的决定，更是团里的期盼。“石团长本来是打算提前和吴非他们沟通一下的，但谭书记和陈秋玲都表示反对，他们担心一旦提前和吴非他们说了，得到的只会是他们的强烈反对，因为四连还有着柳去彪和赵大春在，按照道理来说，代连长代指导员这两个职务不应该由他们来接任，而且他们几个人之间关系非常之好，吴非和郭乐是不可能去抢柳云彪和赵大春的位置的。按照谭书记和陈秋玲的意见，石团长和柳云彪、赵大春先说了下这个提升的决定，结果他们不仅没有不高兴，还非常的高兴。这样一来，石团长他们就更不会提前把任命告诉吴非他们了，放在会议这么严肃的场合上，他们也不担心吴非和郭乐会摞挑子。

”其实，我们是愿意接受这个任命的。。。。。。“吴非正说着话，却感觉到自己的衣服被人扯了一下，低头一看，发现拉他的是小乐，她努了努嘴，放在桌下的手指偷偷地指向了柳云彪和赵大春他俩的方向，这是在提醒吴非，让他顾及一下他们的感受。

吴非给了小乐一个眼神，他们之间现在其实已经不需要太多的动作，就已经能够明白彼此的意思，他在告知小乐，我心里有数。

”那太好了，我们都还在担心你们不愿意挑起这副担子呢。“石团长喜上眉梢，就差没过来拥抱一下吴非了。

”团长，我话还没说完呢。“吴非嘴角微微一扬，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整个人看起来都是非常的有自信。

”你说你说。“石团长愣了下，但很快就反应过来，站起身来说道：”你尽管提要求，只要是我们能够解决的，那么就算是尽全团之力，也会帮着解决。“

自己还没开口，石团长他们就给出了这样的承诺，说真的，吴非和小乐的心里都有些小感动，特别是吴非，他是一个男人，比起小乐来他更知道，像石团长他们这样的从枪林弹雨中走出来的英雄们，更是会对自己所作出的承诺付之以更高的含义，通俗点来说，那就是他们会把承诺看得比自己的生命还重要。

”胡连长、江连长和伍连长，团长的话你们同意么？“团长是表态了，但并没能让吴非吐露出心中要说的话，他像个老油条似的，狡黠地问向了对面三个一直没出声的连长。

江明和伍中华俩对视了一眼，然后又一起看向了胡横，他们三个连长都不是省油的灯，也不是省心的货，谁不知道吴非这个看似很容易回答的问题，其实是在给他们下套，这家伙不用说都有包藏着”祸心“。

胡横有些恼怒，江明和伍中华他们两个是明摆着是要惟自己马首是瞻。

在明知道吴非这家伙没好心的情况下，你们两个家伙不能和自己一起站出来吗？非得看着我一个人做坏人？胡横狠不得跳起来骂他们两个的娘，可在团部的会议上，他还是不敢把这个想法付诸于行动，只得硬着头皮回应吴非的话：”一连会不折不扣地执行团部的一切决定。“

胡横很聪明，他把球抛还给了团里的同时，又解决了二连三连的难题，让江明和伍中华都欠了他一份人情，毕竟他们是可以用和自己一样的回答呀。如果胡横不地道一点，完全可以把这个球踢他们两个连身上去。

”没错，我们二连也会坚定不移地执行团里的决定和命令。“江明复述了胡横的话，同时在桌子下面朝胡横竖了个大拇指。

”三连会和一二连一样支持你们。“伍中华以前是个直来直去的人，绝对不会像现在一样耍小聪明，看来独立团的这些日子，胡横和江明对他的影响不小。

“那好，既然全团都支持，我和小乐服从团里的命令。但是接这副担子之前，我有个小小要求，希望三个老大哥能够给予我和郭乐最有力的支持。”吴非将小乐拉了起来，正色说道。

“吴非，你直接说你的要求吧，这是团部的正式会议，胡连长他们表过态了，绝对不会推三阻四的。”陈秋玲插了一句，她虽然只是个干事，但在编制并不齐全的独立团，她无疑不是相当于第三号人物。

陈秋玲说这番话的时候，石团长和谭书记分别朝吴非点了下头，表示认同，让他把要地震波速度给提出来。

“团长、书记，陈干事，胡连长、江连长、伍连长。”吴非先是分别叫了一下他们的名字，然后才继续说道：“我第一要求是，把一二三连的所有班长都送来四连。”

“什么？这怎么可以！”胡横和江明俩异口同声地站了起来，吴非的这个要求太出人意料。作为军事主官，谁会不知道，班长是军中之木，是军中之父，一个连队的九个班长就是这个连队的骨架，没了骨架的连队还能叫连队吗？

伍山河没吭声，他是三个连长里面最了解吴非的，知道他不是趁火打劫的那种人，绝不会借着这个机会提出如此过份的要求，他这样做，肯定会有着其它的原因。

“你们别急，先听我把话说完。”吴非脸上的淡淡笑意并没有因为胡横他们有震怒而消失。“七班八班现在有十三个战士，我把他们拿来换你们三个连的十三个班长，你们有人愿意么？”

吴非这句话一说出口，胡横和江明两个都傻了，倒是伍连长浮出了笑空，他心里在说：我就知道你这家伙不会让我失望的。

第216章 要求（下）

虽然刘大龙、熊金奎、罗龙飞、杨前进他们这些人到七班八班受训的时间不算很久，但是拿他们来换一二三连的班长，绝对是个只赚不亏的买卖，谁能够想到，吴非这家伙会把自己辛辛苦苦带出来的兵这么大大方方的送出去，这真正的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包括石团长他们在内。

“四连长，你看这样行不行，你这十三个战士我三连都要了，换给你九个班长和三个排长，再加上司务长，刚刚好十三个。”伍中华抢先说道，他敢于把自己的班排长全换出去，是因为他知道，吴非之所以会提出这样的要求，实质上只是出于帮着团里训练骨干的目地，并不会真正的想要把和个连的骨干集中到四连之后不归还，自己送过去的十三个骨干不出几个月，就又会重新回到三连来，那时自己三连的实力将会上一个大大的台阶。

“我说小伍子，可美得你了。”胡横的大嗓门又叫嚷了起来，如果说他先前还会担忧吴非这家伙是想挖墙角，到了现在，则完全是明白了他的良苦用心，有这么好的教官，还不把自己的战士往他那送，那就是天大的傻瓜了。“怎么地都还轮不到你三连，要换也是先换我们一连的，一样的，九个班长和三个排长再加上司务长一起十三个人，换你们七班八班的十三个人。”

“可拉倒吧，胡横，什么好事都让你一连占定了，这次怎么地都要轮到我二连了吧，同样的十三换十三，我马上去连队，让他们打包走人去四连。”江明更狠，说着就要往外走。

“这。。。。。。”吴非没想到，自己手底下的战士这么的抢手，还有小乐，见他们三个抢成这样，都傻眼了。

“我说你们三个还能有点出息不？”石团长笑骂道，说真的，他刚刚还有些提心吊胆，生怕吴非提出什么过份的要求来，没料到人家这要求根本就算不上要求，相反的，还是在帮着团里解决困难，这样的干部，给独立团再来一打就好了。

“团长，你可得为一连作主，七班八班当初挑人时可是从我一连拉走了五个，可不能偏宜了二连三连。”胡横可不会顾及江明和伍中华，他向来就是个要占首好的货。

“你看你说的什么话，都是独立团的人，怎么叫偏宜二连三连呢！”石团长知道，自己不亲自发话，这三个货肯定会争执不休，说不准还闹出点什么矛盾来，那当真就得不偿失了。“换人的事情我来作个裁决，先换三连。”

石团长这话一出，胡横和江明一下就蔫了，看着眉飞色舞的伍中华，俩人是羡慕不已。

“换给三连也不是十三个人都换，四连要组建九班，吴非和郭乐同志也不可能再继续担任七班长八班长，还得留下人来当这三个班的班长，所以说，只能一次换出去九个人。”石团长稍稍思考了一下，就作出了安排：“小伍，你们三连的三个排长就不用换过来了，把九个班长换过来就行了。还有，你也不能把好处全占了，总得表示表示，四连人手不足，你送九个班长来的同时，再送九个战士吧，二换一，你也不算亏。“说到这里，他没给伍中华发表意见的机会，继续说道：”吴非，你留下来四个吧，让他们帮着你一起训练下一批挑过来的战士。还有这次战斗里投诚过来的二十多号伪军，等谭书记和陈干事甄别过后，也都放到你四连来，这样的安排你没意见吧？”

会议上并没有提及关于这次战斗的奖励，吴非先还有点纳闷，会后还特意找陈干事询问了一下，他是不在乎奖励这些东西，可是不代表底下的战士不在乎，虽然说他们马上就要被调往三连，也会一个个都走上班长的岗位，算得上是奖赏了，可在吴非心里，他们还应当得到更多的荣誉，这荣誉并不一定是升职，也不一定是金钱物质上的奖励，但至少得有一个公开的表彰大会，让他们得到全团战士的认可和仰慕。

陈秋玲对于吴非的询问并没感到意外，她告诉了吴非没有在会议上提及奖励的原因，原来是因为石团长和谭书秘联名向根据地发出了捷报，向ycw司令员，独立团没电台，派出的是两个通信兵，他们才出发不久，没那么快赶到y司令员和根据地司令部所在。

听了陈秋玲的话，吴非才明白过来，一番感谢之后，他又拉着小乐和小桐，并叫上了柳云彪和赵大春，还有山哥和能柱，召开了四连的第一次集体会议，议题是挑选留下来的四个人选。

三当家和大春们也和胡横他们一样，眼馋着七八班的人，之所以没在团部会议上跳出来抢人，是不想让刚上伤的吴非和小乐为难，现在说让他们选，便像给自己挑人一样，各自说出了两个名字。

三当家选择留下来的人是熊金奎和罗龙飞，他可是听说了，这次能拿顺利拿下杨庄据点，罗龙飞的那一手扔手榴弹的神技，可是立下了天大的功劳，而选熊金奎则是因为这家伙的身形和自己很相像，脾性也很相像。

赵大春选的人手则是罗龙飞和刘大龙，选前者的原因和三当家一样，而选后者则是听说了，这家伙可是从头至尾和吴非一起并肩作战，能跟得上吴非节奏的战士，整个独立团能有几个呢。

再通过小桐问询了一下小乐的想法，最后决定留下了这四个人：三当家想选的熊金奎，赵大春想选的罗龙飞，小乐想选的刘大龙，和吴非自己想选的杨前进。

让小乐把他们四个人叫了过来，四连的架子算是搭了起来。代连长吴非，代指导员郭乐，一排长柳云彪，副排长山哥；二排长赵大春，副排长赵能柱；三排长吴非，副排长郭桐，陈秋玲在造档案的时候询问小桐的大名，她舍弃了自己原本的姓，跟着小乐姓了郭，七班长罗龙飞，八班长刘大龙，九班长熊金奎，杨前进则成了连部的通信员兼警卫员兼打杂，当然，还要帮着各班排长训练战士。

第217章 司令员

独立团内部的调整很快就到位了，三连的九个班长和当作添头的九个战士被分别打散在七八九班里，再加上一些新招入伍的新兵，四连三排算是组成了一个满编排，只不过战斗力较先前下降的不是一星半点。好在鬼子也没敢出来报复，使得三排得已有充足的时间来进行整训。

吴非在代连长的位置上做的还算顺手，有着郭乐的帮助，加上柳云彪和赵大春还有小桐、能柱和山哥的配合，整个四连很快就走上了平稳发展的路途上，尽管相比起一二三连，他们还是有所差距，但是战斗力一直在稳步提升中，谁都能够看得出来，只要给四连时间，超越一二三连，那是迟早的事情。

日子说快不快，说慢也不慢，转眼间就过云了一个多月，石团长派去云根据地的两个通信员回转都已经两个礼拜了，可是y司令那边还是没有任何要表彰独立团的动静，以至于谭书记都在一旁唠叨：“我说老石啊，是不是咱们太小气了，送过去的武器弹药不够呀，要不y根据地那边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呢？”

石团长只是笑笑，他又不是神仙，哪里会知道y司令员心里在想什么。

时值深秋，天地间都变成了一片金黄，由于涞源的鬼子连番遭受重创，使得他们几个月都没敢怎么祸害乡邻，那自然而然的，百姓们得到了近些年难得的大丰收，虽然比往年要晚收不短时间，但天公作美，该下雨的时候雨水丰沛，该出太阳时艳阳高照，让田里的作物都是满缀着沉甸甸的果实。

独立团是老百姓的队伍，这个时候当然要参与到农忙的时节，除去由四连三排担负警戒任务外，其它的部队全都停训停战，下到了田间地头，帮着老百姓抢收粮食。

吴非和小乐非党喜欢这个氛围，把部队扔给了小桐和罗龙飞、刘大龙、熊金奎他们，自己则像个普通战士一般，下到了田里，帮着乡亲们收割粮食。

一个老大娘提着水壶走到了他们的身边，招呼他们歇息喝水，看着举着衣袖擦汗的小乐，老大娘突然感叹道：“谁要是能娶了这么能干的姑娘，真是享大福了。”

小乐被说得满脸通红，捧着水碗大口喝水，借此挡去自己脸上的羞涩。

而吴非则笑着回应老大娘：“您老就别笑话他了，这小子是个男的，只是细皮嫩肉地像个女人。”

老大娘听完吴非的解释，反而是更加地疑惑了，她盯着小乐看了好一会儿，最后喃喃自语：“是个小子？不可能呀，难道我真看错了？”

老大娘的自言自语并没能让吴非听见，他正在兴高采烈地割着麦穗呢。小乐却是一字不差地把老大娘的话听到了耳中，本来就已经满脸通红的她，此刻更是红到了脖子根了。

“连长，连长！”杨前进的声音老远就传了过来，地里的人太多，他不叫的话，一时半刻也找不着吴非。

“这儿呢！”吴非直起了腰，挥舞了一下手里的镰刀。

“指导员，你也在呀？”杨前进是以前七班的人，并不知道小乐女孩的身份，所以并没有像八班长刘大龙和九班长熊金奎他们那样，对她言听计从，有时候甚至还会和她开个小玩笑。

小乐也直起了腰，弯腰久了，真的很累，不过好在年轻，稍稍缓一下，就又是一个生力军，她朝杨前进点了一下头，然后就把目光放到了更远处的麦田，这触目所及的满眼金黄，很是养眼。

“你不在连部呆着，跑这来做什么？”对于这个越来越像自己的兵，吴非从来都只是严厉和苛刻，可这家伙并不会觉得很难受，反而比以前更是亲近自己，或许这就是自己会一眼选中的原因之一吧。

“连长，指导员，团长让你们俩马上赶去团部，有根据地的首长来了。”杨前进兴奋地回答，他早就听说了，杨庄一战一直没有论功行赏，是因为根据那边的大首长还没派人下来。

“来的是y司令吗？”吴非老是听胡横江明他们说y司令员如何如何的厉害，就揣上了想见见这个神话一般人物的念想。

“应该不是吧，只来了两个人，看着不像是y司令来了，这么大的首长，要是来了的话，怎么地都不会只是来两个人吧。”杨前进嘴上虽是这样说，但实际上他也是不敢肯定。

赶走了杨前进以后，吴非就叫上了小乐，在小溪边稍微洗了洗脸和手，一起往团部走去。

路上他们碰到了胡横，问询了他来的是哪个首长，可没想到这家伙神秘兮兮地就是不正面回答，只说你到了团部就知道了。

胡横不肯说，吴非也懒得和他纠缠，便没现言语，三个人一起进到了团部。

还是三张方桌拼成的会议桌，还是那几条板凳，只不过开会的人换了几个，坐在上首的人也不是石团长了。

石团长和谭书记、陈秋玲还有一个陌生的穿着老百姓衣物的人坐在了一侧，江明、伍中华坐在了另一侧，加上胡横和吴非郭乐，人全部是到齐了。

吴非不认识坐在首位上的那个人，不过他还是能感受到这人身上散发出来的一种极为强大的气势，哪怕他穿着的不是一身军装，可仍旧挡不住他一身的军人气质。

“老石，独立团的连级以上干部都到齐了吧？”首坐上的那个中年人开口了，其实他也算不上是个中年人，吴非瞧他的样貌，应该只有三十出头左右，只不过他的气场实在不像这个年纪所有的。

“报告司令员，独立团连级以上干部全部到齐。”石团长猛地站起身来，说话的语气十分的恭敬。

吴非当下就明白了，来人是根据顾忌的y司令，除了他之外，谁能够让能征善战的石团长如此的拘禁？

想到面前这个人就是自己极为景仰和崇拜的y司令员，吴非心里开始激动起来，手和脚也有点微微颤抖。

“你是吴非？你是郭乐？”y司令示意石团长坐下之后，手指指向了吴非和郭乐，丝毫不差地叫了他们的名字。

两人心有灵犀一般不约而同地站起身来，同时举手敬礼：“报告首长，我是吴非，他是郭乐。”

第218章 分兵

对于y司令能一口叫出自己和小乐的名字，吴非并不感觉到奇怪，在经历了最先开始的激动后，他已经不再感到紧张，换句话来说，吴非觉着y司令员根本就不像是个身居高位的大首长，他就犹同是赵家庄里的一个普通邻居一样，既朴素又平易近人。

经过介绍后才知道，陪同y司令来的是新任的八分区书记，他叫林树生，是个比谭书记党龄还老的老革命。

谁能够想到，y司令和林书记会在没有任何护卫的情况下来到赵家庄，这在国军里是根本不可想象的，在吴非和郭乐的认知里，同样是不可想象的事情。

y司令首先是表扬了独立团这段时间的建设，接着又口头上夸奖了一下独立团杨庄一战的优异表现，跟着话锋一转，说道：“按理说，独立团立下这样大的战功，不管是上级党委还是我本人，都应该好好给予你们奖励，但是，我在这里要先向你们说声抱歉，因为除去带了口头上的表扬外，我两手空空。”

吴非一开始就没打算邀什么功，也没有奢求什么物质上的奖励，他只是想着七班八班这一仗这么出彩，必须得给他们一点激励，否则真害怕他们失去向上的动力。石团长在扩编四连的时候，已经变相的激励过他们，几乎每个人都不同地升了职位，算是已经奖励过了。所以说，尽管大家都有些期盼上级会再给予一些奖励，但其实大家祈求的也只是一份名分上的荣誉，谁都不会当真要求上级给予国军部队那样的重赏。

y司令接下来把根据地所遇到的困难，把其它友军的现状，一五一十地讲述了出来。

吴非一直就觉着独立团挺困难的，加入到之后，就更加深刻地感受到了这一点，这边的生活和二马山完全没得比。原以为独立团的生活就是众多八路军部队的缩影和真实写照，可听了y司令的话后才知道，鬼子这段时间进行的大扫荡，对根据地遭成了无法估量的损失，为了保护和掩护百姓和乡亲们，根据地的大部分部队都遭受到了惨重的伤亡，甚至有的部队减员了三分之二，武器装备就更加不用说了，有的团连一百支步枪都凑不起了，新招收进来的战士，只能是用着冷兵器。这还不算，被鬼子这一扫荡，使得部队和百姓都陷入到了没有粮食的绝境，y司令员之所以会亲自前来八分区，就是想从这里借调一批武器和粮食过去根据地那边。

y司令的话说完之后，会议室陷入到了一片沉默之中，倒不是说大家不愿意帮助困难中的友军，而是在哀悼着此次大扫荡中牺牲的战友们。

石团长率先打破了沉默，他表态从独立团里支援出去二百杆长枪，十五挺轻机枪和五挺重机枪，粮食分出去三分之二援助兄弟部队和老百姓。

谭书记也表态，尽快组织八分区的乡亲们援助总部，预计能达数万斤粮食。他几乎忘记了，自己马上就要卸任八分区党高官的职位。

独立团二话没说就拿出了自己大部分的家当，这让y书记十分地欣慰，当初派石团长组建八分区独立团时，根本没有烊到会发挥出这么巨大的作用。

小乐举起了手，她也有话要说，可惜她讲不了话，陈秋玲及时地给她弟来纸笔。

在众人的注视下，小乐很快就写出了要说的话：四连援助总部长枪一百条，轻机枪两挺，子弹两万发。

看到小乐写的内容，吴非这才记起，小王庄的那个山洞里，还藏着一些枪支弹药，当时二马山那一战，他们只取了炸药包出来用，那里面还藏有不少粮食呢。怎么小乐只捐了枪支弹药，没有拿出粮食来，吴非很是疑惑，正打算问她时，却发现她的手在桌子下面轻轻拉扯了他一下。

y司令很是讶异，四连怎么像个土老财一样，一出手就捐了一个连的枪支弹药，正要问询时，小乐又在纸上写了一句：这是以前藏在二马山的，散会了他就带人去取。

会议接着开了下去，y司令先是下达了任命命令，谭书记正式脱离了地方，担任独立团政委一职；陈秋玲独立团干事一职本来是石团长借调的，现在也由y司令正式的任命了，她从八分区的医生，摇身一变成为了独立团的政工干事，当然，卫生这一块的工作，她还得继续兼着。然后才是一些关于杨庄一战表彰，y司令先前已经口头上表扬过了独立团，现在算是代表上级对独立团，对七班八班的正式表彰，物质上的奖励完全没有，连张奖状都没有，就更别提奖章之类的了。y司令也觉着有点不好意思，表态说，等条件好起来，一定给大家补发奖励。

y司令只住了三晚就走了，吴非本来还打算去拜访他一下，可看到他几乎没有停歇的时间，就只能是把这个愿望给隐藏了下来。

石团长和谭政委派出了胡横的一连帮着运送这批武器弹药和粮食去根据地，为此还事先安排了吴非和郭乐分别带领着原七班八班的战士去大大地骚扰了涞源的鬼子一番。

一连只去了两天就返了回来，胡横说他本来打算把y司令他们送到总部去，可路上碰到了来接应的石团长口中的王麻子的部队，他们是接到独立团派出的通信员通知后，星夜兼程赶来接应的。

石团长本来是不打算把独立团拆分开来的，但是被y司令取走了近一半的家当和粮食后，就不得不做出分兵的决定了。

召开独立团连级以上干部的会议商议过后，决定胡横的一连和团部继续留守赵家庄；江明的二连去往杨庄，那里的据点被七班八班端掉以后，就没有再重建，鬼子似乎是放弃掉了那里，刚好二连可以在那一片好好发展；三连被分去了走马驿周边，那儿离鬼子最近，镇上可是有着不少的鬼子和伪军有驻守，相对于一二连来说，三连的压力是最大的。

四连则被分到了小王庄，这是郭乐最想要驻扎的地方，会议一结束，他就拉着吴非商议，说能不能把部队拉上二马山，结果被吴非否决了，他可不想让石团长谭政委和其它连队产生误会，四连可不是以前的二马山土匪。看着小乐闷闷不乐的样子，吴非只得答应，他和小桐还有一排长可以隔上一段时间去二马山上住几天，这也是吴非所能做出的最大妥协，除此之外，他也是无能为力了。

第219章 小乐的心思

小王庄自被鬼子屠村以后，就鲜有人迹，二马山选中庄后的山洞作为隐藏物资的所在，有部分原因是因为这儿成了个死村。鬼子后几次的扫荡也来过这儿，但是连着几次发现这儿已经被完全遗弃以后，就再也不来了，所以这个地方慢慢地又有了几户走投无路不得不大着胆子在这定居的人家。

这几户人家都不是涞源本地人，全是从外地逃过来的难民，倚仗着庄子周边的野菜渡过了最为难熬的日子，秋收后又收获了足以过冬的粮食，算是他们这两年艰难日子的回报吧。

四连进驻前，和这户人家进行了沟通，反复解释并作出承诺后，才没有吓走这几户已成惊弓之鸟的人家。也不知道八班长刘大龙做了什么事情，和这家人说了些什么，反正是他们从一开始对四连到来的排斥，变成了热烈的欢迎。

忙活了几天之后，才把原本已经荒凉破败的村子收拾的干干净净。庄子里的路修平整了，田间地头的水沟水渠也拓宽疏通了，有了炊烟，有了人语，还有了鸡鸭猫狗的叫唤，总之一句话，小王庄又重新焕发了它的生机。

连部选在了村子中间的一间小院里，三间半土砖砌成的屋子，房顶上盖着厚厚的茅草，中间那屋子用来作了连部，左边那间成了吴非和杨前进的卧室，右边那间便作为了小乐和小桐的卧室。还有半间屋子本来是作为厨房的用途，可四连有炊事班，这半间屋子便在小乐和小桐的强烈要求下，被改成了他们专属的洗澡间和茅房，并且严厉警告了吴非和杨前进，任何时候都不准使用，如果有发现，就把他们赶出连部，不允许他们再住在连部。吴非反正是习惯了他们的特立独行，也没说什么，只不过杨前进一直在叫嚷，说指导员和三排副破坏部队的纪律，最后只得给了他一个很牵强的理由，指导员有洁癖，并给了他点点小小贿赂：一块大洋的零花钱，才算是堵住了他这张嘴。尽管杨前进已经表态绝不会使用这半间屋子，但是小乐和小桐还是不放心，为此她们还特意让八班长刘大龙给这半间屋子加装了个门，并在门上加了一把锁。

四连没有急着开展训练，按照吴非的安排，结合着地形在庄子周边做出了一些针对性的布置。

以前赵家庄也有过一些类似的布置，但远没有小王庄这么复杂，吴非甚至是连以后四连有了小炮和掷弹筒该怎么防御，像设计机枪射击区域一样，在村子周边先行设置了炮弹覆盖的区域。

新战士都不明白这个相貌像小孩一样的四连长为什么要大张旗鼓地做这些无用功，直到后来趄的发生了交战，才真正地明白到了他的良苦用心。

忙完了这些之后，时间已然是过去了大半个月，这其间陈秋玲干事来了好几次，可是很奇怪，每次都长时间地呆在小乐和小桐的屋子那边，美其名曰，是来请小乐他们帮忙的。每每她一来，杨前进便可怜兮兮地被指导员外派各种任务，而且是那种短时间里都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前几次杨前进还没意识到，后来才发现是和着陈干事有关，所以到了现在，只要是一看到包干事的人来，就立马会换成一副苦凄凄的脸。不过他也不算很难受，因为被赶出连部的并不只他一个，还有着连长，他同样的会被以各种理由驱赶出连部。

杨前进是个聪明机灵的家伙，他心里有着讲多的疑惑，但他更是个忠诚的八路军战士，即使是有两次有机会提前返回连部，他都是坐得远远地，并不去和守在连部前后的八班或九班的战士纠缠。

“小乐，你可得好好补充下营养了，还有不要老是勒着它们，再不听我的话，你胸就该长不起来了，女人最重要的部位你都不在意的话，到时后悔的就是你自己。”在那半间屋子里和小乐或小桐一起洗热水澡，已经成了陈秋玲每次前来的必备课目，虽然在赵家庄她可以借用老乡家洗澡，但是怎么能够比得上在小乐这和着两个同龄女孩一起自在，每一次和她们一起沐浴时，陈秋玲都会问同一句话。只不过问小桐的那句是：你有看中团里或者是连里的哪个家伙没？

小乐也每次都只是笑笑，她何尝不想按她说的话去做，不去勒着它们，还它们一个自由，可是现在的状况，根本容不得她这样做，在战斗连队里，又是团长最为看重的四连，她不可能不做出一些掩饰，牺牲女孩胸前的自由，就是必然要付出的代价。

“要不你就直接和吴非摊牌了吧，然后再向团长申请调到团部，这样的话，就不用和部队天天在一起，也不用限制它们的自由了。”陈秋玲怜惜地劝说着小乐，女孩之间都是坦诚相待的，小乐的美让作为女人的她都有些羡慕，若不是自己胸前的高耸胜过小乐不少，她真的会感叹老天的不公，怎么会把一个女孩打造的这么完美，她完全忘记了，老天在给小乐这份美丽的同时，关上了她说话的那扇门。

小乐摇了摇头，眼神有迷离，说实话，她很想让吴非知道自己的身份，但又害怕他知道自己的身份虽然没有最开始那么自卑，但是她还是期望着那个让自己芳心暗许的家伙，能自己发觉到这个事实，然后主动地走到面前对她说出那几个字。

帮着小乐梳洗她那一头长期用布帽遮掩的乌黑秀发，陈秋玲用着酸溜溜的口吻说道：“吴非这家伙，也不知道是烧了什么高香，居然得到了我们小乐的青睐。我若是个男的，千方百计地都要娶到你，真的是太可惜了。”

陈秋玲的一席话，说得小乐是面红耳赤，她忽然转过身子，对着陈秋玲在自己头发上比出了剪刀的手势，这是在请她帮忙，让她帮着把这头极其秀丽的长发给剪掉。

“不要，千万不要，小乐，我宁愿你用帽子捂着，也不愿意就么一头漂亮的长发就给剪掉了。”同为女孩，她怎么会不知道，想要留出这样一头长发，没几年的工夫，是万万做不到的。

陈秋玲不会一直逼迫小乐，只是在替着她不甘，一个女人优秀成这样，偏偏在感情上却像个傻瓜，真的是太让人看不明白了。

小乐也知道陈秋玲是在关心她，所以每次陈秋玲过来，都会是她最为放松的时候，这个感觉在小的身上都感受不到，原因很简单，因为陈秋玲是唯一一个知道自己真正身份的同性朋友。

第220章 都怪这张破嘴

虽然秋收获得了大丰收，但由于被y司令征调去了一半的粮食和弹药，使得整个独立团不得不紧衣缩食，因为不这样做的话，到了冬天，不仅部队没粮食了，连乡亲们也都会一样的挨饿。四连也不例外，小乐并没有把藏在山洞里的粮食拿出来，她要把这些有可能成为救命粮的粮食用到刀刃上。

四连的训练也开始走向了正规和常态化，小乐和小桐很多时候都用不着自己亲自示范，有着八班长刘大龙和九班长熊金奎这两个老八班的人在，她们俩很多时候已经成了甩手掌柜，若不是因为吴非还经常自己带着训练，小乐肯定不会和着这一帮子经常动不动就打赤膊的家伙混在一起。

鬼子不来招惹，部队也没有接到主动出击的命令，使得在整个华北都在打成一锅粥的情况下，而涞源就平静的像世外桃园一般。

日子似乎就要这样平平淡淡、安安稳稳地过下去，直到忽然间有一天，三连的通信员着急忙慌地闯进了庄子，被值哨的战士领到了连部。

吴非并不在庄子里，他领着三排去长训去了，小乐因为恰好在生理期，借故推脱没有跟去，和小桐留在了连部。

三连通信员带来了一个让她们非常震惊的消息：走马驿的鬼子突然封锁了镇子，并且有扫荡周边村庄的迹象。同时这些天公路上明显多了不少的卡车，铁甲车和鬼子的摩托车队的巡逻频率也频繁了很多，鬼子应该即将大的动作。

小乐示意小桐询问，三连长有没有派人去赵家庄通知团长，得到肯定的答案后，她便让三连的通信员下去休息了。

忍着身上的不舒服，还是让小桐派人去通知了三当家和大春他们赶来连部商议。

小乐虽然没有吴非那么地谨慎，但却是和他一样对鬼子有着强烈的仇恨，甚至比吴非更清楚鬼子的凶残和灭绝人性，所以她在得到这个信息以后，就是无比地重视。

好在一排和二排并没有跟着出去长训，使得小王庄在面对有可能来到的危险面前，并不会没有力量进行准备和抗击。

四连在乍进庄的时候，吴非就做好了应对敌人的布署，所以小乐并不需要过多的去布置，只是告知了他们四个排长副排长，鬼子即将有大行动，而且极有可能是针对独立团的行动。

当晚开始，小王庄就开始实施了最高等级的警戒，原本只两个人的值夜的成了整个班的值夜，明哨暗哨放了好几处，按照三当家的话来说，只要鬼子靠近小王庄周边一里的范围，就不可能不被发现。

一夜无事。

小王庄没有发现鬼子的踪迹，连离鬼子最近的走马驿边上的三连方向，也没有传来交战的声音。

不过小乐还是发觉到了一丝不寻常，她似乎是闻到了空气中的杀气。

相比起对庄子能否经受得起鬼子随时可能来到的袭击，小乐更担心的是带着三排在外长训的吴非，为此她还派出了两个战士去他们有可能长训的地方去寻找，尽管她很清楚，以吴非的聪明机灵和他的战斗经验，用不着她多此一举地派人寻找，可不派人出去，她心里总是不安，或许这就是男人和女人之间的区别吧。

三连那边没消息，团部那边也没有消息，小王庄四连就好像是被世界遗忘了一样，这让平素极为能沉得住气的大春都有些着急了，毕竟这是分兵以后第一次独自面对这样的情况。

“有什么好着急的，依我说，鬼子不来则罢，来了正好让他们尝尝四连的厉害。”三当家恐怕是所有人当中最盼望着有仗可打的人。

“彪哥，话不能这么说，鬼子放我们舒服了这么久，甚至连秋收的时候都没出来，这其中肯定有着猫腻，说不准他们就在憋着大坏，咱们不得不小心呀。”大春回应道，他现在不再喊呼三当家或三爷，也不叫柳排长或直呼大名，彪哥这个称呼算是他的专属。

“管他那么多呢，要我说，鬼子最好是先来我们小王庄，让他们先尝尝四连的厉害。”三当家满不在乎地说道，他被石道沟和杨庄两场大胜给冲昏了头脑，完全忘记了二马山那一战的死里逃生。也不能全然怪责于他，一个人的个性是很难改变的，要不然身为一排长却让吴非这个八班长先当上了连长。换句话来说，三当家是个猛将，但却不是个勇将，他只会打打杀杀，只会想着和鬼子拼个你死我活，绝不会去想如何在保存自身实力的情况下，取得最大的胜果。

“三爷，你最好别说了，因为我发现，每次你说什么，就会灵验什么。”山哥在一旁苦着脸说道。

“指导员，我们是恢复平常一样的训练还是说继续保持战备状态？”大春没再去理会三当家那张破嘴，问询了一句。

小乐昨天下达的命令是全连进入到战备状态，进入到事先布置好的位置里，意思是全连全部脱产脱训，而现在的情况是鬼子毛都还没看到一根，就让全连处于高度紧张状态，这其实是对部队极其不利地，小乐担忧的也是这一点。正思考着要不要撤消战备状态时，忽然听到庄外远远地传来了一声枪响。

这是放在庄外远处的暗哨发出的示警枪声，能够让他开枪示警，说明着敌人已然是离小王庄很近很近了。

三当家听到这记枪声后，喜得从凳子上跳了起来，兴奋地说道：“真让我给说中了呀，鬼子果真先来了小王庄！”

小乐眉头锁了起来，她若是能出声的话，肯定会破口大骂这个不忧反喜的家伙。

大春和能柱像看怪物一样地盯着这个一排长，他们理解不了，怎么会有一个盼打仗比盼吃肉还兴奋的家伙。

而早已经习惯三当家的山哥和小桐则不约而同地在心里腹诲他：都怪你这张破嘴，把鬼子引来了吧！

在三当家他们几个眼神的关注下，小乐连着用手势发出了三道命令：马上派出通信员，赶往赵家庄和走马驿请求支援；派人通知那几家百姓赶紧离开庄子，躲避战事；一排村前接敌，二排庄内迎敌，拖到天黑，视情况撤退或是协助兄弟连队进攻。

第221章 泄密（上）

在整个华北的局势都完全控制在日军手中的情况下，八分区独树一帜地占到了上风，这让石团长和独立团在八路军中声名雀起，特别在还供给了根据地这么一大批救急物资后，更加是让其它的友军由衷地赞叹和敬佩。

当然，有人笑就有人哭。

日军驻涞源的最高指挥官冢田就处在了水深火热之中。

先是石道沟碉楼在无声无息之中被人端掉，没过多久驻有近一个中队和一个皇协军中队的杨庄据点居然被八路军给强攻拿下了，这让他感觉到不可思议，以八路军的实力，竟然能拿下有着两座碉楼、两个碉堡牢固工事的据点，这也太可怕了吧，若他们的实力真的进展那么大，那涞源恐怕都不保险了，能打穿杨庄据点，那打下县城对他们就不会很难。

宫本司令官围攻白石山未果以后，冢田就担心八路军会有控制不住的一天，所以才会在离白石山最近的杨庄修了双碉楼和双碉堡。不仅作出了这项针对性的布署，冢田还严令了各部，包含皇协军钱二宝部，不得随意出动扰民，在没得到他的命令前，甚至是不允许离开驻地。所以涞源周边乡镇到处金黄一片，眼见的大丰收，都没受到半分骚扰，这已经算是日军占据涞源这几年来最为收敛的一次了。

冢田的性子算是能忍了，他等待着宫本司令和华北的日军野战师团或是旅团，在疏拾完其它处闹腾的八路军后，再集中兵力对涞源来一次彻底的大清剿和扫荡。他以为，只要自己的部队不去主动招惹八路军，便就能相安无事地相处下去，真到他等待的那一天到来，可哪曾想到，八路军趁着这段难得的修养生息时间，实力发展的非常迅速，竟然能够毫不费力地拿下重兵把守的有牢固工事的杨庄据点，连涞源唯一一个算得上是他心腹的军官山下大尉也命殇于此。

率领部队赶到杨庄时，那儿已经成了一片废墟，除去一些被剥的精光的士兵尸体外，只有着偶尔还冒出的青烟在向他诉说着这一战的惨烈和血腥。

将这近百号皇军士兵火化装坛之后，冢田把部队带回了县城，他决定放弃掉杨庄据点，这个三任涞源日军大队长任上都曾被攻占的地方，在没有足够兵源的情况下，是绝不能再重新修建和驻守了。

钱二宝很想骂冢田的娘，这家伙上任以后，自己缺失了快两个中队的部队了，虽然娄司令念着情分补充了自己部队，可如果继续这样损失下去，鬼知道会不会把自己的命都搭在这小鬼子身上。

冢田原本以为自己忍下去之后，八路军也会收敛一点，涞源就不会再起什么变化，可没料到，翻译官赵四突然跑来报告，说八路军托他的家人来告知，说要冢田拿出武器弹药和粮食来换被俘虏的九个日军士兵和三具尸体。

在杨庄焚烧士兵尸体时，冢田就已经知道少了十多个人，没料到竟然是被伏了，八路军绝不会把尸体带走，现在拿出来交换的的除去9个士兵外的三具尸体，应当是负伤后没能救回来的。

冢田是个武士，是不可能原谅背叛天皇当了俘虏的士兵的，但他更是个指挥官，尽管非常的不愿意，他也不得不同意交换俘虏，原因很简单，如果他还想继续自己的军旅生涯，如果他不想被属下背叛，不想被同级军官打击，不想被上司无视的话，这个交换就是势在必行的，哪怕八路军提出再过份的条件，他也得硬着头皮答应。

交换的很顺利，冢田准备的枪支弹药和粮食送到指定地方之后，九个被俘的日军便抬着三个担架便出现在了上庄碉楼周边，那儿几乎是离白石山最远的鬼子碉楼，如果冢田听信底下士兵的建议，设伏对付前来取交换物资的老百姓和八路军的话，恐怕出现在上庄的只会是十二具士兵尸体。

冢田难得守信了一次，换来的是八路军同样的信守承诺，双方各取所需要，表现得完全不像是生死相博的敌人。

用了两挺重机枪四挺轻机枪，三十支三八步枪和上万发子弹，还有两骡车粮食，换来了九个士兵的安全，对于冢田来说，其实不算一笔很吃亏的买卖，至少是他收服了底下军官士兵的心，能用这么多物资去交换战俘，不是每个指挥官都有魄力敢做的，作为一个底层军官或士兵来说，虽然自己不一定会成为俘虏，但是谁又能担保一定不会呢，如果真有这一天的时候，有一个愿意把自己换回来的长官，当然比那些只会命令进攻、冲锋的长官要好。

就这样又过了二十多天，忽然有一日，翻译官赵四突然又报来告知了冢田一个消息，涞源的八路军独立团这里来了一个八路军的大官。

在没有得到主力支援扫荡之前，冢田是不打算去招惹独立团，哪怕是明知道有个八路军的高级干部到了涞源，也并不能提起他的兴致，倒不是他心灰意冷没了进取之心，而是他很清楚，如果自己再失败一次，损兵折将都还是事小，万一余路军趁机攻占了涞源县城，那恐怕他冢田就算侥幸没死，也将无法再在军队立足。

过了两日，赵四又跑来向冢田报告，独立团收集了上万斤粮食，似乎是要往别处运送，极有可能就是支援晋察冀八路军总部的物资。

冢田这次动心了，如果能截下这批物资并抓获或击毙八路军的高官，那将是奇功一件，正调集军官开会时，突然间各处碉楼据点纷纷报来被攻击的消息，虽然都没有向他求援，但却给冢田敲了个警钟，他立马省悟到，这个奇功不属于他。

把这个消息通报给了临近的日军守备部队和野战旅团后，冢田便解散了会议，在赵四即将走出去的时候，他突然间想起了一个很重要的事情，那就是他赵四怎么会对八路军的内部情况知晓得那么清楚。

第222章 泄密（下）

只稍一询问，便知道了消息来源的来友去脉。

这个赵四就是涞源本地人，赵家庄里有着他的一个亲戚，这些消息就是从他那个亲戚那里得知的。

他那个亲戚并不是个汉奸，只是这人爱喝点小酒，时不常地跑去周边村子里找酒喝，恰恰好碰上了休息回家的赵四，连着在他家喝了好几次酒，便无意中把这些消息给透露了出去。

试想一下，一个什么都不太懂的老百姓，碰上一个心思缜密的汉奸，怎么可能守得住口里那些对他来说可有可无的秘密。更何况这个人还是个酒鬼，且完全不知道自家这个亲戚赵四是个汉奸，他把赵家庄现在的舒适生活通通当作了吹牛的资本，在酒桌上吐露了出来，这其中就包括了y司令来到了赵家庄和独立团收粮的消息。

冢田听完赵四的解释后，当既给予了他重赏，并要求和叮嘱他一定要亲自跟进好这根线。

接下来的日子里，赵四又通过了他的这个亲戚得知了独立团分兵的消息，不过他这个亲戚倒底是个老百姓，并不知晓具体的分兵情况。

冢田很机敏，并没有在得知独立团分兵的消息后，就马上派出特务或汉奸到处打探，他想继续保持着这一条内线，能够让他知晓赵家庄内情的这根线。他很清楚，只要他一派人四处打探八路军分兵后的所在，赵家庄那边立刻就会内查，赵四这个亲戚便会马上暴露，那么这根线立刻就会断掉，这还不是最严重的后果，八路军倘若因此而加强了对皇军的防备，甚至是在皇军主力到来之前撤出涞源或者是进入到太行山里，那么将会是自己军旅生涯之中的最大败笔。

冢田相信，只要保住那根算不上内线的内线，八路军的分兵情况迟早会一清二楚地摆在他的面前。

果不其然，没过多少天，赵四便给他带来了一个最新的情报，独立团二连驻扎在杨庄，而四连则驻扎在小王庄，加上留在赵家庄的一连，独立团只有三连的在哪没有下落。

冢田本来也不知道独立团有着多少的兵力，但是托赵四这亲戚的福，从人数和饭堂的数量上，他轻而易举地推算出了独立团现在的规模。

虽然弄不清楚独立团的火力情况，但想着自己都给他们送去了两挺重机枪和四挺轻机枪，外加杨庄一战被他们所缴获的轻重火力，不难算出，这支八路军的武器装备已经不在皇军部队之下，冢田当然不会想到，独立团把过半的武器弹药都支援给了根据地总部，现在的实力是远远及不上涞源的日军。

好消息是接二连三地汇聚到冢田这里，摸清楚了对手的规模和实力后，宫本司令官也恰到时机的给冢田来了电话，他会亲自率领近一个旅团的混成部队进到涞源，协助即将进入到涞源的日军独立混成第二旅团，清剿八路军部队和反抗武装。

冢田兴奋不已，当了好几个月的孙子，终于是到了出恶气的时候了，在独立混成第二旅团的先头部队一进入到涞源境内的时候，他就迫不及待地发起了攻击小王庄的战斗。

之所以选择小王庄的四连作为进攻对象，是因为他并不知道三连在离的更近的走马驿周边，还有一点就是听说了四连是独立团新组建的一个连。在冢田的认知里，一支新组建的连队，能有什么战斗力，只是他集中优势兵力，两个冲锋，就可以拿下他们，再乐观一点，或许用不着冲锋，用炮轰上两阵，这支新组建的八路军连队，就溃不成军了。

冢田不是个乐观的人，但对于对付一支新组建的八路军连队，他还是有着充足的信心，能够全部吃掉他们，所以在靠近小王庄外围的时候，听到了示警的枪响，他都没很在意，依旧命令着部队继续靠近，直到在离庄子两三百米的位置上，才停止了前进的脚步。

。。。。。。

小乐一开始就没想过要丢弃小王庄，原因是她并不清楚，鬼子的目地就只是来进攻四连，一心要吃掉四连的。在她这里，小王庄是掩护赵家庄的第一线，如果一点抵抗都不做，放任鬼子长驱直入，那么团部和赵家庄，还有沿路的乡亲们可就得遭殃了，尽管小乐还算不上真正的有舍身诱敌的觉悟，但是她知道，如果自己带着四连半点抵抗都不做就一走了之，自己的良心将会一辈子受到谴责。还有很重要的一点，她更害怕吴非会因此而不再理会她，相对于自己的生命，她更愿意选择吴非。

战争这是这样，本来四连能在响枪的第一时间完全撤出小王庄，但是小乐迎敌的命令一下，四连就完全没了撤走的可能性，鬼子伪军已经将村子牢牢地围了起来，好在那几户乡亲和派出报信的通信员在合围之前，顺利地跑出了小王庄。

鬼子的战术永远没有什么变化，亘古不变地是炮轰炮轰炮轰。哪怕是在没有重炮的情况下，鬼子也会用着数量众多的掷弹筒和迫击炮，不计成本代价地疯狂朝着小王庄倾泄着炮弹。

当然，这些爆炸力和伤害力都不够的炮弹对小王庄的破坏是足够了，但对被吴非精心布署过的防御线起到的作用就微乎其微了。

柳云彪躲在掩体里，听着外面不断响起的爆炸声，有种难以抑制的兴奋，他喜欢的这是这种仗，像前阵躲在白石山里和鬼子打迂回游击，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场景。

庄子里的赵大春和他的二排，那就比最前面的一排更好过了，虽然有着战士被炮弹碎片或倒下的房屋残骸伤到，但那也只是个别的例子。

总而言之，鬼子的炮击看似轰轰烈烈，其实对四连二个排几乎没造成什么伤害。

小乐恰好处在生理期，被鬼子这个突然袭击一弄，竟然第一次痛起经来，蹲在藏身处，额头的冷汗直流，脸色更是苍白的像张纸一样，把边上的小乐给吓的哭了出来。

小乐本就很难受，还要指挥这场突如其来的战斗，哪里还有空闲去安慰小桐，气恼之下，居然推了她一下，反丝毫没有妨备的她给推倒在了地上，她说不了话，只得用着愤怒的眼神瞪着小桐，其实她的意思只是单纯地让她别哭了，哪料到小桐竟然误解了她的想法。

第223章 血染小王庄（1）

炮击持续了很久，或许是涞源的日军许久没有发动攻势，以至于弹药多的可以随意浪费，反正是迫击炮和掷弹筒一直就没有停歇过，直到小王庄几乎看不见有一栋能完整矗立的房子，才算是结束了这场奢侈的浪费。

黑烟将小王庄上方的天空遮得严严实实，房子上的茅草和木材都给爆炸点燃了，远处看整个庄子都是处于了水深火热之中，按照常理，别说是人了，恐怕是只苍蝇都无法在里面生存下去。

没有看到庄子里的八路军慌不择路地冲击包围圈，冢田有些意外，他甚至有些怀疑，庄子里是不是已经空了，驻扎在这里的八路军独立团四连已然是放弃了这个村子，逃出了生天。

冢田让翻译赵四把躲在后面远远的钱二宝唤了过来，命令他派出两个排的皇协军，配合一个小队的皇军作试探性的攻击。

钱二宝脸都绿了，可又不敢在战场上抗命，只得咬牙切齿地犹同是被挖肉一般地派出了两个排的弟兄，临行前还特意交待了一番，让弟兄们别傻傻地当了炮灰，只要发现有八路军，要么就地趴下，要么就调头逃跑。

说实话，钱二宝不是一个优秀的指挥官，但绝对是个好长官，他把底下的士兵当成了自己的弟兄，像曾经在杨庄碉楼反戈一击杀死了几个鬼子监工，后来加入到白石山游击队，并且随同伍山河一起进了独立团三连的的皇协军少尉赵小川；还有在小树林给吴非送弹药的，八分区打入到皇协军内部的杨国锋，对这个人的评价都很好，原因就在于他敢于为了弟兄们和鬼子唱反调，也正是因为这一点，钱二宝在涞源伪军心目中的地位非常之高。

冢田并不知道这一点，他向来都是把涞源的皇协军当成了自己圈养的狗，高高在上的主人，怎么可能会怜惜一条狗呢。他这个人其实和他弟弟冢田少佐相比较起来，不论是城府还是见识，甚至是军事和个人素养，都差了不少。只是冢田少佐不该在青藤岭上遇到了他生命中的克星郭叔，双双殒命在那里。

躲在单兵工事里的柳云彪是满脸的兴奋，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慢慢吞吞往着村子里挪动的伪军们。一上到战场上，他就会变得非常的冷酷无情，这一点和吴非很像，或者说吴非是受了他的深刻影响。在他的眼里，这些端着枪往村子而来的伪军和他们身后的那一撮鬼子兵没有任何区别，都是他和一排的敌人。

“这是敌人的试探性攻击，除去排副外，其它的机枪都不准暴露火力。”柳云彪的声音没有很大，他用不着扯着嗓子吼，一排的兵们会一个传一个地把他的命令送达到每个人的耳中。

从攻击位置到进到村子里，总共不会超过几百米距离，可是这些被冢田推出来作炮灰的伪军硬是磨矶了许久，才慢慢地接近到了村子口。这几十号伪军和零散的几个鬼子兵，柳云彪还是没放在眼里，把他们放到了村子口，眼瞧着就要进到村子里了，他才开出了第一枪，跟着副排长赵能柱手中的捷克式就吼叫起来，当即就扫倒了十来个伪军，等到他换个新的弹匣准备再次扫射时，看到的只是疯狂朝后逃跑的敌人，包括那几个枪口上挑着膏药旗的鬼子兵。

对于这些伪军的一触即溃，冢田并没有生气，反而还笑了出来，村子里响了枪，那就说明着八路军并没有逃跑，自己并没有扑个空，只要他们在包围圈里，那么就肯定会是自己嘴里的肉，用几条手下的狗换取了这样的信息，还有什么好生气的呢。

“继续炮击十分钟。”

在冢田的认知里，就没有被炮轰不塌的中国军队，在他的认知里，就没有皇军的炮火解决不了的难题，如果一波炮击没能解决，那就再来一波，反正这段时间贮存了不少的弹药，足够让炮兵们浪费的了。

小乐很想喝上一口热水或者是用热毛巾敷一下肚子，这样的话可能会缓解缓解肚子里的疼感，可是现在村子让鬼子的炮火轰成这副模样了，上哪云找热水来。她只得强忍着不适，倔强地注视着战场上的一切，哪怕是有炮弹在藏身处周边爆炸，都没能够让她把头缩回来。

小桐心里很委屈，可是她并没有弃小乐而云，只是在一边尽心尽力地护卫着她的安危，她也想过云弄点热水来，可到处都是炮弹落点，根本就没机会从藏身处跑出。

望着身前不远处被爆炸引燃的木头，小乐突然想到了个主意，她忽然窜了出去，把这根烧着的木头拉到了藏身处旁边，用着一些级枝干柴把木头上的火烧的更大了一些，然后，取过了身边一个装满水的铁水壶，仰头喝了几大口，又倒出了一些，才提着它放到了火上去烤。这个傻丫头，竟然想出了这样的蠢办法，足见她对小乐有多关心和爱护。

小乐自然看见了她的举动，心中是十分地感动，想到刚才推倒她的那一幕，立刻就生出后悔之情来，动情地拥抱住了她。

柳云彪嘴里咬着一根干草，一边咬着一边往外吐着，咬完一根又接着抓起一根往嘴里塞，不时地还自言自语两句：狗日的鬼子，零点他娘的富呀，放了这么多的炮，若四连有这么多炮弹，包准打的你们尿流屁滚。

冢田看了下手表，命令的十分钟很快就要结束，接下来就要派出步兵进攻了，他当然不会让珍贵的皇军士兵冲在前头，有着皇军养的一群狗，怎么可能还让主人打头阵呢，对着身边的赵四说道：“去把钱二宝找来，告诉他，不要离开我身边半步。”

当赵四复述了冢田的话后，钱二宝直接一脚就踹在他的小腹上，将这个鬼子头最忠心的走狗赵四给踢倒在地，冢田他钱二宝不敢打，打你一个小小的汉奸翻译，总没问题吧！

赵四在普通的伪军军官可能还可以摆点谱，在钱二宝面前，那只有夹着尾巴的份，被踹倒后半句怨言都不敢有，而且还飞快地爬了起来，卑躬屈膝地请着钱二宝去往冢田那边。

第224章 血染小王庄（2）

被冢田来叫还会有什么好事，钱二宝是真的不想去，可没办法，谁让自己穿着皇协军这身衣服呢，谁让自己好死不赖地吃着人家的饭，拿着人家的响银呢。说真的，钱二宝老早就想脱下这身皮，像二马山的人一样，占个山头，领着一帮兄弟们过舒心的日子，可一想到大哥娄祖光这些年待自己的恩情，又始终是下不了这个决心，后来当二马山被剿灭以后，这个念头便自己断绝了。

“钱桑，炮击很快就要结束，接下来的攻击我需要你派出两个中队和兵力，从村前和村后发动对八路军的攻击，当然，我也会派出部队协助你的进攻，怎么样，有问题吗？”

听完赵四翻译过来的话，钱二宝破口就骂了一句：“我日你佬铑地死鬼子，把我的弟兄当盾牌和炮灰用。”

赵四愣了一下，他哪敢如实翻译过去，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和冢田说，只得用着眼神哀求着钱二宝，想请他说点能够让自己能回复鬼子头的话。

钱二宝不怕这个死汉奸翻译打自己的小报告，他不好首先撕破脸皮，不过若是鬼子头冢田敢首先翻脸的话，他真不介意和他唱出对台戏。

“怎么？钱桑不愿意出兵吗？”赵四的窘样被冢田看在了眼里，他其实是能听懂不少中国话的，钱二宝的骂咧当然在能听懂的范围内，不过他仍旧装着像是没懂一般，被骂一两句算得了什么，只是这些该死的中国人能帮着自己攻下这个村庄，那就算再多挨两句骂也没问题。

“没有，没有，太君，钱大队长说了，他马上就出兵。”赵四能够连着服侍三任鬼子头，又能在涞源混得风生水起，当然有他的过人之处，挨了钱二宝的踢还在帮着他说话，就是他的聪明之处。

“我说赵四，鬼子头在嘀咕什么呢？你小子不准说半句假话骗我。”钱二宝瞟了冢田一眼，他趄的想激起这个鬼子头的怒气，然后自己可以拼着挨大哥的罚，从而保住弟兄们的命。

“钱大哥，大君。。。。。。鬼子头在问我，说你是不是不愿意出兵，我回答他不是，说您已经同意了。”赵四像只哈巴狗一样，没一点尊严地在充当着冢田和钱二宝之间的传声筒，本来他称呼冢田为太君，可看到钱二宝那双瞪起来像铜铃的眼珠，心里莫名的虚了下，脱口说出了鬼子头这三个字来。

“谁答应出兵了，你个狗日的竟然敢作我的主。”钱二宝作势要去踢赵四，可是看到冢田那张阴沉的脸以后，便放了他一马，对着跟着自己来的伴随说道：“通知张毅和罗燕民，让他们分别从村头和村尾发起攻势。”

那士兵刚转身，又被钱二宝叫了回来，走到他身边，轻声音交待了一句：“告诉他们，看着点兄弟们，情势不对就跑，鬼子敢杀人，让他们还手就是了，有事我扛着。”

。。。。。。

柳云彪背靠在掩体上，闭着双眼，听着不时响起的爆炸声，他先前还会趴到掩体上看看，那也只是因为许久没有亲自打仗，临时爆出的新鲜感而已，看久了也就觉着烦了，索性就坐到了掩体里休息。他不怕挨炮炸，也不怕周边爆炸的震动会伤到自己的五腑六脏，鬼子炮的口径太小，还不足以靠震动就对人体产生伤害。

刚坐下没有多久，就发觉到鬼子的炮击停止了。

是个中国人都知道，鬼子的炮一停，立马就会是步兵的冲击，特别是在已经进行过试探性攻击的情况下，即将到来的这一波攻击，肯定会是很强大的。

所以炮声一停，柳云彪就从掩体里跳了起来，放眼望去，果真看到了黑麻麻一片片的伪军和鬼子，呈着杂乱的散兵线，往着村子推进过来。这次他们没有再磨磨矶矶，都是小跑着朝村子冲了过来。

柳云彪同样地没有像前次一样，等到鬼子伪军冲到村口才开枪，敌人的兵线很散很宽，如果不提早进行阻截的话，以一排的兵力，是不可能打退他们的。

没有过多犹豫，柳云彪直接扣响了手中的步枪，他原本是最喜欢机枪的人，可是被小乐强行把他的机枪给推了出去，还警告着他，如果发现他敢再用机枪的话，就别再跟着她。柳云彪知道，这是小乐在保护他，谁不知道，机枪这样的火力点虽然打鬼子很爽，但也是最危险的，不仅鬼子的炮会盯着来轰，鬼子的神枪手也会一直瞄着射击。不管哪支部队，机枪手的伤亡率都会是最高的。

柳云彪的枪声就是开火的命令，一排这次把所有的火力都给用上了，包括着一挺马克沁重机枪，战场上它那沉重的金属撕烈和敲击声很是独特，强大的火力和覆盖范围，让它所控制的区域没有一个伪军或是鬼子兵敢往前冲，前面那几个被它打碎的伪军士兵成了最好的威慑。

“这里的八路军居然会拥有马克沁机枪，难怪杨庄据点会失陷掉。”冢田喃喃自语着，他的脸很阴沉，村子里的八路军经过了两轮密集炮击之后，还能保持这么强的抵抗力，表现得完全不像是一支新连队，这大大的出乎了他的意料，甚至是让他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村子前头这边肯定是不会那么容易攻进去了，现在得看村尾的进展如何了，冢田有些颓废，他举起了挂在胸前的望远镜，想看一下村尾那边的战事进行得如何了，可他才刚一举起来，就听到那一边同样传出了密集的枪声，赫然还有着别外一挺马克沁机枪的轰鸣。

八路军什么时候发展到一个新连队都能拥有两挺重机枪了？这还是以前那支一个团都未必能有一挺重机枪的八路军吗？冢田苦笑了一下，他是个身经百战的老军人，自然能够将战场上敌我双方的武器装备听个八九不离十，驻守这个小村子的八路军四连，不仅是拥有两挺马克沁重机枪，还有着皇军制式的九二式重机枪（野鸡脖子），十一年式轻机枪（歪把子），三八步枪，也有着中国军队制式的捷克式轻机枪，中正式步枪。毫不夸张地说，除去小炮外，他们所拥有的武器装备，一点都不逊色自己统率的皇军和皇协军部队。

第225章 血染小王庄（3）

村后头只安排了一个班在警戒，好在马克沁是调配给了他们，所以听到村尾响枪之后，小乐并没有很紧张，只是让小桐去告知大春，让他带上一个班前去帮忙。

才第二波进攻，就迫使小乐动用了几乎是全部的兵力，而此刻离天黑还有很长的一段时间，如果鬼子伪军还继续给予这么大压力的话，四连能不能坚持到晚上，还打着一个大大的问号。

好在已经派人去请援兵，只要友军能及时赶到，不说吃掉这伙鬼子伪军，冲出包围圈问题应该不大。而且守一个下午，应该足够周边的乡亲们撤退，足够让石团长做好针对性布署。

敷了热毛巾以后，小乐的腹痛舒缓了很多，她让小桐通知能柱领着二排留在庄子里的那个班做好预备队的准备，自己则往着村后的战场奔去，和村前的一排相比，村后的赵大春只有两个班，压力当然会大上不少，她要过去助二排一臂之力，

“指导员，你怎么来了？这里太危险了！”大春正在指挥着战士反击着，看到小乐她们过来，他有些着急。

小乐朝他比了几个手势，意思是：你指挥你的，不用管我，把我当成一个普通战士就好了。

有小桐在，她也不担心大春他们看不懂自己的手势。

“打退这一波进攻应该没什么问题了，指导员，你还是回去庄子里面吧，这儿真的不安全。”赵大春指着已成溃势的敌人劝说着，按道理他现在应该高兴才是，可是从他阴沉的面孔，深锁的眉头，焦急的语气，还有那已经翻皮的嘴唇上，可以看出，这个曾经独当一面的游击队长，现在是多么的忧虑和上火。

他说话的这个空当里，小乐已然是开了一枪，发现没有更好的机会后，便停手朝大春看了一眼，跟着又比了几个手势。

“大春哥，小乐说，战场上哪个地方都不会是绝对的安全，你就安心指挥你的就好，不用管我们。”小桐把小乐的手势给翻译了出来，她头上的布帽还是湿辘辘的，不知道的人还会以为是给汗水打湿了呢。

这一波攻击不出所料地被打退，冢田还是没有太过于生气，只不过看到前面的那些皇协军士兵，一听到响枪便立刻趴倒，枪声一弱又马上爬起掉头就跑，让他有些头大，这明摆着是不愿意充挡箭牌和炮灰呀。

亏得冢田是个老军人，深知这个时候不能逼他们太狠，若换一个年轻点没太多经验的指挥官，恐怕就会直接下令开枪射击逃跑的皇协军。他深知，要是只少数个把士兵这样做，还很好解释，可当几乎所有的皇协军士兵都如出一辙时，那里面就有问题了，处置不当，立刻就会演变成战场反水，那样一来，不仅围困消灭八路军四连的计划会泡汤，甚至会造成一个不可收拾的局面。

“钱桑，你的士兵好像都不愿意打这场仗哦。”

通过翻译赵四，冢田说出了这样一句话来。

“赵四，你告诉冢田太君，我的部队战斗力太弱，若他嫌弃的话，大可以让自己的部队去打去冲，不要把所有的中国人都当傻子，想死的话最好自己亲自上。”钱二宝不是犯混，护犊是一方面，我把你同样是听出了四连强大的火力，有着三挺重机枪以上的八路军，他可不会傻到用弟兄们的身体去填，至于这样的口出不逊，也只是认为鬼子头冢田听不懂中国话。

“钱哥，这我哪敢和冢田太君说呀，他不毙了我才怪，要不然您再派点人冲冲？”赵四小心翼翼地劝道，他的话音刚落，钱二宝就一脚踹了过来，还好他早有提防，闪到了冢田的身后，才逃过了这断子绝孙的一脚。

“你姥姥的，再派点人冲冲？我手底下哪个弟兄的命不比你金贵，要么你就和冢田鬼子直说，要么你领着侦缉队的人去冲。”到了这个地步，钱二宝也顾不得会惹恼冢田了，撕破脸皮总比把手下的弟兄们全送了要好。

赵四是个聪明人，当然不会把钱二宝的话如实翻译出去，只是委婉地说道：“太君，钱大队长说他的手下死伤惨重，而且战斗力实在是低下，和皇军根本不在一个层面上，请冢田太君不要把希望寄托在他们身上。”

他们俩个各怀着心思，说出的话截然不同，若是像小野中佐这样不懂华语的军官，可能就这样被糊弄过去了，但是冢田可是能听得懂中文的，钱二宝那些话他全都听到了耳中，不过他并没有借题发挥，而是容忍了下来，一个小小的皇协军大队长都对付不了的话，冢田岂不是白在军中呆了这么些年。

他思量着，这一仗过后，趁着独立混成第二旅团到来之际，借秀规部旅团长的手，除掉这个狂妄的家伙，就算他大哥娄祖光和宫本司令官关系如何亲密，总不至于为了他一个钱二宝，和秀规部阿旅团长翻脸吧。

“告诉钱桑，下一波攻击，皇军士兵将和他的士兵混在一起进攻，希望不要再出现刚刚这样的场面。”

听完赵四传达过来的话，钱二宝沉默了，他不是傻子，知道赵四没有出卖自己，也知道鬼子头是真的对自己的弟兄们不满意了，人家都已经说了把皇军士兵混散进来，如果再出言反对，倒真就说不过去了，以后在大哥面前也不好交差，想到这里他只好点了点头，对着赵四说道：“告诉冢田鬼子吧，我会再派出两个中队协助他们进行攻击。”刚刚得知退回来的那两个中队损失都还在能接受的范围之内，这也让他心情舒爽了一些，决定遂一下鬼子头冢田的愿，帮着用力进攻一波。

尽管钱二宝着实算得上是个强硬的人了，可是相对于柳云彪或吴非来说，还是软弱仁慈了一些，他根本没想到，这一仗之后，被推出来背锅顶罪的人会是他。

又是持续了好几分钟的炮击，小王庄再次被浓浓黑烟给笼罩，硝烟沿未散尽，鬼子和伪军混杂而成的攻击部队就快速地朝着村子冲了过来。

第226章 血染小王庄（4）

不管是村前的柳云彪，还是村后的赵大春，或者是在助战的小乐小桐，都很清楚，接下来的这一波攻击将会是非常艰难的，所以四连的阵地上没有人出声，所有人都是一脸严肃的表情，目不转睛地盯着村子外蚂蚁一般涌来的鬼子兵和伪军。

咚！咚！咚！

马克沁重机枪的声音在小王庄的阵地上响起，如同是死神在锤响着它的战鼓，加上捷克式和歪把子轻机枪的辅助，往着村子冲来的敌人，被割草一般地放倒。

若冲在前面的全是伪军的话，不用说，他们肯定又是掉头就跑，可是这一次，伪军中夹着鬼子，鬼子里面夹着伪军，再加上攻击之前，长官都说了不准逃跑，所以尽管都是小腿肚子都在发颤，尽管身边不断地有人被八路军的机枪撕成了碎片，可却是没有一个人畏缩后退。

和鬼子打过不少的仗了，小乐这还是头一次见到伪军和鬼子一样的不怕死，她已经将枪里的五颗子弹打光了，往枪里压弹的空当中发现，冲在最前的敌人已经是快到村子边上了。

“投弹！”

大春的一声令下，守村的二排二个班不足二十个人，人均甩出去了两颗以上的手榴弹，虽谈不上像下了场手榴弹雨，但是一通爆炸过后，那些眼见着就要冲进村子里的敌人生生地全部被消灭干净了。可是没等他们缓口气，赫然发现，村外还有着许许多多的敌人蜂涌着往往村子里冲来。

轻机枪的枪管都已经打红，好在准备有水，也顾不到这样做会对枪管造成极大的损伤，直接就淋了上去，这样的时刻，只要是能继续保持火力，只要是能守住阵地，就算把枪都给打废了，也是值得的。

只可惜四连的人数实在是太少，火力虽然不差，但是架不住不要命的敌人，二排这边首先就要顶不住，经得小乐同意以后，便放弃了村子边上的这道防守线。二排的这两个班从未接火之前的十七个人，到撤进村子里的时候，剩下了不到十人，而且还有着两个伤员，损伤率超过一半了。

村前头的一排也好不到哪去，鬼子根本不管炮击可能会对自己的士兵造成伤害，不停压制着一排的重火力，特别是马克沁机枪那，先后有着四五个射手副射手丧生了。柳云彪也顾不得小乐的警告了，亲自操控着重机枪，冒着被轰击的风险，红着眼扫射着散乱的敌人兵线。

冢田的脸从刚到村子边上的春风满面，到第一波试探攻击后的收敛，到第二波攻击后的阴沉，再到现在变成了冰冰冷，原因在于这个被他认为是软柿子的八路军新兵四连，爆发出了让人惊讶的战斗力，耗费了那么地炮弹都没能让他们失去防守能力，还让如此多的皇军士兵和皇协军死伤，这样的部队，是他这些年的军队生涯极少看见的，他清楚，就一伏打下来，就算自己全歼了这支八路军连队，在他军旅生涯中，也不会是什么光彩的一笔。

二排放充了村尾，占据了村子中间的几处破败的屋子，依仗着吴非提前布置好的射击点，硬是将冲进村子里的敌人给阻截了下来。

一排强硬地顶住了正面的攻击，这些由二马山老兵和八分区民兵组成的一排，表现出了八路军主力部队的强悍战力，光是看着村前那遍地都是的尸体，就可以看出，柳云彪和他的一排，给敌人造成了多么大的伤害。

小乐放心不下柳云彪这家伙，见二排在村子里留下来的那个班的协助下稳住了阵脚，便和小桐冒着弹雨，去到了村子口，恰好看到剩下不多的鬼子伪军仓惶而逃，而他还正杀得兴起，仍在操控着马克沁追射着那人敌人。

她很生气，走到近前，抡起枪托就砸在了他的背上。

柳云彪还以为是有漏网之鱼摸到了身前，头都没回，就是一拳挥了过来，好在小桐及时地喊出声来，才使得这家伙停住了手，要不然这一拳要是打在了小乐身上，估计一时半会是爬不起来了，而且还是在小乐生理期的时候。

柳云彪一看到是小乐，立时就明白了她为什么会怒目而视着自己，原来是在怪自己没听她的话，又玩起了机枪来，正想解释一下，却猛地听到天空中又传来了怪叫声，打了这么久的仗，如果连掷弹筒的声音都听不同来的话，那也就不配称为军人了。

旁人或许还没发觉到，可对于有着多年军旅生涯的柳云彪在那个声音一入耳的时候，就听出来了，弹着点都是朝着这个方向而来，他什么都没去想，什么也没去顾，一把抱起还在气头上的小乐，闷头就往村子里面跑，这傻货为了护着小乐，居然忘记了喊上一声炮弹来了。

当他省悟到这一点的时候，身后已经是传来了连续地爆炸声，回头一看，和小乐一起去到自己身边的小桐，已然是倒在了血泊中。

耳中猛地听到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喊叫，紧接着就感觉到自己的肩膀上传来剧烈的痛感，扭头一看，小乐像发了疯似地在咬着自己，嘴角都已经渗出血迹。

柳云彪知道这是小乐要自己将她放下来，见到小桐被炸伤，讲不了话的她，只能是用这种方式来提醒自己。

可是，怎么可能让她去到小桐身边呢，鬼子的炮弹像落雨一样不停地在那一片炸响，放她去，只会是让她也白白丢了自己的性命，柳去彪拼着让她咬，让她恨，也绝无可能将她放下，朝后对仍在坚守的一排吼了声撤之后，便闷头往村子里面跑去。

到赵大春二排防线的这一路上，柳云彪记不清自己挨了小乐多少记耳光，记不清自己被她咬了多少口，他很清楚，现在的小乐已经是处于了丧失了理智的境地中，不管她如何地挣扎和反抗，他都把她紧紧搂在了怀中，直到她哭累了，不再咬人不再打人，才松开了她。

而这个时候，鬼子的第四波攻击业已经发动，硝烟中鬼子膏药旗中间的那团红是那么地炫目刺眼。

第227章 预感

吴非领着三排进行长训已经两日了，几乎将郭叔教给他的那些东西全都放到七、八、九班身上检验了一遍，不过效果不算很好，除去三个班长外，大多数的战士在他这里还不算达标合格。

思量着要不要把长训再延长两日时，刘大龙却突然跑来向他报告，说附近的公路上忽然之间多了很多的车。

得到这样的报告后，吴非连忙和他一起去到公路线附近，发现果真如他所说，公路线上三五辆车组成的小车队比往常多出了几倍不止，这有些奇怪，周边并没有发生什么大型的战事，为何会突然间多出这么多的车队呢？而且涞源日军的巡逻车也比以往密集了很多，稍一思考，吴非就很快明白了，鬼子这应该是要针对独立团，针对根据地八分区发动大规模扫荡了。

赶紧打消了继续训练的念头，催促着战士们往回赶。吴非乍一开妈，还没觉着四连可难会有危险，毕竟前面还有个三连在走马驿附近，鬼子要打也是会首先和三连交火，充其量小乐和四连只是会充当第一支援兵。可在往小王庄赶的路途中，吴非突然间有了一种心悸的感觉，总是隐隐觉着小乐和四连会出什么事情。

他的预感向来很准，前次二马山一战，半夜把所有人叫起来，就是最好的证明。

一有了这样的感觉，吴非立刻就后怕了起来，后悔没有将小乐拉出来一起参加长训，把他绑在自己身边。倘若他出了什么意外，那真的是没脸去见郭叔他们了。

三排往回赶的速度一次次被吴非催着提了起来，直到大家的体力实在跟不上了，才停了下来。

“连长，咱们不用这么急吧，鬼子就算是要发动扫荡，应该也没有那么快，他们应当还在处于准备的状态下。”刘大龙不理解吴非为什么火急火撩地往回赶，这次他们长训的路途比较远，几乎是绕着涞源走了一圈，现在所处的地方离小王庄至少还得小半日的功夫，如果一直按这样的速度下去，也得两三个钟的时间，战士们本就已经非常的疲累，再全速往回赶，他担心会有战士身体会受不了。

“大龙，不知道怎么地，我心里非常的不安，总觉着小王庄会出事。”对于刘大龙他们三个班长，还有越来越像自己的杨前进，他从来都不会隐瞒自己的心思。

“不会出事的，彪哥和大春哥是什么样的人物啊，还有指导员，有他们在，鬼子就算想对我们四连做点什么，也只会是踢到铁板一块。”刘大龙没有经过二马山一战，自然不知道呈非的预感是有多么的准。

“大龙，你不知道，唉！”吴非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解释，只得重重地叹了口气。

“连长，要不我先赶回去看下？”杨前进提出了个建议，他一个人的速度肯定会比大家伙在一起要快得多。

“也好，路上你一定要小心，注意自己的安全。”吴非本想自己也和他一起赶回去，可是又担心三排的这些战士，毕竟罗龙飞他们以前是没有过管理经验。

“前进你等一下。”熊金奎叫住了就要往前跑的杨前进，接着又对吴非说道：“连长，我也要先赶回去，九班你帮我先看着呗。”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有意无意地看向了刘大龙，还朝着他使了个眼色。

刘大龙先是愣了一下，不过很快就明白了他使这个眼色是什么意思，这是在叫他也一起赶回去。

“连长，我也要求和前进金奎先赶回去。”

刘大龙他们两个都出身于八班，知道小乐女孩的身份，见吴非如此的着急担心，他们两个也紧张了起来，想到自己的班长可能会处于危险之中，哪里还安得下心来。

吴非也没作他想，多两个人提前赶回去也好自己和罗龙飞带其它的战士也不会有困难，便同意了他们三个的请求。

。。。。。。

小乐承受着巨大的悲伤，一言不发地往前枪里压着子弹，身旁的人可以清楚地看到，她的身体一直在轻微的颤抖着，小桐的死给她造成的打击太大了，以至于她失去了以往的从容和冷静。

柳去彪非常的自责，虽说战场上难免不会死人，但其实小桐的死是完全可以避免的，他本来可以命令一排的防线后撤，把鬼子放进村口，那样的话他就不用去操控马克沁，也就不会害小乐和小桐去到机枪旁边，那样的话小桐也就不会被炮弹炸到。

虽然小乐没再大叫，没再发狂，但看到她痛苦的表情，柳云彪还是非常的痛心，他有这么一刻，想带人冲出去抢回小桐的尸体，可一想到如果自己再犯浑的话，极有可能会把小乐害死，就铁下心守在了她的身边。

现在的柳云彪，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那就是拼着自己的命，也要护佑到她的安全，所以小乐才一探头想要开枪，立刻就被他给拉了下来，再次探头，又让他给压倒在地上。

一次两次小乐还只是恼怒地瞪他两眼，接二连三地这样以后，小乐便火大了，手脚踢不算，还再次施展了她的嘴上功夫，一口咬在了柳云彪的胳膊上，疼得他是呲牙咧嘴。

“彪哥，你说伍队长他们什么时候才会赶来支援呀？我们快要顶不住了。”大春一直叫伍山河队长，尽管人家早已经不是白石山游击队的队长了，但在他们这些老人眼里，他永远都是自己的队长。马克沁被放弃在前面的防线上，没了它强大的火力支持，一二排的这些残兵们真的很难坚持的了多久，大春本来是想问小乐，可她现在的情况，根本就无法解答，只能是转而问向一排长柳云彪。

“从走马驿赶到咱们这儿来，至少要一个半小时，这还不含我们的人过去报信的时间，所以他们赶来至少要两个半钟的时间，咱们和鬼子们交战到现在，过去的时间顶多是两个钟，所以说，最少还在半个小时三连才有可能赶到。”柳云彪不蠢，他只懒的动脑筋，可当需要他做出这方面的贡献时，他多年军旅生涯的经验便派上了用场。

第228章 冲锋号

尽管已经攻进了村子，但冢田一点都不满意，从手底下的军官那里已经得知了，前两波进攻战死了近百名皇军士兵，而皇协军那边那就死伤得更多了，一个小小的村子，一支才组建没多久的八路军新连队，竟然给自己指挥的部队造成了如此大的伤害，这任谁都不会想到的。

本来是想趁秀规部阿将军到来之前，打一个漂亮的仗，好让他另眼相看，没料到打成了这样，不管这一仗打到最后是不是全歼了这伙八路，反正是无论如何都拿不出手去邀功了，想到这一点，冢田就会很气愤，甚至是萌生了调出去的念头，尽管他才调进省城警备司令部不久。

好在战斗即将就要结束，不管怎么样，这场仗算是打胜了，伤亡率高点就高点吧。冢田放下了手中的望远镜，戴着白手套的手朝前一挥，冰冷地说道：“结束吧！”

随着他的这声令下，身后早就整装待发的又一波鬼子和伪军，如同潮水一般地朝往小王庄涌去，在小王庄打了这么久，其实冢田并没有动用太多的兵力去进攻，算上刚刚这批前去攻击的部队，村子外面他还有着过半的部队没有使用，四连的抵抗不谓不坚强，可是双方的兵力实在是不成正比，以至于苦战血战以后，也并没能对敌人造成致命的伤害。

村子里面本来就还有着敌人对和他们僵持着，现在又涌进了比他们枪中子弹还多的敌人，这仗已经没得打了。看到源源不断地敌人涌进村子，柳云彪和赵大春对视了一眼后，不约而同地作出了一个决定，那就是撤出村子，拼死打穿包围圈，用剩下所有人的命保护小乐冲出去。

没容小乐作出任何表态，也没容她做出反应，柳云彪一记手刀砍在她的后颈上，当场就被打晕了过去。

“大春，保护我带指导员冲出去。”柳云彪将上衣脱了下来，将小乐往身后一缚，用衣服将她绑在了自己背上，抓起一支带着刺刀的步枪，起身就往村后冲去，一排的几个战士默契地护在了他身边。

“二排的，先顶住两分钟。”赵大春的心像在滴血一样，他很清楚这看似短短的两分钟时间，却足以让二排的所有人丧生在这里。

留下来的战士真的是尽力了，可面对着十数倍自己的敌人，不是尽力两个字就能应对得了的，不到两分钟，就有鬼子和伪军冲到了面前，战斗马上就变成了肉博战、白刃战。

柳云彪背着小乐，在一排战士的护卫下，不顾自身的安危，朝着已经被鬼子占据的防线冲了过去，沿途不断地有着战士倒下，可也没能让他停下脚步，这么多年的出生入死让他深深地明白，绝对不能停下，一停下，就不可能会再有冲出去的可能，所以尽管身边那些跟着自己和小乐从二马山下来的老兵们，一个个地倒在冲锋的路上，他都没有回头去看下，直到大腿上忽然像是被蚊子咬了一口，跟着整条腿都发麻使不上力，连同着小乐一起摔倒在地上，他才明白自己是中枪了，挣扎着爬到了一处掩体后面，才发现整条右腿都已经是湿辘辘地了，伤的还不轻。

死这个字在柳云彪这里就不是个事，不管是以前在国军里，还是落早二马山，或是现在成了八路军的一员，他都没带怕过。可今天，他真的有点怕了，因为他知道，自己一死，小乐也就得同样死在这里。

她还那么年轻，还没有和自己心爱的人在一起，还没有真正领略到人世间的美妙，怎么能就这样死去呢？柳云彪的心极为不甘，强撑着想爬起身来，可是身后缚着一个，自己又负了伤，哪里还能起得来，正手脚并用地挣扎着，忽然感觉到身后的小乐有了动静，扭头一看，她正在解着绑着她的衣服，这一跤把她给摔醒了过来。

柳云彪没有阻止她的动作，因为他很清楚，自己已然负了伤，再背着她只会是连累到她，以小乐的身手，自己本就不应该打晕她。

“小乐，你听我说，等下我会将敌人的火力全部吸引开，你趁机冲出去。”柳云彪一边叮嘱，一边解下了自己的绑腿，往着还不停往外涌血的大腿缠着。见小乐抢过了自己手中的绑带帮忙包扎，他又接着说道：“不要管我们，冲出去才是最好的结果，以后记得帮我们报仇就好了。”

伤口被小乐用绑腿包的很紧实，也很漂亮，特别是最后的那个结，被她打成了个美丽的蝴蝶结，哪怕就是陈干事，她也未必能包的这么漂亮。听到了他的话，小乐只是露出了微微一笑，然后从地上摸起了柳云彪的步枪，手指了一下村外的敌人，作势要站起身来。

这个动作如果说柳云彪还看不出来她是要做什么，那他就真的是白吃了这么多年的饭了，没等她完全起身，就一把将她拉倒在地，用着几乎咆哮的语调吼道：“你要干什么？你要死了，我们的老部队，我们的二马山，我们的四连就算是全完了。老师长不会瞑目，郭爷不会瞑目，连吴非都不会原谅我，你知道吗？”

这是小乐从小到大，第一次被人这样吼，她真的是懵了，愣坐在了地上。

吼完这句话以后，柳云彪没去管被震惊到的小乐，抢过她手中的枪，踉跄着站了起来，深吸了口气，使出所有的力气朝村外冲去，他要用自己的命来换小乐的命，尽管知道这样做也未必能成功，可不试试他是不会甘心的。

就在柳云彪打算舍身成仁的时候，就在小乐倔强地爬起，跟在了他的身后时，激烈的战场上突然响起了嘹亮的军号声，响起了他此刻最为盼望的八路军冲锋号。

和柳云彪一样，怀着必死之念的赵大春，以为二排要尽数牺牲在小王庄里，也忽然间听到村后响起了异常熟悉的冲锋号，他清楚这是援军终于到了。

独立团拢共只有一把小号，本来是二连长江明跟着石团长调过来时所带来的，后来不知道怎么地就被胡横给弄到一连去了。

村后既然有冲锋号，那就说明着来的是一连，远在赵家庄的一连都来了，那么最近的三连当然也到了，只不过很奇怪，他们为什么还没发动攻击呢？

第229章 愤怒的小乐

大春一刺刀扎死个鬼子后，又帮着附近的一个战士杀死了个伪军，拉着那战士往村后跑的时候，村子前面终于是也传来了激烈的枪炮声，三连也开始了攻击。他完全不知道，村前的鬼子完全不是三连能够匹敌的，好在他们并没有考虑到自己的侧后会冒出来一支八路军部队，以至于被三连打了个措手不及，再加上村后那扰乱了冢田心神的冲锋号和枪声，使得他慌乱中作出了撤兵的决定。

村里的鬼子看到村外打出了撤退的旗语后，也顾不得再使一把劲就能将二排给全数吃下，匆忙撤出了战斗，让大春和没剩下几个人的二排战士得已死里逃生。

如果以后有人问柳云彪，什么声音最好听，他会毫不犹豫地告诉你，一连的军号声最好听。

柳云彪本是抱着了必死之心，可当冲锋号响起的那一瞬，他的心跟着那悠扬的声音一起松驰下来，救兵到来，他提着的那口气也松了下来，人跟着就像是中了枪一样狠狠地摔倒在地。

小乐看到他无缘无故地摔倒，也以为他是中枪了，心里一惊，扑到了他身上，忙慌着去查找他伤到哪了，见到的只是他在傻笑着自言自语：“胡横这家伙来了，他娘的得欠他一顿酒了。”

看到他着实没添新伤，小乐便没再理会他，起身就往村子里跑去，村尾的那些敌人在受到攻击之后，已呈鸟兽状四散而逃，柳云彪的安危就不用她再管顾，那么接下来就要云把小桐接回来了。

迎面碰上了正往村后跑的大春和剩余的几个二排战士，她也没有去理会，作为一个指导员，在部队经过一番血战之后，安慰安慰底下的战士这是最应做的事情了，可是在小桐牺牲了的背景下，任何东西在她眼里都已如无物，她现在只想看到小桐，哪怕她现在可能已是一具血肉模糊冰冷的尸体。

“指导员，你就是要去哪？”对于小乐的无视，大春并没有很介意，这个不能说话的指导员在四连给人的感觉就是冰冰冷，看到她竟然往前鬼子最为密集的村口跑去，他登时紧张了起来，他就是要一个人去干鬼子的节奏呀。

小乐像没听到他的话一样，依旧是往着村子中间跑去，使得大春不得不放弃带着为数不多的几个二排战士从村尾冲出去的打算，跟在了她的身后。

伍山河作为前白石山游击队队长，现任的的三连连长，打仗当然会有他的厉害之处，就像现在，他其实领着三连到了有十多分钟，眼瞧着小王庄被攻破，四连退守到了村子中间，他也没有贸然发起攻击，因为他知道，就算是把三连全数搭进去，也起不到太多的作用。他和他的三连像条静伏的毒蛇一般，在找寻时机，然后给予敌人致命一击。

如果村后没有响枪，他也会在冢田派出第三波攻击的时候，拼尽三连所有的气力，给鬼子伪军们狠狠的一击，他甚至已然做好了三连打残建制的结果，也要帮着四连冲出包围圈。

可哪里能想到，正当他要下令攻击的时候，村后突然先响枪了，还有那个代表着一连身份的军号声，更是让他喜出望外，有着一连帮着前后夹击，这一仗就算不能击溃他们，救出四连那肯定不成问题。

一声令下，三连集中了所有火力，动用了全部的兵力，给毫无防备的鬼子给了一记凶狠的打击，以致于冢田一下子都懵了，作出了一个极其错误的决定，那就是命令部队后撤，他本人甚至没有等到旗语兵向村里的部队发出撤退的命令，就当先从村外撤退了。

三连不仅打穿了鬼子村外的防御线，还将村子里没来得及撤出的一部分鬼子伪军给堵了个正着。

都说狭路相逢勇者胜，可这一条在伪军身上是怎么地都体现不出来，在他们的带动下，原本还要以死相博的鬼子兵也跟着像丧家之犬一般，慌不择路地四处乱窜，得到的自然是一个个被击毙杀死的结果。

小乐来的算是时候，这些鬼子伪军成了她练枪的最好靶子，而且还是极锻炼枪法的移动靶子，枪里的五发子弹结束了五条罪恶的生命。

打光了枪里的子弹以后，小乐并没有继续去狙杀鬼子，而是将枪扔给了一直跟在她身边的大春，自己则跑向了先前马克沁机枪的位置，小桐正是在那个地方被炸到的。

很容易就找到了小桐，她头上的布帽不知道飞去哪儿了，一头原本乌黑的秀发，现在却是沾满了泥土贴在地上的一大滩血迹中。她的脸非常的苍白，嘴唇上也没有半点血色，双眼紧闭，睫毛上脸颊上还有着零散的血滴，整个人缩卷在地上，就像只是睡着了一样。

小乐跪倒在她跟前，一把抱起了她，触手的冰凉感预示着她已经是完全没有了生命迹象。小乐将她的头紧紧地搂在了怀里，泪水无言地滑落，尽数滴落在小桐身上，亲亲吻了她那双永远不会再睁开的睛睛后，小乐又轻轻地将她给放到了地上，从大春手里一把夺过步枪，又跑了出去。

大春很想去安慰她，可是天性不善言辞的他，什么宽慰的话都说不出口来，只能是像先前一样，紧紧跟在他的身边。

杨前进、刘大龙和熊金奎他们三个远远地就听到了小王庄这边在激烈地响枪，立刻就明白了，连长的预感是对的，鬼子果真是对四连动手了。他们不会去觉得连长像个神人，连这样的事情都能预感到，没有人吭声，就同时加快了步子，他们几个长途跋涉而来，本就耗费了很多的体力，可是在听到枪声之后，三个人都像是打了鸡血一样，速度快的根本就像是在进行百米冲刺。

他们三个返程的时候尽数抄的小路，也就没有从赵家庄经过，所以并不知道一连已经赶来救援了，他们以为，自己这三人将会是四连最先到达的增援，所以尽管已是气喘吁吁，可他们没有一个停下来，特别是刘大龙和熊金奎两个原八班的人，更是以外急如焚，恨不得自己能长两只翅膀，飞回到小王庄去。

第230章 完蛋了

只要再翻过两个山头，就马上能到达小王庄，杨前进打算稍微放慢一点步子，好让自己快要燃烧的肺能够舒服一些，正要叫他们一起慢点时，赫然发现，这两个家伙已经超出了自己一大截，不得不无奈地加快了步伐，已期跟上他们两个人。

杨前进心里在嘀咕：这两个家伙是怎么了？平时也不会这样火急火撩地呀。

在他的心里，鬼子想打四连的主意，只会是白日做梦，有着连长进驻前的布署，有着一二排的强大实力，鬼子绝对讨不了好果子吃。他哪里能想到，刘大龙和熊金奎俩，是万分担忧着小乐的安全，才会抛弃八班和九班，跟着他一起先提前返回来。现在听到交战声，发现连长的预感灵验以后，就更加地焦急起来，喉咙冒烟，肺里着火对他们来说都不算问题了，只要是能保佑到小乐班长的安全，就算是送掉他们两个的命也是没有关系的。

小乐只当了两三个月的八班长，但是在刘大龙、熊金奎这一帮子老八班出来的人这里，她将永远会是他们的班长，也是他们唯一的班长。这并不只是因为她是女生的缘故，还因为着她在那段时间里展现出来的实力和自身魅力，深深地折服了这七个算得上是兵王的人。

还没过山头，就听到了一连的军号声响起，跟着交战的声音越来越激烈，小王庄周边像是打成了一锅粥。

三人顿时都是喜出望外，一连都赶到了，那么最近的三连当然也会来了，如果二连也来了，那么全团就算是到齐了，集全团之力打鬼子，这应该是自上庄一战之后，这么久以来的第一次。

“我们换个方向，从这边绕到村子前面去。”杨前进拼着呼吸节奏被打乱会辛苦很多，大声地喊了一句。

都是老兵，而且还都是班长了，刘大龙和熊金奎在一听到喊声之后，便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这家伙是在怕赶到村子以后，连汤都喝不上了。

从现在所处的位置去到村后，相比起从这儿走侧边赶到村前，用时相差不了多少，刘大龙和熊金奎也就没有反对，和着他一起从侧面绕了过去。

小乐被仇恨烧红了双眼，这两年有小桐的陪伴，她总算是没有以往的那么孤独，她习惯了有人帮她翻译她想说出来的话，她习惯了有人在她洗澡的时候帮着看门，她已经习惯了有人帮她暖被窝、梳头发，她更加习惯了有一个常常在自己身边絮叨的伙伴，现在这个把所有心思都用在关怀自己的伙伴、闺中密友死了，小乐觉着自己的生命都像是在抖然间失去了颜色。

报仇，报仇，替小桐报仇，现在成了她唯一的念头。如果说现在还有谁能够阻止她的疯狂，可能是除了吴非外，不会再有旁人，可惜的是吴非还在往回赶的途中。

大春自问是无法阻止的了小乐，吩咐两个二排战士把小桐的尸体抬去村子中间已成废墟的连部那儿后，他捡了支步枪跟在了小乐的身边。

两个人从来没有配合过双人作战，可却表现了吓人的默契度，小乐在疯狂地击杀着鬼子兵，而大春则是尽着他的全力在帮她消除有可能面临的危险。撤退中的鬼子和伪军，被他们两个连着杀死了十来个人，直到发现鬼子居然在撤退过程中建立起了一道防线时，才停住了脚步。

不得不说，鬼子的军事素养是极高的，哪怕是放到八路军里来说，能够在这些近乎是全线溃退的情况下，还能组织出这样一意在阻敌的防线，也是很难做到的，至少是目前的独立团还不能很好地做到这一点。

三连的人没追击出来，实际上，追击鬼子的只有他们两个人，所以担负鬼子后卫任务的军官发现这一点时，便恼怒成羞地命令着几挺歪把子朝他们开火，将小乐和大春压制的头都不抬起来。

“指导员，我们不能再追了，再追下去咱们会出问题的。”大春劝说了一句，刚刚这一路的追击不算很远，时间也不算很长，可是取得的成果还是让人非常满意的，至少他认为已经是超过了预期的，就算心里再多仇恨，也应该是能抵消一些了，所以才会试着劝了她一句。

小乐连头都没扭一下，就更别说给他个眼神或者是动作回应，她只顾着往枪里压着子弹，推弹上膛以后，从伏身之处往边上滚了几滚，趁着鬼子机枪暂时停射的那一刹，飞快地出枪开枪，在大春讶异的神情里，一个鬼子的机枪射手被她送上了西天。

两个人就敢追击，而且还在被机枪压制的情况下击毙机枪手，这彻底地把后卫的鬼子军官给弄火了，一个武士怎么可能忍受得了这样的耻辱呢？他一把摘掉了头上的布军帽，露出了一条月经带，亲自端起了那挺机枪，当先走出了防线，朝着小乐开枪的地方扫射着，他一出来，几乎所有的鬼子兵都从防线后走了出来，跟在这个头上着根月经带的鬼子军官身边，小跑着朝小乐和大春这边而来。

完蛋了！把鬼子给惹毛了，现在跑不跑得掉都是个问题了，大春急了，抬手就朝外打了一枪，他没有去瞄，甚至连看都没看，这一枪他不求毙敌，只是希望能将压制小乐的火力吸引一些到自己这边来。

附近不断地有子弹击起的尘土，耳边子弹嗖嗖飞过的声音就没停歇过，再想像先前一样滚到旁边去，已然是不可能，只能是硬着头皮在原地还击。

小乐没有慌张，相比起大春的盲射，她每打出的一枪都能精准地杀死一个鬼子兵。不过她手中只有着一支长枪，而且枪里的子弹也是有数的，鬼子不可能会给她填弹的机会，等打光这几颗子弹，等着她的要么是白刃战拼死在这，要么就是留一颗子弹给自己，作为一个女生，选择后者应该算是最正确的。

头上系月经带的鬼子军官算准了那个拥有出色枪法的敌人已然是没有子弹了，狂笑着指挥几个鬼子兵往小乐伏身之处围了过去，他要生擒了这个敌人，用他的血来祭奠死去的皇军士兵们。

第231章 出走（上）

小乐并没有给自己留最后一颗子弹，她这个人就是这样，宁愿多杀几个敌人垫背，也不情愿自尽在危险面前，这其实和她这些年受到的呵护和照顾有关，她完全没有想过，倘若真的被擒，然后被发现是女孩的话，那将会受到什么对待，会遭遇到什么，在她的脑袋里完全没有这个概念。

绑着月经带的鬼子军官，嗷嗷叫着冲向了小乐所在的位置，他并不惧怕突然伸出来的枪口，作为一个有着充足战场经验的军官，他可以确信，躲在这个位置的那个枪法极好的敌人，枪里百分之百没有子弹了，一支没有子弹的枪除去能给自己造成一丝丝的恐吓外，并不能起到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事情往往都是这样，你越自以为是的时候，偏偏却会有意想不到的结果，那管伸出去的枪口明明是没有子弹的，却开出了一朵炫丽的橘黄的花火，子弹带着强烈的旋转以极快地速度射出了枪口，从月经带那团殷红中钻进了他的脑袋，红的血和白的浆，从创口中喷涌而出，飞出了一两米开外。

由于惯性的原因，这鬼子军官被爆头之后还往前冲了几步才摔倒在地上，离着小乐藏身的地方顶多只有一两米的距离。

杀死这个鬼子军官以后，小乐顺手就把刺刀从绑腿上扯了出来，这个习惯还是跟郭叔学来的，吴非同样也有着这习惯，只不过她的是一柄完整的刺刀，而吴非的则是郭叔的那柄遗物断刀。

她暴起之后，一个箭步就冲到了最近的一个伪军身前，避开了敌人刺刀的同时，她手中的刺刀狠狠地扎进了这人的心脏。

一个人就算再厉害，但总归只是一个人，小乐的动作不谓不干净利落，可在一群穷凶极恶的敌人面前，她还是显得有些渺小了，没等她地刺刀从敌人的胸口拔出，边上的一个伪军和一个鬼子分别刺过来一柄刺刀，而正后方还有一个鬼子兵举起了手中的枪，这是要枪击小乐的节奏，按照和鬼子交战的经验，通常他们在要进行白刃战的时候，会将枪里的子弹全数退出来，以防伤到自己人，可这次并不是白刃战，尽管前面的伪军和鬼子选择用刺刀对付小乐，可并不是说他们枪里没有子弹。

大春在小乐暴起的同时，也跟着冲了出来，他的手段和身手可能没有小乐厉害，但是力量却不是小乐所能媲美的，同样的杀死一个伪军后，正要去攻击下个目标，眼睛的余光却发现，小乐处于了三面夹击的状况，心里当即一惊，不顾自己已经处在了敌人的刀口下，放弃了和他的纠缠，猛地朝那个意图枪击小乐的鬼子冲去。

尽管大春拼着自己被刺伤，却依然是来不及去阻止了，眼瞧着那鬼子的手指即将要压下扳机，他狂喊了一声：“不！”

啪！啪！啪！

三声清脆的枪响，大春绝望地望向了小乐，他以为看的会是小乐中弹倒下的那一幕，可出乎他的意料，小乐不仅没有中枪，反倒是那三个对她构成威胁的鬼子伪军应声倒在地上。

小乐也处于到了惊愕中，她也没想到会是一个这样的结果，原本她还打算拼着挨一刀，杀了身体左侧的那个鬼子，再借着他的身体帮自己挡掉后方的子弹，顶多只会被右侧的那个伪军刺刀，可哪料到自己非但没被伤到，而且尚未动手，那三个敌人全都被击毙了。

“班长，我们来了，杀光这些畜生！”

一个很熟悉的声音响起在不远处，小乐不用看都能听出来，是熊金奎的喊声，是不是可以这样认为：吴非他们到了？小乐给出了个否定的答案，她深知，如果吴非来了的话，看到这样危急的情况，他会怒不可遏，这些鬼子伪军的死相会非常难看，而且他会不顾一切地赶到自己身边来，察看自己有没有受伤。

一想到吴非，小乐突然心里一酸，差点掉下泪来，小桐死了，该怎么和他说呢？又该怎么向他解释小桐是个女孩呢？还有，小桐虽然走了，但必须让她干干净净的走，让她安安心心地走。想到这里，小乐便没再去管顾还有几个伪军和鬼子没被杀死，转身就往回走。

一连和三连没费太大的劲就肃清了村子里面的残敌，当小乐回到村子时，这里的战斗已然结束。

小桐的尸体和着众多阵亡战士的尸体一起被摆在了一片收拾出来的空地上，她不用费工夫从白布蒙着摆成几排的尸体中去寻找她，因为三当家柳云彪就坐在了一具尸体旁边发着呆，边上还有陈秋玲在替他处理着大腿上的伤口。

小乐走过去，跪坐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揭开了蒙着的白布，小桐那张像白纸一样的脸展露在她的眼前，脸颊和眼睑上的血迹已经被擦拭干净，双眼紧闭着，显得非常的平和安祥，如果不是一点血色都没有，小乐甚至会产生错觉，自己这个最亲密的伙伴只是睡着了。

“小乐，人死不能复生，请节哀。”陈秋玲安慰了她一句，可此刻对于小乐来说，任何言语上的安慰都是空白无力的。

小乐没有回应，只是跪坐在地上，傻傻地、呆呆地看着小桐。

没有流泪，也没有任何动作，小乐就像座静止的雕塑一样。

“好好看着她吧。”石团长和谭书记看望过受伤的和其它阵亡的战士之后，最后才走到了她的身边，唤了两句她的名字，没有得到回应，又站了一小会儿后，才出声叮嘱陈秋玲，让她帮着看着和照顾小乐。

同为女孩，陈秋玲哪还用得着叮嘱，她连替轻伤战士上药包扎的工作都推给了别人，全程陪在了小乐的身边，直到吴非赶了回来。

才一进村子，就撞到了胡横，被这家伙拍了两下肩膀，还从他嘴里听到了非常不愿意听到的四个字：“老弟，节哀。”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说是小乐牺牲了吗？吴非不敢往下想，撒腿就往村子中间跑去，直到小乐跪坐在地上的身影出现在他的瞳孔里，才将那颗悬到嗓子眼里的心放了下来。

第232章 出走（中）

吴非并没有注意到小桐头上那顶布帽被换成了军帽的细节，也没发现军帽下面小桐的那头失去光泽的头发。其实他是个十分在意细节的人，可不知道怎么地，这会儿的他像是失了魂一样地，一心只挂念着小乐的安危。待到确认他没有受到伤害，想再去看看小桐时，她的脸已经被一张白布给遮上了，尸体也被刘大龙和熊金放到了担架上，抬往一处被临时收拾出来的屋子里。

这是在吴非回来之前，小乐吩咐他们两个去做的，她要给自己这个最亲密的伙伴净最后一次身，让她能够干干净净地去往天堂。陈秋玲搀扶起了已然跪麻双腿的小乐，架着她一起去到了那间没有顶的屋子，吴非也想跟着进去，却被刘大龙给拦在了外面：“连长，班长说，她要亲自给班副送行，你就别进去了。”

吴非不会去和刘大龙较真，尽管他也很想去帮忙送小桐最后一程，可是既然小乐已经有了安排，那他也就不再强求了。

也不知道熊金奎从哪找了两个大水桶，两桶热气腾腾的热水被他提进了屋子，然后很快又走了出来，和着刘大龙一起像两尊门神一样伫在了门口。要说他们和门神有什么不一样的区别，那可能就是他们两个的双眼都是通红的，像是哭过，也像是在强忍着眼泪憋红的一般。

“小桐是怎么牺牲的？”吴非站到了他们两个中间，询问道。

“听说是被炮弹炸到了。”刘大龙回应道：“具体的我们也不清楚可能要问一下一排长，他在现场，是最清楚事情原委的人。”

“那柳排长人呢？”吴非又问了一句。

“在那呢，他来了。”这次说话的是熊金奎，他没用手去指，而是朝左前方努了努嘴。

顺着他示意的方向，吴非看见，三当家柳云彪被一个战士搀扶着，正慢慢地往着这边挪着，他的一条大腿上，缠着厚厚一圈绷带，显然是受了伤。他赶忙迎了过去，关切地询问伤势如何。

见到吴非，柳云彪有些激动，语无伦次地连语言都组织不起来。好在有时间让他缓解情绪，从他断断续续的述说中，吴非算是搞清楚了小桐是因何牺牲的了。

尽管柳云彪一直在说是自己害死了小桐，吴非却一直在替他开脱着，二马山的老人没剩几个，牺牲一个就少一个了，这一仗之后，生存下来的就更少了，尽管对于小桐的死吴非是有些介怀的，但是总不能让柳云彪云为她偿命吧，其实他也知道，对于柳云彪来说，这个血的教训，比让他死还更难受，既然是这样了，就没必要再去责怨他了。

从柳云彪那还得知了，山哥和能柱都负伤了，伤势不算重，但也不轻，两人现在都送回赵家庄休养了，四连在这一战中损失很惨重，一二排加起来就没剩几个完完整整的人，倒是杨前进和三排八班长和九班长，最后还立了个大功，和着赵大春一起，将担任鬼子后卫的一个鬼子小队和伪军排给全歼了，缴获了三挺轻机枪，算是狠狠地替四连出了口恶气。

在吴非的开导下，柳云彪的情绪好了很多，两人又说上了一会话，直到小乐和陈秋玲走了出来。

刘大龙和熊金奎在小乐的示意下，进到了屋子里面，把小桐给抬了出来，这次她的脸没再用白布盖着，不过吴非却像是选择性地屏蔽了她的长发一样，眼睛只是死死地盯着她的面孔上。

许多的以往的回忆，像一张张画面闪现在他的脑海里，一起训练，一起做饭，包括刚开始上到二马山时，和自己同睡一张大炕，缩在炕的最末端，像只可怜的小猫一般，最让他无法忘怀的是，这家伙的偷懒本事，常常会找出各种理由来推塘训练，还一求一个准，并不会惹郭叔生气。

正在回想的时候，忽然听到了陈秋玲的话语：“吴非，你的衣服怎么弄的，都破了好几处了，还有裤腿也是，我看最好是用铁给你做身衣裳。”她说这话的语气不像个八路军的干部，倒像是个小媳妇一般。

“哦，没事，等把四连的事忙完，我再缝一下吧，现在也没办法了，只能将就将就了。”吴非哪有心情去理会衣服的事，他现在满脑子的都是小桐的死和四连的重建还有牺牲了的战士们的后事。

“这怎么行？你现在是干部，代表的是八路军指挥员，一定要注意个人形象。”陈秋玲不依不饶地在说着：“这些天你肯定会很忙，这样吧，我先给你找身军装换上，把它换下来，我帮你缝补一下。”

吴非没有想太多，也没去注意旁人的脸色，回应了一句：“那就谢谢陈干事了。”

小乐在一旁脸都绿了，看吴非和陈秋玲的眼神是极其复杂的，不过她掩饰的很好，装作去看小桐，避开了吴非和陈秋玲的交谈。

小王庄这一时半刻是重建不起来了，四连伤亡这么大，不补充一下，也不好继续放在小王庄，谁敢保证鬼子不会在受挫之后又卷土重来。按照石团长的指示，在将阵亡战士埋葬之后，四连重新回到了赵家庄。

四连原来住的那几间房子本来已经被一连的几个班占了，可他们回到赵家庄时，胡横已经让他们把那让了出来，并且收拾的干干净净，只等着四连入住。

大家伙都知道，这是一连在向血战过后的四连表达敬意，这是八路军的传统，一支敢于为了兄弟部队和老百姓正面硬憾鬼子的部队，哪怕就是拼光了，得到的也只会是所有人的羡慕。现在的四连就是这样，他们之所以会选择固守小王庄，目地很简单明确，那就是在给赵家庄的独立团团部和乡亲们争取转移的时间，几乎拼光了两个排却击毙击溃了数倍的敌人，这样的战绩，怎么不会让人羡慕呢！

才分配好各班排的营房，就看到陈干事托着几件衣服走了进来，这是给他送军装来了。

吴非没夺客套，进到里屋，换下了身上破了好几道口子的衣服，穿上了她送来的衣服，先还没太注意，直到老是有一股清香往鼻孔里钻，他才意识到，换上的这身军装极有可能是她自己所穿的。陈秋玲和小乐的身材差不多，自己能穿小乐的，自然就能穿上她的。

第233章 出走（下）

吴非本来是想把换下来的衣服洗过以后，再拿去给陈干事去缝，可想到自己现在穿着的是一个女孩的衣服，心里便老感觉不得劲，于是就心心念着，早点送去请人家缝好，早点拿回来洗好，再早点把人家的衣服换下来还回去。

去到团部那边时，恰好碰到陈干事和小乐一起从房间走出来。

虽然陈干事没有明说衣服是她本人的，但吴非看到她的时候，还是莫名的脸红了。在他心里，这是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穿了女人的衣服，第一次和女人产生如此亲密的接触，当然，他把那次低烧时萍姐帮他取暖排除了在外，因为萍姐是他的姐姐，是他的亲人，而陈干事却是个认识才不久的朋友，顶多也能再加上战友这个名号。

“麻烦你一下了。”吴非的脸像猴子屁股一样，眼睛也没敢往陈秋玲身上看，说完这句话扭头就跑了，也没跟小乐打声招呼说句话。

“我以为四连长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呢？原来他也是有着弱点的呀。”陈秋玲看着夺路而逃的吴非，咯咯笑了起来，这一阵团里的气氛比较压抑，牺牲了这么同志，基本上听不到什么笑声，陈秋玲现在的笑声算是冒了个泡吧。

小乐推了一下她，比着手势询问：“他有什么弱点，我怎么不知道？”

陈秋玲会的一点点手语还是小乐小桐她们住团部的时候学的，也仅仅只是些皮毛而已，小乐比出的这一串手势，她哪里能弄的明白，连着反问了几次才总算理解到了她在问什么，贴着她耳朵悄悄地告诉了她：“吴非身上穿着的的那身军装是我的。”

听她这样一说，小乐算是明白了，吴非怎么会羞涩成这样，敢情他是发现了自己穿着陈秋玲的衣服了，而且从他的慌不择路、扭头就走的动作上来看，似乎是很享受穿陈干事送去的这身衣服。

“小乐，我觉得你要趁早把自己的真实身份告诉他，要不然他肯定会被别人捷足先登，说句心里话，如果不是知道你喜欢他，我真的会不顾一切地去追求他。”陈秋玲说这句话的本意是在催促小乐，早点和吴非珠联璧合，她自己其实没有半点染指吴非的想法，可是这话听在小乐的耳中，却相当于是在向她赤裸裸的宣战：要么你就上，要么你就让，别占着茅坑不拉屎。

小乐是个打小就一直处在别人呵护中长大的人，哪怕是父亲蒙冤死去，也还有郭叔、韩其、柳云彪还有小桐以脑筋二马山几百号人的呵护，可以这样说，她就从没有受过欺凌，二马山最好的东西永远是她头一份拿，只有她在山上使性子耍脾气，没有人会忤逆她半句。

可现在加入到独立团以后，虽然也没有人欺负她，可是山上那些公主般的待遇却是全然消失了，这在她心里的落差始终是有的，而且又碰上了小桐牺牲的这个节骨眼上，这让她一时钻了牛角尖，思想走到了死胡同里出不来。

看着陈秋玲那笑魇如花的面孔，她忽然产生了一种厌恶的感觉，想要立刻离开她的身边。

小乐不善于掩饰，可这次她却伪装的很好，强忍着心里的厌恶感，还是朝陈秋玲挤出了一丝笑脸，朝她比了几个手势：“我要去连里了。”

吴非一个下午都有点心绪不宁，他原本以为是衣服上那不时传入鼻孔的清香导致的，到了吃晚饭的时候，才发现根本就不是他想的那样。

之所以会心绪不宁，原来是因为小乐的缘故，从团部回来以后，他就一直窝在连部没出门，连杨前进向他报告说指导员一个人出了村子，他也没太重视，可到了晚饭的时候，陈秋玲过来给他送缝好了并且洗干净晒好的衣服顺便问了一句小乐，吴非才发觉到有些不妙。

“他不是在团部吗？”吴非还没有惊慌，只是反问了一句。

“没有，他说要来连里。”陈秋玲也感觉到了异样，说话的语速都快了不少。

“大龙，你过来一下。”吴非喊了一声，将八班长刘大龙叫了过来，询问道：“指导员下午来连里了吗？”

刘大龙摇了摇头，他看了陈秋玲一眼，然后盯向了吴非，问道：“指导员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只是陈干事说他来了连里，而他实际上并不在这儿。”吴非心不在焉地回了一句，他在思考着小乐去哪了。

“连长，陈干事，你们是在问指导员吗？”杨前进正端着一碗热汤往吴非这儿走来，说是汤，实际上也只是一碗热水上漂着几片青菜叶子。

“是啊，你看见他了吗？”刘大龙显得比吴非还要着急。

“看见了呀，我不光看见他了，还问了一句他要去哪。”杨前进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随口还讲了一句：“连长，下午的时候我不是向你报告过吗？

”你别在这扯犊子了，快说指导员去哪了。“这次发问的是熊金奎，他看到刘大龙被吴非叫过来，也跟着凑到了边上。

”指导员说他去看下三排副，去和三排副说会话。“见大家都挺着急的样子，杨前进赶忙说出了小乐的去向。他话里的三排副说的是小桐，她和小王庄一战中牺牲了的战士们一起，被葬在了赵家庄外一处山头上，离庄子有着一里多的路，可以在那居高临下的看着村子，石团长选择那儿作为独立团阵亡将士的墓地，也是出于让英雄们可以时时看到独立团，看到赵家庄的心理。

杨前进才说出三排副这个名字，刘大龙和熊金奎俩人就直接发丢下了自己手中的饭碗，奔了出去，朝着村外跑去。

吴非站起了身，有着刘大龙和熊金奎去坟地那儿寻找，他不打算再跟去了，可忽然间，他心里冒出一阵凉意，跟着身体突然间像不受控制一般，连着打了几个激灵。

这可不是个好现象，吴非深知自己有着超强的预感能力，莫名出现了这样的状况，只能说明一个问题，那就是小乐极有可能不在墓地那边。

有了这个念头，吴非赶紧也跑了出去，才到村口，就看到了急匆匆跑回来报信的熊金奎，他带着哭腔说道：”班长不在班副的坟前，她是去过，可只是在那留了三个字。“

”三个什么字？“吴非感觉到天都要塌了，焦急地问道。

”班长在班副坟前写下我走了这三个字。“熊金奎的眼眶都红了，讲完这句话，他又转身往坟地那边跑去，也没说自己还去做什么。

第234章 不敢相信的事实

吴非去到墓地后，没有看到熊金奎和刘大龙两个，不过在小桐的坟前，他看到了熊金奎所说的那三个字，当真是”我走了“这三个字。

吴非不能理解小乐为什么会突然间做出这样的举动来，小桐虽然是他最要好的伙伴，但面对郭叔死亡都尚且能保持理智的他，怎么可能会因为小桐的牺牲而做出如此疯狂的举动来。

在小桐坟前仔细检查了一番，想看看小乐还有没有留下其它能透露他去向的痕迹，可找了两三圈都没有发现什么，正当他打算回去村子里，到团部他的房间里去找找时，猛地发现在”我走了“那三个字的边上，竟然有着几根长头发。

亏得天还没黑，也亏得吴非的视力好，要不然这几根长发是绝无可能会被发现的。

小桐的坟前怎么会有几根这么长的头发呢？难道说是村子里哪个大姑娘来祭奠过他？又或者是陈干事来过？吴非猜想着很多的可能性，可又一一被他推翻掉，手中的这几根长发，很黑很亮，他敢说绝无可能是村子里那些十天半月也不洗一次头的大姑娘所能拥有的；而陈干事是头齐颈短发，三根头发也未必能拼出一根这么长的头发，所以也不可能是她的。

吴非陷入了一头雾水之中，思来想去，也没找到赵家庄能拥有这样长头发的人。他其实有想过这头发是小乐的，可一回想到当初小桐信誓旦旦说的那句”就算你是女人，我们俩都不可能是女人“的话，又把这个相法给摒弃了。

一路上吴非仍不停地在猜想着头发的主人是谁，还在推测着小乐有可能的去向，直到在村口撞向了前来寻他的陈秋玲。

”找到小乐了吗？“她满头大汗地，显然是把整个村子都给找过了。

”没有。“吴非摇了摇头，他手心里紧紧拽着那几根头发。

”吴非，我想我可能知道了小乐为什么会突然不辞而别。“陈秋玲没头没脑地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话来。

”为什么？“吴非抬起了头，看到陈秋玲有些张不开口的样子，他又把话题引到了自己的疑惑这儿：”你先等等再说，我现在想问你一件事情，你一定要如实告诉我，可以吗？“

陈秋玲没出声，只是点了点头。

”告诉我，独立团有谁会有这样的长发？或者说赵家庄有谁有这样的长发？“吴非打开了手心，那几根乌黑的长发静静地卧在他的手掌中。

”我。。。。。。“陈秋玲欲言又止，吞吞吐吐了好一会儿，也没说出口来。

吴非可以肯定，陈秋玲百分百是知道这几根长发的主人，只是因为有着什么顾虑，才不愿说出来。

“如果你不想说的话，我也不逼你。”

吴非越是这样说，陈秋玲就越显得为难，头发是小乐的，这一点毋庸置疑，说出口也很容易，可要是把它说出去以后，那小乐女孩身份的秘密就保守不住了，这可是她一直死守的底线，应当由她亲自说出口，自己绝不应该越俎代庖。可若不说出来，鬼知道吴非这家伙会不会紧张，倘若他不担心小乐会出事，也不去寻找，那么他们两个会不会就因为一层薄薄的窗户纸没被捅破，而失之交臂呢？倘若真的阴差阳错地相互错过了这段缘份，事后吴非会不会怨恨自己呢？自己的良心又会不会受到遣责呢？

无数个想法在陈秋玲脑子里闪过，甚至还包含着一个让她感到无比羞愧自私的念头在内，有哪么一瞬间，她在想，如果小乐不回来了，吴非会不会恋上自己，自己有没可能会和他生活在一起。可这个念头很快就被驱散，她暗暗地掐了自己大腿一下，心里也在暗暗骂道：陈秋玲呀陈秋玲，你怎么可以无耻成这样！小乐可是你最好的朋友，你怎么能去抢属于她的幸福！

”我回。。。。。。“

”头发是小乐的！“

吴非说我回村子的时候，陈秋玲同时说了这句话，她终于是下定了决心，要帮小乐说出这个秘密，她现在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哪怕以后小乐怪罪于她，也是心甘情愿，因为她发现，如果再不把这句话说出口，她担保不了那个羞愧且自私的念头会不会占据上风。

”你说什么？“吴非惊的嘴都合不拢，他之前有过这种猜想，但却被他自己推翻了，现在从陈秋玲的嘴里再听到这个结果，还是让他惊讶不已。

”我说你手里的头发是小乐的！是你们四连指导员郭乐的！你听清楚了吗？吴非，你个大傻蛋，你知不知道，你是天底下最笨最笨的大傻瓜，你辜负了一个最美丽最善良的女孩！“陈秋玲说着说着声音就大了起来，到了最后，她几乎是咆哮了，像一只发狂的母狮子。

”小乐。。。。。。是。。。。。。女孩？“吴非心口犹如被大锤狠狠地锤了几下，让他几乎无法喘气呼吸。

”是呀，不光她是女孩，还有小桐也是女孩，你说你有多傻，和着两个女孩一起生活了那么久，居然没有发现她们的身份。“陈秋玲的眼泪落了下来，她是替小乐不值，也在替小桐鸣不平，她一早就看出来了，小桐对吴非也是有着念想的，只不过碍于小乐的原因，一直没有说出口，现在也永远不用说出口了，这个傻丫头，直到死去，她所爱的那个男人都不知道她是个女孩。

”小桐，小桐也是。。。。。。女孩？！“吴非呆了，他现在算是明白了，自己当初的感觉是对的，小乐和小桐都是女孩子，只不过自己太傻太过于相信小桐说的话，才不会把她们往女孩这方面去想。

突然间，郭叔曾经对自己说过的一句话从脑子里冒了出来：吴非，你长大了之后就会明白，越是漂亮的女人就越会骗人。

现在想来，郭叔这应该是在变相地提醒自己，小乐和小桐都是女人，而且还都是漂亮的女人，要不然他也不会无怨无故地说出这句话了。只不过他为什么不直接点破这一点呢？否则自己绝不会让她们两个出现在战场上，小桐也就不会因此而丧命在小王庄，小乐也不会突然无声无息地出走了。

第235章 寻找（上）

小乐的突然出走，将独立团和赵家庄是搅了个鸡犬不宁，先是八班长刘大龙和九班长熊金奎跟着不知所踪，接着在养伤的柳云彪和几个原二马山的人也是不辞而别，然后吴非又亲看找到了石团长和谭政委，申请离队去寻找。

“老石，你说那郭乐会跑去哪里呢？怎么身为指导员了，还那么的无组织纪律？”批准了吴非的请求，并送他出了村口以后，谭政委不悦地对石团长发着牢骚，政工干部出身的他，还是有些无法接受小乐这种肆意妄为的做法。

“其实这不能怪郭乐同志啊！”石团长叹了口气说道：“这是咱们做上级领导的关心不够呀，郭乐同志这次小王庄一役，立下大功的同时，却是失去了自己最好的伙伴，而且你也是知晓的，牺牲了的郭桐同志她的身份，我们应该早就要对她进行心理开导，倘若我们提早做了这项工作，说不定这件事情就不会出现，说倒底还是咱俩工作上的失误呀。”石团长讲的很委婉，这项工作本就应该是谭政委你应当要做的，他把自己也算上去，只是给他个台阶下，也算是在为郭乐和刘大龙他们开脱，毕竟在未经允许的情况下擅自离队，可不是件小错误，如果不将谭政委一军，恐怕就是把他们找回来，也会有一些后续影响。换句话来说，石团长这是在把谭政委拖下水，好让郭乐他们不会受到过于严重的处罚，四连也不会就此一蹶不振。

谭政委当然能听出石团长话里的意思，他只所以会发牢骚，并不说他这个人多坏多坏，而只是多年的党性尊从养成的习惯，他并没有要把小乐、刘大龙他们一棒子打死的想法。而且石团长说的很正确，自己的工作着实失误了，自己出的问题怎么可以推脱到别人身上去呢。

吴非的背影尚未消失，陈秋玲就急匆匆地跑到了村口，焦急地要求要陪着呈非一起去寻找郭乐。

面对石团长和谭政委的质问，她只说了一句话：“团长，政委，我仔细想了一下，郭指导员的出走和我有极大的关联，我必须要出去找她。”

谭政委还想问个详细，却被石团长给阻止了，他指了一下远处吴非的背影，说道：“快去吧，刚好和吴非一起结个伴。”

。。。。。。

吴非先是去到上小桐的坟前，这次他不是来找线索的，只是来告诉一下小桐，告诉她自己一定会将小乐给找回来，让她九泉之下安心并且保佑自己能尽快找到小乐。

在小桐坟前静站了一小会，一转身就发现，陈秋玲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自己身后。

“你怎么来了？”吴非是真的没发现她过来，刚刚在小桐坟前静立的时候，他脑子里全是小乐和小桐的影子，往事一点一滴不停地浮现，使得他丧失了应有的警觉，还好这是在赵家庄连上，在独立团的控制范围之内。

“小乐这次出走是我的原因，我不该把我的衣服给你穿，也不该帮你缝补衣服。。。。。。”这是陈秋玲第二次这样说了，吴非从她那里得知了小乐的真实身份后，也想到了这一点。虽然他不是女孩，但他能够理解并体味到小乐当时的心情，自己最好的朋友伙伴刚刚牺牲，而另一个朋友就来抢自己喜欢的那个人，换谁都会是接受不了。而且小乐还是那种喜欢把事憋在心里不愿说出来的人，出走自然就成了她唯一的选择。

“好了，我们不说这个了，这事不怪你，你不要再自责了。”吴非心情虽然非常之差，但是还是劝慰了陈秋玲一句。

“嗯，我不说了，但我想请求你带上我一起去寻找小乐，可以吗？”陈秋玲渴盼的神情让吴非无法拒绝，只得是点了点头。

吴非和陈秋玲先去的是二马山。

从山下到隘口这一段，还没什么异常，上到隘口周边时就会发现，当初那一战的痕迹依旧是那么地明显，弹孔和紫的发黑的血迹四处可见，路中间的那块巨石分崩成了几块，仍然横在路上，上面的弹痕和血迹更加的显眼。

吴非领着陈秋玲没有去往已是一片废墟的山寨，而是直接去了后山。

远远地就看到了那幢木屋完好地伫立在那，经历了两次大战，这幢木屋还能完好无损地保存，真的是幸运中的幸运。

看到这幢饱含着自己回忆的木屋，吴非忽然有了一种胆怯的心理，他很渴望能在这儿找到小乐，同时又非常害怕在这里找不到小乐。

小跑着来到了木屋前，他首先推开了小乐和小桐住的那个房间，屋里已满是灰尘，显然已经许久没人住过。尽管是这样，但吴非还是感受到了这间房和自己住的屋子有着很大的不同，这间屋子里家具也不多，窗前摆放着一张长桌，上面放着不少的小玩意，引起吴非注意的是一面立在上面的圆镜子，他以前在萍姐的房间里看到过，似乎是每个女人必备的一件物事。还有着一些吴非认不出的东西，倒是陈秋玲随手拿起了几个，在身上或是头上比了比，应该是女人用的物品。

这是吴非第一次进到小乐的这间屋子，他恨不得闪自己几个耳光，如果自己机灵一点，早点发现小乐和小桐女孩的身份，她们也不会一死一走，虽说这个结果和他关系并不是很大，但是此刻在他的心里悔意不是一两句话所能形容出的。

一张木床贴墙放着，白色的纱帐也尽是尘土，床上放着两着两床被子，灰黄色的棉被应该是小桐的，因为吴非的炕上也是同样颜色的一床棉被，另一床却是粉红色的被套，一看就知道是个女生的用品，而且看起来也是很有档次的，不是一般人家所能够拥有的。不用说，那肯定是小乐的被子，这个二马山的公主、大当家，她所用的所拥有的只会是二马山上最好的。

“小乐来过！”陈秋玲突然间说了句话，吴非徇声望去，只见她已然拉开了桌子下的抽屉，显然是发现到了什么，才说出的这句话。

吴非正要问她为什么这样说，眼睛的余光却突然发现，地上有着几个淡淡的脚印，刚刚在门口的时候分明是没有着到脚印的，床前却留了几个，这说明着进来的那人在极力掩饰，会这样做的除去小乐外，还会有谁呢！

第236章 寻找（中）

吴非和陈秋玲将小乐的屋子仔仔细细地寻找了一遍，可除去发现她留下的几个痕迹外，并没能找到什么有效的信息，无奈之下，又去到了山寨那边，那就更没找到有价值的线索，两人只得怏怏地下了二马山。

站在山下的分岔路口时，吴非迷惘了，他不知道该往哪边走，不知道该去哪寻小乐。

茫茫人海中，想要找到一个有心出走的人，不亚于大海捞针那般的难。

往左走是去往涞源方向，往右走是去往省城方向，看似只有着两个选择。可是对于吴非来说，却是极度分化的两个选择，选对了他可能会找寻得到小乐，然后再用自己的一生去呵护她，选错了，那么极有可能就是再也见不到她这个人。

吴非很想很想找到小乐，然后亲口向他认错，亲口对她说，再也不会放她从身边离开。可前提得是先找着小乐呀，他从没有这么地绝望过，哪怕是当时在冰天雪地里等死的时候，都没有像现在这么绝望。冰天雪地里他只需要等死，而此时此刻却是要记挂着那个早已占据他全部心里的那个女孩的安危，如果可以，他愿意用自己所拥有的任何东西去换回小乐的回来，哪怕是生命也无所畏惧。

陈秋玲站在旁边，看着这个深锁双眉头的稍显稚嫩的男人，莫名的一阵心疼，她很清楚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也很想把这种感觉说出口，可是她早就已经决定，永远不会再把这份感觉说出口，她只会去祝福，除非。。。。。。

陈秋玲晃晃了脑袋，自己骂了自己一句：陈秋玲你在想什么呢？哪有什么除非！一定不会什么除非！小乐是这么好的一个女孩，是你这么好的朋友，你怎么可以存着这样过份的心思？

“我们往走还是往右走？”吴非把这道选择题交给了陈秋玲来做，他无法面对这样的选择，因为他已经下定了决心，就算是找遍天涯海角，也一定要找寻到小乐，哪怕是耗尽自己的一生也无所谓。

陈秋玲主动迎合了吴非的目光，不过给出的却是摇头这个答案，她能理解吴非的心思，也明白他现在的想法，也正是清楚这些，她才不愿意帮他做出这个选择。

“我知道你不会帮做这个选择的，但我还是想问一下，如果你是小乐，你会选往哪一边走？”吴非不死心，他还是想以陈秋玲给出的答案来作为自己的选择。

“小乐是小乐，她是独一无二地，不是我怎么选她就会怎么选。你和她在一起这么久了，应该会知道她的一些惯性思维，你把这些放到你选择之中去，这样我们寻找的把握可能会大很多。”陈秋玲这句话相当于是没说，不过至少还是给出了一些自己的提议，也不能完全不算没用的吧。

“你先想，我去方便一下。”陈秋玲讲这句话的时候有些脸红，她毕竟是个女人，对一个男人说出要去方便的话，总归会有些不好意思。

不过好在吴非并没有发现她的尴尬，他现在的心思全在小乐的下落上，哪里会去注意到旁人的这些小细节。

正费心揣测着小乐有可能的心思时，忽然听到了陈秋玲的惊呼声：“吴非，你快过来看。”

“看什么？”吴非有些难堪，一个女生在方便的时候喊人去看，这也有点太那个了吧。

“记号，这里有个记号。”陈秋玲的声调里带着很大的兴奋劲。

一听到记号，吴非也就顾不得羞涩了，赶紧跑向了陈秋玲刚刚进林子的那个位置。

还没进去就看到了她就蹲在林子边缘的一棵树旁边，手指在树上抚摸着。

吴非赶紧跑了过去，不用蹲身就看见了，陈秋玲手抚摸的地方刻着一个尚算新鲜的、歪歪扭扭的“龙”字，字的旁边还划着一个箭头，指向了右侧的那条路。

“吴非，这个记号应该是大龙留下来的。”陈秋玲有些激动，她似乎是比吴非还要紧张小乐的去向。

“我想也是，如果大龙陪在小乐的身边，那就太好了，咱们也就不用太紧张了。”吴非心里倾向于这个答案，也更期望这是个事实。

知道了小乐的去向，还知道大龙陪在她的身边，这让吴非和陈秋玲俩都舒了口气，特别是吴非，他当即就要上路，却让陈秋玲的话弄得是非常尴尬：“你再等我一下好吗？刚刚我一进林子就看到了这个记号，所以我还没来得及。。。。。。”她没有把方便两个字说出口，但吴非怎么会听不明白，羞的是满脸通红，赶紧出跑的远远地，背着身站在路上，等着她出来。

有了这个无意的发现，吴非和陈秋玲每每到了路口或者摸不准方向的时候，就去往周边寻找，便能很快找到记号，只不过记号有时候会是个龙字，有时候会是个奎字。后面出现的这个奎字更是让吴非他们喜出望外，说明着熊金奎也加入到了保护小乐的行列中，有着他们两个字，再加上她自身的超强实力，安全这方面应该不至于太担心了。只不过有一点让吴非他们很疑惑，既然大在和金奎都找到她了，为什么不把她带回赵家庄，就算她不肯回去，使强架回去应该也不会很难吧，现在他们这一路向北是个什么意思？难道说真的要去到省城吗？

天黑了之后，吴非和陈秋玲停下了追赶的步子，找了处较隐蔽且避风的地方休息，他们害怕会在黑暗中失去追踪的记号，与其贪快倒不如速度慢点稳稳跟着他们。

燃起了个小火堆，烤了俩馒头，权当是两人的晚餐，陈秋玲只吃了几小口，就把馒头递还了回来，她是真吃不下，赶了这么久的路，真让她有点累了，躺在了吴非找来的一些干草上直接就熟睡了过去。

看着火光映照下的陈秋玲的那张俏丽的面容，吴非又联想到了小乐，她熟睡的样子会不会和陈干事一样那么地迷人呢？

坐在火堆旁边，吴非一直在幻想着，小乐换上女生的衣服，摘掉头上那顶布帽后，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场景。如果陈秋玲此时醒来，一定会看到他傻傻的犯花痴的样子。

第237章 寻找（下）

陈秋玲睡的很香很安心，一个女孩胆敢在荒山野岭里死无忌惮的呼呼大睡，可见她对身边那个人是有多么的放心。吴非苦笑了一下，这丫头看样子一个晚上是不会醒，自己得守上一整夜了，不过他还算是能扛下去，毕竟就算陈秋玲要来替一会儿，他也不会放心。

上半夜的时间还算好过，到了下半夜，吴非的两只眼睛的眼皮都在打架，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他也跟着迷糊过去了。待到惊醒过来时，天已经大亮，林间有着不知名的鸟在叽叽喳喳地叫着，他就是被这声音吵醒的。火堆早已成了堆灰烬，旁边的干草堆上，陈秋玲还躺睡在上面，只不过两只眼睛是睁着的，正在直愣愣地看着他。

“你醒了呀。”吴非站起了身，活动了一下酸痛的手脚，然后伏地一口气在做了几十个俯卧撑，这是他每天起床雷打不动的习惯。

陈秋玲没有立即回应他，而是懒洋洋地躺卧着，看着吴非在那晨练，待到他做完这几十俯卧撑起身拍手之后，才跟着坐起来，慵懒地回答：“嗯，昨晚睡的好舒服，在团里时都没这么舒服地睡过一觉。”

吴非怎么听这话都有些暧昧，也就不再回应她，只是说了句：“咱们随便吃点就马上赶路吧。”

说话的同时，他已经在开始生火了，他们其实也没什么东西可吃，除去包裹里的几只馒头外。

不远处有条清澈的小溪，陈秋玲趁着吴非烤热馒头的空隙，去溪边稍微地洗漱了一下，看着水中自己的倒影，她忽然间停下了所有的动作，只呆呆地看着自己的影子，过了一小会才扑哧笑了出来，女孩子就是这样，常常会做出这种让人匪夷所思的举动来。吴非望着她的背影，突然间有了点蠢蠢欲动的想法，可很快又被小乐的影子给完全遮盖住。

吴非呀吴非，你在想什么呀？小乐还下落不明，你竟然会对另一个姑娘动了情愫，难道你骨子里就是这样一个变异思迁的人吗？吴非在心底里，把自己从头到脚给否定了个遍。他不知道，像他这个年龄段的男人，有这样的感情冲动是很正常的，特别是还是面对陈秋玲这样美丽优秀的女孩。

有了这样的一个心思，尽管陈秋玲不可能会知道，但是吴非还是有些不敢去面对陈秋玲，递给她一个烤好的馒头之后，便借口去溪边喝水，离开了她的身边。

重新出发以后，吴非刻意地和她保持了一定的距离，也不主动和她说话，只在她提问或是挑起话端的时候，随口应付两句。一开始的时候，陈秋玲并未发觉到吴非在刻意地回避自己，不过女孩的心思是很常的灵敏的，很快就发现了这一点。

她和小乐的性子不一样，若面对同样的情况，小乐只会选择沉默和躲避，而她则是偏偏迎刃而上，哪怕她只是抱着教训一下他的心思，并没有存着要抢人的打算。

于是乎，两个人形成了一个非常有趣的画面，一个不停地说着话，还刻意地用身体去接触对方，而另一个则明显是在敷衍，面对对方突然靠过来的身体或是突然伸过来的手时，他就像触电一般地躲的老远，然后惹来对方一串银铃般的笑声。

不得不说小乐他们三个是非常适宜做侦察或开路先锋的角色，这一路上，每每要到鬼子或伪军的关卡，每每马上要到碉楼或据点附近时，他们的行进路线就发生了改变。

为什么会这样认为呢？原因很简单，跟在他们后面追踪的吴非和陈秋玲，紧跟慢赶了一整个白天，居然没碰上一个鬼子伪军，也没闯过一个关卡据点，这份能耐，吴非都不敢轻易说能做到。

一整天，还是没让吴非和陈秋玲追上小乐他们，不过也算尚好，龙字或奎字的记号依旧是一直可以追寻得到。只要能够找到记号，吴非就不怕找不到他们，现在他也明白了，小乐是真的伤心了，要不然刘大龙他们怎么会劝不回她。

一夜无事，第二天一早，吴非领着陈秋玲又继续踏上了行程，到了中午时分他忽然发现，自己两人已经离省城非常之近了。虽然在二马山呆了这大半年的时间，但省城倒底是他长大的地方，周边的这些山山水水他太熟悉了。

看样子，小乐他们是进城了，这有些头痛，他和陈秋玲都没夺良民证，没有这个小本本，去到城门口，只会让那的鬼子和伪军当疑犯给抓起来，那样一来，别说是找小乐了，恐怕自己二人的安全都得不到保障。

“吴非，你在想什么？”陈秋玲两天表现的根本不像个柔弱的女孩，走了这么久的路，她竟然连哼都没哼一声，更别说叫苦之类的了，这让吴非有点刮目相看，这一路上虽然自己有稍稍控制步伐，但是以她一个未给训练的弱女子，能跟上不掉队，已经算是个奇迹了。

“我在想怎么混进城里去。”吴非轻轻折断了抓在手中的枯枝，望着远处那高耸的城墙，有所担忧地回答。

“小乐她们是怎么进城的呢？”陈秋玲虽是个医生，但她对敌斗争的经验还算是蛮丰富，知道没有良民证，是无论如何也混不进去省城的。

“我也正在想呢，他们是怎么进去的呢？”吴非心不在焉地回应着她的话，如果说一年前的话，吴非有着很多种方法能在没有良民证的情况下混进城，可现在许久没在这儿了，反而有些迷惘了。

“那咱们怎么办？”陈秋玲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她是真的想不到办法，疲累的她干脆趁着吴非思考的时候坐下来休息休息。

“我也不知道。”吴非的第三个回答又是废话，跟没有回答没什么卵样。

忽然间，吴非闻到了一股异常熟悉的味道，这是以前他在省城时每天都要闻到的味道。

“金汁？！”吴非惊呼了出来，他扫视了一下周边的景物，豁然发现，自己和陈秋玲所处的位置离城中金汁的集中倾倒处不远，以前他又帮过吴叔推车来过，所以记忆会比较深刻。

第238章 重见吴叔

吴非和陈秋玲俩根本就没想到小乐他们会往省城而来，所以他们两个身上穿着的还是八路军的军装，虽然只是一件白衬衣和灰军裤，但是若穿这样的衣服想要进城，哪怕是手头上有良民证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这一路上吴非本来是有机会偷换来衣服，可考虑到军装会给人家惹祸，直接拿走的话又是违反了八路军的纪律，只得打消了这个念头，现在到了省城边上，这个问题却是变成了燃眉之急，吴非已然想到了怎么混进城的办法，但是衣服却成了最大的困惑。

“陈干事。。。。。。”

“想我死你就到城里这样叫我。”陈秋玲笑魇如花，她坐在地上，屈着双膝，两手托头，正含情脉脉地看成着吴非。她这是有点使性子，明知道吴非心里不会有她的位置，却依然我行我素，把小乐为何出走的原因忘得干干净净。

吴非当然无法理解，女人在感情上一向都是自私的，这还是陈秋玲能克制得住自己，要换一个人，恐怕早就已经是使上了手段。

一路上陈秋玲都不会表现得这么露骨，可是现在到了省城，找到小乐会是很快的事情，如果自己不再放纵一下，以后就不会再有机会把自己的心思表露出来，依小乐的个性，如果发现了自己有一点点对吴非的遐想，恐怕是连朋友都没得做，所以她只能是选择在这个地方小小的放纵自己一下。

“秋玲，咱们今天恐怕是没法进城了。”吴非指了指两人身上的衣服，他发现了陈秋玲不同以往的眼神，可他却故意装作没有发现，坦坦荡荡地和她说着话。

“因为衣服就没法进城吗？”陈秋玲咯咯笑着，她一点都没这个问题放心上。

吴非点了点头，疑惑地看向了陈秋玲，他看出来了，她像是有办法能弄来衣服一般。

“我带了哦，只不过。。。。。。”陈秋玲的话只说了一半，她解下了身后的包袱，从里面拿出几件衣物。

吴非算是知道了她为什么话只说一半，原来是因为她拿出来的衣物全是女式的，长裤倒还能穿下，可带花的上衣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穿到身上的。

陈秋玲当然不会逼迫他去穿女装，让吴非脱下了白布衬衣，接过之后就扔到了地上，还故意在尘土里滚了滚，一件本来还算挺干净的白衬衣，立刻就变成了一件黄不溜秋的脏衣服，陈秋玲把它从地上捡起了以后，又扯掉了衣袖上的扣子，衣襟上的扣子也被她扯的只剩下了两颗。

吴非先还不明白她弄脏衣服的意图，看到她扯掉扣子后，才明白这是在帮着去除军装衬衣的痕迹，当即对她投去了感激的目光。

从陈秋玲手里接过弄脏的衬衣和裤子后，就去找了个隐蔽处把它们给换上了，他不算高，而陈秋玲也不矮，穿上她的长裤后，并不会觉着短。

在赵家庄时也穿过她的衣服，不过那是军装，军装通常都会大一号，能穿也就不稀奇，可没想到，自己穿她的便装也会是同样的一个效果，看来自己发育的当真不好呀，居然和个女人的身形差不多，吴非自嘲了一句。

回到换衣前的地方里，发现陈秋玲居然比自己还先换好衣裳，一件普普通通的黑布裤子加上一件红布小白花的上衣，头上扎在着一条毛巾，脸上还用黄土抹过，脏兮兮地，简直像极了一个普通的农妇。

吴非心里有些奇怪，他搞不懂自己怎么会比一个女人还慢，不过他没有把这个疑问问出口，而是领着她跑向了金汁倾倒处，那儿离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不太远。

果不其然，金汁倾倒处这儿还留有着几辆粪车，而且惊喜地是还包含着吴叔的那一辆。

虽说吴叔和自己只是远亲，但人家毕竟是照料过自己几年，算的上是这个世界上为数不多的几个亲人之一。看到他的粪车，让吴非有些小激动，他快步奔了过去，抚摸着两只已然是油光发亮的把手，差点没落下泪来。

“吴非，你怎么了？”陈秋玲在边上轻轻问道，她从没有见过吴非有这样动情的时刻，哪怕是他敢最好的伙伴之一小桐的牺牲都没让他如此失态过。

“没事，只是看到了熟悉的东西。”吴非嘴角流露出一丝尴尬，正要告诉她这辆粪车的主人是对自己有恩的亲人时，忽然间听到了不远处传来了一声熟悉的呼唤：“小七，是你吗？”

“叔，是你吗？”吴非鼻子一酸，朝着声音来处望去，见一个身影稍显佝偻的中年人站在一棵大树的树荫下。

“小七，真的是你！真的是你？”吴叔的声音里充满着惊喜，人也一瘸一拐地从树荫里跑了出来。

吴非印象里，吴叔的身影可不是现在的模样，而且他的腿是怎么了》愣了一下，他朝着吴叔跑来的方向迎了过去，和这个曾经照拂过自己年幼的恩人拥在了一起。

相比起吴非只是眼圈泛红不同，吴叔哭的是涕不成声，就像是个父亲看到了远游的儿子归来一般。

吴非扶着吴叔到坐到了阴凉处，出声问询他发生了什么，怎么变成了这副模样。可吴叔只是摆摆手，不愿意把它给说出口，还反过来问吴非这么久没有音讯是去了哪儿，害他那么地担心，还问他小四的下落。

不提小四还好，一提到小四，吴非的眼睛就更红了，仰着头不出声，他不敢平视也不敢低头，因为这样做的话，眼眶里的泪水就会溢出来。

吴叔是个有经历的人，不用吴非回答，从他的样子就能够明白小四应当是凶多吉少了，他重重地叹了口气，没再说话。

“吴非，这位是？”陈秋玲被冷落了好一会儿，不过她并不生气，反而还被他们之间真挚的情感给感动了，一直静静地在边上看着他们，直到小四的这个话题让二人沉默了，她才出声询问。

“他是我吴叔。”吴非回应了陈秋玲，接着站起身，指着她说道：“叔，她叫秋玲，是我认的妹子。”

以他对吴叔的了解，接下来吴叔会夸上陈秋玲一句，可这次他猜错了，吴叔非但没夸，而且还甩给了她一个冷脸：“又是个女的，上次是姐，这次是妹，小七呀小乐，你迟早会栽在女人的手上呀。”

第239章 瘸腿之因

对于吴叔的这句“你迟早会死在女人手里”的话，吴非并没有真正的放在心上，他现在正琢磨着怎么开口让吴叔带着他和陈秋玲混进省城里去。

“小七，还没吃饭吧，咱们先进城，让你婶子给你们做点饭吃。”吴叔起身一瘸一拐地走向了粪车那里，真不知道他身上倒底发生了什么，不到一年的功夫就把原本生龙活虎的一个汉子，折磨的像一个老头，想到他的身体都成了这样，还要从事如此繁重的体力劳动，吴非心里很不是滋味。见他将粪车把手之间的绳带放到脖子上，双手把起了粪车，就要往城门口走，吴非赶紧抢上前，接过了他的粪车，往前推了一小段又停了下来，说道：“叔，我们俩没有良民证，进不去城里。”

“不用，我们倒粪的哪会天天把良民证带身上，你们跟着我吧，城门口的军爷不会拦的。”吴叔的话让吴非和陈秋玲心里的大石头落了下来。

往城门口缓缓而行的路上，从吴叔的嘴里，他们算是知道了为什么他会轻松地说没事。原来省城城门口的鬼子伪军实行了轮岗，也就是说他送粪水出城时，城门口的是一批鬼子伪军，待到他忙完中午回城的时候，城门口的鬼子伪军又成了另一批人。而且很重要的一点，他们从来不会查拉粪的人，一来是嫌臭二来是嫌晦气。

果然，到了城门口，鬼子和伪军们都是捏着鼻子，招手让他们赶紧进去。

虽然是个空粪车，但在日头底下，又是打着赤膊，吴非还是汗流浃背的，这个样子像极了一个掏粪工，而且城门口还有一个伪军竟然还记得他，喊了一句：“小七，有段时间没看到你了，你小子可得好好帮吴叔分担点。”

从这人的说的话，就能听出，他是一个和吴叔小七都相熟的人，只不过吴非对他的印象不深了，本想问问吴叔，可看到城门口的鬼子伪军都盯着他和陈秋玲，便打消了这个念头，只点了点头，就在陈秋玲的帮忙下，把粪车推进了城里，倒是吴叔在笑嘻嘻地和那伪军说话：“小七今天不上工，领着他小媳妇来帮我这个糟老头子。郑家老三，放哨了来我家，我们几个小喝两盅。”

一听到郑家老三这几个字，吴非立刻就有了印象，他们家也住在那边居民区里，只不过他极少回家，所以才会有点陌生感。

吴非敢说，如果没有郑家老三的主动搭讪，他和陈秋玲绝不会如此顺利地混进城里，刚刚他发现有两个鬼子正要往他这来，像是要拦住他，可被郑家老三这一叫嚷，这两个鬼子便又停住了步子。

再次回到那片生他养他的居民区，吴非心里感慨万千，当时和萍姐、小四逃出去的时候，绝对没想到，自己会以八路军连长的身份返回来，虽然这个身份并不能宣扬出去，但是在吴非的内心里还是有着衣锦还乡的感觉吧。

吴叔家还是住在原来的位置，不过相比起以前来，总给吴非一种荒废凄凉的感觉。

把粪车停在屋前，吴非和陈秋玲还没进到屋子里面就听到了吴婶的哀声叹气：“老大的工钱又没要回来，家里又快没米了，这日子怎么过的下去呀。”

吴婶是背朝着门口在和吴叔说话，以至于她没有看到吴非的到来，直到吴非喊了一声“婶子”，她才惊讶地回头，看见吴非后，更是激动的不可名状，就差没有将他搂进自己的怀里了。

吴叔一家都是善良的，若不然的话，吴非极有在半大的时候就饿死了，他掏粪工的活虽说是接老头的班，可没有吴叔在后面撑着，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当真能胜任这份繁重的体力劳动？

见到吴婶，让吴非有一种看见亲妈的感觉，一年前他不会有这种感觉，顶多就只会把吴叔两口子当成亲戚，可当生里死里走了两遭后，他赫然发现，其实自己不是孤儿一个，身边还有着不少关心自己的亲人存在，小乐是一个，陈秋玲是一个，死去的小桐和郭叔都算，然后就是念念不忘的姐姐江萍和郭叔一家了，相对于前面所说的那些人，吴叔两口子实际上更像是他的家人。

“老吴，你先给他们倒水喝，我这就去做饭，小七该很想吃做的饭了。”在以前，吴婶可能还护食，毕竟家里还有着几张嘴，可今天的吴非看到的是浑身都散发着母爱的她，刚刚还在和吴叔抱怨粮食不够一家人吃的事情，完全被他抛到了脑后。

饭菜不算丰盛，但已经是吴婶能拿的出手的全部了，她的神情有些许的羞愧，或许是因为自己端出来的饭菜没有达到她所希望的那样。

陈秋玲吃的很香甜，部队的大锅饭哪里能比的上吴婶的手艺，再加上连续赶路也着实没吃饱，桌子上本就不多的饭菜大半都进了他的肚子。

“吴婶，我有个疑问，请你一尽要如实地告诉我，行吗？”趁着吴叔离桌的短短一刻，吴非赶紧向吴婶发问，他很清楚吴叔的性格，他不愿意说的事情，就算是要了他的命都不会讲出口。

“你是想问你叔腿的事情吧。”吴婶虽是个女流之辈，但毕竟经历过不少的人世间风雨，吴非才一开口，她就猜到了吴非想问的事情。

“嗯，叔去年都不是这样的。”吴非往屋外望了望，吴叔腿脚不便，走的很蹒跚，他的背影是那么地落寞和憔悴。

“是啊，他去年都还不是这样的。”吴婶叹了口气，思绪回到了回忆中，她把初一那天后来发生的事情全部都给讲了出来。

原来那一日，吴非他们逃出城后，来了一个矮胖的鬼子军官，在特务头子高英才和他那个叫张春河的特务手下陪同下，把居民区所有的人都集中了起来，这儿隐藏了“铁血锄奸团”的杀手，所以整个居民区的人都得承担连带的责任，而作为保长的吴叔自然是逃脱不了干系。狗汉奸张春河和汉奸头子急于在他们的主子面前表现，而吴叔又很倔强，结果就惹恼了他们，当场就打折了吴叔的腿，这还不算，丧心病狂的他们竟然在大年初一这一天把断了腿的吴叔送进了监狱。

第240章 巧遇

听到说特务头子高英才和那个叫张春河的狗特务不仅打断了吴叔的腿，并且治都没治就又把他关进了监狱，气得吴非一掌拍在了桌子上，震的桌上的碗筷都跳了起来。

“这两个汉奸走狗迟早不得好死。”眼泪从吴婶的眼中滚落，她对自己丈夫所受的苦难非常的心疼，没提起还罢，一说起这些来，眼泪就止不住地往下流。

“不是迟早，是他们马上就要死！”吴非恨恨地说道，他已经作好决定，先替吴叔复仇，再寻找小乐。

“小七，你不可以做傻事，高英才他们有钱有势，咱们小老百姓是斗不过他们的，好在你叔只是瘸条腿，没有把命送在他们手上，也处是万幸了。”吴婶出言阻止着，她显得有些着急，生怕吴非会为了吴叔去找高英才他们复仇。她哪里能知道，现在的吴非，早已经不是昔日那个掏粪少年了，别说两个汉奸，就算是要去刺杀涞源的鬼子头目宫本，也并不是做不到的事情。

“婶，我不会做傻事的，你放心吧，这次回来，是想找一个人。”吴非赶紧把话题岔开，如果再像刚刚表现的这么强势，恐怕她会不眠不睡地守着自己，不让自己出门。

“你是要找那个萍姐吗？”吴叔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他手上拎着个酒瓶，正吃力地在跨过门槛。

这是时隔这么久，吴非头一次再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他心猛地一跳，因为他从吴叔的话里面听出了一个信息，那就是吴叔极有可能知道萍姐的下落。

“叔，你知道她在哪是不是？”吴非的声音都在颤抖，如果说除去小乐外这个世界上还有别一个女人会让他这样激动，那就只有江萍一个人了，连陈秋玲都要排在她之后。

“我不知道她在哪！”吴叔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说出的话也是冰冰冷，见吴非无法理解他的态度，吴叔索性接着扔出了一句更冰冷的话：“你最好是当她这个人已经死了。”

吴非真的无法理解吴叔怎么会是这样冰冷的一个态度，而且还出言诅咒于她，这绝不是因为大年初一那天的事情让他耿耿于怀，吴叔不是那种人，能让他说出这样的话来，这其中肯定有着吴非所不知道的原因，而且是非常出人意料的原因。

他现在可以肯定，吴叔百分百知道萍姐的下落，可若想让他说出萍姐的下落来，那就不会是磨磨嘴皮的事情。

吴叔似乎是许久没沾过酒，作为一个嗜酒如命的人，能忍受住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吴非清楚，不是他想戒，而是家庭的压力迫使他不得不做出这个改变。让特务当着鬼子的面扔进了监狱，那他这个保长就自然当到了头，这个家也就少了最大头的一份收入，而且从今天吴叔拖着病残的身体亲自去运金汁来看，他粪头的位置似忽也是没保得住，没了经济来源的支撑，难怪刚到家门口的时候，会有一种破败荒凉的感觉。这个家已然是很穷了，而在自己到来之后，依然倾其所有的来招待，这份情谊真的是太难得了。

吴叔喝的是很尽兴，他已经许久没有这么高兴了，一瓶酒吴非只喝了一小杯，其它的全进了他的肚子，和吴婶一起将他架回屋休息后，便拉着陈秋玲一起，把二人所有的钱，一共十一块钱大洋全都给了吴婶。

吴婶也没有推辞，如果不收下这些钱，今晚这一餐过后，明天全家都得挨饿了。

陈秋玲在帮着吴婶收桌洗碗，而吴非则是在一旁套着吴婶的话，他想从她嘴里知道萍姐的下落，可是让他很失望，吴叔的嘴把的很严，他没有把萍姐的下落告知任何人，包括吴婶在内。

不过吴非也不是一点收获也没有，他至少是探知到了找到高英才和张山河的途径：张山河有个堂兄弟，在街上开了家杂货铺子。

这件事情并不是吴叔说出来的，而是她自己发现的，年初一那天她亲眼看到那个杂货铺掌柜和张山河一起跟在鬼子的身边，只稍一打听，就认得了他。

晚饭过后，吴非借口回自己的老屋子那去看下，便领着陈秋玲出了吴叔家。

菜园子中间的那栋孤零零的的房子依旧还贮立在那，只不过那扇薄木板的门不知道去哪了，走进去一看，里面已经是空空如也，连那张他自己钉的破木桌都不知下落了。

吴非的心理空落落地，这儿倒底是自己生活了那么久的地方，突然间发现它已经不得当初的模样，难免不会产生这种感觉。

站在门口，吴非像当初一样习惯性地瞟向了萍姐住的那间屋子，这随意一瞟不打紧，竟然让他看到了一个做梦都想看到的身影。

吴非什么都顾不上了，撒腿就朝那跑去，在那个熟悉的身影进屋之前，奔到了她面前。

“你是谁？”看到吴非冒然跑过来，且还没有任何恶意，正要关上院门的女人问出了口。

声音还是那个声音，人也还是那个人，可是她居然问自己“你是谁？”，这句话一出，吴非的心像是被钝刀狠狠地割了几刀，撕心裂肺地疼，他颤抖着声音说道：“姐，我是小七呀，我是你的小七呀！”

对面的那个女人正是吴非心心念叨的萍姐，不过她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或是什么创伤，已经完全记不起吴非这个人了。说来也是巧，这个房子是她今天才租到的，本来她是不屑于住到这里来的，可不知道为什么，冥冥中像是有个什么力量把她牵引到了这儿来，找到了这栋一直没有租出去的房子。屋子里的灰尘很重，可里面的东西却像是天生为她准备的一样，只大致看了一遍，她就毫不犹豫地决定要将这里租下来，只不过在交租金的时候，房东在听到她的自我介绍和收她钱的时候会非常的地不自在。

她还在奇怪这个房东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一个表现时，没想到才到屋前刚开院门，就突然跑来了一个小伙子，张口就叫她姐。

这是怎么一回事呀，江琳觉得脑袋很疼，她总感觉有什么东西要从脑子里钻出来似的。

自己不是个孤儿吗？怎么会突然间冒出个弟弟来了呢？

第241章 缺失的记忆

江琳总感觉到自己缺少了一段记忆，但那段记忆是从哪开始到哪结束，她却怎么都记不起来。可是很奇怪，自己二十四年的人生履历是满满当当的，并没有缺少某个时间段，但是江琳总是有种错觉，自己的某段记忆是被谁刻意更改了一样，包括现在所用的这个名字都像是别人的一样。

让她有这种错觉的是两个多月前的一天，自己刚刚从日军省城警备司令部的门口出来，和送自己出来的小野少佐拥抱告别的时候，不经意间发现对面街上有个瘸腿的老百姓朝她淬了一口痰。

江琳心生奇怪，自己到省城以后，从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也没欺负过老百姓，甚至是连和中国人打交道的机会都很少，怎么会有一个人唾弃自己呢？而且最重要的是，这个唾弃她的人，很是面熟，江琳可以肯定，这个人自己见过，并且绝对和他打个交道。可是想来想去，也想不出来倒底在哪见过这个人，这个人又倒底是谁。

江琳就是从那一天犯上了头疼的毛病，经常会在睡梦中想起一些不属于自己记忆的片段来，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才刻意留心起来那个瘸腿的中国人。她很想再找到那天的那个瘸腿的人，可没料到一个多月的时间里，江琳却是再也没有看到过他，而随着头疼的逐渐减少，晚上也不再作那些奇奇怪怪的梦后，她也就慢慢地把这事给淡忘了。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正当江琳以为自己再也见不到那个瘸腿的男人时，某天的晚上，她肚子不舒服，起身如厕的时候，发现那个前些天一直苦苦寻找的瘸腿男人，居然正在收着金汁。

她也顾不得深更半夜里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独自面对一个陌生人的危险，走到了瘸腿男人有面前，询问他是不是认识自己。

江琳肯定不会忘记，当她问出那句话的时候，瘸腿男人吃惊的眼神，还有他在听说自己的名字叫江琳，在伪政府工作后，瘸腿男人的眼神从惊讶变成了憎恨，还有他那临走前丢下的那句近乎于诅咒的话：“江萍，怪我和小七、小四都瞎了眼！”

从那晚过后，江萍这个名字，还有小七小四这两个称呼就一直萦绕在她的脑海里，挥之不去、驱之不散。而本来已经消失的噩梦又重新回来了，她又开始会在梦中惊醒，记忆中的某些片段也能偶尔串联起来，不过还是不能形成完整的回忆，也就没办法让她清晰地记起自己怀疑缺失的那段记忆。

不过有一点江琳是可以肯定的了，那就是自己百分百是缺失了一段记忆，而自己为什么会拥有现在的记忆，这也是她百思不得其解的疑问之一。

第三次见瘸腿的男人是在两天之前，她难得的放松一天，自己独自一人去街上逛逛，没想到竟然发现了他，站在一家卖酒的铺子前面来回地徘徊着，一副想要买酒却又没钱的样子，之所以不停地来回徘徊，很像是吸允着空气中的酒香。

江琳没有贸贸然去打扰他，而是在远处看着他，直到他离开之后，才去到了那间让他不停徘徊的酒铺里。她不需要去追踪那个瘸腿男人，一个如此嗜酒的人，她就不信酒铺里的人会不认识他。果然，只花了点小钱，她就从酒铺伙计嘴里得知了这个瘸腿男人的全部信息。

江琳花钱雇这个酒铺伙计带着她去到了瘸腿男人所居住的那片居民区，这一去就把她给吓了一跳，自己似乎是对这儿异常的熟悉，更为奇怪的是，自己居然直接走到了这间屋子前面，让酒铺伙计帮着一打听，知晓这儿正在出租，便出钱让他带着自己去见了房东。

看了屋子以后，她就更加奇怪了，这个地方就像是天生为自己准备的一样，一切都是按照自己的喜好布置的。急忙交了房钱，江琳又从房东那里察觉到了异样，自己明明没有告诉他名字，他居然直接喊出了江小姐，而且接钱的时候手一直都在颤抖着，显得非常的害怕。

江琳本来打算今日再独自去找下房东，看看能不能从他嘴里知道一些关于自己的事，可是去了之后才发现，房东一家人都不在，问过邻居之后才知道，房东全家都出了远门，天刚刚亮就走了。

然后就在回到住房这里碰到了吴非，碰到了这个叫自己姐的男人。

“你是小七？”江琳试探性地问道，没等吴非回答，她又接着问了一句：“还是小四？”

听到萍姐叫出自己的名字时，吴非心下一喜，可接着她的那句“还是小四”，让他一下子懵了。

这是怎么回事？萍姐这是已经记不起自己了！吴非的心一下子沉入到了谷底。

“我叫江萍？”吴非还处在悲伤中，又听到了萍姐的一句话，这次他点了点头。

“我是你姐？”

吴非再次点了点头。

“我以前住在这里对吗？”

江琳连续问出了第三个问题，吴非也第三次点了点头。

“可是我怎么完全记不得我曾在这里住过呀。”江琳感觉到自己的头又疼了起来，就似要爆炸了一般，左手揪住了自己的头发，右手则狠狠地捶了脑袋两拳，脚也蹲了下去，整个人看着是非常的痛苦。

“吴非，她是谁？”陈秋玲一直在旁边看着他们的对话，见到对面那个女人忽然表现出了极为痛苦的一幕，她忍不住问询了一句。

“她是我萍姐。”吴非随口回应道，突然他记起了陈秋玲是医生，便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恳求着：“秋玲妹妹，你快点帮忙看看我姐，她这个样子好痛苦。”

陈秋玲看了吴非一眼，见他着实是很焦急，便没继续问下去，去到了江萍身边，搀扶起了她，搂架着她往里走，吴非也赶紧跟上，关上院门后，在她们的身后进到了屋子里。

把她架到了椅子上放下坐好，陈秋玲又帮着江萍按摩了一会儿太阳穴，还让吴非帮着倒了杯热水过来给她喝，过了一小会后，她才好转了过来。

从她的述说中，吴非和陈秋玲知道了这个被吴非喊成姐姐的女人叫江琳，现在是在政府工作。

正当吴非以为自己极有可能认错人的时候，却听到了江琳接下来的一段让人匪夷所思的话：“我怀疑有人偷走了我的一段记忆，因为我发现我很好像很熟悉你，还有那个瘸腿的大叔，我也熟悉，房东，这栋房子，和屋子里的一切，我都觉得很熟悉，可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怎么都记不起来，一往深里想，我的头就会很疼很疼，像就要爆炸一样。”

第242章 锄奸（上）

萍姐的话在吴非这里简直就是天方夜谈，他怎么都想不通，一个人的记忆能被偷走，这太超出他的认知了，倒是陈秋玲表现的很淡定，搀扶着萍姐上楼去休息后，便和吴非出了屋子，往吴叔家走去。

“秋玲妹妹，人的记忆真的能被偷走吗？”吴非疑惑地看向了陈秋玲，想从她那里得到答案。

“不能！”陈秋玲回答的很肯定。

“那萍姐为什么一口咬定她被人偷走了一段记忆呢？”吴非回头望了望那幢自己既熟悉又怀念的屋子，没等陈秋玲回答他，又接着说了一句：“而且看她的样子，真的是有一段记忆没有了。”

“这个怎么和你解释呢。”陈秋玲停住脚步想了一小会，才继续开口说道：“在医学里，有一种病症叫失忆症，它是由于脑部受到创伤而产生的病症，它的主要特点是丧失以往的记忆，包括意识、身份和生存环境的认知，我想你的萍姐现在就是这种情况。”

“你是说她的脑子受过严重的创伤，然后才变成这样？”吴非追问道。

“也不一定是脑袋受过创伤，心理的伤害同样会产生这样的症状，有时甚至比脑袋受伤还要严重。”陈秋玲继续解释道，见吴非还是觉的迷惘，她也懒的再解释，安慰地说道：“能诱发她失忆的因素很多，我们想要找到这个因素太难太难，不过从她刚刚的表现来看，她极有可能重拾这段逝去的记忆。”

“但愿吧。”吴非愁眉不展地说道，和陈秋玲继续往前走了一小段以后，他突然又像想起了一件事情，拉住了陈秋玲的手臂说道：“秋玲妹妹，萍姐先前说她叫江琳，可是她名字分明叫作江萍，而且我发现，她好像有着另一段完全不同的记，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呀？”

“这个很好理解，我打个比方你就明白了，假设我失去了以往的记忆，而第一眼看到的是你，然后从你那里得到的所有关于我的信息，就会自然而然地成为了以前的记忆。更甚至还有一种方法，在昏迷的时候，若有人刻意地在耳边不停地灌输着一些事情，那这些事情也会覆盖原有的记忆，当然这得是确认了昏迷的那个人肯定会失去原有的记忆，才能够成功地用另一事情覆盖。”

陈秋玲的解释让吴非完全理解不了，不过他知道，陈秋玲既然这么说了，那就是一定存在的。

没有再继续纠缠在萍姐失忆的事情上，吴非叮咛了她一句，不要和吴叔说起萍姐的事情，因为他看出来了，吴叔现在骊萍姐有着极大的怨恨。

晚饭比中饭更为丰盛一些，这当然是那十多个银圆的功劳，敌占区里虽然通用的是金圆劵，但实际上不管是老百姓还是商人，更钟爱的是银圆这种硬通货。以省城的消费水平，一个大洋可以让一家四五口吃饱一个礼拜。

席中，吴叔又拿出了一瓶和中午一模一样的酒，并且告诉了吴非，这两瓶酒是不知名的人送的，还是以前他常买酒的那家铺子的伙计送来的。

吴非登时明白了，这酒是萍姐送的，她先前所说的那个熟悉的瘸腿大叔就是指的吴叔。他没有点破这一点，还开着玩笑说，可能是酒铺掌柜让送来的，毕竟吴叔也是他们的老主顾了。

晚上就有点尴尬了，吴叔家的孩子们都回来了，只能腾出一间房让他们两个睡。这托了吴婶的福，尽管吴非一再表明陈秋玲只是自己的妹妹，但是过来人的她怎么会看不出，这个女孩的心全系在了吴非身上，她索性做起了红娘，硬是借口只有一间房一床被子了，硬是将他们安排在了一间屋子。

好在吴非晚上也没打算睡觉，也就没太推脱，陪着陈秋玲进到了屋子里。

两个人都没有和异性晚上在一间屋子里呆过，气氛很是尴尬，一个人坐在床上，一个人坐在板凳上，都不敢看对方，倒是吴婶借着送洗脚水，送茶水进来了两次。每次路过自己身边时，吴婶都会用轻轻戳戳自己的小臂，吴非明白，这是她在提醒自己，要自己主动一点。吴非心下苦笑，陈秋玲是很优秀，但是自从知道小乐是女孩之后，自己的心里就再也装不下其它的女孩，陈秋玲也包含在内。

两人就这样一直坐着，直到屋外再也听不到吴婶忙碌的动静以后，吴非才站起了身。

“你是要去替吴叔复仇，对吗？”一直陪坐在床沿上的陈秋玲开口了，这是两人坐了小半夜说的第一句话。

“是！”吴非点了点头。

“那你要小心。”

吴非本以为陈秋玲要么会劝阻自己，要么会叫嚷着陪自己去，出乎意料的是她非但没有这样做，反而像个小媳妇似的叮嘱了自己一句，这让吴非忽然间产生了种错觉，这个不吵不闹，不劝不阻的女孩，就是自己的媳妇一般。

“我会小心的。”吴非下意识地回了一句，并向她投去了感激的目光。

“我会一直坐在这里，等到你回来。”昏黄的灯光下，陈秋玲清澈的眼神格外的溢彩炫目，那张白日里并不会让人特别注意的面容，此刻在微微泛红，非常的惹人动心。

说老实话，有那么一瞬间，吴非是动心了，可很快这份心动就被小乐的影子所掩盖，内心的波动虽然平静了，可脸上的表情还是会有些不自然，眼睛也不敢再去看她，话也不敢回她，直接走出了屋子。

再一次在深夜走在了省城的大街上，吴非竟然有着和以前一样的熟悉感，只不过他现在的身份不再是当初的那个掏粪少年，而是一名光荣的八路军军官。他有这个自信，明天的省城必定会因为张春河和高英才的死而大震动。

他决定效仿以前铁血锄奸团的做法，给省城的汉奸、特务、卖国贼们一个震慑，让他们不再敢再肆意欺凌老百姓们。今夜他不仅要锄奸，还要用无从追查且异常狠辣的手段，告诉仍侵占着省城的鬼子们，只要他们的脚还踩在中国的土地上，那么他们就得要日夜担心，不知道什么时候、什么地点、某一个中国人突然发起的致命一击。

第243章 锄奸（中）

离开了快一年，省城并没有多大的变化，街道还是那些街道，宵禁依然还在宵禁，只不过好似看不到巡逻的鬼子和伪军，或许是因为这一长段时间，省城再没有出过反抗和刺杀事件的缘故吧，饭桌上听吴叔吴婶说，自从萍姐带他们逃走之后，省城就平静了下来，没再出过一起鬼子或汉奸被杀的案子，这应该就是城里放松了警戒的原因吧。

虽然看不到明面上的敌人，但吴非却是没放松警惕，他比谁都要清楚，在这看似风平浪静的黑夜里，说不准就在某个犄角旮旯里，就有着几双眼睛在注视着外边的一切。好在吴婶说的那家杂货铺离居民区不远，吴非知道它在哪，而且还对那个掌柜的有点印象，所以没费太大的功夫就找到了地方。

这家铺子和大多数城里的商铺一样，前头是店面，后面则是住家。吴非直接摸到了后面，翻过不算高的围墙，进到了院子里。后院的地方不大，左边是他翻进来的墙，右边像是一间杂物间或是仓库，正对面才是人住的，之所以会笃定正面的才是住人的，是因为这两间屋门口都挂着布帘，这是省城人的习惯，住人的屋子门前通常都会有这样一道布帘。

吴非先是去到了靠右边的那间屋子，正要用手上的那柄断刀去挑动门栓，鼻子里却忽然闻到了一股较浓烈的香味，这应该是女子身上才有的味道，不过他现在闻到的香味和陈秋玲或萍姐身上的味道一比，那简直就是俗不可奈，反正吴非是不喜欢这种有些许刺鼻的香气，他喜欢闻的是那种淡淡的少女体香，脑子一有这个念头，他便猛然记起当初小乐给自己衣物的时候，也曾经发觉过一种淡淡的香味，和萍姐琮有陈秋玲身上的体香一般的好闻。

唉，自己真是傻到家了呀。吴非心里轻轻地叹息，无缘无故地自己又恼怒起自己来。

面前的这间屋子明显是女子的闺房，吴非转身去到了左边的屋子，很快就将门给撬开，才一进门便听到了一个男人的轻微鼾声，去到床前借着稀微的光亮一看，正是那个杂货铺的掌柜。

对于这个人，吴非其实没有太多的憎恨，可白天听到吴婶说初一那天去抓萍姐的时候，似乎是他领着鬼子和汉奸去的，而且是直接去的小四家，他便肯定了萍姐的下落就是这人出卖的，极有可能是采购年货的时候，被这人给记住了，然后特务们拿画像去找的时候，便被他给举报了。

吴非猜的已经是八九不离十，只是他不知道其实人家并没有举报，只不过是因为年饭酒桌上喝多了酒，和人争执才把这事给捅了出来，恰好和他发生争执的是高英才手下一个叫张春河的特务，这才惹出了一场祸事，使得小四和他敢母亲都在大年初一这一天惨遭不测。

床上躺的除去那个掌柜外，还有着一个中年妇人，不用说那肯定就是他的老婆，吴非不是个凶残的人，他不打算因为这个害得小四家破人亡的人，而牵怒于他的家人，不慌不忙地将事先准备好的毛巾系在脸上后，便敲醒了那个还在打着鼾不知道死到临头的掌柜。

这货被敲醒后，看到床前站着一个蒙着面的人，吓得从庆上弹了起来，张口就要大喊，却被吴非一把捏着了喉管，手中的刀也扬在了他眼前，低沉着声音恐吓：“你敢叫一声，我就死光你全家。”

吴非这句话只是想吓住他，并不会当真去做，可这掌柜哪知道他会不会当真杀人，露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双手作着揖，只是苦于不能出身声，要不然肯定会出声哀求。

“你最好是聪明识相点。”吴非说出这话的同时，放开了捏着他喉管的手。

掌柜的像只虾米一样不停地点头，他现在魂都快吓没了，哪还敢违背吴非的话，轻声哀求：“好汉，我这儿只是开了一爱小店，没有什么钱财，求您高抬贵手放过我们一家。”边说话，手边往床里头摸去，拿出了一个小小的木盒子，双手捧着弟了过来，显然这木盒子里装的是钱财。

“谁稀罕你的臭钱。”

吴非很是厌恶这掌柜的嘴脸，忍不住呵斥了他一句，他这句话的声音用的大了点，把睡在里面的那个婆娘给惊醒了，一个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女人，哪受得了这样的惊吓，看到拿着刀子蒙着面的吴非，当即就吓得尖叫起来，凄惨的叫声在夜空中传得很远很远。

呈非真的不想伤用无辜，可也不能任凭这个婆娘继续喊叫，随手一拳就打在了她面门上，打昏她的同时也将她的鼻子给打破了，殷红的鼻血一下就冒了出来。

“你杀了孩子他娘，我把钱全都拿出来了，你怎么还要杀了孩子她娘。”掌柜的脸上有愤怒的表情绪，可是他并不敢大声，这种怕死的表现，让吴非更是看低了他。

“她没死，你用不着惺惺作态，我问你几句话，只要你老老实实地交待，我保保证不杀你的家人。”吴非满脸都是厌恶的神色，如果不是从他嘴里知道那个叫张春河的特务住处，他早就一刀送他归西了。

这掌柜听到吴非说的话后，猛地想起了自己曾经造下的一份罪烈，颤抖着问道：“你是来替小四他娘俩讨债来的吗？”

吴非没回答他，只是冷哼了一声。

尽管没听到回答，但这声音冷哼足以表明了吴非的来意，他整个身像是突然失去了骨架一样，瘫坐在了床上，嘴里在喃喃自语着：“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的，这一天迟早会来的，都怪我这张破嘴，都怪我张贪酒的破嘴。”说到后面，他自顾自地抽起了自己的嘴巴，仿似是忘记了边上还有一个要他命的人。

“把你所知道的全都说出来，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张春河那个千刀万剐的狗汉奸住在哪，也告诉我。”吴非的声音冰冰冷，他扯了一件放在床前的衣服，甩给了这掌柜：“给她止下鼻血。”他倒底还是过于善良了，见那个婆娘鼻子还在出血，便起了恻隐之心。

第244章 锄奸（下）

从掌柜的嘴里，吴非知道了他是那个叫张春河的狗汉奸的堂兄弟，也把事件事情的来龙去脉搞了个清清楚楚。

说真的，先前他是打定主意，要取了这个掌柜的性命，可听完了他的述说以后，便存了饶他一命的心理，打算就这样离开的时候，忽然间就感觉到了后背猛地发凉，这是一个危险的信号，他当即就往旁边一闪，往门外望去，发现门口突然多出了一个女人，正举着枪瞄着他。

吴非被这个突然间出现的女人给惊到了，他对自己的警觉向来是非常的自信，可今晚却差点阴沟里翻船，正寻思着怎么从这个女人的枪口下逃脱，却听到她先开口了：“你不用惊慌，我不会开枪的。”说着，她就把枪给放了下来，人也走进了屋子，像是一点都不害怕吴非会向她下手一样。

”兰儿，你进来做什么？“掌柜急切地怨责着，即使是看到了自己的女儿手上拿着枪，可作为一个父亲，他还是非常的担心这个来复仇的人会伤害到她。

”你是军统天津站的还是总部的人？“这个被掌柜称为兰儿的女人径直走到了吴非的面前，一脸平静地看着他，没有半分畏惧的意思。她先是点燃了油灯，又扯下了吴非面上的蒙面毛巾，完全不惧怕吴非会出手。

”你是什么人？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听到这个女的问题，吴非悬着的心放了下来，他现在可以认定了，这个拿枪的女人是军统的人，只是不有点不明白，怎么一个年纪轻轻的女人，就进到了军统里面了，可转念一想，萍姐也同样年纪轻轻就进了军统，便打了个马虎口，既不承认自己是军统的，也不否定自己是军统的人。

”你不说我也知道，你是邓锟的手下吧。“持枪女人说的这个名字吴非是知道的，当初邓锟但凡还有一点办法，都不会将自己扔在冰天雪地里，说实话，邓锟那个人还算是条汉子。

吴非故意装成了被猜中了的表情，瞪大着眼睛作惊奇状问道：”你倒底是谁？“

”你不用管我是谁，反正我不是敌人就是了。“讲完这句话，她冷若冰霜的脸上忽然露出了笑容，声音也温柔了一些，对吴非说道：“刚刚你们谈的话我都听到了，谢谢你没有伤害我父母。”

“你是他女儿？”吴非其实已然猜到了，毕竟掌柜的喊过她兰儿。

“认识一下，我叫张兰，军统北平站的情报员。奉命来协助调查江萍叛变一事，你应该也是为这事来的吧。”

或许是因为吴非放过了掌柜的性命，让这个叫张兰的女人很是感激，以至于她居然在一个还是个陌生人的面前，说出了自己的身份和任务，也亏得吴非不是个坏人，否则这妮子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看来她不仅身上的香味没有萍姐好闻，连聪明才智和本事也是远远不如。

吴非对她的身份不感任何兴趣，只是听到了她那句“来调查江萍叛变一事”让他震惊了，他可没少听郭叔和三当家他们说军统的事，知道这个国民政府最大的特务组织有多么地恐怖，现在他们盯上了萍姐，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自己绝对有必要帮她解释一下。

“江萍她没有叛变！”吴非说道：“我仔细调查过她，并且还近身接触过她，发现她现在已经是失去记忆了，连自己的名字都记不得的人怎么会叛变？而且最重要的一点，如果她真的叛变了，那你认为咱们这些人还能够在省城立足吗？”为了帮助萍姐摆脱被军统盯着的危险，吴非不得已冒充了军统人员一次。

“她失忆了？”张兰很是惊讶，她皱起了眉头，自言自语道：“我说上峰怎么没有对她下达诛杀的指令呢，原来是这个原因。”

”我今天来这儿，就是想找寻一下江萍失忆的原因。邓组长回天津时曾向站长汇报过，他说江萍的锄奸任务完成的完美无缺，压根就没有暴露，可是很奇怪她的踪迹莫名其妙地就贵子给知道了，为了救她，邓组长的那个小组和城外的接应人员死伤特别惨重。“这些事情他是亲身经历的，所以说出来是那么地煞有其事，让张兰不由得多相信了几分。

”哦，我明白了，江萍暴露的原因就是因为我爹酒桌上无意中说出的那句话，然后被我那个天杀的堂叔给捅了上去。结果就弄出了这档子事，不仅害的整个小组几乎被连根端，还连累了无辜的人家破人亡。“张兰看了眼坐在床上呆怔盯着她和吴非的父亲，深深地叹了口气，说道：”就算你今晚放过了我父亲，可若让其它人知道了这个情况，他还是在劫难逃的。“

”我有个办法，可以一劳永逸。“吴非知道她的担心，刚刚好他也打算找个帮手，一个能让自己察觉不到她出现的军统女人，身手应该不会差。

”你的意思是？“张兰看着吴非的眼睛，和他一起异口同声地说出了一句话：”杀了张春河和高英才！“

。。。。。。

吴非回到吴叔的住处时，已经是临近黎明，不过一进到屋子里就发现了，陈秋玲竟然是真的一夜未眠，坐在床上等了他一夜，这让吴非有点小感动。

”得手了吗？“看到吴非回来，陈秋玲站了起来，关切地问道。”

“嗯，害死小四娘俩，打断吴叔腿的两个大汉奸都已经伏诛。”吴非笑着回答。

有着张兰的协助，剪除张春河和高英才两个狗特务完成的特别轻松。他同时还发现，这个叫张兰的女人虽然格斗和杀人的功夫不如自己，但她的轻身功夫却很是厉害，走路居然不会发出一点点的声音，也算是给他上了一课，真正的理解了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这句话的含义。

当然，他不会把张兰这个人告诉陈秋玲，一来是不想让她担心自己和军统的人扯上了关系，二来是不想让她知道自己放过了那个始作俑者。

解决了替吴叔复仇的这件事，接下来就要好好地去寻找小乐的下落了，赶路的时候吴非就没睡好，今晚又去当了回夜猫子，到了现在他真的已然是困的不行，连打了好几个哈欠。

见他疲倦成这样，陈秋玲忽地笑了，走到身边硬拽着他去到了床边，笑着说道：“你放心地睡吧，我不会赖到你身边睡的。”

第245章 出乱子

吴非是被吴婶叫醒的，他醒来的时候发觉陈秋玲果真没有赖到床上来，她只爬在床沿，香甜的睡着，人家也是一夜没睡，自己怎么可以让一个女孩这样委屈呢，吴非有些羞愧，轻轻摇醒了她，示意她可以上床来睡会。

“你不介意我到床上睡？”

陈秋玲惊喜的样子让吴非有点滴不忍心把嘴边的话给讲出来，可想了想小乐，他最终还是说出了口：“我睡好了，你休息吧，我们中午再去找小乐她们的下落。”

说完这句话后，吴非逃也似地从床上跳下，快步走出了房间。

陈秋玲可能是真的很困，她没起来吃早餐，吴婶也没去问吴非，只是看他的眼神有点不对，时不时就会抿嘴笑一下，这个举动让吴非感觉到很莫名其妙，以为自己脸上或者是身上哪儿有不对劲的地方。

在奇怪的氛围中，吴非胡乱地吃过了早餐，打算出门去转转，却被吴婶给一把拉住，还拿出了一身衣服给他，让他换掉。

她倒不是发现了什么，而是吴非身上的衣服着实脏了，她想帮着洗干净。

拿来的衣服一看就知道是吴叔的，虽然是旧的，但却是干干净净、整整洁洁，吴非没有推辞，进到房间里三下五除二地就换好了，直到全部穿好了，才记起陈秋玲还要床上睡觉。

顿时心就怦怦直跳，让一个女孩子看自己换衣服，这总归不太好，红着脸偷偷瞄向了床那边，发现她是闭眼睡着的，才松了一口气。他哪知道，自己一出门，陈秋玲的眼睛就睁开了，满脸通红地还带着羞涩的笑容。

来到街上，吴非立刻就感受到了和昨日不同的气氛，街上多了很多的鬼子伪军，还有着不少的穿黑衣的特务，正在到处盘查行人和沿街的店铺。

吴非知道，这是昨晚高英才和张春河被杀的后遗症出来了，死了两个大汉奸虽然并不会让鬼子伪军大动干戈，但是在老百姓中间产生的轰动绝不亚于省城的鬼子头被杀了，原因很简单，鬼子头并不会和老百姓产生实质的接触，而这两个汉奸可正是鱼肉和荼毒百姓的最大元凶，随便街上问几个老百姓，没有人会不拍手叫好。

吴非穿着吴叔的衣服，使得他和城中的老百姓没有两样，再加上他并没有躲躲闪闪，以至于那些特务们居然没有一个去盘查他。究其原因还是因为高英才和张春河的死对这些特务的触动太大，使得没有谁愿意在风口浪尖上去出这个风头，他们说是在盘查，可实际上也只是敷衍了事，随便看一眼问一句就放开了被盘查的，就这样他们也只是盘查极少数的人，更多的人他们是连问都不问一句。

做事的人不认真，陪同他们一同盘查的伪军就更是不管不问了，也只有着那几个鬼子稍微认真一点，可他们人数太少，是不可能盘查的过来，吴非没被盘查，也恰恰好是走了这个空当。

尽管没被盘查，吴非也还是很警惕，他没敢再继续在街上晃当，而是走去了张兰她们家的铺子，他倒不是去想去找什么麻烦，而是要去拿钱。昨晚上在高英才家，他和张兰可是发现了不少钱财，他因为要回吴叔家，不方便带回去，便和她约好了今天再来取。

他本来是不想要这些钱的，可是想到独立团经费一向紧张，而自己和陈秋玲现在也是身无分人，最重要的是如果自己不拿这钱，肯定会引起张兰的怀疑，于是乎就接受了她的提议，第二天再来她家取。

还没到张家的杂货铺，就看到张兰的父亲，那个叫张春林的掌柜站在自家门前，似乎是在等着谁。吴非并不怕他会耍花样，而且也确定张兰也不会向她的上级求证自己的身份，毕竟事关她的家人的生死。

大大方方地走到了张家杂货铺的门口，张春林先是认了他一眼，发现正是昨晚放自己一条生路的那个人，赶记像招待贵宾一样把他请了进去，引着他来到了后院，而且是去到了张兰的房间。

走进去以后，才发现张兰正在屋里等着他，房间里还摆了一桌子的酒菜，只不过看上去都像是冷透了一样。

“吴七，你怎么才来，我还以为你会过来吃早饭的呢，你看这一桌子酒菜都冷透了。”张兰今天穿着一裙子，妆容也是精心打扮过的，和昨晚的素颜有着天差地别，若不是身上的那股香味太过于浓烈，还真是吴非喜欢看的那种类型。

“哦，起来的晚了一些。”吴婶叫他起来吃早餐的时候已是日上三竿，他又在街上逛当了一会儿，现在都快到中午时分了。他昨晚没有把真名告诉张兰，而是杜撰了个吴七的名字，他知道张兰未必信这个名字，但是一个军统的情报人员，怎么可能会去较真自己“同行”的真实姓名呢。

“坐吧。”张兰表现的像个大家闺秀，一点都不扭捏，落落大方的样子很是让吴非刮目相看，倒底不愧是经过军统培训出来的人，这份状态，小乐和陈秋玲都是比不了。

张春林拉开一把椅子，请吴非坐下以后，便从桌上端下了两盘菜，这是要去把菜回锅加热，吴非刚想客气劝阻一下，却看到了昨晚被自己一拳打昏的那个婆娘走了进来，人家毕竟是张兰的母亲，当下他就感到了不好意思，稍稍侧身避了避她。

“你不要觉的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昨晚换了别人，说不定我父母现在都已经。。。。。。”张兰看到了吴非的这个小动作，待到母亲也端菜出去了，她才出声宽慰了吴非一句，不过她并没有把话说完，谁会去诅咒自己的双亲呢。

张兰是身处军统这个大染缸的人，她见过各式和样的军统情报员和行动人员，可从来没有一个人会像吴非给她的感觉一样。如果不是昨晚刺杀张春河和高英才，如果不是从他嘴里听到邓锟这个名字，她真的不会相信，这个叫吴七的人会是军统的。她倒底是个年轻的女孩，极少会有一个男人会让她有这种心动的感受，所以昨晚极力要把得来的钱财带回来，其实是想再见到这个男人，而且也想测试一下，这个男人会不会为钱财和自己反目成仇，结果她很满意，吴七不是个把钱财看得比什么都重的人。

坐在张兰对面的吴非，做梦都没想到，自己昨晚的一善之念，居然给自己惹出了个大乱子，小乐还没找到，陈秋玲那边也还没弄清白，又到了个对他动心的张兰。

第246章 魔掌

从张家出来时，吴非手上多了个破旧的小箱子，如果不亲眼目睹，谁敢相信里面放着几十根金条、放着用红纸包好的一条条的银圆和一沓绿花花的美圆呢。吴非昨晚并没有细看得来的财物有多少，当张兰交给他这个旧箱子时，还是亮瞎了他的眼，从小到大，这可是他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的钱，比二马山加入到独立团时赠予的钱还多很多。

张兰站在自家门前，目送着吴非的离去，忽然间有了点小失落，她心里从来没有这样没底过，和吴七唯一的关联点没了，以后还能不能见到他呢。她深知，在这样一个世道下，虽然他也是军统的人，但其实两个能再次见面的机会已是微乎其微，好在两人都还有一个共同的任务，希望能借着这个契机，能和他再次相处在一起吧。

吴非没有把小箱子带到吴叔家去，倒不是他不愿意给他们钱，而是他深知，如果突然之间给他们太多的钱，反而会让他们特别担心，更严重地是可能会因为这些钱，给他们带来杀身之祸。

回去的路上，特务们少了很多，伪军和鬼子就干脆看不着了，一个苦力打扮的人，拎着一只破旧的小箱子，就更不会惹人注意了。一路上没出任何意外和差池地就来到了自己以前的那间破屋子里，用着随身携带的断刀，挖了个不算深的坑，把箱子给埋了进去。当然，身无分文的他还是取出了一条银圆，毕竟自己和陈秋玲在省城也需要花费。把挖出来的土重新填上，又用旧土块覆盖好，确认不仔细看分不出差别之后，他才离开了这间屋子。把箱子埋在这只是权益之计，找到小乐之后，他就会马上来这取走，然后带回赵家庄，独立团有了这笔钱，不管是用来自身发展或是上缴给根据地那边，都是件百利而无一害的事情。

一走出房门，吴非就习惯性地望向了萍姐的那间屋子。按理说，他已经快一年没在这里生活了，这个习惯也应该不存在了，可是呈非每每一走出这间屋子，便会不自主地望向了那间屋子，或许这就是后世人们常说的肌肉记忆吧。

这次他没能够看到萍姐的人，窗户紧闭院门紧锁，就像那儿没住人一般。

吴非忽然间想到，萍姐不是说她现在伪政府工作吗？自己是不是可以找她帮忙办两张良民证，毕竟人在省城里，垢这两张纸，会方便很多。只是该怎么和她说呢，虽然她是自己的姐姐，可是现在的自己对于失忆的她来说，就是个陌生人。

有了这层顾虑，吴非也就没有敢贸然去伪省政府那去找她，想着陈秋玲也该睡醒了，便往着吴叔家走去。

和他想的一样，陈秋玲已经是睡醒了，正和吴婶俩坐在屋子里，一边摘着菜，一边在说着什么。他们一看到吴非回来，便停止了交谈，吴非发现她们俩人的神色都是奇奇怪怪的，吴婶一直是带着神秘的笑，而陈秋玲则是满脸通红，脸上还有着小女生特有的羞涩神情。

女人真是奇怪，吴非弄不懂她们在搞什么名堂，也懒得费心思去猜，和吴婶打了声招呼，这把陈秋玲拉进了房间，把这一条足足二十块的银圆放到了她的手上。

“呀，你这是从哪弄来的？”陈秋玲只撕开了一个小口，看到这白花花的大洋，立时被惊到了。

“昨晚杀那个汉奸时，顺手取了点他榨取而来的钱财。”吴非就没打算把张兰这个人告诉她，所以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

“取了点钱财？”陈秋玲很聪慧，她一下就听出了吴非话里的弦外之音：“你的意思是还有其它的钱？”

“嗯，我把它藏起来了，回去的时候再带上，我想谭政委会比石团更想看到咱们带回去这样一大笔钱。”吴非把“一大笔”这三个字讲的特别重，为的就是让陈秋玲有个心理准备，试想一下，自己看到那么多的钱时，都被震惊了，何况她一个女的呢。

“太好了，我刚刚还在想从哪弄点钱来，正好解了我的燃眉之急。”陈秋玲好像是根本就没听到吴非上一句话在说什么，她的注意力全在手上的那串银圆上，也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吴非见她心不在焉，也就懒得和她再说话，转身就要往屋外走，却被她一把拉住。

“你还有事吗？”吴非赶忙甩脱她的手，发觉自己这样做有点不妥，又跟着问了一句，语调自然是比较温柔的。

”当然有事，我问你，有小乐她们的消息了没？“陈秋玲本来已经有些恼怒了，任何一个女孩子被人这样对待以后都会生气，好在又马上听到了吴非的后一句话，这种语调听起来才是舒服的嘛。

吴非摇了摇头，说起这事来，他是真的有点不好意思，先前出门虽然是有在找大龙或金奎留下的记号，但其实用在上面的时间是少之又少，倒是和着一个谈不上讨厌的女人吃了顿中饭。

”走，我们一起出门去找找去。“陈秋玲说着又动手了，她这次是有防备的，抓住吴非的手之后，就夹到了臂弯中，而且用着两只手抱住了它，除非吴非用强，否则是不可能逃得出她的”魔掌“。

吴非无可奈何，只得硬着头皮让她拉着，出了房间看到吴婶脸上的笑意更甚后，他猛地明白了，她们刚刚极有可能是在说昨晚上的事。吴婶她可是不知道自己昨晚不在房间里的，肯定会误以为昨晚他和陈秋玲之间发生了点什么。想明白了这一点，吴非的脸刷地一下红了，想要挣脱陈秋玲的魔爪，却是没有得逞。

”婶，我和小七出去下，不用做我们的中饭了。“

她什么时候把这个称呼叫的这么顺了，昨儿个还是吴婶，这才多大一会，就成了婶了，女人哪，倒底是种什么样的动物呀？吴非打心底里感叹着。

找记号确实是在找记号，可在呈非看来，这只不过是她的借口，连着进了两家成衣铺子，硬是帮她和自己买了两身衣服，而且还都是吴非以前从来没穿过的洋装。

从成衣店走出来的时候，原本土的掉渣的他们，摇身一变，成了回头率极高的俊男美女。

陈秋玲还要像出门的时候拉住自己，却被早有防备的吴非闪开，原以为这样就可以逃过她的”魔掌“，可走出几步之后，发现她居然嘟着个嘴站在原地不动，只得无可奈何地返了回去，任凭她抱住自己的手臂，承受着她像是把整个身体挂在了自己手臂上一样的重量。

第247章 小乐手上的枪

俊男美女在哪个时候都是人们关注的焦点，哪怕是处于鬼子铁蹄和血腥统治下的省城也不外于是。

吴非和陈秋玲俩本就长相不错，再被这靓丽衣裳一衬，登时像换了个人似地，走在街上，惹来了不少的关注，甚至还有几个着黑衣的汉奸特务也在直愣愣盯着他们，这些狗腿子也算是机灵，知道能这样穿着的绝非是一般人，所以他们也只是盯着看看，并没有敢过来找事。

吴非从小到大哪受过人们这样的目光，感觉到浑身的不自在，好几次都尝试着将陈秋玲带回吴叔家，可是却一次次地被她以找寻记号为由给打断。到了后来，吴非索性也懒得反抗，任凭由着她作主，几户逛了半个省城，吴非也只有她在接近鬼子或伪军兵营时，才出声阻止一下。

或许是逛累了，又或许是饿了，陈秋玲终于是停下了脚步，拉着吴非进到了一家酒楼里。现在约摸了下午三四点左右的时候，中饭的饭点已过，晚餐的饭点又没到，所以洒楼里除去一个趴在桌子上打盹的伙计外别无他人。

陈秋玲可不管人家是不是在休息，进到酒楼里喊了一嗓子：“客人来了，伙计呢。”

吴非真是拿她没办法，明明就看到人家伏在桌子上睡觉，却还大声嚷嚷，分明是故意想吵醒人家。

那伙计被吵醒后自然是一脸发懵，不过看到喊叫的是个貌美的女客人，立刻就清醒过来，尼颠屁颠地小跑到二人面前，招呼着二人落座，一边用着搭在肩膀的毛巾擦拭着本就是干净的桌面，一边谄媚地询问着：“两位客官要吃点什么？”

“有什么现成的先上个几盘吧，然后让你们店当家大厨做俩拿手菜上来。”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吴非绝不会相信，面前的这个女孩还是不是那个在独立团连一小瓶酒精都舍不得用的陈医生，看她熟练和老成的样子，吴非敢肯定，她绝不是出身于那种穷苦人家的女孩，穷惯了的人绝不会像她这样大撒金钱，他们买这两身衣裳用的钱快赶上昨天给吴婶的钱了，要知道这可是一个四口之家两个月的伙食钱。

酒楼伙计很快就端上了四个冷盘，两荤两素，不过吴非没什么胃口，他早餐和中饭都是吃过的，自然不是还粒米未沾的陈秋玲所比，看着她的吃相有些忍俊不禁，便把视线从她身上挪开了，四处打量着这间酒楼。

这间酒楼的规模在省城里不算大，一楼摆着七八张桌子，柜台边上是个木楼梯通往二楼，上面应该是包房和雅座之类的。柜台那边摆着不少的酒坛，也有着玻璃瓶子的白酒卖，那儿应该是掌柜呆的地方，只不过现在这个时候店里没人，掌柜的也就没守在那儿。

整座酒楼都是木结构的，这也是省城大多数建筑的结构，从木头和木板的颜色上来看，这间酒楼的年岁也应该不短了。

以前在省城时，像这样的酒楼他只能远远地看上两眼，从来没有进来吃过东西，那时的他就是个掏粪的穷小子，做梦都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进到这里来吃饭，而且还不屑于吃这里的饭菜。不过，那些陈旧的往事还是让他好奇地打量打量了这儿的一切，也算是圆了当时的一份梦想。

吴非进到这家酒楼里，完完全全只是因为陈秋玲饿了，陪着她吃点东西，根本没想过会在这里有什么发现。可事情就是这么地凑巧，他收回目光的那一瞬间，忽然间发现到了一个熟悉的记号，正静静地被刻画在门槛的内侧。

吴非赶忙奔了过去，用手去抚摸那个极像仓促间画出来的一个龙字，和一条指向对面的直线。

他的这个动作陈秋玲当然看到了，她放下筷子跟着走了过来，指羊那个潦草的龙字和没有箭头的箭头号问道：“吴非，这是大龙他们留下的记号吧。”

吴非点了下头，他的眼睛望向了直线指向的方向，一抬头他就傻眼了，直线指向的是对面街上的一幢二层小楼，此时此刻二楼的窗户正是敞开着的，窗前正伫立着那个让他苦苦追寻一路的小乐，她的身后还站着刘大龙和熊金奎二人。

吴非的目光和小乐的目光相对的那一下，他忽然间有了一种心虚理亏的感觉，居然不敢和她对视，抬头低头，低头又抬头，直到发觉小乐脸上有了一种极其复杂且奇怪的神色，他才敢真正仔细地去观察小乐的表情。

“你怎么了？”陈秋玲察觉到了吴非身上出现的充化，她先是看了吴非一眼，发现他的目光被对面的某个点锁定，才顺着他的方向望了过去，看到的自然也是小乐和刘大龙、熊金奎三人。

和吴非的感受一模一样，陈秋玲在看到小乐的后，第一时间的感觉就是犯虚，作为一个女人，她敢肯定，自己像颗快溶化的糖粘在吴非身上的一幕肯定已经全数落在了小乐的眼里。本来她是想趁着没找到小乐之前的这一两日纵容放肆自己一下，待到找到她之后，便死了倾慕吴非的这颗心。可没料到却是让小乐全数看到了，这将如何向她去解释呢？

陈秋玲苦恼如何解释，而吴非则完全是懵的，他更加不知道如何去面对小乐。首先是她身份的问题，好兄弟突然变成了个女孩，这个场景他有脑补过，可当真的要去面对这一刻时，他还是发觉到自己并没有真正的做好准备；然后才是怎么跟她去解释自己和陈秋玲这个亲密的举动，总不能说是她强迫自己的吧！

吴非情愿上战场去和鬼子真刀真枪的干，也不愿意置身于这复杂的问题之中。

女人似乎是天生就善于处理这种事情，吴非尚还在发懵当中，她已然起身往对面走了去，更让吴非刮目相看的是，她竟然还朝冷眼看着她的小乐招手。

陈秋玲是表达出了善意，可站在窗前的小乐并不吃她这一套，看见她往自己这边走，小乐的脸色更为冰冷了，竟然抬起了自己的手，抬手不可怕，可怕的是她抬起的这只手上还抓着一把短枪，吴非认得，小乐手上的棕把枪和当初萍姐所用的那把驳壳枪是相同的一款。

第248章 中田浩二（上）

小乐突然举枪指向了陈秋玲的这一幕惊呆了吴非，这是个什么情况，她怎么可能会用枪指着自己的好朋友，她怎么可以用枪指着自己的同志。

陈秋玲也傻眼了，立在了街道中间，呆呆地看着小乐和她手里的那支枪，不知道自己是该继续往前走，还是退回到酒楼去。

尽管没弄明白小乐是为何要这样做，但他们两个都坚信她这样做只是想吓唬吓唬，并不会当真开枪。所以吴非和陈秋玲还交换了一下眼神，没料到就是二人对视的这一下，极大的震怒了小乐，居然真的扣动了扳机，还好她尚有些理智，开的这一枪并没有瞄着陈秋玲的身体，而是击在了她脚边的地上，可就算这样，还是把陈秋玲吓的尖叫起来。

光天白日之下的这一记枪响，立时把神经高度绷紧的街上行人惊到了，人们纷纷往着两侧的店铺躲避，警察的哨声响了，跟着穿着黑衣的特务们往响枪的地方而来，远处军营那边也响起了急促的哨子响。

小乐的这一枪就像是在省城这个平静的池塘里投下了一块石头，激起了一层层的浪花。

陈秋玲从最初的傻呆变成了惊愕，又从惊愕变成了伤心，她是怎么地都不会想到小乐会朝她开枪，哪怕只是个恐吓性质的开枪，这也让她无法接受。她像个受到欺负的小女孩一样，捂面蹲到了地上，大声地哭泣起来，她不怕小乐会开枪打死她，之所以会哭泣是因为她知道，自己和小乐将永远无法复合到以前的程度。

和小乐一起生活了那么久，吴非很清楚她的个性，绝不是那种会冲动到随意开枪的地步，肯定是有着什么事情触到了她的底线。她既然开了第一枪，余怒未消的情况下，不用说都会开第二枪，虽然她并不会真的往陈秋玲身上招呼，可是这毕竟是省城，是在敌人的心窝窝里面，暴露身份的后果可不是一般干的严重。

砰！

果然，小乐开出了第二枪。

吴非有些恼怒了，不过他恼怒的不是小乐的胡来，而是在怨责刘大龙和熊金奎没有去阻止她，如果说小乐是任性而为的话，他们俩就是在助纣为虐。

第一记枪响过后，还有些不怕死的在观望，第二声枪响之后，街道就像退潮一样，瞬间清空了，只留下了一个蹲地大哭的陈秋玲和越来越往这边靠近的警察和特务们。

小乐开第一枪的时候，吴非还猜不准小乐的意图，可当她开第二枪时，就已经能够明白她的心思了，她这是在警告陈秋玲呢，至于为什么要警告她，其中原由是个人都能猜得到。

情势已然很是危急，吴非也顾不得会更激怒小乐，跑出了酒楼，拉起了陈秋玲，冲向了小乐所处的那栋层子。

小乐作势要开第三枪，可看到吴非鼓着眼珠瞪了自己一眼后，这第三枪竟然没有扣下去。

警察的哨子越来越密集，特务们也越来越多，一些原本躲藏在民众之间的特务们发现好像没有什么危险后，也都跑了出来，很快就汇集了二三十人，从街道两面围向了小乐她们所在的这栋屋子。

“她傻了，你们两个也傻了吗？还不快走？”吴非近乎咆哮着在吼骂刘大龙、熊金奎，见他们仍是无动于衷，便转换了目标，朝小乐叫道：“我的姑奶奶，你是想让大家都死在这里吗？快走呀！”说话的同时朝她伸出了手，眼神也由愤怒改为了期待，他深知小乐的倔脾气，在她面前绝对不能用强。

小乐用着嗔怨的眼神瞟了吴非一眼，又恶狠狠地瞪了他身后的陈秋玲一下，没有去牵吴非伸来的手，而是从他们二人身边走了过去，没有做出任何表情，甚至连让刘大龙他们跟上的示意都没有。

门外的伪警察和特务们收缩成了个圈，将这幢屋子给围了起来，可也只是围了起来，没有一个人敢往里走。都知道这屋子里的人有枪，自然就不会有人愿意去当这倒霉鬼。

五个人虽然只有小乐一个人的手上有枪，但是想要冲出由伪警察和汉奸特务组成的包围圈，则谈不上有什么难度。不过吴非还是保持了他一贯的警慎，将屋子快速和仔细地打量了一番，马上就作出了安排。

“从后面走。”他的声音不大但很紧凑，刘大龙他们听在耳中，都能够感受到话里面不容置疑的威严和压迫感。

街道两边的铺子建造的都大同小异，吴非他们五个现在所呆的这栋就和张兰她们家的那栋屋子格局非常的相似，只不过墙的方向不同了，一个朝左一个朝右。

吴非当先翻上了墙，发现从这儿走同样会被伪警察和特务看到，便打消了带着大家从围墙翻过去的念头。

“连长，要不咱们从前门冲出去？”见到吴非领着大家都躲进了里间的卧室，熊金奎终于是忍不住说话了。

“出去送死吗？”吴非懒的理会他，只是回应了一句，然后就走到了屋子里的墙边，像是中了邪一样，用着手指在三面墙上敲来敲去。

“那咱们也不能在这束手就擒呀。”熊金奎的语气中也有着些不满，若在平时，吴非肯定会问一下他为什么会有不满的语气，可现在吴非压根就没功夫和他去斗嘴，讲完这句话后，就操起了屋里的一张椅子狠狠地砸向了后墙。

一下，两下，三下，那面墙上除去留下了几大块印迹外，并没有出现想像中的破损。

刘大龙没有像熊金奎那样在一旁是叽歪，而是跟着操起了一把椅子，跟在吴非身后，一起砸向了后墙，两人合力几下之后，那面墙总算是被砸开了个洞，再稍微将洞扩大了一点以后，便让熊金奎先爬了出去，跟着又让小乐和陈秋玲爬了出去，之后再是刘大龙，倒是吴非，并没有跟着爬出去，而是让小乐把枪递给了他，这儿必须要留一个人暂时拖住敌人，否则就算是从这栋屋子逃出了，那也只会引来敌人更大规模的清查。

小乐也意识到了自己的任性，给吴非和大家造成了多大的麻烦，红着眼看着他，从表情上来看，她似乎是已经原谅了他。

第249章 中田浩二（中）

吴非生怕小乐和陈秋玲不肯走，便对着刘大龙和熊金奎吼了一句：“不管你们俩用什么办法，必须将她们两个带回去。”

他上任四连长以来，几乎是没有吼过任何战士，但是在现在这种危急关头，不这样做的话，肯定会浪费不少时间。

出乎吴非意料，小乐和陈秋玲并没有过多纠缠，他吼了刘大龙的时候，她们两个就已经转身走了，倒显得吴非的这句吼多此一举。

将屋子里的大衣柜推过去挡住了被砸出的洞口后，吴非便走了出去，他不打算用和小乐他们一样的逃跑路线。

门外的那些伪警察和特务们还是没敢冲进来，不过吴非却发现屋子里多了个人。确切地来说，是多了个女人，而且还是他认识和熟悉的女人。

“姐，你怎么来了？你怎么进来的？”吴非先是惊喜，随即又感到了头疼，才送走了小乐和陈秋玲，又来了个姐姐，在这样危险的情况下，吴非可不愿意看到她们出现在眼前。

“你问我？我还问你呢？平白无故地为什么会在大街上开枪？这是什么地方你不知道吗？还有，你手上的枪是从哪里来的？”萍姐非但没有回答，还连珠炮似地反问了一串问题。

“我………”吴非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现在的身份可是没有告诉过她，而且她现在还处于失忆的状态中，对于自己是她弟弟这件事情的态度也是模棱两可，这就更让他无法去回答了。

“现在什么都别说了，把枪给我，等会不管谁问，都说枪是我的就好。”萍姐并没有追问下去，而是伸手去拿吴非手上的枪。

吴非愣了一下，按他的本意，这样的情况下，是不可能将枪交给别人的。可是，在萍姐面前，哪怕是在这个并不一定真的确定自己是她弟弟的萍姐面前，他还是乖乖地把枪递给了她。虽然并不知道她用什么办法来解这个困局，可处于对她绝对的信任，吴非硬是没开口问她。

“和我一起出去。”萍姐今天穿的是一身洋装，她将驳壳枪插到后腰的皮带上后，手一撩就用外套盖住了它，然后就挽住了吴非的手臂，和着先前陈秋玲一模一样的姿态，粘在了他的身上。

“出去？”吴非被她这话给吓到了，外面可是有着伪警察和特务，这样走出去不会成为他们的靶子吗？

“别怕，你忘了我的身份了吗？”陈秋玲嫣然一笑，似乎一点都没将外面的那皮雷人放在眼里。

被她这一提醒，吴非猛然想起，萍姐现在可是在伪政府工作，这些伪警察和特务们也恰好是受伪政府管辖的，虽然不知道她具体是在那里面做什么职务，但从她能自如出入日军警备司令部，并且能让鬼子的佐官送到门口的情况来看，外面的这些狗们，应当不会敢对她打黑枪。

想到这里，吴非的腰杆没来由地挺了起来，随着她走出了屋子。

“站住！”

一个不长眼的伪警察叫嚣着，却是被他身边看似头头的人甩了一记耳光，同时传入吴非耳中的还有一句斥骂：“瞎了你的狗眼啦？没看到是江小姐吗？”

听到这句话后，吴非暗暗舒了口气，他有打算，如果外面这些狗们咬上来，那就休怪他下杀手，反握在袖子里的那柄断刀可不介意痛饮他们的鲜血。

“江小姐，你怎么在这？刚刚这儿可响枪了。”一个黑衣特务问了一句，他倒没有像警察那么忌讳江萍的身份。

“别大惊小怪地，刚刚我嫌腰间的枪硌得慌，就拿了出来。没想到居然走火了。”江萍笑的很自然，说话的同时还松手从腰间拔出了驳壳枪。

特务们被她这个动作吓得都退后了两步，倒是那些伪警察们没有这种反应，由此而见，江萍在这些警察心目中的分量，绝对要比在特务们心目中的份量要重很多。

“咯，咯，咯。”陈秋玲笑了，她的声音很是好听：“你们怕什么呀，我又不会吃了你们，你们谁来帮我看一下，这枪怎么一碰就响了。”说话间把枪口倒转枪柄朝前，作势递给那个说话的特务。

那人正犹豫着要不要去接枪时，街道上响起了一阵整齐的皮鞋脚步声，所有人的目光都被这脚步声给吸引了过去，包括那个特务和江萍、吴非。

“姐，咱们闯出去吧，鬼子来了。”吴非身上起了杀意，每每看到鬼子时，他就会起这种心思，恨不得马上冲过去，割断他们的喉管，扭断他们的脖子。

“我还怕他们不来呢。”江萍挽吴非的手加重了少许的力道，侧脸轻轻在他耳朵边说了一句。

吴非能够理解她的意思，刚刚那个特务有点不想买她的帐，而她似乎对鬼子这边有着极大的信心，不会把她和吴非两个人怎么样。

那特务可能也是抱着这种心态，屁颠屁颠地迎了过去。

来的不全是鬼子，还有着不少的伪军，不过让吴非很奇怪，省城的伪军和鬼子怎么像是一家人一样，和涞源的伪军鬼子老死不相往来，成一个截然不同的局面。

伪军和鬼子一到，那些伪警察们便自己散开了，留出了位置给他们，而特务们则没散开，反而还更靠近了吴非他们一些。

说真的，吴非的心还有些七上八下，倒是萍姐却像个没事人似地，小鸟依人一般地粘在吴非的身畔，微笑着看着那个特务向赶来的鬼子少尉说着什么，可能是语言不通的缘故，讲了好一会儿，也像是没能讲的清楚，最后那少尉是耐烦了，一把推开了他，直接走了过来。

吴非的身体紧了一下，这是作好了随时能暴起动手的准备，可看到那个鬼子少尉走进圈子时脸从绷着变成一脸笑容后，他就知道，应该不需要动手了，萍姐的面子在鬼子这要比在特务那好用很多。

“江琳小姐，你怎么在这里？”鬼子少尉用着日语和萍姐打着招呼。

当然，这句话吴非是听不懂的。

“原来是松下少尉呀，我可有几天没看到你了。刚刚好，快帮我看看，我这把枪不知道怎么就走火了。”

江萍竟然能用日语和鬼子军官交流，这让吴非惊讶不已，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自己的这个姐姐还有着这一项技能。看到她把倒转枪口的驳壳枪递给和她说话的那个鬼子，便隐约地猜出了她找的借口和刚刚应对那个特务是一样的。

第250章 中田浩二（下）

“是吗？你怎么用的是这种枪呀。”松下少尉接过了江萍递过去的枪，摆弄了一下，又弟还了回来，说道：“你忘记关保险了，江琳小姐，你若喜欢枪的话，可以让小野中佐送你一支南部手枪，比这种枪好用。”

鬼子少尉所说的南部手枪，就是被中国军队戏称为“王八盒子”的南部十四式手枪，这枪极容易卡膛、炸膛，比起中国军队常用的驳壳枪，有着不少的差距，可这只是中国军人的看法，在鬼子军官中，都以拥有这样一支手枪为荣，可以说，南部十四手枪和武士刀一样，是他们身份的象征。

这个叫松下的鬼子少尉能这样和江萍说话，显然是因为她在警备司令部的地位不浅。

不过这和吴非都没有什么太大关系，因为他压根就听不懂萍姐和这鬼子在说着什么。

见鬼子和江萍交谈甚欢，那些特务们便一个个地散去，伪警察们也都三三两两地走了，剩下的鬼子和伪军们也都纷纷收起了枪，明摆着不是敌人了，还用枪指着有什么意义。

“谢谢松下君的提醒，我倒是真的想要一支南部手枪，不过我不打算找小野中佐要，宫本将军早就说了要送我样东西，让他送支给我应该会更有意义吧。”江萍像是吃了蜜糖一样，不仅笑容甜声音也甜。

“那是那是。”松下少尉的双眼里是满满的羡慕，对于他这样的低级军官来说，像江萍这样的司令官和小野队长的座上宾是他怎么地都惹不起的。

“你身边这位是？”

吴非看到那鬼子军官和萍姐说着话的时候，突然用手指向了自己，猛地一下有些紧张起来，先前的对手只是伪警察和特务们，他有充足信心能带萍姐一起冲出去，可换成了鬼子和伪军后，那就不是他想做就能做成的了。

“我弟弟，松下君，你看我俩长的像不像？”萍姐挨的更近了，还伸手在吴非的脸是掐了掐，真把他当成了还没长大的弟弟。

“你弟弟？亲弟弟？”松下的表情很是惊讶。

“是呀，他昨天才从天津过来的，怎么样他帅不帅？”

吴非虽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却是能感觉到讲的是自己。看到那个鬼子军官向前了两步，朝自己伸出了手，他就更加能确定萍姐刚刚是在向这鬼子军官介绍自己。

吴非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会和一个鬼子军官握手，这会让他恶心，会让他极度的抗拒，可现在的这个情况下，如果不和他握手，说不定会惹来什么严重的后果，所以只得强忍着内心的厌恶感，伸手握住了这鬼子的手。

“你好，我叫松下。”鬼子军官用着生硬的中国话作着自我介绍。

“你好，我叫江非。”吴非猜到了萍姐肯定是把自己说成了是她的弟弟，而且昨日也听她讲过她现在叫江琳，反正她也跟自己姓过，那现在跟她姓一下也没什么关系，毕竟她也确实是自己的姐姐。

“不错，江琳小姐，你的弟弟确实是个风度翩翩的美男子，我真是羡慕你的父母，生出你这样一个漂亮的美人，还生了一个帅气的弟弟。”松下松开手之后，又把目光转向了萍姐，和她说日语可要比用生硬的中国话跟一个陌生男人交流强。

“多谢松下君夸奖。”萍姐的样子像很是享受别人对吴非的夸奖，看吴非的目光也是着姐姐般的怜爱。“今天的事真是不好意思，劳累了松下君白白出动了一趟，我这有点小小心意，请务必笑纳，也算是我给你和你部下的赔罪。”萍姐打开了手上的小提包，从里面拿出了一把花花绿绿的钞票，塞到了鬼子军官的手里。

松下并没有拒绝，他谢谢的话都没说一句，就把这一把钞票揣进了裤兜，朝着身后的鬼子兵和伪军挥了下手，下达了收队的命令，只是他自己却并没有离开的打算。

吴非和萍姐都看出了这一点，两人不由得对视了一眼，寻思着脱身的办法。

“松下君，今天的事非常的感谢你，要不然我不知道还要被那些可恶的侦缉队缠到什么时候，改天我作东请你小酌几杯可好。”萍姐这是在委婉地向松下表达了离开的愿望。

“小事一桩，江琳小姐你也别怪侦缉队的人，昨晚上他们的长官高桑和张桑都被刺杀了，听到了枪声自然会紧张一些，这才得罪了江琳小姐。”松下像是没察觉到萍姐的意思一般，还在继续说着话。

萍姐眉头微皱了起来，她不知道这个叫松下的鬼子少尉还有着什么心思，见他没半分想离开的意思，索性不再遮遮掩掩，直接说道：“松下君，我要带我弟弟回去了，改日咱们再叙。”

“请等一下，江琳小姐。”听到萍姐说要走，松下赶忙阻拦道：“是这样的，我从别人那里听说，江琳小姐的头这段时间有些不舒服，刚刚好我有个好朋友是医生，对这方面颇有研究，如果方便的话，我想带你去找他看看，不敢说药到病除，但至少会让你的病症缓和许多。”

萍姐不知道这个松下是从哪听说的这事，但是她清楚，自己这段时间去军医院治病的事情，肯定是瞒不过鬼子的，所以他这样直说出来，并不会让她感到意外。

“你的朋友不是军医院的医生吗？”萍姐是真的很想治好自己的头疾，因为她太想找回自己丢失的那段记忆了。

“不是，不过他以前是军医院的医生，后来因为一些事情，就从军医院出来了，现在自己开了一家诊所，专门替侨民看病。”松下解释道，见萍姐并不是很动心，他又补了一句：“我这个朋友曾经治好过一例江琳小姐这样的病例。”

如果说松下的提议起先还没让萍姐动心的话，那么这句话就切中了她的要害，连身旁吴非的意见都没征询，就兴奋地问道：“你说的是真的吗？你那个朋友真的治好了像我一样病症的病人吗？他叫什么名字？他的诊所开在哪里？”

“当然是真的，江琳小姐！我的那个朋友叫中田浩二，他的诊所就开在春风街附近。”见自己的话打动了萍姐，松下的脸上全是笑意。

第251章 她的血？（上）

萍姐拉着吴非跟在那鬼子后面走的时候，他还有些发懵，不知道这是要去干什么，听不懂日语头一次让他感觉到如此的难受。倒也不是说他不信任萍姐，而是吴非向来都是喜欢将决策权牢牢地把控在自己手中，从来不会说把自己命运全都交到别人手上。这也是从郭叔身上学到的一点非常的优秀品质，吴非他差不多能近乎完美的诠释了这个品质。可现在，在省城，他重新领略到了这一点，就像当初老头去世时，年纪尚少的自己的那种无力感。

有了这种感触之后，身体就会不自主地产生一些反应，步子就有些不想迈了。

萍姐的是多敏感的一个人呀，她马上就感觉到了吴非的不情愿，便停下了脚步，附在他耳边轻轻说道：“这个人要带我去看医生，专门治头疾的。”

听到她这句话，吴非立刻就明白了为什么萍姐会突然之间兴奋了一下，而且还要跟着这鬼子军官走，原来是人家要给他介绍医生。

吴非当然不会惧怕这一个鬼子军官，哪怕是刚刚被众多的鬼子伪军用枪指着，也没能让他有多害怕，假设刚刚发生摩擦，他绝对有自信能拉上几个鬼子给自己垫背。只是他有点点纳闷，这个军衔不高的鬼子军官能介绍什么好的医生，以萍姐刚刚展现出来人脉和交际手段，能找到的医生只会是比这人介绍的强。

虽然有这个疑问，吴非却是没有表露出来，因为他同样地抱着一些侥幸心理，期待着这鬼子找的医生能够将萍姐的头疾给治愈，谁又能够担保得了，这个鬼子少尉认识不了像中国一样隐藏在民间的医术高明之士呢。

跟着鬼子来到春风街附近时，吴非苦笑了一下，这个地方他太熟了，一年前就是在这个地方，他第一次用刀子捅了人，也正是这一刀，彻底地改变了他的人生轨迹。几个当事人中，自己摇身一变成了八路军的一个连长，可小四和他娘亲却是死于非命，还有萍姐，她干脆连这段记忆都没有了。

从皇冠俱乐部门口走过的时候，吴非下意识地往后门那边望了望，甚至还产生了去那儿再看看的欲望，不过看到萍姐一无所觉的面容，他还是轻叹了一声，打消了这个念头。

松下少尉认识的那医生所开的诊所就在皇冠俱乐部几百米外的同一条街道上，店面不大，连个招牌都没有，如果不是双开的白色门帘上印着两个鲜红的十字，没人会认为这里是家诊所。

进到里面，一个护士就迎了过来，用着日语招呼着三人。

吴非听不懂日语，只是学着萍姐的样子，稍微点了下头，算是给人家回了个招呼。

那个护士个子比一般的中国女人矮，走路的样子也是有点奇怪，步子很小但是步频很快，吴非极少见这样走路的人，心生好奇，便小声问了萍姐一句：“这人的腿有毛病吗？”

萍姐听到吴非的话后咯咯笑了出来，白了他一眼，并没有回答他。

吴非自讨了个没趣，只好不吭声地任由萍姐挽着他，进到了诊所后面。

那走路奇怪的护士领着他们进到了一间诊室，里面的办公桌后面坐着一个戴着口罩的男人。

口罩几乎是将那男人的半张脸都给遮住了，可吴非还是从他的眼睛上发现到了，这人自己似乎在哪见过，只是一下子没有想起来他是谁。

待到这人摘下了口罩，登时把他给吓了一跳，这个医生不正是小乐从省城强行架到二马山，帮自己治枪伤的那个叫中田浩二的医生吗

吴非傻眼了，他从没想过会在这样的一种场合下，和中田见面，这个人可是个真正的日本人，而且是知晓自己身份的日本人，倘若他当场点破自己的身份，那么不仅会使自己置身于险境，而且还会连累到萍姐，好在现场只有着一个鬼子军官，如果中田敢这样做的话，那么自己绝不介意送他们上西天，哪怕他曾经救过自己的性命。

中田和松下交谈过后，便过来和萍姐打招呼，最后才轮到吴非。

在看到吴非的那一刹那，中田以为是自己眼花了，竟然还伸手揉了一下自己的眼睛，显然也是像吴非一样被惊到了。

”中田先生，他是我弟弟，江非。“萍姐察觉到了点什么，抢了一步，挡住了松下的视线，向着中田介绍道。

借着萍姐的话，吴非赶紧伸出了自己的手，表现得非常热情：”中田医生，很荣幸认识你。“

”江非先生，我也很荣幸。“中田现在可以确认面前的这个人，就是半年前自己那趟劫难里所去救的人，他不是叫吴非吗？怎么现在叫江非了呢？

招呼三人坐下之后，中田还不时地将眼光投向吴非，好几次都像是想问什么，可又没开口。

松下发觉到了这一点，便出声问道：”中田君，你认识江非先生吗？我见你看了他好几眼。“

松下是用日语问的，吴非自然听不懂，可萍姐却是听的真切，心里立刻焦急起来，她本想询问一下吴非，可碍于松下在场，只得是忍下这个念头。

”江桑，我们是不是在天津见过，当时你和郭乐小姐在一起？“中田这话问的很有技巧，他的主要目的是想问小乐，前面的天津只是他杜撰的，他之所以讲天津不说北平，是因为北平和省城离的太近，而天津则远了不少，而且那还是个大港口，有着众多租界，比较好圆慌，恰巧符合了萍姐所说的吴非的来处。对于中田来说，吴非的命是不是他救的，吴非还认不认得他都不重要，他只想从吴非的嘴里知道一个信息，那就是郭乐，那个不会说话，却深深地印在他脑子里的女孩。

倒不是说是小乐的美貌吸引到了中田，也不是小乐的气质吸引到了中田，而是她为吴非所作出的付出深深地打动了中田。试想一下，如果有一个女孩能够冒着粉身碎骨的危险，潜入到敌人的心脏，绑架敌人的军医去救治自己，那么就是为她死个十次八次都乐意，更何况在奔波之后，她还给你输几百毫升的血，这样的女孩就算是拿命去呵护都不为过。

第252章 她的血？（下）

中田都给自己铺好了台阶，吓非还不接招的话，那他就不是吴非了，当即戏精上身，作思考状想了一下，然后反问道：“你是中田浩二医生？”

吴非之所以要将中田的全名叫出来，是因为刚刚萍姐介绍的时候已经说了中田二字，如果想让松下少尉不再有什么疑问，那叫出他的全名是最为合适的，一则可以让松下相信他们是认识的，二来可以更好地配合中田。毕竟吴非是不清楚中田接下来要说什么话，做什么事。

“哈哈，江非先生，正是我呀。时隔这么久没见你，我都有点不敢认你了。”中田笑的很自然，他指着吴非对松下说道：“我和江桑见过几次，不怕你笑，我很羡慕江桑，他有一个非常完美的女朋友！”可能是一时间语言语切换不适应，他这句话竟然用的是中文，见到松下满脸懵逼，又换了日语重新说了一遍。

“是吗？就是你刚刚说的那郭乐？她是不是非常的漂亮？”松下显然是对美女很感兴趣。吴非虽然没没明白松下这句话的意思，但从他那猥琐的脸上，从他那几乎眯成一条缝的眼睛上，还是大致猜出了这句话的内容，也算是明白了他为什么会这么好心地带萍姐来看医生，显然他对萍姐也不是不怀什么好心，只不过可能是碍于萍姐的身份，没敢用强，才用了别的路线。

“郭乐是谁？”萍姐趁着松下和中田说话的时候，问向了吴非。

“姐，她是。。。。。。”吴非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和萍姐说起小乐，犹豫中猛地想到就是因为自己的傻蠢，才会使她离家出走来到省城，现在她虽然不在场，自己也不应该再继续傻下去，当即一咬牙，说道：“姐，郭乐极有可能以后是你的弟媳。”说出这句话之后，吴非的脸刷地红了，这是他头次当着别人说出这句话，放在以往想都不敢想。

中田显然听到了这句话，没有回答松下那个无聊的问题，往着吴非这边走了几步，拍了下他的肩膀说道：“我就知道你们迟早会有这一天，她是个好女孩，请好好珍惜她。”

吴非从中田的话里能听得出来，他是很喜欢小乐的，而且在二马山替自己治伤的时候，他应该就已经知晓了小乐女孩的身份。想到这里，吴非心里一阵苦笑，连一个鬼子医生都能看出小乐的身份，而自己天天和她们生活在一起，反而是最后才知道。吴非呀吴非，你真是笨的可以啊！

中田说完这句话，就转向了萍姐，可还没和萍姐说话，他忽然又转头补了一句：“吴非，不管什么时候你都要记住，你身体里流着她的血！”

吴非并没有被中田突然叫出自己的真名而惊恐，反正那个叫松下的鬼子也听不懂中文。倒是中田最后一句“你身体里流着她的血！”把他给震懵了。

我的身体里流着她的血？这是怎么回事？我怎么不知道这件事？吴非内心的震撼不是三言两语能够形容的，中田是个外人，还是个日本人，他自然没有理由去骗自己，而且他确实是救过自己，能说出这句话来，就基本上可以肯定这件事情是千真万确地。

中田和吴非说完这句话后，就转去和萍姐还有松下鬼子交谈去了，说的自然是萍姐头疾的事情，如果不是被中田突然抛出的这句话，他肯定会很认真地去听他们谈论萍姐的病情，可现在，他的脑子里全都被小乐给塞的满满的，根本就没有心思再管任何事情。

“你怎么了？”萍姐趁着中田取器械的时候，问了吴非一句。

“没。。。。。。没怎么。”吴非愣的很深，以至于萍姐的关心，都不能让他回过神来。

吴非傻呆呆地坐在椅子上，中田替萍姐诊治了多久，他就发了多久的呆，直到萍姐再次到他身边摇晃了他一下，才总算从思绪中走出来。

出到诊所外面，松下还在向萍姐献殷勤，想要邀请她去吃饭，可被她婉然拒绝，借口当然是她这个弟弟。

天色已经昏暗了很多，天就要快黑了，走在回去的街道上，吴非还是心思重重的样子，这让挽着他臂弯的有些不高兴，怨怨地说道：“小七，你还在想那个郭乐吗？”

吴非停住了步子，扭头对她说道：“姐，我和你说个故事。”江萍是他的姐姐，虽然现在已经忘记他了，可在吴非内心里，他依旧会把她当成自己的亲人，所以他想把自己和她还有小乐之间的事情全部都告诉她，让她骂骂自己，这样的话他心里会好受很多很多。

“好，咱们边走边说，如果没说完，去姐家里说。”萍姐显然是很想知道自己这个凭空出来的弟弟身上的故事。

两人缓缓而行，吴非从省城皇冠俱乐部刺杀张同和胡汉堂开始，讲到初一那天和她一起闯出省城，然后失去她的踪迹，自己在冰天雪地里被小乐给救下，然后和她一起生活在二马山，走马驿受伤，小乐去省城劫了中田去救他，到小乐负气出走，找到省城的这些事情全都讲了出来。

当然，吴非也隐去了不少的事情，像郭叔教自己本领、二马山打鬼子、白石山游击队、独立团还有自己现在是八路军连长的事都没有说出来。倒不是吴非刻意想要去隐瞒，主要是因为现在是处在省城里，他担心失忆的萍姐无法去接受，而且这些事情和小乐身份，还有萍姐的这段记忆并没有很大关系，没有必要全都抖出来。

可不将这些事情连起来，有些地方又不好连贯起来，吴非虽然机敏聪明，也是说得漏洞百出，好在萍姐并没有追问，只是在边上静静地听着。

“姐，你有在听我说吗？”把这些都说出来以后，吴非感觉舒爽了许多，不过见萍姐只低着头看路，便问询了一句。

“嗯！我在听。”萍姐回答的心不在焉。

“那你说，我是不是很傻？是不是特别地笨？”

“嗯，是有点笨。”萍姐总算是抬起了头，给了吴非一个笑容：“中田说的对，现在你既然知道了身上流着她的血，那找到她以后可就要好好对待她，不要让她再伤心负气了。”

“我会的！”吴非回答的很坚定，眼睛里的光芒份外的盛。

“小七，我以前真的是铁血锄奸团的人吗？”吴非的心结是打开了，可萍姐去又陷进去了，刚刚吴非可是说了她们携手杀了两个叛徒。吴非这个故事的前半段都和着她失去的那段记忆有关，难免不会让她去往里深想，可一触碰到这些事情，她的头又开始了剧烈的疼痛，只是在吴非面前，她没有表露出来。

第253章 小野中佐

松下少尉有些不甘，好不容易找到机会和那个经常出入司令部的美人搭上话，还为了让她高兴甚至带她去找中田看病，结果人家连吃个饭的机会都不给，自己实在是太失败了，有那么一刻，他冲突的想要动强，可最终还是把这个欲望给压了下去，因为自己实在是得罪不起小野中佐，更得罪不起宫本司令官。

松下少尉从军已有三年，从陆军士官学校毕业出来以后，就进了一支野战联队当了准尉，那时部队还驻扎在本土尚未开拔到中国战场，这也使得他这样的年轻军官们有时间到驻地外面和姑娘们谈情说爱，松下少尉亦是如此，他和一个叫樱子的姑娘双双看对了眼，可没想到，就在他们即将捅破最后一层窗户纸成为恋人时，却被联队的一个大队长强插了一腿，樱子虽然是钟情于他，可在日本女人的地位是相当低下，完全没有自我作主的能力，被那个比她年长了十多岁的大队长强行夺去了最好的东西，樱子也就此认命了，不再和松下联系。他当然就不愿就此罢休，一直去纠缠樱子，终于某一天，樱子无法忍受他的骚扰后，告诉了已成她未婚夫的那个大队长。

接下来松下的命运就可想而知了，迅速地被从原部队发配到了中国战场，也亏得这家伙运气好，在中国战场上大大小小经历了好些场仗，也没死于非命，军衔也从准尉升成了少尉，可相比较起同年的学员，他的职务提升还是太慢太慢了。松下心里很清楚，这一切都是因为樱子未婚夫的缘故，可是他并不后悔，常常会在醉酒后，和同级军官说起这些，甚至还说了如果有机会活到战争结束，他一定会再去找樱子，哪怕是和那个在队长抱着一块儿死，也在所不惜。他万万没想到，自己仇恨的这个家伙在一次战斗之后，接替了被免职的原联队长，担任了自己所在的联队长。顿时松下就感到了前途一片黑暗，托了无数人找了无数关系，费了九牛二虎的功夫，终于是从那支野战联队调离了出来，到了省城的宪兵中队担任了一名小队长。

从最危险的战场调到了大后方，虽然晋升的机会少了很多，但却给松下打开了另一扇门，那就是形形色色的女人，日本的、中国的，如果想要的话还可以有朝鲜的、英国的、葡萄牙、法国的，初尝女人滋味的他深陷其中不能自拔，从一开始的来者不拒，到慢慢地开始挑，再变成了喜欢自己亲自去追求，浙浙地他好色的这个名头算是在省城打出来了，许多的富商和伪政府的官员在听闻他来了之后，立吸将自己家里的女人全都赶到后院去，不敢让他看见一眼，可尽管这样，还是有着不少人的二夫人三夫人，让松下给他们戴了一顶一顶的绿帽。

江萍第一次进入到警备司令部时，恰巧是松下在值班，一看到她就立即奉为天人，恨不得当场将她剥干净“就地正法”，可在发现这个叫江琳的女人不是他能吃定的人，特别是发觉自己的顶头上司小野中佐和她有着交情之后，松下就把这个想法隐在了心底里，已经上过一次当，松下不会傻到再和自己的顶头上司去抢一个女人。

原本以为自己的机会和希望会很渺茫的时候，突然间找到了这么一次机会，帮她解了围之后，又大献殷勤，亲自领她去找自己的朋友中田医生那治病。他的本意是看完病之后，江琳小姐会因为欠自己人情，会答应和自己共进晚餐，然后就可以趁机在酒菜里下药，他手上可是有着烈性的春药，只要江琳小姐吃进肚子里，保证她会苦苦哀求地自愿成为自己的胯下玩物。哪料到，人家根本就不甩他，不仅不给一起吃饭的机会，机遇且从她的表情里看，以后来找中田也不需要自己陪同了，人家的弟弟和中田也是旧相识，又何必再借手于他呢。

不能正是明白了这一点，松下的心怀十分地差，进到警备司令部时，都还闷闷不乐，连门口的警卫哨兵和他打招呼都没理睬。

“松下君，这一下午你去哪了？”

松下正低着头往营房走去时，突然听到了一个冰冷的声音，抬头一看，正是自己的顶头上司小野中佐。

“报告小野中佐！”松下赶紧立正敬礼，笔直地站在原地，回应着小野的话：“我出去走了走。‘

“是吗？”小野肥硕的身躯和脸庞和他的声音有些不匹配，但在松下这样的低层军官心里，还是有着不小的震慑力。

“是的，中佐。”松下隐约猜到了点什么，十有八九和江琳小姐有关，可这会儿却只能是硬着头皮继续这样回答，他必须得等到小野自己把话说出来，才好应对的质问。这还没得手，小野就亲自过来质问了，要是今天让自己成功了，那小野不会要了自己的命呀，看来这个叫江琳的女人，自己必须得放弃了，要不然把小命送掉都有可能。

“撒谎！”小野的声音愈发的冰冷：”江琳小姐没和你在一起吗？“

果然，他提起的果然是江琳，还好自己没得手，松下暗自侥幸，忙回应道：”报告中佐，江琳小姐不知道从哪得知我认识中田医生，今天碰面之后，便央求我带她去找中田医生，医治他的头疾。“见小野还用着阴隘的眼神看着自己，松下忙又补了一句：”陪她看完医生之后，我就和她们分开了，江琳小姐现在应该回到家里了。“

”她们？“小野并没有继续追问江琳的去向，而是问了松下这两个字，这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是的，江琳小姐和她弟弟在一起。“尽管不知道小野想要知道什么，松下还是嗅到了些不一样的气味，或许小野中佐并不是想得到那个美人的身子，而是有着其它的打算。

”弟弟！哼！你们倒底还是现身了，等了你们这么久，总算是没有白费我的心思！“小野这句话是在自言自语，他嘴角微微上扬，脸上也露出了一丝阴狭的笑意。

第254章 情况有变

松下少尉不敢问小野刚刚自言自语的那句话的意思，不过贼精贼精的他还是像苍蝇一样，找到了鸡蛋壳上的那条缝，他现在可以肯定，江琳这个女人和她那个凭空出现的弟弟是有问题的，至于是什么问题，那就得用点手段了。这可是立功的大好机会，尽管没有得到小野中佐的明示，但松下怎么可能放弃这样的大好机会，只要一出兵，不管那个女人有没有罪证，她的身体是肯定要归自己了。

小野一离开，松下就迫不及待地往营房跑去，他要集合自己那一小队的宪兵，先去找中田那家伙，虽然他是自己的朋友，但谁让他认得江琳那个平空冒出来的弟弟呢，为了自己的”性福“，只能”牺牲“一下他了，大不了以后再请他喝酒赔罪。松下还算没有坏到骨子里去，没有想过要了中田的性命。

。。。。。。

萍姐的疑问吴非回答不了她，原因很简单，当时她并没有告知自己太多的东西，只是从邓锟身上，推断出了她是铁血锄奸团的人，而这个所谓的铁血锄奸团是属于军统哪个派系，还有江萍的另一个隐藏身份，他都是完全不知情地。所以尽管她不断地问询，吴非也只能是不断地摇头，他不是不想帮助她找回失去的那断记忆，实在是他也不知道啊。

好在萍姐的心思全被前半段话给带跑，没有细听吴非后面的那些话，否则真的细究起来，有些东西吴非还真是编不下去，打鬼子进独立团当四连长这些事情倘若让她得知了，会惹来她的什么反应，这还真的是个未知数，毕竟她现在还是伪政府的人，和省城的鬼子也走的很近。

萍姐没有邀请吴非进屋，吴非也巴不得马上就离开，他是真担心萍姐会拉着自己问下去，而且小乐和陈秋玲她们没有见到自己回去，肯定是非常的担心，必须尽管赶回去，让她们安心。

和萍姐告别后，吴非急匆匆地往吴叔家赶，这儿离吴叔家不是很远，用不了几分钟就能走到，可没想到，才走了一半的路程，就发觉到了有人跟上了自己。

发现到这一点后，吴非心里一惊，便马上改变了方向，他不能把小乐她们给暴露出来，更重要的是，不能连累到吴叔一家子。

钻了两条巷子之后，吴非更加肯定自己被人跟上了，而且跟着的还只一个人，在确认了这一点之后，吴非便决定拿下他，转到另一条巷子口的时候，他闪身靠到了边上，那跟踪的人若继续跟下去，只会是被他一击而擒。

贴着墙边等了两分钟，却仍是没有等到那个跟踪自己的人，这让吴非心生疑惑，难道说是自己的判断出现了失误，那人不是跟踪自己的？还是说他已经察觉到自己发现了他的跟踪？

又等了一两分钟，还是没有看到那人过来，而且巷子里安静的什么声音都没有，吴非便走了出来，才一露头就发现了，那个跟着自己的人正静静地站在不远处看着。

尽管那人做足了伪装，但和他一打对面，吴非立刻就感觉到了熟悉感，先前因为是想摆脱他，并没有去仔细观察，以至于到现在才发现这个跟着自己的人应该是自己认识的，而且从身形上来看她还是个女人。

省城里，除去小乐、陈秋玲、吴婶和萍姐外，自己认识的女人只有一个，那就是军统的张兰，吴非不需要过于思考辨认，就能肯定这个跟着自己的女人就是她。

”张兰？“吴非装作不肯定的样子问了句。

”是我。“张兰摘掉了墨镜，又摘昝了帽子，露出了她的真面目后，大方方地走了过来。

”你跟踪我？“吴非有些不悦，他对这个女人虽然不讨厌，但也没有太多好感。

”算是吧。“张兰没有否认，走到吴非身前后她继续说道：”你和江萍弄出来那么大的动静，我就算想不知道也不行呀。你也是军统的人，应当清楚家规，和你的任务对象这么亲密地接触，你就不怕你的上峰不满意吗？反正我的上峰是不满意了，所以你知道的。“

听到她的这番话，吴非舒了口气，军统的人只看到了自己和萍姐在一起的事情，并没有发现还有小乐她们的存在，虽然说就算他们知道了也没什么好畏惧的，但是在省城里，吴非真没打算再和军统的人发生什么交集。

”怎么不说话？“张兰嫣然一笑，她其实是有私心的，跟踪吴非是她私自的行动，她的上峰并没有让她这样做，只是因为她想知道吴非的住处，才会一路跟上他，至于是什么私心，是个明白人都能看出来，她相信以吴非的聪明，不会不明白这一点。

”我没什么好说的，你们做你们的事，我做我的事，咱们两组之间不需要发生什么瓜葛。“吴非很不喜欢被人跟踪的感觉，所以并没有因为跟踪的是张兰，而让态度好些。至于从这个女人身上感受到的别的什么，他就更不会放在心上了，现在的他除去小乐，没人能让他有感觉，连陈秋玲都不行，就更别谈张兰了，那股子刺鼻的香味根本不是他所能够忍受的。

”你！“张兰听明白了吴非话中的意思，这是在变相地拒自己于千里之外呀，她很想生气，可不知道怎么地，在他面前就是生不起气来，装作气呼呼地说了个”你“字之后，她又换回了原本的声调：”我们不要纠结在这个问题上了，告诉你个消息，和你们一起去春风街的那个鬼子，回到警备司令部后不久，又突然带了兵出来，现在已经将那个诊所给围了起来。“

”你是怎么知道的？刚刚你不是一直在跟踪我吗？“吴非听到这个消息后，惊了一惊，不过他没有把这个表露在脸上，而是反问了一句。

”你刚刚躲起来的时候，我的同伴赶过来告诉我的。“张兰的解释又让吴非惊了一跳，他自问自己的反跟踪做得很好了，可是在这些专业的人面前，还是显得不太够，至少现在看来，提升的空间还很大。

”谢谢你的消息。“吴非道了声谢，对他来说，中田是很关键的一个人物，他可是知道自己身份的，倘若被那个叫松下的鬼子逼问出来，那么第一个遭殃的就会是萍姐。即使他不是个愿意承人家情的人，但张兰这次送来的消息，还是让他欠下了人家这份人情。

”就说个谢字呀？我的消息是那么地没价值呀。“张兰笑眯眯地看着吴非，眼中的热情似乎是要喷涌而出。

第255章 解释（上）

张兰没有过多纠缠吴非，她知道现在不是烦扰他的时候，调侃了他一下就转身离开了，作为一个聪明的女人，张兰做到了适时进退。

望着她的背影，吴非没来由的叹息了一声，这样的人情真的不好还呀，但愿她的要求不会太过份吧。

吴非稍稍整理了一下思绪，他现在必须得马上赶去吴叔家，让小乐她们知道自己安全了，然后立即赶去萍姐家，通知她情况可能有变，带她马上离开省城。

形势很是紧迫，而吴非这儿还有两个非常大的难点。第一个难点是怎么向小乐她们解释萍姐这个人，经历了小乐出走的这个事件，他心里完全没底，不知道小乐会不会因为突然冒出来的这个姐姐而再次生出变卦，虽然自己以前有和她还有小桐说起过萍姐的事，但谁能保证她不会另有想法，毕竟萍姐其实是和自己没有血缘关系的，且还是那么年轻漂亮的一个女孩。第二个难点则是如何让萍姐百分百地信任自己，愿意舍弃掉省城的一切，跟着自己去往涞源，去往独立团驻地赵家庄。

若没有那个叫松下的鬼子少尉突然的出兵围困中田诊所，只要给吴非一点时间，他有信心能让小乐接受萍姐这个人，也有信心能劝说萍姐跟自己离开，可现在事都凑在一堆了，火烧眉毛的时刻，哪里还有时间让他慢慢做工作，想到这一点吴非就觉着脑瓜子疼。这还只是眼前的难题，倘若都如了他的愿，小乐和萍姐都跟着一起回去了赵家庄，那又如何向石团长和谭政委交待呢？毕竟萍姐是军统的人，让一个军统的人长期呆在独立团的核心所在，这肯定是严重触犯纪律的事情。吴非已经是无暇去顾及这些后患了，现在想的是先把她们全部安安全全地带出省城再说。

来到吴叔家门口的时候，发现他家大门是紧闭的，吴非心又是一紧，仔细观察了一下周边，并没有发现博斗和交战过的痕迹，才放下心来，正要抬手敲门，门却一下开了，给他开门的是熊金奎。

进到屋里面，发现吴叔吴婶还有小乐他们全在，只不过气氛有点不对，小乐搬着条板凳就坐在门边上，而吴婶则拉着陈秋玲的手，站在吴叔的身边，刘大龙则是站在了小乐的身边。

“叔，婶。”吴非先和两个长辈打了声招呼，然后就站在了小乐的面前，想伸手去抚摸她的头发。小乐没有像在二马山和独立团的时候的中性打扮，而是穿着女装，那头常年用布帽包着的青丝也是一次展现在吴非的面前，在街铺的那间屋子里时，吴非就发现了这一点，他当时就被小乐的装扮给震了一下，如若不是太熟悉她，真的会不敢去相认，当时没有空暇去仔细看她换回女装的样子，现在一看，直接就彻底地把他给征服了。小乐的美不像萍姐那么夺目，让人第一眼就会喜欢上；也不像陈秋玲那般纯朴，让人觉得很养目；她就像个邻家女孩，第一眼看她不会觉得有什么好看之处，可是第二眼、第三眼之后，就会觉得很舒服，她很安静，特别是她那双和脸不太成比例的眼睛，更是清澈透亮，像是要穿透人的心扉一样。别人是什么感觉吴非不知道，但是他心里明白，这个女孩就是自己要找的那个，不仅仅是因为她救过自己两次命，也不是因为自己身上还流着她的血，只是因为她就是自己梦寐以求的那个女孩。

小乐应该还在生气当中，吴非去摸她头发时，她竟然躲闪了一下，脸也扭到了一边。

吴非有些尴尬，好在她身后的刘大龙及时地向他使了个眼色，让他明白了小乐为什么还会在生气。其实他从院子进来的时候就已经发现了，吴婶一直是拉着陈秋玲的手，或许在老人家的心里，和自己已经同过房的陈秋玲才是她愿意承认的侄媳妇，而小乐对于她不说只不过是个外人。

想明白了这一点，吴非索拉起了小乐，抓着她的手，走到了吴叔和吴婶跟着，跪了下来，说道：“叔，婶，她是郭乐，是你们未过门的侄媳妇。”

听到吴非这句话，陈秋玲心猛地一抽，身体不自主地抖动了一下，脸上的表情虽然仍是带着笑容，可眼眶里可以明显看到盈满了泪水。吴叔和吴婶的表情很是惊讶，他们怎么都没想到吴非会来这一手，原本还打算问下他，来的这二男一女是怎么回事，问下他怎么处理和陈秋玲的关系，催促他尽快给人家女孩一个名份，毕竟都已经同房了。可哪料到这混小子什么都不管不顾，居然拉着那个凭空冒出来的姑娘跪在了跟前，这让他们一时竟手足无措，拉起他们呢，又会伤到陈秋玲，不拉起他们也不是，总不能让他们一直跪着吧。正犹豫着不知如何是好时，吴非却又拉着小乐站了起来。

“叔，婶，你们先别问这是怎么一回事，以后我会好好踊你们解释的。”吴非讲完这句话之后，就面向了还在傻愣的小乐，对着她说道：“情况有变，咱们得马上离开省城。”

“吴非，出什么事了？”陈秋玲是最先反应过来的人，她强忍着即将掉落的泪水问询道。

“鬼子可能会对我姐不利，咱们得带上她一起赶紧离开。”吴非回答了她的话。

“江萍？你说的是江萍？你在哪找到她的？”吴叔的脸黑的可怕，显然他对萍姐和鬼子汉奸走得那么近很是耿耿于怀。也着实是，一个连累自己无妄断腿还吃了牢狱之灾，并且牵连到小四母子无故身死，让小七流浪在外，有家不能回的人，谁会大度到不恨她，更重要的事，她惹出了这多事以后，自己却摇身一变，成了鬼子汉奸的座上宾，换谁能忍下这口气。

“是的，叔，就是萍姐。”吴非当然能感受到吴叔的限意，回答完他之后，又赶忙解释道：“叔，我现在没时间和您解释，反正不是您想的那个样子，她不是坏人。”

第256章 解释（中）

小乐的脑子里是一片空白，吴非这突然的做法，让她几近窒息，她想过会有这么一天，可是没有想到会发生的这么突然。这算是他看到自己换回女装的第一眼吧，第一眼就向他的亲人这样介绍自己，这说明着吴非在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后，就已经作好了这样的打算，更说明着自己在他心里的位置是家不可破的，而且这还是当着陈秋玲的面，要知道那个女人可是对着有着很明显的企图。

小乐的心里如同吃了蜜一样的甜，面上却有着少女初被点破心事的羞涩，反正是被吴非拉着做什么，她就做什么，眼睛里满满的全是他，其它的什么都没有听进去，直到发觉到屋子里的气氛突然变得凝重，她才稍稍把心思分出了来一些。

她首先看到的就是吴叔的脸黑了，而且刚刚还似乎斥问了吴非几句，问的内容虽然没有听清楚，但好像是提到了一个人的名字。

“小七，你还敢和那个女人产生关系，你忘了小四他娘俩是怎么死的了吗？你忘了叔这条腿是怎么瘸了的吗？”吴叔很是生气，嗓门提得很高，语气用的也很重。

女人？什么女人？小乐心昊当即打了个问号，吃惊地望向了吴非，面前还有一个陈秋玲没解决，怎么又冒出来了一个别的女人？

“叔，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我没时间和您解释了，快来不用了，以后我会找机会把这些事情一五一十地解释给您听，好吗？”吴叔虽然只是吴非的远房堂叔，但在吴非心目中的地位还是很高的，可以这样说，现在这个世界唯一还有人可能和他有血缘关系的话，可能就得是这个远房堂叔了，而且没有前几年人家的照顾，恐怕他已经早就饿死了，所以说不论他怎么斥骂，怎么生气，吴非都只是顺着，并不会和斗嘴。见吴叔还是气呼呼地样子，他索性豁出去了，补了一句：“叔，鬼子马上就要到萍姐那里了，我不能见死不救，请您原谅，你和婶子多保重身体，我和小乐会回来看你的。”

说完这句话之后，他重又拉起了小乐的手，同时朝陈秋玲甩了下头，示意她跟上自己，然后中便往外走去，任凭吴叔在那气得呲牙咧嘴。

出了吴叔家没多远，小乐突然停下来不走了，还甩脱了吴非的手。

“你怎么了？”吴非心急如焚，赶忙问道。

小乐比出了几个手势，可吴非没看明白，而陈秋玲和刘大龙、熊金奎他们同样没看懂，于是她又在路旁找了块石子，在地上写了几个字：萍姐是谁？

”我以前和你说过的呀，她是我姐姐。“吴非立时明白了小乐为什么停住不走了，原来是在吃醋，忙解释道：”年前你在雪地里救下我时，就是因我们走散了，现在我找到她了，而且她现在很危险，咱们得赶紧去救她。“

听到吴非的这句解释，小乐半信半疑地站起了身，虽然没再继续追问，可从她的眼睛里可以看出，她还有着诸多的疑问。

关说萍姐的事，吴非以前是和她讲过一些，但讲的都不深，这也是她会产生疑问的原因。她虽然年轻，但是从刚刚吴叔的态度上，可以推断出，这个被吴非称作姐姐的女人，身上肯定有着不为人知的秘密。不过她是个善解人意的女孩，知道吴非现在正焦急着，也就不再纠缠于这件事上，随着他一起快步往萍姐住的地方走去。

两个女人没再多问，这对于吴非来说，就是阿弥托佛了，趁着赶过去的时候，交待了刘大龙和熊金奎几句，让他们一定要注意，不管发生了什么情况，首先想到的就是保护小乐和陈秋玲的安全。其实这样说也只是让小乐不会生气，以她的身手，基本上也不需要人的保护了，而陈秋玲就不行了，必须得有人一路照顾和保护，自己要关注萍姐，这样一来，也就只能把这个重任交给他们俩的一个了。

在离萍姐家最后一个路口的时候，吴非让他们都停了下来等他，自己则是领着刘大龙先跑去了自己的那栋几近荒废的小屋子，抽出断刀迅速地将先前藏好的旧箱子挖出，交给刘大龙带着后，便又赶往了对面不远处的萍姐的屋子那。

吴非担心鬼子会很快到来，也就没再装什么斯文，直接砸着院门，并且还在大喊：”姐，我是小七，你快开门。“

尽管他很间急切，连着锤了好几次门，可屋子里就好像是没人一样，一点动静都没有。

正当吴非以为萍姐极有可能不在家的时候，院里面偏又传出了一阵轻微的脚步声，透过院门的缝隙，吴非看到萍姐穿着一件真丝睡袍，蓬着个头汲着拖鞋走了过来。

还好，她在家里，吴非暗舒了口气。等到萍姐打开院门，还没开口问他什么事，吴非就率先急急地说道：”姐，那个带你去看医生的鬼子，突然带兵包住了中田医生的诊所，极有可能是针对你我的，咱们得马上就离开省城。“

”针对我？为什么？他吃错药了吗？“萍姐揉着睡眼还打了个哈欠，模样十分地诱人。

吴非来之前就预料到她会是这个反应，只是没想过她竟然会这么早休息，而且穿成这样就来开门了。说真的，这还是他头一次看到一个女人穿成这个样子，睡袍没有扣子，就用一条带子系在腰间，领口很低，*****至少是露出了半球以上，下摆还露出了两条大白腿，再加上刚刚睡醒的女人身上自带的那种慵懒感，简直差点要了吴非的小命，还好他及时地将目光转移开，否则当真会当场流出鼻血来。

”姐，你忘了我和你说过吗？你以前是铁血锄奸团的人，而且中田医生是认识我的人，他知道我的身份，而且还知道我曾经杀过不少的鬼子兵。“吴非心一横，把先前隐瞒她的事情说了一些出来。

”你杀皇军？“萍姐听到这句话后，果然是一脸的惊讶表情，她像是看陌生人一样地将吴非打量了一遍，接着又问道：”你倒底是什么身份？还有你真是我弟弟吗？你接近我是不是有着其它的目地？“

第257章 解释（下）过大年喽

萍姐讲出的这些话，吴非其实有想过她会这样去怀疑，可是真正当她说出来的时候，吴非的心理真的很难受，虽然知道她现在是处于把以前的事情都遗忘了的状态，但是自己的姐姐这样去质疑自己，还是让他有些无法接受。

不过他也没有因为萍姐说了这些话，而放弃带她走的想法，急切地说道：“姐，我知道你现在很难相信我这个人，毕竟你已经是不记得我了，可是不管你信不信我，今天，现在，都必须得跟我走，否则就来不及了，请你一定一定要相信我一次。”

“小七，你能给点时间吗？中田医生昨天跟我说过，我只是因为脑袋里有着淤血压迫到了一部分神经，才会导致出现丢失记忆的情况，他有信心能治好我，如果我现在走了，那么就再也没办法治好的头疾了，丢失的那段记忆也会永远找不回了，你能理解吗？”萍姐发觉到了刚刚自己的话说的有些过份了，美目流盼在吴非脸上转动，竟然带上了几公媚意，这绝不是一个姐姐在弟弟面前该有的神态。

吴非倒是没发现萍姐脸上的异样，原因很简单，因为他的目光根本就不敢停留在她身上，一个漂亮女人穿成这样站在自己面前，哪怕她是姐姐，也会受不了。他从萍姐的话中抓到了一个重点，其实她也不是不愿意跟自己走，而是担忧就这样一走了之的话，自己的病就再也没有康复之日了，这对于她来说，是非常重要的关键点。

“姐，是不是把中田医生带上，你就同意跟我离开省城？”吴非没有作丝毫考虑，直接给出了解决办法，说这话的时候，他终于是敢把眼睛看向了萍姐。

“你一定要这样做吗？我不走不行吗？”萍姐柳眉轻皱，话语中还是有着几分犹豫。

“必须得走，姐，留在省城你只会白白送了性命。”为了劝她走，吴非特意把情势说的非常严重。

“好吧，我跟你走。”

萍姐说出这几个字的时候吴非长吐了口气，只要她愿意走，其它的什么都不是问题了。

其实吴非在昨日见到萍姐的时候就有在思考过，抛开萍姐怎么失忆的这段不说，她怎么会入到伪省政府去工作了呢？怎么又和警备司令部的鬼子扯上关系了，这其中肯定有着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他本来是打算这两天抽时间找她详谈一下，可是又想到自己也有着诸多秘密隐瞒着她，便把这事给拖了下来，可没料到还没想好怎么样去询问时，那个叫松下的鬼子就已经开始行动了，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只得是硬着头皮来要求她走，好在萍姐把自己的话给听进去了，也同意跟自己走了。吴非很清楚，萍姐心里肯定还有着许许多多的疑问，可是她还是选择了信任，这要换作了他，有人突然跑出来这样要求的话，肯定是不会同意跟着他走的。

“小七，我跟你走了，那中田医生那边。。。。。。”萍姐本来已经转身，可只走了一小步，又回头问询了一声。

“等会儿有人陪你先走，中田医生那边就交给我来办。”吴非没让萍姐把话说完就打断了她，不是不想让她说完，而是萍姐这一转身，她美妙的身材和雪白的半球又展露在了他的面前，这是要让他喷血的节奏呀，所以吴非只能是强行打断她的话，同时还把眼睛挪开，不在她身上多停留一秒。

江萍之所以会同意跟着吴非走，其实和他刚刚的表现有着非常大的关系。作为一个女人，作为一个漂亮女人，作为一个对自己身材非常满意的漂亮女人，她从来都是非常自负的，认为没有任何一个男人在见到她曼妙的身材时，还能够保持淡定自如的心态。

她本来是在睡觉，吴非锤第一下门的时候，她就已经醒了，换下睡衣准备下去开门的时候，突然灵机一动，就想去考验考验这个自找上门来的弟弟。本来她不是穿着这条丝绸睡裙的，可为了更能验证效果，特意把这条平时她自己都羞于穿上身的睡裙给找了出来，这也是吴非为什么会锤了那么久的门，她才姗姗来迟的原因。

女人是个感性动物，她们对男人的看法往往都是由自己的第一感观和直觉所决定的，换上这条睡裙后她还刻意在镜子里照了一下，这婀娜多姿正值青春的身体，自信任何一个正常的男人都不可能忍受得了这种诱惑。如果说小七这样都能够坐怀不乱的话，那么他就肯定当真是自己的弟弟，因为除去是亲人关系之外，她想不出还有什么理由能够经受得住这种考验；若是小七像大多数男人一样饿狼般地扑上来，那就说明着他是怀着其它的目地接近自己，甚至还极有可能是贪图自己的美色才找了这个他和自己是姐弟的憋脚的借口。

考验的结果江萍很满意，作为一个美丽自负且聪明的女人，她现在基本上可以确定，小七就是自己的弟弟，所以当他要求自己跟着他离开的时候，出于这个认定她也就同意了。上楼梯的时候，她还在想自己的这个决定是不是草率了一些，可从窗户的缝隙中看到院门口的他正焦急地踱步，便又放下了心来，这种关怀绝不是装就能装出来的，许许多多的细节上都能看出，他是真的非常在意自己这个姐姐。

虽然接触才两天，但她能感受到这个弟弟真的是个不错的男人，至少在他遇到的人中，算是其中的佼佼者。若他不是自己的弟弟该多好呀，自己是不是就可以和他在一起？这个奇怪的念头是忽然间涌上了她的心头，江萍的脸开始发热发烫，女人内心里最敏感的地方仿似是被这个叫小七的男孩触动了一下。解下睡裙，手不经意从高耸的双峰上滑过，她的心又猛地一颤，遐想着若这只手是小七的，那该是多么美妙的一件事情呀。

不过这个奇怪且羞耻的念头也只是在她心头短暂地停留了一下，随即就被正常思维给驱赶走，她掐了下自己的大腿，喃喃自语道：江萍呀江萍，你怎么可以有这种龌龊的想法，小七可是你的亲弟弟呀！

第258章 闹腾一下才过瘾（上）除夕快乐

吴非在下面等的有点不耐烦了，时间宝贵呀，萍姐还在楼上磨蹭什么呢？他很想跑去看下，可一想到她刚才的穿着，想到她极有可能还在换衣服，又打消了这个念头，只得是在楼下不停地踱步，等着她自己下来。

小乐她们远远地看着吴非站在一栋房子门口，也不进去，也都觉着好奇，只有小乐一脸阴沉，她的视力较大家都要好一些，这是长期瞄枪练出来的成果，和陈秋玲她们没有见到萍姐不同，她可是看到了一个衣着稍嫌暴露的女人在院门口和吴非说了会话，好在吴非刻意回避正面看那个女人也落到她的眼里，否则她真的会是扭头就走。可尽管是这样，她还是对那个名义的大姑子有了不喜的看法，就算你们是姐弟，也不能穿成这样来见他吧，毕竟他也是个男人，而且你们之间还是没有血缘关系的呀。

所以当吴非带着江萍来到了她们面前，并向大家介绍这是他姐时，小乐也没有给个好脸色给她。

“姐，她叫郭乐，是你弟媳。”

直到吴非站到了她身边，牵着她的手向大姑子这样介绍她时，小乐才总算是露出了一点笑脸。

“呀，好标志的姑娘呀，也不知道我这个傻弟弟几辈子修来的福气，才找到的你。”江萍嘴上在夸着小乐，可心里却莫名地涌过了一种酸楚感，仿似是自己钏爱的一样东西被旁人抢走了一般。不过这种酸楚和男女之情没关系，从楼上走下来的那一刻，她就不停地在提醒自己，小七是你弟弟，小七是你弟弟，你不能对他有超出姐弟情的任何其它想法。这会的酸楚也只是弟弟被别的女人占有的失落而已，并不会夹杂其它的感情。

面对江萍主动来拉自己的手，小乐没有抗拒，毕竟她是吴非的姐姐，所以当她从手上褪下一个翠绿的手镯戴到她手上时，也是默然接受了，相对于先前和吴非一起跪在吴叔跟前时，这时才应该是真正的见家长吧。小乐的心里美滋滋地，刚才的阴霭也瞬间消失的一干二净。

“金奎，你等下护着秋玲、我姐还有小乐一起先出城。大龙，你跟我走一趟，我有事需要你的帮忙。”

吴非趁着她们姑嫂在一旁嘀咕的时候，走到了熊金奎身边，轻声地交代了一句。

“你要去哪？不跟我们一起走吗？”陈秋玲心里空落落地，她很渴望和吴非姐姐亲密的是自己，可是看到小乐一脸幸福的神情时，这份渴望又被她隐藏到了心底里，还刻意地不再去看她们两个，恰恰好听到了吴非对熊金奎说的话。

陈秋玲没有压制说话的声音，所以这句话也让萍姐和小乐听到了，两个人都投来了关切的目光，江萍还好，她是知道这事的，所以也就没有出声，而小乐显然是急了，忙走了过去，拉着吴非，比了两个手势，这是在问他要去哪。

“我还得去救一个人，那个人你也认识，是你以前从省城绑出去给我治伤的中田医生。”吴非本不打算告诉她，可现在明显是隐瞒不了，干脆就实话实说了。

小乐听到这句话后，又比出了几个手势，又想到在场的人没有能看懂手势，便找了块小石子，飞快地在地上写了一行字：中田？你救他做什么？

”他能治好姐姐的病！“吴非回应，跟着又补了一句：”姐姐你头部好像是受过伤，所以有些事情她不记得了，省城只有中田能治好她的这个头疾。“

听完吴非的这句话，小乐疑惑地看向了身后的江萍，见她点头了，才站起身来，她就是这样，不会去阻止吴非的任何一个决定，只不过她也不会听话地离开，而是会倔强地陪着他一起去赴险。

吴非非常非常地了解小乐，他清楚自己把原因一说出口，就肯定无法阻止她会跟来，所以也就不出声赶她走了，而是对着熊金奎说道：”你一定要保护好秋玲还有我姐安然无恙地离开省城，在南城外五里外的岔路口边上等我们，若是一天之内我们没有赶来，你就护送她们先回涞源。“

”好！“倒底不愧是八班出来的精英，小乐几个月的调教没有白费，熊金奎没有任何犹豫，也没有多问任何一句话，直接就点头应承了。

这可不是个轻担子，这个”好“字也不单是说说而已，其中肯定会有着不少的困难，但熊金奎连顿都没打一下，这让头次接触他的江萍感到了很是讶异，她算是个见识很广的人了，但现在吴非身边的这几个人，她感觉到都不是些简单的人。首先是自己的这个弟媳，看着文文静静，自己和她说话她也不回应，可总能感觉到她身上有着一种说不出来的气质，而且这种气质还不是女人所能常见的；再者就是另外的那个女孩，她的长相并不比弟媳差多少，而且身材似乎还要好一些，小七叫她秋玲，看样子也是关系非浅，她的身上也有着一种气质，不过和弟媳郭乐的完全不一样，她的气质完全就是大家闺秀身上才能见到的，举止端庄，不宠不惊，而且江萍还留意到，她肯定是对着小七也有着一份深情，只不过她像是刻意地将它给压抑在了心底；还有那个手提着一个旧箱子的男人，看着虽然是貌不惊人，但仔细一观察，就能发现他五官很是立体，只要稍事修饰装扮，只会比小七更为帅气，而现在他只是一言不发地站在那边，可就是这样也能看出，他绝非是个普通人。

”大龙，你把箱子给金奎，跟我和小乐走。“吴非交代完了熊金奎之后，便转向了刘大龙，对于这个曾经在打杨庄据点被自己数次斥责的家伙，任何一个原七班八班的战士都比不上他所受到的自己的器重。

”我们班长也去？“这是刘大龙今天说的第一句话，他能和熊金奎甘愿冒着受处分的风险，一路跟随陪伴着小乐，足见他们是有多关心她，所以问出这句话来也不足为奇。

”嗯，你要不试下把她劝走。“吴非笑了一下，见他并没有这个打算后，又豪气地补了一句：”咱们好不容易来一趟省城，不好好闹腾闹腾一下，怎么好意思回去赵家庄呢！“

第259章 闹腾一下才过瘾（中）拜年拜年

春风街中田诊所。

看着一脸凶相的松下，中田感觉到有些莫名其妙，搞不懂自己这个好朋友是个什么意思。

“中田君，我想你应该好好跟我说下，你和那个叫江非的男人是怎么认识的。”

当听到松下讲出这句话以后，中田立刻倒吸了一口凉气，不过他并没有将自己的恐慌表露在脸上，而是装作惊讶的样子问道：“江非？你问的是先前和你一起过来的那个男人吗？我记得我告诉过你，我和他是在天津认识的。”

“天津？中田君，我希望你想清楚了再说话会比较好。”松下呤哼了一声。

“松下，你什么意思？难道你认为我在撒谎是吗？”中田很清楚这个时候一定要强硬，虽然自己已然不在军队中，可倒底还是个日本公民，他松下就算不顾朋友情份，可总得顾及这个身分吧，不至于说像对待一个中国人一般的对待自己。

“你有没有撒谎你自己心里清楚。”

两人是多年的朋友，自然对对方的个性都是非常清楚，中田不畏惧，松下不放过，注定了两人会硬碰硬，只不过松下这边会占优势一些，毕竟他是带着兵过来的，而中田除去一个日本公民身份的保护外，可能他的名声也是一道让松下不轻易动他的保护墙。

“松下，我不知道你在发什么疯，麻烦你有事就快说，否则我就要去接待照顾我的病人了，我没时间和你在这浪费口舌。”中田精准地把住了松下的命脉，他毕竟只是一个小小的少尉军官，不是像小野中佐那般手上的权力，想要动自己这个小有名气的医生，他还得掂量掂量着一点。给松下言语上压力的同时时，中田还做了一件让松下意想不到的事，他冲着门外发抖的护士叫道：“菜菜子，你打个电话给渡边先生，说和约好的看病时间可能要延误，他若问你什么原因，你就告诉他，是宪兵中队的松下少尉拦住了我。”

松下当然知道这只是中田的小诡计，而故意拿日本商会会长渡边先生来压自己。可是松下明知道他这是在给自己心理压力，可偏偏又没什么办法，这个渡边先生虽然只是个商会会长，可和军中却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他可亲眼看见过，有少佐军官被他当着宫本司令官的面扇过耳光，若中田这家伙当真是和他约好了去看病，那么惹怒了他，自己肯定没有什么好果子吃。

“你先等一下。”松下叫住了那个叫菜菜子的护士，然后转向了中田，说道：“中田君，我有几个问题想问你，不会耽误你很长时间，更不会耽误你替渡边先生看病。”松下的语气委婉了一些，不过他心里却是憋了一股脑火，这个中田，枉费自己把他当成好朋友，居然敢拿别人来压自己，真是太过份了。他完全没去想，是他先给了人家巨大压力，人家才会反手还击的。

“可以，请你快点。”中田没有得势不饶人，他搬出渡边的心理，也只是想确保到松下不会威胁自己的生命安全。

“你可以详细地告诉我，你和那个叫江非的人是怎么认识的吗？”松下还是想从这个问题上找到突破口。

“当然可以呀，我和他认识是因为一个叫郭乐的女人，再说白一点吧，我爱上了那个叫郭乐的女人，而她爱的却是江非，我们就是这样认识的，这个答案你满意了吗？”中田再次说出了郭乐这个名字，在松下的耳中，倒是和先前他们人全部在诊所时说的一样。

“那个叫郭乐的女人是什么来头？”松下继续追问。

可没等到中田回答，却猛地听到外面响起了一记枪声，而且还不是南部十四手枪或是三八步枪的声音。

春风街离警备司令部不是太远，刚刚这记枪声就是从司令部附近传来的，这让松下顿时吓出了一身冷汗，若真是司令部那边出了什么事件，那作为轮值官的自己，肯定会是吃不了兜着走。松下之所以这么急切，还不是因为吴非和张兰俩携手诛杀了大汉奸高英才和张春河，才出了这么大件的事，自己却是放置本身工作，私自带兵出来为难一个小有名气的日本公民，这若传出去，就算司令部那边没出事，恐怕小野中佐也不会轻饶他。

“收队。”松下也顾不得再去听中田的回答，急切地跑了出去。刚刚从诊所里面出来，就又听到“啪“的一声枪响，他下意识地一缩头，同时眼睛的余光发现到了身边不远处的一个士兵应声倒在了地上。这一枪击中了这个士兵的头部，殷红的鲜血和乳白的脑汁从创口中不停地往外冒着，让人作呕不止。

“敌袭！”喊这话是个军曹，这是个老兵，战场经验较松下有过之而无不及，最先作出反应的他也是最先发现开枪之处的，喊话的同时，他已经朝那边开了一枪。

松下被这一枪给震到了，倒不是说被吓住了，而是他怎么都没想到，在省城里会有人敢朝皇军士兵开枪。这可是几年里都没有过的事情，哪怕是“铁血锄奸团”闹的最凶的时候，也没见有过谁在省城里，朝着荷枪实弹的成队的皇军开枪。他第一时间想到的是，这个开枪的人要么是疯了，要么就是有着不得已的原因。若是前者的话，那他也就无话可说，抓住这人碎尸万断就是了，可若是后一个原因，那么就得往深里思考了。

这个枪手明摆着是冲着自己这个小队来的，可自己并没有在执行什么重要任务呀，难道说这个枪手以为自己要对中田做什么，才会急切间匆忙动手？这个念头一在脑子里产生，松下立刻就觉得十有八九就是这个原因，中田那家伙身上肯定有着不为自己所知道的秘密，只要控制住他，想要知道答案应当不是很难，可麻烦的是，自己没有半点证据能证明他和枪手有关系。

刚刚已经被他将了一军，总不能再去自讨其辱吧，松下不会蠢到这种地步，点了身边两个士兵说道：“你们守在这儿，不要让任何人接近中田医生，也不要让他离开诊所半步，我抓到了枪手以后，马上就会回来。”

第260章 闹腾一下才过瘾（下）春节快乐

吴非和小乐还有大龙三个人来到春风街时，发现中田的诊所门口站着好几个鬼子，显然张兰的消息是准确的，那个叫松下的鬼子果真对中田动手了。吴非心知刚刚在吴叔家和萍姐家都延误了时间，现在诊所里面的情况恐怕不容乐观，中田说不准已经什么都交待了，若是让松下知道自己是从涞源过来的，把城门给封锁起来了，那想逃离省城就不那么容易了，就更别提还要带走中田了。

吴非只能是寄希望于中田还没有把自己的信息给供出来，这样的话，他就可以借用军统“铁血锄奸团”的名头，混淆鬼子的视线。牵着他们的鼻子走，这样一来安然逃离的希望就会大上很多。

吴非很快就作出了决定，先把鬼子引开，让小乐和大龙有机会能去到诊所里带走中田。有一个情况是吴非没考虑到的，把中田带走，只是他一厢情愿的想法，他没有去想人家中田本人愿意不愿意跟着离开，毕竟他还是个日本人，虽然吴非他们并没有把他当鬼子看，但总归来说，他就是个日本人，这是个无法磨灭的事实。

不过他的运气不错，没有强行把小乐赶去和萍姐她们一起走。中田只要看到了小乐的人，哪怕是叫他跟去天涯海角，也都不会有半点犹豫。

三个人只有着一支枪，还是先前小乐枪击陈秋玲的那支，萍姐从吴非那拿走后又交还给了吴非，这会儿吴非又把枪交给了小乐，他宁愿自己危险一点，也不愿意让小乐和大龙手无寸铁地和鬼子交锋。

正寻思着能不能从哪搞支枪来的时候，扫视了一下街道时，忽然看见了街口的一家店铺门口，张兰正笑嘻嘻地在看着自己。

她怎么也来了，刚刚过来的时候，那家店铺门口根本就没人的呀。吴非心生惊讶，他清楚，张兰一出现，那说明着周边还有着军统的其它人。自己是不是可以借用一下张兰她们的力量呢？吴非当即产生了一个想法，自己那天对她父亲的手下留情，还有没有否认自己是军统行动人员身份，只不过是个权益之计，没料到现在却是派上了大用场。

吴非径直走向了张兰，用笑容回应了她的笑脸，刚走到她身边，还没开口，就听到她先讲话了：“那两个人也是咱们的人吗？”

“我不能说，你知道的，这是纪律。”吴非找了个很好的借口。

“那好，不问这个，我换一个问。那个女孩和你有其它关系吗？”

张兰话里的酸味吴非可以很清楚地感受到，他本不打算瞒她，可一想到和她只是有过几面之缘，而且这次离开省城之后，可能不会再有碰面的机会，根本没必要和她说明自己跟小乐的关系，当下回应她道：“没有！”

听到吴非这样回答，张兰很是喜悦，脸上的笑容更盛了，她虽然并不十分相信吴非这个回答，可是吴非这两天呈现在她面前的东西，又让她根本找不到不相信的理由。

“你过来不是想救那个鬼子医生吧？”张兰总算是问到了正题上。

“没错，我必须要救他。”张兰问的很直接，吴非回答的也很干脆，不过见到张兰露出惊讶的表情后，他又补了一句：“只有这个叫中田的医生，才能根治江萍的头疾，只有治好江萍的头疾，我们才能知道在她身上发生过什么事情。”

“你认为有这个必要吗？军统是个什么地方你我都知道，就算江萍没有背叛，也不对她实施家法，可你认为她以后还能在军统生存下去吗？就算邓锟竭尽全力去保她，我想也最多是能够保存一条性命而已，毕竟因为她，军统天津站的损失可是极其惨重的。”张兰这是想劝说吴非打消救人的念头，毕竟这里是省城，城里城外都有着众多的鬼子，还有伪军和汉奸特务，以吴非他们的力量，实在是太过于渺小了，若说打打黑枪，搞搞刺杀之类的问题倒是不大，可想把一个抢出去，那简直是在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这些就不劳费你操心了，我现在只需要你提供两支枪给我，然后你就马上带着你的人撤走，别殃及到了你们。”吴非能听出来张兰是因为关心自己，才会借口家规来劝说自己，可是他就是这样的人，不要说萍姐是他姐姐，就算她只是自己的战友，也会想尽一切办法去帮助她，哪怕是因此置身险境也在所不惜。

“你。。。。。。”

张兰还想说点什么，却被吴非无情打断：“你不用再说了，给我两支枪，然后马上离开，带着你的人一起离开。”

吴非对军统的人没有好感，但也不是非常的厌恶，这还得搭帮萍姐、邓锟还有张兰给他留下的印象算比较好，若是让他再深入地去接触了解之后，恐怕就不会再这样去想了。

张兰让人给了两支枪给吴非，都是纯正的德国原装二十响驳壳枪，还给了他几个弹匣，这是他们身上所有的弹药了。拿到枪后，吴非这家伙连谢字都没说一个，直接就朝天扣了一枪。他这样做一是想把诊所那边的鬼子引来，还有个目的就是想借此赶走张兰她们，虽然对她这个人没意思，可总不能在接受了人家的帮助后，还连累到她们吧。他相信，响过这一枪之后，以张兰她们的身手，绝对可以在鬼子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安然离开了春风街这一片。

到了小乐她们旁边，才将一支枪交给刘大龙，就发现诊所里的鬼子都跑了出来，那个叫松下的鬼子少尉也在其中。

吴非抬手就是一枪，精准地击中了松下身旁的一个鬼子兵，他之所以不打松下，是因为他知道若打死了他之后，没有军官约束的鬼子兵不见得会追赶过来，若他们还守在诊所门口，那调狗离山的打算就会落空。

鬼子还击的速度之快，有点出乎吴非的预料，快的他还没来得及多叮嘱小乐一句，让她尽快将中田带出来。不过他并不担心这一点，以他对小乐的了解程度，她肯定会很圆满的完成自己的交待。

朝着诊所门口的鬼子再打了一枪之后，吴非故意暴露了一下自己的踪迹，然后撒腿就往外跑去，将诊所门前的鬼子兵大都引了过去。

第261章 义无反顾

虽然对吴非的身手有着极大的信心，可毕竟现在身处省城，算得上是在敌人的心脏里面，所以看着吴非奔跑的背影，看着如同疯狗一般追去的鬼子兵们，她还是十分的担心。以前以男装示人时，她对吴非的关心只会是埋藏在心里，不会表露在脸上，而现在以吴非的恋人，或者说以他未婚妻的身份示人后，她就不再掩藏自己的感情。女人就是这样，当她对一个男人倾心后，那就会把所有的心思都挂到那个男人身上去，小乐现在就是这种状态，她不会贪恋任何功劳，也不会奢求任何赞誉，只要能够陪在吴非身边，那么就算明知道前面是死地，她也会毫不犹豫地跟着他一起。

“班长，我们可以动手了！”刘大龙在她边上提醒了一句，小乐一直在盯着吴非引走鬼子的方向失神，他不得不出声提醒了一句。

小乐扭转了头，朝刘大龙点了下头，不过在走出去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地再次回头朝那个方向望去，忧虑的样子让刘大龙都觉着有些心疼。

“班长，连长那么厉害，肯定不会有事的，你根本不需要担心。”刘大龙忍不住安慰了她一句。

听到他这句话后，小乐总算是把心事收了回来，再次朝他点了下头以后，便当先朝着中田诊所走去。

一个女人，特别是一个美丽的女人，总会让人失去一些戒备心。就像中田诊所前的那剩下的两个鬼子一样，见到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朝他们这边走来，首先想到的并不是危险，而是怎么调戏一番。

所以当他们色迷迷地想要在小乐身上占点什么便宜时，得到的只会是徒送了性命，小乐怎么可能让他们的脏手触碰到自己，抓住最先动手那鬼子的手腕往自己这边一拉，侧身让开眼见着就要扑到自己身上的那鬼子，同时脚下一绊，手肘也恰时地重击在了这鬼子的喉节上，只听到咔擦一声，这鬼子兵的喉咙都给整个砸碎了，直直地扑倒在地上。

这一串的动作电光火石之中就完成了，在旁人甚至是在另外一个鬼子的眼中，只不过是那个鬼子想要将这个年轻漂亮的女人扑倒，却不知道怎么地摔倒了，根本没人会想到他已经是被那个即将遭受到侮辱的女人给击杀了。

“川岛君，你怎么这么没用。”别一个鬼子还没意识到自己的同伴出事了，还龌蹉地淫笑着，直到看到小乐那张俏丽的脸上带着令人心寒的杀气，他才意识到有哪不对，赶忙朝地上的同伴望去，发现他两条腿再急剧地抽搐着，才明白这个女人是来要他们命的。

可是已经晚了，没等到他端枪去刺杀时，跟着这个年轻漂亮女人身后的那个男人已经冲了过来，一记重拳狠狠地击在了他的太阳穴上，黑暗像是刹那间来临一般，他立刻就什么都看不见了，脑子里所有的意识都丧失了，像根木头一样重重地摔倒在地上。

刘大龙这一拳太重了，以至于后面那个鬼子兵根本没有任何还手的机会，打倒他之后，又是重重一踏，跺在了鬼子兵的胸口上，这一脚更狠，把人的胸口都踩塌了，不想想都知道，这鬼子是肯定活不成了。

小乐没有去帮刘大龙将两个鬼子的尸体给拉进诊所，她直接闯进了诊所里面，将想要拦住她的那个走小碎步的女护士给一把扒开，就进到了里间。

中田心绪一直不宁，松下虽然走了，但是他知道，这家伙肯定会盯着咬着自己不放，必须得想个办法，让他不再来纠缠自己，思不想去，中田只想到了一个人，那就是日本商会会长渡边先生，现在的省城或许只有他才能帮助到自己了。

想通这一点后，中田决定马上就动身去拜访渡边先生，可刚一从自己的诊室走出来，就看到了一个似乎面容有些熟悉的女人堵到了自己跟前。

中田还在想这女人是谁，自己怎么会有熟悉感觉的时候，她居然对着自己比了几个手势。

看到这个年轻漂亮的女人比出的手势后，中田只觉着自己是被雷电击中了一样，他太熟悉这几个手势了，那是在二马山上，一个男性装扮的女孩，常常会朝他比这几个手势，意思很简单，就是在问“你还好吗”，可这是这几个简单的手语，让中田一直念念不忘，她是小乐！她换回女装了！她果然是那么地漂亮！中田觉着自己的魂魄都要飞出身体了，能够亲眼看见她换上女装，自己就是死上一百次也是愿意的。

“小乐，你是小乐！”中田兴奋的声音都在颤抖，他激动坏了，也高兴坏了。先前在见到吴非时，他就有想过小乐也极有可能来省城了，很想询问一句，可碍于松下在场，他没敢问出来，现在见她果然来了，内心的欣喜根本无法用言语去表达。

面对着中田的热情，小乐有点适应不过来，只是微笑点了下头。

“你怎么来了？我的天，我不是在做梦吧？”中田有点语无伦次了，发觉到自己失态之后，忙侧身想请她进到自己的诊室去坐坐。

小乐本不想进去的，可想到中田并不是很懂手语，于是就走了进去，到他的办公桌上拿起一支笔一张纸，快速地写了几个字：你有危险，马上跟我走。

自己倾慕的女孩就在跟前，让中田已然失去了所有的方寸，他根本没去想小乐写这几个字的缘由，也不需要她解释什么，只要是小乐说要自己跟她走，那么他就会什么都不管不顾，义无反顾地跟在她的身边。

“好，我跟你走！”

小乐的字才一写完，中田就给出了他的态度，这让小乐有点吃惊，不过她也没去多想，指了指中田挂在墙上的小医箱，然后又做了一个走的手势，便当先出了诊室。

小乐的意思很好明白，这是在让他带上医箱跟着，中田快步走过去，摘下了医箱，然后就要跟上去，可走了一步以后，又返身回到了办公桌后面，取下了一串钥匙，这才出了诊室。

到了外面，中田才发现，地上躺着两具皇军士兵的尸体，而自己的助手菜菜子则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一个貌不惊人的中国男人正在那两具尸体上搜寻着什么。

第262章 出城

如果说中田在出门的前一刻还想到自己以后还可以回来，但当他看到两具皇军士兵的尸体之后，这个念头立刻就给打消了，又想到了先前的枪声也极有可能和自己有关，于是也就不给自己找什么后路了，对着小乐说道：“剥了他们的衣服。”

中田身上的日本人特征还是比较明显的，这让正在搜集手雷的刘大龙很奇怪，班长怎么会认识他呢？而且从这个中田的鬼子的口吻上来看，他像是站在班长和自己这一方的，这就好办了，绑他走和他自己跟着走可是天差地别的。

愣神中，刘大龙发现小乐已经在动手扒鬼子兵尸体上的衣服了，而那个说话的鬼子则在用钥匙在开一间屋子的门。他不识日语，自然看不懂门上的小牌匾上写着的是“药房”两字。

吴非虽然没打算将省城闹个天翻地覆，但是至少也要整点动静出来，要不然省城的鬼子汉奸真以为中国人是面团，想怎么弄就怎么弄。连着击毙了两个追着自己的鬼子兵后，猛地发现，前面出现了一堆端枪的伪军，这是要包夹自己的节奏呀。吴非冷笑了一声，抬手朝前方的伪军们开了一枪，他不需要去看，就知道肯定会有伪军被这一枪打中，这个时候也不顾念不到他们也是中国人这一点上，只要他们敢再帮着鬼子来追，自己可不介意多送他们几颗子弹。

伪军们挨了一枪之后，果真不再追击，散开在街道两边，朝着吴非刚刚开枪的位置，不停地开着枪。而在吴非身后追击的鬼子们在听到前方突然响起密集枪声的时候，也都纷纷停住了脚步，在没摸准前方是什么情况下，当然不能贸然冲上去，松下也是个从陆军士官学校毕业出来的军官，这点谨慎他还是有的。

前后的敌人都停下了，而且还有对峙的迹象，这对于吴非来说是脱身的最佳良机，这也亏得是天没黑，若是黑夜的话，就算他们两方没发生摩擦，吴非肯定会帮着他们制造点摩擦。吴非心知，鬼子和伪军很快就会发现对面的是谁，然后紧接着又会马上追上来，他也就没再逞能，把枪插到后腰用衣服盖住后，连着翻过了几道围墙之后，打算马上转向南城。

可没想到，刚一落地就发现了情况不对，前方竟然有着两个黑洞洞的枪口指着自己，抬头一看，发现竟然是两个穿着黑衣的汉奸侦缉队的狗腿子。

娘的，阴沟里翻船了！这是吴非脑子里产生的第一个念头，正寻思着怎么从这两个汉奸特务手上逃脱时，耳中却听到了他们其中有一个人说说话了。

“你过来，把摸来的东西全部交出来。”

听到这人的话后，吴非暗舒了口气，这两个家伙把自己当成小偷了，以为自己是刚刚从别人家得手出来的小毛贼。

“我说你小子胆子也够肥的，没听到外面都响了这么久的枪了，竟然还敢摸别人家去偷东西。”另一个特务也出声了，这让吴非有些费解，如果说一个人说自己像贼也就算了，可他们明显没有经过事先沟通，就上致认为自己是小偷，难道说自己长的就像个贼吗？应该不至于吧，若自己真的像贼，小乐还有陈秋玲姑娘可能会对自己芳心暗许么。

“把摸来的钱交出来，要不然别怪大爷的枪子不认人。”先开口的那个特务又出声了，枪口还装模作样地点了点。

吴非突然心念一动，自己是不是可以借他们的衣裳用一下，他们不是要财吗？那就送他们两人进棺材吧。

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了几个大洋，双手捧着颤颤巍巍地往前这二人身前挪去，一副愁眉苦脸‘心疼不已的样子，就似是被他们割了两斤肉一般，把一个小毛贼被人脏举获的形态演绎的惟妙惟肖。

两个特务眉开眼笑地对视了一眼，都伸手想去抓吴非手上的大洋，钱他们是拿到了，可是命也同一时间给丢掉了，吴非捭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柄黝黑的断刀，看似不怎么锋利的刀刃如同闪电一般地从他们的喉管上划了过去。

穿上剥来的黑衣黑裤，又学着侦缉队汉奸的样，把枪盒斜挎在了肩上，吴非立刻就变身成了一个人见人厌的汉奸狗腿子。两具尸体他都懒的藏一下，任凭他们横躺在那里，省城都闹成这样了，没人会为了两条狗而追查下去。

。。。。。。

刘大龙以为剥下来的衣服是给自己和小乐换的，可中田却阻止了小乐拿着衣服进里屋的举动，他把药箱弟给了她，而且还从导医台上拿了个新的口罩和白大褂给她，在小乐的疑惑中开口说道：“你穿上军装，别人也能看出你是个女的，你扮成护士就好。”

换好衣服出来，中田又用日语对着在角落里还不停发抖的助手菜菜子说道：“对不起，还得委屈你一下，如果松下事后来追查，你想保命的话，就实话实说，不用替我隐瞒什么。”言毕，找了一条绳子，将她梆在了导医台上，也不顾人家一个女人独自面对两具尸体的恐惧，领着小乐他们走出了诊所。

刘大龙对中田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这个人的行为一度让他产生了种错觉，他还是个鬼子吗？特别是当他将那个女护士绑在导医台上，出门后又不慌不忙地将门锁好，就更加让刘大龙的这种错觉更一步地加深了，使得他甚至去问小乐：“班长，他真的是日本人？”

小乐脸上戴着一个几乎遮住了半张脸的大口罩，脸上的表情自然是看不见，但是她两只大眼睛还是可以清楚地展现出她听到这句话后的表情，她在偷笑着，显然是对中田的表现感到很满意。

南城门虽然没有关闭，但是守门的鬼子伪军显然加强了戒备，好在中田有着一口纯正流利的日语，和着那里的鬼子军曹不知道说了些什么，然后很快地就被放出了城。

刘大龙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和班长出城出的会如此顺利，如果说他先前一直在防备着中田的话，那么现在却是对这个日本人基本上不抱戒备心了，能帮着自己和班长逃离省城的人，怎么可能会是个坏人。

第263章 假鬼子

扮成汉奸特务的吴非，人模狗样地行走在大街上，身上部是有着不舒服的感觉。他很讨厌身上的这身狗皮，更是不习惯人们朝他投来的鄙视的目光。可为了能够顺利地脱身出城，他只能强忍着这种不适感，硬着头皮往南城城门走去。

刚刚的枪声引来的反应不大，毕竟并没有造成鬼子什么大的损失，若说有持续影响的话，也只是因为才出了高英才被杀的事件，接着又连着出现枪击事件，不仅老百姓会认为这是汉奸头子被刺事件的后续，连宪兵中队队长小野中佐也是同样以为的，他哪里会想到是自己的一次询问，使得立功心切的手下松下突然出手去追查吴非才闹出来的，所以在得知他已经带兵出去以后，小野并没有将司令部周边不远突然传来的枪声有太多的警觉性，这其实也不是他无能，任谁也不会想到，竟然会有人在光天化日之下，主动袭击皇军，所以在给娄祖光的皇协军打去了一个协助缉拿的电话后，他便没有再去理会这件事情。

这也算是吴非的一种运气吧，不用应付满城的大搜查，不用应付满大街的鬼子伪军和汉奸，这对他的混出城只有莫大的好处。

只要再过两条街，就能到达南城城门，一路上吴非都在思索着找到个什么办法，最好是能够不动声色地混出城去，可没想到刚一转过街角，就被几个鬼子给看到了，更无解地是还在叫他：“你地，过来的干活。”

吴非很想把这几个鬼子给干掉，可是见到他们前面不远的街上还有着不少的伪军和汉奸在盘查行人和店铺，不得不打消了这个不切实际的念头，他毕竟是人不是神，对付这几个鬼子可能问题不大，可若想在这么多人的眼皮底下行动，只会是自己找死。

“太君，您在叫我？”吴非装作一副谄媚的样子，低头哈腰地小跑到了那叫他的鬼子身边，实足一副汉奸狗腿子的模样。

“你地，跟着，带路地干活。”这个鬼子会着几句生硬的中国话，吴非没费心多大劲就听明白了。

“太君，带什么路？咱们去哪呀？”吴非不清楚这几个鬼子要干什么，更不知道他们说的带路是带他们去哪。

“。。。。。。出城。。。。。。”

鬼子接着说了一堆叽里咕噜的话，不过吴非只听懂了两个字。出城？他们要自己带他们出城？这是什么鬼？怎么会有这么好的运气，刚刚还在想着怎么能够出城来着，这几个鬼子就送上门来让自己带他们出城，吴非差点没欣喜若狂，不过他并没有把内心的狂喜表露出来，机遇是装作很为难的样子，说道：“太君，我今天不当值，要不您找别人吧，我还要回家呢。”

鬼子显然是没听懂他的话，不过却从他的表情上看出来，他是不愿意跟他们走这一趟的，那个鬼子二话没说，刺刀就顶到了身前，吼着：“你地，跟我们，出城的干活。”

“是！是！是！”吴非的戏演的还算足，此时的他就像是个吓破胆了的狗腿子，赶忙领着这几个鬼子往南门那边走。

好在这几个鬼子并不止只抓了他一个人的公差，到达南门之前，他们一路上还“逮”了十多个伪军和另两个特务，这是要做什么，吴非就真心弄不懂了，装作胆战心惊地徇问身边的一个特务：“太君就是抓我们去干啥？”

“我哪知道，你不是先来的么，你都不知道我哪知道？”那特务没好气地回应，显然他对于被鬼子抓了公差也是十分地懊恼。

吴非倒底是土生土长的省城人，一口纯正的省城话让身边的这两个特务一点都没怀疑。他们之间的对话让边上的一个伪军听到了，插了句嘴：“这几个鬼子不像是省城里的鬼子和宪兵，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咱们也真是够倒霉的，碰上了这几个王八蛋。”

“大哥，你说他们不是省城的鬼子，怎么看出来的？”吴非心念一动，赶忙追问了一句。

“你看他们的军装就知道了，城里的鬼子军装哪会有他们那么脏，都是新的，我看这些人八成是路过的，只是不知道他们叫咱们去干什么。”这伪军可能是和城里鬼子打的交道比较多，一眼就瞧出了两者之间的差别。虽然吴非的观察力只会是比这个伪军，但有时候经验却是更为重要，就像现在。他根本就没有发现这几个鬼子和城里鬼子的区别，但是人家一眼就看出来了，这恰恰也很解释了这几个鬼子为什么会在大街上抓公差，而不是通过侦缉队和伪军的上司而下达任务了。

很快，吴非就知道了这些鬼子们抓他们的公差是做什么了，原来他们在城里采购了不少的物资，可能是觉着人手不够，才临时起意抓他们帮忙，搬倒不用他们搬，只是让他们帮着看管和押送，也不算是个很苦的差事。

吴非这会长了心眼，他特意观察了一下那些送出物资的店铺掌柜，看他们有没有肉疼的表情，可结果让他很奇怪，这些人不仅不疼心，反而个个都是满脸喜悦，看模样都不像是被强买强卖的。

鬼子不是只会强抢吗？什么时候还会出钱买了，而且他们不是有着自己的供给吗？怎么可能会跑到省城来大肆采购？还有就是他们就算买，也应该是去日本人开的商行去买的呀，怎么可能跑到中国人开的店铺里买如此多的东西？

吴非一路留心着送货出来的店铺，有布店、粮店、甚至竟然还有着铁铺，这就更说不过去了，吴非心里疑窦丛生，他现在很是怀疑这几个鬼子会不会不是鬼子。可若他们不是鬼子，那他们又会是谁呢？他们又怎么混进城里的呢？还有若真是进城采购的鬼子，怎么会连卡车都没一辆，反而还用这些店铺派出伙计和骡马车帮着送货出城呢？

越来越多的疑点展露在了吴非眼前，不过他没动声色，只是跟在另两个特务身边，时不时地耀武扬威地喝斥两句赶着骡车或马车的商铺伙计，随着这几个鬼子一起缓缓行进到了城门口。

第264章 王麻子

怀疑这几个鬼子并不是真正的鬼子后，吴非对他们怎么出城有了很大的担心，自己能够察觉到这一点，守城的鬼子也难保不会想到这一点，若他们真如自己所想，他们是扮成鬼子的人，同时又被城门口的真鬼子发现，那么自己和这些被抓公差的特务和伪军将会是什么结果，那就可想而知了。

想到这一点，吴非便长了个心眼，慢慢退到了最后的一辆骡车旁，倘若真的出事了，躲到后面则可避免被架在城门口的那几挺机枪扫射到，他往后退的时候，发现先前插话察觉到这几个鬼子和城里鬼子不同的那个伪军，也退到了最后的那辆骡车边上，还冲他苦笑了一下，显然他也发现了不少的疑点，只不过选择了和自己一样，没敢声张。

这家伙倒挺机灵的，怎么会选择去当个二狗子呢？吴非起了惜才之意，他打算出城之后，不管这家伙同意不同意，都要把他裹胁到赵家庄去，人才嘛，四连向来都是缺的。

两人虽然是站在最后一辆骡车旁边，但是眼睛却是一直盯着城门口，盯着正和守城鬼子交涉的那几个“假鬼子”，生怕他们会突然翻脸，殃及到他们这两只池鱼。可出乎他们的预料，在等待了几分钟之后，守城的鬼子居然给他们放行了。

这是什么鬼？居然让过了？难道说刚刚的猜测全都是错的？吴非和那个伪军不约而同地看向了对方，俩人对视一眼后，又都苦涩地摇了下头。吴非的这苦涩是装出来的，只要能出城，他是兴奋都来不急，怎么会还不高兴；而那个伪军则是真的苦恼了，这一趟出城，若这些人是真的鬼子，回来也不知道是多少天之后了，若他们不是鬼子，那恐怕是回来的机会都没有了。

由鬼子、伪军、汉奸特务还有商铺伙计组成的奇怪车队，出城往南一气走了好几里之后，才让停了下来休息，吴非和那个伪军在路边刚刚坐下，就看到了那几个鬼子往他们这儿走来了，而且似乎是来者不善。

吴非装作没发现一般，手随意地搭到了枪盒上，扣子也被他打开了，而那个伪军则是把三八大盖摊在了盘坐的腿上，枪口和刺刀朝向了那几个鬼子来的方向，吴非看的很真切，他的手指已然是搭到了扳机上，随时都能击发，很显然他也已经发现了这几个鬼子的敌意。

“你们，跟我来的干活。”

还是那个中国话生硬的鬼子开口说话了，他并没有做出什么其它的举动，只是朝吴非和那个伪军招手后，就率先走进了路边的林子里，其它的几个鬼子则都是死死地盯着他们，枪口虽然并没有很明显地瞄着，但作为军人的他们，怎么会不知道，只要稍一挪动，那么目标马上就会变成他们。

这是要干什么，吴非和那伪军心里明镜似的，当然不会上这个当，一进到林子里，恐怕他们百分百就动手了。这明摆着是生死攸关的时候了，俩人再次对视了一眼，还相互点了下头，这是要结盟动手的意思。

就在吴非他们打算动手的时候，忽然间有一个鬼子走了过来，一边走着还一边朝他们做着停止的手势。

这又是什么情况，吴非的手都已经握住枪把了，起身的同时，他就可以迅速地出枪开枪，别的不敢说，但面前的这几个鬼子想要了他的命，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那伪军也看到了鬼子的这个手势，愣了一下，看向了吴非，吴非则摇了下头，意思是自己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也是示意他暂停动手。

“我们不是鬼子。”

这是那人走过来说的第一句话，虽然声音不大，但是吴非和那伪军都听的很清楚。

“你们不是鬼子？”吴非反应很快，听到这句话，脑子里立刻产生了一个念头，他们会不会有可能是八路军的人。

“是的！”这人回答的很干脆，他紧接着又说道：“你们俩也不是特务和二狗子吧。”

听到这鬼子打扮的人一口纯正的中国话之后，吴非脑子里的这个念头就更加强烈了，如果他们是中国人的话，那只会是一种情况，肯定是八路军的人，别的势力的人绝不敢冒着奇险，跑到省城来大肆采购，而且更为重要的一点，除去得不到国民政府补给的八路军外，谁会想到这样一个点子，跑到敌人心脏来买这么多的物资。先前在城里时，吴非其实脑子里有过这样的念头，用钱买而不是抢，也只有八路军会这样做了，只不过他没敢继续往下想，换作谁都不敢想象，他们会有这么大的胆量和魄力，想出这样的辄来解决物资紧缺。

“我不是特务，他我就不知道了。”吴非把手从枪盒上拿开了，站了起来。

“我真是皇协军的人，不过我从来没有做伤天害理的事情。”那伪军非常之机灵，他怎么可能还分辨不出，这些人并不是真的鬼子。

“那你是？”鬼子打扮的人问道。

“你先告诉我你们是哪部分的人，我再告诉你我的身份。”吴非说这句话的时候很平静，他现在已经能确认他们这些人十有八九是自己人，不过出于小心谨慎的考虑，他还是没有先表露出自己的身份。

“我们是八路军。”这鬼子打扮的人走到了吴非身边，搭住了他的肩膀，在他耳边轻轻说届了这三个字。

“八分区独立团四连连长吴非！”吴非微笑着回应了一句。

一个皇军和一个特务居然勾肩搭背，这让车队其它的伪军和商铺伙计都感觉到了奇怪，可是被当先走进林子，接着又走出林子的那鬼子打扮的人一吼，又都把视线给挪开了，谁会自讨没趣地让鬼子吼。

“你们是哪支部队的？”吴非又问了一句。

“晋察冀根据地一团王刚，人称王麻子。”

这鬼子打扮的人话一出口，吴非差点没惊的跳起来，王麻子是谁他怎么可能不知道，石团长可没少提过他的名字，y司令手下第一能打仗的猛将，根据地一团团长，只是吴非怎么都想不到，一个堂堂主力团的团长，竟然敢冒这么大的风险，带着人跑到省城来做这种事情。

第265章 这一炮的风情（一）

重新出发后，吴非和王团长走到了一起，他们俩垫在了最后，身前十几步处则是那个叫李浩的伪军，之所以让他也走在后面，是因为这个机灵的家伙同样发现了王团长他们的身份，出于安全考虑，才没让他和着车队在一起。

从和王团长的交谈中，吴非浙浙地明白了他为什么会跑来省城买这批午资，也清楚了他们是怎么能够没让城门口的鬼子怀疑的情况下，安然无恙地出了省城。

原来，鬼子近段时间对根据地进行了空前规模的大扫荡和围剿，使得整个根据地的生存环境变得十分地恶劣，许多部队的空间被压缩的完全没有，不得已只能是化整为零。而一团担负着根据地核心大脑的保卫责任，自然在这场艰苦的博奕中损失惨重，不过好在很好地完成了掩护指挥机关的撤退任务。两三个月的残酷斗争，使得根据地出现了物资极度匮乏的局面，不仅是粮食和盐紧缺，鬼子甚至是连老百姓家的铁器都给扫的一干二净，待到鬼子兵力收缩后，根据地就面临了一个无农具耕作的境地。眼前的困难虽然还能熬过去，可若是没了农具，那明年后年又该怎么办呢？所以无奈之下，y司令决定走一步险棋，派人到周边各个城市去采购。y司令也不是心血来潮作出的这个决定，主要还是因为有着先决条件的，在缴获的一个鬼子文件包里，发现了一沓的文件，经根据地司令部里精通日文的参谋翻译后，居然发现其中有一份鬼子自行采购的联络函，内容就是这个文件包所属的鬼子联队知会省城守备日军，其部将要从省城自行采购一批物资进行自我补给。这于是乎y司令就产生了这个想法，恰好当初八分区上交给了总部一批钱款，王团长便承担了这次赴险采购的任务。

也该着吴非走运，正愁怎么出城时碰到了同样急着出城的王团长他们，其实他还想多购置一些物资，可省城突然的响枪，让王团长警觉起来，只得是临时抓“公差”，也就把吴非给误打误撞地带出了城。有着鬼子的文件，而且恰好鬼子的联队长又正好电告了省城的鬼子守备司令官宫本，城门口的鬼子在核实了情况属实后，便给予了放行。这其中还搭帮了那个丢失文件的鬼子参谋没敢上报此事，才促成了王团长这次冒险进城的成功。

吴非是个胆子大的人，可没想到y司令和王团长比他胆子更大，换谁敢想象，八路军的高级干部会作出这样看似荒诞实则精明的决定，谁敢想象，八路军的主力团长敢亲临虎穴，带着区区几个人跑来省城大肆采购。也正是诸多的不可想象，使得这次的任务看似不可能，却偏偏又做成了。

“其实这次能够获的成功，还得感谢你吴连长和八分区的同志们呢。”王团长比石团长还要更平易近人一些，这让吴非感觉到很舒服。

“首长，你可千万不要这样说，这都是您和您带来的同志们的功劳，我们八分区半分力都没出，哪来的功劳。”吴非以为他说的是客套话，也就客气地回应。

“当然有功劳，吴连长，你知道买这些东西的钱是哪来的吗？就是上次y司令去八分区时，你们给的。没这些钱，难不成让我王麻子跑到省城来抢不成。而据我所知，八分区的这笔钱还是你和郭指导员上交的，你说你有没有功劳。”

听完王团长这样一说，吴非也就明白了他所讲的功劳是怎么一回事了，不好意思地笑道：“八路军本就是一家人，这点钱算得了什么，等会我再给您一笔带回去，算是独立团支持总部和兄弟部队的。”

“真的吗？看不出来呀，吴连长是个富翁呀，我看有必要向y司令建议一下，把你调到总部去，后勤部长的职务非你莫属呀。”八路军部队的经费向来很紧张，像八分区上次上交的钱款，对于根据地来说都算得上是笔巨款，现在听闻吴非又要上交一笔钱，他兴奋的满脸都是笑容，甚至还和吴非开起了玩笑。

“您就别取笑我了，我哪是这块料呀。”吴非当然知道王团长是在开玩笑，可也让他很是尴尬，忙把话题往外扯：“首长，你打算怎么处理这些伪军和特务？”

“都是中国人，总不能杀了他们吧，而且匀他们是触犯纪律的事情，我王麻子不会这么傻，等再走一段路，到部队接应的地点后，缴了他们的械，放他们一条生路就是了。”

王团长显然已经做好了安排，可吴非却不是这样想，他很想将这些伪军收为已用，至于那两个特务，他则是不打算要，原因很简单，伪军们穿上这身衣服大多数是为了养家糊口，混口饭吃，而特务们则多数是些地痞流氓，还有着不少是十恶不赦的恶棍，八路军里是绝不可能容忍这样的人存在在部队上的。他欲言又止，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和当口，向王团长要了这些人。

“怎么？你不赞同我这样做？你的意思是？”王团长一下就发现了吴非的局促，出声问道。

“首长，我们独立团兵源比较紧张，所以我想收编这些伪军们，特别是这个李浩，我觉着他很有培养价值。”既然王团长都问了，吴非也就不再掖着藏着。

“这样啊。”王团长稍微思考了一下，接着就给出了自己的态度：“既然你认为他们能够被转变过来，我也就同意你的这个想法，不过接收他们之后，可不能马上就分配到部队里去，好好做做甄别和思想教育工作，然后再有选择地分配到部队里去。”

“谢谢王团长，这个你放心，我们独立团这方面做的很好，主要是我们有个特别善于做这项工作的政委。”听到王团长同意把这些伪军交给自己，吴非很是高兴。

“你不说我都差点忘记了，有老谭在，哪还用得着我王麻子操这个心。”王团长哈哈笑了起来，看来他是很熟悉谭政委这个人，也着实是，都是根据地的干部，哪会有不知情的呢。

第266章 这一炮的风情（二）

俩人甚是投缘，一路都在交谈，不经意间就到了吴非先前和陈秋玲、熊金奎他们约定的城南十里处的岔路口。

他这才挂记起小乐和大龙有没有顺利将中田带回，挂记金奎他们在突然见到一个鬼子伪军的队伍可能会吓到，于是赶忙把情况和王团长给说了。

“既然是这样，那咱们索性就在这动手，和这些二狗子们挑明身份。”王团更是个果断的人，他当即就作出了决策。

“杀了那两个汉奸特务，震震这些伪军们。”如果说吴非刚刚还是个副亲和的犹同邻家男孩的模样，现在则是散发了满身的杀气。

“吴连长，y司令从涞源回来说起你的时候，全都是溢美之词，当时和还不大信，但现在和你短短交往之后，我信了。你果真是我们根据地最拨尖的年轻干部。”王团长忽然夸起了吴非，可这并没有让吴非飘飘然，反而还接着他的话说道“首长，夸我的话等会再讲，咱们先干正事要紧。”

王团长愣了一下，随即哈哈笑道“对，对，正事要紧。”

两人加快了步子，追了上去，路过李浩身边的时候，吴非轻声说了句“等下不管出什么事情，你只管跟在我身边，不听话的话，别怪我救不了。”

李活这一路上心里都是七上八下的，特别是看到那个特务装扮的人和假鬼子在身后不远处有说有笑，就更加心烦意乱的不行。好几次他都想着开溜，可又把据能逃脱掉身后那两人，就只得硬着头皮一路跟着队伍了。听到吴非的这句话后，他立时明白了，这些假鬼子要动手了，虽然对他们能不能制伏人数是他们两三倍的伪军表示怀疑，可一想到人家敢假扮鬼子跑来省城，怎么地也不可能是些菜瓜。这个特务装扮的人既然都这样说了，那么干嘛不跟着他，先保住命要紧。

王团长拍了每个他带来的人一下，然后和着那个会日语赶到队伍最前头，示意可以停下来休息了。

才走了几里路又休息，这让伪军和赶车的伙计们感到很诧异，鬼子什么时候变的这么人性了？不仅买东西如数给钱，而且赶路还这么轻松。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休息的时候，赶车的那些商铺伙计们凑在了一堆，而伪军们又坐在了一块，那两个特务们则站到了一起，这给了他们下手的最好机会。

“两个兄弟，太君叫你们过来一下。”吴非朝这俩特务招了招手，放下的时候，袖子里的断刀刀柄已经握在了他的手心里。

那俩特务不疑有诈，屁颠屁颠地小跑了过来，刚到跟前，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吴非和王团长就动手了。

俩特务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就一个被切断了喉管，一个被重拳击倒在地。

吴非不是个残忍的人，可现在为了震住这些伪军们，不得不下了狠手，被他割断喉管的那个特务双手捂着脖子，瞪着惊恐的眼睛，拼命的想说出话来，可从他嘴巴里冒出的只是血泡泡，并不能发出什么声音。

伪军们和那些商铺伙计被这一幕给惊呆了，有几个机灵点点的伪军首先反应过来，以为下一个就会轮到他们，操着枪就要站起来反抗，却听到了重拳击毙一个特务的“鬼子”大声喊了句“都不准动，我们是八路军。”

他们想动也不敢动了，因为那几个同样是鬼子装扮的人，枪口已经瞄向了他们，虽然听到了说是八路军扮的，但谁能担保八路军就不会对他们开枪？没人愿意当出头鸟，更没人愿意无端端地吃枪子。

原来他们这些人是八路军！跟在吴非身边的那个伪军李浩顿时舒了口气，心想自己这条命算是保住了，一个如此机灵聪明且警觉性群么强的人，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八路军是支什么样的部队呢？如若不是找不到他们，他老早就穿上八路军的军装了。

那些商铺伙计们和伪军们不同，他们哪里见过这种场面，短暂的震惊之后，也不知道是谁带的头，纷纷爬起来呈鸟兽状的四散而逃，连自己赶来的骡车马车也都不要了。

王团长当然不会朝老百姓开枪，他带来的战士自然也不会，人手太少，要控制这些伪军们，就不可能阻止得了伙计们的四散而逃。

想到这些骡马车将会没人赶车，吴非叹息了一声，他考虑的还是不周全，以至于会出现这个难题，看来想把这些伪军们带回独立团的心思得破灭了，只能是交给王团长，由他们负责把这些物资运到根据地去。

王团长也是这种心思，正想和吴非商量一下的时候，奇迹出现了，那些本已经逃走的伙计们又聚在一起回来了。

当然，他们不会是无缘无故地自己回来，原因很简单，是被人用枪逼回来的。

看到那些端着枪把伙计们逼回来的人，吴非心下一喜，对着边上紧张不已的王团长说道“是我们独立团的人。”

听到吴非这句话，王团长猛地悬起来的人才放了下来，他刚刚还以为这些人是便衣的鬼子，在帮穿着鬼子军装的他们呢。

“连长，是你吗？”

喊这句话的是熊金奎，吴非听的出是他的声音，回应道“是我，金奎你们来的正好！”

“吴非，你小子真能耐，从哪弄的这么多东西？还抓了这么多的二狗子。”

破锣般的声音响起在那些伙计身后，一个身材魁梧端着机枪的大个子当然走了出来，正是以前二马山的三当家现在四连的一排长柳云彪，在四连也只有他一个人会直呼吴非的大名。

“三哥，你怎么来了？还有山哥，你们是怎么跑来的？”吴非先还没注意到他们，听到他的声音才发现，不仅小乐她们都在，还多出了柳云彪他们几个老二马山的弟兄。

如果说这些伪军们先前还存着能逃脱的希望，那么再看到突然冒出来的这些人后，便都打消了想要逃跑的念头，一个个自觉的把手里的枪和手榴弹都扔到了地上，然后老老实实地或坐或蹲，目光呆滞地看着吴非和王团长他们。

第267章 这一炮的风情（三）

吴非把大家一个个地给介绍给了王团长，最后一个才轮到小乐，看着她抿着嘴乐开花的表情，吴非情不自禁地一把将她揽在了怀里，嗅着她头发上的淡淡清香，吴非的心才算是真正的安定下来。对于他来说，别人惊讶的眼光，世俗的看法之类的东西都不重要了，只要她能够在自己身边，只要能感受到她的味道，那么什么都值了。

小乐也很享受在吴非怀抱里的感觉，能够和心爱的人在一起，能够被他肆无忌惮地抱着搂着，那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事情。她后悔了，后悔自己没能早点告诉他自己是女孩，要不然的话，这份幸福应该会提前许多许多吧，说不定自己都已经成为他的妻子，和他每日缠绵，替他生儿育女。

江萍在一边看着弟弟和别的女人拥抱着，心里有些失落，不过她还是挺高兴的，虽然这个弟弟现在并不在自己的记忆中，但她可以肯定，他就是自己的亲弟弟。能够看着亲弟弟这么幸福美满，当姐姐的自然是高兴，可是她心里还是有个小小的心结，那就是这个弟妹她是个哑巴。在省城的时候她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只是觉着她用石头在地上写字有些奇怪，后来从陈秋玲那里才得知，小乐是个哑巴，她不会说话。那一刻她真的觉着老天不公，怎么忍心让这样一个年轻漂亮的姑娘成为哑巴呢。陈秋玲在说起小乐的时候，神情里是满满的羡慕，江萍能看得出来，她对自己的弟弟也是一往情深，只不过是被人捷足先登了，而她又不是个自私的人，所以只是在一旁默默地关注着，祝福着。江萍原本对陈秋玲的第一印象就要好过小乐，看到这样的场景，她也只能是替她深深地惋惜。

“吴连长，咱们出发吧，这儿离省城还是太近了，有话咱们一咱慢慢说。”王团长笑眯眯地看着吴非和小乐，一直没有去打扰他们，直到他们两个分开才出声。

“好的，首长。”吴非有点不好意思，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秀恩爱，这对于他来说是不可想象的事情，可当真正看到小乐的这一刻，他又情不自禁地去这样做，或许这就是人们常说的，只是未到情深时吧。比起吴非来，小乐更是羞的满脸通红，跑到萍姐身边，躲到了她的身后，这丫头唾萍姐相识才不到半日，却已然是把自己当成了她的弟媳了。

王团长的人早已经将被杀死的两个特务身搜身了，两支带枪盒的驳壳枪自然也成了他们的缴获。没人会闲的替这两个汉奸收尸，包括那些商铺伙计在内，把这两具尸体当成了路上的两堆狗屎，有人甚至经过的时候还啐了两口，可见省城侦缉队的这些汉奸特务有多让人憎恨。

队伍朝南行进了二十余里之后又折向了西边，这本不是去涞源的路，可王团长那边人手不够，只得是帮着再护送他们一程。天黑后大家也没放弃赶路，直到到达了王团长接应部队预定的地点，和他的人马会合后，才停下来休息。

“首长，这些是我代替石团长和谭政委上交给总部的钱款，我先前和您说过这事。”吴非提着由熊金奎保管的那个装满金条和银圆的旧箱子，和柳云彪一起来到了王团长跟前。当然，在来之前，他从箱子里拿出了一部分金条银圆，独立团也要发展，也是急需要这些钱来用的。

“好，吴连长，我也替y司令谢谢你，谢谢八分区的同志，谢谢独立团为根据地的发展作出的贡献。”王团长没有推辞，他知道这笔钱对于根据地的部队来说，是有多么的重要。接过箱子的瞬间，他就咦了一声，赶忙放到地上打开了它，触目所及全是黄澄澄的金条和白花花的银圆，让他和边上的根据地一团战士们都倒吸了一口冷气，这简直就是一笔巨款呀。

“吴连长，这也交的太多了吧，你有这么富裕吗？不要告诉我独立团现在都富的流油了。”王团长满脸的惊喜，他哪会想到吴非居然上交了这么多的钱。

“这其实也是笔意外之财，首长，和您说实话，独立团的日子并不好过，可是听您说根据地那边过的更艰苦，所以我就自作主张地把这笔钱上交了，不过我也给留了一点点给独立团。”吴非口里说的是一点点，可实际上却整整留了有三分之一，他牢记着石团长的话，要把独立团建设成为能和八路军总部主力部队媲美的部队，而想要做到这一点的话，没有后勤作支撑的话，是很难达成这个目标的。

听到吴非的话后，王团长沉默了，他当然清楚吴非所说非假，换作他是独立团的人，也同样会将这些钱上交给根据地总部，这是一个人的基本觉悟。

“郭林，你过来一下。”王团长喊的是带着部队来接应他回去的连长，也是他一团的尖刀连连长。

“团长，你叫我？”那个名叫郭林的连长小跑着过来朝他敬了个礼，询问道。

“你们连的两门迫击炮有带来吗？”王团长也没给两人介绍，直接就问询郭林。

“报告团长，带了的，您问这干什么？”郭林一脸惊讶，不知道团长问这做什么。

“这样，你把这两门迫击炮还有带的炮弹全都交给吴连长，算是一团和我王麻子支援独立团发展的。”

王团长的话让郭林大惊失色的同时，也吓了吴非一跳，他可是知道这两门小炮对于八路军一个团的意义，可以毫不夸张的说，恐怕整个一团也没有几门迫击炮，肯定是当成心头宝一样的对待，可王团长居然把它给送了出来，这份大度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团长。”郭林很显然是舍不得的，脸上的表情像是要哭一样。

吴非能够体会到郭林的心情，换作是他，若石团长把他四连的武器装备就这样送出云，他同样的也会很难受，忙推辞道“这怎么行，首长，这我可不能收，我若收了石团长和谭政委不关我禁闭才怪。”

第268章 这一炮的风情（四）

“有什么行不行的，就兴你独立团支援根据地，就不许根据地支援独立团呀。他石大愣子敢关你禁闭，我就跑涞源来找他算帐。”王团长不高兴了，他接着说道“这是命令，你必须得接受，还有，那些伪军你也全部带走，我一团的人到了，用不着他们护送了，好好改造他们，让他们成为一个合格的八路军战士。”

官大一级压死人呀，吴非装作愁眉苦脸的样子，内心里却是乐开了花，嗯，这个王团长真是个好人，以后可以和他多亲近亲近。

和王团长他们分手后，这些伪军们中有几个人就起了小心思，见吴非他们的人还没有他们多，而且还带了三个女的，就闹将起来，要返回省城去。他们虽在闹，可还算是识相，没有动刀动枪的，只是口头在嚷嚷，也亏得是只口头嚷嚷，否则吴非毫不介意让他们几个步那两个特务的后尘。

吴非没那空工夫给他们做思想工作，一个个地打倒在地，并缴了他们的枪械后，交给了柳去彪带来的几个老二马山弟兄看管，虽然并没有大开杀戒，可还是将其他人给震慑住了，一行人摸黑继续前行，直到进了涞源境内才停下休息，这时候已经是到了深夜，包括吴非他们在内，都是疲困交加。

小乐不是个内向的姑娘，她可不会管人家怎么看她，睡觉时没有去找陈秋玲和萍姐，而是赖在了吴非的身边，睡在了他的怀里，温香软玉在怀，就算是吴非再君子，也难免不会心猿意马，一个晚上都没休息好，倒是她睡了美美的一觉。

匆匆吃了点早饭，一行人又重新出发，看着吴非两个大大的黑圈，萍姐故意过来笑话了他两句，弄的吴非和小乐两人都脸红了，好在柳云彪及时地过来解围了。

“吴非，那个王团长人还不错啊，居然送了两门迫击炮给我们，还有两箱炮弹，足足十二发呢。”

“我给他的钱，足足可以配一个炮营，你还觉的他大方么？”吴非故意这样说，想看看柳云彪的态度。

“这不一样，人家就是不给你这两门炮，那钱你就不给了呀。”柳云彪白了他一眼。

“三哥，咱们连里炮打的准的人有几个呀？”吴非对这个回答很是满意，他发现这个三当家，让他当土匪真的是屈才了，他天生就是个战士，是块打仗的料，如果说以前还有什么瑕疵的话，那就是觉悟不算高，现在到了八路军里，这块短板也给补了起来。

“其它的战士我没摸过这底，但是我们二马山的这几个老弟兄，还有我，都算的上是会吧。不过有个高手，我叫他过来。”柳云彪说完这句话后，就大声喊道“墩子，你过来一下。”

吴非认识这个叫墩子的二马山老兵，以前在山上时还和他喝过酒，可是并不知道他是个打炮高手。

“三。。。。。。排长，连长，你们叫我？”墩子的身形很是结实，就是个子偏矮了些，难怪人都叫他墩子。他本来是想叫柳云彪三爷，可看到吴非皱眉，又赶紧改口叫排长了。

“告诉连长，你的炮打的这么样。”柳云彪之所以把他喊过来，是存着小心思的，他这是想把这两门炮留在他一排。

“连长，虽说我已经小半年没碰过这玩意，但只要给我一发炮弹试手，第二发开始，您指哪我就打哪。”说起自己的拿手本事，墩子是眉飞色舞。

“如果真如你所说，回云后我向团长政委申请，咱们连成立个炮班，或者成立个机炮排，让你来牵头。”吴非对于有着特殊技能的人才，那当然是毫不吝啬的。

“真的呀，连长，这可是你说的。”墩子高兴坏了，让一个炮兵端步枪和鬼子干仗，可别提有多憋屈了，现在听到说可以回归老本行，哪里会不兴奋。

让墩子回归队伍里后，吴非又问起了柳云彪怎么和金奎大龙他们汇合的，听他一解释便明白了。他带着原二马山的几个老弟兄一同出来找寻小乐，不过他们走错了方向，先是云了涞源县城，一无所获后，本打算返回赵家庄，可他又不死心，往省城方向来寻找，路上也发现了大龙他们柳下的记号，便一路跟了过来，只不过是晚了近两天的时间，愉好在省城城南十里的岔路口碰上了首先出城的熊金奎和陈秋玲、萍姐，然后总算是等到了小乐和大龙，当然还有老熟人中田医生，之后就是和吴非、王团长碰上了，说来也幸运，他如果再早一个小时过岔路口，就会和熊金奎他们插肩而过。

说说走走，时间自然过的很快，像是一下子就走了几十里的路。

这还是他们没敢走大路的结果，若是敢延大路回家，恐怕是已经赶到赵家庄了，当然这也是想想，公路线还全数控制在鬼子手里，就这些人马，肯定是不敢在大白天的上到大路上。

只要翻过前面那个山头，就到了黄土坡，吴非很是感慨，那儿算是二马山崩析的开始，若当时能够从黄土坡跳出涞源，那么郭叔和韩其他们都不死，二马山也不会死伤那么惨重。

“吴非，你是在想郭爷和老二他们吧。”柳云彪人粗心却细，一眼就瞧出了吴非所思所想。

“嗯，三哥，我在想，当初如果不是被阻拦在黄土坡，我们二马山还应该是兵强马壮的，虽然现在在八路军里也挺好的，但我想如果郭叔他们和我们一样都成了八路军，那就更好了。”吴非对郭叔的怀念虽然没有时刻表露在面上，但任谁都知道，他对郭叔的爱和尊敬那不是一般人所能比拟的，可以这样说，吴非能有今日，全靠郭叔的悉心教导。

“我也很想念他们，可是人死不能复生，咱们活下来的人，可得好好地珍惜，多帮他们杀点鬼子吧，也算是慰籍他们的在天之灵吧。”柳云彪同样地很是感慨。

“是呀，郭叔在世时心心念着能有看到鬼子被赶出中国的一天，咱们一定得替他完成这个心愿。”

“希望他们在在天之灵能保佑我们吧，也保佑你和小乐能早日有情人终成眷属。”柳云彪的后一句话同样是郭叔的心愿，只不过吴非并不知道罢了。

“连长，前头有鬼子！“刘大龙突然跑了过来，便跑边叫着，吴非给他安排的任务是开路，是在队伍的最前方，现在跑来，显然是发现了敌情。

第269章 这一炮的风情 （五）

从刘大龙短暂的描述中，吴非得知了，他发现了黄土坡上有着鬼子，数目不在少数，而且还有着十余门炮，坡上还搭着一个很大的帐篷，只是因为警戒非常严密，他不敢太靠近，怕惊动这些鬼子，才急急地赶了回来。

吴非当即命令停止前进，让所有人都马上隐蔽起来，待他亲自去查看一下，才决定如何行事。

“连长，鬼子数目太多，且还有着大炮，我们这点人根本不够人家塞牙缝，还是绕过去算了吧。”刘大龙见吴非还有要打的念头，赶忙劝阻道。

“大龙，如果这里真是鬼子的炮兵阵地，那就算是拼光了咱们这些人，也必须得端了它，要不然独立团就危险了。”吴非这算是在教刘大龙，别人还没意识到危险，他却是一下就看到了这点。涞源境内现在只有着独立团一支抗日武装，很明显这个兵阵地就是用来对付独立团的，如果现在一走了之，那么到时挨炮的就不止独立团其它部队了，连自己这些人也将会是深陷于鬼子的炮火之中。

“大龙，吴非说的是对的，如果真是鬼子的炮兵阵地，那么无论如何都要想办法端掉它，否则后患无穷。”柳云彪支持了吴非的决定，作为一个老兵且还是一个有着丰富作战经验的指挥员，他当然想到了这个炮兵阵地的攻击对象会是谁。

连长和排长都这样说了，刘大龙自然也不会再坚持，说道“那好，连长我陪你过去。”

吴非和柳云彪跟在刘大龙的身后，很快就到了一处极其隐蔽却视线极好的地方，不用等他指，吴非就已然发现黄土坡的那片空地上，立着偌大一个帐篷，不时地有着鬼子进进出出，帐篷边上立着几棵树干，几根天线高高地绑在上面，最高的那一根是用两根树干连接起的，上面的天线也是比其它的天线大上很多。

帐篷周边隔上十来步就是一个鬼子游动哨，前后左右都发现了鬼子临时修筑的工事，且都架有鬼子的轻重机枪。而距帐篷约百米处，摆放着八门大炮，吴非不懂那炮是什么型号，但他却知道肯定是鬼子山炮野炮之类的，反正涞源的鬼子是肯定没有的。

黄土坡上可是染满着白石山游击队还有二马山兄弟们的鲜血，可现在却成了鬼子的炮兵阵地，这让柳云彪恨的牙痒痒的，很想带着人冲上云，杀光这些狗日的鬼子。

吴非的眉头紧锁，他和柳云彪还有刘大龙的看法不一样，黄土坡上不单单只是鬼子的炮兵阵地这么简单。如果只单纯是个炮兵阵地，那么那个巨大的帐篷和那几幅天线又是怎么回事呢？

他的战场经验不算多，这样的场景还是第一次见到，便问向了身边的柳云彪“三哥，我有个疑问，是不是鬼子的炮兵阵地都会有电台联系的呀？”

“那是当然的啦。”柳云彪想都没想就回应了，他现在所有的心思都放到了那几门炮上面，想着怎么才能解决掉它们。

“三哥，我在想，就算是他们需要电台联络，可也用不着这么多电台吧。”吴非的手指向了帐篷那边，口里数着“1、2、3、4，四部电台，而且还有着一部超大功率的电台，这是不是太奢侈了？”一根天线对应的就是一部电台，帐篷那树了四根天线，自然就是四部电台，树的最高天线最大的当就会是一部超大功率的电台。

听到吴非这样讲，柳云彪和刘大龙都把视线重新投回到帐篷那儿，也都觉察到了这中间的不寻常。

“吴非，我怎么觉着帐篷那儿像是鬼子的指挥部呀。”柳云彪虽然打过不少的仗，可峡样的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景。

“我也是这样认为的。”刘大龙附和道。

“管它真的是不是鬼子的指挥部，我想把它给端掉，你们觉的怎么样？”吴非几乎没做太多的思索，就作出了这个决定。现在面临的情况是，由于他们的人数和武器装备都太少，发动攻击的话只会有一次机会，要么就是攻击炮兵阵地，要么就是攻击鬼子的这个指挥所，两个目标只能选择其一。

“炮兵阵地不打了么？”柳云彪其实更想打炮兵阵地，这主要是因为他以前吃过太多鬼子重炮的苦，相对于鬼子的指挥所，还是打炮兵阵地对他更有诱惑力。

“大龙，你的意思呢？也是打炮兵阵地？”吴非征询了一下刘大龙的意见。

“连长，还是你来决定吧，你说打哪就打哪。”刘大龙两个目标都想打，这是因为他的指挥经验太少，还没领会二者只能选其一的艰难。不过他还算是机灵，没有随意给出可能会影响吴非判断的意见，而是把决定权返回给了吴非。

“三哥，我还是想打指挥所，炮兵阵地我们视情况再作打算，你看行吗？”吴非话很委婉，他其实已经是作出了决定，只不过这样讲，会给别人一种很受重视的感觉。

“行，就按你的意思来办。”柳云彪怏怏地看了眼炮兵阵地，很是不甘心放弃掉那里，可他也没有再坚持自己的意见，同意了吴非的决定。

“那好，三哥、大龙，你们去把墩子还有咱们会打炮的人叫来，然后三哥你和金奎负责把陈干事还有我姐和中田带走，大龙，你把那些伪军们带过来，咱们今天给鬼子唱出好戏。”吴非飞快地做出了安排，他没把小乐算在内，因为他知道小乐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肯离开自己身边的。

“我带她们走，让大龙和金奎不行吗？”柳云彪有些不乐意了，可看到吴非一脸严肃的神情，只得是嘟囔了一句，然后灰溜溜地和着刘大龙一起往后爬去。

他们离开没多久，吴非就看到从帐篷里走出了一堆的鬼子，看装饰，应该都是些鬼子军官，他们簇拥着一个手执指挥刀的中年军官，站到了坡前，还举着望远镜四处观望了一会，然后又朝着炮兵阵地走去。

忽然，一道金光闪过了吴非的眼睛，郝然是那手执指挥刀的中年鬼子肩章上的金星反射过来的。这个人的肩章和着身边的那些鬼子有些不同，特别的耀眼，上面的星星像是纯金的一般，否则不可能将阳光反射的这么远。吴非心里有种预感，这个地方的鬼子极有可能是网大鱼，这也更加坚定了他要打指挥所的决心。

第270章 这一炮的风情（六）

墩子他们很快就到了，刘大龙将他和山哥他们带到吴非身边后，就又返了回去，那些伪军们他没敢带他们太近，怕一不小心暴露了踪迹，那就前功尽弃了。

“墩子，山哥，你们看到坡上的那间帐篷了没？我需要你们把它给摧毁。”吴非指着前方两三百米的鬼子指挥所说道，紧踊着又问了一句“你们有把握没？”

墩子没说话，只是把大拇指竖在了右眼前，左眼紧闭，似忽是在测算距离。他的大拇指先是竖着量了量，然后又转过来平着量了量，过了一小会儿之后，才说道“连长，摧毁那个帐篷不难，我只要两发炮弹，就能炸着它。”

“我不单要你炸着它，我要你彻底的摧毁它，咱们不是有十二发炮弹吗？你和山哥给我把它打光，能确保帐篷里的人没有一个能活着出来吗？”吴非的脸有点狰狞，这在他身上是极少能看见的。

“能！”墩子和山哥俩不约而同的表了态，十二发炮弹打一个帐篷，就算是随便两个炮手胡炸也能将它夷为平地了，就更别说是他们这样的神炮手了。

“好，你们先准备好，等我命令再开炮！”吴非等的就是这句话，他现在迫不及待地想着那群鬼子军官能够快点回到帐篷里来。

可越是心急，那些鬼子却是越在炮兵阵地上磨蹭，这让他有点心烦意乱了，焦急的情绪让蹲在迫击炮的山哥都有纳闷，心想连长这是怎么了，怎么会这么沉不住气呢。

谁也没想到，就是这次偶然的发现，就是这次放弃炸炮兵阵地的决定，给了涞源、给了河北甚至是给整个华北的日军一次极为沉重的打击。(据史料记载1939年11月6日，晋察冀根据地八路军第一团团长czx、政委wdb接到侦察兵报告，发现位于黄土岭与上庄子之间的一个名叫教场的小村庄附近，一座独立院落设有日军的临时指挥所。c团长当即命令通讯员通知炮兵连迅速上山，在炮兵连布置好阵地之后，c团长给了炮连连长杨九祥两个目标，命令炮连一定将两个目标摧毁。在杨九祥连长指挥下，4发炮弹均精准命中目标。当时的c团长和w政委还不知道，他们已经在中国的抗战史上书下了最为辉煌的一笔，他们击毙了日军华北方面军驻蒙军独立第二混成旅团旅团长阿部规秀，是抗战以来我八路军击毙的日军最高级别将领，而完成这一创造历史壮举的是九连年仅18岁的炮兵李二喜。）

那一簇鬼子军官尚未返回帐篷，倒是发现一小队的鬼子突然朝附近搜索，吴非心里一惊，若在这些搜索的鬼子到来之前，那一簇鬼子军官还未返回的话，那麻烦就大了，只得是强行发起炮击，这样一来突龚的效果就得大打折扣了。

好在鬼子小队的搜索范围不算很大，而吴非他们藏身处又离的较远，而这些鬼子又是在敷衍了事，使得吴非他们险之又险地躲过了。

又过了一小会，就在山哥和墩子他们都不耐烦，门询吴非什么时候开炮的当口，终于是看到了那一簇鬼子从炮兵阵地返回了。

“连长，你是在等他们回帐篷呀？我说你怎么一直不下令开炮呢！”山哥恍然大悟道。

“对，我要这些人一个都走不出帐篷，接下来就看你和墩子的了。”吴非身上冒出来一股浓浓的杀气，他一拳砸在地下，沉声说道“听我命令，准备！”

墩子和山哥俩的神情也开始严肃了起来，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前方几百米处的那座大帐篷，他们的侧后，两个战士已各自抱着一枚炮弹蹲着，只待他们击发之后，马上重新填弹，四连虽没有进行过这种速发训练，但老底子还存留的他们，做起这些程序来，还是并不陌生。

吴非没有等到那一簇鬼子军官都进到帐篷，就沉声下达了射击的命令“放！”

嗖！丢！

两发迫击炮弹带着尖锐的响叫飞向了黄土坡上的鬼子帐篷，在帐篷外鬼子游动哨和工事里鬼子的惊恐中，炸响在帐篷边上。

倒底是许久没有打炮，墩子和山哥射发的两发炮弹一发炸响在帐篷前方几米处，一发炸响在帐篷左侧，并没有一击就中目标。

“唉！”吴非叹息了一声。

“再来！”墩子并没有因一发未中而泄气，也没有因为吴非的叹息而分心，沉着的校正了方向，对着助手喊道“装弹！”

墩子的第二发炮弹比山哥的第二发早几秒打了出去，在鬼子工事的机枪盲射吼叫的同时，精准的命中了那座大帐篷。

吴非真真的看见，在一团火光中，树在帐篷边上的几根电台天线倒下；看见那座大帐篷被炮弹给撕烂；看见随着爆炸从帐篷里飞出一些人的躯体；还看见了十来个血人般的鬼子从帐篷里连滚带爬地出来。

他正要为墩子喝彩，山哥的第二发炮弹也射出来，恰恰好炸响在这些这些血人中间，于是吴非又看到了赏心悦目的一幕，几个弹着点边上的鬼子被爆炸的冲击力高高地掀起，又重重地摔落。

“打的好！打的太准了！”吴非喜的从地上跳了起来。他可以肯定，这两炮下去，特别是墩子的那一炮，绝对是重创了鬼子的这个指挥所，包含着那个肩上有金星的中年鬼子在内，应当都已经命丧于此。

打掉了指挥所，就已经是完成了任务，吴非不打算再继续炮击了，毕竟这里的鬼子数目太多，无不是自己现在所带的兵力所能匹敌的，正要下达撤退的命令，却突然发现了惊奇的一幕，所有工事的鬼子，还有炮兵阵地上的鬼子都发了疯似地跑向了帐篷，不顾还在燃烧的帐篷，也不顾接着可能会继续射来的炮弹，一个个大哭大叫地翻看着地上那些血人。

鬼子这是在做什么？连阵地都不要了？机枪也不盲射了？吴非虽有预感指挥所里的是一网大鱼，可他的猜测还是偏小气了一些，他哪里会知道，被墩子这一炮击中的是华北日军第二混成旅团的指挥所，被炸死的人中间就包括着该旅团的旅团长秀规部阿中将。

黄土坡这惊艳的一炮，这一炮的风情足以让八路军、让所有的中队扬眉吐气！

第271章 鬼子疯了？

鬼子不要阵地不要机枪，不要野炮，全都扑向了被炸毁的帐篷那儿，这让吴非很是诧异，鬼子这都是疯了吗？还是说这帐篷里当真是鬼子的高官，所以他们才会不顾一切地前去救援？吴非一时找不到头绪，也没时间容他去仔细考虑，而且这边还有好几发炮弹没打出去，留着扛回去也很重，何不把它在这打光，于是也就打消了撤退的念头，朝着墩子和山哥命令道“这点炮弹也就甭留着了吧，打光它。”

“是，连长。”墩子很是高兴，当即接过来助手的炮弹，放入了炮筒里，击发，命中，在人堆里爆炸，一气呵成，目测战果都是很惊人。

山哥是和柳云彪他们一起从中而来，打过的仗真的算是不少，可从来没有打过这样的仗，鬼子就像是一堆堆不要命的蚂蚁一样，不顾着炮弹的威胁，拼命的在地上翻找着，一堆被炸翻开，另一堆又扑了上去。这比鬼子的猪突战术还要恐怖呀，猪突战术至少还会有攻击力，眼前这分明是任你屠杀呀。八发炮弹很快就给打光，鬼子也终于是分出了一部分兵力朝这边冲来。

恰在这时，熊金奎疯也似地从从后方跑来，边跑还在边喊“连长，快撤，好多好多鬼子往这边来了。”

吴非本就已经有九成笃定，被炸毁的帐篷是鬼子非常重要的指挥部，听到熊金奎的喊叫声后，那就更加坐实了这一点，心中一喜，朝着还看着他的山哥和墩子他们骂道“还傻愣着干什么，跑呀。”

山哥和墩子拎着迫击炮撒腿就往后跑，吴非垫在最后，而刘大龙带着的那些个伪军也像刚刚山哥他们一样还全部趴到在原地呢，见到他们跑来，一个个都眼呆呆地看着他们，直到刘大龙用脚边踹边喊“撤呀，撤呀！”才一个个惊慌地从地上爬起，跟着山哥的屁股后面疯跑起来。

满山遍野的鬼子，吴非心里直呼侥幸，若不是熊金奎及时前来报信，自己这些人肯定是会身陷鬼子的重围之中。

会合小乐她们之后，往赵家庄赶去的路上，好几次都和鬼子的大小部队插肩而过。

“好多好多的鬼子，怎么会有这么多的鬼子呀？连长。”柳云彪也是心有余悸。

“我怎么觉得这些鬼子都是针对咱们独立团而来的。”吴非似有所思地说道“我们现在去赵家庄未必能找得到石团长他们。”

“连长，你是说咱们赵家庄让鬼子给占了吗？”赵大龙焦急地问道。

“十有。”吴非回应道。

“那咱们怎么办？去哪找他们？”熊金奎也很是焦急。

“咱们从赵家庄出来并不是很久，鬼子又来的这么急，团长他们肯定走不远的。”吴非脑子在飞速地运转着，很快作出了自己的判断“咱们进白石山，我敢肯定团长他们已进安全地进入到白石山里面了。”

“那还等什么？咱们就近进山呀。”柳云彪急切地说道。

“三哥，把这些伪军们带进山里面，我有些不放心。”这是吴非最大的顾虑，他当然不敢贸然地把未进行身份甄别的人带到独立团最后一处藏身点，倘若有一丁点闪失，那对于独立团来说可就是灭顶之灾。

“那缴了他们的械，放他们走吧。”柳云彪很是干脆。

“现在放他们走，也只是会害了他们，鬼子不会因为他们穿着皇协军的衣服而放过他们。”若没有黄土坡那一出戏，放他们走可能还会有一线生机，可是有了这一场大戏之后，想都不用想，让他们离开只会蝇把他们往死路上推。吴非深知这一点，那个叫李浩的伪军也深知这一点，当即就奔到吴非跟前，双膝跪地哀求道“长官，您不能让我们去送死呀。”

其它的伪军经过这一路，也都了解到了这个李浩的聪明，见他都是如此紧张，也都吓到扑通扑通地跪了一地，七嘴八舌地说道“长官，你不能赶我们走。”“长官你可得救救我们。”

“吴非，他们都是中国人，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往火坑里跳呀。”陈秋玲虽然是个干事，但她毕竟还是个女人，有着女人最柔软的部分。

“是呀，小七，你不能把他们推出去。”萍姐也在一旁劝说着。

吴非很是为难，如果陈秋玲一个人劝说，他可能还不会心软，可加上了一个萍姐，他心里的那杆天平就倾斜了。

倒是小乐眉头紧皱，她把吴非拉到了一边，在地上写了几个字不能带！

“为什么？”吴非不解地问道。

我心里很是不安！小乐又写了几个字，写完这几个字后她又抬起头，那双大眼睛里满满地全是焦虑。

吴非心里的天平又给拉了回来，他先是看了看小乐，又看了看陈秋玲和萍姐，然后再看向了李浩他们那帮伪军，最后才把眼神放到了柳云彪他们那里，想他们给出最终的决定，可是没再有人给他任何意见，所有人的眼睛都集中到了他的身上。

不能再犹豫下去了，鬼子随时都会到来，吴非牙一咬，心一横，说道“带他们一起进山。”

吴非作出了决定，也就没有人再持反对意见，小乐虽然很是矛盾，可她终究是没再说什么，只是紧紧地抓着吴非的手。

不怎么地，当吴非作出这个决定，他也忽然是有了种不祥的预感，这像当初在二马山上的那个夜里一样，也是有着这样一种预感。他的手心开始冒汗，同时也发现小乐的手心里也全都是汗，两只的手抓在一起，就更是让吴非心惊肉跳，整个人都开始变得神经条起来。

有着刘大龙的带路，经过半日的行进，吴非他们一行人很快就找到了独立团在白石山的营地。见到石团长的第一时间，吴非就赶紧将他拉到一旁，将自己的担忧给说了出来，说到焦急之处，他甚至是扇了自己一个耳光，愧疚的心里在这个时候表现的是淋漓尽致，为了将这个隐患说出来，吴非连黄土坡那一战的战况都没有汇报。

石团长拍了拍他的肩膀，什么也都没说，只是神情严肃地去到了临时的团指挥所里，也没有让吴非跟着他一起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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