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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穿:我的宿主是个渣》


第一章 商家病娇佟扬灵

院子很大,也很荒凉,白惨惨的月光下,久不清理的青石板缝隙中钻出来,糊的满院子都是的野草乍一看鬼影一般骇人,衬的里头只亮着一盏微弱烛火的房间倒像是背景了。

师攸宁飘到这院子的墙头上忧郁的蹲了半刻钟有余,半响才憋出一句话来:“任务很艰巨啊!”

这哪里是侯夫人的院子,简直是个没人要的可怜虫嘛。

她肩头上同样飘着一本巴掌大小的,黑皮红页,周围漂浮着金『色』光点的小册子,闻言激动的扑闪着书页子,围拢着的金『色』光点被呼扇的远近起伏:“是啊,是啊,真是太惨了,简直是闻者伤心见者流泪,这可是妥妥的凤凰命啊,这样被糟蹋,好难过,好伤心,好……”

师攸宁屈指弹了弹聒噪的小册子,细长的手指和月光一样白惨惨:“这不是来送终了么,你急什么?”

她自己还没有从身死的打击中恢复过来,这会儿就要替别人料理身前身后事,这心里到底还残存着些焦躁。

小册子无声的蜷了蜷封皮表示委屈,而后静静的合上书页停在了师攸宁肩头,黑沉沉的封皮上三个笔划繁复的金『色』大字明暗闪烁,若是追溯到上千年前也许会有人认出,这三个字名曰“龙凤册”。

又等了一刻钟后,远处五六盏灯火并七八个人匆匆过来,在推开这院门,划开院子中的杂草,而后毫不客气的踹开房门的过程中,伴随着嫌弃、鄙夷等各『色』言语,这些人登堂入室的行动那叫一个干脆利落。

来了!

师攸宁飘啊飘的跟在这些人后头,她知道半个时辰后里头的怀恩侯夫人佟扬灵便会一命呜呼,而她要做的就是在她生命的最后一刻完成她的遗愿,让她的神魂心甘情愿的进入《龙凤册》中。

只有这样,师攸宁才能够凭借她的魂魄与书的感应回到过去,而后入主佟扬灵的身体,一来按照《龙凤册》记载的姻缘修正历史,二来修理曾欺辱过佟扬灵的人。

根据龙凤册记载,里头被冷落五年后抑郁而终的侯夫人佟扬灵,五年前应该嫁给当今天子,成为母仪天下的皇后,可惜她这段好姻缘被人以卑鄙手段截胡了,当然截胡的那位如今高居未央宫,过的简直不能再惬意。

“佟姐姐,妹妹来瞧你了。”开路的两个壮硕下人闪开两边,面容温雅举止端庄的年轻女子一手拿帕子微遮着鼻,一手下意识的按在小腹上。

原本只点着一盏灯的昏暗屋子,因着这群不速之客灯笼的亮光,将屋内陈旧的摆设,破败的气息,以及躺在床上瘦骨嶙峋的女子都直戳戳的摆在了人前。

非洲难民也就这体型了,不被众人看见的师攸宁打量着床上进气多出气少的女子,再瞧瞧站着的体态婀娜,瞧着就过的滋润的年轻女子,这样上赶着欺负人,真的很掉价的有没有?

“章姐姐,夫人已经病了很久了,您行行好给夫人请个大夫吧!荷香给您磕头了!”比肤白貌美的章聘只小上三岁,但看上去却老了七八岁的荷香噗通跪在地上,磕头磕的咣咣响。

章聘温软的眸光一利:“你叫我什么?”她是怀恩侯李圭年少时的贴身丫头,如今已经是这国公府后院的当家人,最恨人提起她年少时通房丫头的出身,如今被荷香这样一个低贱的叫姐姐,如何能不生气。

“章……”荷香被章聘的目光看的周身一寒,过水太多已经皱缩的衣袖遮不住的双手紧张的蜷了蜷:“章夫人,夫人!夫人,你救救我家小姐吧!”

“好丫头,本夫人正是要来为你家小姐救命的。”章聘美目一转微微俯身:“你也算忠心,愿不愿跟着本夫人?”她如今婢仆成群哪里看得上荷香这样一个穷酸又死板的,不过是给占据着侯夫人位置的佟扬灵添堵添顺手罢了。

果然,原本在床上躺着一动不动的佟扬灵挣扎着要起身,荷香忙跑过去,熟练的将枕头摞高,而后托着佟扬灵的后背让人半坐起来,关切的问道:“小姐,是渴了吗?”

佟扬灵虚弱摆摆手,昔日一双清凌凌大眼如今因着皮包骨的瘦弱,又大又黑甚至有些渗人,此刻狠狠的盯着章聘:“不要动她!”

李圭的宠爱,国公府后院的管家之权,伺候的下人,似乎所有的东西都被眼前看似柔弱实则蛇蝎的章聘夺走了,她恨这个内里藏『奸』的女人,可是她却什么都做不了,她只有一直对她不离不弃的荷香了。

“一个臭丫头罢了!”章回嘴角微翘:“佟姐姐,妹妹是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的,本夫人怀孕了!”

佟扬灵眼中一丝波动也无,五年的时间消磨的不止是生气还有对李圭的爱意,她柔弱惯的『性』子似乎在这预感到大限将至的时候迸发出勇气来,平静的近乎诅咒的道:“是因为怕自己作恶多端养不活肚子里那个,所以是来向本夫人赔罪吗?”

章聘怒极抬手欲打。

早这样强硬多好,世人多的是欺软怕硬的,默默充当围观群众师攸宁略动了动手脚让怒气冲冲的章聘对佟扬灵的掌掴落空。

“夫……夫人,有些冷,这里……这里似乎不干净,咱们…”章聘的贴身丫头扶着莫名其妙跌倒的主子,有些气虚的道。

师攸宁皱眉突眼的一阵不爽,什么叫“不干净?”当然她这个魂体寻常人是看不着的。

不过因着动了手脚,师攸宁散发阴气是一定的,这屋子里的温度比刚刚可下降许多,便是身体强壮的两个男仆都不由自主的搓了搓胳膊。

“说什么混话!”章聘拔高声音压下心底的怯意:“佟扬灵,没有你,本夫人肚子里的孩子就是嫡子,你是自己走还是我送你上路?”

明明是个女孩,嫡什么子?

师攸宁不屑的撇撇嘴,这样一个蛇蝎女人,那个叫什么李圭的也下得了口。

说话间,一条白绫已经扔在了地上,不管这自尽是人为还是自己想不开,章聘今日是打定主意要佟扬灵的命了,佟扬灵若是不愿那她就送她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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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了结

荷香的哭闹挣扎声中,浑身无力的佟扬灵像一条死鱼一样被拖着往房梁上的结好的白绫上挂去,她好恨好悔,恨自己软弱可欺,恨记忆中那些人心狠手辣,这一生真的就这样了吗?

“《龙凤册》,定!“师攸宁手轻轻一点,肩头上围拢着小册子的金『色』光点散出一簇,这一簇又飞快的裂开来炸成一朵朵金『色』的小小烟花,除却佟扬灵主仆,屋子里其他人皆像静止了一般。

摔下凳子的佟扬灵与荷香在地上缩成一团,惊疑不定的看着突然出现,浮在半空中的,面容清秀的少女。

“你是……是谁?”佟扬灵细瘦的透出青『色』血管的手臂拦在荷香面前,不管是人是鬼自己都不在乎了,可是荷香不一样。

“我?”师攸宁清清嗓子,天生带笑的眼透着怜悯与不好意思:“我是来……来为你送终的。”只是这话说出来实在不吉利,她又补充道:“你应该知道你自己……嗯……我是说,你要是答应我的条件,我可以完成你的遗愿。”

在这不好意思的间隙,师攸宁还不忘隐晦的看了一眼飘过去用自己的身板使劲往章聘脸上拍的龙凤册。

她也不阻止,这样可恶的女人,龙凤册最好连带自己的那一份都教训了才好。

“……这样么?”佟扬灵为护着荷香而强撑起来的一点儿气势消散殆尽,双目无甚神采的落在阴冷『潮』湿的地面上,那里弯着一汪水,那是前几日从久不修缮的屋顶漏下的雨水。

佟扬灵早就活腻歪了,可是她一直不肯自尽,一来是顾着荷香这个丫头无处依托,二来因着从别人处听来的闲话,自行了断下面是不收的,如今有人来索命倒让她茫然中松了口气。

懦弱与犹疑已经深入到了骨子里,若不然也不会一次次错过机会,到如今落了这么个下场,从龙凤册中将佟扬灵的一生从头看到尾的是师攸宁体会了一把哀其不幸怒其不争,耐着『性』子等佟扬灵提条件。

“荷香,荷香以后要好好的,你帮她,帮她……好好活着,不要人欺负,吃饱穿暖,要吃饱穿暖。”身体已接近油尽灯枯,佟扬灵一段话说的气喘吁吁,她是这样无能的主子,到最后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小姐,小姐……”荷香托着佟扬灵的背防着她摔下床,糊着泪水的肿眼泡原本的惧怕变成了不顾一切的愤恨:“奴婢也不活了,求大仙为我家小姐报仇,章夫人、侯爷、世子、还有那些仆『妇』…”

仰面躺在床榻上已经断绝声息的枯瘦面容上难得的透着安详,看着从佟扬灵一缕幽魂飘飘『荡』『荡』的没入龙凤册的金光中,师攸宁低声道:“三日内给你一个交代,你的丫头会替你看着那些人的下场。”

“好丫头,睡吧,你享福的日子还在后头呢!”师攸宁对闭上眼睛的荷香道,在龙凤册的作用下,这一屋子的人都陷入了昏睡。

明日怀恩侯李圭在这院子看到的,就是他自己的侯夫人气息断绝,且明显是他宠爱多年的最善解人意的章夫人带人来『逼』死的,而醒过来的章夫人还会失心疯的说出多年来对佟扬灵这个失宠夫人的陷害、nuè dài等等龌蹉事情。

佟扬灵虽懦弱但不失天真可爱,李圭有一些日子也心动过的,若不是心机深沉的章聘以及宫里的那位……,被人玩弄于鼓掌的侯爷,也不知明日会如何发火。

只是这样就算完了吗,师攸宁清秀的面容笑意浅浅,答应人的事情要有始有终才好。

养心殿,昭帝长孙怀德又做了六年前那个梦,只是这一次在那个昏沉的带着湿润泥土气息的山洞,重伤昏『迷』的他竟然是醒着的,面前的女子白的恍人的面容带着深深的遗憾与惶『惑』,抚着他面容的手指凉凉若冰,她说:“我叫扬灵,佟扬灵,你怎么一直不来找我呢,为什么不来呢?”

救了自己不是皇后吗?

惊醒的昭帝大汗淋漓,喃喃道:“扬灵,佟扬灵?”心口的疼痛一阵多似一阵,似乎有什么东西从他身上抽离了,触不可及,追……亦不可及!

茶『色』琉璃眸不似往日温润,年轻又英俊帝王掀开帐幔,赤脚下地打开窗,眸光利刃一般似要划开外间浓重的夜『色』。

一月之内皇后因欺君之罪被降为低品嫔妃远远的谴出了未央宫,皇后母家蒋国公府世子蒋观良被斥无德无能,世子之位由嫡次子蒋观砚接任,怀恩侯李圭辜负皇恩被贬为庶民,至于庶民中的一员章聘,早在一月前就被暴怒的怀恩侯下令打杀了。

荷香在宫中以三品女官的身份随侍帝王的时候常常还会恍神,那个人真的做到了,以前欺负过她家小姐的人都得到了应有的报应,小姐你看到了吗,若是早些由皇上护着,你是不是就不会抑郁而终,她眼中含泪默默在心底道。

“小册子,咱们也该走了!”围观了这一世各人的结局后,师攸宁满足又遗憾的对在她面前拿书页子当翅膀飞来飞去的龙凤册道,她要循着佟扬灵魂魄留下的印记到七年前,以己身为代替完成昭帝年间的龙凤配,换句话说她要回到过去以佟扬灵的身份勾搭到昭帝长孙怀德,成为她的皇后。

皇城上空,淡的近似于无的影子化成小小的金『色』烟花最终消散不见。

这里少不得要提一提师攸宁的来历。

师攸宁死在了公wu yuán kǎo shi的路上,公交司机突发疾病去世,站在前头的她在公交要栽入桥下的前一刻踩住了刹车,自己却因为车头撞上护栏而被碎玻璃茬扎了一身,包括脖子上的大动脉。

活着没有没有成为公务员,因为挽救无数生命,师攸宁倒是在地府成为了公务员,俗称的鬼差,而她的任务是将因为无数穿越者的干扰而破坏的帝王姻缘按照原本的路线继续下去,而帝王姻缘册俗称《龙凤册》。

师攸宁不知道的是,死去后有大功德的人不计其数,而这份活计之所以能落到她头上,乃是因为她是唯一一个能够驱使龙凤册的人,是天生的补天机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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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重生

清风拂面,暖阳熏人,才将神魂附在宿主身上的师攸宁坐在临湖的假山石上半眯着眼睛打量举起的手掌,苍白到似乎要透明的手指有种让人想要催折的美感,如今她已经是十五岁时候的佟扬灵,而此地正是江南佟家大宅。

只有师攸宁能看到的龙凤册扑扇着书页子忽高忽低飞的急切,师攸宁与它心灵相通,示意龙凤册稍安勿躁,少女迥然于以往怯弱的漆黑灵动双眸轻轻阖上,遮住了眼中跃跃欲试的狡黠。

推却了厮混的纨绔邀约往天香楼赏玩花魁的吕飞仁急急赶到此地,看到的便是身形单薄的白衣少女闭目仰头的惬意模样,鸦羽般的睫『毛』在白净的面上投下两片让人忍不住想要触碰的阴影,让他不自觉的耸动了喉结。

姑母掌管了后院,又有银钱开路与收买消息,原本应当男客避让的佟家后院对于吕飞仁来说简直畅通无阻,他目光垂涎的一步步走近沐浴在阳光下的清丽少女,勾栏院里谁都能碰的姐儿怎么比得上这江南豪富之家养出来的大家小姐,更何况眼前这个不单容貌出众,还带着京都国公府的血脉,想想便觉得让人热血沸腾。

堪堪要触到那白玉般面容的手被挡开,少女娇怯的杏眸受惊般的睁开,带着惊慌与疑『惑』:“表兄?”

虽然面上一派病娇『色』,但面前这个涎皮赖脸,明明一副忠厚相,眼睛却黏在自己身上一副『色』中饿鬼的人还是让师攸宁心里的小人儿一退三尺远。

师攸宁接收的不单是宿主的身体还有记忆,眼前这个一脸『色』相的青年是如今佟府第二任当家主母的娘家侄儿,而佟扬灵的命运也是从今日开始波澜起伏最终埋葬在怀恩国公府。

前世为了躲避吕飞仁**的佟扬灵失足落水,从而被借跳水救她的吕飞仁占了好些便宜,虽然最终因为佟扬灵父亲的坚持而没有被纳进吕府,但这段可称不堪的经历也成为了佟扬灵到哪里都不能抬头的根由,最终还被构陷她水『性』杨花的人作为把柄屡屡提起。

当然佟父坚持不许的原因,一来是因为吕飞仁早已娶妻,他将嫡女嫁给人做小是绝对抬不起头的,二来,他还要借着佟扬灵这个联系从京城那里获取好处,最次也能狐假虎威,毕竟佟扬灵的早逝的娘是货真价实的国公府小姐,这重重考虑唯独少了对女儿的真心,说起来还真是商人本『色』十足。

且说这会儿假山石旁,吕飞仁略带遗憾的收回手,复又涎皮赖脸的凑近道:“表妹,多日不见你可又……”说到这里他意识到有些不妥,**烟花女的言语可不能在这地儿说,装饰风流的扇柄在掌心一敲:“表妹瞧着愈发单薄了,若是姑母那里……,表兄我是绝对不会坐视不管的!”

作为已经逝去的嫡妻的女儿,自家那位好姑母可没少给佟扬灵罪受。

对于接下来这位仁兄一大堆关怀之语师攸宁没耐心听,左不过说些带自己出去散心,或买衣裳或送首饰的车轱辘话,而后借机『摸』手搂腰,前世的佟扬灵知道好歹要走,却被『逼』到了湖边,今生么,师攸宁心底的小人儿嘎嘎笑了两声,惹得停在她肩上的龙凤册书页子抖一抖,不着痕迹的飞到了远些的地方。

“表兄,不要说了,母亲也是为了我好。”师攸宁轻轻蹙了蹙眉,一张犹带着病容的小脸便带上了惹人怜爱的气质:“我看今日天气甚好,荷香说湖里的荷花开的好看,我……”

至于荷香,师攸宁用手指头想都知道肯定被这位不知廉耻的表兄差人绊住了,旁的不说,近亲要保持距离的好不,没文化可真是要害死人的!

小表妹没有像往常一般若惊吓过度的小鼠般逃走,吕飞仁一张宽厚的脸都喜出了薄薄的汗,粗略一看湖面上果真有荷花开了:“这么远哪里瞧的清楚,表兄陪你到近处瞧瞧。”

只要将人哄上手,玩过了就回自己府了,再不行后院多个小妾罢了,吕飞仁心头兴奋的想道,一张忠厚的脸『露』出几分猥亵来。

“那……那就多谢表兄了!”师攸宁怯怯的道了谢,看上去是真的欢喜,至少面上淡淡的笑意可比往日的惧意不知让吕飞仁热切多少。

热切过头的表兄吕飞仁在师攸宁赞美了几次湖中两朵并蒂莲,并表达了希望将这花折回去『插』在房中的愿望后,急不可耐的便上了不远处停着的小舟,待看到佳人期待的目光后,更是鼓足力气往前划去。

他身后师攸宁原本娇怯的目光变成了冷然,今生这湖水的冰冷刺骨便由你自己承受吧,龙凤册听到她的召唤,一缕几不可见的金『色』流光闪动,湖面上原本稳当的小舟左右晃了几晃,原本伸长胳膊的吕飞仁一个不稳便坠了湖。

躲在暗处为自己主子放风的两个小厮飞快的跑了过来,师攸宁嘴角无畏的扯了扯,她还有一份大礼送给这人面兽心的表兄,心头有为原本的佟扬灵出气的快意,她面上却是惊的雪白,似乎是被眼前这一幕吓呆了。

水『性』很好的吕飞仁落水的时候并不惊慌,只是当一只惨白的手缠绕上他的脖颈的时候,原本憋着的一口气就此便散了。

得知在府中做客的外甥半条命都没了,原本在外谈生意的佟行周匆匆回了府,虽然心头不耐,但想起比自己小很多的妻子的歪缠他便有些头痛。

人不可貌相果然有道理,跪在庭院中的师攸宁看着匆匆而来的儒雅中年男子小小吃了一惊,若不是她开挂了,哪里知道这个匆匆而来的佟爹这一肚子的唯利是图。

“扬灵?”看到跪在庭院中的女儿,佟行周脚步略顿了顿很快便估『摸』着许是外甥落水的事与女儿有关,最近还有笔大生意要与与吕家通力合作,念及此他进屋的脚步便利落了许多,至于跪着的佟扬灵苍白的面『色』以及摇晃的身形都被自动忽略了。

当然进屋前还不忘丢下一句:“日后少惹你母亲生气。”算是为眼前的一幕下了定论。

对于院子中发生的一切,吕氏透过窗棂看的清楚,轻哼了一声回转过来,待看到床上至今昏『迷』不醒,不时呼喊些“不要碰我!”“走开!”等癫狂话语的外甥,原本已顺些的气儿便又提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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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魇语

一切怯懦的由来,莫过于忽视与欺辱,如今作为佟扬灵的师攸宁很想扯着佟行周的衣领问问他,你难道没有看到女儿我苍白的脸『色』,摇摇欲坠的小身板吗,懂不懂里外亲疏?!

可惜屋里传出的,不过是低低的安慰声,以及半点都不避讳的来自继母的指责声。

“我是将她当做亲女儿来疼的,人心都是肉长的,怎地偏巧她的就捂不热呢。”

师攸宁盯着青石地板,还亲女儿,不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小丫鬟吗?

“仁哥儿是吕家的独苗啊,我可怎么同哥哥嫂子交代?”

师攸宁盯着自己按在地上的小玉手,这手是真白啊,可惜就是忒瘦,佟府如今可没有男丁,谁还不是独苗了!

“好好的姑娘家整日介不服管,还敢蛊『惑』表兄为她摘荷花,这是哪门子的大家闺秀?”

师攸宁用自己瘦弱的淡青『色』血管都清晰可见的爪子不耐的抠抠地面,老娘在自家后院晒太阳的时候被窜进来野狗惊了,还不能拿棒子将狗撵走了怎地?

屋里头,安慰了几句便懒得说话的佟行周坐在椅子上不紧不慢的喝茶,眉眼在茶水氤氲的热气中模糊了人到中年的岁月痕迹,让原本的五分俊俏模糊成了十分。

吕氏拔高的声音不自觉的低了下来,她原就是钦慕这人风度过人才甘愿做了继室嫁进来的,前头的嫡女是国公府千金留下来的又如何,还不是被她指使的团团转。

“舅兄那里,我会亲自去致歉。”佟行周虽看不上长相鲁钝行事『毛』躁的吕飞仁,但却先有了退让的意思,这是防备吕家因着这档子事发作到生意上借机压价,又道:“扬灵也是,定会好生的去陪个不是。”这是将错归在佟扬灵身上的意思了。

外间,即使跋扈如吕氏手下的奴仆,对跪着的瞧上去便孱弱的大小姐也有了些同情,吕家公子窜进内院出了事,老爷却一口便将过错定在了跪着看上去都要断气的这位身上,好好的闺秀活的还不如他们这些下人有脸面呢。

里间里,被佟行周拉了手在掌中摩挲的吕氏微红了脸,嗔怪的道:“我也不想老爷为难,这便都听您的吧,仁哥儿『性』子最是宽厚,想来也不愿让咱们府上和我娘家存了隔阂的。”

跪在外头的师攸宁垂着的面容微微勾起个讥讽的弧度,好戏开锣喽!

就听原本被赞『性』子宽厚的吕飞仁断喝一声:“佟家算什么东西!”那眼却还是闭着的,显见得是说的浑话。

佟行周脸『色』一黑便松开了吕氏的手,若不是还有些理智,他能将手里的杯子砸过去。

“老爷,你听我解释,仁哥儿这是睡魇着了,郎中说醒过来就……”吕氏着急忙慌的解释,恨不能另有个分身扑过去捂住外甥的嘴。

似乎被魇着的吕飞仁显然不太知道顾忌自家姑姑的脸面,又断断续续的道:“表妹,虽然是做小……”他哼哼唧唧的笑了几声,怎么看怎么猥琐:“有姑姑在……”

短短的几句话让脑子足够正常的佟行周脑补出很多,不可置信又嫌恶的看向急的手足无措的吕氏,从吕氏又扫到了躺在床上的吕飞仁,佟家在吕家眼里不是个东西,自己的独生女儿已经被人惦记着要做小了,那吕氏这个妻子又在从中起了什么作用?

让人说真心话什么的,师攸宁可真是太喜欢了,对于虚伪好面子的佟行周来说,吕飞仁的话可着实将她这便宜爹的肺管子翻来覆去的戳了个没完。

佟行周毫不怜惜甩开吕氏拽着的袖子,满脸厌恶的道:“你们吕家金贵,那你便回吕家过去吧!”待拂袖出门后,看到还跪在地上的,怯怯又带着关心的看着自己的女儿,他不由的便多了些怜惜之意:“扬灵,起来吧,委屈你了!”

“爹爹不要气坏了身子,其实跪着跪着就习惯了。”师攸宁挂着泪珠儿的小脸濡慕的看着佟行周:“只要母亲能消气,让女儿怎么样都可以的。”

至于跪着跪着就习惯的话可不是师攸宁浑说。

前天佟扬灵在花园里跪了两个时辰,因为园子里那一盆金贵的绿菊莫名其妙的只剩个杆儿,而那巴掌大的花乃是从她的院子里找着的,五日前还跪过一场,因为伺候吕氏用早饭的时候舀出来的汤太烫了些,总之就是在她来之前,佟扬灵五天一跪三天一训乃是家常便饭。

“经常跪?”面子掉了一地的佟行周原本并不想在此停留,但女儿的濡慕让他那仅存的一丢丢父女之情出来逛『荡』了一圈,不过须臾面上的怒『色』便又显了一层。

“老爷,你不要听她胡说!”急急赶出来的吕氏狠狠的剜了佟扬灵一眼。

被佟行周拉起来的佟扬灵瑟缩的躲在他身后,惊恐的道:“父亲,女儿不想待在家里给您添麻烦,送女儿去外头的庄子上、庙里,或者外祖家都成,女儿不想您和母亲吵架。”

敏感的捕捉到“外祖家”三个字的佟行周护着佟扬灵的这个女儿的心思坚定了许多,虽然元夫人去了,但因着与国公府的一层姻亲关系,江南地界上的许多官家都给他几分薄面,而这个女儿正是维系和国公府关系的关键。

她怎么还敢笑,真是胆子肥了,愤恨的瞪着佟扬灵的吕氏没有错过在丈夫身后装可怜的佟扬灵眼中的笑意,脑袋一热一巴掌便照着佟扬灵甩了过去。

“贱『妇』,你怎么敢?”佟行周毫不怜惜的将行凶的吕氏推搡开,他到底是个壮年男子,手劲大了许多,吕氏不由踉跄后退差点便摔倒。

只是吕氏没有摔倒,佟扬灵便先似乎受惊过度的摔在了地上,即使如此她还不忘扯着便宜爹的袍角求情:“父亲,女儿不怪母亲的,只是女儿不想嫁给表兄做小,荷花也是他要摘的,他的小厮拦着女儿不让女儿离开……”

最终的结果是佟扬灵这个女儿被黑着脸的佟行周抱回了院子,待看到女儿院子里伶仃几个丫头那懒散劲儿,还有屋里寒酸的摆设时,脸上的黑气已经环绕到了周身,他知道继母与嫡女总归是有隔阂的,但不代表嫡女被如此欺辱却半点触动也无,尤其这女儿懂事且有用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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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嫁妆

心里的小人儿挥着手绢恭送了怒气冲冲的便宜爹离开,才接棒佟扬灵身份的师攸宁自觉初战告捷,这才有机会坐在梳妆台前打量自个如今的样貌。

铜镜并不能完全遮掩如今这身体病态白的皮肤,师攸宁的爪子从脸上的细眉杏眼以及血『色』不足的淡粉小嘴,一路掐腰打量到到纤细的腰肢,这整个就一个最适合风雨摧残的小白花嘛。

小白花可不是个好词儿,原本怯懦的眼神已经被灵动与狡黠代替,师攸宁小身板撑在梳妆台上对铜镜虎着脸:“要做也要做霸王花,吃人那种,谁不服吃谁!!!”

做蝴蝶状落在铜镜上的龙凤册与师攸宁心灵相通,闻言做翅膀的书页子扑扇的更欢快了。

“册儿,还要劳烦你去打探打探消息!”师攸宁在龙凤册上屈指弹了弹,她的魂魄进了佟扬灵的躯体,如今就跟个普通人没两样,前头不论是让吕飞仁那混账出现幻觉还是胡言『乱』语都离不开龙凤册的帮助。

龙凤册拖着金『色』光点的尾巴穿墙而出,师攸宁没甚形象的仰头躺在床上,冥王答应她第一次任务顺利完成后可以提一个要求,她想回现代看看妈妈,自己走的太突然了,便是连告别一声都不成,至少也要托个梦告诉她自己一切都好。

随后师攸宁见到捂着脑袋哭唧唧回来的荷香,她比前世师攸宁在怀恩国公府见到的年轻许多,想来之前是被吕飞仁的小厮打昏了。

至于其它三个大丫头,早不知到哪里躲清闲去了,不过师攸宁也懒得去找,她的目标是尽快去京城,佟府的这一团『乱』麻她可没兴致提刀斩上一斩,到时候带上一个荷香就够用了。

荷香被自家小姐按在桌前用冷帕子敷脑袋上的包,她是被佟扬灵用两钱银子从人牙子手里买回来的,一向忠心的不得了,这会儿因着感动嘴巴扁一扁泪水便又要涌出来。

“别哭,忒丑,我不是好好的嘛!”师攸宁小时候有一回跌折了胳膊都是自个儿跑去医院的,最见不得人洒泪了:“脑袋敷好了,一会儿去将焦叔叫过来。”

荷香憋着泪哽咽一声:“小姐不是说,夫人从国公府带来的陪嫁要远着些,免得被他们知道了咱们过的不好而小看了?”

师攸宁对以往佟扬灵奇葩的脑回路一点都不想多解释:“娘亲的陪嫁还是要时常看着些的,本小姐有用处。”

“那倒也是!”荷香恍然大悟道:“小姐是到了该出嫁的年纪了!”

“……”师攸宁小心的『摸』『摸』荷香脑袋上消肿不少的包,粗鲁的帕子扔到一脸我什么都懂的小丫鬟脸上,纤眉微挑:“还不快去!”

荷香吐吐舌头,临出门时把着门框道:“小姐,你这样真好!”随后狗撵兔子一般小跑走了,不再是一味的抱怨与撒泪,这样的小姐真的很好。

傻孩子,你家小姐我日后还会更好,师攸宁摇摇头,心道加紧上京城而后勾搭长孙怀德,完成这一世的龙凤姻缘才是正理。

不过想起如今尚是广陵王的长孙怀德,师攸宁『摸』『摸』下巴,广陵王俊雅无双是天下人都知道的事,也不知这古代的帅哥比现代广告上的花美男如何,毕竟就是自私如佟行周还套了一个儒雅大叔的皮囊呢,她可是个颜控来着。

荷香办事很利落,很快便领了一个面皮黝黑气质冷硬的中年男子来。

其实前世在落水后,焦叔这个统管佟扬灵母亲陪嫁的娘家仆人来求见过的,再三恳求佟扬灵写信往国公府求助,然而最终却被佟扬灵拒绝了,便是后来国公府来人都是焦叔忍无可忍背着佟扬灵写的信,只是时间上已然迟了好几个月。

而吕氏逮着佟扬灵连累吕飞仁落水的把柄又狠狠的磋磨了她几回,这短短几个月却是将佟扬灵的身子彻底作下了病根。

“奴才见过小小姐!”焦由自打进屋后便一直垂首恭立,比佟府那些东张西望缩头缩脑的下人不知规矩多少。

这样的奴才比便宜老爹也不差什么,说不准还更有气势,师攸宁赶紧将人扶起来,很是利落的将写信联系国公府的事提了出来,这信自然是由焦由安排送的。

“小小姐放心!”焦由暗地里松了一口气,小姐几年前被那吕氏与佟行舟的私情气的抑郁而终,便是临死都掘着脸未往京都送过一言半语,如今小小姐能想开是最好不过的了,毕竟除却他这个在外头的,吕氏已经将小姐留下的旧人处理的一个不剩,如今小小姐孤立无援的境况实在是让人担忧。

被师攸宁派出去充当狗仔的龙凤册回来后吧嗒一声掉在了屋内的圆桌上,若不是条件不允许,师攸宁都不知道这货会不会吐吐舌头来表达自己的辛苦。

“好啦,好啦,辛苦小册子了!”师攸宁心情很好的戳着两根手指头抚『摸』龙凤册的书皮,对便宜老爹气咻咻之下的一系列『操』作很是满意。

譬如狠狠的斥责了吕氏一通,而后不顾吕氏的哭求将吕飞仁干脆利落的抬去了吕府,声称佟府高攀不起这门亲戚,再后来彻查了府里蝇营狗苟的事儿,发落了不少曾经欺辱过,传递过佟扬灵消息的下人,包括佟扬灵院子里那群好吃懒做的。

一时间佟府便是说风声鹤唳也不为过,府中人经过佟扬灵的院子时便是脚步都放轻了许多。

这样的变化师攸宁满意但半点都不会感激,因为佟行周这个做爹的并不是没有护住自己女儿的能力,只不过因为之前没有踩到自己的面皮儿便半点都不在意罢了。

已经算得上撕破了面皮,在等待京城来信的半个多月中,师攸宁干脆托病缩在了院子里,半点没有以往佟扬灵往吕氏那里早请安晚报道,上赶着去受虐的觉悟。

倒是佟行周这个便宜爹来师攸宁这里探过病,只是那一脸的春风得意怎么着都没有探病的模样,师攸宁知道因为吕飞仁这个坑爹能手,佟行周这次可占了吕家不少的便宜。

七月里,待落水一事过去,佟行周又开始留宿在吕氏院子,而吕氏便重新积了给佟扬灵这个不听话的继女上眼『药』的勇气,只是不巧京城蒋家来信了,同时来的还有如今蒋国公府的老祖宗,佟扬灵祖母李氏的贴身嬷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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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家暴

“父亲,女儿舍不得你,女儿不走!”书房中,师攸宁扯着佟行周的袖子哭的那叫一个凄惨与不舍。

是个有良心的,佟行周很是满意的拍拍女儿的脊背,好言相劝道:“你外祖母如今年岁大了,又想你想的紧,正是需要你去尽孝的时候。”

蒋家派了不少人来,蒋老太太是铁了心要将受苦的外送女接走的,对此佟行周喜的那叫一个红光满面。

师攸宁抽抽噎噎,这半个月已经将病态小脸养的有那么几丝活泛的面颊挂着让人心疼的泪珠儿,反驳道:“外祖母膝下有五六个小辈呢,倒是爹爹膝下就女儿一个,扬灵不去也没什么打紧的。”

佟行周被噎了一噎,耐着『性』子道:“你年纪也不小了,父亲无能,倒是你外祖父家在京城很有些关系,能为你寻门好亲事。”寻了亲事,自己可就不止蒋国公府这一门厉害的亲戚了,到时候不知又能添多少便利,便是那皇商的头衔都少不得肖想一二。

等的就是你这句话,师攸宁心底道,一脸的担忧心焦,只一个劲儿支支吾吾:“女儿不去,女儿要陪着爹爹,女儿哪里都不去!”

佟行周年轻的时候能虏获国公府小姐的芳心,如今又能将佟家发展成数得上的商户,察言观『色』乃是看家的本领,闻言沉下眉眼来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爹爹还是别问了,母亲……,吕家那里,女儿不想让爹爹难做!”师攸宁声如蚊呐的道。

吕家,又是吕家,手有必要伸的那么长吗?

佟行周重重一掌击在桌案上,看到女儿肩膀瑟缩,便又和煦了语气道:“你尽管说,有爹爹为你做主!”

虽然如今佟府看似与吕府化干戈为玉帛,但佟行周每次见到吕府的人,便会不由记起吕飞仁的那一句“佟府算什么东西!“,心情哪里好得了,若不是如今吕府不比佟府差什么,而江南这地界还需得两家守望相助,他早将五六年蛋都没有下一个的吕氏休了。

佟行周便看到纤弱的女儿垂着脖颈细声细气的将吕氏如何磋磨她,如何扣月银,如何将自己亲娘留下的嫁妆索要了大半去,末了又道:“女儿觉得母亲说的对,士农工商,商人排在最末,女儿这样的身份嫁到小户人家最好不过了。”随即她小心翼翼的觑着佟行周的脸『色』又道:“只是女儿决不做小的。”

“好,很好!”想起昨日吕氏还说自己如何如何好好招待了京城里国公府女眷,而那个周嬷嬷是如何如何高傲与目下无尘,感觉被当做傻子愚弄的佟行周气了个仰倒,国公府的外孙女她也敢染指,还敢动嫁妆,这是要与国公府结仇啊!

“你且先回去,这些事爹爹会为你做主!”佟行周如被踩了尾巴的猫一般在书房里来回踱了几圈,而后耐着『性』子对怯怯的女儿道:“家丑不可外扬,咱们府里的事周嬷嬷那里你就不要提了。”

周嬷嬷正是国公府派来接佟扬灵去京城的人。

师攸宁乖乖的点头,而后佟行周便一阵风似的出去了,他一向自诩儒雅有气度,这样气急败坏寻人晦气的模样此刻丝毫顾不得遮掩,可见气的不轻。

龙凤册最近被师攸宁驱使着偷鸡『摸』狗,啊不对,是侦查敌情的事情干多了,这会儿不用师攸宁吩咐便紧跟着飘了出去,以便师攸宁能得到第一手的消息,当然师攸宁很怀疑这书原本就是个极爱看热闹的。

这会儿正是下响与昏黄的当儿,放低身段招呼了一日国公府来人,吕氏只觉头上的青筋蹦跶的厉害,特特让『乳』母翻出条抹额勒了,想着正好等夫君回来诉诉苦,最好能将那些眼高于顶的人早些送走,至于佟扬灵,她有的是法子让这个娇弱的继女有苦说不出,或者干脆选一户面甜心苦的人家嫁出去,有的是苦头让她受。

且说脸『色』阴沉的佟行周来到正院,吕氏正拿乔半卧在榻上等着他询问垂爱,冷不防人近前了却是打了她一巴掌,男子的掌掴比女子的力道可大多了,吕氏滚落了榻,脸颊立时便肿了起来。

吕氏不可置信中掺杂着惧怕,这样狠辣的佟行周是她从未见过的,哆嗦着问:“老爷,你,你怎么……能……”

屋里的下人跪了一地,恨不能找个老鼠洞钻了以缩减自己的存在,夫人最是好面子,今日见到她挨打,自己日后决不会被留在正院里伺候了。

甩了吕氏一巴掌,佟行周犹自不解恨,目带嫌恶的抬脚便踹了过去,只是这一脚踹在了上来护住吕氏的『乳』母身上,『乳』母也是个忠心的,被踹的缩成一团还扯着嗓子喊冤:“老爷呀,夫人尚且在病重,有什么误会咱们慢慢说,可不能动手,可不能动手!!!”

佟行周气喘吁吁的在椅子上坐了,横眉怒目的问道:“大姐儿的嫁妆你是不是动了手脚?”

也是他这话问的赶巧,听上去就像是已经查证过了的,被吓呆了的吕氏哪里有胆子否认,一时没有回话但眼神的闪烁却是被佟行周看在了眼中,立刻就遣了下人开始查账本,这一查竟发现自个库里有大笔银子不知去向,除了让吕氏这个吃里扒外的贴了娘家,佟行周简直想不出旁的来。

“小姐,咱们真的要去京城吗?”荷香在从书房往院子的路上问,圆脸上既忐忑又激动:“国公里总没有像夫人那样欺负小姐的人了吧!”

“唔,应当没有吧!”师攸宁含糊的回答,吕氏到底见识有限,手段粗暴又浅显倒是挺好对付,国公府的人却多的是吃人不吐骨头的,不过不管是什么环境,自己立起来才是最关键的。

如今知道大事已定,她倒是难得有兴致在佟府逛了起来,只要便宜爹动了查账册的心思就一定会比前世早好几年发现吕氏私挪银两,对商人来说只有利益才是真的,踩了便宜爹底线的吕氏这次翻身的可能很小,也算是为前世的佟扬灵报仇了。

火烧一般的云彩在天边翻滚,昏黄的夕阳为园子添加了暖『色』,龙凤册传回的有关正院的消息让师攸宁有些不知该如何形容,虽然吕氏可恶,但便宜爹这怒极便动手的『毛』病却也让rén dà开眼界,而且家暴这东西开头了可就没个好了,她默默的为吕氏的未来点了根蜡。

佟府缺权贵却不缺银子,有了嫁妆银子傍身,再从便宜爹手里抠不少,来古代一趟,京城倒是个可以长长见识的好地方,师攸宁长吁一口气对荷香道:“回去吧,周嬷嬷该等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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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上京

因为没有丝毫留恋,所以师攸宁对周嬷嬷提议早些回京城的事没有半点反对,在吕氏被便宜爹动手的第八日,师攸宁坐上了回京的大船,贴身丫头她只带了荷香一个。

至于佟扬灵亲娘的嫁妆,因着对这个女儿有巨大的期待,佟行周全部交给了师攸宁处置,甚至额外又给了师攸宁许多银票。

这是师攸宁来这个世界之后第一次出远门,这个在历史上从未出现的大晋朝已经传承了三百多年,而如今正是四海升平的和平时期,大晋对于周边国家来说是超级巨无霸一样的存在。

师攸宁站在甲板上举目四望,接通南北的川江波涛激『荡』,来往船只间歇不停,两岸青山朦胧苍翠,是在现代难以见到的美景,若不是规矩在这儿,她都想好好的舒展舒展筋骨,至少伸伸胳膊蹬蹬腿啥的。

船只是直接在距离京都不远的通州靠岸的,见惯了高楼大厦的师攸宁自然不会因此地迥别于婉约江南的北地豪阔与繁华所震惊,毕竟师攸宁以前也是个北方人,然而这古代迥然不同的人物风情她倒是瞧的兴致盎然。

周嬷嬷不着痕迹的打量着早逝的国公府小姐留下的这一根独苗儿,见惯了京城各家闺秀的眼便不由自主的带上了赞赏,这些日子除却偶然在甲板上换换气,小小姐便一直待在船舱中,这样沉静又淡然『性』子,是她们国公府出来的血脉。

若是师攸宁知道周嬷嬷对她的评价,一定会无辜摊手,前世她为着公wu yuán kǎo shi忙的像陀螺一样,今生好不容易有了大把的闲时间,她不过是躲在船舱中让龙凤册这个开挂利器弄点话本子来消磨时间,还真不是坐得住。

下了船,早有国公府的马车候着,师攸宁还挺好奇这些人怎么能准确的知道他们到了的消息,倒是荷香看着华丽的马车,五官周正气势都不一样的健仆很是激动:“小姐,国公府的人真厉害,竟然知道咱们是今日到的。”

周嬷嬷不紧不慢的解释道:“小小姐定了来京的日子,老奴便送了信,马车想来前几日就在这里候着了。”她说的平和,但心里却对荷香这个小丫头挺看不上,这样一惊一乍的,到底是商户家出来的没有规矩,回去后定然回了老太太再另拨了懂事的伺候。

荷香浑不知已经被周嬷嬷惦记上还顺带鄙夷了一把,但师攸宁却没有错过国公府下人看着荷香略嫌弃的神『色』,她敲敲荷香的脑袋:“你家小姐我还正好奇呢,亏得你问。”

这样**『裸』的维护让下人都收敛了神『色』,江南来的这位表小姐年幼丧母,此次说是探亲实则不过是寄人篱下,但举手投足利落中又透着开阔大气,竟是与京城中的世家小姐很不一样,且这不一样还似乎隐有高出一筹的样子,更是不敢让人小看。

其实所谓的开阔大气,不过是师攸宁这个现代来的灵魂自然而然的表『露』罢了,通俗些说就是宠辱不惊,现代科技发达成那样不说,她死后还和冥君都说过话,还真没有什么事能让她不淡定。

至于荷香,规矩礼仪的都是人教的,她对佟扬灵这个小姐的一片赤诚才最珍贵,师攸宁是打定主意要一辈子护着她的。

马车约莫行了两个时辰,到响午过才到国公府门前。

下了马车,早有小厮飞『毛』腿一般往里头报信去了。

到底是簪缨之家,便是府门都有一股矜贵大气,与佟府哪里都透着这家很有钱的土豪气息不知高出多少。

一路进来,国公府严整肃穆的气氛让荷香大气都不敢出,她偷偷看向自家小姐,却发现自家小姐走的不紧不慢,姿态规矩中透着悠闲,就像本来就是在这府里生活了好多年一般。

师攸宁有点路痴,好在有人带路,府里这回廊那天井还路过花园,一路上的景致倒是挺多,她纯粹当在现代去景点参观了,带着人气儿的府邸与冷冰冰的建筑又很不一样。

周嬷嬷发现自己的目光总是会不自觉的被这位表小姐所吸引,这样的人品才貌若是当年彤小姐不那么固执,哎……

佟扬灵的娘亲名唤蒋彤。

蒋府老祖宗住在位于整个国公府中轴线上的松鹤堂,师攸宁被直接引到了那里。

“不肖外孙女见过外祖母。”师攸宁轻移莲步的进了屋,微微颔首屈膝福礼,规矩是刻在佟扬灵这具身体里的,她照做就行了。

之所以说不肖,乃是为佟扬灵的母亲背锅了,师攸宁也很无奈,蒋彤一个堂堂的国公府小姐,怎地就能被书生与小姐花前月下、墙头庙会的桥段吸引,还宁愿反出国公府去都要嫁给佟行周那个便宜爹。

好吧,她也承认佟行周不管是长相还是心计都挺能唬人的,只是佟行周大约没有料到,他费尽心机虽然勾引上了国公府的小姐却没有攀上高枝儿,因为人他是娶到了,毕竟已经珠胎暗结,可蒋彤却为了自己以为的爱情不惜与国公府决裂了。

佟行周好处半点都没有沾到,没有顺利的将佟家的生意发展到京城,不过是在江南地界上得了几分便利,当然还是因为信息差的缘故,听信儿佟家与国公府有牵扯,人家便不敢招惹了。

“乖妞妞,快来让外祖母瞧瞧。”蒋老太太原是半卧在榻上的,因为一月前她接到外孙女儿的信便病倒了,女儿的倔强遗传了外孙女儿,前头几年半点都不想与国公府有瓜葛,如今因着欺辱而想通了,让既心酸又激动的老太太着实病了一场。

师攸宁乖乖的过去感受了一波慈祥老太太的『摸』头杀,而后陪着她哭了一场顺带回忆了一下自己的便宜娘,如此祖孙两个的距离一下就拉近了,血缘真是个神奇的东西。

这老太太是真的疼她,师攸宁知道前世的时候也是如此,只是她后来不得不在亲孙女与佟扬灵这个外孙女之间做选择,还是个被吕飞仁败坏了名声的外孙女,也是佟扬灵实在扶不上墙,阴差阳错之下佟扬灵便悲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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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见面

哭一哭散散郁气也好,周嬷嬷在两人哭了一段儿后便劝住了,随后又叙了好些话,老太太对师攸宁稀罕的不得了,只说一路上累着了就近让师攸宁在自己屋里歇了,晚饭时一家子都到了师攸宁再请安认人,免得各房里跑还累着,算是很为外孙女儿着想了。

师攸宁的确累了,她漂泊惯了也不认床,舒舒服服在外祖母新换的被褥里伸了个懒腰,而后飞快的与周公相会去了。

外间里,周嬷嬷事无巨细的汇报着在江南一地打探到的消息,关于佟扬灵被佟行周这个做爹的漠视,被一个同样是商家子的人品不堪的表兄觊觎,被继母有意无意的磋磨甚至动嫁妆,乃至屋里丫头小厮的不着调。

若是被半路接手成为佟扬灵的师攸宁来评价周嬷嬷的话,那就是佟扬灵在娘亲去后的过去十年的日子简直就是个受虐儿童成长史,而在这样的经历下佟扬灵长到现在只是身体娇弱些『性』格懦弱点却没有biàn tài,简直就是上天保佑了。

蒋老太太慈祥又富态的面容此刻怒气横生,拿了桌上的茶盏就要摔在地上,可是一双伤感中带着疼惜的眼往里间望了望却生生的忍住了,只低声骂道:“混账!都是混账!我的娇娇儿……还不知是怎么……怎么去的!”说完了便又要垂泪。

娇娇儿指的是去世的蒋彤,蒋老太太这会儿胸口疼的心都好似要被剜下来了,压着恨恨的声音道:“让维城去查,一个都不要放过,我要他们给我的娇娇儿偿命,偿命!!!”

如今的国公府公爷名唤蒋维城,是蒋老太太的唯一的嫡子,原本是与嫡女蒋彤凑成一个好字的。

周嬷嬷摩挲着老太太的背给她顺气儿:“老祖宗,小小姐是个争气的,如今出落的这般可人疼,又在您的膝下,谁还能给委屈受了,只是她自小就……如今再没了爹,说不得会被人小看的。”

蒋老太太眼神沉郁下去,国公府再好可终究是外家,她凝神片刻后缓缓道:“咱们这样的人家,总归能给她找个好归宿,就在这京城里找,日后自有国公府看护着……”佟家虽然不能动,但那个什么劳什子表兄还是能让他为做出的事付出代价的。

一觉起来精神大好,师攸宁在松鹤堂丫头的伺候下沐浴更衣,衣裳首饰也是对外孙女儿疼宠极了的蒋老太太亲自挑选搭配了五套出来,再由丫头送到师攸宁面前让她挑选的。

打师攸宁醒过来后,龙凤册便迫不及待的将外祖母与周嬷嬷的对话告诉了师攸宁,师攸宁心绪复杂的在帷幔中坐了好一会儿,前世佟扬灵救了长孙怀德一命,但这功劳却被国公府的嫡长女蒋月桥顶替最终成为了皇后,知道真相的蒋国公府中老太太关键时候的漠视,国公爷的事不关己,国公夫人的推波助澜,还有国公府世子的垂涎……

师攸宁托着下巴,前世佟扬灵倒是知道感恩这一大家子,可她却低估了人『性』,至于自己,恩情是要记的,仇也是要报的,且看着吧!

还有长孙怀德这个最终目标,思及此师攸宁恨不能长啸一声:广陵王殿下,你现在在哪里嘞?

同一时间,广陵王府中,下午在校场出了一身汗,方才沐浴过,只着了中衣倚在榻上手捏书卷的俊雅青年毫无征兆的打了个喷嚏,随后他接过侍从递来的锦帕在唇上略沾了沾便继续平静无波的看书了。

国公府中,因为老祖宗宣布的晚饭全家人都要去松鹤堂用的消息很起了些波澜。

国公爷蒋维城推掉了和同僚约好的品茶会,心底稍稍有那么一点儿不舒服,如果是一母同胞的妹妹回来了也许他会去瞧瞧,但外甥女,还是个商家女儿,算了,母亲想要给那个小丫头做脸,做舅舅的总不好扫兴。

国公府人李氏是蒋老『妇』人的娘家侄女,她掌管着府里的中馈消息倒是知道,失去母亲的孤女多疼些倒是无所谓,可睡在鹤寿堂这事儿就有些不一般了,她的月桥都没有在老祖宗那里留宿过呢。

师攸宁不知道外祖母的疼爱给她在无意中便召来了嫉妒与防备,晚饭的时候她拜见了舅舅与舅母,见过了两个表兄观良与观砚,还有舅舅的三个女儿,明艳的嫡女月桥,机灵的庶次女月烟,还有沉默的庶三女月雾。

一袭鹅黄『色』衣裳,瞧着瘦削但灵动又知礼的少女也让国公府的一大家子很有些吃惊与惊艳。

大约是远离了佟府,师攸宁便有意一点点的让自己原本的『性』格释放,虽然容貌依旧纤楚但却是和煦又清新的气质,一双杏仁眼笑眯眯弯着的时候,简直刷好感的不得了。

这好感刷到蒋氏兄弟那儿,世子蒋观良微微眯了眯眼,遮住了眼中那种男子见到猎物时的兴味与打量,嫡次子蒋观砚只比佟扬灵大了半岁,只当自己又多了个妹妹,心中暗道要多多照顾着些。

师攸宁的不卑不亢无形中便让国公府的主仆都没有小看了去,不像上一世佟扬灵在饭桌上哭唧唧的既让人无奈又不耐,便是奴仆都打量着新来的表小姐好欺负,明里暗里给了不少气受。

除去因为来了个表妹而然蒋家三姐妹微有些躁动外,她们还因五日后在怀恩国公府老祖宗的六十寿诞而激动。

怀恩国公府是老太太的娘家,怀恩侯的封号乃是因为上一代侯爷救先皇有功得的,到时候当今的几位皇子极有可能来祝寿,还有各世家的出『色』公子们,理论上来说就是个变相的相亲大会,能够见到自己定亲的对象或者是钟情的人,对于除却上香之外只能待在家里的闺秀们来说相当的有吸引力。

“姐妹们就应该在一块儿,好好给扬灵准备准备,到时候也去国公府散散心。”蒋老太太这话是对儿媳『妇』说的。

小李氏一脸温和怜惜的看了师攸宁一眼:“母亲说的是,咱们家的女儿花骨朵一般,正该都带出去长长脸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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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欣慰

嫡女蒋月桥微挑了挑眉,这个表妹倒算是个人物,至少比她那两个庶妹强多了,只是她看到师攸宁的穿戴便生出了不愉,衣裳也就罢了,好头面以往祖母可都紧着她的,到底是乡下来的,见着什么好东西都往自己窝里搂。

二小姐蒋月烟对师攸宁很亲近,江南富庶是人所共知的事,那这个表妹定然也很有钱了。

三小姐蒋月雾存在感很微弱,弱弱的对新来表妹的貌美与聪慧『露』出了些羡慕,而后垂着脑袋再没有抬过眼,师攸宁叹息,比佟扬灵还懦弱的也只有这位了。

师攸宁住在了离松鹤堂最近的院子,那里也是整个府里除却松鹤堂以及国公府正院外最大、最好的院子,原是国公府十五年前最受宠的嫡小姐,佟扬灵娘亲的院子芷兰院,这十几年来蒋国公府与佟府断绝了来往,但这个院子在蒋老太太的坚持下,觊觎的人很多但谁都没有得到过,直到她将这个院子给了如今的佟扬灵。

这件事在国公府掀起了一场无声却绝对不小的动『荡』,师攸宁并不在乎,她对这个时空的归属感都不强烈,更何况一个小小的国公府了,当然是怎么舒服怎么住了,更不会像前世那样活的诚惶诚恐,甚至为此伤了外祖母的心。

怀恩侯府老祖宗寿宴的当日,国公府除却姨娘几乎所有的主子都出动了,师攸宁对这种举家上人家坐客的方式表示真的很有古风。

出发时,师攸宁踩着凳子上马车的时候,被人注视的不舒服感觉让她下意识的回过头去,锦衣玉带的公子正端坐在高头大马上瞧她,是世子蒋观良,很不礼貌的阴沉又极具侵略『性』的目光。

师攸宁还是淡然又温软的样子,但双目却毫不闪避的回视了过去,冷漠而不悦。

“佟表妹,怀恩侯府与咱们家是姻亲,很好相处的,还有祖母与母亲在,你不要担忧。”在蒋观良身侧同样骑在马上,英气勃勃的蒋观砚安慰道,他以为娇弱的表妹上马车迟疑是惧怕见外客。

若说整个国公府还有谁真正关心过佟扬灵,那就只有蒋老太太以及蒋观砚这个小表兄了,很清朗正直的少年,师攸宁眼睛弯弯微微点头:“听二表兄这样说,扬灵就没那么怕了,谢谢儿表兄。”而后弯腰钻进了马车。

被冷漠瞪视过而后完全忽视的世子蒋观良眼底更添阴沉,脑海中却不由自主的回味起少女提裙弯腰时白皙的侧脸,纤细的腰肢,他握着缰绳的手微微用力,小姑娘胆子倒是挺大,但人在国公府还怕落不到自己的掌心,他可不是那个商人家蠢笨如猪的少爷。

坐在马车里的蒋老太太看似闭目养神,但孙儿与外孙女之间的对话却听得清清楚楚,眉眼愈发的柔和,却不知坐在她对面的孙女蒋月桥攥紧了手里的帕子,对亲二哥胳膊肘往外拐的行为又气又妒。

师攸宁与老太太和蒋月桥同乘一辆马车是早就定好的,于是她钻进马车就收获了蒋月桥带着寒光的白眼一枚,那厌恶的样子就像是看到什么极其不能忍耐的脏东西一样,师攸宁弯弯嘴角回了她一个微笑,这样会更生气的吧。

蒋月桥:“……”,更生气了,这人是个傻子吧!

师攸宁:气死人不偿命什么的,本小姐最擅长了。

怀恩侯府寿宴办的很是铺张与热闹,蒋老太太前半段时间一直将师攸宁带在身边,意在表示自己很看重这个外孙女儿,这对师攸宁未来的婚嫁十分有好处。

当然师攸宁也表现的十分得体,落落大方不下于京都出众的闺秀,不像前世的佟扬灵瑟缩又胆怯的样子,收到了很多赞赏的目光以及与国公府交好的府中夫人的见面礼。

虽然是商家女,但到底是国公府血脉又这样受重视,配家里的嫡长子成为宗『妇』或许差些,但嫡次子或庶长子倒是可以考虑,这是许多夫人的想法。

这让同样陪伴在蒋老太太身侧的蒋月桥拼命才能维持面上的微笑,祖母可从来没有这样用心的对过她,她也从没有受到过这样的赞美,其实是有过的,可是她的理所当然以及嫉妒将这一切都选择『性』的忽略了。

蒋月桥是京城数得着的名门闺秀,面容娇美行事自信,这让她像一株艳冠群芳的花儿一样惹人注目,然而清丽恬淡的芯子是师攸宁的佟扬灵却像一颗明珠一样,竟活生生将蒋月桥比了下去。

“外祖母,佟表妹是头一次来舅舅家,孙女儿带她出去逛逛。”蒋月桥不耐烦一群老太太慢腾腾的聊天,更讨厌因为佟扬灵而受到忽略,对蒋老太太撒娇道。

意料之中的得到允许,蒋月桥热情万分的去拉师攸宁的手,是一个很爱护妹妹的样子。

“老封君有福,瞧瞧这一对小姐妹感情多好。”一位夫人凑趣道。

师攸宁知道,蒋月桥是想将她带到自己那些小姐妹处,不论是话里藏刀还是动手动脚,总能让她出丑来让自己解气。

前世蒋月桥就是这样做的,佟扬灵被羞辱的泫然欲泣,而后又因为裙子被“不当心”的丫头撒了水,直接哭着跑掉了,这样上不得台面的事在京都闺秀与公子圈里整整传了好几个月,简直丢脸丢的捡都捡不起来,后来各种聚会再没有闺秀请过佟扬灵,因为大家都怕她哭……

“外祖母,那扬灵就和表姐去了,您想我了就派人来,扬灵不会走远的。”少女一双杏眼盛满了濡慕,不疾不徐的说完了这一大段话,这才反牵着被她衬托的有些呆的蒋月桥出了门。

“这孩子……”蒋老太太拿帕子沾了沾眼角,面容欣慰又怀念。

坐在她身边的,今天寿宴的主角老怀恩侯夫人拍拍蒋老太太的手,她是蒋老太太的亲嫂子,姑嫂两人感情好了几十年了,这是在宽慰蒋老太太,这样懂事又孝顺的外孙女在身边,对女儿的事看开些吧。

不止是怀恩侯老夫人,能坐在这地儿的老夫人、夫人们就没有身份低的,皆被师攸宁临走时刷的那一波好感搞的有些晕乎,真心的孝顺与刻板的规矩,到她们这份上自然是分的清的,蒋国公府上的女孩儿教的好啊,正该给自己府里没有适龄的小子们打算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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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陷害

两姐妹“相亲相爱”的出门,背人处师攸宁的手被狠狠的甩开,当然这个背人自然不包括双方跟在后头伺候的贴身丫头。

蒋月桥娇艳的面容尽是轻蔑:“你以为扒着祖母不放就能越过本小姐?士农工商后者为贱,人还是要有自知之明的好。”

跟在身后的四个丫头,除却面带惊愕与气愤的荷香外皆垂首静立,似乎一瞬间便又聋又哑。

“外祖母真心待我,我自然也是真心尊重她老人家。”对比气急败坏的蒋月桥,师攸宁显的格外淡定:“还要提醒表姐一句,你身上的绫罗,头上的金钗,鲜艳的唇脂,似乎都是商家所出,端碗吃饭放筷子骂娘就有些忒不地道了。”

“你……”蒋月桥又羞又气偏偏还无法反驳,尤其是最后一句粗俗至及的话,都什么跟什么???!

如此蒋月桥最后竟甩袖走了,她的两个贴身丫头忙跟了上去,虽然面上不显,但心里少不得略思索,话虽然粗俗,但表小姐说的似乎有那么一点道理,没商人是不行嘛!

“小姐,你把大姑娘气跑了!”荷香直愣愣的道,圆脸已被小姐威武的表情刷屏。

还未走远的蒋月桥听到这句脚步一顿,然后走的更快了。

站在荷香身边的青竹:“……”,不过面容却较前恭谨许多,大姑娘对上表小姐都落荒而逃,她一个丫头算什么。

师攸宁不在乎青竹怎么想,这个外祖母派下来的丫头骄傲矜贵的像半个小姐,除却荷香其它人管她去死呢。

师攸宁拍拍自家傻气的丫头:“表姐才不是那种小气的人,她是着急去找相好的小姐妹,咱们跟着吧,免得『迷』路。”

荷香哦了一声,一脸信服的跟了上去。

被刻意忽略的青竹:“……”。

蒋月桥愈想愈气,原本她就打算在这宴会上给佟扬灵这个表妹一点教训,至少让她认清自己的身份,最好还能让外祖母因着她丢人丢到府门外而厌弃她,如今更是下定了决心。

怀恩侯府水榭和与之相连的西边的园子是闺秀们赏玩的地方,师攸宁比蒋月桥来的略晚一些,她的到来让整个水榭一静,知道前头来的蒋月桥定然给她下眼『药』了。

胆大心细脸皮厚如师攸宁自然不在乎这些,她先是羞涩的笑了笑以表示自己对新环境的微微不适,而后清凌凌的杏眸在众闺秀中琼巡一圈儿找到了蒋月桥,而后一双眼月牙一般的弯弯带笑,莲步轻挪便走了过去:“表姐!”对蒋月桥简直不能更亲密和信任,就像是小『奶』猫找到自己的主人一般。

蒋月桥脸僵硬了一瞬,大家闺秀的礼仪让她含笑回答:“表妹。”

众闺秀:

“不是说这位表小姐很上不得台面吗?”

“清丽动人又知礼,没有很粗俗啊?”

“虽然是商家女,但人家对她这个表姐这样依赖,不想理会便算了,做什么污人名声?”

细细碎碎的声音传过来,蒋月桥只觉脑仁儿疼,她这是搬起石头砸自己脚了吗?!

师攸宁求了蒋月桥给自己介绍朋友,乖巧又知礼的和人说话,让蒋月桥恨的差点咬碎一口银牙。

有与蒋家姐妹相熟的,八卦嘻嘻的问起,蒋月烟抚了抚手腕上很上道的表妹送的玉镯:“扬灵『性』子好待人又真诚,祖母可喜欢她了,去哪里都带着。”

听这话的几位闺秀恍然,难怪呢,得了家里老祖宗的喜欢可不得招人恨,只是蒋家大小姐的脾气也忒霸道了些,瞧人家小姑娘对她多好。

“哎,你家那小表妹不错啊,可惜这出身了!”另有闺秀撞撞蒋月雾的肩膀,有喜欢蒋月烟这样八面玲珑让人舒服的,沉静又细致的蒋月雾自然也有相熟的闺秀。

蒋月雾转头看向不远处正笑眯眯和人说话的师攸宁,少女沉静中柔和了洒脱,是很让人有好感的,也只有她在国公府的时候对自己真心笑过:“表妹人很好,府里的人都很喜欢她,我也是。”

很多人都知道,蒋月雾从不说假话,而且几乎很少夸人,大家对她庶女的身份不以为意,但对她说的话却是信的,一时间蒋月桥又收获了很多复杂的目光,至于师攸宁则就这样顶着好人卡顺利的进入了京都闺秀圈。

聚会也不都是很顺利的,蒋月桥嫡女的身份,国公府的名头可还挂着呢,总有和她相好和巴结着的,于是在用点心的时候,便有小姐不小心推倒了杯盏,正正好一杯滚烫的水撒在了师攸宁的裙子上。

“小姐!”荷香的脸都白了。

师攸宁面『色』苍白的低哼了一声,显见是烫着了,可是下一刻她已经捧着没拿稳杯子的闺秀的手关切不已:“谢小姐,你没有烫着吧?”

蒋月桥:“……”,她面容复杂的看向即使因着热水浇身站起的突然,但仪态风度还可圈可点的师攸宁,这丫头是成精了吗?

故意拿水烫人的谢小姐面容比蒋月桥还复杂,她知道那盏茶水有多烫,再看关心她的师攸宁,顿时就觉得自己很不是人,当然对让她不是人的蒋月桥便存了不满,这样的好姑娘都算计,真的太过分了!

好姑娘师攸宁收获了慰问无数,苍白着脸再三表示自己烫的不是很重,让丫头带自己去换衣服就好了,千万不要搅了大家玩乐的兴致。

虽然是个好姑娘,但不过初见印象还不错的商家女还不值得在坐的名门闺秀太上心,大家安慰两句便该干嘛就干嘛去了,不过对知情识趣的少女不由自主的便存了善意。

蒋月桥看着在闺秀交往中不卑不亢甚至称的上游刃有余的表妹走远,心头涌上了十七年来从未出现过的无力,还有那么一些恐惧,被人抢夺风头的恐惧。

“月桥,你日后消停些罢,心眼别那么小!”深受良心谴责的谢小姐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心头顿时就有些不愉,蒋家大小姐这样的心胸与心肠,她要重新考量两人之间闺中密友的关系了。

蒋月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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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虐身

师攸宁被荷香当残障人士一样扶着,觉得很无力却也没有拒绝她,只安慰道:“好啦,你家小姐我皮糙肉厚的,真的没事!”

荷香带着泪意的肿眼泡心疼的看着自己小姐湿漉漉的衣裳,固执又沉默的扶着她,小姐在江南的时候受尽了欺负,好不容易离开了,在这里还要受伤,老天真是太不公平了。

领路的丫鬟竖着耳朵听身后主仆的对话,心疼丫头的主子她见过,但对下人呵护到这程度也是开眼了,她心中起了不愿之意,但袖带里的银子却提醒她不能心软。

于是,在领着师攸宁主仆二人在园子里绕了不短的路后,丫鬟满面痛苦的捂着肚子说要去方便一下,然后就再没有回来。

这丫鬟是蒋月桥早就安排好的,她将师攸宁主仆引到了园子的中心,再往里就是来贺寿的公子们被安排的东园,只要碰到男客,不管是受惊还是怎地,总归是讨不了好的,比如闺誉受损什么的。

也许还会引起『骚』『乱』,到时候男男女女的都引过来,也许她还能看到那个俊雅无双的人。

京都有八成的闺秀都钦慕俊雅无双广陵王,蒋月桥也是其中的一员。

“小姐,咱们怎么办?”荷香虽憨但并不笨:“她一定是故意的,你在京城孤零零的,她们还来欺负你,真是太坏了!”她和师攸宁一样,对国公府并没有归属感,更是直接粗暴的将自家小姐被水烫,被引到这里都归为有人捣鬼。

“谁说没有亲人?荷香就是我的亲人!”师攸宁笑眯眯,拍了拍比她低一个头的荷香的脑袋。

早就料到的事没什么好担忧的,更何况她还有龙凤册这个大杀器,即使站在陌生地方也不惊慌,只是师攸宁有些烦恼,前世佟扬灵被烫后直接哭着跑了,可没有被丢在园子里的事儿,难不成因为她所以出了变故?

少女不紧不慢的甜润嗓音不大不小,假山背后闭目小栖的男子睫『毛』微颤随后睁开了眼,茶『色』琉璃眸不是人前的温润如玉,反而带着惊人的冷意,亲人?即使再落魄的小姐也比丫头高贵,又怎么会将丫头当亲人?

长孙怀德不耐席间的嘈杂,原是躲懒来的此地,却不想还是不得清净,他摆手制止了下属欲将远处主仆二人请走的动作,看向师攸宁的琉璃眸微眯,少女年纪不大,琼鼻樱唇的还算能看,只那微微侧着脸,笑眯眯瞧着小丫鬟的神『色』有些刺眼,让他想起了许多旧事。

没有人知道当今最受宠的皇子广陵王殿下并非皇后亲生,她的生母乃是皇后的贴身侍女,那侍女生下孩子后就像气泡一般在皇宫这锅凶险的沸水中“噗”的一声就散了,这其中少不得皇后的手笔,所以师攸宁的一番话简直像针一般扎在了长孙怀德的心口。

师攸宁扯扯裙摆:“你看!你家小姐我早有准备,一点都没有被烫着!”淡绿『色』的裙摆被拎起,另『露』出一身鹅黄的,早知道蒋月桥耍手段,没有防备可不是她!

荷香破涕为笑直呼小姐威武,师攸宁悄悄舒了口气,她自己很少哭,于是也怕旁人哭,尤其是亲近的人,瞅着荷香眼中那一包泪便觉脑壳痛。

主仆两个往一旁的假山里头挪了挪,而后师攸宁利落的扯了上面一层衣裳,将下头鹅黄『色』的一身『露』出来,纱裙本就不很吸水,零星透过来的水渍迎风一吹便干了。

少女得意的扬着裙摆,因为站在阴凉处愈加白皙的脸颊笑意刺的人眼疼,长孙怀德不欲在此逗留,转身便要离去。

“表妹?”因一直惦记着出府时师攸宁冷眼的蒋观良喝了许多酒亦郁气难纾,闲溜达便溜达到了此地,见着师攸宁眼眸大亮:“怎么,是来寻表兄我的吗?”他语气轻佻,让原本还算俊朗的面容生生减了几分。

这动静让已迈出一步的男子又回了身,长孙怀德修眉微挑,蒋家世子还算有些才干,这人品嘛也就……,怎么就这么巧她这表妹正在此地,莫不是一出欲拒还迎?

荷香反应最快,张开双臂像护小鸡仔子一般的拦在师攸宁前头,她见过吕飞仁的『色』相,自然也判断的出眼前的世子不怀好意,更何况在这无人的地界蒋观良本就不屑掩饰。

“倒是个好丫头,只是长的不对公子的胃口!”蒋观良并不将瘦小的荷香放在眼中,目光痴『迷』又暧昧的扫过他这小表妹的细嫩脖颈,想象着若在那上面印上自己的痕迹得有多艳丽:“等世子我和你家小姐玉成好事,定然不会亏待你的。”

这蒋观良比平日见的还要不堪,蒋国公府算是到头了,长孙怀德俊美的面孔温润不减,即使只要他出声就能救一救被表兄威『逼』的可怜少女,但他看着比谁都悲天悯人,其实骨子里却比谁都冷硬,此时看了戏但却并不准备管闲事。

师攸宁拧眉,若说佟扬灵命犯表兄她是信的,葱管似的手指拎着荷香的后脖领子将人拽到了身后,蒋观良这样的公子哥可不会把奴婢当人,她怕他在自己反应不及的时候伤害荷香。

茶『色』眸还是那般淡漠,但长孙怀德却没有像以往一般走开,他想看看这个身无二两肉的少女能将她自己的奴婢护到什么地步,皇后在求她娘亲去侍寝固宠的时候也曾面容可亲吧,可最后还不是……

蒋观良以为小表妹有了屈服之意,情不自禁的伸手去触碰自己肖想已久的肌肤,可是随后小腿骨尖锐的疼痛,他因这痛情不自禁的弯下腰去的时候,又被着纤巧绣鞋的脚踹在了男子最脆弱的地方,这一脚当真是又快又重又狠。

长孙怀德:“???!!!”同样是男子,他这会儿当真十分同情已经痛的蜷缩在地上的蒋家世子,琉璃眸第一次认真的打量起出手快准狠的娇弱小姑娘来,人不可貌相,古人诚不欺我,第一脚踢腿骨,待高大的蒋观良弯腰时再补致命的一脚,还挺有勇有谋。

在自家主子身边同样目睹这一幕的林歌不着痕迹的将手往自己双腿间移了移,这到底是哪家的小姐,也忒厉害了些,好吧,同样也挺解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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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赎金

荷香:“……!!!”拉着自家胆大包天的小姐就要跑,然后没有拉动。

“日后还请表兄多多自重,总是表妹我代劳可不好,毕竟脚还是会痛的!”

双腿之间的痛楚让周身气力尽去,蒋观良只觉眼前物影憧憧耳鸣脑嗡,几乎要命绝于此,可少女的话就像一只利剑一般划开笼罩着他的痛楚,清楚明白的一剑戳在了蒋观良的心窝。

也不是哪家才能养出这般彪悍的闺秀,林歌目送面『色』惨白弓腰夹腿而去的蒋家世子,心头正感叹,便听到自家主子丢下的话:“去查查!”

这一日,龙凤册始终乖巧的栖在师攸宁的肩膀上,倒不像往日花蝴蝶一般『乱』窜,师攸宁只当所到之处尚且安稳,却不知她这开挂利器唯一不能做的,便是将挂开到任务目标上去,譬如这次的长孙怀德。

下响回程的时候,似乎一切并无什么两样,只蒋月桥沉默许多,世子蒋观良不胜酒力坐了马车。

三日后,有关佟扬灵的调查便出现在了长孙怀德的案上,那句“谁说没有亲人,荷香就是我的亲人”他久久不曾忘。

“亲人么?”琉璃眸中一片讥讽,只是在那讥讽的背后,却有一点星火似的期待。

师攸宁最近过的平静又惬意,蒋月桥每日视她为空气,蒋观良在那日后再没有出现过,她每日里陪外祖母说说话,与蒋月烟玉和蒋月雾或游园或吃茶过的倒算逍遥,平生第一次体会大家闺秀生活的师攸宁倒觉得这样也不错。

只是大约乐极生悲,一日晨起后她发现枕边放着一封书信,信中还夹着一缕青丝,信上说,若想荷香平安归来,需得钱财去赎云云,否则下次送来的就不是头发而是人头。

赎金数量之大够够买百个荷香这样的丫头,亦是师攸宁大半身家且这赎金还要的十分之紧,便是连让她查证的机会都不曾给。

师攸宁问龙凤册,可惜龙凤册却是昨夜除外逛『荡』天明方归,而她寻遍院落荷香果真不在,她一面将准备赎金一面让龙凤册往蒋观良与蒋月桥处查探,毕竟交易地点写明了是国公府里头。

龙凤册不甚勤快的又去外面逛『荡』,知道是知道是谁下的手,可它说却是不能说的,这种保守秘密的事儿还真是挺苦恼,只是说出去却是要遭雷击,它这身书页子可还是要的,如此只能当哑巴了。

师攸宁在正午时分将银票以及装了金银首饰的小匣子放在了那信上指定的地点,肉痛的不停念叨钱财乃身外之物,毕竟她可是答应过佟扬灵要好生待荷香,不论是前世还是今生。

只是日后说不得要过一段节衣缩食的日子了,师攸宁掰着指头算,外祖母送的东西不能动,她嫁妆里的田产店铺来不及变卖,如今整个家当竟只有散碎的几十两银子,真真是飞来横祸。

难道是自己这个江南来的小富婆『露』富了,师攸宁被今日这变动砸的有些懵,想着已经遣了龙凤册去盯着倒稍稍舒心,只要知道了谁下的手,她总要想办法让他吐出来,还要加倍吐!

师攸宁回来的路上碰上了找过来的荷香。

“???!!!”

看到自家小姐面上的惊愕,荷香有些不好意思的『揉』『揉』自己脖子的酸痛:“小姐,荷香睡过头了,也不怎么的就滚床底下了。”

“……”师攸宁放下心来,暗道你哪里是睡『迷』糊了,完全是被人打晕了塞床底下的,倒没有提赎金什么的事,只将荷香胖乎乎的圆脸『揉』搓了一顿了事,至于那赎金她知道应当已不在原处倒也歇了去寻的心思。

广陵王府内,长孙怀德看着面前的小匣子,沉默良久后唇角微勾笑了一声。

指节分明的手从小匣里拿出一个翠绿的镯子,这东西是那丫头在怀恩侯寿宴的时候曾戴过的,长孙怀德以为自己忘记了,可如今那日假山后头近乎窥视得来的画面却清晰可辨,原来只是娘亲遇人不淑吗?他不知失落还是解脱的微叹了口气。

充当了回绑匪的林歌微抬眼觑见自家主子的笑,很有些『摸』『摸』下巴的冲动,王爷这是-----终于开窍了吗?

入夜,师攸宁总算见到了消失一日的龙凤册。

龙凤册:[冥王召唤,佟扬灵的神魂已温养甚好,正好有家大户的转世份额,要我去放其轮回转世。]

“所以……”师攸宁有不好的预感,果然龙凤册这阴差阳错的什么都没有瞧见,她的小金库啊!!!

龙凤册:可怜本册还要说谎才能维持得了生活,呜……

日子若流水般哗啦过去,师攸宁终于盼来了八月,便是连上花园溜达的次数都多了起来,因为龙凤册记载,广陵王就是八月的一日重伤后往国公府躲避的,昏『迷』前躲进了假山中,而爱好来此地哭泣缅怀的佟扬灵便会顺手救他一把,但却是在人醒过来前离开了。

美人救英雄的桥段师攸宁倒是听喜欢的,只是她定要等长孙怀德醒过来才好,再不济也要拿个玉佩什么的做证据,否则这姻缘线又要断,第一次任务就完成不了,她当然是没有脸去求冥王让她借托梦见母亲的。

火光,呼喊声,刀剑月血腥都渐渐远去,虽然受伤但在黑夜掩盖下长孙怀德最终还是甩来了追兵,虽然只是暂时的。

想到在房梁上留下的东西,茶『色』琉璃眸寒意闪烁,皇后和太子又如何,娘亲的仇他总要报的,修长的身量只是纵身一跃就若鬼魅般入了院墙,长孙怀德靠在山洞里歇了许久才缓和了些头晕目眩,堪堪梳理明白自己跃进的应当是蒋国公府。

因失血而显出淡粉的唇轻轻扬了扬,明明已是强弩之末,长孙怀德不知为何偏偏拼劲了气力又从藏身的假山中走了出来,借着月光淡薄的光芒躲开守卫,他往位于国公府中轴上的松鹤堂处潜去,他知道的,松鹤堂不远就是芷兰院。

能为了一个丫头散了大半钱财,应当也不会见死不救的。

“芷”者香草也,翻窗进了芷兰院正房,长孙怀德再也支持不住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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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救美

知道自己注定是要美人救英雄的是没错,但这英雄主动上门来求救,还真是头一遭,不过至少也挺省事的,师攸宁掀开进屋就晕倒的黑衣人的面纱,对着眼前于月『色』朦胧中睫若鸦羽,鼻梁挺直的俊脸笑的很满足:广陵王殿下,你好呀!

师攸宁往日对俊雅无双这个词并没有什么概念,但在见到长孙怀德这张脸以及即使双目紧闭都迥然于众的身姿后,便觉着他果真当得起举世无双,至少甩现代她从各种媒体上见到的明星十八条,不不不,二十条街。

被铺面而来的美『色』砸晕的师攸宁勉强分出一丝理智来让龙凤册出去清理痕迹,譬如血迹啊啥的,毕竟这样突然从山洞剧情跑到闺房求助,风险真不是一点半点。

昏『迷』过去颜值都这般又杀伤力,也不知醒过来又是何等风华,更何况还有着完美的不像真人的宽肩窄腰大长腿,欣赏够了美『色』的师攸宁开始了自己救命恩人的『操』作,在一系列的拖、拽、抬都都无法将人挪上床后,她终于承认自己其实真的是个娇滴滴的小姐。

已经习惯自家小姐没有起夜习惯的荷香睡的很熟,即使被自家小姐扯起来犹是睡意朦胧,直到她看到地上躺着的,一身黑衣不知死活的男男男……男人!!!

等等,黑衣人那明显衣裳被撕开的半遮半『露』胸膛是什么?她家小姐刚刚……

荷香觉得自己一定是在做梦。

“你那是什么眼神?”师攸宁赏了自家眼神游移的小丫鬟一个暴栗:“他受伤了,你家小姐上的『药』。”

之前搬运无果后,师攸宁便先把长孙怀德胸口最严重的刀伤草草处理了一番,免得整个屋子都血次呼啦,或者说也稍稍担忧了一下这位仁兄免得他流血过多那啥。

主仆两个使劲了力气总算将昏『迷』的长孙怀德搬上了床,而后在荷香面红耳赤的注视下师攸宁将自己的小绣床差点放不下的广陵王殿下扒的只剩**。

肤『色』玉白但肌理却极精悍,十分完美的身材,欣赏的差不多了后是师攸宁正『色』道:“胸口的伤最为严重,四肢其它的伤倒是小事,衣裳除了才好上『药』。”

被自家小姐忽悠懵的荷香乖乖去准备帕子与净水,自家小姐是为了处理伤口,一定是自己想多了。

一个时辰后,荷香手脚麻利的将屋子恢复干净,欲言又止的瞧着将受伤的男子推到床里间,自己铺床整被准备睡觉的自家小姐。

在荷香的一脸呆滞下,师攸宁义正言辞的而解释:“他伤的这么重,看着还不是坏人,咱们救人就要救到底。”

荷香:“哦……”

“失血过多是要照顾的,你家小姐睡边上容易些。”

荷香:“哦……,其实……”,其实奴婢也可以照顾的,小姐的闺誉要紧。

“本来放在榻上才合适,只是青竹她们若是看到了会生事端,你家小姐的床榻她们想来还没有胆子来翻。”

荷香:“哦……”,小姐说的有道理,她一脸恍然:“那荷香在外间守着小姐……”

“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你该睡就睡,不要惹人怀疑。”师攸宁秀眉微蹙很是严肃。

小丫鬟真的挺好糊弄,师攸宁打发了一脸恍惚的荷香,拉了床幔遮了,盘膝而坐打量起眼前的人来,按照龙凤册的记载她代替了宿主佟扬灵是要和眼前的人成为夫妻的,现在看起来——嗯——勉勉强强吧,某人面上出现可疑红晕。

天侧尚有零落星辰,正是晨曦与黑夜的交接时候,整个国公府犹笼着薄薄夜『色』。

茶『色』琉璃眸睁开后,第一眼看到的是紧挨着在自己臂膀的粉『色』小脸,眉心起了浅浅的褶皱,长孙怀德略带嫌弃的将靠着自己的脑袋推开,二十年来他从来未与人同床共枕过,昨夜一定是受伤过重出现幻觉,否则怎么会偏偏跑到这里。

随后,对被包扎的胸口略显满意,干脆利落的掀开被子的广陵王殿下毫无防备的对上了自己**的身躯……,胸口便罢了,脱…脱…脱裤子做什么?

身边睡的五『迷』三道的师攸宁笼罩在积聚了尴尬、愤怒、羞恼还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容让的目光下,不舒服的调整了调整睡姿,喃喃道:“以身相许……说好……以身相许……”

桌上放着连夜找寻而来的林歌带来的包袱,黑脸的广陵王殿下在身体允许范围内用最利落的速度收拾齐整,临走时挑剔的将床上的少女打量一番,视线在绸裤卷起,『露』出的玉白小腿那里打了个旋儿,捏着被角将那美景盖了,以身相许,也不是……,咳咳,大晚上的就敢收留陌生男子,还要再考虑!

睡过头的师攸宁在空落落的屋里抱着被子无语凝噎,还没有提条件呢,啊喂……

荷香顶着两个黑眼圈过来,看到自家小姐一个人在屋里,这心总算落了地。

虽然早早走了,但总要看一眼救命恩人的脸的吧,只要认得出是被自己救了就好,师攸宁聊以安慰的想,懒洋洋的起了床。

不能泄『露』有帝王之运的广陵王之事,憋的很很难受的龙凤册趴在房檐上晒太阳,免得师攸宁见到了要问它,虽然对于一本书来说扯谎并没有什么难的,但能少扯一个算一个不是?!

林歌发现自家王爷最近神『色』恍惚的时候有些多,尤其是还让他每日里派暗卫记录那位佟家小姐的行踪,这是光棍了二十年,终于春心大动了吗?

师攸宁与蒋观良近处说话已经是二十多日后的事情了,两人都是往松鹤堂请安,一个刚来,一个完事儿要走。

“见过表兄!”师攸宁温雅的福身,意有所指的往蒋观良双腿之间瞄了一眼。

蒋观良反『射』『性』的想起了那日恨不能死过去的疼痛,盯着眼前看似无害的少女,一双眼阴沉沉的似透不进光去,这些日子他偷『摸』瞧了好几位名医,据说他那里一点问题都没有,可他就是不能再行男女之事,直到最近一位大夫说“解铃还需系铃人”,总要试一试的,那就走着瞧吧!

【作者题外话】:大家对广陵王怎么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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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挟持

师攸宁进了松鹤堂便被外祖母召到身边坐了,老太太今日心情很好,正和周嬷嬷商量着八月中旬往寺庙进香的事儿,对外孙女儿温温软软的依着自己的样子很是喜欢,慈爱的点了点她的鼻尖道:“咱们家的女孩儿金贵,是轻易出不得府门的,这回正好借着进香瞧瞧外头去!”

师攸宁抱着老太太的胳膊欢喜的应了,心底却陡然想起今晨蒋观良阴沉的眼,若是出了府让他逮住,报复的可能『性』便很大,可是一味躲着也不是事儿,堂堂的国公世子在府里能用的人可多了,如此那就只能兵来将挡了,最好收拾的他日后见到自己便要抱头鼠窜。

回自个院子后,师攸宁和龙凤册交流了许久,确定小册子一定能保自己平安后,总算长舒了口起,前世佟扬灵在蒋观良这个豺狼表兄的手下熬到出嫁可不容易,今生么,她总能逮住机会废了他!

师攸宁并不知道,其实从生殖角度来讲,那日在怀恩侯府,她已经将蒋观良废的差不多了。

进香的事儿定的是八月十二。

八月十日,国公府进香的事儿,连带蒋观良收买寺中僧人的情报,俱汇总到了长孙怀德的案头。

这次进香并不是所有人都去,府中的女眷倒是全员出动,国公要处理公务,二少爷蒋观砚去了书院,世子蒋观良原本也应当很忙碌,但却主动揽下了原本只要家中护卫护送一干人往寺中去的活计,老太太和国公夫人都赞他孝顺。

师攸宁面带笑意,心中却道这货定然不怀好意,让龙凤册小心防备蒋观良。

与师攸宁仍旧一辆马车的蒋月桥心情甚好,她看得出来胞兄和她一样不喜欢这个表妹,如今远离了国公府,总能有机会让佟扬灵吃些苦头。

金明寺香火很旺,殿宇簇新僧人白胖,是个挺有钱的庙宇,因着坐落在半山腰还很有些景致,是达官贵宦首选的进香地儿。

外祖母领了众人依次拜了佛祖与各殿菩萨,独独拉了师攸宁的手说是陪她走走,神『色』很有些郁郁。

蒋月桥抱着国公夫人的手臂不住的往师攸宁背后飞眼刀:“娘!”

这样肆无忌惮的在亲人面前撒娇呵,跟着嫡母的蒋月烟玉、蒋月雾一个羡慕,一个无动于衷,皆乖乖的站在后头不敢现眼。

国公夫人抚了抚小女儿的发顶,并不因婆母的偏心而生气,她知道婆母带着外孙女是做什么去了。

站在一侧的蒋观良看着离开的少女『插』在发间的那颤动的金步摇,手指微微蜷了蜷,眉宇间的戾气与得意一闪而逝,还有控制不住的蠢蠢欲动。

无意间侧目的蒋月雾交合放在腹部的双手绞的死紧,她是整个国公府最沉默的人,但沉默的人往往心明眼亮,她知道大哥在府外是青年才俊,可实际上院落里颜『色』好的丫头换了一茬又一茬,表妹她很是个很好也很吸引人的女子,恐怕……

可是毕竟有祖母护着,也许是自己想太多了,蒋月雾安慰自己。

国公夫人由僧人引着去喝茶,蒋月桥落后几步拽着欲离开的兄长撒娇道:“大哥,二哥如今一点都不疼我,连你也不认我这个妹妹了吗?”

蒋观良对亲妹妹还是很有风度的,不过因着心里搁了事便有些不耐烦:“怎么,是银子不够使了,还是又教训了哪个丫头让哥哥帮你处理?”

蒋月桥『性』子骄纵,在外头是天真娇气的样子,在自己屋里那是逮住丫头要往死里抽的,蒋观良看不惯但也并不多在意,不过是下人罢了。

蒋月桥毫不掩盖的往师攸宁走的方向昂了昂下巴:“才没有,只是不喜欢那个丫头,大哥一向最疼月桥了,你会帮我出气的吧?”

“这个自然,只是这事儿你总得容我想想怎么做。”蒋观良看不上妹妹旺盛的嫉妒心,但女子总比他原本安排的人好行事些。

“大哥!”蒋月桥看兄长神『色』有所松动不由心下一喜,抱着蒋观良的臂膀左摇右晃,若是不知这兄妹二人合计着什么事,远远看去倒是一副挺赏心悦目的兄友妹恭模样。

“有了!”蒋观良装作为难的样子:“只是你得答应为兄,这事儿万万不能泄『露』出去。”

却说师攸宁扶着蒋老太太被带到了一座很幽静的佛殿,里头香火气缭绕,高低错落的摆着近百的牌位,其中一个是佟扬灵亲娘的。

祖孙两个含泪戚戚然的上过香,又说了好些话。

师攸宁眼泪流的有些多鼻塞的很严重,她不是个感情丰富的人,再说了对蒋彤的死也没什么触动,可是入了佟扬灵的身,有些事不由自主的便会感同身受,她安慰自己就当是替佟扬灵尽孝了。

眼角犹带湿意,老太太怜爱的揽着眼睛通红的外孙女:“好孩子,你还有外祖母呢,我和你母亲还有话说,你去外头透会儿气吧!”她想陪女儿多待一会儿,但也怕身体不好的外孙女哭坏了,这才使了人上外头散散心。

师攸宁眼睛被烟火气熏的生疼,梗咽着嗓子又劝了几句便出来了,老太太有周嬷嬷陪着她并不担心,只是她出来了却不见原本应该等在外头的荷香,倒是蒋月桥手里碾着不知从哪里摘的树叶子,满面得意的看过来。

“原来是表姐。”若说荷香不见的事和蒋月桥没有关系,师攸宁打死都不会相信:“是来为母亲上香的吗?母亲地下有知,定然会感激表姐的一番心意的。”

蒋月桥被唬了一跳,她才不要个去世多年的人感激,这一惊之下原本欲说的羞辱之词威胁之语扑棱了个七八成,只面『色』不善的伸手入袖袋,掏出的银钗让师攸宁暗自运气。

这银钗是荷香十二岁生辰的时候佟扬灵送她的,那丫头很宝贝,几乎每日里都戴着。

师攸宁眸光转厉:“表姐这是什么意思?我母亲可看着呢,你不怕她晚上去寻你吗?”

“胡说!”蒋月桥被师攸宁阴沉沉的声音吓了一跳,气急败坏的道:“若是还想让你的丫头活命,那就乖乖听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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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阉割

师攸宁跟在蒋月桥后头,心里都恨的挠墙了,为什么总有人拿贴身丫头威胁她,她看着起来很好欺负吗?

师攸宁不知道,她即使如今有四个贴身丫头,可端茶递水出门应酬,次次都带着荷香,不熟的人还以为荷香是她妹妹,这样的软肋自然有的是人要抓住。

[小册子,你在不?]师攸宁一边记路一边召唤龙凤册,龙凤册闲暇的时候喜欢到处溜达,不一定时时刻刻的守在师攸宁身边。

听到召唤的龙凤册从回廊下飞到师攸宁眼前打着旋儿,绕着书页的金点在阳光下波光点点的很好看,师攸宁放下心来,至于记路什么的,她本就是个路痴,记倒是记了,但很快便忘光了。

中途不是没有遇到过香客或者和尚,但两个女子相伴而行乃是常事,并没有人多留意,后来周围的环境越来越荒凉,更是连人影子都瞧不见了。

蒋月桥诧异于师攸宁的沉稳,压着心底的慌『乱』将人带到了指定的竹林外头,竹林中隐约可见一座废弃茅屋,也不知是哪个好幽静的客人曾用过的。

待看见竹林里的茅屋时,蒋月桥松了口气,若不是这一路暗中有标记,她还到不了此地。

“你的丫鬟就在里面,有胆子就去救吧!”蒋月桥闪身站在一旁,厌恶的对师攸宁道:“我才是国公府正经的嫡小姐,你以为巧言令『色』就能占去祖母对我的疼爱,一个商家女,也敢在怀恩侯府出风头,今日权且给你个教训!”

师攸宁对蒋月桥这样歪到骨子里心『性』无话可说,她担心荷香的安全,忙往竹林里头去。

房门未关,闭目的荷香被绑着手脚丢在角落里,不知死活。

师攸宁跑上前去探荷香的鼻息,还好人还有气息,她放下心来,这丫头似乎只是晕过去了。

门背后突然闪出两个和尚来,徒有出家人的装扮却无慈悲心肠,想来应当是掳走荷香的人。

两个和尚对视一眼,齐齐出了茅屋而后将门锁上了,他们守在这里等着雇主前来,好收取剩下的那一大半银子,那样的数目足够他们还俗下山做富家老爷了。

蒋月桥退到一颗大树后远远的观望,待看到茅屋中居然出来两个和尚时,不由的伸手捂住了嘴,她知道兄长的那点小爱好,可这金明寺中的和尚居然能被买通,这却真的惊到她了,毕竟她往日里最喜欢来此添香。

吃惊过后,惊怕中带着快意,蒋月桥喃喃道:“佟扬灵啊佟扬灵,先被和尚关了,回头再被自家兄长……,是你自找的!”随后她便快步的离开了。

茅屋中,师攸宁小心的解开荷香的身上的绳子将人放在了床上,玉白的额头上出了好些汗,还好荷香没有事,她想。

龙凤册拍着书页子绕着门飞,一副要出去大干一场的模样,师攸宁无声的道:“再等等!”她知道今日的事八成是蒋观良指使的,她不着急动手,总得等人来齐了的,再一并给个刻骨铭心的教训。

若是真正的佟扬灵,这会儿还不知怎么被欺负呢,还好还好。

门里的师攸宁,门外的和尚都在等待同一个人。

蒋观良在方才遇上了旧交,被缠住闲话了几句便耽误了时间,此时他心中焦躁,步履却尽量从容的经过佛殿穿过人群,敞开的殿门里高供无数神佛,可是却并没有唤起他哪怕一丝良知。

冷风拂面,竹林就在眼前,蒋观良撩起袍角走的飞快,还算俊朗的面容满是急『色』的跃跃欲试,在这叫天不应的地方,小表妹定然张牙舞爪不起来。

他想死了那玉白的肌肤,柔嫩的小手,还有那双时刻带笑的杏眼,再说了怀恩侯府遭的罪总要讨回来,可是蒋观良却完全忘记了,是他先想预行不轨的。

这世上总有那么一类人,自认为道理都是站在自己一边儿,旁人若是稍有忤逆之意便是罪过。

两刻钟后,师攸宁听到门外蒋观良的声音。

“表妹,咱们又见面了!”蒋观良豺狼一般的目光看向一脸防备的师攸宁:“今日让表哥好好疼疼你,前次你伤我的事,表哥我就不同你计较了!”

随后他看向门外的和尚:“走远些守着。”

两个守门和尚对视一眼走远了些,心底却不约而同的对蒋观良有些鄙夷之心,若是掳来的女子便罢了,对亲戚家的姑娘都这般下作,比他们还心黑。

“你不怕祖母知道吗?”师攸宁道。

“怕,怎么不怕?”蒋观良松了松衣领,贪婪的目光划过师攸宁白玉般的肌肤,得意道:“你**于我的事,回头大可到处宣扬!”

大晋朝虽说女子的地位不低,但对女子贞洁却很看重,师攸宁此刻对蒋观良与蒋月桥这对兄妹的歹毒简直恨的牙痒痒,今日若自己没有反抗之力,被侮辱后不是『zi shā』就得浸猪笼!

“想清楚了?”师攸宁神『色』平静。

蒋观良以为她是被自己吓呆了,调笑道:“若是你今日好好服侍我,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这样娇嫩的货『色』,品尝一次怎么够,蒋观良早有打算,今日之后**于自己的佟扬灵便会成为自己的**,身娇肉贵养了十几年的小姐,可比自己个院子里的那些丫头要让人有胃口。

一年半载的玩腻了,到时候再转手给身边的兄弟换个新的玩,真是想想都觉得心旷神怡。

“既然表哥这般迫不及待,那我可不能让你失望!”

少女娇嫩的面庞扬起一抹笑来,蒋观良有不好的预感,可还不待有所动作,脑后便受到重重一击,控制不住的倒在了地上,噗通一声配合脸着地的姿势,师攸宁都替他牙酸。

[干得好!]师攸宁在心底称赞龙凤册一声。

[需要进行yān gē吗?]龙凤册内包罗帝王家事,蒋观良的心思只是小意思。

[……]真是考虑的周到哈,师攸宁摆摆手,抬脚将昏『迷』过去的蒋观良翻过来,动作中蒋观良怀里掉出个黄『色』的小纸包来。

打开纸包,里头是一小撮白『色』的粉末。

蒙汗『药』?春『药』?毒『药』?

[春『药』!]龙凤册给出了肯定的答案,甚至为显博学,十分**的用金『色』光点在半空中拼出了“春『药』”两个大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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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还击

古装剧从小看到大的师攸宁喃喃道:“下『药』什么的,果真是标配啊!”,说着狠狠的踹了蒋观良一脚,这样的东西也能算大家公子,简直呵呵哒了。

蒋观良痛的蜷缩在一起,他只是浑身没有力气也说不了话,但意识却清醒,他很肯定屋子里就自己和师攸宁两个人,可又是谁暗算的他?

师攸宁蹲在蒋观良面前:“好好伺候表哥的好表妹,表哥喜欢不喜欢?”

少女声音软糯,可一双杏仁大眼却满是讥讽与厌恶,她扬扬手里的纸包:“既然表哥准备的齐全,那咱也不能浪费不是?”

蒋观良瞳孔紧缩,他到底招惹了什么样的煞星?

“你说,吃了这『药』又发泄不出来,该是个什么感觉?”师攸宁觉得碰到蒋观良这种败类,自己骨子里的邪恶因子都被激发了出来。

她捏着蒋观良的下巴将粉末填进他的最里:“大家都是亲戚,你说你好『色』就好『色』吧,外头秦楼楚馆多的是,怎么就朝个娇滴滴的小姑娘下手呢?”

蒋观良想将『药』粉吐出来,可他当初弄来的就是上等货,乃是入口即化的,眼前的少女还是身段样貌都没有变,可哪里还有他以往见到的那种懦弱胆怯的样子,简直像换了个人,这念头让他『毛』骨悚然。

“行了,出去太久了也不好!”师攸宁拍拍手站起来,好整以暇的看着满眼惊惧和愤恨的蒋观良:“咱们进行最后一步!”

说着,少女将裙摆微微拎起,『露』出里边纤巧的绣鞋来,而后一脚踹在了蒋观良的脐下三寸之处。

师攸宁这一脚可比在怀恩侯府时的狠多了,也准多了,蒋观良疼的青筋爆出,脸『色』扭曲,最后脖颈一歪便不动了,竟是生生的疼昏了过去。

[……]龙凤册抖一抖书页子,知机的飘到了师攸宁的身后,它一本没有『性』别的书瞧着都疼。

感叹着,龙凤册调转视线往茅屋里侧微微『露』光的墙缝扫了扫,这人的行踪它受到规则限制不能禀告主人。

不过反正主人的目标人物就是他,不禀告也没什么的,龙凤册淡定的飘会师攸宁的肩头。

与师攸宁只有一墙之隔,站在竹林中的青年长身玉立俊美非凡,正是广陵王长孙怀德。

长孙怀德不知道要摆出什么样的表情才合适的,但总归脸『色』微微苍白是有的,没有英雄救美成,美人自己将自己保护的很好,只是男子那处之脆弱他是了解的,美人还挺凶残。

想一想,长孙怀德又不由失笑,在怀恩侯府自己不是就知道了,这姑娘本就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凶倒是有些凶,但却仍旧很可爱,这样护得住自己的,没什么不好。

同样目睹全程的林歌觉着,虽然里头的蒋大公子罪有应得,但若不是怕在主子面前失仪,他真的想捂一捂自己的小兄弟来增加点安全感。

正腹诽着,林歌又正瞧见自家主子脸上薄薄的笑意,这一脸的与有荣焉是怎么回事?主子果真强大!

解决了屋里这个,师攸宁将自己衣裳拉扯的散了些,抽噎着往外走去,出家人既然不知慈悲,那就一并收拾了好了。

“呜呜……两位大……大师,表哥叫你们。”少女眼睛通红衣裳凌『乱』,显见方才遭受过什么。

外头守着的两个和尚不疑有他的往茅屋走去,一边儿回味方才小美人的梨花带雨,他们原本就是假和尚,不过是看着金明寺的香火好来混口饭吃,礼义廉耻什么的完全不在乎,倒是羡慕起里头那个表哥的艳福来。

师攸宁慢腾腾的跟在后面,那两个和尚倒并不防备她。

就是现在,眼见前头的和尚推门进屋,师攸宁一手刀将跟在后头的和尚一手刀劈晕,而后迅疾的将惊骇回头的前一个和尚一脚踹翻。

半刻钟后,将另一个和尚也打晕的师攸宁摇摇头,果真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宿主这个身体虽然她已经暗中锻炼了半年,但仍旧有些弱,若以她前世的功夫,收拾这个两个小虾米也就三拳两脚的事。

这位表小姐真是个猛人,林歌觉得自己日后绝不会犯以貌取人的错误,只是还是很惊诧里头的少女那娇弱的似乎一把就能掐断的小身板,怎么就能爆发这般大的力量。

他看向自家主子。

广陵王殿下并没有吃惊的样子。

其实长孙怀德也是吃惊的,不过习惯于喜怒不形于『色』罢了,他真正好奇的是,师攸宁是怎么制住蒋观良的,看起来是用让人动弹不得的毒『药』,但蒋观良虽然品行不佳但武艺却不低,下毒并不是容易的事。

广陵王殿下来迟了一步,并不知蒋观良是被龙凤册这个开挂利器弄的手脚发软只能任人宰割的。

却说师攸宁将两个和尚打晕,连带着蒋观良这个躺在地上的,小小的茅屋真叫一个拥挤不堪。

“哎呀,失策!”师攸宁拍脑袋,方才的『药』全喂了蒋观良,倒是便宜了这两个和尚了。

心中犹有不平之气,师攸宁只能再次使用断子绝孙脚这样的杀招了,反正一招鲜吃遍天嘛。

将两个和尚一人踹了一脚,师攸宁这才掐着荷香的眉骨强行将人叫醒。

荷香捂着脑袋坐起来,下一刻便蜷缩在师攸宁的怀中,指着地上的人语无伦次的道:“小姐,小姐,这是怎么了?”

师攸宁问过才知道,荷香却是被和尚骗来的,说是让她去领斋菜,到偏僻处被沾了『药』的帕子捂了嘴,人便昏『迷』了过去。

“没事,没事,蒋观良和这两人要伤害咱们,都过去了!”师攸宁拍拍小鹌鹑般缩在自己怀里的荷香,小姑娘忒可怜,这下一定吓的不轻。

师攸宁完全忘记了,自己也是个小姑娘。

墙外头围观了全程的长孙怀德主仆,静静的听完了师攸宁编的瞎话,什么正好有路过的大侠出手相助,自己和荷香才能有惊无险什么的。

“小姐,咱们告诉老太太去!”荷香又恨又怕,眼中含了两包泪:“怎么能这么欺负人!要是没有大侠出手,这么些男子,小姐的清誉就全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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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相遇

“好啦,『摸』『摸』『毛』吓不着!”师攸宁拍拍荷香的脑袋:“亲疏有别,外祖母未必会护着咱们,这件事就当做没有发生过,听到了吗?”

“小姐!”荷香眼泪汪汪:“你怎么这么命苦,在江南的时他们就欺负你,到了国公府还是对你不好,呜呜呜……”

真是个蠢丫头,直戳戳的说自己主子命苦,活到今天也不容易,师攸宁弯腰看着荷香:“有荷香一直陪着我就是福气了,不相干的人不必太在意。”

荷香哭的更凶:“我会一直陪着小姐的,一直都陪着!”

“我知道,我知道,荷香最好了。”师攸宁拉着荷香出门,这个小丫头虽然笨了些但心却真,上辈子当真是陪着宿主不离不弃的。

亲疏有别,不相干的人不必太在意,小丫头说这话的时候再平静了然不过,可长孙怀德的心却结结实实的疼了一瞬。

没有人护着你,那本王护着,茶『色』琉璃眸冷峭『逼』人,若是不堪的事摆在蒋家老太太的面前,他倒要看看,蒋府的人要怎么选择!

得了自家主子的吩咐,林歌打了个响指,隐在暗处的护卫飞速的进了茅屋。

没有蒋观良那倒霉催的碍眼,师攸宁发现这竹林倒还真不失为一个清净之地,荷香方才哭的狠了,这幅样子显然不能立刻见人,她索『性』带着荷香慢腾腾的往外走。

“小姐,有人!”荷香受惊太过变得格外敏感。

师攸宁顺着荷香的视线看过去,背光的人影显的格外高大。

那人想是听到了动静,回过了身,是他!

“佟小姐,您没事吧?”林歌清秀的面孔带着安抚的笑意:“底下人回报说有瞧见有鬼祟之人在此地出没,我家王爷便带了人来,也是赶巧了。”

自家王爷绕着圈儿来此偶遇,可不是赶巧么。

“哦?”师攸宁眉眼弯弯:“王爷还挺心思如发,爱民如子的。”会因为这个就劳顿王爷之尊,会直呼自己的姓氏,这可不像是偶然为之,难道不是因为本小姐的美貌吗?

反正这林子大,茅屋中即便发现什么也与自己这个弱女子无关,师攸宁的想法十分光棍。

对于为何到这偏僻地界,她只推说自己『迷』路了,或者也可以理解为瞎逛,逛着逛着就真的抓瞎了。

她微微仰头,竹林中月白『色』衣裳的的人长身玉立翩然若仙,未来夫君太俊了怎么破?!

跟在师攸宁主仆身后,林歌后知后觉的才想起,这位看似娇弱的闺秀似乎自始至终都没有受到惊吓,倒是安慰了身边的丫鬟好几回。

少女身姿翩跹的走在一侧,长孙怀德不由微微凝神,他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生生要站在这里,大约是,即使似乎不太需要,他也想陪伴着她。

师攸宁在长孙怀德身前身后的蹦跶,至于为什么是蹦跶,因为广陵王殿下的大长腿有些无敌,一般闺秀的步伐哪里能跟得上。

淡蓝『色』纱衣的少女身姿楚楚,眉眼也很动人,在一片翠绿的竹林中若山中精灵。

茶『色』琉璃眸不动声『色』的将这美景收入眼底,广陵王殿下俊美的面容却一如既往的既雅又冷,很有些拒人于千里之外:“虽然是佛门清净之地,但也并非安全无虞,出来行走还是要多带些护卫的。”

吓,真是高冷,师攸宁只觉一侧额上挂了三道黑线,难不成眼前人真的不记得自己还在我那小绣床上歇了一夜?

自己找上去求报恩有点降格调,师攸宁打消了这个念头,转而问:“王爷来的时候,可曾见过什么别的人?”

“难道佟小姐还想见旁人?”长孙怀德问,不是说了要让自己以身相许的吗,为何还问起旁人,但以他的聪敏转瞬便知这个“旁人”说的是蒋观良,不由又对眼前的少女多了怜惜之意,软了声音道:“这里太偏僻了些,本王护送你回去。”

真是个勇于承担责任的好王爷,师攸宁欢喜的道:“那就多谢王爷了!”,因着欢喜的有些过头,师攸宁的爪子便不由自主的扯上了身旁男子的衣袖,触手冰滑,衣料挺不错的,她飞速的将那位衣冠禽兽的世子抛在了脑后。

广陵王殿下视线凉凉的扫了一眼衣袖,少女的脸颊在竹林斑驳的阳光下清甜又可爱,他斥责的话说不出口,索『性』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般继续往前。

倒是师攸宁自个觉得有些唐突,迅疾的收回了手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自然也没有看到长孙怀德微红的耳尖。

眼观四路耳听八方的林歌:“???!!!”主子不是最忌讳旁人碰他的吗?

荷香鼓着嘴慢腾腾的走在后头:“哎,小姐春心大动是好事儿,可这个王爷看着却不甚好相处,她得找机会劝说劝说,可不能剃头挑子一头热。”

竹林不大,广陵王显然也不是路痴,师攸宁跟着他很容易便绕出了那片人迹罕至的地方。

身边的少女圆睁的杏眼让长孙怀德心情很是愉悦,俊美的面容浮出淡淡的笑意:“那里原是金明寺旧址。”

又一次惊讶的林歌:“王爷这是在解释,是吧?是吧……”本统领那惜字如金的主子呢,是被掉包了吗?!

“有钱人!”师攸宁表示理解,怪不得一路上有很多废弃不用的佛殿,感情不是修缮,而是重新起了新的佛殿。

长孙怀德对身边少女直白又中肯的话适应良好,看她欢喜的看向远处三三两两的香客,想来对重回人烟稠密之地很是愉悦,原本应当到此后便分开的,话到唇便,吐出的却是:“这里的斋菜很不错,可用了午膳?”

午膳?

师攸宁竖起耳朵,垂涎的『舔』『舔』唇,一大早就出发到这里,如今快响午了连口水都未喝,只是直接答应是不是不太矜持?

师攸宁端庄的面皮微微含笑:“都听王爷的!”

少女勉强端着规矩,清丽的小脸上却满是渴望,实在是可人疼的紧,广陵王殿下忍不住抚了抚只到自己肩膀处的少女的发顶,琉璃眸不觉温柔了些许,须臾似察觉自己有些孟浪,转身径往前带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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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裸奔

顶着晕红的小脸跟上去,师攸宁脑海已被“『摸』头杀”三个字刷屏,心跳的好快,啊啊啊啊啊……

荷香小圆脸气鼓鼓:登徒子,竟敢占小姐便宜!!!可是其实,也是有那么一点相配的啦,啊呀,好纠结……

更何况,有两个成年男子陪伴,到底让人安心不少。

林歌:是我家不近女『色』的王爷吧,是的吧?!!

对于广陵王这样尊贵的客人,寺中自然是要单独开辟一清幽之地相待,出家人的矜持倒退了一『射』之地。

荷香与林歌两个在外间摆了一桌,内间的圆桌上,师攸宁细嫩的手指捏着桌缘,看着满桌『色』香味俱全的斋菜满是跃跃欲试,对面坐着正端茶浅啄的广陵王殿下,因看到少女亮晶晶的眸子一副小饕餮模样,嘴角便那么不受控制的翘了一翘。

“王爷,这一桌是不是挺贵的?”少女小心翼翼的问道,她如今已经穷的叮当响,即使吃白食也得问清楚了的好。

话音落,原本闲适品茗的长孙怀德捏着杯子的手微僵了一瞬,陡然想起眼前的少女被他使计谋了大半的身家,他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然此刻差点未控制住心虚的情绪,淡淡道:“本王请你,分毫不取。”

少女清凌凌的目光透着愉悦与感激,进食规矩很好,但下箸速度却快,显见得是饿狠了,再瞧瞧她这不算丰盈的身段,长孙怀德心头便起了不悦之意,国公府竟没落到要苛待亲眷了吗,又想起亦算国公府中人的那位龌龊世子,更是不满至极。

如此便起了自己派两个暗卫看护着的念头,也免得在自己不留神时让这小丫头再被算计了去。

已情不自禁的为眼前少女筹谋周到的广陵王殿下,此刻半点都未意识到,自己这护犊之心到底为何,只冷不丁拷问自身时,有那么一个理由便堂皇皇的杵了出来,救命之恩自当要涌泉相报!

长孙怀德与师攸宁两人,这样一个瞧一个吃,里头竟满室温馨,林歌十分有眼『色』的拐了吃饱喝足的小丫鬟去遛食,美其名曰饭后走一走活到九十九,为了让自家主子这棵旷了二十年的铁树将花开上一开也是颇费心思。

一顿饭用的两人亲近不少,长孙怀德免不得又嘱咐了些外出注意安全的话。

师攸宁乖乖点头,王爷带路且还提供饭食,这在现代应当属于约会范畴了吧?!

只是师攸宁念及现代,便少不得升起几缕愁绪,倒让广陵王殿下心念微转,眼前的少女虽然有勇有谋处变不惊,但毕竟年纪尚幼且还寄人篱下,没有银钱傍身万事都不方便,还是要早早将东西还回去。

师攸宁与荷香两人俱吃了个肚儿圆,慢悠悠的往蒋府所在的院落去。

像国公府这样的人家,寺中会专门提供小院以安置家眷与奴仆,师攸宁便直接回了这里。

“那是?怎么会!”从另一方向来的蒋月桥美目大睁,她将师攸宁要挟带去竹林后,为着摆脱嫌疑,还特地往寺中人烟稠密的地儿转悠了两圈,如今看着对面走过来的主仆悠闲自在,哪里有半点受磋磨的样子。

师攸宁也看到了蒋月桥,对上这张一脸吃惊的面孔,她回以淡然一笑,看在蒋月桥眼中更是见鬼了一般。

“你怎么……”蒋月桥心中有不好的预感,压低声音『逼』问道:“我兄长呢?”

师攸宁毫不客气的拍掉蒋月桥指着她的手指,很是无辜的道:“瞧表姐说的,大表哥一个男子,我如何能知道他去了哪里?难不成还能像小孩子一般,被拍花子的拍走?”

荷香噗嗤笑了一声,大姑娘说什么她没有听清,但自家小姐却是真的促狭。

“算你好运,咱们走着瞧!”蒋月桥知道事败,不敢在此时再与师攸宁纠缠,她得弄弄清楚发生了什么,难不成是兄长心软了?

“那就走着瞧喽!”师攸宁挑挑眉,对于做了恶事却丝毫不知悔改的人,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以暴制暴。

在蒋月桥的眼中,佟扬灵这个表妹一向温温软软脾气甚好,今天却一而再的顶撞她,就像是换了个人一般。

蒋月桥还待再说,院子里却陡然闹腾起来,而且是很闹腾。

两人进了院子,随后齐齐的惊呆了,正房中门户大开,里头隐约可见**的人影奔逃,而且还不止一个。

让蒋月桥惊慌的事,那**的人中好似有一个是自己的兄长蒋观良,正房是祖母的屋子,兄长是疯了吗?

须臾,蒋月桥狠狠的瞪向师攸宁:“是你!是你对不对?”

周嬷嬷正往这边来,师攸宁怯懦的退了一步,看似被欺负的狠了,但心中却道,里头的人是蒋观良?还『裸』奔?!

她也很好奇的好不好!

周嬷嬷不赞同的看向蒋月桥,大姑娘也太骄横了些,可是这会儿不是说这个的时候,老太太都快被气厥过去了,她快步走上前:“大姑娘、表小姐,都是些污糟事,别脏了眼睛,快到老太太跟前去!”

这一会儿的功夫,事情又有了新进展,国公夫人小李氏的管事妈妈带了好几个健仆过来,有的手里还拿着绳索之流,再外些站着脸『色』极难看的国公夫人。

师攸宁乖巧的请了安,摆出困『惑』、惊惶却不敢多问的样子,揣度着蒋月桥的态度,心中却道外头出事的八成是蒋观良,倒是挺疑『惑』人怎么突然就从茅屋跑这儿来了。

难不成是长孙怀德?

师攸宁为自己的想象力点了个赞,除却他似乎没有人会这么做。

被人护着的感觉还挺好,师攸宁面上不显,心里的小人儿已经激动的打滚了,中了春『药』的蒋观良能干出什么事来简直不用想,还是在佛门之地,算是彻底毁了。

“好孩子,到外祖母这里来!”显然师攸宁的出现给了蒋老太太莫大的安慰,她将懂事的外孙女儿揽在怀中,怒容稍减倒更显出疲累来。

站在另一边儿的蒋月桥狠狠的瞪了师攸宁一眼,低低道:“装模作样!”

蒋老太太闻言气愤更起,手掌重重的拍打椅圈,恨铁不成钢的对犹自一脸不忿与骄纵的孙女儿道:“快消停些罢,你大哥做错了事,将气撒在表妹身上算什么,老婆子我还活着呢,就已经这般将孝悌忘了个干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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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摊手

蒋月桥脸『色』惨白,她从未被祖母说过如此重话,被家里长辈评价不孝不悌,这是多么严重的事!

还有,果真是大哥吗?

她不敢再看被祖母搂在怀中的佟扬灵,掩在袖子中手却渐渐收紧。

蒋月烟眼中闪过畅快,未免让人瞧见赶紧低下头去,一旁的蒋月雾看到俏生生好当当站着的小表妹佟扬灵,倒是松了口气。

师攸宁力道轻柔的顺着蒋老太太的脊背,心中却低叹一声,外祖母对佟扬灵是真心疼爱过的,也难怪前世在老太太开口后,佟扬灵对自己才是广陵王救命恩人的事绝口不提。

眼见香敬成这个样子,国公府一行人匆忙忙的便下了山,来的时候蒋观良这个世子尚骑在高头大马上,回去的时候却是被绑着遮遮掩掩的塞进了马车中。

夜了独坐闺房,师攸宁才有空知道到底发生了何事,原来竟是外祖母拜佛回来后至自己歇脚的正房,谁知推门进去床榻上半**竟滚着两个男子,正欲行那不轨之事。

那男子中的其中一个脑袋光溜溜竟是个和尚,而另一个眼珠赤红显见动了**的正是世子蒋观良。

不论是原是佛门清净地,还是祖母歇脚的床榻,或者说与和尚有首尾,任凭哪一件都足够惊世骇俗,当时蒋老太太便被气了个仰倒。

从爱瞧热闹的龙凤册这里知道了正房里发生的事,师攸宁锤着枕头笑了许久,顿时便觉得自己又有勇气去勾搭看似高冷的广陵王殿下了,毕竟这教训蒋观良的办法实在是太接地气了,哈哈哈哈哈……

且说进香的事儿,阖府清晨时锦衣荣华的去,傍晚回来的时候却是灰溜溜的回。

师攸宁先送了老太太回松鹤院,回芷兰院后还未来得及喘口气,蒋月桥便杀上门了。

“是你对不对?”蒋月桥眼睛通红,爹爹还没有回来,娘亲因为兄长的事都快哭死过去了。

师攸宁放下杯子,慢条斯理的拿帕子沾了沾嘴:“表姐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明白?”

“都滚出去!”蒋月桥暴怒的扫落桌上的杯子,瓷杯落地哗啦一声摔的稀碎,不管是兄长的事还是她胁迫佟扬灵往竹林的事,哪一件都不是应该被人听到的。

窗户外、院子里,各『色』听墙角的下人神『色』惊惧皆不敢再听,表小姐脾气好从不呵斥下人,可大姑娘可是会拿鞭子抽人的。

“荷香,你也去!”师攸宁对守在自己身边的荷香道:“累了一天了,回去好好收拾收拾,回头再来伺候你家小姐我。”

“小姐,那你……,你需要就叫奴婢。”荷香毫不掩饰对蒋月桥的敌意,鼓起勇气对见月桥道:“大姑娘,小姐一直和我在一起,谁知道世子是怎么回事。”

反正世子不是好人,说不准是那个救了小姐和自己的大侠给他教训呢。

“放肆!”一个小丫头也敢口出嘲笑之语,说着蒋月桥的巴掌便下来了。

“你才放肆!”动不动抽人耳光,这都什么破『毛』病,师攸宁抓住蒋月桥的胳膊,聚力往外一送,蒋月桥便踉跄着后退了两步。

蒋月桥满脸的不可置信,自己这是没站稳还是佟扬灵推的?

“还不快去!”师攸宁瞪荷香一眼。

“哦!”荷香瞧出自家小姐不会吃亏,这才脸『色』煞白的溜了,大姑娘手指甲可老长,还涂了鲜红的豆蔻,跟鬼爪子一般,一巴掌下来说不准能将自己的脸扇没了。

“现在该说了吧!”蒋月桥只觉自从佟扬灵进府后自己就事事不顺,如今兄长还成了那个样子,母亲不让她上前,可人听说在马车上就吐个不停,就差呕血了。

“说什么?”师攸宁拍拍裙摆上并不存在灰尘,小脸上满是不解:“表姐难道不是为着将我骗去竹林的事来道歉的吗?”

“真的不是你?”蒋月桥自己都有些糊涂了,她直觉一定是佟扬灵捣的鬼,可看样子又不是,况且若眼前的少女若真的有暗算兄长的本事,又何必投亲到自己家。

师攸宁点点头,神情比蒋月桥还要无辜和委屈,犹带着对蒋月桥的排斥:“竹林里有两个和尚,我瞧着看上去不像好人,就偷偷跑了,绕了一大圈才回来。”

“你说谎!”蒋月桥带着被愚弄的怒气:“你跑了,荷香怎么回事?”

师攸宁摊手:“就算说谎,难道不是比表姐你的胁迫要好的多?”

“你……”蒋月桥简直要被气疯了。

“我什么?”师攸宁火上浇油:“你们兄妹狼狈为『奸』,难道还不准人反击吗?蒋观良敢伸手,那我就剁掉他的爪子,至于表姐,你大可以去外祖母那里告状,说你bǎng jià我的丫头,说你挟持我,说你那个混账兄长的龌龊心思,你觉得怎么样?”

蒋月桥气的浑身发抖,这些话自己要真敢告诉祖母,还没有佟扬灵怎么着,自己就要被祖母收拾了。

“其实,表姐也不用太同情蒋观良的,毕竟我也不会放过你的嘛!”少女灵动的双眼眨了眨:“抑郁而终怎么样?”宿主前世就是被蒋月桥坑害的抑郁而亡的,这样做正好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喽。

“你敢!”蒋月桥似困兽一般恶狠狠的瞪着师攸宁,可对上师攸宁一双明明笑意盈盈,但瞳孔深处似乎充满了冰冷与蔑视的眼,她有一瞬的僵硬与惧怕,抽出腰间的鞭子便挥了下去。

终于被激怒了吗?

蒋月桥还未来得及为鞭子抽在佟扬灵胳膊上而激动,被抽的人已经飞快的捂着胳膊蜷缩在了地上,惊惧非常的声音从房间传出去:“来人啊!救命啊!杀人了!”

这事儿可严重了,下人们顾不得规矩,七手八脚的推开门都涌了进来。

大家就看到,屋子里表小姐捂着胳膊跌坐在地上,大姑娘一脸怒容的攥着鞭子。

一边是温柔灵动平日里花钱大方的表小姐,一边儿是凶神恶煞动辄训人的大姑娘,傻子都知道是谁的错。

大姑娘也太过分了,如今竟连表小姐都敢动手!

早有那腿快的去松鹤院禀告老太太,也有那嘴快的将大姑娘对表小姐动鞭子的事儿传的那叫一个绘声绘『色』。

【作者题外话】:中午十二点还会有一更,晚上八点会有一更,么么哒~

昨天按时更新了,可是一直不显示,真的不是作者偷懒,哭唧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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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前尘

看着床上脸『色』苍白神情惊惧的外孙女,蒋老太太原本因着世子蒋观良的荒唐事还焦头烂额的情绪立时便又被催了把火。

师攸宁觉着自己是个十足的戏精,当然装病装的出神入化与宿主以往就是个病美人还很有些关系。

师攸宁这次挨鞭子并没有想将蒋月桥一次就扳倒,反正也是不可能的,可只要这次货真价实的受了委屈,日后她再怎么折腾蒋月桥,大约都不会有人同情蒋月桥,只会觉着蒋月桥就是欺负她,与她过不去。

蒋月桥被罚跪了祠堂,不单如此,还被施了家法,手掌宽的竹板打在背上可不是开玩笑的,虽然只有三下,但耐不住夏衣单薄且动手的还是暴怒的老太太。

祠堂冰冷又阴森,地上除蒲团外再无他物,背上的红肿让蒋月桥苦不堪言,更别说这次被自己平日里鄙薄的佟扬灵的算计。

怎么这么冷呢,可是好像又好热,蒋月桥转头看向紧闭的祠堂大门,才跪了一个上午,晚膳的时候才会有人来,可好渴呀,她低低的道:“来人啊…母亲……”

祠堂中阴冷少光,蒋月桥昏过去之前的最后一个念头是,自己可能是得风寒了。

听说被罚跪祠堂的大姑娘发烧晕过去了,送晚膳的下人发现的时候人都烧糊涂了。

蒋月桥被匆匆赶来的国公夫人小李氏带回了海棠园,至于要罚跪三日的事儿,人都病了,自然也就无人提起了。

对此将师攸宁表示,我还可以再病一段时间。

夜尚未过半,昏睡了许久的蒋月桥醒了过来,她的目光由『迷』茫渐渐清明,似不认识一般仔细的打量了闺房里的摆设布局,双手从垂在胸前的缎子一般黑发上拂过,神『色』却与往日大不一样,她低低的道:“我是蒋月桥,原来我早就成为了蒋月桥。”

前尘旧事因着这次高烧而重现,原来自己竟是穿越者么,或者说现代的带着记忆投胎到大晋朝,只是小时候病了一场倒是遗忘了前世的记忆。

蒋月桥、大晋朝、广陵王、佟扬灵,蒋月桥倏的抓紧被子,她想她知道自己是在哪里了。

那本书,她在现代穿越前看的那本书,书里的女主也叫蒋月桥,她因为女主的名字和自己一样而对这本书格外感兴趣。

后来怎么样了?

隔了十几年,但前世的记忆依旧清晰可见,她记得书里的故事,佟扬灵对广陵王有救命之恩,而蒋月桥将会顶替懦弱无用的佟扬灵与广陵王双宿双栖,最后母仪天下!

我现在是蒋月桥,是不是说明日后就会是皇后?

蒋月桥兴奋起来,没有恢复记忆之前的自己鲁莽又冲动,以后不会了。

艳丽的眉眼缓缓绽放出笑来。

只是这笑并没有多持久便顿住了,蒋月桥记得书里描写的佟扬灵懦弱又胆小,还蠢笨的简直让人咋舌,可现在看起来好像个刺儿头。

若是知道蒋月桥对自己的评价,师攸宁一定会挺意外,她在现代还真就是刺儿头。

不过,自己都能穿越了,佟扬灵稍稍比书里的厉害点没什么,难道自己一个穿越的还比不过一个几千年前的封建少女。

想通了这些事,蒋月桥捋起书里的情节来,书上记载佟扬灵是在八月初三救的广陵王。倒不是她记忆厉害到了这个地步,乃是后来成为皇帝的男主长孙怀德必定在这个日子大宴群臣,想记不住也难。

“糟糕!”蒋月桥不由道,她原本打着掐着日子自己将男主救了的想法,可今日已经是八月初四了!

若是能早一日想起来就好了,蒋月桥挺懊恼,外头清辉犹在,许是鬼使神差,她披着衣裳下了床,小心翼翼的没有吵醒在外间值夜的丫头,她想去看看那个山洞,至少再确定确定这个世界和书里的一般无二。

此刻月上中天,园子里幽幽静静除却偶然传来的几声虫鸣再无动静,蒋月桥知道里头能容人躲藏的假山只有三座,她一个个的搜寻过去,探查到第二座的时候,里间山石内侧一个浅浅的血掌印让她的呼吸都轻了起来。

因着做下荒唐事的是国公府的继承人,整个府里的气氛空前的低『迷』起来,然而这仅仅是开始。

不知是金明寺人多眼杂还是怎地,蒋国公世子这一团污糟事风一般的刮到了街头巷尾,人人以知道这事儿一鳞半爪的真相而自豪,各种揣摩与吹嘘在茶楼酒肆喧嚣不已。

不出三日,dàn hé的折子便雪片一般飞到了皇帝的案头,其实对于皇帝来说这不是什么大事,毕竟他自个儿便是个风流种子,但事情闹大了影响实是不好,蒋国公府又不是个了不得的,索『性』大笔一挥撤了蒋观良的世子之位,连带着将国公府连降两级成了伯府。

对于此事,师攸宁表示实在是猝不及防的大喜事,阴差阳错蒋观良与国公府都像她预想的那般受到了教训,倒免得自己动手了。

府里愈发低调起来,荷香对蒋观良很早便带着防备之心,如今更总是对着师攸宁八卦兮兮,譬如大公子被伯爷家罚跪祠堂啦,大姑娘为大公子求情被训了,伯爷越发对二公子看顾起来了之类的。

有龙凤册这个更八卦的,这些事师攸宁其实知道的更清楚,可见荷香脸蛋红扑扑的絮叨,她索『性』便兴致盎然的听了下去。

九月下旬的一日,师攸宁照例晨起往外祖母前请了安,老太太自打府中爵位被降精神便不大好,她没有多停留便出了松鹤堂,免得老人家还要强撑了精神和自己说话。

回来的时候,路上洒扫的小厮对师攸宁请了安却不走,躬身递过来个拇指大小的滴蜡丸子:“主子吩咐奴才给小姐的,还请您务必赴约。”

师攸宁回院子后捏开那蜡丸,从里头抽出手指宽的一条锦条来,里头写了一句话:[明日巳时初,百宝阁相候。],末尾还坠了一个“陵”字。

巳时初是早上十点,食指指肚在末尾那个小小的“陵”上抚了抚,师攸宁莫名觉得脸热。

“小姐,上面写了什么?”荷香伸长脖子看了半响,可惜上头的字她知道有几个,却不知每一个念做什么。

“唔,明日有人约你家小姐我吃饭,或者还会……逛街?”师攸宁努力回忆现代古装剧中约会的桥段。

逛街?

还吃饭?

这是要有私情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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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皓腕

荷香的小弯眉皱的恨不能连成一条线:“是广陵王?”

“聪明!”师攸宁将手里的小锦条搓过来碾过去。

“小姐喜欢她吗?”荷香觉得自己心都要『操』碎了。

喜欢?

自家软萌萌的丫头有时候还挺犀利,师攸宁没甚形象的趴在桌子上:“喜欢吧,而且一定要在一起!”

荷香被师攸宁后半句的不容置疑所震,原本私下嘀咕了好几日,准备说服自家小姐长点心的长篇大论没了用处,半响可怜兮兮的弯腰与师攸宁对视:“小姐开心就好,只是你去哪里都要记得带上荷香呀!”

师攸宁拧了拧自家小丫鬟的圆脸,眼眸弯弯含笑:“这个自然!”

骤然从国公府降为了伯府,府中的奴仆亦比往日里气短了三分,荷香使了银子,师攸宁主仆很容易便出了府。

门子将手里的银两掂了掂,满面欢欣的笑在转身看到面容阴沉的世……哦不,是大公子蒋观良的时候,立即诚惶诚恐的弯下腰去。

蒋观良对在自己眼前卑躬屈膝的奴才没有兴趣,只问:“出去的是谁?”失去了世子之位,又在祠堂中关了一月,他瘦了很多,周身笼罩着一层沉郁之气,与以往的意气风发更是不能比。

“回大公子的话,是表小姐,说是出去买些胭脂水粉。”门子小心翼翼的道,下人中的消息到底灵通些,如今这位大公子『性』情变的不是一点半点,已经有不少人受了责罚,他可得小心翼翼的伺候着。

佟扬灵!

蒋观良身侧的手不自然的蜷缩了两下,微缩的瞳孔有犹疑,有惊惧,两腿之间的地方似乎也痛了起来,他敛下瞳孔最深处的恨意,冷哼转身回了院子,那日的记忆就像是噩梦一样,终有一日自己要找回来。

可是现在却还不不能,因为他不敢,能将昏『迷』的自己放进祖母的房间,佟扬灵背后一定有人帮忙,这个人不论是谁,可是能做到这样的事,本身就让人十分忌惮。

门房的下人倒是挺理解大公子对表小姐的不喜,毕竟大小姐不喜欢表小姐,人都是认亲不认理的嘛。

师攸宁并不知自己出府后发生的事,切切实实的置身烟火气十足的古代大街,这与她坐在马车中扒着窗户看着又很不一样。

“这是?”百宝阁专为贵客提供的厢房中,师攸宁看看桌上自己为着赎荷香已送出去的小匣子,再看看坐在椅上端凝俊雅的长孙怀德:“它怎么会在这里?”

荷香比师攸宁激动多了,圆脸上满是惊讶:“小姐,这不是夫人留给你的吗,不是说丢了?怎么会在这里?”

“丢了,大概是王爷帮忙捡回来了!”师攸宁『摸』『摸』鼻子,自己很穷的事儿她一直没有告诉荷香。

长孙怀德意外的看了师攸宁一眼,不过一个丫鬟,这件事她竟然自始至终的瞒了下来,甚至于以此施恩都无,这样不会驭下实在是有些蠢,又蠢的很有些可爱,也亏得丫鬟看着比主子还笨,倒是不用担忧奴大欺主。

“京中最近捉住了一个逃遁多年的大盗,这东西据他供述乃是佟小姐你的,故而本王带了来。”广陵王殿下端着一张俊美无俦的玉白的面皮,从从容将这匣子的来由诉了出来,扯谎扯的天衣无缝。

“那就……那就多谢王爷了!”荷香笑容谄媚中带着讪讪,往前凑了凑将匣子往怀里一揽,而后刺溜一下缩回了师攸宁身后,小姐的钱袋子她可要看好了,即使将来……,有银钱傍身总是好的。

荷香贴着师攸宁的耳朵悄声道:“难怪小姐你最近都不往大厨房点菜了,手腕子都瘦了一圈儿,这下可好了!”

荷香这样可称得上无理了,只是师攸宁知道她是着紧自己才如此,一双清凌凌的大眼朝长孙怀德看过去,带了浓浓的歉意与感激:“真是多谢王爷援手,我和荷香远离家乡,少了银钱傍身,便是睡觉都睡不太安稳。”

师攸宁这后半句却纯粹是瞎扯了,她原是现代根正苗红自食其力的好青年,一朝成为千金小姐,连马桶都有人刷,其实舒服的都有些乐不思蜀了,夜夜都和周公约会的甚好来着。

“举手之劳,佟小姐客气了。”长孙怀德与低头浅啄掩住眼中的歉意,他与林歌俱身怀武艺,圆脸小丫鬟的低语自然也听得甚是清楚。

原来自己的一番试探竟对她造成了这般的不便,眸光微动他又不由自主的看向那据说瘦了一圈的皓腕,细弱的他想要握在掌中,这般想着,广陵王殿下的耳朵尖儿便又透了红。

两人这般的相敬如宾让林歌看着着实着急,他扯着小丫鬟到一边儿,低低恳求道:“百宝阁里珍珠翡翠,钗环箱笼应有尽有,只是女子的喜好我不大懂,还请荷香为林歌挑几个用作送人。”

荷香被林歌忽悠着往前头看钗环去了,临了将匣子放在师攸宁身边,又犹疑的看了看长孙怀德:“小姐,奴婢一直都在。”这才恋恋不舍的出去了。

到了外间,林歌走在小丫鬟身边:“王爷他虽然话少了些,但为人十分温和俊雅,你不必……”

“不必什么?”小丫鬟出来后一张圆脸便绷了起来,在大堂找了地儿坐了:“若不是我家小姐…,你以为本姑娘会随你出来,哼!”

林歌『摸』『摸』鼻子,这丫头到底是好哄呢还是大智若愚?

厢房中,师攸宁一边儿开匣子一边儿道:“多亏了王爷这东西才能回到我的手上,我记得里头有一块翠玉很适合男子佩戴……”

只是匣子打开来,里头却多了一叠银票,比师攸宁这一匣子东西加起来都要多,虽然财帛动人心,但不是自己的东西拿着着实不踏实,师攸宁不舍的捏着那银票推到了长孙怀德面前:“这些不是我的。”

“银票上却没有写主人名字。”琉璃眸有些许的错愕,其实这些是他添进去的,权做赔礼之用。

刷好感的机会来了,师攸宁正义凛然的道:“那怎么能一样,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少女楚楚动人的小脸原是极惹人怜爱的长相,此刻却因着这极有风骨的话『露』出藏在娇弱底下的峥嵘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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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相许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茶『色』琉璃眸泛了笑意出来,这样一个小女子,每每都能给她惊艳之感觉,这无关容貌。

他语气带了几分低柔:“放心拿着吧,这本是无主之物,其他几个被大盗所害的苦主亦有。”

“那我就却之不恭了。”师攸宁盖上匣子,宝贝的在盒盖上抚了抚,却听到长孙怀德低沉悦耳的嗓音带着询问:“玉佩呢?”

“啊?”

吓!把这个给忘了,不过话说,这是广陵王在讨礼物吗?

我和广陵王很熟的感觉油然而生,师攸宁从小匣子中翻找出玉佩来递给他,双眸弯弯:“虽然王爷一定有更好的,但这个戴着应当也不赖,君子如玉,最是相宜。”

长孙怀德却不接这玉佩,而是站起身来解下了自己腰间坠着的玉佩,而后一双琉璃眸意有所指的看着师攸宁。

长孙怀德身量修长,气质尊贵,乃是万中无一的美男子,如此展臂而立目含期待的看过来,师攸宁只觉自己心跳的好快,面上亦不自觉带了红晕,真真是个粉面含春楚楚动人。

只是佳人颜『色』虽好,奈何手脚却不那么利落,玉佩系了几次都不能成功,那一双玉手在腰间捣鼓着,一来二去长孙怀德一双琉璃眸渐渐涌出深『色』,未免失控,他接过手自己佩戴起来。

师攸宁垂着脑袋,接过玉佩的那双手十指修长骨节分明,须臾间便将玉佩戴在了腰间,一股身为手残党的颓败与羡慕油然而升。

因着玉佩的事儿,两人靠的极近,娇小的师攸宁似被笼在长孙怀德胸前一般,气息凝滞了片刻后两人急忙分开。

怀抱骤空,长孙怀德心中似有所失般喟叹一声。

自己什么时候这么羞怯娇弱了?难不成是被佟扬灵这身体所影响,师攸宁鼓足勇气抬头:“王爷,我在前些日子救了一个人。”

对于勾搭广陵王这个事儿,师攸宁是日思夜想跃跃欲试,如今可不正是个表白的好时机。

看过来的杏眸专注而执着,不知怎地,长孙怀德下意识的便想起那日重伤醒来时,睡的正酣的佳人『迷』『迷』糊糊的那一句以身相许。

师攸宁这时候很想有城墙厚的面皮来支持她说完这一席话,可惜她没有,故而那视线挪啊挪的就盯在了长孙怀德衣襟未完全掩住的,可堪精致的锁骨上:“我曾救过一个人,也曾想过救命之恩应当要以身相许才是。”

“后来那个人暗中帮助了我,还帮我找回了失落的金银,这样一算倒是我欠着那人了。”少女不紧不慢的叙述,只偶然的停顿以及不自觉握紧的双手可一窥她的紧张之情:“我想问一问,若是我想以身相许,那个人……那个人意下如何?”

长孙怀德自幼身份尊贵,容貌更是冠绝大晋,自从十五岁后有意无意的向他表述心意的闺秀不知凡几,可他从来未与哪一个女子之间的羁绊有如今这般深切,也从未听到过如此诚挚而直白的钦慕之意,这些话每一句每一个字似乎都在他的心里回旋沉浮,热烈的他险些不能自控。

久久不见回答的师攸宁不免有些懊恼,还是太心急了么,或者说太含蓄了,难不成应当按照现代的标准,明了而霸气的强调:“我想和你好,一起相伴到老?”

现在不能答应,至少要等到太子那里的局势稳定,长孙怀德慢慢平息了沸腾的血『液』,这之后却陡然一惊,若是没有东宫近来的异变,原来自己竟是要答应的吗?

“此事,本王需得考虑考虑。”

少女惊诧抬头,似乎未料到还能得到回应,嫣红的唇瓣因惊愕而微张,旋即双眸弯弯很是欢喜的样子。

长孙怀德亦唇角微勾,他的俊雅无双都是给外人看的,其实内里的最是冷漠无情,似这般『露』出真心的欢悦来简直绝无仅有,就像一直于午夜回想的那般,他伸出手像当日在金明寺中所做的,轻而缓的在少女发顶『揉』了『揉』,细细嘱咐道:“近来京中恐有动『荡』,不要轻易出府,若是待的腻了,可在窗前摆一盆菊花,本王会来接你。”

想不到还有考察期,不过能迈出第一步很不错了,毕竟没有拒绝就是已经答应了一半,师攸宁觉着自己已经成功成功有望,原本弱兮兮的胆气陡然粗壮起来,仰着头问:“明日可以摆吗?”

长孙怀德顿了顿,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明日可以出府见他吗?

这样毫不遮掩的喜欢让他欢悦而笑,师攸宁简直要看呆了,以往长孙怀德俊则俊矣,但温和雅俊的似画中人一般,似乎一举一动都是量度好的,倒是如今这一笑若百花齐放抑或雪融冰破,端是好看的紧。

“明日不成,频繁出府对你也不好。”而后怕少女失望,长孙怀德道:“百宝阁是广陵王府下产业,东西尚可入目,看看可有喜欢的。”

都说出这般承包鱼塘的话来了,还说要考虑考虑,真是口不对心,师攸宁心头嘚瑟的不行,两人倒也不用上前头柜台上挑选,自有掌柜端了首饰盘子过来。

一个时辰后,林歌看着自家主子与人家姑娘并排而出,两人之间先头那若有若无的疏离感似完全消弭了,另有一种说不出来的亲近之感,还有……自家主子身上的玉佩都换了,这可有说头了。

看到师攸宁出来,荷香小跑过来挽着她的胳膊,见自家小姐神『色』愉悦倒放下心来。

师攸宁拒绝了长孙怀德的护送,玄武大街乃京中最繁华的街道,这位爷这长相这气度,直戳戳的往外头一站,绝对会造成拥堵的好嘛?!

长孙怀德并未多坚持,现在局势未明,若是因自己的缘故让小丫头被太子盯上,自己虽可以护住她,但难免受到惊吓,还是再等等吧,故而只派了两个精干的侍从护送。

师攸宁却不知,她这容貌亦是上山等,原本因着佟扬灵『性』子瑟缩而蒙尘,如今芯子换了,虽然依旧弱质纤纤,但天然带笑的明眸,生机勃勃的气息同样惹人注目的很,不过她一身装扮瞧着就不凡,身后又跟轩昂的护卫,倒是无人敢搭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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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逼问

出府的时候心情忐忑,回来的时候便从容的多,师攸宁一路沿着玄武大街,将许久未逛街的身子骨儿好活动了活动,又买了许多胭脂水粉,零嘴糕点,也算是对出府这事儿有个交代。

初初得了一大笔银子的师攸宁很是大方,府里大小主子都有礼物,而专门为外祖母带着的如意糕则是师攸宁亲自送过去的。

看着已然亭亭玉立的外孙女儿离开,蒋老太太这些日子苍老许多的面容慈爱又怜惜:“如今府里……,前头那几个看好的人家如今算咱们高攀了,趁如今与各府旧日的情谊还未冷了,要尽快张罗了。”

周嬷嬷低声应了,又道:“老夫人,虽说高门嫁女低门娶『妇』,但佟府到底门第有限,即便入了好人家,小小姐『性』子那般好,难免不受欺负。”

她说的含蓄且绝口不提蒋府,老太太却是听明白的,她自己稀罕这个外孙女不假,但日后若是自己不在了,儿媳和儿媳可不像是会为外孙女儿出头的。

却说恢复前世记忆的蒋月桥,在那夜园子中发现血迹后,这些日子将府里的事儿捋了又捋,除却佟扬灵进府的时间貌似乎提前了些,以及自个大哥出了个同和尚亵玩的事儿外,九成九的人事皆与书中所看的一般,渐渐的便有了打算。

清晨,被小厮叫醒的蒋观良满面不悦,这不悦在妹妹蒋月桥面前亦没有半分收敛,不耐的挥挥衣袖:“月桥,这里不是你的海棠院,休要胡闹,快回去吧!”

“大哥,你又喝酒了!”蒋月桥拿帕子遮了鼻子,对自家兄长的颓废很不满,打发了小厮下去后,她拦住摇摇晃晃欲回去睡觉的蒋观良:“不过是个世子之位,用得着这般醉生梦死吗?”

蒋月桥还待再数落,对上蒋观良一双带着血丝冰冷不耐的眼睛便卡了壳,水袖一甩便收回了伸在蒋观良面前的胳膊:“我有办法,不单能让大哥你重新成为世子,还能让咱们府的爵位回来!”

蒋观良不屑的哼了两声:“你以为自己还是国公府的大小姐,快别做梦了!”若只是失去世子之位便罢了,可他如今是连名声一起败坏完了,那些平日里比较他还纨绔的世家子弟都敢对他指指戳戳,他这一生已经完了……

“如果广陵王会帮咱们呢?”

蒋观良怀疑自己听错了,他回过身,胡茬与散发遮挡中,憔悴的眼神第一次出现了光亮。

有了和广陵王的约定,师攸宁特意从外祖母那里讨了许多菊花来,正是侍弄花儿的当儿便又有不速之客过来,还是一次来俩。

房门紧闭,照例是荷香守在外头,师攸宁满面无辜的看着均是一脸激动的蒋观良与师攸宁,不知这对兄妹吃错了什么『药』。

“八月初三当晚子时,不知表妹你在哪里?”蒋月桥问的笃定,似乎一切都在她掌握之中,待看到师攸宁『露』出回想中带着犹疑的神『色』后,愈发肯定自己的判断。

而在她身旁的蒋观良亦死死盯着师攸宁,似乎连一丝一毫的破绽都不想放过。

其实纯粹是这两人多想了,师攸宁不过是觉着八月初三这个日子有些莫名其妙,况且子时不就是十一点到一点的时候么。

她又细细的回想了一番,长孙怀德受伤闯入她闺房的时候却是八月初五,那其它时间她当然是入乡随俗的像这里的古人一般早早上床啦,至于上床后托龙凤册的福有些额外的娱乐活动什么的,这就不足为外人道了。

“扬灵不知道表姐想要说什么,不过子时夜已深,我自然是安寝了,院子里的丫鬟婆子皆可为证。”师攸宁毫不心虚的看着蒋月桥。

“是吗?”若没有假山中的血手印蒋月桥还真就信了,可她怎么会放过这样一个送上门来的大好机会,只要抓住了这个机会,她日后可是皇后了,她放柔了面容握住师攸宁的手:“表妹,你不要怕,我们都已经知道了,你救人是好事,就算有些麻烦府里也会为你做主的。”

师攸宁:“???”

扑闪翅膀的龙凤册提醒师攸宁,前世佟扬灵救广陵王正是在八月初三的子时。

“你晚上难以安眠去园中散步,在假山那里救了一个重伤的人是不是?”蒋月桥看从师攸宁这里套不出话来,索『性』和盘托出,心中却道,若是这个表妹像她梦里的那般软弱听话就好了。

这情形听着有些熟啊,师攸宁试探的道:“扬灵不记得是哪一日了,只是心情有些烦闷出去走走,那个人身上流了好多血,我听见声音进去的时候他已经晕过去了。”

“看清他的样子了吗?”蒋观良放在桌下的手掌紧握着,这般才控制住自己内心的激动,此刻师攸宁便是天仙都引不起他的兴趣了,若真是广陵王,不管里头牵涉了怎样的秘要,救命之恩广陵王总是要还的。

这般问着,等不及的蒋观良从袖中掏出一张薄薄的人像来,正是广陵王长孙怀德的小像。

“是他,比画上的还要好看许多。”少女面上略有羞涩,很快她便惊慌起来,反攥着蒋月桥的手急切的解释道:“大表姐,你要相信扬灵啊,我只是闷热了想去散步,不是要与外男私会,你知道我苦夏,可外祖母不让屋里多用冰的。”

少女面容上惊鸿一现的羞涩让蒋月桥心头倏然一沉,她勉强压下这不舒服转而思索着师攸宁说话的真实『性』,这个表妹身子素来弱,祖母不让她因着贪凉在屋里多放冰的话她曾亲耳听到过。

“他知道你是谁吗?”蒋观良可比蒋月桥会抓重点多了:“看清你的脸了吗?”

“没,没有。”师攸宁乐得陪着两兄妹演戏:“他一直昏睡着,我离开的时候都没有醒。”

又细问了许多小节,师攸宁才将已经餍足甚至带着跃跃欲试野心的两兄妹送走,对于蒋月桥叮嘱她的,这事情关乎她的闺誉不得外传,师攸宁也乖乖的点头答应了。

“小姐!”荷香看着自家送客后便累的瘫在床上的小姐,只觉心疼的不得了:“要不咱们找老夫人说一说吧,你身子本来就不好,这样没完没了的搅扰怎么成?”

虽然坐在那里装相有些累,但师攸宁心情却好的很,她摆摆手:“只是当看猴戏了,该被搅扰的却不是你家小姐我。”

安抚了自家的笨丫头,师攸宁与自家龙凤册交流了几句,确定了蒋月桥是穿越者的事儿后,对她一副先知者的姿态倒也不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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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选择

两个时辰后,刺探军情的龙凤册飘了回来,对于蒋月桥两兄妹如何筹谋,如何商议着找伯爷和伯爷夫人商议的事儿都回报的一清二楚,甚至连声音都学的有七八成像。

真正让师攸宁吃惊又愤怒的是,蒋观良竟心狠手黑到了如斯地步,提议要将师攸宁杀人灭口,而后再让妹妹蒋月桥取而代之。

不过她那个见面不超过三次的便宜舅舅沉『吟』片刻后便否决了,可笑的是理由却并不是还念及血缘旧情,乃是考虑老太太前头正式带师攸宁见过外客,这般贸然下手,不单外人会奇怪,说不定还会引起广陵王的怀疑,最好还是安抚为主。

原来如此,师攸宁眯起眼睛打量床帐上顶垂着的流苏,就说前世蒋家既然都无耻到抢夺佟扬灵这莫大的好处了,怎地还知道给人寻个怀恩侯府那般好的姻缘,原来根由在这里,安抚吗?

从头至尾站在一旁的蒋月桥母女都没有任何异议,似乎被他们几句话就摆布的来投亲的少女不过是个可以随意处置的猫狗。

正在此时,紧闭的门从外被砰的一声推开了,门外的少年黑眉俊目英气勃勃,从国子监回家的喜悦还凝结在眉梢,可蒋观砚张张嘴,想不出听了方才那一席让自己骇然的话之后,他该作何反应,只呼吸急促的道:“你……你们……,表妹她是无辜的!!!”

“砚儿!”伯爷夫人看着幼子惊惶后义无反顾逃走的背影,惊怒、惧怕、狠戾的神『色』轮番儿在面容上的流窜。

“拦住他!”作为父亲的伯爷大喝一声。

蒋月桥气急败坏,蒋观良反应很快,抬脚便追了出去。

有风在耳边呼啸,熟悉的景致从眼前略过,下学回家听见这龌龊谋算的蒋观砚恨不能就此死过去,热血纯直的少年此刻的世界崩塌了,那般魑魅魍魉般的行事,真的是他相伴十几年的家人吗,宽和的父亲,温柔的母亲,骄横但直爽的姐姐,风流些但护着他的兄长,难道都是假象吗?

外祖母不一样的,外祖母最疼表妹了,蒋观砚就像抱着救命稻草一般跌跌撞撞的往松鹤园跑。

“你放开我!”松鹤堂门前,被追上来的兄长揪住后背衣裳的蒋观砚甩身一摆就要挣脱:“你不配当我兄长!”

这般挣扎着,蒋观砚扯着脖子喊:“外祖母,外祖母你救救孙儿啊,外祖母……”

一切像前世一般的发生了,松鹤堂中,喝退下人的蒋老太太将小孙子护在身后,狠狠的跺着手中的拐杖:“如此不成体统,到底发生了何事?”

封门闭户的屋子里,除却蒋观砚依偎在祖母的脚踏上外,伯爷夫『妇』、蒋观良、蒋月桥俱跪在地上。

蒋观良狠狠的瞪了天真的坏了事的弟弟一眼,恨不能掐死他,他决不允许任何人破坏他这次飞黄腾达的机会,这些日子他受够了冷眼和嘲笑,只要能搭上广陵王,只要一个机会……

“蒋维城,你说!”蒋老太太怒极,连名带姓的对儿子喝道。

昔日的蒋国公,今日的蒋伯爷,这些日子蒋维城何尝没有因巨大落差而暗自嗟叹,早已下定决心要攀广陵王这座登云梯。

他隐去了想过要致外甥女于死地的细节,将事情吐『露』的一干二净,而后膝行向前几步:“母亲,儿子也是为了咱们府里好啊,玄武大街上卖烧饼的一日都能见到几个达官贵人呢,咱们家往日便罢了,如今遭逢此劫谁又看得起来,不说儿子与母亲如何,家里几个哥儿、姐儿日后出嫁、娶『妇』总得要考量门第,儿子实是没有办法了!”

蒋老太太看着亲子,不过三十几岁的人,这几日生生老了好几岁,她原本就『色』厉内荏的面孔不由便软了几分:“扬灵是个好的,若是她,即便有那飞上枝头的一日,难道还会忘记咱们不成?”

虽说府里落魄了,但蒋观砚『性』子好功课也不赖,在国子监倒并未受到家里降爵多少波及,甚至还在心中偷偷想过,等自己再大些了就去从军,风风光光的将爵位挣回来给祖母和父母亲,此时见自己一向崇拜的父亲呜咽挫败至此,不由讷讷,自己做错了吗?

“母亲说的不错,扬灵对咱们,对府里是知道图报的。”伯爷夫人一张风韵犹存素来良善的面容带着忧虑:“可是那孩子『性』子软糯,身子自幼又弱,若是……反倒是害了她。”

小心觑着祖母若有所思的面容,蒋月桥暗暗道,还是母亲有办法,这事儿八成是成啦,满府里能当得起重任的也只有自己了。

蒋观砚有心提起听到的,父亲与兄长曾起意要害死表妹的事,可是对上母亲哀求的目光,那话便哽在嗓子中出不来了,他捏紧拳头,一双寒星般的眼就此蒙尘。

祖母如今知道了,至少会护表妹安康的吧,蒋观砚心道,这样想着终于能让他心中舒服一点了,可是表妹何其无辜,原本该属于她的尊荣富贵,难道就这样被一群不相干的人决定?

良久后,蒋老太太颓然低语:“我的娇娇儿啊,母亲对不住你了!”当初没有教好你,让你被人拐带勾引早早便去了,如今你的女儿,我还要自私的夺取原本应当属于她的福气。

人老成精,沉浮几十年精明如蒋老太太,即使儿子、儿媳再如何扮弱叙愁,难道真的就没有一点私心吗?

可外孙女再亲,终究亲不过这一座偌大的府邸。

蒋老太太浑浊的眼狠狠的盯着跪在地上的儿子媳『妇』、孙子孙女:“你们今日要好好记着,扬灵是咱们府上的大恩人,要是你们敢有一丝一毫的苛待,人神共弃!”

芷兰院中,师攸宁嘲讽一笑,好一个人神共弃,她等着外祖母对她温言相劝。

她原本,原本是真的将她当外祖母的,入戏太深了啊!

就像师攸宁预计的那般,晚饭时蒋老太太派了周嬷嬷来唤。

一顿长慈幼孝的晚饭后,蒋老太太说出了在腹中打了几个滚儿的话,无外乎换汤不换『药』的家室、『性』子、恩情几样,只是说的更动情些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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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骑龙

师攸宁对上蒋老太太恳求的眼,没有像前世的佟扬灵那般懂事的答应,甚至因外祖母对自己的推心置腹而感动哭泣。

少女一双杏仁大眼不解又伤感的看着眼前的老太太:“外祖母,扬灵身体好多了,即使家室差一些,可是扬灵也钦慕广陵王,若真的……,扬灵会回报外祖母,不会忘记府里的。”

可是蒋府只是外家,佟府才是外孙女的根,蒋老太太无比清晰的知道这个问题,也因一向乖巧的外孙女竟会忤逆自己而不悦,她耐着『性』子道:“这件事你舅舅、舅母已经商议好了,算外祖母求你了,府里现在衰败至此……”

“可是……扬灵才是广陵王的救命恩人……”

蒋老太太对孙女的执『迷』不悟很是心痛,她扶了扶额头道:“外祖母年纪大了,精力也不济,你自己好好想想吧。”她站起身来,扶着周嬷嬷的手臂往里间走去。

“外祖母,扬灵答应就是了!”带着哭腔的嗓音传来。

蒋老太太心头不忍,回转身来,身姿翩跹的少女低垂着头,提着裙摆飞快的跑掉了。

“小姐,你等等奴婢!”候在外头回廊上的荷香忙追了上去。

“哎,是我这把老骨头对不起这孩子!”说话间,蒋老太太似乎又苍老了几分。

“老夫人也是无可奈何。”周嬷嬷低声劝道:“您前头不是还给小小姐相看了许多人家么,好生挑一户嫁过去便是了,咱们府里护着她一生平安欢喜,岂不是比去那高门中挣荣光来的更实在。”

师攸宁提着裙子一气儿跑回自己院子,眼睛里哪有半点泪,进屋后还不忘关上门,这才施施然坐在桌边。

荷香气喘吁吁的跑回来后,看到的便是自家小姐一脸沉静的坐着桌饮茶,伤心似乎是不伤心的,开心似乎也不是开心,就是整个人突然安静的很。

荷香却不知,师攸宁自个儿有些难过的时候,最喜欢静坐舒缓,对于蒋老太太威『逼』自己的事,她的确是伤神的。

龙凤册亦乖乖的飘在师攸宁的肩头歇了,在她脑海中道:“前世因果俱在,这是必然的结果。”

“关门!”师攸宁对自家傻丫鬟道,而后将桌上另一杯水推给她。

师攸宁生活在和平的现代,注定不会经历太多的阴谋诡谲,从前在书上看到佟扬灵悲催的一生,她不过唏嘘几句而已,如今才真切的体会到了其中的无奈与妥协,失望与伤痛,也许人『性』真的经不起考验吧。

“荷香,拿我的琴来。”静默坐了许久的师攸宁起身打开窗户,天上明月晃晃,瞧着清辉动人,她却只觉骨中发寒,急待用什么东西发泄,这里没有ktv可以吼出心头郁愤,只有拿乐器来凑了。

“哎”鹌鹑似的陪自家小姐在屋里坐了快半个时辰的荷香快步进了里屋,小姐的琴音那般好听,可是进京后就再未抚过了。

师攸宁是不会弹琴的,可佟扬灵会,她继承了这具身体所有的技能,也被她的喜怒哀乐所影响。

芷兰院原本就是个四处漏风的地儿,师攸宁对月弹琴的事儿很快便传入了各人耳中,除却蒋观砚心怀歉疚外,其他人皆松了一口气,知道弹琴泄愤,那必然是认命了的。

师攸宁懒懒的拨弄琴弦,初初的艰涩后,曲调渐渐圆润起来,琴音萧瑟,弹琴的人亦单薄孤清。

长孙怀德收到消息急赶过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倏然间,他的心头像被锐利之物扎过,暗卫禀报的消息简要惯了,可这一路上他却能想象的到她被『逼』迫、被威胁的无助与孤单,蒋府的人真是该死!

若是这会儿蒋光良趴个墙头,或者是蒋月桥预备着过来猫哭耗子几句,龙凤册自然是屁颠颠的与师攸宁这个主人互通有无。

然而这会儿窥探佳人的是长孙怀德这个此界中龙凤姻缘的其中一方,受到某些约束的龙凤册只能苦兮兮往屋顶上晒月亮,借此表示自己是不知情的。

师攸宁不知自己无意间狠狠赚了一把广陵王殿下的怜爱之心,本就有大晋非土着居民的精准定位,她伤心了一会儿便使了荷香去绞冷帕子来敷眼,今日哭的累了正该洗洗早些睡。

眼见屋里纤柔的少女净面散发,末了像想起什么般的从院子里搬了菊花放在窗台上,隔了一会儿又将那花盆撤了原样放在院子里,隐在院中大树上的长孙怀德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小丫头是怕给自己添麻烦吗,他有些后悔那日在百宝阁迟疑一瞬吐出口的:“考虑考虑”,若是干脆利落的答应了,在这样被人为难伤心难过的时候,她会理直气壮的找自己帮忙,而不是如此患得患失委曲求全。

古代的花盆可是实打实的重,师攸宁原本让长孙怀德出面,这一大串的糟心事儿可不就是因他而起,但想一想还是改变了主意,因为她想看一看,这一府的人到底可以无耻到什么地步。

门关烛熄,床幔似有风拂过。

有人跃上床来,师攸宁被人捂住嘴,来人低低的道:“是本王!”

被床幔封闭的小小空间中,师攸宁与长孙怀德有一瞬的静默。

咚咚的敲门声打破沉寂,前扑、揽颈,压倒,师攸宁反应敏捷的将长孙怀德压床铺上,一只手压上他的唇。

“小姐,可要起夜?”荷香圆脸贴着门板,自从那日小姐房间莫名其妙的闯入黑衣人后她便总睡不踏实,方才隐约觉得屋里有些动静。

师攸宁微挑开帐子,传出门的声音带着不曾遮掩的困倦:“荷香,你家小姐只我正犯困,你也快去歇着吧。”

打发了荷香,师攸宁发现自己有些骑虎……额……也许是骑龙难下。

月笼纱窗,光线昏暗中的只能勉强分辨身体轮廓的床榻内,师攸宁双腿夹在长孙怀德的腰侧,一只手捂着人家的唇,一只手按在人胸上,真真是个十足流氓的举止。

黑暗放大了除眼睛之外的感官,长孙怀德鼻端是属于少女的馨香,按在胸膛上的手,还有腰侧那温软的触感,这对二十年来从不近女『色』的广陵王殿下来说是一种从未有过的体验,恍惚间长孙怀德甚至觉得,他这些年来对世间女子的敬而远之似乎只是为了等待眼前人的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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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变数

作为一个颜控,能够有机会扑倒长孙怀德这样的绝世美男似乎只是在梦里才会出现的事,可惜师攸宁是个只会嘴上花花的,骨子里却固执又保守,当下便怂怂哒的欲翻身下……龙…

“别动!”低沉喑哑的嗓音与师攸宁往日听到的那种金石相击的澄澈很是不同,似乎带了无数的小勾子一般让人指端发麻,

师攸宁纤细的腰肢被一双手擒住,那手掌心炙热的温度毫不客气的穿透薄薄的裘衣往内传递,带着她从未感受过的侵略气息。

“王……王爷,咱们有话……有话好好说,不要动手成吗?”话刚出口,师攸宁便恨不能将自己舌头打结算了。

身下的人毫不客气的闷笑了一声,好在还算知道压低声音,这让师攸宁稍稍松了口气。

长孙怀德知道此情此景,此地此人,便是念千万遍清心咒也难免会让自己失控,热血沸腾的广陵王殿下试图转移注意力:“扬灵,灵儿,本王这样叫你可好?”

聊天姿势虽然奇葩了些,但师攸宁对此刻的微妙的平衡局面有着庆幸的满足,如果努力忽略掉那一点点,真的只有一点点的,对美『色』虽好但未下口的遗憾的话。

“王爷可以叫我攸宁。”即使只为了完成使命,但师攸宁是希望这一世能够留下些什么的,少女温温软软带着怀念的嗓音干净清澈的就像是隔着无数的山高水远:“君子攸宁,母亲希望我一生安顺。”

黑暗中,师攸宁被揽在了长孙怀德的怀中,她听到耳边温热低沉的声音:“阿宁,本王叫你阿宁,日后本王会护你一生安顺。”这却是许下承诺的意思。

以前怎么没有觉着自己的名字有这般悦耳,师攸宁心道。

长孙怀德是知道眼前少女过去的,甚至比蒋府中人知道的还详细,他后悔没有早些见到她,没有早些护着她,可是以后有他在,没有人可以将算计与胁迫施加到她的身上。

“蒋府的事本王已经知道了,你想要本王如何处理?”长孙怀德道。

眼见盖着被纯聊天的气氛挺好,听到长孙怀德的话,师攸宁很有一种他在让自己吹枕头风的错觉,提起这个她还有些淡淡的怅然:“我答应外祖母,让表姐成为你的救命恩人。”

长孙怀德没有说话,但师攸宁却觉察出揽在她腰间的手臂微微圈紧,捋虎须什么的倒也可以试一试,她继续絮絮叨叨:“大表姐出生高贵,容貌妍丽,王爷你尊贵俊美,你们看上去很……”

“很什么?”广陵王殿下暗自磨牙。

“不管很什么,王爷欠了我救命之恩,那就只能以身相许了!”师攸宁话音微转,凑近长孙怀德的的耳边,她的声线温软又轻灵,但这句话却透出无比的坚定又霸道。

坚定的让长孙怀德魂颤,霸道的让他心热。

“……”长孙怀德静默片刻后,直接用行动惩罚了自己怀中顽皮的小丫头。

天旋地转的位置倒转后,师攸宁被长孙怀德压在了身下,这是床咚吗?她想。

随后唇瓣便被一片温热所覆,轻吻的,微咬的,『舔』舐的,还有霸道无比的探入口中的,前世脑子里yy无数,但却连男朋友都没有一只的师攸宁被吻的晕晕乎乎。

亲近佳人的广陵王殿下微微餍足,指尖在师攸宁面容上微微摩挲。

他想起这丫头在怀恩侯府花园对蒋观良那干净利落的两脚,明明是个不肯吃亏的『性』子,心肠有时却又软的很。

长孙怀德问:“那阿宁想怎么办?”

师攸宁叹了口气:“我想看看他们想将我怎么样,若真……,那就只能投奔王爷你了。”

当然,师攸宁的真实想法是,看蒋府的人能作死到哪种地步,等到时候了,她自然是不会手软的,佟扬灵前世死的那般冤枉,总要有人付出代价来才好。

按着长孙怀德的想法,蒋府的人自然是他来收拾才算干净利落,但怀里小姑娘的脑袋蹭啊蹭,冰冷淡漠的心肠便硬不起来,答应着道:“那就依你,只是要紧记着不能受欺负,否则本王就出手了。”

师攸宁醒来的时候天光已大亮,这一晚无梦安眠,她都不得长孙怀德是什么时候走的了,似乎……,应当是聊着聊着她便睡过去了。

府里似乎就此平静下来,只是蒋府大小姐蒋月桥的海棠园比平日热闹些,进出量裁衣裳的婆子,源源不断的头面与赏玩器具,甚至还费大力从外府请回来一个管教嬷嬷来。

师攸宁对府里忙忙叨叨,意图将蒋月桥快速培养成可以与长孙怀德并肩之人的行为表示事不关己,反正最后都会是一场空,不过闲暇的时间,她倒是『迷』上了抚琴。

反正技多不压身,根据龙凤册的说法,这一世因是师攸宁这个鬼差第一次出任务,所以相对简单些,日后还指不定遇到什么呢。

好吧,其实若不提这一茬,师攸宁几乎都忘了自己本职工作是鬼差来着。

只是师攸宁坐得住,蒋月桥却坐不住,书上的佟扬灵就是个废物渣子,可眼前这个林妹妹一般身段的小表妹,却格外的灵动聪慧,直觉告诉她,佟扬灵是个变数,只能处理了才安心。。

秋风初起,还未彻底将盛夏的暑热压下去,院子里的银桂树花开正绚,偶有随风旋舞的白『色』花瓣悠落,衬的树下鹅黄『色』衣裳,微垂了眉眼抚琴的少女如梦似幻,如仙似雾。

站在院门前的蒋月桥微抿了抿嘴,艳丽的眉眼透出一两分冷意来,但被从宫里出来的嬷嬷教了一个多月的规矩并非没有成效,虽然心头既恨且妒,但蒋月桥稍缓和便于面容上堆了姐妹情深的笑意。

看到蒋月桥的笑,师攸宁微微抬眉,这位向来无事不来,这是又要作什么死了?

“表妹真是好兴致。”蒋月桥手捻着帕子角对师攸宁笑道:“方才弹的什么曲,我似乎从未听过。”

老祖宗的传承了几千年的东西,你听过才怪,师攸宁吐槽,面上却带了三分忧郁:“最近身子不大好,人也有些懒散,不过随便拨弄拨弄琴弦,倒是表姐瞧着愈发光彩照人,扬灵真的好羡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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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李圭

师攸宁将最后的“羡慕”两字说的那叫一个缠绵悱恻,欲语还羞。

蒋月桥心头打了个突,生怕自己再问下去,这个表妹“羡慕”着便要生出别的想头,忙道:“才起的秋风,正是天朗气清的时候,你不知道园子里的菊花开的有多好。”

说话间,蒋月桥隐晦的瞧了两眼师攸宁院子里摆的几盆菊花,认得俱是祖母房里的珍品,憋着气偏过头不再看。

在蒋月桥这个表姐的“盛情相邀”下,师攸宁便随她出了院子,只是心中却道,也不知那园子中又有什么等着自己。

蒋府虽因着被降爵不景气了些,但毕竟底子还在,只除了一些作为伯府逾制的东西或封或拿了,园子里的景致倒是一如既往的不错。

一路走来,蒋月桥热情又聒噪的将师攸宁从吃穿用度关心到了丫鬟仆『妇』,而这游园,游着游着也渐渐的离海棠园十分近。

既然说游园,师攸宁态度便摆的十分端正的赏景,可有可无的应着蒋月桥的无话找话。

跟着后头的荷香为自家对大姑娘冷淡非常的小姐捏了把汗,想着一会儿大姑娘若是恼羞成怒了,自己该如何护着小姐和找借口开脱。

“表妹整日闷在院子里,倒是比往日寡言了许多。”蒋月桥勉强维持着面上的笑容。

两人身高差不多,她微微侧目便能瞧见师攸宁即使形容清淡亦丽『色』天成的面孔,嫉妒之下原本稍有的怯意便又压制了下去,怕什么,这又不是讲min zhu法治的现代,既然天意让她有了这番际遇,那就要好好把握。

游园过半,姐妹俩在凉亭中歇坐。

早有丫头在石凳上铺了锦垫,又上了茶点。

坐了不过片刻,蒋月桥啊呀一声站了起来,抚掌道:“我院子里有才得的好茶,表妹正该品一品。”

这般说着,蒋月桥便要请了师攸宁往自己院子里去。

慢条斯理的吹了吹茶盏中的浮沫,对蒋月桥浮夸的演技,师攸宁表示她高兴就好,也不去阻拦。

海棠园乃是后院仅次于松鹤堂与芷兰院的院子,在师攸宁看来走的事与蒋月桥一路的艳丽风。

蒋月桥将师攸宁主仆人带进自己的闺房的前厅后,便说要去翻库房找自己珍藏的好茶叶。

房间一角的熏香炉中烟雾袅袅。

龙凤册扑闪着翅膀在上头盘旋了一会儿,随后飞回来蹲在了师攸宁的肩膀上,一人一书暗中交流了一会儿,书页子上的两粒金光分别没入师攸宁与荷香的额头。

“小姐,大姑娘派丫鬟去不就行了么,怎地还亲自跑一趟?”荷香颇有一种终于有人比她更蠢的优越感。

师攸宁对自家的呆丫头很无奈,心想反正有自己护着应当出不了茬子,她将点心碟子拿到荷香面前:“表姐一时半会的回不来,尝尝?”

碟子里精致的点心成功转移了荷香的注意力,荷香咬着下唇感激的看了自家小姐一眼,垂涎的伸出了爪子。

与表妹蒋月桥相约游园赏菊的怀恩侯世子李圭,掀了帘子进来,原本百无聊赖的目光在看到桌边儿坐着的师攸宁时陡然一亮,脚步这便顿住了。

跟在李圭身后的大丫头章聘没提防主子停了步,多走了一步,便看到了屋中着鹅黄『色』衣裳,面容清丽,正神『色』愉悦的同身边丫头说笑的少女。

这哪里还有不明白的,章聘再瞧自个主子一脸的怅惘流连之『色』,一张温婉面容微微变『色』。

“也不知是哪家,竟能养出这等钟灵毓秀之『色』。”李圭叹息道,姑姑家的几个女儿家他都见过的,却没有一个能胜过眼前的这个。

李圭这会儿全幅身心都师攸宁身上,早将与表妹蒋月桥的邀约忘的一干二净。

“世子,奴婢听说,姑老爷早去的妹妹,似是留下一位小姐的。”章聘轻声细语的道。

她知道自个主子什么德行,虽不说好『色』,但贪花却是有的,最是怜香惜玉,恨不能满京城的小姐都与他有些瓜葛。

“这么说是表妹了!”李圭扇柄往掌心一拍,抬步便走上前去,这等佳人,定然是要结识一番的。

“哪里来的登徒子,还不快退下!”陌生的男子让荷香警戒心大起,张开双臂将师攸宁护在身后,瞪眼道:“你再不走我便喊人了!”

原来是他!师攸宁微微眯了眯眼。

眼前的青年身量瘦弱,面容清秀,正是前世佟扬灵的丈夫怀恩侯世子李圭。

师攸宁知道,这李圭说起来也没什么大『毛』病,就是见到长相出众些的女子便走不动,旁人家的公子哥身后跟着的都是小厮,就这位出门带着个丫头,还美其名曰姑娘家心细,如此可见一斑。

可就是这样一个没什么大『毛』病且还自诩懂得惜花的人,前世将佟扬灵娶回了家却不好好珍惜,耳根软的什么一般,被表妹蒋月桥及贴身丫头章聘糊弄着,生生将佟扬灵磋磨死了。

前世的佟扬灵是真心爱李圭的,可师攸宁却看不上李圭这般弱鸡一样的男人,不过即使看不上,仇还是要报的,譬如这会儿温柔小意的站在一旁的大丫头章聘,前世带人欲勒死宿主的时候,她也是这般的作态,呵……

真是替宿主不值,师攸宁抬了抬下巴,冷声道:“不管你是谁,还请速速离开!”

佳人的嗓音竟这般悦耳,李圭心头又是一喜,忙道:“表妹莫怕,在下怀恩侯府世子李圭。”

不自觉的,李圭掩去了自己原本与蒋月桥有约的事儿。

荷香对“表兄”这个词儿敏感的很,眼中又多了几分警惕,直如那护鸡崽子的老母鸡一般,坚决的将师攸宁挡在了身后。

“原来是表哥。”师攸宁面上的冷漠消减,微微一笑道:“往日从未见过,倒是失礼了。“

“公子,表姑娘还在等咱们呢。”章聘温婉依旧,但看向师攸宁的目光却颇为防备。

“没规矩,眼前这个不就是表姑娘吗?”李圭不耐的摆手:“这大夏日的,挤进这许多人来徒添热气。”这是让章聘出去,不要在这里碍眼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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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燥热

“瞧表哥说的,你们是客人,哪里有客人出去的道理。”师攸宁看向荷香:“晚膳的时候我想吃五香凤爪,这会子回去准备正好。”

“小姐……”虽然小姐最爱吃自己做的小菜,但荷香觉着自己这会儿将师攸宁一个人留在这里不妥。

“听话!”师攸宁看着荷香,一个人的时候有些事才好办,她不经意的瞧了一眼烟雾依旧飘飘渺渺的香炉。

眼见小表妹这般懂事又可亲,李圭愈发风度翩翩起来。

若说有些别的想头,李圭这会子还真是没有,他从少年时候就知道自己八成是要娶蒋月桥这个嫡亲的表妹的。

大户人家的教养合格的公子哥,分寸是刻入骨子里的,不会在正妻还未进门的时候搞出什么混账事来,但这惜花的『性』子却是天生,看见个可人疼的表妹,多照顾着些,又怎么的了?!

只是说着话儿,心里的一股燥热渐渐的就有些压不住,李圭不耐的扯了扯衣领,视线落在小表妹捏着杯子的,纤细bái nèn的手指上,这就有些挪不开眼。

半刻钟后,眼见李圭连喝了四五杯茶手撑着下颌话都说不利落,而站在李圭身后的章聘面『色』晕红眼眸水润的半倚靠在自个主子的背上,师攸宁走进蒋月桥的卧房,从后窗利落的跳了下去。

“你……”李圭伸出手欲抓,虚软无力的胳膊落下,身后同样浑身燥热的章聘双手像游蛇一般的划过李圭的脖子往他的衣服中探去。

一人高的窗户墙对师攸宁来说并没有什么难度,有龙凤册高空示警,她捡着偏僻的小路回了芷兰院。

“小姐,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荷香才把鸡爪放进砂锅中,从厨房中探出脑袋问。

“表姐那里来了客,我怎好多呆。”师攸宁说话的声音不低,西厢房闷头做针线的青枝听了这一耳朵,暗暗的记下了,她是从老太太的松鹤院出来的,虽然表小姐不太爱用她,但该汇报的还是要汇报的。

却说海棠园这头。

“你这丫头,放个东西都能找不着,再有一回,可仔细你的皮!”蒋月桥指尖在春晓的额头上一戳。

“大姑娘这是做什么去了?”金嬷嬷方从松鹤院过来,她在好几家公侯府待过,倒是这国公府的老夫人最重视嫡女的教养,三两日是必要问一回的。

蒋月桥抿嘴一笑,将手里的罐子往外送了送:“难得嬷嬷肯放我半日假,想着表妹无聊,请她来饮茶,倒是好一通翻找,过会子给嬷嬷送些去。”

“倒是偏了大姑娘的好东西。”金嬷嬷笑意盈盈的道,宫里出来的嬷嬷什么好东西没有见过,只是这心意倒难得。

原是主仆相宜的好画面,只是不远处的正房里一声似哭似笑的呻『吟』突兀的『插』了进来。

蒋月桥在路上磨磨蹭蹭的的原就是等着这个,心中暗道一声“成了!”,面上却是十足的懵懂之『色』。

金嬷嬷脸『色』蓦地阴沉下来,吩咐春晓带着自家小姐离远些,快步过去一把推开了门,她身后跟着的两个婢女亦跟了上去,但见床榻上两俱赤条条的人影纠缠的正酣,当下便气的一佛升天二佛出世。

亲戚家的公子带着婢女滚了家里小姐的床,戏本子都没有这么写的。

怀恩侯夫人火急火燎的将自家丢人现眼的儿子与婢女领了回去,脸『色』那叫一个难看。

蒋月桥做事并不隐秘,或者说金嬷嬷段位忒高,那炉香即使燃尽了,却还是被翻找了出来。

“桥姐儿,若你不是我蒋家的嫡出姑娘,若不是有广陵王……”蒋老太太端坐在上位上沉声道:“你可知错?”

活到这个岁数,蒋老太太什么事没见过,她知道孙女对外孙女下手是为着无后顾之忧,可手段撑不起嫉妒心肠,这样的人即使送到皇上身边,对家族又能有多少助力呢?

蒋桥跪在地上,她想不明白为什么佟扬灵是怎么离开海棠园的,明明虽然将院子里的下人遣走,但她在院外是留人守着的。

高高在上的祖母面容阴沉的让人害怕,她唯有规规矩矩的一动不动才能勉强克制住心中的惊惧。

然而老太太并不打算就此放过,她走上前去,一巴掌甩在了跪在地上眉眼姣好的孙女脸上:“这一耳光是替你表妹打的,她自幼孤苦,如今又将天大的机缘让给了你,你不知感恩反陷害于她,实乃恩将仇报。”

蒋月桥捂着脸,眼泪便留了下来,只是还不待她低头认错,另外一侧的面颊又挨了一耳光。

蒋老太太身子微颤了颤,身后的周嬷嬷扶住了她。

老太太神『色』俱厉:“这一巴掌是为你的世子表兄,他自小对你有求必应,李家还是你的祖母我与你母亲的娘家,你让我和你母qin ri后如何自处?”

老太太下手并不留情,这一会儿的功夫蒋月桥的脸便肿了起来,两个耳光乃左右开弓,乃是好一副对称的猪头脸。

蒋月桥这会儿哪里听得进去老太太的教诲,因着怕挨打,倒是一个劲儿的认错,心中却愈发的恨佟扬灵。

老太太微阖了阖眼,在周嬷嬷的搀扶下冲重新坐了下来:“你最错的是下手了,却不能做的干净利落,祖母对你很失望!”

周嬷嬷听的周身一寒,她甚至想着,若这次大姑娘真的成了事,也许老夫人都会轻拿轻放,即使她口口声声的说疼爱小小姐,可说到底不过最爱这一府荣华罢了!

蒋月桥这才害怕起来,忙求饶道:“祖母,我知道错了,以后我一定多听祖母教诲,祖母……”若是祖母一气之下让佟扬灵与广陵王有个什么,那她可就真没有指望了。

“你回去吧,这半个月就不要出院子了。”蒋老太太疲累的摆摆手,这却是要禁足的意思。

师攸宁被叫去松鹤堂,原原本本的将那日在海棠院的事回忆了一遍,对于自己的离开则隐晦的表示,乃是觉着与一个外男待在一处不妥当。

老太太看着慢条斯理说话的外孙女儿,心里几不可查的划过一丝可惜,外孙女就是外孙女,亲爹还在呢,对外家的关照终究会隔着一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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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悦你

却说师攸宁原做好了细细辩白的准备,但最后倒没她什么事,倒是意外将自己摘的干净。

师攸宁却不知,她院子里发生的事,蒋老太太自以为有青枝这个耳报神,倒意外的省了许多事。

且说八卦分子龙凤册带来的最新情报,李圭差点被暴怒的怀恩侯打了个半死,倒是怀恩侯夫人请了大夫来,肯定了李圭乃是中毒才行事不矩,这才算让怀恩侯消了火。

只是去亲戚家游玩却被下毒,心里不膈应才怪了,虽然蒋老太太第二日就亲自去怀恩侯府致了歉,将事情推在了府里的下人身上,但自此之后怀恩侯府还是刻意与蒋府疏远了。

当然这里头未必没有如今蒋府没落,怀恩侯府借机发作的缘故,这却是后话了。

至于章聘,在被怀恩侯夫人带回府后便挨了二十大板,人还昏『迷』这呢便被卖出府去,据说买家似乎与勾拦院有些关系。

虽然对一个女子来说,章聘这样的下场委实难堪痛苦,但在看到那炉勾起**的香时便早有谋划的师攸宁却并不后悔,有因才有果,宿主前世被折腾的就剩一把骨头,这是章聘该还的债。

倒是蒋府鸡飞狗跳了一日,夜了待师攸宁『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看到长孙怀德时,对这位不管是主动还是被动,一而再的潜入她闺房的广陵王殿下很有些见怪不怪,往里头挪了挪让出地儿来,兀自睡自己的了。

原本喝了一大缸陈年老醋的广陵王殿下,看到床上的少女对他这般不设防的样子,心绪突然就平静了下来。

白日蒋府园子里发生的事,其实不出两个时辰长孙怀德便知道了。

他一向是冷静又淡漠的,可那一刻长孙怀德想将李圭发配三千里的心都有,还有心思歹毒的蒋月桥,这蒋府简直就是个狼窝!

长孙怀德甚至有想堂而皇之的来蒋府为师攸宁撑腰的念头,然而身边还有和太子瓜葛甚多的事要忙,如今明明白白的往蒋府来对他惦记着的小姑娘来说并不是好事。

这一等便等到了这个时候,可是这等待是值得的,长孙怀德在外筹谋时眼中的锋芒与冷意收敛,在眼前的人身边,他的心是暖的,是静的。

师攸宁原本困意有九分,但即使闭着眼,床边站着的这位目光实在是忒不能忽视,没一会儿她的困意便嗖嗖嗖的跑了个干净。

师攸宁索『性』拥着被子坐了起来,这会儿三更天左右,正是月上柳梢的时候,屋子里说暗不太暗,说亮却也不亮,她能感受到长孙怀德的目光放在自己身上。

长孙怀德是想师攸宁睡着的,她身子单薄体质又不好,是需要补眠的,可这会儿这丫头坐起来,昏暗中他能感受到她看向自己的亮晶晶的双眸,这让他很欢喜。

广陵王殿下表达欢喜的结果,便是伸手在窝在被子里鹌鹑一般的师攸宁的脑袋顶上『揉』了『揉』,又『揉』了『揉』,似乎挺喜欢这样的接触。

『摸』头杀啊『摸』头杀,师攸宁被抚的挺舒服,但同时也认识到了,广陵王殿下应当挺洁身自好,瞧瞧这单一的撩妹方式,大有一招鲜吃遍天的架势。

要不反撩过去?

师攸宁跃跃欲试,她虽然在现代的时候也是个光棍,但被各种媒体塞的狗粮却不少。

长孙怀德的手被窝在被窝中的师攸宁牵住。

少女微微低头,温热的唇瓣在长孙怀德的手背上印下浅浅的一吻,轻若羽翼,但却让他全身骤然僵硬,然而身体的僵硬只在表面,他知道自己全身的血『液』在沸腾,从头到脚,从心口到丹田,无一处不激动。

咦,这么稳得住?

师攸宁两只爪子握住长孙怀德的手,轻灵柔软的嗓音带着毫不遮掩的欢喜:“王爷,我心悦你,你悦不悦我?”

“唔!”

黑影笼罩而下,师攸宁背靠墙壁,双手被分开压在两边,长孙怀德吻的又急又凶,就像是想将师攸宁吞了一样。

『迷』『迷』糊糊中,师攸宁想,这哪里是稳得住,这明明是火山爆发嘛,撩过头了……

以实际行动表达自己对心上人的爱恋,没有人教过长孙怀德这些,但男子在有些地方是无师自通的,甚至还能举一反三。

“无咎,叫本王无咎!”一吻罢,长孙怀德拇指轻柔的擦抚过师攸宁的唇瓣,低低的道:“阿宁,无咎也心悦你”。

“无咎?”师攸宁轻声道,这应该是长孙怀德的字,龙凤册上却是没有提到过的。

躲在屋顶上的龙凤册金『色』光点闪烁,在属于长孙怀德的记录中,新添了“无咎”二字。

两人又说了好些话,多是长孙怀德问师攸宁的,虽然她在蒋府的生活,每日都有乔装入蒋府为奴的暗卫记录下来汇总到自己这里,但亲口听见师攸宁说还是不一样的。

至于李圭,师攸宁没有放在心上,长孙怀德也没有问。

只是不问并不代表那一缸的陈醋白喝了。

没过几日,怀恩侯府世子李圭,因在青楼与人相争而大打出手,虽然没有造成什么大的祸事,但怀恩侯府丢人却是丢到家了。

被怀恩侯拎回府后,据小道消息,李圭在床上整整修养了半个多月,到底是没有躲过一顿打。

因着昨夜谈心,师攸宁晨起便没有起来,松鹤堂的请安自然也是没有去的。

实际上,在外祖母劝说师攸宁将救命之恩套在蒋月桥身上后,祖孙两个的情分便淡了许多。

出乎师攸宁意料的事,师攸宁没有去请安,松鹤堂不单赏了许多衣裳首饰来,与此同时还禁了蒋月桥的足,对此师攸宁不过一晒便罢。

若真让蒋月桥得逞,她最好的结果就是一顶小轿抬进怀恩侯府去,却是连妾室都不如的,外祖母看似罚了蒋月桥,却是再轻拿轻放不过。

蒋月桥在海棠院被困了几日后便已坐卧不安,在听到春晓打探来的,关于府里往芷兰院送衣裳首饰的事儿后,便彻底的坐不住了。

其实蒋老太太只是想借此机会好好磨一磨蒋月桥的『性』子,可看在蒋月桥眼里却并非如此。

“等到箭在弦上,就算祖母想阻止也只会有心无力!”蒋月桥看着自己打发出去办事的春晓,艳丽的面容上『露』出得『色』来,等做了皇后,这天下再没有谁能随随便便的指使自己,教训自己!

很快,京城里就有了流言出来,无不是关于蒋府的大姑娘才貌无双引的广陵王倾心的事儿,便是两人在哪座茶楼上喝过茶,哪一日在江上泛舟都传的有鼻子有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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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流言

中宫,太子听到属下的回报,眉心带着疲累与阴郁的青年饶有意味的一笑:“好一个蒋府!”

大晋朝堂上近来很有些风声鹤唳。

早朝的时候,太子得了皇帝的训斥,罪名是御下不严。

东宫属官害人『性』命,谋夺百姓产业原本不是第一遭,可偏巧这回碰上了硬茬子,那家捐出全部家产也要讨个说法,事情闹的很大,御史台的想装作看不见都不成,更何况并不是所有言官都惯着太子的臭『毛』病。

是了,能站在朝堂上的人眼睛都不瞎,说什么东宫属官谋财害命,这还算是好听的,内里还不是太子这个主子在驱使。

有一个爱收罗八卦的龙凤册,这些事师攸宁比蒋府的主子知道的还清楚,她觉着太子最后没有上位其实没『毛』病,日后当了皇帝不就富有四海了么,用得着这般眼皮子浅的与民争利,不下台还真是没天理了。

皇帝训斥的很狠,因为若不是太子不成事,他也不会被御史絮叨好几回,没得耽误了炼丹和宠幸美人的时间。

皇帝是太子的老子,教训儿子也没什么,糟糕就糟糕在皇帝训斥太子之后,话弯儿一转将广陵王夸了几句。

对此,师攸宁表示这世上不单有坑爹货,坑儿子的也不少。

散朝后,太子冷哼一声,看着广陵王的眼神寒光闪烁,一点儿都不避讳周围的大臣。

虽然太子这眼刀的对象是广陵王,可周围的大臣甭管忠『奸』派别,这心都是哇凉哇凉的,日后摊上这样一位主子,哎……

长孙怀德心里自然是对太子这样『色』厉内荏的主儿丝毫不惧的,端雅的面容上『露』出一丝苦笑,对着太子冷漠又尊贵的背影,礼仪十足的道:“臣弟恭送太子殿下。”

如此,广陵王殿下狠狠的在群臣面前刷了一波好感自是不提。

捏着龙凤册,这一段冲突就像是实实在在的发生在师攸宁面前一般。

旁人不知长孙怀德的身世,师攸宁却是知道的,虽然知道长孙怀德是做戏,但这样谦和又淡然的长孙怀德却很让她心疼。

师攸宁虽说是以鬼差之魂寄居佟扬灵这个宿主身上,但在人世间的每一分、每一秒却是真实发生的,即使她原本接近长孙怀德有完成任务的刻意,但未必就不是心动的。

我要对他好一点,师攸宁在心头对自己说。

下朝后直接去六部处理了些公事,长孙怀德回府后已经是晚饭的时候。

林歌知道自家主子的习惯,照例先将有关蒋府那位的密报呈了上去,随后才汇报了其它事务。

“主子,咱们的人传来的消息,东宫最近对蒋府看的很紧,尤其是蒋府大姑娘的海棠院。”林歌道:“那位似乎认为,如今蒋府的大姑娘与您有了瓜葛的传闻是真的”。

长孙怀德神『色』不变,这是早就预料到的事,蒋府既然想攀龙附凤,那就送他们一程:“传出消息去,本王对那位蒋大姑娘情根深种。”

林歌干脆利落的道:“属下明白。”

这一招祸水东引,凭太子再怎么折腾,总是不能伤害那位佟家小姐。

东宫

“消息确实?”太子激动的站了起来,广陵王虽然是个温和谦顺的,但耐不住实在是太出『色』,亲兄弟若是如此还得防备呢,更何况这个不是从一个母亲肚子里爬出来的,若不抓住点把柄来,他着实寝食难安。

回话的侍卫肯定的道:“这消息是咱们在广陵王府的人传出来的,属下专门去瞧过那位蒋家的大姑娘,生的艳光四『射』很是美貌,广陵王上心也不是不可能。”

“救命之恩,这情分可不一般呐!”太子『摸』『摸』下巴,他倒要看看那位伯府的姑娘到底是个怎样的艳光四『射』。

若说美人儿,皇宫倒是从来不缺,可能让广陵王上心就又不一般了,太子手指点点桌子:“弄一副那姑娘的画像来。”

他心里有了主意,若是自己占了那美人儿,也不知长孙怀德是什么个情形!

这要画像的消息,广陵王府自然是收到了,这事儿都压根不用长孙怀德费神,林歌吩咐了手下,那画像能弄多美便弄多美,最好是让太子神魂颠倒才好。

东宫的消息师攸宁这几日是当笑话看的,自然也知道画像的事儿,她原本想着,日后想法子让蒋月桥还是嫁给李圭,好好感受一下李圭这颗怜惜天下女儿家的心,也让她尝尝前世佟扬灵的苦楚。

再者,若蒋月桥嫁给了李圭,以她那骄横的『性』子,李圭身边的大丫头章聘自然讨不了好,正是一箭双雕的谋划,可如今再瞧,蒋月桥没准儿是要入东宫的。

太子么,『性』子暴戾人又短视,旁人不知道,师攸宁掰着指头一算,这位撑不过半年就会被废,蒋月桥这么着也得不了好,自己索『性』端坐diào yu tái看事态的发展。

这一日,睡前师攸宁将院子里的菊花摆在了窗台上,还恶趣味似的一连摆了三盆。

长孙怀德收到消息的时候,面上不由便带了笑意,心道这些日子那丫头呆在府里只怕是闷坏了,太子自以为得了蒋月桥的消息,对蒋府如今已不那么关注,明日让她出府松散松散也好。

林歌跟在长孙怀德身边快十年了,还从未见过自家主子在其他事上『露』出此等柔情蜜意的样子来,心道虽然寄居在蒋府的那位小姐身份不显,但瞧着可是有当家主母的运道,自己可得小心伺候着。

这般一想,心思便不由歪到只有两面之缘的那个圆脸小丫头身上,林歌清秀的面上便不由的『露』出了几分回味来。

第二日,师攸宁与荷香主仆两个出了府,感觉连呼吸都畅快了几分。

师攸宁与长孙怀德约见的地儿是留仙居。

留仙居是京城最出名的酒楼,师攸宁暗戳戳的想,依照着上次在百宝阁见面的事儿,没准儿留仙居也是长孙怀德的产业,妥妥的有钱人!

留仙居名字清雅,布置的压很有格调,即便是一楼的大堂都比一般酒楼的包厢还要讲究。

里头人虽然不少,但因着地方大且来往的瞧着衣裳便不是寻常人,举止便有了克制,倒是别样的清净,师攸宁很喜欢这个地方。

【作者题外话】:以后会尽量将三章一起更新,让大家能看的爽爽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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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赐婚

进了房关上门,里头却是只有长孙怀德和师攸宁两个人。

在现代见多了电视剧上的女子如何取悦皇子龙孙,师攸宁在两人相处时便格外注意平等的关系,心道等长孙怀德习惯了这样的相处方式,两人在一起才不会累。

她松开长孙怀德的手,乐淘淘的往凳子上坐了,自然至极的倒了茶喝,想起陪着自己在下头站了许久的荷香,又跑去开门,探出脑袋对林歌道:“麻烦林护卫带着我家丫鬟吃些东西压压惊。”

林歌楞了楞,显然从未见过特意嘱咐人带自己丫鬟去吃东西的主子,但他回过神之后答应的却极痛快。

重新关上门,师攸宁被圈禁了长孙怀德的怀里。

长孙怀德低头,唇瓣在怀里的小丫头额上轻轻一吻:“连个贴身丫头都记得,怎地就忘记了巴巴的跑来等你的本王?”

师攸宁双眸弯弯盛满了笑意:“无咎的好,我是记在心里的!”

“本王很庆幸!”长孙怀德揽着师攸宁的手臂微微收紧,一双茶『色』琉璃眸一瞬不瞬的看着师攸宁,似乎被她的笑意感染了一般,唇角满足的翘起。

“什么?”

“庆幸自己捡到宝了!”长孙怀德道,他面容温和神态俊雅,但其实是极少笑的,此刻一张俊美无俦的脸带了真心的笑意,犹如昙花夜放,雨过初霁,简直让人挪不开眼。

“我也很庆幸!”师攸宁呆呆的道:“就算全天下的女子泪流成河,我都不会将王爷让出去的。”

回应她的,是长孙怀德更明显的笑意。

候在外间的护卫们面面相觑:“???!!!”王爷是在笑吗?

“赐婚?太子也真是舍得下老本!”师攸宁促狭的挑眉,虽然知道蒋月桥八成要与太子有些瓜葛,但从长孙怀德的口中知道太子已经说动皇后赐婚,这就有点出乎意料了。

不过想想也没什么不对,太子对长孙怀德的嫉恨由来已久,为了给长孙怀德添堵简直要疯魔了。

“你呀!”长孙怀德点一点师攸宁的鼻尖:“聪慧如阿宁,真是世间少见。”

“那当然!”有龙凤册开挂的师攸宁骄傲的抬了抬下巴,旋即又有些幸灾乐祸:“表姐一直垂涎王爷你的美『色』,也不知赐婚下来要闹成什么样子!”

“不会。”长孙怀德目中讥讽之意一闪而过:“人老成精,只要有蒋老太太在,府里闹不起来。”

长孙怀德没有说的是,以蒋府贪图权势的样子,未必不会将主意重新打在师攸宁身上,不过就算打主意又如何,有他在,不论是皇帝还是太子或者其他人,谁都不能将师攸宁如何。

这一日,师攸宁的便宜舅舅蒋伯爷蒋维城下朝后,被身后的刘侍郎紧赶慢赶的赶了上来。

蒋维城这便有些受宠若惊,自从家里降爵后,他上下朝便都很有些孤零零,虽然还有伯爷的爵位在身,没有实权腰杆子却并不硬。

他如今只在户部挂了个主事的缺儿,比侍郎职位低了不少,更何况这位刘侍郎可是太子跟前的红人。

刘侍郎两撇修剪的份外精致的小胡子翘了翘,凑近蒋维城低声道:“恭喜伯爷您了!”

蒋维城脸僵了一瞬,降爵算喜事吗?

可是如今的情况,容不得蒋维城对刘侍郎这个有背景的尥蹶子,他勉强维持着礼仪道:“不知刘侍郎所言,这喜从何来?”

刘侍郎是奉了太子的命来提点蒋维城的,说的自然是关于自个主子,当朝储君瞧上蒋府大姑娘蒋月桥的事儿。

两人嘀咕了一会儿,刘侍郎拒绝了蒋维城邀约往酒楼叙话的事儿,转身一张笑模样便收了起来,迂腐如蒋维城,若不是出生勋贵,哪里能有资格站在这朝堂上,如今生了个好女儿,竟然还一脸的苦大仇深,真是不识抬举!

却说蒋维城深一脚浅一脚的回了府,一边儿是女儿那个日后母仪天下的梦,一边儿是太子这头的急不可耐,整个人恨不能被撕成两半,女儿的梦若是应在太子身上该多好,偏偏是广陵王。

太子那人,无风还起三尺浪呢,如今开口了,断没有容人拒绝的道理,要不然他能将整个蒋伯府连根拔了!

师攸宁正在花园里散步,宿主的身子弱了十来年还是得调养,这一抬便看到了一身朝服,神『色』纠结的便宜舅舅蒋维城,这是在外头又受排挤了?

蒋维城这是往松鹤堂向自个亲娘求主意的,老国公还在的时候他靠着老国公,老国公不在了,老母亲见多识广的又成了蒋维城的定海神针。

既然看见了,不请安是说不过去的,师攸宁瞧着便宜舅舅是往松鹤堂去,候在了他的必经之路上。

“扬灵请舅舅安。”

蒋维城顿了顿脚,随口应了声,心念一动,迈出去的步子便又收刹住了,这些日子这个外甥女儿似乎更出『色』了些,他慈爱了面容:“女孩儿家身子还是太单薄了些,花用什么的,尽管去找你舅母。”

师攸宁乖巧的答了,心底却很不以为然,她进府都快半年了,这还是头回见蒋维城这个舅舅关怀自己,事若反常必有妖,师攸宁觉得有必要召唤龙凤册去探探情况。

松鹤院中

“这是怎么了?”蒋老太太坐直了身子,看到儿子这样子,面『色』便严肃了些。

蒋维城将官帽往桌上一放,眼睛看向在一旁候着的周嬷嬷。

周嬷嬷轻手轻脚的下去,关上门在外头守着。

蒋维城拧着眉头将刘侍郎的事儿说了,随后小心翼翼的觑着老太太的脸『色』道:“娘啊,我看扬灵那孩子出落了愈发好了,您说……”

这是想让佟扬灵代替蒋月桥嫁进太子府的意思。

“糊涂!”蒋老太太呵斥道:“太子若真见过大姐儿,那咱们家就是欺君之罪!”

“那您说怎么办?”蒋维城撂下话来,这些日子在朝堂上受够了气,快四十的人了还被老娘呵斥,这面子上哪里下的来。

蒋老太太看着唯一的儿子这般不顶事儿,眼中有一闪而逝的疲累,前些年老国公爷还在的时候,谁不对他们蒋府礼让三分,便是太子又哪里敢轻轻巧巧的说要府里的大姑娘就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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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麻烦

“去查查,太子对大姐儿是个什么意思?”蒋老太太道,知道儿子迂腐的很,心里也就不指望他了,仔细的说明白了:“咱们府再不济还有我这把老骨头,若是欺人太甚,那我就进宫面圣!”

虽然府里降爵了,可老太太的诰命却还在,蒋维城眼睛亮了亮。

蒋老太太又道:“扬灵那里,你们做舅舅舅母的,今后多关照着些,没准儿就是有大造化的。”

这话蒋维城却听懂了,若大女儿运气不好填在了太子府里,广陵王那里便还是外甥女的造化。

可外甥女哪里有亲生女儿亲近,蒋维城道:“母亲,就算桥姐儿……,雾姐儿和烟姐儿不是……”

“你可住嘴吧!”即使是自己的儿子,但这看似精明实则愚蠢又贪利的样子实在令人不能忍受,蒋老太太强自按捺着怒气:“你媳『妇』怎么教养庶女的你不知道?广陵王是什么人,你乐意送,人家就看得上吗”

即使不愿意,但蒋维城不得不承认,两个庶女照着外甥女的确差了许多,他垂着头讷讷说了句:“都听母亲的。”抱着官帽便离开了。

身后的蒋老太太疲惫的闭上眼,这府里的当家人庸碌迂腐且还刚愎自用,她甚至觉着,这伯爷的爵位似乎都有些保不住,用两个女孩儿去搏富贵,真的就稳妥吗?

可是稳妥不稳妥的现今已顾不上了,若真的用两个女孩儿就能让蒋府再挤进一流的世家之中,那一切都是值得的。

午饭的时候,师攸宁被周嬷嬷请去了松鹤堂,被老太太冷落了许多日,她算是又享受到了来自外祖母的慈爱。

师攸宁如今也看明白了,蒋老太太疼爱她是没错,但疼爱的基础却是小辈要听话和乖巧,跟养个猫儿狗儿的没什么差别。

可惜她对当宠物没什么兴趣,师攸宁当初将蒋老太太当做真正的长辈来尊敬的心已被这些日子的利用磨没了,乖顺又沉默的用了饭,又乖顺沉默的回来了。

“她这是怪我啊!”蒋老太太浑浊的眼显『露』出不愉来:“什么时候『性』子竟这般执拗了?!”

周嬷嬷只能安慰道:“小小姐人还小,一时转不过来弯儿也是有的。”心里却想着,当初大小姐就是执拗的『性』子,看上个商家子,那是宁肯不做国公府小姐的。

可这话周嬷嬷也就是在心里过一过,老太太如今看着慈眉善目,可老国公那等威赫人物,如今不过剩下嫡子嫡女活着,这其中的手段可想而知,她能数十年跟在身边,不过靠着谨言慎行四字罢了。

“不小了,这任『性』的脾气总得掰过来!”蒋老太太扶着周嬷嬷的手站起来:“前几日佟府不是来人了?下午将人带进来瞧瞧。”

周嬷嬷低声应了,扶着老太太去里间休息,老太太的意思她明白,若是表小姐不听话,那就将佟府的人攥在手心里,到时候人可不就好拿捏了,可明白是明白,将外孙女算计到这个份上,还是让人心寒的很。

回了芷兰院,师攸宁半点没有被前头蒋老太太的恩威并施影响心情,让荷香在旁磨墨,慢悠悠的练了五张大字。

而后她在旁盯着,让荷香将自己昨日教给她的字写上二十遍,这样可爱的丫头是个睁眼瞎,这简直不能忍。

荷香抓着笔万分不适应,但嘴巴却咧到了耳后根,就是大姑娘身边最的脸的丫鬟都是不识字的,她如今已认识七个字了,走出去腰板都挺直不少。

因为底下拓了师攸宁自己写的字,荷香照着描摹,一笔一划倒也算能看。

“对对,你就当花样子描就好了,下笔不要总停顿,这二十个字里若有一半不是被晕成墨团子,小姐我赏你一个月的月钱!”师攸宁掐着腰站在一旁,很是财大气粗的道。

真正融入了古代生活,如果忽略蒋府的亲戚,师攸宁过的其实相当惬意。

多活一世且还没有生存压力,她将自己的生活安排的满满当当,除却隔几日与长孙怀德的约会外,师攸宁日常练琴、练字、看书,有着宿主原本身体的加持,她适应的挺快,总之过的挺充实。

所谓技多不压身,师攸宁可不想下一回换个宿主,自己什么都没有剩下,那就挺悲催了。

也不是没有障碍的,师攸宁自己的神魂与宿主的躯体相互影响,琴棋书画什么的上手倒是容易,但女工这个活计,在将十个手指头戳破八个后,她最终只得放弃。

窗户外头,绿竹小心的贴着墙根听了主仆俩的对话很是羡慕,她从来没有见过像表小姐这样的主子。

她记得前几日一个管事寻茬儿掐了荷香一把,表小姐楞是将事儿闹到了夫人面前,那管事直接被遣送到了庄子上,就是老太太都不曾这么护着周嬷嬷过呢。

青枝挺后悔,若是她刚刚来芷兰院的时,没有因着自己是老太太派来的就端架子,是不是现在在里头学写字的就多上自己一个?

屋子里,师攸宁主仆两个学了字又用了些瓜果,荷香坐在窗户底下打盹儿,师攸宁则捧着话本子看新鲜,这是长孙怀德派护卫送来的,直当解闷了。

这样一个平静的下午,师攸宁觉着挺享受,只是树欲静而风不止,对上风一样的刮进来,恶狠狠的瞪着自己的蒋月桥,她在心里低叹道:“麻烦!”

师攸宁并不知道蒋月桥会在这时候过来,原本这样的消息龙凤册早就通知她了,可她最近发现,龙凤册在外扑腾的时间长了,或者说告诉她的消息多了,书周围的金『色』光点便会减少的厉害,翅膀也扇的有气无力,显然这件神物也会累,所以拘着它在自己肩膀上休息,只偶尔才让它出去溜一圈儿。

原本打盹儿的荷香一个激灵醒了过来,反『射』『性』的要护在师攸宁前面。

师攸宁站起来,仿佛看不出蒋月桥已在崩溃边缘的愤怒一样,将手里的话本子扔在榻上,另一手拎着荷香的后脖领子将人拉在了自己的身后,礼貌的弯了弯唇角,杏仁大眼平静无波:“表姐怎么过来了?也不差个人先告诉扬灵一声。”

憧憬了多日的,母仪天下的荣耀,在父亲轻飘飘的一句:“太子殿下对你有意,咱们家只得听从。”之下化为泡影,刚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蒋月桥头皮都要炸开,至于禁足的话,这会儿她哪里还放在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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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拿捏

面对师攸宁显而易见的不悦的脸,蒋月桥有一瞬的恍惚,她来干什么来了?

明明自己是穿越者,还清楚明了的知道这个世界事件的发展,可为什么什么都不顺呢?

如果师攸宁知道蒋月桥的想法,一定会对她闯自己院子的行为做一个精准的评价,那就是“柿子捡软的捏!”

这个老乡不行啊,师攸宁暗自摇头,明明前几日还进退有度来着,这大雷一轰就现出原形了,当然大雷自然是太子新出的幺蛾子。

介于蒋月桥之前在芷兰院挥鞭的不良记录,或者说还有蒋老太太特意拨了人手关注着两人,在冲突尚未起前两人就都被召到了松鹤院。

蒋老太太只说两个女孩儿感情好总在一起玩闹,她看着也欢喜的很,祖孙三人合乐的用了一餐饭,这事儿便算揭过去了。

感情好?

师攸宁为自己原本打算的,如果蒋月桥再想不开亮爪子,那她就不客气的跺爪子的灰暗内心念了句佛,老太太愿意fěn shi tài ping,做小辈的就捧着呗。

赐婚圣旨下来的很快,快到府里的人从上到下都十二分的手忙脚『乱』,包括知情后还想着私下调查的蒋老太太。

师攸宁估计太子也怕夜长梦多,想着给长孙怀德戴的这顶绿帽子一定要牢靠和精准。

只是唯一让师攸宁意外的是,赐婚圣旨上,原本蒋月桥的侧妃之位变成了良人。

侧妃在东宫可以当一半的家,良人说不得就是个玩意儿了。

这事儿师攸宁还特意问过长孙怀德,只能猜测皇帝的想法,如今没有个出『色』男儿顶门立户的蒋府担不起东宫侧妃的后盾。

宫里的太监来宣旨的时候蒋月桥倒是乖顺的很,可一转眼的功夫就病倒了,当然真病假病的师攸宁不在乎,她当吃瓜群众当的很自在来着。

对于蒋月桥的生病,蒋老太太的处理方式是直接让家里的嬷嬷将人带过来,而后让她跪在松鹤院的院子里,只留下一句什么时候想清楚了什么时候起来便不再管了。

蒋老太太简直要被大孙女气的厥过去,前脚赐婚圣旨才刚下,后脚赐婚的人就病了,这是想干什么,对皇家表示不满吗

抗旨不尊可是要满门抄斩的!

罚跪这事儿让师攸宁对蒋老太太的心肠之硬有了更深切的体会。

傍晚的时候,除却庶女和姨娘以及在国子监而未出席的蒋观砚,家里的主子都被召集到了松鹤堂。

对于这次大集合周嬷嬷特意来召唤自己这个编外人员,师攸宁半点都不觉得意外,毕竟她还得接棒蒋月桥接近长孙怀德的任务来着。

师攸宁进院子后,跪在院子里原本蔫哒哒的蒋月桥捏紧双手便看了过来。

十月里的秋风冷飕飕的半点都不打折扣,对上蒋月桥愤恨的小脸,师攸宁直接当做没看见拢着披风进了大堂。

好嘛,这进来后第一眼看见的是许久不见的蒋观良,师攸宁接触到他惊惧且怨毒的视线,毫不客气的看了回去,视线还重点在这位人面兽心的表兄胸腹部打了个转儿。

蒋观良脸『色』青白了一阵,捏着拳头避开了师攸宁的视线,距离竹林中遭罪的事已经过去了快两个月,可他还是时常会做噩梦。

什么娇弱的表妹,比食人花还狠毒和可怕,蒋观良觉得自己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招惹了佟扬灵!

召集这么些人,师攸宁猜测蒋老太太要放大招,只是心里再活跃,她面容倒一如将既往的平静,当然还不失时机的往跪在院子里的蒋月桥这个表姐身上投了好几次同情与担忧的视线,免得被人说嘴自己铁石心肠不是。

师攸宁的内心戏,我真是一个体贴人心的好鬼差!

她目光在大堂中一扫,舅舅蒋维城倒还算坐得住,舅母小李氏瞧着蒋月桥跪着的方向,拿着帕子抹眼泪的动作就没停过。

老太太不发话,谁也不敢先开口。

蒋老太太坐在上头,虽说子辈、孙辈都有,但她当初弄死老国公的庶子庶女太多,这会儿瞧着屋里就有些空『荡』『荡』的。

浑浊的眼将下头人的一举一动皆收在眼中,最疼爱的小孙子蒋观砚,蒋老太太不想让他早早接触这些污糟事,消息是瞒着的,是以这会儿蒋观砚还在国子监呢。

至于端正坐着也不知在出神些什么的儿子蒋维城,以及瘦巴巴腰都弓起来的大孙子蒋观良,蒋老太太一眼扫过去眉心的褶皱便深了些。

儿媳『妇』小李氏哭啼啼的,原本有姑侄的情分在蒋老太太还算宽容,可如今和怀恩侯府只是个面子情,在老太太看来小李氏这般只知道哭天抹泪的作态真是让人挺腻歪。

这一圈儿打量下来,倒是是不时拿担忧神情觑着院子里跪着的大孙女的,外孙女儿佟扬灵最合心意,蒋老太太感觉心里头熨帖了些。

心软的孩子到底好拿捏些,蒋老太太绷着的面容松弛了些,外孙女儿怎么了,控制得当了府里定然是会跟着沾光的,再说了小孙子蒋观砚和这个表妹也投契,这再好不过了。

这样想着,蒋老太太心气儿平了些,看向师攸宁道:“扬灵,去将你大表姐带进来,这昏天黑地的,难不成我就是那黑心的,会让孙女儿在外头跪一宿不成?!”

小声哽咽的小李氏拿着帕子的手一僵,眼睛虽还湿着,但到底不敢再哭出声来。

佟扬灵答应一声就去扶跪在萧瑟秋风里的蒋月桥,心中却道外祖母活了这么些年,外头多冷她未必就不知道,可见是真的要给蒋月桥一个下马威的。

哎,老人家的心黑不黑的另说,但又冷又硬却是一定的。

蒋月桥浑身冷的冰块一般,头一次十分顺从的靠着师攸宁被搀进了屋,亮堂的烛火下一瞧,脸白唇紫的冻的绝对不轻。

人扶进来了,便听到蒋老太太冷哼一声,师攸宁就看到原本准备起身的小李氏嗫嚅着又坐了回去。

师攸宁心底叹了一回,小李氏能将庶女和姨娘调教的规规矩矩,本身就不是个简单人,可面对作为姑姑的婆母却也只能怯弱无助,这怕不是应了那句恶人自有恶人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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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错着

松鹤堂早早就烧上了地龙,只一会儿身上的寒意就被驱了个干净。

蒋月桥倒也硬气,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虽然低着头,但脖颈挺直,显然是带着强烈不满和委屈的。

膝盖砸地的声音听的师攸宁牙酸,可她心底却对蒋月桥这要挟式的模样看不上,只能说蒋月桥太不了解祖母了,为了阖家安宁她什么都能舍得出去,硬碰硬很不理智。

蒋月桥其实心里挺紧张,她也没有料到祖母竟真的眼看着她在外头受冻,一会儿祖母要是还不改变主意,那自己应该怎么办,宁死不从吗?

死是不愿意死的,重生多不容易,那就以死相『逼』好了,蒋月桥沉下一口气来,她就不信祖母还能真下手杀了亲孙女。

“扬灵坐着罢,这事儿和你没什么干系。”蒋老太太摆摆手,她打眼一瞧跪在地上的孙女儿就知道人还犯倔呢,言语间就冷若冰霜了:“桥丫头,祖母最后再问你一遍,你愿意还是不愿意?”

跟自己没关系这话师攸宁可不信,没见过谁家教育子女还让亲戚家的姑娘围观的,左不过杀鸡儆猴罢了。

当然师攸宁自知自个就是那只猴,蒋老太太是想让她明白,不听话的下场可不怎么好。

难道事情还有缓儿,蒋月桥满脸希冀的看向蒋老太太。

师攸宁老实的坐了回去,眼中满是对跪在地上的艳丽少女的同情,还是太年轻啊!

蒋老太太面『色』倒没有一开始那么阴沉了,继续道:“满天下就没有谁家能抗旨不遵的,可强扭的瓜不甜也是真的,没有了你,祖母拼着这把老脸去宫里求一求,烟丫头和雾丫头甭管哪一个,到底也能将这事儿揭过去。”

“没有了我?”蒋月桥喃喃的道,这是什么意思,隐姓埋名吗?

“亲族本是一体,祖母不能为了你一个将阖府都置于险境。”师攸宁就见蒋老太太看了周嬷嬷一眼。

周嬷嬷转身从内间端出一个朱漆盘子来,上头巴掌大的小瓷瓶精致可爱,可在场的人无不面『色』大变。

“老太太!”小李氏腾的站了起来。

“母亲……”蒋维城惊骇的嘴巴都合不拢,转头骂道:“孽障,你『逼』迫祖母至此,这是大不孝!”

蒋月桥瘫软在地,她直觉自己要真得不愿意,老太太绝计是不会手软的,她一向高傲娇矜的眼中流出泪来,可到底还是点了点头。

七日后一顶小轿将蒋月桥从东宫小角门抬了进去。

按理说即使东宫良人这品阶低了些,可到底还是圣旨赐婚的,即使不办风光大礼也不应该如此轻率,可偏偏东宫还真就这么干了。

一时间外人原本对蒋府巴上东宫的羡慕全变成了嘲讽,暗地里都说这门亲事还不知是怎么结上的呢,若不然太子到底是个惜花之人,怎地这次狠心至此。

师攸宁对太子的脑回路一向不怎么跟的上,可她熊熊的八卦之火轻易扑不灭。

对此,广陵王殿下只说了一句话:“太子以为本王对蒋府大姑娘有意。”当然这个“太子以为”里头有多少他自己的推波助澜,那就很不可言说了。

“……”师攸宁不得不佩服太子的小心眼,这膈应人的方式实在是有够小家子气的,如果有一天膈应错人了,也不知太子是个什么表情。

从皇后宫中请安出来,雪后出霁的宫墙下,俏生生站着的正是入东宫两月很是得宠的太子良人蒋月桥。

长孙怀德可不觉得太子会无缘无故的越过太子妃、太子侧妃等人单单带着个良人给皇后请安,他俊美的面容一如往常的温润俊雅,可茶『色』琉璃眸却一片冰冷。

蒋月桥看着自己心心念念的那抹玉青『色』身影由远及近,只觉心如擂鼓一般,可随后那人却似乎完全没有看到她一般径直往前而去。

“殿下……,广陵王殿下……”蒋月桥娇艳的面容冻起一层薄薄的粉红来,她拎着宫装下摆踉跄着追上长孙怀德,伸臂挡在了他的前面。

长孙怀德拧眉,丝毫不掩饰自身的惊诧与厌恶:“蒋良人请自重。”

蒋月桥痴『迷』的看着眼前青年俊美无俦的面容,她原本该和他是天生一对的:“八月初三夜半,殿下可还记得花园中救了你的故人?”

“你想说什么?”长孙怀德长睫微闪,不远处的月洞门前『露』出一截衣袖,是太子派来监视的小太监。

长孙怀德略微思量便明白了,太子料定了蒋月桥会来找自己,或者说太子是有意放蒋月桥来此的,昔日钟情之人已嫁做了他人『妇』,若眼前人真是自己倾心之人,那此刻该如何的心痛和愤恨。

蒋月桥在东宫过的并不好,身份的低微以及太子的阴晴不定都让她战战兢兢,好不容易看到长孙怀德,她怎么会放过这个机会。

“殿下,三个月前在假山洞内,你真的不记得了吗?”颜『色』鲜亮中带着凄婉的少女微微昂着头,仿佛眼前的人就是自己的一切:“这些日子我过的很苦,也很想念殿下你,我怕……”

除了永远生机勃勃的师攸宁,长孙怀德显然对其它女子并没有很好的耐心,他微凝着眉头,面『色』肃杀而冰冷:“良人到底想说什么?你救了我?”

蒋月桥没有看懂长孙怀德眼中的讥讽,她激动的点头:“殿下记起来了?”

虽然稍稍有点冒名顶替的羞耻感,但穿越者不就是这样吗,大不了以后给佟扬灵指一门好亲事,也算对得起她了,蒋月桥心道。

蒋月桥并不怕长孙怀德盘问和怀疑,反正书里的内容她都知道的差不多,只要得到长孙怀德的垂青,太子下台后还怕没有自己的好日子过!

蒋月桥甚至已经开始想象自己日后高高在上后,府里的祖母、父亲如何巴结自己的情形,可她只听到一声嗤笑。

是的,眼前天潢贵胄的青年毫不遮掩自己的讽刺之意,蒋月桥甚至感觉,自己在长孙怀德面前就是个跳梁小丑,她不解又羞愤的看着长孙怀德。

“蒋良人脑子不好可以求太子宣太医好好瞧瞧,本王即使有救命恩人,那个人也绝不是你!”

长孙怀德对眼前的女子可以说是厌恶透顶,想起暗卫禀报的,蒋月桥在府里时对佟扬灵的冷嘲热讽,他冷冷一笑:“太子以为纳了本王的心爱之人,却不知纳的乃是个冒恩的无耻之人,不过你这样的,倒是与太子正相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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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讨好

“怎么会?”

“不会的!”

“不是这样的!”

蒋月桥喃喃道,她脸『色』煞白双手抱头跌倒在雪地里,如果长孙怀德早就知道自己是冒名顶替,那最后一句话什么意思,自己竟然是为佟扬灵顶了灾吗?

什么叫聪明反被聪明误,这就是了!

躲在暗处的小太监没有上前去扶蒋月桥的意思,像他这样的亲信,自然知道蒋良人在太子那里不过只是个玩意儿罢了,他急匆匆的向皇后宫里偏殿正等信儿的主子回报消息。

“奴才不敢站的太近,只隐约听见广陵王说蒋良人无耻,态度看上去也不好。”小太监转着眼珠儿思量着又道:“蒋良人摔倒在雪地里,广陵王殿下多看一眼都没有,直接就离开了!”

太子挥退小太监,似讥似嘲的自言自语:“想不到老四竟也是个无情的。”

长孙怀德在皇子中排行第四。

府里时常有东宫里传来的消息,当然以蒋府现在的能力,这些消息基本也烂大街了,譬如前些日子在东宫一枝独秀的蒋良人失宠了。

对此师攸宁只听过就算了,蒋月桥这也算为前世欺凌宿主的事付出了代价,她现在也忙的很,蒋老太太原本堆在蒋月桥身上的注意力完全转移到了她身上,就差寻找个机会将她打包送往广陵王府了。

然而,不过半个月,又一条消息席卷了京城,原本失宠的蒋良人再度成为了太子的掌中宝,太子为她不单斥责了太子妃,而且将蒋良人的位份从良人提升到了侧妃。

对此师攸宁一时也『摸』不着头脑,只隐约觉得,大概是蒋月桥这个穿越者所特有的打不死的小强特质在作怪。

在成为侧妃的第二天,蒋月桥派人来送了一批礼物,除去姨娘的各『色』主子中,只有师攸宁没有得到赏赐。

赏赐什么的倒是没所谓,不过师攸宁以此确定蒋月桥对自己的怨念并未消减,倒是要防备着些。

府里头的姑娘在太子府得脸,蒋府的主子下人俱都抖擞起了精神,师攸宁几次见到舅舅蒋维城都是一脸的红光。

“桥丫头送来的东西挑一些给表小姐送去。”蒋老太太面上也有欢喜之『色』,但到底要比蒋维城要拿得住场面,未来的天下之主左不过太子与广陵王,家里的两个姑娘哪一个都要照看到,这才叫万无一失呢。

老太太的意思师攸宁收到礼物的时候就明白了,不由就感叹到底姜还是老的辣,这样两手都抓两手都硬的处事之风实在是让人不得不服气,可是服气归服气,师攸宁抱着龙凤册在床上打了滚,她一个堂堂的鬼差,老太太想要拿捏还是差了点儿。

入夜,太子东宫

明黄『色』的床榻上,女子的呻『吟』和哭泣之声许久才停下来。

太子随意的拉过锦被盖了下半身,手里还攥着一条手臂长指头粗的精致皮鞭,他伸脚鄙夷中带着喟叹的踹了踹光着身子的蒋月桥:“孤要喝水!“随即又感叹道:”原以为蒋家门风尚算不错,可这教出来的姑娘,竟比青楼里的姐儿还会伺候人!”

蒋月桥脸『色』僵了一瞬,拿起床脚堆成一团的裘衣胡『乱』披在身上,堪堪遮住脊背上的几条血红的印子:“能伺候太子是臣妾的福分。”

她忍者浑身的酸痛下床,转过身面上的娇媚之『色』化为刻骨的仇恨。

蒋月桥在那日被长孙怀德奚落后就失宠了,东宫的女人如狼似虎,若不是她见机快的找到机会拦着太子,交代了长孙怀德倾心的另有其人,又豁出脸去凭借现代影视的记忆在床上扯下脸皮的放『荡』,也许这会儿她的尸体早就出现在了『乱』葬岗。

太子接过杯子饮了水,剩余的随手泼在眼前明艳的女子身上,单薄的裘衣湿漉漉贴在玲珑有致的身上,更有别样的诱『惑』。

“你那个表妹,也像爱妃这样勾人?”太子把玩着手里的杯盏眼中满是兴味,自觉被长孙怀德摆了一道,他对蒋月桥口中的那个表妹倒更上心了。

蒋月桥柔媚一笑:“表妹自小身子就弱,那腰一把就能掐过来,肤『色』也白,杏仁大眼总是泪盈盈的,就是臣妾看了都心动。”

这么些日子蒋月桥也想明白了,长孙怀德将她贬低到尘埃里护着的是谁,可她偏偏不让他如愿,凭什么自己要这么不人不鬼的活着,就算是地狱也总得拉个垫背的才是!

“爱妃一心为了孤,孤是不会亏待你的。”太子调笑道,他虽然好『色』但却不蠢,对蒋月桥借刀杀人的伎俩挺心知肚明,不过那个什么扬灵的表妹,既然长孙怀德喜欢,那自己少不得要尝尝味儿。

他将手里的鞭子一扔:“听说蒋老夫人六十大寿将至,养出了这么懂事的孙女儿的府邸,孤正好去瞧瞧。”

十二月十九日,蒋府外头车水马龙的挺热闹,蒋府老祖宗的六十大寿到了。

原本不应当这么『操』办的,可东宫里隐约透出的意思,太子殿下似乎要带着侧妃娘娘回来瞧瞧,一时间蒋府倒门庭若市。

师攸宁前天夜里就风寒了,当然这少不得龙凤册的手笔,对比在前头招待那些眼高于顶的闺秀,对着一众身份高贵的人磕头请安什么的,她表示还是生病比较舒坦。

可有些事不是没兴趣就躲过去的,譬如蒋月桥偷偷带进府的猥琐男子,这人好赌,如今已经输光了家业,给了银子什么都敢做。

在蒋月桥的计划里,只要那男子闯进芷兰院将她那个好表妹抱着满怀,女子的名节坏了那就什么都完了,即使太子想上手也不会明目张胆的要一个损了闺誉的女子,不过私下里得手了便也罢了,那自己在东宫的地位就还有保障。

“小姐想如何处置此人?”林春一脚踩在偷入的男子身上,被这人耳后灰黑『色』鳞片一样的脏污恶心的够呛。

林春明面上是负责芷兰院洒扫的小厮,实际上乃是长孙怀德派来保护师攸宁的暗卫。

“打晕了扔出去!”师攸宁手里还捏着话本子:“查一查动手的人是谁。”

林春利索领命将那男子小鸡仔一样的提溜了出去,扔是要将这人扔出府的,但扔到外头还是广陵王府的地牢里,还是要请示自家王爷的。

院子里的下人有八成都被抽调去前院招待客人了,荷香在厨房为师攸宁捣鼓糕点,师攸宁重新倚靠在榻上接着翻话本子。

外头似乎有重物倒地之声,师攸宁有不好的预感,肩膀上小憩的龙凤册亦扑闪着翅膀飞了起来。

“林春!”师攸宁喊,门吱呀一声打开,进来的却是一个面『色』阴郁的青年,一身明黄『色』的袍服召示了他不凡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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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放肆

“林春!”师攸宁喊,门吱呀一声打开,进来的却是一个面『色』阴郁的青年。

一身明黄『色』的袍服召示了他不凡的身份。

“你是谁?”师攸宁一脸防备的退至书案后,话虽这么问,但能穿明黄『色』还在今日出现在蒋府的,必定是太子无疑了。

皇室之人相貌都不错,但对比俊雅的长孙怀德,师攸宁表示面『色』阴郁目光『淫』邪的太子那就是个渣渣。

师攸宁示意龙凤册稍安勿躁,她倒要看看这位渣渣到底能拿她怎么样!

太子进了屋,早有跟随的人将门关上。

他肆无忌惮的打量着站在书案后身量纤瘦的少女,美貌自然是美貌的,但要说倾国倾城倒也算不上,可巴掌大的小脸上一双眼黑漆漆如点墨,这会儿惊诧而戒备的看过来,颇有一番神清骨秀的风姿。

“果真是个难得的美人!”太子抬臂拂开帷幔,啧啧道:“倒也不怪我那四弟爱护。”他倒也不急着做什么,施施然在桌边坐了,仿佛眼前的女子乃是囊中之物。

太子的目光黏腻的让人作呕,师攸宁厌恶的拧着眉头:“我的护卫呢?”

“护卫?”太子嗤笑一声:“广陵王的手下?敢冒犯孤,自然是要死无葬身之地的,没有诛九族是他的福分!”

师攸宁咬牙,方才林春还好生生在自己面前站着呢,世上怎么有这样的人,竟视人命为草芥!

美人儿气愤之下脸『色』晕红,倒是更好看了,太子饶有兴致的一笑。

“愣着做什么?”他以手点桌:“还不为孤斟茶!广陵王看上你什么?样貌?身段?还是……”

“这就不劳太子费心了!”师攸宁冷声道:“今日外祖母寿宴,您这样的贵客随随便便不见了可不好,听闻教授太子殿下读书的都是当世大儒,礼义廉耻想必是知道的,这等擅闯女儿家闺阁的登徒子行径还是收敛些吧!”

太子脸『色』难看起来,不过一瞬他倒又收敛起了怒气,广袖一挥自个为自个倒了茶水,漫不经心的问:“广陵王许诺你什么?王妃之位?”

师攸宁懒得回话,太子在她眼里就同那秋后的蚂蚱一般蹦跶不了几日,靠着龙凤册将人胖揍一顿也不是不行,可太子如今还是太子,这之后再怎么处理却是难办。

师攸宁的犹疑看在太子眼中就是被自己说中了心思,不过一个商人家的女儿,在广陵王府当个妾都勉强,更遑论其它。

他一脸爱惜的道:“孤是个惜花之人,再者说小姐出身……,孤爱你这份清高卓然,若是入了太子府,一个侧妃之位是跑不掉的,等将来孤登基了……”

太子心道,这世上哪个女子不爱荣华富贵,等将人哄骗到手,到时候长孙怀德又该如何?

温雅如玉俊秀如竹么,一个连心爱的女人都留不住的人,那就是个天大的笑话!

若不是这会儿人设不能崩,师攸宁实在很想扶额表示自己的不屑与无奈,太子就是哄骗人这段数也忒低了些,蒋府到底是镶金还是嵌银了,府里的姑娘能将太子府两个侧妃之位都占据。

太子颇有得『色』的看着眼前的少女,就等着她婉转奉承,可少女却偏偏嗤笑一声,不紧不慢的道:“好教殿下知道,日后不论是在广陵王府为奴为婢,还是为花为草,本小姐都甘之如饴,就是十个太子妃的位置那也是不换的!”

十个太子妃的位置?

这样的换算方式太子有些不解,可这并不妨碍她听出来师攸宁将他贬低到了尘埃中。

“敬酒不吃吃罚酒!”阴郁的面上浮起狠戾来,太子腾的站起来,女人嘛,等上床,还不是要听话,他往前一步:“等成了孤的女人,太子府里有的是奴仆的位置等你!”

师攸宁噌的从书案底下抽出一把利剑来,这东西还是她从长孙怀德那里要来把玩的,哪个少女心中还没有个侠女梦来着,倒是想不到先用在了这里。

与此同时,芷兰院响起刀剑铿锵声,还伴随着闷哼声,虽然只是短短的几下,但师攸宁的眼睛蓦的睁大,一直飞在她身边的龙凤册虽然没有传达什么信息,但膀子扇的快赶上风火轮了。

太子心下有不好的预感,他偏头朝院子里喊:“双喜!”

“本王的女人,就不劳太子费心了!”伴随着淡而冷峭的声音,长腿劲腰,着冰蓝『色』锦袍的长孙怀德推门而入。

茶『色』琉璃眸蕴了极重的怒气,极深的担忧,长孙怀德的目光先在师攸宁的身上停留了一瞬,看她好生生的站着,原本紧绷的身体稍有松弛。

“长孙怀德,你放肆!”太子一手撑桌,一手指着进门来煞气惊人的青年。

师攸宁手里还拿着剑,小脸满是崇拜的看向破门而入的长孙怀德,这人一手还捏着个小太监的咽喉,英雄救美的方式挺拉风啊!

“既然太子已有定论,那本王少不得放肆一二来成全你!”长孙怀德不紧不慢的道,他的眼毫不退让甚至称的上侵略的看着太子,原本攥着小太监脖颈的手倏的收紧。

喉骨断裂挤压声听的人牙酸,前一刻眼中还满是祈求的小太监气息瞬间断绝,像一团破抹布般被扔在了地上。

“你……”气绝的双喜是他的贴身太监,太子只觉自己的脖子凉飕飕的。

他平日所见的长孙怀德无不是温文尔雅的,即使再不喜欢他也承认这个四弟颇有君子之风,可眼前这个冷然肃杀的人,他甚至觉得,若是今日自己对佟扬灵做了什么,该被捏碎喉骨的就是自己。

再看长孙怀德另一手中所持长剑尚有粘稠血『液』落地,更觉胆颤。

长孙怀德接过林歌递来的帕子擦了擦手,顺手将宝剑递给他,目光在倒地的小太监身上漫不经心的扫了一眼:“这样居心叵测,生生将太子往丧德败行路上引的奴才,死百个也不嫌多!”

太子虽然觉得长孙怀德不会莽撞到在此地杀了自己,但心头已然有了怯意,知道今日成事是再也不能,冷哼一声快步离开。

长孙怀德倒也不阻拦,示意林歌将屋内的小太监清理了,这才大步往师攸宁身边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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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纵容

林歌手脚麻利的拎着双喜的后颈将人拖走,因为是被捏碎了喉咙,这尸体连个伤口都没有,倒是好处置的很。

太子跨出门去后,原本的怒气冲冲变成了惊骇,咬牙道:“好一个广陵王!”

如此,他步履越发快的离开了芷兰院。

院子里整整齐齐的摆着十具尸体,正是太子身边所带的明、暗卫,这些都是精挑细选的好手,却多是一剑封喉,直将出门的太子削成了光杆一根。

跟在后头的林歌拿帕子擦拭自家王爷的宝剑,太子这等下三滥的行事就是该长长记『性』!

“无咎,你怎么来了?”屋里头,原本拿剑的女英雄师攸宁这会儿八爪鱼一般的抱着长孙怀德,一双眼笑成了月牙儿,一时又担忧道:“太子看起来心眼不大,他……”

师攸宁话未说完已被长孙怀德堵了嘴,长孙怀德抚慰的在她嘴角亲了亲,又亲了亲,像安抚眼前的小姑娘,也像在安抚受到惊吓的自己。

若不是觉得太子今日来蒋府而莫名不安,他的小姑娘就要受委屈了,长孙怀德想起来就后怕的紧。

“对不起,不会有下次!”长孙怀德低头与师攸宁双额相抵:“我没有想到他竟放肆到此等地步,剩下的事交给我,本王不会让你这委屈白受。”

师攸宁搂着长孙怀德的脖颈:“没什么,我一点都不害怕,因为我知道王爷会护着我,再说了,无咎来迟些也没关系,看我不打爆太子的狗头!”

太子的狗头?!

长孙怀德闷笑一声,顺着她的话到:“好,阿宁最厉害了!”

其实太子虽然好酒『色』,但拳脚功夫乃是名师教导,说起来并不弱,可长孙怀德却并不提这些,他会保护好她。

让师攸宁觉得庆幸的是,太子并不想将事情闹大,荷香只是被打晕过去了,只是可惜林春送了命。

却说太子憋闷的出了芷兰院,走了没几步便碰上了来寻他的蒋老太太以及蒋月桥等一干丫鬟婆子,这下怒气可有了宣泄口,只咬牙切齿的说蒋伯府里可算养了个好外孙女!

天子一怒流血漂杵,太子算半个天子,若真是怒极,蒋府绝对要吃不了兜着走。

蒋老太太当时吓的脸都白了,直跪在地上磕头请罪,蒋月桥求情劝说,被太子一句:“既然你恋着旧府,那就留在这里吧!”给堵了回来。

跪在地上的婢仆们更是吓的大气都不敢喘,不是说大姑娘在东宫很得宠的吗,可看这样子却不也像啊!

蒋月桥跪在地上,指甲都要抠到青石砖缝里去了,好一个佟扬灵,为什么总要坏她的事?!

她却不想想,自己口中的佟扬灵不坏事,那就是要被太子拖到床上去的意思。

太子面『色』不愉的走了,旁的臣子也不敢多待,反正大伙也都是看在太子的面上来着,这下毫不犹豫呼啦啦走了个干净。

蒋老太太原本风光的六十大寿顷刻间就萧瑟起来,像原本流光溢彩的气泡被戳破般,『露』出了府里已日薄西山的真面目来。

林歌早将外头的消息探听的明明白白,这会儿自然是一五一十的禀告了过来,当然他那一本正经的脸在看到师攸宁桌子前头一小堆鸡骨头时,还是不受控制的抽了抽。

再瞧自家王爷,正饶有兴致的看着人家小姑娘啃鸡爪子,难道不是应该弹琴赋诗才对吗?

师攸宁也觉得自己好像将广陵王殿下的画风带偏了,不过荷香的手艺是真的好,五香凤爪卤的那叫一个入味,她抿了最后一个爪子尖儿,这才叹道:“现在不吃饱些,晚上可就难熬了。”

以师攸宁对蒋老太太的了解,府里一摊子事料理清楚了,铁定要对自个来个三堂会审。

长孙怀德拿了湿帕子一根根擦着师攸宁泛着油光的小爪子,间或『揉』捏着把玩一番手心里的bái nèn指头,鸦羽般的眼睫盖住了眼中的眷存与怜爱:“本王一直在。”

这却是为师攸宁撑腰的意思。

侍立在外间的林歌竖着耳朵听了个正着,心道这会儿里头啃鸡爪子的主儿要是让蒋府麻溜的滚出京城,估计自家王爷也会简简单单的应下来,而后雷厉风行的就给执行了。

问世间情为何物,林歌双眉上扬,自家王爷眼下这样子就是最好的诠释了!

师攸宁笑眯眯,油乎乎的小嘴这便不怀好意的凑了过去。

长孙怀德看她,茶『色』琉璃眸颜『色』很淡,但却丝毫不遮掩其所带的包容与温柔,他知道小丫头要淘气但却丝毫不躲,俊脸上哪哪都是甘之如饴。

这样子师攸宁反倒不好下嘴了,可是在她迟疑的一瞬,坐在身边的青年却微矮身侧面,正将自己的面容凑在师攸宁的嘴边。

一个油乎乎的唇印被动印了上去。

师攸宁:“……”再次被反调戏,心跳的好快怎么破?

长孙怀德觉得蒋府没甚留恋的,可他还是尊重师攸宁的意思再等上一等,毕竟骨肉血缘并不是那么容易割断的。

无论如何他都会做她永远的后盾。

还真叫师攸宁料着了,晚上等着她的正是三堂会审,一家子人包括蒋观砚都在。

旁的人便罢了,师攸宁对一脸担忧与纠结的蒋观砚微点了点头,示意不用为她担心,这个正在成长期的小少年,真担忧他在府里这没完没了的折腾下长歪了。

蒋观良见状微叹了口气,再看一脸怨恨的大姐,以及默默垂泪的母亲,只觉整个屋子都憋闷的很,而自己堂堂男儿在这一团污糟的事情面前却半点法子都没有,这样的无力感真的不好受。

蒋府没有师攸宁留恋的东西,可灰溜溜的避开却不是她的风格,要走也要正大光明理直气壮的离开!

蒋老太太面『色』灰败而疲累,今日又累又吓的上了年纪的人难免挺不住,可她想着,今次也正是个机会,抓着了外孙女儿惹祸的事儿,不愁她不会愧疚和听话。

且不说屋里头众人的心思各异,单单跪在大堂中间的师攸宁一脸的无愧于心,就将小李氏和蒋月桥刺激的不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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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辩驳

坐在一旁拉着蒋月桥的手正垂泪的小李氏不干了:“娘,您自来疼爱小辈,可外孙女是顺眼的,亲孙女就不顾着了么?”

蒋月桥配合的啜泣两声:“太子走了,却将孙女留了下来……“

说着她扑通一声跪在了师攸宁的旁边,娇艳的脸上委屈和憔悴明晃晃的:”外祖母,当初是您非要孙女儿嫁过去的,月桥听了,可东宫里处处荆棘,我好不容易挣扎着站了起来,如今……”说到这儿,人已经呜咽的开不了口。

这演技,师攸宁诧异的看一眼蒋月桥,说哭就哭的,穿越前不会是混娱乐圈的吧。

其实蒋月桥前头有做戏的成分,但后来这哭却是真心的,就太子那折辱人的劲儿,她真心觉得自己能熬下来太不容易了。

到底是疼了十几年的小辈,老太太如何能不动容:“桥姐儿放心,祖母知道你为这个家受苦了,若真是扬灵不分轻重,那我绝不护着她!”

若说蒋月桥如今想做什么,那就是自己得不着好那佟扬灵也不能过的惬意了,况且今日太子那态度,她想着怎么着也要将佟扬灵狠狠的整治一番,如此回去了才好交代。

“扬灵,你怎么说?太子身份何等尊贵,你怎能得罪?!”蒋老太太绷着脸问。

她心疼亲孙女是真,可眼见太子那头沾不上,心道广陵王这个靠山却是绝计不能撒手的,是以对佟扬灵这个外孙女儿还有宽容之心,但看着如今外孙女的不亲近,蒋老太太觉得手段还是要硬气些才好,这人呐,吃些亏才知道听话不是。

“外祖母想听什么?”师攸宁扫了泪眼婆娑改走苦情路线的蒋月桥一眼:“扬灵日日在外祖母前听从教导,自然是爱惜名节的,可太子贪花好『色』人所共知,我为着不让府中蒙羞,自然是抵死不从!”

此言一出,蒋老太太惊的站了起来:“你是说……”,她已带了灰褐『色』斑点的手颤抖了半响复又坐了回去,跪在堂下的少女灵动可人,太子若是见了,难保不……

蒋维城惊的抻长了脖子,看看老母亲再看看跪在地上的女儿和外甥女,砸吧着嘴到底没有开口。

说什么呢,那可是太子啊,讨回公道自然是不敢的,那就只能缩着脑袋当没看见了。

倒是蒋观砚攥着拳头气愤道:“太子真是枉为人君!”

不过随后他便接收到了父亲蒋维城惊慌中带着怒气的瞪视:“不想要脑袋了吗?快闭嘴!”

蒋观良自从在金明寺一事后,对师攸宁这个表妹要有多敬而远之就有多敬而远之,这会儿甫一听这话,顿觉与太子很有些同病相怜,可他随即便幸灾乐祸起来,太子那人睚眦必报,且等着吧!

“你胡说!”蒋月桥似踩着尾巴的猫一般瞪着师攸宁:“东宫网罗天下美人,太子什么样的女子没有见过,怎么会对你有非分之想?!”

师攸宁微仰身躲开蒋月桥激动之下的唾『液』沫子,嘲讽一笑:“猫爱吃鱼是天『性』,难道还分江鱼还是海鱼?”眼见蒋月桥还待争辩,她将手一挥利落道:“表姐,我还未说完呢,你急什么?心虚吗?”

蒋月桥像被掐住脖子的鸭子般梗住了。

师攸宁也不看她,只抬头望着高坐上头的老太太:“外祖母,在太子闯入芷兰院之前,还有一从未见过的男子先闯了进来,外孙女儿院子里那身亡的小厮,就是护着我才……”

蒋老太太眉心一跳,再看大孙女的闪烁目光,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可这事儿叫她怎么说,大孙女如今是太子府的人,还是要安抚为上,再说人又未出事,不过是死了个小厮,如今这般大辣辣的扯出来,未免也太不顾全大局了,如此她看着外孙女的目光便带了两分不喜。

那身亡的小厮自然说的是林春,提起这件事师攸宁便恨的直咬牙,蒋月桥先派了地痞意图侮辱她,后脚又使了人引太子来自己的院子,今日非得掰扯明白不可,这满府护着蒋月桥也可以,那这破地方她可就不待了,到时候出了府,那就有怨报怨有仇报仇!

“表妹可不要胡『乱』诬赖人,你说有男子闯进来,那人呢?”蒋月桥『色』厉内荏道,府里多了一个人老太太能不知道,真是笑话,就是自己做的又如何,没有证据一切就都是混说。

“如今正在我院里的柴房绑着,外祖母自可派人审问!”佟扬灵懒得和蒋月桥斗嘴:“外祖母,您一向疼爱扬灵,如今『奸』人虽未得逞,但焉知不会有下一次,事关外孙女名节,还望您查个水落石出!”

旁的人都被这一连串的变故惊呆了,或者说没有老太太率先表明态度,大家都在这和稀泥就完了,倒是蒋观砚回神过来,扬头便道:“祖母,让孙儿去将那贼人带来!”

少年气的浑身发抖,只要将那贼人带来好生拷问,事情定然会水落石出,大姐只是骄横些怎么会作出如此恶毒的事,定然有哪里弄错了,再者说,女子家的名节的确要紧,此刻正是他堂堂男儿应挺身而出的时候。

“二弟,你真是我的好弟弟!”蒋月桥咬牙瞪视蒋观砚一眼。

蒋观砚原本正热血上涌,被亲姐这一眼瞪的心头蓦地一沉,难道……

“观砚还小,维城你去!”老太太浑浊的眼看着儿子蒋维城:“桥姐儿到底是咱家教养了十七年的姑娘,必不会做出这样恶毒的事,你去审问清楚!”

“是,母亲!”蒋维城大步离开,母子几十年,老母亲的暗示他还是听得懂的,甭管怎么处理,这事儿绝计不能扯到桥姐儿头上。

这就是寄人篱下的悲哀了,师攸宁毫不避讳的在蒋老太太的目光下嘴角微扯,讥讽或者了然,管他什么呢,她的任务完成的差不多了,只差嫁给长孙怀德,如今还不如出了府,一辈子有那么长,总和一些自私贪婪的人周旋倒没什么意思。

果然,蒋维城半个时辰后就回来了,审问的结果是那人并非有人指使,不过是趁『乱』混进府,如今已经羞愤自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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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谁敢

前头有国公府的底蕴在,就这样被一个小地痞不偏不倚的混进了芷兰院,这话鬼都不信。

蒋月桥倒松了口气。

蒋观砚对上母亲小李氏恳求的目光,拳头捏的死紧,只既羞且愧的低下头去,他能怎么办呢,唯一的念头就是这府里已经不能呆了,否则他会疯的。

事情有了定论,蒋老太太很满意,她看着儿媳『妇』小李氏道:“今日到底忙『乱』才出了这许多茬子,扬灵那里多派些伺候的人去,才多大的姑娘,总这么受惊吓可不好。“这却是将贼人闯芷兰院的事就这么盖棺定论了。

小李氏点头:“儿媳记住了,满府的姑娘就扬灵最招人疼,定然会安排的妥妥当当。”

这双簧唱的,师攸宁简直要鼓掌叫好。

“桥姐儿已经是出嫁的人了,待在府里陪老婆子几日是太子宽厚,三日后就回东宫吧。”蒋老太太看向蒋月桥:“咱们家虽然如今有些不济,但家底倒还有些,等回去的时候让你母亲好生装点些,如此太子必定不会太怪罪。”

这是叫蒋月桥带着丰厚的财物回去,太子重『色』只排得上第二,对钱财却更着紧。

“谢祖母。”蒋月桥柔声应了,甩给师攸宁一个得意的眼神。

“扬灵受委屈了,可太子是君,在臣下的府邸中赏玩一时入了『迷』,说到底是咱们冲撞了,他没有怪罪已是宽容。”蒋老太太身体前倾看向师攸宁:“你可明白?”

不明白也不想明白,师攸宁在心底冷哼,今日若不是长孙怀德震慑太子在先,那个『色』坯如何肯灰溜溜的离开,现在倒好,还给冠上宽厚的美名,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外祖母,我不明白!”

清脆而响亮的声音像是要划来这松鹤堂沉闷而阴郁的气氛般。

蒋老太太沉下来脸,蒋维城夫『妇』四目相对满满的震惊,蒋观砚满目惭愧和惊愕。

蒋月桥和蒋观良兄妹倒只面上轻晒,心中却幸灾乐祸的紧,家里祖母真实的脾『性』也许满府中久他们两个最了解,说是慈眉善目疼爱子孙,可那都是在她老人家说什么就是什么的基础上,容不得旁人半点违拗,今日佟扬灵能讨得了好才怪。

“不明白?”蒋老太太手掌在炕桌上不轻不重的一拍:“今日你受了委屈,发发脾气也没什么,毕竟我是疼爱你的,可他日出了府,这样任『性』却是要吃亏的,你身子不好,这便回去休息吧!”

师攸宁面『色』清冷淡漠,浑不似往日的娇柔温顺,她果决的对着蒋老太太一连磕了三个头,头磕完了,虽然人依旧是跪着,可脊背却挺的笔直:“外祖母,外孙女如今入府快半年,您对我的好扬灵都记着,可泥人还有三分土『性』,今日的事我真的无法就这般含混过去!”

师攸宁行如此大礼,在场的人都惊呆了,事情的走向有些不对啊,难道佟扬灵这个表小姐不应该惶恐而顺从吗,可眼下这样子,话里话外似乎是要划清界限。

蒋老太太被惊着了,她没有想到一向温温软软娇俏可人的外孙女居然还有这样硬气的一面,可惜不待她说话,跪着的少女不疾不徐的开口了。

“两月前怀恩侯世子来府里那回,大表姐偏生硬扯了我去她的海棠园,若不是我见机的快躲了过去,如今不是成为怀恩侯府的妾室就是为着清白自我了断!”

师攸宁的话不疾不徐,可偏生没有给旁人『插』嘴的余地,她继续道:“今日明明是大表姐买通那地痞意图欺辱我,若是在外祖母的寿宴上闹出来,我便是想苟且偷生都不能够。”

“住口!”蒋月桥斥道,可下一刻她觉得胸口憋闷的说不出话来。

师攸宁鄙夷的看了身边这个艳丽多姿的少女一眼,穿越的人到底是受过现代教育的,竟能恶毒成这个样子也是少见,她让龙凤册封了蒋月桥的嘴,又道:“如今我差点被太子欺负,可最后外祖母却还说太子宽厚……”她不屑的哼笑一声,复拜倒在地又是一磕头:“寄人篱下到底是要受些委屈的,扬灵如今也不欲争辩,如今自请求去,还望外祖母保重!”

那三个头是师攸宁替宿主磕的,毕竟这府里当初将她从江南接过来,到底也算维护了她一场,这一番酣畅淋漓的话让师攸宁心头的郁气一扫而空。

跪了这许久,膝盖痛的都快没有知觉了,师攸宁咬牙站起来,对着蒋老太太铁青的脸『色』理直气壮不闪不避。

“你这是要剜我老婆子的心啊!”蒋老太太以手捂胸,满面都是痛『色』,苦肉计使的算相当到位。

“外祖母身体康健,剜心之痛怕是体会不着了,可扬灵却知再待下去,整个府里未必不会将我敲骨吸髓利用殆尽!”师攸宁浅淡一笑,可这笑却衬的她一双大眼漆黑而冰冷,是人都看得出她这是被伤了心。

“放肆!”蒋维城最是好面子,这些话不异于将他大耳刮子轮番抽了几回,此刻向来标榜礼仪道德的面孔被怒火与羞耻所颠覆:“不过一小小女子,竟如此大言不惭,看我这个做亲娘舅的不好好教教你规矩!”

“谁敢!”饱含怒气的嗓音从门外传来,松鹤堂的大门被豁然推开,冷风呼啸而入,从风雪中而来的那人着银『色』披风,墨发玉面,气息冷冽而尊贵,不是长孙怀德还能是谁。

“你怎么来了?”师攸宁小脸满是惊愕,而满屋子的人随着蒋维城颤抖着嗓音的一句“广陵王殿下!”呼啦啦的跪了满地。

“本王不来,难不成还任由你被人呼喝欺辱?”长孙怀德怒气仍凝在眉梢,可他大步走来英姿挺拔的站在师攸宁面前,指骨分明的修长手指抚上心上人的面颊时,眼中的疼惜如网般将眼前人密密麻麻的罩了起来。

“哪有那么严重,我这不正准备离开呢嘛。”师攸宁脸颊蹭了蹭抚着她的手掌,满目都是欢喜,嘴上却颇嗔怪道:“更深『露』重的,你还过来!”

虽然说的轻松,可师攸宁站起身来时踉跄的脚步让长孙怀德眉宇间更添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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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护短

两人旁若无人的说话,可听着话的蒋府一家子人却险些背过气去,原来佟扬灵竟与广陵王早就相熟吗,那之前的『逼』迫和颠倒是非又被听去了多少?

蒋月桥虽也跪在地上,但却控制不住的抬眸去看站在她脚边,将另外一个女人细心呵护的广陵王。

怨毒与不甘在心底翻腾,明明她才是命中注定的广陵王妃,她是穿越者,是命运送她来这里,为什么却落到这个地步,为什么?

传言广陵王殿下虽最是虽温润如玉,但待谁都是疏离淡漠的,可眼前这个瞧着是将佟扬灵放在心尖上来疼爱的。

蒋老太太心里不是滋味,既暗恨佟扬灵不早早告诉她自己已经和广陵王搭上关系,又欣喜广陵王对外孙女的看重。

广陵王殿下不叫起,谁敢不老老实实的跪着,她颤巍巍的抬头,落在佟扬灵身上的而目光慈爱而无奈:“扬灵这孩子素来淘气,让殿下您『操』心了,若是早知殿下过来,臣『妇』必当提前好生准备起来。”

佟扬灵无奈的冲长孙怀德眨眨眼,辈分和血缘在那里那,她能反驳什么呢,最好的方式就是不搭理。

“放肆!未得殿下吩咐,谁敢多言?”站在长孙怀德身后的林歌厉喝一声,腰刀一抽『露』出半个雪亮锋利的刀身,寒森森的让人恨不能肝胆俱裂。

林歌虽然平日在师攸宁面前只是面皮清秀脾气温和的侍卫统领,可走出去那也是威风八面的人物。

他如今是有意为师攸宁出气,虽然前头这位主儿千叮万嘱的让自家王爷不要『插』手,她要自己断了蒋府这门虚伪自私的亲眷,可王爷还是不放心的跟着来了,正将这些人的面目看的清楚,如今这般寒冰骤降的呼喝,也叫蒋府的人领略领略什么叫做欺压。

“这……”蒋老太太被吓了一跳,她在府里作威作福享受尊荣是惯常会的,可对天家威严赫赫皇权却半点不敢造次,当下便怯而祈求的看向站在广陵王身边的外孙女儿。

这一声炸雷般的斥责,蒋维城更是抖如糠筛的将趴在地上的身体又往下压了压。

也是可怜,师攸宁半是无语半是无奈,六十岁的人了,今日还是寿诞,这惊吓就没断过,可她骨子里也并不是那以德报怨逆来顺受的人,亦知此时但凡『露』出点心软和妥协,整个蒋府还不打蛇随棍上的攀上来,那就忒让人恶心了。

思及此,师攸宁扯扯长孙怀德的袖子,长睫盖住眼中的无奈和晦涩:“王爷,咱们走吧!”

“听你的。”长孙怀德拍拍师攸宁的发顶:“荷香在芷兰院等着,你去瞧瞧不要落了自己的东西,本王尚与蒋伯爷有些话说,随后就到。”

蒋月桥愤恨咬牙,原来广陵王竟连荷香一个小小的丫鬟都知道么?

师攸宁点点头,自有林歌护着她往芷兰院,她原本计划着让外祖母今日就此因为她的无理与难以掌控而厌了她,出府自然就是水到渠成之事,如今长孙怀德为她撑腰,她自是不会拆台,相反心中还暖意融融的,这般被人护着的感觉真好。

芷兰院,朦胧灯光中院中高大的银桂树已经花凋叶落,空余光秃秃的枝干很有些萧条之意。

收拾物件的事儿师攸宁早就吩咐了荷香,这会儿屋子里三个大些的箱笼,两个小箱笼整整齐齐的摆放着,便是提脚就走也是使得的。

却说松鹤堂中师攸宁走后,早有王府的护卫手脚麻利的搬了一旁的太师椅来,长孙怀德在椅子上坐了,冷冷淡淡的看着这一屋子跪着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

蒋老太太自然还是跪在地上的,虽说屋里已经烧了地龙,可寒气还是一股股的往上冒,不一会儿她老态龙钟的面容就隐约有痛苦的神『色』。

长孙怀德并非不尊老的人,可却只偏偏有些人为老不尊,向来倚老卖老惯了的,是以这会儿半点都不心软。

食指在太师椅扶手上漫不经心的扣了两扣,清雅的嗓音让跪着的人俱绷紧了肌肉:“贵府表小姐对本王有恩,如今瞧着她在府里过的也不甚安宁,所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本王欲接她出府,蒋伯爷,不知你意下如何?”

被点到名的蒋维城脑袋扣在地上发出咣当一声,甭管他往日在心底演习了多少遍,日后凭借着外甥女佟扬灵对广陵王的救命之恩,该如何如何讨价还价的要些好处,可这会儿却半个字都不敢提,只一个劲儿道:“下官谨遵王爷吩咐。”

蒋老太太翻了翻眼皮,是有些体力不支的意思,可她正待借着这眩晕弄假成真的晕上一晕,如此广陵王总不好强硬的带走佟扬灵,即使要带走,也总归得留下些好处。

只是蒋老太太的身子才晃了两晃便直觉周身彻寒,原来是广陵王的视线扫了过来,那样一双冰冷无情的眼,似乎在警告她最好不要有什么幺蛾子,否则后果自负,这下不管挺不挺得住,她却是半点都不敢晕了。

“如此甚好。”长孙怀德的目光轻飘飘的又转了回来:“本王的救命恩人毕竟和蒋府是血亲,府里对她的照顾本王是承情的,待过些日子,爵位的事本王会想想法子。”

世间人言可畏,长孙怀德知道自己可以带着师攸宁一走了之,也可以用权势富贵将她金尊玉贵的养起来,可他更想让他的小姑娘堂堂正正的走出去,不会背负不孝之名,不会有不顾亲情冷血无情的罪过,是以蒋府倒不得不安抚。

当然若贪心不足,那就试一试他广陵王府的雷霆手段!

“多谢王爷,多谢王爷……”蒋维城感激涕零,又有先头惊吓的冷汗在,整个人一惊一喜周身汗涔涔的,看着狼狈又可怜。

蒋老太太也惊住了,又惊又喜中忙问:“王爷,不知这爵位……”

她想问问是不是还是给提拔到国公的爵位上。

『妇』人再了不得到底在后院,这会儿的见识短浅就『露』了出来,爵位的事只有皇帝有资格裁决。

再说国公何等位高权重,哪里是随随便便就能给的,只能说这会儿蒋老太太的吃相实在是太难看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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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慎行

“老夫人想说什么?”以长孙怀德之聪敏,自然是对蒋老夫人的贪得无厌颇为厌恶,凤眸微眯的看了过去。

“殿下,请问您将佟表妹接出府去,日后如何安置?”蒋观砚如何看不出祖母的意思,可一家子『逼』迫表妹在前,这会儿在广陵王前再行利用之事,这脸还要不要了,他出声打断道。

“哦?蒋府二公子?”因着师攸宁的关系,长孙怀德将蒋府的情况『摸』的挺熟悉,眼前的少年眉清目正,正是这府里难得对自家小姑娘真心的人。

倒是歹竹出好笋,说不得日后蒋府再势起还是要依靠这个少年,他微微一笑,俊美眉目的寒峭之气淡了些:“有你这样的表哥是佟小姐的福气,至于安置,本王从不做忘恩负义之事。”

面对尊贵的广陵王殿下的夸赞,蒋观砚有些手足无措,呐呐道:“那就好,那就好。”府里已经闹成这个样子,表妹再留下来也绝计过的不能抒怀,在外头被照顾的好亦是好事。

“府里的表姑娘日后就是我广陵王府的人,还请各位谨言慎行,不要无端惹人不快!”好处已经许诺了,那就不要算计些蝇营狗苟的。

长孙怀德不欲让师攸宁久等,一番敲打之后便欲离开,能将小姑娘名正言顺正大光明的纳入自己的羽翼下,他心情前所未有的好。

可抬了步,袍脚却被人拽住了。

“蒋侧妃有话说?”长孙怀德冷淡的看着跪在地上,眉目娇艳的少女。

“我哪里比不上佟扬灵?身份、地位、样貌还是琴棋书画?”蒋月桥手里攥着眼前谪仙一般青年的袍脚,这样近距离接触的机会,她怎能放过,又怎么会甘心!

“你?”淡淡的嗓音伴着凌厉的剑光,原本被拽住的那袍脚已被长孙怀德一剑割断,连回身都不曾的将剑送回护卫腰间刀鞘,他的语气并不如何强烈,可里头的鄙夷与厌恶却并不曾少上一分:“纵然貌美如花,奈何心比蛇蝎!”

蒋月桥眼睁睁看着青年转身离去,终于颓然的松开了手里那残破的袍脚,原来在他心里,自己是如此的卑劣。

那我就无耻给你看,恶毒给你看,蒋月桥目光阴沉沉的落在青黑『色』的地砖上,穿越就是自己最大的资本,总有一天,我会让你亲口承认,没有选择我是多么大的错误!

眼见气息迫人的广陵王殿下离开,跪着的诸人皆松了口气,却不想那人行至门外又回转身来:“既然此间事了,还望蒋伯爷早些送江南佟府之人归乡!”

才被周嬷嬷扶着半起身的蒋老太太瘫软的坐在了地上,她扣押佟府的人是为着威『逼』佟扬灵就范,这样隐秘的事广陵王居然都知道了?

这样的认知让蒋老太太就像头悬着闸刀一般惊惧非常。

“快去,快去!”蒋老太太拨开周嬷嬷欲扶她起身的手:“将人放了,将人放了好好的送回去!”

说起来,师攸宁在夜『色』中出了蒋府,这外头凄风冷雪的,怎么听怎么着有些凄凉,但王府护卫早牵了马车在芷兰院候着,仅有的几步道她还没有走呢便被长孙怀德横抱在了怀中一路送上了马车。

箱笼早就被林歌命人运去王府了,此刻荷香胳膊上挎着个小小的包袱跟在后头只是抿嘴笑,小姐在蒋府里受了不知多少气,如今有王爷这般爱护也算是熬出头了。

只是这马也忒高大了些,荷香站在马车前预备手脚并用的爬上去,可下一刻她身子一轻,惊讶的轻呼中人已经被抱上了马车。

“荷香姑娘,得罪了!”林歌抱拳一礼,板着俊脸从车厢后头绕着到马车的另一边,而后轻跃而起坐在马车车厢外头,想来是要驾车的。

其实从马车前头走更近便些,可林歌控制不住的抱着小丫头上了马车,这一颗素了二十一年的心便觉得鼓噪非常,非得多吹吹冷风才能平静一二。

荷香呆愣楞的看着林歌从马车的另一头冒出来,苹果脸上淡起一抹红晕,手忙脚『乱』的进了车厢。

没有人敢窥探广陵王的行踪,蒋府里一家子人在松鹤堂等到了三更时分,这才有芷兰院的青枝战战兢兢的来禀报,广陵王早在二更时就将表小姐接走了。

“母亲,广陵王说的爵位……”蒋维城眼中闪着兴奋的光,这可是亲口允诺。

蒋老太太被惊吓的劲儿缓过去了,如今也甚满意,但她还是横了儿子一眼:“没出息的东西,今儿这事谁都甭提,总有柳暗花明的一日。”

柳暗花明自然是广陵王兑现承诺的时候,再说了,外孙女虽如今走的决绝,可王府的女人能只有一个?

她入了广陵王府后能依靠谁,江南的佟家,呵,还不是要蒋府作为后盾,到那时候的互惠互利才是正理,蒋老太太的视线落在摇曳的烛火上,不禁为自己深且远的打算而有些自得。

“母亲说得是!”蒋维城点着头,可身上的欢喜之意仍兀自洋溢个不停。

小李氏看看婆母再看看夫君,无奈而缓慢的拍了拍打从广陵王走后便一直静默沉寂的女儿的手,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无论如何总是心疼的。

蒋老太太自然也注意到了孙女的异常,她心头大石去了一半,此刻便和蔼了许多:“桥姐儿也莫做这等伤神态度,明日便好好的回太子府去,日后府里好了你才能好。”

“府里好我才能好?”蒋月桥眼眸微转,讥讽的眼神与发红的眼角看上去都有些骇人:“我会好好的,且走着瞧吧!”

与一个时辰前拽着长孙怀德袍脚的样子相比,她此刻说是凄厉冷漠也不为过,就此轻飘飘环视了一周所谓的家人,连请安告退都不曾便出门去了。

“逆女,一点都不知顾全大局!”被昔日还算疼爱的女儿冷冰冰的瞟了一眼,蒋维城只觉面子上下不来,如此呼喝着说,不满的目光却是瞪向妻子小李氏。

小李氏正满心凄然与愤懑,回了他一个冷笑,当下甩帕子便走了。

“这……这……”蒋维城气的浑身发抖。

“行了……”蒋老太太起身:“到底算是府里亏欠了他们,你们也回去吧!”这往后的日子且长着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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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满意

却说师攸宁这头。

前几日落了一场雪,马车行走其上的吱呀声倒显的夜更加静谧。

“王爷,太子今日吃了亏,会不会……”师攸宁捧着长孙怀德早为她准备的暖手炉,眉头微攒,她倒不怀疑长孙怀德的手段,可太子一日是太子,能动用的势力就是令人心惊的。

王府的马车自比寻常人家胜出不少,里头所携的物什精巧而齐全。

长孙怀德前头从暗格中拿了干果蜜饯,小巧点心,这会儿将新沏好的茶往两人之间的小桌上师攸宁这边,凿出稳固杯底的凹痕中放了,绣着银『色』暗纹的袖袍微抬。

“……”不防备得了一个暴栗的师攸宁捂着额头瞪他。

那罪魁祸首的玉白手指此刻伸过来温柔的替她『揉』了『揉』额头:“阿宁,这些事我早有对策,对本王这么没有信心?”说着他浅淡的琉璃眸泛出冷肃与自傲的神采:“他要吃的亏,总还在后头呢!”

这个“他”自然是指太子。

虽然世人都赞广陵王殿下风光霁月,可真正风光霁月的君子如何能在后宫好生生长成,长孙怀德谋深而善忍,本来他并不介意太子再多蹦跶些日子,可今日师攸宁险些吃亏,他没有当场将太子活剐了就已经算是很有涵养。

当然这些事不必叫眼前的小丫头知道,外表俊雅清绝的青年手指从心上人的额头流连到bái nèn的脸颊,用曲起的指背轻轻刮了刮:“还是太瘦了,回府了本文亲自盯着你吃饭!”

至于其他事,自有他料理明白。

坐在角落里的荷香埋头与手里的包袱皮较劲,她后知后觉的想,其实自个要是坐在车厢外头是不是要好一些?

“吓!”师攸宁不以为然,她低头打量自己的小身板,微微耸起的胸脯,纤细的腰肢,当然还有隐在裙下白而纤长的腿,嘟囔道:“我挺满意的。”

虽然瞧着瘦,但其实纤和有度恰到好处,她能告诉长孙怀德每次洗澡的时候她都自我欣赏一番吗?

绝对不能!

长孙怀德的视线随着师攸宁的目光逡巡,半响后垂下眼睑,盖住了琉璃眸中的幽暗光芒,王府该多个女主人了,对此他很是期待。

眼见这一世的任务有望成功,龙凤册扑闪着翅膀在车厢里转来转去,当然这货状若疯癫的样子只有师攸宁一人能看得见。

“啊!不要!”太子又一次翻身而起,看到外头蒙蒙亮的天光时松了口气。

他做了一晚上噩梦,梦里被长孙怀德掐住脖子的那个成了他自己,那样恐怖而绝望的感觉,他想一想都寒『毛』直竖。

醒过来了,原本的恐惧就变成了愤恨与怨毒,太子握拳在床榻上狠狠一捣,他是日后的天子,这样的奇耻大辱绝计要讨回来!

“殿下,该起了,今日是大朝会。”小太监四喜在门外道,声音里透着小心翼翼,叫起原本是双喜的活计,他头一次接这活儿总有些胆战心惊。

“进来吧!”

出乎意料,里头的声音并未带怒气,他精神一振扬起声音道:“伺候殿下梳洗!”随后推开了门,等候在外分别端着铜盆、帕子、痰盂等物什的太监宫女们鱼贯而入。

太子一个早上都在想着怎么样给长孙怀德添个堵加个刺,只是他还未算计明白,早朝上自己就先遭了殃。

晋安帝原本还歪斜着身子昏昏欲睡,近日新宠幸了个小贵人,正是得趣的时候,只是尝鲜是个得意事儿,到底身子骨有些不济,只是下头御史慷慨激昂的奏报完毕,他这脸便阴云密布起来。

年底户部清账,兵部、刑部、礼部齐齐汇聚到了户部衙门,兵部说边关苦寒需得早早安排来年军需,刑部说大牢起火烧了大半牢房得修补,礼部侍郎才得了皇帝的吩咐要修缮宫殿,这哪一样不需要银子?

有甜头的事谁不爱沾,眼看着跑的慢些的礼部与工部也来凑热闹,户部侍郎急的跳脚。

谁都知道今年没什么大灾,那原本预留出来赈灾的二百万两银子可不就被盯上了,可盯上了也没用,户部尚书是太子妃的父亲,这一来二去户部便成了太子的私库,东宫这一年预支来预支去,那银子还剩个七八万两,就这昨日东宫的人还又来了一趟。

原本百官还寻思着要些银子,干活肯定是要干的,但好歹自己也能落仨瓜俩枣过个肥年,如今可好,『毛』都不剩几根,怎么办?

会哭的孩子又『奶』吃,太子是不能得罪,可那是没有犯众怒的时候,这事儿可不被大辣辣的捅出来。

“太子,你怎么说?”晋安帝目光沉沉的看着站在玉阶前的长子,贪花好『色』都是小『毛』病,可贪墨赈灾银两却是误国大事,他让太子的人管着户部是有让东宫宽裕些的意思,可却不是想让整个国库都被搬空!

“父皇,儿臣……儿臣……”太子张口结舌,这事儿前头一点风声都没有,怎么忽然就被抖出来了

他双膝跪地诚恳的表决心:“定然是误会,请父皇给孩儿时间彻查,定然将此事弄个水落石出!”

“水落石出?哼!”晋安帝冷哼一声目光在百官中逡巡了一圈,最终视线停留在了站在最前头长身玉立的二子身上:“广陵王,此事朕要知道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父皇……”太子咬牙,怎么就那么巧六部的人齐齐聚首,若说这里头没有长孙怀德的手笔,这谁能信!

“太子,如今事情未查清楚之前,你就不要出东宫了!”晋安帝警告的看一眼对二子怒目而视的太子:“至于户部尚书,就先去天牢里呆一段时间吧!”

“儿臣领命。”长孙怀德躬身答道,自始至终他都温雅谦和似往常一般。

“那就到这儿吧,一点都不为朕省心!”晋安帝不耐的挥挥袖子,贴身太监上前一步高声唱喏退朝。

几乎是皇帝离开的下一瞬,太子便对长孙怀德扬起了拳头,随即他的手腕便被看似文质彬彬的长孙怀德攥住了,琉璃眸疏离而冰寒的看向眼前怒火中烧的太子:“皇兄,虽然君臣有别,但恕臣弟不能受此侮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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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心急

太子居然在朝堂之上便对广陵王动手,这……这真是让人不知说什么好,百官都惊呆了,看着制住太子的广陵王,竟齐齐在心底庆幸了一回。

“都给孤滚远点!”太子脸『色』青红交错的喝退意图上前来劝阻的官员:“学会给孤上眼『药』了是吧?等孤当了皇帝……”

长孙怀德松开手闪身退后:“臣弟只是遵父皇之命行事,还请皇兄息怒,提醒皇兄一句,父皇春秋正盛,日后还请慎言。”

太子自知失言,气势当下消减了大半,又忌惮长孙怀德身手,知道自己讨不了好处,怒气冲冲的甩袖而去。

朝堂上发生的事自然瞒不过晋安帝的耳目,包括太子的那一句“等孤当了皇帝!”

“朕倒是养了个心急的好儿子!”晋安帝不轻不重的道,眼神幽暗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吓的身边伺候的太监周身一哆嗦。

如果此刻蒋月桥看到朝堂上的一幕,定然会知道先是太子被禁足,之后便会被查处贪墨赈灾粮之事,皇帝大怒之下会下令搜查东宫,查抄的违禁物数不胜数,其中便包括一件五爪金龙的龙袍。

按照祖制,太子着四爪金龙袍,等登基为帝后才有资格着五爪龙袍,是以从东宫中搜出违制龙袍的意味不言而喻,太子自此失去帝心,不久后便会被废。

蒋月桥自然不会有此通天耳目,可她如今跪在东宫内的庭院中,为的却是假借梦魇之名,将太子日后是如何被广陵王一步步赶下皇位的事告诉太子,这却是因爱生恨,非要置广陵王和佟扬灵于死地不可。

“原来如此!”太子满腔怒火急待发泄,不然也不会召见蒋月桥,可他听完蒋月桥的一席话,怒火倒转成了庆幸,忙又问道:“爱妃,除却孤会因为赈灾粮之事被禁足,你还梦到什么了?”

“殿下不怪臣妾胡言『乱』语吗?”蒋月桥惊讶道,原本她还以为要多费口舌,毕竟太子生『性』多疑。

“你说的禁足之事,今日已经应验了!”太子知道蒋月桥在清晨就跪在了东宫,朝会上的事是绝计不会知道的,那么她做梦的事就是可信的。

此刻他看着蒋月桥的目光火热,梦中知晓未来事,他这真是捡到宝了。

“怎么会?”蒋月桥惊愕的张着嘴,太子被禁足不是年后的事吗,因为是正月十五后第一日朝会,所以她记的特别清楚,如今还未过年呢,难道时间线竟然提前了?

“怎么不会?”太子攥紧了手里的杯盏,双目似乎要将眼前的蒋月桥看穿:“你还知道什么?”

“殿下,臣妾还梦到户部尚书在狱中自尽谢罪,皇上大怒之下查抄东宫……”蒋月桥皱眉做细细思索状,心底安慰自己,就算时间线提前,可书中的事应验不就好了。

当然蒋月桥也不会傻到将所有事一股脑的告诉太子,细水长流的在东宫成为不可或缺的人才是目的。

太子眉心一跳,他的确有威胁户部尚书畏罪『zi shā』的打算,反正他这个老丈人也没少贪,到时候推说大半让他贪污了不就好了,自己的罪过可就小的多了。

可如今再一细想,一部堂官被自己『逼』的『zi shā』,若广陵王再查出些什么来,那父皇的怒火岂不是双倍,太子深想一番,竟将自己吓出了一身冷汗,忙问蒋月桥道:“爱妃,那依你看该当如何?”

话出了口太子便自嘲摇头,自己也是惊过头了,蒋月桥虽然因为梦魇有了些用处,可朝堂上的事深闺之女如何能有办法。

真是瞌睡来了有人送枕头,蒋月桥可不想再受以往被太子肆意轻贱的苦,她记得书中描述过晋安帝的心里活动,皇帝对太子这个长子从心里还是很宽容和爱护的。

“殿下,臣妾有一计……”蒋月桥一张芙蓉面上信心十足。

对比户部尚书下狱,东宫禁足的事,素为清流之首的庄大学士庄游之收了个义女的事便少人问津的多。

长孙怀德带着师攸宁往庄府拜访,庄学士儒雅,庄夫人和蔼,府里的一子二女皆是嫡出,都是教养很好的人。

喝了儿女茶,庄学士夫『妇』皆欢喜又多了个女儿,当然未必没有这个女儿与广陵王殿下关系匪浅的缘故,可这样的考量乃是人之常情,即便没有这一层关系,这夫『妇』二人却并不是会亏待人的。

在庄府,师攸宁彻底抛弃了以往佟扬灵的名字,日后却是用师攸宁的名字见人,至于来历,只说是庄学士故友的女儿,如今收在膝下。

当然对于换名字这件事,师攸宁还特地问过龙凤册,龙凤册表示只要是宿主本体完成姻缘,换名字换衣服换脸,随便怎么换。

“多好的姑娘,咱们能有一段母女缘分,没准儿是前世修来的,快起来吧。”庄夫人拉着师攸宁的手细细打量,很是欢喜收下了这般钟灵毓秀的女儿。

“老爷,咱们又多一个乖女儿。”庄夫人对庄学士道,说着将手腕上的玉镯子这便戴在了师攸宁的手上,安抚的拍拍她的手:“快去跟兄长与姐姐见礼,年轻人在一处应当更有话说。”

庄家的三个儿女,嫡子庄逸致温雅翩翩,是京城出名的才子,绝对能将李圭那等冬日里都握着扇子装风流的碾成渣渣。

嫡女庄玉含与嫡次女庄玉灵皆是温文尔雅的好女子,若有不同,大约是庄玉灵更活泼些。

比起蒋月桥那个美则美矣实则眼睛长在头顶上的,师攸宁表示这才是大家闺秀的正确打开方式。

荷香看着自家小姐与庄学士府上的两位小姐相处得宜,圆脸上也满是欢喜。

庄学士看着下面同两个亲生女儿说话的,新收的女孩儿,捋着打理的有型有款的短须很有些满意,这孩子一看就是读过不少书的,虽然身体瞧着柔弱了些,但当得起仙姿玉质四个字,不算辱没了庄府门风。

再者,想起为着这位,广陵王殿下亲自上门的重视,庄学士眼睛便眯了起来,他们家许是会出个王妃呢。

当然书卷气啥的,在现代念书十几年的师攸宁表示,这都是小意思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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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靠山

“庄府人口简单,家风清正,你在此稍住,多则半年少则三月,本王定会迎你进门。”

庄府的梅林里,长孙怀德笼了笼师攸宁身上的披风:“蒋府……,庄学士夫『妇』最是护短,再说还有本王在,定然不会让你再受委屈。”

长孙怀德虽然不舍得小丫头离开自己的视线片刻,可女子自来在这世上受束缚颇多,除夫家外,娘家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可他如何舍得师攸宁与蒋府那群人敷衍,自然要再为她找一可靠人家,庄家清贵非常,府里的姑娘做他的王妃自然不会有人说嘴。

师攸宁拽着长孙怀德的披风怏怏答道:“知道了,那你记得快些来接我。”

庄府虽好,可这些日子她在广陵王府上蹿下跳,又有长孙怀德陪着,早将在蒋府时压抑的少女『性』情释放了个十成十,如今甫一离开心中便很是不舍。

“好,我将林沫留下,他定会护你周全。”长孙怀德道,林沫是他暗卫中的好手,武艺与林歌相比亦在伯仲之间。

看师攸宁神『色』黯然,显然是想起了林春,他又道:“林春的家眷已经安置妥当,护卫主子本就是他的职责。”

庄府的人知道这对小儿女难分难舍,一时倒也没人上前打扰。

师攸宁明白长孙怀德如此安排的用意,她抬眸看着眼前的青年,原是带着任务来的,可她此刻心中却无比确定,长孙怀德这样的人,遇到是她的福气,她想陪着他好好的走完这一世。

少女着了大红『色』披风,更显得眉眼纤楚灵动,皮肤细如白瓷,若寒风中颤巍巍绽放的一朵娇花,让人移不开目光,更何况眼前人是心上人。

“阿宁,不要这样瞧本王。”长孙怀德拇指在师攸宁额上微微摩挲,克制着想要将小丫头揽入怀中的冲动,

“这个给你,要随身携带。”师攸宁颇不好意思的从袖袋里摩挲出一个荷包来,稍显粗鲁的塞进长孙怀德的怀里:“手艺不太好,不准笑我!”

长孙怀德从怀里拿出荷包,相处了这些日子,他自然知道师攸宁不善女工,眼前这荷包看针线定然是这丫头亲手做的,只荷包上绣着的图案甚是奇怪,像是两个方框摞在一起,又像是一扇打开的窗户。

看到长孙怀德拿着荷包,龙凤册激动的翅膀都忘了扇,虽然荷包上的绣图难以描绘它这本宝书万分之一的神姿,但此刻亦满足又得意就是了。

眼看小丫头脸颊粉嘟嘟透着羞意,一双眼却水汪汪带着期盼,长孙怀德自然不会煞风景的问起荷包上绣着的是什么,只珍而重之的将荷包收在手中。

“阿宁亲手做的,本王必会日日不离身,只是这里面……”长孙怀德欲打开圆滚滚的荷包一看究竟。

“回去再看!”师攸宁两手攒着长孙怀德握着荷包的那只手握成拳,往日里她脸皮颇能端得住,可这会儿真真以一颗古代闺秀的心赠礼物倒是头一回,这羞怯是真羞怯。

“好。”长孙怀德捏了捏了捏师攸宁的脸颊:“等本王来接你。”旋即转身大踏步离开,他肩宽腿长墨发抚风,很快身影就被层层叠叠的梅树遮挡住了。

“王爷,宫里传来消息,太子在承乾殿痛哭流涕,皇上似乎不欲再追究太子贪墨之事。”守在梅林外的林歌疾步走上前,眉头拧的死紧:“咱们布局了那么久……”

“消息确实?”长孙怀德手心还攥着师攸宁赠给他的荷包,这会儿虽然因为布局没有预想到的结果而微有不愉,可心情却算不坏:“这不是太子的行事,去查查。”

查什么,自然是太子最近见过那些人,最为倚重的是谁,行事举止有哪些异常的地方,这些事林歌轻车熟路,倒不用长孙怀德再嘱咐。

书房里,小巧的荷包躺在书案上,长孙怀德荷包中捻出一粒圆滚滚红灿灿的红豆来。

这东西是师攸宁在逛街的时候从一位老大娘手里买的,红豆保存的显然很用心,即使略失水分,颜『色』依旧鲜亮的很。

在师攸宁所在的现代,红豆又称相思子,可在大晋朝却没有这典故,见到了也不过赞叹一句这豆子颜『色』艳丽便罢。

长孙怀德手指在那红豆上摩挲了片刻,随后将荷包里的红豆都倒在了手心里,在看到随红豆堆里一根小小的铜管时,他眸中的笑意加深了些。

铜管只有细杆的『毛』笔粗细,长不过拇指的一半,素来是绑在信鸽腿上传信的。

铜管里塞着一块薄纱,取出来却是一整块的帕子,长孙怀德失笑,也难为那丫头知道薄纱轻便想出这等主意来,可待看清那薄纱上熟悉的笔迹提的一首诗,他清隽雅修的面容在透亮的天光中静谧而柔和。

“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低而缓的声音在寂静的书房里如风拂柳曲扬江,倏忽便断了踪迹,可这句话其实已刻在了看到的人心里。

“王爷,宫中传召。”林歌推门而入。

“太子还跪在承乾殿?”长孙怀德不疾不徐的将红豆一点点的装进荷包,随后又将提诗的薄纱折好贴身收了,在得到林歌肯定的答复后,他轻嗤一声,父皇的意思百官未必不明白,一国储君都这般大大的没脸了,谁还敢不长眼的再去苛责他贪墨的事。

可百姓何辜?

承乾殿内,太子嫉妒的看着来人,他原也是个容貌出众的,可在长孙怀德的面前,即使穿着明黄的太子朝服,依旧似矮了一头。

“见过太子,见过广陵王殿下。”晋安帝身边的大太监来宝拂尘在臂弯一搭,先对太子哈腰道:“太子殿下,皇上让您回东宫去。”复又对长孙怀德道:“王爷,皇上在后殿等着呢。”

“哼!”太子甩袖离去。

长孙怀德知道父皇召见自己是为什么,但面上却没有半点不满之『色』,倒是愈发肯定太子此次长了一回脑子,必定是被人指点了,否则就这做戏都不做全套的样子,打量承乾殿的事传不到父皇耳朵里么。

来宝觑眼瞧了瞧已经走远的太子,再对比眼前宠辱不惊的广陵王,腰身愈发低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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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家丑

晋安帝自打不『惑』之年『迷』恋上炼丹后,上朝这种事儿便已经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但这却并不意味着他对朝臣的掌控就减弱了,期望炼丹延年益寿乃至长生,本就是贪恋皇位的缘故。

殿内昏沉沉的,在无数道纱幔隔开的龙榻上,皇帝沙哑的声音传来:“无咎,太子又为难你了?”

清越的声音没有半点委屈,长孙怀德道:“没有,皇兄只是『性』急了些。”,虽如此答,可他心中却道日后行事要更加谨慎才是,父皇的多疑和监视实在是令人心惊。

“你呀!”晋安帝无奈的叹了口气:“户部的事是太子的错,可这家丑不可外扬,朕看这事到此为止罢。”若不是前头朝会上他金口玉言要广陵王查办此事,如今也不必特特叫了人来嘱咐。

琉璃眸变的愈发冷淡,户部银两被当朝太子挪用,父皇却只说是家丑,到时候若是民怨沸腾哀鸿遍野,又说愚民被蛊『惑』,若有一日江山不稳,那也是皇室愧对天下的缘故。

可如今心中有再多的愤懑,长孙怀德也只是清淡的回道:“儿臣谨遵父皇之命。”心中如何想却是半分不『露』。

晋安帝似乎也有些不好意思,或者说眼前这个儿子办事得力,从未让他不满过,他按捺住心中想要去瞧丹师炼丹的急迫,干巴巴的多问了一句:“你也不小了,可曾看上哪家闺秀,朕为你赐婚!”

皇后不是没有想要借着婚姻的事儿控制这个儿子,可皇帝却不允许皇后在养育了太子后将手又伸向另一个皇子,且这儿子内里还不是个亲生的。

这样一耽搁,竟让堂堂的广陵王如今二十了后院连一个女人都无。

当然,这事儿长孙怀德也动了手脚就是。

听到皇帝的问话,长孙怀德意识到这是个机会,单膝跪地行了大礼道:“儿臣多谢父皇。”

“哦?”皇帝坐直了身子,他原是随口一说,却不想自己这个看似无欲无求的儿子竟似乎真的有了心上人。

待听到二子所求闺秀是庄大学士的女儿时,原本和蔼的帝王愈加显『露』出亲近之意,清流大臣虽名声好听实际却无多少实权,这个儿子如此知道进退,很不错。

未央宫

“赐婚?”花几旁,正为盆景修剪花枝的皇后停了手中的剪刀,偏身问:“广陵王当真求的是庄大学士的女儿?”

“回娘娘,千真万确,咱们在承乾殿的人听的真真儿的,圣旨估『摸』着就在这几日。”贴身宫女回禀道,旋即又问:“娘娘,庄学士是大晋的清流名臣,咱们要……”

皇后虽然已经年不『惑』,但看上去不过三十岁左右的美艳『妇』人,思索间美眸流传颇有风情,闻言抬手打断宫女的话:“清流不清流的,这是当了皇上才要关心的事,只要他娶的不是手握实权的重臣或将领,那就都无碍,只是……”

只是什么呢,皇后轻轻拨弄着盆栽的花枝,长孙怀德这个养了十数年的儿子她是越来越看不透了,这突然求了亲事,是真的喜欢庄家的姑娘喜欢的不可自拔,还是只是『迷』『惑』人的?

皇后倾向于后者,她恢复了方才闲适的态度,剪刀咔擦一动,便有一枝花被剪了下来:“广陵王大婚,说出去也是咱们未央宫的喜事,太子那里,让他不要轻举妄动,除非他想让广陵王换一门显赫的岳家。”

对于太子这个儿子,皇后其实也觉着头疼,有时候甚至想着广陵王要是她的亲子就好了,那她何须如此『操』心劳神。

贴身宫女是少数几个知道广陵王非皇后亲生的,闻言低头应了下来,虽然阵营不同,可她心中也不免叹息,早些年广陵王何尝不是对娘娘濡慕的很,若不是太子屡次欺压而自己主子又实在偏心太过……

“蒋氏如何?”皇后又问。

“咱们的人看着,每日里不是读书就是写字,看着倒是安分。”

“安分?”皇后意味深长的重复,旋即语气冷厉下来:“算个聪明人,用倒是可以用一用,不过如有不对立即关押!”她还是太子妃的时候何尝不安分,太知道安分的人『露』出爪子的时候有多难缠。

“小姐,前头来旨意了,老爷叫你去接旨呢。”荷香跑的上气不接下气,庄府里丫鬟仆『妇』的都和气的很,她现在活泼许多,也很喜欢没事的时候出去串门子,正碰着这事儿便来报信。

荷香一路跑的鸡飞狗跳,进门来发现屋里头还有庄玉含在,忙给人请安。

师攸宁正同庄玉含学着打络子,这位温婉大气的闺秀她很喜欢,这会儿看到荷香一张圆脸汗涔涔的,没好气道:“大冷的天你都能跑出一身汗也是本事,桌上有水,喝了再回话。”

“哎!”荷香缩着脖子挨训,可下一刻就拎了壶给自己倒水,猛灌了好几口才将话说利落,可也不过知道前院来了传旨太监,可旨意是什么却没人知道。

庄玉含不是第一次见新来的三妹妹同丫鬟这幅没大没小的样子,多看几次习惯了倒觉得挺有趣,她亦很喜欢师攸宁这个灵动大气的妹妹,站起身来道:“宫里来旨意是大事,妹妹且先沐浴更衣,父亲在前头定然应承着,只要不是太晚就无妨,我就不打扰了。”

师攸宁点头答应了,又着荷香送了人出去,嘴角忍不住的就往上翘,这圣旨上写的什么长孙怀德早就差人来告诉她了,可真到了这会儿,心里的雀跃就甭提了。

师攸宁沐浴更衣用了快一个时辰,这还是快的呢,毕竟这年岁可没有浴霸之流,往水底下一站就完,更何况还得盛妆而出。

“小姐,你可真美。”荷香呆愣楞的看着被庄家丫鬟梳妆完毕的师攸宁。

师攸宁莞尔一笑:“佛靠金装,人靠衣装嘛!”

屋里伺候的丫鬟们都跟着笑。

传旨的太监在前院收了银子又被好吃好喝的招待,倒是有耐心的很,其实更重要的是未来的接旨的对象可是未来的皇子妃,给他十个胆子也不敢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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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高攀

圣旨出自翰林院,文采自然是没的说,用词也十分雅致流畅,师攸宁乖巧的跪着接旨,心中暗道得亏她还有宿主的文学素养加持,不然这文绉绉的说法,要听懂那可真是艰难。

不过古代的圣旨倒挺有意思,师攸宁代入自己前世学文言文的感觉,这一长篇大论翻译过来,先是将长孙怀德夸的天上有地下无,而后又将她自个儿重点在贤良淑德方面做了全方位称赞,再然后做了总结,这两人不配对那简直天理不容。

师攸宁能感受到身边龙凤册的欢呼雀跃,那书页子翻的哗啦啦响,都吵的她脑壳疼,不过想想也就随它去了。

当然这圣旨也没忘记将庄府的门楣家教好生夸赞一番,师攸宁微微拿眼去瞧,她如今的老爹庄学士一向自矜,这会儿脸上都快乐出朵花来了。

送走了传旨的太监,庄大学士拿着圣旨带着嫡子欲往祠堂去供,庄夫人则领着三个女儿往院子里说话,可还未走上两步,下人已经回报宫里又来了人。

来人是长chun gong的管事太监,奉皇后口谕带着未来的广陵王妃去未央宫。

婆母急着瞧未来的儿媳『妇』,这事没什么『毛』病,可师攸宁却知道怕是要不太平,不过当着庄家人欢喜的目光倒没有说什么,反正到时候谁吃亏还说不准呢。

虽然是初冬,但北地的冬日向来既早且寒,刺骨的冷风吹的面孔如针扎一般,皇宫里不得恩赐便不能乘轿骑马,师攸宁才走了几步就觉得脸皮都木了。

不过被这冷风吹了短短几息,端坐在师攸宁肩膀上的龙凤册金光点点,风还是那个风,可吹在师攸宁身上却再无寒意。

[干得好!]师攸宁夸它。

[那是~]龙凤册以书角为支撑转悠了一圈,也难为它在师攸宁肩膀上做这等高难度动作,居然还稳稳当当的没有摔下去。

师攸宁跟随宫人走在长长的甬道上,她不是第一次来大晋的皇宫,只是上一次以鬼差身份托梦给长孙怀德,尚有些高高飘『荡』的逍遥,可这会儿脚踏实地的走上一遭,不得不承认为何每个进宫的人不自觉便会谨小慎微,皇城的寂静肃穆的确会带给人很大的压迫感。

领路的未央宫太监走的挺快,间或回头看看跟在身后的女子,可不管他走快走忙,这位未来的广陵王王妃都似乎不曾掉队,这头便回的很糟心,不是说这位身子骨向来不好么,可看上去不像啊。

“你就是师攸宁?抬起头来让本宫瞧瞧。”

富丽堂皇的大殿上,温和中透着矜持的声音传来。

师攸宁抬头,端坐在高位上的女子容貌和蒋月桥一般是美艳挂的,可这艳丽与气度可就高了不止一筹,于气定神闲上,蒋月桥那样的大抵也就配给人提个鞋。

“样貌倒是齐整,也难怪怀德一向不近女『色』,竟会对你刮目相看。”皇后的态度说不上坏,甚至还很温和,可她像是忘记了一般,说着亲近的话,可却并未叫跪地请安的师攸宁起身。

有龙凤册这个作弊利器,师攸宁跪上个三天两头的也不打紧,她可不敢小看这后宫之主,对皇后的话,一律都以矜持中透着羞涩,崇敬里带着濡慕的表情回了过去,可这心里已经被自个的吐槽刷屏了,眼前的女人明明对长孙怀德多次刁难和压制,可还能做出这般关心的样子来,真真是老戏骨一个。

对着这样一张人畜无害的小脸,饶是皇后不怀好意这心底也受用的很,看来这丫头是个『性』子软和好拿捏的,处置妥当了成为未央宫的人,亲自求了赐婚圣旨的长孙怀德还不得如鲠在喉。

当然,皇后绝不会知道,上一个觉得师攸宁好拿捏的是蒋老太太,那位如今已经崩掉了一口牙。

“怀德的眼光本宫自然相信,可婚姻之事到底讲求个门当户对,听说你是江南商人家的女孩儿?”皇后不疾不徐的道,说着这眼中便带了三分审视,九成九得人看了都得说她对长孙怀德这个儿子很是上心。

打从长孙怀德在御前求旨到赐婚圣旨下来,虽然才短短三日的时间,眼前的少女出身、才情、『性』格等等事底下人早已打探清楚呈报到了未央宫,皇后保养得益的玉手轻抚鬓角,漫不经心的等着师攸宁的惊恐和祈求。

“皇后娘娘圣明。”少女跪的端正,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纯真的紧,还带着点小崇拜。

然后呢,然后师攸宁就闭嘴了,垂着头『露』出一小段白生生的脖颈,乖巧又惹人怜爱。

皇后等来等去没有等着下文,这丫头是蠢吗,自己表明了不满,她这婚事可就有不成的可能,为什么不求自己网开一面

有所求就得付出代价,这才是皇后的真正目的。

且所皇后这心里憋闷的很,可偏偏这火还没有地方发,毕竟她是打算要拉拢眼前的少女为自己所用。

师攸宁虽然面上端的得体大方,可垂在衣袖中的手指却动来动去的表达自己内心的雀跃,心道,自个这样的一定是戏精本精。

“娘娘,您就是太宽和仁厚了。”站在皇后身边的贴身宫女红袖不满的看向师攸宁。

师攸宁抬头,小脸上九分诧异一分惊讶摆的恰到好处,心里的小人其实已尽兴奋的搓手,皇后她目前撼不动,可这跳出来的宫女应当可以调戏一番。

“放肆!”皇后得了下坡的梯子,可语气甚是严厉的训斥道。

“奴婢斗胆,”红袖跪在地上仰面看着皇后,一脸的生死置之度外:“娘娘,您平日里多疼爱广陵王殿下奴婢都看在眼里,殿下天人之姿什么样的贵女找不到,可偏偏要配给这样一个乡下丫头,奴婢看着心疼啊!”

“你……,你住口!”皇后一脸头痛模样,似乎被说中了心事。

“皇后娘娘,这位……”师攸宁能生生的小脸上满是赞同的看向红袖:“这位宫女姐姐说的对,广陵王殿下龙章凤姿,的确是臣女高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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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磋磨

皇后与红袖对视一眼,心里都很有些师攸宁终于上道的松kuài gǎn。

紧接着,少女娇柔纤楚的面上仿佛下定决心一般的『露』出个惶『惑』的小口子:“其实,其实打从赐婚圣旨下来,臣女就一直很是惶恐,广陵王殿下皎皎如月,臣女虽欣喜可更倍感压力,若是皇后娘娘能免了这一桩亲事,臣女……臣女谢娘娘恩典!”

话说完,就见师攸宁“咚!”的一声在在大殿上一个叩首,水嫩嫩的额头立时起了红印子。

“……”看到那红印子,皇后心头一跳,知道今日不能成事,拉拢的心便放了下来,皇上亲自赐婚给广陵王,这事她等闲不会也不敢『插』手,毕竟广陵王的婚事实在是太敏感了些。

重重的将手里的茶盏放在身旁的小几上,皇后面『色』阴沉:“大胆!皇上金口玉言,难不成你想抗旨么?”

“自然,自然是不敢。”师攸宁期期艾艾的道,得亏了宿主这身子底子好,委屈、懦弱这等情绪简直手到擒来。

上外头野的龙凤册飘进来在师攸宁眼前晃『荡』。

[来了?]师攸宁眼睛一亮。

[进了宫门。]龙凤册扑棱翅膀,书册上的金『色』光点分出一粒来没入师攸宁额头,原本虽然怯懦但面『色』尚好的少女立时憔悴不堪,活脱脱被磋磨了许久的样子。

“谅你也不敢!”皇后道,长孙怀德倒是对自己狠得下心,这样单纯的近乎愚蠢的女子都愿意抬进门为正妃,若是太子却是断断不会如此委屈自己,她心下对长孙怀德忌惮更甚,看向师攸宁的目光不免嫌恶又轻视。

“皇后好兴致,这样的天气,未央宫竟也有客人!”殿门外一人道,声音听不出喜怒。

能在一国之后的未央宫来去自如且可高声言语,就只有当今皇帝晋安帝一人了!

“娘娘……”红袖紧张的看向皇后。

“慌什么?”皇后低声斥道,人却忙站起身来往门口走,经过尚跪在地上的师攸宁时,少女额上已由红转青红印子让她微皱了皱眉,向红袖使了个眼『色』。

铅灰『色』的云层压的极低,虽此刻只有倏忽即散的雪沫飘落,但显见得一场大雪是免不了的。

“惫懒的奴才,皇上来了也不知会本宫迎接!”皇后瞪视一眼跪在廊下的奴才,旋即看向晋安帝,娇嗔道:““臣妾这里倒真是有娇客,皇上您赐的好亲事,臣妾这个做母亲的倒是心急了些想早早看看将来的儿媳『妇』。”

“是朕让他们不要通报的,咱们都老夫老妻的了,这一套规矩免个两三回也不是什么大事。”

“儿臣给母后请安。”

外间的声音由远及近的传来,红袖脸『色』温和嗓音更是柔中带着关心:“姑娘,您快起来吧。”

这会儿想起叫本姑娘起了

没门!

师攸宁老老实实的跪着,老老实实的摇头:“皇后娘娘没有叫起,臣女不敢。”

“你这……”红袖急的出了一身汗,伸手想拉人起来,皇上和广陵王一起过来,分明就是广陵王不相信娘娘搬出皇上来,若是进来再看见人跪着……

“作死的奴才,你干什么?!”

厉声的叱责带着急怒,对师攸宁拉拉扯扯的红袖被来人一脚踹了个仰倒,而师攸宁自己则被扶着站了起来。

“疼吗?”长孙怀德目光落在师攸宁额上的青紫,一副想碰又不敢碰的样子,又见她脸『色』苍白,他素知皇后面甜心苦,一张俊脸顿时霜寒阵阵。

长孙怀德眼角发红,暗自后悔自己何必去承乾殿请皇帝,就算将未央宫的奴才通通提剑斩杀了,他也应当先来未央宫将师攸宁带出去,也免得让她白白的受这种苦。

正在懊悔间,他的手臂被捏了捏。

凤眸抬起,正看到背对着被他一脚踢翻的宫人,师攸宁冲他眨眼睛,虽然面『色』依旧不好但精神却不错,黑漆漆的眸子灵动中带着狡黠。

“老四,见到心上人了?“和皇后一同入内的晋安帝戏谑道,看向殿内并肩而立的一对小儿女。

只是他的目光落在师攸宁青紫的额头上时,目光便沉了下来:“头上怎么回事?“皇后是对他的赐婚旨意不满吗?

长孙怀德感觉自己的手臂又被捏了捏,他看向自己身边的小丫头,他是在示意自己不要担忧。

就见师攸宁目光躲闪神态怯懦,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臣女见过皇上。”

身子单薄的少女的头压得低低的,似乎并不想让人看到她受伤的额头,可惊弓之鸟的样子却已经很能说明问题。

皇后脸『色』有一瞬间的僵硬,很快便开口道:“这丫头心眼实,都是行礼,可偏巧她磕头都磕的比别人响亮些,偏生女孩儿家皮肤又嫩,看着倒有些吓人。”

皇帝不置可否,对跪在地上的师攸宁难得的语气温和,似乎怕再吓着人一般:“起来吧!”

被冷落的皇后眼中有厉『色』闪过最终归于平静,终日打雁却被雁啄了眼,真是笑话!

长孙怀德心头大恸,即使知道此刻师攸宁是在做戏,而且还真的结结实实摆了皇后一道,可额头上的伤却假不了,他心里对皇后更是愤恨,总有一日……

他动作轻柔的将师攸宁扶起来,素来俊雅的面容不复往日温润:“父皇,儿臣先告退了!”

晋安帝哪里不知道长孙怀德的意思,不过对这个儿子负气的样子倒是格外容忍,或者说长孙怀德在他面前毫不掩饰的样子竟让他觉得挺受用,旋即摆摆手道:“都下去吧。”旋即又道:“朕看庄大学士府上家教不错,赏!“

在皇帝身边伺候的来宝低低的应了一声:“是!”,随即隐秘的瞟了一眼皇后难看的脸『色』,将人家好生生的姑娘家叫进来一顿磋磨,这可是皇上赐婚的广陵王妃,皇后做的太过,也难怪皇上如此不留情面的打脸了。

师攸宁谢了恩,临走前又怯怯的看了皇后一眼,这才端着一张苍白的脸跟在长孙怀德身后退了下去。

这一眼看的皇后心里直冒火,她脸『色』阴沉的看向师攸宁,却不知晋安帝正偏头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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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口舌

“皇后应当有母仪天下之胸怀,梓童,朕对你很失望!”晋安帝沉声道。

皇后一瞬间脸『色』灰败。

出了大殿,地上已经铺了一层薄薄的雪霜。

师攸宁轻呼一声,她的身体腾空而起,是长孙怀德将她打横抱在了怀里。

廊下值守的宫人、侍卫俱都被惊了一跳。

广陵王殿下这样素来高山仰止一般的人物,竟然真的会对一寻常女子上心,这下不知京城有多少闺阁女儿要心碎了。

公主抱?!

师攸宁心里喜滋滋,她双手环着长孙怀德的脖颈,面颊贴在他的胸口,心中颇为得意的思量道:“有了今日之事,皇后怕是轻易不敢再宣自己入宫,毕竟她磋磨自己的事可是在皇上那里挂了号,如此可算是一劳永逸!”

倒不怪师攸宁对皇后如此忌惮,实在是这个时代孝道重于一切,而长孙怀德非皇后亲生的事是个秘密,这就导致一种身份坑爹的情形,皇后只要想,就可以正大光明的将手伸向一切与广陵王府有关的人和事。

毕竟“亲娘”关心儿子,这事儿没『毛』病。

走了一时三刻,虽长孙怀德身量修长,容颜绝世,但窝在他怀里的师攸宁却觉得颇有些坐立难安,因为她后知后觉的发现,长孙怀德似乎在生气。

他抱着她走在雪地里的步子很稳,可一张脸玉雕一般没半分表情,若不是间或长睫『毛』轻眨,简直要不似活人。

师攸宁戳了戳他的胸口,狗腿的问:“无咎,累不累?”

长松怀德视线略往下调了调,复又看向前方,简直是无动于衷的现身说教版。

冷暴力啊冷暴力!

师攸宁哀叹,不就是磕个头嘛,再磕上十个她站起来还是一条好汉,也怪佟扬灵这幅皮相忒嫩,掐一掐就能起个印子。

天气寒凉,宫里头除却正当值的和出来办事的,倒几个人在外头晃悠,给这座莫大的皇城添了许躲静谧。

当然,谪仙般的广陵王殿下怀抱一女子,但凡看到的人面上的吃惊少有遮掩住的,不过两个当事人,一个脸皮厚,一个不在意旁人看法,倒半点都不曾伤筋动骨。

被强行空气化的师攸宁百无聊赖,索『性』抓了一把长孙怀德垂在胸前的头发把玩,美男自然是从头美到脚的。

长孙怀德一把青丝墨染一般黑亮黑亮,兼之顺滑稠密仿若上等丝绸,师攸宁的爪子『摸』来『摸』去简直有些乐不思蜀。

转过一段宫墙,前面浩浩『荡』『荡』来了好些人。

哟,是熟人!

师攸宁来了精神,打眼儿一瞧,走在最前面的,可不就是太子和蒋月桥两个。

当然,蒋月桥也看到了师攸宁。

被周身的抱在的怀里的师攸宁,她咬牙挺着才不至于『露』出愤恨的模样。

蒋月桥如今细细想来,穿越之后,她所有的挫败,似乎都来自这个江南来的表妹,如何能不恨!

“殿下,您看,是广陵王呢!“蒋月桥本是随着太子来给皇后娘娘请安的,或者说她想要和如今的皇后掰一掰手腕。

至于掰什么,自然是关于广陵王赐婚的事,即便与长孙怀德再无可能,可让她干看着昔日的表妹佟扬灵成为广陵王妃却也是万万不能的,如此蒋月桥便牟足了劲想说服皇后。

当然,她这些心底的隐秘想法自然不会公诸于众,但是该阻挠的还是得阻挠。

本来太子已经答应了她的请求,反正只是赐婚,这其中可『操』作的余地有很多,可是偏偏未央宫里传了话,让太子对此事不要轻举妄动。

很显然,皇后的话要比蒋月桥的话管用的多。

却说听到蒋月桥的话,太子冷哼一生,眼底蓦然阴沉了下来。

“王爷,是太子和蒋月桥!“师攸宁拽了拽长孙怀德的头发,言下之意是让他放下她。

回答她的是一阵沉默。

走的是同一条道,双方撞到一起是必然的。

太子玩味的看着长孙怀德:“四弟,你倒是挺怜香惜玉。”

长孙怀德面上无半分笑意:“庄小姐受了伤,恕臣弟不能给太子殿下见礼了。”

虽然如今身在礼仪规矩繁多的朝代,可师攸宁自问一条魂魄打的仍旧是现代的烙印,乐得能少请安,乖乖窝在长孙怀德的怀中不动。

“王爷这话说的,好似皇后娘娘nuè dài未来的广陵王妃一般。”蒋月桥视线在长孙怀德两人身上转了一圈儿,不怀好意的道。

太子沉下了脸。

”好教侧妃娘娘知道,这可是你说的。臣女不过是崴了脚,这才让光凌王殿下劳累了一路,怎地到了您这里,这话拐了个弯儿,听着就不大对?日后若是让皇后娘娘背上苛待臣女的罪名,可不关我与王爷的事。”师攸宁慢条斯理道,打嘴仗这回事,她只问还从未逢过敌手。

当然,对长孙怀德这样沉默是金,以不变应万变的,师攸宁表示真的自愧不如。

却说师攸宁被长孙怀德抱在怀里,竟觉颇多了些居高临下之感,心底甚是满意,不过蒋月桥的脸『色』就不太好看了。

蒋月桥自知失言,又被太子警告的一瞥,当下便噤了声,心里头愈发讨厌师攸宁讨厌的翻江倒海。

“太子殿下,若是无事,臣弟就先告退了。”长孙怀德面『色』冷淡的微一颔首,旋即不待太子说话便抱着师攸宁径直离开。

太子面『色』阴沉晕沉沉的看着长孙怀德两人愈走愈远。

“殿下,您看现在还没有成为王妃呢,她就不将你放在眼里,这以后还了得?!”蒋月桥顺着太子的目光看过去。

太子自然也识得如今的庄家三小姐本是蒋府的表小姐,这本也非什么秘密。

京城里,找一门有权势的亲眷某得好处或者提高身价,这原乃是平常事,可蒋月桥知道太子『性』狭小,对未得手的佟扬灵必定会怀恨在心。

果然,太子闻言,心里的不甘愤怒还有当初在蒋府未曾得手却先吃了亏的窘迫,此刻齐齐涌了出来:“且走着瞧吧!”

他语气阴戾,在场的宫人莫不因此害怕的往后缩了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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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知错

“无咎,我知道错了,你放我下来吧。“师攸宁眼巴巴的瞧着仍抱着她的长孙怀德。

这人似乎大有将她从未央宫一路抱到宫门外的意思,虽然公主抱的感觉很不错,可这路程内却不短,时间长了长孙怀德的胳膊必定受不住。

可惜抱着他的某玉雕还是未曾给她只字片语。

“真的,我真的知道错了。”师攸宁想要自己扑腾下来,可她这副弱鸡一样的身板乃是中看不中用的典范,长孙怀德的手臂明明收的不如何紧,可她就是挣脱不开。

师攸宁抬头,视线顺着长孙怀德的下巴一溜烟的瞧上去,紧抿的唇角,玉挺的鼻梁,淡漠的眼眸,哪一样都散发着我很生气的气息。

她知道,长孙怀德看着脾气极好,其实最是外圆内方,真要生起气来,这气『性』可算得上极其以及非常之大,知道糊弄不过,老实认命的认起错来,赌咒发誓的姿态堪称典范。

“无咎,下次我不会以身犯险主动招惹皇后,真的!“

“其实我知道你一定会来救我,所以才大胆了那么一小下。”

“哎呦,你不知道,皇后的青了白,白了青的有多好笑。”

“……”

师攸宁这般絮絮叨叨了一路,忏悔劲儿连自己都险些感动了,当然也许就只感动了她自己。

宫门外,长孙怀德松开了手放师攸宁下来,清淡冷冽的眼终于施舍般的看了她一眼:“真知道错?“

师攸宁有些心虚,认错是真,可这错……

长孙怀德是身量极好气势极尊的人,可这会儿却颇有些零落之感,他对师攸宁道:“你若出了事,日后叫我如何自处?可是今日本王方知,原来阿宁从不曾将我放在心上!“

他自小无母,父皇的关切也从不会多一分在他身上,原本早已习惯一个人,直到遇到了师攸宁,皇后素来『性』子毒辣,她竟孤身一人就敢在未央宫诓骗人。

若是他再去的晚一些,若是皇后早些回过神来,长孙怀德便是想想这样的情形便有些惧了。

“……放在心上的!“甚至还想随时随地的揣进怀中带走。

师攸宁大呼冤枉,她好生生一个鬼差,如今已起了老老实实待在这里陪长孙怀德过一世的念头,怎地不将他放在心上了,这真是比窦娥还要冤。

这般想着,师攸宁又听到长孙怀德道:“若真将本王放在心上,那你岂会不知,你于我而言何等重要?皇后与太子一般睚眦必报,却比太子更有手段也更毒辣,你若激怒她而我又来的不及时,你让我,让我……”

他闭目复又睁开,看着停在前面的马车道:“去吧,林沫会护送你回府,睡前喝一碗姜汤,不要着凉了。”

师攸宁呆呆站着,看着长孙怀德转身离去,心里酸酸楚楚的,恍然道她自持有龙凤册在必定会平安无事,可这些长孙怀德却是不知,他是真的以为自己来迟一步便会来不及护着她。

他这样一个算无遗策的人,是真的害怕她出事,是真的惧了!

雪大了起来,天地间白茫茫一片,

长孙怀德独自不紧不慢的向着风雪深处而去,他原身姿笔挺肩宽腿长兼之气势极盛,可天地浩『荡』,一人何等渺小。

此情此景看在师攸宁眼中,只觉他孤单难言,似乎下一刻就要被漫天无情的风雪冰寒所包裹。

这一刻,师攸宁真的意识到自己错了。

她提起裙摆追了上去,风雪砸在脸上的痛远远不及心里的焦灼。

“无咎,你等等我,无咎……”

长孙怀德不曾回头,虽然身后小丫头的呼喊让他几次顿了脚步,可是不给她一个教训,下次她还不知要胆大的做出什么来,他不怕他闯祸,不怕他算计别人,可他怕她聪明反被聪明误,在他照看不到的地方为人所害。

他想让师攸宁明白,保全自身,爱护自身,才是对他最大的爱意。

如此想着,长孙怀德自觉心肠硬了下来,反倒加快了脚步,可是迈出不过七八步,身后传来一声痛呼。

他转过头,小小的人儿被大红的披风裹在雪地里再显眼不过,原本追着他的人这会儿蹲坐在地上,耷拉着脑袋拧着眉头,手捂着脚腕似乎是崴了脚。

长孙怀德匆匆忙忙回过身去:“伤到哪里?很痛?”

疼是真疼!

师攸宁自个使劲掐过的手臂内侧还隐隐作痛,好在效果真是酸爽。

她瞪大一双婆娑泪眼:“无咎,你是不是真的不管我了?我不该以身犯险,我真的知道错了!”

长孙怀德叹息一声,手掌托着师攸宁的脚腕查看。

苦肉计成功的师攸宁紧紧拽着眼前人的袖口,蔫哒哒道:“父亲待我不好,我到了外祖母家,可外祖母最后还是要利用我,如今我又到了庄学士家,如今咱们马上要成婚了,你要是不理我,那我该往何处去?“

长孙怀德自幼习武,最初的急切过后便知坐在地上含着两包泪的小丫头半点事都没有,他也不戳破她,只将人原地打横抱起往来路去。

呼-----

师攸宁轻吐了口气,爪子扒拉来扒拉去的攀上了长孙怀德的脖颈,后者并未说话,可揽着她腰的手臂却更收紧了些。

林歌远远看着自家王爷这会儿已又化成绕指柔,不由自我安慰的叹道:“王爷在外英明神武,如此,在内宅上声气弱一些也没什么。”

师攸宁忏悔检讨什么的能说的天花『乱』坠,可要真老实的认错却口拙的很,期期艾艾的道:“不就是贤良淑德贞静端庄么,无咎,我努力……”

“这样就很好。”长孙怀德不欲『逼』她太过,终于开口:“但有一点,在本王顾及不到之地不得胡来!”

师攸宁点头似捣蒜。

送走了晋安帝后,皇后在内室静坐了许久,赈灾粮款的事太子虽未波及,但她娘家兄长却被罢了官,方才太子来请安皇上连见都未见便遣了人回去,长此以往太子未必不会失去圣宠,她要好好想想下一步应该怎么走。

皇后不知道的是,召见师攸宁一事她已踩了长孙怀德。

大雪下了整整半月,渐渐地冻死的人越来越多,来京城讨生活的人也每日都在增加,竟是几十年难遇的雪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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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冷硬

雪后初霁,天朗气清,可拂面风仍如刮骨钢刀一般让人不敢领受。

太子倒霉至今已有半个多月,幸灾乐祸自然是有的,可师攸宁心情却并不十分好,若是能够放飞自我,她第一件要做的就是拽着太子的领口臭骂一顿。

雪灾踩着年尾而来,北方包括京城在内的五省皆遭灾严重,若不是太子将户部赈灾银子挥霍的十成不剩两成,受命赈灾的长孙怀德又何至于如此捉襟见肘。

院子里,下人们正扎堆的清扫积雪,雪堆攒的都快有屋檐高,看得师攸宁直叹气,若是前世这些不过几铲车的事,如今要将这些雪运出府可有的忙了。

师攸宁今日想去王府看看,她有六日没有见到长孙怀德了,以前只觉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太夸张,如今倒是领教了相思的滋味。

马车行在京城向来最繁华的玄武大街,衣衫褴褛的逃难者随处可见,师攸宁渐渐沉着了脸,荷香也一脸的心有余悸,在天灾面前,人的力量实在是太渺小了,更何况大晋朝如今的掌权者,晋安帝当了甩手掌柜,而太子又素来行事豪奢。

很快就会过去了,师攸宁靠在马车壁上想,等到长孙怀德登基,百姓的日子一定会好起来的,前世他就是个好皇帝。

“你不要命了吗?!”

马车突然停了下来,伴随着外头驾车的林沫气急的叱骂。

如果不是师攸宁眼疾手快的拉住荷香,这丫头怕是要从座上滚下去。

“林沫,怎么了?”师攸宁揭开从车厢小窗探出头,马车前面一个眼生的中年人一脸劫后余生的倒在坐在地上。

“还不快滚!”李沫脸『色』铁青,这人寻死也不找个地方,若是惊了马事情就大了,他回过头看向师攸宁:“小姐,方才有人惊了马,你没事吧?”

“并无。”师攸宁摇头,她的目光落在围观人群中一个中年女子身上,是周嬷嬷。

如此再细看,师攸宁便发现不惜『性』命拦车的中年男子目光有意无意的往人群中看,那方向正是周嬷嬷所站的,看来不是巧合了。

“嬷嬷的血,大约是凉的。”师攸宁冷冷道,因为生怕自己拒绝,所以不惜用人命来拦车,真是让人不知说什么好。

周嬷嬷讷讷的低下头,眼前的少女虽样貌未变,可此刻凛然之气早非在蒋府时所有,怒气来让见惯达官显贵的她都有些惧怕。

一刻钟后,师攸宁在一处清幽茶楼的包厢里见到了蒋老太太,她大约能猜出来蒋老太太的来意,如今太子被禁足,广陵王府说是如日中天也不为过,一个侯府的爵位已经不能让蒋府的人满足了。

总之,眼前满头银发,通身富贵气的蒋老太太一定是不满意的。

“丰润了些,看来在庄府过的很好,这样外祖母也就放心了。”蒋老太太抬手用绢子抹了抹眼角,看上去既酸涩又欣慰。

师攸宁挺无奈,她心里惦记着长孙怀德,哪里还顾得上在这陪着这老太太你来我往的演戏,忽的便站了起来。

蒋老太太和周嬷嬷吓了一跳,惊疑不定的看着她。

师攸宁不甚明显的撇嘴,在原地干脆利落的转了一圈,满不耐烦的道:“老太太这次可瞧清楚了?我周身上下,从头到脚没有一处不妥帖的,义父和义母待我极好。”

“小小姐,你怎么这么同老夫人说话?”周嬷嬷挺身上前道,有老夫人在,她的胆气自然粗壮不少。

“果然还是怪我!”蒋老太太拐杖砸在地上咚咚响,一脸的悲恸。

师攸宁心中也很痛不欲生,这都什么跟什么,她就不信老太太在长孙怀德跟前也敢来这一套:“老太太,您可能不知道,我这会儿是要去广陵王府的。”

蒋老太太怔楞的看着自己的外孙女,怎么才出府没有多久,气度就盛成这样,今日是她着急了吗?

“王爷派了人来接我,呶,就门外候着的那个。”师攸宁说的是林沫:“这路上要是耽搁了,王爷问起来,若是知道您半路将我拦了去,当初答应好的事,恐怕一怒之下就没那么好兑现了。”

“扬灵,你母亲是我唯一的女儿,你……”蒋老太太顾左右而言她,可脸『色』明显不太好,显然是怕偷鸡不成蚀把米。

师攸宁微微一笑,她长相柔弱,可这一笑却既冷且硬:“外祖母,这是攸宁最后一次这样称呼您,佟扬灵早在您威『逼』利诱了几回后便死了。”

她这话说的极重,蒋老太太几乎是立刻白了脸。

师攸宁又笑嘻嘻的补了一句:“至于死掉的那尸体,您也用来换蒋府的前程了,如今咱们可真真儿的一点干系都没有!”

“小姐,老夫人气的脸都白了。”下楼后,似乎也受惊不小的荷香道,她全程围观了自家小姐的毫不留情,这会儿显的忧心忡忡:“顶撞长辈的事要是传出去,对您不好。”

“傻丫头!”师攸宁心情不坏,或者说蒋老太太这样被她划定为陌生人的已勾不起她的情绪,她满不在乎的道:“嘴长在人身上,爱说说呗,反正又吃不了我的肉,喝不了我的汤!”

“小姐!”荷香被这比喻恶心的够呛。

师攸宁赏她一个暴栗,总算有点正形的道:“人心不足蛇吞象,今日我若是妥协一分,又不知会给王爷添多少麻烦。”她目光落在街两旁相隔不远就或躺或坐的灾民身上:“有些人能有一口饭吃就觉得满足,有些人金山银山也欲壑难填,谁管谁傻!”

“哦……”荷香似懂非懂,倒是护卫在后的林沫若有所思。

像他这等能在长孙怀德面前叫得上号属下,说是文韬武略半点都不夸张,师攸宁的一席话听在耳中倒是越寻思越有道理。

谁能想到昔日那个乖巧、端淑的小姑娘今日这般绝情绝义,却又意外的杀伐利落,蒋老太太在师攸宁离开后,面上的伤感立时一分不剩倒还多了些戾气:“蒋家可不止一个女孩儿有出息!”

她吩咐周嬷嬷:“你派人去,告诉桥丫头,她提过的事祖母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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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让抱

师攸宁在王府住过一段时间,上上下下的人都认识他,倒是畅通无阻的到了前院。

“吴叔,王爷呢?“

师攸宁看到府里管家吴宁一脸菜『色』的从小路上过来,扬起声问道。

“小姐,您可来了!“吴宁一脸看到救星的模样:“王爷为着赈灾的事已经好几日昼夜不歇了,累的狠了也只在书房中小栖片刻……”

他不是没有想过请师攸宁过来,可王爷早就发了话不准有人前去庄府惊扰,这下可好,总算有人能制得住自家主子了。

吴宁半点都未意识到,自己这个想法,颇有预示着自家主子未来许会夫纲不振的可能。

“放心,交给我吧!”师攸宁一口应下,嘱咐道:“先不要告诉王爷我过来了。”

她拐弯往府里的大厨房去,打算让人做了几个清淡可口的菜式。

当然,师攸宁也知道这时候自然是自己出马更好,可惜她的厨艺还不如女红,若是单纯品尝倒是可以折腾折腾,可如今长孙怀德忙的像个陀螺,她还是乖一些的好。

“王爷,这是绝好的机会,难道就真的这样放弃吗?”林歌一脸不甘,宫里暗卫传来消息,太子竟然在皇上的丹『药』房徘徊,并且似乎有勾连丹房道士的倾向,这可是不小的把柄。

长孙怀德捏了捏眉心,断然拒绝道:“如今百姓流离失所,扳倒太子只会让黎民心中惶惶,这事暂缓吧!”他不是不知道父皇对丹『药』房看的可比国库重的多,可如今国事当前,这些蝇营狗苟的事暂且放下才是正理。

林歌虽然心有不愿却只能作罢,自家主子向来主意拿的极硬,说不出手就绝不会出手,他不甘的抱怨道:“明明是太子挥霍了朝堂大笔的银子,这赈灾之事才进行的如此慌『乱』,可东宫如今接连不停的在外摆粥棚,倒是会赚名声的紧。”

国库里自然是有银子,可大晋这个庞大的国家要维持运转是何等的消耗,即使能拨出一些,但还是有不小的缺口,不然长孙怀德自己何至于如此辛劳,不过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罢了。

“虽然心思不正,但能多活一个百姓就算得一个!”长孙怀德道,想起东宫为太子出谋划策的竟是蒋月桥,他也只得叹一声那女子明明有几分急才,倒可惜心思不正。

“说的好听,可百姓救活了,无咎总不能饿死?”

清越中带着抱怨的声音自外间传来,长孙怀德面上的疲惫之『色』轻了不少,琉璃眸蓦然抬起:“阿宁”

“是我!”师攸宁推门而入。

才不过短短七八日未见,眼前的长孙怀德竟清瘦了不少,虽穿着家常衣裳一张憔悴面很有几分颓慵的美感,但师攸宁早已爱眼前人的内在胜过皮相,当下就瞪视了过来。

林歌瞧见自家王爷面上『露』出几分急窘,『摸』『摸』鼻子扯着门口的林沫和荷香溜了。

“雪才停,路定然不好走,怎么不明日再过来?”长孙怀德虽忙的焦头烂额,但见到师攸宁却打心头觉着欢喜,当然欢喜中还带着几分心虚。

“明日?怕只怕无咎明日饿的只剩一把骨头!”师攸宁娇矜的昂着下颌,一手拎着食盒小心翼翼放在书案上,一手毫不客气的拍掉谋勤政爱民王爷欲揽着她肩的手,视线在食盒上打了两转儿:“都吃光了才让抱!”

长孙怀德自知理亏,乖乖的听自家小丫头的安排。

广陵王殿下这样一副惟命是从的模样,若是让昨日才被他训斥一通的下属官员看见,恐怕眼珠子都得掉一地。

师攸宁鼓着腮盯着长孙怀德用了饭,又推他去内室休息,至于休息的时间在两人你来我往的讨价还价中定了一个时辰。

原本长孙怀德坚持只小栖半个时辰便罢,不过却硬生生被师攸宁委屈的快要掉泪的大眼看的败下阵来。

“阿宁,本王难以安眠。”长孙怀德侧躺在榻上,无奈的看着趴在他榻边一眼不眨的盯着他瞧的师攸宁。

师攸宁表示理解的点点头,小耗子般的窜上榻窝在长孙怀德的怀中,胖蚕一半拱来拱去的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眼睛亮晶晶的看向长孙怀德:“这样能睡的着了吧?”

“美人在怀,姑且一试!”长孙怀德失笑,低头在怀中的小姑娘额上亲了亲,满足而安稳的闭上了眼。

东宫

听到下头人回报的蒋月桥嘴角微翘,却是个分外讥讽的弧度。

她心头颇为得以的感叹,这人呐,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这不还是乖乖的投效过来了?

“爱妃何事如此开怀?”太子长孙怀明踱步而入,他如今已经习惯了有事没事都来侧妃蒋月桥处待一待,更不要说这会儿心里还存着一桩大事。

“殿下,咱们昨夜说的事,成了!”蒋月桥美眸流转,妩媚的看了太子一眼。

“蒋家?”太子大喜,连连赞道:“爱妃如此聪慧,有了你在,孤这心里才算是大安了。”

被太子这样的蠢货称赞着实没什么好开心的。

蒋月桥心头鄙夷太子的浮躁,心头想着若是同样的境遇,长孙怀德又会如何应对,反正定然是比太子要强就是了。

这般爱恨交织的情感让蒋月桥不禁流『露』出几分恍惚的神『色』,好在太子亦神思不属,倒是没有发现她短暂的异常。

眼前的女子不单脑子好用,模样也是一等一的水灵,太子上前揽着蒋月桥『揉』搓了几回,自觉已展示了恩宠,这才道:“孤昨日入宫向父皇求情,倒是有一件难以抉择的事请爱妃参详参详!”

承乾殿

“去查!谁准他在禁足期间行走宫禁的?难不成要zào fǎn吗?”晋安帝暴怒的将御案上的东西一扫而下,一边喘着粗气一边从怀中『摸』索出一个锦盒来,从里头倒出一粒赤红的丹『药』服下。

来宝忙不迭的应下来,心中却暗子叫苦,陛下的脾『性』越来越暴躁,而且颇为反复无常,今日说查太子,明日说不准就又该主意了,到时候吃挂落的定然是他!

“不,不是查!”

正想着如何妥当处理此事,来宝又听上首的帝王低沉而阴戾的道:“给朕看着他,一言一行、一举一动皆要记录在册,不得错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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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谋逆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太子说的轻描淡写,可蒋月桥越听越不对,她非得掐着自己的手掌心才能保持冷静:“殿下说你路过蓬莱殿的时候,差点撞上皇上?”

“路过”其实已是个婉约些的说法,蒋月桥甚至可以断定,太子是特意去蓬莱殿的,那是皇上着人炼丹的地方,皇上将那里看的比自己的承乾殿还重,tou kui帝踪可是形同谋逆的!

如果可以,她真的想就此甩手不干。

“你这是什么意思?”太子不满蒋月桥眼中的怀疑,他不过是收到消息,蓬莱殿延年益寿的丹『药』似乎有点成效,谁还不想多活两年,不过运气比较背罢了。

“那殿下想怎么做?”蒋月桥垂下眼,她怕自己一个遮掩不住,眼中带出对这蠢货的不屑来。

“孤总感觉父皇已经察觉,可有什么法子将这事糊弄过去?”太子殷勤的为蒋月桥斟了茶:“爱妃赈灾的事不是做的很好吗?”

太子说的是半个多月前,因为雪灾爆发而赈灾粮款不济被言官骂了个狗血喷头的事,蒋月桥出主意让东宫的人手全力施粥救济百姓,饿急了的人,谁给口吃的谁就是爹,竟因此让东宫的威望上了一层楼,罪魁祸首被交口称赞,也是极为讽刺的。

太子说的轻描淡写,但蒋月桥如何能看不出他眼中的焦灼,恐怕皇上哪里是察觉,而是百分百的知道了,她定了定神,现代那么多的影视剧里,好下场的太子可不多,自己若想着一生荣华富贵,还是得在太子身上着落。

“依臣妾看,殿下先有赈灾款的事,如今又……”她语气低沉而诡谲,似乎能蛊『惑』人心一般:“皇上的耐心是有限的,长此以往,殿下怕是会失去圣心!”

“这……那……那怎么办?”太子霍然起身,凑近眼前眉眼妩媚的女子:“孤若是能顺利登基,你就是贵妃,不不……,皇贵妃!”

“殿下,顺利登基的法子,可不止一种。”蒋月桥唇角缓缓勾起,太子妃如今已避居一隅,皇贵妃么,呵……

清淡到近乎缥缈的声音,听在太子耳中却让他浑身打了个激灵,他脸『色』苍白,一双眼却亮的灼人:“孤……孤要想想,得想想……”

“此事急不来,眼下蓬莱殿的事,”蒋月桥轻声细语:“皇上若是怀疑,说不得会派人来查探,您不如好好抄写几本道家典籍,到时候呈上去……,儿子关心父亲身体,因此才打听一二,这有什么说不通的。”

“善!大善!”太子抚掌而叹,来时的惊惶已变成了踌躇满志。

至于晋安帝得到暗卫回报,沉思良久后恨恨一句:“朕谅他也没有那个胆子!”,下令放松对东宫的监视之事,那却又是后话了。

赈灾紧挨着过年,过了年,灾情也平复了许多,晋安帝高兴之余大手一挥,直接让广陵王长孙怀德掌管户部。

抱着暖炉缩在榻上,师攸宁同龙凤册叽里呱啦的交谈一番,皇帝果真都不是省油的灯,户部以前可是太子的地盘,这样为长孙怀德拉仇恨的举止,就算是用帝王的平衡之术解释也有些勉强。

师攸宁猜的不错,太子的确对长孙怀德恨的咬牙切齿,更多的则是想起蒋月桥曾说过的圣宠渐失的惶恐。

“你说什么?”皇后惊的手中的茶盏都差点拿不住,她看向站在太子身后的蒋月桥:“一定是这个贱人蛊『惑』的,对不对?”

跪在地上的蒋月桥眼底的不屑一闪而过,她倒要看看,如今太子到底听谁的。

“母后,再这么下去,你我都是死路一条!”太子明白,若是没有皇后的帮助,自己是不可能成事的:“父皇做了那么多年皇帝了,早一些颐养天年有什么不好,日后您成了太皇太后,如今后宫的嫔妃,还不是任母后您处置!”

“这是谋反,谋反你知道吗?那可是会株连九族的!”皇后的心动只是一瞬,她一生所经历的大风浪均是在后宫的争宠上,如今太子所说的话对她而言无异于惊涛骇浪。

“不,这是自救!”太子与蒋月桥已私下里多次谈论此事,即使心中兴奋又不安,他倒比皇后淡定的多:“不自救,难不成等着做废太子吗?母后难道没有看到,广陵王已经『逼』上门来!”

“你想怎么做?”

“父皇若是病重,太子理应监国!”太子踌躇满志,有些事要他这个母后出手才不会引起父皇的怀疑。

“可广陵王向来聪敏周全……”

“请皇后娘娘放心,打蛇打七寸,广陵王么,臣妾有法子『逼』他就范!”蒋月桥抬头,如果这世上还有什么事是让她兴奋的无法自抑的,那一定只有让自己的好表妹佟扬灵,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龙凤册扑闪着翅膀停在师攸宁的肩头,去一趟皇宫耗费太大,它在三天之内是别想扑棱翅膀去外头逛了。

但凡太子进后宫,师攸宁都会让龙凤册尾随,如今看来不是全无用处!

“小册子,多谢。”站在廊下赏雪的师攸宁抚抚肩膀上瘫着的龙凤册,天生带笑的眼微微眯了起来:七寸?这破比喻也不怎么样!只是该如何将此事透『露』给长孙怀德知道呢,早作防备总是没错的。

正苦恼呢,倒是长孙怀德先派了人来接师攸宁。

“无咎!”师攸宁上了马车,里头坐着的人琉璃眸带笑,不是长孙怀德是哪个。

伸手解了师攸宁身上的披风,看着上了马车后便自发缩在他身边坐的小姑娘,不由摇头失笑。

“无咎是说,太子和蒋月桥打我的主意?”留仙居中,师攸宁筷子上夹着的肉片吧嗒掉在了桌上,一副惊讶的不知说什么好的模样,实际上心里早已乐开了花,她怎么就忘了,广陵王府能在太子和皇后的眼皮下一日日发展壮大,本身就不是吃素的,其中探听消息的渠道不知有凡几。

“是!”长孙怀德沉声道:“最近这段时间,本王会多派些人手在你身边,阿宁,我不会让你有事的。”他原本不准备告诉师攸宁,可这丫头太活泼好动了些,还是开诚布公比较保险。

“不如……”师攸宁听到长孙怀德所说的东宫动向和龙凤册回报的差不多,清丽白皙的小脸『露』出几分狡黠笑意:“咱们将计就计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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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灌药

师攸宁捂着脑壳不满的看向长孙怀德,她平日里就爱赏荷香暴栗,真是报应不爽!

“不准胡思『乱』想,用了饭本王送你回去!”长孙怀德琉璃眸中满满的拒绝,什么将计就计?以身犯险的事他绝不会允许师攸宁做。

“那无咎准备怎么做?”师攸宁再接再厉的展开自己的说服大计:“如果不把我握在手中,东宫是不会也不敢动手的,说不准到时候会再想出些旁的阴谋诡计,到时候万一我……”

她的后半句在长孙怀德冷冽的目光中卡在了嗓子眼。

“本王不会让你出事,除非本王死。”长孙怀德目光沉沉的看着师攸宁:“即使本王不幸……,我也会……先好好的安置你。”

“才不要!”师攸宁觉着小心脏似被猝不及防的塞了一把青梅,酸涩酸涩的:“没有万一,咱们可是有婚约的,再说了,我这么机灵,肯定不会有事。”

“听话。”长孙怀德哪里舍得斥责眼前的小丫头,暗自后悔,自己早该料到这丫头的倔强,他不应该告诉她的。

“晚了!”师攸宁打算无赖到底,一脸无畏的看着长孙怀德:“反正我有的是法子甩开你派给我的那些人……”

两个月后,晋安帝病倒在了春日前夕,许是年老,这一场风寒竟让他卧床不能起身,随即下旨太子兼国。

晋安帝其实并非一开始就放权给太子的,可太子听从了蒋月桥的安排,日日都孝顺无比的前去晋安帝榻前殷勤侍奉,并且细致无比的回报朝臣动向。

听话又孝顺的继承人谁不喜欢呢,再后来太子想要汇报朝政时,晋安帝便不耐烦的挥手让他看着办了,他每日里总是困倦难解,总觉得闭上眼才最舒服。

“皇上,您该喝『药』了。”

晋安帝睁开眼,皇后憔悴的面容满是关心,他被打扰睡眠的不悦压了下去,甚是感念的道:“少年夫妻老来伴,梓童,朕如今才觉着这话有理,真是辛苦你了。”

皇后温婉的垂眸,日日给皇帝下『药』,胆战心惊之下可不憔悴,心头讥讽与惶『惑』正交织,晋安帝又问:“怎么不见广陵王?”

晋安帝的子嗣不少,可这些年看在眼里的不多,广陵王长孙怀德就是其中一个。

皇后眼中幽光一闪而过:“户部事务繁杂,许是太忙了呢。”

晋安帝面沉如水:“再忙能比太子监国忙?”他想要召见长孙怀德训斥一番,可眼皮沉沉的,到底睡了过去,他哪里知道,早在半月前太子就让广陵王长孙怀德交出了户部掌事权,更是拦着人不许进宫。

“主上,太子决定三日后动手。”广陵王府书房中,林歌急匆匆进来回禀道。

“父皇如何”长孙怀德言语黯然,虽然父子之情单薄,可对皇帝被下毒的袖手旁观,他这个做儿子的心里并不好受,可若不如此做,将来太子上位,跟随他的人都会有灭顶之灾。

“昏睡的越发厉害,每日清醒不超过两个时辰,即使醒着看神智似乎也极好糊弄。”林歌回道。

“本王什么时候这么心软了?”长孙怀德叹息:“母妃死的不明不白,当初他连问一句都没有,我在未央宫被欺辱十几年,他视而不见,如今不过是还债罢了!”

“王爷……”林歌不知如何接话,自家主子的苦他心里明白却笨口拙舌不会安慰,他不由心道若是师小姐在这里,王爷兴许能好受点。

“罢了!“长孙怀德心智极坚,要不然也不会走至今日,他问:“太子妃那里安排的如何?”

“尽如主上所愿!”

长孙怀德手按书案,凤眸含霜:“准备下去,本王今夜入承乾殿面圣。”

是夜三更,承乾殿中,晋安帝趴在榻上恨恨的锤榻道:“好一个太子!逆子,逆子啊!”

站在榻前的长孙怀德沉默以对,站在他身旁的女子容貌出众但神情枯槁,竟是东宫如今的太子妃。

三日后

二更时分,太子府中灯火通明,院子里甲胄在身的兵将神情肃杀中带着兴奋,所有人都明白,今日之事若是成功,那就是从龙之功!

太子长孙怀明同样说道:“准备下去,随孤入承乾殿!”

此时的承乾殿,师攸宁和长孙怀德正跪在龙榻前,人都昏『迷』了才让长孙怀德来侍疾,她也觉着挺无奈。

有脚步声,长孙怀德捏了捏师攸宁的手示意她小心。

师攸宁微点头,心头带着点小紧张,但更多的是刺激,这可是传说中的谋反现场!

果然,皇后派了人来请师攸宁去偏殿休息,只说虽然赐了婚但到底是未出阁的姑娘家,守夜侍疾的事还是男子做的好。

师攸宁乖巧的跟着宫女去了承乾殿的偏殿。

龙凤册蹲在她脑袋上瘫的扁平平,任务目标长孙怀德安排保护师攸宁的人手太齐全,它对自己不能冲锋陷阵很不满,所以干脆就消极怠工了。

偏殿里人倒不少,端坐着出神的皇后,站在皇后身后没什么生气的太子妃,还有看着师攸宁进来,脸上满是得意的蒋月桥。

“母后,人带来了!”蒋月桥轻声提醒皇后。

“嗯?”皇后神思不属的抬头,显然在师攸宁这张脸上想起了不愉快的过往,她轻轻的摆手,早有准备的宫女端着一碗汤『药』过来。

戏精的表扬立刻开始!

师攸宁疑『惑』而惧怕的退后两步:“这是什么?你们要干什么?”

“给我!”蒋月桥端起托盘里的小碗,不怀好意视线在师攸宁的受惊的面容和碗里黑漆漆的『药』汤之间打了个转:“表妹,对不住了,谁让你那么得广陵王看重呢!”

站在皇后身后的太子妃神情木讷,可偶然落在正『逼』师攸宁喝『药』的蒋月桥身上的目光,充满了恶毒的快意。

“你要干什么?”师攸宁惊恐的问,她维持这个表情很不容易,好在有蒋月桥得意洋洋的表情做辅助,倒勉强能撑的下去。

“干什么?”蒋月桥将手里的碗往前一送:“妩媚的面容因为背光的缘故阴森可怖:“现在没有人会帮你,做这幅可怜相给谁看?喝!”

她眉眼一动,立刻就有两个太监过来一人一边的压住师攸宁的胳膊,看样子竟是准备强行灌『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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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谋反

“等等!“师攸宁看着蒋月桥:“我自己喝,但是你不要后悔!”

“后悔?“蒋月桥心道,自己这个表妹不会是被吓傻了吧,她问:“我后什么悔?要后悔也是你后悔,要不是你,也不会成就今日的我,你也不会落在我的手里!“

师攸宁伸手拿过蒋月桥手里的『药』碗,笑眯眯道:“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就算是毒『药』又怎么样?长孙怀德要知道你对我下手,他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说着,她将『药』一饮而尽。

咦?这『药』看着黑漆漆喝进去居然还有点甜,师攸宁咂巴着自己的舌尖,看似乖顺的缩在了大殿的角落里,这地方进可攻退可守,正适合看蒋月桥调『色』盘一般的面『色』。

听到师攸宁的话,皇后面『色』不善的看向蒋月桥,心机深沉又水『性』杨花,日后太子登基,这等女子必然不配留在后宫!

蒋月桥在皇后的目光下头皮发麻,恨恨的对师攸宁道:“妖言『惑』众!”

“殿下,事情已经成了!”

灯火通明的东宫中,拿了皇后凤印的小太监对太子回禀道,而后又像来时一样飞快的消失在了夜『色』中。

半个时辰后太子,被禁卫军团团包围的承乾宫,太子大摇大摆的走进殿内。

躺在龙榻上的晋安帝面『色』青白,进气多出气少,显然命不久矣。

太子心里得意,面上却惊诧而愤怒:“四弟,你对父皇做了什么?“

原本跪在床尾的长孙怀德站起身来,烛火摇曳中他的半边面容隐在阴影中,遮住了身上喷薄而出的锋锐之气。

”做了什么?太子殿下不是最清楚吗?“长孙怀德不紧不慢的道,他了然的目光让太子心中升起怯意和说不清道不明的恐惧。

“如今人证已在,你还要抵赖吗?“太子急切道,抬臂挥手,立时有两个威风凛凛的禁卫军持刀压了一个小太监进来。

“你指使他给父皇下毒,却想不到早已被孤发觉!如今人赃并获,你可还有什么话说?“

“既然太子殿下早有所觉,为何现在才提起?难不成是为了抓本王个现形,所以任由父皇被毒害?”

真是怼人小能手,靠墙角而坐的师攸宁接收了龙凤册传递来的信息,悄咪咪的感叹道。

太子梗住,面上的心虚一闪而过,不敢再同长孙怀德打嘴仗,冷哼一声吩咐道:“快去朝房请今日留职的阁老,就说广陵王谋反,父皇……命在旦夕!”

如今的晋安帝不是很勤政,打从十几年前开始朝政就多由内阁大臣处理,每日还有在朝房轮值的臣子,这才让大晋还能慢腾腾的正常运转这许多年。

让阁老做见证,这一出戏自然也是早就计划好的。

太子阴沉沉的盯了长孙怀德一眼,如今朝房里至少有两位阁老,只要在阁老的见证下给长孙怀德定了罪,他日后就翻不了身。

待到明日父皇驾崩,太子攥了攥汗湿的手心,这天下终于是他的了!

今日当值的阁老是兵部尚书李书林和内阁大学士周青。

太子传话也不知避讳,这两位大臣原本在朝房里睡得就不安稳,冷不丁听到回报,晋安帝不成了,当时两人就惊的跌下榻来,四目相对,俱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不安。

承乾殿灯火通明,周青跑的满头大汗,进殿就问:“太子殿下,这是怎么了?“

他手抖得厉害,承乾殿外甲胄兵丁杀气腾腾,这可不是侍疾的样子,太子这是要,这是要谋反呀!

再看到殿内独身而站的广陵王,能在朝堂上混到阁老的人,不精明才怪!

转眼就猜到太子欲拿广陵王做替死鬼的周青不免哀叹,广陵王这样的君子,真是可惜了!

跟在周青后头进来的李书林白发苍苍,这位屹立三朝而不倒的臣子是出了名的墙头草,当然宫变也不是没有经历过,当下便跪在地上道:“如今皇上昏『迷』不醒,臣听从太子殿下吩咐。”

“这个老狐狸!”周青心中不屑,却也知看眼下情形,大约是无力回天的。

“两位都是我大晋肱骨,快请起!”太子礼贤下士的就像换了个人,转眼就又是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孤前几日就察觉广陵王似乎有不臣,是以一直未让其入宫侍疾。”

难道不是为了打压广陵王?

周青心道,又听太子道:“两日前父皇问起广陵王,孤这才勉强让他进宫,却不想他竟联合内侍谋害父皇!”

“殿下英明!”李书林倒头又是一拜,虽然太子这计定的粗糙,奈何他如今禁卫军在手,说什么就是什么吧,管谁做皇帝,只要自己阁臣的位置不丢就行。

他跪拜的时候趁机往广陵王长孙怀德处觑了几眼,青年修竹一般挺立,即使在一群如狼似虎的禁卫包围中,仍旧安然肃立不见半分惊惶。

“来人,拿下广陵王!”太子扬声道,他自己却反而后退一步,即使不愿意承认,他却也知这个弟弟的确身手不凡,自己十个都不是对手。

“慢着,太子殿下有人证,本王亦有。”长孙怀德道,他回身看向龙榻:“出来吧!”

话音落,龙榻下爬出一人来,竟是消失半日的御前总管太监来宝。

来宝可比太子不知从哪里拎出来的小太监有说服力的多,干脆利落的指认给晋安帝下毒的是太子。

这就尴尬了,双方各执一词,再看太子气急败坏的脸,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动手!”太子原本还想借着将广陵王打成『乱』臣贼子,自己能够名正言顺的登基,如今事不成,索『性』拉下脸皮。

“皇兄,你还是收手吧!”长孙怀德规劝道:“你有禁卫军在手,九门提督却是我的人,父皇已经封你为太子,何苦如此心急?”

兄弟两早已势同水火,长孙怀德这话却是说给龙榻上的人听的。

“九门提督?”太子得意道:“四弟,你怕是不知道,如今的九门提督原是蒋老国公的副将,蒋老太太亲自出马相求,他已经答应两不相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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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腹黑

“怀德,你不要再负隅顽抗了,虽然你犯下谋逆大罪,可你是本宫亲生,是太子的亲弟弟,无论如何本宫也会保下你一命。”皇后从容的进入大殿。

承乾殿的情形,一直有小太监专门飞速的回报至侧殿,在听到太子在长孙怀德言语相激下竟有承认谋逆之意,皇后再也坐不住了,背上弑父杀兄的罪名,即使坐上帝位,千百年后也会满身骂名。

师攸宁被身强力壮的小太监看守着跟在最后,她看上去柔弱,方才又被『逼』喝了毒『药』,倒免去了捆绑之刑。

只是她半点都没有作为人质的自觉,目光在满殿杀气腾腾的气氛中来回游窜,满满当当的好奇样让长孙怀德忍不住想扶额,这丫头胆子大的简直没边了。

“亲生?去母留子却又对本王多加戕害,皇后夜沉时可能睡的安稳?”长孙怀德冷冷道。

广陵王竟不是皇后亲生?

这等大秘闻不止周青、李书林两个阁臣吃惊,便是满殿的禁卫军都惊诧不已,如今再回想未央宫和东宫以往对广陵王的态度,九成的人都觉得广陵王如今说的恐怕是真相,可怜这位王爷如今还要做替死鬼。

“休要多言,就算不是为你自己,总得为你心肝宝贝的王妃着想!”如今被广陵王揭破面纱,皇后也不再伪装母子情深。

师攸宁被推搡到人前,一身素『色』宫装在满殿的甲胄中似纸片儿般脆弱。

长孙怀德面『色』大变,双拳紧握:“阿宁!”

“王爷!”师攸宁配合的答应一声,却狡黠的眨了眨眼对长孙怀德的演技颇为赞赏,她背对众人,而长孙怀德站在龙榻前身后更是无人,是以她这眉眼官司倒无旁人看见。

“放她过去,没有本宫的解『药』,她还能翻天不成?!”皇后道,她并不知道此时的决定真正拉开了自身悲剧的序幕。

师攸宁回到长孙怀德的身边,轻声道:“还挺甜的!”

她说的是在侧殿时喝的那碗『药』,早已被掉了包不说,竟还加了糖。

“四弟,长夜漫漫,咱们还是别耽搁了,等到了天牢里,你们这对小鸳鸯再腻歪不迟!”太子道,如此他身后的禁卫军上前来。

长孙怀德将师攸宁护在身后,清冷而略带怜悯的看向他:“皇兄,最后问一句,你要如何安置父皇?”

腹黑呦!

师攸宁为长孙怀德点了个赞,她自然知道龙榻上“危在旦夕”的晋安帝真实情况如何,这问话简直坑太子没商量。

没有人看见,龙榻上气息微弱的帝王眼皮微抖。

“父皇已被你坑害的快要殡天,你还敢……”

“混账东西!”中气不足但怒火昭织的斥喝声咆哮而至,原本应该“昏死”过去的晋安帝撑起身来:“朕龙御殡天,好让你登基吗?”

“父……父皇,你怎么”太子惊的手中的剑都掉在了地上,对上晋安帝阴沉的眼,面上的肌肉哆嗦的厉害。

禁卫军们看着太子如此惊惧,原本的威风凛凛便成了畏首畏尾,在下跪和zào fǎn之间游移不定。

周青和李书林早跪在了地上,只是周青还算镇定,早早在太子面前献了殷勤的李书林这会儿已颤巍巍恨不能厥过去。

长孙怀德走上前去扶着明显体力不支的帝王,在他身后垫了锦被让其半坐起来。

“好孩子!”晋安帝拍了拍长孙怀德的手臂,目光怨毒的看向在宫女的搀扶下才能勉强站立的皇后:“太子便罢了,皇后,朕自问待你不薄!”

现在知道怕了?

师攸宁看向脸『色』煞白的蒋月桥,这位几个月来在东宫上蹿下跳做了不少事,谋反的事更是深度参与,想活命是不可能的了。

蒋月桥在晋安帝视线扫过的时候浑身就冒起了冷汗,她筹谋了这么多,其实要说上心却没有多上心,书里头的世界而已,可如今死亡的气息『逼』近,她终于意识到自己到底搀和进了什么样的事里。

“待本宫不薄?”无比的惊骇过去,皇后反倒平静下来,她的眉眼依旧艳丽无匹,甚至因为是凋谢前的绽放而更美的张扬肆意,眼角眉梢少许的皱纹也在烛火中被淡化,冷笑着看向晋安帝:“未央宫一年年坟墓一般的寂静,御花园里,你宠幸过的那些小贱人,狗胆包天的恃宠而骄,你说待我不薄,哈,真是天大的笑话!”

目睹了皇后这深宫怨『妇』的呐喊,师攸宁倒对她有两分同情,晋安帝不是个好丈夫,不是个好父亲,亦不是个好皇帝。

“雷霆雨『露』俱是君恩!”晋安帝被皇后的怨怼惊的不轻,但这并不代表他会承认自己的错误,他是皇帝,所有人匍匐在脚下原本就是应当的。

“怀明,还不动手!”皇后厉声喝道。

蒋月桥也希冀的看向太子,只要度过了此劫,她一定会行事更周全,一定要成为人上人。

“小四,替朕平叛。”晋安帝吩咐长孙怀德。

小四?

是长孙怀德小时候的名字吗,师攸宁看到自己身边的长孙怀德垂下眼睑,眼里似讥似讽,她猜这称呼定然是晋安帝曾经对长孙怀德有那么些父子之情时叫过的,可惜即使血脉亲情,忽视和伤害的多了也难以挽回。

师攸宁猜的不错,长孙怀德厌恶极了晋安帝对他的称呼,可他如今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办,厌恶只心头一晒罢了。

“众将听令!”长孙怀德扬声道,他这声音带了内力,便是大殿外也听的清清楚楚。

太子一系的人惊疑不定的看向单枪匹马站在大殿内的长孙怀德。

哦不,长孙怀德后头还跟着师攸宁这个小累赘。

“东大营怀化将军孙虎谨遵广陵王殿下号令!”

“西大营云麾将军刘风起谨遵广陵王殿下号令!”

“南大营忠武将军赵硝谨遵广陵王殿下号令!”

“北大营宣威将军吴锋谨遵广陵王殿下号令!”

一声声威赫赫的应和从大殿外传来,随后是三声山呼海啸般的断喝,听动静外头便是有千军万马都不出奇。

“这……”太子腿脚发软。

“太子殿下,咱们被包围了!”有心存侥幸的禁卫军去外头查探,很快便脸『色』煞白连滚带爬的回了殿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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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对错

“四大营?怎么会是四大营?”太子不可置信的道。

东南西北四大营共计八万精锐,唯一的职责便是拱卫京师,非帝王亲掌的兵符不能出,便是他这个太子都不能号令,而那兵符他找遍了承乾殿也未曾得手,长孙怀德又是从哪里得到的?

禁卫军统共才不过几千人,如何能与四大营的兵马相抗,半个时辰内投降者被抓,反抗者被杀,太子谋逆这一夜的惊心动魄在后来的诗书上不过寥寥数语罢了。

师攸宁很想颁个“运筹帷幄,算无遗策”奖给长孙怀德,承乾殿发生的事他九成九都料到了,太子和皇后简直是被压着打。

待晋安帝震怒之下要将在场的禁卫军全部诛杀时,这人又出言劝阻时,她看着长孙怀德的眼就既骄傲又欢喜,恩威并施,行事锋锐却也心怀慈悲,被这样的人喜欢,真是福气。

晋安帝怒气犹未平息,又不能驳了救驾的儿子,伸手一指李书林:“叛逆不忠,杀无赦!”

可怜李书林这个屹立朝堂几十年的墙头草,这次站错了队落了个一命呜呼。

“未央宫、东宫诸人,统统押去天牢!”忙活了这一场,晋安帝也累了,强撑着又道:“余逆未消,着广陵王查办。”

这话的意思乃是,今日大殿中参与谋反的臣子、将领,该抄家,该流放流放,该诛九族的,那就等着男为奴女为『妓』。

“父皇,太子妃……”长孙怀德提醒道。

三日前他带太子妃深夜入宫,正是太子妃对太子谋逆之事的告发,他才得以取信父皇得到兵符。

说起来太子妃也是个可怜人,只因貌美且家室上乘,太子竟『逼』死她未婚夫强行娶进东宫,等腻了又扔在脑后不管,如今被反嗜也是活该。

晋安帝闭目养神,想了想道:“太子妃忠孝可嘉,着人好生护送回东宫,日后朕自有处置。”

皇后和太子不可置信的看向安然无恙的太子妃,却见昔日木讷、冷淡的太子妃温婉得体的谢恩,整个人似乎都焕发着一股全新的生机。

“贱人,你……”双手被反制在身后的太子挣扎着上前欲踹太子妃,师攸宁忙将太子妃拉到自己的身后。

“我等这一天等了很久,很久……”太子妃盯着太子笑的开怀,直笑的太子心底发『毛』被强行拖去了天牢。

“表妹,好表妹,扬灵,不关表姐的事,你救救我,救救我……”蒋月桥被兵士粗鲁的抓着胳膊,她还年轻,还有大好年华,才不要在这个『乱』七八糟的古代被抓到牢房里去。

师攸宁充耳不闻,自己做的死,不死就得好好受着,宿主前世被蒋月桥欺负的抑郁而亡,一命偿一命罢了。

“你中毒了,我知道解『药』,只有我知道解『药』!”蒋月桥挣扎间发髻散『乱』,泪水糊了一脸。

师攸宁看她:“你那『药』叫什么来着?”

蒋月桥看到了希望,又哭又笑的叫道:“千里……千里**香,不解毒的话三个时辰内必会衰微而亡。”

“唔,好名字。”少女纤楚的面容倏然绽出个笑来,对压着蒋月桥的军士道:“照样喂她一碗。”

“你怎么如此狠心!”蒋月桥看向长孙怀德:“广陵王,你看到没有,你喜欢的就是这样一个歹毒的女人,你……”

“佟扬灵已经被你害死了,你这条命不是我要的,是为了给她个交代!”师攸宁眸光沉静神『色』悲悯,和她平日跳脱的样子很不一样。

“你……”蒋月桥恍然般的睁大眼,书上的佟扬灵明明没有这么聪明厉害:”你是不是,是不是也是从现……”

“拖下去!”长孙怀德抬手,蒋月桥被捂住嘴带走,他皱眉看向师攸宁:“没有这样咒自己的。”

师攸宁莞尔一笑,眨眨眼俏皮一笑:“吓唬她的,吵吵闹闹的忒烦!”方才的冷冽仿佛是幻觉一般。

在长孙怀德雷霆手段的镇压下,宫里很快便恢复了平静,只待天明后召见朝城宣布太子谋反的事。

“无咎,你在难过?”师攸宁问护送她回府的长孙怀德。

承乾殿前偌大的广场上,脚下砖缝里已经有嫩草探出头,头顶上星空明静深邃,长孙怀德吐出口气,在身边小丫头素白的面颊上捏了捏:“只是在想一些事,不知道自己做的对不对。”

“对错无绝对,如果心里觉得值得,管那么多做什么?”师攸宁从未见过长孙怀德这样低沉的模样,她歪头看他:“我听说人要是所思所想太多,脑袋承受不住压力就会掉头发,无咎再这样,以后变成秃子可怎么好?”

长孙怀德失笑:“变成秃子了阿宁还要吗?”

“变成秃子的阿宁要是还长这么俊,那自然是要的。”师攸宁双手背在身后,煞有介事的回道。

肩头被揽住,师攸宁听长孙怀德满是黯然的道:“父皇活不过三日,其实我本可以救他,可是我犹豫了,我眼睁睁看着太子和皇后给他下毒……”

“为什么?”师攸宁问,她想,长孙怀德只是需要一个倾诉的对象,那她就做个很好的听众。

“皇后怀孕时推出母妃固宠,母妃不愿意,是父皇强行……”长孙怀德察觉到身边的小丫头往他身边靠了靠,知道她是在安慰他,这让他提起这些往事时心底的凄凉与恨意稍减。

他的目光略过尚掩在夜『色』中的偌大皇城,低沉的嗓音带着永远无法解答的困『惑』和质问:“他既然强要了母妃,为何又不护着她,任由皇后责骂欺辱甚至活生生勒死,他撞见过太子拿鞭子抽我,看到过皇后罚我在宫门外长跪,可从来都没有说过一句话。”

“人渣!败类!”师攸宁愤愤不平,她知道长孙怀德幼年时过的辛苦,可具体怎么个辛苦法却并不清楚,此时尤其愤怒

“人渣?”长孙怀德觉得这个词儿倒是新鲜,他的目光落在犹自气鼓鼓的师攸宁身上,带着只可窥见浮光掠影的忐忑:“阿宁,比起太子我才是那个弑父的人,我比你想象的还要冷血无情。”

所以,这样的我,你还一如既往的喜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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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洞房

他不惧天下人的责问,人人都道广陵王俊雅无双,可谁知道他这一张温润面皮下的狠心绝情,执拗冷血,若非如此,他也活不到今日。

可是当他如今身边有了渴望共度一生的人时,便期待这个人也同样喜欢自己阴影下的一面,因为她是他的温暖所在。

师攸宁明白了,长孙怀德哪里为晋安帝的事忧心,更多的是怕吓到自己,她问:“要是怕,无咎会放手吗?”

“绝无可能!”长孙怀德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狠意,无论求或囚,他都不需她离自己而去。

“那真是太好了!”师攸宁树袋熊一般攀着眼前神情忐忑中带着狠绝的青年抱定:“我这人好吃懒做脾气还大,难得逮住广陵王殿下这样一个肯接手的,你可要说话算数啊!”

少女满面笑容,弯成月牙儿的眼载着细碎的星光,也可窥见其中倒映的面容俊美,神情欢悦的青年。

长孙怀德回抱她:“说话算数,江山为聘,本王养得起你,也会好好养你一辈子。”

龙凤册环绕着拥抱的两人转了数圈,而后离弦之箭一般冲上云霄,金『色』光点汇聚成的尾巴在天空高处炸开一朵朵烟花。

师攸宁蜻蜓点水的在长孙怀德面上留下一吻,随即指着天空道:“无咎,你看,真漂亮!”

长孙怀德抬头,那是……金『色』的烟花?

他再一眨眼,天空深蓝星辰点缀,哪里有什么金『色』的烟花,方才瑰丽的景象是幻觉吗?

“星月为证,师攸宁今生会陪伴长孙怀德一生一世,绝不食言!”师攸宁默默道,她靠在长孙怀德怀中,嘴角慢慢向上弯起,冥君只说要完成龙凤姻缘,却没有规定每一世的年限,这一生她会好好度过,下一个任务,到时候再说吧。

晋安二十七年三月二十五日,皇帝驾崩,传位于皇四子广陵王长孙怀德,临去时留下遗旨,着皇后、废太子二人殉葬。

做皇后是什么感觉,师攸宁表示封后大典的衣服跟个千层饼一眼烙在身上,还偏巧是夏日,没有当场中暑晕倒也算是对得起文武百官了。

当然以师攸宁宿主这个小体格,能够坚持完成大典,龙凤册自然是出了大力的。

不过值得一提的是,在从已经登记的长孙怀德手中接过属于皇后的金册与凤印时,一直栖息在她肩头的龙凤册突然变的遮天蔽日的大,记载着长孙怀德姻缘的那一页红底黑字闪闪发亮,纸张上隐约有龙形凤影盘旋。

这场面太震撼,师攸宁看的都呆住了,好在寻常人看不到,更好在观礼的百姓正跪拜不起没有发现她的异常,倒是长孙怀德在帝后洞房的时候打趣了几句。

洞房这个事儿吧,师攸宁表示既羞涩又期待,毕竟活了两世她都是个雏儿来着。

[你,回避!]师攸宁对龙凤册道,这货平常给它提供的消遣话本子中,偶然还带过chun gong tu,按理说不应该这么好奇,再说有人围观总是会有些影响发挥的不是,虽然这货不是人,但毕竟是成精的物件,和人也差不离了。

[实践出真知,观摩涨姿势。]龙凤册端然飘于殿内手臂粗的喜烛上,有喜烛燃烧的烟雾托着,它连翅膀都不用扇,就差翘个二郎腿再端一盘瓜子了。

[……]师攸宁气结,听这话,这货不会曾在现代混过吧?!

师攸宁忘记了屏蔽两人的心灵交流,龙凤册回道:[和牛头小哥勾魂的时候去过几趟。]

[……]师攸宁很想将龙凤册『揉』吧『揉』吧当柴火用,好在两刻钟之后长孙怀德进来,两人只是挨的近了些,龙凤册就捂着自个的封皮飘的没影了,感情是个纸老虎。

“这里,不是有去痕膏吗?”师攸宁被长孙怀德亲的晕晕乎乎,爪子便不由自主的搭在了他肌理分明的身体上,白皙的胸口一道疤痕从左锁骨直划至右侧胸口。

这伤口她很熟悉,还是自己上的『药』来着。

“救命之恩要以身相许,这样记的深刻些。”长孙怀德俯身在怀中小姑娘的耳垂上落下一吻。

夭寿呦,师攸宁缩缩脑袋只觉脸烧的很,烛火透过层层的大红帷幔只余一层朦胧暧昧的红光,她结结巴巴的道:“无咎,我热的厉害,要不咱们改日…,我是说寻个良辰吉日再……”

师攸宁后面的话被堵在了嗓子眼中。

这一夜,带着**与爱怜的茶『色』琉璃眸一直在师攸宁眼前晃来晃去,耳边那句:“阿宁在,日日都是良辰吉日。”飘『荡』个不歇。

沉沉浮浮间她模模糊糊的想,但愿宫里的床榻结实些,若不然她明日铁定羞于见人了,还有,唔,长孙怀德的身材和体力都好的有些没天理,她甚喜欢。

后来的后来,看在皇后曾受恩于蒋府的缘故,蒋家虽然参与谋逆但只是被贬为庶民,直到二十年后出了个威名赫赫的将才蒋观砚才重新封侯,不过那时候蒋家老太太与蒋维城夫『妇』早已做古。

江南有一户姓佟的富商总说自己是皇后的家人,可从未被承认过,有那投机取巧的攀附者,很快便被打压了下去,终其一生佟府自称皇后亲父的富商也只在江南一地打转。

师攸宁当了皇后后,糟心的事也发生过一两起,譬如说命『妇』家带家里妙龄少女进宫拜访正撞见皇帝什么的,譬如说有那奉承上位的,一脸峥嵘正气请求皇帝广纳后宫为皇室开枝散叶,并含蓄表示族中正有未嫁淑女。

前者转头就被赐婚给了朝中大臣,或为妾或为继室,后者直截了当的被降官降爵,师攸宁表示,这个锅她不背的,最多只往长孙怀德处理政务的前殿端汤送水的跑的勤快些,出来后『揉』『揉』腰什么的。

文武大臣很快就欣慰又悲催的发现,年轻的帝王手段凌厉乾纲独断,不单在政事上功绩卓越,在感情上还是个独一无二的情种,竟真的打算只守着皇后过了一辈子。

后有史书为证,昭帝长孙怀德在位二十一年来,勤政爱民开创大晋中兴盛世,而他的专情更让人津津乐道数百年。

师攸宁在这一世和长孙怀德生了两二一女,在长子二十岁时长孙怀德便将江山交给了他,此后帝后悠游天下,世人少见。

【作者题外话】:下节预告:

温小宝:“一个刷到弄枪的焊『妇』,想当本世子的娘,没门!”

师攸宁::“”

温凌澜:“王妃代表肃王府的脸面,还是庄重些好!”

师攸宁:“”大的小的既然都不听话,那就只能动手了,谁叫她如今刀枪棍棒无一不精呢,不用有点可惜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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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解前世

出任务撞上风雪交加,也是没谁了!

师攸宁的鬼体在半空中风筝一样的『荡』来『荡』去,好在作为鬼差还算能耐得冷,也不算悲催到极致。

至于龙凤册,这货都已经成精,可非要说怕自己的身板被雪水打湿,死活要赖在师攸宁的怀里,偷懒偷的一点都没有技术含量,不过师攸宁才回了一趟家给母亲托了梦,心情不错也就不和它计较了。

“就是这里了!”在一棵树干九曲十八弯的老槐树下落地,师攸宁平心静气的等待。

半个时辰后,一匹棕『色』的高头大马狂奔而至,马上的女子一身红衣面如金纸,再也支撑不住掉落下来,她的红衣割裂了许多口子,刀刀见血却又不伤及要害,伤她的人像是在玩弄她一般。

前世佟扬灵骨瘦如柴,这次的宿主又混的这么惨,师攸宁蹲在树杈上叹息。

片刻后,又有一人骑马而至,来人手持长剑,娇媚的面容上得意与狠戾交织,高坐马上在红衣女子周围转了一圈,嘲讽道:“堂堂的镇北侯之女?能上阵杀敌的巾帼?现在还不是半死不活的趴在本公主脚下等死!”

吕飞飞恨恨的盯着她:“赵知『露』!就算如此,总比用下毒这等下三滥招数的人要强!”

“兵不厌诈,打不过你自然要下毒的!”赵知『露』得意道:“秦国皇帝已经答应赐婚给我与肃王,你这个王妃自然是消失的好。”

“我做鬼也也不会放过你!”吕飞飞眼角发红,若不是如今毒入脏腑连提剑都难,她一定杀了这个女人。

哥哥死了,父亲失去了一条胳膊,都是因为这个女人,可惜她却报不了仇!

如今王爷要迎娶这个蛇蝎,她也无能为力!

吕飞飞哀戚的想,要是当初温岚那个小鬼头还在,一切是不是会不一样,是她没有照顾好他!

“做鬼?”赵知『露』份外诡异的道:“我就是鬼,还怕鬼,真是笑话!”

这个穿越者有些凶残啊,师攸宁摇头,吕飞飞原本是顺风顺水的命格,家室出众,父兄得力,十五岁赐婚给当朝战神肃王温凌澜,本该夫妻恩爱一生,日后还会半点波澜都没有的随着肃王登基又成了皇后。

可如今被赵知『露』这个穿越来此的邻国公主一打岔,死都不能好死。

“你是鬼?”吕飞飞惊骇道。

赵知『露』脸上的不自在一闪而过,这是她最大的秘密,竟然不小心『露』了出来,她翻身下马,好心情的蹲在吕飞飞脚边:“你也不能怪我太狠心,你知道吗,肃王将来会一统天下,嫁给他就会母仪天下,所以只能请你让位了。”她环视四周:“血腥味一散这里很快就有雪狼过来,等你被啃成了一堆骨头,谁还会认识你是昔日的肃王妃!”

“你……,你这个怪物!”吕飞飞哇的又吐出一口黑血来,知道未来之事又如此心狠手辣,不是怪物是什么?

血渍溅了几滴在赵知『露』面上,她嫌恶的后退一步,恶毒道:“你不是一直愧疚温岚的死吗?肃王有了别人的儿子,那将来我的孩子往哪里放……”

温岚是肃王温凌澜早逝元配的儿子,早早就被封了世子,很得温凌澜的喜欢,在肃王出征的时候发病死了,府里下人传言是吕飞飞嫉妒之下下的手,而她当时正怀了身孕,简直百口莫辩,打那以后,她和肃王之间就更加疏远了。

吕飞飞气的咬牙切齿:“他还是个孩子!”他才刚刚接受自己做他的母亲。

“那又如何?”赵知『露』将心底的秘密吐『露』个干净,舒畅的呼了口气,提剑道:“受死吧,本公主还要回去备嫁呢!”

“做你的春秋大梦!”师攸宁前世当了几十年的皇后,『性』子自觉已修炼的四平八稳,可眼下赵知『露』的没人『性』简直超出想象。

她手指微动,方圆百米内雪花凝固在半空,除了她和龙凤册以及半死不活的吕飞飞,一切事物都静止了。

“你是谁?”吕飞飞躺在雪地上:“仙人吗?”

师攸宁低头,自己穿的一身白,晚上拿来吓人比较合适,白日里倒还挺耐看,她屈指弹了弹龙凤册,几点金光萦绕在掌心:“想报仇吗?拿你的灵魂来换。”

这么说好像有些像什么邪教组织,师攸宁挠挠头一脚踹走被定身的赵知『露』,复又看向吕飞飞:“我是说,我可以解你的毒,还能让你再多活半个时辰,以你的身手应当足够报仇,只是有个条件……”

“我答应!我都答应!”吕飞飞目光满是希冀。

“我还没有说条件。”

“什么条件我都答应,只要能让我报仇!”

“好吧。”师攸宁点头,掌心金光没入吕飞飞口中。

接下来的半个时辰,全程围观了吕飞飞提剑斩杀赵知『露』,并且还不罢休的将人戳了十几个窟窿的场景,师攸宁并不觉她凶残,只吐槽赵知『露』,穿越就穿越吧,祸害人干什么,瞧瞧将人『逼』迫成什么样了。

半个时辰一到吕飞飞便气绝身亡,大仇得报,她眉目虽苍白但神情却很平静,一缕幽魂从残破的身体抽离,龙凤册金光闪耀将其收入其中。

赵知『露』被啃的骨头都不剩师攸宁没意见,可吕飞飞这辈子过的实在太惨了,她将人抱上老槐树靠着枝干半倚着放好,又扯下她一片白『色』里衣道明了温岚死亡的真相,随后将锦书绑在了吕飞飞的手腕上。

虽然吕飞飞没有提听她说完,可师攸宁还是对她的尸身道:“你放心,有我在,时光回溯,赵知『露』没有最惨只有更惨,温岚我也会好好照顾,你安心投胎去吧!”

树下渐渐聚集狼群,很快就将赵知『露』啃的只剩一堆残骨,至于树上的吕飞飞,狼群围着转了半日,看实在无法得手,全都怏怏的离开了。

两日后,肃王温凌澜从树上将吕飞飞已经冻僵的尸身抱了下来,看了她手腕上系的锦书后久久没有回神。

三年后,肃王温凌澜带兵踏平赵国,五年后登基为帝,帝号惠武。

他这一生雄才伟略,将秦国的疆域扩展了将近一倍,可从未立后也再未娶妻,驾崩后将皇位传给了自己的侄子。

秦国,敬文帝十五年

师攸宁晕晕乎乎的醒来,入目一片红彤彤。

【作者题外话】:彪悍王妃了解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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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嫁娶时

师攸宁对回溯时间后出现的眩晕早有预知,心道自己现在一定已在宿主吕飞飞的身体中,再看自己一身喜服脚下一晃一晃才知道坐在轿子里。

轿子外头喜乐声,众人哄闹声,听在耳朵里沸反盈天的,师攸宁知道了,这会儿正是宿主要嫁给肃王的时候。

穿到洞房花烛夜,这可真是够巧的,师攸宁搭在座上的手指收紧,咯吱一声轻响,她低头一瞧,自己竟将木头的座沿捏的皱巴了一块。

师攸宁:“……”记起来了,吕飞飞这个将门虎女可是为武艺精绝,能够上阵杀敌的。

肃王府门前,管家李贵极的打转,恳请的看着眼前的小祖宗,王府年仅七岁的世子温岚:“小祖宗哎,今儿个可是大日子,皇上亲自赐的婚,可不敢如此胡闹。”

新娘子轿子都快上门了,可自家王爷主子却不见人,再看小世子这踌躇满志的劲儿,他哪里还不明白的。

“胡闹?”温岚抬头看李贵,明明才七岁的小娃儿,可嫩生生的包子脸已颇具威势。

李贵怂唧唧的捂住嘴退后一步,要不是宾客太多不能丢了王府的脸,他真的很想撞在门板上装一装晕,我的王爷呦,您这是去哪了?

跟在李贵身后的小厮同情的看着大总管,其实王府的脸已经丢的差不多了,大门墙根底下一溜儿笼子,笼子里的鸡、鸭、鹅蓄势待发,那可都是世子爷吩咐人放的,也不知一会儿要怎么作弄新娘子呢。

不过也是可怜,生下来就没了娘的小孩儿,如今突然冒出个女人要成为自家亲爹的正妻,坐得住才怪。

温岚面上若无其事,可小拳头却攥的死紧,父王被他下『药』『迷』昏藏在书房的书案底下了,等将新娘子赶走他就去赔罪。

可怜百战百胜,素有大秦战神之称的肃王温凌澜,任凭他智计百出又哪里去防备爱子亲自斟给自己的茶。

师攸宁自然是知道王府门前有什么等着她,前世宿主也经历过一遭来着,不过她这会儿坐在轿子里嘴都快咧到耳后根了,如今这身体上房揭瓦不成问题,仗剑天涯更是说走就走,体验实在是太新奇。

轿子稳稳的停在肃王府门前,按照正常程序,这会儿得由新郎将牵着大红绸将新娘子带至正堂。

“小姐,咱们到了,可是……”

是贴身丫头小喜的声音,师攸宁回过神,手忙脚『乱』的将红盖头盖上,淡淡的问:“怎么了?”

明明是新娘子,可轿子里的声音却冷淡自持的很,这样的声音小喜这段日子已经听惯了,自从大少爷去了,老爷又受了伤,小姐就很少笑了。

她『舔』了『舔』干涩的唇:“肃王殿下似乎还未出来。”

能出来就见鬼了,师攸宁挑眉,有个坑爹儿子,温凌澜也算倒霉!

她说:“再等等!”

前世宿主义无反顾的嫁入肃王府,就是因为料定肃王日后会征战天下,如此她才有机会为被赵国用『奸』计害死的兄长报仇,好好一个将门虎女硬生生委曲求全的在王府熬了几年,这成亲当日的羞辱不过是个开始。

师攸宁无声的吹了个口哨,对不起了,这次换了本鬼差,谁不开眼凑上来谁倒霉!

“喂,镇北侯家大小姐来了,躲在轿子里干什么,出来啊!”温岚个子矮,只站在台阶上抻着脖子喊。

宾客看着粉雕玉琢的温岚哄堂大笑,到底是个孩子不知事,哪有新娘子自己下轿的,多不吉利!

“肃王殿下呢?”着淡粉『色』喜庆衣裳的小喜问。

“父王公务缠身,吕小姐要拜堂,就从那里挑一个拜吧!”温岚人虽小,可气势却足,小胖手指头一戳,墙根那儿鸡、鸭、鹅的,大约是因为围观的人太多,一只只都挺躁动。

小喜气愤不已,自家小姐做继室本就委屈,如今还要和这些玩意儿拜堂?

真是笑话!

她下意识的握紧自己挎在腰间的剑,片刻又憋闷的放下,这里是京城,又不是上阵杀敌,她动手是会为小姐和侯爷招祸的。

“挑哪一个?”山泉般冷澈清脆的声音从喜轿中传来,纤纤素手掀开轿帘。

“新娘子出来了!”

“肃王妃!”

“小姐,您不能……”小喜也曾是上战场杀过敌的,可如今急的眼框都红了。

师攸宁手掌一摆,示意她不必多言,天光尚好,朦胧的红纱后,她勉强能看清外界的光景。

“不知礼数的女人,真是粗鲁!”温岚吓了一跳,这都赶不走,这女人脸皮真厚,他昂着小下巴颌:“父王不在,想进王府的门,你就得和它们拜堂!”

从府里跑出来看热闹的宾客,大街上汇聚的百姓,一圈一圈的将肃王府大门围了起来,九成九的人都觉得新娘子挺可怜,可肃王府小世子是当今皇上最宠爱的皇孙,谁敢多言。

虽然同情,可这热闹该看还是得看,日后出去也有得吹嘘不是。

人挤人的拥不堪,就这,那些放鸡、鸭的墙角看热闹的人还记得留出来,好让新娘子瞧个清楚。

“是吗?”师攸宁在红盖头下的唇角微微勾起,满是漫不经心的戏谑。

大伙儿就听“噌噌”两声,新娘子从侍女腰侧拔剑再到『插』回去不过几息,原本墙角的几个竹笼从中间断开,里头的几个禽类脑袋齐刷刷掉了个干净,没头的身体倒地后好一会儿后,那脖子上的血才淌出来。

装x完毕的师攸宁尽量维持自己端庄的体态,其实心里的小人儿已兴奋的三百六十度转圈。

这就是有武艺的感觉吗,真的是太爽了!

“新娘子忒泼辣!”

“果然是将门虎女!“

“出手不凡!”

“配得上咱们大秦战神!”

围观的人群哗啦往外散开了个大圈,可一个个眼睛亮的跟什么似的,显见的是热闹还没有瞧够,议论声更是一浪高过一浪。

[下次好歹记得打个招呼,啊喂!]直觉严重受惊的龙凤册在师攸宁脑海里咆哮。

“你你你你…”温岚小『奶』包惊的脸『色』煞白,眼珠子瞪的圆溜溜,脖子上更是感觉凉飕飕的。

他腿都有些软了,这个女人好凶残,父王你快来啊!

【作者题外话】:稍后还有一章,么么哒~

最近会在晚上更新,大家**点的时候看正好,爱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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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花烛夜

“看来拜堂的事可以免了!”师攸宁手臂微抬,丫头小喜立即知机的扶了。

她不慌不忙道接着道:“那几个玩意儿,权当给大家添菜了。”

众人目光落在身首异处的几个倒霉催鸡鸭上,片刻后又飞快的收了回来。

温岚垮着脸,气咻咻的欲往府里走。

可他走了两步,居然双脚离地了!

师攸宁闲闲的拎着捣蛋小『奶』包的衣服领子,虽然这小子如今调皮捣蛋的要命,但总比像前世那般病的剩一把骨头最终早夭的好,是以她气倒不太气,反而有几分怜惜,不过怜惜归怜惜,该管教还是要管教的。

“你这个臭女人!坏女人!……”温岚乌龟一样的挥手踢脚的挣扎:“还不快放小爷下来!”

师攸宁如今力气大,拎个小孩子算不得什么,她不为所动的问:“管家何在?”

“王…王妃,奴才在。”李贵抹汗,心疼的看着八爪鱼一样挣扎的小主子:“王妃,小世子不懂事,您不要和他一般见识。”

“王爷不胜酒力就不出来了,将宾客招待好了算你大功一件!”师攸宁吩咐他,随后随便指了一个小丫头带路,一路拎着手里的小『奶』包往府里走。

“这……哎呀!”李贵一拍大腿,罢了,也只能这么办了,反正在这府里,谅王妃也不敢对小主子怎么样。

“老实点,再说脏话,信不信本王妃拿臭袜子塞你的嘴?”师攸宁进入角『色』挺快,张嘴这“王妃”的词儿说的那叫一个溜。

李贵:“???!!!”王妃好可怕,王爷,老奴想你了!

长的不赖嘛,师攸宁蹲在书案下,饶有兴致的欣赏男『色』,她自然知道肃王温凌澜成亲当日缺席是怎么回事,不过还是象征『性』的『逼』问了一下小『奶』包。

倚靠书案半坐垂眸的青年,长睫『毛』在脸上投下一层『荡』人心魄的艳影,长眉漆黑鼻梁高挺,唇『色』嫣红的赛过女子,一条大长腿半蜷着,即使昏『迷』也散发着列松如翠的男儿气质。

一点都看不出是个七岁孩子的爹,不知睁开眼又是什么样的。

师攸宁心头赞叹,温岚小『奶』包的岁数是虚岁,算一算,十五岁成亲,温凌澜如今也不过二十三岁,搁现代大学都还没毕业呢。

“王妃,这……”护卫统领林念一张俊脸绯红,今日人多事杂,他奉命看守书房,可没想到连王爷在这里都不知道,真是太失职了。

“带走!”师攸宁起身吩咐,在林念可怜吧唧的目光下,小喜气咻咻的带着从侯府带来的护卫队,干脆利落的将堂堂大秦,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肃王殿下抬去了新房。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林念在心里还是默默唏嘘了一回,他家向来风仪出众威风赫赫的主子,如今这么被抬走,怎么就那么像大姑娘被抢上山做压寨夫人呢?

压寨夫人版温凌澜是被渴醒的,红烛高照,他『揉』了『揉』眉心曲腿坐了起来,自己是不是忘记了什么事

“温岚!”片刻后,捋清前因的温凌澜额上青筋直跳,紧接着“噗通!”一声,屋里有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

被一声断喝惊的摔下榻来的师攸宁抬头,正撞上一手挡开床幔的温凌澜。

那是怎样的一双眼,眸光寂如夜锋如刀,眸『色』黑沉沉若深潭,师攸宁现在相信,温凌澜即使大学没有毕业,他战神之名也绝不是凭空得来的。

“王妃?”温凌澜微眯着眼,灯火憧憧处,大红衣裳的少女一手扶着卧榻半跪在地上,英气勃勃与少女柔美糅杂的面容上,一双清凌凌的眼尤其招人。

“是我!”师攸宁拍拍裙摆上的土站起来:“王爷醒了?是要喝水吗?”

温凌澜点头。

下一刻,少女手臂笔直的指了指五步开外的圆桌:“水在那里。”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显然她没有打算自己动手。

头一次遇到这种被忽视的待遇,温凌澜倒也不生气,不管什么原因,今日成亲是他让她独自面对,到底是世代将门出来的女子,只是发点小脾气算不错的。

温凌澜自己下床去倒茶,顺带还给师攸宁倒了一杯:“今日的事是本王的错,还请王妃勿怪。”

“哪一件?”师攸宁看他:“差点让本妃同鸡鸭拜堂,还是找遍了王府才将昏睡的王爷跨了大半个王府从书房搬过来?”

温凌澜脸『色』沉沉,若是温岚在此,他定然会狠狠的教训,可眼下既当爹又当娘的过了七年,亲儿子自然是要护着的。

“哪一件都是,本王会给王妃一个交代。”言毕温凌澜大步出门。

半个时辰后,出门找交代的温凌澜俊脸含怒的回来了。

“岚儿只是个孩子,王妃未免太过份!”温凌澜怒急,才多大点人,手心居然被打板子打的肿起老高,他平日里连一个手指头都不舍得对温岚动,这女人是要拿温岚立威吗?

“过份?”师攸宁寸步不让,英气勃勃的小脸绷的死紧:“我原以为王爷是替本妃讨公道,可如今看起来倒是我要吃挂落,真是赏罚分明!”

前世宿主被温岚堵在门口羞辱一番,虽然最后还是进了府,可成为了整个京城的笑柄不说,便是回京述职的镇北侯都被许多人暗中嘲笑。

七岁不小了,熊孩子不早教育,日后还怎么得了?!

“赏罚分明?”温凌澜目光冰冷的在师攸宁身上一扫:“本王的儿子自有本王管教,不用王妃『操』心!”

见温凌澜抬步欲走,师攸宁快步拦在门口:“今日是新婚之夜,王爷当真要离开?”

离开了后面的好戏可怎么唱?

若是眼前的人知情识趣,温凌澜自问会给她该有的体面,可温岚哭的眼睛都肿了,他实在不放心,又哪里有心情对着伤害了爱子的女人,若不是才成亲,他早就罚她了。

“让开!”温凌澜居高临下的道,他个子高出师攸宁许多,面『色』又含霜带煞,亏得师攸宁皮厚耐得住。

“王爷,你不喜欢我可以直接说,用不着找借口!”师攸宁一脸忍辱负重的心酸样:“我只罚了小世子三个手板,动手的还是总管李贵,怎么就过分了?”

云舒阁

花树底下,温岚小『奶』包顶着两个肿眼泡正愉悦的乘凉,父王离开时那般郁怒,有那个坏女人好受的。

苦肉计是疼了些,可管用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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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花烛夜

“当真?”温凌澜眉峰微蹙,虽是疑问句,可他是极聪明的人,方才被爱子哭的心口酸软,这会儿细细回想,那小子素来皮厚,哭的太惨反倒过犹不及。

“绝无虚言!本王妃征战沙场数十年,要是亲自动手,便是只一下,小『奶』包的爪子还要不要了?”师攸宁仰头瞪他一眼,施施然回了内室。

师攸宁走的干脆,可在心底却结结实实的为自个点了个赞,能对温凌澜这张面如冠玉的脸横眉冷对,自己真是一个宿主的人设包袱背的十分稳当的好鬼差。

被**『裸』的嫌弃,温凌澜俊脸又沉了下来,不过“小『奶』包”是什么意思,说的是温岚?她对温岚没有恶意。

“王爷,你确定不走了?”师攸宁甩了绣鞋爬上床,三下五除二将衣服扒的只剩下一身单薄的里衣,钻锦被子里舒服的拱了拱。

鼻端传来一股清冽的松香味,应当是温凌澜身上的熏香味,师攸宁觉的闻着还不错,这一天的折腾可够累人的。

“王妃倒是适应的快。”温凌澜不知该怎么形容自己的新娶的王妃,但怒气和不满肯定是有的,他更喜欢温柔贤淑的大家闺秀,眼前这个作风委实豪放了些。

“咦?”师攸宁眨巴眼一脸无辜,适应的快还不好?

“为人妻者,难道不知为夫君更衣?”温凌澜长臂舒展。

师攸宁看他,这人一身暗青『色』绣云家常服勾勒出宽肩窄腰,再配上一张冷厉不掩其俊美的面容,禁欲气息成打的在房间里扩散。

师攸宁以手撑头,及腰青丝衬的她一张小脸骄傲又冷峭:“王爷若是确定今夜不会出喜房,那本妃就好好的为人妻一回。”

“你……”温凌澜凤眸含煞,可他常年带兵本是极重规矩的人,胸中有怒气却也不会随意找人发泄,但觉得师攸宁委实桀骜不驯却是真:“你是肃王府的女主人,本王会给你应有的尊重。”

“是吗?”师攸宁欠揍的挑眉:“拭目以待喽~”

好吧,她是有一点故意的,和一个陌生人洞房花烛之夜来一些不可描述,即使温凌澜俊挺尊贵也不行,师攸宁还是决定先培养培养感情再说,所以有那么一点搞事情的节奏。

“……”温凌澜真想甩袖离去,镇北侯忠心耿耿老成持重,可养的女儿怎么如此粗鲁无礼?

算了,一个小小女子,本王不跟她计较,肃王殿下饮一口桌上凉茶,将将压下心头的不满。

“王爷不好了!”

“王爷,你救救我家小姐啊!”

“你放我进去!”

三更未到,蒹葭院外头闹哄哄的。

原本已等的眯着眼打瞌睡的师攸宁翻身坐起,鹌鹑一般伸着脖子听热闹:“王爷,你信不信,定然是您哪个妾室胸口疼、腰疼什么的睡不着,需要您亲自去瞧,否则就好不了……”

“成何体统!”温凌澜看向在床上大咧咧盘膝而坐,撑着下颌说话怪里怪气的少女,总觉得头疼。

“林念,怎么回事?”

“居然还有人听壁角?”看温凌澜脸『色』不善,师攸宁赶紧申明:“王爷,你可是答应过我,今夜绝不出新房的。”

“听壁角?”林念脚下一个踉跄,他原本是守在院子里的好吗,吐槽归吐槽,他还是如实回禀道:“启禀王爷王妃,齐侧妃丫鬟来报,侧妃娘娘心绞痛犯了。”

对上温凌澜看过来的目光,师攸宁无辜的摊手,提前知道剧情又不是她的错。

“王爷,我猜,您要是隔几日不去齐侧妃的院子,她准心绞痛对不对?”只着贴身裘衣的少女身子骨很单薄,可表情却实打实的欠揍。

温凌澜看着师攸宁的眼神不善,但回想起以往,不得不承认她说的话至少有七分符合,承认是不可能承认的,他冷冷向门外道:“去请太医,本王去管什么用?”

怎么不管用,秀『色』可餐总是有的,师攸宁心道,这一通折腾,新婚夜已然过半,她往里挪了挪流出大半张床,拍拍空出来的床榻:“王爷,咱们聊聊?”

“更衣!”肃王殿下挺不忘初衷,虽然他并不好女『色』,但后院里的哪个女人不是温柔体贴又贤惠,要不是这婚事是御赐,而镇北侯一向为他所敬佩,哪里会容让这许多。

师攸宁能屈能伸的下了床,有了前世做皇后几十年的经验,她帮人脱个衣服还不在话下。

总算还有点可取之处,肃王殿下的气顺了些,腰背挺直大马金刀的往床榻上一坐:“说!”

“我知道王爷不喜欢我,“师攸宁看到温凌澜一脸的你还算有自知之明,无语片刻接着道:”当然小世子也不喜欢我,这一点我不会强求。”

“说下去!”

“我们漠北的儿女讲究两情相悦,陛下赐婚不能违拗,可王爷能不能等咱们熟悉一些了再……”师攸宁说的平淡,可对上温凌澜一双微微眯起,闪着寒光的眸子,还是反『射』『性』的避开了眼

这人战场上杀敌无数又是从小的天潢贵胄,气势实在太盛,要不是脸还能看,发怒起来还不得小儿夜哭,真难搞!

心理活动趋向丰富化的师攸宁,突然被捏住了下颌,一张冷冽的俊脸在眼前放大,桀骜冷淡的声音漫不经心道:“挺有追求,只是你太高估了自己,本王还没有那么饥不择食!”

他眸带挑剔的在眼前少女瘦弱的身板上扫视一番,随即放开手:“据本王所知,漠北的军粮从未拖欠。”

“……”师攸宁气结,有点太毒舌了吧少年,可他说的也没错,宿主自从兄长去后就拼命练武还惆怅少食,不干瘪瘪才怪。

“还有呢?”

师攸宁回神:“继母不好当,还请王爷在人前给我留些尊重。”看温凌澜垂眸不语,她只当他答应了,又接着道:“我还有一只二十一人的护卫队,全是昔日在漠北上阵杀敌过的同袍,请王爷让我带进府中。”

“护卫队?”温凌澜猛然抬眸,此刻的他就像突然进入战备状态的猛兽,周身透着危险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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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美人堆

就知道是这样!

师攸宁被温凌澜的目光盯的出了一身冷汗,她也不想这样怂唧唧,这完全是习武之人面对强大对手的自然反应,控都控制不住。

最后一条并非师攸宁多此一举,温凌澜年纪虽轻但至少掌握了大秦三分之一的兵力,王府防卫自然是重中之重,贸然带进许多身手不俗的护卫,若是不事先知会一声,被格杀勿论了她连哭都没地儿哭去。

“本王若不准呢?”温凌澜自信府里的护卫的能力,可防患于未然才是上策。

“那……,那好吧。”师攸宁本来也没指望成功,可这算是宿主的遗愿之一,她总要试一试,说是二十人的亲卫队,其实九人是牌位。

十人是属于她的,还有十人原是哥哥吕飞珏的手下,她要带着他们报仇,否则此恨难消!

“只能在东院活动!”温凌澜蹙眉,与其让这一队人在外头,还不如掌握在自己手中。

肃王府分四块区域,前院是温凌澜处理公务,接见幕僚的地方,后院自不必说,西苑是待客的院子,东苑是演武场及护卫驻扎之地,将人放在东苑还算稳妥。

师攸宁不知温凌澜这许多盘算,虽然这人语带警告,但总归答应了,她原本跪在床榻上一脸的丧气样,闻言灿然一笑:“多谢王爷,我会好好约束他们。”

笑到一半,猛然发觉自己似乎有些崩人设的师攸宁忙收敛笑意,矜持而骄傲的瞪着大眼,失忆一样的恢复了平板脸:“夜已深,王爷,咱们安歇吧。”然后不待温凌澜说话,她便十分自动自觉的面对着墙壁闭上了眼。

约法三章顺利通过,这是个好兆头。

蹲在房檐上唯恐有什么少书不宜画面的龙凤册飞进窗户,乐淘淘的窝在了自家主人的怀中。

少女绽若海棠却又倏忽即逝的笑容让温凌澜有一瞬间的恍然,但很快肃王殿下脸『色』又沉了下去,眼神不善的盯着倒头就睡,而且还正大光明舒舒服服睡在里间的少女身上。

三日新婚后,他绝对不会再来蒹葭院,为妻者应当睡在外侧,以备为夫君在晚间端茶倒水,这算什么?没规矩!

很遗憾,师攸宁并没有睡成懒觉,甚至在卯时初就醒了过来,是宿主的身体形成的生物钟,这个时辰她应当起床练武了。

天才蒙蒙亮,相当于现代的五点半,师攸宁『摸』『摸』身边空了的床榻,凉凉的,温凌澜应当已经走了好一会儿了。

真勤快!

师攸宁知道温凌澜有早上习武的习惯,这会儿应当在东苑演武场上和人过招。

她搓搓脸赶走残余的睡意,今生自己作为吕飞飞,势必在将来与赵知『露』有一战,不能懈怠啊!

“小姐,这……”小喜端着铜盆进来,床榻上干净的跟什么似的,她虽然年纪小,可漠北民风开放,什么有的没的听了许多,这明摆着没圆房呢嘛!

“噢,差点忘了。”师攸宁一拍脑袋:“拿刀来!”

手掌不行,洗脸得疼;手腕不行,叫人看见得『露』馅;师攸宁拒绝了小喜的自告奋勇,一脸扭曲的在手臂上划拉了个小口子,挤出几点血来滴在床单上,就这已经折腾的脸『色』煞白。

自从现代车祸时被玻璃碴子『插』了一身,师攸宁就格外怕疼,如今这『毛』病都半点没改掉。

“主子,王妃早上……”林念挥退了盯着蒹葭院的下属:“王妃早上卯时二刻起的床,之后在院子里打了一套拳,还练了一几趟枪法。”

温凌澜一身黑『色』劲装,头顶冒着热气,闻言也不过唔了一声,吕飞飞会武又不是什么稀奇事,只是他才转身又回过头:“你那是什么表情?”

“……”林念吭叽吭叽,少顷才回道:“王妃武艺高强,和京城的大家闺秀区别甚大,属下只是有些惊奇。”

他能说自己很奇怪,昨夜洞房花烛夜,王爷早起练武那叫自律,可王妃一大早就能在院子里虎虎生风,体质是真的好吗?

绝对不能,这不是讨打呢吗?!

林念捶脑袋,还好自己反应够快应对的算得体。

几息后

“林念,『射』箭五百支,不完成不得用早饭!”温凌澜脸泛黑气。

林念:“……”

五百支?三天内手臂抬都抬不起来,有个英明神武的主子也不全是好处。

师攸宁练武出了一身汗,完事又洗个战斗澡,这会儿正精神焕发的美着呢,冷不丁温凌澜进来,她又收获了冷飕飕的目光一枚。

难不成是昨夜热血沸腾偏又没有得到纾解,这会儿气『性』上来了?

师攸宁缩脑袋。

“……”温凌澜。

当然师攸宁的战斗澡,只不过是站在空浴桶里,让小喜从脖子往下浇几瓢温水罢了,勉强算是个人工系统。

古代若说真有什么糟心事,新婚后第一日就要面见一大帮丈夫旁的女人算一桩。

屋子里桃红柳绿的站了满地,都有些忐忑而隐秘的观察新王妃,昨日府门前发生了什么后院里都传遍了,说新王妃提剑差点将小世子砍了的都有,如今见到王妃是个才十五六岁的少女,大伙都舒了口气。

两个侧妃,一个姓齐一个姓董,再下头有侍妾四个,肃王府的女人算是诸皇子、宗室中极少的。

董侧妃容貌端丽,大方得体的奉了茶又说了几句吉祥话才退下。

师攸宁笑眯眯,美人好看是好看,可大方懂事到这个地步,可怕呦。

她可不是不懂内宅阴私的宿主,前世大晋后宫虽然敢勾搭长孙怀德的少,可两个儿子长大了动心思的可不少,这些事处理的多了。

想起前世,师攸宁就稍稍有些惆怅,旋即又理好了心情,她与长孙怀德相伴一生和和美美,没什么好遗憾的。

思绪冷不防飘的有些远,敬茶的齐侧妃唤了两声师攸宁才回过神。

侍妾们都以为王妃在给齐侧妃脸子瞧,这位昨夜可差点搅黄了王妃的新婚夜不是,打量一病着人人都得让三分,这下踢到铁板了吧?!

几个人既因为素来得宠的齐侧妃吃瘪而开心,又因为王妃看上去并不好糊弄而警醒。

这时候都能走神,可真是心大,温凌澜眼眸微挑,早将师攸宁恍惚的神『色』收在眼底,她在想什么人吗?

齐侧妃是个病美人,给师攸宁斟茶的时候一双眼却是含着嗔带怨的看向温凌澜,冷不丁手一抖,这茶盏就歪了。

【作者题外话】:稍后还有一章,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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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美人堆

因今日端茶敬水走这一遭的是主子,茶盏里的水并不很烫,可杯盏落地的碎裂声还是将原本瞧着就纤弱的齐侧妃吓的面『色』煞白,捂着胸口剧烈喘息,面上更是柳眉轻蹙美眸泛泪。

“……”才第一日就不消停,师攸宁提了提被茶水溅湿的裙摆,轻描淡写的吩咐:“小喜,叫郎中!”

齐侧妃弱不胜衣的趴在地上,手心攥的紧紧的,若是往日王爷早就来扶她了,可如今王妃才进府,自己就被撇在一边了吗?

扶?

温凌澜自然是下意识就要去扶的,可是……

“扶齐侧妃起来!”温凌澜端坐不动,齐侧妃是他表妹,平日里自然是要多关心些,可他的手被师攸宁按着,力道不重,可却是在提醒他昨日所答应的事,需得给正妻体面,再者说,齐侧妃就真的是心绞痛了吗?

师攸宁悄咪咪的舒了口气,随即收回了自己按在温凌澜手背上的爪子,虽然温凌澜对齐侧妃有关切之情,可还好他还记得答应自己的事,一个念旧又守诺的人,还挺不错的。

小喜出去打了个转,郎中几乎是在下一刻就踏进了蒹葭院正厅,师攸宁挺得意的瞟了肃王殿下一眼,瞧瞧,本王妃是不是很有先见之明?

心机深重!

肃王殿下坐的更端正了些,看着齐侧妃的目光就复杂了,他每日公务繁忙还每每抽出时间关怀这个表妹,可若是她往日都是拿自己的病算计自个,那就太膈应人了。

郎中原就是王府惯用的,只不过被师攸宁提前叫了过来候着,她并不怕人说自己买通人什么的。

齐侧妃娇怯怯的坐了,郎中诊脉后,打量着气氛不善,说的仍旧是以往那些车轱辘话。

这还有什么看不出来的,温凌澜面『色』算不上好,若齐侧妃真的犯病,郎中绝不可能如此回话:“既然齐侧妃身体不适,那就早些回去歇着吧!”

一屋子女子噤若寒蝉,董侧妃忌惮的偷觑了年轻的王妃一眼,对才出头就吃了挂落的齐侧妃有些同情,两人在后院过招这么多年,她还是头一次见到齐侧妃用自身的病拿捏人,最后自己却吃了挂落。

“王爷也忒心急!”师攸宁抬手制止,偏头递给肃王殿下一个嗔怪的眼风,随即又看向病歪歪的齐侧妃,澄澈清脆的嗓音带着关心:“齐侧妃是吧?你这身子骨实在是让本妃担忧,昨日夜里犯了一回病,今日又一回,回回都正撞在本妃面前,这可不就是缘分?”

“……”温凌澜被师攸宁的嗔怪目光看的一怔,这还是昨夜讨价还价的那个王妃吗,还挺会做戏,真是,真是挺难以形容的。

“王妃说笑了。”齐侧妃扶着靠椅的手收紧了些,微欠了欠身很有些力不从心的样子,可这心里却着实后悔不迭,昨夜没有成事,今天自己就应该耐着『性』子再等机会,还是太心急啊!

可是王爷是自己的表兄,再恼怒也会护着自己的吧?

温凌澜目光何等敏锐,往日是他不屑也不想在内宅上多耗心思,如今打眼一瞧,自己这表妹是该长长记『性』了。

“本妃记得曾听人说,有心悸之症的人最好是静养,这府里人多嘈杂,齐侧妃若觉得病有些不好了,本妃准你去庄子上将养。”师攸宁觉得自己都快被自己这关怀备至的样儿感动了。

明明自己比人小三四岁,可这嘘寒问暖又夹枪带棒的话居然也半点不违和,自己这王妃一点都不像镇北侯教出来的,行事比宫里的妃嫔都周全,温凌澜心道,转念看着齐侧妃摇摇欲坠的身子,罢了,这次若王妃真的要送她去庄子上,自己便拦了吧,再给她一次机会,姨母去了,她唯一的女儿自己总要多照看两分。

“王……王妃,我的病没那么重,院子也幽静,不用去庄子上,真的不用去。”齐侧妃真慌了,母亲去世后就只有表哥照看她,去了庄子上,还会有谁管自己?

“真的?这要是总犯病?”

“不会,不会的,许是昨夜贪凉在院子里多走了两圈才病重了些。”齐侧妃抖着嗓子,祈求的目光看向温凌澜。

小样儿,本妃还治不了你了,师攸宁冷哼,非是她一定要如此『逼』迫一个身子骨不好的人。

前世宿主被齐侧妃用这病不知在温凌澜面前上了多少眼『药』,一会儿说王妃习武闹腾的睡不好,一会儿说王妃太凶吓得心砰砰跳,没完没了的折腾人,如今不过是报应不爽被人折腾罢了。

“王妃,王府里『药』材齐备些,且再将养看看。”肃王殿下发话。

“王爷说的是,我也是有些担忧才想了这许多。”师攸宁很给面子的放过了齐侧妃,本来她也没打算将齐侧妃送到庄子上,齐侧妃心悸虽不严重却是真的有,万一在外头有个好歹,那可就说不清了。

担忧?

肃王殿下才不相信师攸宁的鬼话,不过这不肯吃亏的『性』子倒也不坏,他也乐得陪她演恩爱戏:“王妃贤惠聪敏,有你替本王管理后院,本王甚是安心。”

齐侧妃委屈巴巴,可才吃了教训,只咬着唇不敢出声。

董侧妃听这话却心头当啷一下,险些维持不住温婉的面孔,王爷这话什么意思,是要将中馈之权交给王妃吗,那她这些年辛辛苦苦算什么

后院的女人们散去,才有人带着王府未来的继承人,小世子温岚来蒹葭院请安,王妃乃正妻,是有资格让世子叫一声母亲的。

“见过世子!”

齐侧妃等人在蒹葭院外头同世子温岚相错而过。

齐侧妃脚步踉跄一脸愁容,董侧妃看着小大人样的世子温岚笑的关怀而慈爱,目光扫过温岚缠绕着层层白布的左手时,眼中的笑意更深了些。

“行了,都走吧,别跟这儿碍眼!”温岚不耐烦的挥了挥没有受伤的右臂,当他小不懂事吗,一个个各怀鬼胎的,没比院子里那个坏女人好多少。

“呦,气『性』还挺大!”没了花枝招展的女人,师攸宁坐姿放松了些,瞧着气咻咻要进屋的小『奶』包温岚,轻声嘀咕道。

温凌澜垂眸复又睁开,他自问阅人无数,也曾学过相面之术,可从未见过这样的女人,让人简直,简直无法形容。

也不知是抬腿的方式不对还是门槛太高,只听噗通一声,要进门的温岚小『奶』包就摔了个大马趴,就地打了个滚儿,举着前头被压了一下的左手哭的惊天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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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请安事

“岚儿!”

师攸宁就见温凌澜快步上前,动作轻柔的将哭的惊天动地的小『奶』包揽在了怀中。

一向不苟言笑的青年瞬间眉眼温柔,那对小『奶』包如珠如宝的呵护样,还挺吸引人的。

“父王,手好痛!”

“岚儿不要叫别人母妃,岚儿不要!”

“你是不是不疼岚儿了?”

bái nèn的包子脸上泪珠儿不要钱的淌,温岚抱着自家父王的脖子抽抽噎噎,还不忘偷偷冲师攸宁耀武扬威的吐舌头。

熊孩子,这么小就知道苦肉计了?

师攸宁不为所动,神神在在的坐在椅子上,一脸的看戏不嫌事大,半点不觉得这时候正常程序是上前关怀备至。

“父王,你看她,一点都不关心我!”温岚小胖手谴责的指向师攸宁,这个坏女人,她是在嘲笑他吗

原本背对着师攸宁的温凌澜转身,温岚小『奶』包窝在他的怀里,这一大一小容貌七八成像,唯一不同的是看过来的视线,一个眸光冷冽而谴责,一个泪花闪烁中带着控诉。

“……”师攸宁憋笑,被这一大一小盯着,她怎么有一种自己是个抛夫弃子负心人的感觉?!

“王妃,你怎么说?”温凌澜对师攸宁事不关己的态度十分恼怒,他还从未见温岚哭的这般伤心过,这个女人以后温岚的母亲,如果对温岚如此不闻不问,他绝不姑息!

师攸宁意有所指的往温岚包扎厚实的左手上瞟了一眼,早料到有次一招,她昨夜可是已经给温凌澜打过预防针的。

“……”温凌澜,她在提醒他昨夜温岚的苦肉计?

“坏女人!”温岚冷哼一声,转头又掉了一滴猫泪,受伤的手举到温凌澜面前,扁扁嘴小猫一样啜泣:“父王,我疼!”

可怜的温岚小『奶』包半点都没有意识到,什么叫过犹不及。

温凌澜轻叹一口气,到底未舍得责备爱子,这孩子从小没了母亲,如今种种不过怕自己再娶后对他的关心减少。

“父王永远都是父王,绝不会变。”修长有力的手指轻刮去温岚眼角的泪水,这是温凌澜对儿子的承诺。

“那我不要叫她母妃!”小『奶』包哼唧唧的乘胜追击。

“岚儿!”温凌澜语气严厉下来。

“可以,不过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师攸宁倒不在乎这些虚名,反正她保住这小『奶』包的命就好。

本就没有血缘关系,师攸宁会待小『奶』包好,可要说处的亲如母子?这样的目标太高了,她决定还是顺其自然的好。

“什么条件?”小『奶』包对眼前坏女人的服软很得意。

温凌澜目光复杂,她知不知道得不到王府世子的承认意味着什么?

“不准说脏话,包括叫我坏女人!”师攸宁『摸』『摸』小『奶』包的脑门,哎呀,小『奶』包虽然皮了些,可长的实在可爱,这一下就没忍住!

温岚不自在的缩缩脑袋:“这可是你说的!”水汪汪的大眼满是狡黠,他年纪小可人却机灵,这个坏女人怕是还没有意识到自己放弃了什么,他怕她反悔,忙又问:“那叫你什么?”

“吕飞飞,小霸王,随便你!”师攸宁挑眉,说起来她如今才十五,比起温凌澜这个王爷来,和小『奶』包的年龄差距倒更小些,

“小霸王?你想得美!”温岚觉得自家父王似乎有些生气,见好就收的道:“就叫你飞飞好了,成么?”至于在心里头叫坏女人,谁能知道?

“成!”师攸宁点头,一大一小算是暂时达成一致。

师攸宁目光幽远而喟叹,至于小霸这个称呼,原本是宿主在漠北时候的浑号。

前世在往京城委曲求全之前,吕飞飞在漠北过的才叫一个恣意爽快,外能骑马打猎、上阵杀敌,内能单挑流氓地痞、追踪敌国刺客,人称漠北小霸王!

“王妃,”温凌澜放下怀里的温岚,他看得见她眼里的怅然,如果她能对温岚好,肃王殿下心道,自己也会对她好。

“嗯?”师攸宁眼眸睁大了些:“抱歉,有些走神了,不是还要敬茶?”她看一眼小『奶』包:“不要得寸进尺哦!”

温岚才得了好处,扬脸没好气的瞪师攸宁一眼:“小爷我是那不知事的人吗?”

“哎呦!”下一刻温小爷脑后就挨了一下。

“你是谁的小爷?”

“父王,孩儿知错。”温岚规规矩矩的低头认错,别看他今日又哭又闹的为自己争取好处,其实平日里温凌澜对他管教甚严,肃王府的继承人,决不能是脓包废物。

“飞飞,你喝茶!”小『奶』包一身墨绿小袍子,站姿更是有模有样,就是说的话怪了些,原本他应该规规矩矩的道:“母妃,您请用茶!”的。

师攸宁接过茶盏一口气喝了半盏,这一早上被温凌澜的女人和儿子轮番的折腾,她也着实有些渴。

温凌澜:“……”请安的茶水,轻抿一口便好,还是有些粗鲁了,漠北民风彪悍,一定是这样。

温岚:“……”这么给面子?

“拿去!”喝了茶,师攸宁也不是小气的人,她从腰间解下随身的bi shou:“这是本妃在十岁那年『射』杀孤狼后父亲所赠,如今就传给你吧,希望你做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这……,这真的给我?”温岚小『奶』包有些不敢相信,这bi shou一看就是难得的珍品,男孩子谁不爱这个,可这是坏女人爹爹送的,一定很珍贵。

“当然!”师攸宁微带笑意:“喝了你的茶,日后我就会好好照看你,漠北的儿女从无虚言,一把bi shou算什么?收下吧!”

“还不道谢?”温凌澜心头五味杂陈,身旁的少女并不像在说假话,有这样的王妃,其实也不算坏。

府里的事情折腾完,接下来还要进宫谢恩。

府门前,温凌澜先抱了温岚上马车,下一瞬还不待他有所动作,马车轻轻一晃,原本应当他扶上马车以示恩爱的王妃,早已自己跳上了去。

温凌澜:“……”他不自在的收回手,利落的跃上马车,俊脸上有一瞬间的羞恼。

候在府门前送主子的李贵『摸』『摸』下巴,王妃的动作和王爷一样利落呢。

小『奶』包自然是不肯和师攸宁坐一边的,手指头往对面座上一戳:“你坐那里!”

师攸宁挑眉:“练大字十篇,明日交给本妃看。”

方上了马车的肃王殿下:“……”

小『奶』包腾的起身:“凭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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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请安事

师攸宁闲闲的靠在车壁上,挺有兴致的欣赏了几眼逆光入车的肃王殿下出众的身材,只觉心情良好:“你父王所说,本妃只是转达!”

小『奶』包急急的拽住自家爹爹的袖口求证:“父王,王妃要罚孩儿写字!孩儿手还疼呢!”

“是本王说的。”肃王殿下看一眼师攸宁,并未拆穿她的话:“岚儿,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轻易毁损,该当如何?”

温岚眸子蓦然睁的圆溜溜,父王一定知道他自己打自己手板的事了,他端肃的回道:“父王,孩儿知错,十篇大字明日我便会交给飞飞。”

马车缓缓而行,师攸宁微抬起一边窗帘,比起前世大晋朝海纳百川的繁荣,如今的大秦民风显然更偏彪悍,若是想看南朝的风流妩媚之景,还得是隔江而居的赵国。

“有什么好看的?”温岚小声嘀咕,父王并不拘着他,这街面上他三不五时的来逛,并未觉着新鲜。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民生百态尽在其中,怎么不好看了?”师攸宁随口答道,话说完了才意识到自己有些超人设,这是她前世教育孩子的话。

超人设倒在其次,师攸宁深知自己本就因完成宿主愿望,压制穿越者将牵姻缘牵回正道而来,是以一直很注意不将现代的言行带到所处的世界中,历史自有规律,越俎代庖是要付出代价的,如此才有些懊恼。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温岚小『奶』包重复道,越想越觉得这话说的妙,他不服气的冲师攸宁做了个鬼脸,坏女人才不会有这样的见识,一定是从哪里听来的。

嗨呀,好学又机灵,这小鬼头是要成精?

师攸宁还了小『奶』包一个鬼脸。

肃王殿下手持书卷,可其实将师攸宁与世子的眉眼官司皆收在眼中,温岚年纪小心里装的事却多,他能教他文学武功,其他事未免心有余而力不足,如今他能活泼些未尝不是好事。

他虽未言语,但看向师攸宁的目光便柔和了许多,不过旋即眼眸又恢复平静,王妃还是太闹腾了些,若是再端庄些就更好了。

更好?

那就是之前的也算好了?肃王殿下捏着书卷的手紧了紧,他这一定是错觉。

眼见小『奶』包又不耐的在包扎严实的手上抓挠,师攸宁拉过他的手腕。

“你干什么?”

“重新包扎,这么热的天,捂坏了可是要生虫子的!”师攸宁看他一眼:“别动!”

小『奶』包果然不敢再动,关切万分的看着自己的小胖手,想象了一下上头有肉虫翻动的场景,忍不住打了激灵。

温凌澜抬眸,少女眉眼低垂,透着自己都未发觉的温柔沉静,她虽然嘴上说的粗鲁,可动起手里却极轻柔利落,拆开白布后,又从怀里『摸』出一个小小的绿『色』瓷瓶。

“这是什么?”温岚抻着脖子,待那瓷瓶盖子被揭开,一股清幽的梅花香气驱散了车厢的些许燥热。

红肿果然没消多少,师攸宁吹了吹小『奶』包的手掌,轻而又轻的将淡绿『色』的『药』膏抹在上头,抬头又是一副温岚讨厌的得意样:“你没见过的好东西。”

这次纱布只包了浅浅一层,只堪堪盖住手掌上的『药』膏,温岚觉得手心里凉飕飕的舒服极了,好心情的吐了口气,别扭道:“你虽打了我,看在这『药』的份上,我……我不怪你就是。”

“是哦,轻拿轻放的三个手板,这手就肿的比脸皮还厚,多谢你不怪我!”师攸宁小脸冷淡淡。

温岚:“……”坏女人!

“是生肌膏?”肃王殿下显然比温岚小『奶』包要识货的多,整个大秦这东西都不超过十瓶,武将若是有这么一瓶,那无异于多了一条命,他原本的一瓶赐给了一个重伤的下属,要不然也会给温岚用,可师攸宁却远不必如此。

“不是啊,以前一个游方郎中处买的,十文一罐,涂一涂反正没坏处。”师攸宁无所谓的道。

温岚:“……”坏女人!

“王妃说的是,想必这『药』如此便宜,王妃那里应当有许多,本王出十两银子买一罐,如何?”肃王殿下慢条斯理的道,他的嗓音同他的容貌一般出众,最后头尾音上翘,勾的人心里痒痒的。

在现代,这样的嗓音,大约属于听一听耳朵都要怀孕的顶级版。

“……”师攸宁宝贝的将那生肌膏收起来:“王爷你,如此败家是要不得的!”

温凌澜是先皇后之子,如今的敬文帝最喜欢的儿子,待遇也格外不一般,马车直入宫门又行了好些路才停下。

温凌澜先下了马车,师攸宁出了车厢,马车边温凌澜正伸着手看她。

其实马车边早摆了下车用的垫脚,不过若是夫妻恩爱,男子扶女眷下车乃是应有之意。

“宫禁森严,还望王妃端庄行事。”肃王殿下不想看师攸宁一脸抑喻的表情,长身玉立于马车旁,俊脸十分之正经的强调。

“如此,那就劳烦王爷了。”师攸宁将手放在温凌澜手心里。

两只手掌交握,女子纤巧白皙的手掌要比男子的要小许多,看上去甚是惹人怜爱,肃王殿下视线落在上头片刻又若无其事挪开。

“王爷,您看这样端庄否?”少女落地后收回自己的手,澄澈的嗓音带着淡淡的戏谑,她一身红『色』宫装,更衬的四分英气糅杂六分俏丽的容『色』艳质倾城,行止之间既贵且端,优雅是从骨子里所透出的。

肃王殿下负手而立,长睫微闪赞道:“这样很好,是本王小瞧王妃了。”

还挺能屈能伸,没有如愿调戏到温凌澜,师攸宁挺遗憾。

皇家的新『妇』进门,比寻常人家也并无什么太大不同。

在养心殿见过了皇帝,师攸宁就被温凌澜带去了飞凤宫,那是先皇后的寝宫,至于其它各宫嫔妃,还没有资格让温凌澜这个皇后嫡子前去拜见。

“属下许飞见过大小姐!”演武场的东侧角,气质硬挺,面容俊朗的男子单膝而跪,身后十个劲装男子齐齐下拜,远远一瞧便知这些人俱是一等一的好手。

演武场上,箭从弓上激『射』而出,最后却脱靶而去,温凌澜将弓扔给在一旁伺候的林念,冷冽的目光看向东北角:“何人?”

那里站着他的王妃,有夫之『妇』竟然去扶旁的男子,不成体统!

【作者题外话】:晚上还会有一章,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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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回门时

“主子,那是王妃的护卫队,昨日得了您的吩咐,今日便过府了,属下将他们安排……”

林念尚未说完,自家王爷已疾步往东北角而去。

王爷这是……醋了?

林念后知后觉的跟在了自家主子身后。

“辛苦了,日后你们就在这里安心住下,我自有安排。”师攸宁神『色』黯然,这黯然是她的,更是宿主的,赵知『露』心机深沉所谋甚大,只是这辈子,她却休想从自己这里得到半点好处。

“王妃好兴致!”

这声音,师攸宁转身,温凌澜只着一身黑『色』常服,可他本就风姿萧肃,一双眼含冰带魄的瞧过来,明明是六月里的天,她却很想搓一搓自己手臂上的鸡皮疙瘩。

“这就是王妃提过的护卫队,十一人,不是曾说有二十人?”走了这不短的路,温凌澜自然记起了师攸宁曾提过的事,可怒气还是有些收刹不住。

这人在生气?

为什么?

才二十人,肃王府不至于养活不起吧?

“回肃王殿下,其他的弟兄,已经不在了。”说话的是许飞,他下颌处有一刀疤,伤口看上去并不狰狞,但温凌澜目光却一缩,这一刀失了准头,若再下一寸便是横颈而过。

“漠北轻骑?”温凌澜问。

“是,他们也曾是我与哥哥的护卫队。”师攸宁回道,漠北轻骑虽只有二十人,可各个都是百里挑一的好手,如今只剩下十一人,而作为首领之一的镇北侯嫡子吕飞珏如今已经不在了。

“林念,好生安排,王妃的护卫队待遇和王府林字辈护卫同等,不得怠慢!”温凌澜吩咐。

大秦百官知道半年前镇北侯重创赵**队,可自己不单失去了一臂更失去了爱子,可肃王府的暗卫回报,半年前那场战役原是赵国骤然得宠的十三公主赵知『露』设计,目标正是吕飞珏,而她如愿了。

“明日便是回门之期,李贵准备了许多东西,只是不知岳父喜好,还得需王妃去掌掌眼。”温凌澜对师攸宁道。

亲王之尊称呼父亲为岳父,太客气了吧?

声音还这么温柔,师攸宁抬眸,温凌澜是在安慰她,为什么?

他知道漠北轻骑人员折损的原因,难道,他是在安慰自己?

许飞等漠北轻骑众人看着温凌澜的目光很是崇敬,这可是所有从军者都拜服的大秦战神,如此风姿,当真令人折服。

以林念为首的肃王府护卫则多少有些怔楞,王爷虽赏罚分明从不苛责下属,可亦不苟言笑的多,还从未如此和颜悦『色』的对待过一个人,包括后院的女人,顶多对齐侧妃稍容让些,居然对王妃这般柔和。

成亲第三日回门,师攸宁坐在马车里,托腮听着外头百姓一浪高过一浪的议论,她身边的小喜倒是满脸兴奋:“如此风光的回去,谁还说小姐不得王爷宠爱?!”

“肃王殿下亲自护送,这得有多宠爱王妃?”

“你知道什么,那日成亲的时候,肃王妃一剑就劈开了大门,咱们王爷本就武艺高强,这样的王妃喜欢还来不及呢。”

劈开大门?

太夸张了吧?师攸宁不好意思的捂了捂脸,温凌澜这人看着不近人情的很,可他今日特意骑马大张旗鼓的护送,就是为了将前几日成亲师攸宁所受的非议压下去,也算是用心良苦。

镇北侯府门前下马车的时候,师攸宁自然是被肃王殿下扶着下来的,新婚燕尔的夫『妇』,男子丰神俊秀,女子娇俏不掩英气,的确是一对让人羡慕的眷侣。

“王妃可还满意?”

低沉清淡的嗓音,俊美无俦的侧脸近在咫尺,师攸宁挑眉,小脸略扬了扬做骄傲跋扈状:“本妃瞧着不错,赏!”

“……”肃王殿下脚步顿住,随即失笑摇头,虽只是浅淡的一笑,但的确是开怀来着。

夭寿哟,自家主子是在笑吗?

林念惊恐又敬佩的看了一眼先自家王爷一步进了府的王妃,王妃威武!

镇北侯府冷情的很,如今只有镇北侯吕北流一个主子,这个主子还是个独臂的,师攸宁看着心酸的很。

“你这丫头,今儿也算喜日子,抹泪儿给谁看?才嫁出去就不待见老爹我了?”镇北侯佯做发怒状:“还不快去厨里瞧瞧,新姑爷上门,定然要好好招待!”

师攸宁笑中带泪,福了福身拎着裙摆去了后厨。

温凌澜看的新奇,他这王妃『性』子颇有些无拘无束,更偶有桀骜不驯之举,如今这幅乖巧的模样倒是少见。

“王爷见笑,您快屋里请。”吕北流戎马多年,虽然如今身带残疾,一身铁血刚硬之气仍旧让人份外敬佩。

翁婿两个都是军旅中人又都是将帅之才,说起话来便投机的很,师攸宁靠在门板上听了一两句便觉受益匪浅。

“还不滚进来!”吕北流朝门外喊,看似不悦,其实心里却高兴的很,女儿出嫁了还是这样的活泼脾『性』,说明在夫家过的尚算如意,这般想他却是歉然的看向温凌澜:“小女在漠北呆惯了,难免粗疏不懂礼仪,还请王爷勿怪。”

温凌澜朝乖乖进门的师攸宁招手:“王妃,坐本王身边。”

她这狡黠的样子,倒是和偶然使无赖『性』子的温岚有些像,这样想着,他转而又对吕北流道:“侯爷,王妃这样很好,漠北民风淳朴,本王倒一直心向往之。”

用了饭,照例是要留宿一夜的,师攸宁同温凌澜回了自己在镇北侯府的院子,温凌澜去沐浴,师攸宁则被自家老爹传唤。

“王妃呢?”温凌澜发丝半干,漫不经心的环视屋里的布置,这样简洁而利落的装点,不像是女孩子的闺阁,倒更像军旅中人。

“回王爷,小姐说晚饭用的多,出去走走消消食。”小喜小心翼翼的回道,非是眼前的肃王殿下脾气不好,而是有些人本就气势极盛,让人由不得不小心应对。

“知道了,你出去吧!”温凌澜不置可否,散步不带贴身丫头的吗?

他召来林念。

林念吞吞吐吐了半响,末了才道:“主子,王妃跪在园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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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回门时

天『色』向晚,倒是免去了日晒之苦。

师攸宁对于老爹罚自己面对假山思过的『操』作表示抗议,好歹转个身就能将满院子景『色』收入眼底不是。

至于罚跪的原因,与师攸宁带入王府的护卫有关,镇北侯真被骇的不轻,儿子已经去了,女儿这么做,是还惦记着报仇呐!

赵国国力与大秦在伯仲之间,赵国十三公主行事何等狠毒霸道,他已经失去了一个儿子,绝不能再失去仅剩的女儿了。

父女两人都是倔强的人,争持不下便成了如今这个样子。

师攸宁盯着假山底下进进出出忙碌的蚂蚁,蚂蚁搬家天有雨,自个被雨水浇上一场,老爹大概能消消气吧。

其实,她有法子能将护卫的事做的隐秘,可人总要有个念想才有活下去的勇气,不管这念想是因为爱还是仇恨。

就像她在现代的妈妈,自从师攸宁第一个任务完成后托梦过去,老太太明显振作了起来,因为师攸宁告诉她,每半年会回来一次。

反正以往在外地上学或是工作,回家的时间也跟这个差不离。

这半年之期是师攸宁特特问过龙凤册的,她虽去往不同世界,有时候还会在那里度过一生,可在冥界的时间却总控制在半年之内。

至于镇北侯,前世宿主倒是挺能糊弄,报仇的事埋在心底半点不『露』,还时时装作自己过的很好的样子,原本就失去爱子的镇北侯没了牵挂,愈发消沉下去,没多久前些年从军落下的宿疾发作人就去了。

“王爷,王妃在那里!”林念在前头带路,多余半个字的废话都不敢说,他家王爷最重仪容,如今头发都来不及绾就出来,这般不在意仪态倒是第一次。

园子很大,又正是夏日草木最为葱茏的时候,更衬的跪在假山前头的少女单薄又可怜,可就是这样一个孤零零样子,跪在那里的人也脊背挺直,让人有心疼之心却生不出可怜之意,因为她不需要。

“王爷?”

头顶上阴影笼罩,师攸宁抬眼,眼前的青年素衣散发,宽袍广袖,皎皎如玉树的站在自己面前,这打扮倒挺随『性』。

跪着是有些尴尬,师攸宁伸手往地上一指:“蚂蚁搬家,这队形列的不错,话说,您是来找我的?”

温凌澜不答话,感情她一动不动是在看这个,原本的担忧与急切去了大半,他居高临下的看着跪在地上少女:“本王要饮茶!”

要饮茶,是以总得有人在身边伺候,所以才过来这里。

“小喜不是……,哎……你放我下来,本妃自己能走!”

肃王殿下显然没有要同自己的王妃废话的意思,俯身直接将人抱了起来:“王妃拿一个小小的丫鬟打发本王,实在不成体统!”

温凌澜腿长迈的步子也大,修眉微攒,这丫头又瘦又轻,抱着都有些硌手。

院子的另一条小径上,镇北侯左臂空『荡』『荡』的衣袖在晚风下微卷了卷,肃王殿下是个好女婿,可女儿太不省心了,他得看着她好好儿的。

师攸宁被温凌澜一路抱回了院子,然后被不很温柔的扔在了床上。

“小姐……”

“出去!”

小喜要凑上来,被温凌澜撵了出去。

“为什么被罚跪?”

师攸宁挪啊挪的要下床,她跪的久了裙摆上都是土,弄在床上没法儿睡,随口道:“十一岁那年,我和哥哥回京城,两人合伙将父亲埋在园子里的女儿红喝了个精光。”

女儿红的事情是真的,师攸宁倒不怕温凌澜去查。

感受到明显敷衍气息的肃王殿下转身离去,再回来时,师攸宁已缩在床里侧熟睡,腿上一侧的绸裤卷起,小腿肤『色』白皙,膝盖上的青紫看着便十分碍眼。

温凌澜的目光落在那青紫上,出门招来了林念。

“王爷,您受伤了?”林念大惊,不然为何深夜让自己去府里拿散瘀的『药』。

“还不快去!”温凌澜见属下一脸的关切和戒备,简略道:“不是本王……”

林念恍然,今日王妃在园子里可跪了不少的时辰,再不多言,飞快的消失在了夜『色』中。

肃王府

“王爷,您今日去哪儿用饭?”李贵问,府里后院的主子不少,可都巴望着呐,他得提前叫人预备下去。

“揽月堂。”温凌澜顺口道,揽月堂是他自己的院子,说完了转念一想又道:“去蒹葭院。”王妃到底才受了伤,还是过几日再说吧。

温凌澜成亲,皇帝特许了这个自己最喜欢的皇子十五日的假,这十五日是免了朝会的,他难得有如此闲适的时间读书习字、练武『射』箭,心情好了,自觉王妃不守规矩些也大略能容让一二。

王爷去了蒹葭院的消息很快传了满府,无论私底下如何,王妃进门的几件彪悍事余威犹在,倒是没有激起什么风浪。

次日

“王妃娘娘,您才是府里的正经主子,如今这些东西妾身也该交还了。”后院的女子请安之后退了,只董侧妃笑意盈盈的留下。

她一招手,身后的丫鬟端着托盘上前,里头账册、对牌摆放的齐整,这是要将府里的中馈上交了。

“本妃瞧着王府打理的井井有条,董侧妃你功不可没。”师攸宁淡淡道,中馈本就要收回来的,这董侧妃好一招以退为进,倒比齐侧妃有脑子的多。

不过是个十来岁的小姑娘,掌管王府中馈的机会就在眼前,就不信你不动心,董侧妃心道,面上却愈发的恭谨。

虽然交出中馈有些舍不得,可若是被动的让王妃夺回去才更丢脸面,这事儿董侧妃思量了好几日方定下来。

王府中事何等繁杂,若是接了却做不好,王爷可最重规矩和最讲究时效,到时候当然会对王妃失望,这中馈可不就回来了,若是王妃不敢接就更好,府里的下人可是人人心里都有一杆秤,谁拿得起事,跟着谁有好处,可不就听谁的。

“既然如此,这中馈本妃便接下了,董侧妃你因公而忘私,很不错,赏!”师攸宁示意蒹葭院的丫头将对牌和账册接过去。

董侧妃僵硬的谢恩,不为王妃中套,更因其轻描淡写的“赏”字,当自己是没有来路的奴才吗?

“王府有几百口人,厨房、花卉、采买等大管事就有十来个,你能管的了吗?”温岚小包子人还在门口呢,声音都能传出二里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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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掌中馈

“岚儿!”牵着温岚小『奶』包手的温凌澜制止儿子的话,虽然温岚的话有道理,可总要给王妃留些颜面。

师攸宁看过去,只一眼便心情颇好。

门口一大一小父子俩俱着玄『色』绣云纹劲装,两人眉眼相似,小的傲娇不掩玉雪可爱,大的身姿笔挺容『色』俊美,真是赏心悦目。

“你怎么知道我不行?”师攸宁轻啄香茶,淡然中带着漫不经心的样子,大抵十分欠揍。

龙凤册扑棱着翅膀打师攸宁肩膀上飞过去,落在了温岚的脑袋顶上,师攸宁垂眼遮住眸中的笑意。

“你要是行,小爷我……”

“你怎么样?”师攸宁追问:“男子汉大丈夫,说大话可要不得。”

“那你想怎么样?”温岚小『奶』包因为师攸宁的一句男子汉大丈夫挺了挺小胸脯。

董侧妃垂眸盖住满眼的惊异,世子温岚虽然年幼但极早慧和难缠,她有意无意的讨好了多少回都爱答不理,竟然会和王妃说这么多话。

温凌澜在师攸宁旁边的椅子上坐了,手指在儿子额头上点了点:“岚儿,诺不轻许,言出必践,你可知道?”

真是什么时候都不忘记教子,师攸宁看小『奶』包一脸虚心受教,挑眉道:“本妃一个时辰内就可理顺王府中馈,若是不能,这中馈的事就交给董侧妃打理去,若是成了,听说天香阁的胭脂鹅脯做的不错!”

“王妃,不要胡闹,谨言慎行是岚儿都知道的道理,你不会不明白。”眸光冷峭,温凌澜出言警告,肃王府的王妃不能执掌中馈不得不交给侧妃,丢的是王府的脸面,怎么能随意出言打赌!

“父王,说不定飞飞真的成功呢?”温岚兴奋的站在师攸宁面前:“这可是你说的,胭脂鹅脯有什么难的,你要是赢了,回头本世子给你买十份来。”

一个时辰理顺王府中馈,就是父王都不能做到,温岚没说自己自己赢了要什么赌注,让王妃丢脸被就是大大的好处,他虽然年纪小,可父王对这个新娶的王妃态度不一样还是看得出来的,才不要有人分去父王的视线!

董侧妃安静的站在一旁,头一次觉得世子这个混世小魔头也算有点用处,这样看上去可爱多了。

“十份也好,只是本妃有一个要求。”师攸宁捏了捏小『奶』包的脸蛋,在其防备退后两步的嫌弃目光中道:“若是有人问起,你需得回答,是为母妃所买,如何?”

虽然师攸宁并不介意温岚小『奶』包叫自己的名字,可一府王妃总是需要出去应酬的,没有被世子承认的王妃,出门了掉份儿,身在世俗就得按世俗的规矩来,至少温岚肯为她买零嘴儿事儿传出去,就算这一声母妃从未叫过,旁人也只当是小孩子口不对心罢了。

“好……好吧。”温岚并未犹豫太久,反正吕飞飞不可能成功。

温凌澜没有再阻止,王妃的考虑他自然明白几分,且再看看吧。

“李贵,去传府里各处的管事过来。”师攸宁吩咐:“不单要管事,还要副管事。”

一刻钟后,蒹葭院整整齐齐的站了一院子的管事,这整齐自然是对温凌澜这个王爷才摆出来的,本来按照董侧妃原本的布置,这里头可安排了不少的刺儿头。

“诸位为王府付出良多,每人回去后可往帐房领二两银子,算作本妃对你们的奖赏。”师攸宁道。

收买人心?

董侧妃得意而不屑的牵了牵唇角,底下站着的管事可都是王府里积年的老奴,若是不能让其真正服气,有的是法子阳奉阴违,王妃倒是挺会装相,之前险些被她吓到。

温凌澜放下茶盏,一语不发。

温岚包子脸鼓了鼓,黑黝黝的大眼里满是幸灾乐祸,无功而赏,换来的不单会是感激,更会是轻视,这道理他都明白,王妃比想象的傻多了。

像李贵这样王府的大管事,一个月才拿一两银子的月例,如今王妃陡然赏赐每人二两银子,不管心里怎么想,反正站着的管事都麻溜而喜庆的谢了恩。

“这银子,不单是赏赐,更可能是你们回头的诊费。”师攸宁目光陡然锋利:“各处的管事都站在院子右边,各处的副管事站在左边。”

待一众人分别站定,师攸宁起身从这两堆人中慢悠悠穿行而过,她双手背在身后,言语清晰而不容置疑:“本妃自幼混迹军营,如今掌了王府中馈,少不得也用些军营的手段,这头一条,就是令行禁止,否则军法伺候。”

“敢问王妃,何为军法伺候?”说话的是掌管府里前院的管事,比起李贵这个大管事也不过只差一线,因为书房亦包括在前院里,是以这人是温凌澜十分信任的人。

“令行禁止,若有违抗,视情节轻重而惩处,军棍五棍为刑起之底线,十棍伤筋,二十棍动骨,再加十棍,不良于行还是殒命,那就看犯错那人的运气了。”少女嗓音清冽而不容置疑,没有人怀疑她所说的乃是威吓。

这话一出,方才得了赏的银子立刻就变的烫手起来。

“王妃,您这样,底下的奴才们定会战战兢兢,若是日子久了,这人心便散了。”董侧妃好心道,她这好心却是给在场的王爷看的,面上担忧,心里可就开怀的很,这般暴戾的行事,府里不怨怼才怪。

“人心散了?”师攸宁黑白分明的眸子冷然而纯粹:“当差当得好了该赏,犯错了领罚,原本就是应有之意,主子低三下四求来的人心,来的快散的却也快!”

是这样吗?温岚抿嘴,这是驭下旨道?

董侧妃被噎了噎,委曲的看向温凌澜,后者眸光幽暗,视线却是在院子里红衣如火,玉面如冰的王妃身上,似乎还颇带赞赏,她恨恨的咬牙,眼角却终究带了两分泪光。

“当然,蛇有蛇道,鼠有鼠路,你们底下怎么做,本妃也不能一个一个去查看。”棍子有了,该是甜枣上场的时候,师攸宁语气和缓下来:“本妃欲再提拔些人做事,从即日起,管事和副管事在一个月内竞争上位,若是管事胜出,再奖银十两,若是副管事胜出,便提升为管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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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惊风起

看着下头管事和副管事之间眉眼往来之间已带了敌意,温岚小『奶』包彻底呆住了。

董侧妃半遮在袖管中的指尖微抖了抖,王妃根本从未想过要亲自去监督各处管事,可就这一招竞争上位,已经让这些管事们要心急火燎的表现了,管事们怕被换下去,副管事哪个不想上位,她低估她了!

师攸宁施施然回到正厅,董侧妃变幻的脸『色』她已无兴趣去瞧,只在温凌澜面前站定:“王爷以为,此法如何?”

“甚好,王妃之聪慧,本王多有低估!”淬冽的眸子带了毫不遮掩的赞赏,以及隐藏其中的淡淡遗憾。

赞赏乃是因为王妃短短一席话,先是以威控之,而后再以利相诱,最终将各处管事分而化之,才高者上位,董侧妃在府里经营六年有余,如今竟一朝便溃,不管最后上位者是管事还是副管事,这些人经此一事,忠心的自然是如今的王妃。

遗憾乃是因为如此才智机谋却是在一个女子身上,这样天生的将才,如今却困在王府后院,即使肃王府乃大秦一等一的显赫府邸,温凌澜依旧觉得屈才了。

妹妹尚且如此,那素有玉面将军之称的吕飞珏若是还在,又不知是何等风姿,想起此时,温凌澜不免黯然。

“可服气?”温凌澜低头去瞧温岚。

“夏日炎炎,胭脂鹅脯放久了味道不好,只买一份可好?”温岚蔫哒哒,吕飞飞不单武力过人,脑子看起来也很好使,真的好难缠。

“还挺细心。”师攸宁『揉』一把小『奶』包的发顶:“是太热了些,今日本妃亲自下厨,解暑的好东西,要不要吃?”

“随便吧!”温岚只觉受到深重打击,懒洋洋的坐在椅子上,不过即使懒洋洋,还是坐有坐相有规矩的很。

董侧妃一脸意外之『色』,小世子除了王爷外从不让旁人碰,居然没有躲开王妃的手。

师攸宁做的是凉皮,她发现温凌澜和温岚都有些苦夏,尤其是温岚,前几日热的狠了,原本的包子脸都缩水了。

也是师攸宁运气好,在她所知道的正统古代,凉粉早就有了,可在大秦这个之前从未接触过的世界,凉粉倒是个新鲜玩意。

晶莹剔透的凉皮,筋道的面筋,放入用冰块凉过的瓷碗中,再淋上调好的料汁,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这是什么?怪里怪气的!”温岚目『露』鄙夷,伸出筷子夹了一条,又默不作声的去夹第二条,吃的变扭又迅速。

最终温凌澜用了两碗,温岚用了一碗,嚷嚷着还要再尝尝却被师攸宁阻止了,这东西她特意用冰凉过,吃着是爽,可小孩子用多了难免坏肚子。

“那……那明日还有吗?”温岚不舍的看着剩下的两小碗叫做凉粉的东西。

肃王府西苑

数不清是五日还是七日,不管是去蒹葭院吃饭还是将吃用的东西送到云舒阁,那个坏女人似乎无处不在,温岚小小的身体蹲在假山角落里,小胖手中攥着的树枝有一搭没一搭的在地上划拉着。

她不知道给自己送食物,万一出了问题就是大事吗?

没看府里父王的其它女人,连齐侧妃都不敢送入口的东西给自己?

当然温岚并不知道,师攸宁每次给他送食物,总是让龙凤册尾随护送的。

包子脸上满是纠结,明日,不不,下次不管她送什么,自己都不能收,才不要她的东西呢!

可是,如果是娘亲,也会这样嘘寒问暖吧,不对,父王说过娘亲虽然在自己不满两岁的时候就病逝了,可却是个很温柔的大家闺秀,那个坏女人那么凶,还是算了,温岚一脸见鬼了的表情拼命摇头,他一定是病了,不然怎么会将坏女人和娘亲放在一起比较!

西苑有湖,树木又多,是乘凉的好去处,悄悄躲在这里想心事是温岚的习惯,忙碌了一日和人换班的丫鬟们也喜欢来这里纳凉。

“都说王爷独爱前头的王妃,这些年王爷也从不曾过分亲近过哪个女主子,可看着却对新王妃不一般呢。”

假山后头传来议论声,温岚眼睛瞪的大大的,树枝静悄悄的在地上划了一道,这一道印子却既深切长。

“谁说不是呢,这有了后爹就有后娘,如今的王妃又那般厉害,我看将来啊……”

“还用得着将来?小世子如今被王妃笼络的服服帖帖,将来王妃再生一个,难道做哥哥的还能和弟弟抢这肃王府?”

温岚以手抱头全身缩的紧紧的,即使日头西斜,可他小小的身子拉出来的影子也没有长多少,他想站出去呵斥这几个奴才,可他最终却没有动,他想听下去,即使心里惶恐又难过。

“不会,王爷多疼爱小世子,要是我是他,就单单往这西苑的湖里一跳,回头就说是被王妃使人推的,你看王爷护着谁?”

嬉笑声没有持续多久,温岚却在地上蹲的腿都麻了,他抽了抽鼻子,骄傲的想,这样自己都没有哭呢,父王也是年幼便没有娘亲,可他如今是大秦战神,那自己长大后也可以很厉害很厉害。

“小祖宗,您在这里呢,可叫老奴好找。”李贵颠颠的跑到脑袋快垂都胸口的温岚身边:“您这是怎么了?哪个不长眼的招您了,咱家去找他去!”

李贵是先皇后身边的太监,年轻的时候被派到温凌澜身边照顾,如今又开始看顾温岚这个小主子,昔日腰板挺直的大太监,如今已经鬓角斑白,肚腩也挺起来了,看着像只胖头鹅。

“父王在哪里?”温岚怏怏的问。

“听说赵国要跟咱们大秦议和呢,王爷被急召入宫了。”李贵弯着腰,亦步亦趋的跟着温岚,心道回头自己得查查,哪个不开眼的敢惹小主子不开心,他非得揭了他的皮!

“那你叫林念来,本世子有事吩咐他。”心里打定了主意,温岚小身板将将的凝聚起了力气,谁敢让自己不痛快,那自己非折腾不死他!

翌日,正午方过

西苑湖边,温岚背着手在湖边已踱了好几圈,心一横眼一闭,一个猛子扎进了湖里。

蒹葭院,师攸宁本来在午睡,陡然眉心针扎般刺痛,她忽的坐了起来,惊的本来平板板瘫在她枕头上的龙凤册哗啦飞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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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惊风起

是温岚小『奶』包出事了!

师攸宁按了按自己的眉心,一粒金『色』的光点从她眉心飘出,忽高忽低的往蒹葭院外头飘。

那是,西苑的方向!

“小姐,鞋……鞋子!你去哪里?”靠在矮榻上打盹的小喜被惊醒。

说不慌张是假的,师攸宁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前走,跟着只有她自己能看见的金『色』光点连跑带颠,金『色』光点不仅她这里有,温岚那里也有,原本是她让龙凤册种在两人的身体内防不测的。

[护着他!]师攸宁边跑边和龙凤册交流,她这身体虽瘦弱可习武的底子到底强悍,一会儿的功夫人就已横跨王府三分之一的地界进了西苑。

[在湖里……]龙凤册回道。

西苑湖水中

疼,钻心的疼,是小腿抽筋了,可是再疼也比不过心底的惊惧,睁大的瞳孔中映着飘散的黑『色』长发,被腐蚀了大半的面孔,破衣烂衫骨骼扭曲的尸身,温岚嘴里咕嘟嘟冒着气泡,不受控制的往湖底沉去,谁能告诉他西苑的湖里为什么会有死人?

而且,温岚的眼睛因为骇到了极致而目眦欲裂,骨骼上似乎还挂着碎肉的尸体,居然朝着他伸出白骨森森的手,黑洞洞的眼直直的盯着他,这目光如跗骨之蛆一般难以甩脱。

鬼……鬼啊!

温岚已经说不出话来,心脏惊的似乎都失去了跳动。

突然有什么揽住了他的腰,难道后面还有一个?

强撑着快要模糊的意识僵硬回头,发丝在水里飘『荡』,脸『色』英气而冰冷,可温岚的心却一下子落了地,坏女人,他委屈的想哭,最终晕了过去。

岸上的林念急的跳脚,小世子还是个孩子,他不应该放他去以身犯险!

这会儿王妃又跳了下去,真是急死个人!

会水的护卫在水里急急的搜寻。

可惜了这个世界的初吻,居然赠送了这小『奶』包,师攸宁为晕过去的温岚渡了气,黑沉沉的眸子盯着一丈之外,不死心的漂浮在水中的尸体:“找替死鬼找到姑『奶』『奶』头上,该死!”

水鬼疑『惑』的在不远处观望,显然还有些不死心,毕竟这个投湖的似乎命格金贵又脆弱,是极为容易得手的。

怀里揽着一个,几米外搜寻的护卫马上就要撞破障眼法,师攸宁一手掐了个诀,这是召唤冥界鬼差的法诀,她目前也只会这个,水鬼不能离尸身太远,鬼差来了自然会将其拘走。

黑白分明的眸子陡然变成漆黑一片,很快又恢复了原样,水鬼像是见到什么极为可怕的事物一般要逃,可尸体在这里,他跑不掉了!

“王妃,这里!这里!”

看着师攸宁拖着小世子游过来,林念先是喜极而泣,等瞧见温岚苍白的脸心头蓦的一沉,这大喜大悲之下好容易才确定小世子胸口还有起伏,当下腿一软便半跪在了地上,还好……还好,他唇『色』泛白的想。

披着护卫脱下的衣裳,师攸宁又是按胸又是拍背,呛出两三口湖水后,温岚总算醒了过来,平日机灵的大眼满是惊恐,拉着师攸宁手就是不愿意放开。

温凌澜赶过来的时候,师攸宁正将温岚揽在怀里低声安慰,他看到温岚**的样子,胸口便是一滞。

怀里的温岚被全身上下连头发丝都散发着暴怒气息的青年抱走,显然最能让温岚小『奶』包安心的还是温凌澜,师攸宁收回方才还被抓的紧紧的手掌。

“父王在这里,不怕!”温凌澜扣着儿子的后脑将人揽在怀中,锐利冰寒的眸子蓦然抬起,环视周围的人一圈,重点在师攸宁脸上停顿了一瞬,最后看向了林念:“怎么回事?”

“属下该死!”林念单膝跪地。

这么凶?!

师攸宁被温凌澜看的打了个哆嗦,当然也许是冻的也说不准,她这才有空注意,自己跳下去时还空无一人的湖边,这会儿居然花红柳绿的许多人。

当然,这个花红柳绿指的是女人,王府后院的女人居然在同一日同一个时辰都来逛园子,还都逛到了湖边,这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你的确该死!”温凌澜抱起温岚,小小的人窝在他怀中瑟瑟发抖,后院的小打小闹他从不过问,可谁都不能将心思动到他的岚儿身上!

林念不敢抬头,是他没有保护好小主子,若小主子真的出事,他不敢想下去,可有一个念头却盘旋在胸口,幸好有王妃在,虽然不知王妃为何赤脚跳入湖中,可她真的救了小世子一命。

“叫太医,在场之人谁都不准离开!”

这是师攸宁第一次见温凌澜发火,以往这人虽然冷峭严整,可却不算难相处,如今像是只暴怒的雄狮一般,爪子不见血不罢休。

“王爷,王妃……”在温岚投湖的时候,林念负责秘密监视整个西苑,没有人比他更知道,王妃是突然而至,并非有意蓄谋。

“父王,坏……坏女人救了我……”温岚乖乖的窝在自家父王的怀里,说话间仍旧对水下的那一幕心有余悸,水润润的大眼睛看向师攸宁的时候是带着明显的感激的。

“王妃?”温凌澜眼眸微眯,他看向尚坐在岸边衣裳袖口、裤脚还在滴水的少女,只着罗袜的脚上还有血渍:“王妃,送回蒹葭院。”

这话虽然比起旁人来已经容情,可言语间并未有任何波澜。

师攸宁抬眼看他,虽然这几日相处的不错,可此刻这人看她的目光与其余人等并无不同,他也是怀疑她的,而且是疑『惑』很深。

前几日才刷的好感如今一朝散尽,师攸宁也挺无奈,可还好温岚小『奶』包无事。

温凌澜将师攸宁的无奈、坦『荡』皆收入眼底,可这并不能让他的防备放下,她的出现本就十分突兀,身上的湿衣乃是蒹葭院才穿的便服,赤着脚说说明是跑着来的,她预先料到了什么,或者说知道了什么?

如今本是审问的好时机,可温岚更重要,温凌澜抱着儿子转身大步离去。

人群里,齐侧妃靠着假山轻轻喘息,今日这阵仗,真是吓坏她了。

董侧妃满是对落水的温岚的关切,可垂眸的瞬间,只有她自己知道心底的遗憾,虽不知温岚到底怎么落水了,总之那小崽子没有死真是叫人不太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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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风寒事

好在小喜追出来的时候还不忘拎着她的鞋,师攸宁回去的时候倒不算太艰难,只是脚底许是被尖锐的石子划了,出血出的有些吓人。

肃王府距离宫中不远,可再快太医总来的不比府里的郎中快。

云舒阁

温岚只是受了惊吓,可索『性』身体没有损伤,这让温凌澜放心不少,问起落水的事倒也老老实实从头到尾的说了一遍,包括怎么听到下人谈论自己和王妃,怎么命令林念守着西苑,自己想借跳水来引出背后散布闲话,甚至是想借他陷害王妃的人,说到水下的那一段,小小的身子忍不住颤抖。

这么大点的孩子有这样一套完整的计划,还知道暂时隐忍引蛇出洞,明明是很值得高兴的事,可温凌澜抚『摸』着儿子的小脑袋只觉心酸,若是这孩子的亲娘还在,又何至于如此敏感。

至于温岚所说的鬼神之事,温凌澜自来不信,毕竟他征战沙场剑下可多的是人命,也没见哪个来索命,可湖水中有尸体的事却很重视,当下便使了护卫去湖里起尸。

当然,肃王殿下完全没有想过,委实是他杀伐之气过重,鬼影子连往他附近飘一飘都胆怯。

眼见再没什么可听的了,落在云舒阁房梁上许久的龙凤册扑棱着书页子离开了,虽然因为一些无形的原则,它不能对师攸宁泄『露』温凌澜这个龙凤册任务对象的行踪,可温岚说的话却是可以传递一些的。

床榻的帷幔遮的严严实实,师攸宁像咸鱼一样躺在锦被里,受伤的脚已经包扎严实,可她面『色』却苍白的似乎被抽尽了血『液』一般。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师攸宁贸然以人身召唤鬼差,虽然在湖底还又气又急的玄幻了一把,可这后遗症却也不轻,畏寒加眩晕的『毛』病估计得持续十二个时辰往上。

听到龙凤册传递的信息,师攸宁也挺无语,小『奶』包才多大就这么多的心眼?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他竟然以身为饵,真是够拼的,可也够可怜的。

“出去!”

师攸宁正窝在锦被中冻得牙齿打颤,冷不丁便听到了温凌澜的声音,出去的话自然是打发小喜的,这人是来兴师问罪的?

“王妃?”温凌澜脸『色』不好,导致他面『色』不好的原因太多,湖里起出来的白骨化尸体,审问姬妾没得到什么线索,以及进入蒹葭院后莫名其妙的不舒服。

这院子似乎比外头凉快不少。

“王爷,温岚还好吗?”师攸宁尽量使自己的语气正常些,天知道她骨头缝里都冷飕飕的,恨不能生个火炉跳进去。

“温岚受了些惊吓,没什么大碍,今日的事多亏了王妃。”王妃对温岚的救命之恩,不管是从林念那里还是温岚处他都知道了,可他正是因为这救命之恩而来。

“那就好,温岚还小,今日落了水,保不齐晚上就要发热,得让下头人好生看顾。”师攸宁道,悄无声息的将自己已经缩成虾米的身体更蜷的紧了些。

“好。”温凌澜答应着,眉头却愈皱愈紧,这大热天的,王妃便是脚受伤上床歇着,可也用不着将床遮的这样严实,他长臂一伸,呼啦揭开帷幔。

师攸宁捏着被子的手蓦的收紧。

“你怎么知道温岚……,这是怎么了”温凌澜惊呆了,蜷缩在被子里的少女脸『色』苍白,向来红润的唇更是半点血『色』都没有。

在师攸宁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温凌澜已俯下身。

温热的手背碰上冰凉的额头,师攸宁舒服的往前挪了挪脑袋。

“是着凉了?”温凌澜兴师问罪的念头暂时抛在了脑后,欲起身让人叫郎中,叫太医!

他心里恨不好受,是了,今日落水的可不止温岚一个,可谁都没有提起要让郎中来蒹葭院,包括这院子的主人。

衣摆被拉住,温凌澜回头。

师攸宁拽着温凌澜的衣服:“温岚落水,我响午的时候睡着,梦见他在喊救命,很真实……”

这话也算不上假话,不过隐藏了龙凤册出力的一小点事情,师攸宁不知道自己如今病怏怏的窝在床上还不忘解释的样子有多可怜,反正借着眼前衰弱的皮囊,能取信温凌澜几分就几分,赵国的议和使团应当已经在路上了,她可不能让赵知『露』有机可乘。

“本王知道了,你先躺下。”温凌澜摆正了原本已被挤到床边上的瓷枕,那是师攸宁冻得哆嗦时无意中推过去的。

他扶着虚弱的少女躺好,自己该相信她吗,『性』子爽朗耿直,单从成亲当日敢下轿提剑来看,她不像是会耍那等阴毒心计的。

这,大约算是蒙混过关了吧,因为眩晕的缘故,师攸宁现在看什么都像是加了一层厚厚的滤镜,还是周边带光圈的那种,她模模糊糊的想,温凌澜这人一向不温不火可也不冷不热的,倒是难得有这样带着些温柔意味的样子,瞧着更加俊美的惨绝人寰。

师攸宁不知道的是,她自己还有闲情在彻身的寒冷下想东想西,完全是因为将眼前俊的惨绝人寰某人的手攥的死紧,与获得了微不可查却有实在有用的温暖有关。

先是手腕,再是手臂,最后那作怪的手又缠绕上了腰,温凌澜虽然不适应这样突然的亲近,或者说他除却温岚未也从不与人如此亲近,包括后院的女人,可他即使拧着眉头最终也并未推开已经陷入昏『迷』的少女,直到太医在门外请安。

前院里灯火通明,书房门前,鞭子甩在皮肉上的声音并不如何大,可却听的人牙酸。

十鞭过后,行刑的人退下,受刑那人脊背上青红交错的痕迹触目惊心。

林念咬牙拉起褪到腰间的衣服重新穿戴好。

“本王罚你二十鞭,你可服气?”袍脚在夜风中微起波澜,温凌澜面沉如水,他知道,此刻云舒阁有人高热不退,此刻蒹葭阁亦有人寒意不却,哪一个都让他心绪难平。

“属下知错,多谢王爷不杀之恩。”林念低头道。

此次若不是他托大,只觉可以照应得了小世子,若不是他看到王爷公务繁忙不便打扰,自作主张没有报告小世子的行踪,又哪里会引起这些波澜,索『性』小世子没有出事,否则他就只有一死以谢罪了。

在林念的身后,跪着五个丫鬟,这已经是她们跪在此地的第三个时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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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三口人

师攸宁是饿醒的,睁开眼的过程不怎么愉快,因为龙凤册这厮竟蹲在她的额头上。

[过分了,小册子!没看到你家主人我病体虚弱吗?]

按照师攸宁的想法,最好是将龙凤册束着两侧的书页子好生教训一番,可惜她手软的提不起来,只有『色』厉内荏的动动嘴了。

[眉心血要收回去的,大姐!]龙凤册纹丝不动的将书脊处死死压在师攸宁的额头上。

眉心血?

师攸宁恍然,当初那滴预测温岚小『奶』包危机的金『色』光点破皮而出,若是不修复,她眩晕的『毛』病得成慢『性』病。

[正好,再种一粒进去。]

[间隔时日太短,疼痛双倍。]龙凤册尽职尽责的普及知识。

[可以。]师攸宁咬牙,小『奶』包委实命途多舛了些,还是防范于未然的好。

师攸宁在蒹葭阁中算得了暂时的安宁,可出门一趟回来的小喜却面『色』惨白,看样子是吓坏了。

“小喜,你这是怎么了?”师攸宁挺奇怪,小喜名字听着俗气,可人却又机灵又能干,还身怀武艺,简直是个全能型丫鬟,吓坏这种事出现在她身上几乎不可能。

听到自家小姐问话,前院里血肉模糊的场景在脑海中再次翻腾,小喜疾步往门外跑去,吐的那叫一个惊天动地。

师攸宁:“……”

许久后她才知道,不管是刻意还是受人指使,曾在假山那里嚼舌根的几个丫鬟,先是在书房门前跪了一日一夜,随后在正午时分被『乱』棍打死,被迫围观者包括整个肃王府的下人。

所谓杀鸡儆猴,不外如是。

这是师攸宁第一次见到温凌澜狠辣的一面,或者说皇家出身的人,雷霆一怒的确教人难以招架。

不过,眼下师攸宁关心的事并不是这个,云舒阁太医进去出来的许多位,温岚小『奶』包高烧倒是退了,可低烧不断还说胡话,偶然醒过来也畏畏缩缩吓的不行。

“王妃娘娘,您怎么来了?”因着小世子生病,腰杆子都委顿的李贵惊讶道,这是还病着呢吧。

“不放心,过来看看。”师攸宁往里走。

“王妃,您还是不要进去了,免得再吓着小世子!”齐侧妃止住欲进里间的师攸宁,她说的是大实话,温岚这会儿除却温凌澜见到谁都怕,可这话难听也是真的。

真会见缝『插』针,若是寻常时候师攸宁自然要掰扯掰扯,与人斗其乐无穷嘛,可这会儿她也顾不上,充耳不闻的走了进去。

明明脸『色』还带着病重的苍白,可一偏头一抬眸的威势竟让人不敢反驳,齐侧妃恨恨的偏过头去。

小客厅里,另一头坐着的董侧妃帕子在唇上沾了沾,细细描摹过的弯眉微抬了抬,她和齐侧妃是最早洗脱嫌疑的,位份又高,这才殷勤的候在这里。

“你怎么来了?”温凌澜轻声道,他坐在床边,里侧是闭着眼眉头皱着,看着睡的就不安稳的温岚。

师攸宁往前凑了凑,伸手去『摸』温岚小『奶』包的额头:“总这么烧着不成,我有个散热的法子,给他试一试吧。”

陌生的触感让床上半睡半醒间极不安稳的小人儿惊悸的睁开眼,眼前清冷又傲气的面容与水下护着他的那张脸融合。

温岚翻身起来,胖爪子揪着师攸宁的衣襟就凑了过去:“坏女人,我怕,闭上眼就能看到,太可怕了!”

站在角落里的几个太医都惊呆了,常常行走在宫廷与世家,八卦听的满肚子都是,久而久之看个影儿就能猜度出一出大戏来。

这肃王府小世子病了,做继母的新王妃可是一日一夜的没『露』面,要说没有古怪那是骗鬼来着,可这画风看着怎么不对啊?

看小世子对新王妃的这亲近样儿,难道世子这病和王妃无关?

“我知道,可鬼怕人七分,人怕鬼才三分,那东西更怕你,在梦到了你就踹他,咬他,总能赶走的。”师攸宁慢悠悠的拍着温岚小『奶』包的后背,英气的眉眼竟透出许多柔和来。

太医们:“……”将门出身的王妃就是不一样。

“真的吗?”温岚小『奶』包顶着两只黑眼圈,一脸希冀的看着师攸宁:“你能陪我一起打吗?”

“没问题,咱们带着你父王一起去,他这么凶,什么东西都吓得跑!”师攸宁顺嘴接了一句,后知后觉的觑一眼近在咫尺的肃王殿下,还好这家伙虽然脸『色』奇怪,可到底没有拆穿她。

鸦羽般的睫『毛』垂下复又掀开,听着身边这一大一小『乱』七八糟的言语,温凌澜觉得自己的心竟然奇迹般的安静了下来。

门口的屏风两端,一边儿站着董侧妃,一边儿站着齐侧妃,两人俱不可思议的看着里头像极了一家三口的三个人,两人心头俱被恐惧所萦绕,若王爷对王妃有了别样的感情,那自己算什么,那自己该怎么办?

大约是有了温岚小『奶』包的信赖加持,温凌澜听从了师攸宁的建议,在温岚的手心、脚心以及腋窝等处擦了酒水,烧虽然退的慢,可竟也渐渐的降下去了。

打杀了五个嚼舌的丫头,又肃清了府里的一批奴才,肃王府像是规整了许多的样子,可师攸宁心中很是不安。

因为温岚落水那一日,后院里的女子齐齐积聚在西苑的事简直就是个未解之谜,大小六个主子,各有各的理由,这个说约了人在凉亭下棋,那个说正好去游园,还都有依据可考,竟成了个无头公案,仿佛温岚在假山那里听到的一句怂恿只是无心罢了。

“赵知『露』,是你吗?”师攸宁看着窗外浓重的夜『色』,外头乌云蔽日正是漆黑一片。

龙凤册中记载的宿主前世倒是提到过,赵国有在肃王府安『插』人手,不过那些人后来被赵知『露』所用,因为前世那些人所起的作用不大,在龙凤册中只粗粗提了一句,算是背景板都算不上的存在,难道是因为自己的存在,所以背景板提前雄起了?

“小姐,你的病才好,怎么能站在风口呢?”小喜不赞同的道,不过虽如此说,她眉梢倒喜意盈盈,一边为师攸宁披衣裳一边道:“王爷还在书房忙公务,说是一会儿就过来。”

过来?

过那里来?

最近温凌澜不是都在舒云阁陪小『奶』包呢吗

【作者题外话】: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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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安寝夜

看到自家小姐怔楞的样子,小喜笑道:“小姐,您这次救了小世子两回,这满府里谁不知道,更何况自己还因此大病了一场,王爷过来蒹葭院瞧瞧有什么奇怪的?”

她虽是这么说,可眼角眉梢挂着的暧昧师攸宁如何能看不明白。

拽了拽披在肩上的衣服,师攸宁看她一眼:“就你知道!“

心中却道,温凌澜能来蒹葭院是好事,总得赶在赵知『露』来之前和人打下坚固的革命友谊,最好让其无机可乘,狗急跳墙,然后就是她痛打落水狗的时候。

不过若是要发展些别的,还是得再等等,师攸宁叹了口气,王府后院的女人可不少,而温凌澜或许如今感激她,对她有些许好感,可要真说非卿不可,那可还不能够,这时候要让师攸宁自己和温凌澜有夫妻之实,她还是挺介意的。

小喜可不知道自家小姐想这些,欢快的在屋里换了热茶,理了盆栽摆件,还十分贴心的铺了床。

当然铺的自然不是师攸宁一个人的床。

想了会儿心事,准备自个先上床窝了的师攸宁,看到进屋的人有些呆。

可没谁告诉她,温凌澜过来的时候还附带一个小的。

一大一小牵手进来,两人都是玄『色』常服。

这样的亲子装日常,师攸宁压根就没有抵抗之力,她弯腰伸手:“小『奶』包,过来!”

小『奶』包看到师攸宁倒是挺开心,迈开小步子跑到跟前了又挺有有些不好意思,脚下拐个弯儿扑在了床上。

“岚儿,下来!”温凌澜无奈,到底是虚岁七岁的男孩子,这样爬上爬下的不成体统,再者说王妃底不是亲母,该避嫌的地方还是要避嫌。

“王爷,“师攸宁走过去坐在桌边,抬头不赞同的看他一眼,指了指桌上的茶盏:“喝茶吗?”

“王妃肯亲自斟茶,本王自然是要喝的。”温凌澜英挺的眉眼带了笑意,他是想起了两人洞房花烛夜初见的那一回,那时候的王妃,人虽小脾气可大。

师攸宁自然明白温凌澜说的什么意思,她挑眉,这人还挺记仇。

“也倒我的。”温岚来蒹葭院后明显活泼不少,闻言赶紧『插』上一句,生怕师攸宁两人将他落下。

小『奶』包虽然风寒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可是师攸宁还是怕小孩子晚上喝茶睡不着觉,问他:“牛『乳』安神,喝这个好不好?”

温岚嫌弃的摇头:“难喝死了!”

“难喝?“师攸宁起身:“那你等等,这次保准不难喝。“说着便出了屋,显然是准备自己去调配。

“喜欢这里?”房间里就父子俩,温凌澜招招手,温岚就跑过去倚在了他腿边。

没有师攸宁在,温岚倒不再扭捏:“喜欢。”

“那不准太淘气,否则父王只有把你送回云舒阁了。”温凌澜看着眼前同自己眉眼相似的儿子,这孩子此次也是受苦了,暂时便惯着几分吧。

府里头原本就备着牛『乳』,师攸宁按现代的方法炮制了一番,再端上来,香气浓郁却没有腥味,里头还加了水果丁,另带了一份果香。

温岚果然爱不释手,连喝了两大杯还有些恋恋不舍,不过倒没有再要,自律是他从小便被教养的东西,虽然因为生病意志力薄弱了些,但基本还能控制得住。

喝了牛『奶』,温岚满足的在自家父王的被中窝着,看上去很乖巧,软萌软萌的。

师攸宁还给他讲了段睡前故事,当然,为了不引起赵知『露』那个穿越者的警觉,她讲的是上辈子流传在大晋朝的市井故事。

感情是可以培养的,不论是亲情还是爱情。

师攸宁相信只要动之以诚,终有一日,这大小两只都会喜欢她的。

故事的讲到一半,温岚小『奶』包已在为他父王准备的被褥中睡着了。

小喜轻手轻脚的进来:“小姐,西厢房已经收拾好了。”

这是师攸宁在出去做牛『乳』的时候吩咐小喜的,温凌澜与温岚大小两只看样子都没有要走的意思,西厢房是为温岚小『奶』包准备的。

“知道了。”师攸宁摆摆手,小喜便静悄悄的又出了屋。

她为床上熟睡的小『奶』包掖了掖被子,这目光便意有所指的看向了温凌澜。

正半躺在靠窗的榻上读书的肃王无辜抬头,方才在王妃澄澈而安稳的嗓音中,他竟也难得有放松的时候,这会儿瞧瞧坐在床边的少女挺不遮掩的眼神。再看看床上睡的人事不知的自家儿子,不由就有些失笑。

王妃的意思,是那个这会儿去西厢阁过夜的人,换成了他么?

温凌澜很有些扶额的冲动,俊脸上哭笑不得,这让他一向冷厉的面容被温情所包裹,他收起书卷来到床边。

往日幽潭般的眼此刻蕴了浅浅一层笑意,长身玉立的青年微微俯身,师攸宁甚至能感受到他说话时温热的气息,他说:“王妃难道,就不留一留本王么?”

师攸宁往后仰了仰脖子,她这夫君一向是冷静而自持的,这般撒娇一样的画风委实让人有些承受不来,也太脸红心跳了些。

她不知自己一双眼因带了羞窘所致的水润,看上去有多招人,只自觉义正言辞的道:“王……王爷,小孩子被惊醒了,再入眠可不容易。”

肃王殿下无可奈何的吐了一口气,他第一次体会到什么是嫉妒之情。

他的视线忍不住在近在咫尺的,时常吐出些辛辣之语,看上去却嫣红可口的唇瓣上划过,走是不会走的,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

师攸宁就见温凌澜将温岚小心的抱在怀中,轻轻的送到了床的中央,而后站直了身体,双臂伸展,那意思是叫师攸宁为他更衣,眼波潋滟间颇有得『色』,虽不似往日稳重,可却让人无法拒绝。

温岚在半夜的时候醒了过来。

喝了睡前牛『奶』固然安眠,可喝的多了些便难免起夜。

房间里是留了一盏朦胧烛火的,温岚挪了挪脑袋,模糊的视线中,躺在他左手边的是父王,右手边的坏女人。

看睡姿,坏女人刻意离他有些远,是怕压到他吗?

小小的脑袋蹭了蹭枕头,温岚的眼左看右看,一会儿转向温凌澜,一会儿看向师攸宁,心里欢喜得很,这样的场景在他梦里也出现了好多回,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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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安寝夜

身边多睡了一个人,要是温凌澜,师攸宁自然睡相要贴近自然些,反正到时候也一个不小心滚进谋王爷的怀中,也算得上联系联系感情。

可温岚小『奶』包小小一点人,不留神还不将他压成柿饼,是以师攸宁这心里的弦便一直绷着,这回温岚一动就她就醒了。

『摸』索的看见小『奶』包亮晶晶的眼,她问他:“睡不着?要排水?”

……真粗鲁,小『奶』包不好意思的偏过头,脸上的晕红掩盖在夜『色』中。

“出恭!”

师攸宁表示了解,在温岚小『奶』包准备从自家父王身上爬过之前,她伸腿踹了踹睡在外侧的温凌澜:“王爷,小『奶』包要出恭!”

便桶在卧房的角落里,用屏风隔着,屋里没有留值夜的奴才,这会儿自然得温凌澜亲自出马了。

原本闭目熟睡状静听王妃与小世子说话,却不想惨遭脚踹的肃王殿下:“?!”

温岚小『奶』包缩了缩小身板,如果他没有看错的话,王妃是,是用腿踹了父王,是吧?

这种被人踹的体验还挺新奇,肃王殿下这次没有纠正王妃的不端庄,起身抱着明显精神振奋的温岚去屏风后。

也许是那杯牛『奶』的缘故,也许是身边这个静谧安稳的环境,温岚很快又沉沉的睡去,这一夜偶然噩梦也如若浮光掠影,竟没有像在云舒阁那般严重。

温凌澜为儿子盖上薄被,视线落在靠里侧的少女身上,其实烛火暗沉之下并不能看的有多清楚,可平稳的呼吸还是听的出来的,王妃显然是又睡了过去,他忍不住也伸手帮她扯了扯被子,这才躺下。

肃王殿下金尊玉贵了二十多年,还从未干过这些鸡零狗碎的事,可似乎这样也没什么不好,比起自己在揽月堂里的静笃,他发现自己的心,似乎在不知不觉中已向着蒹葭阁偏移,是因为这院子的主人。

师攸宁在温凌澜起床后不久就也起了身,“病”好了自然就不能再偷懒,她先是慢悠悠的在院子里跑了两圈,然后是练拳、练剑还有练枪。

宿主原本最擅长的也是这三样。

可怜的温温岚小包子,睡饱了睁开眼,左边空『荡』『荡』,右边空『荡』『荡』,偌大的床上只有他一个人。

“哎呦,小祖宗,您醒了!那咱们这就起”候在床边上的是一大早就被召唤过来的李贵,胖太监前几日阴沉沉的神『色』已然雨过天晴,因为他家小世子气『色』端得是不错。

“父王和王妃呢?”这是温岚第一次没有在私底下称呼师攸宁为坏女人。

“王爷进宫了,听说是什么议和的事。”李贵指挥着小丫鬟给温岚拿鞋,一边儿又道:“王妃起的早,如今在院子里练功呢。”

温岚一股脑的爬起来,那日王妃入门时的一剑,他现在再想起来不觉得恐怖,倒挺威风凛凛的,他催李贵:“快穿衣服,小爷要去瞧瞧。”

师攸宁满头大汗,接过小喜递过来的湿帕子抹了把汗,其实这时候回屋里冲个澡更舒服,可小『奶』包再小也是个男孩子,这就不大方便,只能先这么凑活着。

看到温岚站在台阶上,师攸宁冲他招手:“醒了,睡得怎么样?”

温岚小**挺矜持:“尚可。”

他问:“晚上还可以喝牛『乳』吗?加了水果的那种。”

小孩子今天换了一身红『色』的小锦袍,衬的愈发唇红齿白,可神『色』就有些忐忑,既期待又怕被拒绝。

师攸宁明白,小『奶』包这是变相的在问,自己晚上还能不能在蒹葭院睡。

她心里低叹,睡相不好啊,少爷!

师攸宁昨夜被这位踹了三脚,被拳头搭在眼睛上不止一回,后来小肉胳膊更是压在她的脖子上,差点让其体验了一把鬼压床!

这对一个堂堂鬼差来说,让冥界的人知道了还不笑掉大牙

不过心里吐槽归吐槽,这会儿看到小『奶』包希冀的目光,这些话自然不能说,师攸宁『揉』了『揉』温岚的小脑袋:“可以,不过牛『乳』晚上只能喝一杯。“

“一杯就一杯。“温岚骄傲的抬了抬小下巴,背在身后的两只小胖手却开心的划拉来划拉去。

李贵笑呵呵在在一旁候着,小世子开心了他就开心,对师攸宁这个女主人自然也愈发谦恭。

用了饭,例行的请安时候,蒹葭院中站着的后院主子们面『色』都挺复杂,无它,只因王妃是牵着小世子的手站在众人面前。

“给王妃请安!”

“见过世子!”

大伙儿恭恭敬敬的请安,可这心里想的东西就多了去了。

早些年前头的王妃去后,不是没有人试图获得小世子的青睐,什么样的讨好法子都试过了,可小小的一个孩子,脾气大又聪敏,愣是谁都不看在眼里,眼下怎么着,竟乖乖的肯让才进府不到一月的王妃牵手,听说昨夜王爷更是带着小世子宿在了这里。

只要不上来找茬,师攸宁并不在乎面前的人心里想什么,人本就七情六欲的混杂,管那么多也忒累,她直接道:“都起来吧,本妃看你们这一日日的请安也忒辛苦,以后每月初一十五请安,平日里便多歇歇,如何?”

能够一大早不跑过来在别人面前伏低做小,这自然是好的,这提议显然很得人心,就这么定了下来。

“笨蛋!”等院子里请安的女人离开了,小『奶』包毫不客气的给师攸宁此次的行为做了点评。

“怎么说?”师攸宁饶有兴致的问。

“后院姬妾本就归主母约束,你今日敢让她们不必日日请安,明日她们就敢在底下作怪!“温岚小『奶』包面『色』纠结:”不过,父王说朝令夕改最要不得,如今暂且罢了,若是真出了事,你求父王做主的时候,本世子救勉为其难的帮一帮你吧!”

“那就多谢你了!”师攸宁笑:“可是人生在世,总要在有限的范围内让自己顺意顺意。”

“什么意思?”

“你想啊,她们来请安,对着本妃这个压人一头的自然不痛快,可对我而言,一大早就见到一堆你父王的女人,难道就开心吗?”师攸宁蹲在温岚小『奶』包身前:“这样两败俱伤的事,能避免就避免喽。”

“可是,可是主母受姬妾请安,不是很威风吗”这不是温岚第一次听到王妃的歪理,可他竟然觉得其实也有那么些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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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有灵犀

“威风?”师攸宁唇角微勾:“那你觉得,本妃的剑威不威风?”

“……”温岚小『奶』包缩缩脑袋,他想他明白她的意思了,粗鲁!

师攸宁早问了李贵,知道温岚小『奶』包因为生病,平日里的课业都暂时先停了,她问:“还做噩梦么?”

温岚小『奶』包眼神闪烁,可小胸脯却挺的老高:“才没有。”

师攸宁斜眼看他:“也不知是谁,昨夜抱着本妃的胳膊不撒手来着。”

温岚小『奶』包反应挺快:“你自个儿左手抱右手,好像怀里揣着包金子一样,还说本世子!”

当然他说这话还是有些心虚的,师攸宁双手交握,大抵也是怕压着他。

“好好好,你都对。”师攸宁问:“让你去看样东西要不要?不过事先可说好,你要是去了,那就不准临阵脱逃!”

“王妃,这……”李贵上前一步问:“小世子的病还没好呢,可不能…”他不知道王妃要做什么,可直觉并非简单之事。

“正是因为世子并未好,这解铃还需系铃人。”师攸宁道,她早让龙凤册去查看过,湖中起出的那具尸骨,其化水鬼的魂魄已被鬼差带走,如今留下的躯壳正好再用一用。

湖边宽阔的空地上,许飞带着人你早已准备完毕,木堆上头放着的,可不就是那日在湖里飘『荡』将温岚小『奶』包吓到的白骨。

“你……你这是干什么,我不要看,不要看!”温岚面『色』苍白的捂着眼。

师攸宁蹲在他身前,双手按着温岚小『奶』包的肩,直直看进他眼中的视线满是抚慰和认真:“温岚,你要知道,这个世界上的许多事,逃避是没有用的。你进一步,那些魑魅魍魉才会退一步。是你永远怕他,还是就此让他怕你,你自己选择。”

府里的湖水引的是外头的活水,定期便有人清理,自然不可能出现沉水几十年的尸骨,想来是被外头的水流带进来的,因着没有查出尸骨的来源,如今师攸宁处置只是小事一桩。

李贵担忧的看着自己的小主子,可到底没有上前来阻止,王妃的法子残忍了些,可未必没有用。

木柴发出噼啪声,温岚小『奶』包亲眼看着自己的噩梦化为粉尘,他还是会想起自己在湖里挣扎时候看到的那张鬼脸,可是他更会记得如今烟火腾空的场景,都能被火烧,没什么可怕的,不是吗?

温凌澜出宫已过正午,林念头一个回报的就是此事,可让林念意外的事,自家王爷只是稍有讶异,竟再未多问一句。

坐在马车里,温凌澜头一次觉得王府的车夫驾车平稳有余速度上却着实让人着急,以前府里让他惦记的只有温岚一个,如今想起蒹葭院中等着自己的两个人,他眼中便不由的泛起笑意。

至于火焚白骨让温岚观看的事,就算王妃不这么做,温凌澜也是这般打算的,心病还需心『药』医,她是懂他的,肃王殿下心道,他心中原本那个嚣张跋扈桀骜不驯的王妃,在不知不觉中已变得有些可爱起来,可爱到让他时时惦念。

师攸宁当然不知,自己在无意中与肃王殿下心有灵犀了一把。

如果痛苦有十级,那么此时她的痛苦应当有至少六级,因为面对一桌珍馐却不能用,实在是莫大的痛苦。

“岚儿啊,你父王在宫里又饿不着,你母妃我再饿一饿,可就真成了纸片儿人,风一吹就走了。”师攸宁以手撑颌,往温岚小『奶』包处送了个可怜巴巴的目光。

”那……要不先喝汤垫一垫?”温岚小『奶』包殷勤的将汤碗往师攸宁面前推了推,便是连师攸宁叫他“岚儿”且还自称母妃的事都顾不得反驳。

往常都是他一个人单独用饭,偶尔和父王两个人,如今三个人吃饭,不知又是什么感觉,温岚小胖手扒着空碗,其实他自己也挺饿的,可父王应当快回来了。

“小笨蛋!”师攸宁没甚形象的往后瘫在椅子,哪里还有方才饥肠辘辘的可怜相:“还挺知道护着你父王,那他可算没有白疼你。”

“那当然!”温岚小『奶』包回道,随即偷偷看了一眼目光落在院子里的师攸宁,默默在心底道,看在你还算不坏的份上,小爷以后便也护着你吧。

西苑

“爽快!”师攸宁一身骑马装,再一次从高高的树上落下来,不由兴奋的道,身怀武艺的体验真是太好了,只这身轻如燕高来高去就是极好的体验。

自从西苑湖里捞出来尸体,岸上又被师攸宁烧了一回骨头架,王府里的人至少最近都不大爱过来,倒是她自己看着地方宽阔树木假山又多,总是过来晃『荡』。

“称心如意,王妃自然是觉得爽快!”小径上的柳枝被扶起,一张年轻而端丽的脸『露』出来,是个十六七岁的年轻女子。

“你是谁?”小喜听不惯这女子言语中的嘲讽。

“听说岚儿病了,我来看看他。”年轻女子目光从小喜身上略过,仿若没有瞧见一般,倒是打量师攸宁的目光很是仔细。

打量完了,年轻女子丽『色』天成的面容便带了三分不屑。

来者不善啊,一个女子对另一个挑剔成这般,难不成是情敌,师攸宁十分悲催的发现,自己也许是被人瞧不起了,论起家室来她也算是站在京城闺秀全的顶层,那被人看低的,应当就是样貌了。

这一点师攸宁也挺无奈,虽然大秦国土多位于北方,民风也彪悍些,可京城的闺秀还是以端庄秀丽为美,就她这英气勃勃的样,虽然也是个小美人,可美的太具侵略和锋芒,就如同玫瑰与莲花相遇。

一只玫瑰落在莲花群中,虽不至于被群嘲,可冷落还是会有的。

“怎么不说话?难不成是心虚了?”年轻女子又问。

师攸宁及时打住自己的腹诽,黑白分明的眼眸漫不经心的看过去,自有不同于凡俗,让人不敢轻慢的气势,不过她可没有上赶着同一脸娇骄气的小姐说话的习惯,冷声吩咐:“西苑的管事,罚三个月月例,差事由副管事接了。”

“知道了,小姐。”小喜清清亮亮的答应一声,顺带还小声嘀咕:“以为自己是谁呢,平白跑到人家家里来撒野,真是笑话!”

“放肆!”年轻女子气的唇『色』发白,倒是她身后的丫头出言喝止:“我家小姐是护国公府的嫡小姐,小世子的亲姨母,这肃王府怎么就进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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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不劳烦

温岚小『奶』包的亲姨母?

师攸宁恍然,她知道这女子是谁了,温岚小『奶』包亲娘的妹妹,护国公府如今的嫡小姐。

之所以说是如今,乃是因为温岚小『奶』包的亲娘李素锦才是真正护国公嫡夫人的亲生女儿,而眼前这个,不过后来的妾室扶正的庶女李玉锦。

贴身丫头道出了自己的身份,李玉锦矜持的微抬了抬脸。

“姨母倒勉强称的上,这论起亲姨母,李小姐倒真是好大的脸。”师攸宁轻笑一声,也不如何讥诮,却立时让李玉锦羞红了脸。

以家室讥讽人并不光彩,可师攸宁并不介意堂而皇之的踩一踩眼前少女的痛脚,这位貌若贤良态度高贵的少女,前世仗着一层姻亲关系没事便来肃王府转一圈儿,每回都不忘将宿主嘲讽一番,说是做着将宿主气死了自己当王妃的梦也不过分。

“你……”李玉锦由羞转怒,纤纤玉指遥遥指着师攸宁:“你竟如此无礼,当心我告诉姐夫去!”

她每回来,王府后院的哪一个女人不对自己恭敬又亲热,肃王府王妃的位置又空了许多年,自己作为小世子的亲姨娘嫁过来正合适,可正是因为眼前的这个女人,什么都没了!

“告诉王爷么?”师攸宁挑眉一笑:“本妃可没有你这等惦记姐夫的妹妹!”

清脆寒冽的嗓音传到几米外,因被树荫遮挡而暂没有被几人发现的父子俩耳中。

肃王殿下与自家亲子对视一眼,相似的凤眸中,俱是三分呆愣七分无奈,王妃的战斗力自然毋庸置疑,眼下的问题是,李家小姐似乎挺尴尬,要不要出去解一解围?

本来父子俩名义上是来园子里逛一逛,实际是知道王妃在这里练功,正好顺带午饭也在园子里摆着一块儿用了,如今显然来的不是时候。

岚儿的娘亲端庄贤淑温柔可亲,这个庶妹却跋扈得多,正该让王妃教训教训,肃王府的后院还轮不到护国公府的人来置喙,肃王殿下巍然不动的想,以往是看在岚儿的份上便罢了,如今还这般认不清形势,合该得到教训。

姨母,你自求多福吧,温岚小『奶』包往自家父王身边靠了靠,看在娘亲的份上他以往也给这个姨母几分脸面,可王妃太凶残,他还是装不知道的好。

却说师攸宁这头,李玉锦恼羞成怒道:“要不是你,如今本小姐才是……”,话说一半她陡然醒悟过来,闺阁女儿名誉要紧,万万不能落人口舌。

“如今你怎么样?”师攸宁翻了翻眼皮,身体往后一仰靠在了假山上,双手环胸,纤腰长腿懒散而立,十足的流氓样:“成为肃王府的王妃?那真不好意思,您下辈子请早吧,这辈子,王爷只会喜欢本王妃一个,温岚小『奶』包就是本妃的亲儿子,你这姨母,不当也罢!”

“小姐,注意形象啊!”小喜低声道,她家小姐在漠北常常如此作风,若不然也不会被称为小霸王,可这是在王府,这样很像小地痞啊,王爷虽然年轻俊美,可其实挺重规矩,若是看见了,还不得把眼珠子惊掉。

实际上,这会儿肃王殿下已经无法用言语形容自己的心情了,他带兵多年,军汉的粗鲁也不是没有见过,可王妃这肆意又骄傲,流氓又逍遥的姿态,还……还当真是开眼了。

不过这远不足以让温凌澜如此怔楞,没有人看见他一向幽深黑沉的眸子在听到那句:“这辈子,王爷只会喜欢本妃一个!”的时候震惊和心底翻涌的欢喜,原来她竟早对自己,早对自己……

温岚小『奶』包显然没有自家父王沉得住气,他急切的拽着自家父王的袖口,小脸晕红红似偷喝了酒,眼睛更是似要放出光来,王妃当他是亲儿子呢,虽然她说这话有些厚脸皮,可有这个念头还是值得嘉奖的,他没有很激动,真的。

“王爷喜欢温婉贤淑的女子,你这样武枪弄棒的,说这样的大话叫人笑话!”心里的隐秘被道破,李玉锦反倒口齿伶俐起来,不屑的讥讽道。

“王妃怎么样是本王的事,就不劳李小姐『操』心了。”

淡然而不容置疑的话从树丛后传来,李玉锦惊讶的转身。

温凌澜?!

师攸宁一秒正了懒散的骨头,身姿挺直面『色』端然,真是素日在众人面前出现的王妃样。

肃王殿下这话是对李玉锦说的,可视线却一直落在站在假山旁的少女身上,看她那装相的架势,眼中便蕴了笑,原来以往说粗鲁都是小瞧她了,这整日装相,也是怪难为她的。

“见过王爷姐夫。”

“给王爷请安!”

“请世子安!”

除了师攸宁颇有些不自在的站着,周围的人或跪或福皆矮下身去。

半蹲着的李玉锦既欢喜又忐忑,欢喜自己可以见到肃王殿下,往日她过来,他总是在忙公事,便是来请安都不见的,忐忑的是他居然堂而皇之的维护这么个粗鲁的女人。

师攸宁左看右看,就是不敢对上看向自己的两道灼热视线,自己说的话温凌澜听到多少?

她试图召唤龙凤册,这厮怎么也不知道提醒提醒她?

龙凤册自然是听到师攸宁的召唤的,可它早将自己挂在高高的枝头上晒太阳,温凌澜是任务目标,看到也不可说,哎,真是为难死书了!

还知道害羞,也算有个女子样儿,温凌澜唇角微勾,也没有叫周围请安的人起来,衣炔翻飞便过来了。

大长腿都停在眼前了,师攸宁自然不能再装傻,人前要夫妻恩爱的约定她还是记得的,抬头眼眸微弯:“王爷,你怎么过来了?”

温凌澜从来不知,自己的王妃偶一『露』笑意,这双眸弯弯似月牙的讨喜样,既如此悦目,他不自在的偏头看了一眼眼巴巴看过来的温岚一眼:“岚儿说你在西苑,闹着一定要来看看。”

温背锅小『奶』包岚眼睛瞪的圆溜溜,片刻后艰难的点了点头,抱怨道:“王妃,都快用午饭了,你怎么还『乱』走?”

『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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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只喜欢

李玉锦心里的忐忑化作惊愕,肃王殿下素来待人严厉而冷淡,小世子之前和自己稍能说几句话也不过看在去了的姐姐面上,对其他人从来不假辞『色』,可如今这两父子怎么都对吕飞飞如此维护?

难道就因为她如今的王妃吗,这才不到一个月啊!

温岚小『奶』包知道找自己,这是个好现象,师攸宁想要挪啊挪的离开气息貌似挺不稳定的肃王殿下,意图将小『奶』包搂在怀中『揉』搓一番。

手腕被握住,师攸宁不解的看向站在身边的罪魁祸首肃王殿下,却不料这人握着她的手,却并不看他。

装不知道,不好吧?

“都起来吧。”手里温热的触感像是要一直传递到心里,温凌澜喟叹一声,也太瘦了些,却是对温岚吩咐道:“岚儿,送你姨母出府。”

“姐夫!”李玉锦不可置信,这是要逐她出府吗,她目中泪盈盈:“姐姐不在了,我关心小世子有什么错,要不是她,温岚怎么会生病?”

“李小姐慎言,先王妃并无亲妹,日后你还是的称本王尊号的好。”温凌澜身形微动,可却是将身后的少女护住了大半,即使她不需要,可他却断容不得外人诋毁于她:“王妃是肃王府的主母,世子如何自有她来看顾,至于岚儿生病,是谁告诉你是因王妃之故?”

霸气呦,师攸宁努力克制对眼前青年的花痴之心,到现在她才明白,前些日子她屡屡将温凌澜气的跳脚却依旧逍遥,并非她自己如何能耐,根本就是人让着她。

“岚儿,姨母真的是为了你好,你……你们怎么……”李玉锦只觉孤立无言,温凌澜的话更让她心头苦涩难言。

“姨母,您随我来吧。”温岚小嘴微抿:“虽不知是谁漏的风,可王妃是救了我,并非害我,您错怪她了。”

他倒并未改口,这个姨母三不五时的便过府照看他,虽然目的并不单纯,可到底还有几分真情在的。

温岚带着满腹怨气的李玉锦离开,其他人在肃王殿下的眼风示意下也走了个干净,假山前只剩下师攸宁同温凌澜两人。

冷厉自持的青年突然变得侵略『性』十足,师攸宁倒是挺想开溜,可手腕被攥的紧紧的,愣是没找着机会。

“王妃没有话对本王说么?”

淡若柳絮却意味深长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师攸宁不自在的『揉』了『揉』耳朵往后退了一步:“说……说什么”

红『色』骑装的少女身形瘦削可个头却并不矮,但耐不住站在身前的青年身量高挑,长腿劲腰,轻易的就将人『逼』到了假山石壁上,远看似将人笼在怀中一般。

青年唇角带了几分戏谑的笑,可眼尾微挑的凤眸中神『色』却极其认真,他侧头将唇靠近少女耳廓:“说,这辈子,本王只会喜欢王妃一个?”

“本妃才不……”

师攸宁的后半句被截了去,唇上温热的触感像是在做梦,温凌澜亲了她!

虽是一触即离的吻,可温凌澜却甚满意,视线在眼前惊愕的少女面容上琼巡一圈儿,重新又锁住了被他才触碰过的嫣红唇瓣上,他其实,其实想这样做很久了。

虽说是被温岚这个王府世子亲自送出王府,可到底是被王爷下了逐客令的,李玉锦这一路上的羞窘就别提了,对温岚说起的王妃如何照看他勉强听了个三分,临了叹气道:“回去吧,你生病的事是董侧妃院里的人告诉我的。”

她知道,此后自己未得如今肃王妃的允许,再登门可就难了,可在那个粗鲁的女子面前伏低做小,还是算了吧!

“小祖宗,咱们回吧,您要是想见李小姐了,去护国公府也是一样的。”

看温岚站在府门前沉默不语,李贵在一边儿劝道,国公府里的人且巴望着自家小主子去呢。

温岚摇头,抬眼看,上了年纪的李贵白胖的额上满是汗水,边进府边道:“李公公,辛苦你了。”

西苑到府门前的距离不短,不单李贵走的气喘吁吁,便是他因着身量还小,跟上怒气冲冲姨母的步子也有些吃力,可姨母只顾着自己却半点都未发现。

如果是王妃,一定不会这样,他想。

打从李玉锦进府后,董侧妃就一直在等消息,可等来等去,倒是大管事李贵登门了。

向来一团和气的老太监脸『色』阴沉沉,说话更似下冰坨子:“王妃说了,侧妃娘娘心不静,这三个月就在院子里礼佛吧。”

这却是禁足的意思了。

谁对府里的王爷和小主子好,李贵便愿意给她三分颜面,如今董侧妃居然为了给王妃难堪而拿小世子做筏子,自然是让他厌恶不已。

李贵走了,董侧妃身子沉沉的便瘫坐在了椅子上,王爷一向无心女『色』,便是没有王妃的时候,十天半个月的不来后院也是常事,可打从新婚第二日见到王爷看新王妃的样子,她这心里就有不好的预感,如今,算是做实了!

只是凭什么呢,一个年纪轻轻的丫头,大胆又粗鲁哪有自己温婉贤惠,自己这样的,不才是王爷喜欢的吗,她不明白,真的不明白……

京里到了八月份倒愈发的热。

师攸宁早起练功的地儿已经随着温凌澜转移到了东苑的演武场,时不时的还能与温凌澜过上几招,虽然武艺有所不敌,但却也是在稳定的进步。

当然,两个人是不能够,温岚小包子虽然只和师攸宁睡了三晚,可定居却是定在了蒹葭院的西厢房,只是在请先生教习功课才去云舒阁。

如今王府里最大的三个主子都住在了蒹葭院,倒很有些一家三口的样子。

“小姐,您看这样如何?”小喜轻轻将师攸宁最后一簇发丝拢起。

镜子是舶来品,比现代的做工也不差什么,里面映出乌发琼鼻,眉眼英气十足的少女面容。

师攸宁捏了捏自己的脸,一双眼明亮而纯粹,盯着镜子斗志昂扬道:“让暴风雨来的更猛烈一些吧!”

“暴风雨?”疑『惑』中带着抑喻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是温凌澜。

待到盛装打扮的少女面前,他眸中便带了惊艳,却是问道:“王妃竟怕进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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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甚悦之

师攸宁摇头,旋即狡黠一笑,倒是打量着温凌澜玄『色』朝服,玉冠束发的英姿勃发样道:“早料到王爷今日必定艳惊四座,不知又要引来多少狂蜂浪蝶,是以本妃甚是忧虑!”

这却是说,她这么怕进宫,乃是为着温凌澜爱慕者众多,生怕自己被遗忘,毕竟当朝肃王殿下年轻有为,不单文武双全更容姿出众,京城过一半的闺阁女儿都心仪着呢。

这是,余醋未消?

肃王殿下无辜扶额,半月前有朝臣献女,这一献还直接送到了王府上,只说不求名分但求侍奉,那日接连三晚他都只能宿到书房,即使得知消息后他以最快的速度将那女子送还了回去并严加斥责。

师攸宁笑,其实她忧虑倒是真有,可更多的是踌躇满志,因为今日是赵国使臣的朝见之期,晚上还有大宴,赵国战败求和,说是大秦盛事也不为过。

赵国十三公主赵知『露』亦是随行人员,师攸宁只觉磨刀霍霍,已颇为迫不及待!

“父王,王妃竟将你比作女子,快罚她明日做凉皮给岚儿吃,厨房里的人做不出那个味儿!”幸灾乐祸的温岚小『奶』包从温凌澜身后探出脑袋。

他今日也精心打扮过,只腰间一只荷包做工差了些,倒是给仿若仙童的模样带了一丝烟火气。

师攸宁自然注意到了温岚腰间的荷包,颇为头疼的哄他:“岚儿,母妃许你三顿凉皮,那荷包就不要带进宫去了,好不好?”

最近温岚抽条抽的快,已经言辞拒绝了师攸宁叫他“小『奶』包”的事,至于荷包,这东西她也就是做给温岚在府里戴一戴玩耍。

毕竟即使是个女红手残党,作为王府女主人的师攸宁倒也不怕谁敢说嘴,可这东西佩戴到宫里去,丢人丢的有些大啊!

温岚宝贝的用手捂住荷包,嘴上却嫌弃道:“不要!你这做工还比不上云舒阁的扫地丫头,正好拿出去让大伙开开眼!”

熊孩子!

师攸宁扶额,转眸便有了主意,这祈求的目光便眼巴巴的朝着温凌澜过去了。

肃王殿下负手而立,乃是个再正经不过的样子,对王妃的命令执行的却很彻底:“岚儿,宫里素来人多事杂,这东西若是遗失,可就难以找回了。”

“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丢了就丢了!”温岚不在意的道,小胖手指在荷包上的绣着的那个“岚”字上轻轻『摸』了『摸』,又道:“父王,我去找李公公说话。”腾腾腾的就跑出去了。

小喜已然习惯了王爷和王妃在一起时,不喜除小世子之外的人在跟前,跟在温岚后头也出了屋,还甚贴心的带上了门。

“王妃该如何谢本王?”

肃王殿下上前一步,俯身下去双臂正撑着梳妆台两侧,将师攸宁圈在了镜子与自己之间。

他身上的朝服本就份外挺括,更衬的他宽带束着的腰身劲瘦非常。

自打那回花园后,原本不好女『色』的肃王殿下似乎食髓知味,每每逮着与师攸宁相处便格外缱绻。

“这样如何?”师攸宁揽着眼前俊挺青年的脖颈,主动凑上去亲了亲。

“饮鸩止渴,王妃错矣!”低低的叹息声掩藏着无法计量的灼热,话语方落,师攸宁的唇已被堵住。

这次的亲吻既凶且猛,师攸宁的腰被揽住,唇舌肆虐直叫她有些呼不过气来。

师攸宁晕晕乎乎的想,这暴风雨似乎提前了,而且还和她预想的不是一个品种!

半响后,低低的喘息声在两人之间回『荡』,师攸宁推了推仍半压在她身上的温凌澜,好吧,没推动!

其实,以师攸宁如今的武力值,当真交起手来温凌澜也得小心应对,可美『色』在前,虽然羞窘,她其实也不是那般太想推拒,不过是为着女子的矜持与羞涩略做一做抵抗罢了。

温凌澜低笑一声。

师攸宁抬起被亲的水润润的眸子瞧他,这人并不常笑,平日里只有一等一的冷厉之威势,可如今修眉舒展,凤眸含情,竟是别样的俊仪出众。

其『惑』人心神间,她便有些控制不住的恍神。

在胸前握成半拳的手被握住,她眼前所见是温凌澜极俊美,又极认真的眉目,她听到他说:“王妃今日如此装扮,甚美。”

她还听到他说:“凌澜心悦你,悦你已久,悦你成疾。”

“……”师攸宁呆住,当脑海被羞窘与欢喜占据的满满当当,该如何反应,她如今已不知了!

[宴会要迟了!宴会要迟了!]龙凤册脸皮纸一样薄,这是比喻也是实情,是以它自觉聪明绝顶的意识到房中必有缠绵悱恻之事,只尽职尽责的趴在屋檐上和师攸宁交流。

当然,它『奶』萌『奶』萌的声线拖的老长,听上去当真让人啼笑皆非。

进屋?

进屋是万万不能进屋的,它可是一本纯真永久在的册子。

师攸宁:[!!!]

龙凤册的提醒还真是该死的恰到好处!

“王爷,进宫的时辰要迟了!”师攸宁开口又顿住,这娇柔似水的声音,是她的!

“本王等王妃的答复。”温凌澜在眼前少女已被自己吻的轻微红肿的唇瓣上轻点了点。

两人虽多日同宿一榻,可却一直未圆房。

肃王殿下还记得洞房花烛夜两人的约定,有情在,某些事才能水到渠成,他如今很庆幸自己那时候答应等候,他如今亦很焦心,因为等的有些急迫,亦十分渴望。

这是他过去二十三年来从未体会过的感觉。

宴会

果然迟了!

好在皇帝还未到,不过作为皇帝之下最有分量的亲王府,温凌澜与师攸宁,连带腰间荷包已被玉佩代替的温岚,在礼部唱喏官的声音中进入大殿,因身份极贵重,来的又晚了些,这受到的瞩目便格外的多。

“肃王妃么,有意思!”安置赵国使臣的宾席上,样貌娇媚隐有倾城之姿的粉衣少女bái nèn的手指把玩着杯盏,几不可闻的道。

这少女正是赵国最受宠爱的十三公主赵知『露』。

叹了这一句,她的视线落在肃王温凌澜身上便再不愿挪开,这样的容貌,文治武功又举世无双,合该和自己最相配,什么王妃世子,总有法子让其一个个挪挪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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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两相较

“貌若天仙,心似蛇蝎,不知是谁更有意思!”

师攸宁心道,赵知『露』说的话早有龙凤册这个耳报神传递,众目睽睽之下,她不便多看,只淡而寒的目光略一晒便罢。

有情况!

师攸宁却不知,她只是轻轻的一瞥,全副身心起码有八成在她身上留意着的温凌澜父子俩,这便齐刷刷的向对面的赵知『露』看去。

心机深重,野心不小,肃王殿下略抬眸便对赵知『露』下了定论,旋即回神将身前的果盘往自家王妃面前推了推。

对赵国的情形暗卫早有回报,这位十三公主一年前还默默无闻,如今不单设计了镇北侯世子身死,还能随使团出使别国,心机之深,隐忍之坚,需得小心防范。

如此想着,温凌澜心里倒升起忧心来,杀兄仇人近在咫尺,若是王妃知道了,不知该如何愤懑苦涩!

温凌澜还以为此事师攸宁不知情,赵国土地富饶,他早有将其并入大秦之心,有朝一日一统天下,也算为她报仇了。

难道是今日的妆容不美?

赵知『露』低头打量自身,方才肃王看她,虽那眼眸幽深而无情,可她还是欢喜的很。

她可不是原本那个唯诺古板的真十三公主,穿越可不就是来做主角的?拿下一个王爷有什么稀奇,可他怎地只看自己一眼就挪了目光,真是岂有此理,赵国不知有多少人求她回眸一笑呢!

宫里的御厨手艺不错,水果另用秘法炮制,风味更胜从前,可惜一盘里师攸宁最喜欢的黄桃也就三四块,如今不客气的接收了温凌澜的果盘,顺手将自己挑拣过的果盘推了过去。

肃王殿下:“……”,虽然有些不合规矩,罢了,由她!

听说是个公主,长的倒挺不错,只是这目光三停里有两停落在父王身上,忒不矜持,不喜欢!温岚收回目光,看师攸宁用黄桃,他自己也夹了一块,是比平日好吃一些。

若说大殿内男子的目光多被赵国容貌绝美的十三公主吸引了去,那王公大臣带来赴宴的家眷中,闺阁女子们便多打量着肃王这一桌。

漫说京城,便是整个大秦,有多少闺阁女儿不曾做过嫁给肃王温凌澜的梦,如今看着肃王和肃王府世子只顾着新王妃,若不是皇上说话,那是连头都不肯抬的,这心里的羡慕与嫉妒可就甭提了。

小半个时辰后,敬文帝携后宫两位高位嫔妃出席宴会。

文武百官躬身见礼,而后是赵国使臣面君,说的都是些车轱辘话,翻译过来,大意便是我赵国君主与皇上你神交已久,如今为着两国邦交特派人来联络感情。

赵国战败求和,来访使臣自然精挑细选过,言语风趣却又不卑不亢,毕竟这头是要低的,议和付出的代价多与少,还有得扯皮。

不过,显然敬文帝对作为副使的十三公主赵知『露』更为感兴趣。

当然,帝王见过的美人多了,倒不是急『色』,而是这样一个在大殿之上侃侃而谈落落大方,兼之容貌倾城的公主,倒将他大秦的公主比了下去,这忍不住便多夸了几句。

满朝文武的目光都停留在自己身上,赵知『露』愈发容光焕发,巴掌大的小脸上,一双妙目潋滟生光:“多谢秦皇陛下夸赞,贵国人杰地灵,便是巾帼也很有几位,您再夸下去,倒教知『露』无地自容了。”

“哦?”敬文帝身子略前倾了倾,很感兴趣的样子,再怎么夸人,远没有被人称赞自家好来得愉快。

巾帼?

师攸宁放下手中的箸,她知道赵知『露』接下来会做什么,堂堂肃王妃,在帝王、文武百官面前丢大秦的脸面,这可一点都不是小事,偏偏前世真实发生过,宿主因此便被如今的敬文帝不喜许久。

果然,师攸宁便见赵知『露』眼眸微转,侧身朝自己微微一笑,又回转身对敬文帝道:“秦皇陛下,说起这巾帼来,当然非如今的肃王妃莫属了,在漠北的时候便大名远扬了呢。”

“肃王妃?”敬文帝虽说亲自赐的婚事,可他对这个儿媳『妇』却了解的不多,乃是实打实的考量朝局做的决定。

镇北侯在军中素有名望,护卫大秦与赵国边疆二十余年,大秦寸土未失,自己却不单失去了儿子更连带失去了臂膀,他为着笼络军心,为着安抚朝臣,这才赐了婚。

如今打眼一看,肃王身边的女子英气勃勃中又带些小女儿的娇态,看最爱的孙子也不排斥她,倒先满意了几分。

赵知『露』暗自得意,她还不知道如今的肃王妃么,若说武艺倒是会些,可若是琴棋书画,那还是算了吧,皇帝么,不都是顾脸面顾的死紧的样子,这会儿秦皇越满意,一会儿就愈愤怒,而自己的王妃出了丑,肃王也是男子,还会维护她?

“回禀父皇,儿媳在。”师攸宁站起身来,规矩丝毫不错,说话清清亮亮,几案设在前头的几个宗室王爷不住点头,赵国公主是不错,大秦自家的女孩儿也丝毫不差,很给皇家长脸嘛。

肃王殿下巍然而坐,冷冽的面『色』在师攸宁说话的时候便很柔和,他这王妃看上去在府里窜上跳下的很淘气,可在外人面前规矩仪态比宫里经年的老宫人都强,他发现自己真是捡到宝了。

窜上跳下?

师攸宁若知道温凌澜这个评价,一定会好好的让肃王殿下同他的书房再亲近亲近,可世上无读心之术。

此刻她只是拿出前世做皇后养成的,端庄不失矜贵,骄傲犹带可亲的气派来亭亭而立,大红『色』华丽尊贵的一品亲王服着身,颇居高临下的视线落在赵知『露』调理的甚可人的小脸上,清淡淡道:“多些公主夸赞,本妃愧不敢当。”

仿若赵知『露』的夸赞对她来说不算什么,更甚者还有侮辱之嫌,因为只用巾帼二字来形容她,太简单,也太敷衍了些。

满大殿的人都看呆了,不少人心中还懊丧起方才,自己对赵国十三公主的钦慕和惊叹来,一个战败之国的公主这样张扬真是有失体统,而肃王妃这样的,才是大秦大国风范,才是皇家天生威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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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针锋对

赵知『露』眼中郁『色』沉积,肃王妃是看不起她吗?

不靠脸就将赵知『露』这个未来的情敌比成渣渣,师攸宁心里微得意了一瞬,不由自主的去寻身旁肃王殿下的神『色』,她看到他唇角微勾眼带赞赏,自己便也忍不住微翘了翘唇。

温岚抬着小脑袋呆呆的看着师攸宁,虽说父王教导上位者要喜怒不形于『色』,可他才被黄桃汁滋润过的小嘴巴却微张着,这还是前两日带着他从厨房偷鱼烤来吃的王妃吗?

这小呆子,这是被自己唬住了?

师攸宁忍不住呼噜了一把温岚的脑袋,因她站着,这动作便份外明显,看的在场的人无言以对,偏生小世子竟半点反应都没有,似乎甘之如饴,众人又被惊了一回。

是了,就是她!

脑袋被『揉』了两把的温岚傲娇的坐着没动,可绷紧的心却落了回去,她还是过去那个坏女人,挺……挺好的。

师攸宁和温凌澜两相对视,情深意长的样子,看的早将温凌澜视为所有物的赵知『露』气闷不已,可她本就是心机深沉之辈,反倒莞尔一笑,看向师攸宁一副欣赏中带着几分不服的小女儿姿态,:“肃王妃果真像传闻那般的出『色』,可本公主也不弱,今日若不比一比,怕是夜里都难以安眠呢!”

“本妃倒是怕……”

在赵知『露』期待自己服软的目光中,师攸宁略顿了两顿,这才漫不经心道:“十三公主在比过后,夜夜都睡不着,那可如何是好?”

明明是很狂妄的话,可师攸宁一脸的理所当然,倒教人信了大半。

如此,饶是皮厚腹黑,用这一套以退为进,坦诚又不掩娇俏的法子坑了不少人的赵知『露』,脸上也带了几分僵硬之『色』,暗道,嘴皮子利索又如何,待会儿让你哭都哭不出来!

“……”敬文帝显然也对师攸宁这个儿媳如此自夸的行为有些反应不过来,呆了一瞬后倒欢畅的笑了起来,抚了抚精心打理过的美髯,连连道:“有趣,有趣,凌澜最重规矩,不想娶了个媳『妇』儿倒是个『性』子活泼的,那便比一比,只是切磋而已,万不可认真!”

说是如此说,他看向师攸宁的目光却饱含深意。

师攸宁解读解读,却是不得丢大秦脸面的意思,这不就还是赢么!

大殿上人人都对这比试翘首以待,除却镇北侯吕北流。

他极力克制着心中的担忧,怕引起皇上的不快,可殷殷目光总还是忍不住落在与赵国公主对答不落下风的女儿身上。

帝王喜则如旭日相耀,帝王怒若雷霆加身,皇上最要脸面,今日两国盟约又是会记在史册中的事,若是输了,该如何是好?

就是拼着自己这把老骨头,这个镇北侯的爵位,吕北流紧剩的一只手在身侧紧紧握拳,他这个做爹爹的,总不会连自己的女儿都护不住!

赵知『露』生怕师攸宁为着出风头说了大话之后后悔,倒抢先要献舞,她这一献舞,师攸宁自然琴棋书画总要来一样,总不能上来耍一套枪法来败兴。

师攸宁明白赵知『露』的意思,然而她不是前世的宿主,自然也不会由着人欺负。

宽敞的大殿上,宫人们翩然而舞,衣袖飘飘纤腰楚楚的倒挺好看。

赵知『露』已去别殿更衣,师攸宁却扔神神在在的坐着观舞,看的温岚心急火燎。

“让你再说大话!”他气咻咻的扯着师攸宁的袖口拽了两拽,出主意道:“不然你便装晕吧,让父王抱你出去,虽然临阵脱逃了些,总比什么都比不出来的好。”

“……”小『奶』包为她着急的样子倒挺暖心,师攸宁调侃:“怎么,对你母妃我这么没信心?”

温岚诚实的点点头,一脸恨不能找个地缝将师攸宁塞进去躲一躲的模样。

师攸宁看温凌澜:“王爷也这么想?”

肃王殿下显然比温岚沉得住气,但对此事的看法显然和爱子一致,言简意赅道:“本王可吹笛。”

如今日子久了,温凌澜自然也看得出王妃不是个无的放矢的人,可当初要娶妃前他自然是派暗卫了解过,知她『性』子虽好武却『性』子却良善,对温岚应无害才答应了亲事,若不然即使父皇有赐婚的意思,他也能劝回去。

如此,他自然也知道自己的王妃在闺中时,女子该会的东西大抵都是不知的,单女红竟能自己做荷包一项,已经让温凌澜意外了,至于旁的肃王殿下还真的没有敢奢望。

师攸宁明白了,温凌澜是想到时候于大殿上吹笛,好全了自己的面子,毕竟一国亲王不喜自己的王妃当众献艺,这有什么可辩驳的?

可他方才分明没有阻止自己挤兑赵知『露』,原来却早已替自己想好了退路么,师攸宁微抿了抿唇,她心底若有湖,那此刻定然波涛温柔粼粼有光。

这样一个面冷心热,包容体贴的肃王殿下,他是她的夫君呢,真好。

“王爷,本妃向来霸道,你的笛声,还是让我独听才好。”师攸宁双眸明亮带笑,却假做骄纵样对温凌澜道,想一想觉得不甚合适,又加一句:“只能本妃和温岚听,赵国公主,本妃还不看在眼中!”

“王妃若心里有数,本王便拭目以待。”肃王殿下凤眸微挑,她还要给自己多少惊喜?

至于师攸宁说自己霸道的事,温凌澜不置可否,王妃的『性』子他早有所觉,若不然也不会在蒹葭院宿了后便从未踏足其它姬妾的院子,人生于世,得一倾心之人不易,他怎么会单单为几分他人的美『色』就放开去。

赵知『露』的狠辣师攸宁前世就亲眼所见,可眼下这人的美貌才情她却也不愿否定,和缓空灵的乐声中,月白衣裳的倾城少女舞姿如流云似清风,当真如仙子下凡,不知『迷』了多少人的眼去。

只是,师攸宁很想笑,因为仙女儿一样装扮的赵知『露』,伴随着乐声起舞间所唱的歌,歌词忒熟悉,乃是现代时最耳熟能详的《水调歌头》,这……

一舞终了,满殿寂静,大约除却师攸宁,所有人都被赵知『露』所唱的歌所吸引、感叹、流连……

肃王殿下乃大秦战神,但世人却少提及他幼年时便天资过人文采出众,此刻正细细品味这歌中三味,冷不防身边王妃戏谑开口:“王爷,舞好看,歌亦好听,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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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 骷髅尔

肃王殿下回神,自家王妃眉轻挑眼含笑,声音更是温柔的不似往常,可他何等敏锐人物,自然觉察到师攸宁所问之事回答不好的惨重后果,大抵关乎他今日宴后能不能踏进蒹葭院。

词是好词,歌是好歌,舞跳的也美,温岚却小大人一般轻摇头,就是自家父王貌似处境不妙啊……

“嗯?”师攸宁的爪子搭上自家夫君的手,轻轻的摩挲一二:“近日天热,蒹葭院也颇有些挤,温岚还小,不如王爷……”

“王妃说的什么话?”肃王殿下俊美的面容最是凛然不过,可手掌已然翻转将主动接近的纤手握在掌心:“舞虽好,可起舞之人俗不可耐,词倒是好词,只是也不知是哪个倒霉文人被窃了才华。”

师攸宁肚里憋笑,感叹这人也太聪明,面『色』却仍清清淡淡,又道:“可是,人却是美人。”

“红粉骷髅尔,不及王妃多矣。”肃王殿下嗓音低沉,一张俊颜格外诚挚。

“……”师攸宁灿然一笑,这一下却是着实没忍住,她面容还是那个英气面容,可一双眼弯弯似月牙,长而卷翘的睫『毛』笼了半圈儿,着实可爱的紧,肃王殿下的眼便灼热了三分。

温岚本坐在师攸宁和自家父王之间,这会儿自然也将师攸宁的笑意收在眼底,小拳头捏了捏,王妃明明笑起来如此好看,府里却常绷着脸,生气呦!

“肃王殿下和王妃感情甚笃,本公主甚是羡慕,只是这满朝文武且等着呢。”赵知『露』言语柔和,心中却对方才看见的一幕嫉妒的牙痒痒,在赵国时不是没有青年才俊向她表示钦慕之意,可哪一个也及不上方才温凌澜对王妃的那一眼。

“公主稍安勿躁!”师攸宁起身,心中却吐槽道,妹妹你个锤子,姐可是这天上地下独一无二的鬼差大人,从不和人攀亲带故,哼!

文化程度不低,看身段举止说不定在现代还是混歌舞团的,师攸宁猜度赵知『露』穿越前的身份,可她自己倒也不惧,谁还不会开个挂来着?!

“那便请吧!”赵知『露』也不换衣裳,直接穿着那一身飘逸至极的白衣归了座,举止间风仪若仙,当真是瞩目至极。

一句吩咐下去,殿内便极迅捷的备了琴。

弹琴么?

赵知『露』低头轻啄了一口果子酒,垂下的眉眼遮掩住眼底的不屑,她为今日的献艺准备许久,一首《水调歌头》便是在赵国时都未曾用过,为的就是在秦国艺惊四座,谁能及的上她?

只是有些可惜,肃王温凌澜似乎并未被打动,赵知『露』握了握十指葱管似的手,见面就跪『舔』自己美貌的人也没什么大出息,越难降服的男子,她越兴趣。

更何况,没有人比她自己更清楚,如今的肃王温凌澜,不仅日后是秦国之君,更会一统天下成为千古明君,而能站在这样的男子身边母仪天下的,只有她赵知『露』!

赵知『露』的自信是有道理的,因为不管是赵国的使团还是秦国的臣子,如今多数俱在回味她方才『吟』唱的诗词,越想越觉得妙极,能坐在这大殿里的无一不是饱学之士,此时恨不能立刻出大殿对月抒情的不在少数。

如此,师攸宁受到的关注自然少的可怜,而仅有的关注里头,除去镇北侯以及温凌澜与温岚,大部分人的目光则隐隐带着同情,说了大话却圆不上,肃王妃如今委实太丢人了些。

敬文帝神『色』看不出什么,可扫过师攸宁时的目光早已冷了几分,甚至暗自厌恶起她方才不知谦逊的言行来,早忘记了两刻钟之前他自己还曾赞赏过。

琴音响起,初初并无任何奇异之处,只隐约听得出抚琴人的技艺尚算不错,可渐渐的,幽远的琴音转为急迫和苍凉,隐约可闻金戈铁马,杀气腾腾之意。

师攸宁不知众人已经被她的琴音所吸引,她沉浸在琴音中,这首曲子名为《漠北》,很少人听过,更少人知道,这曲子是她,或者说是宿主已经去世的哥哥吕飞珏所创,他每每在战场杀敌归来后,便会寻一僻静地弹上几回。

这是,这是珏儿的曲子!

镇北侯不自觉便老泪纵横,忙抬起衣袖擦拭干净。

没有人看到他当众流泪,因为眼含热泪的不止镇北侯自己一个。

兵荒马『乱』,厮杀拼命,琴音即情音,兄长曾说:“妹妹,为兄唯愿终有一日天下呈平百姓安居,战鼓歇长刀锈,再无沙场残垣,再无马革裹尸。”

师攸宁知道,前世的时候吕飞珏的确做到了,他是温凌澜称帝后的第一战将,也是最信任的兄弟,更是大秦一统天下的玉面神将,是宿主最可靠最无坚不摧的后盾。

所以,赵知『露』阴谋设计杀害了他,她知道,只有清除了吕飞珏这个阻碍,吕飞飞这个王妃便容易对付的多。

让人心神激『荡』的琴音渐渐缓慢下来,苍凉依旧,可战鼓歇后,就是安平盛世。

最后一根弦拨过,满殿寂静人人肃穆,师攸宁起身,退后几步缓缓跪倒:“愿父皇龙威永筑,愿我大秦天下呈平,宇内安泰!”

赵知『露』神『色』平静看着跪在大殿中央红衣如火的少女,听她字字铿锵,今日这一遭,是她输了,输的不是才艺容颜,是格局心胸。

肃王妃用家国天下,生生将她千古才出一曲的《水调歌头》比了下去。

“好!好!好!”敬文帝豁然起身,他初掌帝位时何尝没有雄心壮志,可这些年早渐渐消磨在了这人事繁杂的皇宫里,如今他又体会到了当初的热血与豪情,如何能不激动,高声道:“肃王妃,赏!”

师攸宁谢了恩,施施然回了座,她知道这是成了,她选择这曲子还有防着作为镇北侯的爹怀疑自己的考量在。

毕竟女儿突然会弹琴了这本就是怪事,可弹奏曾经爱子的曲子,这怀疑便自然消弭于无形了。

“如何?”师攸宁看温岚。

“叹为观止!”温岚颇有些小狗腿的意思,为师攸宁倒了一杯果子酒,又道:“刮目相看!”

肃王殿下就见方才在大殿之上还眉峰含煞,面容端然的自家王妃此时便带了几分薄薄的流氓相,曾经在花园反驳李玉锦时的那种。

他顿时便觉得,自己方才对弹琴时蹙眉含悲的王妃升腾起的怜惜之意,真真是,哎,不说也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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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 真羡慕

“王妃姐姐,且等一等……”

软糯中带着娇媚的嗓音从远处传来,师攸宁回身,十余步外站着的不是赵知『露』是哪个,她微眯了眯眼,白衣娉婷笑魇如花,单单欣赏容貌,赵知『露』的确赏心悦目。

“王爷,你猜,十三公主是冲着谁来的?”师攸宁道,宴会结束,她和温凌澜正一人一边牵着温岚欲回王府,赵知『露』便紧追了上来,还真是……挺心急的。

“本王猜,她会赞王妃琴艺,抑或赞本王与王妃夫妻情深,若有大图谋,必定会借机跟去王府。”温凌澜深谙人心,这位赵国公主对他似乎颇有兴趣:“本王与岚儿的安全,如此便仰仗王妃了!”肃王殿下抓紧机会表忠心。

“口蜜腹剑,图谋不轨!”温岚并不能完全明白父王和王妃之间的眉眼关系,但对赵知『露』的讨厌却并不掩饰。

该死的老匹夫!

赵知『露』在心底暗恨,若不是方子清对自己的阻拦,她早跟上来了,哪里用得着这么追!

方子清正是赵国使团总领大臣,他此刻站在高台上,遥望本国的公主不顾脸面的追着秦国的亲王跑,厌恶与失望毫不掩饰,肃王温凌澜再英雄盖世那也是赵国的仇敌,更何况人家的王妃都还在一旁,十三公主也太不知羞耻了些!

因着快走了几步,赵知『露』在师攸宁面前站定的时候,胸口便喘的急了些,起伏间颇有动人心魄之处。

师攸宁低头瞅了一眼自己的胸前,她近来饮食调养有道,加上武艺不坠,身体倒不像刚进王府时平板版,可胸这一块儿急不得,充其量也不过是个a类巅峰,如此便愈发看赵知『露』不顺眼起来,颇不耐的昂着下巴:“何事劳烦,公主竟如此火烧屁股的跟来?”

火……火烧屁股?

这是什么形容,如此的粗俗不堪!

自负身段婀娜的赵知『露』被厥了这一回,心里气的抓狂,可她毕竟涵养极深,仍旧言笑晏晏,嗔怪道:“姐姐说话也忒粗鲁了些,也就肃王殿下受得住!”

“王妃不嫌弃本王是个军汉,澜心满意足。”肃王殿下看着师攸宁的神『色』极温柔,言语间果真是十分满足之『色』。

话虽如此说,温凌澜心底念的却是另外一回事,方才王妃的目光在自己与这十三公主胸前来回比量的样子,甚是可爱,日后要记得告诉王妃,她这样子,自己已很喜欢。

军汉?

谁敢说堂堂天潢贵胄的肃王殿下是军汉,明明是大秦百姓推崇备至的战神好吧,师攸宁对肃王殿下的表现极满意,虽未言语,可唇角却忍不住弯了起来。

“是我唐突了。”赵知『露』歉意的道,一双大眼忽闪忽闪的看着温凌澜,满是艳羡和敬佩:“王爷对王妃情深不移,知『露』真是羡慕。”

这样的娇嗔言语,如此的崇拜神情,若是寻常男子早已飘飘然不知所以,然而温凌澜却并未多施舍一个眼神给赵知『露』,视线始终落在师攸宁身上。

这样明目张胆的勾搭,过分了啊,师攸宁不悦的挡在温凌澜身前,因为习武的缘故,她身量比赵知『露』高了些,很有些居高临下:“公主殿下,你有话快说,无事就挪挪地儿,我们一家还要回府的,说句不好听的,你这样盯着我家王爷像看肉骨头一般,实在是有些不像话。”

赵知『露』被师攸宁一顿噼里啪啦荤素不忌的言语砸昏了头,什么叫做看肉骨头,那自己成什么了?

她心里恨的紧,眼角却攒了泪,急急的解释道:“王妃姐姐误会了,知『露』只是甚爱姐姐的琴音,所以便想来讨教一番,我……我……”

果然是又赞王妃琴艺,又夸父王与王妃之间情深,温岚颇有些同情的看着眼前的十三公主,貌美是貌美,可惜脑子不大好使。

“是吗?”师攸宁不假辞『色』的看着赵知『露』,心中却对温凌澜佩服的紧,这人难道真会读心术不成

捕捉到师攸宁神『色』间一闪而过的犹疑,赵知『露』忙点头道:“自然是真的,若是能日日与姐姐切磋琴艺,妹妹便再无所求了。”

“这不成!”师攸宁在赵知『露』期待的视线中断然拒绝:“十三公主,本妃与你也算一见如故,话说的直了些你可不要往心里去,你这资质吧,便是一日练十个时辰的琴,恐怕也没什么大的进益,还是早早节哀的好!”

节哀?

节哀是这么用的吗?

真是岂有此理!

赵知『露』呆立着,已经不知这会儿应当如何反应,做戏是不想再做戏了,若不是还有一分理智在,她真想立时将眼前看自己时蔑视且得意的女子践踏到尘埃里,真是气死她了!!!

温岚捂嘴偷笑。

温凌澜:“……”,日后万万要记得,不得与王妃有唇舌之争,这也太可怕了些,不过王妃唇舌虽利,亲起来却温温软软还带着一股甜香,实在是让人……

意识到自己思绪似乎飘的有些远,且还有那么几分不庄重,肃王殿下轻咳一声,面『色』愈发的端肃冷凝。

眼见未来情敌最终不顾风仪的拂袖而去,师攸宁得意的轻吐了口气,说这么多话还真有些口干舌燥。

自己穿越以来还从未受过如此奇耻大辱,回程的马车上,赵知『露』面『色』阴沉,终有一日,终有一日她会将吕飞飞打入尘埃,千刀万剐都不足泄愤!

如此想着,她抓着马车窗棂的手不自觉用劲,纤纤素手白玉无瑕,竟生生将上好木料所造的窗棂抓出指印来,目光落在窗棂上,赵知『露』神『色』舒展开来,她总有法子让吕飞飞自己送上门来!

九月秋猎

因秦、赵两国就战后的赔偿问题扯皮许久,为着显示本国国力,敬文帝对此次行猎格外重视,随行人员除遵循旧例外又点了好些,去围场的路上,人群浩『荡』简直望不到头。

明明是盛世出行,可窝在马车中的师攸宁却的的确确惨的不得了。

谁能告诉她,为什么在马上驰骋千里都还生龙活虎的宿主,居然会晕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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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 维护心

虽然晕马车晕的怀疑人生,可师攸宁到底也没有勇气出去骑马。

围场草木葱茏便罢了,此去围场的路却是灰尘漫天,出去一刻钟保准变成土人,只头发上抖出的土都能和一盆泥。

“用些水再睡。”温凌澜将脑袋枕着自己腿的师攸宁扶起来。

师攸宁懒洋洋的应了一声,随即忽的睁大了眼,起身的一瞬间她觉得下身有热流涌出,这似乎是……,不会这么惨吧……

真的有这么惨,简直乃屋漏偏逢连夜雨的典范,师攸宁半起不起的呆在原地,似乎,她如今身子底下垫着的,还是温凌澜的一件常服来着。

外头正炎热,去围场的路上却是没有带冰消暑的,温凌澜索『性』让下人拿来了他的衣服给又晕又热的师攸宁垫着,最好的冰蚕丝做的衣裳,触手凉意袭人,正是消暑的好物件。

“不……不想喝了。”师攸宁破罐破摔的又躺了下去,也怪她大意,原先宿主因失去亲人而无心饮食,竟生生将自己的月事摧残的断了线,如今师攸宁倒是将身子养了回来,这月事却正正好来到了此时。

“王妃,你怎么了?”坐在对面温书的温岚看过来,王妃的脸看起来很苍白。

“我没事,这两日加紧将该温的书温完,你到围场正好松快松快。”师攸宁摆手,她腹部已隐约有闷痛一阵阵的传来,这身体康健的时候能打死一头牛,真脆弱的时候,也是一言难尽。

手腕被握住,是温凌澜在给她把脉,师攸宁诧异于自己在肚子疼的恨不能打个滚儿的时候,还能捎带着感叹一下,也不知温凌澜这人有什么东西是不会的。

“气虚血淤,如何会受伤?”温凌澜凤眸含煞,习武之人最重调理内息,是谁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将王妃伤成这样?

眼眸渐染暴虐,若不是顾忌怀中人身体虚弱需要自己照管,而有些事也需得问清楚,温凌澜定然早已亲自查探,去为师攸宁撑腰了。

“……”师攸宁不知如何说,女子的这几日,这流血牺牲的,其实也算得上是受伤吧,更何况还有温岚这个孩子在呢,总是有些不好意思宣之于口的。

在师攸宁犹豫的时候,温凌澜收敛起自己的郁怒来,满是疼惜的软下言语,他说:“你不要怕,告诉本王,本王会为你做主。”

温凌澜暗道,说不得是王妃被人拿住了把柄或者是胁迫之流,这才受了委屈,否则以她这个不肯吃亏的『性』子,如何能一言不发。

他不甚熟练的,很是轻柔的抚了抚师攸宁的发顶:“有本王在,你什么都不需担心。”

“就是,王妃,还有我呢!”书早被扔在了一旁,温岚又急又关切的趴在师攸宁面前:“你说啊!到底怎么了?”

稍动了动,下身又有热流涌出,估计是月事好几月未来,这次的量自然就不小,师攸宁不由的做牙疼状,可眼前这一大一小的关心,还是让她眼中却是满含感动和笑意,她拉了拉温凌澜的胸前的衣襟。

自己是误会了什么吗?

肃王殿下顺从的矮下了身,听到耳边传来自家王妃细如蚊讷的,满含懊恼与羞窘的声音。

温岚心急火燎的看着,就见自家方才还雷霆怒气的父王转眼面容便松弛下来,才要问,自个的衣裳后脖领子便被拎住了。

他听到自家父王平静无波的声音:“本王带温岚下车走走,小喜很快会过来。”

温岚拧着眉头不肯走,直接被拎下了车,而让他意外的是,自家勇冠三军、武艺高强的父王下马车的时候竟趔趄了一瞬,似乎神思不属。

“父王,你怎么能不管王妃呢?”

“岚儿!”肃王殿下第一次发现,孩子大了大抵都是有些不好管的,揽着爱子的肩道:“大人的事,小孩子不要多问。”

“可是,父王前几日不是还说,岚儿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要学会扛起王府的担子来吗?”

肃王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殿下:“……,这个也要分情况,这些……这些事父王日后再教你。”

“可是王妃……”在自己是大人还是孩子之间左右为难的温岚,仍旧锲而不舍的问。

马车外的声音渐渐模糊到听不见,即使还是不舒服的很,可师攸宁撑着最后一点力气还是不厚道的锤着马车壁闷笑出声。

得了护卫吩咐的小喜先过来见了师攸宁,又在自己的行囊中取月事带的事自是不提。

肃王府的车队紧跟在敬安帝和宗室几位老王爷车马的后头,这车架出了队伍停在路边,自然是有人过来问的,各府上关注的也有不少。

待一个时辰后,满队伍便传遍了,肃王殿下在路上发现了一头白狐,原本想猎了来献给皇上的,可是还是叫那狐狸给跑了。

“跑了便跑了吧,吩咐肃王到围场了给朕再猎些好东西来。”敬文帝很是开怀的传话道,狐狸什么的是小事,但这个儿子什么时候都想着做爹的,这心里还是很受用的。

“猎狐狸?”队伍中,正因坐在马车上颠簸着昏昏欲睡的赵知『露』睁开眼,肚肠里的心思转了几个弯,便吩咐自己手下的人仔细打听去,不管是肃王还是肃王妃,这两个可从来不做无意义的事,她倒要看看他们在搞什么鬼。

“王妃,这衣服,怕是不能要了。”小喜伺候着自家小姐在马车里梳洗后,指着师攸宁欲收拢起来的蓝『色』锦衣道,沾染了那般明显的血渍,显见是不能穿了。

“能洗掉吗?”师攸宁问,温凌澜并不缺这一件衣裳,可这衣裳她想留着。

“能是能,只是……”小喜的话,在自家小姐干脆利落的将那沾染了污渍的衣裳单独包裹,用的还是她自己的干净衣裳后,这话就卡在了嗓子眼。

两日的颠簸后,终于到了围场,皇亲贵胄、天子宠臣,总能在围场的行宫里得个落脚的地方,其他人,这房少人多的,少不得搭帐篷,不过能有资格来此,已经是很值得在外头夸赞的事了。

师攸宁进了行宫,第一件事就是沐浴更衣,正预备着舒舒服服的往床榻上卧个一日半日的,这不速之客已登了门。

“王妃姐姐,本公主看这围场风光甚好,正该出去走走,活动活动筋骨,您说是么”赵知『露』一身鹅黄『色』骑马装,妩媚不失飒爽,一脸期待的看着半卧在榻上的师攸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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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 比不得

论脸皮之厚,眼前的这位十三公主,绝对是师攸宁平生仅见。

“车马劳动了这两日,本妃正要休息,就不陪公主了。”师攸宁肚子还是痛,这心情不美丽了说话也不再客气:“小喜,送客!”

“公主,您请吧!”小喜直戳戳的站在殿内,脸『色』也硬邦邦的,摆明了不待见赵知『露』,她的父兄皆战死沙场,正是死在赵国人手中。

“如此,那就不打扰姐姐了。”赵知『露』含笑转身,背过身去的瞬间笑容便淡了许多,她想她已经知道吕飞飞到底怎么了。

天赐良机,不是吗?

行宫外,温凌澜正和禁军统领巡查布防的事。

温岚跟在两人身边,温凌澜会抽空指点他一些事,实地探查远比的在书房说教更有用,他对这个唯一的儿子很看重。

好不容易到了地方,这会儿松散筋骨的人很多,可有资格在行宫附近出现的,地位都不会低,护国公府就是一家。

是姨母,温岚遥遥望见不远处散步的李玉锦,神『色』便有些黯然,他自幼没了母亲,这个姨母虽然目的不纯,可既然是母妃的妹妹,好歹容『色』举止应当是和母妃最接近的,她也照顾过自己不少呢。

“小姐,咱们回吧。”贴身丫头红玉红蕊低声道,肃王妃样貌虽和京城闺秀不是一路,可奈何肃王殿下就是喜欢的很,自家小姐是没机会了,空在这行宫外头转有什么用?

“明明,明明我才是王妃的,我才是……”李玉锦目光『迷』离的看着远处那个俊挺不凡男子,只觉这心里都被不甘塞满了,若是他能喜欢喜欢自己,能多看自己几眼,那该有多好?

“小姐,肃王府如今有了王妃,侧妃的名额也是满的,咱们就听夫人的话,好好的找……”

清脆的耳光声响起,李玉锦拿帕子轻抚了抚隐痛的掌心,对挨了巴掌的红蕊道:“你是我的丫鬟,不是我娘的,再分不清谁是你的主子,我就把你卖出府去!”

卖出府的丫头,再转卖,也不知会摊上个什么人家,这是极重的惩罚了。

红蕊捂着脸颊诺诺的应了。

“找机会稍信给温岚,只要王府的世子认我这个姨母,哼!”李玉锦攥着帕子的手微松了松。

秋猎前照例是要休整三日,打发了赵知『露』后,师攸宁便闭门谢客,打算舒舒服服歇上一歇,三日后自己怎么着也能恢复生龙活虎状。

虽说休整,行宫中的大宴、小宴的还是会办起来,敬文帝只略坐一坐就走,都是下头的臣子做耍,也是难得的放松时候。

皇帝走了,作为亲王的温凌澜却是要留下来主持局面,至少是不能提前退场的,皇室主宰天下尊贵独享不假,可对下头办事的臣子也得恩威并施不是。

酒宴过半,薄薄醉意上头后,大殿内的臣子不少都端着酒杯找相熟的人聊天猜拳,也是借机联络联络感情,而意在沛公的自然不在少数,譬如此刻的赵知『露』。

“久闻肃王殿下精通骑『射』,不知今日可否与本公主比一比?”赵知『露』端着小巧的酒杯走过来,她那手似玉雕似的,精致而柔嫩,很是吸引人目光。

酒不过微熏,肃王与赵国公主这幅欲纠缠不纠缠的样子,大殿内的许多人便有意无意的看了过来,还彼此之间多有交换些心照不宣的眼神。

这赵国十三公主是个难得的美人,配肃王殿下也不差什么,传出去也是好一桩风流韵事,只是可怜了正在病重的肃王妃,那般峥嵘又多才的美人,竟要被人撬墙角。

这多才,自然是说的师攸宁前次一曲《漠北》惊艳宫廷的事儿。

温凌澜年纪虽轻,却威仪赫赫,少有人敢在他面前放肆,这会儿倒正和温岚两人独坐,闻眼冷下脸『色』:“公主莫不是醉了?”他随即目光便扫向赵知『露』身后的宫人:“还不快扶公主去休息!”

他容貌俊美,气度卓然,可整个人像泡在冰霜之中一般,看着眼前的葳蕤生光,似神女一般的宫装美人,似与看眼前的桌椅并无不同。

“肃王妃是巾帼,本公主也弓马娴熟,殿下这是看不起我么?”赵知『露』骄傲的抬着头,一张小脸上娇娇之气不惹人讨厌反倒有些可爱。

肃王殿下久在军中,竟变得如此不知怜香惜玉,若是自己,嘿……,这是大殿内过半数男子的心思。

赵知『露』倔强的站在温凌澜的面前,似乎笃定自己一定不会被拒绝,吕飞飞自个儿身体不争气,那就怪不得她出手了,与温凌澜这等昂藏男子共同策马草原,互相欣赏之余再生出些旁的感情,那还不是手到擒来。

“你?不如王妃多矣。”

“你说什么?”赵知『露』愕然追问,她一定是幻听,温凌澜说她不如吕飞飞那个满嘴粗鲁话,行事横冲直撞的女人?

肃王殿下显然对赵之『露』多说一句话的兴趣也无,他离了座,连开口教堵着路的赵知『露』让一让走不曾,直接绕过已然惊呆了美貌少女大步离开。

“温凌澜!”赵知『露』从未受过如此奇耻大辱,难道她的身段放的还不够低吗,她用在他身上的心思还不够多吗,她今日甚至刻意模仿吕飞飞说话的姿态,还是不行吗?

“吵死了,我父王的耳朵又没有聋!”温岚身高不及赵知『露』,说话的声量却足:“你本就不如母妃,有什么好意外的!”

“岚儿,走了!”温凌澜肩宽腿长,这会儿已行至大殿门前,回身唤温岚。

“是!”温岚很有风度的将袖袍一捋,踱着端方的步子去自家父王的身边。

他小脸上自是见外人时认真严肃的面容,可心底却美的要冒泡,思量着一会儿去师攸宁那里一定要好好表表功劳,自己为了给她撑腰,可是在人前叫了一声“母妃”呢。

“肃王殿下好生严厉,本公主有些醉了,回吧。”赵知『露』用自己仅剩的理智对身边的宫人吩咐,在满殿惊奇、同情、嘲笑的目光中,恍若无事、矜持骄傲的离开了大殿,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的脚步有多么虚浮。

“王妃,你要重重的谢本世子,知道吗?”师攸宁正躺在床上假寐,温岚的声音便呼呼喝喝的传了进来,听上去兴奋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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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 喜欢嘛

跑进殿内的温岚额头上汗涔涔的,可他眼神却十分明亮,挺着小胸脯在师攸宁床前站定:“王妃,你可要快些好,再迟些,父王就要被人抢跑了!”

温凌澜对温岚解释师攸宁生病的事,说的是她练功受了伤,修养个四五日便会好。

此时温岚这话说的有些夸张,因为他发现,王妃不但凶而且还有些笨,府里旁的姬妾都很会讨好父王,送糕点送补汤,送衣裳鞋袜的都有,只有王妃会带着他到处玩,会盯着他写字,还会在睡觉前讲故事,可对父王,连个殷勤都不会献,真是急死他了!

师攸宁半坐起身,吩咐小喜打水来让温岚洗了脸,安顿着人坐在了床边上:“你父王怎么了?”

其实照师攸宁猜,围场上男女大防不如京里那般紧要,保准中不是赵知『露』就是李玉锦故意接近温凌澜,至于其他女子,因为在龙凤册的记载中都是背景板,她现在可还想不着。

可心里想是一回事,她还是格外好奇又担忧等着温岚说话,这孩子知道她对他好,他也反过来很维护她,真的很招人疼爱,既然他想当着小男子汉护着自己,那便由着他。

“你都不着急!”洗脸后自然舒服的多,可温岚兴奋劲儿早跑没了一半,心里竟有些失落,王妃果然不在乎父王吗,那以后还会不会对自己好?不高兴!

他哪里知道,师攸宁开挂在先,倒对许多事都比其他人多存了一份淡定在。

“着急啊,可是你父王那么出众,爱慕他的女子就像韭菜一样,割一茬还有一茬,我也没有办法。”师攸宁做失落状,她的面『色』因为一路的颠簸和失血还有些苍白,这憔悴的样子还挺能博人同情。

“真的?”温岚斜眼睨她,虽这么问但显然已信了大半,小脸下定决心了一般的道:“你放心,本世子会看着父王的。”他抿了抿嘴,又有些疑『惑』的问:“韭菜是什么?”师攸宁说的话大致意思他猜得出来,可一茬一茬的,那不是青草吗?

这孩子,脑筋转的真快,师攸宁解释:“就是扁菜。”现代的韭菜到这里只称呼做扁菜,她这是一时倒说错了话。

“果然是病糊涂了,你歇着吧!”温岚煞有介事的拍了拍师攸宁的被子,将大殿里发生的事如实告诉了师攸宁一遍,又着实认真的为自己的父王做了保,这才迈着小方步离开了。

师攸宁目送温岚离开,喟叹一声又缩进了被子里,温凌澜说赵知『露』不如她么,这话还挺受用的,面颊在薄薄的锦被上蹭了蹭,心里熨帖极了。

肃王殿下进殿后,看到的就是自家王妃小动物一般侧蜷着,面带笑意也不知在想什么。

温凌澜和温岚一起回来的,可饮酒后身上总归带些味道,为着不熏着师攸宁,他便先去侧殿沐浴,此时见师攸宁神『色』,心道温岚定然是来表过功了。

“王爷,”师攸宁见温凌澜发丝半湿便知他方沐浴过,这人平日里多是凛然不能犯的姿态,可如今因浴后不久便带了几分水汽的氤氲,眉眼都比寻常温软了许多,当然俊朗之姿倒是丝毫不损。

“可还难受?”温凌澜并不说自己昨夜专程请了随行的御医问过女子之事,将师攸宁的手握了,见昨日还冰凉的手如今温热,心便放下了些,又问起她用饭、喝『药』的琐碎事来。

他今日出去的很早,围场里有许多事要忙着布置,若不是借赵知『露』的纠缠离去,恐怕在大殿上还要滞留个把时辰。

师攸宁摇头,温凌澜问什么她答什么,鲜有这样乖巧的时候,目光更是一丝不落的跟着他转。

“怎么这么瞧本王?”温凌澜坐在床边,微抬了抬眉,看样子心情极好。

师攸宁不甚矜持的回答:“王爷好看,一时看呆了。”

肃王殿下只一眼,便知自家王妃在淘气,饶是如此他心口还是像炸开了小小的烟花一般,颤栗的感觉酥酥麻麻的似传到了四肢百骸,他抚了抚师攸宁的脸颊:“等明后日你好些了,本王带你去骑猎,这里圈进了许多猛禽凶兽,王妃骑**绝,定然会很畅快。”

温凌澜的语气温柔而笃定,他是真的觉得自己比赵知『露』强许多,师攸宁心头一动,挪啊挪将脑袋靠在了温凌澜的怀中:“王爷,你曾说你心悦我,如今这话可还作数?”

“当然,这话如今不曾改,日后也不会移。”

“哦,”师攸宁搂着温凌澜的腰蹭了蹭,兀自缩回了被窝,而且还份外麻利的转了个身背对着他,可随后一声清晰的,语调微扬的声音落在温凌澜耳边:“本妃,也很喜欢王爷的。”

温凌澜呆住,他在师攸宁问起方才的话来便猜到她是接受他了,可这样直接的表达自己的心意,他……他着实欢喜的要呼吸都急促了。

这样的激动,肃王殿下是从来没有过的,他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快速奔腾起来,将将握拳将这欢喜克制着,凤眸幽深如海却又似乎在最深处酝着火,口中却矜持却又期待的问:“王妃方才说什么?本王听的不甚清。”

傲娇版的肃王殿下该如何对待?

师攸宁扭脸看她,份外正大光明,份外胆气粗壮的道:“我说,我喜欢王爷,不知是一个月前喜欢的,还是昨天,或者是方才,但就是喜欢嘛!”

咣当,铜盆摔在地上的声音传出老远,罪魁祸首的小喜捞着空『荡』『荡』水渍四甩的铜盆撒丫子跑了,在外头的台阶上坐了许久才缓过来,她兀自安慰道,还道自家小姐最近文雅了许多,这不还是在漠北时的样子!王爷素来严谨,也不知会不会被小姐这豪放的示爱言语给惊吓道。

不过,不管怎么样,自己一定要装作不知道,对对对,就当什么都没有听到过,小喜自我催眠,主子们这么羞人的话被听了去,还不知怎么懊恼呢。

肃王殿下的确是微有懊恼的,不是因为自家王妃的话被听了去,而是方才缱绻的气氛被铜盆落地的动静打破,他想听多一些自家王妃表明心迹的话,看来此次是就此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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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 比一比

互相表明了心迹,师攸宁和温凌澜的夫妻关系算是正是进入了蜜里调油的阶段,大约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肃王殿下在与自家王妃独处时,毫不遮掩的欲求不满上,每每看的她哭笑不得。

当然幸灾乐祸的后果,自然是被逮住收拾一番,至于怎么收拾,这些闺阁秘事自是不能为外人道的。

不过对于在近三个月前洞房花烛夜未尽的事,肃王殿下表示,一定要等回到王府后再说,毕竟是与心爱之人的初夜,他不舍得让师攸宁在简陋的行宫中将自己交付。

正式秋猎这一日,师攸宁一身火红『色』利落的骑马装,与身着玄『色』骑马装的温凌澜,如一对璧人一般的出现在了围场『露』天大宴上。

她的一侧是温凌澜,另一手却牵着天蓝『色』小锦袍的温岚,从容的面对着在场文武官员,宗室贵胄的打量,毫不避讳的扫过早列席的赵国使团一行人时,眸光的凌厉与不屑,更是让许多意味深长的目光落在了赵知『露』身上。

虽然赵知『露』最后回过来一个温软绝美的笑,但师攸宁敢打赌,这位心气高傲的公主在心里定然是恨不能将她大卸八块的,当然,她也是如此。

秋猎前礼部官员还有一套长长的说辞,再然后是敬文帝说话,如此,约莫一个多时辰后,敬文帝才带着一众秋猎队伍,策马张弓的驰骋而去。

当然,跟在皇帝身侧的贵胄中,自然是肃王温凌澜最引人注目,背宝弓悬利剑的青年器宇轩昂,眉目冷傲的端坐于枣红『色』良驹之上,目光只在扫到远处站在草地上的师攸宁与温岚的时候,才微微带了些暖意。

是的,师攸宁是站在草地上。

温岚便罢了,他年纪还小,顶多坐在小马驹上由护卫牵着溜溜,自然是无法随猎的。

师攸宁因是女子,若是骑马张弓,也不过是同在场不多的闺秀贵『妇』中能骑『射』的玩耍上两回,若是要策马驰骋,还真得等温凌澜回来再说,这却是在这古代的男女之别了。

“王妃,本世子要和侍卫去走走。”温岚牵着比照寻常马匹矮了许多,『性』子也格外温驯的马对师攸宁道。

不远处,同样骑装的李玉锦正冷冷的看过来。

这孩子是怕冷落了李玉锦这个姨母却不好明说,师攸宁『摸』『摸』他的脑袋:“你父王留给你的护卫都带齐了,注意安全,早些回来。”

“知道了,啰嗦!”温岚随口道,反倒叮嘱师攸宁:“身体才好,老实在这里呆着,等父王和本世子都在的时候再骑马,保准让你尽兴,知道吗?”

温岚原本是想说等他回来,可师攸宁身后的马可比他那匹侍卫挑的要高大的多,这话便有些说不出口,便拉了自家父王这幅大旗来。

“知道,快去吧。”师攸宁催他,温岚再不过去,李玉锦就得过来找茬,她不想这孩子左右为难。

等温岚走的远了,师攸宁招手唤了许飞过来,让他带着几个人在暗中保护温岚,也算是双重保险,这里人多事杂,她还是得保证温岚的安全。

“肃王妃,你这是要去哪儿?”赵知『露』牵着马过来,她这匹马浑身雪白乃是敬文帝亲赐,自身又容貌出众,到哪里都是众人瞩目的所在。

不过,这会儿留下的人中女子居多,自然是看不上近几日出风头无数,便是连自家的夫君都频频侧目的赵知『露』。

当然,赵知『露』也不在乎,反正她身份高贵,谁还敢上来找茬不成?

“不叫姐姐了?”师攸宁眉梢微挑。

赵知『露』甩了甩手里的马鞭,不答反问道:“敢不敢比一比?”

她对两日前温凌澜对自己的轻视耿耿于怀,她要亲手将吕飞飞压制的无还手之力,如此才能泄一泄心头的愤怒,也是为着要证明给肃王温凌澜看,他选错了人!

龙凤册拍着书页子在师攸宁身边盘旋,一个劲的催促师攸宁答应下来,这样嚣张又虚伪的女人,就应该好好教训。

“赌注。”师攸宁也不废话。

赵知『露』的底细她很清楚,原本一个深宫中不受宠的公主,即使换了个芯子也不可能一下子便成了高手,不过是因为机缘巧合得到了深厚的内功罢了。

师攸宁更知道,赵知『露』仗着内力深厚在赵国的时候暗算了不少人,可其实她的注意力多放在了争权夺利上,从未将幸运得到的内力融会贯通,而这正是自己的机会。

师攸宁近前只有小喜在,赵知『露』身侧也不过唯有一个贴身宫女,双方倒也并不遮掩本来面目,当然这个本来面目重点是指赵之『露』。

却说赵知『露』扬唇一笑,素日掩藏起来的张扬无忌显『露』无疑:“本公主看上什么,肃王妃难道不清楚?”

“休想!”

“怎么,你是不敢吗?”赵知『露』讥嘲,不在人前装作大方有礼,她整个人都放松了不少,再也不会出现之前被师攸宁堵的说不出话来的场景。

“是你不配!”师攸宁冷然道:“王爷是本妃的夫君,亦是我大秦的尊贵亲王,你凭什么觉得可以左右他?”

“说的也是,本公主左右不了肃王,那便换一个!”赵知『露』攥在手中的鞭子,鞭把儿敲在掌心敲了敲:“你若输了就自请下堂,这总不会为难了吧?”

“你不要脸!”小喜忍不住道,这样明目张胆的打别人夫君的主意,就是漠北民风粗犷,这样的行为也是要被戳脊梁骨的。

“放肆!”赵知『露』出手如电,马鞭挥向小喜的面颊,这一鞭若落在了实处,毁容简直不做它想。

赵知『露』出手太快,师攸宁也只来得及将小喜往后一拉,马鞭打在她的护腕上,皮质的护腕当时便裂开了。

“王妃!”不远处的护卫迅疾赶来,俱都骇的不轻,他们奉王爷命在此护卫,若是王妃出了事,该如何交代。

围拢过来的护卫俱是一等一的好手,其中还包括师攸宁带来的漠北轻骑中的几人,看着赵知『露』皆防备又惊骇。

谁能料到,看上去文文弱弱的赵国公主,竟然是个高手,看这一鞭的力道,内力之深厚,竟与自家王爷也相差不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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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 断一臂

“王妃姐姐,你的丫头嘴也太毒,这次是我失礼了!”围观者众,赵知『露』出手时的狠辣变成了歉意与懊恼。

“你……”小喜气急,若不是有护腕,这一鞭下去小姐的手就要废了,她正要辩驳,师攸宁抬手制止了她。

“不过是玩笑开过火了些,无碍,你们都下去。”师攸宁吩咐:“小喜也下去!”

王妃自己是将门之后,在王府中又得王爷和世子看重,众护卫很是尊敬她,闻言虽心有担忧到底退了下去。

小喜一步三回头的离开,眼睛恶狠狠的瞪着赵知『露』,仿佛在告诉她,若是敢伤害师攸宁,自己就和她拼命。

“怕了?”赵知『露』变脸奇快,挑衅的看着师攸宁。

“手下败将,公主倒挺健忘的。”师攸宁不怒反笑:“让本妃自请下堂的美事,你还是不要想了,不过……”

“不过什么”

师攸宁双眸明亮,自信昂然的模样让赵知『露』都颇为惊艳:“若是输了,本妃自断一臂,公主可还满意?”

“这可是你说的!”也算勉强听到了想听的,赵知『露』颇大方道:“若是本公主输了,同样自断一臂!”

她倒不认为自己会输,只是生怕师攸宁反悔,这才急急的答应了下来,又道:“若是我,赵国十三公主赵知『露』输了此次比试,甘愿自断一臂,否则天地不容!”

这却是赵知『露』的狡诈之处,她自己是肯定不会输的,可肃王妃输了抵赖怎么办,古人信奉神明,因此也最重誓言,如今她发了誓,吕飞飞也得如此。

[身为鬼差,誓言一出,无从抵消!]龙凤册赶忙提醒道,若不是不能现于人前,它这会儿早将赵知『露』这个穿越者暴打一顿了。

[放心吧,不是还有你?]师攸宁安抚龙凤册,围猎么,自然是谁在规定的时间内得到的猎物多算谁赢。

追逐猎物和猎物自己撞上来,她这个开挂的,享受后一种待遇并不算困难。

话虽如此说,师攸宁自己心里也忐忑,发誓这东西对她可是会百分百应验的,所以比试决不能输,存了必胜之心本就是压力。

不过这会儿不是退缩的时候,师攸宁照着赵知『露』说的发了誓,对其藏着的那点小心思却心知肚明。

赵知『露』自己不惧鬼神,比赛输了后定然会抵赖,可自己却绝不会让她如愿的。

与此同时,在围场的西边,李玉锦自己骑在马上,另一手还牵着温岚小马驹的缰绳,温言细语的回忆着往昔的生活。

温岚听的极认真,在李玉锦话语停顿的时候还忍不住催促,因为李玉锦所说的,乃是她幼年时的生活,而李玉锦幼年时接触最多的自然是护国公府的家人,而这家人里,其中一个就是温岚的亲母,以前的肃王妃李素锦。

“不小心打碎爹爹的砚台后,我吓的躲在花园里哭,还是姐姐找到我,主动说那砚台是她打碎的,爹爹疼姐姐,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李玉锦秀丽的面容上带着几分怀念。

温岚看着前方,入眼皆是绿意融融的一片,可他大眼睛里却盛满了濡慕,爹爹经常对他说,娘亲是个很温柔的人,可到底怎么温柔怎么和蔼,却总没有具体的描述,如今却能很容易的联想到。

温岚哪里知道,李玉锦所说的自己幼时溜进书房打碎砚台是真,可却并非姐姐李素锦怕她受罚而主动顶罪,而是她自己跑去告状,贼喊捉贼的说砚台是李素锦打碎的。

不过好在护国公的确很疼爱身为长女又是嫡女的李素锦,砚台的事只问了一句便是连责备都没有,倒是让李玉锦嫉妒了好些日子。

“岚儿,骑马这许久,你也累了吧,快下来歇一歇吧。”虽说是为了讨好温岚,但不停歇的说李素锦的好话,李玉锦其实心里颇不好受。

“也好。”温岚拒绝了护卫的搀扶,自己从马上跳了下来,还不忘嘱咐李玉锦下马的时候小心些。

帐篷是早就搭好的。

“小姐,你看我们找到了什么?”红蕊怀里抱着只圆滚滚的小动物跑过来,好像是狼或者是豹子什么幼崽。

李玉锦珍惜自己新做的衣裳,不悦的往后退了退,倒是温岚将那小东西接过来,爱不释手的抚『摸』着,他还没有养过野物呢,若是求了父王……

“世子,快放手,这是熊,熊崽子,碰不得!”护卫里有出生猎户家的,心急火燎之下也顾不得礼数,一边左右张望一边道。

温岚被吓了一跳,可怀里的幼崽扯着他的衣裳玩耍,看起来可爱极了,这便有些舍不得放下,问道:“怎么碰不得?”

“熊崽子在这里,母熊定然就在附近,发现孩子没有了,可不得发狂!”

“怕什么,你们这么多人,还怕一只畜生吗?”李玉锦看向温岚:“岚儿,这小东西你要是喜欢就养着,你父王那里我去说!”

这现成的和肃王殿下说话的机会,不抓住才怪。

温岚不舍的『摸』了『摸』熊崽子的脑袋,摇摇头:“它有娘亲,还是放……”

话未说完,马匹惊叫嘶鸣起来,还不待众人反应过来,原本搭好的帐篷被一股无法描述的巨大力量掀翻。

半倒的帐篷后,一只身高两米多,体型硕大的黑熊咆哮着看着温岚怀中的小熊,吼声震的人耳朵发痛,熊目猩红,似要将所有碰过它孩子的人都撕成碎片。

护国公府的一个护卫从熊身侧扑过去,黑熊一爪子拍过去,直接将人拍出五六米外,眼见着口鼻流血断了气,看的人心头发凉。

围场北面,一箭破空而出,一只锦鸡背部中箭而死,师攸宁满意的从背后的箭篓里抽出新的箭,这是第十九只,虽然她『射』的尽是些兔子、野鸡什么的小东西,可比的就是数量,小就小点吧,晚上还可以吃小肌炖蘑菇呢。

[十八只。]这是龙凤册在告诉师攸宁不远处赵知『露』的猎物数量。

[后半场,可就靠你了!]师攸宁一边儿寻找猎物一边和龙凤册闲聊。

“公主,肃王妃猎到了第十九只,是只野鸡。”赵知『露』身后骑马跟着的宫女汇报。

“哼!还有半个时辰,瞧着吧!”赵知『露』松手,箭急『射』而出,一只野兔脑袋被钉在树根处,她是不比肃王妃骑『射』多年,可内力深厚兼从前练习过,『射』箭的准头、目力都提高了一大截,后半场定然会稳『操』胜券。

“嘶……”师攸宁正瞄准了树上的一只鸟,冷不丁额头上针扎般的痛起来,这样熟悉的感觉,温岚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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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章 以身护

[温岚在哪里?]师攸宁勒住缰绳,眉心刺痛后一粒金『色』光点颇皮而出,是温岚有生命危险!

可金『色』光点尚不及带路便被龙凤册收入了书页子中。

[主人,你输了要自断一臂,否则就会应誓而亡,神魂俱灭。]这还是龙凤册第一次如此正经的唤师攸宁为主人,它在师攸宁脑海中的声音苦口婆心,温岚重要不假,可……

[带路!]师攸宁咬牙举弓。

箭矢飞『射』而出,正『射』在几十米外赵知『露』胯下白马的前腿上,师攸宁知道,以赵知『露』的身手,即使马惊了她也不会有事,只是比试却是中断了。

“吕飞飞!”赵知『露』翻身下马,狼狈的躲开白马吃痛之下的踩踏,她们的比试有不少人知道,在这里对自己动手,她是疯了吗?

不对,她这是干什么去了?

赵知『露』遥望着催马离去,看背影都觉焦灼万分的师攸宁,她提气跃起将贴身宫女拎下马,自己骑了她的马飞快的跟了上去,她倒要看看师攸宁耍什么花招。

围场北面

一只黑熊并不可怕,但一只因为幼崽被抓而发疯,在幼崽被护国公府侍卫失手杀死后便直接发狂的黑熊,简直就是灾难。

“世子,快走!”许飞和温岚的护卫林书将温岚护在身后,这两人一个折了一条臂膀,一个肩上一道口子血迹斑斑,这还只是黑熊爪子轻刮后的伤口,若是一爪子拍实了,骨头早碎了。

走?往哪里走?

许飞和林书算是在场的人中武艺最为高强的,可也受伤不轻,更不要体其他人了,更何况马匹早吓的四散而逃,人的腿跑不过熊的,更何况温岚还只是个孩子。

其实若是老虎、豹子什么的,这会儿早被侍卫杀掉了,可黑熊皮糙肉厚又力大无群,剑砍在身上如泥牛入海。

即使运足了内功下去,也不过将将留下个浅浅的伤口,下一刻发狂的黑熊便能将动手的人拍成重伤。

温岚咬牙克制心头的恐惧,他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凶悍的动物,獠牙腥味四散,爪子血腥尖利,走动间地都在颤。

李玉锦趴在地上瑟瑟发抖,不远处就是死不瞑目的红蕊,她被黑熊一爪拍在脑袋上,当场血和着脑浆就喷了出来,她恶心的要命却吐不出来,实在是太害怕了。

“世子!”

黑熊拼着前爪被许飞砍了一记也要扑向温岚,这个人类身上有它孩子的气味!

黑影笼罩下来,温岚的眼睛瞪大老大,他不是不想跑的,可腿脚已经不听使唤。

拼尽全力催马踏上山坡,山坡下的平地上能动的不能动的十几号人似乎都躺在血泊里,似修罗场一般,师攸宁目光慌『乱』的扫视,顷刻间就被自己所看到的景象吓的差点儿从马上掉下来。

血迹斑斑的草地上,温岚背对着她站着,一只硕大的黑熊近在咫尺,那熊嘴张大了,将温岚的脑袋吞下去都不是问题。

不慌,不能慌,一定不能慌!师攸宁告诉自己。

她一面指使龙凤册去护着温岚,至少让黑熊扬起的那只蒲扇一样的熊掌别拍到孩子身上,一面张弓搭箭。

黑熊的爪子没有落下来,它那暴怒凶恶的眼被一只不知从哪里来的箭『射』了个正着。

温岚的耳边回『荡』着黑熊震耳欲聋,痛楚至极的吼叫声,黑熊绕过温岚往他身后跑去,

“你大爷的!”

师攸宁忍不住爆粗口,急急的催马往前狂奔,她原本一箭『射』在黑熊眼睛上吸引了这只凶兽的注意力,这提了半日的心还未放下,受伤的黑熊本来向她跑了几步,居然犹犹豫豫的似乎又要去找温岚的晦气。

怎么,这是柿子要挑软的捏?

[快快快!]龙凤册绕着温岚打旋儿,它的主要职责是护着师攸宁这个主人,胡『乱』施展术法是要遭天谴的,它方才恍惚了黑熊的神智一瞬已经算竭尽全力,再做其它的却是不可以了,除了在师攸宁有危险时护着她。

危机暂解的软柿子温岚一屁股坐在地上,脸上又是泪又是汗,惊魂未定的转头,眼框里还『插』着箭羽的黑熊在七八步外咆哮挥掌,犹犹豫豫的又向他走来,在黑熊的身后,像一团火一样赶来的,不是王妃是谁?!

“王妃……”温岚的声音很小很小,眼泪却像断线的珠子一样落了下来,他手脚并用的爬起来,却是向和师攸宁方向相反的地方跑去,黑熊太可怕了,他不能连累她。

温岚动了,黑熊反倒毫不犹豫的跟着他跑了过去,好在有陈飞和林书中途阻挡了一下,让师攸宁有机会催马疾驰过来。

在距离一人一熊还有三四米远,师攸宁飞身下马,其时黑熊距离温岚还有两三步,她将将一把将人捞在了怀里,自己却以后背为盾护住了温岚。

温岚被抓了个趔趄,骇的心都要从嗓子里跳出来,黑熊要将他撕碎还是一口咬死?

不对,这软软的熟悉的怀抱,他睁开眼,是王妃!

近在咫尺的面孔有急切、担忧,还有满满的抚慰,温岚嘴巴忍不住扁了扁,王妃虽然一个字都没有说,可他知道她在安慰他,他在告诉自己不要怕。

师攸宁不是不想说话,她是实在顾不上,爬是不可能爬起来了,因为她落地太急好像扭到脚了,这会儿正疯狂呼唤龙凤册呢。

[小册子,救命啊,啊啊啊啊!]师攸宁虽然是鬼差,可如今是人身,被黑熊拍一爪子,想想就觉得可怕。

[……]怂唧唧的主人还是挺难见到的,龙凤册早不复方才的急切,蒲扇着书页子飞至半空,草场的东边一人遥遥举弓抻臂,强弓送利箭破风而来,准而狠的没入了黑熊的左侧脑袋,又从右侧穿出。

黑熊巨大的身躯晃了两晃,往后便是一倒。

预想中的疼痛没有来临,重物落地的声音近在咫尺,师攸宁壮着胆子转头,黑熊比她先躺下了,跟黑熊横贯脑袋的那只巨箭比起来,她『射』入黑熊眼睛的羽箭倒更像是小孩子的玩具。

师攸宁蓦的睁大眼,这箭……

是温凌澜的“破山”!

史书记载:战神温凌澜为王时征战四方,以破云强弓为辅,箭矢所向,裂山碎石,攻无不克战无不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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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 伤心泪

温岚泪眼模糊中看到黑熊的尸体,抱着师攸宁终于呜咽出声:“母妃,岚儿好怕……”

师攸宁坐在草地上,揽着温岚任由他哭,目光却不由自主的看向东方,敬文帝带文武部将狩猎就是在围场东边。

此刻,碧空如洗的天幕下,俊挺飞扬的青年臂挽巨弓催马急驰而来,是温凌澜!

他身后还带着十余骑护卫,一起驰骋而来。

师攸宁在现代的时候,总对电影里,有一个人踏祥云七彩着金甲战衣来英雄救美的画面神往不已,如今她终于体会到了,她的英雄坐在彪健的神驹上离她越来越近……

等等,她似乎忽略了什么重要的事,师攸宁偏头看向眼中汪了两包泪的温岚:“岚儿,你方才叫我什么?”

温岚吸吸鼻子,显然也看见了温凌澜,擦了把眼泪看着远处,似乎没有听到师攸宁说话,可嘴上却哼唧着小小叫一声:“母妃。”

“算你走运!”骑马站在山坡上的赵知『露』不甘的道,她跟着师攸宁来此,眼见师攸宁就要被黑熊一爪拍死,也眼睁睁看着肃王温凌澜用巨弓『射』杀黑熊,那一刻温凌澜就像天神临世一般,彻底勾走了她的心神。

赵知『露』无比确定,就在那一瞬,她对温凌澜的感情,不再是征服,而是真的钦慕,是真的想做这样一个顶天立地男子的妻子,让他疼宠,让他把全天下最好的东西捧到自己面前,包括他自己的心。

因此,吕飞飞决不能活着!

温凌澜这一生只怕过三次,第一次是他跪在飞凤宫中,十一岁本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年纪,那时候他却蜷缩在宫殿里不肯离去,在那里他送走了自己的母后。

第二次,是两岁大的温岚伤寒后久病不愈,小小的一团呼吸微弱的似乎不存在,差点就救不过来,他恨不能以身相代

这最后一次,便是他在方才欲接温岚去寻王妃,一家三口去舒缓些的林中打猎,却让看见了让自己险些魂飞魄散的一幕。

还好自己绕道来寻他们,还好今日是秋猎第一日,父皇命他随身携带巨弓“破山”,原是为着震慑赵国使团,却不想正派上用场。

凤眸微阖重又睁开,一滴泪几不可查的从眼角滑落,而后被疾驰时身边的劲风吹散,温凌澜如今满心满眼都是坐在草地上的王妃与幼子,他们还在,还活在这世间,会看着他,会对他笑,会同他说话,上苍还是眷顾他的。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这次温凌澜是真的惧了,骇的肝胆俱伤,也感激的恨不能拜遍诸天神佛。

师攸宁可不知温凌澜这样冷硬骄傲的男子为她流了泪,当然这事儿也有温岚的份儿,她原本和温岚排排坐,一个等着夫君,一个等着父王,至于排排坐的原因,师攸宁是崴了脚,温岚是腿软还有些站不起来,可这会儿端坐着的师攸宁却暗暗叫苦。

危机已解,动用龙凤册预测温岚吉凶的后遗症上来,熟悉的眩晕伴着寒意渐渐缠绕在骨头上,脑袋里。

师攸宁打了个寒战,在渐渐模糊的意识中苦笑,好不容易当了回女英雄,这要是昏过去了,回头御医一瞧只是崴了脚,还不以为她是吓晕的,真真丢死人了。

“王妃,你怎么了?”温岚觉得身边的人脸『色』好白,笑的也很勉强。

师攸宁掐了掐手心,刺痛使神智有片刻的回笼,她咧嘴一笑:“刚刚不是还叫母妃?”晕过去就不会感受到彻骨的寒凉,可温岚怕是得吓坏了,她要等温凌澜到跟前再说。

温岚抿嘴,他有些不好意思却难得没有反驳师攸宁的话,脸红红扯着师攸宁的袖子:“母妃,父王来接咱们了。”

不行了,太太太晕了,是天旋地转光影倒错的晕,师攸宁最后的神智被温岚这一扯彻底的晃『荡』没了,她倒还记得温岚坐在左手边,身体软软的向右边倒去。

沉入黑暗的最后一瞬间,一个高大的影子向她跑来,是温凌澜,不是黑熊,师攸宁勾了勾唇便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了。

再醒过来,师攸宁才睁眼就对上了一大一小,面容相似,神『色』俱是关心万分的温凌澜和温岚,只是这两个人四只眼都红的像兔子一样。

嗯,即使是兔子,也是一只俊美,一只可爱的兔子,俱可怜巴巴的看着她。

眩晕还在,骨头里缠绕的寒意也在,可威力似乎不足上次的一半,师攸宁问:“我昏睡了多久?”

这一出声,才知道嗓子嘶哑的厉害。

没有人回答她的问题,师攸宁被温凌澜揽在怀里,他紧紧的抱着她,似乎一松手自己就会不见了,还挺……好吧,就是勒的她胸有些痛,腰也快要断了,不过最难消受美男恩,如温凌澜这样万里挑一的美男子,抱紧点就抱紧点吧。

偏生温岚也来凑热闹,小脑袋拱啊拱的要往师攸宁与温凌澜怀里挤,温凌澜这才略松了松手,将爱子也揽在了怀中,

[昏『迷』十四个时辰。]龙凤册倒还记得的师攸宁的问话,蹲在她脑袋上颇好心的解释:[太医诊断惊厥引发伤寒,这一天一夜,喂安神『药』两碗,伤寒『药』三碗。]

“……”,师攸宁无奈,这样的喂法,好人也喂晕了,不过倒是少遭了许多罪就是了。

肃王妃苏醒过来的事,很快就有人回报到了敬文帝那里,赏赐便流水般的下来,救了最受帝宠的皇孙温岚,皇帝觉得怎么赏赐都不为过。

当然师攸宁得到了温凌澜父子的全方位呵护,也有人倒霉倒的快连自己都不认识了,具体代表就是护国公府小姐李玉锦。

敬文帝亲自派了人去申斥,他是老于猎物的人,对李玉锦劝温岚抱熊崽子的愚蠢行为深恶痛绝,不单派贴身太监去训斥李玉锦,还将护国公叫到御前好一阵训斥,险些就将护国公府降爵。

当夜,护国公带着一家子人便离了围场回京,算是被撵出去的也不为过。

夜半,赵知『露』放飞手中的信鸽,有一样东西她随手扔在了自己的寝殿中,如今是该拿出来用一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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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 死同穴

师攸宁一直以为自己在围场昏过去的事是丢脸丢大发了,结果病好后出去溜达了一圈,路上遇到的人甭管搭不搭话,她竟都收到了一箩筐敬佩与叹服的目光。

“王爷,我没有看错吧?”师攸宁挺得意:“大家难道不知道我昏过去了?怎么还……”

温凌澜揽着自家王妃的肩,他的步子迈的极慢,乃是着意将师攸宁利落的脚步拉慢些,毕竟是崴了脚的人,却半点都不知爱惜:“寻常女子怕是昏的更早些,可王妃将岚儿护在了身下。”

若不是师攸宁,温凌澜很确定,温岚绝对躲不过这一劫,思及此,他落在师攸宁身上的目光还带了几丝疑『惑』,前次温岚差点葬身湖底,也是她飞速赶来,这次更是策马飞奔了小半个围场,世间真的有如王妃所说的,心灵感应的事吗?

疑『惑』深深藏在眸低,温凌澜更确定的是,王妃是他命中注定的爱人,是温岚的福星,是他和儿子都离不开的人。

至于黑熊的事,不出三日已被禁卫军查的一清二楚。

围场里再如何也不会出现如黑熊这样的猛兽,只能是人为,只是这事说起来也很是让师攸宁唏嘘。

围场年年扩张,圈的自然是周围百姓的地,可是甭管是天王老子圈了地,这买地的银子自然是要付的,可偏偏今年新上任的围场官员是个贪得无厌的,地没少圈发放给地被圈了的百姓的银子却少的可怜,而后硬是差人将圈地后的百姓撵出了生活了不知多少代的家乡。

有一户人家族坟被圈了进去,为祖宗迁坟的银子不凑手,竟被生生掘了坟,这等大仇自然是拼着『性』命不要也要报的。

那户人家的男主人也是个聪明狠绝的,不知怎么逮住了一只熊崽子,破开圈围场的铁网将熊崽子放了进来,母熊失崽寻气味过来,便成了如今这样。

这场灾祸闹的极大,只护着温岚的护卫,包括许飞带着的人,统共十个好手,四个重伤,两个死亡,也是骇人听闻。

此事如何处理自有刑部去管,围猎是国之盛世,虽然因着变故有些扫兴,可却绝不会中断。

第六日的时候,师攸宁已经又能活蹦『乱』跳的在马上挥鞭驰骋,只是这驰骋自然是在肃王殿下的看护下,温岚坐在自家父王的马前,更是眼都不错的看着师攸宁。

“公主殿下深明大义,是老臣愚钝了。”赵知『露』的寝殿中,方子清真心实意的拜倒在赵知『露』面前,他是赵国的臣子,自然一切以赵国的利益为先,若是十三公主和亲于秦,不单能为赵国赢得一段和平的日子,更是会大大减少此次赵国求和所用的财物。

“方大人说的哪里话,本宫深受皇恩,为父皇,为赵国分忧都是应当的。”赵知『露』扶起方子清,面上一片深明大义,心底却道,这个老匹夫也就这点用处了。

[和亲?]师攸宁摩挲着龙凤册的皮儿,前世赵知『露』将宿主欺负的连王府都不敢出,提出和亲可是很久以后的事,她这是终于着急了么?

师攸宁可不会相信赵知『露』会老老实实的提出和亲之事,她看上的是温凌澜却决不会做小,看来回京城后还有得闹腾。

围猎一月之期过的很快,主要是赵知『露』不来眼前晃悠,师攸宁过的相当惬意,这才觉得时光如流水。

回程的马车上,师攸宁捧着话本子看的热闹,这是她素来都有的爱好,只是如今更明目张胆了些,反正王府里能做主的人,除却她外,无论是大的还是小的,如今都顺着她。

只是也有些不方便的地方,譬如肃王殿下看着她的目光也十分的明目张胆,专注而灼热。

“王爷,本妃天生丽质,看多了可是要收钱的。”虽然腔子里一颗心跳的有些快,可师攸宁素来脸皮便厚,颇自傲的仰脸看向温凌澜。

“唔,”肃王殿下明了的点点头,一本正经的回道:“府里总库房一处,前院库房两处,钥匙和账册回府本王便会着李贵送至蒹葭院,里面的东西虽不说富可敌国亦相差不远,不知王妃可满意?”

“……”师攸宁,她只是说着玩玩,可没有想到回府后果真李贵送来了账册和对牌,里头的东西便是师攸宁立时搬空了都不会出半点问题,这却是后话了。

不过,随账册和对牌一起送来的,还有俊美无俦,尊贵天成的肃王殿下一个。

温凌澜只说带师攸宁在府里走走,可走着走着却是到了王府正院,唯有一府之主可入住的揽月堂。

才遥遥看到揽月堂外挂着的两盏红灯笼,师攸宁脚下空悬,却是已经被温凌澜抱在了怀里。

心底隐隐有个猜测,师攸宁欲让龙凤册先去探个究竟,可这货怎么召唤都没有动静,想起它一再宣扬的,自己是本纯洁书的话,师攸宁反倒确定了自己的猜想。

虽心里有了七八分猜度,这面上还是要矜持的装一装的,师攸宁不解的看着温凌澜:“王爷,你这是做什么?府里人来人往,这般可有些不成体统。”

温凌澜的眼眸很亮,倒映着怀里眉眼英气的少女,他将怀里的少女又往揽的更紧了些,一言不发的抱着人往揽月堂前去。

他步子迈的很大,抱的也很稳,没有人知道,如今凛然威赫的肃王殿下,大秦的一品亲王,如今手心里是渗着汗的。

将将到门口的时候,温凌澜松开了怀将人放了下来,改为牵着师攸宁的手。

揽月堂本是男主人所居之地,温凌澜又素来好武,原是极挺阔舒朗的布局,如今却装扮的极是喜庆,入目红彤彤一片,便是廊下两盆长的极茂盛的万年青,叶子尖上都系了半个巴掌大的红绸花。

“这……”临门一脚了,师攸宁反倒有些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温凌澜的这番布置,她事前可半点儿都不知道,这样的郑重和认真,真的是惊到她了。

“虽相处不及百日,可是本王想一世与王妃生同寝,死同『穴』,王妃可以给本王这个机会吗?”墨发如绸长身玉立的俊美青年,希冀而爱恋的目光将身边红衣如火的少女笼罩其中:“这一生,温凌澜发誓会护你、爱你、尊你、敬你,纵白发鹤颜不改此心,沧海桑田不变此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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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 真反攻

月挂柳梢,星斗垂空,温凌澜的面容是师攸宁从未见过的郑重与倾慕,他的眼里是她,他告诉她,想和她过一生,想同她共白首之约。

师攸宁仰头,月『色』倾泄在她英气与纯真『揉』杂的面容上,欢喜和爱恋毫不遮掩的爬上她的眉梢,晕在她弯弯的眼中,是不同于宿主的狡黠与灵动,她说:“王爷,我愿意。”带着羞涩,却不扭捏。

师攸宁与温凌澜双手交握进入揽月堂,院子里的下人早被打发了出去,静谧中只有灯罩中的红烛偶尔发出噼啪声。

床幔放下,在薄薄透过来的不甚明亮的光线下,肃王殿下的面容竟似乎比寻常时候更白些,可一双眼却黑的深不见底,带着让人不敢『逼』视的专注与灼热。

师攸宁觉得,即使不做什么,温凌澜这样的目光似乎也有要将她生吞活剥的意味,只是她堂堂鬼差在面对眼前秀『色』可餐的某人时,怂是绝对不能怂的。

所以,她要fǎn gong!

当然,这fǎn gong的勇气,绝大部分也来自于目前师攸宁自己所拥有的武力值,不用白不用嘛!

于是,素来稳重、冷峻的肃王新郎殿下,略有几分呆的被自家王妃压在了床上。

初战告捷,师攸宁得意的『露』齿一笑,碎玉般的牙齿在嫣红的唇瓣的衬托下分外招人喜爱,而后她两只爪子按着完全没有抵抗之心的温凌澜的胸口,很是顺利的跨坐在了貌美易推倒的肃王殿下的腰间。

接下来要做什么,师攸宁并未考虑太久,美『色』当前,自是应当遵从本心才是。

她俯身轻轻在身下某人唇瓣上轻啄了一口,潋滟眸光捕捉到温凌澜骨节分明,退可把笛飞音进可持剑杀人的手指微蜷缩而后又松开的样子,慢条斯理的问:“王爷这是,有话要说?”

师攸宁就见在外执掌大秦百万精兵,骄兵悍将见之莫不俯首的肃王殿下,略窘迫的垂了垂眼睑,长睫轻而快的落下又抬起:“没……,没有,本王…,王妃喜欢就好。”

当然,此刻这位似乎有些迥异于往常,甚至可以说是有几分腼腆的肃王殿下,某处正昂昂然精神百倍。

这等调戏之事,师攸宁本也是第一次,本预备着见好就收的,可眼下某人如此好采撷,倒教她真的起了玩『性』,兴奋之间,不免疏忽了“窘迫”的肃王殿下在任由身上人作『乱』时,凤眸中飞快滑过又倏忽即逝的暗光,那是凶兽狩猎时静待时机,蓄势待发的目光。

后来的后来么,师攸宁并没有“作威作福”太久。

她只是在温凌澜高挺的鼻梁上、微微抿着的唇瓣上、还有轮廓煞是勾魂夺魄的眼角吻了吻,唔,又忍不住吻了吻,待从未闲着的爪子隔着玄『色』勾银纹的锦袍,一路从肃王殿下劲瘦的腰身『揉』捏到肌肉紧绷的后背,然后不知怎么着滑进了衣裳里头,贴上烫的似乎有些发热的胸口时,烫的腰被手臂一直极规矩的放在腰侧的温凌澜紧紧箍了。

天旋地转之后,她就成了躺在床上的那个。

一手撑床,墨发垂在肩头、落在面颊旁的肃王殿下眼眸幽深,瞳孔深处只有身下少女的影子。

“王……王爷,咱们有话还好说,好好说……“师攸宁审时度势的认怂,反正怂唧唧这回事她熟。

“王妃说便是,本王会仔细听,一字一句,绝无错漏。”

说是这么说,可他显然没有准备再给师攸宁说话的机会。

俊美的面容在眼前扩大,缱绻的吻落在师攸宁的眼睫上,落在唇角,落在方才她自己浑闹时衣裳松散『露』出的锁骨上。

最后的最后,师攸宁觉得自己一定是认识了一个假的温凌澜,今夜之前,两人情到浓时也不是没有亲亲『摸』『摸』什么的,可和往日的『毛』『毛』雨比起来,今夜的体验绝对时暴雨级别。

今夜过后,师攸宁觉得她与温凌澜的夫妻生活,单单认怂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关键时得求饶,譬如她,求饶求到嗓子都哑了,甚至在中途还忍不住哭了两笔,这才勉强按着酸软的腰身逃过一劫,而某个罪魁祸首,看上去竟还有些意犹未尽。

真是岂有此理!

天亮后自己一定要搬回蒹葭院,一定要搬走,或者说温凌澜去书房好生为大秦民生或兵政劳苦几夜再说。

“搬走?“肃王殿下对自家王妃这个提议并没有什么过激反应,仍旧十分尽职尽责的『揉』捏着师攸宁纤细的腰身,他自己则只披着一件单薄的裘衣,肌理分明的胸口,紧窄却蕴含力道的腰身,皆分外大方的『裸』『露』在自家王妃面前。

“对,不要在这里,不习惯,床太硬……“师攸宁絮絮叨叨的数落揽月堂不和心意的二三事,纤长的睫『毛』犹自带着湿意,那是做某些事太激烈受不住时掉了两滴猫儿泪留下的痕迹。

“换换地方也好。“肃王殿下显然和自家王妃想的不是一回事,蒹葭院挺不错,书房也挺好,西苑的水榭也可以试一试,只是要事先将人都清理干净,王妃看着有几分流氓气,其实某些事上羞涩的紧,可不能到时候将人惹恼了,当然在惹恼的底线之上,还是要好好……

师攸宁半点都不知,往日清心寡欲,冷厉凛然的肃王殿下这会儿脑海里都在演练些什么念头,自个早趴在枕头上不知不觉的去会周公,这一夜真是累死她鬼差本差了!

平稳的呼吸声就在耳畔,只比之平日要浊重几分,显然是真的累着了,肃王殿下唇角还挂着柔软的笑意,他拉过锦被轻而又轻的为师攸宁盖上,在她犹自带着几分汗湿的额头上吻了吻。

其实这时候应该叫水洗一洗才好入睡,毕竟床榻实是折腾的有些不是样子,可温凌澜舍不得将才入睡的师攸宁叫醒。

他一时又心道,今夜是自己太孟浪太过,日后还是要控制些的好,否则免不得独自被撵去睡书房的命运。

温凌澜轻手轻脚的下了床,如今他已睡惯了床榻外侧,起身倒也便利,预备吩咐人打些热水来,至少给熟睡的自家王妃擦擦汗水。

开了门,一眼看见的是揽月堂院子外,正对门跪着的丫鬟,他记得那是齐侧妃的贴身丫头。

丫鬟身边,一脸纠结的林念看到自家主子出来大大松了口气。

【作者题外话】:抱歉啦,今日只有一更,明日万字更补偿大家,么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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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二章 耗情谊

“王爷,求您去看看侧妃娘娘吧!”

眼见温凌澜听自己诉了侧妃娘娘发病的事,人却反而要进揽月堂,知秋一个劲的哭求,只再哭了一两声,人便让林念打发护卫利落的带走了。

温凌澜却不理她,他心里厌恶的紧,上一次成亲当夜齐侧妃就接病扰了一次,如今还要故技重施?

便是真病了,他也会带着王妃一起去瞧瞧,而绝不会在第一日就将师攸宁独留在此处。

温凌澜进了屋,却发现原本熟睡的师攸宁已经坐了起来,正拥着被半靠在墙上打盹儿,粉『色』的肚兜儿斜斜挂在身上,那还是他替她系上的,脖颈上星星点点的红痕看的人更是喉咙一紧。

原本半眯着眼打盹儿的师攸宁抱着被子的手收紧了些,忙问道:“王爷,外面怎么了?”

温凌澜听她嗓子哑,『摸』『摸』桌上的茶壶水正温,这才倒了一杯递过去。

师攸宁就着温凌澜的手喝了茶,愈加清醒后眼见拿着杯子的某人神『色』不对,将被子往上拉了拉连脖颈都掩住。

温凌澜失笑,对外头的事倒也不瞒着:“是玉笙院的丫头,回禀说齐侧妃病了。”

“唔。”师攸宁了然:“王爷觉得,齐侧妃是装的?”

“无论是不是假装,府里总有郎中值守,本王却不是人参、何首乌之类,看见了病就能好大半!”温凌澜摇头,这些话他以往只能在心里过一遍便罢,可如今可以同王妃倾诉,甚至算是抱怨几句,心里倒颇觉受用,又道:“今夜累着你了,快睡吧。”

师攸宁依言躺了下来,拉住了温凌澜欲给她掖被角的手:“王爷,您还是去看看吧。”

“为什么?”

“不管是真病还是假病,若是这会儿是董侧妃来叫人,我定然会先赏她十个板子。”师攸宁往前拱一拱,脸颊在温凌澜的手心里蹭啊蹭:“可齐侧妃不一样,她本来就身子弱,又是王爷的表妹,去看看吧,免得真有个万一,王爷想起来是会后悔的。”

“那……,本王去去就回,委屈王妃了。”温凌澜叹了口气:“姨母临终前将她托付给本王,若她这回还是装病,本王便丢开手!”

“不委屈!”师攸宁狡黠一笑,掉转了身将脑袋埋在软软的锦被中,舒服的长叹一声:“王爷不在,本妃可算能好生睡觉了。”

温凌澜没有再开口,只忍不住『摸』了『摸』背对着他的师攸宁的发顶,他以前怎么会认为这样一个聪敏剔透的女子,会是个粗鲁的人呢,她明明比谁都看的明白。

[齐侧妃,ko!]在温凌澜走后,师攸宁呈大字形平坦在床上,眼依旧困倦的半眯着,却准确无比的屈指弹了弹和她同样姿势瘫在锦被上的龙凤册。

现在才刚刚开始,宿主受过的委屈,她会一个人一个人的讨回来,谁先送上门来谁先倒霉,至于温凌澜去看齐侧妃,师攸宁并不生气,他看着冷厉无情,可正是因为从小失去至亲,反而比谁都重情,这样的温凌澜,才让她喜欢和心疼。

要不,明日还是不要让温凌澜睡书房了……

遭受无妄之灾的龙凤册:[……],它本着一颗八卦之心,在齐侧妃的丫头来报信时就飞去玉笙院查探了,什么心悸发作,齐侧妃不过是每每用凉水激一激本就不好的肠胃,一样会脸『色』苍白摇摇欲坠。

“林念,叫郎中!”出了揽月堂,温凌澜的面『色』便沉了下来。

“王爷,玉笙院已叫了郎中过去。”林念回道。

“叫前院的郎中,告诉他,本王不想听千篇一律的车轱辘话。”

“是!”林念神『色』肃然,心中默默为还在玉笙院等待的齐侧妃点了个蜡,玉笙院有专用的郎中,可王府的郎中可不止一个,若齐侧妃这次是无病呻『吟』,王爷必定不会再容情。

玉笙院

“小姐,您就吃点儿吧,王爷今夜是不会来了。”知秋端着热气腾腾的粥,一脸希冀的看着齐侧妃:“每次都喝凉水,您这身体怎么受得了?”

“下去!”齐侧妃有气无力的侧卧在床榻上,谁又能明白,胃中的抽痛又怎么比得上被王爷遗忘和厌恶,若自己真的就此去了,他会为今日未来看自己最后一眼而后悔吗?

王爷啊,你素来最重规矩礼仪,可为什么竟会抱着王妃横穿大半个王府,难道在王妃那里,事事就都是可以破例的吗?

这许多年,揽月堂,自己还从未进去过呢!

“小姐,小姐,王爷来了,王爷来了!”原本攒着泪退下去的知秋满面兴奋的跑进来,压低声急促的对齐侧妃道。

“真的?”

“自然是真的,知秋瞧着似乎还带了郎中来呢!”知秋高兴的不知怎么好:“王爷还是关心小姐你的。”

少顷,果然是温凌澜进了屋。

“既病了,怎么还出来吹风?”温凌澜不悦的看向知秋:“扶侧妃到床上去。”穿的这么少,深秋夜寒,即使没病都要冻出病来。

“王爷,我……我没事的。”齐侧妃推开知秋欲搀扶的手,虽然她脸『色』苍白如纸,眼圈儿青黑一片,可眼里却很有神采,拽着温凌澜的袖口道:“那会儿疼的厉害,可如今已缓和过来许多了,王爷既然来了,就多陪一陪我还不好?郎中开的『药』太苦,我不想喝。”

“天还未明,侧妃叫本王过来,就是陪你喝一碗『药』?”温凌澜的语气很平静,平静到齐侧妃半点未发现他眼底所带的无奈和倦怠,无论是什么样的情谊,消耗的多了,总有用尽的一日。

“不……,不是的。”齐侧妃挽着温凌澜的胳膊,不错眼的看着眼前人似往昔一般俊朗的面容:“我很久没有见过表哥了,所以……”

“所以,侧妃就让本王星夜来此,还是说你知道王妃宿在了揽月堂,所以坐不住了,要以此来证明本王对你的宠爱,抑或借此来下王妃的脸面?”

“表哥……”齐侧妃被问的呆住了,她的确是这么想的,可如此被毫不留情的戳破,胃部的抽痛翻江倒海的涌上来,她借势往地上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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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三章 这样啊

温凌澜面沉如水,可他还是大步上前将险些摔在地上的齐侧妃抱上了床,可即使如此,他的目光也寒凉的让齐侧妃不敢直视。

心虚?

温凌澜让林念唤了在外间熬『药』的郎中过来,果然,郎中的说词和以往并无不同,还特特强调,侧妃娘娘如今心悸频繁发作,最是要舒心静养。

“舒心?”温凌澜看向振振有词的郎中:“若本王日日陪在侧妃身边,她可会舒心,可能痊愈?”

虚弱的似乎要一碰就碎的齐侧妃希冀的闪了闪眼。

“这……”到底是袖中新收的二百两银票热度还未消,虽然这些话侧妃未嘱咐,郎中还是颇上心的回道:“侧妃娘娘对王爷情根深重,若真如此,痊愈不敢说,可好个五六分总是会有的。”

“是吗?”温凌澜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可他向来观察入微,郎中的言辞闪烁,伺候的丫头隐约的喜意,还有齐侧妃眉梢的得意,这一桩桩一件件让他恨不能立时摔门而去。

可他不能,否则齐侧妃到底是后院中人,又与他有亲,若是日后王妃处理不当必定会被扣上个刻薄名声,这他决不会允许。

“王爷明鉴,的确如此。”郎中说的斩钉截铁。

“周同,你去把脉!”温凌澜吩咐,周同是他吩咐带来的郎中,医术便是比太医也不差的。

齐侧妃有不好的预感,可在温凌澜的目光『逼』视下哪里敢拒绝,只在心底道,这些年她自己总病着也算看明白了,王公世家生病的女眷多了去了,看诊的郎中也学的很是油滑,不管有病没病,总之会诊出些病来,好万无一失。

可是,这一次她注定会失望了。

“回禀王爷,”周同细细为齐侧妃把了脉,半点都不隐瞒的道:“侧妃娘娘的确有心悸之症,可依老夫看此症已大大好转,至少已有两月未犯,倒是近来可能用了寒凉之物让原本的胃疾发作,怕是因此误判为心悸。”

“寒凉之物?胃疾?”温凌澜轻轻道,他看向之前为齐侧妃诊治的郎中:“拖下去,重打三十大板,撵出府去!”

“王爷饶命,王爷饶命,小人全说!”郎中吓的面如土『色』,肃王府治家严谨,三十大板他哪里受得住,早知如此便不那么贪财了。

齐侧妃脸『色』煞白,满是惊惧的看向这一幕:“表哥,不要!”

“带下去,拖远些!”温凌澜看向齐侧妃,意有所指的道:“本王想知道的,侧妃会据实以告,对吗”

林念领命去了,尽职尽责的将人拖远了打,免得将齐侧妃没病也吓出病来,有心悸之症的人经不得吓,王爷对侧妃还是存着一分容让的,就是不知侧妃能不能领略了。

这等王府秘事,自然是看得越少活的越长,周同扯着已然呆住的丫鬟知秋出了房门。

齐侧妃从来没有发现,自己认识了多年的表兄,竟会有如此骇人的一面,他便是连怒气都没有『露』出一丝,可面容寒霜,那双黑沉沉的眼毫无感情的盯着你的时候,似乎连魂魄都在颤栗。

“侧妃,本王最后给你一次机会。”温凌澜看着齐侧妃:“否则,本王永不见你!”

“永不见?”所有的伪装被揭下,齐侧妃捂着还在抽痛的胃,无所谓的笑:“自从王妃进了府,王爷对我不已经和永不见相差不远了?你还是我的表兄吗,你还记得我母亲,你的姨母对王爷的托付吗?”

“原来,你竟是有怨!”温凌澜负手而立,他并不看齐侧妃:“当初姨母病重,临终前怕日后齐府有了继氏会欺辱你,便将你托付给本王。本王承诺,可以为你求一县主封号,日后风风光光让你出嫁,日后本王就是你的靠山,有肃王府一日,就无人可慢待于你。”

齐侧妃在锦被之下的手指缩紧,倔强道:“可最终,慢待我的,却偏偏是表兄你!”

“本王?难道不是你贪得无厌,认为所有人都应对你予取予求?”温凌澜很少说这么多话,也绝少对齐侧妃如此冷漠,今夜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是你执意要嫁进王府,本王告诉过你,只对你有兄妹之情,可你说只求安身之所,去了旁人家很是惊惧,你有心疾,本王答应了,可本王也明确告诉过你,这一辈子可以护你衣食无忧,可也绝给不了你希望的爱,是你说自己不会奢求更多。”

“是啊,表兄没有负我,是我想要的太多。”泪水在苍白的面颊上蜿蜒而下,齐侧妃不甘心的道:“那王妃呢,表兄爱上了她了,是不是?”

“是,本王爱她,在三个月以前,本王从不知,这世间还有王妃这样的女子,竟能令本王心向之,爱慕之,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只想生生世世和她守在一起。”温凌澜看向齐侧妃:“所以,你明白吗,本王不会爱上你,这辈子都不会,你不该为了一个不爱你的人,如此糟践身子,你这样,姨母在九泉之下如何瞑目?”

“这样啊!”齐侧妃带着啜泣声问:“若是王妃不爱你呢?若是她像你对我这般无情呢?”

虽然明白王妃也倾心于自己,温凌澜还是被齐侧妃这一句“若是不爱”惊了一回,他冷厉如刀锋的眸光坚定而执着:“她会爱上本王,她现在也正爱着本王,没有如果,因为本王不会允许她离开,不会允许她不爱我。”

“是啊,我们是一样的人不是吗?”齐侧妃神『色』惨淡的对温凌澜笑了笑:“这样,你还要求我不爱你吗,表哥?”

“不一样!”温凌澜冷冷道:“本王不会允许自己伤她的心,更不会允许别人伤她的心,今夜是最后一次。明日,你便去庄子上吧,一切待遇与在府中时无异。本王尽到了自己的承诺,你若还不爱惜身体,那便随意。”

“好,我走!”齐侧妃低低的应了一声,泪水模糊中,她看到温凌澜毫不犹豫的离开了。

若是你能像爱王妃一般爱我,哪怕只是拥有王妃得到宠爱的十之一二,那该有多好……,齐侧妃满面凄然的闭上眼。

热……,太热了……

被热醒的师攸宁睁眼,她竟是被温凌澜牢牢的抱在怀里,这人什么时候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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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章 温泉水

像是快被干死的鱼一样扑腾了半天,师攸宁还是未从某个罪魁祸首的怀里挣脱出来,她能怪自己腰太细还是温凌澜揽着她腰身的手收的太紧?

“别闹,乖!”温凌澜低头在怀里扑腾的师攸宁耳畔落下一吻。

师攸宁用仅有的,扑腾半日才获得自由的手『揉』了『揉』有些痒痒的耳朵,听得出温凌澜语中的疲惫,她果真安静不动,只暗中召唤龙凤册问起齐侧妃的事,结果自然是令人满意的。

齐侧妃是个弱女子没有错,可有时候弱者就真的无辜吗,师攸宁心道,前世宿主倒是挺能打,可在这规矩森严的王府中,武力显然是很没有用的东西,她明里暗里不知吃了齐侧妃多少亏,不知刚刚和温凌澜的感情有了好转,转眼便被破坏的有多少次,这是齐侧妃该还的报。

竟然这么听话,真的就没了动静?

肃王殿下有些诧异的睁眼,他自然不知师攸宁是在和龙凤册交流,只看到自家王妃呆愣楞的睁大眼睛也不知在想什么,有点蠢,还有点可爱,总之是情人眼里看西施,怎么看怎么顺眼。

“睡不着?”肃王殿下凤眸明亮,齐侧妃的事让他有片刻的倦怠,可他却不会带到王妃面前,这些事他自会处理好,不需要她劳心。

“没有。”师攸宁回答的既快且真诚万分,生怕迟了一步就被肃王殿下抓壮丁一般拉着再做些旁的。

当然,温凌澜的确是这般想的,他问:“揽月堂浴房有引进的温泉水,最是舒筋活血,要不要去泡一泡?”

温泉水,听起来不错,师攸宁刚要点头,随即机警而防备的看着温凌澜:“还是,还是不要了吧的,还有些困倦。”

“那便睡吧。”温凌澜倒并未强求,细心的为自家王妃盖好了被子,自个份外君子的双手交叠于腹部闭上了眼,很快呼吸便平稳起来。

真睡着了

师攸宁仅有的睡意早被听到有温泉时的蠢蠢欲动所赶走,她轻轻的在温凌澜耳边唤了两声,见人真的睡熟了,从床尾蹑手蹑脚的便要爬下去。

只是爬到一半,脚腕便被握住了,师攸宁心道不好,回头一瞧,坐起来摩挲着她脚腕的,可不是方才睡的不能再熟的肃王殿下。

“王妃要去哪里?”温凌澜慢条斯理的问,只是修长的手指却很不庄重的顺着自家王妃的脚腕缓缓向上,在如玉的小腿上轻轻抚过。

师攸宁就见温凌澜半起身看他,俊美无俦的面容不似人前那般凌厉自持,反而有一种漫不经心的,极具**味道的靡靡之美。

她忍不住心道,真是妖孽啊!

只一晃神的功夫,师攸宁便被仰面压在了床尾,缓慢而密集的吻后,她身上仅有的那点布料便很是凄惨的落在了床下,再后来么,师攸宁的确是泡温泉去了,可如何泡,什么时候起身,她『迷』『迷』糊糊却是全然不知的。

纵欲过度的后果,便是师攸宁有两日未曾出揽月阁,当然纵欲的是肃王殿下,过度后昏昏欲睡的却是师攸宁了。

“母妃,你好些了吗?”第三日,温岚总算进了揽月阁,小脸上满是担忧:“父王说你伤寒得重,是会传染人的,都不让我来看你。”

师攸宁半卧在榻上看闲书,闻言『摸』『摸』温岚的小脑袋瓜,只得将温凌澜的话圆下去:“好些了,你这两日都做什么了?”

师攸宁可以躲懒,温凌澜这个亲王殿下胡闹了两日,府里堆积的公务却数不胜数,这会儿正上书房去处理政务去了。

温岚如今对师攸宁很是依赖,是真的将她当做母亲对待,哪里还有在师攸宁初入门时的捣蛋样,一事不落的对师攸宁说了,正闲聊着,前头却有圣旨下来。

因着知道师攸宁近几日不大爱走路,温凌澜让李贵将传旨的太监直接请到了揽月堂,一家子人是在揽月堂前的院子里接的旨。

宫里的人传了旨,还带了一大堆的赏赐,待人走后,师攸宁便似笑非笑的看着温凌澜,最后还是没有忍住笑了出来。

她就说温凌澜这几日居然都不去朝会,原来是告了病,这下好了,敬文帝亲自让太监来探病,还带了好些赏赐来,若是知道“病”了的肃王殿下在做什么,只怕得召进宫好一顿训斥。

这样孩子气的温凌澜,她还是头一次见到,这跟前些日子温岚说是在云舒阁温书,实际上却偷溜出去逛街也没什么不同嘛。

肃王殿下揽着师攸宁与温岚一大一小无奈的进了屋,自家王妃笑就笑吧,便是他自己,如今想起来也觉二十多年来自己竟从未如此荒唐过,只是情爱乃天生,顺应也没什么不好。

温凌澜次日便上朝去了,师攸宁则带着温岚去东苑护卫处看许飞他们,当日这几人为了救温岚受的伤不轻,这样的救命之恩,即使温岚是尊贵的世子,也应当亲自去看看以安臣心,更何况,她还有旁的打算。

许飞、林书等受伤的护卫果真十分感念温岚的探病,大家都明白,别看温岚如今年纪小,可未来有很大机会是肃王府的继承人,更甚者,若是有一日肃王殿下登基,做为唯一子嗣的温岚未必不能……,对这样的主子有救命之恩,这样的机遇一生都受用不尽。

“真的可以吗?”温岚激动的看着师攸宁。

师攸宁方才对温岚建议可以将许飞和林书收为己用,这两人忠心耿耿而且身手不凡,真是温岚身边护卫统领的不二人选,林书便罢了,许飞自从兄长去后便一直意志消沉,报仇的事她有了章程,剩余的漠北轻骑她应当给他们找个好归宿。

“这些事,母妃会和你父王商议,你也不小了,该有自己的护卫队,保护你的安全,听你的命令行事。”师攸宁笑道,她说这些事的时候并未避着李贵,将温岚送回云舒阁后,又在蒹葭院召了许飞等十一个漠北轻骑来说话。

“小姐,这事恕属下不能从命!”许飞面『色』还带着伤后的虚弱,人却直挺挺的跪了下去。

他一跪,身后其余九人皆跟着跪了下去,原本还有一个的,在那日围场上为了救温岚已经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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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章 有此妻

“起来说话。”师攸宁倒不生气,这些昔日跟着宿主兄妹出生入死的人,不只是为镇北侯府,也是为大秦立下赫赫战功的,受到怎样的尊重都不为过。

许飞摇头,他脸上的疤痕其实带着些凶相,可看着师攸宁的目光却很柔和,他和少主吕飞珏年岁相当,说是看着如今的小姐长大都不为过,他说:“小姐,您对小世子的好,整个王府都看在眼里,可是……”

“可是什么?”

“可是,您如今和王爷感情日益深厚,日后定然是还有子嗣的,属下和兄弟们曾商议过,都想跟着日后的小主子。”

“……”这也想的太远了些,师攸宁轻呼了口气,她和温凌澜前几日才圆了房,更何况有龙凤册在,她避孕根本不是难事,继母有难为的地方,温岚如今待她如亲母,她也绝不会对他有不好的心思。

许飞见师攸宁沉默,提起的心总算放下了些,他何尝不知跟着温岚这样的长子嫡孙会有更好的前途,可人活一世,就算一条道走到黑有时候很艰难,可总能安心,亦能对得起自己曾经付出的忠诚。

“我知道了,日后你们还跟着我吧,我决不会亏待你们,连带着兄长的一起。”

许飞和其他人皆目中含泪,因为师攸宁提起的少主子吕飞珏,正伤感唏嘘间,又听到师攸宁说:“只是有一件事你们需牢记,日后温岚就是本妃的亲子,小主子什么的话不要再提起了。”

许飞抬头:“这……”,老侯爷不知有多想抱外孙。

师攸宁叹口气:“实话告诉你们吧,五年之内,我绝不会有孕。”

看到众人惊怒交加,她哭笑不得的解释:“与王爷无关,五年后温岚也十三了,算是长大成人,到时候本妃有子嗣,相信他这个做兄长的不会辜负本妃的疼爱,会好生照顾弟弟妹妹。”

这是师攸宁早就打算好的,她并非纯正的古人,对血脉之流的事看的自然也不重,她相信只要真心对待,血缘天生又如何,人总是知道好歹的,不是吗?

如今这些话说开了也好,倒是避免了有人看到自己和温凌澜感情好生出别的心思,温岚如今看着活泼,其实心底的惶『惑』和孤单哪里有那么容易消除,比起生孩子来,将身边这个先好好养大才是正理。

蒹葭院外墙,下了朝在揽月堂寻不见师攸宁,又疾步来此的温凌澜面容复杂难言,即使小喜在院中守着,可他何等身手,屏息凝神间早将师攸宁说的话一字不漏的听在耳中,他这一生何德何能有妻如此,同样,有这样的母妃,也是温岚的福气。

温凌澜掉头离开,可他的心中却久久不能平静,诚然王妃说的未尝不是解决之道,等温岚成年了,下头的弟弟妹妹年纪小绝不是威胁,可他爱惜温岚这个独子,对师攸宁和她未来可能会为他诞下的孩子又如何会不爱惜,这件事还需从长计议,让王妃避孕五年,不能生育的流言蜚语非同小可,他决不允许。

师攸宁还不知自己说的话被温凌澜听了去,亦不知李贵将她对温岚说的挑选护卫的话原原本本的告诉了温凌澜,而且还进言小世子的护卫最好是从王府嫡系护卫队中选择。

是夜,师攸宁赖在蒹葭院,肃王殿下处理公文至夜半,亦施施然上了自家王妃的床。

师攸宁提起为温岚选护卫的事,知道许飞『性』子执拗,倒是明言自己的护卫队可不准动,话才说完,她便被温凌澜紧紧抱在了怀中。

“王爷,你今日怪怪的。”师攸宁打量温凌澜:“是几日不上朝,今日被父皇责备了么”

温凌澜摇头:“只是觉得有王妃陪伴,此生再没什么遗憾。”

“那倒是真的,本妃天上地下可就这么独一个!”师攸宁倒是当仁不让的夸了自己一句。

三日后,玉笙院空了出来,齐侧妃带着丫头和不多的下人去了庄子上,是温凌澜亲自驾车送过去的,如此倒是也无人敢慢待。

只是,十五日后院的姬妾来请安时都安静了许多,大家也都明白,漫说如今的王妃极得王爷爱重,就是她救了小世子一命的这一条,已足够在王府立于不败之地,谁还敢去触霉头。

“小姐,您怎么了?”流光院中,听琴看自家小姐从蒹葭院中回来后就魂不守舍,轻声问道。

董侧妃收回出神的目光,又是往日里端庄明媚的模样:“没什么,今年秋天来早,也比往日要冷的多,心绪不高罢了。”

“是吗”听琴心道,没觉得和往年有什么不一样啊,不过流光院冷情倒是真冷情,往年虽然王爷也不常来,可好歹自家小姐掌管中馈,这府里上下的管事进进出出的也热闹,如今府里的人可都向着蒹葭院那头呢。

七日后,温岚的护卫队已经挑选的差不多,五十人的明面调遣,二十人的暗卫,另有三十人管着新分到他名下的几处店铺、庄子,这孩子兴奋的连着两三日都未睡着。

不过这也难怪,温岚如今实岁不及八岁,已经得了寻常公侯之家继承人成年时才会配给的人手和银钱,便是说他的云舒阁如今是王府中除却书房和蒹葭院外的第三处中枢也不为过,这般正经的被当做大人对待,不欢喜才怪了。

只是也不止有欢喜的事。

这一日,温凌澜在朝中忙碌并未回府,师攸宁正同温岚在蒹葭院用午饭,下人回报外头有人求见,是护国公府的小姐李玉锦。

府里的下人消息灵通,早知道这位李小姐在围场时差点坑害了自家小世子,自然是不敢轻易放人进来。

“岚儿,这是你自己的事,见不见的,你自己决定。”师攸宁看着温岚:“你虽然还小,可你父王这么大已经能独立处理许多事了,如今便是你处理的有些小纰漏,可还有父王和母妃在后头看着你呢,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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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六章 该决断

师攸宁的鼓励显然给了温岚许多勇气,他挥手让屋里的下人退出去,这才失落的道:“那一日,姨母躲在岚儿身后,她……她还推了自己的丫头去挡黑熊……”

这些事,师攸宁倒是没有听温岚提起过,她明白了,那日若是没有自己做对比,李玉锦吓坏了没什么稀奇,偏偏自己救了温岚,自然袖手旁观甚至惊吓过度的李玉锦,就成了被讥笑的那个,更何况还有推别人挡灾的事在。

平心而论,李玉锦如此,只能说是比较倒霉了,可师攸宁倒是看得出,温岚如今对李玉锦这个姨母还很是濡慕,小孩子最知道感恩,她道:“你姨母就要嫁到江南去了,这次怕是来和你辞行的。”

温岚最终还是决定去见李玉锦了,江南路途遥远,下一见面又不知是何时。

师攸宁继续慢悠悠的用饭,龙凤册扑棱这翅膀紧随温岚去了,她知道李玉锦这次来大约说不出什么好话,尤其是关于她的,可这话也出乎意料的挑拨离间。

却所温岚此次面对李玉锦这个姨母,说心里不别扭是假的,可他到底还念着旧日的情分,甚至吩咐李贵去准备了一份贺礼,打算给李玉锦添妆。

“岚儿,姨母要走了,去很远的地方。”李玉锦随意啜了口茶水,她整个人处在一种难以言喻的焦躁中,说话的语气极快。

至于焦躁的来源,自然是与在围场时她被敬文帝申斥有关,一个被皇帝斥责过的女子,即使家室显贵,也没有哪家京城的世家公子、王孙的贵胄再会上门提亲,于是护国公用最快的速度给女儿找了一桩江南的亲事,山高皇帝远的,总能比在京城逍遥几分。

“姨母保重。”温岚正式而庄重的对李玉锦行了一礼:“江南山高水远,姨母若是有什么难处,可以写信来肃王府,岚儿能办到的,一定会为姨母做。”

“你知道我要去江南?”李玉锦神『色』微变,旋即又自嘲道:“是啊,如今整个京城的人都在看我的笑话,谁能不知道呢?”

温岚沉默不语,在他看来姨母这话很是偏激,可他更知道她决不会听劝,索『性』也不多说。

可是温岚的沉默在李玉锦看来却是默认,她让温岚遣走下人,原本这些日子已经蒙上阴郁的秀丽面容『露』出一种难以描述的奇怪表情:“听说,你如今吃用、读书习字都在吕飞飞的蒹葭院?”

“是,母妃人……”

“母妃?”李玉锦嘲讽的道:“她是母妃了,那你的亲娘算什么?你还记得她吗?”

“姨母慎言。”温岚小嘴轻抿,他冷淡起来的样子虽还没有肃王温凌澜那般冷厉,可已初有气势,黑漆漆的瞳孔直视着李玉锦:“娘亲是娘亲,母妃是母妃,她们是不同的人,可是有一样是一样的,都对岚儿很好。”

“是吗?果真还是个小孩子啊!”李玉锦站起身来,幽幽的叹了口气:“王府里只有你一个的时候,她自然要对你好,可若是有了弟弟妹妹呢,就算没有你聪明,没有你懂事,可他们有娘亲,到时候……,民间有一句话,有后爹就会有后娘,岚儿,姨母言尽于此!”

李玉锦捻了捻手指,若不是吕飞飞多管闲事,就算黑熊吃了温岚,她自己只是个无辜的受害者而已,哪里会像如今一般成了笑柄,今日自己将这怀疑的种子种下去,不久肃王府就会收获一大堆的惊喜,吕飞飞头疼的日子还在后头呢!

李玉锦说完这句,浑身骨头都似轻了二两一般往门外走去,背对着温岚的她嘴角挂着好些日子都未出现的笑,那种阴谋得逞后等着看笑话的笑容,仿佛她借着旁人的不好,才能以此活下去。

“姨母,这是温岚最后一次如此叫您,日后你自己珍重吧。”温岚身姿笔挺的站在大厅中,他还很小,个子也很矮,可眉目像极了温凌澜,而面容上冷淡中带着了然的表情,又似乎有师攸宁平日处事的影子:“母妃是什么样的人,父王清楚,温岚也清楚,以前叫您姨母,是将您放在和母妃一样的位置上,如今看来,是温岚错了!”

李玉锦惊愕的回头看他:“你说什么?”

“贵公公,送客!”温岚没有再同她说一句话,扬声吩咐道,在李玉锦不可置信的目光中出了门。

“世子,准备的贺礼?”李贵问。

“给她!”温岚脚步微顿:“本世子的娘亲没有嫡亲姐妹,再没有姨母的说法!”

父王教过他,看一个人,不止要用眼还要用心,他感受得到母妃对他的关怀,也看得出李玉锦的居心叵测,当断不断必受其『乱』,他不能心软。

李玉锦浑身发抖,不知是因为温岚如今的绝情,还是因为她自己终于作到失去了肃王府这个强大的靠山。

“李小姐,请吧!”李贵客气非常的对李玉锦道,神『色』却很冰冷,让小世子生气的人,他一个都不喜欢

和龙凤册嘀咕了一番,这里发生的事师攸宁基本上了解了个差不多,捧着手里消食解腻的茶咕嘟喝了个干净,明明是有些撑的,可偏偏心里美滋滋的,温岚小『奶』包,不枉费她认真的待他一场。

和李玉锦辩解了一回,温岚撩着小袍子又急匆匆的到了蒹葭院,说不清理由,只是想过来,就是扎一头也好。

“回来了?”师攸宁问了温岚一声,吩咐小喜将小厨房还留着的饭菜端过来,只留了几样,都是温岚平素喜欢吃的。

温岚正要兴冲冲的坐下来,便被师攸宁毫不客气的撵去洗手,虽然有些不情愿,可神『色』间不多的惶『惑』却被冲的干干净净,母妃刚才说的是“回”,这蒹葭院和他的云舒阁没什么不同,就算是有弟弟妹妹了,他相信,父王还是父王,母妃还是母妃,自己当个好兄长,没什么不好的。

倏忽间就到了大雪纷飞的十一月,秦赵两国的议和也到了尾声,只渐渐流传出风声来,赵国才貌双全的十三公主要留下来和亲,看上的似乎还是如今已有正妃的肃王殿下温凌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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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章 没有我

如果情敌大咧咧约自己见面,应当如何?

师攸宁:赴约,并且找准机会揍她丫的!

听风楼是京城最出名的酒肆,冬里外头鹅『毛』大雪下的热闹,可里头吆喝、划拳声亦很热闹,更透出一股暖意融融。

厚实保暖的毡帘被掀开,掌柜就见一个身量瘦削,面容却极俊的公子哥慢悠悠的踱步而入,他身后跟着一个高大硬朗的男子,这人下颌处有一刀疤,俊朗就显出几分煞气来。

哟,贵客!

掌柜忙提着声音喊了小二招呼。

这公子正是女扮男装的师攸宁,她抬眼看了看二楼,止住小二殷勤的问候:“约了人,二楼天字号房。”

“您请!”小二欢喜的一哈腰背过身带路,眼珠子却咕噜噜转个不停,二楼天字号房里是一位娇客,虽然带着帏帽,可举手投足的动作让人不忍移开目光,定然是个大美人,不会是和这俊秀的小公子,这些富贵人家的事,真是难说的很呐。

[包厢里只有赵知『露』主仆二人。]龙凤册上去溜达了一圈儿,复又飞回来落在师攸宁肩头,刺探敌情什么的,它最拿手了。

进了屋,师攸宁倒也不客气,直接坐在了赵知『露』的对面,许飞昂然的立在她身后。

“肃王妃这是,不信任本公主?”赵知『露』目光在师攸宁和许飞身上转悠了一圈,这普普通通的动作在她做来便透着一股难以言喻韵味。

“公主约本妃,只是来说这些废话”师攸宁靠着椅背往后一仰,冷淡而漫不经心的目光落在眼前的一方桌面上:“莫不是赵国战败,如今赔我大秦的银钱太多,公主这来酒楼的钱,都要特特求了本妃过来垫付?”

赵知『露』是个很沉得住气的人,只是碰上师攸宁便会忍不住变得很急躁,这急躁让她原打算铺垫很多的话都忘在了背后:“好教王妃知道,本公主怕是要在秦国待很久,这和亲的人选,你可知是谁?”

“是谁重要吗?”师攸宁歪头看向许飞:“一个被牺牲的女人,骄傲得意成这样,是不是该去『药』堂瞧瞧脑子?”

“主子说的是。”许飞微颔首,面上没有表情,但对赵知『露』的不屑却是天然带着的,他对赵国的人没有好感,即使眼前贵为公主的少女容颜倾城也一样。

“吕飞飞!”赵知『露』腾的站起来,片刻后轻吐了口气又坐了回去,意味深长的道:“日后都是一家人,本公主容让你一回又如何。”

然而,暗示这般明显的话赵知『露』都说了出来,可她却见师攸宁根本不为所动,只得又道:“秦皇不日便会下旨,本公主和亲之人是肃王温凌澜,到时候,不知本宫和王妃你,谁大谁小呢?”

“这个呀,你直接问父皇,或者问王爷不是更好?”师攸宁看白痴一般的看着赵知『露』,随即又恍然大悟一般的道:“难不成你是怕进不了门,所以先来本妃这里服个软?这个好办,先叫几声姐姐来听,日后进门了,端洗脚水什么的再另说!”

“你,你不是和肃王感情甚笃,就一点都不在乎吗?”赵知『露』愤然道,很快心中便暗道,自己也是想多了,这些古代的女人,哪一个不是以夫为天,哪有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意识。

“在乎?你这样的,给我家王爷提鞋都不配,还是要再学学规矩,整日介大呼小叫,骄横跋扈的,就是做个妾室,没两日也得被贬到柴房去!”师攸宁专捡着赵知『露』的痛脚踩,至于赐婚的事,她相信温凌澜。

“你……”赵知『露』对眼前人的牙尖嘴利领教的并不算少,可每每总觉得一次比一次还难以忍受,可她却也不是没有准备,反唇相讥道:“如果没有你,提鞋还是砍柴,本公主为了肃王,有什么做不来的。”

师攸宁明白赵知『露』的打算,她是个极自负的人,一定想着若自己不存在,温凌澜势必会倾心于她,可自负的人往往也失败的最惨,师攸宁倒是很好奇,赵知『露』这般大辣辣的说出没有自己的话,似乎有别的打算。

她问:“没有我?”

“你不是人称漠北小霸王么,敢不敢同本公主在御前比试比试?”赵知『露』不错眼的看着师攸宁:“刀枪棍棒随你挑,本公主若是输了,此生不会再对肃王有任何非分之想,若是你输了便自请下堂,如何?”

师攸宁嗤笑道:“本妃便是不应战,你又能耐我何?”

“那可由不得你!”赵知『露』挥手,身后的贴身宫女从怀里『摸』出一个荷包来,她打开荷包的绳结,从里头拎出一物来。

这是,师攸宁豁然起身:“怎么会在你这里?”

师攸宁身后的许飞已拔出佩剑,眼框猩红,看着赵知『露』恨不能将其生吞活剥。

果然,看着师攸宁主仆的激动样,赵知『露』看着手中的东西,也不枉费她千里迢迢的派了信鸽去赵国,特地使人将这东西带来。

赵知『露』手里拿着的是一块玉质绝佳的玉佩,那上头冰蓝『色』的坠子手艺并不好,可师攸宁知道,那是宿主亲手做了坠上去的,这玉佩的主人是她的兄长,镇北侯府世子吕飞珏。

眼中酸涩,师攸宁知道这是宿主的残存意识在悲伤,她原本只知道是赵知『露』设计让吕飞珏身亡,可如今陡然有了一个猜测,当时也许在兄长身亡的时候,赵知『露』就在现场。

若是如此,掌心带薄茧的手紧紧握起,师攸宁暗暗在心底道,赵知『露』既然不知死活的提出比武较量,那自己就成全她!

“你说它?”赵知『露』晃了晃手里的玉佩:“只要你答应我的条件,这东西是你的,至于怎么到了我手里,本公主也一并告诉你,如何?”

赵知『露』笃定的等待着师攸宁的回答,自己内力深厚,比武之时就算不将师攸宁弄死,她也不会太留手,到时候……

“害死我兄长的人,是你,对不对?”

一次教训怎么够,师攸宁一跃而起,踏着桌子飞身而过便向坐在对面的赵知『露』动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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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八章 生死契

师攸宁出手很突然,动作也很快,可赵知『露』知道她脾气素烈,还真就防着呢,在师攸宁冲上前后,身体往后一推再一挡,两人就交上了手。

至于许飞,则和赵知『露』随身带着的宫女交上了手。

天字号包厢是听风楼最好的一间,地方自然不小,可对于动起手里的人来说就挤了些,更何况动手的还是四个。

可此时的四人皆不想闹出太大的动静,悄无声息之间已两两相对过了数招。

让师攸宁心惊的是,她不单仗着曾经不弱的武艺底子,这些日子来还时常有温凌澜这样的高手喂招,居然也不过是才胜出赵知『露』一线而已,要知道赵知『露』如今内力深厚,缠斗的时间长了,师攸宁落下风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另一头,许飞和赵知『露』的贴身宫女也斗了个旗鼓相当,那贴身宫女虽然力道没有许飞的大,可胜在出手角度刁钻,招式更是狠辣,竟半点都没有她外表看起来的那般文弱。

[先不要动手!]师攸宁忙里偷闲的嘱咐龙凤册,有开挂利器不用是傻子,只要龙凤册稍稍让赵知『露』腰酸腿软那么一瞬,她就能在赵知『露』身上添个伤,可好不容易有这样酣畅淋漓的交手,且先放开手脚斗一番再说。

可惜师攸宁只稍微和龙凤册交流这一错神的功夫,已被赵知『露』当胸一脚踢了个正着,虽然倒退几步便稳住了身形,可挨这一下后胸前那个酸爽劲就别提了。

[……],雪上加霜呐,龙凤册扑棱着翅膀飞的远了些,生怕被师攸宁迁怒,这可真不是它的错。

师攸宁不甚温柔的『揉』了『揉』胸,不知是该庆幸自个如今裹着胸部到底没有太痛,还是应当担忧本就裹的紧的胸如此一踢缩水的厉害,只稍缓便又提气和赵知『露』缠斗在一起。

怎地这般难缠?!

赵知『露』心下如此想,可手脚却渐渐放慢,似乎是体力有所不支,有意无意的挨了师攸宁几下,如今表现的太强了些,师攸宁说不得便不敢答应御前比武的事,她需得暂且忍耐。

示弱?

师攸宁心底的小人儿冷冷的笑了两下,御前比武光明正大的虐赵知『露』她不会错过,如今赵知『露』既然示弱,从她身上提前收些利息的事她也不会放过。

“别动!”另一头,许飞的剑已搭在了那贴身宫女的脖子上,剑锋锐利,只不过轻轻贴着,那宫女脖颈上已出现血痕。

师攸宁这里,已将自己受的一脚、两拳加倍还给了赵知『露』,这当口更是一脚踩在赵知『露』胸口,弯腰将兄长的玉佩从赵知『露』胸口的衣襟勾了出来。

赵知『露』被踩在地上动弹不得,只一张脸涨的通红,不过她这样的美人,若不是看踩着她的师攸宁毫无怜惜之意,这脸带红晕眸含怒嗔的样子,倒还挺让人回味的。

“吕飞飞,本宫是堂堂公主,岂容你如此侮辱!”赵知『露』『色』厉内荏道,她原本想着让一招半式便罢,可哪成想师攸宁的那一脚力道突然加大,竟一时掉进了自己挖的坑。

其实这事说起来,到底是赵知『露』拿大了,若像温凌澜和师攸宁,这两人之间武力值差了好大一截,肃王殿下陪练的时候,说让那是真让,而赵知『露』和师攸宁两人实力在伯仲之间,赵知『露』起了让一让的念头,无异于自取其辱。

“侮辱?”师攸宁脚下的力道加重,成功的让赵知『露』脸『色』白了一白:“御前比武的事,本妃答应了,到时候,你就会知道什么是真的侮辱!”

“这可是你说的!”

“自然!”师攸宁仇恨彻骨的看着赵知『露』,这仇恨是来自宿主对眼前人的愤怒,她道:“十三公主,既然是比武,那咱们就赌把大的,签生死契约,如何?”

“你……,你是疯了吗?”赵知『露』像看怪物一样的看着师攸宁,她是想弄死眼前这个碍眼的人不假,可众目睽睽之下做这样的事……

可赵知『露』并未犹豫多久,心中的另一个念头倒升了起来,正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就算出手重了些,也没有人挑自己的理:“生死斗就生死斗,今日之辱,本宫定会讨回来,至于肃王妃之位,你也趁早准备让一让吧!”

“拭目以待!”师攸宁松开脚防备的退至许飞身侧,扫向已被制住的宫女时,眼眸明亮而无情:“废了她的武功!”这样的高手,放在赵知『露』如此心狠手辣的人身边,她实在是不放心。

“住手!”赵知『露』急道,可是许飞速度却也不慢,出手如电的点了被他擒住的宫女周身大『穴』,内力牵动之下顷刻便将这宫女几处紧要的经脉毁损。

师攸宁面无表情的看着赵知『露』主仆离开,终于珍而重之的将掌心握着的玉佩小心翼翼的用袖子擦了,这才仔细的收进了袖袋中。

“主子,你真的要……”许飞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话语。

“许飞,你知道吗,凶手就是赵知『露』!”师攸宁语气平静,可许飞却觉得,眼前的少女在提起“赵知『露』”三个字的时候,就像是在说个死人。

“小姐,你怎么知道是她?”急迫之下,许飞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唤师攸宁用的事旧日称呼,他是世子的侍卫统领,说是和世子情同兄弟也不差,猝然知道真相,心里悔恨不已,若是早知那十三公主就是凶手,他方才便是拼尽全力也要手刃她。

“很早以前就知道了,那些日子赵兵动作频频,你和漠北轻骑一道绕到敌营后方去执行任务,兄长留守城中,他清晨还说起马上到我及笙之礼,退了赵兵定然要好生给我办一办,傍晚巡城兵就在城外五里外的土地庙发现了他的尸体。”

师攸宁垂下眼,一滴泪落在木质地板上,很快便渗了进去,这是宿主的记忆,如今也是她的,那刻骨的痛,还有至亲逝去的疯狂,似乎已经在遥远的过去,又似乎夜夜会入梦中。

她继续道:“兄长没有死在战场上,却是死在了自己的正直和善良上。”

“什么?”许飞震惊之下忍不住道,这件事老侯爷讳莫如深,他们只知世子为赵国『奸』细所害,却不知还有这段内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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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章 谁伤的

“兄长是为了我的及笙礼才未同你们一起去探敌营,如此说来,又何尝不是我害了他!”师攸宁叹息,这才是前世宿主耿耿于怀的根本原因。

“主子……”许飞还待再问清楚些,又听站在面前的少女道:“报仇的机会就在眼前,这件事我不希望还有第三个人知道,待大仇得报,你想要知道的事,我不会再隐瞒。”

“王爷和老侯爷也不能?”

“不能,本妃命令你,在赵知『露』为兄长陪葬之前,此事半个字都不准泄『露』。”

“属下……,属下遵命!”

许飞面容复杂的看着师攸宁,他还记得一年前眼前的少女神采飞扬的样子,虽然调皮捣蛋了些,可总归是开朗活泼的,如今这样平静冷淡的样子虽稳重许多,可让见过她昔日何等风采的人,更多的则是唏嘘黯然。

出了天字号房,无论是师攸宁还是许飞,面『色』皆如常。

师攸宁在大雪中行了好一段路,待心绪平静后她还去点心铺子为温岚买了些爱吃的小点心,这东西府里也能做,可出来一次,总归是个心意。

许飞默不作声的陪在师攸宁身后,他第一次发现,走在他前面的人比起昔日的世子来,柔弱许多也单薄许多,可挺直脊背,无论何时何地都雪雨不动的神态,是来自与镇北侯府多年不变的,将门世家的气度。

“怎么在这里?”师攸宁进了蒹葭院,正看到温岚披着披风在廊下踱步,手里拿着书,可却在她进来后第一眼就发现了,他在等她?

“屋里闷,出来透透气。”温岚小下巴颌抬起个不轻不重的弧度,不满的问:“母妃出府了?”

师攸宁笑:“你是想问,为什么不带你去?”

温岚眼中闪过一丝不好意思,倒是挺不忸怩的去看许飞手里拎的东西。

“给你带的,尝尝。”师攸宁接过温岚手里的书带他进屋,见他小胖爪冻的冰凉,索『性』握着温岚的手腕输了些内力过去,不紧不慢的道:“今日去了镇北侯府,你若是肯去,下次就带你一个。”

身上的寒意几息之间便退了下去,温岚笑眯眯,方才等焦了的心渐渐平静下来。

这话却不是师攸宁说谎,她的确是先去的镇北侯府,冬日寒凉,父亲那断臂之处常常会隐隐作痛,她从龙凤册处得了一张方子,对这病症有些好处,这才送过去,当然,赴赵知『露』的约也是真的。

点心铺子倒是很有心思,盒子里还放了装着热水的囊袋,点心取出来就带着热乎气,浑似刚出锅的,温岚一边吃一边含糊的道:“要去,父王说镇北侯是大英雄。”

晚上的时候,雪下的更大了些,师攸宁早遣了人去书房禀报温凌澜,只说王妃传话,外头关于赵国公主和亲的事让她有些不高兴,今夜风雪大,委屈王爷睡书房了。

肃王殿下哭笑不得,这真是无妄之灾,赵国公主和亲不假,可大秦皇室可不仅他一个皇子,不过他议事未完,只对来回话的说自己还要忙,让王妃早些睡。

这话,师攸宁自动理解成了温凌澜乖乖准备睡书房了,或者说去离前院书房最近的揽月堂,她尽职尽责的将自己胸口的泛青的半个脚印子『揉』了好一会儿,这才倒头睡了过去,打架还是很耗精力的。

“王爷?”

三更过半,在卧房外值夜的小喜蓦的惊醒,却发现进来的是温凌澜。

温凌澜摆手示意她不用管自己,轻轻开门进了屋,这会儿雪已经停了,月『色』就着雪光,可以很清楚的看到床上某个睡姿不甚规整的人。

随着了解愈深,温凌澜也常起疑『惑』之心,譬如他会发现王妃粗鲁动作下时不时透出的矜持与高贵,譬如明明师攸宁是个上过战场的人,自身的警觉决不会低,可偏偏在晚上安眠时常常睡的十分沉,便似如今,他进屋后竟一点反应也没有。

温凌澜自然不知,师攸宁有龙凤册在身边,入眠深沉是再自然不过的。

肃王殿下轻手轻脚的褪了衣裳,在靠近床边的时候却愣住了,凤眸一瞬间若寒冰一般。

睡梦中的师攸宁自然不知,因着屋子里地龙烧的足,她这睡姿便不由自主的放『荡』不羁了些,又因着胸口受伤只着了裘衣,胸口那小巧却青紫不褪的脚印自然十分显眼。

师攸宁今日出府他是知道的,可谁又敢伤她?谁能伤得了她?

温岭澜看着床上师攸宁沉静的睡颜,难怪她今日不让自己来蒹葭院,是怕身上的伤被发现,这样小巧的脚印,动手的是个女人,而自己认识的,和王妃有些龌龊且武艺不凡的女子……

是赵知『露』!

十三公主?

想要和亲?

温凌澜面『色』冷厉,他恨不能放在掌心里的人,岂容一个战败之国的狠毒女人欺辱!

次日,前院书房

“王爷,具体情形便是如此。”许飞回道,他面『色』尚算镇定,可额角却渗了汗,在威压赫赫战神王爷面前说谎,这压力不是一般的大。

说谎,大约算半个谎吧,只是隐去了主子答应赵知『露』生死契约的事,许飞不得不佩服主子的先见之明,两人事先串了供,否则王爷知道了主子关于契约的事,定然会阻止。

“护王妃不利,自去领十杖!”温凌澜道,事情和他想的差不离,虽说赵知『露』在王妃手里吃了更大的亏,可自己的人,赵知『露』既然敢动手伤了,那就不要怪他不留情面。

师攸宁近几日心情颇好,还隐约带着些激动,只要将赵知『露』收拾了,宿主的心愿就算是完成了九成,剩下的便是在半年后的时疫之时保住温岚的命,揪出王府中隐藏极深的那个内应,一切都在向良好的方向发展。

兴奋过度的她并没有发现,近日饭桌上的菜『色』,多是些活血化瘀补充气血的。

十二月十五,持续三个多月的两国和谈进入尾声,年前最后一次宫中大宴热闹非凡,而赵国使臣方子清在提出和亲要求时,整个大殿陷入了静止般的寂静,而后百官的目光有意无意的便聚集在了含羞带怯的十三公主,以及肃王温凌澜一家三口之间,来回打量的简直不亦说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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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章 讨教事

即使是同『性』,可师攸宁看着隔了大殿与自己相对而坐,含羞带怯的看着自家夫君的赵知『露』,除却心底的厌恶外,少不得叹息一句,女人果真是善变的生物。

这人前几日在听风楼的时候,是何等霸道狰狞,瞧如今这脸颊晕红,双眸汪水的样儿,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这会儿坐在洞房花烛夜的床板上。

赵知『露』本『性』自然没有这般羞怯,可她自觉入乡总得随俗,面热眸软的样子还有一部分是用内力生生催『逼』出来的,这会儿方清按照计划中的开了口,下面便看自己的了。

她娇娇软软的道了一声:“秦皇陛下,知『露』有话要说。”站起身离座便往大殿中央走去,待站定了,还份外欲语还羞的往肃王温凌澜处看了过来。

当着正室的面便行勾引之事,赵知『露』的作风之豪放,便是现代也惊世骇俗,师攸宁心头的小人儿咬牙切齿,恨不能这会儿将赵知『露』麻袋套头如此这般,再如此那般的拾缀一番。

将心里积攒多年的阴暗念头轮番的在脑海里对赵知『露』施加了一遍,师攸宁怒气略沉了沉,毫不避忌的扬声道:“十三公主,你既然对父皇有话说,盯着本妃的夫君做甚?若不是王爷久经沙场,你这样恨不能将人……”后头的话颇不雅,她低低咳了两声,揽着身边的温岚温言抚慰道:“岚儿不怕!”

赵知『露』:“……”,她原本的一张芙蓉面,这会儿不说涨成猪肝『色』,可青青白白的也霎时难看。

能坐在这大殿上的九成九是人精,有些人自然也看不惯赵知『露』这咄咄『逼』人的样儿,肃王殿下英勇无匹是真,可人家如今娇妻幼子俱在,硬要『插』一脚,这岂止是不厚道,简直是不要脸么。

再者说,这肃王妃也是个妙人,看似多余的话一句未说,可这意犹未尽之意,想象力丰富些的已闷笑起来。

更有意思的还在后面。

师攸宁本是做戏,临时抓了温岚这个小道具,可小道具反应也快,抱着她的胳膊,软哒哒的道:“母妃……”,那可怜兮兮的小模样,似乎真是被赵知『露』吓着了。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的落在了肃王这一桌,还未等怜惜被赵国公主那如狼似虎的目光“吓着”的肃王府小世子,便又听一句厌恶的斥责:“不知羞耻!”

就见只是坐着便自有实打实渊持岳停气度的肃王殿下温凌澜,不闪不避不带一丝感情的睨了一眼看着他的赵知『露』便收回了目光,再侧面看向身边的肃王妃时,冷厉如刀的俊美面容霎时便软了下来,安抚一般的在肃王妃手背上拍了拍,一副不要怕,本王为你做主的模样。

赵知『露』身体几不可查的晃了晃,她气愤到了极点,也不可置信到了极点,吕飞飞的冷嘲热讽便罢了,可温凌澜为什么用那种恐怖的目光看着自己?

那种让她心底发寒的目光,他为什么那么厌恶她?

“好了!”高居御坐上的敬安帝出声道,目含薄责的看向肃王一桌:“温岚,不要胡闹!”

虽说在御前吵吵嚷嚷不成体统,可肃王妃到底是儿媳又是于皇室有功的,他轻易不能责备,便借着温岚敲打敲打。

“皇祖父,岚儿知错。”温岚起身一板一眼的躬身行礼赔罪,可那大眼睛却犹自不服气的瞪了赵知『露』一眼。

却说师攸宁,家里大小两只这么配合,她唇瓣轻抿嘴角却忍不住翘了又翘,心中愉悦的同时又有些心虚,为生死契比武的事。

她自是不知,自己这模样看到赵知『露』眼中是何等的嫉妒与愤恨,原打算今日比武只将她重伤的赵知『露』,如今恨不能将师攸宁碎尸万段。

敬安帝对温岚这个机灵的孙儿爱的紧,于温岚对赵知『露』做的小动作,他只当没看见,忍住了头疼的想要扶一扶额的冲动,转而和蔼的对赵知『露』道:“和亲一事还需得从长计议,十三公主方才有什么话要对朕说?”

赵知『露』深知,敬文帝所说的从长计议不过是个托词,真从长计议起来,也不知会磨蹭的什么时候。

她一脸深受欺凌的模样,盈盈拜倒道:“秦皇陛下,本公主久闻肃王妃文武双全,今日想要和她讨教一番,还请您成全!”

敬文帝面『色』有一瞬的不愉,这位赵国公主这是不甘心呐,虽然她一字没有提赐婚的事,可这心思分明就未歇,他不介意肃王府多一位平妃,可并不喜欢被人裹挟着走,当下便道:“准!”

在敬文帝看来,肃王妃出身将门,赵国公主这风吹便倒的样子,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

“父皇……”温凌澜正要开口,能将王妃打伤,赵知『露』绝非表面这般文弱,可他话未出口,身边的人已站起身来道:“儿媳遵命!”

“王妃,不要胡闹!”温凌澜看着师攸宁低声道。

师攸宁没有说话,可她的目光坚定中带着请求,温凌澜心中蓦然浮起一个念头,王妃她,是知道赵知『露』便是害死她兄长的仇敌了吗?

“母妃……”温岚懵懂的看向师攸宁,他直觉这次母妃答应比武,似乎和以前有什么不一样。

师攸宁『揉』了『揉』温岚的小脑袋,看向赵知『露』,似有迟疑般道:“本妃只会真刀真枪的动手,比武切磋虽有点到即止的说法,可总有失手的时候,公主你……”

赵知『露』咬牙,她知道师攸宁在『逼』自己亲口说出签生死契的事,这样不管时候谁受了伤,被看做心狠手辣的那一个绝对是她,毕竟如今咄咄『逼』人的是自己,可若就此退缩,她明日,不,她如今就已经是所有人的笑柄!

“失手?听闻肃王妃在漠北可是能上战场的,竟如此胆小么?”赵知『露』弯唇一笑:“既然如此,咱们不如签了生死契,各安天命岂不更好?”

满座哗然,生死契只是民间的东西,许多人并没有听说过,可字面意思也还是明白的,各安天命,赵国公主是疯了吗?!

这样纠缠不休又如何,输了便罢,就算是赢了,看肃王殿下如今对王妃的护短样,这事能善了?

不过,肃王妃未必能答应,就算是答应了,肃王殿下肯定也是不允的,这是在场所有人的心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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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一章 讲故事

“本妃答应你!”

在文武百官的惊愕的眼神中,师攸宁不疾不徐的道,似乎她答应的,不过是像用饭逛街一类的小事情。

师攸宁答应的切金碎玉般利落,可她一不敢去看温凌澜,再者不敢去瞧坐在隔了两三桌远的自家老爹镇北侯处。

她知道自己绝不会出事,可这两个世上最关心自己的人却并不知道,这样先斩后奏的事必须要做,可个中滋味却觉不好受。

师攸宁要离席去准备,手腕被握住,是她很熟悉的触感,温凌澜不答应吗?他要是阻止自己,那如何说服他?

师攸宁在一瞬间想了许多,迈出去的步子也僵硬起来。

“王妃,你要记得,本王和岚儿在等着你。”

“王爷?”师攸宁惊愕的回身看他,温凌澜面『色』平静,哪怕他握着师攸宁手腕的力道并不轻,可他的眼中毕竟是带着包容和理解的,他明白她的一意孤行,即使再不愿意,再惧怕失去,可他还是允了。

他爱她,纵她,远远比师攸宁以为的要深。

“去吧!”温凌澜道。

师攸宁步履快速的离开,进宫时的规行矩步被英姿飒爽所代替,即使她如今穿着端庄优雅的宫装,可眉梢眼角的利落与英气却让人的目光忍不住追随上去。

似乎是为了fěn shi tài ping一般,宴会上接下来的歌舞都很是动人,可包括敬安帝在内的文武百官、宗亲贵胄们都有些提不起兴致来,直到小太监上殿回报,肃王妃和赵国公主已准备好了。

比试地点在演武场,那是守卫宫禁的禁卫军不轮值的时候活动的地方,即使是冬日,只要不下雪的日子,演武场便被清理的干干净净。

敬文帝与大殿上诸人都移驾演武场东面的大殿,大殿比演武场高出一截来,站在大殿廊下,既避风又可将演武场里的情形看的一清二楚。

师攸宁牵着一匹浑身黑『色』,神俊非常的马,身上是火红『色』的骑装,同『色』带白『色』狐『毛』边的披风,半个时辰前还束着繁复发髻的头发如今只利落的高高束起,面『色』白皙如玉冷漠如冰,只一双眸子瞳仁点漆一般,坚韧而寒芒四溢。

赵知『露』和师攸宁是一样的装扮,只不过衣裳、马匹的颜『色』皆不相同。

“父王,母妃好威风。”被温凌澜牵着的温岚目不转睛的看着场内的师攸宁,既兴奋又担忧,赵国公主看上去就不像好人,母妃可不要吃亏才好。

温凌澜没有说话,可他的下颌绷的很紧,没有人知道他虽然左手牵着温岚,可右手中却握着几颗从宴会上带着的花生米。

绝世高手内力至化境时,摘花飞叶皆可伤人,温凌澜虽并未达到这种程度却也不弱,用内息将手里的花生米做暗器还是可以做到的。

凤眸幽沉看不出情绪,温凌澜自己最重规矩,更何况是如此公开的比试,可这次不一样,他只要她平安。

围观的人说是倒抽一口凉气都不为过,两个女子比武,原本不过看个热闹,可这两人俱背箭挎弓,手里更拎着剑,这是要置对方于死地的意思啊!

寒风簌簌撩起鬓边花白的发丝,镇北侯站的极稳,可他垂在身侧的双手却蜷了又松,松了又蜷,视线更是一瞬不瞬的锁在师攸宁身上,他一直担心她做傻事,如今这颗心放下了,可却放的又沉又疼,这个傻孩子啊!

在赐婚圣旨下前,温凌澜便知镇北侯的独女在边关有一个浑号“漠北小霸王”,可当时也不过一晒而过,可如今看着演武场上红衣如火,纵马疾驰的女子,他是信了的。

转眼便是几个回合,马匹交错时剑锋相撞的铿锵声不绝于耳,可其实两人俱没有占到便宜。

“吕飞飞,你倒真有点本事,可惜你兄长都不成,你……”赵知『露』勒住马头,娇媚的面容带着不屑与不怀好意。

“怎么,怕了吗?”师攸宁端坐马上,冷淡的回问道。

师攸宁直视赵知『露』毫不掩饰恶意的目光,这世上再没有一个人比自己还清楚赵知『露』的卑鄙无耻,是了,阴险恶毒已经不足以形容赵知『露』这样的女人,说一些模棱两可的话做攻心之用,再伺机占些便宜,这是她惯用的伎俩罢了。

“本公主看,怕的是你!”

“既然不怕,那听我讲个故事吧。”师攸宁的声音不很大却也不很小,不大到拂面寒风中远处围观的人听不太清,不小到足以让赵知『露』变『色』。

她说:“在边关有一对兄妹,他们的父亲是守边的武将,他们从小扶持着长大,哥哥文韬武略是个难得的将才,妹妹调皮捣蛋些,小地痞百米外见到她都会吓得躲出二里地去,虽然边关清苦,可妹妹又疼爱她的爹爹和有求必应的兄长,她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赵知『露』皱眉,她想打断师攸宁的话,可在这一刻仿佛又奇异的想听下去。

她不知道,奇异的想听下去的想法,是被师攸宁遣龙凤册暂时『惑』『乱』了心神。

师攸宁停顿了一瞬缓一缓,接着道:“有一年,邻国在边关屯兵,似乎有不轨之意,爹爹忙着排兵布阵,兄长本来要跟着暗探去敌营查看,可想到妹妹还有半个多月就及笙了便留了下来,虽然边关不讲究这些,可其实他们的家族根基在京城,百年世家,女孩子的及笙礼怎么能轻忽呢,所以他决定去距离边关附近的一座玉石小镇寻一块上好的玉来,自己亲手做礼物。”

“你……”赵知『露』拧着眉摇摇头,她想阻止师攸宁说下去,可却说不出话来。

师攸宁长叹一口气,这个故事没什么特别的,也不是很跌宕起伏,可其实真的很悲催,因为故事里的妹妹是宿主,也是如今的自己,她要堂堂正正的告诉赵知『露』,她知道一切,她要报仇雪恨。

报的不止是兄长的仇,更是宿主前世短暂而痛苦的一生,被赵知『露』所毁掉的一生。

如此,师攸宁又接着道:“三天后,士兵发现了的哥哥的尸体,妹妹伤心的哭晕了过去,她日日夜夜的想,哥哥那么聪明,那么厉害,怎么会死呢,他被『乱』刀砍死,临走的时候得有多疼啊?临走时是不是还念着,妹妹还在家等着他?”

“你够了没有?”赵知『露』不顾形象的大喊:“要打便打,哪来的这许多废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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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二章 命相搏

“心虚了?”师攸宁举剑入鞘,随后张弓搭箭,箭头上的寒芒刺的赵知『露』眼睛疼,她冷冷的看着举剑自卫的赵知『露』:“听下去!你知道故事里的哥哥怎么死的吗?妹妹查了很久才知道,他是被自己的正直和善良害死的!”

师攸宁说的哥哥自然是兄长吕飞珏:“哥哥在去寻玉石的路上,救了一个被一群山匪欺辱的姑娘,在他将姑娘护在身后绞杀山匪的时候,身后的姑娘捅了他一刀……”

“原来,原来你都知道!”赵知『露』第一次发现,师攸宁这样看上去直戳戳不懂迂回的人,竟然能隐忍至此,这隐忍让她心底生出恐惧:“是你激我提出生死契?你是要报仇?!”

一年前的事,赵知『露』倒还记得清楚,以前的十三公主是个废物,她总得立功才能有更多的权势,设计擒拿吕飞珏是她定的计划,毕竟根据历史,吕飞珏日后可难缠的很,少了这个人,再找机会结果了他的妹妹,她接近将来一统天下的温凌澜才会顺利许多。

“举箭吧,比起这样没什么挑战的将你一箭穿喉,我更喜欢咱们对『射』。”师攸宁以搭在弓上的箭头对着赵知『露』点了点:“这样有意思,对吧?”

“你,你这个疯子!”赵知『露』心底惊骇手里却不慢,几息便也举弓搭箭的对准了师攸宁。

温凌澜听到身边的人的惊呼声,他紧紧盯着演武场上的师攸宁,她想做什么,既然决定报仇,为什么要给赵知『露』拿弓的机会,即使杀了赵国公主,他也会保她平安无事!

被箭头指着什么感觉

反正师攸宁白『毛』汗是有的,即使知道有龙凤册这个作弊神器看着也一样,可她唇角微勾,手指还是松开了。

与此同时,赵知『露』也下意识的松开了箭。

这般近的距离,箭的速度极快,躲避是躲避不到哪里去的,迎着师攸宁的箭本来的是瞄准她的胸口,可半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从她身侧『射』了个空,只刮破了披风的缎面。

赵知『露』却没这么好运,她躲的倒快,可箭还是『射』进了腹部,位置比师攸宁预计的偏了些,可总归是得手了,人便捂着将伤口跌下马来。

[干得好!]师攸宁在心中赞了龙凤册一声,下马向赵知『露』跑去,面上是关怀的样子,可那眼神看的赵知『露』心底发寒。

[……]龙凤册顿在半空中,它还没来得及施展神通好么,打偏那箭的分明是一颗花生米。

“你,你不能杀我!”赵知『露』死过一次,这一回便格外惜命,边后退边道:“我死了,秦赵两国和谈失败,生灵涂炭!”

远处,喊着叫御医的,往这里跑的,『乱』混混的人群看在赵知『露』眼中是救星,可对头都未偏,只余光略过的师攸宁来说,远的似乎在另一个世界。

她伸手扼住赵知『露』的脖子,明明手指很纤细,可赵知『露』却觉得脖子被铁圈箍圈着且在一点点收紧一般,很快便眼角发红青筋毕『露』,只能发出嗬嗬的喘息声。

掐是不能掐死的,师攸宁叹息,毕竟这时候的确不是掀起战端的时候,至少不能是自己掀,否则非得被吐沫淹了,如此倒挺遗憾,不过掐个半死总可以。

不过十几息的时间,师攸宁已将赵知『露』掐的都翻白眼,这才夸张的捂住自己的胸口,脸『色』煞白的道:“你竟然,竟然下毒害我!”

赵知『露』在师攸宁放手前昏了过去。

昏『迷』过去的赵知『露』半点都不知师攸宁给她扣了个什么帽子,反正她醒过来的时候面对了无数的白眼,众人的心声皆是:比试不过便罢,下毒将肃王妃害的不轻,难怪人家发狠要掐死你。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却说这会儿演武场上,赵知『露』对宿主下毒的事是前世,不过这并不妨碍师攸宁得到点灵感,毕竟将一国公主掐个半死,自己不受点伤怎么都说不过去。

只是受伤实在是太疼了,还是中毒的好,这个龙凤册做起假来也方便。

有这么一个主人,龙凤册已很有一些作假功底,无数的金『色』光点从他的书页子上分离出来,而后没入师攸宁的口鼻,便见师攸宁面『色』渐渐青黑,嘴角更是蜿蜒出一道说不上难看,但绝对触目惊心的紫黑『色』血痕来。

身体已暂时被龙凤册掌控,师攸宁昏『迷』前,只模模糊糊看到一片晃动的人影朝自己奔来,最前头那个,似乎是温凌澜。

对不起了王爷,这次又得吓着你了,这是师攸宁昏『迷』前留在心底的话。

周围的喧哗似乎都在另一个世界,温凌澜大步向前,他眼里只有那个委顿在地上的人影,明明方才还生龙活虎的欺负赵国公主,怎么突然就这样了?

跑的快些的还有宗室的几个年轻子弟,就见前头的肃王殿下抬脚将同样躺着生死不知的赵国公主踹出老远,抱着不知死活的肃王妃,眼睛猩红的叫太医。

有那眼睛尖的,看到肃王妃嘴角蔓出的青黑『色』血迹,惊呼道:“这,这怕是中毒了吧!”

两个人动手,一个中毒了,下毒的当然是另一个,这下子,被温凌澜毫不怜惜的踹出老远,腹部还『插』着箭羽的赵国公主,同情的目光还没有收到几个呢,瞬间就接到了一大波的鄙夷目光,面如天仙又如何,还不是蛇蝎之心!

当天夜里,被掐的死去活来的赵知『露』便醒了过来,叫嚷着是师攸宁要掐死她,太医院的太医冷着脸粗略的看了几眼伤口,连『药』方都是在太医院开好再使人送来,半点都不愿多留的样子。

当然,还是很尽职尽责的报备了一下,十三公主『性』命无忧,只是腹部中箭的位置有些不巧,怕是日后不能再生育了。

三日后,师攸宁睁开眼,醒来的原因颇有些不体面,她胃里直泛酸,实在是太饿了!

不过看到床前胡子拉碴衣裳皱缩,正闭目沉睡的温凌澜时,师攸宁这饿一时便有那么些顾不上,心头酸酸涩涩的疼。

“母妃!”因为床边的位置被父王霸占着,只能委委屈屈的缩在窗下榻上的温岚一跃而起,腾腾腾的跑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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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三章 昏睡醒

看着温岚像个小炮弹一样冲过来,却又堪堪停在床尾,大眼睛里满是激动和惊喜,还带着些许惊魂未定,师攸宁很想起身抱一抱他。

只是她动动手指倒是没什么问题,可约『摸』是龙凤册之前分外敬职敬责的缘故,师攸宁病的十分『逼』真,浑身没有一块肌肉不酸痛,再加上火急火燎的饿,起身着实是个困难活。

却说温凌澜已经三日三夜不曾离了师攸宁的床前,忧惧伤神之处不足为外人道,此时原本只是倦极略眯了眯,稍有动静便惊醒了。

三日来晦暗寒凄的凤眸立刻恢复了神采,只是这神采在师攸宁看过来的时候,倏然便掩下了所有的激动和狂喜:“王妃醒了?本王这就叫太医。”说着他便起身往门外走去。

师攸宁呆呆的看着温凌澜离去的背影,他只看了自己一眼,确定自己醒了就离开,连开口都不曾,有些不太对。

“母妃,太医说你醒了就会没有大碍。”温岚蹭的窜过去占领了自家父王的领地,他自然也发觉了温凌澜的不同,并且还自发自动的给出了解释:“你瞧,父王都欢喜傻了,叫太医哪里用得着自己去!”

“……”行至门口的肃王殿下一口气险些没提上来,脚下顿了顿最终出了门。

哪里是傻了,分明是气的狠了,师攸宁问:“你和王爷守了母妃很久?”

温岚眼底一片暗青,温凌澜更不要说,胡子拉碴倒在其次,只那一身皱巴巴的衣裳,若不是一身气度撑着,出去溜达一圈说不准能得好些善人打赏的银钱。

“母妃昏『迷』了三日,我还能在榻上打个盹,”温岚趴在师攸宁的被子上,很有些不好意思,又道:“父王坐在这里一动不动的,只太医来了能让一让,旁人叫都不言不语,就像木雕一样。”

他说这话的时候,小脸皱巴巴的苦恼极了:“母妃,你以后不要再比武了行吗?你再等一等,岚儿很快就能长大,长大了就能陪你骑马『射』箭,好不好?”

师攸宁点头:“再也不比了,母妃等岚儿长大。”

她还在想着温岚的话,这次的事,是她对不住温凌澜,他生气是应该的,换言之,若是温凌澜不与自己通气便将生死置之度外去做什么事,她不知会如何担忧惊惧。

太医就在隔壁院子里候着,把脉后只说师攸宁身体素来康健,三个月内必定会恢复如初。

温岚听的欢喜极了,以前他最关心父王,就是皇爷爷病了都没有这么紧张过,可这回母妃昏『迷』不醒,只要一想到可能再也不能陪着他,就害怕的不得了。

师攸宁知道,自己这一回在外人看来险之又险的在鬼门关转了一圈,不知吓坏了多少人,在小喜喂她喝了一碗白粥恢复些力气后,又叫人去召了许飞一干人说了几句话,让人去镇北侯府给父亲报信。

“还有呢?”外头厅堂里,温凌澜问小喜,除了见漠北轻骑,吩咐往镇北侯府送信,竟一句都没有提他?

小喜手里还捧着放了空『荡』『荡』粥碗的漆盘,直觉有这盘子挡着,王爷的郁怒还勉强能抵挡一二,老老实实的点了点头。

她就见除了在自家王妃还有小世子面前面『色』柔和些,其他时候一般都喜怒不形于『色』的王爷失落而疲倦的摆了摆手,退后坐在椅子上,憔悴的甚至有些可怜。

小喜虽然一直向着自家小姐,可这时候还是觉得,小姐对王爷似乎太狠心了些。

屋子里,床榻内侧,温岚已睡的打起了小呼噜,显然这几日累的不轻,她一只小胖手还紧紧拽着师攸宁的衣袖。

师攸宁『摸』『摸』他的发顶,她来这个世界执行任务的时候,原想着保住温岚的命就好,可如今却彻底的心疼起这个不足八岁的小鬼头,生母早丧又如何,她会对他比亲生母亲都好。

将衣袖轻轻抽出,换做被角塞进温岚手机,师攸宁扶着床榻慢腾腾的往外挪,屋里的人都被她打发走了,小喜去熬『药』,如此倒方便师攸宁行动,她知道温凌澜就在隔壁厅里。

龙凤册在师攸宁脑袋上盘旋了一会儿就飞回床榻落在温岚肩膀上趴着了,温凌澜明明就在外头,喊一嗓子就行了么,还拖着个病体出去,人类有时候做事真是难以理解。

师攸宁觉得,从床榻挪到门口,她方才喝的那一碗粥已经去了半碗,可矛盾这东西,尤其是恋人之间的,过夜了绝对要糟,所以一定要快而稳的解决,并且亲自过来更显诚意。

好吧,上述都是些场面话,师攸宁早在听温岚念叨这几日父王如何如何的时候,心底便揪的厉害,她自以为温凌澜这等沙场悍将经得住她的变故,却惊觉他看她竟比自己想象中的重的多,她是真的伤了他的心。

厅里的肃王殿下很有些坐立不安,他提着一颗心宽慰自己,王妃年纪还小,赵国公主如此仇人在侧,一时忍不住出手也没什么,虽然风险甚大,可到底人没事,自己堂堂男子,在这里学『妇』人般生气实在是小心眼了些。

可心底里还有另一种念头喧嚣不止,她知不知自己是何等的担惊受怕,就那般决绝的上了场和旁人不死不休,说起来酣畅淋漓,做起来杀伐果决,却丝毫不曾虑若是出了事,自己是何等的伤心痛苦,这次一定要好好冷一冷她,非得悔过了不可!

师攸宁推门而出,温凌澜这是在……发呆?

“发呆”的肃王殿下第一时间发现了脸『色』苍白,颤巍巍靠在门边上的自家王妃。

“胡闹!”

师攸宁就见温凌澜快步过来,弯腰将她抱在了怀里,脸『色』虽然还沉着,可手上的动作却极温柔。

“别别,去那里!”师攸宁指着方才温凌澜坐过的椅子,放低了声音道:“岚儿睡着了。”

温凌澜无法,只得将师攸宁抱着到了椅子边,想要将人放下来,怀里的人却搂着他的脖子不松手。

“下来!”肃王殿下显然还记得自己最初的打算,王妃自作主张将自己置身险境的『毛』病不能留!

【作者题外话】:今日5000更,剩的1000明日补上,么么哒~

加读者群,回答的问题,填写“无咎”两个字就好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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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四章 惜己身

眉眼还是那个眉眼,可似乎像是回到了初见的时候,师攸宁只觉温凌澜看着她目光冷意幽幽,虽然知道他是因生着自己的气而故作如此,可心底还是被巨大的失落包围,被自己所爱的人冷待并不是一种很好的体验。

“王爷,我知道错了。”师攸宁松开搂着温凌澜脖子的手,转而将两只手缩在了胸前,这样看起来认错的态度诚恳些。

温凌澜抱着自家王妃坐在宽大的椅子上,明明是个胆子大的似乎能捅破天的人,可缩在自己怀里只是小小的一团,让人恨不能将全天下最好的东西都捧来放在她面前,可知道认错是个不错的开端。

肃王殿下尽管心底柔软一片,可凤眸却沉静的看不见半点涟漪,视线落在厅堂里的青砖地面上半点转移都无,只十分简略的问:“错在哪里?”

“错在让王爷和岚儿担忧,错在隐瞒实情,错在自作主张。”师攸宁崩豆子一般将自己琢磨出来的认错理由往外倒,可眼瞧着抱着自己的青年神『色』似乎半点缓和都没有。

这样都不消气?

“还有呢?”

“还有……”师攸宁左顾右盼,脸『色』苍白是不假,可一双黑白分明的眼流转间灵动非常,若是平日肃王殿下见她这样子自然是极爱的,可此时却极缓极失望的叹了口气,听的师攸宁心惊胆战。

温凌澜看着她难得出现的,懵懂中带着惶『惑』的神『色』,慢慢道:“王妃,你可知道,本王不要你规行矩步,也不要你深居内宅,因为让你受这些束缚是对你的侮辱,可是有一样,你总要爱护你自己,你受伤了,本王和岚儿也会跟着伤,伤在心里,为你担忧,为你心疼,这才是你的错处。”

师攸宁呆住,原来温凌澜竟是为了她不爱惜自个儿生气。

“你知不知道,你命悬一线的时候,本王只恨不能以身相代,岚儿骇的半步不敢离开蒹葭院,生怕一错眼你就出什么事!”

“我,王爷,我明白了,这次的事是我错了,日后我会好好惜命,会一直陪着你和岚儿。”师攸宁这次认错认的真诚许多,她心中受到的震动极大,原来保全自己就是对关爱自己的人最大的好,赵知『露』的确可恶,可收拾她的法子可以慢慢的想上许多种,根本不值得为了一时的快意而让身边的人担惊受怕。

这才对,肃王殿下自觉王妃认错的态度已走上了正轨,正待褪下冷面来夸奖和安抚两句,一阵缩小版闷雷声从他腹部,哦不,是从他抱着的王妃腹部传来。

潋滟凤眸淡淡的,带着抑喻同笑意看向了罪魁祸首,师攸宁面皮上蒸腾起薄红:“才喝了一小碗粥,那当什么用!”随即又道:“王爷在笑,是不生气了,对不对?”

“看王妃的表现。”温凌澜揽着她往自己怀里靠的更舒服些。

正说着,屋里头隐约听着温岚含“母妃”,原来这孩子睡的『迷』『迷』糊糊,伸手在床榻上『摸』索来去的不见师攸宁,倒惊吓的不轻。

温凌澜抱着师攸宁回屋,一家三口才算是团团圆圆的用了一餐饭,只是饮食七八成都以清淡为住,师攸宁毒素才清自是用不得大荤,温凌澜和温岚这几日没有好生用过饭,亏欠过的肠胃虚弱了些,自然也不敢吃的太油腻。

流光院得到王妃醒过来的消息已经是午膳之后,董侧妃正在暖意融融的屋子中逗画眉鸟,闻言伸进笼子里的手指重重的扫过,画眉偏身抖着翅膀畏缩的蹲在了笼子的另一头。

师攸宁自觉醒过来算是个大消息,可大约是天生犯冲,赵知『露』那里传来了更大的消息,震的她都有些回不了神。

这件事在大秦史书上只有短短一句话:敬文帝十五年十二月二十一日,赵国十三公主赵知『露』入宫为贵妃。

对于这种情敌突然变成庶婆婆的『操』作,师攸宁还是挺吃惊的,吃惊并且好奇,她选择了直接问温凌澜来满足自己的八卦之心。

“那一箭,赵国公主恐怕再不能有孕。”温凌澜说的言简意赅,王妃之聪明实在惊人,他这一句已然足够。

“难道,父皇,哦不,这是咱们大秦对赵国的补偿,或者说是交代?!”师攸宁摇头叹息:“父皇真是辛苦了!”

额头收获暴栗一枚,温凌澜不赞同的看她:“不得妄议君上。”

不过他说是这么说,可神『色』却并未有什么不愉,虽然王妃说的直白了些,可事实的确是如此,一个不能生育的和亲公主,若是不能妥当安置,也是个不大不小的祸患。

将赵知『露』封为贵妃,赵国绝对寻不出半点错处,反而还会多有庆幸,毕竟别国贵女和亲,至多到妃位便是顶级,如今已是破例了。

“那赵知『露』愿意吗?”师攸宁问的毫不遮掩,本着夫妻相对以诚的原则,师攸宁自然也坦白了赵知『露』与自己的恩怨,当然就算她不说,温凌澜其实也知道的差不多,可这事儿珍贵就珍贵在“坦白”两个字上。

“自私自利到极致的人,自然会选择对自己最有利的一条路。”温凌澜道。

师攸宁明白了,赵知『露』心里是不愿意的,可不愿意和权衡利弊是两回事,估计如今比起觊觎温凌澜来,赵知『露』更想将自己踩在脚下,什么能比找一个比温凌澜更有权势的靠山来的更稳妥。

好了,一国之君的皇帝自然是比王爷更有权势。

“也不知父皇能不能扛得住赵知『露』的枕头风!”师攸宁颇为幽怨的道。

“王妃的枕头风若是强些,那本王就先勉为其难的护着你。”温凌澜摇头失笑,自从中毒醒来后,王妃似乎比往日更活泼了些,这样很好。

他自然不知,师攸宁是有意释放自己的本『性』,宿主直爽豪气,可她更偏向于狡黠淘气,一朝融合,也不知谁影响了谁,总之怎么舒服怎么来。

师攸宁还担忧进宫的贵妃版赵知『露』若是给自己穿小鞋时该如何应对,宫里的圣旨便下来了,宣了圣旨后,她原本不多的顾虑立时烟消云散,只能说如今的敬安帝是个好父皇!

宣旨的太监离去后,王府中人皆欢欣不已,偶然目光落在师攸宁身上,发现这位女主子居然如此淡然,心中皆佩服不已。

当然,府中人自是不会知道,这一切都是错觉,师攸宁这个看似淡然的女主子,其实正在心中如火如荼的比较着太子妃和贵妃若是撞见了,哪个要屈尊的问题。

贵妃是指赵之『露』,当然了,新出炉的太子妃自然是师攸宁自个。

方才宣的旨意正是册封温凌澜为东宫储君的,这只是个简略版,明日大朝会上还会郑重宣读,日后更是要昭告天下。

虽然师攸宁早知这是必然之事,可亲自参与进来,心里的激动更别样的不同,只除了稍稍矫情的说一句,太子二字说起来不如肃王威风些。

师攸宁纠结的事最终在温岚那里得到了解答,温岚当时正在练字,听师攸宁提起这个,连思索都无便道:“太子妃为君,贵妃自称臣妾,君臣有别,自然是比不上母妃的!”

师攸宁心底一乐,赵知『露』这回怕是将牙都要咬碎了,才进了宫准备磨刀霍霍,冷不丁自己就站的比她高那么一点点,这样的打击不可谓不大。

年后二月,正是春风大好的时候。

肃王府的人在温凌澜在册立为储君的一个月后便搬进了东宫,东宫不比肃王府可以时时爬墙出去玩乐,师攸宁的主要目标便转成了观察赵知『露』的动向。

这不,春暖花开的,那位贵妃娘娘终于坐不住了。

东宫

温凌澜正要去勤政殿奏事,走在半道上便被师攸宁扯住了袖子。

师攸宁神神秘秘的将新晋太子殿下拉到了宫墙边上。

虽然东宫里如今明卫、暗卫的数不胜数,自己和师攸宁的动作看似隐秘实际上在众目睽睽之下,但温凌澜还是顺从的让自家媳『妇』拖走了,顺便心头还有点小期待。

衣襟被揪住,果然,眼见英气中带着明丽的脸凑近自己,温太子殿下凌澜配合的弯下了腰。

“王爷,……”无人时,师攸宁还是喜欢这般称呼温凌澜,唇瓣凑到自家夫君耳廓前如此这般的一顿嘱咐,最后笑的颇鸡贼道:“有劳王爷了,等了这么久,虽然暂时报仇不方便,可定时收取点利息总是要的!”

耳廓的温热让太子殿下本人心猿意马,可身边的某人嘱咐完了事,眨巴着眼一脸无辜的催促自己快走,竟连利息都不肯付,温凌澜捏了捏手里的折子,距离夜幕还有四个时辰,他等得起!

有龙凤册通风报信从而将计就计的师攸宁不解的『摸』『摸』下巴,看着大步离开的温凌澜高阔的背影既垂涎又茫然,垂涎自然是垂涎美『色』,茫然乃是茫然这人方才还好好的,可这会儿看背影却似乎不大高兴。

难不成是欲求不满?

师攸宁『摸』『摸』下巴,她的月事昨日已经走了,晚上也不是不可以那啥,只是提前一定要讲好了,万万不可纵欲过度!

路过御花园的时候,还记得自家媳『妇』吩咐的温凌澜刻意走慢了些。

果然,走到一处小径的时候,温凌澜连带林念,正遇到了恰巧来此赏花的贵妃赵知『露』。

【作者题外话】:感觉最近写的有些拖沓,觉得是这样的小天使可以提意见,为你们而进步,嘿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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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五章 谋算错

“见过太子殿下。”赵知『露』温温软软的请安,比起当公主的时候,她的『性』子变的更加软和可亲,人又长的千娇百媚,如今的盛宠在宫里是排前三的。

“赵贵妃。”温凌澜微微颔首便要绕过赵知『露』离开,然而赵知『露』比他更快一步,轻移莲步交错而过时,她袖中掉出一段卷的极精细,只有小指粗细的纸卷。

温凌澜垂眸看了一眼地上的纸卷,林念知机的捡起来递向自家主子。

“念,”温凌澜波澜不惊的道,并不想碰被赵知『露』动过的东西。

“是,”林念捻开了纸卷,飞快的扫了一眼纸上的内容,这才低声念道:“寅时初刻,御花园流芳亭一叙,事关敬文十四年镇北侯世子陨身之事。”

[寅时是下午三点到五点]

勤政殿中,温凌澜不紧不慢的汇报了朝中的大小事务。

自从温凌澜被册封为太子之后,敬文帝便给予了东宫监国之权,朝中的事更是明言可由太子温凌澜一言而决,可皇帝与太子虽然名为父子更为君臣,权利可以给,但温凌澜若真大权独揽急欲上位,还在皇帝位置上的人心里不舒服其实是必然的。

是以,虽然敬文帝每每在温凌澜来三五日一次的单独汇报国事时总显的有些不耐,可其实是很开怀的。

“太子,这些事你处理的很好,朕很欣慰。”敬文帝赞了儿子两句,眼看到了午膳时候,顺带便又留了饭,父子两个像寻常人家那般说了好些话,相处的十分得宜。

“父皇,儿臣有事回禀,方才不敢搅了您的兴致……”敬文帝欲让温凌澜告退时,他躬身回禀道。

“哦”看着儿子严肃的样子,敬文帝倒多了些兴致。

温凌澜召了在殿外等候的林念进来:“方才御花园中的事,你来说。”

林念恭谨的将御花园里碰到赵贵妃,贵妃留纸卷的事都一一回禀了。

敬安帝将那纸卷捏在手中,面沉如水,比起温凌澜这个儿子来,这位君王要显的温和可亲的多,可再如何脾气好,那也是一国帝王,容不得丝毫的欺骗和耍弄,而恰恰在今晨,赵贵妃还曾派了宫人来告,今日她在御花园设宴请自己小酌,而请圣驾莅临的时间,恰恰比这纸条上的时间晚了两刻钟。

“贵妃亦是长辈,儿臣不敢不报。”温凌澜道,他面上毫无波澜,可心底却着实想不通,自家王妃是如何料到赵贵妃会约他见面,更求他将此事禀告父皇,毕竟按他的『性』子,赵知『露』若约他,必然是直接置之不理的。

对于师攸宁来说,赵知『露』的动向有龙凤册三不五时的去明粹宫溜达,说是手到擒来并不为过,当然这事儿自然是无人知道的。

“既是长辈,你便按时去瞧瞧,她想做些什么!”敬文帝手指收紧,那留了字的纸卷便被捏的不成样子。

寅时初刻,御花园

看到温凌澜果然来此且还是独身一人,宫装鲜艳妆容妩媚的赵知『露』目中有得『色』与气恼交杂,得意温凌澜中计,气恼这人之所以来此,还是因为自己提了有关吕飞飞兄长的事。

留芳亭在御花园是个偏僻但极清雅的所在,这会儿亭中摆着瓜果点心,备了香茶果酒,一眼瞧过去霎是好看。

“太子殿下果然守时。”赵知『露』娉婷婷的站在亭子的台阶上,幽怨中带着钦慕的目光缠胶着打量温凌澜,眼前的青年她也不是第一回见,可每每看到了便不受控制的有些移不开眼。

“赵贵妃有话不妨直说,天『色』已晚,孤尚有要事在身,不便在此多留。”温凌澜眉心微蹙,对赵知『露』明晃晃打量自己的目光十分厌恶。

“要事?恐怕是急着回东宫陪太子妃吧!”赵知『露』声音冷了下来,她还在幻想什么呢,不管自己做什么,眼前的人只有厌恶和冷待,她留得长长的指甲掐着掌心让自己清醒些:“本公主成了你父皇的嫔妃,太子殿下就不曾有那么一刻,曾后悔过……”

只要你对我表示出一丁点的歉意,那今日的事便作罢,只要一丁点,让我心中的执念消解一些,赵知『露』心道,她一心想得到温凌澜的答案,却没有发现,在她身后距离留芳亭只几步的假山处,隐约有一片明黄『色』的袍脚『露』出。

“贵妃慎言。”温凌澜不耐的打断她:“父皇乃治世明君亦是温雅丈夫,还请贵妃惜福。”他自问从未见过如此不知廉耻之人没有规度之人,似乎世间一切都要合了自己的心意,否则便要闹个不休。

“站住!”见温凌澜转身欲走,赵知『露』疾步走到他身前伸手拦住:“既然你不仁,那就不要怪本公主不义!”

说着,她伸手在自己领口一撕,宫装的盘扣立时脱落了几个,随后又毫不怜惜揪拽了一把梳理的精致顺滑的发髻,原本好生生一个俏佳人立时变得狼狈不堪。

温凌澜退后两步,一语不发看着眼前的女子状若疯癫的举动,仿佛在看一块石头一样。

赵知『露』恶狠狠的一笑,那些嫉妒、求而不得以及不甘在这一刻纷纷涌了出来,她跌跌撞撞的往后退了几退“摔倒”在台阶上,凄惶而惊恐的叫气来:“太子殿下,你要干什么?快来人啊!救命!”

话还没有喊上两句,身后有脚步声传来,随后茶盏被摔在了地上,脸『色』极难看的敬文帝王厉声道:“这是在干什么?”

“见过父皇。”温凌澜不疾不徐的行了一礼。

皇上来的好快,赵知『露』心中疑『惑』一闪而过,可眼下也不允许她想这许多,只一脸惊吓过度后看到救星模样般,手脚并用的爬到敬文帝脚边,如泣如诉的道:“皇上,您可来了,您再不来,臣妾……臣妾便无法做人了!”

偏僻的亭子,衣衫破烂惊魂甫定的妃子和身强力壮的皇子,即使半丝儿都不加描补,长眼睛的人都知道发生了什么。

赵知『露』拽着敬文帝的袍脚,纤瘦的身子似骇的不轻一般轻轻发抖,可嘴角却满意的勾了勾,太子又如何,皇帝可还在呢就对后宫妃嫔不敬,这是要zào fǎn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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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六章 慕安稳

“父皇,儿臣告退。”温凌澜恭谨的请了安,顺带怜悯的看了赵知『露』一眼。

敬爱帝疲惫的摆了摆手,贵妃心计百出他是知道的,可入宫后娇媚可心并且人也规矩的很,他也愿意给她些体面,想不到不过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太子是大秦的未来,他不允许任何人构陷!

在赵知『露』诧异的目光中,温凌澜清清淡淡的退了下去。

“皇上……”赵知『露』还跪在地上,腮边还挂着泪珠儿的小脸委屈而不解的看向面『色』阴沉的敬安帝,难道皇上爱重温凌澜这个儿子到如此地步,即使他对后宫妃嫔无礼也要容忍吗?

“贵妃,你代表大秦和赵国的两相安泰,这次朕不严惩你,日后便待在明粹宫好生思过吧,没有朕的允许不得出宫门半步。”

“皇上,意欲图谋不轨的是太子殿下,您不能这样对嫔妾,若是皇上处事如此不公,嫔妾……嫔妾宁愿一死以证清白!”赵知『露』泣血一般的道。

敬安帝怒极反笑,他低头看着脚边人梨花带雨的脸:“图谋不轨?难道不是贵妃你自行宽衣解带?当把朕当做什么?”

“皇……皇上……”赵知『露』委顿在地上,温凌澜竟然狠心至此,狠心至此!!!

“殿下,贵妃既然要陷害您,为何还要留下纸条,若是对峙起来,岂不是真相大白?”林念原是守在留芳亭不远处,此刻跟上自己主子,颇有些不解的问。

“若所料不错,那字迹应当并非贵妃亲笔。”温凌澜道,赵知『露』这样的女子的确颇有机谋,可惜了不用在正道上,今日若不是他事先告诉了父皇,即使拿出那约见的纸卷来也说明不了什么。

林念恍然,更加扑朔『迷』离的情形和眼前见到的真相,很显然后一个更能取信于人,到时候即使皇上即使相信自家主子,心里未尝不会存了隔阂,君臣父子相疑,这是大忌。

平心而论,温凌澜倒是有些同情赵知『露』,除却心肠歹毒不说,这女子倒也算是个惊才绝艳的人,可惜自家王妃就像是这人天敌一般,每每总能让赵知『露』功败垂成,想想倒挺有意思。

不得不说,太子殿下真相了。

东宫

晚膳已然摆好,师攸宁与温岚两个像往常一般等候温凌澜回来后开饭,这是养成很久的习惯,倒多了些寻常百姓家的温馨。

温凌澜进了房门,就见一大一小乖乖坐在桌边等候自己,心中的熨帖虽无法具体形容,但人生若求一个完满的话,那此刻就是自己所要的。

六月,作为储君的温凌澜去巡视京郊大营,而师攸宁也摩拳擦掌,准备好好整顿整顿东宫,原因嘛,乃是某位已被禁足已三月的贵妃准备再搏一把。

“母妃,您找我?”温岚进了殿门,规矩一丝不错的给师攸宁问安,可一双眼却满是亲近和濡慕,和外头见人时端起的皇孙架子很不一样。

师攸宁看他一身常服,眉梢微挑:“出宫了?”

虽然才长了一岁,可温岚抽条儿快,如今已经很是个少年模样,白胖胖的脸颊消瘦下去,完全是个少年版的温凌澜,只气质上很跳脱和聪敏,尚未达到温凌澜如今的威压和冷厉。

温岚手里还捏着一把折扇,闻言讪讪的拿扇柄挠了挠脑袋,凑到师攸宁身边去道:“母妃,您可千万别告诉父王,兵部查出贪污军饷的事儿还没几日,儿子如今可不敢上去捋虎须。”

师攸宁摇头失笑,只道:“这不是大问题,只是你得答应母妃,出门了多带护卫注意安全,再者出去了就代表了你父王和我的脸面,可不准胡作非为,否则我第一个不饶你。”

温岚坐在师攸宁旁边的榻上有一搭没一搭的听训,表情却享受的很,父王如今是储君,而他又是父王唯一的儿子,这背后的意义便十分重大,是以外头多的是虚情假意的奉承,倒是母妃这里还是一如既往费心的教导他,便是责备的话他也有几句愿意听几句。

正听着呢,又听师攸宁道:“母妃这里,有个忙要你帮一帮。”

温岚挺激动,向来是他被母妃照管,这回好不容易用得着自己,那可得好好表现:“母妃只管说,岚儿肯定办的妥妥当当。”

他早在一年前就有了自己的护卫队,如今东宫的人手也不拘着他用,虽然看着还小,但其实已经很拿的起事。

师攸宁点点他的额头:“知道岚儿厉害,只是这次却是要你示弱。”

“示弱?”

“装病,和母妃一起装病。”师攸宁意味深长的道。

是夜,明粹宫

“事情都办妥了?”只着广袖常服的赵知『露』坐在台阶上,月光如水,浇在庭院中,也浇在她美貌不减却略显疲惫和尖刻的面容上。

日日夜夜的被囚禁在这不大的宫殿里,虽然也不过将将百日,可好人也要折磨疯了。

回话的女子脸『色』苍白,看上去身体不大好,正是曾经在听风楼被许飞废了武功的宫女:“办妥了,东宫里本就有咱们的人,如今总算又说服了一个高位的,这次指定成了。”

这宫女话音中透着压抑不住的兴奋,她原是从赵国人,自从武功全失之后,她身体便大不如前,如今留在这深宫中苟延残喘,不过是想要报仇雪恨。

“很好。”赵知『露』点点头,没什么特别激动的感觉,她有些理解上辈子在现代读过的诗了,如今自己这样,可不正应了那句“天阶夜『色』凉如水”么。

“公主,您怎么了?”宫女低低的咳嗽一声,就算今日是月圆之夜,可也不用在外头坐这么久,即使是夏日,可深夜到底寒凉了些。

“我想家了。”赵知『露』喃喃道,不是距离此地千里之遥的赵国皇都,而是在另一个世界的,和平安稳的生活,折腾了这么久,她有些累了。

第二日,宫里便隐约传闻东宫太子妃和小皇孙皆病了,病的还不轻。

又有流言说,哪里是病了,明明是得了时疫之症,至于流言的来处,恰恰是东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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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七章 钓老鼠

有龙凤册在,师攸宁从来都装的一手好病,发烧伴着咳嗽,眼角还透着病弱的红,便是知道内情的小喜都三不五时的要偷偷问上一句,生怕自家小姐假病成真而自己却不知道。

至于从自个的殿里迁过来在偏殿“养病”的温岚,咳嗽倒还好,只时不时的不是头疼就是眼睛疼,总之浑身上下怎么着都不舒服,也算是病的怪异又『逼』真。

东宫太子妃和小皇孙皆病重,太医院既紧张又畏惧,紧张这两人一个是太子殿下的掌中宝,一个是太子殿下的心头肉,任凭哪一个出事,等太子得到消息赶回来,众人都是要吃不了兜着走。

至于畏惧,皇孙殿下倒还罢了,看太子妃的病症,无疑和时疫像之又像,虽然不知宫禁森严是如何将这病染上的,可时疫发作起来厉害并且还会传染,便是接触的人都险之又险,最好的办法无疑是将东宫封宫,可这样的事谁敢做?

也不是没有人不敢的,譬如说东宫侧妃董氏,她自行往勤政殿求见了皇帝,泣泪交加只道时疫凶险,恳请敬文帝为着皇宫中其他人着想而封锁东宫,她自己则甘愿留在东宫内照应。

董侧妃的提议得到了宫中绝大多数人的赞赏和同意,最终敬文帝下令东宫封宫,在封宫之前将太医院所有太医都派遣至皇太孙前诊治,确保皇太孙没有感染疫症而只是普通风寒后,直接下令将人挪出了东宫。

至于其它东宫诸人一律不得外出,谁知道还有没有人感染呢。

董侧妃?

这会儿殿里除却小喜外旁的宫人都不敢进来,师攸宁便很没有形象的摆了个大字在床上,跳出来提议封宫的董侧妃绝对干净不了,不过要抓贼还是得一锅端才爽快,还要再等等。

“殿下,快走吧,太子妃娘娘定然会逢凶化吉,没几日咱们就又能见着了。”李贵跪在地上恳求在师攸宁寝殿外不肯离去的温岚。

他一双手臂更是死死的把着的自家小主子的腿,太子妃是个好人没错,可他首先要保证温岚的安全。

“母妃,母妃,你听见岚儿的话了吗?若是听见了便答应一声,你还好吗?”温岚抻着脖子喊。

他五岁习武,挣脱李贵的束缚本不在话下,可面前还挡着武艺高强的禁卫军,虽然师攸宁曾对他说过这一切都是只为引蛇出洞,可不得到一句回答他怎么也不能放心离开。

师攸宁听着怪酸心,这个傻孩子,都说了是假的,这会儿倒似乎是真的被吓着了,她如今“病重”是不能扯着嗓子喊了,便吩咐了小喜几句。

“殿下,娘娘说她还记得您说过,等长大了要一家人一起骑马『射』箭,让您在外头好好等着,她不会有事的。”小喜将殿门打开只容人进出的一道缝儿,说了话又缩了脑袋进去,重新将殿门合上了。

一家人?

痴人说梦!

站在殿门前头的董侧妃不屑的冷哼一声,如今整个东宫里她说了算,太子妃既然染上了时疫这等要命的病,自己说她要短命,那便绝对活不过三日,京郊大营来回最快要三日,到时候太子殿下来了也晚了!

心里这么想,可面上却很是悲戚,她对温岚道:“太孙殿下尽管在外头安心养病,这里嫔妾会照料好的,您请放心。”

温岚眼眸还含着泪,点点头道:“那便劳烦侧妃娘娘了,一定要好生照料母妃,回头自然有你的好处。”

面上担忧,温岚在心里却默默的同情了董侧妃一瞬,母妃说要钓出东宫中和外人勾结的大老鼠,这不就急吼吼的蹦出了一个。

“娘娘,太孙为何……”到了僻静处,站在董侧妃身后的女子轻声道,明明贵妃给的那『药』也给太孙用了的,可为何病的只有太子妃一人。

这女子正是肃王府曾经两位侧妃之下,四个妾室中最不显眼的一位,如今的东宫良娣之一柳依依,人如其名身如拂柳,最是擅舞,其实乃是早年就为赵国埋入肃王府的钉子,曾经在温岚跳湖那回动手过一次,如今是第二回,受的都是赵知『露』的指使。

“噤声!”董侧妃低而冷的打断了柳依依的话,她看着面上波澜不惊,其实这会儿四肢俱是冰凉,害死太子妃和皇太孙的事,冲动下手后才知道有多么难熬,可是如今她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夜幕降

“小姐,这粥都是凉的!”小喜气愤的将从食盒中拿出的粥碗咣当一声放在桌子上:“才病了这一日,她们就敢这么欺负人!您掌管府里和太子府以来,什么时候亏待过她们了?真是狼心狗肺!”

师攸宁悠闲的半靠在团起来的锦被上,面『色』苍白更显出一双黑白分明的眼来,可她瞳仁的黑和温凌澜凤眸的瞳仁黑沉沉看不到底还不一样,是那种纯粹的让人忍不住卸下防备的黑。

听到这抱怨,只漫不经心的叹道:“冷粥算什么,这只是第一日,尚且需要做做样子,明日这会儿,怕是有人要咱们往地府那里讨饭去。”

看到小喜惊骇又气愤的模样,师攸宁少不得又多安慰了这丫头两句。

不过说起来,掌管地府的冥君还是很好说话的,她微微有些走神,关键是有些无聊,若是往常自然可以将床幔拉起来让龙凤册找点乐子磨时间,可温岚如今和她不在一处,她有些不放心,这便让龙凤册跟着了。

“这说的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话!”蹲在大殿顶上的太子殿下俊脸微沉,险些将握在手里的琉璃瓦的捏碎。

殿内,师攸宁转转眼珠下了床,她感觉有些怪异,是谁在暗中窥视她吗?

不应该啊,许飞面上有疤容易被认出来,她也派去温岚那里了,可其余的漠北轻骑的人手还隐在东宫各明暗处,没道理有人监视她不被发现,除非……

小喜就见自家小姐,如今大秦的太子妃娘娘在寝殿里转悠了几圈儿,低低的像是诱哄什么小动物一样的喊:“王爷?太子?夫君?是你吗?”

蹲在大殿顶一角放哨的林书偷瞄了一样距离自己不远的自家主子,就见原本揭开琉璃瓦往看大殿内情况的太子殿下有那么一瞬扶额叹息,似乎很是无奈的样子,随后便将琉璃瓦揭了个更大的空隙,一闪身便下去了。

林书轻手轻脚,像是夜里觅食的黑猫一般踱步过去将那开了天窗的地方补了起来。

且说殿内,小喜忍不住嘀咕:“小姐,您是想太子殿下了?可殿下如今在京郊大营呢。”

话才落地,顺着大殿柱子落地的那个,可不就是太子温凌澜,小喜吃惊的捂住嘴,生怕自己发出声来惊动了人。

师攸宁可没那些个顾虑,欢欣的跑过去搂住了温凌澜的脖子:“王爷,你怎么来了?”

温凌澜抱着自家树袋熊一般挂在身上的媳『妇』往床榻处走:“本王若是再不来,王妃怕是要将东宫都掀了!”

虽然如今已经册封太子,可师攸宁还是习惯称呼温凌澜为王爷,温凌澜索『性』也随着她叫,倒还觉得挺好,太子、太子妃什么的,那都是人前的说法。

师攸宁仰头看着抱着她,一声夜行衣,黑『色』遮脸巾尚且还挂在脖子上的温凌澜,飞快的在他唇上亲了一口,不服的辩解道:“是有刁民想要害本太子妃,王爷如今救驾也不算迟,不如留下来看一场好戏?”

唇上的温热触感还在,朝堂上杀伐决断的太子殿下这会儿已成了个妥妥的绕指柔,只面上还强自撑了几分,训道:“你还知道是有人要害你,竟如此大胆,就敢在本王不在的时候请君入瓮!”

“老虎不在家,猴子称霸王么。”师攸宁讨好的对温凌澜笑:“你要是在,那些鬼蜮之人可不敢放肆,若是日后再冷不丁冒出来咬人一口,那可真叫倒霉呢!”

温凌澜没好气的看着自家盘腿坐在床榻上的媳『妇』,她这回倒是没有隐瞒的让人飞鸽传书告诉自己东宫有些变动,可这哪里是变动,简直是地动。

温凌澜的回来是个意外之喜,师攸宁满足的搂着走动送上门来的人肉抱枕睡的十分香甜。

可她睡的安稳,抱着她的温凌澜却睁开眼许久,说是装病,可谁能装病装作如此『逼』真的模样,脸上也没有化妆易容的痕迹,想必是服用了什么『药』物才将身体催动至此,上次比武时中毒也是,对下毒的事赵知『露』抵死不认,当初温凌澜还有些怀疑,可如今却越来越疑『惑』,自己的王妃的身边难道还隐藏什么医毒高手么?

温凌澜倒是不介意师攸宁有自己的人手,漠北轻骑他都容得下,可他还记得师攸宁曾说过的话,这五年里决不会怀孕,果真如今两人已有夫妻之实一年半,可她真的没有半分动静。

温凌澜很想告诉怀里熟睡的人,她不用刻意避孕,他护得住将来的孩子,温岚的聪敏懂事也会理解,他不想,不想她这般的辛苦。

等这次的事了吧,俊美无俦的青年偏头,极温柔的在枕在自己胳膊上的女子额上留下一吻。

第二日,在殿门被推开的前一瞬,师攸宁憋笑看着温凌澜小贼一般跃上房梁,真是委屈他了。

“太子妃娘娘,您还好吧?”

虽是逆光时候看不清来人的表情,可师攸宁却从来人的话语中听出了极大的恶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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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八章 怨怼多

因是逆光,等走的近了,师攸宁才看清来的是谁。

是董侧妃和东宫良娣柳依依。

做戏自然是要做全套,师攸宁虽然顶着张气虚脸,可半刻钟前的生龙活虎已变成了衰弱不堪,额头上的更是冒了一层细细密密的汗珠。

汗水是她用内劲『逼』出来的,有武艺在身倒还挺方便。

“太子妃娘娘,您如今可好些了?“董侧妃问,亲眼见半卧在榻上的女子面『色』青白,这心底着实踏实的很,只要太子妃不好,那她就好得很!

师攸宁手指在在锦被上轻捻了捻,她可还记得,以前董侧妃称呼自己,从来都只说娘娘两个字,既显得亲近还又带着恭谨,如今这不阴不阳的模样,也算得上是『露』出了獠牙。

师攸宁低低的咳嗽了两声,不答反问:“东宫中诸事安排的如何?”

董侧妃最厌烦的便是师攸宁如今这个样子,似乎不论何时何地都成竹在胸,衬托的其他人黯淡无光。

她冷淡的道:“这就不用您费心了,本妃在,自然是万无一失的。”

“你怎么说话呢?“站在床榻近前的小喜欢气愤道,小姐何等的尊贵,董侧妃说是侧妃,可也不过是个妾,怎能如此猖狂!

“放肆!”

“小喜,退下!“

两道声音齐齐出口,让小喜退下的是师攸宁,董侧妃还是端庄明媚的样子,倒是她身后的柳良娣出言斥责。

不过有意思的是,柳依依一句话说完,仍旧低眉顺眼的退到了董侧妃的身后。

“董侧妃似乎对本宫积怨已久?“师攸宁问,她也的确很奇怪,董侧妃父亲是朝中有名的耿介之臣,家风更是清正,董侧妃本人也十分端庄懂规矩,怎么会突然有如此的变化。

“积怨已久?”董侧妃颇玩味的笑了笑:“不,说怨怼太轻了些,实话说,本妃恨你!”

在师攸宁的勒令下退到一边的小喜瞪大眼,她日日日夜夜跟着自家小姐,乃是最清楚小姐可是连一根头发丝都未动过董侧妃的,她哪里来的这等怨恨?

“董侧妃,太子妃可从没有亏待过你,你这样不是忘恩负义吗?”

小喜这话却不是没有根据,师攸宁虽进门是继室,可也是堂堂正正的正妻,寻常人家正妻入了门,哪个不是要好好敲打敲打侧室,到自家小姐这里,除了齐侧妃自己撞上来被收拾了两回,却从未上赶着动过后院的姬妾,这是非常难得的。

“太子妃的确待我不薄,”董侧妃却是嗤笑一声:“可自从你进了门,殿下身边便再无我等的位置,这还不够可恨吗?”

说起这个来,师攸宁倒是毫不心虚的回道:“殿下素来不喜女『色』,便是我不进门,难道他身边就有你们的位置了?”

潜在房梁上的温凌澜觉得师攸宁这话并无任何不妥,可底下的董侧妃却是恼羞成怒:“没有你,即使殿下身边没有我等的位置,可是也没有旁人。你来了,他的眼里心里就只有一个你!”

师攸宁明白了,董侧妃这心思,乃是看上了人或者物,这自己得不到,即使白白供着,旁人也不能动。

“所以,这就是你要杀我的理由?”师攸宁问。

温凌澜后院中女子说多不多,可说少也很有几个,师攸宁在同温凌澜两情相悦圆房前便思量这个问题,若温凌澜不喜欢这些妾室,那她可万万没有将人赶到别人房里去来个强行雨『露』均沾的爱好。

倘若温凌澜喜欢了她又去沾染别的女子,那自己便本本分分的完成任务,回头哪里来的便回哪里去,这原本是早就打算好的,她问心无愧。

至于这个回去,师攸宁早早便问过龙凤册,只要自己成为皇后,这帝王姻缘就算是已经完成,她提前咽气也没什么问题。

且说当下,听到师攸宁毫不遮掩的诘问,董侧妃不自在的回避了师攸宁的直视:“我……,我没有要杀你,时疫之症本就九死一生,太子妃自己身体不济,难道还要怪旁人么?”

还挺嘴硬,师攸宁也不同她争论,转而看向柳依依:“柳良娣为何在此?”

她如今已经有七八分确定,柳依依便是潜藏在东宫的暗探,前世大约也是这位“老实巴交”的良娣将会出现时疫之症的毒『药』让温岚服了,害的温岚短命,也害得宿主与温凌澜隔阂渐深。

被点到名的柳依依仍旧老实的站在那里,倒是董侧妃将人护在身后:“太子妃还要养病,我们姐妹就不多打扰了。”

在心里,董侧妃是感激柳良娣的,她不过是在昔日柳良娣被其她妾室刁难的时候微微帮扶了一把,可她却替自己联系上了赵贵妃,只要太子妃遇了难,自己这个在关键时刻站出来稳定东宫局势的人必定会成为东宫第一人。

董侧妃不无遗憾的想,若不是皇室早有规定侧妃不得扶正,那她便是当太子妃也够格的。

不过如今不做太子妃也没什么,殿下不是对太子妃一往情深吗,一往情深的人死了,往后不管娶多少个太子妃,也不过是泥塑菩萨,不值当上心!

师攸宁疲惫的闭上眼,看在董侧妃的眼中便是十分的不堪受辱,这正是她来此的目的,发泄了一回怨恨之气,如此便要得意的离开。

小喜忙问:“太医呢?总得有人为我家小姐看诊!”

董侧妃回头:“太医自然是有的,只是病能不能好,这便要看太子妃的造化了!”

“这是什么意思?”小喜怒极:“董侧妃今日如此不分上下尊卑,就不怕我告诉太子殿下吗?”

董侧妃还未说话,倒是柳良娣柔声道:“姐姐,这小丫头倒是忠心,若是万一太子妃有个什么不测,她这样的,要是一时想不可殉了主,也不是不可能。”

“妹妹说的是。”董侧妃应和道,再不看师攸宁主仆两人,和柳良娣相携而去,她倒是满心满眼的觉得柳良娣恭顺又可心,浑不知柳依依乃是赵国的『奸』细,如今不过听赵知『露』的命令,是拿她做筏子来坑害师攸宁罢了。

小喜气的脸红脖子粗,恨恨的扯了拢起的帷幔一把:“真是岂有此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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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九章 心头肉

师攸宁看着小喜气鼓鼓的脸,点头附和道:”是没这个理,董侧妃若是有个万一,循着姐妹情深的路,本妃便也赏柳良娣个同样的万一,还能叫她欺负了咱家小喜不成?”

“小姐最好了!”小喜转怒为喜,她倒不是记仇,只是喜欢师攸宁护着自己的样子。

“那是!”师攸宁得意的点头,仰着脸对还在房梁上的温凌澜招手:“王爷,下来歇歇?”

“……”温凌澜没好气的瞪她一眼,自己如今梁上君子一般是为了谁,这没良心的居然还在下面看笑话。

不到两刻钟,留守东宫的太医方清便来看诊了。

为得了时疫的病人看诊,即使师攸宁是太子妃,太医院也不是人人都敢过来,毕竟自己的命最重要不是,是以主动留下来的方清便显出了别样的高洁。

只是主动留下可不代表这病便瞧的认真,小喜看不出来,可温凌澜略通医理,师攸宁又是前世在宫廷中居了半辈子的,如何能看不出方清规规矩矩看诊和写方子后头的敷衍。

留下来看诊却又不精心,方清图的是什么?

大殿的门再次合上,师攸宁盘腿坐起,她记得了,方清似乎有一个姐姐是护国公的夫人,就是李玉锦的亲娘,小妾扶正的那一位。

这样就说得通了,她屈指敲敲自己的下巴,方清身后八成站着护国公府,而护国公府是温岚的外家,外人看起来自己如今这般得作为太子的温凌澜的宠爱,日后若是再有了子嗣,危及温岚的地位那简直是妥妥的没跑儿。

护住了温岚的地位,护国公府将来自然不可限量,还真是打算的长远。

师攸宁能想到的,温凌澜自然也想到了,四目相对,温凌澜歉疚疼惜中带着失望,失望中透着怒火。

这歉疚疼惜自然是为着师攸宁,她对温岚有多掏心掏肺自己是看在眼中的,却想不到……

“还挺未雨绸缪的。”师攸宁拍拍身边的位置,待人坐了后,她两手捧着温凌澜俊美无俦的面容,禄山之爪这便一顿『揉』搓,半响后长长的呼了口气:“好了,不气了。”反正温岚还是向着自己的。

小喜在一旁看的心惊胆战,自家小姐这也太大胆了,太子殿下寻常一瞥她都腿肚子软,小姐竟然,心中暗道,自己回头得找个机会劝一劝,可不能仗着宠爱肆意妄为,若是太子殿下恼了……

正想着呢,就见一张俊脸被面团儿一般『揉』搓过的太子殿下攥着自家小姐的手,低眉亲了亲:“是本王的不是,气也是应当的,这些事我会处理好。”

在惊愕与懵懂之间徘徊的小喜:“……”,原来在外威仪赫赫的殿下,私底下竟然喜欢旁人对他凶一些么,难怪自家小姐得宠了,毕竟是漠北小霸王么。

至于劝说的事,不劝了,打死都不劝。

师攸宁可不知自己的贴身丫头脑袋里精彩纷呈的想法,她这会儿已蹭啊蹭的窝在了温凌澜的怀中:“方清既然能为人所用,那必定是被收买,能收买的人定然会惜命,惜命的人怎么会留下来为我这个得时疫的人看病?”

“除非他知道你这不是病,而是毒!”温凌澜接口道,如此说来,护国公府竟与赵知『露』还有勾结,真是好大的胆子!

午膳和晚膳是直接用食盒放在殿门口的,隔着食盒都隐约能闻到一股馊味,六月虽然天气渐热,可这并不是理由,师攸宁命小喜将食盒拎的远远的,脑袋栽在温凌澜的肩膀上:“王爷,你的心头肉要吃蜜蜡肘子,要吃黄花鱼,要吃清蒸玉兰片……”

师攸宁絮絮叨叨的说,温凌澜拍着师攸宁的后背一声声低低的应,随后便遣了暗卫去办,她的确是自己的心头肉,放不下割不了。

这么好说话?

师攸宁又道:“王爷,你的心头肉总待在宫里,骨头都呆酥了,还想出宫去逛逛,去听戏,去骑马打猎。”

“还有呢?”温凌澜问,语气非常之平和,面『色』看起来相当好说话,似乎完全忘记了,师攸宁半个月前还曾伙同温岚两个翻宫墙出去,骑在墙头差点被禁卫军『射』成筛子的事。

“暂……暂时没有了。”师攸宁见好就收,即使如此脑袋上也收获暴栗一个。

她捂着脑袋瞪向罪魁祸首。

“在想什么?”温凌澜看她眼珠子转来转去,不知又要出什么坏主意。

他不是不让师攸宁出宫,不过需得自己亲自陪同,至于原因么,自家媳『妇』儿女装出门总惹登徒子注视,男装出门俊秀非凡的也不太平,哪一回都能收一大堆的荷包和刺绣,男男女女的醋都吃,温凌澜想想就脑袋疼。

见温凌澜问,师攸宁圾着鞋子下了床走远些,这才道:“回头一定要好生练武,本妃比王爷小七岁,总有一日王爷会老的走不动,到时候我武艺高强……”

黑白分明的眼眸闪着得意的光芒,师攸宁暗道,到时候自己一定每日都将温凌澜按在床上使劲欺负。

至于为什么欺负的地点是床,咳咳咳,大约是对这个地方怨念颇深。

“……”修眉微挑,温凌澜在讶异之后淡定的回道:“王妃好志向,只是本王在老的走不动之前,是不是得收一收利息?”

师攸宁:“……”。

夜半,明月空悬,零星低坠。

寝殿的门再次打开,师装病攸宁一脸生无可恋的躺在床上,小喜正跪在床尾默默垂泪。

“董侧妃,你怎么……”师攸宁状似吃力的扭头去看进来的三个人,除却白日来过的董侧妃和柳良娣外,这次还多了一个黑『色』斗篷从头罩到脚的人:“她是谁?”

话虽如此问,可其实师攸宁盖在锦被下的手已经兴奋的攥成了拳,她敢百分百的打包票,这藏头『露』尾的一定是赵知『露』无疑。

“太子妃的命,倒真是硬得很。”烛火映照下,师攸宁的面『色』更是白纸一般,这让董侧妃十分解气,她稍稍往旁边退了退:“如此,正好见一见故人。”

宽大的兜帽被揭开,『露』出一张娇媚与怨恨纠缠的面容,正是昔日的赵国十三公主,如今被禁足明粹宫的贵妃赵知『露』。

【作者题外话】:先更一章,晚上还有几章,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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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章 搅局客

“你知道是本公主?”赵知『露』期待看见师攸宁惊骇的样子,可床榻上的女子面『色』虽败神情却很从容,从容的刺的她心口疼。

“小喜,扶本宫起来。”师攸宁低声道,如白日里和温凌澜说话的中气十足不同,她这会儿话音儿都带着颤,似乎下一刻就会断气一般。

这不是赵知『露』第一次被眼前的女子忽视,可这次却格外不能容忍,一个将死之人,难道如今还看不起自己吗?

赵知『露』上前两步,居高临下的打量着师攸宁:“你知道吗,这一日本公主等了许久,今夜是特地来送你上路的。”

“等?本宫如今疾病缠身,难道不是公主的手笔?”师攸宁虽然一脸的病弱气,可一双眼却似乎洞彻真相般让赵知『露』忌惮。

到了如今的地步,赵知『露』也不得不佩服师攸宁的聪明,可一个快死的聪明人有什么可怕的:“的确是我,你赢了我那么多次又如何,如今还不是要死在我的手里。”

赵知『露』这么痛快的承认,反倒让师攸宁有些摇摆不定,如今她是继续让赵知『露』张牙舞爪,自己在一旁没事锤两下过瘾呢,还是直接撕破伪装震她个措手不及?

这还真是个严肃的问题,毕竟为了收割眼前这胜利的果实,她这装病装的都要长痱子了。

隐藏在大殿顶上的温凌澜微抬了抬眉,自己以前怎么就认为王妃是个耿直捎带着视规矩无无物的人呢,殿内这个机灵狡黠,将心机深沉的赵知『露』都能耍的团团转的自家媳『妇』,还真是没法子用语言形容,不过她爱玩便玩吧。

视线扫过董侧妃和柳良娣的时候,温凌澜神『色』便冷淡了许多,若是不曾隐在暗处亲眼目睹,他如何会想到自己的后院中披着画皮的蛇蝎是何等的多,又是何等的歹毒,也亏得是师攸宁心机手段样样不缺,偏生还阳谋御敌立于不败之地。

且说师攸宁正纠结呢,大殿外倒是又传来喧闹声,她这儿大晚上的,客人倒是挺多。

“小姐,似乎是齐侧妃。”小喜道,肃王府众人迁入东宫后,齐侧妃也从庄子上接了来,可是这几个月从来都是在自己的殿内养病,怎地如今也来凑热闹?

“她怎么回来?”董侧妃皱眉,若是旁人她还可以借着感染时疫的名头随意处置了,可齐侧妃到底是太子殿下的表妹,太子妃和深居简出的表妹同时亡故,东宫独独剩她一个高位嫔妃,这不是惹人怀疑么?!

“贵妃,先躲一躲。”柳良娣对赵知『露』道。

耀武扬威被中途打断,赵知『露』一口气便憋在了嗓子眼,阴沉沉对师攸宁道:“你最好让她尽快离开,否则本公主便一锅烩了,不是有心疾吗,暴毙而亡可不是什么难事。”话毕,她飞快的闪身躲在了烛火未及的柱子后的暗影中。

“本妃和董侧妃品级相同,如今怎么就进不得了?”齐侧妃厉声斥责阻拦她的护卫。

殿门外吵吵嚷嚷的动静不小。

“听琴,告诉齐侧妃,太子妃病的重,容易传染。”董侧妃对贴身丫头吩咐:“不过,她要是硬要进来,也不必拦着。”说着警告的看一眼师攸宁。

师攸宁垂眸,齐侧妃来做什么,她表兄可是在房梁上蹲着呢,若是想趁着自己病弱的时候踩上一脚,那可真是自找苦吃。

温凌澜蹙眉,显然和师攸宁想到一块去了。

齐侧妃因为体弱,向来走路都不急不缓的,可这次进来的却极是风风火火,先是看了一眼师攸宁,被那虚弱又疲惫的样子吓了一跳,可这提着的心却放下了,只要人没死就成。

“这更深『露』中的,妹妹你身子不好,怎么过来了?”董侧妃关切的问,她自己也闹不清齐侧妃的来意,不过坏了自己的事却是真的。

“姐姐也知是深更半夜?”齐侧妃扫过师攸宁的目光是嫌弃,那看着董侧妃时便是嫌恶与警惕了:“时疫之症最是磨人,太子妃想必需要休息,你倒是会磋磨人。”

“妹妹误会,是太医说太子妃有些不大好,我这才赶来的。”话才说出口,董侧妃就恨不能自打嘴巴,若太医说人不大好了,怎么太医自己却不在这里候着?

齐侧妃的口舌倒也锋利,只是似乎是来帮自己的,师攸宁这会儿看着两人你来我往,自己倒成了个旁观者。

“居心叵测!”齐侧妃毫不客气的道,她昔日在肃王府本就是个作威作福的存在,唯一的不顺乃是碰上师攸宁,可董侧妃这等伪善却是不怕。

董侧妃被说中心事,眸光豁的一跳,反唇相讥道:“妹妹怕是忘了当初太子妃如何折辱你,庄子上生活清苦,不过几个月,倒是让你转『性』了不成?”

齐侧妃冷哼一声:“我是看不得她好,可你却是要她死!”

这有什么区别吗?

董侧妃觉得齐侧妃简直不可理喻,论起受到的屈辱来,怎么都是看似被赶出府的齐侧妃要比她更甚,怎地还以德报怨起来?!

“殿下喜欢她,她就得活着。”齐侧妃直视董侧妃:“所以,你最好不要有什么别的想法。”

她是被送到了庄子上,可最初的愤怒过去,时不时的到田间地头散散心,天宽地阔的倒想明白了许多事。

即使对自己失望,可表兄最后还是亲自驾车送她来此,生怕她被人看轻,更是隔三差五的派府里的管事来瞧瞧自己被照顾的周到不周到,还有以往的那些关照,她不能因为自己不顺意就将表兄从前的好都推翻,人不能这么没良心。

到这会儿,师攸宁听出来,齐侧妃这是来保她的命来了,如此嘴角便不由的挂了笑意,她总记得前世齐侧妃对宿主的挤兑,顺手便报仇似的还了回去,哪里知道齐侧妃骄纵底下倒也知道几分好歹,果真没有相处过还是不能轻易给一个人定『性』。

才感动呢,师攸宁便见齐侧妃瞪了过来:“看什么看,本妃是为了表兄日后不伤心,可别往自己脸上贴金,总有一日表兄会看清你的真面目,到时候自然会想起我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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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一章 没机会

“……”师攸宁心道,齐侧妃还真是个刺儿头,自己的真面目可不就是鬼差么,真现身了你们不得吓死!

不过面上硬邦邦的,芯子却是个软的,倒还挺招人疼。

房梁上的太子殿下心绪很复杂,自从齐侧妃入了王府成为侧妃后,她便很少叫自己表兄了,这一次拖着病弱的身体来此,这样的情分他会记在心中。

眼见齐侧妃和董侧妃争争吵吵的闹不出个结果来,师攸宁弱弱的开口:“本妃累了,你们都出去吧!”

她这不赶人也不行啊,赵知『露』武功不弱距离齐侧妃还不远,照她如今那走火入魔的样子,若是憋不住对齐侧妃下了手,那可就坏了。

“不识好歹!”齐侧妃瞪了师攸宁一眼,对董侧妃更是没有好脸:“没听见逐客令吗,咱们一起出去吧?左右明日表兄应当能赶回来,有他在,也不用我们『操』心了!”

说到最后,倒是又将自己说的气咻咻,当然这气看样子是想牟着劲儿发泄在董侧妃身上,若是董侧妃还在这磨洋工,她似乎都要亲自上手生拉硬拽了。

“妹妹说的是,那咱们这便走吧。”董侧妃强挤出了一丝笑,不怀好意的看了师攸宁一眼,可惜看不到太子妃下世了,不过有贵妃在,她一样也逃不掉。

转念一想,齐侧妃的存在虽然碍眼,可倒是无意中给自己做了人证,将来殿下也怀疑不到自己身上,如此,董侧妃再看着齐侧妃时,那目光可柔和多了。

“喂,本侧妃就在偏殿!”走出了一段儿,齐侧妃颇不情愿的回头冲师攸宁说了一句,顺带瞥了小喜一眼,这是让小喜有事就去偏殿找她的意思。

董侧妃眸光微凉,偏殿是距离正殿不远,可太子妃如今说话声大点儿都喘的不成,叫小喜的丫鬟便是会点拳脚功夫又怎么样,贵妃可是个高手。

跟在董侧妃身后的柳良娣见齐侧妃的目光几次扫到她身上,显见的盯的紧,隐晦的朝赵知『露』藏身的地方看了一眼,这才低眉顺目的出去了。

大殿重新恢复寂静,很快这寂静便被啪啪两声击掌声搅『乱』。

赵知『露』双手合着拍了几回,似笑非笑的看着师攸宁:“怎么着,唯一的救星就这么走了,难道不哭两声么?”

小喜蹭的从床板下抽出一把剑来,剑尖直指不紧不慢踱步过来的赵知『露』:“站住!”

“你?省省吧!”赵知『露』不屑的看一眼小喜,倒是施施然在圆桌旁的凳子上坐了:“一个三流高手不是我的对手,肃王妃?太子妃?你猜猜本公主在你死前会怎么折磨你?”

“不想知道,因为你没机会了。”在赵知『露』惊骇的眼神中,师攸宁慢腾腾的起身,除却脸『色』依旧不好看,看动作和站姿,分明好的不能再好。

“你怎么……”赵知『露』犹疑不定,这人是强弩之末伪装起来吓自己离开,还是自己入了套?

她猛的拿起桌上的杯盏向师攸宁掷去,杯子落地前便碎成了两半,是师攸宁拿过小喜手中的剑一劈为二,最后杯盏在地上碎成无数块,而赵知『露』也飞快的往殿门口略去,只要逃出东宫,自己就还是安全的。

可惜,她注定失算了!

“抓活的!”师攸宁对着空寂的大殿吩咐,顷刻间便从殿门附近的房梁上落下两个暗卫来,俱是一等一的高手。

赵知『露』大骇只下转身,瞬间极诧异的睁大眼,站在师攸宁身边的那个,正是原本应当在京郊大营的温凌澜,他怎么会在这里?

自己被骗了!

“你卑鄙!”赵知『露』目眦欲裂的瞪视了的师攸宁一眼,说话间从她身前又落下两个暗卫,已然是包围了。

“承让,对付你这样狠毒的人,不卑鄙可活不长。”师攸宁回道,手里还握着剑,兴冲冲的问温凌澜:“王爷,我方才劈开那杯子,劈的可匀称了,你看到了吗?”

“……”小喜目不斜视的看着暗卫和赵知『露』的缠斗,她能说在自家小姐兴奋的说自个劈个杯子劈的好匀称的时候,有个暗卫脚下一个趔趄么,绝对不能!

显然,温凌澜即使机谋百变,可有些时候也难以跟上自家王妃的反应,只得颇装出个诚恳的样子道:“看到了,是很匀称。”

心满意足的师攸宁转头看着被围攻的赵知『露』,心想她一定有一大堆的话要咒骂自个,可人生最憋屈的莫过于有口不能言,毕竟被四个暗卫包围着,哪里腾的出功夫说话。

不到一刻钟的功夫,赵知『露』已经被点了『穴』道且还捆了双手,人是压跪在了冰凉的青石地砖上,只犹自倔强的看着师攸宁,恨恨道:“本公主不服!凭什么,不该这样的!”

师攸宁怜悯的看着她,在场的人中,大概也唯有她能够了解赵知『露』坚持不懈的自称“本公主”的骄傲,还有身为穿越者却没有像在现代书上所写的,卷起风云的执念和挫败。

“不该这样是哪样,兴风作浪么?!”若不是怕暴『露』身份,师攸宁还挺想说一句,地球又不是绕着你一个人转的,如此便吩咐人将她带下去,毕竟是父皇的妃子,如今杀还真是不能杀。

“等等。”温凌澜开口,不同于白日里与师攸宁相处时还温言软语的样子,他一双凤眸幽寒的看向赵知『露』,淡淡道:“废了她的武功。”

“不,你不能!”赵知『露』拼命摇头,如果说公主头衔是她重生后赠送的大礼包,那一身武功便是真正开挂的存在,如今她已经不是那个人人敬畏的公主了,不能再失去武功像一个废人一样。

疯狂的咒骂和尖利的喊叫并不能让赵知『露』逃脱应当受到的惩罚,温凌澜却一眼未多看她,拉着师攸宁的手问:“累不累?”

累的话如今便歇息,不累的话可以将东宫的魑魅魍魉一起处理了,这件事如今倒不着急,因为在寝殿中暗卫对赵知『露』动手的时候,外面安置的人手也开始了清理,清理的对象亦包括作为内应的董侧妃和柳依依。

“不累。”师攸宁目光炯炯:“去侧殿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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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二章 可知错

温凌澜失笑,屈指在自家王妃鼻梁上刮了刮,看她这兴奋的样子,恐怕董侧妃和柳良娣不能好过,不过是这两人谋害在先,随她吧!

侧殿中,只齐侧妃一行人好生生的站着,董侧妃和柳良娣已被包围了起来,董侧妃面『色』惨白,反倒是一向懦然老实的柳良娣面无表情,倒显出几分别样的锐气来。

“表妹,你受惊了。”师攸宁最先看向齐侧妃,就冲齐侧妃今夜惦着她的安危来护着,这辈子自己都当她是妹妹,当然这个妹妹可不是共享一个丈夫的那种。

诚然,师攸宁也精确的计算过,齐侧妃前两次在自己手里吃了亏,也算是抵过了前世欺压宿主的债,若不然称姐道妹的太没有鬼差的职业素养。

“谁是你表妹?”齐侧妃冷哼一声,看到在师攸宁后头进来的温凌澜时,眼圈儿就一红,不过倒是没有说话,略福了福身便闷头离开了。

师攸宁无辜的『摸』了『摸』鼻子,转脸儿到董侧妃跟前时,又是以往那副骄矜的将门虎女样儿。

“枉费我下定决心,想不到竟是做了跳梁小丑!”董侧妃看似有些站立不稳,可身体晃了两晃却最终没有倒下,强作镇定的对师攸宁道:“成王败寇,王妃也不必再说些假惺惺的话,虽死无犹,亦无怨!”

她在闺中时本就有聪慧的美名,如今看到师攸宁好生生站着,温凌澜也在这里,哪里还不明白自己已入了瓮,这会儿强撑着不往温凌澜处看,可眼中却还是忍不住盈盈含泪。

还说什么呢,师攸宁原本还真想干点什么,说几句风凉话也好,可对这样一个聪慧有决断的女子,她做不出折辱的事,最后只道:“董侧妃,董家不会受你的牵连。”

原本看着柔弱却倔强的像块石头的董侧妃,听到师攸宁的话目光乍亮,看师攸宁不像是说假话,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多谢太子妃!”

太子妃是未来的一guo zhi mu,亦是君,害她等同于谋逆,谋逆哪里有不牵连家里的,她方才兀自惊惧愤恨没有想到这一层,如今听到不会祸及家族,原本的恨意被感激一抵消竟放下大半。

至于柳良娣则直接被押了下去。

师攸宁看董侧妃似有求情之意,倒也不瞒她,直接告诉其柳良娣乃赵国『奸』细,顷刻间便见董侧妃恨的咬牙切齿。

是了,若不是柳良娣撺掇,也许她即使有怨也不至于冲动胆大至此,毁自己一生不说,还险些带累了整个家族。

剩下的事,自然有温凌澜处理,师攸宁如今不用装病,倒直接大咧咧的在台阶上坐了。

这一夜东宫的变动虽大,可因着封宫的缘故,传出去的消息倒并不多。

第二日,东宫宫门大开,许多人在日后说起这一夜,只传是太子殿下记挂太子妃的病情星夜兼程,于夜半时分不顾自身安危入宫,不料却意外发现太子妃非是疫病,乃是中毒,而罪魁祸首竟牵扯出本应当幽闭在明粹宫的赵贵妃。

这事儿委实太离奇了些,可皇宫本就是天底下最辉煌富贵,也最能藏污纳垢的地方,更何况赵贵妃曾为公主时恋慕彼时还是肃王的太子殿下,那追求的架势委实没皮没脸,作出戕害太子妃的事倒也不稀奇。

东宫一些微末罪人的处置暂且不提,只罪首赵贵妃废武功圈禁明粹宫,这回明粹宫却是真成了冷宫一般的存在。

东宫侧妃魏氏赐自尽,念其父清廉耿介多年,特赦魏氏一族免收牵连,至于柳良娣,对外说是失踪,其实是因为一个赵国『奸』细竟成储君姬妾实在有损大秦颜面,乃秘密押至天牢拷问有关赵国的情报去了。

对于赵知『露』又得以留下一条命在,师攸宁倒是早有预料,毕竟这位背后还有一个赵国,不过她也不着急,前些日子温凌澜整顿兵部,如今又在户部查账,等日后粮草兵马齐备,五年内必定会出兵赵国,到时候就是赵知『露』的死期。

赵知『露』害了前世害了宿主一条命,仗着自己穿越者的身份生生拆了宿主的龙凤姻缘,师攸宁是必定要取她命的。

勤政殿

大殿内,只有敬文帝与温凌澜这一对大秦最位高权重的父子在内。

敬文帝面沉如水:““太子,你可知错?”

空旷的大殿上,当朝太子温凌澜双膝跪地,大秦的储君金贵,除非犯了大错,否则便是面君亦不需跪拜的。

“儿臣知错。”温凌澜平静的答道:“可儿臣不悔。”

太子是先皇后独子,亦是敬文帝亲自教养长大,二十几年来,这是两父子之间少见的剑拨弩张。

敬文帝没有想到太子的回答如此决绝,他如困兽般在大殿来回踱步,最终恨铁不成钢的斥责道:“你知不知道,若太子妃真的是疫症,你这般冒失的进去,可曾考虑过后果?”

“儿臣……”

温凌澜尚未及辩解,敬文帝暴怒质问:“你若出事,太孙何如?朕何如?大秦亿万百姓何如?难道这许多,都比不上区区一个太子妃?”

“父皇,”温凌澜顿首良久后起身:“岚儿虽年幼但聪慧机敏,若儿臣真有万一,有父皇在,大秦的江山不会『乱』。”

“你……”敬文帝指着跪在地上波澜不惊的儿子:“你倒是考虑的周全,可大秦江山的继承人是个多情种子,为了一个女人不顾自身安危,不顾江山社稷,你真是好的很,好得很!朕如今便下旨,天下的女人多了,难道再找不出一个配得上太子妃位置的?!”

“父皇,”温凌澜脊背挺直的跪着,向来冷硬锋锐的面上带着几分恳求:“母后若是知道儿臣有了心爱之人,她也一定会为儿臣高兴的。”

提起皇后,敬文帝面『色』黯然,他背转身仰面许久:“是朕对不起皇后,可朕,除却是你母后的夫君,更是这大秦的帝王,为帝者将爱系于一女子之身,这是最不明智的事。”

“可是,父皇如今后悔了,不是吗?”温凌澜道:“太子妃于儿臣,比之母后之于父皇更甚,若是父皇因儿臣对她钟情太过而不能容,儿臣宁愿拱手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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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三章 一统事

良久后,温凌澜听到敬文帝道:“朕百年后,会和大秦的列祖列宗一起在地下看着你,去吧。”

“儿臣,谢父皇。”温凌澜进殿后便紧绷的肌肉终于松懈下来,即使父皇不允他也有能护得住太子妃,可父子反目同样是他不愿意看到的。

少顷,敬文帝回头,走出大殿的太子肩宽背阔器宇轩昂,他既担忧又骄傲,自言自语道:“梓童,咱们的儿子比朕当年更有勇气,可是他这样重情真的是对的吗?”

皇室重开枝散叶,二十年前,迫于宗室与百官的压力,独宠皇后的敬文帝选秀女入宫,五年后,皇后抑郁而终。

东宫

师攸宁正监督着宫人搬家,搬的是温岚自己寝殿里的东西,放的是她寝宫的偏殿,这小滑头偏说被这次东宫的变动吓着了,死活要搬到最靠近师攸宁住所的偏殿住上一阵子。

至于这个一阵子是多久,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对于温岚粘着自己,师攸宁还是挺欢喜的,母子两个站在廊下闲话,说的那叫一个热火朝天,冷不丁一抬头,正瞧见温凌澜进了院子。

“王爷!”

“父王!”

一大一小齐齐开口,温凌澜淡淡的颔首,径直往寝殿里走,可人前冰封般的凤眸却透着笑意。

师攸宁和温岚面面相觑,心虚的对视一眼,方才两人乃是讨论如何溜出宫去更省时省力还安全,不会是被王爷/父王听见了吧?

“还不跟上!”

正胡思『乱』想呢,师攸宁便见已走到拱门前的温凌澜侧身望过来,凤眸潋滟生光,端得是那年在书案下初见时那列松如翠的好男儿。

黑白分明的大眼笑成弯弯的两泓月,师攸宁牵着温岚的手乐颠颠的迎上去。

原本蹲在师攸宁脑袋顶上听两人的嘀咕正来劲的龙凤册,不得不打了个滚儿飞起来,它敢打赌,如今师攸宁这狗腿的模样,八成是想一并拐了太子出宫。

笑的牙不见眼,跑过来的时候步子迈的欢快是欢快,可却没什么仪态,可温凌澜如今再看,自家王妃分明最美,他不由的展开双臂,一大一小一边揽一个倒是正正好。

十日后,兼任户部左侍郎的护国公因受贿众多而被降爵,太医院太医方清因渎职被贬为庶民。

敬文二十年秋,帝崩。

同年,太子温凌澜承继帝位,封太子妃吕氏为后,嫡长子温岚册立为太子,次年改国号为永宁。

四年来,师攸宁果真没有怀孕,温凌澜明里暗里劝说了许多次,她只坚定如初。

倒是温岚已从一个小少年真真正正的长成了一个眉目肖似其父,气质却更偏倜傥的少年郎。

永宁元年夏,师攸宁怀孕,次年产下一对龙凤胎,她负责生,孩子倒多是温岚在带。

永年三年春,太子监国,永宁帝温凌澜御驾亲征赵国。

温凌澜率大军开拔后,师攸宁便很尽职的往明粹宫去,身后跟着捧着鸩酒的护卫林书,身边扶着她胳膊的,是已经长的和她一般高的温岚。

“母妃,还是儿臣去吧。”温岚不赞同的看着师攸宁:“您这样,弟弟妹妹该吓着了!”

“岚儿,这一天母妃整整等了七年,决不能假手于人。”师攸宁还是像幼年时候一般拍拍温岚的脑袋。

进了明粹宫,斑驳的宫墙似乎将外头花草的生机勃勃全隔绝了开来,拒绝人陪护的师攸宁拎着鸩酒的酒壶在这宫里晃『荡』了一圈,才在一座偏殿里找到了头发灰白,瘦骨嶙峋的赵知『露』。

“你为什么不肯放过我?”赵知『露』瑟缩在角落,前一两年她还时不时的想过自尽,可如今苦日子过惯了又有些惜命起来,恳求道:“皇后娘娘,你放过我,求你!求求你!”

“你是该求得原谅,可对象却不是我。”师攸宁看向龙凤册。

一粒金『色』光点没入赵知『露』的眉心,一炷香后她重新睁开眼,看着身边破败的宫室笑容惨淡,原来前世她差一点就成功了,那样意气风发的自己啊!

鸩酒一口便足以致命,更何况发狂饮了一壶,在临终时,赵知『露』喃喃的说了一句话,最后便气绝而亡。

龙凤册:[她说,若是生活在现代,该有多好。]

三日后,面对空『荡』『荡』的皇宫,在人前风度与威仪并存,成功挤掉自己的父皇成为京城闺秀最想嫁人选的温太子殿下岚,捏着自家母后出走的留书暴走。

没有父皇和母后的皇宫,空『荡』『荡』的不想呆啊,若不是还有两个小『奶』包弟妹需要照管,他一定……,温岚握拳,最终还是不甘的留守了。

十日后,在禁卫军统领林念高喊护驾的声音中,永年帝陛下见到了自己的皇后,将王帐割了个口子,灰皮老鼠一般钻进来的皇后?!

师攸宁看温凌澜眼睛瞪的老大,捏着灰突突的衣襟不由有些心虚,她也不想这样的,可大军行进的速度实在是太快,她这紧赶慢赶的难免有些不注意形象嘛。

最后,林念面颊通红的守在了帐篷外,亲眼看到平日尊贵高华的皇后娘娘灰头土脸的便敢往才沐浴过的陛下怀里钻,这震撼还是满是强烈的。

被自家夫君拎进浴桶好一顿洗刷后,师攸宁只来得及勾着温凌澜的脖子『乱』七八糟的吻了几下以解相思之苦,随后便半昏『迷』的睡着了,没日没夜的赶路,真是累死她了。

温凌澜将自家皇后抱上床榻,都是三个孩子的娘了,怎地越发淘气了,说是这么说,可还是忍不住在熟睡的师攸宁额上亲了亲,又拿了『药』往她的掌心,脚心等因为赶路擦伤的皮肤上抹了。

永宁五年,大秦铁骑兵临赵国皇都,赵皇俯首称臣,大秦至此一统江山。

永宁二十年,温凌澜传位于太子温岚,携师攸宁悠游天下。

温岚继位,年号康乐,史书记载的永康盛世,由来正是永宁帝一统山河,康乐帝与民休息成就的那段年月。

师攸宁陪了温凌澜四十七年,在第四十七年感知大限将至的温凌澜带着师攸宁回了皇宫,其时正是康乐帝二十二年。

这些年,师攸宁的厨艺长进了不少,温凌澜说想起她做的点心,在将师攸宁支走后,温凌澜将温岚召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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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四章 自缢而亡

出了殿门,师攸宁眼圈儿便红了,她比任何人都知道温凌澜是大限将至,如今怕是背着自己叮咛温岚要好生照顾自己,这个傻子,这一生他已经将自己照顾的很好很好。

六十多岁的老太太了,可师攸宁身子骨倒还很不错,和同样是小老太太的小喜忙活着,倒将在外头候着的御膳房宫人们瞧的满头大汗。

龙凤册还是老样子,蹲在师攸宁脑袋顶上看着她做点心。

“老胳膊老腿的,你再折腾折了!”满头银发的齐太妃在宫女的搀扶下站在御膳房门口,眉眼间依稀还有年轻时的骄傲劲儿。

这些年她过的很如意,眼见温凌澜这个皇帝表兄将皇后看的如珠如宝,索『性』撩开手去过自己的日子,后来更是出游地方,因放开了心胸,内里又有温凌澜夫『妇』护着,心疾倒犯的愈来愈少,竟也太太平平的活到了如今。

“折腾折了总比折腾不动好。”师攸宁瞪她一眼,一边忙活一边道:“吃就说话,我多做一些。”

“吃不下还不能赏人么?”齐太妃颤悠着进了厨房,竟也是要帮忙的架势。

师攸宁端着点心回去的时候,温凌澜和温岚父子两个已经说完话,只温岚眼睛红红的,除却眼前的父皇、母后,多少年没有人能够让这位在朝堂上让百官鹌鹑一般老实的帝王如此动情了。

除了温岚,师攸宁的一双儿女温珏、温翡亦跪在殿内。

“都起来吧,跪着像什么话,这些年我和你们父皇在外头野惯了,你们兄妹三人扶持着走这一路,看起来挺不错。”师攸宁挨个儿在三个子女发顶摩挲了一把:“咱们今儿个,再吃一回团圆饭。”

“母后。”温岚扶着师攸宁坐到了父皇的身边,下巴搁在师攸宁的肩膀上,不满的嘀咕道:“要不是父皇硬要出去走走,母后且陪着儿子好些日子呢。”

师攸宁笑,其实哪里是温凌澜要出去走走,是温凌澜看她喜欢在外头浪『荡』,所以便默默的陪着罢了。

温凌澜牵着爱妻的手,相伴几十年了,他还是觉得怎么看都看不够。

齐太妃在温珏和温翡的搀扶下落了座,这两个孩子她素来疼的跟自己的一般,对温凌澜与师攸宁之间这一大把年纪了还腻腻歪歪,从最初的看不惯到如今的懒得看,也是习惯的不得了。

在临去前,师攸宁没有特意嘱咐温岚照看温珏和温翡,这两个孩子生下来的时候温岚都十来岁了,说是既当爹又当娘也不为过,是当做自己的眼珠子来疼的,她倒是当甩手掌柜当了一辈子。

夜了,温凌澜与师攸宁相拥而眠,睡前温凌澜还是按照lǎo xi惯在师攸宁的额上落下一吻,这才将人揽在怀中闭上了眼。

温凌澜这一闭眼便再没有睁开,师攸宁在龙凤册的帮助下为温凌澜穿戴整齐,自个也照样儿打扮好,安安静静的躺在了他的身边,不过顷刻便没了声息。

再醒来的时候,师攸宁已经魂归地府,还是现代二十多岁的那个样子。

“真的不考虑来一碗,我家的汤免费又新鲜,排队要喝的人都能绕酆都好几圈了。”发髻利落的盘在脑后,容貌格外艳丽的女子在桥上喊。

守在忘川河边上十来日的师攸宁摇头拒绝了孟婆的提议,几十年的恩爱陪伴,不论是曾经的长孙怀德还是温凌澜,他们都会在自己的记忆中长长久久的存在下去,忘记不过是自欺,她不需要。

[小册子,你说,他们会去哪里?]师攸宁屈指弹了弹岸边一株半开不开的曼珠沙华,照理说人去世了魂魄不应该来投胎的吗,可不论是长孙怀德还是温凌澜,去世后就像消失一样,她还想着在暗处偷偷送他们一程,如今全不过是奢望。

[不知,本册记载皆为帝王事,能在人间做帝王的,本就是身具大气运之人,他们的来历,大约只有冥君知晓一二。]说这话的时候,龙凤册翅膀扇的有些快,它即便是知晓一星半点的,上头也是不让说的,成精的册子可还不想遭雷劈。

[也好。]师攸宁曲腿往后一躺,酆都的天永远都雾沉沉灰蒙蒙的,心情虽明艳不起来,但起码能很平静,大气运的意思就是会一直过的很好,这样挺不错。

至于冥君那里,师攸宁前世便打探过长孙怀德去世后的行踪,他只说了三个字“不可言”,想来这次也问不出什么。

这次师攸宁要去的是一个叫做大楚的地方,照例是先要去收原本应当有凤命,结果却被穿越者截胡的宿主的魂魄。

既然说到魂魄,自然是被欺负的快没命了。

呃,也许是已经没命了。

师攸宁飘进大楚皇宫的时候,宿主楼茵茵已经吊在了房梁上,这样的死相真是不怎么好,还地儿看起来还是冷宫,这一世的宿主混的有点惨呐!

好嘛,罪魁祸首这会儿还在看热闹呢,看穿戴似乎是宫里的妃嫔。

“娘娘,奴婢看楚妃已经气绝身亡了。”大宫女玉棋不太敢抬头看吊死的楼妃,只凑近自个的主子吴妃道。

吴妃倒是饶有兴致的看着吊在房梁上的楼茵茵,人是死在自己手里,那有什么可怕的,她秀丽的面容上带着波澜不惊的淡然:“玉琪,知道怎么说吗?”

玉棋弯腰凑近了些:“陛下攻打楼妃的母国楼月国,楼妃心怀怨恨自缢而亡,娘娘您素来与楼妃交好,如今本想来安慰她,却想不到竟撞上人已经……”

“本妃吓坏了,你们也是!”吴妃抬脚将她掩人耳目带来的食盒一脚踹翻。

眼见玉棋还有跟着的两个小太监便要惊声呼叫,师攸宁肩头的龙凤册扑闪出一缕金『色』光点,整个冷清的大殿陷入精止,包括角落里正织网的蜘蛛。

师攸宁落地,淡淡道:“出来吧!”

就见从角落里飘来一个宫装女子,呃不,是女鬼,正是已吊死的楼茵茵的魂魄,看着师攸宁时显的很是畏惧,看向吴妃时眼珠子一片血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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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五章 多谢大人

楼茵茵的魂魄在这里,不过略略一问,师攸宁来迟一步没有看到的事就补全了,楼茵茵哪里是自己上吊自尽,分明是被她一直视为好姐妹的吴妃吴惜君先灌了『迷』『药』,而后直接吊到了房梁上。

师攸宁叹口气,本来按着龙凤册的姻缘记载,楼茵茵这个楼月小国的公主,于十三岁会和亲大楚,再加上一张倾城绝丽面容的加持,最终会和楚帝萧引之成就一段姻缘,起码皇后的位置是没跑的,结果被不安好心的吴惜君中途这一辣手摧花,命都没了。

该交流的还是要交流,师攸宁简单的告诉了一下鬼魂版楼茵茵自己的来意,自己会帮助她报仇,而她要进入龙凤册让自己回溯时间。

“大人,我能自己动手吗?”楼茵茵以往有多维护和喜爱吴惜君这个在深宫中关照自己的姐姐,如今就有多想亲手掐死她。

大人?

这真是一个不错的称呼,师攸宁咬咬唇,暗戳戳道:“我有个想法。”

等龙凤册解开冷宫中静止术法后,吴惜君一行人惊骇无比的发现,原本应当还高高吊在房梁上的楼妃竟然直挺挺的站在地上,而且还迈着僵硬的步子向他们走来。

她脖子上套着的绳子还缠在上头,走动间拖在地上,简直没有最恐怖只有更恐怖1

“诈尸了!”

“救命啊!”

在惊慌逃窜的几个人中,最身娇肉贵缺乏运动的吴惜君摔倒在了门槛上,随后楼茵茵的尸体毫不客气的压在了她身上,并且掐住了她的脖子。

吴惜君即使有杀人的胆子,这个时候还是被吓的昏了过去。

楼茵茵恋恋不舍的从自己的躯壳中出来:“大人,这样真的可以吗?”

“嗯,还差一点。”师攸宁打了个响指,龙凤册和她狼狈为『奸』,咳咳咳,是合作无间了许多回,那默契也是一等一的好,从自己的书页子中分出一粒金光钻进楼茵茵早已气绝的身体内,还保持掐着吴惜君脖子的尸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指甲泛黑,唇『色』青紫,实打实的中毒症状。

即使是冷宫,巡查的侍卫也是有的,很快就有听到响动的人冲进来,一打眼也是吓的不轻,不过冷静下来再一查看,楼妃明显是中毒而死,死前还死死掐着吴妃的脖子,显然是心有不甘。

大伙儿都不瞎,这人八成就是吴妃杀的,又是下毒又是勒脖子的,下手也忒狠了,果然宫里的女人哪有什么真正的姐妹情谊。

师攸宁的布置其实很拙劣,可架不住吓跑的太监中有一个直接被吓疯了,问什么便说什么,吴妃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多谢大人。”楼茵茵死气沉沉但依旧绝美的面容带着感激:“我蠢了一辈子,如果是大人也许会不一样,我没什么挂念的人,只求大人在碰到昔日欺辱我的人时能为茵茵讨个公道。”

话毕,她飘『荡』『荡』的入了龙凤册。

三日后

千里之外的大楚与楼月交接之处,楚帝萧引之收到了飞鸽传书,说的正是吴妃毒害被贬入冷宫楚妃的事。

萧引之久久没有说话,出征前将她贬入冷宫,他其实是想保护她,毕竟叛『乱』的是她的母国。

“陛下,吴妃是太后的亲侄女,不知您要如何处置?”护卫统领品宴问,当初楼妃毕竟曾与陛下在未登基前共患难过,与一般的宫妃还有所不同。

“赐鸩酒。”萧引之道,心思歹毒至此,太后侄女又如何,吴家的权势已经够大,是时候该警醒警醒。

熟悉的眩晕过后,耳边传来嘈杂声,师攸宁睁开眼,她的面前是一大片波光粼粼的湖水,月光倾泻而下,周围俱是华服美衣的女子,唯一不大和谐的,大约是湖水中沉沉浮浮的一个女子。

有人落水了!

师攸宁明白,自己如今已是楼茵茵,那落水的这个是?

等等,落水这事儿她似乎在龙凤册中关于楼茵茵的记录中看过。

是了,别看如今和亲的对象是被楼月国视为天朝上国的大楚,可多半是要嫁给已经年逾五十的楚皇,这好事儿便成了坏事。

如今未嫁的公主宫,楼茵茵为先楼月王后的女儿,占了个嫡字,楼霏霏却是最年长的,所以和亲对象只能是两人之中的一个。

楼霏霏自然是不想嫁的,所以栽赃楼茵茵推她入水,还告诉楼月王,这个妹妹威胁她,说自己不去和亲,下次便不会是落水这么简单。

如此,楼月王大怒,和亲人选直接定了楼茵茵,至于后来楼茵茵竟然成了彼时正为太子的萧引之的妃嫔,却是后话。

想明白了这个,师攸宁和亲自然还是要和亲大楚的,可绝不会是让楼霏霏这个皇姐『逼』迫和亲,脸面还是要紧的。

在岸边呼喊的宫人、女眷们便看到三公主楼茵茵义无反顾的跳入水中。

楼霏霏被稀里糊涂的拖上岸,才被宫人用披风裹了湿透的衣裳,楼月王便赶到了。

“父王,您救救儿臣,儿臣差点就没命了。”楼霏霏抽抽噎噎的跪坐在岸边。

师攸宁慢腾腾的爬上岸,扯过宫人手里的披风将自己裹了,一言不发的站在湖边,楼霏霏背对着她,竟不知救她的是已经换了师攸宁这个芯子的皇妹楼茵茵。

“这是怎么回事?”楼月王脸『色』阴沉,楼月国奉月神为主,今日十五月满之时,正是个喜庆日子,这样吵吵嚷嚷的成何体统,若是再过几日大楚使臣来出这等丑,天朝上国之人可不是好相与的!

“父王,儿臣是被六妹妹推下水的。”楼霏霏的美丽面容湿漉漉一片,不知是湖水还是泪水,这一口气道:“六妹妹『逼』儿臣求父皇让我和亲,不然这次推我入水,下次她便要我的命!”

说着,她瘦弱的身姿趴伏在地上,哀戚又惊恐的样子,简直要让人怜爱到骨子里,只是楼霏霏有些奇怪,六妹楼茵茵一向骄横鲁直,不知得罪了多少人,如今她抖出这样大一个把柄,为何没有人帮她痛斥楼茵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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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六章 怼天怼地

“六公主,你可有话说?”楼月王看向自己站在湖边上的小女儿,三公主落了水,怎么这个也湿漉漉的,那眼珠子还转来转去的往人群里看,在找什么?

师攸宁还真没找什么,她是一不小心被美『色』所『迷』,早从龙凤册上知道楼月国人多貌美,可却不知道这美人是一堆一堆出现的,看都看不过来,师攸宁一时间还真有些招架不住。

[呆头鹅,叫你呢!]龙凤册无奈的以下犯上,在师攸宁脑袋上敲了一记,当然敲是真敲,这个“无奈”么,可就有待商榷了。

师攸宁回神,她已经继承了宿主的记忆,自然认得人群众星拱月的那个中年美大叔是楼月王,不咸不淡的道:“父王。”

对万事万物都不咸不淡是宿主楚茵茵一贯的态度,简而言之便是眼睛长在头顶上,倒不是她真的有多骄横跋扈,而是亲娘楼月王后去的早,若是自己再不凶一些,没娘的孩子在哪里可都过的不大痛快。

“为了威胁你三姐去和亲,你竟然推她下湖,真是越来越不像话!”楼月王对外是个和软『性』子,可对内却最好摆威风,见小女儿竟还有功夫左顾右盼,不悦的冷声斥责。

“推她入湖?”师攸宁委屈的紧一紧身上的披风,长而卷翘的睫『毛』上还挂着水珠,随即语气又硬邦邦起来,清艳与稚气糅杂的面容上满是不屑解释的骄傲:“父皇,你问问他们,我是救三公主上岸,还是推她下水!”

“三公主是被六公主推下水的,然后,然后六公主又救了三公主。”楼霏霏的贴身宫女愈说声音愈小,她想帮腔是真的,可这样说似乎有些奇怪。

在场的除却宫人外不是妃嫔便是皇室子弟,往日里多数人早就指责六公主了,可没人看见六公主推人下水,可她跳进水里救人,这不少人可是看见的,胡说八道也要有个限度,一时间竟再无人开口。

寂静中,一声不轻不重的嘲讽声响起,站在湖边,湿漉漉的头发还黏在脸颊上,脖子上,于狼狈中又因惊人的美貌而像落难神女一般的少女冷冷道:“你们说什么便是什么吧。”

“胡闹!谁想冤枉你不成?”楼月王沉着脸,他最不喜欢小女儿这副桀骜不驯的样子,若不是她才十三岁便长成这等模样,是个极好的筹码,他哪里会如此容忍:“大楚和亲的人选,本王自有主张,你们一个个的都安分守己些。”

“自有主张?”少女潋滟中带着寒意的眸子扫视周围的人一圈:“父王,大楚是天朝上国,这些普通货『色』人家哪里看得上,整个楼月国,还有人比本公主更合适和亲的人选吗?”

众人都看向昂着下巴,桀骜而高贵的少女,六公主是疯了吗?

那楚国皇帝可都能当她祖父了!

“自说自话,不要脸!”楼霏霏嫉恨的看向师攸宁的脸,自己长的还不够美吗,凭什么还要出一个楼茵茵,若是没有她,自己才是楼月国第一美女。

“三姐要脸,又何苦为了不去和亲来陷害我?”师攸宁不屑的看了神情不忿的楼霏霏一眼:“不过就是和亲而已,你不敢去我去,所以,现在可以闭嘴了吗?”

楼霏霏涨红了脸,可终究不敢再说话,她的确是不愿意去和亲的。

前世宿主是顶着恶毒的名号出的楼月国,如今历史重演,师攸宁宁肯怼天怼地也要为她出了这口气,和亲自然还是要和的,可她更要堂堂正正的去和!

“三公主陷害亲妹,在月神像前思过一月。”楼月王看向师攸宁:“六公主自请和亲大楚,是我楼月国的骄傲,若有人再敢冒犯,本王决不轻饶!”

他原本便更属意小女儿去和亲,如今既然她自己主动站出来,那先前没有礼仪规矩的样子便先忍一忍罢,一场闹剧解决了和亲的人选,楼月王心情颇佳的离开了。

“阿嚏!”到底是受了寒,师攸宁将披风裹的更紧了些往自个的住所走,路过被宫女搀扶着,恨不能从眼睛里飞出刀子来的楼霏霏,她很不雅致的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将人气的差点晕过去。

一月后,大楚使臣到达楼月国王都,比起楼月国或人或物都带着的绮丽来,大楚人显然要清爽俊朗的多,风格差异巨大。

当然,若是让师攸宁来形容,大约是大楚人比楼月国的人能打的多。

“主上,楼月国此次和亲的人选是六公主楼茵茵,听说是楼月第一美人呢。”着大楚副使朝服的品宴凑到正擦拭宝剑的年轻人身边,那人看背影个子挺高,衣裳却不过是普通的大楚护卫服,乃是易容换装的大楚太子殿下萧引之。

“十三岁的第一美人?”清越中带着漫不经心的声音响起,萧引之擦拭宝剑的动作半点停顿都无,显然对什么劳什子美人不大感兴趣。

“主上,楼月国人貌美者众,属下昨日见过三公主楼霏霏,那容『色』已然是世间少见,那六公主比三公主还美,您就真的不想见一见?”品宴很好奇,到底什么样的女子能入自家主上的眼。

萧引之浅淡的斜睨他一眼,倒是不曾说话,品宴便知机的夹着尾巴灰溜溜的窜了。

按照楼月国的习俗,迎接大楚使臣的宴会在月挂柳梢的时候正式开始,楼月王早早便吩咐了师攸宁一定要盛装打扮。

打扮好了,师攸宁打发掉看着自己便忍不住痴呆呆的宫人,铜镜能看出个什么来,她让龙凤册施了点小术法,魂魄从宿主的身体中溜出来打量盛装的自己,只看了几眼便匆忙忙的返了身体,她算是体会到自己爱上自己是个什么感觉了,惊为天人不过如此。

师攸宁知道日后的楚帝萧引之就在使臣队伍中,这才是她盛装打扮的目的,好不容易长了张倾城绝丽的脸,能刷脸就刷脸,想想都觉得刺激。

挂满灯笼而显的暄腾腾的宫道上,一个黑漆漆的影子窜了出来,是只黑猫。

这位小祖宗倒不怕人,还绕着师攸宁走了两圈儿。

师攸宁『摸』『摸』下巴,她可记得,宿主因为小时候被猫惊过,对这东西向来又恨又怕,见到了必定会差人打死的。

“公主,奴婢这就命人将这畜生打死。”跟在师攸宁身边的宫女道。

同一时间,宫道相隔不远的岔路上,楚国使臣一行人正由内监领路往设宴的地方去,已经隐约能听见这边的声音,譬如“打死”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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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七章 拍成猫饼

师攸宁弯腰捏起小黑猫的脖颈,死『穴』被人制住,原本活泼的小东西立刻四肢蜷成一团,尾巴也贴着肚皮放了,乖巧可人的紧。

“无言,这么大点东西,你要本公主将她打死?”她拎着小猫的后脖领子晃了晃,点点它的鼻头:“听到没有,不要跑到人多的地方『乱』晃,下次再瞧见你,本公主便听她的,将你一巴掌拍成猫饼!”

无言是师攸宁的贴身宫女,闻言讷讷道:“公主往日,不是都将这些畜生打死的吗?”

“那要看畜生做了什么,有些人,说起来连畜生都不如,你说是不是?”师攸宁轻笑一声将小猫丢到草丛中,宿主统共两个贴身宫女,叫无心的忠心耿耿,无言么,暗地里却是如今的楼月王妃,即楼霏霏的亲娘的人,不知暗中坑害了宿主多少回。

“公主说的是。”无言低头附和,不敢看师攸宁的眼睛,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觉得,公主似乎什么都知道,譬如今夜这猫出现的地方,正好是使团赴宴的必经之路,按照原本的计划,六公主应当下令打死这猫,正好在使团面前留下个狠毒的印象。

敲打了无言,师攸宁转身,大楚的使团已离的很近。

明明宫道上站了许多人,可所有人的目光皆不由自主的落在了矜傲侧身的少女身上,天上皎皎明月之辉在碰上这少女的容颜时,似乎都黯淡了许多。

这是萧引之第一次见到楼茵茵,大楚皇宫汇聚天下美人,他自问也算观花无数,可从来没有见过眼前少女这般的人,瞧她方才拎着幼猫的时候便觉惊艳,待人转过身来,一张清艳绝伦的面容似乎能让人呼吸都凝滞,最妙的是一双眼,幽冷如夜『色』中的寒潭,可眸光流转间又似乎有潋滟波澜浮动。

“王大人。”师攸宁面上维持着高冷模样,可心中却对面前这些人呆怔怔的样子很是满意,她知道未来的楚帝萧引之就在使臣队伍中,心中很遗憾自己不会读心术,不然的话,倒可以瞧瞧这位楚帝见到自己,心中想的是什么。

确有倾城之姿,只是年纪略显小了些,萧引之心智极坚,在怔楞一瞬后便收敛了心神。

“王大人,这位是?”品宴如今是使团中的第二号人物,开口询问倒并不算失礼。

其实他这一句是为站在身后充当侍卫的自家主子问的,心底却道,这六公主仙女儿似的,虽说要和亲但国中人选其实未定,若配给自家主子,倒是一对璧人。

“哎呀,这可真是巧了。”负责接待大楚使臣的王永满脸喜『色』:“品大人,这正是我楼月国的第一美人六公主,亦是此次楼月与大楚结秦晋之好的人选。”

堂堂一国公主,被个臣子介绍的时候,竟用的是“第一美人”的称呼,也真是够轻佻,师攸宁再次认识到了楼月国对大楚这个庞然大物的跪『舔』态度,不咸不淡的道:“贵客降临有失远迎,王大人,您可要好好招待,本公主失陪了。”

话说完,师攸宁自毫不留恋的离开,王永脸『色』涨成了猪肝『色』偏生还发不得怒,忙点头哈腰的对品宴一行人赔不是。

以美貌和骨头软出名的楼月国,想不到最美貌的一个竟然是个硬茬,倒是挺有意思,萧引之心道。

因为要讨好天朝上过派遣的使者,宴会办的异常的奢华与绮丽,师攸宁饶有兴致的欣赏宫女的舞姿,至于前些日子找茬的三公主则抱病缺席了,大约生怕出现什么变故,让自己再落到和亲的漩涡中。

不过对这位三姐的着落,师攸宁倒早有打算,反正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王上,六公主素来多才多艺,只是平日里惫懒些,倒是明珠蒙尘了,如今上国使者在,何不让她助助兴?”一舞终,王后轻言柔语的对楼月王道,三公主楼霏霏是她的亲生女儿,平日里自己是何等的娇养,在楼茵茵手里吃了大亏,她这个做娘的自然要讨回来。

“还是王后想的周到。”楼月王恍然,是该让六公主在使者面前『露』『露』脸,也显一显自家的诚意。

助兴,你全家都应该出来助兴!

师攸宁心头吐槽,这公主当的还真是有够糟心的,前头跳舞的宫女是什么身份,这会儿再叫自己出来,逗闷子取笑吗?

吐槽归吐槽,她还是在楼月王的要求下站了起来:“儿臣前些日子敢学了一首曲子,如此那便献丑了。”

楼月王心头甚是满意,六公主素日里对谁说话都夹枪带棒的,大场合倒也懂规矩,如此面上便挂出了十二分的慈爱,才要说句夸奖话,又听师攸宁道:“只是,在奏曲子前,儿臣还想求个恩典,免得稍后曲子吹的不好,倒没脸让父皇疼惜一二。”

说着,她似不经意般看了王后一眼,这位后娘素来面慈心狠,可给宿主吃了不少苦头,如今便好好还一还债吧。

王后心中有不好预感,才要开口,身边的楼月王已经心情甚好的让师攸宁说说求什么恩典,一脸说什么都答应的慈父模样。

“说起来,这事儿与母后和三姐姐也有些关系。”师攸宁漫不经心的一眼看的王后心惊肉跳,语气却甚是纯真无邪:“女儿此去大楚路途遥远,唯一放心不下的便是三姐姐的姻缘了,我楼月国英才俊杰无数,文臣武将中又以大将军洪升最为出众,不如父王为他们两人赐婚,如此,茵茵走的也算安心。”

“洪升?”楼月王拧着眉头,似乎在思考这件事的可行『性』,洪升带兵打仗很有一套,是楼月的肱骨之臣,只是年纪有些大了。

臣子们闻言小声议论,王都中谁不知道,洪将军府后门上,时不时便会抬出被凌虐的不成样子的美人,六公主这睁眼说瞎话的功力实在是不俗。

不过听说三公主为了不和亲还曾跳湖陷害六公主,六公主这是报仇呢吧,知道些内情的人心道。

“王上,”王后隐晦的瞪一眼大殿中央,神『色』欢喜的仿佛干了什么了不得好事的师攸宁,急切的扯了扯楼月王的袖子:“今日是迎接使者的日子,三公主的事日后再议也不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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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八章 人小心黑

师攸宁知道自己这主意损了些,可她并不在意楼月国人的评价,有怨报怨有仇报仇,她干的就是这个,没什么对不住人的。

也不怪王后焦急,洪升位高权重是不错,可如今都四十多的人了,战场上凶残暴戾不说,在府里也时常对姬妾动手,这样的人,哪里能配得上她疼爱的三公主,楼茵茵用心何其歹毒!

“那便……”楼月王有些招架不住王后眼眸中的祈求,话未出口便又听小女儿道:“父王是担心洪将军不愿意么,儿臣这便问问,三姐姐貌美如花,『性』情又好,谁能不喜欢她?”

师攸宁转身,目光在大殿中逡巡片刻,找到了座位在大楚使臣边上的洪升后,竟直接拎着裙摆快步走到了洪升的几案前。

萧引之充当护卫站在品宴的身后,就见那方才语气纯真的少女步履轻快走了过来,站在了自己附近一个武将装束的中年男子面前,这人想来就是她口中的洪将军,此人腰宽背阔面相凶狠,方才还伸手捏了一个小宫女几把,显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至于这位六公主倒是挺会挑人,人虽小但架不住心黑,萧引之微挑了挑眉。

“洪将军,世人都传你爱慕本公主的三姐,如今我便求了父皇让你们有情人终成眷属,你意下如何?”师攸宁睁着眼说瞎话,偏生还一脸期待的看着洪升。

洪升满是痴『迷』的看着眼前的少女,三个月前那事没有得逞,他这心里可一直痒痒着呐,如今眼前这个动不得,三公主也算不错,他状似不经意的前倾了身体,少女幽香入鼻:“多谢六公主美意,臣……臣愿意的很。”

他块头虽大心眼可不少,明知这六公主是在和亲之前坑一把三公主,可还是忙不迭的绕过小几跪在了大殿上,公主们的恩怨他没兴趣,可白捡一个美人,这好处不要白不要,如此乃满是感激的行了跪拜大礼:“王上,臣钦慕三公主多年,若是将公主娶回将军府,必定好生供养,决不让公主掉一根头发丝。”

眼见骑虎难下,楼月王索『性』甩开手,大度的道:“洪将军为我楼月殚精竭虑,这婚事本王准了。”

王后脸『色』煞白,她的霏霏啊,洪升心狠手辣在楼月又位高权重,她该怎么办?早知如此,还不如送去和亲呢!

师攸宁嘴角微翘:“父王,这亲事真是天作之合,儿臣可要等到三姐姐成亲了才走,否则岂不留了遗憾。”

王后咬牙,她方才还想着成亲之事日后再慢慢转圜,这下彻底无望了。

目的达成,献艺便没那么难受了,不过跳舞是不可能的,师攸宁吩咐人拿来了笛子,漫不经心的吹了一曲《望月》,这曲子还是前世在大秦的时候学会的。

她吹的漫不经心,可底下的文武百官听的却很是来劲,无它,楼月国不过是个偏安一隅的小国,笛子这东西却是大楚的乐器,会吹已经很了不得了,更何况人长的好看了,做什么都赏心悦目不是。

在一众如痴如醉听笛音的人中,太子殿下萧引之低笑一声,这位公主也算是个奇葩,这敷衍劲儿简直都要写在脸上了。

师攸宁哪里知道,任凭她容『色』倾城,这会儿在萧引之心里竟是个奇葩。

许多年后,已经成为独霸圣宠的师攸宁曾问过萧引之最初对她的印象,英明果决的萧帝斟酌再三,轻轻对爱妻道:“皇后当年,挺特别的。”

作为一个不得不坐在自家主上身前的护卫,品宴这会儿十分心神,两分在感叹楼月国六公主对姐妹的歹毒,八分精神关注着自己背后萧引之的动静,自家主子的一声轻笑自然也收在耳中,心道,主上发笑,为何?

好歹是大楚名门子弟,同样听出师攸宁笛音敷衍的品宴很快为自己找好了理由,主上一定是在嗤笑这位六公主献艺的懒散。

宴会毕,品宴忍不住吐槽:“主上,那位六公主太也歹毒,那个什么洪将军明显是个好『色』之徒,竟然将自家姐妹算计给这等人,委实过分。”

萧引之闭目轻吸了吸空气中的花香,楼月国虽小风景倒是真秀丽,片刻后道:“一个对弱小面狠心慈的人,如果真的心狠手辣,那一定有她自己的理由。”

“……”品宴沉默,显然也想起了宴会前师攸宁虽对那幼猫语出恶言,可却轻手轻脚放走它的一幕:“主上,可需要属下去查探?”

“不必。”萧引之摇头:“西狄之事要紧。”

萧引之离了大楚,表面上是要见识见识楼月国的美人美景,根本目的却是查探距楼月国不远的狄族,近三四年来狄族频繁扰略大楚边境,这样的祸患绝对不容忽视。

王宫,花栖庭{类似大楚的御花园}

干坏事被堵住责问本就是寻常事,师攸宁适应良好的看着面前脸『色』阴沉的楼霏霏:“三姐好事将近,这般怒火冲天的,是在哪里受了气么?”

“楼茵茵,你少装糊涂!”不过一夜而已,楼霏霏已憔悴了许多,这会儿更是气的浑身发抖:“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插』手我的婚事,你现在就跟我去父王那里,求父王解除我和洪升的婚事!”

“主子,是六公主和三公主。”走在稍靠前一些的品宴回头道,在外他是使者,只能委屈自家跟在后头了。

两人也是来逛园子的,或者说是萧引之想出来走走,品宴的作用是开道,毕竟一个护卫在人家王宫里『乱』走,委实过分了些。

“秋后算账。”萧引之都不用过脑子便知不远处争执的两人所为何事,略挪了挪站在了不易被人发现的矮树丛后,品宴知机的跟过去。

且说师攸宁这头,她后退一步躲开楼霏霏拽自己的动作,虽然这王宫里头素来都传六公主骄横跋扈,实则宿主不过是脾气硬了些,其实这位三公主才是真正的跋扈霸道,不过往日都在王后的刻意乔饰下营造了个好名声,如今可算是凶相毕『露』。

“三姐说的是,本公主是人不是物,你倒是个好东西,自己去找父王说呗,何苦来纠缠我?”师攸宁淡漠的看着楼霏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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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九章 自取其辱

楼霏霏憋屈不已,自己说的话父王要是能听得进去,她用得好来找楼茵茵?!

“六妹,以往是三姐对不住你,如果嫁给洪升,我宁愿去死!”楼霏霏拳头捏的死紧,憋屈而愤怒的低吼:“你难道想背上一个『逼』死亲姐的名声吗?”

“原来你也知道嫁给洪升会生不如死!”师攸宁嘲讽的道:“三个月前,你将我偏至洪升面前,可曾想过面对那样一个『色』胆包天的狂徒,我会遭遇什么?”

“你……,你如今不是好生生的站着”楼霏霏有一瞬的心虚。

躲在暗处的品宴惊讶的睁大眼,他还记得洪升魁梧的样子,再看不远处身量未长成的六公主,也不知她是怎么逃脱的,或者说遭遇了什么。

他下意识的去看身边的萧引之,果然见自家主上面『色』不愉,主上最厌女子之间龌龊手段的争斗,想不到这回正看了个着。

“好好站着?”师攸宁笑笑:“你知道吗,那天我将bi shou横在脖颈前才『逼』退他。我可以,三姐自然也可以,毕竟洪升再暴戾狠毒,对你这堂堂公主,想来是会稍稍怜香惜玉的。”

堂堂公主,在宫中生活居然还要随身带着bi shou,说起差点被冒犯的事竟还笑的出来,萧引之觉得自己有些理解这位六公主的心黑手毒了。

“你……,你这个疯子!”楼霏霏喃喃道,楼茵茵是不常笑的,可此时脸上带了笑,一双眼却幽冷的让人惧怕。

“疯子?那也是被你们母子『逼』疯的。”师攸宁抬臂抻腰的活动活动身体,放松般的叹了口气:“『逼』死我母后,nuè dài我,『逼』迫我离家千里和亲大楚,这些事本公主都记着,我没有求过你们一句,你们也休想我放过你们一丝一毫,很公平,不是吗?”

“你休想!”楼霏霏被师攸宁阴冷的语气所慑,『色』厉内荏道。

“你说了不算。”师攸宁好心情的道:“我猜,洪大将军如今正忙着准备嫁妆,收拾新房呢吧,我会亲手送你上花轿,三姐,妹妹够意思吧。”

『揉』搓的楼霏霏惊惧不已后,师攸宁末了爱抚般的捧了捧自己的脸:“还有啊,这辈子你永远也不可能比我貌美,所以,乖乖的离本公主远一些,何苦自取其辱呢?”

在楼霏霏捂住耳朵含泪倒退,对自己既恨且怕的目光中,师攸宁清浅一笑,弯腰抚了抚及腰的花丛,好心情的扬长而去。

师攸宁不知,自己那一笑正对着萧引之两人藏身的方向,品宴呆住,萧引之弹了弹坠在肩膀上的枝条,有什么东西浮光掠影般的从心头划过,他没有很在意,只不由有些可惜,这位六公主多谋且坚韧,能审时度势,下手时又一击必杀,还懂得借大楚使臣的势报仇,这样的人,若是男子他必定要招揽至麾下,可惜了。

一个月后,师攸宁亲眼目睹了眼睛哭的肿似核桃的楼霏霏进了洪将军府的大门,三日后,她坐上了和亲的马车。

楼月国说大不是特别大,可行至边境也用了十日的时间,送师攸宁至边关的是大皇子楼皓。

“六妹,保重。”楼皓象征『性』的嘱咐了师攸宁一句,这个六妹『性』子太硬不好相与,他贵为皇室长子和她并未有多的交集,如今这个妹妹和亲了,便是联系大楚与楼月国的纽带,总是该重视些的。

“大哥,”师攸宁顿住,对宿主来说,楼月国虽然是她长大的地方,可因受到了许多屈辱,其实并没有什么留恋的,不过她最后还是略提了一句:“主弱臣强对皇室而言不是好事,尤其是掌管军队的臣子,妹妹言尽于此。”

前世宿主死的时候,正是萧引之平叛的那会儿,楼月国被洪升篡权,皇室基本上被诛杀殆尽,而后洪升联合西狄进宫大楚来着。

仍做护卫装扮的萧引之闻言眼眸微抬,主弱臣强非好事,这样的见识便是在大楚,能及得上的人也不错,他不免又叹了一回,可惜这位公主不是男儿身,不过如若这人是楼月国的皇子,还真得小心防范了。

妄言国家大事,自己这六妹真当自己和亲了身份不一般,就能够左右朝堂上的事了?

楼皓心中不悦,只不咸不淡的道:“妹妹是在说洪将军吧,洪升忠心耿耿不说,如今又娶了皇室公主,若是小心防范岂不是寒了臣子的心,这些事自有父皇处置,你去大楚后万万不可如此放肆。”

“……”师攸宁讪讪闭嘴,她到底是有多嘴欠才提了这一句,不对,才不是自己嘴欠,大约是楼月国皇族气数已尽。

萧引之和品宴对视一眼,楼月国最数得着的皇子见识也不过如此,倒真是让人不知说什么好。

“对了,皇兄,这两个奴婢你带回去吧!”现场气氛尴尬,师攸宁看向跟在身后的无心和无言,自己这个公主远嫁,她们两个也要千里相随,还是挺悲催的。

无言这等吃里扒外的在身边伺候实在是堵心,无心倒是个老实又忠心的,家里的父亲似乎身体很不好了,她再带走人家的女儿,未免不大人道。

“公主,奴婢舍不得您!”无言和无心跪倒在地齐齐说道。

同样的话,无心语气急迫,无言简直就是哀嚎。

无言心中早有打算,日后没了王后的控制,她到底是公主的大宫女,到大楚什么福享不着?

“聒噪!”师攸宁皮鞭一甩,一道血印子横贯了无言的面颊,前世这刁奴在楼霏霏落水那回便站出来诬陷宿主,使宿主百口莫辩,如今打的好算盘,当她好欺负吗?

“六妹!”楼皓被吓了一跳,当着大楚使臣的面挥鞭子,楼月国的脸都要被丢尽了!

师攸宁却不看他,只冷冷望着跪在面前的两个奴婢:“此去离家万里,本公主看到你们便会想家,着实堵心的很,还不快滚!”

无言捂着脸,瑟瑟缩缩不敢再开口,心底却恨意翻涌,这样不知天高地厚的主子,到了大楚也是被人算计的命,不跟着还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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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章 戳穿马甲

“公主,您保重!”无心眼框含着泪,公主从来都面冷心热,她应当是知道自己老父病重的事才会让自己回去,可若是好生生送自己走,回去后王后难免发作,如今自己是被撵走的,回王都后反倒安全。

“哭哭啼啼的惹人心烦,还不快滚!”师攸宁用鞭把儿敲着掌心,满是不耐的道。

楼皓脸『色』铁青,可楼茵茵如今已经是大楚的人,他也不敢亦不能多说什么。

无言与无心随送行的人走的远了,萧引之问:“为什么不留下喜欢的那个?”这位六公主看似对伺候自己的宫人责骂的厉害,可恶语和皮鞭其实只对其中一个宫女用的。

“高兴!”师攸宁自然知道眼前这个是乔装的萧引之,但还是很不淑女的伸臂抻了个懒腰,顿了一会儿又道:“故土难离,这一走也许一辈子都不会再有机会回来,她还有家人,何苦跟着我受罪。”

“楼月国也是公主的故土,楼月皇室亦皆是公主的亲眷。”萧引之觉得挺有意思,如今分离在即,队伍中陪嫁的楼月国人皆面『色』哀戚,这位六公主观言行举止似乎反倒轻松欢悦。

“大楚有一句话说,吾心安处即为乡。”师攸宁看向护萧引之卫:“再者说,大楚物阜民丰人杰地灵,在本公主看来,是个比楼月很好的去处。”

楼茵茵当初怎么想师攸宁不知道,可比起楼月国来,其实大楚倒更像是她的故乡。

物阜民丰、人杰地灵这几个字取悦了萧引之,他道:“公主说的不错,大楚的确是个好去处,你会喜欢的。”她定然在楼月王宫里受了许多委屈,如今离开未尝不是好事。

“承你吉言了,只是阁下现在依旧乔装,难道不累吗?”师攸宁背着手看着萧引之:“你说话本公主爱听,但遮遮掩掩的可不大好。”

“……”萧引之道:“公主说笑,车队即将启程,你……”

“被戳穿了还不老实承认,真是没意思!”师攸宁骄横的瞪了萧引之一眼,昂着脑袋向自己的马车走去。

胳膊被握住,虽然是一触即离,但师攸宁还是得意的回过身来。

少女惯常桀骜不逊的神情带了少见的笑意,双眸泛着一层盈盈的水光,让萧引之想起了自己年少时豢养的一只猫,那小东西高傲的很,唯有餍足后蹲于几案上『舔』爪子时才会软和那么一小会儿。

“公主是怎么看出我乔装的?”

“区区一个侍卫,与本公主随意说话时竟无一人呵斥阻拦,难道他们都瞎了?”师攸宁冷哼一声:“你说话的时候品副使都不敢『插』话,听说他是大楚都城的贵胄子弟,你比他还要尊贵,难道是皇子?”

“你在意我是否是皇子?”萧引之问,眼前的少女明明对什么都不在意,可实际上竟什么都了然于胸。

“不是,本公主喜欢容『色』出众的,像品副使那样的就不错。”师攸宁又恢复了最初的,属于楚茵茵的傲然和矜骄,毫不客气的将眼前的青年从下打量到上,重点在面庞上琼巡了几圈:“你说话这样有趣,总得有个配得上的面容,否则多遗憾。”

师攸宁就见眼前的青年倏然一笑,他的面容还很普通,可周身气度俨然与方才不同,这一笑清风朗月般动人,面容可以改变,眼神却无从遮掩,他的目光既深邃又干净,干净的让人忍不住信任,深邃的让人不敢冒犯。

萧引之道:“公主必定不会遗憾。”

品宴在主上与人家公主搭话的时候便很自觉的退到了远处,虽然他听不清两人在说什么,但乍一瞧见萧引之竟对那六公主笑了,他虽年纪尚轻,心中竟颇生出些老怀安慰之感,主子闲云野鹤惯了,可是头一次和一个女子说这么多话。

“主上,您和那六公主说什么了?”品宴狗腿的凑到萧引之身边。

“品宴,本殿下容貌如何”萧引之问,在品宴惊奇的神『色』中,他很快又挥了挥袖道:“一个时辰后出发。”抬脚便走了。

“……”品宴『揉』『揉』耳朵,他方才是听错了吗,主上让自己评价他的容貌?

天下人谁不知道,大楚东宫太子乃今上第二子,身份贵重的中宫嫡子,不论文韬武略还是相貌才情俱是人中翘楚,这有什么好问的。

难道,主上方才是和那位有楼月国第一美人之称的六公主比美?

品宴打了个哆嗦,他觉得自己需要静一静。

第二日,师攸宁让人叫了品宴过来:“品大人,本公主能下车走走吗?”

品宴为难的摇了摇头:“公主,车队在响午时分会停下休息,到时候您再下车赏景如何?”

楼月国贵胄向来身体娇弱,这会儿天气还凉正是要多赶路的时候,就六公主这小身板,一上午能走出一里地都不错了,这事儿不能答应。

“那我可以骑马吗?”

“公主乃天之娇女,外头不单有随嫁人员,还有护送的军卒,若是被些军旅粗人惊了可不好。”品宴依旧拒绝。

回话的时候他自始至终都眼目眸低垂谨守礼仪,倒不是怕自己定力不够,而是主上似乎对这位六公主颇有些不同,他的态度自然也要随之改变。

“那有男装吗”师攸宁锲而不舍:“听说还有七八日才能到大楚境内,嫁衣厚重,实在是很不方便。”

换了男装,到时候溜出去可容易的多,谁还能将自己逮住打一顿不成?日日窝在这小小的马车中,即使有龙凤册找了许多乐子,师攸宁还是觉着自己快要憋闷死了。

“这……”品宴犹豫,虽然这位公主的语气没有任何变化,可按照在楼月时这位的行事,自己若拒绝的太狠,反弹起来也够他受的。

如此,他便道:“公主稍等,属下去寻一寻。”

当然,这个寻一寻的“寻”字,寻的是人而不是衣裳。

“她要男装?”华丽的马车中,是玉冠墨发锦衣着身,已然恢复本来面目的太子殿下萧引之。

“是,说是嫁衣厚重,想要轻快一些的衣物。”品宴道。

他微微抬头,就将见自家主子拇指摩挲着手中的书卷,似像在寻思什么有意思的事一般勾了勾唇。

【作者题外话】:太子殿下上线,么么各位追文的小天使,晚上还有两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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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一章 身量不错

“这……,难不成要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师攸宁将品宴送来的衣裳拎起来,满是惊奇的打量了个三百六十度,料子做工都是顶顶好的,可尺寸也太大了些吧?!

“公主尊贵,这衣裳是属下能找来的,做工最好且绝对未曾上身过的一件。”品宴忙道。

“这衣裳的主人身量倒是不错,替本公主多谢他。”师攸宁似笑非笑,她大约猜得出来这衣裳是谁的了。

品宴有些窘迫的退下,这衣裳是自家主上的,这位六公主这是隔空调戏他家主上吗?

虽然自己的女红一向是个老大难,可两辈子过下来,改个衣裳倒不是难事,师攸宁清丽绝伦的小脸上满是狡黠,反正如今马车里只有她一个,倒不用时时刻刻的套着傲娇的壳子。

萧引之问:“衣裳未退?”

“主上,”品宴斟酌着措辞:“六公主看上去,挺……挺喜欢那衣裳的。”

“没说什么话?”

品宴艰难的开口:“六公主说,衣裳的主人身量不错,让属下代她致谢。”

萧引之:“……”

品宴就见自家主上若无其事的饮茶,面容更是毫无波动,心里敬佩的无以复加,可他哪里知道,萧引之脑海中已经被“身量不错”四个字震的无言以对,那衣裳楚茵茵不会还打算穿吧?

师攸宁的确是打算穿的。

半个时辰后,

[怎么样?]

师攸宁问龙凤册,因要长途跋涉,针头线脑的东西还真备着,她改衣裳倒也不是难事。

品宴送来的衣裳已经被她穿上了身,肩膀改被小,袍脚剪短,腰带一束,倒真是挺精神。

[……]龙凤册挺委婉的道:[看着比方才年轻了些。]

本来才十三岁的年纪,如今做了男装打扮,挺粉雕玉琢的个小公子,重点在“小”字上。

[还想不想和本公主出去策马奔腾了?]师攸宁斜眼看它。

[好看。]龙凤册认怂,它也憋得不得了,飞出去了哪有蹲在师攸宁肩膀上享受风吹来的快活,它顺带又讨好道:[往前五里有片湖]。

有湖自然有鱼,有湖还能洗洗刷刷,不错!

师攸宁飞快的束起发,品宴送来的东西很齐全,只靴子有些大,她穿着直咣当,不得不往里头塞了些布头,恩,从衣裳上剪下来的布头,废物利用嘛!

一刻钟后,护卫的军卒、婢女就见属于公主的马车中窜出个冰蓝『色』锦袍,容颜如玉的少年公子来,才要问话便见其手里拿着属于公主的令牌,还顺带牵走了一匹马。

众人:“……”,短暂的惊讶过后,嗡嗡的讨论声便起来了。

“那小公子和公主长的好像。”

“公主女伴男装”

“噤声,担心公主用鞭子抽你们!”

顺风听了两句的师攸宁:“……”,原来她凶残的形象已经深入人心了吗?!

师攸宁是会骑马的,骑术还很不错,可宿主不会骑,中和下来她也只能先慢慢的骑马溜达着向前,溜达着溜达着便溜达到了品宴身边。

“品大人好啊!”骑在马上视野开阔的师攸宁好心情的打招呼,虽然品宴看不见,可蹲在马头上和主人一样惬意的龙凤册也冲他兴高采烈的挥着书页子。

“?!”骑马随侍在萧引之马车旁的品宴看到和自己并驾齐驱的人,抖着嗓子喊:“主……主上!”

“何事?”漫不经心的嗓音从车厢中传来。

车帘被揭开,师攸宁就见马车内『露』出一张风清月朗的面容来,这人穿着比她身上的锦袍颜『色』微淡一些的天蓝『色』锦衣。

他只简简单单的坐在那里,却似乎周身上下无一处不倜傥,无一处不风流写意,若真要概括,大抵非“潇洒”二字不能形容,不像是个高居庙堂的尊贵太子,倒似乎更像个如流云清风般不可捕捉的江湖浪子。

这衣裳……

萧引之倒是头一次体会无可奈何是个什么感觉,见骑在马上的少年带着赞叹的目光回视他,甚至挺了挺腰身更带出几分得意,索『性』撩开了手道:“六公子好意趣。”

“好说好说。”师攸宁以手遮阳举目往远处眺望了一圈儿,偏头问道:“天朗气清,不出来走走?”

走走只是个比较含蓄的词儿,师攸宁其实更想策马驰骋来着。

楼月国水草丰茂繁郁多情,大楚的地界多是高大树木和稠密人群,倒是两国结交处的此地大多为一望无际的平原、戈壁,天开地阔的让人恨不能纵声长啸。

可师攸宁清楚,只她自己一人若敢策马扬鞭,没跑出两里地必定会被追回来,可拐带了萧引之却不一样,这整个使团中他最大,谁还敢质疑不成?

萧引之骑马的姿势很俊,当然人更是耀眼的很,远方青山似乎都成了陪衬,师攸宁拽着坐骑的缰绳,暗道自己这也算有香车美人相伴,挺不错!

前行五里果真有一片碧波『荡』漾的湖水,师攸宁跳下马,站在湖边上探头探脑的往里头瞅,偶而看到小鱼苗游动,眼睛都要放出光来。

“在找什么?”萧引之牵马站在师攸宁身边,对着湖水都这般垂涎欲滴,果然类猫,还是只馋猫!

“没找什么。”师攸宁收回目光,略嫌弃的道:“这等野湖,也不知干不干净,能……”

话未说完,不远处落水声扑通扑通的响个没完,是护卫两人至此的侍卫们入水浸凉,另有一半人在品宴的带领下还严严整整的站在岸边,想来是换防的,等入水的人出来了再换另一波。

“能什么?”萧引之问。

“现在能告诉本公主,你是谁吗?”师攸宁问。

“六公主聪敏过人,难道猜不出?”

师攸宁道:“本公主猜,太子殿下的护卫应当是会捉鱼的,中午喝鱼汤怎么样?”

师攸宁就见萧引之无声的笑了笑,吩咐品宴去捉鱼。

不多时,和亲队伍也赶了上来,皆循着湖边歇了,各自搭锅造饭,熙熙攘攘的倒十分热闹。

师攸宁低着头喝鱼汤,她还穿着男装,坐在和亲队伍中和萧引之离的并不近,可一打眼过去两人就像兄弟一般。

“主上,咱们在前头探路的人来报,发现大队西狄人出现过的痕迹。”品宴声音压的很低,面『色』却极严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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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二章 我只信你

品宴说的话,自有龙凤册第一时间报告给师攸宁。

师攸宁加快速度又喝了一碗鱼汤,好歹能积蓄能量不是。

西狄以游牧为主,族中的男女老少都彪悍的不需要理由,他们这次来的目标是萧引之这个大楚太子,而她的任务,则是像前世的宿主一般和萧引之共患难,顺带自由发挥着培养两人的感情。

前世的时候,萧引之选择了脱离的队伍飞驰入楚,如此既转移了西狄的目光减轻了使团的压力,再者也加大了自己回大楚的机会,茫茫戈壁,藏一两个人可比藏一只队伍要容易的多。

使团很快戒备起来,和亲队伍有一千人,大楚使团连带护送之人共两千人,统共三千余人井然有序的上了路。

“公主,如今事情有变,请您回马车。”品宴神『色』冷峻,虽眉眼有焦急之『色』可到底稳得住,很有些大将之风。

师攸宁坚决回绝了品宴,策马绕过他到了萧引之的马车旁,纵身跃到了马车上。

品宴:“……”主上这会儿应当是在换……衣服……

马车陷入了死寂,师攸宁当然是不会尖叫,更大喊流氓什么的,同样的只着中衣的太子殿下亦十分淡定的拢衣裳、系腰带,还分出几分精力来问师攸宁:“公主有事?”

“我觉得太子殿下会需要我。”师攸宁缓慢的伸出爪子,看萧引之没什么拒绝的意思,替他将夹在中衣与外裳之间的一缕发丝挑了出来,这下顺眼多了。

萧引之觉得,自己被那一只素白小手碰过的发丝似乎沾染了形容不出来的温热,这让他稍稍有些不自在。

他不是个好奇心很重的人,可这会儿却真的很想知道眼前的少女在想什么,不过如今情势紧急,只忍不住多叮嘱了几句:“稍后委屈公主扮做小太监。”

为什么不是宫女?师攸宁心道。

就像知道她想什么一般,萧引之解释道:“狄族『性』凶,扮做女子并不安全,相信我,你会好好的到大楚,我走了,你们会很安全。”

他没有说的是,楼月国作为大楚与西狄的缓冲地带,如无必要西狄绝对不会在与大楚有龌龊时和楼月人为难,不过抢了和亲公主倒是有可能,所以他会带着假公主上路,如此,留下的楚茵茵反而会安全。

“是因为你会带着一个假公主上路?”师攸宁昂着下巴嫌弃道:“那么丑,我要跟着你。”

萧引之觉得头疼,他现在考虑的事情很多,他的行踪泄『露』八成与京都的人有关,京都有人敢行谋害之事,定然是宫里有了变动,他要以最快的速度回去。

压下心底的焦灼,萧引之道:“公主,我不会害你,听话。”

“本公主从不是听话的人,我就要跟着你。”师攸宁使出了楚茵茵版的倔强,或者说是执拗:“我只信你,即使你半路丢下我,本公主虽死无犹!”

“为什么?”萧引之问,他甚至想,若自己真的不带她,楚茵茵说不准会自己骑马跟上来。

好吧,师攸宁的确是如此想的。

“我说要吃鱼,然后就吃到了。”少女还是很骄矜的模样,可分明神『色』有一点点的柔软:“你是第一个不找理由搪塞我的。”

半个时辰后,大部队交给了使团正使周行老大人带领,五队人马从使团中抽离向不同的方向奔驰而去,师攸宁在其中一队,和萧引之以及品宴和另外五个护卫同行。

夜风呼啸,白日里的灼热变成了寒冷,是那种毫无遮挡的彻骨的冷。

西狄的大部队估计是拦截使团去了,倒是有不少武艺高强的刺客一路追杀从使团中奔驰出去的五队人马。

师攸宁这一队,半日的奔驰中遭遇了两拨刺客,原本的五个护卫已经折了三个,余下的人在山坳处休息。

“主上,可有受伤?”品宴过来查看,他自己胳膊上中了一刀,可却毫不在意。

“他没事,我替你包扎伤口。”师攸宁扯着品宴往远处些走。

“公主,属下没事,您请回吧。”品宴忙不迭的往后退。

“若是你们主上带的是假公主,这会儿也会被供起来?”师攸宁趁着品宴弯腰躲避时在他脑袋上拍了一记:“老实点,你要失血过多飘了,你的主上怎么办?”

“?!”品宴晕乎乎的被扯着坐在地上。

他是品国公府的嫡子,又是太子殿下的护卫统领,日后前途不可限量,还从未有人敢对他不敬,甚至还被拍脑袋!

算了,主上那般精心的将她护在怀里,说不得日后便入了东宫,被未来的主母教训,还是能接受,品宴自我安慰。

师攸宁可不知品宴满脑子官司,她撕开品宴被刀砍伤处的衣袖,先用水冲了血污,撒上金疮『药』后再用衣摆一包扎,一溜儿动作既简洁又迅速。

当然,包扎谁的伤口自然是要撕谁的衣摆。

“为什么失血过多会飘了?”品宴抬抬胳膊,包扎的还挺不错。

“魂魄从尸体中出来,不飘难道还是走的?”师攸宁瞪他一眼:“老实呆着,你们主子那里有本公主照看!”

“……”品宴就见师攸宁转身又去给另外两个护卫包扎,心道这位公主虽然刺猬一般凶巴巴的,可其实心肠不坏。

一行人因防备着刺客循着火光找来而没有生火,可借着朦胧的月光倒也堪堪能视物。

萧引之听得到远处师攸宁训斥侍卫的声音,虽然有些聒噪,可奇怪的是他逃亡半日一直紧绷着的神经,在她骄傲中带着关心的声音中,竟然一点点的松懈下来。

师攸宁完成包扎任务回来,撕下自己衣裳的下摆沾了水凑到萧引之身边:“可要拭面?”

萧引之虽然没受伤,可面颊上却有敌人溅出的血。

“多谢。”萧引之伸手去接,却见眼前蹲着的小东西将手收了回去。

师攸宁在萧引之不解的目光中凑近一些:“月『色』下太子殿下比白日还好看,这一路上没出上什么力,本公主心中甚是不安,这等粗活不如放着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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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三章 就看上了

蹲在身旁的人小小一团,可仰着的小脸上,一双眼却在月光下泛出细碎的光来,萧引之知道自己该拒绝,毕竟于理不合,可他竟忍不住微低了低头,戏谑道:“那便有劳公主了。”

很显然,萧引之明显低估了师攸宁的厚脸皮程度,他的下巴被一只冰凉的小爪子握住,侧脸上湿漉漉的布巾不急不缓的蹭过,沾染了水汽的面颊在夜风中其实是更凉的,可他只觉自己生出几分手足无措的窘迫和热气来。

手腕被握住,师攸宁眨巴着眼,这月黑风高的,正是发展『奸』情,咳咳咳,发展感情的好时候。

后背被点了几下,师攸宁身体僵住:“!!!”会点『穴』了不起吗?

手里的湿布被抽走,师攸宁努力转动眼珠,就见萧引之用湿布挺随意的抹了一把脸,又擦了手,然后,然后便闭上了眼,似乎直接进入了闭目养神的状态。

师攸宁欲哭无泪,更欲哭无泪的是她求助于龙凤册,这货竟然说没有遇到生命危险,动手的又是有帝王命的任务对象,所以它爱莫能助。

一刻钟后,『穴』道被解开,师攸宁不甚雅观的坐在了地上,被迫蹲了这许久,她的腿已经麻了。

“六公主,大楚与楼月不同,你这样有失体统。”萧引之仰头望月,月光也回视他,沐浴在月光下的身影很是俊逸出尘。

师攸宁默然不语,还往边上挪了挪以示自己有骨气,只是腿部麻着麻着竟从脚心生出一股抽痛来时,她忍不住抽了口冷气。

如果知道撩个汉竟然会让腿抽筋,师攸宁发誓她宁愿坐在品宴身边给他讲鬼故事。

“怎么了?”萧引之转身,小东西抬头瞪他的一眼中,眼里竟波粼粼汪着泪。

“不用你管!”师攸宁一把拍掉萧引之的手,弯腰捧腿又『揉』又搓的忙活个不停。

蹲的久了,冷风又激,这是抽筋了。

心虚加愧疚太子殿下蹲在师攸宁脚为她『揉』搓绷紧的肌肉。

“好些了吗?”

“你管不着!”师攸宁站起身来跺跺脚,虽然还有些酸痛可也算能忍受,她居高临下瞥了萧引之一眼:“太冷了,本公主去跟品宴他们挤一挤。”

话说的硬邦邦,可其实师攸宁很想『摸』一『摸』萧引之抬眼望他时,那披在肩膀上黑绸一般的发丝。

萧引之气结,一个小姑娘家和侍卫挤在一起?!

远处假寐的品宴打了个激灵睁开眼,潜在山坳上头值夜的侍卫好生生坐着,原来是虚惊一场,他抱着胳膊又阖上了眸子。

戈壁滩上白日热的恨不能被烤焦,晚上却又极冷,往有人的地方挤一挤的确是个好法子,太子殿下拍拍身边的位置:“坐这里。”

“偏不!”师攸宁心头得意,小脸却绷的极紧:“难道要再被点『穴』,然后又腿抽筋?”

“不会再点『穴』。”萧引之服软。

“你发誓!”师攸宁怀疑道。

“本殿发誓,决不会再点公主你的『穴』道!”

“这还差不多!”师攸宁嘴角微翘,极骄傲的回到了萧引之身边,然后扒拉开萧引之的胳膊,趁人没有反应过来便坐在了他的腿上:“这样暖和多了,不要这么看我,也不准点本公主的『穴』,听说大楚的天子金口玉言,你是太子,应该也不会轻易违背誓言,对吧?!”

“下来!”萧引之浑身僵硬,从出生到现在,十八年来也只有曾经养过的那只猫爬过他的膝盖。

“那我去和品宴……”

“闭嘴,睡觉!”

“闭嘴?睡觉是闭眼睛!”

“……”萧引之闭上眼:“如今事急从权,可日后公主万望自重,你为和亲而来,父皇还未将你指婚,不可肆意妄为。”

“可本公主看上你了!”师攸宁觉得萧引之闭着眼睛嘴硬的样子还挺好玩。

前世萧引之念着曾在戈壁滩患难的日子回护了宿主好多年,可说到动感情却并无多少,如今她这任务很是艰巨啊,只能厚着脸皮上了。

萧引之被怀里小东西的直白噎的心头微滞,反问道:“本殿与公主相识不过三日,公主的看上就这般轻易?”

“本公主喜欢俊俏之人,殿下容颜风流,之前在马车上惊鸿一瞥就看上了,如今都三日了,这还不够久?”师攸宁理所当然道,心里的小人儿简直要乐的打滚。

“……”萧引之气结,只是他是何等样人,被师攸宁出格的举止惊了也不过一瞬,心念微转反而垂眸一笑:“本殿亦喜欢貌美之人,公主这样的就很不错。”

下巴被扣住,师攸宁就见萧引之微微俯身,她手忙脚『乱』的推开近在咫尺的俊脸:“男女授受不亲,还请太子殿下自重。”

轻笑在头顶响起:“原来是个纸老虎!”,萧引之心情甚好的道,反而伸臂将怀里的人揽紧了些:“放心睡吧,本殿会将你平安带回大楚京都,今夜的事亦不会有人知晓。”

原来这家伙是当自己害怕半路被抛弃才举止出格,君子的倒是有几分可爱,师攸宁也不解释,靠在他胸前慢慢阖上了眼。

品宴是下半宿值夜,可这睁开眼习惯『性』的往自家主上那一瞧,原本还有的三分困倦霎时便成了十分的清醒,前头不是还并肩坐着呢吗,这就将人抱怀里去了?

不愧是主上,平日里总说女子矫『揉』造作太过扰人,可若是自己看上一个,这下手也忒快了。

才眯着眼睛眼巴巴想再看清楚些,品宴就见自家主上偏头看了过来,睡着了都这么警醒,他灰溜溜的爬上山坳去值夜。

只是这夜注定是不好值的,才在上头吹风不过半个时辰,朦胧月『色』中便不断有茵茵绿光渐渐接近。

这是,是戈壁滩上的狼群!

照例是师攸宁被护在身后,萧引之看她呆呆的,还特地安慰了一句:“别怕。”

怎么能不怕呢,五个人背靠山坳,不远处围拢了十余只眼睛绿油油鬼火一般的狼群,狼的数量似乎还在增加。

戈壁滩上的狼体型小些,可也更凶悍和有耐力,即使眼前这几个人类看起来不弱,可毕竟是食物,哪里有轻易放过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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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四章 要叫茵茵

师攸宁是第一次目睹rén shou对峙,她听到品宴问萧引之,是否要点火。

只要点了火,狼群便不敢接近,天亮后多半会散去,可点了火,在这茫茫戈壁滩上就像是活靶子一样,刺客会像蝗虫一样蜂拥而至。

师攸宁能想到的问题,萧引之自然能想到,更坏的结果是,狼群还未解决之时刺客便追了上来,那时候『插』翅都难逃。

“不能点火,杀鸡儆猴!”萧引之道。

月『色』不曾变过温柔,可此时他在月光下的脸满是肃杀,狼群中明显有一只带头的,只要头狼被杀,狼群即使不退却,杀起来也容易的多。

“等等。”师攸宁扯住萧引之的袖口:“等一等我。”

“等什么?”萧引之问。

“难道公主有办法?”品宴眼睛一亮,楼月国是戈壁上的绿洲,说不准会有对付狼群的办法。

萧引之侧身看向才到自己胸口的小东西:“不要勉强,一切有本殿在。”

师攸宁看着萧引之,脑海中却正和龙凤册展开拉锯战:[小册子,你会保护我的安全,对不对?]

[你想干什么?]龙凤册警惕的问,它原本停在师攸宁的肩膀上,闻言飞到了她的面前,正好将师攸宁看向萧引之的视线挡了个严严实实。

[我可不想被狼群分尸,所以你可要给力些。]师攸宁在脑海中对龙凤册吩咐一番。

[那好吧,如果没什么作用的话,在狼群攻击你的时候我才能动手,万物有灵,为了其它人杀生,罪孽可都在本册身上,你可不能坑我!]龙凤册道。

“公主?”萧引之问,在这种时候都能发呆,胆子倒是挺大。

“嗯?”师攸宁回神抹了把脸,其实是将挡着自己脸的龙凤册拍到了一边:“殿下,本公主有法子制住这些狼。”

“条件。”虽然三日前两人才说第一句话,可萧引之显然已有些了解这位六公主的『性』子。

师攸宁嘴角微翘,这人难不成会读心术,她舒展了一下肩膀:“殿下以后叫我的名字,本公主就试一试。”

萧引之无奈:“楚茵茵。”

“不对,要叫茵茵。”师攸宁拖长了声音道。

虽然眼下的形势有些严峻,可品宴与两个护卫看着这位公主趁机调戏自家主上,还是有些惊奇。

然而,这边一有松懈,狼群里头便有些蠢蠢欲动。

“别动手!”师攸宁见一个护卫准备挥刀,迅疾的从几人身后窜到了最前头。

“公主!”品宴大惊,而萧引之的速度更快,手执长剑跃步而出已将师攸宁扯到了身后,距离两人最近的狼不过两三米远,可竟慑于萧引之骇人的气势不敢上前。

咦,这人怎么又到自己前头了,约莫是腿长步子也迈的大。

师攸宁还准备和狼群来个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呢。

“品宴,带公主退后!”萧引之冷声道,他握剑的手腕微微压低了半寸,这是要大开杀戒的意思。

“殿下,你让我试一试,我不怕狼,狼也不怕我,可它们更不会伤害我。”师攸宁避开品宴要拉走自己的手,压低声轻柔的道:“就试一试,如果不成,你会保护我,对不对?”

说着,她慢慢的从萧引之背后探出头来,渐渐的与他并排站在一起,而后又稍稍的跨出一步,萧引之没有再阻止她,可握着剑的手攥的极紧。

令人惊讶的是,月光下,在少女跨出一步的时候,狼群竟退了一步。

除却师攸宁,没有人可以看到在她的背后,龙凤册周身的金『色』光点化作一副大如房屋,鹿角蛇颈的怪兽来,正张牙舞爪的冲着狼群挥爪。

师攸宁又走了两步,在品宴等目瞪口呆的目光中,狼群夹着尾巴跑了。

想不到效果竟这般好,师攸宁舒了口气,她让龙凤册幻化的怪兽是上古神兽犼,这东西连龙都吃,吓走区区几头狼也就不算什么了。

当然,对萧引之几人自然不能实话实说。

“本公主小时候被狼群收养过,带着我的可不是今夜来此的区区头狼,而是真正的狼王,浑身雪白,像神物一样,大约是身上还留着狼王的气息,它们自然会怕。”师攸宁骄傲的昂着下巴扫视了品宴几个一圈:“你们可都欠了本公主一命,日后可要记得报恩!”

瞎话编完了,师攸宁将品宴几个撵去守夜,这才得意洋洋的看着萧引之:“殿下,狼群可是赶走了,你叫本公主名字来听听。”

“为什么会被狼群收养?”萧引之问,他比师攸宁高许多,这样问话未免有居高临下之感,可偏偏一向清朗的眼中带了几分严肃和疼惜,一国公主沦落到狼群里,她以往的日子比自己想象的更难过。

萧引之有些理解了,楚茵茵为何会这么的骄矜和桀骜,因为表现的强势和不容侵犯,即使名声上不好听,可到底会少受些委屈,明明她怕众人有危险而挺身而出,硬壳子底下的心肠其实比谁都软。

“这个问题问的好,”师攸宁挑挑眉,凑到萧引之身边抬眸道:“叫名字先!”

脑门连带眼睛被温热的手掌罩住,在黑暗中,师攸宁听到萧引之浅淡却坚定的声音:“日后在大楚,你会过的很好。”

因为本殿下会关照你,所以决不会让你再受委屈,那些过往也只是过往而已,不会再发生。

“哦。”师攸宁失落的答应一声,她还准备大吐苦水博取同情呢,毕竟宿主在幼时失母,有一次皇室贵胄打猎,如今的王后可是故意将她丢在狼群出没之地来着。

当然,什么被狼王收养之类的却是师攸宁瞎掰的,那时候天黑之前,宿主就被先王后留下的忠仆找回去了,可惜这几年过去,那些人都被如今的王后驱散的几近于无。

还有两个时辰天才会亮,在狼群出没的戈壁上行夜路显然极不明智,所以觉还是要睡的,只是这回师攸宁还真没什么理由再窝在萧引之怀里了。

“哎?!”

在师攸宁的惊呼中,她已经被萧引之抱进了怀中。

“茵茵,睡觉。”萧引之将师攸宁揽紧些,他绝对没有什么旁的心思,只是这小东西蹲在一边看着挺可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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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五章 不能食言

“殿下叫我什么?”师攸宁激动的抬头。

萧引之一个没防备,下巴被师攸宁脑袋顶个正着,然后十分不顺的咬着了舌尖。

“……”看到萧引之痛的攒眉,师攸宁缩着脑袋靠在他胸前:“睡饱了才能赶路,殿下好生休息。”

又纵马驰骋了两日,五人竟平安的到了大楚边界云海关,期间竟一次刺客的袭击都未遇到。

“主上,两日来咱们都不曾遇到伏击,尾随的人不像是会如此轻易便放弃的。”品宴道。

“被狼吃了。”师攸宁道,顺带仰头征求萧引之的意见:“殿下说是不是?”

“也许是各有分工,云海关内比关外更危险。”萧引之目光沉沉,顺手将与自己共乘一骑却总不大安分的师攸宁的脑袋从自己胸口往前托了托。

被直接忽略的师攸宁无奈的撇撇嘴,说真话怎么就没人信呢,那日吓走了狼群,龙凤册竟还嫌不过瘾的撵着狼群在戈壁滩上『乱』窜,正撞上追踪他们而来的刺客。

不知是狼群惨些还是刺客倒霉,反正双方是同归于尽了。

“可惜云海关守将敌友不明,否则咱们直接去将军府倒更方便。”品宴叹息。

师攸宁一行人并未在云海关内逗留太久,次日便出了关,却不想在祁山镇内遭遇伏击。

夜幕沉沉,山道上刀兵相交声听得人齿寒。

饶是萧引之武艺高强,品宴虽然平日里没个正形可动起手来十分悍勇,可埋伏在此地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多的都有些杀不完。

不知什么时候下起雨来,冲走了蜿蜒的血迹,只在雷声轰鸣中可一窥雪亮的刀锋,刀刃下劈,护卫又倒下了一个。

“主上保重!”品宴低声道,随即与一个身量娇小的侍卫共乘一骑绝尘冲出了山道,而萧引之则带着师攸宁亦骑马向着另一个方向跑去。

黑衣人迟疑一瞬后,十停中有七停是追着品宴去的,因为品宴逃走的方向是雍州,那是品家人镇守的地方,而品家人世代忠于皇帝,这一代的嫡长子更是与太子形影不离,太子若逃,自然会逃向雍州。

其实这是早先便商量好的疑兵之计,师攸宁在大雨滂沱中回头,默默的对品宴离去的方向道了一句保重。

她和萧引之去的是交州,皇贵妃刘氏的兄长镇守此地,而这次的刺杀,师攸宁却知是刘贵妃所出皇长子趁如今的楚帝昏『迷』之下动的手,萧引之反其道而行跑到敌人的大本营,正好赢得了一线生机。

雨水密密麻麻的砸在脸上,不知是不是错觉,师攸宁总觉着坐在自己身后的萧引之揽着她的手越来越用力,呼吸也时有时无的拂在耳边。

“你怎么样?”师攸宁不甚矜持的喊,实在是雨声太大,不这么着萧引之怕是听不着。

“前面的树林,我放你下马,藏起来。”

温热的气息笼罩着耳朵,萧引之的唇瓣似乎贴在了自己的耳廓上,师攸宁缩了缩脖子,大声道:“知道了。”

进了林子沾着一身泥浆躲在半满的水坑里,借着时不时亮闪闪的雷光,师攸宁看到骑在马上的萧引之已经被四五个黑衣人包围起来。

“兄弟们,上!”为首的黑衣人点燃火把,兴奋的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渍:“兄弟们,这才是正主儿,杀了他,咱们要什么有什么!”

衣裳上雨水、泥水还有血水混杂着杂物不堪,头发也湿漉漉贴在面颊上,脖颈上,可骑在马上的萧引之在这风雨交加的时候双眸寒光凛冽,仿佛面前的人都是土鸡瓦狗一般不值一提。

他果然还是更像个浪『荡』江湖的大侠客,师攸宁忍不住想,可待萧引之和这几个人交上手,辗转腾挪之间,她竟然见他背后『插』着一只羽箭,也不知是什么时候中的箭。

想起这人骑在马上时蓦然收紧的手,还有凑近她才能说话的情形,师攸宁心中大惊,她可以断定,萧引之已经是强弩之末。

可猛虎虽伤犹有余威,萧引之虽然受伤颇重,可还是强撑着将一个又一个的黑衣人斩于马下,他减少了出手的次数,可每每出手都是一击必杀,他心中很清楚自己不能倒下,生平第一次不是为自己考虑。

他若是倒下了,刺客必定还会搜林,萧引之不敢想楚茵茵落到这些人手中会遭遇什么,还有,他前不久才答应过要照顾她,会护着她。

所以,决不能够食言!

终于,五个黑衣人,有四个已经死于萧引之刀下。

这时候,雨渐渐停了。

余下的一个正是在旁观战的黑衣首领,他将火把噌的『插』在湿软的泥土上,咧嘴一笑,白森森的牙齿在火光的照耀下显得十分阴沉和狠辣:“太子殿下,你背后那一箭可是我『射』的,想不到一个金尊玉贵的人竟然这么能忍,可惜了,你命中注定要死在我的刀下。”

“是楚随之吗?”萧引之下了马,本来他也骑不得马了,否则要是摔下来更糟糕,他觉得自己的眼皮有千金重,可眼前的人不死,他如何敢闭上。

楚随之是大皇子的名讳,也是萧引之猜度对他出手的人,到底是血脉相连的兄弟,问清楚了,日后有仇报仇的时候才能狠得下心。

“半死不活的人了,告诉你又何妨,如今是大皇子,太子殿下你今日早早去了,日后大皇子便是天子!”黑衣首领毫不避讳的道,他虽然武艺不及萧引之,可一个受了重伤的人,他自信还是能拿得下的。

追捕了一日一夜才将人堵在这里,不说几句话实在是对不起自个付出的辛劳,黑衣首领嘿嘿一笑:“殿下在这里,我猜那位楼月国的小美人定然也走不远。”

“混账!”萧引之提起『插』在地上的剑,失去剑身的支撑他身体微歪了歪,可很快便站直了,:“出言不逊,你该死!”

“殿下说的是!”冷冷的附和声从萧引之的背后传来,泥人一般的师攸宁从大树后走出来,看着那黑衣首领道:“楼月国的小美人是说本公主?我在这里,你有胆就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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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六章

师攸宁就见与萧引之对峙的黑衣首领看过来,嘲笑道:“小娘皮胆子倒是不小,大爷劝你乖乖将手里的东西放下,也不怕压折了你的胳膊!”

“殿下,你让开些,我不会有事!”师攸宁见萧引之微偏身体挡住黑衣首领的刺眼视线,举着手里的弓箭往旁挪了一步,锋锐的箭头直指这黑衣人的咽喉。

这弓箭是她方才趁人不注意从被杀死的刺客身上拿的,虽然这辈子算是第一次『摸』弓箭,可前世她也曾百步穿杨,没什么好怕的。

“回去!”萧引之深吸一口气提起内劲,他还用不着一个小姑娘在自己身前冲锋陷阵。

师攸宁看不清他的神『色』,却明明白白的在萧引之的声音中听出了坚如磐石的回护。

“何必你推我让,一个两个的都跑不掉!”黑衣首领并不将一眼望过去身板羸弱的师攸宁放在眼中。

他踢开面前一名手下的尸体,才要上前,嗖的一声,地上已『插』了一支羽箭。

放箭的自然是师攸宁,她飞快的从背上的箭篓里又抽出一支箭搭在弓上,嘿然一笑,被泥水沾染的乌七八糟的面上『露』出一排白生生的牙:“丑八怪,你猜猜,本公主这一箭会『射』在你的心口还是眼窝,再不然,一箭穿喉也不错。”

说着,她举着弓走到萧引之身边,挺得意的道:“第一回只是试手,看样子还不错,殿下,这最后一个便交给我吧!”

第一次?

不论是黑衣首领还是萧引之都很惊讶,方才那一箭的准头和决断,在箭手里已经可以算得上中上,可看师攸宁拿弓的样子,的确又带着不容掩饰的生涩。

“好。”萧引之嘴角『露』出一抹笑意,在分出注意力防备黑衣首领的时候,他还有余力看了师攸宁一眼。

黑衣首领防备的看向师攸宁,一个初拿箭的文弱女子他还不至于害怕到如此地步,可他分明从这满脸泥浆的楼月公主眼中看到了杀意,她杀过人,还不止一个,她如今也想杀了他,并且还有信心做的到。

这才是真正令人忌惮之处。

“算你们走运!”黑衣首领缓缓的向后退去,退了七八步后他转身向林外逃窜,这两个人男伤女弱,总不可能时时拿着箭,他有得是机会。

“殿下!”师攸宁急促的道。

剑落地,弓移位,在黑衣首领转身后才往前飞奔了两三步,一只羽箭以雷霆万钧之势『射』中了他的后心,一击毙命!

“怎,怎么会?”黑衣人至死都不明白,以楼月公主的力道,怎么会将箭『射』出这么远!

因为『射』这第二箭的根本不是师攸宁,在黑衣首领背对两人的时候,师攸宁已知机的将弓送到了萧引之面前,萧引之抬手从她背后的箭篓中抽了箭,师攸宁年小力弱,萧引之可不是。

“殿下,咱们这算不算是心意相通?”危机暂解,师攸宁得意的问萧引之,她不过喊了一声,萧引之已知她的意思,配合的简直天衣无缝,要知道,再晚上个几息,这黑衣人早就窜走了。

萧引之没有回答她,他唇『色』泛白眼眸微阖,许久后才缓了一口气道:“走。”他其实差点昏过去,可还是咬牙硬挺了过来,他不能将楚茵茵一个人留在这死尸众多,荒野零零的地方,她会吓坏的。

怕被“吓坏”的师攸宁正有些犹豫的和龙凤册交流:[萧引之要是晕过去就好了。]

[晕过去是方便些。]龙凤册便表示赞同,晕过去的自己还能稍作弊减轻减轻这位的伤势,然后引这两人去偏僻又安全的地方,这些事萧引之醒着还真办不了。

对自己身边的一人一书『乱』起八糟的念头浑然不觉,萧引之以剑支地带着师攸宁出了树林。

师攸宁按照萧引之的吩咐将他们乘过的马匹往树林前方赶,两人却走了回头路,重回祁山镇,这地方大皇子手下的人定然搜过了,反倒安全。

两个湿漉漉的人走了快三个时辰才到祁山镇,师攸宁扶着萧引之去一户人家求救,开门的是个独居的老婆婆,见两个人狼狈的样子只当是淋了雨,倒蛮热心的让进了屋。

当然,师攸宁和萧引之并不是运气好到此等地步,半个时辰前龙凤册早在这镇子上转悠过了,向哪一家借宿也是早就瞄准了的。

约莫是年老寂寞,家里也没什么可让人惦记的地方,老婆婆边安顿师攸宁和萧引之边絮絮叨叨的说话,才不过一刻钟的时间,师攸宁已知这位老婆婆有一对儿女,女儿远嫁,儿子媳『妇』在镇中开了杂货铺子,每十日来送一回米面和瞧瞧老母。

“铺子地窄人又杂,老婆子不爱去他那里,自家的屋子多宽敞。”老婆婆将儿子和媳『妇』住的屋给了师攸宁和萧引之,又慈爱的道:“没有父母不疼孩子的,回去多求求也便遂了愿,外头可不好讨生活,小夫妻感情好是好事,可不能太任『性』。”

说着,递过来儿子媳『妇』的旧衣裳,又颠颠儿的扶着墙出去:“我去烧些热水,洗一洗才好入睡。”

小夫妻?

师攸宁扶着装没事装的已经额头泛着汗珠的萧引之在土炕上坐了,老婆婆眼睛毒看出她是女的,将自己和萧引之当做小夫妻这没什么问题,可这话怎么就听着这么怪呢?

萧引之抬眼看了身边一脸神『色』懵懂的楚茵茵,竟有些稍稍遗憾她未听懂这老人家的意思。

他靠着师攸宁坐了,这会儿其实躺着最好,可这老人家儿子媳『妇』的被褥看着都是干净的,自己这身上还有血,衣裳黑看不出来,可在人家的东西上沾了血,吓坏了人却不好。

师攸宁打着喷嚏先给自己和师攸宁各灌了一碗姜汤,这才拧着热气腾腾的帕子凑近萧引之,皱着鼻子一脸为难的低声道:“殿下,事急从权,本公主看你也没什么脱衣服的力气了,那我可就代劳了。”

萧引之攥住师攸宁拿着帕子的手腕,就着她的手腕向说着为难话,可眼珠子却亮而狡黠的小东西脸上抹去:“小心着凉,你先!”

越早换掉湿衣裳,伤寒的可能越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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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七章 私奔这事

“你确定?”师攸宁挑眉,眼见萧引之不自在的偏过头去,他这会儿脸上也沾了不少泥浆,衣裳发丝俱湿漉漉狼狈的很,但烛火下鼻梁高挺,睫『毛』纤长,倒更有一番欲语还羞的俊美处。

到底还是师攸宁先剥了萧引之的衣裳为他清理,从前头看这人肌理分明腰身劲瘦,肤『色』更如玉雕一般,可背后却扎着一枚箭头,看上去触目惊心,箭杆师攸宁在赶来祁山镇时已经削断。

伤口这会儿依旧有丝丝缕缕的血丝往外渗,也难为他一路上两三个时辰竟没事人一般挺了过来。

箭头伤的不是厉害地方,随身又带了金疮『药』,师攸宁拔箭敷『药』连带包扎伤口,忙而不『乱』的处理完,这才松了口气。

师攸宁处理伤口的时候精力集中,竟不知萧引之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

“辛苦你了。”萧引之胸口的酸涩甚至压过了后背伤口的疼痛,这酸涩不是为自己,而是为眼前忙碌的楚茵茵。

大楚使团在楼月王宫停留了一个月,楚茵茵看着比谁都娇气,可这一路的凶险与劳苦,她却偏偏一句抱怨的话都没有,甚至还意外的能干,能干的让人心疼。

“啊!”

萧引之就见帮他穿衣裳的小姑娘一拍脑袋,兴奋的道:“原来老婆婆的意思,是说咱俩是私奔的!”

师攸宁方才未听清萧引之说什么,倒是一直寻思那老婆婆的话来着,这会儿想通了,很是眉飞『色』舞。

对私奔这事,太子殿下并不想发表任何意见,可看着小姑娘嘴角恨不能咧到耳后根的样子,他竟也忍不住眼眸泛着笑意。

衣裳换了,裤子自然也是要脱的,在萧引之抵死不从的目光中,师攸宁老实的站在了屋外。

即使穿着粗布衣裳,洗漱干净的师攸宁两人只面容就足以让满室生辉。

师攸宁蹲在炕角,白生生的脚丫刺的萧引之眼睛痛,老婆婆毕竟没细心到还给两人准备罗袜的地步。

萧引之努力想将那白玉般的脚,脚丫轻动的画面从自己脑子中赶出去,脑袋里『乱』七八糟的念头尚未清楚干净,他脚掌便被师攸宁踢了踢,听到蹲在炕角的小东西道:“殿下,这就一个屋,也只有一个炕,这……”

“还不过来!”萧引之目光在自己身边的空了的地方扫了一眼,这时候还惦记着作怪,精神倒是挺足。

“这……,毕竟男女授受不亲……”师攸宁拉长了声音,觑见萧引之有想要起身拉她过来的意思,忙见好就收的蹭了过来,抱怨道:“身上有伤便老实呆着,本公主可不喜欢病歪歪的男人!”

萧引之气结,若是品宴在这里定然会很惊讶,他所了解的主上向来是一个稳当似佛陀,风度甚高的人,哪里有在师攸宁身边这股鲜活劲,没事便瞪眼蓄气的。

师攸宁睡的很快,可还是竭力往墙壁的方向靠,越发缩的小小一团,看的萧引之直叹气,她是怕压倒自己的伤口吧。

一路聒噪又骄横,也就这时候安分一些,萧引之伸手在近在咫尺的小脸上触了触,窗外雨水又淅淅沥沥起来,他起身吹熄烛火,面对师攸宁侧身而卧,唇齿间将“茵茵”两个字咀嚼了许多便,这才阖上眼。

毕竟是在一个炕上睡过的关系,再加上已经被老婆婆冠上了私奔小夫妻的名号,师攸宁在萧引之面前比以往更是放肆了许多倍。

当然,这其中未必没有师攸宁欺萧引之养伤不可大动的缘故。

如此一连在此地宿了七日,萧引之和师攸宁才启程往豫州方向走,拜萧引之一手好的改装术所赐,两人装扮成一对儿面容普通的兄弟,一路上倒也安然无恙。

一个月后,豫州安阳府

一大早,师攸宁就和萧引之在吴府周边转悠了一大圈。

这是吴府的祖宅,前世吴惜君在此生活至十五岁,而后因风寒大病一场,再醒过来便是现代灵魂寄居的吴惜君。

前世重生后的吴惜君,在护送萧引之和宿主往京城的路上,与两人结下了深厚的友谊,凭借着这段情谊,她不断在暗中挑拨宿主与萧引之的关系,最后还趁萧引之出征杀了宿主,简直虚伪毒辣到了极点。

且说现在,萧引之重点看吴府的防卫情况以及来往客人,师攸宁则跟在他身后,没事便往吴府的外墙上踹上两脚,不一会儿便在墙上留下了一溜儿脚印子。

“还在生气?”萧引之在手掌扣在师攸宁的脑袋上,拇指摩挲着她的脑门问。

哪里是生气,兴奋中带着期待吧,师攸宁跃跃欲试,毕竟这一世扰『乱』龙凤册姻缘的穿越者就在墙里头。

当然,面上自然要委屈些,骄横些,顺带还忐忑些,她说:“铁柱,你那表妹能有我好看?我可打听过了,在大楚,看了一个女子的脚,那就要娶人家的,你可不能耍赖!”

没错,如今萧太子殿下引之有个新名字,萧铁柱!

隐姓埋名嘛,这名字自然得改,师攸宁和萧引之扮做来豫州寻亲的兄弟俩,一个叫铁柱,一个叫狗蛋,名字淳朴又大众。

听到铁蛋这个名字,萧引之便有扶额的冲动,可这一个月的相处,太子殿下已经习惯眼前的人叫累的时候,时不时将人驮在背上走一段,叫狗蛋不过是件小事,随她了。

如今见师攸宁气鼓鼓的瞪他,太子殿下好笑之余自然想起了在祁山镇借宿时那晚,眼前人莹白小巧的双足,解释道:“惜君只是表妹。”

“表哥表妹天生一对,你骗鬼呢!”师攸宁赶紧打蛇随棍上:“答应本公主永远当她是表妹,我就信你!”

吴惜君是当今太后的亲侄女,若是嫁给萧引之,那可难对付多了。

“永远是表妹!”萧引之拉着师攸宁的手:“不是说客栈旁边的那家酒肆糟鹅掌做的不错?中午咱们就吃这个。”

吃饱了回去休息,晚上夜探吴府,吴家姑娘满十六的及笙礼定然是要回京的,多带一两个人决不会引起怀疑。

吴府,绣楼内,长发及肩的少女坐在铜镜前细细描眉,晚上可有贵客盈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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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八章 太子表兄

月在柳梢头,师攸宁在萧引之怀中。

没办法,她自己又不会翻墙,可放任萧引之孤身夜探吴府,有吴惜君在,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吴府地大,原本寻起吴惜君的闺阁并不容易,可架不住飘飘渺渺的琴音引路,能在这月夜弹琴的,自然是吴家小姐,找过去简直不要太方便。

即使趴在窗棂上,师攸宁的脑袋也不大安分的枕着萧引之的肩膀,饶有兴致的看着里头弹琴的少女,低声道:“大哥,那个应当就是你的吴家表妹了,觉得怎么样?”

“大哥”这个称呼是萧引之强行纠正师攸宁的,铁柱两个字,师攸宁叫一次便会被点一次『穴』,几次下来她也学乖了,最多在心里嘀咕两次。

“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萧引之推开压在自己肩膀上的脑袋,揽着师攸宁的腰轻飘飘翻窗落在了吴惜君的面前,屋里伺候的丫鬟在惊叫出声前便被点了昏睡『穴』。

比起前世勒死宿主的吴惜君,眼前这个年轻许多,面『色』也柔和许多,论容貌之美,师攸宁自问这世界上胜过楼茵茵的不多,可吴惜君偏生在气质上更胜一筹,是一种舒适安宁之美,从容而雅致。

从容到,看到师攸宁和萧引之两个闯入者,只轻轻按住了琴弦,只神『色』带了两分惊诧。

“清风曼徐柳清影,淡雅芳慧莲伊人。”萧引之赞道,视线却是落在师攸宁身上,显然是在回答她之前的问题。

师攸宁眉头微挑,笑眯眯的踹了萧引之一脚,吴惜君知晓历史的发展,如今定然已经规划好了踩着她这个楼月国公主上位的道路,可不大方从容!

萧引之痛的额上青筋暗跳,心中却因师攸宁的反应带了几分欢喜。

当然,他在似乎被吓呆了的吴惜君这个表妹面前,该有的风度和威仪还是在的,只不疾不徐的道:“表妹,三年前吴府一别,可还记得表兄否?”

三年前吴惜君曾去京城游玩,被萧引之的母后召见过,当时萧引之还真见过这个表妹。

吴惜君自然不是吓呆的,她不单知道眼前说话的男子是当今太子萧引之,更知道站在萧引之身边个子矮些的,是女扮男装的楼月公主楼茵茵,可心中酝酿了许多回,真见到真人时,这两人容貌出众气度斐然,竟让她生出一股自惭形秽之感。

此刻她不得不承认,在现代的时候,小说里动不动便说古代的美男子若是到现代,定会甩如今的小鲜肉八百条街并非虚言。

容貌或许天生,可金尊玉贵奴仆成群里养出来的眼界与气度,在现代却是绝无可能的。

然而自惭不过片刻,吴惜君便重新安抚了心绪,她自己如今是吴家千金,在现代又受了那么多年的教育,比楼茵茵也不差什么。

“你是……”

师攸宁就见吴惜君先是防备与诧异,后是不可置信与惊喜,演戏演的层次感还挺丰富,而后压低声音惊呼道:“太子表兄?”

表哥表妹的大团圆什么的,师攸宁表示并不感兴趣,可随后萧引之却拎着她的后脖领子介绍道:“这位是楼月国三公主楼茵茵。”

面对吴惜君温和中带着惊艳的目光,师攸宁并未像前世宿主那般对她存有好感,只昂着下巴道:“大哥的表妹?琴弹的不错。”

前世宿主喜欢吴惜君,甚至将她当做唯一的好姐妹,乃是因为宿主那样孤僻高傲的人,最无法招架的其实便是耐心与关心,偏偏吴惜君正是此中佼佼者。

如今换了师攸宁,吴惜君便是佛陀半慈和温情,她这颗鬼差心也断然不会被骗了去。

“多谢公主夸奖。”吴惜君怔楞了一瞬,反倒更添温婉与包容。

萧引之『揉』了『揉』师攸宁的脑袋:“她一向是这般的『性』子,表妹不必挂怀。”

师攸宁气咻咻的在吴惜君的闺房里找了地儿坐着,催促道:“不是还有事要商议,磨蹭什么?”

萧引之没奈何的瞪了她一眼,倒半个字的不满都无。

重生后,吴惜君自然也打听过太子的脾『性』,知他『性』子虽潇洒不羁可到底还是亲而难犯的,可眼前的青年的确气度不凡,可对楼茵茵的态度竟出奇的温和,甚至可以说是纵容。

她记得书里头记载,萧引之成为皇帝后,虽然楼茵茵最终封后,可两人更是相敬如宾的多,感情可没有好到这种地步,是哪里出了问题吗?

只是眼下不是想这个的时候,吴惜君转而问起萧引之的来意。

师攸宁不甚雅观的缩在椅子上看萧引之和吴惜君说话,进京都是个重要事,她不会不分轻重的去打扰。

五日后,吴惜君启程进京,师攸宁和萧引之扮做护卫跟随。

当然,本来萧引之的原定计划是让师攸宁扮做吴惜君的贴身丫头的,至少可以坐在马车里,到底也舒服些,不过这个提议被师攸宁坚决否决了。

当然萧引之也否决了师攸宁想和他共乘一骑的提议,最终两人一人一匹马并骑而行。

“小姐,这是您今儿第三回撩帘子了。”玉琪顺着自家小姐的目光看过去,那纵马的护卫打眼一瞧是挺不错,可那脸却一般的很,还带了个十分骄纵的兄弟,没什么好看的。

吴惜君默然无语,萧引之是何等尊贵洒脱之人,可这一路上,他喝碗水都必定会先拿给楚茵茵,若是有一日,他会这般对自己吗?

觉察到马车方向的视线,师攸宁微微拧眉,这一路上吴惜君对她关怀备至,对萧引之更是丝毫不曾逾越,若不是有前世宿主的教训在,她说不准早就卸下防备了。

这样的敌人才真的难缠,因为你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才会亮出獠牙。

萧引之的敏锐程度不亚于师攸宁,自然也察觉到了吴惜君的视线,不过只当这个表妹不放心自己的安危,见师攸宁神『色』怏怏的,手里的马鞭戳了戳她的腰眼:“怎么,才用过午饭,这么快便又撑不住了?”

师攸宁转转眼珠,做泄气状道:“以往看大哥,总能瞧在秀『色』可餐的份上多吃一些,现在……”她嫌弃的打量萧引之易容后的平庸面容,随即又兴致勃勃的问:“大哥,京都是大楚最繁华之地,长相出众的男子是不是也特别多?”

【作者题外话】:女配出现了~

这两天状态不大好,更新量有些跟不上,蠢作者会尽快调整过来的,委屈大家了,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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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九章 被强吻了

才问了这一句,师攸宁就见萧引之双腿一夹马肚,兀自走到了她前头。

“真小气!”师攸宁嘟囔一句。

响午暂在路边一座茶肆歇息,师攸宁见萧引之拎了茶水、素食往吴惜君坐的马车上送,撇撇嘴索『性』挪了地儿,和护卫队里一个名叫小五的天南海北的扯起闲话。

这小五浓眉大眼长的很精神,讲故事又风趣,师攸宁也是个会撺掇着人说话的,两人倒聊的十分投机。

小五正说到某地大旱三年,一条巨龙在百姓的祈求下吞云吐雾,如何威风凛凛的降雨,却不料半路上电闪雷鸣,天上的仙人要拘这头擅自布雨行云的龙去治罪时,却突然缩头缩脑的停了话头。

“然后呢?”师攸宁扯小五的袖口。

“然后这头龙被抓走了。”站在师攸宁身后的萧引之没好气的道,看向牵着小五袖口的那只爪子,目光十分之凌厉。

“不用管他,你接着说!”师攸宁心头窃喜,现在知道本公主重要了,没门!

还从未见过兄长管弟弟管的这般严的,和旁人多说两句话都不成,虽然心中多有不满,可小五被萧引之的目光看的周身凉飕飕的,最终还是讪笑道:“你哥说的对,龙……龙就是被抓走了。”

眼睁睁看着小五狗撵兔子一般的跑远,师攸宁托着下巴索『性』闭眼假寐,可耳朵却不由自主的竖的高高的,听得衣料摩挲的声音,想来萧引之是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不是想知道京都是否多相貌出众的男子?”

师攸宁不动声『色』,只睫『毛』轻颤了两颤。

半响,又听得身边的人道:“京都王宫贵胄,数东宫储君最为风姿俊逸,旁的人远远不及。”

萧引之憋出这一句,已觉用光了这些年的修养和体统,见师攸宁还背对着自己没什么反应,恼羞成怒的转身。

袖口被拉住,他回过头,正对上一双笑如弯月的眼眸:“大哥,真是英雄所见略同,我也很钦慕太子殿下的。”

这话萧引之显然受用的很,面上却不显,虽难得绷着脸,却将手里油纸包着的馒头递了过来:“两刻钟后启程,吃吧。”心中却道,自夸这等事,日后万万再做不得。

路边茶肆能有多好的东西,可吴惜君却用的很香甜,毕竟是萧引之拿过来的,虽然实际上只为了商议几句赶路的事,可到底不一样,这般想着,却又忍不住往窗外看去。

路边的大青石上,一高一矮两个人紧挨了坐着,矮的那个随手将自己正吃的馒头撕了一块递给身量高的那个,高个的人拿过来顺嘴便吃了,连迟疑一瞬都无。

萧引之是堂堂太子,怎么能吃别人用过的东西

吴惜君只觉一路上憋在胸口的郁气全反了上来,挥手将小几上的吃食扫落下去。

“小姐,你怎么了?”玉琪吓了一跳,方才不是还好好的吗。

“噤声。”吴惜君闭了闭眼压下心头的妒意:“收拾起来吧,不要告诉旁人。”

来日方长,越得意的人摔的越惨,笑到最后的人才是赢家,她不能着急,绝不能。

越靠近京都,打听到的消息越多也越真实,譬如皇帝病了,朝会已改为五日一次,譬如太子殿下久不现于人前,有小道消息传是失踪了,甚至还有人说他已经在边关命丧西狄人之手。

师攸宁上午才听了一耳朵这样的闲话,这会儿窝在被窝里看着近在咫尺的太子殿下,颇觉流言力量的威猛,因为朝中似乎已经有储君不能迟迟无影,恳请皇帝立大皇子为太子的消息。

当然,师攸宁知几日前萧引之已和自己的暗卫接上了头,所以朝堂上请立太子的臣子,她更愿意相信里头有萧引之的筹谋,如此,大皇子倒霉是迟早的事。

当然,现在要重点说一说师攸宁窝在床上的事。

这事儿委实有点儿羞耻,但于这羞耻中其实对师攸宁来说还有必然之喜,她因为腹痛休养,腹痛的原因则是因为天葵初至,这可意味着她长大成人了。

当然,虽然养病的是师攸宁,但生病休养的名头却是落在了吴惜君的头上,毕竟一个护卫身体不好,可还不至于脸大到让整个队伍停下来等着。

“可好些了?”萧引之端着补血气的红枣莲子羹站在床边,明明昨日还生龙活虎的,如今却整个人都蔫了下来,委顿的让人很不习惯,也很是心疼。

“不好。”师攸宁一只手按着隐隐作痛的腹部,前些日子又是在戈壁滩奔波又是淋雨的,这次的罪可真是遭大了。

她面上还贴着易容的东西,倒看不出什么来,可唇『色』泛白眼神疲倦却是明晃晃的,就着萧引之眼眸中的关切之意,顺杆往上爬道:“没胃口,你若是肯喂,那本公主便赏脸一二。”

萧引之无奈,到底未说出拒绝的话,依着师攸宁喂她。

只是太子殿下素来都只有旁人伺候他的份儿,平日里自己拾掇自己也还勉强,伺候人吃东西却是头一回,才一勺粥下去,被他喂的人便嚷嚷着嘴唇都烫坏了。

“真的,你看,这里是不是起泡了?”师攸宁龇牙咧嘴的痛呼,眼见萧引之担忧的俯身来看,飞快的凑上去在他唇角亲了亲。

被占便宜的太子殿下:“?!”

虽只是轻轻一触,可那一触即离的温软却像是暴风一般席卷了萧引之周身,他一时竟不知作何反应。

敲门声响起,吴惜君温软的声音传来:“我能进来吗?”

“门未锁,进来吧。”师攸宁道。

吴惜君进门后回身又关上了门,倒是丝毫不意外萧引之也在这里,只觉得房内的气氛有些奇怪,笑问道:“这是怎么了”

师攸宁抬脚隔着被褥轻踹了萧引之一脚,羞恼中带着几分得意道:“本公主被强吻了。”

方才这房间里只有师攸宁和萧引之两人,强吻的那个人是谁,简直不言而喻!

“楚茵茵!”萧引之一口气险些上不来,她怎么就能大胆到这个地步,轻薄自己便罢了,竟还大咧咧的颠倒黑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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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章 高冷公主

“殿下,本公主耳朵可还没聋!”师攸宁不满的道,眼见吴惜君一向从容的神『色』有一瞬绽出嫉妒的裂痕,她无辜的眨眨眼,在潜在情敌面前宣誓主权,这事儿没错啊。

“公主闺誉要紧,这等玩笑话日后万不可再说。”吴惜君勉强笑道,又转头对无奈又困窘的萧引之道:“是表妹思虑不周,太子表兄身份尊贵,哪里是会照顾人的,公主身体不适,日后这些事还是让惜君来吧。”

“不要!”师攸宁打定主意将刁蛮公主的做派来个十成十,抻着脑袋问萧引之:“殿下,方才你是不是强吻本公主了?”

萧引之捏着汤匙的手指紧了紧,在床上某个小东西得意洋洋的目光中,在吴惜君惊疑不定的神『色』面前,直白承认道:“是,本殿方才一时情不自禁……”

他知道,自己若不承认这话,下一刻楚茵茵就能直言是她强吻的自己,楼月民风开放是一回事,在大楚,姑娘家如此不顾仪态,传出去于名声不好。

“原来,是我打扰了。”吴惜君神『色』黯然,心中却暗自咬牙,楚茵茵看似骄纵轻狂,可原来心眼儿竟也不少,今日这出定然是做给自己看的,可萧引之何等的人中龙凤,要是就这般放弃,她如何甘心?

吴惜君匆匆离去,师攸宁拥着被子坐起来,眼睛瞪的圆溜溜,咬着下唇憋笑的模样如偷油的小老鼠般。

“胡闹!”萧引之扶额,从相识以来,楼茵茵什么大胆的事都敢做,让他无奈到了极点,可偏生自己还甘之如饴,他真是病的不轻。

“怎么胡闹了?”师攸宁撑着下巴嘟囔:“殿下敢说自己不喜欢本公主?”

“你倒挺有自信!”太子殿下没好气的看她。

“当然!”师攸宁格外理直气壮:“本公主身份尊贵,样貌倾城,『性』子又好,像是你们大楚说的秀外慧中什么的,我也差不离,我这么好,你当然会喜欢!”

[主人,你这脸皮真是一日厚过一日。]龙凤册扑闪着翅膀蹲在了房梁上,那是整个房里离师攸宁最远的地方,嫌弃之感半点都不带遮掩的。

[过奖过奖,还是要再接再厉的。]师攸宁好心情的将龙凤册怼了个趔趄。

看着床榻上昂着脑袋,像小孔雀一般骄傲的某人,萧引之心中又是惊奇又是好笑,这世上怎么会有这般骄傲嚣张的人!

可看眼前人如此自恋自夸的模样,偏生他竟还忍不住觉得,她这么说其实没什么错,甚至还很是可爱。

不过,心里的念头翻江倒海,太子殿下最终却只是淡然问道:“肚子不疼了?”

“哎呦!”师攸宁马上戏精附体,捂着肚子跌在床榻上,气虚体弱的道:“又饿又痛,殿下,我要喝粥……”其实疼倒是真疼的,可喝了『药』又吃了好些东西,如今不过隐隐作痛罢了。

“……”太子殿下对某人的无赖样儿叹为观止,施施然将粥碗放在床旁的矮几上便欲离开。

“喂,萧引之,亲都亲过了。”见萧引之回身看自己,师攸宁又道:“那你到底喜不喜欢本公主?”

“那粥补气血,喝过了好生睡一觉。”萧引之避而不答,心底却道,喜欢的,很喜欢。

可楚茵茵到底是和亲公主,他总得想法从父皇那里求了赐婚圣旨再表明自己的心意,如此方显重视。

关门声响过,屋子里只剩自己一人,师攸宁端过粥碗,搅一搅竟发现里头还放了切了薄片的人参,客栈可决不会细心到这个份上,是萧引之加上去的,她好心情的翘了翘嘴角,口是心非啊!

萧引之离开后直接去了客栈后巷,片刻后便有人尾随而来。

“见过主上。”

“品宴如何?”萧引之问,他与暗卫取得联系后便派出人手去寻品宴的下落,如今距离雨夜分开那日已经半月有余。

“回主上,统领当日入水逃生,虽受伤颇重,如今已没有大碍。”

萧引之神『色』微松,品宴跟随他多年,虽名为主仆实则情比兄弟,只道:“让他好生养伤,暂时不要泄『露』行迹,宫里的事等本殿回京后再计较。”

对于父皇生病的事,萧引之没有再多问,密报里只一句“上因幸美人力不能支而病”已经让他无言以对了。

这事儿师攸宁倒很清楚,如今的楚帝『性』别男爱好女,而且是十分非常之喜欢美『色』,一大把年纪了也不知自控,体力跟不上了『药』丸来凑,一不小心体力透支,虽然没有马上风那般严重,可也将自己折腾的距离马上风不远了。

三日后,吴惜君一行人重新上路。

不知是不是前几日失血过多,师攸宁骑在马上总觉昏昏欲睡,当然这也许与她如今对萧引之爱答不理也有关系,毕竟一个话唠猝然少言寡语,没精神是正常的。

至于少言寡语的原因,公主殿下都那般直白的表达心意了,可萧引之半个字的喜欢都未说,师攸宁表示并不是很想搭理他,就算是想搭理,那也要憋住!

太子殿下觉得很无辜,自己怎地突然就不被待见了,这心里头不但无辜还很失落,他喜欢楚茵茵原来那般满心满眼都是自己的样子。

可无论萧引之殷勤的送水送饭,还是牵马搭话,原本叽叽喳喳永远都有许多话说的某人,略“恩”或者“哦”的答应一声,都已经是极给面子的意思。

中途歇息时被扯住衣袖,师攸宁看向太子殿下的目光狐疑而疏远:“?”

[……]热情如火的主人突然冷若冰冰霜,吃瓜群众龙凤册表示自己也很茫然,只能说女人心海底针,便是女鬼差也不能避免,可怜的太子殿下……

楚茵茵刻意疏远的目光刺的萧引之胸口痛,心底还有些不知所措的慌『乱』,他怕有些东西自己还没有来得及抓住,就要眼睁睁的看它从手边溜走了。

装高冷的师攸宁被拉到了避人处,见太子殿下不单捏着她的手腕,靠自己还有些近,这可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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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一章 改不了的

她微微往后退了一小步,为难的道:“殿下,你说过的话本公主仔细想过了,男女授受不亲是对的,我是和亲公主,你不能过分亲近也是对的,以前是茵茵不懂事,给你添……”

添什么?

后头的话师攸宁没有说出口,因为忍无可忍的萧引之低头,干脆利落的堵住了在自己面前喋喋不休念叨着要和自己划清界限的小嘴。

[……]龙凤册惊呆了,还有这种『操』作的吗?

它本来打算认真修炼争取早日幻化成人的,可看样子人类的世界比想象中的复杂许多,那个,修炼的事其实也不那么着急的。

草丛里,因为不放心狗剩兄弟{师攸宁的化名}而跟上来的小五眼睛瞪的老大,难怪铁柱将他弟弟看的紧,原来竟是这么回事,世风日下啊!

眼前人的唇瓣,比想象中的还要柔软和馨香,若不是此地不是安全之所,萧引之都有些舍不得放开。

“还说你不喜欢本公主?”师攸宁恢复话唠本『性』,一脸得意的看着眼前高大的青年,眸中盛满了欢喜。

“喜欢,很喜欢。”太子殿下叹息,他真的拿她没办法,又道:“日后不许不理本殿,其他事,我会处理好。”

“那,暂时原谅你了。”师攸宁一脸大度,随即又有些好奇道:“殿下,我顶着这张脸,你亲下来的时候,有没有那么一点点的奇怪,毕竟是个男子的……”

萧引之的拇指按住面前嘚啵的小嘴,其实这丫头安静些也挺好的,自己面对她的时候,委实有些沉不住气了。

三日后距京都两百里的临安府

“和亲队伍如今已至临安府驿站,安心和周大人进京,本殿在京都等你。”萧引之嘱咐,就像他预料的那般,在他离开和亲队伍后,西狄人果真没有太过难为其他人。

可这其实也不是个好现象,至少有八成说明萧随之和西狄人有所勾结,堂堂皇子却通敌mài guo,萧引之一向润和的眸子染上杀意。

当晚,师攸宁悄无声息的回到了和亲队伍中,就像从未离开过一般。

两日后,和亲使团进京,因为皇帝正病着,楼月国又是小国,便被安排在驿站先住着,倒并未掀起多大的波澜。

虽然有龙凤册在,对师攸宁而言消息并不闭塞,可吴惜君却总借机来驿站和她说话解闷,看似无意的透『露』些消息。

譬如说前几日大朝会的时候,又有朝臣请立大皇子为太子,再不成也应让其先监国理政,毕竟如今皇帝的身体需要静养,可国事却一日不能怠慢。

正当大家争论的热火朝天,大皇子志得意满只待一纸诏书就可享受半君的待遇时,皇帝却突然让总管太监宣太子殿下上殿面君。

太子殿下不是失踪了?

太子殿下难道没有死?

不管文武百官心里想的什么,从大殿昂然而入,不单全须全尾而且精神焕发的青年,可不正是太子殿下。

“陛下当即便将大皇子以谋逆之罪收押了。”吴惜君浅饮了口茶水,柔美的眸子在半躺在榻上没甚形象的师攸宁身上扫过,满是纵容和宠溺:“连刑部尚书、礼部侍郎还有大理寺卿都当即被革职查办了,这些人皆是大皇子一系,想不到表哥甫一回朝便如此雷厉风行的收拾了这帮人。”

师攸宁被吴惜君的目光看的有些瘆得慌,这人对自己一脸的包容和疼惜是什么鬼?

“公主,太子殿下如今已行监国之权,怕是比以往都繁忙许多,若是你觉得闷了,可来吴国公府做客。”吴惜君温温软软道:“不过,如今天热,你若是不愿出门,那惜君便过来陪你说话解闷,咱们一路从雍州来此,也算得上共患难了。”

虽然楚茵茵一直不冷不热,可吴惜君有自己的打算,萧引之在深宫里自己没法接触,可驿站里有楚茵茵在,他便会时常过来,如此便有了相处的机会。

再者说,日后萧引之必然是会成为帝王的,到时候后宫佳丽三千,自己若和楚茵茵结了深厚的友谊,进宫后定然会得他另眼相看,那时候便各凭本事了。

“多谢,只是本公主更喜欢独处。”师攸宁虽然不知眼下吴惜君的想法,可看前世她那路数,猜到吴惜君铁定要牛皮糖似的撵着自己却是真,索『性』直言道:“还有,我不喜欢你,所以这驿馆吴小姐也不必来了。”

师攸宁话说的决绝,眼见吴惜君的温婉面上挂了心伤之态,难以置信的问:“公主,惜君一直将你当做闺中好友,你为何如此不喜欢我?”

师攸宁无奈的叹口气,吴惜君是琼瑶***『迷』妹不成,这说话风格一样一样的,她问:“我不喜欢你哪里,你难道还能改不成?”

吴惜君初见楚茵茵时,因为自己是个熟知历史发展的穿越者,还对这位刁蛮公主有几分高高在上的俯视心理,如今却全是厌恶,面上倒愈发诚恳:“我一向循规蹈矩惯了,很羡慕公主这样自由自在的样子,若是哪里惹得你不喜欢,你说便是。”

师攸宁清丽绝伦的面容上『露』出几分苦恼『色』来:“你改不了的,若是能轻易改了,又怎么能算得上真心喜欢一个人呢?”

更何况,她清楚的知道,吴惜君看似谦逊实则心气极高,前世瞄准的是萧引之的后位,今生也不会改变多少。

“公主什么意思?”吴惜君瞳孔微缩。

“本公主很喜欢萧引之,你也是,我说的可对?”师攸宁不给她解释的机会:“我自己这猪嫌狗不爱的『性』子,也就萧引之受得了,大楚有句话叫做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你这般捧着我,不过是想接近萧引之罢了。”

吴惜君勉强笑笑:“公主说笑了,你和太子殿下情投意合,我怎么会有非分之想。”

师攸宁摇头:“你骗不了我的,萧引之若是谁都不喜欢,咱们还可以公平竞争,可他如今喜欢了本公主,你再不依不饶未免落了下乘,你这样的容貌家室,皇后又是你的亲姑姑,满天下的俊彦,哪一个你都配得上!”

【作者题外话】:这么早更新的蠢作者,难道没有人夸一夸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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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二章 喜欢纠缠

“整个大楚,谁能比得上太子殿下龙章凤姿,权御天下?”被师攸宁揭破了心思,吴惜君原本的温软态度收敛,高华之气尽显:“公主也知道我的姑母是皇后,父亲是一品国公,我吴家满门皆贵胄,我这样的家世人品,才是太子最好的选择,你不过是一边陲小国的礼物,也敢如此羞辱我?”

“吴小姐,这才是你本来的样子吧,如此看,倒是顺眼多了。”师攸宁起身站在窗前,入目皆是草木葱茏之景,她趴在窗棂上边赏景边道:“据本公主所知,京都只国公府便有四家,可楼月国这个位于大楚与西狄之间的枢纽却只有一个,若论起分量来,我即便是个礼物,那也是价值连城,无可替代的礼物!”

吴惜君显然被师攸宁踩中了痛脚,四家国公府各不相让,家里的闺秀们牟着劲儿想做太子妃自然不少,她接近楚茵茵就是想让自己显的与众不同,却不想如今被人连脸皮都扒掉了。

吴惜君恨恨出门,到了门前却又回头对师攸宁同情一笑道:“公主这样嚣张跋扈的『性』子,虽不知太子殿下如何被你蛊『惑』,可的确很不讨喜。你这样的人,注定眼中『揉』不得沙子,然而太子殿下注定不会只有一个女人,再者说,大楚历来的皇后位,从来都不是外族之女可以肖想的,我还有一争之力,你却连半点机会都没有!”

师攸宁『揉』『揉』脑门,吴惜君是真的不可小看,这杀手锏也就她这皮厚的能挨住,不过自己既然都将萧引之勾搭到手了,自然是不能和旁人分享的,以往大楚没有出过异族皇后又如何,她偏偏要做前无古人的那一个。

下午,宫里来了旨意和赏赐,是嘉奖楼月国公主对太子殿下救命之恩的。

来宣旨和赐赏的是萧引之,本来这事儿并不需要萧引之这等身份的来宣旨,可他真的是想见楚茵茵了,尽管昨夜才翻窗来过一回。

萧引之坐在椅子上喝茶,间或看师攸宁挑挑拣拣的看御赐的礼物,说起来如此挑剔御赐之物算得上有不敬之嫌,他竟也看的津津有味。

“哎呀,可惜了。”师攸宁看了个新奇,摇头晃脑的在萧引之身边坐了。

“可惜什么?”太子殿下往前欠了欠身:“这些东西你若不喜欢,改日随本殿去东宫的库房看看。”

师攸宁偏头,伸出爪子在萧引之俊逸的面容上『揉』捏个来回,叹息道:“亏得圣旨上将本公主夸的天上有地下无的,若是真心赏赐,为何不将太子殿下一并赏赐了来,那我肯定感恩戴德的不得了!”

“哪里有将一国储君赏人的?”萧引之哭笑不得,却看身边的小姑娘模样一本正经,竟似真的这般想,心底便又有丝丝缕缕的甜泛出来,虽然想法奇怪了些,可她却时时刻刻的惦记着自己,实在是让人十分欢喜。

萧引之问起师攸宁今日做了些什么,自然不免提起吴惜君来过的事。

师攸宁倒是也不隐瞒,直说不喜欢吴惜君,两人已经因为萧引之这个祸水而势不两立。

莫名当了一把祸水的太子殿下手掌在坐在自己身边的,皱着鼻头的少女脑袋上扣了扣:“吴表妹不是会纠缠不休的人。”

“是是是,她不是,本公主是,纠缠着太子殿下不放,成了吧?”师攸宁不满的回道。

萧引之眉梢微挑,他是如湖泊山水般写意的人,唯有在师攸宁面前却显出人前少见的鲜活来,带了笑意道:“本殿很喜欢茵茵的纠缠。”

宫里头,吴惜君这会儿正陪皇后说话。

“惜君丫头,果真有此事?”吴皇后面『色』微沉:“皇上才赐了赏赐下去,本宫原以为她是个好的,想不到她竟生出如此念头,到底是外头来的,不知规矩礼法。”

吴惜君温婉一笑:“姑母,惜君倒是觉得,那位楼月国公主有趣的很,至于说出要独占太子表兄的话,也约莫是因表兄实是太出众,难免起了思慕之心。”

自己这位姑母将太子表兄看的有多重吴惜君是知道的,况且姑母生平又最好规矩体统,楼茵茵那般不受约束的人,如今可有得受了!

说起思慕的事来,吴皇后目光不由便落在面前的侄女身上,这样知书达理的女孩儿,若是日后吴家再出一位皇后,那是再好不过的。

萧引之毕竟是太子,如今又有监国之职,和师攸宁带呆了不足半个时辰便又匆匆离开了。

第二日,宫里便传了消息来,说是皇后召见师攸宁。

“公主,皇后娘娘可等着呐,您这就跟咱家走吧。”传话的是寿康宫的管事太监李量,态度并不很恭敬。

做奴才的最会揣测主子的心思,尤其是从宫里出来的,吴皇后传话召见这位楼月国公主的时候脸『色』可不好,李量虽惊异于面前这位异族公主出众的美貌,可那架子却也端的足足的。

“公公是说,皇后娘娘?”师攸宁这辈子醒来后,一直是走桀骜路线的,冷不丁看到面前的中年太监一脸倨傲,似乎背后再『插』一对翅膀都能飞的模样,倒觉得挺有意思。

“自然,公主还是快一些,误了时辰可是大不敬。”李量眯了眯眼,很不满师攸宁竟还坐着不肯起身的不恭敬样。

“是吗?”师攸宁以手撑颌,扬声吩咐:“来人,去请大楚的太子殿下,告诉他有涉及两国邦交之事,需得当面说清楚,免得被有不良居心的人钻了空子!”

有吴惜君在,吴皇后不待见自己是一定的,师攸宁可没有凑上去找苦头吃的爱好。

“站住!站住!”李量眼疾手快的拦住了听命便要出门的侍从,手里的拂尘抖啊抖的:“公主这是做什么?”

皇后娘娘可特地吩咐了,此事不得让太子知道,这位公主居然不省事至此!

“做什么?”师攸宁抬手轻轻一推,小几上放着的茶盏哗啦碎在了地上,她站起身来,面容端肃的让李量心头一凛:“本公主还想问问,公公想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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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三章 主人威武

“本公主虽是一弱女子,可却是楼月国之使臣!”师攸宁一步步向前:“两国邦交事大,如今我楼月国使臣尚未得大楚皇帝陛下召见,公公却如唤猫狗一般让本公主进宫?”

“不……,咱家不是……”李量急切的辩解,不过是皇后娘娘的召见而已,怎么就扯上国家,邦交之类听起来便了不得的事?

“不是什么?皇后娘娘若如此慢待我楼月国人,那本公主便即刻带使团回国,也让天下人看看,所谓的天朝上国是如何欺辱属国!”师攸宁心头暗笑,面上却愈发愤怒。

“不,不是,皇后娘娘不是这个意思。”李量急急解释,两鬓汗水直淌,他虽是一内宫太监,却知今日楼月国使臣若真的离开,大楚那便是大大的丢脸,大楚丢脸了,他这一个小小的奴才可不得被千刀万剐。

念及此,李量膝盖一软,哪还有方才趾高气昂的样子,跪在师攸宁面前连连道:“公主恕罪,许是奴才听错了,对对对,就是听错了,得罪之处还望公主海涵。”

“原来是误会一场。”师攸宁语气和软下来:“不知公公名讳是?”

“李……李量。”

师攸宁弯腰,从李量腰间扯下他的腰牌看了一眼,随即道:“起来吧,你这个人本公主记下了,还请公公回到宫中后好生回话,若是楼月与大楚之间再有什么龌龊,本公主可就认准公公您了!”

李量连滚带爬的离开了驿馆,走出老远才觉得身上的劲一松,这位楼月国公主实在是难缠,他这人没带回去,又该如何向皇后回话?

[如何?]屋子里的人遣退后,师攸宁百无聊赖的在里头转悠两圈,今日训斥李量所爆发的王霸之气,她自觉很是满意。

[主人威武。]龙凤册在师攸宁面前打旋儿飞了几回才又落回师攸宁肩上:[大楚皇后怕是要气疯了。]

[气归气,可她短时间内定然不敢再找麻烦。]师攸宁笃定道。

东宫,在李量从驿站出来后不过半个时辰,驿站发生的事萧引之便知道了,他原本便担心楼茵茵『性』子高傲,生怕在自己看护不住的地方吃了闷亏,是以在驿站中早早便安排了人。

“李量神『色』惊惶的出了驿站?”萧引之扶额,能将母后身边第一心腹吓成这般,她也是真能耐。

只是片刻后,萧引之的面『色』便冷了下来,母后此次见他回来,欣喜之余哪里会注意到旁人,是谁在她面前刻意提起的楼茵茵?

“主上,怎么了?”品宴问,他脸『色』看起来还有些苍白,可精神看着却好。

“什么怎么了?”萧引之抬眸瞪他一眼:“老实回府歇着,等伤好了本殿有的是事情差遣你。”

“属下就想跟在主上身边。”品宴道,随即满是愁苦的道:“回府去,母亲见天儿盯着我喝『药』,来一回还要哭一回,再过几日属下那院子都得被淹了。”

萧引之无奈的挥挥手,品宴知道这是他被准许留下了,转念又提起楚茵茵的事:“主上,皇后娘娘久在深宫,决不会无缘无故的便召见六公主。”

品宴还记得在戈壁滩上,楚茵茵和他们一行人同生共死的情谊,皇后娘娘规矩大脾气也大,还好六公主没有进宫,若真进去了,吃亏那是一定的。

“派人查查,三日内都有谁进宫向母后请过安。”萧引之吩咐品宴,可心中却隐约已有一个怀疑对象,茵茵说和吴家表妹不欢而散,那吴家表妹进宫提上一两句也不是不可能。

或者说,根本就不是提上一两句那么简单。

龙凤册往楚宫里飞了一趟,回来后与师攸宁嘀咕一番,师攸宁也不得不叹那叫李量的公公脑子转的快,人家回禀的时候压根没有提自己在驿站如何,反而倒先去礼部问了一嘴,回去了只说皇上没有召见使臣前,皇后娘娘召见了难免引起非议。

吴皇后思量片刻,惊觉李量说的有理,皇上好美『色』不假,可排在美『色』前头的却是手里的权利,若是知道自己这么做,定然得不着好,如此,吴皇后不但没有怪李量自作主张,反而夸他行事周全。

吴惜君因为是顶着侍奉姑母的头衔入宫,吴皇后便将她安置在偏殿住了,可她让玉琪在外头候了许久,眼见出宫的太监回来了,楚茵茵却并未进宫。

难道楚茵茵胆子竟大到如此地步,便是连皇后的召见都敢推拒?

只是这事儿她却不好明着问,略一思量,先去寿康宫的小厨房做了些点心端了过去。

吴皇后很高兴,嘴上却忍不住责怪道:“才从雍州长途跋涉至此,怎么就不知好好休养,若是在本宫这里还累着了,回府去你爹爹该怪姑母不知疼惜你了。”

“姑母待惜君的好,惜君记着,爹爹也记着,感激您还来不及呢。”吴惜君奉承道,随即目光转向了李量:“公公不是奉命出宫去了,回来的倒快……”

才要将话头往楚茵茵为何没有进宫上引,外头守门的小太监已小跑着进了殿,在殿中打了个千儿便欢喜道:“娘娘,太子殿下来了。”

吴皇后手里拿起的点心也放下了,眼角眉梢都是欢喜,这个儿子她从小当心肝儿养,人又出『色』极了,皇上自来爱美『色』,可她这个皇后的位置从来稳如泰山,就是因为养了个好儿子的缘故。

只心底也不是没疑『惑』,太子早上才来请过安,这会儿怎地又过来了?

皇后一转眼见身边端庄雅致的侄女儿还呆站着,拍了拍吴惜君的胳膊道:“你太子表哥来了,也不知是来看本宫这老婆子还是来看才住在寿康宫的人,你这丫头竟是欢喜傻了吗?”

吴惜君被皇后拍的一怔,羞涩的低了头,心底的犹疑却并未消减,难道是太子表兄知道了姑母召见楚茵茵的事,所以特意来说情的。

若真是如此,姑母只会更厌恶和防备楚茵茵,也会更喜欢自己,吴惜君这般想着,却哪里知道皇后被李量早便糊弄了过去,这会儿楚茵茵的事是万万不会再沾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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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四章 如此狠心

进殿的青年身量很高,靴子踩在青石板地上的踏击声不疾不徐,正是当朝太子殿下萧引之。

吴惜君站在皇后身边,目光落在萧引之身上便再不想挪开,宫禁深深中竟也能生出如此潇洒自如的男子,她爱他重他,用尽手段努力站在他身边,这没什么不对的。

即使太子表兄如今喜欢楚茵茵又如何,那般骄纵自我之人,被厌弃是迟早的事。

萧引之自然也看到了站在大殿中的吴惜君,他神『色』微微一敛,从雍州来京都的一路上,这个表妹一直都是温婉从容的,才进宫几日便如此不安分,若是换做茵茵便决不会如此,他想。

见萧引之对皇后请了安,却连问都不问自己一句,吴惜君神『色』略显不安,当然这不安是做给皇后看的。

果然,吴皇后拉着吴惜君的手道:“你表妹也在宫中,母后年纪大了不爱出寿康宫,太子若是有空,陪你表妹去御花园转转,毕竟是年轻人,总拘在方寸之地难免烦闷。”

“能陪着姑母,惜君高兴还来不及呢,哪里会闷。”吴惜君回道,可看着萧引之的目光分明期待的很。

“母后说的是,儿臣记住了。”萧引之自然不会在皇后面前给吴惜君没脸,面『色』平淡的应下了,随即又道:“本殿有些事与母后商议,不如表妹先去水榭赏景,少时本殿陪你去外头走走。”

用上了“商议”这样郑重的词,皇后让大宫女陪了吴惜君去寿康宫附近的水榭赏玩,这才指着身边隔着小几的坐榻道:“太子快坐,外头太阳这般大,难为你走这般远的路。”

萧引之一撩袍脚坐了,比起方才吴惜君在时多了几分随意,微前倾身体道:“母后这里,儿臣便是一日跑八回也心甘情愿。”

皇后嗔怪的瞪了他一眼:“真该让前朝的大臣们来瞧瞧,在外头威仪出众的太子殿下如今是何等的惫懒模样。”

“儿子在母后这里永远是这个样。”萧引之道,转而问:“母后今日使人召了驿馆的楼月国公主?”

然而让萧引之诧异的是,他收到的消息是楚茵茵将寿康宫的太监呵斥了一顿,可看自家母后这样子,分明还有几分忐忑,当下便不动声『色』按住了原本欲说的话。

皇后点点头:“那位楼月国公主对你有恩,原本是想接进来瞧瞧的,可又想着到底是远道而来的使臣,皇上那儿还没召见呢,先到这寿康宫中未免不美,最后便作罢了。”

原来如此,萧引之心道,李量那奴才向来傲气,竟是从驿馆惊骇而出,八成是被楚茵茵唬住了,他心底赞叹,面上却沉了两分:“母后圣明,父皇虽然在病中,可朝中的事却召了内阁的人在崇明殿日日回奏,若是寿康宫越过崇明殿先召见了使臣,只怕父皇会多心。”

眼见皇后面『色』凝重,显然是听进去了自己说的话,萧引之又就大楚与西狄这些年的龌龊,以及楼月国在其中所起的重要作用简略说了说,暗道经过自己今日这番话,以母后的『性』子即使日后不喜欢楼茵茵,也必定不敢轻易为难。

皇后背后寒凉乍起,原本她虽觉李量的话有理,但到底还有几分不甘在里头,如今亲儿子都这般说了,才觉出这事的严重『性』来,忙道:“陛下不是赐了那楼月公主许多恩赏,寿康宫便也随一份过去,如此方显我大楚知恩图报。”

萧引之点头:“母后说的是,前几日大理寺回禀,大皇兄不单谋逆,与西狄还有许多勾结,父皇又正在病重,这等多事之秋,楼月国要比往日更加善待才是。”

水榭中,吴惜君斜坐于亭椅上,目光随着湖中的锦鲤移动,听得远处宫女的请安声,忙整理衣裙袅袅的在亭中站了。

“见过太子表兄。”吴惜君福身道,她虽然占据原主身体不过一年,可这些规矩礼仪早掌握了精髓,不单半点错处没有,比之寻常闺秀还另有一分气韵在。

萧引之负手而立,在吴惜君几步开外站了:“母后在宫中甚是寂寞,这些日子便劳烦表妹照顾了。”

“姑母待惜君甚好,惜君也是诚心侍奉姑母的,表兄放心。”吴惜君点头应下,微抬面看着站在亭前,修挺气度与湖光山『色』相得益彰的萧引之,含笑道:“太子表兄,咱们是现在便去御花园吗?”

她容貌秀雅,肤『色』白皙,一身湖绿『色』的裙子将身段衬的纤细袅娜,原本是个极出『色』的美人,可萧引之却忍不住想起楚茵茵来。

楚茵茵如今在做什么呢,那小东西穿衣裳从不如何讲究,在和自己躲避追兵的路上更是连头发都粗粗只束一股,随心随『性』的很,可一双眼却永远兴致勃勃,即使桀骜不驯,在眼底也留有一分狡黠灵动在。

自己只站在她身边便是快活的,太子殿下这个尊号背后所附带的责任与期望也能稍稍缓一缓,萧引之如今方体会了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话的精髓,他想念楚茵茵了。

“表兄,”吴惜君轻声唤道,暗中却压根紧咬,太子表兄神『色』恍惚,是在想楚茵茵吧,自己就那么不堪,站在面前都不被注意?!

萧引之回神,眼见眼前的女子双眸含泪似嗔似怪,唇角微抿了抿:“今日本殿还有公务要处理,表妹先回去吧。”

他原本是要责问吴惜君为何在母后面前提起楚茵茵的事,可眼见人落泪,自己是男子又是兄长,再则自己和楚茵茵能安全来京到底是借了吴惜君的势,若是苛责未免使人寒心,索『性』便一句不提了。

萧引之心头叹息,茵茵自己护严实些便罢,若这个表妹还不依不饶,那时再处置吧,只眼见女子落泪,他不免又在心底道,茵茵吃过的苦更多,可她每日里依旧活蹦『乱』跳的,总能够在不好的境遇中让自己过的最好,真是难能可贵。

“太子表兄,你当真如此狠心?”吴惜君含泪问道,她曾在镜前观自己落泪的模样,厚着脸皮说一句,当真是十分惹人怜爱的,为何眼前的青年竟还是丝毫不动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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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五章 酆都之下

“表妹想说什么?”萧引之问,他的语气依旧如往日一般平缓,俊美的面容却丝毫不见对面前女子的怜惜。

“惜君是女子,本应当矜持自重,可表兄当真半点没有看出我的心意吗?”吴惜君道。

萧引之心头一顿,又被楚茵茵说着了,他神『色』愈发冷淡:“表妹既知女子需得矜持自重,那便应当谨守礼仪,你是本殿的表妹,又是相助之情,本殿过几日便会为你请封郡主尊位,如此两相长安。”

“那楚茵茵呢?表兄教我该自尊自重,可她那样不知含蓄为何物的,您不是一样喜欢?”吴惜君道,她原本一直收敛心神,免得在萧引之面前对楚茵茵恶语相加,可如今却激愤难平。

“茵茵?”萧引之的神『色』柔和了些:“她不一样。”

“她是不一样!”吴惜君颓然中带着恶意的道。

“你什么意思?”萧引之不悦道。

吴惜君垂下眼睑压了压眼中的泪意:“太子表兄大约不知,我唯恐楚茵茵初来京都有所不适,昨日便特地去看她。”

她见萧引之听的专注,咬咬唇继续道:“她却警告我离你远些,还说……还说,既然她心悦你,那你便是她一个人的,谁都不可以染指!”

吴惜君心道,若是在现代,楚茵茵说这样的话自然没什么要紧,可这是古代,是大楚京都,萧引之是太子,日后更是一国之君,有无数的后宫妃嫔是一定的。

她这个穿越者都不敢肖想的一生一世一双人,楚茵茵却大言不惭的说出来,即使萧引之再爱她,难道心中不会不耐和反感吗?

“你说的可是真的?”萧引之追问,负于身后的手却渐渐收紧,那个小东西虽然总对他亲近,甚至有调戏之语,可吴惜君口中的钦慕之语他却从未听说过。

“惜君可对天发誓!”吴惜君见萧引之神『色』严肃,愈发觉得自己这一招走的对:“太子表兄是天潢贵胄,即使楚茵茵钦慕您,也不该生出这等妄想,她……”

她的话还未说完便被眼前的青年打断:“母后该等急了,你回去吧!”

萧引之转身大步离开,走了两步却又回过头来:“表妹,茵茵说过的话,本殿不希望第三人知道。”

他的眼眸从未这般亮过,可瞧向吴惜君的时候,里头却又有寒芒浸出。

太子表兄在警告她,吴惜君隐隐约约觉得自己似乎办了什么蠢事。

萧引之一路出了宫,脑袋方才清醒下来,可还是忍不住想,也不知那小东西在吴惜君面前耀武扬威的说心悦自己,是个什么模样。

只是,人清醒了,有些现实的问题却不得不面对,譬如楚茵茵提到自己是她一个人的,他在宫里这些年,看遍了父皇后宫的花红柳绿,在美『色』上并不上心,甚至隐约有厌恶之意,否则也不会这么些年了东宫女眷却半个也无。

如今,萧引之倒是想明白了,以往的不上心,不过是未遇到让自己放不下的人,只是此事还需要寻常计议。

师攸宁原本正准备换了男装去外头逛逛,宫里的赏赐却又下来了,竟然是皇后宫里的,这就有意思了,她猜必定是有人去皇后那里说了她的好话。

是萧引之吗?

领了赏赐谢了恩,该出去逛还是要出去,只是才出了驿站师攸宁便被逮了个正着,正是她才嘀咕过不久的萧凛元。

“站着别动!”师攸宁抬起胳膊护住自己衣裳后脖领子,眼珠子瞪的圆溜溜:“君子动手不动口。”

她一身宝蓝『色』男装打扮,虽然方才从驿站墙头落下的时候发丝上蹭了尘土,眼下姿态也不甚雅观,可偏生似乎周身上下无一处不妥帖,无一处不可爱,让人不忍苛责半分。

她答应萧引之不会一人出去游玩,毕竟京都繁华是真,鱼龙混杂也是真,师攸宁又不能将龙凤册揪出来显摆一番,自己也是有护命底牌的,如今,自然算是被抓包了。

萧引之便服着身,眉梢轻挑,曲指在看着风向不对便跳脚要逃的少年鼻梁上刮了一刮:“想去哪里,大哥带你去!”

仿佛,他们还是在来京都路上相依为命的兄弟。

今天这么好说话?

师攸宁憋住了嗓子眼里那句“你吃错『药』了,”狐疑的问:“大哥怎么来了?”

萧引之睨了一眼犹自带着防备的小东西,解下腰间的荷包掂了掂:“走不走?”

师攸宁干脆利落的为五斗米折腰,仿着店里迎客的小二般弯腰探头,胳膊往前一抻:“您请……”

扒在师攸宁头顶的龙凤册原本在看乐子,突然围拢这书册的金『色』光点光芒大盛,它一个激灵,险些没有控制住从上头摔下来。

[怎么了?]师攸宁问,旁人看不到,可她方才却差点被龙凤册的金光闪瞎眼。

龙凤册扑闪了两下书册子,稚嫩如孩童的声音在师攸宁脑海响起:[冥君召唤。]

师攸宁痛快的放人,哦不,放书。

反正有萧引之在,她是绝对安全的,只除了萧引之今天似乎乖乖的,她偶然回视,总觉得这人看她的目光很专注,很深刻,总之奇怪的很。

龙凤册以最快的速度回到冥界,与师攸宁在时龙凤册会对冥君欠身表示尊敬不同,龙凤册如金『色』流光般窜入地府,等候在酆都城外的冥君却摇摇对它施礼。

[冥君,可是少君那里有变?]龙凤册急问,它的声音虽然还带和稚气,可语态却坚决果断的多,是师攸宁从未听过的。

[仙使随我来。]冥君大袖一挥,一人一书消失在原地。

才从人间拘了鬼魂回来的牛头马面远远瞧见了,牛头满是兴奋的道:“看着没,那就是我上次对的你说的仙书。”

马面被牛头扯了个趔趄,言简意赅的道:“没看见。”

“嗨呀,那每隔几十年便在忘川河边睡上十几日的那位,你总知道吧?”牛头一拍大腿,对自己这个同僚几十年如一日的腼腆很是焦急,一肚子八卦完全没有个宣泄的途径,犹自神神秘秘的以手指着上空戳了戳:“听说是上头来的。”

却说龙凤册和冥君依靠术法急行,从酆都城一路下坠,终于在千丈地底的虚无之境停了下来,在白茫茫一片的无边无际中,伫立着一座黑『色』的殿宇,殿前无匾无联,可龙凤册却欢喜的在那大殿外的台阶上打了个滚儿,连珠串的道:“君上,君上,我回来了!”

【作者题外话】:哎呀,大家猜猜黑『色』殿宇中是什么?

还有少君是谁~

龙凤册的真正主人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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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六章 九世情缘

送龙凤册来到此地,冥君在玄『色』殿宇前肃容整冠,却只在殿宇外等候,虽然他掌管冥界亿万鬼魂,可这里他却并无资格进入,在某些时候,只单单算是个守门人罢了。

龙凤册靠近这殿宇便心生欢喜,附着于书册上的金『色』光点如流沙般聚的越来越多,渐渐塑成一人型,细致到睫『毛』都根根分明。

师攸宁若在此地,定然会惊讶不已,因为龙凤册的金『色』光点汇聚成的人形是她在现代的样貌身量,不同的是,这人形多了几分出尘之意,着古装蓄长发,衣带翩跹不似凡人。

这金『色』光点汇聚成的师攸宁轻扣了两扣紧闭的殿门,殿门应声而开,在“师攸宁”和龙凤册进入后便又关上了。

虽然这情形冥君已见过很多次,可次次都忍不住想学那些凡人一般抹一把汗,这大殿里头的那位,这执念之深让人忍不住唏嘘与震撼,九世情缘方过去两世,还有得等呢。

进入大殿后,金『色』流光版“师攸宁”自发自动的站在了大殿中央一人高的玄『色』高台旁,那高台上一金『色』天衣的青年男子静静的躺在上面,像玉雕一般无声无息。

他的容颜之美无法用语言形容,只静静的躺在那里,万事万物都似乎忍不住要膜拜与尊崇,他是一个久居云端之上的人,即使如今无知无觉,也让人敬畏和爱慕。

在这高台的周围,共设一圈玉垫,细数总共九方,如今已有两方上坐了人,或者说是神魂。

那两个神魂,一个容『色』俊雅端方,一个气息冷厉如刀,正是师攸宁在冥界忘川久候却从不曾等来的长孙怀德与温凌澜,只不过这两魂如今都在闭目修行之态,却是听不到也看不到龙凤册。

[君上,明则来看你了。]

龙凤册稚嫩的嗓音在大殿内回『荡』,它絮絮叨叨的说了许多师攸宁在大楚的事,这才恋恋不舍的离开。

“师攸宁”亦跟随龙凤册出了大殿,在殿外化为无数金『色』流光将龙凤册包裹其中。

师攸宁并不知龙凤册在冥界的事,她被萧引之送回驿站不久,眼见龙凤册歪歪斜斜的扑棱着翅膀从窗户中窜进来,而后不甚文雅的摔在桌子上,拎着它的一侧“翅膀”带上了床,去外头闲逛是个体力活,正好和龙凤册一同歇一歇。

又过了七八日,夏日最炎热时候过去,秋风打着旋儿的往人的头发衣领里钻的时节,与此等萧索景致不同的是,有关楼月国和亲公主的传闻喧嚣尘上。

传闻的内容很简单,总结起来大抵是楼月国的六公主楚茵茵是个天仙般的美人,便是大楚后宫中千娇百媚的宫妃也无人能及得上。

百姓们不知楼月公主美到何等地步,却知当今陛下最喜搜罗美人,那宫里头的妃子个顶个的绝『色』,那楼月国公主难不成是仙女儿吗?

因为这传言,随行而来的楼月国人几日来腰板都挺直了不少,看的师攸宁十分无语,本国公主被人随意的评头论足,是一件十分值得炫耀的事吗

楚皇好美『色』,龙凤册又新近探得了这位陛下似乎有重病初愈之兆,外头的流言想达到什么样的目的,其中意味简直昭然若揭。

这流言的源头,闭着眼睛想,师攸宁都知道是吴惜君所为,只是不得不说这次吴惜君却失算了,不说楚帝这次病情好转其实是回光返照,单单楚帝生病的缘由,就注定了这位爱好美『色』一生的帝王如今决不会,也绝不敢再好『色』荒『淫』。

毕竟,一个因为精气倾泻太过衰竭的人,若是再不修身养『性』,绝对是有『性』命之忧的。

“闭门不出?”

吴国公府,吴惜君得了底下人回话,温雅的面容『露』出几分从不在人前出现过的,阴沉而得意的笑容,她看向身边的大丫头玉琪:“你说,若是我劝父亲在朝堂上进言,提醒陛下接见楼月国使团,她逃得掉吗?”

玉琪自然知道吴惜君口中的“她”是谁,低头回道:“楼月国公主是个美人,陛下想来是不会错过的。”

与自家小姐的得意不同,玉琪近日来摇沉默的多,小姐比以前更有手段也更成熟了,可似乎也更圆滑和事故,这让她很是『迷』惘。

吴惜君不知,当然也并不在意玉琪在想什么,她考虑的事要更周全也更久远,陛下『性』子强硬独断,只要楼茵茵入了宫,她和太子殿下便再无可能。

到时候自己有姑母相助,背后还有吴国公府这个后盾,称心如意原就是指日可待之事。

那时自己可有一辈子的时间去让表兄回心转意,即便他不能像是对楼茵茵倾心一般的对自己,可高居皇后位,成为整个大楚最尊贵的女人,这原本就是一件十分令人快意的事情。

吴惜君不知道的是,她说的这些话,全被日常盯梢的龙凤册听在耳中。

“提醒楚帝接见使臣?”师攸宁皱眉:“要不要这么狠?”

前世的时候,楼月国使臣没有来得及晋见,楚帝缠绵病榻几个月便去世了,若不然以宿主那时候和萧引之不咸不淡的关系,她非得进宫去做妃嫔不可。

看来,吴惜君倒是真的被『逼』急了。

只是不待师攸宁有所动作,萧引之的书信便送到了,纸条上的字迹笔力劲挺,只有四个字:“一切有我。”

师攸宁将纸条收在梳妆匣中,很快又拿出来在那纸条的背面写了四个字:“静候佳音。”

比起萧引之的字,她的笔迹说是狗爬都是褒奖,师攸宁倒是想来个笔走龙蛇的,可一个异国公主,会说大楚话已经算不错,至于其它,只能说人设不能崩。

她命人将纸条送去东宫。

当然,师攸宁差遣的是萧引之留在驿馆照应的人,如此,宫墙虽高,消息传递却并不难。

因为大楚帝王重病,西狄近几月来时常『骚』扰边境,萧引之便忙的十分之焦头烂额,当品宴递了消息过来,看到纸条上那几笔字,萧引之『揉』了『揉』太阳『穴』,原本有些沉重的心情竟奇迹般的松快了些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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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七章 赐婚之事

九月下旬,楚宫大宴,既贺楚皇病情好转,又兼接见楼月国使臣。

恢弘的殿宇内,在楚皇的传召下,师攸宁着楼月国本族装束上殿。

殿外夜『色』如水,殿内烛火照耀下亮如白昼。

着红『色』衣裙,在树梢明月相送下进殿的少女身量纤纤,眉目清艳绝伦,恍若非凡间人。

即使心怀嫉妒,可吴惜君却不得不承认,楼茵茵的确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倾城绝『色』。

坐在殿内的文武百官、功勋重臣,以及其各自的家眷,看呆的不再少数,想起近日来在京都中流传的闲话,竟觉得对这位楼月公主的形容竟是十分的名副其实。

只是,高居御坐上的帝后却神『色』很是奇怪,吴皇后面『色』僵硬,眼底有深深的惊骇与厌恶,楚帝看着师攸宁眸『色』深沉,偶然一抬头,撞上这样的目光,师攸宁都觉得有些头皮发麻。

这位楚帝不是沉『迷』酒『色』数十年吗,怎么还会有这个锐利清明的目光,而这目光竟还带着凄然和恨意。

晋见的礼数和祝贺之语都是事先演练好的,师攸宁说的熟门熟路,态度更是份外的从容大方,半点『毛』病都挑不出来。

萧引之看着她在大殿之上神『色』安然,举止大气,心头既讶异又骄傲,两人目光偶有对上,虽然一触即分,但其中的情谊与信任却皆明了于心。

“陛下,楼月国与我大楚素来交好,如今楼月国六公主品貌如此出众,足见楼月国的诚意,不如……”

说话的是吴国公吴衡,他正是吴惜君的父亲,如今的国舅爷,只是他的话才说了一半,便被端坐高位的楚帝萧和打断了。

吴衡心下有些不安,但却不敢再贸然开口,当然对于坐在楚帝身边的亲生妹妹难以置信的目光,他刻意避了过去。

陛下和太子都喜欢楼月国公主,太子若是得到这位六公主,难免不会重蹈陛下十五年前的覆辙,为了吴家的未来着想,只能将楼茵茵先推给陛下,至于太子,吴家只要再出一位皇后,何愁不会再保几十年的富贵,这些事是他早便思量好的。

至于皇后,只能在宴会后再慢慢安抚了,吴氏全族的利益为先,她总要懂事些的。

若不是值此大庭广众,吴皇后早便发作起来,大殿上站着的叫什么楼茵茵的异族公主,和十五年前那张让她恨入骨髓的脸何其相似,兄长不会不知道她的隐痛,为何话里话外的意思,竟是让陛下纳这个女子入宫?!

师攸宁安静的站在大殿上,她觉得似乎有什么事情是自己不知道的,皇帝和皇后的态度也太诡异了些,一个似乎恨不能长个千里眼来瞧自己,另一个眼中竟隐约有恨意浮现。

她想起龙凤册中粗粗提过的一笔,前世宿主便很不得当时已经为太后的吴皇后喜欢,师攸宁一直以为是吴惜君在其中做的手脚,可难道不止如此?

萧引之原本欢欣的心情稍有收敛,昨日他已在父皇榻前求得赐婚,这本是万无一失的事,可母后的反应太奇怪了。

无论如何,自己定然要护得她周全,萧引之心道,他心中起伏不定,可面上却一丝一毫都不曾显『露』。

吴惜君心下有些不安,陛下为什么不让父亲说下去,楼茵茵这样一个绝『色』佳人,合该进宫伴驾,不是吗?

“楼月国公主,”楚帝脸上还有些病态,可心情却似乎很好,他眉眼舒展,温和的看向师攸宁:“你叫楼茵茵?”

“陛下,臣妾……”

师攸宁还不待答话,吴皇后便急切的开了口,她近乎哀求般的看向坐在自己身边帝王。

可是听到吴皇后的声音,楚帝原本还温和的面容即可便冷硬起来,毫不容情的道:“皇后若是身体不适,那便先下去休息吧!”

“不……,臣妾省得了。”吴皇后慢慢的低下头去,没有人看到她被笼罩在袍袖中的双手狠狠的攥着内衬,似乎在拼命压抑着什么。

被皇后这一打断,楚帝似乎也没了再和师攸宁多说几句的兴致,他的眼眸似乎藏着深刻的悲哀,又似乎带着无尽的欣喜,看着师攸宁道:“楼月国公主,朕看与太子甚是相配,赐婚为太子正妃,即日完婚!”

师攸宁睁大了眼眸,她很清楚自己绝对没有用龙凤册『迷』『惑』这位帝王作出什么出格的事,所以,虽然心中很欣喜,可更多的是惊吓,她还没有争取,这便十分便利的成为萧引之的妻子,日后的皇后吗?

萧引之的惊讶并不比师攸宁少,他昨日是请求赐婚了,父皇也答应了,可因为茵茵非大楚子民,父皇只答应赐婚为东宫侧妃,他还想着日后再行转圜,可如今……

听到“赐婚为太子正妃”这句话,吴惜君整个人都懵了,怎么会这样?

她求助般的看向皇后姑母,可皇后面『色』似讥似嘲,似乎全然不顾满殿的臣子与宗亲,竟像是疯了一般。

皇后疯没疯注意到的人不多,可楚帝的赐婚圣旨却让一殿的臣子都快疯了,一个小国的和亲公主,日后要成为整个大楚的guo mu,这不是天大的笑话吗?

“陛下,请您三思。”御史张浅豁然出列,他本是个细眉细眼的长相,可平日里最是刚正与凌冽,让人不敢小看。

“三思?”楚帝在唇间回味着这个词,十五年前也有许多人在他耳边念叨这个词,最终让他痛失所爱,犹疑愤恨半生。

师攸宁知机的略往旁边让了让,可还是被御史张浅防备忌讳的盯了一眼,仿佛她罪大恶极,沾染上一点便倒霉十八辈子一般。

不过她自来脸厚心大,毫不心虚的看了过去,黑白分明的眼,无辜不解的目光,看在张浅眼中,仿佛心头被重锤砸了一下般,恨不能吐出一口老血来。

“你们,谁对朕的赐婚还有异议?”

师攸宁就见楚帝的目光略过大殿上交头接耳,嘀咕声嗡嗡作响的臣子们。

又有七八个臣子陆续站了出来,每一个都慷慨陈词一番,说到最后,师攸宁都听得脸红,以这些人的说辞,她乃是个妥妥的祸国妖姬,便是褒姒、妲己之流都得甘拜下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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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八章 祸国妖姬

师攸宁无奈的想,原来当一个红颜祸水,这压力还是挺大的。

吴惜君无意识的咬着下唇,今日宫中大宴,能到场的无不是朝中三品及以上的高官,这么多人反对,陛下一定会重新考虑赐婚之事的。

她隐秘的向站在大殿一侧的少女投去一个轻蔑的目光,即使是公主又如何,若是陛下为自己和太子表兄赐婚,这大殿上定然一个反对的人都无。

好巧不巧,师攸宁正将吴惜君的目光收在眼中,她微挑了挑眉,今日吴惜君怕是要失望了,楚帝如今看似神『色』平和,可平和却不代表可欺,雷霆之怒前的平静罢了。

这大约是大楚官员最为齐心的一回,七八个在大楚前朝占据重要位置的官员慷慨陈词之后,在坐官员像是事先演练过一般,齐齐跪拜在地,数十人的声音响彻大殿。

跟在这些大臣们身边的女眷何曾见过这等阵仗,只悄无声息的随着自家的父兄、夫君或者儿孙跪了,一时间大殿上还端坐的人不过寥寥数人,都是些皇室子孙或宗室之流。

他们说:“请陛下三思!”

“好一个万众一心!”楚帝往后一仰,帝王之气尽显,他沉『迷』酒『色』浑浊了十数年的眼眸在这一刻清冽无比,师攸宁偷觑了一眼,竟觉不愧是父子,楚帝此时的神『色』,竟与在回京途中萧引之杀敌之时的决断寒冽一般无二。

她听到楚帝一字一顿道:“只是君无戏言,众卿想跪,想喊,那就一直跪下去,一直喊下去,看看朕的江山,会不会因为这一道赐婚圣旨而亡!”

上坐的帝王将亡国之词都毫不忌讳的说了出来,大臣们惊骇莫名,连声道:“臣等不敢。”

只是不敢再『逼』迫帝王,却将目光放在了站在大殿一侧的少女身上。

嗨呀,这是柿子要捡软的捏

师攸宁自觉挺无辜,历朝历代亡国的不知有多少,其中将缘故推在女子身上的可不少,这就有些无耻了。

御史张浅率先往师攸宁站的方向膝行两步,坚毅果决的在地上咚的叩首,而后挺直脊背道:“公主殿下,臣愿护送您回楼月国。”

“公主殿下,臣等愿护送您回楼月国!”

又有无数的臣子道。

其实这话翻译过来,便是大楚不欢迎你这位番邦公主,还是识趣些哪里来的回哪里去的好。

若是寻常女子,怕是早已被这样的阵仗吓呆了,师攸宁刚要说话,她已被一股大力拉扯的后退一步。

高挺的脊背挡住了师攸宁被张浅,被百官威『逼』的目光,是萧引之,她听到他轻如薄雾却有万钧安抚之力的话。

他说:“别怕。”

师攸宁抿唇,她的确是不怕的,毕竟自己可是堂堂的鬼差大人,可还是不一样的,在以人身站在这里,面对无数谴责愤恨的目光,他的安慰与保护,竟似乎在她身上套了一层看不见的盔甲一般,让她安然无恙。

师攸宁是为着任务而来的,是以从楼月国到京都的那一路,她都在有意无意的与眼前的人培养感情。

若说喜欢,她的确是喜欢萧引之的,喜欢他的潇洒气,喜欢他重伤却依旧护她周全的担当,也喜欢他的运筹帷幄,更喜欢他在自己有意疏远时霸道表明心意的模样。

可是,喜欢并非是一成不变的。

这一刻,师攸宁觉得似乎有什么不一样了,她对萧引之,已经生出丝丝缕缕的,凌驾于喜欢之上的爱意来。

只是,师攸宁垂眸掩下眼眸中的疑『惑』,她在大晋朝时爱长孙怀德,如今想起仍旧爱意不衰,她在秦国时爱温凌澜,静谧时候也会时时想起,如今又对萧引之有爱慕之意,一个人,真的会同时爱上许多人吗?

即使是执行冥君交代的任务,可这样的心态也十分的奇怪,不是吗?

师攸宁从未如此『迷』茫过,她在现代时受的是钟情一人钟情一世的教育,钟情一世倒是是做到了,可钟情一人……

[回神!]眼见师攸宁静默的有些不对劲,龙凤册一翅膀扇在了她的脑袋上。

[小册子,你说,每一世结束,我饮下孟婆汤是不是会好些?]师攸宁问。

[……,怎么会有这么危险的想法?]龙凤册谨慎的问。

[觉得自己,]师攸宁斟酌着道:[你不觉得我很水『性』杨花吗?就是见一个爱一个!]

[不觉得!]龙凤册坚定的表明态度,它倒是知道眼前这位每一世虽然看似和不同的人生出情愫,可其实那么快产生爱意,根本原因是爱的是同一人。

可这话没有君上的同意,它可决不能泄『露』半点。

却说师攸宁脑海中一片混沌,眼前的大殿上,张浅看到一向英明神武的太子殿下对师攸宁这个楼月国公主毫不遮掩的维护,说是透心凉也不为过。

他惊痛的道:“太子殿下,您……”

萧引之抬手止住张浅可能会出口的一大串长篇大论:“张大人,你觉得本殿是会为美『色』所『迷』的人?”

“殿下,臣不是这个意思。”

“那大人是觉得,区区一个小女子,便能颠覆列为国之重臣为之耗尽心血的大楚国祚?”

“臣……,臣……”张浅原本坚定的神『色』『露』出几分委屈和茫然,委屈的是他一向推崇备至的太子殿下竟护着自己口中的小女子,茫然是一时竟想不出反驳的话来。

半响后,他嗫嚅着道:“可是,楼月国公主毕竟是番邦,番邦女子为储君之正妃,这是要招天下人耻笑的啊!”

“耻笑?”萧引之玩味的重复道,他是一贯的风清月朗模样,一句句与张浅辩驳,不疾不徐的模样却颇让人信服。

他环视殿上黑压压跪着的人,扬起声音道:“列为臣公也是如此想的?反对的缘由也如张御史一般?”

太子表兄什么意思,大殿上慢慢缓和过来的气氛让吴惜君不安和嫉妒,今日,楼茵茵难道真的能躲过一劫,顺利的成为太子表兄的未婚妻

若是如此,那自己怎么办,上天既然安排自己重生,为什么不给自己最好的那一个!

大殿上,渐渐的有许多臣子抬起头来,少时便文武双全睿智聪敏的太子殿下,大楚未来的希望,他要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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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九章 独占鳌头

“本殿记得,太祖当初的皇后乃是前朝宫妃,可我大楚如今不知照样安享国祚一百九十年。”萧引之不疾不徐道,面对群臣的压迫,他还记得微微侧身给站在自己身后不远处的师攸宁一个安抚的眼神。

师攸宁回以一笑,她一向是骄傲而充满棱角的,可这一笑双眸弯弯,是十足的温柔明丽模样,这不是宿主一贯的风格,是师攸宁自己内心毫无保留的表现。

她听到萧引之又对众大臣道:“再者,楼月国早在四十年前便是向我大楚称臣纳贡,说一句楼月国子民亦是大楚百姓也不为过,今日列位如此固执排外之事若传出去,我大楚又有何面目再自称天朝上国,又有何底气再引得万邦来朝?”

听到萧引之提起当初太祖的事,大臣们心底很不能平静,却并无一人出声反驳。

当初大楚太祖皇帝称帝,不说前朝末期横征暴敛,只最重要的导火索乃是是因为前朝最后一位君王将其心爱女子强纳入宫,说起来乃是冲冠一怒为红颜也不为过,其实和如今之事是有很大差别的。

可太祖何等英雄了得之人,即使过去快两百年,他的事迹依旧广流于民间。

大臣们若是敢置喙一句,回头说不准走在街上便会被砸臭鸡蛋。

当然,不敢再反驳,也未必没有如今的帝王不肯妥协,储君更是明晃晃相护的缘故,如此,百官方才齐齐恳求的气势一弱再弱,已然成不了气候。

这样的情形,萧引之早有预料。

师攸宁就见方才还威仪尽显的太子殿下回过头,却一瞬间软和了气势走向她,而后牵着她的手站在了大殿中央。

萧引之道:“儿臣谢父皇赐婚。”

师攸宁忙跟着她道:“多些楚皇陛下赐婚。”

同样跪在地上的吴惜君一瞬间便软倒在地上,似乎呼吸之间气力都有些不继,她还有许多手段未实施,如今太子表兄的身侧之位,竟然就以陛下堪称荒谬的赐婚而有了主人,这让自己情何以堪?!

吴国公吴衡偏头看了爱女一眼,心底也叹息一声,真是天不眷顾他吴氏一族啊,他悄悄抬头觑了皇后一眼,就见皇后似受到极大打击般委顿的坐在高位,与陛下相比,倒似乎她才是病着的那个。

如今惜君未成事,皇后今日是被他伤了心的,日后还要进宫好生弥补关系才是,吴衡在心底暗自筹谋着。

“起来吧!”楚帝看着大殿上并肩而立的一对璧人,目光欣慰中带着喟叹,他仿佛看到了当年的自己,可太子睿智有担当之处,远胜过自己。

虽然有些波折,但到底是将婚事赐了下去,楚帝如今松下劲来,病中的疲累便涌了上来,直接便离座回宫了。

楚帝走了,面『色』沉沉的吴皇后遣了宫女吩咐太子,命太子护送自己回寿康宫。

萧引之知道母后似乎对楼茵茵有很深的成见,心道如今赐婚事成,正是去安抚母后的好时机。

他敬重疼爱自己的母后,也爱恋坚韧聪慧的楼茵茵,这两个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他是希望她们也能喜欢和包容对方的。

“六公主,主上护送皇后娘娘回宫了,他让你不必担忧。”萧引之离去不久,品宴上前对师攸宁小声回报道。

这个两个月前还一起同生共死的少女,未来就是自己的主母了,品宴虽然受这样的巨变冲击不小,可他是亲眼见证过一段主上和楼茵茵的过往的,在心底却是默默的恭喜了一声。

有龙凤册在,师攸宁自然知道萧引之突然离席的原因,可萧引之还吩咐品宴告之她,这让师攸宁心头暖流涌动。

她原本是有些惧皇后对自己的厌恶的,这惧不是普通意义上的害怕,而是吴皇后毕竟是萧引之的母亲,她即使有手段也使不得,如今萧引之用心至此,这让师攸宁很安心。

陛下、皇后、太子殿下,这三个在宴会上最举足轻重的人离开了,宴会上许多人的目光便有意无意的向着引起宴会一场大变的师攸宁看来。

少部分人见被赐婚的楼月国公主举止端然贵气天成,的确是配得上天资俊秀的太子殿下,心头的一点不平倒很快的散了下去。

大部分人的目光便挑剔许多,当然原因也是很多的,除却像张浅那般固执己见的为大楚社稷着想的,更有扼腕叹息的。

毕竟谁家还没有个正待字闺中的宝贝闺女,大都瞄着东宫后院的位置呢,如今却被一个楼月国公主独占鳌头,委实是憋屈的不行。

若是只有现代寥寥二十余年经历的师攸宁,对上这许多神『色』各异的目光自然是招架不住的,可她如今已经历经两世,且每每还都是身居高位,自有心神笃定的气度,倒是少有人能侵扰的动。

“公主,恭喜了。”

师攸宁正低头抿着上贡的果子酒,一片天蓝『色』轻纱衣裙便映入眼睑,是吴惜君。

师攸宁知道,天蓝『色』正是萧引之惯常着身的衣物颜『色』,眼前的女子倒是用心颇重,可自己却绝计不会让她哪怕一丝一毫的心愿得逞。

前世的时候,吴惜君将宿主『迷』晕后生生吊死,那是何等的狠辣与阴毒,即使如今一副温良模样,师攸宁心中的防备却依旧很深。

“吴小姐客气。”师攸宁举了举手里小巧的白玉杯,又低声道:“让令尊白忙一场,真是不好意思。”

她说的是吴国公意图奏请楚帝将自己收入后宫的事。

吴惜君呼吸一滞,险些甩手便走。

她费了好大的劲才收敛心神,打算和楼茵茵修复关系,她也算看清楚了,如今陛下赐婚就有这许多的臣子反对,即使楼茵茵成为了太子妃,那东宫势必是要进妃嫔的,她还有机会。

“父亲是陛下的臣子,自然事事以陛下未先。”吴惜君不甘的争辩了一句,随后又软下态度道:“以前是我执念太过,太子表兄本就心悦你,我输的心甘情愿,茵茵,你可还愿意将我当做好姐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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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章 一切都好

“好姐妹?”

在吴惜君看似真诚的注视下,师攸宁最终还是点了头。

反正虚与委蛇总比撕破脸要强的多,至少省劲不是?

“那茵茵妹妹……”

吴惜君面上的笑真诚了许多,她还待与师攸宁多说些话增进感情,师攸宁已经抬手打断了她。

“吴姐姐,你还是像往日那般叫我六公主吧。”

本着人设不能崩的准则,师攸宁小巧的下巴颏骄傲的昂着:“咱们姐妹之间,不需要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你说是吧?”

萧引之也叫自己“茵茵”,师攸宁每每听了只觉顺耳又妥帖,可这称呼从吴惜君嘴里出来,也忒地牙疼。

这怎么能一样,可吴惜君在眼前少女骄傲的眉眼中看到了坚定的拒绝之意,更让她不大舒服的是,明明自己居高临下的站着,可就莫名觉得比坐着的楼茵茵要低一头。

楼茵茵素来桀骜不驯,如今这样的态度才算正常,吴惜君宽慰自己,如此,她放柔了声音道:“公主说的是。”

宴会后,师攸宁看到殿门口站着品宴,心道必然是萧引之派他来的,说了句:“吴姐姐先走吧。”,便微提着裙摆欢悦的快步走了过去。

陪笑陪了许久的的吴惜君温婉的面容有一瞬间的垮塌,随后重新挺直腰背离开了,去的却是寿康宫的方向。

品宴引着师攸宁行了一段,绕过一座殿宇后,那等候在宫道上的,可不正是萧引之。

月上中天,薄纱似的清辉下,白日里端武煊赫的皇宫大内冷清到了极致,背后映着朱红『色』宫墙的萧引之,着明黄『色』太子袍服的身量修竹一般很是赏心悦目,目光落在正向自己走来的少女时,眼眸中盛着细碎的温柔。

此时,护送师攸宁来此的品宴早已不见了踪影。

明明一个时辰前才分离,一个时辰前才被这人牵过手,可大约是有了一层赐婚的关系在,师攸宁距离站在那里等待自己的青年愈近,心底愈生出一股无法形容的羞怯来,愈加不敢对上萧引之看向她时那灼灼的目光。

“原来,你也有害羞的时候。”萧引之抬手,指腹在与往常的骄傲『性』子迥然,带着些忐忑与羞怯的少女面上轻轻摩挲过,触指一片寒凉细腻肌肤,他问:“冷吗?”

夏夜的凉只微风拂面却并不伤人,师攸宁摇头:“等很久了?”

萧引之摇头,却答非所问的道:“很好。”

“什么很好?”

你许婚给我很好,我等你来很好,你不冷也很好,总之一切都好,半个时辰前在寿康宫的惊痛似乎也算不得什么了,萧引之在心中道。

师攸宁没有等到萧引之的回答,因为答案似乎不大重要了,她收获了一个壁咚,是的,现代时候有一段时间极其流行的壁咚。

萧引之揽着她的背转了身,随后师攸宁便被困在了墙与面前的青年之间。

然后,两个人面面相觑。

“你……”师攸宁由羞涩紧张转变为疑『惑』,这个壁咚似乎与自己想象的不一样,她戳了戳萧引之的胸口:“你不准备做些什么?”

[……]龙凤册原本还好奇这两人的奇怪样子,如今顿悟一般的飞的远了些,主人是它见过最面皮厚实的一个了。

萧引之低低一笑,他是极潇洒的人,可再潇洒过十余年,有些事却还是第一次,难免有些迟疑和稍稍的紧张,如今倒和缓了过来。

“有些事,成亲后才能做。”萧引之低头与眼前的少女额头相抵:“可是,茵茵,我可以……”

“这样吗?”

师攸宁垫着脚下巴微抬,先做了那个偷香窃玉的人,还颇有几分得意的看着萧引之。

“示范的很好。”

萧引之怔楞了一瞬,十分从善如流的俯下身来。

品宴远远跟着萧引之两人,眼见马上便到宫门口了,身后却有急促的脚步传来。

“怎么回事?”品宴截住跑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太监,仔细一看,不由失声道:“李公公?”

来人是陛下宫里仅次于总管太监的李为,能让这样一个人如此失态,难道是宫里出事了?

“哎呦,品大人呐!”李为扶着品宴的胳膊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说话的时候却是压低了声音的:“陛下,陛下怕是……,召太子与楼月国公主即刻晋见!”

明德殿中,两个时辰前宴会上还神采奕奕的楚帝,此刻面『色』灰白,被小太监才捧下去的痰盂中满是血腥味。

“陛下,老奴该死!”

侍候了楚帝萧和三十余年的大太监刘光泪眼婆娑的跪在地上,周身都在颤抖。

他奉命去楼月国使臣所住的驿馆探听消息,才回报了如今那楼月国六公主之母,早在十年前便郁郁病逝的消息后,陛下便哇的吐出一口血来。

他知道,陛下心头苦啊,十七年前陛下与那人初遇,没成想最后还是因为种种原因而痛失所爱,想不到那人竟成了楼月国王后,更想不到竟早早便病逝了。

楚帝躺在龙榻上,虽然胸廓还有呼吸之意,但神『色』混沌,显见的了无生趣。

他一直以为即使离开,即使自己找不到她,可她还是存在于这世上,在某一个地方念着自己,或者恨着自己,可怎么人却早早地便没了呢?

若是早知,悔不当初啊!

师攸宁和萧引之疾步往回赶,她还先让龙凤册去瞧瞧,龙凤册一来一回倒也快,但带来的消息却不容乐观,楚帝至多再多活三日。

身边的萧引之面容看似平静,可她知道这人捏着她的手有多紧,呼吸有多紊『乱』,只是生死有命,师攸宁自己能做的,唯有陪在她身边而已。

见到楚帝,师攸宁先骇了一跳,这位帝王也不知收到了什么打击,竟然顷刻间颓唐至此。

“遥遥,遥遥……”楚帝望着跪在自己眼前的少女,黯淡的眼有一瞬神采乍现,可很快他便清楚的意识道,这是他的幻觉罢了。

师攸宁惊诧不已,她记得宿主的亲娘,前任楼月国王后,名中正有个遥字。

【作者题外话】:楚帝驾崩意味着荣升太后的吴皇后与吴惜君,开始了作天作地之旅~

有小天使建议写其它类别的世界,诸如末世之类的,末世也是蠢作者的大爱啊,只是这本书的小可爱是龙凤册哦,所以主旋律注定了是帝王之恋,题材是有所限制的,咱们只能下回约其它题材了~

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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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一章 不听召令

师攸宁继承了宿主的记忆,忙道:“小时候的事,茵茵记的不是很清楚了,可娘亲常常喜欢在王宫最高处看着西北方向,一看就是很久。”

见楚帝眼中有些神采了,她继续道:“那时候我曾问过娘亲,她说很远的地方有一个难以忘怀的故人,她说那个人是天底下最好的人,虽然不能再相见,可那个人一直住在她的心里。”

原来如此,萧引之想,难怪父皇会对茵茵如此善待,母后却震怒不已,茵茵一定与她母亲长的像极了。

“好孩子。”楚帝眼角浸出泪来,可面容却是带笑的。

他这些年过的混混沌沌,原本身体便已经极衰弱,如今已然存了死志,可也轻易不会回转,转而看向萧引之道:“你个孩子向来聪敏,朕希望的你能善待茵茵,有些人若是错过,何止是追悔莫及。”

萧引之含泪答应了。

大楚是个庞大的国家,天下之主病危,所交接的哪里会仅仅是一些儿女情长的事。

很快,前朝重臣,后宫高级嫔妃们都聚集到了明德殿,躺在龙榻上的楚帝唤谁,谁便上前。

托赐婚的关系,师攸宁算得上半个太子妃,倒也有资格站在赶来的皇后身边。

吴皇后脸『色』很差,这时候倒顾不上为难她。

天明时,楚帝驾崩,举宫齐哀。

在龙凤册的记载中,这位帝王只有好『色』荒『淫』短短的四个字,可师攸宁却觉得楚帝虽然名声不好听,可其实是个对得起天下的帝王。

他虽然不常上朝,对国事似乎全部放在心上,可执政的二十余年,天下安居乐业,朝堂上文臣武将多是可堪大用之辈,连西狄这样的强敌虽虎视眈眈,却秋毫不敢犯。

他虽然好『色』,可这些年统共进宫的女子不过寥寥几十人,倒更像是用酒『色』来麻痹自己而已。

国不可一日无君,在楚帝逝去不到两个时辰,太子萧引之便被尊为了新的帝王。

在先楚帝临终的嘱咐中,有一条是让萧引之在守孝八十一日后便迎娶师攸宁入宫。

帝王驾崩,举国守孝九九八十一日,宫廷及宗室需得守孝三年,萧引之这个新帝王在八十一日后便娶亲,其实是大为不妥的。

可成婚是先帝遗命,这不妥自然也不会有人提出,相反为着及早的在萧引之这个新帝面前刷存在感,臣子们反倒极其赞同,毕竟一朝天子一朝臣,抱大腿这事儿得趁早。

在先帝驾崩后的第三十五天,师攸宁入宫了,准确的说,是被荣升为太后的吴皇后提溜进宫的。

冠冕的话么,自然是师攸宁是大楚未来的皇后,这规矩礼仪定然是要好好学学的,不如此,日后如何母仪天下?

这样有理有据的说法,师攸宁自然是不能拒绝的,倒很有几分斗志昂扬,因为吴惜君打着照顾姑母的名头,如今也在寿康宫呢。

小太监引师攸宁到寿康宫前后,便跐溜一声脚底抹油的走了。

另有一个举止端庄,面容高傲的宫女前来通报,只说先帝驾崩后太后悲情难抑,如今才眯瞪着,实在是不宜打扰,让师攸宁稍等片刻。

话说完了,这宫女扭身便走了。

其实九月里,正是秋高气爽的时候,在外头吹吹风也不是什么大事,可第一日来便被罚站,师攸宁可不是不熟悉宫里头套路的傻狍子,今儿她要老实的在这里站了,那日后的欺负一波一波的决不会停歇。

所以,在那宫女转身走了没两步,师攸宁一扭身也走了,这会儿不早不午的,太后爱睡便睡,皇宫这么大,还能没个闲逛的地方?

当然,师攸宁逛是逛,可没打算去找萧引之诉苦,一来她如今这铜豌豆一般的心肝儿,轻易没什么不好的地方,再者,在先帝驾崩后的第八日,西狄瞅着帝王更替的当儿,大举进犯了,就萧引之如今勤政的那样儿,她也不想给他添麻烦。

且说传话的宫女玉蝉,本来轻盈的入了寿康宫的宫门,才迈进门槛,这一回头,太后娘娘传召的那位六公主,不老老实实站着,竟回头走了。

她奉命给这位点颜『色』,可将人撵走了,自己的罪过便大了。

这会儿仪态什么的都是小事,玉蝉快步走过去就将人拦住了,这上赶着撵上来,气势就先弱了一筹,在见到面前的少女淡而清冷的目光,头皮不禁有些发麻。

不过是个异族的公主,自己可是太后宫里的人,怕什么,玉蝉给自己打气,倒很快沉下心来:“公主这是欲往何处?太后娘娘醒来后若是召见,知道公主不在,这可是大不敬。”

大不敬?

这话听起来很耳熟,前几个月太后召见自己的时候,貌似有一个传话的太监也说过这句,师攸宁心道,这寿康宫的奴才倒像是一个模子中刻出来的,大不敬能当饭吃吗,这一天天的都挂在嘴边。

“大不敬?”师攸宁问:“你倒是说说,本公主大不敬在哪里?”

“公主不听太后召令,这便是大不敬。”玉蝉道。

“可本公主明明才从寿康宫离开,奉命而来,太后不见我,那我自然是要回去的。”师攸宁道:“难不成,还在宫门前候上一日不成”

一日肯定是不会,但最起码也要站上一个时辰的,玉蝉在心中道,面上不由便气弱了三分,转而道:“公主,陛下最重孝道,您如今过寿康宫而不入,若是传到明德殿去……”

见师攸宁面上果真『露』出犹豫之『色』,玉蝉心下轻蔑,这后宫的女子自来都极盼着得到帝宠,这位楼月国公主看着高傲不群,可如今还不是软和下来了。

“你说的不无道理!”师攸宁鼓了鼓面颊,似下定决心一般的道:“陛下误会了本公主可怎么好,可太后如今安睡,贸然打扰太后了也不好……”

“公主说的是。”玉蝉心底自得,纵然你身份高贵,还不是要乖乖去寿康宫前站着。

师攸宁窥见眼前宫女面上的得意之『色』,话锋一转道:“那本公主直接去明德殿好了,见到了陛下,亲自解释解释,这岂不是皆大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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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编辑商议过,后天就上架了,请多多支持,么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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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二章 可还舒心

去明德宫找陛下解释?

陛下何等聪睿,这位主儿去了直戳戳的一解释,不是摆明了要在明德宫和寿康宫之间竖隔阂!

若真是如此,自己绝对讨不了好。

想明白了,玉蝉心底飕飕的冒着寒气,面上却和软又亲切起来:“公主说的是,可明德殿是陛下议事的地方,贸然过去了也不好……”

“不会啊,萧引之说过,本公主可以随时去找他的。”师攸宁清艳的小脸一扬,反正怎么骄纵怎么来。

“……”玉蝉心肝都在颤,直呼陛下名讳,这位公主果然如宫中传言的那般,是陛下的心头宝,她忙道:“说来也是奴婢的不是,这说话的功夫,说不准太后已经醒来了呢,要不您先随奴婢回去瞧瞧,不然走了冤枉路,您这般尊贵的人,受累了可怎生是好?”

师攸宁心头暗笑,面上却绷的紧:“那还会等很久吗?”

“不,不会。”玉蝉从未觉得脸上挂着笑是一件如此难受的事,眼瞧着师攸宁满是不耐的回转了,步履匆忙的往里头回报去了。

因着怕外头候着的那位再走了,玉蝉话说的又急又快,坐在上头的太后和吴惜君听的都头大。

“姑母,不能让她去明德殿。”吴惜君忙道,偌大的一个寿康宫,即使太后这个的主人睡着了,可自己却不是跟着睡的,皇帝表兄一看便知,到时候岂不是是厌恶自己,毕竟寿康宫决不会连个待客的偏殿都找不出来。

太后嘴角下撇,却还是挥手吩咐人带师攸宁进来,这些日子她也想明白了,原先是自己着相了,陛下是自己的亲儿子,他喜欢什么,自己这个做母亲的至少在面上也得喜欢什么,免得坏了母子的情分。

至于私底下,这偌大的后宫,自己已经执掌了二十余年,当年的那位翻不出什么浪花,如今她的女儿进了宫,照样得缩着脑袋做人。

这次可有效率多了,师攸宁顺顺当当的进了寿康宫。

吴太后看着便显老态了许多,眉心的折痕也愈加明显,那是长期心绪不舒所导致的。

师攸宁其实心里还是紧张的,毕竟这是萧引之的亲娘,她还真不能将怎么样,所以初步定的计划是水来土掩,只守不攻。

通俗点来说,便是太后垮脸她当做没看见,太后说不好听的,她当耳旁风,这些物理攻击便当做消遣好了,至于其他的,看情况吧。

果然,师攸宁自打进殿后,太后便长篇大论了起来,也说不上责骂,可偏偏哪一句都离不开规矩和体统,便是原本在大殿内飞来飞去的龙凤册都听的有些晕,索『性』趴在自己脑袋上不动了。

吴惜君乖巧的站在太后的身边,一双眼看着师攸宁时满是关切,可心底里却舒畅极了。

太后曾问过她,到底是愿意留在宫中做人上人,还是出宫去贵胄家中做个命『妇』,她选择了前者,如今看到楼茵茵站在底下听训,更是坚定了之前的心志。

有太后姑母在,这宫里头,自己出头是迟早的事。

在太后说教了差不多一刻钟,约莫是有些口干而饮茶时,师攸宁问:“太后,您是不是有许多话对臣女说?”

太后不悦师攸宁的突然『插』嘴,用了茶水,又拿帕子沾了沾唇角,这才道:“我大楚的闺秀,十五岁嫁人的不少,哪一个不是端庄贤淑、贤良淑德的,你还差的太远,怎么,是不耐哀家对你的教导吗?”

“那倒没有。”师攸宁道:“您是陛下的母亲,日后也是臣女的母亲,是以臣女早早儿的便拿您当亲人看了,您看您说的口干,臣女站着听腿也挺酸,不如您多喝几盏茶,臣女坐着听,大家都便宜不是?”

说着,她直接上前两步,在大殿一侧的椅子上坐了。

嗬,楼茵茵这样子,倒是和在现代时看谋燕子进宫时的做派挺想,吴惜君嘲讽的想,可太后可不是那时候的皇帝,可以随意的戏弄!

太后能说什么,太后气的将手中的茶盏咣的一声放在矮几上,还未开始训话呢,宫门口,传话太监已扯着嗓子报道:“陛下驾到!”

师攸宁就见,太后冷下来的脸很快又回了温,半讥半讽的道:“你倒真是不见外!”

至于吴惜君,早已知机的走到师攸宁身边,娇嗔一句:“公主,陛下来了呢。”

“……”对于这位没事就贴上来的行为,师攸宁表示并不是很想说话。

萧引之进来的很快,他这几日忙的睡觉都顾不上,可寿康宫自己却是非来不可,母后独断专行了许多年,说实话,他怕楼茵茵在这里吃了亏。

可进来了,人见到了,发现小小东西坐在椅子上正饮茶呢,看着不像是心情不愉的样子,他心底便先轻了几分。

照道理,师攸宁应当先向萧引之请安才是,没见吴惜君在她之前都已经娉婷的见了礼,可她这一上午折腾的,实在是口渴极了,好在桌上为她上的茶水已经半温,灌了半盏解了渴才起身请了安。

萧引之知道她渴极了是什么样,眼底便略过了一丝好笑,太后眼厉,见着了不免沉了几分面『色』。

师攸宁嘴角微翘,如今不比以往,她也有好几日未见到萧引之了,如今看这人虽然眼底有青影,可看着精神还好,比之以往的风光霁月,更多了几分宣威的天子之气,看一眼便觉得心情好一分。

“起来吧!”萧引之手掌向上微一抬,目光柔和的与师攸宁对视一眼,直接略过站在师攸宁美眸含情的吴惜君,向着太后请了安。

“登基的日子尚短,陛下在前朝必定是有许多事要忙的,后宫里头,有母后在,你只管放心,不必日日过来请安。”太后保养得意的手往隔着矮几的座榻上指一指,目光略过师攸宁与吴惜君,淡淡道:“你们也坐吧!”

萧引之撩了袍脚坐了,俊美的眉目对着太后乃是十足的濡慕之意:“这些日子,辛苦母后了。”

太后面『色』稍霁,才算是有几分舒心,又听萧引之道:“进了宫,如今可还习惯?”

这话却是对师攸宁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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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三章 护短的事

萧引之这话,算是明明白白的表示,他突然来寿康宫,乃的的确确是为师攸宁这个未来的皇后撑腰的。

舒心不舒心的,这进宫了可连一个时辰都没有,也看不出什么来,师攸宁心道。

可眼见太后和吴惜君不自觉的都提了一口气,师攸宁便道:“挺好的,太后娘娘很和蔼,惜君姐姐也很照顾臣女。”

萧引之从未听楼茵茵自称“臣女”过,倒是挺新奇,不过想一想,楼月国是大楚的属国,属国公主如此自称,倒的确是如此的。

他见不得楼茵茵如此规矩守礼的样子,因为知道她平日里是如何骄傲肆意的『性』子,内里又是如何的纯真率『性』,倒是忍不住替她委屈上了。

“你难得有这么乖顺的时候,可见是太后教的好,只是学学规矩,在人前有大楚皇室的威仪体面就是了,至于其它的,朕还是看你以往的样子比较顺眼。”萧引之道:“你是未来的皇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不需要太过束缚自己。”

虽然算是大不敬,可吴惜君心中却不由道,陛下真是睁着眼说瞎话,人进宫了还没有一个时辰,这巴巴的就赶了过来,姑母还未曾教规矩呢,这就开始暗示这位受不得委屈,原本的样子就极好,这也护的太紧了。

“多谢陛下。”师攸宁回道,比起刚才做作的刻板语气,她这会儿话音倒是活泼的多,萧引之护短的样子他倒是第一回见,被护着的感觉,真的非常好。

“陛下日后若是有了宠妃,像今日这般疼爱,母后是决不会干涉的。”太后心底愈加愤怒,可面上却慈爱的紧:“皇后有母仪天下之责,却不能这样太过回护。”

太后的话出口,殿上的气氛便有些沉闷起来。

“太后,奴婢多嘴一句,陛下爱重正妻,这是好事啊。”站在太后身后的一位中年女官道,她面『色』慈和,看着便是个『性』子十分好的。

说话的女官姓钱,是自太后入宫时便跟着的老人了,最是忠心不过,平日里便是萧引之都敬重几分,虽然『插』话有些不合规矩,可真说了这一句,也是能入主子耳的。

“你啊,自小便疼爱陛下,几十年了还是如此。”太后果真没有怪罪钱姑姑,倒是借此提起萧引之小时候的趣事来,便将方才的事揭过去了。

师攸宁见钱姑姑对她将和善一笑,便微点了点头,算是谢过。

“母后,昨日礼部上了折子,您如今是这宫里的老祖宗,理应住进寿昌宫……”萧引之话才开了个头,太后的脊背便佝偻下去,无端的便多了几分萧索。

“陛下,太后最近头疾发作的频,迁宫的事,是否可以再缓一缓?”吴惜君起身回道,眸中满是对太后的关切。

“惜君,住口!宫里的事,哪里有你说话的余地。”太后打断吴惜君的话,面『色』却像是无端苍老了几分:“陛下,母后在寿康宫中二十余年,这里的一草一木,一桌一椅,便是闭着眼睛都能一一说得出来。”

萧引之沉默不语,又听太后道:“至于那寿昌宫,离你的明德殿近,也是这宫里数一数二的大殿宇,不如,日后将其作为皇后的正殿所在,这寿康宫,母后年纪大了,也不想劳东劳西的搬了。”

说着,她看向师攸宁:“公主觉得如何,可能给哀家这个面子?”

师攸宁摇头:“太后娘娘,宫里的事情茵茵还不大懂,您和陛下决定就好。”

她面上做懵懂不知样,可心里却对自己才进宫,太后便给自己设下这一巨大的陷井而无语。

寿昌宫是历代太后居所,寿康宫则是皇后寝殿,她日后住在太后才能住的寿昌宫,不被言官的吐沫星子淹没才怪,可寿康宫,看样子太后是万万不会搬的,自己日后进了宫却不能住进皇后本该的居所,这样一个连住所都不能维持的皇后,宫里头的人能服气才怪。

不过,若是被『逼』急了,那自己就赖在明德殿好了,帝后共居一宫,不知太后会不会将鼻子都气歪了,师攸宁心道。

在太后殷切切的目光下,萧引之最终点了头:“母后的意思,儿臣明白了,儿臣富有天下,母后所求不过一殿宇,儿臣哪里有不答应的道理。”

目的达成,太后心情甚好的拍了拍萧引之的手背:“我儿有心了,哀家知道你对公主钟情已久,哀家会好好教导她的,在这寿康宫中住着,也必定不会让她受一丁点的委屈。”

这话的意思,却是要将楼茵茵留在寿康宫。

其实,不论是以师攸宁如今一国公主的身份,还是即将成为皇后的尊贵,她在宫中留宿时独居一宫,是应有的待遇。

这感情牌打的也忒溜了,师攸宁心道,不过和太后住一起,还是不要了,虽然在这宫中斗智斗勇是免不了,可在吃住这一块,她却还是想能做得了主的。

如此,只能让萧引之想想办法了。

却说萧引之应道:“那便暂时辛苦母后了。”

因为心情好,太后竟忽略了萧引之答应的话中,那“暂时”两个字。

暂时是多久呢,可能是一两个时辰,也可能是一两日,或者两三月,端看说的人是如何想的。

太后心愿得成,母子两个又说了些闲话,对萧引之要带师攸宁在寿康宫附近的御花园走走的事,半点都未做阻拦。

宫人里头自然有太后的人,可即使脖子伸的再长,半点都未听到前头的两人说了什么,只那说话、走路的模样,看起来倒不像是陛下和臣属,反倒像是两个身份地位对等的人一般。

寿康宫中,吴惜君道:“姑母,您让出寿昌宫的事,惜君是明白的,可为什么要让她留在寿康宫呢,若是有个万一,陛下岂不是……”

“傻丫头,有她在,陛下必然时常过来,岂不也是你的万一?”太后缓缓道,说话的模样作态,哪里有方才萧引之这个帝王在时的憔悴与低『迷』,又道:“再者说,两个月的时间,这宫里头的事谁说得清,这寿康宫,进来容易,到时候……”

“姑母!”吴惜君大为感动,比起为了国公府,只知道推出女眷去求富贵荣华的父亲,眼前的姑母才是真心为自己考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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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四章 口出恶言

进来容易出去难么?

因为龙凤册打的小报告,师攸宁对吴惜君姑侄二人的话早听在耳中,心头冷笑,这地方,你便是求本公主呆,本公主也未必看得上眼!

萧引之走后,太后便直接指了吴惜君陪伴师攸宁在寿康宫的安顿之事。

比起吴惜君面上光的疏漏来,倒是那位为师攸宁说过好话的钱姑姑忙活的更殷勤些。

入宫的不好处,大约是规矩都是旁人定的,师攸宁只有遵从的份,不管愿意不愿意。

卯时初{早上五点}请安,而后便不停歇的学规矩,午膳回寿康宫的偏殿用,小睡片刻,下午又是学规矩,亥时请安后才准许回自己住的殿中,规律是真规律,可师攸宁觉得,自己再这么下去,变成行尸走肉的日子可就不远了。

在师攸宁暗自苦恼,正盘算着不然干脆装个病歇两日,又想起萧引之私底下对自己说过的,知道自己住在寿康宫不自在,不过几日便会想法子让她迁宫的事,便暗道不若再忍耐几日。

寿康宫正殿里头,太后和吴惜君正用晚膳,不过姑侄两个的兴致都不怎么高,因为才短短四五日,教楼茵茵规矩的嬷嬷便回禀,那位楼月国公主天资聪颖悟『性』颇佳,旁人要三四个月才能学出来的东西,她听人说一遍便能做的有模有样,恐怕再过几日,自己便没什么可教她的了。

可这这些人哪里知道,师攸宁已做了两世的皇后,虽然不同的世界规矩礼仪有些差距,可不过是大同小异罢了,她闭着眼睛都能高贵端庄的起来。

太后闻言,冷冰冰的道:“既然规矩学得好,那便好生修修心!”

于是第二日,师攸宁上午照样儿学规矩,可下午倒改成了为太后抄写佛经。

只是不成想,便是抄经也不安生,才坐在小佛堂中没半个时辰,寿康宫总管太监李量便气势汹汹的闯了进来,后头还跟着是个小太监。

李量便是曾经去驿馆传召师攸宁,却被师攸宁一顿说教骇走的那位,他这会儿阴阳怪气的看着师攸宁,脖颈往佛堂外一扬:“公主殿下,太后有请,您这便跟奴才走吧!”

师攸宁端坐不动,仰脸问:“李公公还知道自己是个奴才?本公主看着,你却是连问安都不会的!”

李量不自在的挪了挪步子,心中却想自己有太后撑腰,有什么好怕的,喉咙中挤出几丝冷笑来:“公主到底是外头小国来的,怕是不知,在这大楚的王宫里头,有些事,主子还得求着做奴才的呢。”

“你这话倒是新鲜,我记住了。”师攸宁也不生气,只目光略过他身后跟着的四个小太监:“怎么,本公主若是不走,你们这是准备动手么?”

李量阴沉沉一笑:“公主明白最好。”

他带着的这几个小太监,做惯了将后宫失势的女子或拖走或折辱的事,只待李量这个做主的一声令下便要动手,竟半点都不知多想一想,眼前坐着的少女,与往日那些失势的嫔妃有多么大的区别。

“混账东西,还不滚下去!”师攸宁手中攥着的笔一挥,墨点子便撒了李量满头满脸,她这几日在寿康宫装鹌鹑一般的少言寡语,原来竟是被人当做软弱可欺的了。

李量情不自禁的后退了一步,可反映过来便觉得极丢脸:“您这是什么意思?入了后宫,那便是太后她老人家最大,她老人家的话,你也敢违抗吗?”

“太后的意思,便是让一个奴才欺负到本公主的头上?”师攸宁随手家笔扔了,颇遗憾的看了一眼才抄写了一半却已被墨汁污了的佛经,似笑非笑道:“在佛祖面前,太后也得排在后头,您去回了她老人家,若是真有急事找本公主,不如来此说话!”

“你……你大胆!”李量指着眼前安坐不动,竟要太后亲自来见她的少女,手中的拂尘恨不能怼到师攸宁的脸上。

“还不快滚!”

在佛祖面前动手不大好,师攸宁抄起放在案角的砚台不大优雅的掷了出去,砚台砸在青石地板上发出咚的一声,墨汁与砚台碎片溅的到处都是。

李量跳脚往后一缩,眼将师攸宁伸手又去够笔架,连滚带爬的去寻太后了。

“一切敌人都是纸老虎!”师攸宁不屑的摇头,端庄也端庄过了,说抄佛经,自己也乖乖过来了,如今还不消停,那自己也只有拿出脾气来闹一闹,只要太后不嫌闹腾就好。

寿康宫地方不小,因为太后重佛,还单独辟出一殿来作为礼佛之地。

不多时,纷『乱』的脚步声便响了起来,其中还夹杂着李量狗腿的声音:“太后,您慢着些,小心脚下。”

“哀家亲自来了,让她滚出来!”太后胸口起伏不定,多少年了,还从未有人这般忤逆过自己,楼茵茵真仗着陛下的喜欢如此无法无天,那日后还得了?!

太后由吴惜君扶着,身后还跟着钱姑姑、李量以及十数个宫人,这一字“滚”出了口,身后的宫人们俱诚惶诚恐的缩着脑袋,半点动静都不敢发出。

“太后母仪天下,即使盛怒,也不该口出恶言。”

佛堂内传出清冷中带着薄责的声音,吴惜君就见太后的脸『色』愈加不好,连连道:“好,好,你……很好!”又对自己道:“去,去请陛下过来,也让他看看,自己未来的皇后是什么样子,没有尊卑,以下犯上……”

虽然不知楼茵茵吃错了什么『药』,可敢当着太后的面如此嚣张,总归是得不着好的,吴惜君可不想错过这等好戏,随手指了一个小太监去跑腿,自己却柔声道:“太后娘娘,公主这几日许是学规矩学的太过疲累,这才有些口不择言,您可千万要体谅啊!”

这小状告的可真是婉转,是说自己记恨太后规束自己学规矩太过苦闷,所以才会发泄心中不满?

师攸宁啧啧两声,很是做作的抚了抚自己衣袖上不大明显的折痕,这才出了佛堂,面上么,端的自然是昔日自己桀骜不驯的小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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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五章 兴师问罪

吴惜君才在太后面前给楼茵茵上了眼『药』,就见楼茵茵一脸目下无尘的走了出来。

听了吴惜君的话,太后果然气的愈发狠了,还不待兴师问罪呢,就见楼茵茵上前几步,很是敷衍的福了福身,转脸第一句话却是对自己身边的太监总管李量说的:“李公公脚步真麻利,才多大一会儿,这就将太后请来了!”

李量一脸恭敬的看过了太后,这才站直了身量道:“公主殿下糊涂了,奴才可清醒着,不是您说,让太后亲自过来见您?这可是大不敬,您还是……”

“混账东西!”师攸宁嗤笑一声上前,抬手便赏了面『色』得意的李量一巴掌。

太后和吴惜君都被惊的怔楞住了。

眼前的少女年纪不大,在寿康宫的这几日也很是循规蹈矩,可这一巴掌打的干脆利落,力度也很大,眼见李量被打了个趔趄,嘴角都渗出血来。

她,她居然敢在太后面前动手,且打的还是寿康宫的奴才,这是疯了吗?吴惜君心道。

师攸宁甩了甩有些发麻的手,面上又重新变的柔和了几分,可是即使面『色』和缓,神态之高傲,目光之冷然,还是昔日那个骄傲不群的六公主。

[要不要这么突然?]龙凤册抱怨道,原本它趴在师攸宁脑袋上,乃是准备结结实实的看一场你来我往的大戏,不成想还带直接动手的,差点没将它震的跌下去。

[杀鸡儆猴!]师攸宁言简意赅,方才应该踹一脚的,这一巴掌下去,手掌都是麻的,在古代呆久了,怎么就忘记了力的作用是相互的。

“你竟然还敢动手?”太后质问道,她养尊处优多年,怒火一发,便是吴惜君都有怯意。

可太后这位置,师攸宁自己也不是没坐过,怕是绝对不会怕的。

她施施然的后退一步站定,姿态规矩俨然挑不出半点『毛』病,只是说的话却不大中听:“太后,您自打先帝去后身子便一直不大好,怒大伤肝,可要好好保重。”说着不屑的瞥了李量一眼:“这个奴才也忒的大胆,方才他说奉了您的命来请臣女去您那里……”

“他说的不错,是哀家差他去请你!”太后冷冰冰的打断师攸宁的话。

师攸宁嘴角微翘,她姿容清艳不凡,即使这般讥诮的表情,做出来却也别有一番味道:“您说的是让这奴才来请臣女,可臣女经书抄写了一半,便对他道稍缓一缓,他却要让小太监动手拖奴才出佛堂,也不知这是哪家的道理?”

太后看向李量,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狗东西!

李量打了个哆嗦,他的确是这么想的,可这不是还没来得及动手么,便急急辩解道:“太后,奴才冤枉啊!公主殿下不肯移步,还砸了砚台,告诉奴才,您若是想见她,就自己过来,这些,这些奴才绝无半句虚言!”

“反复无常,小人行径!”师攸宁似乎不屑辩解般:“太后,您若是看臣女不顺眼,只消说一句,臣女出宫便是,可让一个奴才上来折辱,臣女宁死不能屈就!”

不顺眼肯定是不顺眼的,简直就是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可这话太后便是心中念叨几百遍,说出来却是万万不能的,当下便道:“哀家何曾说过看你不顺眼,既然你与这奴才各执一词,跟着的小太监呢?”

那四个小太监已经被这一连串的变故吓的哆嗦不已,连李总管都挨了打,自己这些人算得了什么?

[干活了!]师攸宁在脑海中召唤一声,龙凤册翅膀扇了扇,便有几点金光分别没入了几个小太监的额头。

“你说!”太后随手指了一个小太监。

李量亦跪在地上,盯着地面的目光无比怨毒,六公主摔砚台是真,对他说去请太后来见也是真,他没什么好怕的。

“奴才……奴才…”被太后点到名的小太监吭哧两声,低声对李量说了句:“李总管,对不住了,奴才不想撒谎。”

李量心头有不好的预感。

众人便听那小太监道:“李总管说,六公主不得太后喜欢,咱们也用不着太恭谨,还说若是能趁机折辱一二,太后必定会高兴的。”

“住口!”太后气的浑身发抖,这是她心中所想,可却从未说出来过,李量能体察她的心意为难楼茵茵,这本是自己乐意看到的,可如今这般大辣辣的说出来,这不是打她的脸吗

师攸宁故作不解的翻了翻眼皮:“太后,他还没说完呢。”

颜值高就这点好,随便作出什么讨厌的怪样,总是不难看。

“你……”太后看着眼前看似无辜的少女,目光中满是忌惮和厌恶,这些话幸亏未让陛下听到,她心中庆幸。

太后浑然忘了,早先她怒极已让人去请陛下了。

而如今好巧不巧,萧引之正在御花园里接见过户部的臣子,才说要来寿康宫瞧瞧,虽然与去请圣驾的小太监未撞在一处,可这会儿院子里头小太监回的话,一字一句可听的份外清楚。

已经升职为禁卫军统领的品宴,先帝时沿袭下来的总管太监周全,这会让两人一左一右的伴这圣驾,就见陛下的脸怒意森森。

周全跟在先帝身边几十年了,见过先帝当初为了里头那位公主的母亲曾龙颜大怒的情形,这会儿少不得感叹一句,萧氏皇族倒是个顶个的都是痴情种子。

品宴则默默的为里头的人点了个蜡,包括一直想推自己侄女上位的太后,他少时是陛下的伴读,如今更是寸步不离的贴身侍从,清楚的知道眼前的尊贵青年十几年来不近女『色』,一朝将楚茵茵放在了心中,是何等的宝贝和疼惜,今日这事,太后怕是真的伤了陛下的心了。

毕竟,陛下是真的将自己心爱之人交到自己濡慕的母后手中,想尝试着让两人上尊下爱,可不是为着让楼茵茵受磋磨的。

却说院子中,眼见太后下不得台,吴惜君柔声道:“公主可千万不要误会,太后想着你日后身份尊贵,便教养的严厉了些,这些奴才倒会错了意!”

话将完,众人便听到一句毫不容情的:“好一个会错了意,这样的奴才,依朕看,全都该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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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六章 母子相持

“萧引之?”师攸宁惊讶的望过去,平日里娇骄的眉目便带上几丝不大明显,可的的确确能让萧引之看到的委屈之意。

托龙凤册的福,眼见太后和吴惜君眼中有心虚闪过,早知道他在暗处的师攸宁却腰背挺直的似乎很有些宁死不屈。

听到师攸宁直呼以及君临天下的儿子的名讳,太后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低斥道:“六公主,注意你的言辞!”

“母后,是朕特许茵茵可直呼朕名讳,不怪她。”萧引之并未理会见到自己后便拜倒在地的宫人们,明黄『色』的常服将他衬的腰劲腿长,几步便走到了师攸宁的面前,头一次在太后面前『露』出这般冷然的神『色』。

“听说前线打了胜仗,怎么这时候过来了?”太后面『色』不自然了一瞬,很快便又恢复了和蔼的神『色』。

萧引之这次很显然不想大事化小,避而不答,反倒踹了跪倒在地的李量一脚:“你这奴才,看到朕来竟然哭丧着脸,难道朕也让你看不太顺眼?”

“奴才不敢,奴才知错了!”李量被踹了个仰倒,可又很快趴到原先的位置跪好了,哪里还有以往的嚣张模样。

太后脸『色』白了一白,这个儿子在做太子的时候便很是赏罚分明,更曾说过宫里头的奴才伺候人,很不容易的话,是以轻易不肯责罚,可如今,她哪里不知这是儿子不便说自己这个母后的不是,这火便冲着奴才去了。

想明白了,原本这时候太后应当缓和缓和母子之间的关系,可眼见儿子对自己宫里的奴才动了手,可一双眼却安抚的看向被他护在身后的楼茵茵,这心里的火气便呼啦烧的更加旺盛了。

再往右一看,侄女儿还维持着半蹲的样子,淡淡的说了句:“都起来吧!”

原来这就是帝王之怒,吴惜君这个穿越人,这是第一回见着君临天下的萧引之盛怒之下是什么模样,心中既有骇然之意,对萧引之的憧憬和爱意更是比以往更强了不少,兀自拿眼去觑,却并未有起来的意思。

太后气结,心中存了气,语气便僵硬了不少:“寿康宫是哀家静养的地方,陛下若是要动怒,那就请回明德殿再动怒吧!”

“母后,您知道儿臣是什么意思,寿康宫的一个奴才您都如此护着,为什么就不能对茵茵多几分宽容?”萧引之道。

他见识过母后前些年对父皇的固执与别扭,那时他对被父皇冷落的母后还颇有不平之意,可如今母后的这份固执和别扭用在自己身上,方知难受处在哪里。

“宽容?”太后冷哼一声:“哀家对她,一再的容忍和退让,可你看看,这样一个桀骜不驯,没规没矩的样子,哪里有半点母仪天下的模样?”

“是吗?”萧引之怒极反笑:“恐怕,只要坐在凤位上的不是吴氏女,任凭哪一个女子,在母后眼中都是没规没矩的。”

吴氏女之一的吴惜君脸『色』苍白,陛下虽然没有点出名号,可这样的话已经极严重。

“陛下!”太后最容不得人说吴氏一族的不好,她语气沉沉道:“吴家是陛下的母家,吴国公是陛下的亲娘舅,你怎么能……”

“正是因为顾忌到是朕的姻亲,朕才没有让人查抄吴国公府。”萧引之道。

“你……,你说什么?”

眼见太后又惊又怒,萧引之也察觉自己似乎态度过于冷淡强势,这毕竟是自己的身生之母,何必如此剑拔弩张。

念及此,他扶着似乎站立不稳的太后,苦口婆心道:“母后也知前线在打仗,可吴国公作为户部侍郎,却贪墨了不少银两,若是他人敢在战时如此不顾大局,朕早就将其抄家灭族了!”

贪墨银两?

师攸宁想起那个个子不高,却恨不能脖子和脑袋一边粗的胖墩墩国公,看模样就知道是个大贪官!

提起前朝的政事,太后也气虚的很,她紧紧攥住萧引之的衣袖:“引之,你不能,不能这么对吴家,你舅舅他最稀罕你,在你小时候不知搜罗了多少珍奇异宝送进东宫,你……”

师攸宁就见萧引之俊美的面容闪过一丝不忍和无奈,到底道:“母后,舅舅贪污的那些,朕已经从自己的私库中拨银子去补上了,可法不容情,朕要给朝城和百官一个交代,所以,虽然保住了舅舅,可吴国公府却需降爵一等。”

顿了顿,他又道:“今日儿子来此,也正是想先和母后您通个气,免得到时候事发突然再惊着您,却不想倒为着奴才的事和您置起气来。”

到此,事情又绕回了师攸宁和李量身上,可太后面『色』早已软和下来,拍了拍萧引之扶着她的手臂:“你是个好的,你舅舅那里,哀家会派人训诫的,给你添麻烦了。”

“儿子和母后是亲母子,母后放心,这事儿子会处理妥当的。”萧引之道。

品宴捏着佩刀的手心汗涔涔的,倒不是紧张,而是这一段太后和陛下的你来我往,着实让他大开眼界。

没有谁比他更清楚,陛下原本并不打算处置吴国公的,在来寿康宫之前更没有降爵之说,太后哪里知道,她愈是护着,愈是为吴家打算,吴家这个富贵了几十年的外戚愈会不得圣心。

纵观前朝历史,外戚之祸屡见不鲜,陛下是盛明之君,自然不会让宫里的太后和皇后同出一门,否则,这不是擎等着让吴氏权倾天下!

太后在后宫这一亩三分地上天赋异禀,否则也不会笑到最后,可说起前朝百官的选黜以及各方势力的平衡,可就远远不及,倒是师攸宁在现代得了正统的教育,在前两世又充分发挥不懂就问的优良传统,教授她的还俱是雄才伟略的帝王英主,在格局上便高出太后不少,知道吴家若是老实的富贵下去还好,若是不老实,有多不老实,就有多倒霉!

气氛缓和了,或者说有萧引之这个大神在此镇着,太后说起话来也较之以往缓和了许多,才要揭过这一篇去,宫人里头窜出个宫女来,从袖口掏出一方红『色』的绸缎,扑通跪在了萧引之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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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七章 哭笑不得

宫里的女子,便是个涮恭桶的,容貌也是一等一的好,跪在萧引之脚下这个,师攸宁一打量,还是个熟人。

这宫女名叫玉蝉,师攸宁初次来寿康宫的时候,就是她前倨后恭来着,想不到哪里都能蹦跶几回。

“放肆,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还不退下!”太后一看就知道坏了,这玉蝉原本是她安排着为着发落楚茵茵的,可眼下陛下在这里,吴家又不争气,哪里还再经受的起波澜。

师攸宁叹气,她自然知道这是太后的手段,可眼下太咄咄『逼』人了到底不好,便当做没看见一般的撇过脸看向别处。

自己做错了什么吗?

玉蝉很是不解,如今陛下为着六公主的事和太后对峙了几句,这时候自己抖搂出公主的错处,不是正好给太后出气?

可太后语气如此严厉,玉蝉瑟缩了一瞬,才想着用什么借口退下去,手里捧着的东西已经被萧引之拿走了。

“这是何物?”萧引之展开那一方红绸,却发现竟是绣了一半的喜帕,隐约可见绣的应当是龙凤呈祥的图案。

“这……”玉蝉咬咬牙,额头触地恭谨的跪了,飞快的道:“奴婢的差事是收拾公主殿下的寝殿,不意在公主的枕头下发现了这绣了一半的喜帕,先帝才去了未过两月,公主便如此……”

“原来如此。”萧引之手掌托着喜帕往师攸宁面前一送:“朕倒不知,这短短的时日,你的绣功竟有如此的进步!”

先帝丧期未过,未来的皇后就着急给自己绣喜帕,这可是大不敬的事,萧引之心头一晒,设计此事的rén dà约不知,茵茵的绣功到底差到了何等地步。

“臣女也很意外。”师攸宁拿起那绣功不赖的喜帕端详了片刻,随手丢在了玉蝉的面前。

“陛下,奴婢说的都是字字属实。”玉蝉心头有不好的预感,本来原定计划是太后会率先将六公主斥责一番,此事传言出去,这位公主不孝的名声当然是背定了,可眼下,陛下怎么是这般若无其事的态度?

“母后,这事您怎么看?”萧引之看向太后:“喜帕的绣功不错,可儿子落难时,茵茵曾为儿子缝补过衣裳,就她那女工,想做出这样的喜帕,且再等个十余年吧!”

太后能说什么,陛下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她自然也不能再不依不饶,缓了口气道:“陛下英明,这等背主的奴才,都该发落去慎刑司去!”

“母后说的是。”萧引之答应一声,却去看师攸宁:“茵茵,这两个奴才如此欺辱你,可还需要别的处置?”

太后梗了一梗,既然问了自己的意思,这时候却又问楼茵茵的,陛下这是在给自己脸『色』看吗?

其实,这纯粹是太后想多了,萧引之的意思,慎刑司是要去的,可他心头怒意难消,太后是母亲,顾念着生养之恩,他不能如何,可天子之怒,总得有承受之人,总得让这宫里的人好好睁大眼看着,他对未来的皇后如何看重,如何维护,这才是真正保护着楼茵茵。

师攸宁当然明白萧引之的意思,可她怕自己再说个什么不中听的,太后一不留神厥过去,这可真成不孝了,是以最后只摇了摇头。

萧引之见状,捏了捏身边少女绵软的手,吩咐人将玉蝉以及李量两个拖了下去,几日后,这两人便在慎刑司暴毙了,当然这是后话了。

至于玉蝉为何拿喜帕陷害楼茵茵这个公主,有意无意的,并无人问起。

眼见楼茵茵动手打了寿康宫的脸的奴才,随后又对太后出言不逊,而原本喜帕的事经过精心设计,可因为太后的退缩,竟也消弭于无形了,吴惜君不知是恨是惧,只越发缩在太后身边,倒不敢轻易开口了。

太后不开口,萧引之却还有话要说,一行人离开佛堂去了正殿,他倒是很有兴致的召了教授师攸宁规矩的嬷嬷来问话。

嬷嬷中规中矩的回了,总结下来便是师攸宁的规矩已学的很不错,至于大楚的许多风俗习惯,这个日后慢慢讲述便可。

萧引之龙颜大悦,直接赐了嬷嬷赏,随即便道:“母后,茵茵向来不是个能耐得住『性』子的,可规矩在您这里学的这般快,又这般好,显见是您老人家教养的好。”

太后面『色』平常的点点头,又不咸不淡的附和这夸了师攸宁几句。

师攸宁谢了恩,回赠了太后一箩筐的好话,直将太后夸的都有些不耐了才住了口。

萧引之话锋一转,似责似宠的对师攸宁道:“朕素知你『性』子顽皮,在母后的宫里呆了这才第八日,竟就闹的沸反盈天的,没得搅扰了太后的安宁!”

师攸宁心底道,太后每日折磨本公主一回,不知道有多神清气爽,可面上却一副耷拉着脑袋老实听训的模样,一脸陛下你说的都对,陛下天纵英才的表情,让萧引之哭笑不得。

太后听出了萧引之话风不大对,握着佛珠的手顿了顿,可到底没有开口。

最后,借着一来师攸宁规矩学的好,二来今日又撞见了她差点被冤枉,萧引之顺顺利利的将人带出了寿康宫。

出了寿康宫,师攸宁顿觉骨头都轻了二两,在宫道上走着走着,一不留神便出溜到萧引之前头去了,品宴见怪不怪,倒是周全一个老人家眼睛瞪的老大,在年轻的帝王和活泼率真的少女身上来回打量,不知想到了什么,不自觉的,眼框便有些湿意。

却说寿康宫中,萧引之带着师攸宁离开后,太后便极怒的摔了好几个杯子,吴惜君劝解了好一番才让人回转过来。

“姑母,您这是怎么了?”吴惜君蹲在太后的脚踏前,发了怒沉静了一会子,太后竟无声的笑了起来,笑的她都有些发『毛』了。

“惜君,有姑母在,你不用怕。”太后扶着矮几站起身来,即使保养的再好,可到底年纪摆在那里,她的眼角、唇边都有了风霜的痕迹,可一双眼幽深冰冷,望之可怖。

太后缓缓道:“陛下到底年轻,不知道这后宫里,最易摧折出头的人,不在寿康宫里了正好,到时候出了什么差错,再怪,也怪不到哀家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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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八章 爱若珍宝

却说师攸宁这头,瞧着萧引之让人引路的方向,竟是往明德殿去的。

明德殿是帝王下朝后接见外臣,处理政务的地方,她虽然曾在心中嘀咕过,若是太后『逼』的狠了,自己便干脆躲进明德殿,看谁耗得过谁,可真要住进去,却也知道是极为不妥当的。

萧引之见师攸宁狐疑的目光,拍了拍她的脑袋道:“朕本来打算再过几日完全准备好了再去接你,不过早一些便早一些,你看看喜不喜欢。”

她却不知,萧引之的确想过与她同住明德殿,毕竟一国之后不能住进该当的寿康宫,便是天下人都要嚼舌根的,可明德殿自己时常召见外臣,住了女眷又未免不庄重,更会让楼茵茵成为众矢之的,便又另想了法子。

“明仪殿?”师攸宁打量面前的殿宇,这座大殿位于明德殿不远。

若说这皇城内的殿宇,除却上朝的太和殿最为恢弘大气,往下排便是明德殿最佳,再后便是帝王寝宫明仪殿以及皇后寝宫寿康宫,以及太后居所寿昌宫。

“是,这是大楚帝王之寝宫,不过因为明德殿便足够用,一直封存着,如今茵茵做它的主人,如何?”萧引之道,这是媲美甚至胜过寿康宫的殿宇,若是住在这里,即使没有入住寿康宫,也决不会被人小看。

“很喜欢。”师攸宁连连点头,进了里头一看,果然被整修与打扫的十分利落,半点都没有封闭几十年的感觉。

萧引之在大殿内负手而立,看师攸宁满是新奇的打量着殿内的布局与陈设,心底也欢悦起来,他转身对周全道:“公主心『性』率真,在这宫里难免有疏漏的地方,周公公你是这宫禁内的老人,朕忙于朝政,难免有顾不上的地方,便将她托付给你了。”

这话的意思,却是让周全做这明仪殿的总管太监。

周全心神震动,忙领了旨意道:“陛下的意思,老奴明白了,老奴会将公主护的好好儿的。”

品宴也觉得萧引之这样的安排极其周全,太后明显不喜欢楼茵茵,即使有陛下护着,可太后浸营宫禁数十年,谁知道私下有多少手段,也只有周全这样同样在宫内存活了几十年,且还一路爬上大内总管太监地位的人能防范的住。

“哦,对了,你的御前总管太监职依旧保留,日后谨记用心办差。”萧引之又道,比起御前总管太监来,明仪宫总管太监算是低了一筹,如今他保留了周全原本的职位,正是为了让他能尽忠职守。

周全慌忙谢恩,一朝天子一朝臣,像他这样在先帝身边伺候的人,新帝登基后大多都是被打发去守皇陵的,如今陛下不单留下了他,还做了身边得用的人,一颗苍老的心正火热,便是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的。

他恭谨的退后站定了,忍不住打量站在身前的年轻帝王,虽然这些日子因为朝政繁忙而有些消瘦,可相貌俊美,贵气天然,自有一种亲而难犯的威仪。

师攸宁却不知萧引之私下嘱咐的这些事,她晃悠了一圈回来,大殿内便只剩了萧引之一个。

“过来。”萧引之对从盘龙柱后头打量自己的小东西招招手:“为什么偷看朕?”

“说的也对。”可以独居一殿,师攸宁身心放松的舒畅之感难以用语言形容,较之往常更活泼些,她看着萧引之道:“那本公主日后光明正大的看,陛下觉得如何?”

萧引之牵住如玉面容上带着狡黠笑意的少女的手掌:“荣幸之至。”又道:“太后深爱先帝,可一腔爱意却并无人可赏,她是朕的生身之母,往日又受了许多苦,有些事朕能退让的便不会计较,能宽容的便会宽容,委屈你了。”

“算不得委屈,本公主这么凶,太后欺负不着我的。”师攸宁道。

“凶倒是挺凶的,张牙舞爪的像只小螃蟹。”萧引之低头在师攸宁额上蜻蜓略水般亲了亲:“朕会护着你,只是木秀于林风折之,你也要保护好自己。”

“木秀于林?”师攸宁问。

“不论是什么人,得到一样珍宝,第一个念头便是藏起来,藏在一个妥当的地方,风吹不着,雨淋不着,旁人见不到,自然也碰不得,碰不得,自然也不会损毁。”萧引之看着师攸宁,他的瞳仁是比黑『色』浅一些,在光线下是极漂亮的棕褐『色』,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

师攸宁抿了抿唇,两侧嘴角却颇得意的翘起来,忍不住道:“那,我是陛下的珍宝?”

“是。”萧引之回答的很认真:“因为是珍宝,所以先藏起来,所以想护的周全安稳,可在这宫里,没有完全安稳的地方,除非朕对你视而不见,无宠无爱,这样旁人才不会因为嫉妒,因为不甘,而伤害你。”

“视而不见?”师攸宁摇头:“这也太惨了些,还是让本公主面对疾风暴雨好了。”

“朕知道。”萧引之笑意盈目:“你这样的小螃蟹,不横行必定不痛快,也受不得委屈,所以朕做你的后盾,你只要护着你自己,做你自己就好,好不好?”

“好。”师攸宁眼框湿漉漉的,扁了扁憋住了泪,含混道:“小螃蟹就小螃蟹吧。”

“茵茵,这是我第一次见你流泪。”萧引之低声道:“梨花带雨,甚美。”

就是有点小感动而已,师攸宁努力瞪大眼睛,证明自己才没有那么不争气,可面前俊逸的青年面容在自己眼前放大,先是亲了亲自己的眼角,然后是唇边,最后辗转研磨流连不去。

才半日的功夫,未来的皇后入住明仪殿的消息便传遍了前朝后宫,明仪殿是个特殊的地方,往日封殿便罢,可一旦开了殿门,关注的人可就海了去了。

前朝里头,御史在朝堂上奏了一回,萧引之直接下旨,寿康宫为太后多年居所,他不忍让其年迈搬迁,是以将明仪殿当做皇后凤宫。

有那极会看风向的臣子便说了,陛下如何如何重孝道,再者明仪殿是帝王寝宫,份属私殿,如何处置,前朝臣子不该多干涉,如此,这事儿在朝堂上扯了几句很快便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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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九章 梅中精灵

宫道上,新任御前总管太监李为皱巴着脸,可眼见寿康宫近在眼前,面皮子便瞬间舒展的份外喜庆,对守门的小太监道:“陛下有口谕,快替咱家去通报。”

李为心里苦啊,他原本是先帝身边的敬事房总管,周全去了明仪宫伺候那位金贵主子了,如今的陛下是个念旧的,直接提拔了自己做御前总管,可这上任的第一个活儿就不大好干。

外头人不清楚,他能不清楚么,虽然传下来的旨意是为着太后安享晚年,这迁宫之事便作罢了,可后头还缀着楼月公主入住明仪殿的事儿,这明显是太后与未来皇后斗法输了一筹,自己这哪里是报喜,分明是来讨嫌的。

“李公公的来意,哀家已经知道了。”太后缓缓道:“陛下有孝心,哀家很是欣慰,近来国事繁忙,你劝着点你主子,这劳逸结合方是长久之道,国事永远没个尽头,该歇着的时候也得歇着。”

甭看李为在外头也是一号人物,可眼前这个是陛下的亲娘,他恭谨的应了,这才小心翼翼的退了下去,至于太后嘱咐的那些话,哪里说给自己听的,还是得原原本本的告诉陛下,母子之情就是这般培养的,自己不过是传声筒罢了。

李为走后,太后面『色』便冷了下来,陛下是亲生的不错,可百姓家里的子弟,也多的是娶了媳『妇』忘了娘的,然而自己却不是寻常人家那些愚夫愚『妇』,绝『色』佳人虽难得,可举倾过之力,却又不难寻了。

萧引之的确忙的有些昼夜颠倒,大楚与西狄的战事进入了胶着阶段,西狄军骁勇,大楚军装备精良,倒是棋逢对手。

午膳的间歇听了李为的回报,他沉思了一会儿便道:“如今天气凉了,从御膳房挑一个擅长养生之道的御厨送到寿康宫去。”

萧引之在前头忙,师攸宁也没闲着,宿主记忆中都是楼月国的风土人情,这大楚的规矩好学,历史风物却也得恶补。

转眼间到了十一月,殿外指甲盖大小的雪片子下的热闹,殿内地龙烧的足足的却一点都不冷,坐在窗前赏雪倒格外有意趣。

“公主,您这都坐了小半个时辰了,窗户边到底寒凉,冻坏了可不得了。”周全劝道,

这两个月来,明仪殿在周全的坐镇下,那叫一个井井有条,是半点错处都无的,舒服的师攸宁都懒散了不少。

“周公公,我知道了,这就起,这就起,成了吧?!”师攸宁道。

周全年老,对她又极爱护和忠心,她是将其作为半个长辈看的,在周全面前,师攸宁倒更多了几分符合如今年龄的娇憨。

周全鬓角花白的发丝一颤一颤的,见师攸宁起了身,忙吩咐人摆膳,等这位小主子用了膳又歇了午觉,这才道:“今日雪下的大,御花园的梅花开的也盛,听说太后请了许多世家夫人赏雪观梅,公主可要去?”

师攸宁嘻嘻一笑:“周公公,自己去多掉价,我猜,太后不单请了世家夫人,说不定还嘱咐她们带上府里的闺秀,若真是如此,那肯定她老人家比本公主着急多了。”

周全摇头失笑:“公主聪慧。”又问:“那需不需要老奴派人告知陛下?”

师攸宁摇头:“陛下都忙成陀螺了,我自己一个人应付得了,放心吧。”

周全笑呵呵的答应下来,这位主子虽然年纪还小,可鬼精灵一般,太后这两个月来虽然时常找些小茬,可总不能如意,他跟在身边都似乎年轻了不少。

太后预备着赏雪宴的事儿,师攸宁前天就知道了,毕竟为着保险,她可是总让龙凤册去寿康宫溜达两圈的。

想想也没什么意外的,为先帝守的九九八十一日重孝已然过去,礼部已经预备开她和萧引之的大婚了,虽然因着冬日天寒而进度缓慢,可再迟明年开春也总要成亲的,太后不着急才怪。

半个多时辰后,一身淡青『色』披风,衬的芙蓉面比花还娇的吴惜君便找上门来。

“吴姐姐,这么大的雪,难为你还惦记着我。”师攸宁在殿门前迎接。

“公主不嫌弃我总叨扰便是。”吴惜君温婉一笑,心底里却很不是滋味,她今日也算是盛装打扮,走在外头的时候尚对自己的容貌装扮十分自信,可如今在楼茵茵面前一站,不怎怎地,平白就觉得矮了一头。

称姐道妹的叙了话没多久,吴惜君便说明了来意,自然是请师攸宁去赏花的。

师攸宁答应的干脆利落,起身往内室换衣裳的时候,趁着背对着吴惜君,还对周全做了个鬼脸儿。

可怜周全总管五十岁的人了,因为憋笑,手里的拂尘抖啊抖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那只胳膊中风了呢。

“周公公可是身体不适?”吴惜君瞧见了,关切的问道,这位在陛下面前极得脸面,还挂着御前总管太监的品级,套交情不吃亏。

“人老了,骨头都似乎比往日里还要松散,不碍事的,多谢吴小姐关切。”周全笑眯眯道,可这笑比起对着师攸宁时的慈爱,便差了些什么。

赏梅的地方设在了御花园梅林旁的琳琅阁中,在里头烹茶闲谈,偶尔一抬头便是白雪中烈烈绚烂的红梅,算是很不错的享受。

“那就是楼月国公主?”吴夫人指着远处结伴而行的两个少女,个子稍矮一些披淡青披风的那个不说,身边那个少女却很是面生。

吴夫人正是吴惜君的母亲,原本的吴国公夫人,只是前次因为贪污的事吴国公降了爵,如今是侯爷夫人了,可爵位虽降,却还是太后的亲嫂子,说话便比旁人随意几分。

“是她。”太后浅抿了口茶,目光陡然间深邃起来,不过只是一瞬,她便又很是慈爱的和身边几个跟随世家夫人来此的闺中少女说起话来。

太后表现的不在意,世家夫人们对这位楼月国公主可上心,众人探眸去瞧,着大红『色』披风的少女肤『色』如玉,眉目如话,神『色』娇骄而灵动,走在梅树下,仿若梅中生出的精灵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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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章 烈烈如火

“这位公主,可真当得起天姿绝『色』的美誉。”一位夫人忍不住道。

太后在召见她们,又特地嘱咐了宫中烦闷,带些年轻人来解解闷,众人都知机的带了各家的女儿来,毕竟陛下年轻神武且还未纳妃嫔。

可如今这一瞧,自家的闺女也是金尊玉贵的养大的,可站在来人的面前,说是被生生比成丫鬟也不为过。

“咱们大楚的闺秀,多的是秀外慧中,端庄贤淑的好女子,也未必就不如。”太后语气冷淡了三分,吓的方才还在她面前凑趣儿的闺秀赶忙噤了声。

“臣女见过太后。”师攸宁如今身份高,日后身份更高,这琳琅阁十几号人,她只需向太后一人问安。

她请了安,又是各位夫人向师攸宁问安,方才这琳琅阁中因为太后冷脸而微凝滞的氛围便活络了起来。

可活络起来了,吴夫人觑见太后不高兴,便率先出声道:“咱们在这都赏景半日了,公主来的倒不巧,方才又一阵大雪,混着梅花瓣落下,那可真是奇景呢。”

这是说自己来的晚?

师攸宁早不惧太后拉长个脸,只要不是萧引之也在,太后总甩脸子给她看,多看几次就习惯了,反正也不掉块肉,可这位突然当了马前卒的夫人,有些脸熟啊!

她样貌八分清丽掺了两分灼艳,冷下脸来的时候,年纪虽还小,气势却骇人。

不过才冷脸片刻,眼见说话的夫人目光惊疑不定,师攸宁展颜一笑却看向站在身边的吴惜君:“吴姐姐,本公主瞧着这位夫人说话有趣,倒不像你那般含蓄,可看样貌却似乎又有些相似,倒是有些不确定,是不是吴侯夫人了。”

吴夫人脸『色』便不大好看起来,说自己不如女儿含蓄,又点出自己的侯夫人的身份,是说她府上才被降爵却还张狂不知收敛吗?

“公主聪慧,方才说话的,正是惜君的母亲。”吴惜君面上堆着笑,她在宫中得太后教导,心机手段早就不比寻常,如今看看急着当头鸟的母亲吃瘪,便有些嫌她丢了自己的脸面。

“好了,都坐吧。”太后发话,又道:“琳琅阁离明仪殿不远,公主不愿意见哀家这把老骨头便直言,何苦让这许多世家夫人们空等。”

“太后请的都是贵客,茵茵不仔细装点一番再过来,总觉得不大体面。”师攸宁回道,转脸却压低了声音对吴惜君道:“吴姐姐,本公主可是替你背锅了,不过你这般娇小可人的女子,走慢些也没什么的。”

她虽然压低了声音,可恰好在众人都能听到的范围内。

“……”太后便像是被点『穴』了一般,半日都没回过神来。

跟在师攸宁身边寸步不离的周全眼观鼻鼻观心的沉默不语,眼角却有细碎的无奈与慈爱,公主的『性』子本就爱憎分明,不去欺负人也绝计是个不肯吃亏的,太后却总想着让人折腰,这被怼也不知是第几回了,可就是不长记『性』。

阁中又陷入了新一波的寂静,师攸宁浑然不觉的坐在了为她预留的坐上,在这等有迹可循的规矩礼仪上,太后向来是不会落人把柄的,她的座次在坐在中央的太后左手第一位。

这位公主好大的胆子,太后虽看着慈和,可一举一动皆是天家威仪,让人不敢小视,可她竟言笑无忌,被说了一句,居然立刻在别的地方找补回来,当真是『性』烈如火,桀骜不驯,一位正襟危坐大气都不敢闯的闺秀心中暗道。

当然,这也是大多数人的想法。

吴惜君倒早已习惯了楼茵茵的脾气,反正楼茵茵脾气越坏,衬的她自己越出挑,是以她款步到太后身边,伸手触了触茶盏,关切的道:“太后,您这茶水都凉了,惜君给您换盏热的来。”

“快坐下歇歇吧!”太后缓和了脸『色』,拉着吴惜君的手,比起对待师攸宁来,那是实打实的亲近和爱护:“哪里是茶凉了,分明是你的手冻的和冰块没什么两样。”

说着便吩咐人拿手炉来让吴惜君捧着,区别对待的简直刺眼睛,不过师攸宁半点都不在乎,扮演小白花一般的懦弱媳『妇』,那样的画风才是真的刺眼睛呢。

有吴惜君在中间『插』科打诨,阁楼里的气氛便又热烈起来,闲话了不几句,她便提议道:“今日既然是赏梅,不如咱们以诗咏梅,”

“还是你这丫头有主意。”太后笑看侄女一眼,又道:“既是咏梅,那哀家便出个彩头,只是这彩头是什么,有人胜出了哀家再公布。”

这样神秘莫测的话,却让在场的好几位夫人目光陡然亮了一亮,显然是想到一些十分渴盼的事情上。

师攸宁心头警醒,若是彩头是得胜的便入宫赏个贵人,那可够恶心人的,她手肘搁在椅圈的扶手上,乃是个极娇俏的托腮样:“太后,您还是先说彩头吧,万一臣女得了彩头,您说彩头是让臣女一年不得裁制新衣,那不是亏得慌?!”

“胡闹!”太后皱眉,她原本打的便是不说彩头,到时候视赢家是谁再言及恩典,却被楼茵茵『插』科打诨的搅了,略一思索便道:“原是玩个意趣,你若是有意见,那哀家便拿纸笔将彩头写下来,如何?”

“太后英明!”师攸宁抚掌而笑,眼见宫女端着笔墨纸砚上来,忙差了龙凤册去瞧。

[胜出者为宫中六品女官,御前近身伺候。]少顷后,龙凤册一字不差复述太后写的秘语。

宫中六品女官不少,可御前近身伺候可是个极大的诱『惑』,师攸宁握拳,太后想拉人和萧引之来个日久生情,她可不答应。

但凡今日能够格进宫的闺秀,莫不是家中用心教养了的,随口『吟』诵的诗句,还真有不少佳作,每一首都被旁边候着的笔墨太监清楚的记录下来,以做稍后的比较之用。

到最后未开口的,只剩吴惜君与师攸宁两个。

师攸宁瞧吴惜君那胸有成竹的模样,暗戳戳道,没准儿今日这咏梅的事都是先计划好的,如此,她面上便难得『露』出几分推诿犹疑之『色』来:“吴姐姐素有才名,那便你先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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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一章 诗才惊艳

“那惜君便献丑了。”吴惜君故作矜持的一笑。

楼茵茵的『露』怯在她的意料之中,不说大楚如何的地大物博,便她自己在现代时记住的几首脍炙人口的诗词,哪一个不是流传千年的佳句,哪里是楚茵茵这等空有美貌的异族能比的。

吴惜君的想法,师攸宁约莫也能猜测到几分,倒是对其会抄哪位历史名人的诗词颇为感兴趣。

“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吴惜君沉静垂眸片刻,一字一句『吟』诵出四句诗,面上恬淡和隐然的胸有成竹很是引人注目。

师攸宁心底一笑,这首不是王安石的诗么,的确很是脍炙人口。

吴惜君哪里知道师攸宁和她系出同源,都是在现代待过二十余年的,见在坐的闺秀与夫人们若有所思的赞叹,便是太后都低声『吟』诵着她的诗,心底的自得简直无法用语言形容。

心中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她面上倒愈发谦虚和蔼起来,再想到自己能够在陛下身边贴身伺候,双眸更是水当当的神采『逼』人,口中却催促师攸宁道:“公主,见笑了,听闻陛下得空时会亲自教授您大楚辞赋,想来出口定是不凡的。”

“惜君,你不必太过自谦,依哀家看,你这诗若是拿出去,比那外头的许多学富五车的才子都强。”太后道,虽然对侄女未用自己早就命人为她草拟的诗词略有不悦,可明显这一首更有意境,的确是难得的佳作。

“姑母,”吴惜君似乎对这样的赞誉十分的羞怯,很是娇嗔的称太后的长辈尊称。

是了,这位作出佳作的,是太后的亲侄女呢,世家夫人们最是知机,很是热情的将吴惜君夸了又夸,又恭维着吴家自来出才女,便是当年的太后还在闺中时,又是如何如何的灵秀不凡,如今更是将侄女教授的青出于蓝。

师攸宁静静的看着这些人捧太后的臭脚,倒是不疾不徐的喝起茶水来。

“公主,”周全微微弓身。

他的意思师攸宁明白,若是自己做不出诗,他会为自己转圜。

师攸宁仰脸对周全笑了笑,是十分的安抚意味,周全见状便安稳下来,他有时候甚至觉得,这位主子精灵聪敏之处,甚至不在年幼时便有神童之称的陛下之下。

“惜君这孩子面皮薄,最是当不住夸的。”吴夫人十分得意,转而看向师攸宁,不怀好意道:“只顾着品鉴方才的诗句了,倒是忘记了公主还未做诗呢,公主容颜过人,想必诗才也会令我等惊艳呢。”

这个时候,怂是不能怂的,不过说实话,师攸宁自己并未自大到认为诗才能比得过被吴惜君抄袭了王安石大大,索『性』也当了一回搬用工。

众人就见,尊贵无匹的少女款款起身,潋滟眸光微微一转,开口道:“冰雪林中着此身,不同桃李混芳尘。忽然一夜清香发,散作乾坤万里春。”

师攸宁澄澈清冷的嗓音方停,吴惜君脸『色』已白了一分,方才的喜悦还停留在眼角眉梢,看着倒有些怪异。

这首诗是师攸宁从长孙怀德那一世,从大晋朝一位出名的诗人那里搬来的,自问不比吴惜君的差,甚至在格局上还略胜一筹。

{惭愧,此诗出自元朝的王冕大大,这里借用一下,并将其朝代改做了师攸宁经历过的虚拟时空,为着写文需要,大家不要太较真哈~}

不过,师攸宁转念一想,倒是也觉得有些好笑,可怜这琳琅阁上除自己外,聚集的都是在这京都最负盛名的闺秀名媛,可最出风头的却自己和吴惜君两个抄袭者。

诗自然是好诗,可太后在这里坐着,众人自然不会为着师攸宁的诗略微出众的那么一小点而争辩,便连连道公主和吴小姐的诗俱是难得佳作,该当并列第一。

“既然大家没有异议,那便并列第一吧。”太后也没有想到楼茵茵这个番邦女子竟有如此才华,倒是更为忌惮起来。

并列第一,吴惜君岂不是仍旧会有往明仪殿御前伺候的机会,师攸宁是万万不可能给她这个机会的。

“太后,臣女不服。”师攸宁出言道。

“这是大家公议的结果,你有什么好不服的?”太后面『色』不愉,冷冷道:“公主诗才虽好,可却无甚容人之量!”

她费尽心力的举办这赏梅宴,为的便是找个冠冕堂皇的机会将侄女往陛下身边送,看在这许多重臣家眷的份上,陛下必定不会驳了她的要求,怎么会轻易让师攸宁搅了。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的道理,臣女自然明白。”师攸宁道:“可便是毫里只差,臣女也断然容不下,不如咱们请陛下品评两诗谁为魁首,或者太后的那份彩头便就此算了,如此起不了争端,岂不美哉?”

请陛下品评?

太后气闷,陛下向着谁,这宫里有谁不知道,到时候惜君才算真的丢了脸面。

最终,太后只得挥挥手道:“本是玩乐之举,到底是少年人,就是较真的很。”说着又吩咐身边伺候的钱姑姑:“公主的诗高洁有志,惜君的诗意境出众,将哀家房里那一对玉瓶一人赏一只罢。”

“好事成双,臣女的那只玉瓶也给了惜君姐姐吧。”师攸宁欢快道。

虽然忠心,但这时候,周全还是觉得自家主子这次颇有些无赖的劲头,瞧那吴小姐眼框儿都红了,该不是被委屈哭了吧?!

吴惜君的确眼框通红,可纯粹是气的,天知道她这几日来只要一想到马上要到明德殿伺候,是何等的激动和憧憬,可如今却又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宴会索然无味的结束了,看了一肚子八卦的世家夫人们齐齐告退,有几家疼爱女儿的,原本想送闺女入宫的念头也打消了**成,这位楼月国公主对上太后都不落下风,又得陛下宠爱,日后还是后宫之主,实在是不好招惹。

“惜君,去送送你母亲。”太后吩咐吴惜君,又道:“公主留下陪哀家多说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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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二章 共同伺候

太后时不时的训诫也不是一两回,师攸宁颇有那啥不被开水烫的觉悟,可吴惜君临走时竟还对她『露』出了个担忧的眼神,这却让她心中翻江倒海。

毕竟这是师攸宁头一次见着比自己还戏精的人,想一想,前世宿主沉『迷』和这位的姐妹情不可自拔,实在不是宿主太蠢,而是敌人太强大。

“周公公,难道要哀家让人请你出去?”太后看向守在师攸宁身后半点没有退下意思的周全。

至于阁楼中的其他人,早被钱姑姑知机的领着在下头守着了。

“太后恕罪。”周全微弓着腰。

弓腰低头,这是宫里头奴才的lǎo xi惯了,未免冲撞了主子,这紫禁城里的太监们远远一瞧都虾米一般。

可太后在面前这位看似恭谨的老太监身上,看见的固执与不肯退让,那真不是一星半点。

“周公公,您去楼下等我吧,没事的。”师攸宁对周全道,再怎么厉害的奴才,到底也成不了主子,让太后惦记上可不是件好事。

“公主,老奴就在楼下守着,您和太后有要需要人伺候的,吩咐一声就成。”周全腰背又往下弓了弓,还真就听话的出去了。

人都是长眼睛的,但凡有口气,胸腔里的心就是热的,会跳动的,他这样的老东西,公主真心将他当做长辈看,虽然自己心底觉着配不上,可不自觉的,维护之心便拿的足足的。

琳琅阁有三层,第三层小上一号,倒适合三五人赏景,太后和师攸宁都在第二层,是以师攸宁让周全出门,才说的是在一楼等着的话。

这话周全也没全听,在一二楼之间连接的楼梯上坐着,毕竟近便些。

他不放心啊,太后的『性』子,便是先帝都没有他了解的透,记得前些年先帝还在位的时候,曾经有一个宠妃对太后出言不逊过,那宠妃才一失势,便被寿康宫的太监们硬生生拖走了,而后被太后亲手捏着下巴灌了毒『药』。

“跪下!”

屋子里,太后手掌在身侧的矮几上一拍,镇的桌上的糕点都恨不能蹦起来,可见用了多大的劲。

师攸宁老实的跪了,倒不是她独自面对太后的时候惧了,而是今日的确顶撞太后太过,即使她是个开挂开的要翻天的鬼差,既然如今是楼茵茵的身份,该守的规矩就得守。

好吧,以上的想法是师攸宁的官方自我安慰,其实她是今日嚣张太过有些心虚,如今跪上一跪,她皮肤生的嫩,跪一会儿便得起青印子,万一萧引之问起来,会哭的娃儿有『奶』吃么。

见眼前的少女知机的跪了,太后气儿顺了一些,讥诮道:“你倒是会审时度势,知道哀家气急了,必定讨不了好!”

“太后说的是。”师攸宁顺从的回答,心头默念,中老年『妇』女情绪波动大,要理解,要包容。

“那张御史府中的千金,刘将军家的小姐,还有李尚书府的千金,哀家觉得这三人都很不错,你觉得如何?”太后问道。

啥?

师攸宁努力回忆,方才小宴上,这阁楼里起码有七八个闺秀,太后挑出几个来,还问自己的意见,这给萧引之挑妃子,也挑的委实太不严谨了。

“都……,都很好。”师攸宁面『色』如太后所料的有些难看,却脊背挺直如往昔。

“惜君待你如姐妹,否则哀家定不会如此客气。”太后觉得今日的楼茵茵很识时务,看来是被方才那许多大家闺秀镇住了,终于意识到,陛下日后是会有很多女人的。

她语气柔软了些,带着诱哄和劝慰:“你还知道不可专宠,也不算无可救『药』,本来陛下三年长孝未过,不宜在宫中进人,可既然你已经破了例,再添上几个人,让这空『荡』『荡』的后宫好看些也不错。”

“这……”师攸宁面『露』难『色』,眼眸中便带了几分惊惶。

龙凤册知道自家主子戏精本质发作,乐得在旁边看戏,可太后却还未了解师攸宁到这个地步,心道楼茵茵如此惧怕陛下身边添人,这正是自己可以利用的地方。

“罢了!”太后摆摆手,像是看不得眼前少女突然的可怜相一般:“到底不宜添太多人,毕竟如今边关还在开战,依哀家看,不如你与惜君日后共同伺候陛下,你看如何?”

见师攸宁不答话,太后又道:“只是到底是你们年轻人的事,你和陛下又素来感情好,这事便由你去向陛下去说,只要你让哀家看到了你的诚意,日后这后宫,哀家的惜君的靠山,亦是你的靠山。”

“太后还记得臣女的母亲吗?”师攸宁问,因为跪的不大舒服,她忍不住微挪了挪身体。

“你这是什么意思?”太后不悦道,原本的和颜悦『色』隐约锋锐起来,难道眼前的人知道了什么?

当年的事太后做的隐秘,师攸宁又不方便大张旗鼓的查,所以好些信息都是连蒙带猜的,可即便如此,师攸宁也可以确定,太后必定是下了狠手的,不然也不会将自己母亲『逼』出大楚,在楼月国一辈子没有回来。

她目光清亮的似乎直照人心:“母亲因良善而被认为可欺,臣女却决不会走她的老路!”

“你说什么?”

师攸宁勾了勾唇角:“臣女说,惜君姐姐温婉贤淑不比当年的太后娘娘差,何需臣女在陛下面前说项,您说是吧?”

太后面『色』难堪,她要是有把握说服陛下,何必千方百计的强行将人塞过去。

最终太后拂袖而去,师攸宁将其气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的代价,便是被罚跪两个时辰。

“公主!”周全见师攸宁跪在地上,心疼的眉『毛』都拧了起来。

“周公公,你扶我起来。”师攸宁动了动腿,方才顶嘴顶的过瘾,这会儿才发现,腿麻的都有些起不来了,至于被罚跪两个时辰,她早选择『性』的忽略了,反正太后也不会的专门为这点事找自己麻烦。

当然,只会在下次,牟着劲再给自己难堪!

师攸宁走的一瘸一拐,颇有些烦恼的吐槽道:“周公公,太后说,那几个什么将军、御史家的小姐都很不错,是要预备给陛下做妃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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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三章 守护一夜

“公主,陛下丧期未过,不会随意纳妃的。”周全从未见这位主子烦恼的模样,见她一向飞扬跳脱的眉眼沾上忧郁,不由道:“太后脾『性』刚『性』,不若咱们躲着些,万事自有陛下做主。”

“不躲,敌进我退,太后不会因为本公主示弱了便消减了厌恶。”师攸宁摇头,想了想又嘱咐道:“周公公,今日太后的为难我的事,你不要告诉陛下,疏不间亲,我相信陛下会护着我,可为了喜欢的女子和亲娘起龌龊,他必定也是会难受的。”

“老奴省得。”周公公低声答应了,可眸中却有幽暗的冷光闪过,他在明仪宫是和蔼好说话的老太监,可在外头可不是,决不会任由自己认定的主子受欺辱。

是夜,累了半日的师攸宁比平日上床还早些,瞪着眼睛看了大殿许久,等龙凤册告诉她周全往明德殿去了,才轻轻的呼了口气。

受到的委屈没有人知道,那可就白受了,她只是觉得有些对不起周公公的一番真心,暗道,日后要对周公公更好些才是。

明德殿中烛火摇曳,年轻的君王面容愈加冷沉,弓身站在大殿内的周全话尚未停止:“……太后怒气冲冲的离开了琳琅阁,老奴进去的时候公主跪在地上,起来的时候都有些站不稳,公主说太后要为陛下纳妃,人选就在近日赏梅宴的闺秀中,公主顶撞了两句,便被斥责了。”

“摆驾明仪宫。”萧引之道,随即又停了脚步:“罢了,不要大张旗鼓。”

“陛下,您不能去!”周全拦在萧引之面前。

“为何?”

“公主已经歇下了。”周全道,可他虽然低着头,在眼前帝王重重压迫的目光下腰身更加佝偻起来,最终噗通跪倒在地。

“说实话!”萧引之冷冷道:“你知道朕为何在先帝去后独独留下你与李为伺候正是因为你们二人忠心侍主,可如今若是欺瞒于朕,那这大内禁宫,也不必呆了!”

这话骇到的不止是周全,便是原本站在大殿角落里伺候的李为也吓的跪倒在地。

“老奴知错。”周全额头触在冰凉的地上:“公主殿下严令奴才不得将今日的事禀报陛下,奴才心怀不忿这才回报,可陛下这一去,老奴在公主那里,怕是呆不成了。”

“茵……,公主为何不让朕知道?”萧引之的态度和缓下来。

“公主说,疏不间亲,还说,太后毕竟是陛下的娘亲,不管怎么做您都会伤神伤情,所以……所以不如不说。”周全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萧引之背在身后的手渐渐握成了拳,他感觉这拳头是握在了自己的心上,攥的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明仪殿与明德殿相隔不远,那个小东西日日逮住点空子便在自己面前晃悠,因为她骄傲张扬的样子从未变过,他一直以为她在这宫里过的很好,他怎么会这么蠢,怎么会以为她半点委屈都不曾受过。

大殿陷入了沉寂,跪在角落里的李为偷偷抬眼去看,明黄『色』龙袍的帝王还很年轻,可在亮如白昼半的烛火照耀下,那张多数时候都沉静如水的面容,此刻阴沉的似乎能滴出墨来。

半响后,他听到陛下不可窥见丝毫情绪的问话:“这几个月以来,公主过的如何,朕要听实话,事无巨细!”

可就是这样刻板的声音,李为却不禁打了个寒颤。

最后四个字,萧引之一字一顿,下颌的肌肉紧绷着,堪堪抑制住他心底的酸痛。

有了这样明确的指示,周全便不再隐瞒,当真将“事无巨细”四个字贯彻了个十成十,往日太后无关痛痒的为难,在此刻七八件的往外一亮,当真将太后在后宫如何翻云覆雨的手段摆在了台面上。

眼见陛下轻手轻脚的进了明仪殿,李为凑到周全跟前:“老哥哥,你这般费心思,值得吗?”

大家都是做奴才的,又都在这宫里沉浮几十年最后爬到了高位,周全不着痕迹的在陛下面前狠狠揭了太后的面皮,旁人看不出,他如何看不出。

“值得。”周全轻声道。

李为被周全眼中的认真唬了一跳,太监都是无根之人,能混出头的无一不是鬼精鬼灵的,像他和周全这样的,说是半人半鬼也差不离,竟还能有这样烟火气的神『色』,也是奇了。

他忍不住搓了搓冰凉的鼻尖:“老哥哥,咱们在先帝时候便是老相识了,如今也该相互扶助着些,做弟弟的提醒你一句,陛下如今才弱冠之年,往后的日子且长着呢,明仪宫能得宠几时,你何必如此费力,到时候可不好抽身。”

“屁!”周全翻眼瞪了李为一眼:“先帝的例子还搁着呢,陛下也不是不知惜福的人,若真有那么一天,嘿嘿,还不知谁后悔呢!”

明仪殿的寝房中,躺在床上的少女睡的人事不知,睡姿么,就有些惨不忍睹。

虽然外头积雪甚厚,可因着殿内地龙烧的旺,她只拽着锦被的一角盖在胸前,下半身绸裤微微卷曲,『露』出半截玉盈盈的小腿。

萧引之原本心头还带着愤懑与疼惜,可看她睡相如此顽皮,忍不住摇了摇头。

他坐在床尾,轻轻将师攸宁卷起的裤脚又往上推了推,待看到膝盖上的青紫的淤痕时,修眉攒起,从袖中掏出预备着的膏『药』来。

月移星随,夜『色』渐微。

眼见就要到上朝的时辰,在外间打盹儿的李为搓了一把脸,蹑手蹑脚的推开了寝房的门。

这才探着脑袋瞧了一眼,眼珠自己立时便瞪圆了,那个曲腿撑颌在公主床前的脚踏上打盹的,不是陛下是谁?

大楚帝王,天下之主,就这样蜷缩在旁人的脚踏上眯了一夜?!

李为突然觉得,也许周全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

惊讶归惊讶,可朝还是要上的,陛下在明仪殿的主儿安睡时都委顿至此,他自然也不敢高声喧哗,矮着身子蹑手蹑脚的往前凑了凑,低声道:“陛下,该上朝了!”

上朝?

昨夜睡的早,师攸宁意识清醒的也早,隐约听到有人喊她上朝,攒着眉睁开眼,模糊间见到床前趴着个人影,下意识的便踹了一脚出去。

【作者题外话】:今天会疯狂更新,一会儿就更一下,已经化身打字机的作者君骄傲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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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四章 纤腰芳泽

“茵茵!”

萧引之眼疾手快的将飞来的玉脚攥在手心。

可怜堂堂大楚的帝王,才因为坐在地上歇了一夜而周身酸痛,如今更是差点被心爱之人踹个当脸。

“!!!”李为吓的拂尘抖咣当砸在了地上,在接受到萧引之扫过来的冷眼之后,连滚带爬的往外走,关门的时候还不忘尽忠职守的说一句:“陛下,早……早朝!”

“萧……萧引之?”师攸宁看清了自己没踹着的人,原本的桃花眸瞬间瞪的溜圆:“你怎么在这里?”

她目光从萧引之眼底的青影过度到自己被攥住的脚丫子上,眼中满是惊诧与眼前的青年是否是个登徒子的怀疑。

楚帝陛下微窘的垂了垂眸:“早起无事,过来瞧瞧你。”

“脚!”师攸宁才不相信萧引之的话,瞧瞧自己,能将衣服瞧的这般皱巴,能瞧出两只熊猫眼来?

“脚?”楚帝陛下看看自己手里攥在手心的玉足,不知出于什么心态,竟没有立时放下,反而顺势摩挲了几下,颇有把玩之意。

“……”师攸宁从未如此蒙圈过,大清早被堵在床榻上调戏,怎么破?

却说萧引之这里,原本看眼前一向小狐狸样骄傲聪敏的人『露』出兔子样,便起了逗弄的心思,可这手心里细腻温软的触感一波一波的往心里钻,他自个又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还在这晨起之时,不免就有些控制不住的心猿意马。

换言之,楚帝陛下调戏人,结果将自己也圈拢进去了。

“萧……萧引之!陛下!”师攸宁觉得这会儿的萧引之有些危险,小心翼翼提醒道:“你不是要去上朝”

“不急。”楚帝陛下微微俯身,墨『色』长发从肩头滑落,垂在如玉的面颊边,更显的他俊眉修目,潇洒不凡。

恩,一个潇洒不凡的『色』胚!

师攸宁甚至能感受到他唇瓣微启时喷洒的热气落在脚面上,更遑论这人目光灼灼,褐『色』眸子颜『色』转深,似乎带着漩涡一般,要将她吸进去。

然而,这只是个开始。

某只攥着她脚的手缓缓上移,摩挲着脚腕,『揉』捏了小腿,而后在快触到膝盖的时候倏然又放在了腰间。

寝衣纤薄,师攸宁甚至能感觉到萧引之手掌的灼人热度,慌忙道:“礼部正在准备成婚事宜,定的日子是明年三月……”

“纤腰随风过,百鸟随香走。”师攸宁听到萧引之在她耳边低低道:“茵茵,朕慕你成疾。”

所以,暂且让我一亲芳泽,好缓一缓心头的灼热和爱恋。

就怕流氓有文化,师攸宁耳朵烧红:“你再不上朝,便真要迟了!”

“茵茵说的是,那咱们便快些。”楚帝陛下流氓的一发不可收拾,一手『揉』捏着某人的纤腰,一手抚着她的额,温柔缱绻中带着渴盼的吻便压了下来。

一刻钟后,师攸宁缩在被子里再不肯冒头,楚帝陛下满是餍足的隔着锦被拍了拍她的脑袋:“朕走了,晚上再来看你。”

“快走不送!”

被子里传来瓮声瓮气的回答。带着羞恼。

萧引之眼眸含笑,只是亲一亲便如此,三月的洞房花烛又该如何?

李为早已机灵的命人将朝服拿了过来,伺候着的萧引之直接在明仪殿更了衣,眼见时间还赶得及,这才悄悄松了口气。

“昨夜公主发了热,朕清晨来探望,明白么?”萧引之道,淡淡的扫了李为一眼,茵茵受了伤,他陪护着一夜是真,可真要传言出去,对明仪宫来说却不是好事。

“奴才明白。”李为恭谨的应道。

早朝的时候,百官们明显感觉的陛下的心情很是不错,琢磨着定然与西狄战败退兵有关,可这战报昨日就送到宫里了,陛下今日还这般欣悦,想来得胜之师归来后定然会被大大嘉奖。

龙颜大悦的帝王更是问起了,昨日有哪些臣子的家眷进宫,又有哪几家是带了府里的小姐一起的。

这……,难道陛下终于意识到,百花齐放才是真正的乐事?

官员们欢欣鼓舞,以往高居御座的帝王虽然年纪尚轻可龙威颇盛,倚老卖老庸碌之臣子更是被处理的干脆利落,是以大家伙对帝王的后宫事半个字都不敢有异议,如今看着昨日入宫的官员们满面春风,不少人都暗自琢磨起来,自家族中是否有正值妙龄,能拿得上台面的闺阁女子。

只是心中才揣度着呢,又听帝王颇兴致盎然道:“朕听太后提起,昨日入宫的闺秀们都是兰心蕙质之辈,先帝生前最喜颜『色』好,朕为人子,孝道不能忘,欲挑选些送往皇陵,不知各位卿家可有『毛』遂自荐者?”

为先帝守皇陵?

用自家金玉养出的闺女?

不行,绝对不行!

方才还颇为自得的臣子马上脸『色』惨白,送进宫去还能说是为皇家开枝散叶,可送去守皇陵,那不是明晃晃的卖女求荣!

那种地方,何等清苦,便是宫里头都是犯错或是不得宠的宫人才发配过去的,自己精心培养的花骨朵送过去,没两日还不早萎了?!

“进宫讨好太后便都使得,送去陪朕的父皇,就都舍不得?”萧引之冷冷道:“各位王公大臣,大楚的肱骨们,都真是好风骨,好谋算!”

“陛下息怒!”

百官们呼啦啦跪了一地,如今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陛下是为各家送闺女进宫生气呢,为什么?

能站在这朝堂上的,哪一个不是人精,转念一想,宫里头有一位可被如珠如宝的呵护着呢,这是触了龙鳞了。

“都回去好生想想,一月内,若有『毛』遂自荐者,必定重赏!”萧引之冷哼一声:“可不要等朕亲自挑选才是!”

『毛』遂自荐是不能『毛』遂自荐的!

接下来的一个月内,京城的闺秀们经历了动『荡』混『乱』的定亲之事,定了亲,家里也就安生了。

当然,帝王驾崩,民间需守孝一年,在这一年内忌嫁娶与娱乐,是以这定亲也是悄没声息的进行的。

因着这事,吴侯夫人还火急火燎的往宫里跑了一趟。

她走后,太后摔了好些物件,寿康宫的奴才们在之后的半个多月来过得更是如履薄冰自是不提。

十二月中旬的一日,寿康宫

“东西拿来了”太后指尖拂过鬓角,淡淡道。

“娘娘,真的非如此不可吗?”

人前端方的钱姑姑神『色』惊惶,攥着拇指高小瓷瓶的手更是青筋显『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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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五章 命中劫难

“芬儿,你跟了哀家多少年了?”太后微欠了欠身,好让自己坐的更舒服些,她的神『色』恍惚起来,曾经待字闺中的憧憬,入宫后步步为营的争夺,后来求而不得的阴郁,往事一幕幕从脑海中浮光掠影般晃过。

钱姑姑本名钱芬儿,在这偌大的宫中,也只有太后能一口叫出她的名字,她攥着装有毒物瓷瓶的手指微松了松,宜唤起了自从眼前的尊贵女子十几年前做皇后以后再未唤过的尊称,她说:“小姐,奴婢八岁时跟着您,如今已是第三十一个年头了。”

“是啊,三十一年了,这些年咱们互相扶持,终于站在了这皇城的最高处。”太后怅惘的神『色』转为哀戚:“可是,芬儿啊,如今哀家若不出手,迟早让人从这最高处撵下去,哀家过去抓不住丈夫的爱,如今还要再失去儿子的爱吗?”

“小姐,陛下是个孝顺的,不会不敬您的。”钱姑姑祈求道:“那位楼月国公主,虽然『性』子刚硬些,可也不是有坏心的人,咱们这是何必呢?”

“何必?”太后嗤笑一声,笑钱姑姑的固执与天真,她指一指钱姑姑的手掌:“十五年前哀家和你做过什么,你都忘记了吗?”

暖阁门前,将帘子掀开一半的吴惜君顿住了脚,十五年前,姑母行事坚毅果决,什么时会让她如此惊惧?

毕竟是说私密话,太后是派了人在外头守着的,可她素来从未背着吴惜君这个侄女,下头的宫人习以为常,便是这次也一样未阻拦,是以倒让吴惜君听到了这秘辛。

“娘娘,先帝都查不出的事,楼月国公主不会……”

“谁,滚进来!”太后猛的偏头。

“姑…姑姑,是我。”吴惜君从未见过太后如此疾言厉『色』的模样,虽然只是一瞬便恢复如初,可她还是腿肚子打颤。

她到如今更进一步的意识到,在穿越之前所看的那些小说里头,描述的女主如何在古代翻云覆雨,实在是太过理想化,古代的上位者心智之深,便是她这个知道历史大致发展的人都时常惊惧。

“过来吧,有些事,早早告诉你也好。”太后对吴惜君招手,待到人走到自己身边,又冲她扬扬下巴:“瞧瞧那个!”

吴惜君从飞快恢复平静的钱姑姑手中的拿过拇指高的白玉小瓷瓶:“这是什么?”

“这是你唯一的希望。”太后看着那小瓷瓶:“当年,哀家用她保住了皇后之位,如今,也许唯有它,才能让一步登天,至于楼茵茵,也会像她的母亲那样败在你的手里,咱们姑侄,注定是她们母女的死劫!”

“母女?”吴惜君喃喃道。

“钱姑姑,哀家累了,那些往事,你说给惜君听吧。”太后歪在榻上半阖起眼。

钱姑姑道:“十几年前,先帝遇到了一生钟情的女子,为了那女子,甚至一度准备在那女子生育后便改立皇后,可那时候先帝初登帝位,前朝后宫皆是反对声一片,后来,那女子为着先帝江山的安稳,独自离去了,任凭人怎么找都不曾找到,原来她竟是往楼月国,还做了楼月国的王后“

“那女子是楼茵茵的母亲?”吴惜君惊诧道。

钱姑姑点点头:”是,先帝知道了她的身世,所以强行为其与陛下赐婚。”

“那当年那女子离开,是因为姑姑?”吴惜君问,但心中却已然断定其中有自己姑母的手段在。

“是哀家动的手。”太后睁开眼,赞许的看向吴惜君:“你手里的东西叫做豆蔻脂,涂在指尖有馥郁香气,可日日闻到这香气的人,半月便会终身不孕,即使太医来诊,也只会以为中毒者本就有绝育之症。”

一个不能生育的女子,终其一生也只不过是少女之体,是以名曰豆蔻。

吴惜君明白了,当初楼茵茵的母亲定然以为自己不孕,所以避走他乡,她面『露』喜『色』,随即又皱眉道:“姑母,为着皇后之位,即使不孕,楼茵茵也未必会远走他乡。”

“可是,大楚的皇后,怎么能是一个不孕之人?”太后起身,目光细细在吴惜君如花般的娇颜上打量过:“太医会在成婚前为陛下与楼茵茵诊脉,真有了病,瞒不住的!”

“侄女多谢姑母筹谋。”吴惜君盈盈拜倒,楼茵茵啊楼茵茵,你再嚣张跋扈又如何,日后不能生育的名声传出去,天下人都会耻笑的。

钱姑姑痛苦的闭了闭眼,先帝痛苦了一辈子,陛下是她看着长大的,也逃脱不了这样的命运吗?

明仪殿,师攸宁正拉着周全量尺寸。

眼见师攸宁忙前忙后,周全浑身的不自在,一张脸涨的通红,可眼中的笑却怎么都挡不住。

马上就要过年了,针工局特意派了人给师攸宁做衣裳,师攸宁不在乎旁人,可周全不一样,是以吩咐人也给这位老公公做些衣裳鞋袜什么的,放着慢慢穿也好。

至于明仪殿其他伺候的人,她直接赏了厚厚的月例,倒是人人都开心的很。

吴惜君进来的时候,都有些被明仪殿的喧腾热闹吓了一跳,在她的印象中,楼茵茵一向是眼睛长在头顶上的,有时候对太后都骄矜的很,怎么这殿里的奴才倒似乎对她很是亲近,真是怪事!

她却不知,师攸宁是个有目标有追求的好鬼差,对她这个宿主点名要寻仇的人,自然是怎么高贵冷艳怎么来。

至于旁人,师攸宁的『性』子与宿主的『性』子渐渐的融合起来,骄矜是有,可亲和也有,在许多人眼中,却是个用强硬『性』子来掩盖其别扭纯真与善良的人,自然没什么好怕的。

“公主这里真热闹,每次来,惜君便都不大想走了呢。”吴惜君笑道,她最近来明仪殿来的愈发勤了,宫人们熟门熟路的上了茶,倒将她当做半个主子来对待的。

“惜君姐姐客气,这里比起寿康宫可差得远。”师攸宁回道,果然见吴惜君面皮上的笑意薄了些,显然是因为自己的话想到,若不是太后坚持着不迁宫,寿康宫显然是自己的。

可照师攸宁来说,她还真看不上被太后住过几十年的寿康宫,就算是金子搭的也不稀罕。

才说着呢,师攸宁抽抽鼻子:“如兰似麝,哪里来的香味儿,闻着倒是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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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六章 宫廷禁药

听到师攸宁问起香味,吴惜君惊的骤然出了一身冷汗,她尾指不自觉的抖了抖,温婉随意的伸出双手,纤细bái nèn的十指葱管一般好看,笑道:“新从姑母那里得的手脂膏子,用着倒是挺不错的。”

吴惜君手上抹的,自然是从太后那得来的豆蔻脂,闻上个十天半月便有绝育的功效,她吃了解『药』自然无碍,今日特特来明仪殿转上一圈,为的便是让师攸宁中招。

“原来是这个。”师攸宁凑近去闻了闻,吴惜君指尖的香味儿飘飘渺渺,似萦绕鼻尖又似倏忽远去只是错觉一般,十分清雅宜人。

不过她心底里便对吴惜君带着厌恶,连带着也压下了对这膏子的兴趣,问了一句便算过去了,倒是让吴惜君准备了一腔的解释,诸如这膏子她也只有一罐给不得人之类的没机会说出口,心头很是七上八下了一番。

一时又想,楼茵茵住的这明仪殿收拾的宝窟一般,哪里能看得上自己的手膏,月满则亏,日后生不了孩子只得孤独终老,那也是活该!

自打吴惜君上门后便起了警惕之心的周全,敏锐的发现了吴惜君的不同于以往的不安与兴奋,心道人后定然要提醒主子一声,这位侯府小姐看似不比太后年轻时硬气,可明明知道自家主子不喜欢还总上门来,本就是心机深沉之辈,实在是不得不防。

吴惜君走后,趴在房梁上的龙凤册绕着师攸宁飞了好几圈,连连道:[臭,真臭!]

[臭?]

[才不是如兰似麝呢,臭不可闻!臭不可闻!]龙凤册道,它虽然是在冥界与师攸宁相遇,可其实是天界的神物,豆蔻膏这等使人绝育的有伤天和之物,它虽然不知具体是什么东西,可本能便觉得厌恶。

“公主,老奴说句僭越的话,吴侯府小姐看着不似善类,不能太过相信。”周全道。

“周公公放心,我防着她呢。”师攸宁仰头冲周全笑了笑,手指无意识的在桌上划来划去,龙凤册以往可没有嚷嚷着臭,吴惜君的那什么手指膏子一定有问题。

翌日,萧引之将案头的折子批了大半,站起身来活动了活动筋骨,转身便往明德殿后头绕去。

明德殿往后走不远就是明仪殿,李为习以为常的跟了上去。

萧引之到了明仪殿,却发现自己想见的人却不在,连周全都跑的不见影子。

“你,过来!公主殿下呢?”李为拂尘往在殿内侍候的人身上一指。

“见过陛下,李公公,公主许是去内务府了。”被指到的小宫女回道。

萧引之抬眉看过来。

“内务府?”李为问:“是明仪殿缺东西了?内务府那班人都是干什么吃的?!”

“不是,不是……”小宫女忙道:“昨日吴侯府的小姐过来了,用的手指膏子十分香,公主称赞说如兰似麝,许是去内务府寻了。”

李为挥退了小宫女,凑上前去问:“陛下,公主殿下去内务府了,可要摆驾内务府?”

“等等,”萧引之若有所思的冲方才的小宫女招招手:“朕问你,昨日可闻过吴侯府小姐那手指膏子的香味?”

小宫女不解其意,老老实实道:“回陛下,闻过,就像公主说的,如兰似麝的味儿,很轻很淡,细细闻似乎没有了,可冷不丁又会冒出一缕来,挺吸引人的。”

李为很奇怪自家主子为何问的这么详细,不过他这样的人是揣摩圣意揣摩惯了的,心道,许是陛下想着问清楚了,自己偷偷寻了来送给公主,反正陛下送公主东西也不是一回两回了,恨不能将自己的私库都搬空了。

这样想着,他正想凑趣儿一句,却发现年轻帝王的眉宇间隐约有犹疑不安,甚至是烦躁愤怒,忙缩着肩小心翼翼的问:“陛下,您是不是身体不适,可需要传太医?”

“叫品宴在明德殿候着!”萧引之一边吩咐李为一边大步往外走,走到明仪殿外了,又回头对吓呆的小宫女道:“告诉公主,朕晚上来陪她用膳,天寒地冻的,不要总想着往外跑,仔细招了病。”

与来时的步履从容不同,萧引之这次走的极快,李为颠着一身肥肉,险些都跟不上。

品宴如今统领禁卫军,是萧引之最得意最心腹的臣子,因着年关将近,正查看皇城布防,听到小太监说陛下召见,心急火燎的便赶了来。

萧引之挥退了明德殿伺候的人,让李为守着殿门,目光沉沉的看向品宴:“你还记不记得,朕曾让你调查茵茵母亲当初离开先帝的事?”

萧引之如今的心绪很是复杂,早在他确定自己对楼茵茵的心意后,便打定主意好生护着她,后来察觉自己母后与楼月王后的旧怨,便派品宴深入调查过,与父皇从不曾怀疑过母后不同,他更了解自己的母后,在某些方面也更有所防备。

“属下记得。”品宴回道,他见萧引之面『色』难看,又问:“陛下,难道有哪里不对?”

“你告诉朕,太后当初用了毒,让楼月前王后自以为不能有孕,便留下绝情书信给先帝,而后一去再杳无音信,可是如此?”

“是这样。”品宴迟疑的点了点头,他觉得此刻的陛下似乎竭待印证什么,又似乎在努力忍耐什么,像笼中困兽一般。

“那你可还记得,太后当初用了什么毒,名称为何,『药』『性』为何?”萧引之觉得自己似乎是从牙缝中挤出这些话的,她是自己的母后啊,为什么要一次又一次的伤害自己深爱的人,难道自己给她的权利、尊崇,还不能够让她满意?

品宴心道,陛下直呼太后尊号,连母后都不叫了,难道寿康宫又做了什么触怒龙颜的事?

可此刻容不得他多想,只据实回答道:“太后所用的,是前朝宫廷禁『药』豆蔻膏,敷面或者护指效果都极佳,闻之还有淡淡的兰花味,只是因为多闻有禁孕之害,不利宫中子嗣,所以被禁了,属下还是找到一位祖上曾在前朝御医院待过的郎中,这才得以确定的。”

“豆蔻膏,好一个豆蔻膏!”萧引之眸『色』转厉:“即可调禁军包围寿康宫,不,你去替朕将那郎中秘密接进宫,朕要亲自问他!”

守在殿门前的李为隐约听见“禁军”、“寿康宫”之类的字眼,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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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七章 当面对质

“行了,别跟哀家这儿杵着了,眼见就到年关,你也出宫和家里人聚一聚,不要等到像哀家一般,入了宫,几十年如一日的,外头大街上什么样都不知道了。”太后催促吴惜君。

“姑母,陛下下旨不准我再去明仪殿,是不是发现了什么?”因为心虚,吴惜君近日总睡的不大好,眼见着才三四日,人便消减许多。

“胡说!”太后抚慰道:“嫌你碍眼才是,不是说只是年关前后不准你过去?过了初三哀家再接你入宫,到时候那『药』照样儿用着,总能成事的。”

太后了解自己的儿子,若真是发现了什么,即使顾忌着自己,却不会顾及着侄女儿,早便发作起来了。

因为先帝丧期未过,大楚今年的年,不管是宫里还是民间,过的都十分冷清。

正月初三,师攸宁被萧引之带着往寿康宫吃了一顿团圆饭,太后的脸『色』尚可,寿康宫的厨子很不错,倒也算温馨自在。

用了晚膳出来,明月悬的老高,师攸宁专捡雪堆的厚的地方踩,听靴底吱吱呀呀的响,倒是别有意趣。

萧引之摆手,跟在后头的李为等伺候的人便退的远了些。

“喜欢吗?”

指尖微泛着凉意的手被包裹进一个更微暖的所在,是萧引之牵着她。

“很喜欢,楼月只有月神节,没有像大楚过年的日子,从小,过什么节都和我没什么太大的关系,但是这里不一样。”师攸宁看着被萧引之小心包裹着的手:“这里很热闹,你关心我,好像整个皇城的人都围着我转,很温暖。”

“明年会比今年还热闹,会有盖住大半天空的烟火,会有祛除邪祟的鞭炮,还有许多歌舞和杂技,会一年比一年热闹,我也会永远陪着你。”萧引之道。

冬日里不下雪的时候其实更冷,也更空旷,偶然一出神,多半会有整个世界只有自己一人的错觉。

可什么空旷、寂寥、孤独,还有许多许多会让人沮丧的情绪,师攸宁觉得因为有了眼前人的陪伴,全部都被驱散的远远的。

“本公主准你永远陪着我!”师攸宁心底柔软一片,她说着最骄横的话,可神情已经不似在楼月国时,似乎这世界上的万事万物都看不惯的桀骜不驯。

夜『色』虽凉,可萧引之却见眼前的少女唇角翘起,清丽的面容绽出十分欢悦的笑容,双眸更是弯弯如月,牵住了他全部的心神。

他回道:“多谢公主殿下赏识。”,转过身弯下脊背:“还有很长的路,地上太凉,我背你回去。”

远远吊在身后的一众宫人惊愕的目瞪口呆,李力一向精明的胖脸上『露』出两分傻笑,很快又收敛起来,回头对跟在后头的人道:“都管好自个的嘴巴和眼睛,否则咱家跟你们没完!”

萧引之走的很慢,背上的少女很轻,可这个纤瘦的少女,骨子里乐观又坚韧,她会娇气的窝在自己怀中睡觉,可也在戈壁的时候挺身驱走狼群;她会抱怨风沙太大天气太热,可也能陪伴自己昼夜不歇的纵马驰骋,她是这样的不一样,这样的值得他喜欢,所以,他会将她护的好好的。

“在想什么?”师攸宁佯揪着萧引之的耳朵,这人今晚上好奇怪,沉默起来还挺深沉的。

师攸宁的想法若是被大楚朝堂上的臣子们知道了,一定会排着队吐槽和抱怨,陛下哪里是沉默起来很深沉,明明是心机九重,威压天下好不好?!

“想公主你,最近到底吃了多少肉,压的朕都说不出话来!”萧引之回道,感受到背后少女传来的杀气,他又不疾不徐道:“不过,本帝富有四海,公主吃是吃不穷的,就老实的陪朕一辈子吧!”

师攸宁的回答嘛,直接低头咬了某个说她胖的人耳朵一口。

正月初四,明德殿

“陛下怎么过来了?”太后见到萧引之,心里还是很高兴的,嗔怪道:“难得过年的时候休息几日,不用日日往哀家这里跑,累得慌!”

“儿子想母后了。”萧引之淡淡道,随即退后一步跪在了太后的面前:“儿子有些话想问母后,若是有冒犯之处,还请母后勿怪。”

“你,想问什么?”太后的声音也冷了下来,欲扶眼前年轻帝王的胳膊缓缓收了回去,指尖却是微微发抖的。

“母后可认识此物?”萧引之将手送到太后的面前,摊开手,掌心里一个拇指长短,小小巧巧的白玉瓶赫然入目。

品宴带来的郎中已经断出了此物正是豆蔻膏,如今又见太后面『色』大变,萧引之也不知自己胸口此时,到底是痛心多一些还是郁怒多一些。

“哀家,哀家不知道陛下在说什么。”太后别过脸:“若是无事,陛下便请回吧!”

“母后,儿子早在年前便知道此事了。”

在太后惊诧的目光中,萧引之惨淡一笑:“若是旁人,儿子早已动用禁卫军,可母后不同,您生养了儿子,儿子也知道您这些年过的很不容易,更记得母后日日都会遣人往明德殿送补汤,儿子记得母后对儿子所有的好,所以,儿子只字未提的陪您过了年,如今,朕想听母后的解释!”

太后勉力克制着心头的慌『乱』失措,开口的时候嗓音已经有些嘶哑:“哀家早说过,不喜欢楼月国公主,这就是哀家动手的理由。”

“可是儿子喜欢她,没有她,儿子说不得早便命丧雍州,这些,不足以让母后宽容她吗?”萧引之问。

“不能!”太后短促的回答道,杜撰出什么救驾之恩来,还不是觊觎着皇后的尊位,那样一个对自己横冲直撞的异族,有什么好留恋的,随即『色』厉内荏道:“陛下昏了头,哀家可没有!”

“朕知道了。”萧引之闭目复又睁开,眼中的失望和痛苦掩去,站起身来,他还是那个睥睨天下的帝王,他知道太后想扶持吴家,最好是再出一个皇后,可天下之事,岂能尽如人意!

“李为!”萧引之扬声吩咐。

暖阁的门帘被掀开,李为手挡在帘子上,转脸往身后看:“吴小姐,陛下传你呢。”

【作者题外话】:亲情和爱情,真是个千古难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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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八章 避居一宫

艰难的挪动步子进暖阁的,正是吴惜君,今早才进了宫,可在来寿康宫的半道上便被禁卫军拦住了,直到如今被送过来。

“姑母,”吴惜君努力克制着自己心中的惊惶,恍然中记起礼仪,干着嗓子又道:“见过太后娘娘,见过陛下。”

“陛下,你这是什么意思?”太后惊骇的站起身,谴责的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青年,待看清他面『色』的冷硬时,才终于明白,方才他跪着的时候是自己的儿子,如今站起来,已然是执掌天下quán bing的帝王。

“儿子不能对母后如何,可母后既然对朕的心爱之人毫不容情,那必定也早做好了朕对您看重的侄女毫不容情的准备。”萧引之道,只要一想到楼茵茵可能会终身不孕,他心底便恨的厉害。

在感情上,他也不过是个普通的男人,会被激怒,会报复回去!

“你敢!”太后『色』厉内荏道,可神『色』冷厉的青年却不看她,她终于软下声来:“此事与惜君无关,都是哀家在暗中谋划的,那豆蔻膏她只以为是普通物件,半点都不知情的。”

在太后急切的为吴惜君开脱,生怕她被萧引之伤害的时候,吴惜君自始至终都低头一语不发,似乎是默认了太后的言语,她真的不知情一般。

萧引之指着逃避样的吴惜君:“母后,她知不知情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件事总得有人付出代价,没有切肤之痛,总是容易再犯。”

太后嘴唇颤抖的厉害:“陛下,你是要『逼』死哀家吗?”

“是母后要去了儿子的命!”萧引之冷冷道,随即看向躬身缩在暖阁角落的李为:“动手!”

“是。”李为扬声喊道:“来人。”

进来听吩咐的两个太监都是明德殿的心腹太监,很快便一左一右将吴惜君的双臂制住,李为从袖袋中掏出一个小瓷瓶来:“吴小姐,得罪了。”

“绝育之『药』,不会有『性』命之危。”萧引之对目眦欲裂的太后道。

“陛下,您为了一个蛮夷之女,不惜『逼』母欺妹,难道是要做个昏君吗?”吴惜君看着面前的小瓷瓶,剧烈的挣扎起来,她才不会喝『药』。

这可是古代,一个不能生育的女子,下场能好到哪里去?

自己是穿越者,绝不会这么惨,不会的!

“朕如何,还轮不到你来指责!”萧引之并不看她,母后说吴惜君不知情,可事实如何,怕远不是如此。

“陛下可记得,臣女也曾有救驾之恩,救命之事大于天,你不能这么对臣女,不能!”吴惜君挣脱太监的钳制扑到萧引之的脚下。

“还不动手!”萧引之面『色』沉沉,为着当初的回护之心,他放过了吴府一次又一次,何言亏欠,此时却不屑与吴惜君争辩罢了。

“陛下,”太后扶着矮几的手颤抖的厉害,一字一顿道:“哀家老了,今日之后便会避居寿康宫,你舅舅和舅母只有这一个女孩儿,不要让哀家对兄嫂无法交代,怀恨终生啊!”

年轻的帝王离去后,吴惜君脱力的瘫软在地上,打磨的光可鉴人的地砖上滴下一滴水渍来,不知是她的泪水还是汗水。

师攸宁正坐在榻上把玩过年时萧引之送来的琉璃灯,一个身形修长的明黄『色』身影突然闯了进来。

“哎?!”师攸宁努力往外推某个二话不说便紧紧抱着她不撒手的人,大白天的占便宜,是不是不大好?

大白天!

难不成晚上就可以?

师攸宁被自己的想法窘了一瞬,却听到抱着她的某人低沉而疲累的声音:“别动,让朕抱一会,就一会儿。”

师攸宁眨眨眼,抬起伸臂在萧引之的后背轻而缓的拍着,沮丧时候的男人,和小孩子没什么两样,她这样哄应当没错的。

不过,什么事能让萧引之这样心智极坚的帝王失魂落魄,师攸宁有点想不明白,想问问龙凤册发生了什么,又想起龙凤册被限定不能盯梢帝王,如此只能作罢。

她哪里知道,萧引之为着她差点中毒的事,差点将寿康宫掀了,虽然最终因为太后退居寿康宫不出而作罢,可亲母子反目到如此地步,在踏进明仪殿后,心底的脆弱到底还是忍不出『荡』出了几分。

“出什么事了?”师攸宁自觉抱着她的萧引之平静了些许,低声问道。

“明德殿的折子堆积如山,朕不想回去!”萧引之闷声道。

怀里的少女将他当做孩子哄,楚帝陛下索『性』也十分减龄的回答道。

“……”师攸宁斟酌了一会儿道:“最晚到亥时初。”

大过年的,百官们至多上一些贺岁的折子,再堆积如山的折子也绝计没什么烦恼事,何至于如此心绪低沉,不过她就不拆穿某人了。

萧引之失笑,心底的阴霾因为怀中人犹犹豫豫的语气而一扫而空。

第二日,寿康宫传出消息,太后夜眠时佛陀入梦,因此决定闭宫研习佛法,等闲不会再出宫门。

至于之前师攸宁怀疑吴惜君身上的香味有问题的事,因为吴惜君同样在寿康宫闭门不出,而她又未觉出自己身体出什么问题,便作罢了。

眼见二月飞快的过去,礼部以及尚宫局的人在明仪殿走动的越发频繁,还有一个月,便到了大楚帝王迎娶皇后的日子,宫中上下都隐约有欢腾之意。

寿康宫

太后礼佛已有一月有余,便是连话说的都少了,吴惜君怕自己在太后礼佛后便出宫,被外头和自己不对付的闺秀怀疑自己是犯错才被赶出来,硬生生在寿康宫赖了下来,求太后在陛下大婚之后再让她出宫。

她才因为苦闷在院子里透透气,隐约听到有宫女的嬉笑声,走过去一问,才知道宫里马上有喜事,是内务府加了月例。

吴惜君冷冷道:“太后喜欢清静,你们若是再如此没有规矩,那便直接『乱』棍打死!”

直将一众宫女吓的跪在地上不住求饶,她心中的气才顺了些,心中对楼茵茵压抑许久的妒恨却陡然间全部倾泻了出来,像是下定决心了一般的往自己住的偏殿快步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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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九章 催情之药

初春尚带凉意的风刮过面颊,吴惜君心头却是一片火热,她知道自己衣柜最里头的荷包里放着什么,凭什么楼茵茵就能事事如意呢,绝不!

她想,自己一定是疯了,可不疯时候的痛苦,又能向谁诉说。

一个时辰后,得知吴惜君跪在明德殿的门前,并且打扮的相当之不同凡俗,师攸宁将拜托周公公从仿间搜罗来的话本子啪的往榻上一扔。

居然还不死心?

她得去英雄救美,哦不,是去扞卫自己的一亩三分地!

“说吧,坚持要见朕,有何话要说?”萧引之一手扶案,视线在礼部摊开的折子上飞快的扫过,这是礼部草拟的一月后大婚时的仪程。

初春的天气才寒凉呢,站在萧引之斜后方伺候的李为嘴角微微下撇,这位吴小姐如今打扮成这幅样子,嫩的跟花蕊儿似的是不假,倒也真扛得住冻,可惜陛下眼中只有明仪殿的那位主儿,花开再美也不会入眼了。

“陛下,求您屏退左右。”吴惜君道,因为在大殿外跪的久了些,她这会儿唇『色』还泛白,更透出几分凄婉来,端得是惹人怜爱。

萧引之闻言抬眸,面无表情道:“李为,送她出宫。”

“陛下!表兄!”吴惜君急忙道:“惜君今日便是准备要出宫的,可看到还有几丝血脉相连的情分上,请您给臣女一次开口的机会,臣女日后决不会再纠缠。”

萧引之不耐的道:“你吴家的每一个人,但凡要些好处,无不会提一提让朕看在血脉相连的面子上,可朕是天下万民的君主,不是你一家之主。”

他想了想又继续道:“现在立刻出宫,那朕还认你这个表妹,你出嫁朕亦会为你添妆,可今日你非要求一个说话的恩典,那日后便再无兄妹之情谊!”

你可知,我要的从来都不是什么兄妹情谊,吴惜君看着面前尊贵如天神的男子,凭什么自己的心意要被如此践踏,竟连开口的机会都不给自己?

楼茵茵绝『色』倾城不假,可自己在京都也有温婉秀丽的盛名,只要多一些了解,未必不会被自己吸引,皇帝的后宫可以有很多女人,多自己一个有什么不好?

她垂下眼睑盖住眼中的疯狂,嗓音温婉而感伤:“请您允臣女一次开口的机会。”

真是蠢人!

李为叹道,皇城里挤破头的天家富贵的确吸引人,可也要愿赌服输,出了宫乃是天子的表妹,到哪里不是横着走,真是蠢啊!

他躬身往殿外退去,连带着摆手示意殿内伺候的太监、宫女都离开,路过跪在大殿中央的女子身边时,差点被馥郁的香气熏个跟头,心头便更生出鄙夷来,这般不顾廉耻的送上门,太后的脸面都丢尽了!

“说吧,朕稍后还有事要忙。”萧引之简洁道。

“忙?”

大殿的门关上了,吴惜君抬头贪婪的看着御座上的年轻帝王:“惜君听说表兄日日要往明仪殿去的,怎么到我这里,便连一时半刻都分不出来?”

“你逾越了。”萧引之诧异抬头,今日的吴惜君就像是换了个人似的。

看到萧引之的目光终于被自己吸引,吴惜君心底竟也分辨不出是何滋味,可她知道自己有多渴望他的目光永远都停留在自己身上。

她忍不住道:“表兄,你知道吗,雍州那一晚我临窗抚琴,你从窗口翩然而入,姿容绝世,举止潇洒,那时候我便……”

“那晚,朕与茵茵同行。”萧引之忍无可忍的强调,眉心攒起浅浅的折痕,心道这个初见时还觉品行上佳的表妹如今真是不可理喻,竟执拗强求至此!

“又是楼茵茵!”吴惜君豁然起身:“我有什么不好?我哪里比不上她?就凭她长着一张『迷』『惑』人的脸吗”

说着,她一步步往萧引之所在的御案前走去,行走间手指轻轻一挑,外裳便落在了地上,粉『色』的肚兜裹着曼妙的身躯,洁白如玉的臂膀和胸口白的晃眼。

萧引之移开视线,怒斥道:“她只自强自尊一条,便强过你百倍!立刻滚,否则朕唤人进来,你便只有自绝一条路!”

萧引之还记得太后祈求他留吴惜君一命的事,可心底却源源不断的涌出躁郁。

他不知怎么想起那一日清晨,握着楼茵茵玉足的事来,他也曾在心底暗想过洞房花烛时候,成为自己皇后的茵茵该美成何等模样,却想不到竟被吴惜君先污了眼!

吴惜君轻笑一声,面『色』晕红眼波微『荡』:“表兄,惜君不会比楼茵茵差,你是大楚的帝王,多一个的女人又怎么了?楼茵茵善妒,可我不会,我只会一心一意守着表兄,什么都遂了表兄的意。”

不远处委顿在地上的外裳里,隐约有一荷包掩藏其间,馥郁香气连绵不绝。

荷包里有催情散,是吴惜君在雍州的时候请高人配置的『药』物中的其中一样,因为早就做好了进宫的打算,所以依照现代看宫斗剧的经验准备的,想不到还真有用得着的一日。

吴惜君知道自己说的话越来越『露』骨,可她控制不住,那『药』挥发于空气中,她自己也闻得到。

她一步步走上御阶,扶着书案接近让自己不甘,垂涎,还有怨恨的罪魁祸首,即使只是**一夜,自己便会再无执念。

至于楼茵茵,那样一个骄傲善妒的人,今日的事是便是扎在楼茵茵心头永远的刺,吴惜君想一想便觉得大快人心!

在被吴惜君的手指触及衣袖的时候,萧引之忍无可忍的当胸一掌将其打离自己身边,可他同时也因为妄动真气而跌坐在身后的御坐上。

“你给朕下毒?”

吴惜君半趴在地上,胸口的痛不算什么,她热极了,也渴望极了,妩媚笑道:“不过是点增加情趣的小玩意罢了,表兄,中了这『药』,一运功便会发作的更快,除非,”她的手指拂过自己的唇瓣、胸口:“你会知道,我与楼茵茵两人,哪个更和表兄的心意!”

正在此时,殿门咚的一声响,已被踹开了一扇。

横眉怒目的红『色』宫装少女怒气冲冲道:“你是什么东西,也敢与本公主相提并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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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章 跃跃欲试

师攸宁自然没有隔着殿门还能听到吴惜君说话的本事,只是因龙凤册对她嘀咕,吴惜君在萧引之面前诋毁自己,所以吼了那一句。

可门踹开了,里头的情形却让她大吃一惊,吴惜君就差tuo guāng了,萧引之嘴角还有血丝,什么情况?

龙凤册扑棱着翅膀飞了,它真的尽力了,龙凤姻缘册记载的帝王所言所行,它是万万不能泄『露』的,能提起吴惜君的坏心让主人发怒踹门,已经是费了大劲了。

“公主,您这……”李力期期艾艾的凑过来,这位他自然是不敢拦的,可踹门什么的是不是有点彪悍了呢?

“闭嘴,守好这里,不得擅入!”

让李力惊讶的是,方才还似怒气中犹有戏谑之意的少女突然面如寒霜,黑沉沉的目光看过来,竟让他不自觉的服从。

师攸宁没功夫管李力如何觉得她霸气侧漏,若是让旁人看见吴惜君在明德殿衣冠不整,萧引之说不得会被冠上个欺辱臣女的名声,真是岂有此理!

决断只在瞬间,她飞快进殿,关殿门上门栓一气呵成。

“楼茵茵!”吴惜君咬牙切齿,也顾不得在地上摆什么撩人体态,飞快的爬了起来,不过她很快便收敛了怒意,双眸在『药』力的作用下水光致致很是『惑』人,意有所指道:“可惜你来晚了呢。”

“茵茵……”萧引之看着愈走愈近面沉如水的少女,难得的有几分慌了手脚。

还不待他解释,就见红衣如火煞气腾腾的少女当胸一脚将吴惜君踹倒在地,冷冷道:“本公主的人你也敢碰,找死!”

“……”萧引之心绪很是复杂,他这是被,被英雄救美了?

她的人,这话听着怎么还有些隐隐的兴奋和激动!

不过才胡思『乱』想了一瞬,萧引之胸口的热气便又一波一波的往四肢百骸传。

“你的人,呵……”吴惜君话还未说完,师攸宁忍无可忍的又附赠了她一巴掌,也是她大意,自以为吴惜君没有像前世一样成为嫔妃四处使坏,太后又收敛了爪牙,竟差点让她恶心一把。

“你敢打我!”吴惜君捂着脸,这时候什么姐妹情谊早顾不得伪装:“我和陛下才是天生一对,若是没有你,若是……”

话未说完,她『迷』『惑』的闭上眼软软的倒了下去,这次忍无可忍动手的是萧引之。

可他强行用劲掷笔,以笔端点了吴惜君的昏睡『穴』,自己亦忍不住闷声咳了起来。

“萧引之!”师攸宁扶着面『色』苍白,可目光却份外灼亮的青年,方要喊太医,却被萧引之捂住了嘴。

手这么烫?

师攸宁急的眼框都红了:“怎么会受伤?她……她下毒了?”

“茵茵,我忍不住了。”萧引之额上有汗水落下,深褐『色』眼眸倒映着眼前神情焦急的少女。

“???”师攸宁呆滞一瞬,猛然像被点『穴』了般僵立在地。

因为萧引之拉着她的手触了触他的腿间。

某人的小兄弟很是坚挺,他为什么肌肤滚烫,如今用脚趾头都想的到。

“要,要不,泡个冷水澡?”师攸宁犹犹豫豫看向忍耐的似乎非常痛苦的青年。

师攸宁飞快的计划着先将昏『迷』的吴惜君穿戴好,免得引人遐想,而后再让李力请太医,或者带萧引之去泡个冷水澡什么的。

却听萧引之道:“来不及了!”

急促而灼热的气息喷洒在耳廓上。

电光火石间,师攸宁已经被按在了御座上。

恩,御座宽大是挺宽大,可就是挺硬的!

师攸宁也不知,为什么这个时候自己脑海里居然有如此多『乱』七八糟的念头,可是很快她便顾不上感叹了,因为她已经被萧引之密密麻麻的吻亲的晕晕乎乎。

比起某天清晨萧引之耍流氓似的疾风暴雨,如今此刻的情况,大抵能用龙卷风来形容。

唇舌纠缠挤压让喘息都少之又少急之又急,灼热的手掌伸进衣裳里侧,再无阻隔的『揉』捏着师攸宁的腰肢一路往上,待略带急切的攀上某处才发育的颤巍巍的地方时,两人的喘息都有一瞬的停滞,而后便一发不可收拾。

当然,一发不可收拾的是萧引之,师攸宁扮演的乃是胳膊拧不过大腿的角『色』。

半个时辰后,师攸宁面『色』晕红的缩在了龙榻上,若是问她感受,大抵是胸前又麻又痛,手腕也酸的不行。

唯一庆幸的,大抵是虽然某人激动了些,甚至那眼神似乎要吃人一般,可到底还是未进行最后一步,只借着她的手解决了。

至于庆幸的原因,大殿上还有一个呢,虽然昏『迷』了过去,但师攸宁可没有当着外人的面表演的癖好。

纾解了一回,萧引之虽然体内冲动依旧,可到底能自行控制了,只白皙修长的手指意犹未尽的『揉』捏着眼前人绵软的小爪子,眸光则像张着网一般一寸寸的扫视眼前少女犹自带着泪光的眼眸,略微红肿的唇瓣,还有衣襟散开些许,『露』出的如白瓷般细腻的肌肤。

只觉眼前人便是连头发丝都是熨帖自己的模样。

被极度危险的眼神笼罩着,师攸宁撑着胆气没好气的抽回自己的手:“纵欲伤身!”

“茵茵,尚未纵情,何谈伤身?”楚帝陛下嗓音唯有些沙哑,与惯常的低沉音『色』相混合,像是小电流般直往师攸宁耳朵里窜。

师攸宁暗骂自己不争气,这沉『迷』美『色』的『毛』病得改。

恩,努力改!

可是,可是眉眼含春的青年帝王,尊贵天成中缠绕着靡靡,简直是个行走的大杀器,师攸宁惊诧的发现,她其实有那么一点点失落,失落为何方才的事未进行到底。

哎,美『色』祸人啊!

李力得到召唤再进殿时,第一眼瞧见的事某位踹门而入的主子竟和陛下一同坐在御坐上,心道,难怪先帝时周全是总管大太监,而自己却只分管着敬事房,他是比自己有眼光,会挑主子,伺候的也好。

“陛下,这……”

肚肠里念头万千,可李力只说最该说的话,做最合适的事,是以只惊诧的看向昏『迷』在地的吴惜君,难道是被公主打晕的?

至于吴惜君的衣裳,自然是被师攸宁早早整理妥当了,否则李力说不得眼珠子都得惊出来。

“带去慎刑司!”萧引之面『色』冷冽,将桌案上已被茶水浇湿的荷包扔到李力脚边:“意图谋害朕,罪不容诛!”

少顷,大殿门重新关上。

当然,李力仍旧是在外头守门的那个。

这一会子的缓和,楚帝陛下某处又变得斗志昂扬,很有些无辜的道:“茵茵,还要再劳烦你了!”

“……”师攸宁睨他,当本公主没有看见你眼中的跃跃欲试?

【作者题外话】:没有错,男主中毒都是为了给女主献身的~

恩,好像怪怪的,应该是互相献身,哈哈哈哈

大概十二点前还会有一更,么么哒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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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一章 帝后大婚

吴惜君被带入慎刑司的同一日,太后一连遣了四个太监来请萧引之往寿康宫。

萧引之命李为前去,令他如实回报吴惜君犯下的滔天大罪,弑君即谋逆,即便满门抄斩都不为过。

即使吴惜君用『药』只为一夕之欢,可那『药』刚猛霸道,太医已经诊断过,龙体因强行动用真气的原因损伤不轻,如此,这件事的『性』质便十分严重了。

寿康宫,太后听完李为的话,瞬间便似苍老了许多。

“太后,”李为安慰道:“您也别太过担忧,陛下还说了,他记得曾对您的许诺,会留吴小姐一命,吴家满门亦不会损一人。”

“不,你不懂。”太后摇摇头,挥挥手让李为退下了。

没了外人,太后保养得益的手蒙住面颊许久。

站在她身侧的钱姑姑默然不语,她知道太后是将吴惜君这个侄女当做亲生女儿来养活的,更明白以吴府里男丁们趋利避害的做派,陛下饶了吴小姐一命又如何,府里为着不连累己身,定然会千方百计的要了她的命!

不知是不是因为还有一月便是大楚帝王大婚之期,朝野后宫都忙的脚打后脑勺,是以吴惜君被从慎刑司拷问过后,便直接关进天牢,竟再无人问津。

师攸宁觉得这事有古怪,天牢那是什么地方,王公大臣、宗室贵胄,等闲的错处还进不去呢,用来关吴惜君,实在是太降天牢的格调了。

她好奇心重,还特地问过萧引之,可楚帝陛下只笑而不语,倒是时常对自己即将娶进门的皇后动手动脚,后来师攸宁便长记『性』的不问了,不过倒让龙凤册记得时常查看,没了王屠户,还要吃带『毛』猪不成?

王楚帝萧引之陛下屠户:……

景宣元年,三月十八是个大大的吉日,是日晴空万里,春风拂柳,最宜嫁娶。

这一日,是师攸宁嫁给萧引之的日子,拜祭过大楚宗庙后,师攸宁接过代表皇后的金册凤印,栖在她肩头龙凤册飞旋于空中,红底的书页飞速翻动,最终停留在记载萧引之龙凤姻缘的那一页,其上凤舞龙旋的光影经久不息。

当然,这样玄妙的场景只有师攸宁一个人能看得到,但与以往不同的是,师攸宁似乎觉得自己脑海中有什么东西像是幼鸟破壳那般被敲击出了个孔洞。

恍惚间,她脑海中浮光掠影般闪过一帧画面,浩『荡』翻腾的云海之巅,有一个模糊的人影似乎在遥遥望着她。

那人影面目不可辨认,可似乎周身都笼罩在固执与孤独之中。

无法以言喻之的心情像烟花绽放般充满师攸宁的心腔,似喜似悲似眷似怨,让她禁不住呆愣在原地。

“茵茵,是太过疲累了吗?”

与师攸宁并肩而立的萧引之怜惜的问道,帝后成婚之礼相当繁琐,凤袍凤冠虽然华美非常但重量也不轻,他的皇后身量纤细,今日可是遭大罪了。

“……无事。”

师攸宁摇头,心道大约是最近话本子看多了,所以才出现了幻觉。

这大庭广众的也不好『揉』脑袋,她不着痕迹的往萧引之身边微靠了靠:“怕凤袍穿着不美,早膳未敢多用,若是一会儿撑不住晕过去,陛下可得接着点。”

同样着如火喜服的楚帝陛下哭笑不得:“皇后若欢喜的晕过去,那真是大楚立国两百年来的头一位,怕是要名震天下。”

“不是。”师攸宁狡黠的眨眨眼:“名震天下算的了什么,只是怕脸着地,天下人岂不要同情龙章凤姿的陛下娶了位丑皇后!”

“……”楚帝陛下顿了顿郑重道:“事关重大,皇后万万不可晕过去。”心中却想,傻丫头,朕倾心于你,岂是单纯的为着皮相。

不过,这些话却不需说出来,反正他有一辈子的时间来证明。

帝后在高台上说着悄悄话,广场上跪了一地的百官不知道,可在高台下各居一边的周全与李力两人却瞧的清楚,对视一眼,皆忍不住为十几年前与爱人天各一方的上一代帝王喟叹和唏嘘,更多的,则是对新帝与新后的祝福。

有情人终成眷属,幸甚!

成婚后的第二日,萧引之吩咐人将自己在明德殿一切用度全部打包塞进了明仪殿,明德殿则完完全全成为了处理政事的地方。

至于为何在成婚第二日才打包,楚帝陛下表示,没有什么事能比洞房花烛夜更加重要!

景宣元年的前半年过的飞快,西狄前年冬日大雪冻死牛羊无数,又兼与大楚一战没有讨到什么便宜,想着在大楚边境打些秋风,可新帝quán bing在握作风刚硬,早早便呈兵边境,来犯者无不被揍的屁滚『尿』流。

最终,西狄老老实实的缩回了老巢。

彪悍的西狄都怂了,大楚四方的小国更是称臣纳贡的简直不要太殷勤,兼之大楚国内没什么大的旱、涝、虫灾,一时间正是难得的太平盛世。

百姓闲着乃安居乐业,可朝堂里的百官闲下来了,便开始『操』心陛下的后宫之事。

没办法,帝后成婚都三月有余了,愣是一个旁的妃子都未进后宫,皇室后继无人,怎能不令人心焦?!

十五日一次的大朝会上,御史张浅出列奏请此事,上述大楚历代列祖列宗如何开枝散叶,下数若是皇室凋零,大楚日后可能会出现的种种问题与危机,最后总结陈词,大意乃是,陛下,您该多多播撒甘『露』,好早日延续后代,最好是延续一打,这样才能从中挑选出最好的继承人。

萧引之也知,张浅的奏本不无道理,后继无人的确会动摇国本,便是直接亡国的都有,可他不是昏君,茵茵也不是不能生育之人,如今考虑这些,实在有些杞人忧天。

作为一个深谋远虑的皇帝,萧引之早有准备。

他不疾不徐的开口道:“李为,说说。”

太监不得干预国事,可偶尔支使着当个传声筒还是可以的。

李为一点不落的将四个月前侯府小姐为求上位在明德殿下『药』,致使龙体受损之事讲述了个清清楚楚,人还在天牢关着呢,太医那里脉案亦在,查呗!

百官大惊,陛下才被女子害的龙体大损,如此急迫的选闺秀入宫,实在是有些不大好。

要不,先缓上一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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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二章 虎毒食子

百官们原打算,陛下若是不答应选秀填充后宫,大伙便齐齐摆出如丧考妣的样子来祈求,这会儿却犹豫了。

尤其是年轻俊美却多谋善断的陛下意味深长道:“朕与皇后新婚不过数日,众位爱卿便管起朕的家事来,是想为国祚留子嗣,还是不满朕之执掌天下,是以早做打算?”

这茬儿要敢接,那离谋逆也不远了。

得,装鹌鹑吧,还能如何?

臣子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还是决定老老实实的。

然而,萧引之显然没有轻易放过这件事的意思,略略沉思后又道:“不过,列为臣工的担忧不无道理,这样吧,五年内若是后宫子嗣繁茂,进选秀女之事便作罢,如何?”

五年?

御坐上的帝王如今不过弱冠,五年虽不短,可也不大长。

君臣就此达成了一致。

“子嗣繁茂?”

师攸宁瞪着眼前白胖的御前太监,后宫就她一个,子嗣繁茂实在是个颇有压力的词。

眼见陛下都起了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念头,李为愈发往明仪殿走动的勤了,今早朝堂上的事更是颠颠的跑来告诉皇后,为着的便是充分的在师攸宁这个皇后娘娘面前体现陛下对皇后娘娘的深情厚谊。

当然,顺带的也向这位金贵的主子表一表自己的忠心,可是,似乎皇后娘娘的关注点有些歪了……

因着面上作出十分的欢喜样,李为本就不大的眼更是眯成了缝儿:“娘娘,您和陛下如此恩爱,五年的时间,这明仪殿还不皇子、皇女的满地跑。”

“……”师攸宁『揉』『揉』额:“李公公说的不无道理,那便承你吉言了!”

萧引之上朝勤快,处理政务更是用心,可每日都似乎精力用不尽似的,她这腰还酸呢,且好生缓两日再考虑什么子嗣繁茂的事吧。

不过,萧引之当初将吴惜君关在天牢,竟然是为着堵大臣们的嘴,借而推去选秀的事,师攸宁心底十分感动。

师攸宁却不知,一年前她在驿站对吴惜君明明白白的说过萧引之只能是自己一个人的话,萧引之知道了便一直放在心中。

又过了几日,吴惜君被贬为庶民放出了天牢。

至于吴侯府,因为教女不严,由侯府又被降爵为了伯府,一年之内接连被贬两次爵位,彻底成为了京都的笑话。

吴惜君依旧是府里的嫡出大小姐,可这次回府,却只单薄薄的被府里的一个二等婆子从角门接了进去,住的地方也是离府里中轴线最远的荒僻院子。

“本小姐要见父亲,你们是什么东西,也敢拦我?”

吴惜君在天牢中受尽了冷待,回府后原本还想着至少还有个大家闺秀的身份顶着,凭借自己的品貌,拿捏个京都的世家子弟嫁过去享福还是做得到的,可想不到回来后未有一个家人来见过她,还被困在了荒院中不能出去。

“大小姐,伯爷说了,府中最近遭了难,您还是不要出门的好。”下人道。

做看守这没油水的活,也是平日里不得宠的下人干的,是以态度便不大好,说起话来阴阳怪气,显见对吴惜君这个将府里坑害不轻的大小姐不大待见。

“你……”吴惜君恨恨的回转院子,可是就此放弃吗,决不!

然而,还未等吴惜君再想出旁的法子来,身为伯爷的吴衡亲自来见她了。

“父亲,原来您还记得有我这个女儿!”吴惜君虽然是穿越过来的,可在吴家被宠爱的如珠如宝,如今见吴衡亲自来了,原本的委屈便化作了傲气。

“惜君,你受苦了。”吴衡神『色』复杂的看着面前的女儿,目光中有犹豫,有不舍,最终化作了决绝,家里有这么个曾经试图坑害陛下的人在,吴府哪里还再有出头之日,他也是没法子啊!

“父亲?您是来带女儿出去的,是吗?”吴惜君虽然对上师攸宁屡屡落入下风,可其实是极聪慧的人,眼见吴衡的面『色』有异,神态便渐渐的软和下来,甚至隐隐带着凄楚:“父亲,女儿为家族召招祸,如今已经知道错了,京城中钦慕女儿的子弟不少,女儿愿意与其他世家联姻,成为父亲与府里的臂助,以赎往日的过错。”

吴衡神『色』一动,可是很快那一丝微弱的波动便消失不见了。

若是一年前,京城中欲与吴府牵上关系的人家多如过江之卿,可如今便是不如府里的人家都避的远远的,更何况那些利益盘算的清楚明白的世家。

“女儿啊,你既知道错,那为父也不再多说了。”吴衡长叹一声:“府里还有一大家子人要过活,你兄长才娶了妻,你姑姑在宫中还需得照应,有你在,陛下便不会再眷顾府中之人,你好自为之吧!”

“好自为之?”

看到吴衡从袖中拿出瓷瓶来放在院子的石桌上,吴惜君面『色』惨白。

“这『药』是为父能想到的,让你能最容易离去的法子。”吴衡见她神『色』怨恨不甘,又道:“不要再做无谓的挣扎,你若毁了这『药』,便只有bi shou与白绫可选,到时候不要怪父亲狠心!”

吴惜君原本想说服吴衡,陛下不喜吴府久矣,并非是因自己才厌恶府里,她原本还想说,自己若是去了,太后必定也会对府里失望和疏远。

可是,看着眼前的人全然陌生的阴狠与毒辣,吴惜君却半个字都不想吐『露』了,就让这些自以为是的蠢人一辈子庸庸碌碌下去吧!

她拿起瓷瓶进了屋,关门之前对吴衡冷笑一声:“你知道吗,你的女儿早就死了,死在你的贪心不足之下!”

是的,原本的吴惜君『性』情温婉,却是在吴衡这个父亲『逼』迫下日日消沉,最终小病转大疾,悄无声息的撒手人寰,这才有她的穿越!

可重活一世,她不过也是跌入权势漩涡的牺牲品罢了。

“胡言『乱』语!”吴衡大步离去,荒院的门重新关起,明日便会有家仆发现府中的大小姐暴病而亡。

而吴衡计划着,将以此为由向萧引之痛哭求情,以求再获圣恩。

屋子里,吴惜君看着手中见血封喉的『药』丸失魂落魄,她不明白,上天既然安排自己重活一生,为什么却不让自己站在众人之巅享受无尽的风光。

若是萧引之的爱能分给自己一点点,只要一点点,那自己便能抓住一切机会将楼茵茵碎尸万段!

『药』丸划过咽喉,原本紧闭的窗户吱呀打开,以魂魄之体飘进屋内的,不是师攸宁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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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三章 了结恩怨

在屋檐上目睹了吴衡如何『逼』女儿自尽的全程,师攸宁再想起“虎毒不食子”这句话,只有无尽的唏嘘。

可是唏嘘归唏嘘,她在龙凤册的通知下飘『荡』至此,可不是来伤春悲秋的。

鬼差嘛,还是要谨记自己为宿主之仇敌送终的本分!

“你是……鬼?”

吴惜君靠在墙角,不知是不是惊吓过度,她的毒竟还未来得及发作。

“嗯……,差不多吧。”师攸宁站在吴惜君面前:“你作恶多端,我是来为你送终的。”

“作恶多端?”

眼前飘『荡』的虽然是个半透明的影子,可因为面容并不吓人,吴惜君最初的惊骇过后倒并不多惧怕:“我何曾做过恶?”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师攸宁以魂魄之体出行,是她本来的面容,是以吴惜君并未认出眼前人便是她愤恨多时的楼茵茵。

师攸宁看一眼蹲在自己肩头的龙凤册,龙凤册分出一缕金光绕着吴惜君盘旋两圈,原本神『色』愤然的吴惜君已然面『色』大变。

吴惜君脑海中突然多了一段记忆,那记忆的主角是她,可又不是她,比起自己如今的狼狈来,脑海中的她竟真获得了楼茵茵的好感,最终利用其成为了萧引之的嫔妃,而且还趁萧引之出征将楼茵茵『迷』晕后吊在了房梁上。

“这是我?”吴惜君惊愕道,可她自己心中清楚,她幻想过无数次自己权势凌驾于楼茵茵之上后,该用什么办法报复曾对自己不屑一顾的她。

是的,自己恨不得她死!

“是你,所以你死有余辜!”师攸宁没兴趣折辱一个将死之人,可前世宿主拜托自己为她报仇,并且亲眼看着吴惜君断气,她是个守信用的好鬼差,这才有如今的送终之说。

恩怨说清了,师攸宁收回了维持吴惜君生命的术法,吴惜君咽下的『药』丸很快发挥了作用,不多时便七窍流血气息断绝。

至于吴惜君的死后的魂魄,只有勾魂鬼差前来带去地府。

了结了一段恩怨,师攸宁往宫里飘的时候都觉得魂体都轻了许多,这下她可以再无挂碍的和萧引之好生安守一生了。

景宣五年,初秋时节,师攸宁在四年前绝对想不到,还真让李为说着了,如今明仪殿果真是皇子、皇女满地跑。

她分别在景宣二年八月,以及景宣四年十二月生下了一对龙凤胎。

如今帝后膝下嫡出皇子有两个,皇女两个,更兼才三岁的皇长子已经机灵聪敏远胜寻常孩童,又因为陛下与皇后鹣鲽情深,百官们便再未提起过奏请萧引之充盈后宫的话。

今日是太后的寿诞,师攸宁先将大儿子叫到跟前嘱咐他好生看着淘气包小儿子,这才抱着小女儿,一大两小往寿康宫去。

其实一个三岁的小『奶』包都还是『乳』母和一大群宫人伺候的,哪里就能照顾更小的团子,只是师攸宁从小刻意培养他们的兄弟感情罢了。

萧引之么,似乎前朝出了什么事,他得忙上一阵子再过来。

至于大女儿,一岁多的时候师攸宁便时常领着她去寿康宫拜见太后,那丫头嫌她管的严,更愿意往后寿康宫跑,整日介都是皇祖母这好那好的。

四年前听闻吴惜君暴毙而亡后,太后将兄长吴衡传召入宫狠狠的训斥了一顿,此后便一日日消沉了下去,很是缠绵病榻了一段时日。

倒是大女儿在寿康宫呆着后,太后渐渐又重拾了往昔的精气神。

太后早彻底对吴府失望不已,至于早几年因为吴惜君而与师攸宁互相之间的恩怨,如今早不放在心上。

如今孙子、孙女的围绕膝下,老太太慈和了不是一点半点,连带着对师攸宁也关切起来,前段日子还嘱咐她歇息些年岁再生产,毕竟龙凤胎耗精气神,频繁怀孕对身体也不好。

寿康宫为太后庆生乃是小宴,只有帝后与几个孩子过来,到第二日才是正经的举国欢庆。

因为玩闹的累了,几个小的便索『性』都留在寿康宫安置,只萧引之与师攸宁两个不紧不慢的在月『色』下漫步回宫。

“茵茵,多谢你。”萧引之揽着自己爱妻的肩。

“也多谢陛下。”师攸宁笑眯眯的回道,她在人前是『性』子仍旧一如往年的骄矜,可在萧引之这个夫君面前,便时不时的『露』出孩子气的一面。

“母后精神越发健朗,多谢你不计前嫌,得妻如此,夫复何求!”萧引之温柔的亲了亲眼前人的额间,感叹道:“那年若不是你将长安放在寿康宫前,借此激起母后的怜爱之心,母后如今也不会恢复的这般好。”

长安是师攸宁大女儿的小名。

“原来陛下什么都知道。”师攸宁道,双眸弯弯如月:“母后教导呵护有方,我才有这般情意相通的夫君,自然是要知恩图报的,再说了,长安那丫头哭起来房顶都能掀开,啧啧……”

周全留在寿康宫照看小主子们了,李力知机的带着众宫人远远跟在前头神仙眷侣一般的两位主子后头。

他早不比往年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见陛下和皇后腻歪着凑在一起,很是淡定的挥着拂尘吩咐身后的宫人:“都低下头去,咱家没让你们抬眼,那便一眼都不准多看!”

师攸宁很快便知道为何萧引之在太后生辰那日留滞于朝堂多时。

大楚在楼月的暗探回报,楼月国大将军洪升谋逆,楼月皇室中人除大皇子逃出外,余者皆被洪升tu shā殆尽。

师攸宁想起六年前自己离开楼月时,曾对送行的楼皓提起过,需得防备着坐拥兵权秉『性』不良的洪升,可却被楼皓当场顶了回来。

前世,萧引之便带领大楚军队赴楼月平叛来着,想必就是因为洪升作『乱』。

她能改变宿主的轨迹,可这世界上一意孤行的人多了,如今发生的事不过是必然,自己也管不了太多。

当夜,见萧引之面有犹豫之『色』,师攸宁问道:“陛下是为楼月国的事烦心?”

“茵茵知道了?”萧引之问,目光却看向李为,定然是这个奴才又泄『露』了消息。

楼月国毕竟是自家皇后的故乡,如今惨遭屠戮,他怎么忍心告诉她这个消息。

李为委屈的缩缩脖子。

萧引之却不看他,只抚慰师攸宁道:“朕已经派人护送楼月国大皇子来京,楼月是大楚属国,朕不会坐视不管。”

“那楼皓入京后,又该如何?”师攸宁问。

【作者题外话】:努力更新中,晚十二点前还会再更一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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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四章 乐出声来

脑袋顶被温暖的手掌盖住,温柔『揉』搓一番,师攸宁听萧引之道:“茵茵放心,大楚有百万雄兵,区区洪升不足为虑,那里曾是你长大的地方,朕不会允许旁人侵占。”

其实,朝堂上有臣子建议,如今楼月国陷落,正是大楚将其收入囊中的时候,有了这块咽喉之地,即使日后西狄卷土重来,也轻易翻不出什么浪来。

可萧引之宁肯多花费些心力掌控楼月,也不想以为此事伤了自家皇后的心。

然而,楚帝陛下显然低估了爱妻的心宽程度。

师攸宁直接道:“楼皓为人愚蠢而自负,楼月交到他手中也守不住,既然陛下出兵,那不如直接将其变成大楚的属地。”

楼月国原本乃是大楚的属国,可“属国”和“属地”一字之差,意思却差的十万八千里。

好吧,其实师攸宁并非心宽,大抵是崽卖爷田不心疼,也因为她本身就不是什么土生土长的楼月国人,倒是萧引之是自己的家人,人总是有亲疏之分的。

再说了,楼皓的确是个糊涂蛋,他做了楼月国国君,说不得楼月国子民又得吃什么苦头。

“茵茵……”萧引之拧眉,他在百官面前是威仪决断的帝王,轻易不表『露』自己的情绪,可在师攸宁面前却从来都是最真实的一面:“楼月国小,朕还不看在眼中,你不必为朕作出如此牺牲。”

“我知道。”师攸宁认真的回答,而后道:“你知道吗,其实当初,我是撒了谎的。”

“什么?”

“先帝病逝的那一夜。”师攸宁怅然道:“其实哪有什么母后日日上高台往北方眺望,不过是安慰先帝罢了,母后貌美,父王是强行将她留在宫中的,后来得知母后心中另有所属之后便又生出怨愤,任由宫中的人作践我们母女,所以啊,这个世界上,只有陛下和长安,你们才是茵茵真正的亲人,至于其他人,他们不配!”

“朕明白了。”萧引之点头,轻轻喟叹一声,还好茵茵如今的在自己身边。

一月后,楼皓抵达京都,他住在驿馆中不肯进宫面圣,坚持要先见师攸宁。

不过师攸宁没有在宫中召见他,而是直接去了驿馆。

短短六年未见,昔日面容俊朗的青年身材胖了一圈,面上更满是惊惶。

可见到师攸宁了,又似乎在竭力的用高傲来武装自己,开口便道:“六妹妹,见你一面可真不容易。”

“……”师攸宁对这位已经逃窜成丧家之犬,却犹自看不清形势的“兄长”十分无语。

倒是龙凤册呼啦一下飞过去,收起翅膀咣当落在楼皓的脑袋上,而后飞起再落下,玩的那叫一个不亦乐乎。

不过,师攸宁也有些理解他,毕竟昔日楼皓是楼月国最受宠爱的嫡长子,而宿主则是被诸多厌恶和打压的,向自己昔日苛待过的人低头,不是人人都能做得到的。

师攸宁无所谓,跟随她的周全却看不得主子受轻视,断然斥道:“大楚皇后娘娘驾到,还请楼月国大皇子先行君臣之礼!”

是了,眼前这个尊贵无比的女子是大楚这天朝上国,与楚帝比肩而立的皇后了!

虽然心底还是万分不愿,但楼皓还是别扭而惊惧的弯下了自认金贵的腰。

“先论国礼,再叙家常,大皇兄勿怪。”师攸宁也懒得和楼皓这样拎不清的搞什么和颜悦『色』,没得被认为成卑躬屈膝,只不咸不淡道:“皇兄远道而来,理应先拜见陛下,若是无事,本宫这便起驾回宫了。”

“楼茵茵!”楼皓气愤的喊出这一句,在周全阴冷的注视下又憋屈的坐了回去,压低了声音道:“皇后娘娘,父皇和母后,以及众位兄弟姐妹都被洪升那贼子杀害了,你难道半点都不伤心吗?”

“伤心过了,在宫里的时候,眼睛都差点哭瞎。”师攸宁若无其事的瞎掰。

“你有没有心?那是咱们的血脉至亲啊!”楼皓攥着拳头,企图唤起眼前女子对家乡对亲人的情感,若是有这个妹妹在大楚陛下耳边吹风,他才好提更多的条件,比如助他夺回楼月国。

到时候自己就是新的国君了,想起这个,楼皓倒颇有几分迫不及待,甚至觉得父皇早点驾崩了也没什么不好。

“心?”师攸宁差点被楼皓这匪夷所思的诘问唬的乐出声来:“本宫小时候常常被你母亲责罚,被包括大皇兄在内的兄弟姐妹欺辱,大一些长的好看些了,父皇才想起护着我两分,可其实是无时无刻不在想着拿我这张脸换取更大的好处,本宫便是有心,也不是给你们这等狼心狗肺之人用的!”

说出来舒服多了,师攸宁心道,天知道她继承了宿主的记忆后有多憋屈,可因为不久后便到了大楚,想出气都没地儿出去。

“你……”楼皓脸『色』难看。

“哦对了,本宫很好奇,洪升那般凶残,怎么独独大皇兄逃了出来?”师攸宁问。

楼皓面『色』不自然了一瞬,含混道:“当时恰好不在皇城中。”

他能说自己将亲妹推出去挡刀,然后借机逃跑吗?

绝对不能!

面也见了,师攸宁充分发挥怼人小能手的特长,将楼皓说的狼狈不堪,这才施施然回了宫。

至于守着师攸宁回宫的周全,老太监耳聪目明,将自家主子对楼月国大皇子的控诉记了个一清二楚,心酸如今活泼良善的主子在故乡时竟遭受了那许多的委屈,心底一合计,决定找个机会往陛下那里回禀一二。

楼皓枯坐一夜,不知将师攸宁在心底诅咒了多少遍,第二日便递了折子欲求见大楚的皇帝陛下。

因为自家皇后的敞开心扉,萧引之对楼月国的处置便制定了新的方案,可是即使如此,念在楼皓是楼茵茵的唯一亲人,还想着平叛兼收复楼月国后,给楼皓一个尊贵超然的封号。

可万万想不到,自家皇后少时在楼月国竟受到了那般多的苛待,真是心疼的恨不能自己代替洪升,再将楼月国欺辱过皇后的人好好教训一顿。

至于尊贵超然的封号,想得美!

于是,第二日朝会,眼见楼皓战战兢兢的上殿晋见,楚帝陛下的神『色』那是格外不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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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五章 神泽重现

楼皓在面对师攸宁的时候,还有些『色』厉内荏的味道,可走在与楼月国华美王宫迥然不同的巍峨肃穆楚宫中,气势便一萎再萎。

等窥到高居御坐,比他还年轻些,但面『色』冷然威仪天成的年轻帝王时,腿肚子一软,还未走到正经跪拜的地方呢,便先行了大礼。

“……”殿内的文武百官集体僵了一僵,心道,这位楼月国的皇子也太重礼数了些,瞧这下跪的殷勤劲儿。

事情进行的很顺利,楼皓只是象征『性』的挣扎了一下,便答应了大楚出兵相助,楼月国归属大楚版图的提议。

当然,答不答应的,他的意见其实没那么重要。

然而,对外自然是不能这么说的,否则难免有趁火打劫的嫌疑,让那些对大楚称臣纳贡,受大楚庇佑的周边小国怎么看?!

是以,很快就有消息传出来,楼月国皇室遭受劫难,唯有大皇子逃往大楚边境,被大楚军队一路护送入京都。

楼月国大皇子感念大楚对其的救命之恩,自愿奉出楼月国的国君之宝座,只请求大楚发兵诛贼平叛,为罹难的皇室亲眷报仇雪恨。

大楚皇帝陛下推却不过大皇子的请求,便答应了下来,并且许诺御驾亲征!

御驾亲征这事儿,一个区区的楼月国平叛自然是不需如此的。

可前头又有急报,洪升狼子野心,已经与重整旗鼓的西狄结成同盟,甚至宣扬要一年内占据大楚皇城,与西狄首领平分天下。

这就有些不能忍了,毕竟楚帝陛下也想着一统天下的嘛,如今名正言顺的出兵,简直是天赐良机!

半月后,三十万大楚铁骑在京郊整装待发。

秋意又深了一重,师攸宁简装轻骑送萧引之远行,她其实是想跟着他去的,可几个孩子都太小了,父母中的其中一人留下来照看才妥当些。

“茵茵,等我回来。”萧引之道,他修长的身量被金黄『色』的甲胄包裹,修眉俊目若天神临世,可如今满心满眼都是柔情。

“萧引之,本公主有没有说过,我爱你,很爱很爱,所以,一定要平安归来!”

两人总似寻常夫妻般“你“”我”相称,倒有别样的亲近之意。

师攸宁知道,萧引之是龙凤册记载于上的帝王,这一生开疆扩土只是平常,日后更会是名留青史的君王,绝计不会有什么生命危险,可嘱咐与担忧总是不能自已。

民间有言,爱之深则责之切,可又何尝不是爱之深而忧之甚呢。

萧引之看着师攸宁的目光深沉而爱恋:“我知,茵茵,等着我。”

师攸宁蠢蠢欲动,其实她挺想拉下面前因甲胄在身而格外英武威赫青年的脖颈,亲他抱他,可是千军万马面前,帝王御驾亲征所鼓舞的士气,不能因她而破坏。

灰尘漫天,铁蹄翻飞,师攸宁目送大军走出很远,这才打马回宫,暗自安慰颓唐的自己,一时的分别不算什么,他们还有长长的一生去相守。

五十一年后,师攸宁回归冥界,她又见到了久违的曼珠沙华,孟婆还是那个容貌身段,仍旧问她是否需要来一碗汤。

师攸宁摇摇头,看着涌动的忘川河缓牵唇角,前世萧引之在外征战两年有余,不单将楼月收入大楚版图,更是将『骚』扰大楚上百年的西狄直捣黄龙。

然而西狄逐水草而居并不适合大楚固定居住的习『性』,他索『性』将西狄的土地大肆分封一番,一时间十好几个首领并立,互相钳制和防备,彻底平整了大楚西境。

后来么,儿女们长大了,又有了更小的一代,师攸宁和萧引之一直相互扶持着走到生命的尽头,生同寝死同『穴』,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龙凤册来到冥界后便时常跑的没有影子,师攸宁也问不出什么来,索『性』专心在忘川河边平复心情。

她是个幸运的魂,能在人间感受烟火之气,能活一世便有一世的情缘和欢乐,真的很好,只是这是第三世了,长孙怀德、温凌澜还有萧引之,他们在自己所不知的所在,过的好吗?

师攸宁想起龙凤册被自己问的急了说的话,能成为建立不世之功的帝王,他们都是一等一的不寻常之人,或者说不过是来人间历劫,功成之后自有逍遥的去处。

唯愿他们一切如意吧,她想。

师攸宁却不知,被她惦记着的前几世夫君,寿终正寝后如今都以青年之样貌,以魂魄之ti wèi于酆都的千丈地底之下。

白茫茫无边无际的世界中,玄『色』殿宇依旧伫立在那里。

殿宇内,龙凤册停在高台上静卧无声,着金『色』天衣的青年身边,唠唠叨叨的道:[君上,您当初三魂七魄之中,唯有一魂胎光留存,如今已有另外两魂一魄归位,您放心吧,您沉睡前所嘱咐的事,明则都记得呢。]

在玄『色』高台的周围,九方玉垫已满了三方,其中正有与师攸宁分别不久的萧引之。

龙凤册说话有些颠三倒四,一会儿回忆旧事,一会儿又说起师攸宁在凡间的种种,最后颇为苦恼的道:[君上,她像你们初识时那般灵动聪慧,又因为几世的神魂加固,已经渐渐有些记事,你放心吧,明则会好好护着她,等待君上您神泽重现!]

龙凤册知道师攸宁这个主人每次结束一世后都会修养很久,所以在虚无之地呆了许久,才怀着十分怅惘的心情扑棱着翅膀回来。

它原打算躲在暗处先悄悄的窥一窥师攸宁在做什么,若是有盘问自己的倾向,那便再四处晃悠一番,可还未到近前呢便听得一阵喧闹之声。

冥界有这等动静,难不成是有什么鬼王、鬼将的厉害之物出世?

待看清楚了些,龙凤册便很庆幸自己如今只是本书,没什么仪态可言,否则定要惊的将眼珠子掉出来。

无它,自个的亲亲好主人如今吆五喝六的,正同牛头、马面打牌呢,边上还围着好些看热闹的鬼差、鬼魂,好一番热闹景象。

孟婆眼巴巴的在桥上看热闹,一个不留神,汤水便灌进排队投胎鬼魂的鼻子里去了,如此,又是一阵喧腾吵嚷。

龙凤册想起当年君上惯着这位的时候,她也是这般的呼朋唤友走街串场,君上则在近处安然又宠溺的看,不免心酸又唏嘘。

龙凤册心里挂着一腔酸楚,不知不觉便飞过去蹲在了师攸宁的脑袋顶上,不提防方才还盯着牌面一脸痴『迷』相的师攸宁,一把就揪住了它的翅膀,凶巴巴的问:“干什么去了,老实交代!”

【作者题外话】:下节预告:丞相他位高权重,并且正在写休书~

[恩,这是个伪丞相,因为他是个zào fǎn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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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六章 (第四卷 )大家闺秀步安歌

听墙角也是一种技术活,譬如师攸宁,来的不早不晚,正赶上的一场暗地里的谋划,谋划着给自己这一世的宿主最后一击。

“怎么样,想清楚了吗?”

客栈房间中,雪白『色』衣裙包裹着曼妙身姿的女子漫不经心道,即使她带着面纱,可一眼望过去便知这是个美人。

这样通身华贵的美人,按道理是不应出现在这般寻常的客栈中的。

恩,是个蛇蝎美人,师攸宁与这美人隔着圆桌相对而坐,当然,她如今是鬼差之身,是不会被人所觉察的。

“小姐的吩咐,方直岂有不从之理,只是……”站着的男子样貌还算周正,只是眉心有折痕,又带着几分阿谀之态,观之便多了几分猥琐气。

沈娉婷掩下心底的不屑,颇有些伤感的道:“说起来当初也是看在你和步家妹妹情投意合的份上,我才特地撮合的,只是如今你们过活成这般模样,也有我的责任。”

她微抬了抬眸,近侍『露』珠便知机的将手中的托盘放在了圆桌上,红『色』的绸缎揭开,五十两一锭的银子摆着七八个,在上头还放着一叠银票。

看到这么多的钱财,方直的呼吸粗重起来,不安又垂涎的晃动着手臂:“小姐如今金尊玉贵,可还是如往昔一般平易近人,真是天生的菩萨心肠。”

他是个惯会说好话的,这些年来和步安歌那个大小姐过的颠沛流离,一颗『吟』诗弄月的心早被暴戾阴郁填满,如今倒难得出现几分当初的温和『性』情。

“过奖了。”沈娉婷自得的翘了翘嘴角,却带着关切道:“夫君与我游历安州,步家兄弟负责安防,若是让他们发现了公子,怕是……”

“他……他们竟寻来了?”方直单单是听到这个消息便出了一声冷汗。

“步太师近日来身子不大康健,步将军心头正郁怒,曾下令……下令,若是寻到公子与步小姐,直接『乱』棍打死!”沈娉婷后半句话说的极轻,可对方直来说无异于惊天炸雷一般。

“我……,我这就走!”方直卷了银子,慌不择路的离开了。

[小册子,这次的任务比较艰巨啊!]师攸宁叹口气,她很好奇,沈娉婷到底美貌到何等地步,才能令这一世不少的当世英豪倾心,更将许多人玩弄于鼓掌之中。

这大约的是她见过的,在异世混的最风生水起的一个穿越者了。

当然,听到沈娉婷云淡风轻的吩咐下属,在方直按捺不住对步安歌下手后,再将他杀人灭口,伪装成两人是互相袭击而死时,师攸宁更是啧啧赞叹,这位也是自己见过的最心狠手辣的穿越者。

当然,这一世本当有凤凰命,并且已经嫁给帝王之主还被算计成下堂『妇』,还跟着一个伪君子受尽苦难的步安歌,单单用可怜两个字来形容,显然太轻巧了些。

“娘娘,那方直若是直接带步安歌离开,咱们岂不是说不准什么时候便暴『露』。”『露』珠道:“听说步太师这次有些不大好,陛下还千里求『药』,若是咱们被发现……”

沈娉婷轻弹了弹面前的杯盏:“他会动手的,方直自私暴戾,一个长年累月的包袱,早点甩脱逍遥自在岂不更好。”

才说完这句话,屋子里似乎立刻便阴冷了下来,『露』珠心底有些慌,可看主子安然而坐,便稳了稳心神道:“娘娘,咱们回去吧,这等粗陋地方,哪里是人呆的。”

师攸宁跟了方直一路到了小巷子里的一处民房。

这里偏僻的很,不是什么好房子,推开门进去了,一个干瘦的女子正在井边打水。

水桶很重,她脊背弯的像个虾米一般,师攸宁眼尖的发现,在听到门被推开的声音,女子像是极为惧怕的缩了缩身体,低垂着头始终没有看向进门的人看一眼。

这是,步安歌?

龙凤册记载的,大燕国一代文学大宗师步承章亲自教导的you nu,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步安歌

到底是怎么的折磨,让一个娇养长大的少女,成为眼前如此谨小慎微,满面沧桑的模样?

“你是死人吗?还不快打水伺候老子净面!”方直一脚踹倒放在廊下的木凳,明明也曾是学富五车的人,可如今这耍浑的样子,比那市井泼皮也差不离了。

步安歌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手脚麻利的去打水,她知道若是慢了几步,必定是要被毒打的,方直一直怨恨是因为她,自己才不得不东躲西藏,否则说不准早就凭借科考出人头地,富贵无极。

水打来了,却被方直一脚踹翻了铜盆,撒出去的水溅了步安歌一身。

[这个畜生!]师攸宁看的火大。

[主人,生死关头才能接手,否则会坏了差事!]龙凤册忙提醒道。

师攸宁眉头拧的死紧,就步安歌这一脸青白,生机黯淡的模样,就是如今也没几月好活,妥妥的油尽灯枯之相。

却说方直见到步安歌浑身湿透,却仍旧畏畏缩缩的模样,鄙夷的道:“同样是当初闻名京城的双姝,一个如今是高高在上的贵妃娘娘,一个却早早的一脸窝囊相,我当初怎么就看上你了”

“你说什么?”步安歌艰难的开口问道。

困在这小小的一方院子里,方直平日里对她冷嘲热讽,两人说不了几句话,她嗓音都透着一股干涩,可如今带着风霜的眼角通红,带着刻骨的愤恨:“她,她来了安州?”

她当年信了沈娉婷去勇敢的追寻自己所谓的爱情,可这么些年过去了,当初的一点一滴千万次的回想,便是再蠢的人都知道是被算计了。

自己成为了下堂『妇』,又成为了私奔的贱人,可沈娉婷却成为了自己前夫的心头宝,何其讽刺,自己又何其愚蠢!

“是又如何?”方直极尽羞辱的拍拍步安歌的脸:“怎么,跟着我后悔了?想起你那如今高高在上的前夫了?不拦着你,只要你不要脸,卯着劲给你们安家的门楣抹黑,你就去!也让世人看看,原本对外病逝的大燕皇帝的原配,哪里是病死的,明明是个人尽可夫的贱人!”

方直显然将步安歌的命门掐的死紧,不然也欺辱不了她这许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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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七章 夺命

人尽可夫……

安家门楣……

步安歌神『色』恍惚,自己这一生,活着有什么意思呢,她一步步往才打过水的井边走去。

“你跳,尽管跳!”方直冷哼一声:“看在夫妻一场,我会将你好生打捞出来,褪了衣裳往外头街上一扔,有的是人欣赏你这身皮肉!”

“你,你无耻!”步安歌已经踏上了水井的石台,师攸宁也做好了接着她的准备,却不想方直竟比冥界的恶鬼还毒辣。

“无耻?”方直嗤笑一声,如今有了银子,他何处去不得,在路上其实他是动过直接将步安歌弄死的念头的,可是路过百花阁的时候却改变了主意。

何必脏了自己的手呢,卖进窑子里去,还有银子拿。

步安歌气的浑身发抖,越是到了不堪的境地,她最后的一点尊严便是『性』命了,鼓起勇气质问道:“方直,我到底哪里对不住你,竟是死你都不放过我?”

“问得好!”方直一字一顿道:“就是太好了,我一个穷书生得了你这大小姐的青眼,你知道我当时有多欢喜,可是你带给我什么了?你们步家门生遍布天下,可是你连半点好处都没有带给我,有的只是无休止的逃亡,躲藏,我像丧家之犬一样,你还有脸问我为什么?”

步安歌不可置信的摇头:“当初是你说你爱我,你要娶我,没有我你活不下去,是你带着我私奔的!”

“那又怎么样?”方直激动的挥着双臂:“奔则为妾,到时候你们步家还不是得求着我娶你,可想不到你那父亲和兄弟竟绝情的很,想直接杀了我消除后患。”

方直恨恨咬牙:“既然他们无情,那我就带着你这个步家的明珠消失,这是他们想要我命的代价,我每折磨你一次,我就痛快一分,步太师如今是帝师又如何,哦对了,你还曾经是皇帝的女人,哈哈哈哈,说起来我也不亏呢!”

“你,你这个疯子!”步安歌惊骇欲绝:“你心思恶毒便罢,父亲和兄长『性』情良善,觉不会是嗜杀之人,我不准你说他们的不好!”

师攸宁猜,说不得方直当初收到的,若是不逃就会被灭口的消息,也是沈娉婷搞的鬼。

“不准?行啊!”方直下颌微抬:“放过你也不是不可以,你虽然如今粗鄙了些,可还算能看,只要你愿意入百花阁,我便放过你!”

“百花阁?”步安歌早不是当初养在闺中的纯真少女,那种肮脏地方她如今是清楚的,脸『色』煞白的后退一步:“你休想!”

自己沦落至此已经是步家的耻辱,若是流落烟花之地,步家的列祖列宗都是要蒙羞的,绝对不可以,死都不可以!

“我已经知会了百花阁的人,今日傍晚便是进阁之时!”方直诓骗道,想让步安歌早些认命,免得再闹腾个没完。

浑身湿透的步安歌怔怔的看着方直打了个哈欠进屋,这就是她曾今爱过,为之背弃家人的人,真是莫大的讽刺,只喃喃道:“为什么,为什么……”

师攸宁叹了口气,她知道步安歌当初下决心抛开人中龙凤的夫君,只一心为着方直是为什么,不就是一个救命之恩嘛。

可方直要救的,是能带来富贵权势的步家大小姐,不是一个相濡以沫的穷少女,人『性』善变,人心难测,一切都是会变的。

而方直这样的人,其实从不曾变过,一直都是坏到骨子里的,只不过曾经伪装过一段日子,后来『露』出真面目罢了。

良久后,步安歌看向灶房,那里有一把刀,以方直的『性』子,一定会强行将她送进百花阁,她不能再令步家蒙羞,也惧怕自己死后遭受羞辱。

那,那就大家同归于尽吧!

师攸宁跟着步安歌进了屋,她不介意让步安歌先砍方直这个黑心肝几刀,而后自己再出面帮她与亲人团聚,再顺带揭一揭沈娉婷伪善的面皮。

可是,步安歌的这一生,实在是个大写的悲剧。

方直偏偏因为才收到一大笔银钱而兴奋的睡不大安稳,在步安歌犹犹豫豫的挥刀下来时,直接被攥住手腕夺了刀。

方直吓的冷汗都出来了,不仅仅吓出了冷汗,顺便还恶向胆边生,直接掐住了步安歌的脖子:“贱人,既然你找死,那就不要怪我心狠!”

忍不了了!

师攸宁现出真身,拎着方直的后脖领子便将人贯在了地上:“败类,找死!”

“你是谁?敢管老子的闲事!”方直一咕噜爬起来,他并未看见师攸宁从空气中突然出现的一幕,只以为是从外头进来的。

一个身材瘦弱的少女,他自然不放在眼里。

“快……走,快走!”步安歌一手捂着脖子剧烈咳嗽,一边手脚并用的爬下床推师攸宁,方直起了杀意,她自己没所谓,可不能让无辜人遭殃。

“走?一个都别想走!”方直捡起不远处的刀,恶狠狠的看着师攸宁:“爱管闲事是吗,那就一起留下吧,长的倒是不错,也能让本公子消遣消遣。”

才说呢,方直便觉四肢百骸像被无数根针同时扎入骨一般的剧痛。

动手的是隐藏在暗处的龙凤册,敢出言侮辱自己的主人,简直不能忍!

“你别怕,我会武功的,他这幅dou fu zhā身体,还不是我的对手。”师攸宁安慰步安歌道。

人救下了,她估『摸』着步安歌这身体还有还几个月好活,索『性』便决定先不点名自己的身份,等步安歌命尽时再说收魂的事。

方直痛过一回,哪里还提的起力气,才要放狠话吓唬师攸宁呢,屋里又窜进阁一身青布衣裳的蒙面男子。

竟然都没死,还多了一个?

蒙面男子是沈娉婷派来收尾的死士,见到这场景都呆住了,可顷刻间便下了决定,全都杀了灭口!

师攸宁自然知道这人是谁,冷笑一声道:“你也留下吧!”

托鬼差的身份,师攸宁每一世执行完任务,那一世宿主会的东西她都会继承,以鬼差凝体出现,武功自然也是能耍上一耍的,还是个高手。

将青衣杀手和方直都绑了,师攸宁拍拍手站起来,看向步安歌:“步将军如今就在安州。”

“兄长”步安歌不安摇头:“我……我不能。”

“不能什么?”师攸宁恨铁不成钢:“就这样隐姓埋名一辈子下去,让那害你,欺辱你的人高高在上的享受荣华,让你父兄为你担忧无尽,永生不能相见?”

“我这样的人,父亲和兄长一定是极失望的吧。”步安歌落下泪来,她这几年被磋磨的狠,也渐渐麻木的不知伤心了,落泪是很久以来的头一遭。

“安歌,我知道错了,我日后会好好对你的。”被师攸宁扔在墙角的方直蛊『惑』道:“步太师年事已高,你回去了,若是他来人家一个想不开再……”

“再什么?”师攸宁利落的起身将方直踹了个半死,早就想这么做了。

将方直揍的晕了过去,师攸宁舒畅的呼了口气,这才对步安歌道:“你知道吗,步太师这些年一直在寻你,步将军也是,可沈娉婷一直在从中阻挠,如今方直突然要卖掉你,是因为沈娉婷告诉他,步将军找来了,若是再不走,他就会没命!”

步安歌唇『色』泛白:“已经八年了,为何她还不肯放过我?”

“放过你?”师攸宁摇头:“这么些年过去,你还是这么天真吗?”或者说不是天真,乃是步家家风便清正太过,多出君子,很多时候哪里能匹敌过小人。

这里绑着两个,步安歌又太过柔弱,师攸宁索『性』决定自己去见微服的乾正帝,将人引到此处。

龙凤册留下来策应,以防沈娉婷还有后招。

至于她自己,则编了个浪迹江湖的侠女身份,说因为碰巧听见沈娉婷和方直的对话,所以路见不平来着。

兴隆客栈

乾正帝宁宴清正坐在窗下看书,他隐瞒身份的那些年里,是正正经经的考过科举的,虽然如今已君临天下,可每日还是手不释卷。

只因为尊师步太师病重,即使是看书,鸦羽般的俊眉也轻皱着,才要翻页,窗户被敲了敲。,然后便是刀兵相接之声。

师攸宁也有些窘,她这回情急了些,竟直接当了飞贼,倒忘记了可以正大光明的让人通报,更忘记了隐藏身份十数年,据说多疑的不得了的隆正帝宁宴清,身边的明暗卫多的不得了。

虽然因鬼差的手段轻易探得了宁宴清的房间,可她才敲了窗户便被暗卫发现了。

“何人?”宁宴清放下书离窗户远了些,可神情并无一丝惊慌。

护卫统领杜湛在门外回道:“主子,有人探听,已经派人拦截了。”

才说呢,外头便响起一声急促的呼喊:“长庚,我有话对你说。”

喊话的是师攸宁,她不能用术法,否则不是被看做妖怪了,可和宁宴清的护卫缠斗下去,这些可都是大内高手,打起来更没个头了。

杜湛:“……”长庚是主子登极前的名讳,这人认识主子?

“请进来!”宁宴清吩咐,他很久没有听人提起旧名了。

“误会误会。”师攸宁跟着一脸防备的护卫进了房间。

着鸠羽『色』衣裳的男子寻常常的坐在桌边,可望之便觉高不可攀。

他面白如月,一双眼黑如点漆静如渊海,嘴角似笑非笑的翘起,瞧着很是冷意『逼』人,乃是个极清俊可也极难缠的人物。

师攸宁只是被他的目光一扫,便觉周身凉飕飕的。

【作者题外话】:第四世男主出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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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八章 钟情

“徐……,宁公子,你能不这么看我吗,怪吓人的。”师攸宁搓了搓胳膊,心道这位身世坎坷的年轻帝王如今看着,似乎略有点biàn tài啊,这眼神大有将她削骨扒皮数数有几根骨头的意思。

杜湛眼中惊异,眼前的少女知道主子的身份,可言语作态还如此随意,这是从哪里蹦出来的怪胎?

其实,师攸宁纯粹是有些放飞自我,她知道自己不会在这一世呆太久,又自诩如今是鬼差之体没什么『性』命之忧,哪里会知道害怕,更遑论在意什么位份尊卑。

再者,这位乾正帝的身世,没有人比她知道的更清楚,到带了几分同情与敬佩之心。

据龙凤册记载,宁宴清原本是铁板钉钉的皇太孙,看名字就知道了,取海晏河清天下呈平之意。

可他的生父前文德太子,在登基的前一夜被最信任兄弟抄了底,连带着东宫也化成一片火海,见过了阖家死在自己面前场景,又在仇人的眼皮子底下做官数年,最终手刃亲叔叔夺回帝位,这位忍功着实了得,城府亦深不可测。

宁宴清并未收回目光,只问:“你是何人,为何知道朕的行踪,前来又所为何事?”

他发『色』极黑,只用很简单的木簪束了,越发显的唇红齿白清俊非常,可眸光却极其锐利冰寒。

瞧这问话干净利落的劲儿,师攸宁手指弹一弹架在脖子上的利刃:“咱能不这么说话吗?”

“不能。”宁宴清道:“杜湛,放她走,若再会面,格杀勿论。”竟是连问都不想问的样子。

师攸宁:“……”动辄杀人,真是凶啊!

她无奈的摆摆手:“我说,我说,我来是找你去见一个人的。”

杜湛很想大喝一声放肆,可主子一向乾纲独断,若非垂询,他却不敢轻易开口,只一双眼瞪着眼前的少女,警告她说话规矩些。

“何人?”宁宴清问。

“步安歌。”师攸宁道,果然见宁宴清眉峰微动,便顺带将自己编好的瞎话一溜烟吐『露』了个干净,譬如如何听到方直与人密谋,如何尾随其救下了被po hài的步安歌。

至于何人与方直密谋,师攸宁只推说听到是个女子的声音,并未见着真容。

告状就是要告几分留几分才对,人毕竟还是更相信自己亲自查证的事,尤其是宁宴清还是帝王,决不是偏听偏信之人。

宁宴清对步安歌的观感十分复杂,步安歌与自己成亲不过一年便被发现有外心,他是个堂堂男子,自然容不得发妻心中日日念着旁人,索『性』写了休书,可顾忌恩师的面子也未如何张扬。

却想不到,步安歌竟在拿到休书不久便失踪了,或者说是私奔!

原来,她费尽心思,甚至不惜私奔屈就的情郎,竟是个如此龌龊货『色』,宁宴清并未为此时留神过久,步安歌之于他,如今不过是个陌生人,可倒是时时注意自己行踪的人,女子

“夫君可在”

正在此时,一个悦耳的声音传入众人耳中,推门声应声而起,师攸宁猛然抬眸,沈娉婷!

宁宴清显然注意到了面前少女惊诧的神『色』,挥手让杜湛撤了对她的辖制。

“你是?”

看到一身玄『色』劲装,面容灵动,颜『色』不在自己之下的少女,沈娉婷目『露』疑『惑』之『色』,可她掩在袖中的手却一下便收紧了。

在沈娉婷打量自己的时候,师攸宁也在观察她,这会儿这人不戴面纱了,颜值看着倒是很能打,步安歌若是在全盛时期,估计与之想比也是半斤八两,难怪并称京城双姝。

“你娶妻了?”她陡然戏精附体般的瞪大眼,满是谴责的看向宁宴清:“亏我对你一见钟情,尾巴似的跟了来,竟然是个有主的!”

眼见宁宴清神『色』不变的看着自己,像瞧耍猴的一般,她从怀中拿出早便写好的字条弹在桌面上,上头是步安歌的居处:“本小姐只等你两个时辰,过时不候!”

话说完了,师攸宁做气咻咻状的离开,与沈娉婷擦肩而过时,犹自十分不屑的冷哼一声。

沈娉婷瞳孔微缩,牢牢将师攸宁的面孔记在了脑海中,等陛下与自己离了安州,画影图形还怕找不到这个少女,到时候必定让她好好领教自己的手段。

“这一路行来,爱慕陛下的人倒是一个接着一个。”

房门关了,沈娉婷娇俏的道,轻移莲步走过去,却是很感兴趣的要去拿桌上扔下的字条。

可是手伸到一半,却眼睁睁的看着一向对自己容让有加的宁宴清先一步将那字条拿走了。

“娉婷,我累了,你在外赏玩许久也需要歇息,先回去休息吧。”宁宴清道,态度依旧是一如往常的柔和,可眼眸深处却渐渐堆积起了坚冰。

宁宴清少时遭逢大变,多数时候都是独寝,如今虽然微服在外,这习惯也半点未曾改变。

“那好吧!”沈娉婷不情愿的应了,挎着脸离开,她在宁宴清面前一向是这般情绪外『露』,真诚善良的模样,可出了房门,脸『色』瞬间便阴沉下来。

一个时辰后,院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百无聊赖的坐在院中打瞌睡的师攸宁睁眼,进来的可不正是宁宴清,文质彬彬的样子,倒很像是游学在外的书生。

怎么就忘了,这位以前还真是书生来着,三元及第的大才子一个。

看到步安歌的惨状,宁宴清默然良久,最终疏离的道:“步小姐,恩师这些年一直在寻你,回去吧。”

至于怜悯这东西,师攸宁估『摸』着,宁宴清这等长了石头心肝的人,应当是没有的,更何况步安歌当初算得是背叛了他。

“爹爹在寻我?”亲耳听到这话,步安歌泪流满面:“这些年,我想过回去的,可方直总说,爹爹和兄长四处寻人,说是找到了便直接,直接……”

宁宴清没什么想安慰步安歌的意思,对她这哭哭啼啼的样子更嫌厌烦,愚钝而不自知,又兼软弱无能,若自己易地而处,早将方直打落尘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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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九章 带走

窥见宁宴清对步安歌的嫌弃和不耐,师攸宁也很无可奈何,步安歌的确是太好骗了些,也太倒霉了些。

好吧,如果不倒霉,自己也不会出现在这里收拾烂摊子了。

她只得蹲下絮絮叨叨的安慰步安歌,顺带给她勾画一下未来美好生活的蓝图,譬如一家人团聚啥的。

宁宴清垂眸看着唠唠叨叨的黑衣少女,这个世界上,怎么能有这么聒噪的人,胆子也不是一般的大。

头顶上的目光太有穿透力,师攸宁手指往柴房的方向一指:“人在那儿呢,还有一个是尾随而来杀人灭口的,尽管去审!”

青衣杀手和方直是她去找宁宴清时拎去柴房的,免得自己不在,和这两个人共处一室,步安歌再吓出『毛』病来。

宁宴清眼眸微抬,自是不用他动手,杜湛便十分体察圣意的命人将那两人带出来了。

青衣杀手另说,倒是前不久才骂骂咧咧的,说自己也算是睡过当今天子的女人的方直,在宁宴清寒凉的目光中,瘫跪在地上涕泗交流的求饶,还不忘将事情往步安歌身上推,诸如自己如何被勾引什么的。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宁宴清就听蹲在地上没甚形象的少女怒斥道:“再敢胡说八道,信不信小爷让你去冥君那里报道!”

他竟觉得,这个少女训人的样子,竟很有些不怒自威,忍不住问:“冥君?”

志怪小说宁宴清看的也不少,阴间不是阎王的地盘吗,冥君这称呼有意思,竟从未听过。

“……”师攸宁理直气壮的道:“十殿阎罗的顶头上司,不就是冥君?”

“原来如此。”宁宴清淡淡道。

才将青衣杀手全身利器、毒『药』搜索完毕的杜湛:“……”,主子的好奇心什么时候这般强了?

方直与杀手被秘密带走,相信不久便会真相大白。

师攸宁送了步安歌上马车,舒展了胳膊腿放松道:“行了,我如今也算功德圆满,步小姐,再会。”

再会之期,是你油尽灯枯之时,也真是世事无常啊,师攸宁与步安歌算是所有宿主中相处时间颇长的,倒很有几分唏嘘感叹之意。

“带走!”却不想,前头马车帘子掀开,宁宴清冷淡而干脆的命令道。

这个带走,说的自然是师攸宁。

“宁宴清,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做知恩图报?”师攸宁跳脚。

“你施恩的是步家满门,与我何干?”青年清俊的侧脸是绝计无情的弧度:“无礼犯上,来历不明,不可轻饶!”

“……”师攸宁忍气吞声的爬上马车,以鬼差之魂维持凡人形体可不容易,再动手她说不得什么时候就来个大变活人的消失版本,只得暂时老实下来。

因为步安歌是直接被送至步太师府,她只得与宁宴清同车而行。

攻略目标近在眼前,师攸宁不由想到,也不知道收取步安歌魂魄后,自己和这人的关系处于哪一步,总归不会是这人当皇帝之后,所以她这也算是提前见到了年长版本的宁宴清,左右不亏的。

可转念一想,这人长相自然是没得挑,可这『性』子阴郁寡情还兼喜怒无常的,委实不好相处,师攸宁摇头,任务很艰巨啊。

“为何摇头”

“……”师攸宁转转眼珠:“你是九五之尊,身份尊贵,就不怕我这个来历不明的人趁机将你大卸八块?”

“你可以试试。”宁宴清道,他的瞳仁极黑,可在这光线微有些暗淡的马车里,却又似乎极有神采,也极富压迫力。

龙凤册做捂脑袋状:[主人,乾正帝是个高手。]

[有多高?]师攸宁问,难道是龙凤册中关于步安歌的记载太悲催,所以她没注意宁宴清居然会武这回事。

正经的历史上,在宁宴清登基以前,所有人都以为他只是个文质彬彬的人,直到宫变那日,他亲自出手将武艺高强的隆庆帝,也就是曾经踩着文德太子上位的亲叔叔手刃,这才暴『露』了会武的事。

而这事儿,龙凤册中的记载只有一句话,宁宴清手刃隆庆帝。

所以,师攸宁先入为主的认为,宁宴清只是最后动动手来着,哪里料到他乃是个实实在在撸起袖子上场的人。

龙凤册静默了一瞬,耿直道:[比主人你高,而且高很多。]

[……]师攸宁坚强的给自己打气,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这是能屈能伸,没什么大不了的。

师攸宁和龙凤册嘀嘀咕咕,在宁宴清看来,便是坐在自己对面的少女呆滞着脸,也不知在想什么,他因为青衣杀手的事而沉郁的心情竟有些松快。

可笑意未达眼底,宁宴清便很好的控制住了情绪,重新提起了对眼前少女的防备,他从来不会小看任何一个人,尤其是面前这个看似生机勃勃言行无忌,可做事却极有章法的少女。

客栈中,沈娉婷隔窗看见宁宴清和不久前才离开的少女从一辆马车上下来,按在窗棂上的手握的死紧,她无比后悔自己当初头一次嫁人时,选择的不是看似贫寒家出身的宁宴清,而是国公府的世子。

如今虽然已经纠正了自己的错误,可是宁宴清他,始终对自己不肯再像当初一般上心,沈娉婷不甘的想。

倏忽间又想起,当初宁宴清『逼』宫成功后,自己暗害了与隆庆帝一派的夫君周疏临,这世上唯一一个将自己视若珍宝的人为自己所害,难道如今是自己的报应吗?

不!

犹豫只是一息之间,沈娉婷的目光重新坚韧起来,我命由我不由天,她既然能够在这古代重活一生,那便是上天都让着自己,没什么好怕的!

师攸宁抬头,对上二楼微微打开一道缝隙的窗户,毫不吝啬的灿然一笑,她知道那窗户后头的人是谁,想来如今不怀好意窥视她的那人见到自己又出现,如今便如挨了窝心脚一般难受。

对付小人,就得用小人的法子,更不要说沈娉婷这等小人中的战斗机了,师攸宁在以毒攻毒的路上撒丫子狂奔。

可似乎有哪里不对,她收回目光四下环顾,正对上宁宴清偏身看过来,拧眉头挂寒霜的俊脸。

师攸宁:emmm……

【作者题外话】:晚上十二点前还会更新一次,么么哒~

最近评论很少,蠢作者不知道写的怎么样,欢迎大家多提意见哦,啾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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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章 逃妾

却说师攸宁被宁宴清一句“带走”,就直接给拎回了客栈。

客栈是个大客栈,即使全包了下来不接待旁人,可伙计、厨子什么的人也不少,私底下谈论的,便是如今这位出手阔绰的大贵人,这突然又带来的年轻姑娘,到底是谁。

当着师攸宁的面,掌柜的便问了出来。

毕竟这位新来的眉眼弯弯,看着便面善的貌美少女,是吩咐要直接安排进大贵人隔壁房间的,问清楚了身份,一应供给也有个章程,否则没得开罪人。

譬如有那富贵人家,同时带着一妻一妾出行,送饭食、茶水什么的,你得先去那正妻处不是。

“这……”被掌柜问到的杜湛犯了难,主子拘着人家姑娘不让走,虽说犯上无礼是板上钉钉的事,可偏偏没捆没绑的,还坐了同一辆马车,这让人怎么说?

师攸宁蔫头蔫脑的跟在宁宴清后头正要上楼,闻言回头道:“掌柜的,我和他们都不……”

“逃妾,才追回来。”幽幽的声音压下了师攸宁的辩解,因为居高临下而半垂着眼睑上,纤长的睫『毛』俱是冷峭的弧度:“掌柜的还想知道什么?”

“没……没有了。”掌柜的胖手晃的跟扇风的蒲扇似的,他这店不小,也接待过不少贵客,可没有一位像这位,只拿眼这么轻轻一瞟,也不见如何疾言厉『色』,可偏偏他这腿肚子就立时软的站不大住。

这位客人,好盛的气势呦!

“?!”师攸宁憋住了争辩的话,免得还得再落一欲盖弥彰的罪,不过她这次胆子还是稍壮了些,直接绕过睁眼说瞎话的宁宴清回了房间。

心中不由愤愤道,逃什么逃妾,过几个月可就是正经的媳『妇』了,希望年轻几岁的宁宴清好搞一些。

宁宴清站在两层相接的楼梯上默然,一众护卫都心惊胆战,暗自为那位敢僭越至此的少女掬同情泪,可却不知,他们的主子乃是自己被自己惊住了。

一个来历不清,动机不明的女子,自己满可以说是飞贼、丫鬟或者亲戚也可,怎么偏偏是“妾”,他阖眼又睁开,最终一言不发的回了房。

“陛下真的如此说?”沈娉婷虽然在问,可心底已经相信了大半,越是相信越是坐不住,一个向来冷情的人突然就一反常态,这还不够让人担忧的吗?

“娘娘,就那样粗野的人,不知是从哪里冒出来,没皮没脸的就缠着陛下来了,您何必如此忧心?”『露』珠安慰道,自家娘娘是陛下的旧相识,入了宫又是第一人,旁人哪里比得上。

沈娉婷摇头,那姑娘不是个好相与的,单是气度胆识就不同于常人。

如今陛下愈发深谋浅表,自己在他面前都时常感觉压力重重,旁人看得到自己得到的恩宠,她自己却知不过仗着旧日的一点情分虚耗,这恩宠哪里有半点脚踏实地的感觉。

可她却敢像对待平常人一般的和陛下说话,说起来自己才是从平等世界穿越的那个,可倒越活越回去了,沈娉婷自嘲一笑,心中却冷冷的想,可即使如此,也容不得旁人在自己面前乍翅!

“主子,似乎是睡了。”杜湛一手扯着墙壁上装裱的画,脸恨不能栽进墙里去。

宁宴清的房中,透过墙壁的机关,可以直接探查隔壁房间的动静,这是入住的那日杜湛便命暗卫中的能手做的,将师攸宁安置在这个隔壁,也有监视的意思。

宁宴清还是老样子,依旧靠在窗边的榻上看书,可好半日了书页子也没有翻动一下,握着书本的手指瞧着比书页子还白:“卓神医寻访的如何了?”

他年幼失去亲人,再大些养活他的『乳』母也去了,后来都是步太师当做儿子教养的,如今以帝王尊位为步太师寻访『药』物,乃是为了心底最柔软的一份情,对此事再是上心不过。

杜湛仍守在那机关前,免得错漏什么动静,闻言回道:“回主子,卓神医行踪飘忽,又擅长易容之术,虽然有五成机会在安州,可具体在哪里,却还要查探。”

提及此事,他不免有些气馁,本来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寻一个民间郎中本不用如此麻烦,昭示天下便可。

可偏偏七八年前隆庆帝召卓神医看过病,却因为卓神医劝其将养身体而被痛斥,差点还挨了板子。

那老头也倔,再往后便是王宫贵胄想瞧病都不成,更不要说是皇室了,如今唯有先将人找到,再由陛下亲自赔罪,或可有一线生机。

“全力寻找。”宁宴清道:“至少也要求得通心草,you nu回京,太师一定希望自己能神志清醒的与之见上一面。”

一墙之隔,干听墙角老行当的师攸宁在床上翻了个身,宁宴清看着孤僻冷淡,可想不到还挺重情,怪道说越是冷情的人,其实内里都蕴着座火山,端看为谁喷发了。

[通心草是什么东西?]师攸宁问龙凤册,她发现这小东西根本就是个万事通,天上地下的事,什么都知道一点。

[孟婆汤的主『药』。]龙凤册在师攸宁脑袋边上滚了滚:[就长在忘川边上,你没事还总掐着玩呢,失智的人服用可恢复清明,清明的人用了前尘皆忘。]

[人间也有]师攸宁来了兴趣,谁还能到冥界将那东西带走不成?

[人间有些阴阳交界之处,有缘的话会成上一两株。]龙凤册慢悠悠道,冷不防看师攸宁盯着它看,防备的将自己蜷了蜷:[有话快说!]

[小册子,你去带一两株回来,不困难吧?]师攸宁挠了挠它的书脊。

正在这时,外头有人敲门,敲了三两下便很不客气的推开了个缝隙:“师姑娘,方便聊聊吗?”

沈娉婷?

师攸宁蜷在床榻上答:“不方便,请回。”心底暗道,等到下一世,咱们有的是机会见面。

很显然,沈娉婷的意识里,自己若方便,那旁人也必须方便,直接推开门进来了。

隔壁,杜湛看向宁宴清:“主子,贵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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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一章 浑话

沈娉婷不是空手来的,怀里抱着叠的整整齐齐的一套衣裙,很嫩的鹅黄『色』,对比师攸宁一身的黑突突不知漂亮了多少。

师攸宁无奈起身,盘腿坐在床榻上,一手撑着下颌,很是懒散的道:“贵妃娘娘,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您说是吗?”

沈娉婷脚步微顿了顿,心底当啷一声响,陛下连身份都向这个少女坦诚了吗?

心底惊涛骇浪,她柔美的面容上却绽着包容的笑意:“你不用对我如此防备,若是日后咱们有缘成为姐妹,和和气气的岂不更好?”

师攸宁就见沈娉婷将做工用料都十分讲究的衣裳放在桌上,满是年长的看不懂事孩子的那般的嗔怪目光:“妹妹长的好,穿上这衣裳必定更盛三分,陛下他,也必定是很欢喜的。”

“娘娘,您不用费心了。”师攸宁知道隔壁能听得到自己和沈娉婷的对话,她也不指望步安歌那软糯『性』子能将沈娉婷如何,索『性』自己扛起大刀:“我是步安歌的朋友,明白吗?”

沈娉婷的笑意僵在了脸上,眼尾带起几分锋利,警惕道:“你想要什么?”

“无所求,不过路见不平罢了。”师攸宁抬着下巴隔空点一点鹅黄『色』衣裳的方向:“那这衣裳,您还给我吗?”

“不怕没命穿?”沈娉婷捏着衣裳料子摩挲了两下,她是个很美貌,也很知道如何体现自己美貌的人,单单这样侧身垂首而立,体态便无可挑剔。

真真是条高端大气上档次的美人蛇啊,师攸宁双手往床沿上一拍,站起身来:“那你呢,如今权势、富贵皆拥在怀中,为什么还是不肯放过步安歌?”

她行走坐卧并无沈娉婷时时刻意提捏着的做作,可等闲处便已是行云流水的不凡,没办法,几辈子的皇后做下来,有些东西已经刻在了骨子里。

“胡言『乱』语!”这些话,沈娉婷如何能认,又如何敢认,事情败『露』的话不是擎等着被步家父子撕成碎片。

“你知道吗,她这八年来风餐『露』宿,东躲西藏。”师攸宁面上浮起不忍,她没有说教沈娉婷的意思,人坏到一定程度是听不进去忠言的,她是说给隔壁的宁宴清听的。

隔着一堵墙,宁宴清自然听的清清楚楚,他甚至有一种错觉,或者说是直觉,隔壁的少女是在说给自己听,听沈娉婷何等心机,何等手段,听步安歌受到了多少的委屈。

“那又如何?她当初弃陛下而去,许是老天的惩罚呢。”沈娉婷不闪不避的看着师攸宁黑白分明的眼,可她心底知道,自己是有些发慌的。

似乎从这个少女出现后,就隐约有什么地方脱离了轨道。

“惩罚吗?”师攸宁笑笑,可笑意却满是讥:“她不弃陛下而去,哪里有你的今日?”

她很少有这般刻薄的样子,或者说是义愤填膺:“八年来,步府的人满大燕的找人,你总是先一步转移人的注意力,硬生生让步安歌蹉跎了八年光阴,受尽了欺辱和孤苦。我以前不明白,你为什么干脆不杀人灭口呢,现在却突然懂了。”

“哦?愿闻其详。”沈娉婷的脸『色』已经完全冰冷下来,她冷静无比的在心底筹划,到底有什么方法,可以十分妥当的让眼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子消失,消失的干干净净,不留一点痕迹。

师攸宁拎起桌上的衣裳略扫了一眼而后不在意的放手:“我猜,你一定想着先和我姐妹相称,等我放下了防备心,再一步步在暗处打压甚至是戕害,就像对当年的步安歌一样。”

在沈娉婷僵立不动的模样中,师攸宁又道:“这些年你留着步安歌,你看着她一步步遭受痛苦,很快意吧,毕竟你这样一个骄傲的人,怎么能容忍步安歌当初与你并称京城双姝,怎么能容忍她嫁的丈夫步步高升,甚至最后问鼎天下,对吗?”

“是她自己水『性』杨花,怎么倒怪起我来了?”沈娉婷干笑一声转过头:“哪里听来的浑话,也敢这般不着四六的『乱』说。”

“既然是浑话,你紧张什么?”师攸宁窥见沈娉婷眼中一闪而逝的心虚:“宁宴清突然来了安州,而步太师重病让步府的人寻人寻的更加急切和疯狂,你怕瞒不下去了,所以要杀人灭口,我说的可对?”

“你到底是什么人?”沈娉婷死死盯着眼前只三言两语就似看透她整个人的少女,脸『色』苍白如纸,她甚至想问一句,你到底是人是鬼。

怎么会有人敢直呼陛下的名讳

不得不说,误打误撞的,沈娉婷倒猜对了一两分。

“替天行道之人。”师攸宁正义凛然的道,假装没有看到龙凤册似乎被自己恶心到的怪样:“你放心,我不会动你的,贵妃娘娘嘛,多高贵,多了不得,可真相总会大白,作恶也必然受恶果。”

“那咱们走着瞧!”沈娉婷甩袖离去。

不提沈娉婷如何心『乱』如麻,师攸宁不在意的将桌上的衣裳推到一边,咕嘟灌了一杯茶,说这么多话,可累死她了,沈娉婷看似什么都没有承认,可以宁宴清的聪敏,定然什么都明白了,这往后有就没她什么事了。

今天这一遭,自己的表现实在是靠谱,师攸宁自得的想,见龙凤册还在旁边飘着,忙撵它去冥界拿通心草。

[不是什么金贵东西,薅一把回来,早去早回!]师攸宁嘱咐。

[……]龙凤册没好气的拍了师攸宁脑袋一下,拖着一溜儿金『色』光点聚成的尾巴窜了出去。

隔壁客房

“杜湛,告诉贵妃,无事便在自己房间里呆着。”宁宴清吩咐,这是禁足的意思。

面『色』尴尬的杜湛答应一声,若是主子没吩咐,他也要找个机会告退的,方才听到的话实在是让人难以置信,沈贵妃『性』子好是宫里宫外都有名的,却原来还可以毒辣到此等地步。

房里恢复了寂静,宁宴清像方才那房间里的少女一般沏了一杯茶,可杯子递到嘴边,却怎么都饮不下去。

不过半刻钟的功夫,敲门声响起,宁宴清听得出是沈娉婷的脚步声,索然无味的将杯中的茶泼在地上,淡淡道:“进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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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二章 揭穿

“长庚,我有话对你说。”沈娉婷进了房间关上门,面上却是极忐忑的样子,攥着手站在门边,浑不似以往那般随意自在,可偏偏她称呼宁宴清的,却是他们当初相识时的旧称。

若是方才未听到沈娉婷在隔壁时如何的狡诈狠辣,宁宴清当真会为沈娉婷如今提起旧日情分而宽容两回,可既然什么都知道了,心底便增了一层厌恶。

可以啊,沈娉婷这是准备全盘托出,求一个置之死地而后生?

毕竟自己坦白和由旁人告状,还是前者更能掌握主动权。

作为鬼差,这一堵墙还不算什么阻碍,师攸宁目光炯炯的看着隔壁的两人,宁宴清背对着她,师攸宁竟觉得这人后脑勺都长的比旁人规整几分。

她被自己的想法雷了一瞬,摇摇头,静听沈娉婷如何为自己开脱。

有人在qiè ting?

宁宴清眼神微动,屏住呼吸内息外放,却并未察觉到这房间内有自己与沈娉婷之外的第三人,他心底一晒,自己这是怎么了,竟多疑到这个地步。

吓!

一墙之隔的师攸宁缩缩脑袋,要不要这么敏感!

却说沈娉婷在门前踌躇了许久,总不见宁宴清开口一句半句,无奈只得自己走上前来:“我总觉得,自从入宫之后,你便待我冷淡了许多,以往我总是不敢问,是因为我嫁过人的缘故吗?”

“娉婷,朕着人送你回宫。”宁宴清看着眼前神『色』忐忑的女子,黑『色』的瞳仁深不见底,无喜无悲。

他早便知道,曾经得到的那一点梦幻泡影般的温情,不过是自己心底寂寥太过时的假相,等真的和眼前这个看似纯善的女子朝夕相对,很快便发现她的心太深,也太野。

“不,不要!”沈娉婷很想问眼前人,是不是因为那个似鬼魅般通晓所有事的少女,他才对自己愈发冷淡,可男子最厌恶质问,她不能鲁莽,那该怎么办?

师攸宁就见沈娉婷神『色』悲伤的屈膝蹲在宁宴清面前,垂眸再抬起的瞬间,泪珠儿顺着白皙柔美的面容滑落,端得是我见犹怜,悔恨又惶恐道:“是因为我做错了事,所以你要赶我走么?可我是个普通女子,当倾心于一个人时,我也会嫉妒和害怕啊!”

你可不是普通女子,师攸宁摇头,至少这说垂泪便垂泪,还能垂的如此好看的人,可不好找啊!

用最快的速度兴冲冲从冥界回来,却惨被无视的龙凤册无语,这旁人说话偷听便罢,可这人说一句还在脑海中回怼一句的『毛』病,自家主人是什么时候染上的?

师攸宁扒扒拉开为着秀存在感而挡住自己视线的龙凤册,正看见宁宴清站起身来,躲开了沈娉婷欲趴在他膝头的动作,平淡无波的道:“你做错了什么事?”

“我……”沈娉婷恨宁宴清的无情,可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她闭了闭眼,似下定决心般道:“这些年,我一直知道步小姐的下落,可是我怕她回来了,长庚便不再是我的长庚,所以我……我瞒下了这个消息。”

长庚,东有启明西有长庚,是世上除太阳和月亮外最亮的星,师攸宁看着长身玉立俊眉修目的宁宴清,的确有羞煞群星的资本。

“步太师缠绵病榻三年,你时时遣人去探望,难道不知他思女心切?”宁宴清问。

“我心中也不好受,可我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啊!”沈娉婷急切辩解:“这些年中宫空悬,朝臣与后宫都在说,你还念着当初原配,他们都以为步安歌已经病逝,可我知道不是,我怕她回来了,你便不会再多看我一眼。”

看宁宴清不为所动,沈娉婷又道:“一步错步步错,是不是当初我再勇敢一些,不为家族所束缚,我们好好的在一起,一切都会不一样?”

在一起,什么时候的事?

难道宁宴清曾向沈娉婷表明过心迹,但是却被拒绝过?

师攸宁觉得,自己像是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大秘密,不过按照时间推算,沈娉婷在入宫前是嫁过人的,她嫁人的时候宁宴清还只是个六部中的一个小侍郎。

恶意的揣测几分,没准儿那时候沈娉婷看不上宁宴清的地位,结果又吃了回头草。

那这么着,是不是说明沈娉婷虽然是穿越重生之人,可却不清楚此间的历史进程,所以才有二嫁?

师攸宁挑眉,如果是这样,那她这一趟也不算有太大压力。

不过,情分这东西,三不五时的就拿出来晾一晾,迟早是要被耗光的,显然沈娉婷提起旧情的次数多了些。

“那如今,步安歌在何处?”宁宴清问,这算是自己给眼前人的最后一个机会,即使杀手与方直已经审问明白,可在他看来,如今一个步安歌分量还远不如沈娉婷,只要她不欺瞒于他,那他便仍旧待她如往日,即使不曾爱过,可也护在羽翼下。

“我,我不知道。”沈娉婷摇头:“前些日子见过方直一次,我给了他许多银两,说您到了安州,让他们走远些。”

这话是她早就想好的,心中还庆幸自己动手果决,等人找到了,早已是两具尸体,互相殴斗至死,同自己有什么关系。

沈娉婷挖坑将自己埋了的举动真是干脆利落,师攸宁就见宁宴清唇角微勾,是她曾见过的那种轻羽般的冷意,极淡却也极绝情。

“娉婷,回宫去吧,步安歌的事我会处理,亦会向太师赔罪。”宁宴清推开窗。

外头豁然开朗的光线照进来,可站在阳光下的他并不觉得温暖:“周国公府与宣平侯府皆是废帝亲信,当初朕皆以谋逆罪论处,可这两府一个是你的夫家,一个是你的娘家,朕力排众议保全了你,如今也偿了你的照顾之恩。”

“陛下……”沈娉婷惊愕非常,这是什么意思,日后两人便再无旧情可念,对自己也不会再特殊以对了吗

宁宴清扶起她:“朕已将步安歌护送回京。”

“那……你都知道了?”沈娉婷如遭雷击般喃喃问道。

“回去吧,往日的事朕不会追究,今日之后,你还是贵妃,也只是贵妃。”宁宴清道,在幼年时从火海中逃生后,他在这世间便独自一人了,如今依旧孑然一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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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三章 瞎话

第二日,沈娉婷一行人一早便收拾东西要离去。

师攸宁站在门口看热闹,反正宁宴清身边的护卫对她还算客气,只要在视线范围内,还是颇能活动两分的。

“师姑娘看起来很心情不错。”沈娉婷眼中带着血丝,显见昨夜睡的不大好,但神情举止依旧是个出众的美人儿,只看着师攸宁的时候颇有些咬牙切齿。

“比起您的黯然神伤来,大约是好那么一星半点的。”师攸宁吹了吹指尖上不存在的浮灰,淡淡道:“一路顺风。”

当然,这个“淡淡”的表情,委实要多欠揍有多欠揍。

“不过五十步笑百步,我在京城等你。”沈娉婷压低声音道,陛下若是对眼前的少女有兴趣,那必定会带回宫的,到时候自己一个在宫中位份最高的妃子,有的事机会行事。

自己也曾是自由和平等的灵魂,如今不也顺从成了这般模样吗,倒是不知道眼前这个言行无忌的女子,若是成了笼中鸟,是否还飞得起来。

“京城我肯定是会去的,可是再往里,那可就未必。”师攸宁不在意道,心道,下辈子再见了。

宁宴清显然还是给沈娉婷留足了面子,至少仍旧是煊煊赫赫的离开了,只是师攸宁发现,掌柜的看自己的目光变的个大样,似畏惧又似轻视,表现的并不明显,可耐不住她眼睛尖。

心中略一思索,师攸宁便有些哭笑不得,她这幅嚣张模样,看在那不明真相的人眼中,可不就是小妾赶走大『妇』的戏码。

早饭用不用的于师攸宁来说没什么要紧,谁见过有鬼差被饿瘦的,她索『性』敲了隔壁的门,打算问问宁宴清到底打算什么时候放她走。

还有一些时日,到处逛逛也是好的,困在客栈中算怎么回事,还有就是得找个不那么突兀的机会将通心草拿出来。

“进,”

宁宴清的嗓音一如既往的清淡冷然。

杜湛跟在师攸宁的后头也进了房,这位来历诡异的少女武艺很不弱,他如何放心得下让主子与其独处。

宁宴清抬眸看了杜湛一眼,倒是没让人出去,仍旧不紧不慢的用自己早饭。

早饭很简单,不过一碗粥一碟小菜外带两个馒头,寻常人家的吃食,他少年时吃惯了这些,倒从未想过要改。

“宁宴清,宁公子,皇帝陛下,您什么时候能放我走?”师攸宁也不客气,直接坐在了宁宴清的对面。

“你……你……”杜湛原本便浓眉大眼的,瞪着态度比昨天还放肆的少女,愣是不知如何指责。

“口吃不是什么大『毛』病,说慢些,不要紧张,慢慢的就好了。”师攸宁故作无知的指点了抖着嗓子的杜湛,见宁宴清直接无视她,顺手便将其面前的馒头碟子拖走了。

宁宴清放下箸,清冷的眸光扫向对面的少女,并无半点动怒迹象的吩咐:“依样再上一份。”

随后对师攸宁道:“你的来历?杜湛调查过,一个人没有过去,一切的开始都是从步安歌暂居的小院开始,你觉得朕会放你这样一个隐匿行踪的人离开?”

杜湛很憋屈的当了一回店小二,早饭上来的时候,师攸宁已经将自己的来历讲到了极为要紧处。

至于为何是要紧处,乃是师攸宁自诩过去无论是现代的小说还是古代的话本子,都是个来者不拒的好读者,边瞎掰边讲,将自己从小被遗弃山谷,被武艺高强的师父收养,后来闯『荡』江湖的“经历”全盘托出,简直要多真诚有多真诚。

此刻嘛,正说到自己一个月前乔转打扮成寻常少女,被“拐卖”到一处偏僻的土地庙中。

“然后呢?”杜湛听的入神,见师攸宁竟慢悠悠的喝起了粥,急的心肝似吊了老高。

“然后一锅端了呗。”师攸宁顺口道:“那群拍花子的被我揍的哭爹喊娘,里头大小八个姑娘,三个小子,全部都带出来了。”

“不对啊,这么大的事,怎么半点风声都未传出来?”杜湛敏锐道。

“说出来,那八个陷入狼窝的姑娘还能活嘛?”师攸宁瞎话编的很是顺溜,顺带提了提:“像步安歌,若不是我尾随方直救她,早被人害了。”

“说的也是,女子名节要紧,传出去怕是多半活不下去,师姑娘真是侠女。”杜湛赞叹道。

“原来如此,那这样说起来,”宁宴清一语不发的听到如今,恍然一般的问:“若是一个月前,通州与安州毗邻,想来你发现那群拍花子的,乃是在通州。”

“就是,就是。”师攸宁贴心的将被自己拖走的馒头碟子又推回了宁宴清身前,附和道:“你说查不着我的踪迹,我才从通州到此,在安州没呆几日,上哪里查去?!”

杜湛如今已经呆了,嘴巴开开合合的好几回,愣是一个字吐不出来,望着眼前理所当然的少女,已然深刻领教了什么叫做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她该不会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吧,通州远在京城方向,与安州何止千里之遥,哪里是什么毗邻之地,这是大燕一个总角孩童都知道的事,眼前的少女竟浑然不知。

师攸宁:“……”这两人突如其来的沉默是为什么,她说错话了?

结果是显而易见的,师攸宁被宁宴清干脆利落的扫地出门,并又加了两个护卫看着她,这就是她说瞎话的下场,往严重了说,这可是欺君之罪。

“你怎么看?”宁宴清问杜湛。

“主子,她似乎不是大燕人。”杜湛回道:“否则,观其不解风土、不知地理,无视权势富贵的作态,或许是隐士高人门下弟子,出来行走江湖?”

“她对沈娉婷很熟悉,似乎对朕也了解颇多。”宁宴清百思不得其解,这样一个聪慧剔透,可偏偏没有来处的人,实在是,实在是难以用常理揣度,可他竟无端觉得,这个少女对自己没有恶意。

半响后,他道:“看好她,不得放走。”

隔壁tou kui的师攸宁:“……”,什么是聪明反被聪明误,自己便是了。

第二日,师攸宁在宁宴清房间中蹭午饭-—没办法,这整个客栈敢和她搭话的也就宁宴清和杜湛两人—杜湛同门外不知回报什么事的人嘀咕一番,再进来时,情绪望之便低沉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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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四章 休书

的确不是个好消息,底下人回报,卓神医找着了,可是找着的却是尸体。

等杜湛的人寻踪访迹的『摸』到一间义庄,老头儿穿的簇新,面『色』安详的躺在新置办的棺材里,显然是料到自己寿命已尽,自个儿将自个儿安置好了。

话才说完,师攸宁便似乎看到宁宴清一向挺直的肩背好似软塌了一瞬,竟让人莫名有些心酸。

可再定睛瞧时,他的神态言语与往日一般无二,只目光垂笼在桌面上:“通心草呢?”

杜湛头埋的低低的:“属下无能。”

“罢了,珍品难寻,无缘奈何。”宁宴清道:“一个时辰后启程回京。”

师攸宁再忍不住,忙问:“你们要找通心草?我有!”

话说完了才发现,自己似乎忘记伪装了,可随即她的手腕便被攥的生疼,宁宴清的目光清亮的刺眼,带着希冀:“果真?”

师攸宁连连点头:“你放开我,我拿给你看。”

被这样一个深沉孤僻的人用希冀的目光看着,压力几乎是成倍的放大,师攸宁拿来通心草才算舒了口气。

客栈房间里备着装点门面的杂书中,几根通身翠绿只草尖儿点缀着一点红的小草被书页子夹的扁塌塌的,粗糙的纸页上还带着挤压出来的绿『色』汁『液』。

“这样的宝贝,应该用玉盒装着才是。”随行的太医小心翼翼的将书一并接过去,因着师攸宁的暴殄天物,脸皱的能夹死苍蝇。

“刘德,这草如今……可影响效用?”宁宴清问。

姓刘的太医方才还心痛的表情转成了庆幸:“这草采了不足三日,效用还好的很,主子放心。”

不足三日?

杜湛惊愕看向师攸宁,这位这三日来可一直和他们在一起,这通心草是什么时候采的?

“哎,打住!”师攸宁警惕的后退:“你们这么看重通心草,证明有大用,说不准是救人的,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不准问我从哪里弄来的,随便采的,成吗?”

杜湛求助的看向自家主子。

出乎意料,宁宴清竟没有追问的意思:“多谢,朕欠你一个人情。”

他以尊号自称,说明是以皇帝之尊所许下的承诺,这承诺分量之重自不必说。

一个平日里像刀片儿般锋锐又冰冷的人,竟像打了柔光一般,通身气息都文质润泽了那么一瞬。

“那放我离开,可以吗?”师攸宁问,腿都向门外迈出一只了,宁宴清心思深沉,呆得久了她怕自己这马甲保不住。

见宁宴清没有反对,师攸宁自认很是江湖气的冲他抱了抱拳:“后会有期。”

当然,这个后会有期得在下辈子了。

“主子,您为什么……”杜湛长相偏粗犷了些,可其实是个心细如发的人,他看得出陛下待师攸宁很不一样,可是为什么又放人走呢?

后会有期么?

宁宴清眸『色』幽深难辨,沉默片刻道:“去准备吧,以最快的速度回京。”

回程路远,留不住的终究留不住,可她似乎对步安歌很上心,若是在京城再遇到,宁宴清问自己,那时候会怎么做呢?

其实他自己也不知道,可总是想抓住些什么东西。

两月后,一代儒学宗师步承章在京病逝,唯一值得欣慰的,大约是在最后的一段日子,原本日渐糊涂的神智得以恢复,到底等到了爱女与自己团聚。

宁宴清没有等到那个有些浅浅在意的,突然出现却又如游鱼入海般消失的少女。

师攸宁不知道,宁宴清有一些时日在步府布下重兵,那些人皆是大内数一数二的好手,接到的密令是近日来夜闯步府的人,不论男女老少,全部活捉。

她在那日离开客栈不久,像被戳破的气泡一般,呼啦便恢复了魂魄的透明体,维持人体的消耗巨大,师攸宁悲催的发现,至少在一年内,她都没有办法伪装成人形混迹街头了。

又一月后,步安歌终于油尽灯枯,而师攸宁也准时飘到了她的床头,两个魂魄面面相觑了好一会儿才正常交流起来。

这耽搁的一会儿工夫,主要是步安歌陡然知道以前帮助自己的恩公竟然是个鬼魂,或者不知怎地变成了个鬼魂,心头受的震动有些大。

不过,好在步安歌对师攸宁的感激依旧,只拜托师攸宁代替自己后,能够照顾好老父和两个兄长,不要让他们太过『操』劳。

“没有了吗?”师攸宁有些不可置信:“沈娉婷害了你一辈子,你不恨她?”

成为鬼魂的步安歌没有师攸宁初见时候的瑟缩,很当得起知书达理四个字,便是指责人都很是温文:“沈娉婷毁了我的一辈子,自然是恨的,可其实何尝又不是我太过轻信人的缘故,安歌不愿加重您的负担,若是可以,便让方直那等伪君子永得不到他渴望的荣华富贵吧,沈娉婷手段莫测,您多保重。”

至于方直,在被宁宴清带走的第二日便秘密处死了。

受尽委屈还记得替自己着想,真是个好姑娘,师攸宁轻柔的将步安歌的魂魄送进龙凤册中。

月上中天,清寒月光笼的步府一片缟素更显清冷,师攸宁和龙凤册飘至半空中,金『色』光点像往常几次一样烟花般炸开,送一人一书回溯时空。

几月后,宁宴清无意中发现沈娉婷命人画影图形搜捕师攸宁,将其降位为嫔,终身再无恩宠。

他一生白龙鱼服体察民情十数次,次次都有说不明道不清的一点缥缈思绪牵去安州,可最终还是一无所获。

且说师攸宁这头,熟悉的眩晕感退却,她只瞄一眼身上翡翠『色』的薄裳,便知自己如今已经是步安歌了。

只是,自己为什么跪在地上?

记忆慢慢契合,师攸宁控制住想拍拍额清醒清醒的想法,怎么就这么悲催,偏生醒过来的时间正是步安歌被宁宴清,哦不,应该说是被宁宴清的徐长庚时期一纸休书拍过来的当晚。

按照这事情发展顺序,两日后自己就该和方直私奔了,简直可怕!

“夫人,你可有解释?”

慢条斯理的声音,如裹着冰渣子的白绢,听着悦耳,接过来才发现冰的扎手。

师攸宁看向站在书案后年轻版的宁宴清,如今他才升任丞相半年,面容有些病弱的苍白,更显的一双眼若最黑最深最冷的夜,看不透,靠不得,望着便起一层鸡皮疙瘩。

这病弱,是了,半年前宁宴清替遇刺的隆庆帝挡了一刀,直接从户部侍郎的官位上提拔成了尚书,没过三月又被擢升成了丞相。

大燕五十年来第一个三元及第的状元郎,也是大燕建国一百七十余年来最年轻的丞相。

师攸宁心里的念头转的飞快,捡起扔在身前不远的一只荷包,很精细的手艺,却是个实打实的烫手山芋,因为这东西是步安歌绣给情郎方直的。

这可真是作了大死了!

看到跪在堂中面『色』苍白的妻子捡起荷包,宁宴清脸『色』又白了几分:“步安歌,你是恩师的女儿,我可以保你的体面,今夜便收拾东西离开相府吧。”

岳父待自己恩重如山,可身为堂堂男子,他也有自己的尊严和底线,一个红杏出墙的妻子,不要也罢!

师攸宁就见宁宴清走到自己身边,与面『色』的白不遑多让的手指递过一张纸,上头字迹遒劲,最开头的“休书”两字更是力透纸背,愤怒指数满满。

“长庚,你听我解释。”师攸宁不大体面的拽住宁宴清的袍角,休书是万万不能接的,以宁宴清这等幼年遭逢剧变,孤僻自傲的个『性』,哪里是个吃回头草的人。

“放开!”

宁宴清被脚边的人扯了个趔趄,背部未愈的暗伤隐隐作痛。

这样的伤势,以他的功力原本一月便可痊愈,可痊愈的太快如何让隆庆帝愧疚和补偿,更何况,他可是一介“贫寒”又“文弱”的书生,这伤可得精细的养。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陡然回忆起自己此刻应当知书达理的师攸宁放开手,很是悲怆的说了这一句。

宁宴清简直要被气笑了,弯腰捏着脚边人的下巴,迫使她抬头看自己:“你是说本相冤枉了你?”

文弱的体态配上凶狠的目光,竟有些『奶』凶『奶』凶的,浑似狼崽子一般,师攸宁心道,面上却是带着三分惧怕七分倔强,挺勇敢的迎上了宁宴清的目光。

成亲一年,步安歌虽然礼仪规矩无可指摘,可一直对自己淡淡的,甚至是有些回避的,宁宴清第一次发现,她竟然有这般清亮若星辰的眼。

自己的生活从来充满了血腥和谋算,这样一双眼,竟让宁宴清有些忍不住的逃避。

“最后一次机会,解释!”他收回手,目光落在书房角落跃动的烛火上。

师攸宁不紧不慢的拽开荷包收口的细绳,将里芯放出来,『露』出一个藤蔓般缠绕,但却不难辨认的字来,将有字的那一面朝上举高了些。

那是个“庚”字。

东有启明,西有长庚的庚,亦是徐长庚的庚。

宁宴清不可置信的接过荷包,细细密密的针线汇聚成他的名字,即使只是个化名,也让他一向彻寒冷硬的心泛起愧疚。

【作者题外话】:此章3000字,欢呼在哪里?

师攸宁版步安歌出场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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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五章 审问

有惊无险,还好,还好!

师攸宁在心底轻呼了口气,其实荷包内侧哪里有绣什么“庚”字,这不过是她让龙凤册临时变幻上去的。

“木莲说,这个荷包是一年前绣的,你……你一直珍藏着。”宁宴清问,心底很有些不是滋味,步安歌嫁给自己,差几日正好满一年。

原来是准备送给自己的吗?

木莲,这名字有些熟,是步安歌的贴身丫头之一,师攸宁回想前世,当初在宁宴清面前说步安歌不守『妇』道的,似乎也是她。

步安歌的确倾心于方直不错,可她自小受的便是最方正的教养,既然嫁了人,根本就不会有什么出格的行为,便是这荷包都是交给信任的木莲收起来,却不想被丫鬟摆了一道。

这才有了休书之事,后来被休弃回家,一面是父亲严厉的指责,一面是方直的细心呵护与赌咒发誓,更有沈娉婷在其中的推波助澜,这才有了后来的私奔之事。

“木莲,她说的没有错。”师攸宁有些不好意思的顿了顿:“那时候,父亲给我定了亲,你是他最钟爱的学生,我远远的看过几眼,所以绣了这个。”

这瞎话编的,师攸宁都有些不好意思,心底道,只要这一关先过去了,往后她定然给宁宴清补上许多荷包。

“那为何不曾拿出来?”宁宴清问。

他只相信自己的判断,在心底里将步安歌所说的话揣摩了很多遍,虽觉得似乎哪里有些怪异,但到底还是愿意相信几分。

虽然两人感情不好,可她,不是个会说谎的人。

师攸宁嗫嚅道:“夫君从不曾,不曾喜欢我。”

因为感觉到不喜欢,所以不敢送荷包这般亲近的礼物,即使他们已经是夫妻。

宁宴清愕然。

“地上凉,起来吧。”宁宴清虚扶着跪在地上的妻子。

半个时辰前,自己只不过是问了荷包的事,她便噗通自己跪了,无论如何都不开口,这样的情形让宁宴清无可奈何也郁愤重生,误以为她是承认了自己心中另有所属的事,又因着这一年来她对自己从来都是不冷不热,他这才写了休书,却不想只是闹了一场乌龙。

可如今想来,自己都不曾细心呵护,又怎么能怪旁人不对自己掏心掏肺。

正是因为如此,才让心怀侥幸之人有空子可钻!

想到这里,宁宴清神『色』冷冽,这场误会的罪魁祸首,总得要付出代价。

步安歌到底是跪了多久啊,师攸宁眉头皱的死紧,膝盖又痛又麻,这感觉也忒酸爽了些。

起身的时候,她索『性』将自己全身的重量都压到了虚浮着自己的宁宴清身上。

这样一副拒人千里的模样,难怪步安歌不敢越雷池一步了,可换了自己,那自然是怎么方便怎么来。

胳膊和肩膀上陡然增加了重量的宁宴清,冷不防胸口有些闷痛,可他到底一声未吭的将靠着自己的女子半扶半抱的放在了椅子上,只眉头皱的死紧,毕竟还是不习惯旁人靠自己太近。

师攸宁坐定了,端出三分犹疑气氛坚定的模样来看向宁宴清:“我想见见木莲。”

吃里扒外的丫鬟总是要处理的。

书房的院子里,跪着四个眉眼齐整的丫头,正是步安歌从娘家带来的陪嫁丫鬟,其中之一便是木莲。

正是盛夏,虽然有风吹拂可并不冷,然而木莲却无端的打了个寒颤,心底不由的卷起几分畏惧来,夫人已经进去许久了,也不知里面怎么样了。

难不成即使是红杏出墙,相爷也会容忍吗?

可才担忧了不多时,她心底又重新被火热覆盖,自己捅破了夫人的丑事,那也算是功臣,只要求相爷将自己留在身边,即使是做个洒扫的丫头,还能没有出头之日吗?

若是自己,定然不会像夫人一般,对相爷时常不闻不问的,即使那方直救过夫人的命,可相爷是这天下读书人中的头一份,更是天子宠臣,便是十个、百个方直都比不过。

正想着呢,里头便有人传唤,木莲爬起来飞快的整理了压皱、沾灰的裙摆,这才往里头去。

跪在原地的芍『药』、红枫和桔梗三个,担忧的互看了几眼,她们是一起被拘来的,可看木莲的样子似乎知道发生了什么,可为何半点都未提起呢?

如果不是拿腔作调的心思未遮掩好,师攸宁倒觉得进来的小丫鬟十分出挑。

“木莲见过相爷,见过……夫人。”木莲微福了福身,不大敢对与师攸宁对视。

“木莲,我平日待你如何?”即使是质问,可说话的口吻依旧是温温软软的,师攸宁对自己如今的这副嗓子还挺满意,只是这脾『性』嘛,哎……

“夫人……”木莲巴望了坐在上首面『色』冷清的青年两眼,连一个眼神都未得到,犹豫着道:“夫人待木莲很好。”

“我也觉得自己待你很好,你来我身边最晚,可我却待你最宽厚,因为你逃荒出来的,不像芍『药』她们自小在府里长大,到底没有受过什么苦楚。”师攸宁回忆道,随即加重了语气,质问道:“可是,你为什么要害我?”

哪里有这样审问人的,难怪连个丫头都管不好,宁宴清心底涌出些烦躁。

步安歌这样温和宽厚的模样,让他想起了亲生父亲,他也是人人赞叹的仁德之人,可后来又如何,仁德没有救他的命,反倒是那心狠手辣的人占据了高位。

“木莲,是你告诉本相,夫人心系他人,这荷包也是她惦记旧人的,你可认账?”宁宴清问。

师攸宁不可置信的站起身来,因为膝盖的痛,她脚步还有些蹒跚:“你竟然这样污我名声,你……”

“夫人做得,木莲为何说不得!”木莲不服气的辩解:“咱们相爷这般人才,您还惦记这外头的人,奴婢实在是受不得相爷被蒙在鼓里。”

“咱们相爷?”师攸宁怒极反笑:‘原来这才是真正的原因,倒是想不到,我的蘅芜苑倒生出了你这般心大的奴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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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六章 赔罪

“夫人自己犯了错,反倒来污蔑我!”木莲不满的嘟囔道,声音不大,可却不难听清。

木莲平素便从不怕步安歌这个主子。

一来是步安歌圣贤书读多了,总觉得每个人有每个人的苦楚,不必苛责,倒是养大的她的心。

二来是木莲生的貌美,人又机灵,私下里总觉得自己若是命再好些托身个富贵人家,未必会比步安歌差,素来心高气傲的很。

“夫君,你也以为,是我的错吗?”师攸宁看向一言不发的宁宴清,与一个丫头争辩实在太跌份。

少女脸小小,大约是气的狠了,唇『色』有些泛白,可眼睛乌溜溜的竟多了几分招人怜爱的气质。

“相爷,奴婢可都是为了您啊,您瞧瞧,平日里夫人便是这般欺负人的。”木莲也赶忙娇声道,间或还腾出功夫来得意的瞥了一旁的师攸宁一眼。

师攸宁就见,宁宴清直接向自己走来,在距离自己两步远的地方站定,竟是正正经经的弯腰一揖到底:“夫人,是长庚的错,不该无端相疑于你,请你原谅我这一次。”

师攸宁也被小惊了一瞬,这样勇于认错的态度,还真是,还真是挺暖心的,她犹豫了一瞬,最终还是将自己纤巧的手指搭在了宁宴清的手上:“夫君能信我,我很开心。”

“相爷,你怎么……”木莲目瞪口呆,片刻后惊慌的看着手指交握的相爷与夫人,他们和好如初了,那自己呢?

“攀诬主子,可直接打死了事。”宁宴清冷冷道,心底却想,安安分分窝在自己掌心的那只小手,暖融融的,竟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以忍受。

“奴婢没有,奴婢没有。”木莲一个劲儿的摇头,可宁宴清却不是个因为几句求情便轻拿轻放的人,更何况今日若不是步安歌心思婉转,竟在荷包里头绣了字,竟要生生受了这冤屈。

嫁给了自己,那就是自己的人,就要护在羽翼下,宁宴清扬声道:“杜湛!”

浓眉大眼的青年昂首阔步的将来,比师攸宁在前世见到的年轻些。

“召集府中所有奴才,让她们观刑,再有不安分者,这就是下场!”宁宴清冷冷的吩咐。

“相爷,刑罚多少”杜湛问,这丫头平日在府里便是个很要强的,不安分倒也不会让人太意外。

“本相欲杖责五十。”宁宴清看着脸『色』苍白的木莲:“你若老实回话,杖二十,赶出府去!。”

杖责五十,骨头都会被打断,杖责二十运气好些,休养个把月便会无碍,这选择并不难做。

可不管杖责多少,当着全府人的面,那脸也是丢尽了的,木莲这会儿早没有了对清俊冷然相爷的那些绮丽心思,希冀的看向师攸宁:“夫人,木莲知道错了,您原谅奴婢吧,日后木莲会好好伺候你的,木莲知道错了。”

宁宴清没有打断木莲的话,他也在等待步安歌的选择。

日后他一定会夺回自己应当拥有的东西,若是步安歌撑不起如今相府夫人的身份,那日后,一国之后她更会担不起。

如此,自己便不会在她身上多费心思,至多看在恩师的份上给予尊重和体面罢了。

考验?

师攸宁何等机灵,更何况步安歌只是心善,却不是蠢,相反还是一等一的聪慧。

她抽回被木莲攥着的衣袖:“不是所有的错都有改过的机会,在你生出邪念的时候,我与你的主仆情分便已然断绝。”

木莲见再无机会,委顿下来道:“奴婢是鬼『迷』了心窍,相爷人品贵重相貌出众,便……便生了邪念,想借着荷包在相爷面前『露』脸,至于那荷包,夫人未出嫁时绣好让奴婢好生收起来,至于到底是为谁而绣,奴婢并不清楚。”

步安歌虽然好骗了些,但终归婚前婚后都是恪守礼仪的,这大约是师攸宁最庆幸的事,便是木莲也不过凭着机灵猜度了几分,却不敢肯定这荷包是绣给方直的,倒是让自己躲过一劫。

木莲说完了,自被杜湛命人带出去打板子不说。

至于荷包,师攸宁特地一脸低『迷』的从宁宴清那里讨要回来了,只说是个不吉利的东西,她拿回去处理了,果真又收获了宁宴清的一波愧疚。

后来么,师攸宁则老老实实的回了自己的浅云居,而宁宴清,这位向来更习惯于独自宿在书房。

不过师攸宁倒也不着急,反正日后有的是机会。

回到浅云居,师攸宁所做的第一件是便是坐在梳妆台前看样貌,前世见到步安歌的时候她已经被摧残的不成样子,倒是不知如今全盛时期又是何等模样。

铜镜照的不大清楚,可却挡不住镜子中少女的灵秀清透之气,于这灵秀中另还分出了几分书卷气,实在是个极妙的美人儿,难怪能占据京城双姝之一的宝座。

到了更晚些时候,被强迫去前院观刑的下人们回来,各个都噤若寒蝉,似乎受惊不小,不过伺候起步安歌来,却也着实比以往更尽心了。

下人们最会看人脸『色』,往日见夫人宽和,自是可以偷『奸』耍滑,可如今相爷出手若雷霆,显见着为夫人撑腰了,谁还敢越雷池,那不是找死么!

换壳子是个耗费精神的活计,师攸宁端详了新的美貌面容不久,便沉沉的睡过去了,至于宁宴清如今不与自己同房而寝的事,其实正合她心意,毕竟大家感情还未深到那份上。

夜『色』深沉,浅云居外可半点都不太平。

沁心院中,妆容未卸的少女惊疑不定的看着窗外的明月。

步安歌竟好生生的回浅云居了,难道因为步安歌身后有得力的父兄,所以表兄便连绿帽子都忍得下去,如今他已经不是个穷书生,而是当朝宰相了,为什么还要顾及步家人?

不将步安歌赶出府去,自己又怎么能得到表兄,难不成要谋划着做妾?

地下囚牢中,原本该是挨完板子被遣送出府的木莲,却被囚在一间昏暗的地牢中,她被靠墙吊起,挨板子所浸出的血迹还粘连在背后,看上去狼狈不堪。

【作者题外话】:稍后,大约还有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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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七章 地牢

木莲从未受过这等苦,即使在逃荒的路上,她也凭借扮可怜很得了些照顾,可如今这黑洞洞的囚室,背后火辣辣的伤口,无一不在摧残着她的意志,让她真心的后悔和怀念衡武院,在浅云居中所过的日子。

谁又能想到,相府中竟有这般恐怖的地方。

“杜统领,是你?”木莲惊喜的叫道:“快救救我!”

木莲不知自己被吊起来多久,或许一刻钟,或许一个时辰,待看到英气勃勃的杜湛时,惊喜的喊道。

“噤声!”杜湛冷脸呵斥,挥手让人将木莲拖到另一件囚室去。

这是一间风格很简单的囚室,不过四面墙壁,一把椅子而已,可其中两面墙壁上挂着的各『色』刑具,已经足以让人变『色』。

杜湛和囚禁自己的人是一伙的?

木莲嘴唇颤抖的说不出话来。

更惊恐的事,在这囚室中,她看到施施然坐在椅子上的人,竟是自己暗中倾心许久的相爷。

是了,原本人前虽冷然但至少风光霁月的宁宴清,在这间地牢中,样貌不变,但其阴沉诡谲的神态,却好似另一个人一般。

木莲趴在地上,不解的抬头去看俯视着她,如同在看一只微不足道蚂蚁的青年:“相爷,您说过要放我走的。”

“是谁怂恿你陷害夫人?又是谁向你泄『露』了本相的行踪?”宁宴清问。

他的声音很低也很轻低,可是木莲却禁不住打了个寒颤,缩手摇头道:“相爷,是奴婢鬼『迷』心窍,奴婢痴心妄想,奴婢知道错了,您绕过我吧,求求您绕过我吧。”

眼前青年的眼神,木莲曾经见过,少时灾情最严重的时候,曾有些饿急了的人这般看过她,那是看死人的眼神,她记的清清楚楚。

“废话连篇,很好。”宁宴清嘴角微翘,这是他不耐的表现:“砍掉她一只手,不说再砍另一只。”

杜湛面无表情的靠近委顿在地上的女子:“好好想想,一个没手没脚的人,便是到了地下,也是被人欺负的命!”

他是龙隐军的一员。

当初宫中政变,先帝驾崩太子横死,他们在首领的带领下归属了皇太孙,如今化名徐长庚的宁宴清。

刑讯的事,他最是拿手不过。

木莲被吓呆了,涕泪交流的缩成一团,急迫的道:“我想,我想,不要砍我的手,我想。”

人在急剧惊恐的时候,潜力是无限大的,她陡然抬头,语无伦次的道:“是表小姐,是表小姐,奴婢听表小姐提过,相爷每逢七日便会宿在书房。“

“她还说,她还说若是夫人能像奴婢这般对相爷,那相爷也不会总是郁郁不乐。”

杜湛又『逼』问了几句,木莲翻来覆去都是这几句话,看来倒是没有说谎,他看向沉默不语的宁宴清。

这相府中一共四个主子,除去相爷和夫人,便是住在福安堂的老夫人和住在沁心院的表小姐。

不过这两位,一个是相爷养母的妹妹,一个是养母妹妹的的女儿,都是拐着弯儿的亲戚,接进府中也不过是掩人耳目之用。

却想不到,一个一表三千里的表小姐,竟有怂恿奴婢设计陷害堂堂相爷夫人的胆子。

宁宴清有些索然无味的起身,还以为是哪个政敌送来的钉子,原来是些小女孩的把戏,他淡淡的扫了地上的女子一眼缓步离开。

杜湛明白自家主子的意思,蹲身伸手,轻轻一捏,喉管断裂的声音在寂静的囚室中格外清楚

起身后,他还是那个平日里,对相府里任凭哪一个下人都和气爽朗的杜统领。

出地牢要经过长长的一条甬道,甬道里灯火并不盛,便显得走在其中的青年步履缓慢,身影孤单。

“相爷,表小姐那里,要如何处置?”杜湛问。

“留。”宁宴清在杜湛面前并不遮掩真正的自己,阴郁孤僻,同时心狠手辣到已经不似常人的宁宴清。

“若是表小姐再对夫人不利……”杜湛不是个心软的人,可步安歌实在是个太良善的人,包括步家父子,他才多这一句嘴。

宁宴清停下脚步,很有些苦恼的皱了皱眉,若是被小人环绕,他有的是手段收拾,若是不耐了,直接剁碎了喂狗也成,可君子的好,真是又蠢,又让人有些舍不得。

最终,他道:“看着些蘅芜苑,保住她的命。”

至于日后,再说吧。

杜湛心底松快了些,即使一直行走在黑暗中,可有些时候,也需要那么一点光明稍稍得些慰藉。

师攸宁一觉睡的十分美满,若是不被中途叫醒的话,大约会更舒服些。

“夫人,再慢些,会误了请安时辰的。”芍『药』道,虽然因为昨日观刑还有些脸『色』苍白,可她难得见到夫人这般一夜沉眠的时候,便跟着也很是欢喜。

“请安?”师攸宁睁眼坐起,或者说这具身体残存的惯『性』让她弹簧般坐了起来。

“是呢,若是迟了,福安院又得编排夫人的不是。”红枫端着铜盆放置好,一边拧帕子一边道:“要奴婢说,又不是什么正经婆母,夫人不去也没有错处,倒免得劳累一场。”

她最是『性』辣,很是见不得那些人拿个鸡『毛』当令箭的欺负夫人,当着相爷的面却又慈爱的虚伪面孔。

不是正经婆婆?

师攸宁接过帕子抹了把脸,她想起来了,如今在府里老祖宗一般,每日里要求步安歌前去请安的那位,不过是宁宴清养母的妹妹罢了。

这是个装相的大头蒜,鉴定完毕,她的起床气便复苏了,复又窝回了被窝:“一个时辰后叫我。”

桔梗捧着衣裳过来,低声问:“夫人,若是不去,福安堂定会差人来请,到时候如何回话呢?”

她也不赞成主子去福安堂,可事情总得往妥帖了考虑,免得后头再留下什么麻烦,那位老夫人闹将起来,也是真不顾颜面的很,没得坏了夫人的名声。

师攸宁正待入梦,『迷』『迷』糊糊的道:“就说本夫人病了。”

桔梗与红枫和芍『药』几人相识一笑,如今的夫人倒有些在闺阁时的淘气样子,便依言重遮上床幔退了出去。

没有了时常拔尖要强,却总奉是承福安堂的木莲,三个人竟觉得步调难得和谐统一。

福安堂,宽下颌细眼睛的老太太拧着眉,阴阳怪气道:“病了?怕不是嫌弃我老婆子碍事吧?!”

【作者题外话】:是的,男主稍稍有些biàn tà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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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八章 恫吓

事实证明,想睡到日晒三竿,还真不是个容易事,因为福安堂的老夫人徐刘氏过来“探病”了。

只是虽说是探病,可她老人家又说了,自个如今年纪大禁不住病气侵扰,故而在待客的正厅候着,得步安歌这个丞相夫人亲自过去让她瞧瞧。

这却是变相的跑到蘅芜苑来要请安了,也是腿脚还算利落,半点都不嫌累的。

“老夫人?”师攸宁任由三个贴身丫头将自己打理妥帖,站在台阶上呼吸着晨间的新鲜气息,抖擞抖擞精神:“婆母驾鹤西去都好些年了,哪里来的老夫人,按规矩得称什么来着?”

红枫眉『毛』一扬:“称姨老太太,早便该如此了,不然福安堂愈发要骑在咱们蘅芜苑头上了,自打她半年前进府,夫人都多久未睡个安生觉了。”

“夫人,老夫……姨老太太『性』子刚强,如今相爷并不向着咱们蘅芜苑,若是和福安堂闹的不愉快,岂不麻烦。”牡丹担忧道。

其实说『性』子刚强都是夸赞了,那位老太太,在老来相府认亲之前一贯是在市井打滚的,唱念做打样样都会,简直如滚刀肉般,夫人和她对上,无异于秀才遇到兵,说不得就要吃亏。

桔梗左右看看,觉着红枫与牡丹说的都不错,暗自握了握拳,若是老夫人撒泼,得护好夫人才是。

师攸宁觉得步安歌这几个丫头实在是可心,至于宁宴清,她可以肯定因为心里头装着大事,相府里只要不是火烧眉『毛』,他谁也不向着。

厅堂中,正坐的老太太徐刘氏脸盘子大,眼睛细长,看上去便不是个慈和的人,左手边站着个面貌相似,但比较起来到底多了几分年少娇嫩气的少女。

“表嫂可算来了,倒是叫我们好等。”少女眼波微转,看着娇俏,可说的话可不客气。

师攸宁知道,这少女是老夫人的亲生女儿徐思雅,这一老一少在旁人家做客,可做着做着就滋出主人的派头,也是叫人又好气又好笑。

不过也是巧,当初宁宴清的养母与这个亲妹嫁的都是徐家的子弟,夫家与娘家都沾亲带故,倒也不容易。

她也不看徐思雅,只对上头面『色』不愉的老夫人微点了点头:“姨老夫人安,病的也不甚重,倒是劳您挂念了。”

被忽视的徐思雅气闷的抿了抿嘴,视线滑过师攸宁华贵的衣裳、头面,连带着身边跟着的几个规矩又气派的丫头,又羡慕又嫉妒,心里头跟火烧一般。

一声“姨老夫人”将徐刘氏叫的心头一怔,她面『色』不愉的道:“长庚家的果然是病了,脑子都不大清醒,你称呼老身什么?”

长庚家的,这称呼也委实接地气了些。

师攸宁打了个激灵,她以往同聪明人打交道惯了,若是徐刘氏稍稍有些见识,便知这是点明自己的客居身份,懂事的人便会收敛态度,这个倒好,直接给问出来了。

“本是应当称您做姨婆的,也显的亲近,可是咱们是官宦人家,如此未免有些不体面,这才称您老人家姨老夫人。”装糊涂谁不会啊,师攸宁含笑道。

她一张小脸上既恭敬又端庄,末了还微微疑『惑』的问:“不然,依照姨老夫人的意思,安歌该如何称呼?”

徐刘氏被师攸宁一口一个姨老夫人叫的胸口疼,心头诧异道,往日这小丫头片子腼腆的很,听自己说两句糙话都脸红,今日竟然怼自己这么一长串的话,若是不压服下去,那在这府里谁还尊着她这老婆子。

难不成像以往一样在乡下吃糠咽菜吗?

决不!

心里有了计议,她冷哼一声:“往日你可不是这般说的,莫不是嫌弃老婆子在这府里住了,白白消耗了吃食?”

“往日?”

师攸宁淡淡一笑,站着说话怪累,她先不紧不慢的往上首的椅子上坐了,这才道:“婆母去世多年,安歌甫一见了您便觉得亲近的很,是真心当亲婆母侍奉的,可生死有别,若是总这么称呼,总是不庄重,再者说,婆母若是在地下听多了起了误会,上来瞧瞧您或者瞧瞧我,这……”

还是夫人又办法,眼见往日横的跟什么似的徐刘氏眼中有惊惧之『色』,红枫与桔梗四目相对,眼中笑意一闪而过。

徐刘氏额上罩了一层冷汗,她什么都不怕,可就怕已经去世的长姐,若是哪日这位在地下呆的烦了上来走一圈,那可真是要了自己的老命了。

“罢了,如此老身便不同你计较了。”她头疼的摆摆手,可转眼一看,这外甥媳『妇』一个晚辈,怎地和自己平起平坐了,以往在福安堂可都是陪在下首的。

却说厅间正中两把椅子,徐刘氏坐了其一,师攸宁毫不客气的与她并排做了,这其实是稍有不分长幼尊卑的。

可如今这个长辈,却毫无做长辈的直觉,师攸宁自然不会给她面子。

侍立在徐刘氏身侧的徐思雅本就因着前头被刻意忽略而气闷,如今逮住了把柄,还不待徐刘氏开口呢,便受惊了般的站了出来:“表嫂,您还真是病晕了,怎么还坐上头去了,若是来了达官贵客的看见,岂不是笑咱们府里没规矩!”

咱们府里?

这位表小姐倒是好大的脸!

“表妹自重!”师攸宁神『色』一肃,声线虽软可语气却重:“随意指责长辈,这就是你的规矩?”

“我……”

“听说你近日总是去府外头走动,连带着账房那里也支取了不少的银钱?”师攸宁是当过皇后的人,等闲端起一分半分的架势来,自有亲而难犯的威仪:“芍『药』,传本夫人的话,表小姐禁足两月,将女戒抄上三遍,规矩不学好了不准出院子!”

“是,夫人。”芍『药』面『色』恭谨的回道。

“你凭什么管我的事?”徐思雅名字文气,可犯起浑来那也是一等一不忍直视,当下便跳脚的扯着徐刘氏的袖口,攒眉竖目的瞪着师攸宁:“娘,你看她!”

不对啊,龙凤册中提过一笔,步安歌在相府的时候,这位表小姐可没安生过,这样一个动辄大呼小叫的小姑娘,真的会难缠到让步安歌头疼?

或者说,她是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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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九章 儆猴

有意思,师攸宁心底思量着,面上却更严肃下来,薄责道:“姨老夫人,表小姐都多大的人了,若是再这般没个规矩,于亲事上可是大有妨碍!”

女儿的亲事是徐刘氏的心病,这话一听,生生将才待发作的怒气按捺了下去,脸盘子往前一探,问道:“外甥媳『妇』可有什么好的人选?咱们思雅可是大燕丞相的妹妹,便是那皇子都配得的!”

“娘,女儿不嫁!”徐思雅脸涨的通红,心底都快恨出血来,皇子算什么,哪里能比得上丞相表哥的才学样貌。

“是还不到出嫁的时候。”师攸宁似笑非笑的打量徐思雅。

她表嫂的谱儿摆的十分到位:“思雅将女戒先抄够了,背熟了,日后再好生学规矩与礼仪,将来若嫁到了哪家世家贵族之中,谁不赞姨老夫人教女有方。”

师攸宁说是这么说,可说句实话,就徐思雅这原名徐二丫的粗蛮少女,便是蘅芜苑里扫地的丫头打扮起来都能将其比到泥巴地中,脾气秉『性』又不好,找亲事的事,不过是权宜之计罢了,真要将这样的说给哪家公府官宦,那不是结仇么!

徐刘氏被师攸宁说的心热,见女儿还要回嘴,狠狠的在其背上拍了一把:“还不谢过你表嫂,瞧人家这心『操』的。”

干粗活惯了的手,一拍之下徐思雅骨头架子都差点被打散,到底别别扭扭的道:“那就,多谢表嫂『操』心了。”

如此,徐思雅再不敢轻易开口,生怕师攸宁突发奇想,将她的亲事这会儿便定下来。

虽说这几个月在府里作威作福的很是得意,可徐刘氏心底里清楚,出了丞相府人,能认识她一个乡下老婆子的可没谁,如今女儿的亲事托在了师攸宁的手中,腰杆子便不大硬挺。

她犹豫了再犹豫才婉转的问:“今早外甥媳『妇』没过来,老婆子便觉着早饭都吃不香了,若是病好了,你依旧日日来福安院陪老婆子说说话可好?”

这样金尊玉贵的官家小姐,如今又是堂堂的丞相夫人,可还是要对自己一个乡下的粗婆子恭恭敬敬的,徐刘氏想一想便觉舒坦的不行。

再者,她觉得女儿思雅说的不错,自己和女儿毕竟是外客,只有将步安歌这个相府的女主人降服了,握牢了,这偌大丞相府中的下人才不会轻视她们母女,她们才能长长久久的享受富贵。

嘿,这还惦记着让自家夫人去请安的事呐,红枫咬牙切齿,就没见过脸皮这么厚的老太太!

嫩葱似的手指划过额间的发丝,师攸宁似恍然一般的道:“姨老夫人不必替下人遮掩,是不是他们伺候的不精心,这才让您饭都用的不大香?”

如此,压根都未提什么日日去福安堂陪徐刘氏说话的事。

说着,不顾徐刘氏期期艾艾的神『色』,直接传了话下去,让后院的大管事将福安堂的管事婆子羁押起来。

“这……,这怎么就抓起来了呢?”徐刘氏耍威风倒是会,可这动辄逮人塞柴房里头的事倒是第一回见,再瞧笑眯眯的看着自己的师攸宁,心底竟有些畏惧。

“您老虽是客,可到底也是长辈,怎么能让底下人作践呢?”师攸宁神『色』冷厉,浑不在意徐刘氏被自己骇的缩了缩身子:“不懂规矩的奴才罢了,审问清楚了,或打或关,再不济卖出去,也是她不长眼惹您不欢欣了。”

师攸宁趁机羁押福安堂的管事却不是无的放矢,她在步安歌的记忆中查看到了那管事仗着徐刘氏给步安歌脸『色』看的事,如今自然是要还以颜『色』的。

再者,也是杀鸡儆一儆徐刘氏这只猴,有些道理讲不通的人,其实以暴制暴效果可出奇的好。

雷厉风行的处置了一把,师攸宁还关切的看着徐刘氏:“如此处置,姨老夫人可满意?”

徐刘氏干巴巴的咽了口不存在的唾『液』:“外甥媳『妇』有心了,有心了。”

“坐了这半日,头便有些发晕,想来是病情反复的缘故,您看……”师攸宁『揉』了『揉』太阳『穴』,很是不好意思的看着徐刘氏。

徐刘氏正觉得坐立难安,哪里还敢再提请安的事,领着徐思雅及一干丫鬟婆子忙不迭的离开了,那里还有来时品评蘅芜苑景致的傲慢样。

“这,这就走了?”桔梗微张着嘴,似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自然是走了,夫人就该给她们点颜『色』看看,这下总该知道不能喧宾夺主了吧!”红枫神气的道。

战斗力一般般,师攸宁挑挑眉,想喝口茶却发现茶盏中的水都凉了,吩咐道:“沏一杯温的来,一早便说这许多话,着实不利养生。”

“是,奴婢这就去。”芍『药』忙道,可却是带着哭腔。

“你这是怎么了?”师攸宁唬了一跳,往日里芍『药』在众丫鬟中可是挑大梁的,怎地还哭上了。

“夫人,芍『药』姐姐这是喜极而泣呢。”桔梗将别在衣襟上的帕子拿给芍『药』擦泪。

红枫接过芍『药』手中的茶盘:“还是我去吧,以往芍『药』姐姐在福安堂那里,因要护着夫人少受些气,不知挨了多少欺负,如今可算苦尽甘来了!”

如此一说,师攸宁反倒不知该如何宽慰芍『药』了,顿了顿只真诚道:“苦了你们了,过去是我想岔了,总觉得要息事宁人才好,自己立不住,倒连累了你们也跟着受欺负,日后再不会如此了。”

芍『药』眼角还挂着泪珠儿,闻言破涕一笑:“夫人,看着您这般硬挺起来的模样,奴婢既高兴又心酸,昔日在闺中时,您那般开朗的一个人,如今还得辛苦筹谋,女子嫁了人,可是真受了苦的。”

原来,她这是在替师攸宁心疼呢。

“人总要长大的嘛。”师攸宁心头酸酸软软的,伸手将芍『药』眼角的泪珠儿拭了:“你们跟随我长大,名为主仆实为姐妹,日后咱们都会好好的。”

话说的真诚,师攸宁心中也有了计较,前世步安歌被方直糟践的那般惨,这几个丫头也不知流落到了哪里,这一世,就由她来护着这几个吧。

却说师攸宁小试牛刀,干脆利落的移开了蘅芜苑上头笼罩的福安堂这片黑云,狼狈出了蘅芜苑的徐刘氏与徐思雅,却是渐渐的回过味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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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章 告状

“杀鸡儆猴?”

福安堂中,徐刘氏细长的眼睛猛的睁大,虽然惊异,但对明显比自己心眼要多的女儿,她显然已经相信了大半。

“就是这样!”徐思雅攥着拳头,眉宇间尽是戾气:“表嫂定然是嫌弃咱们住在丞相府不走,她是官家小姐,便是平日里装的再像,可骨子里哪里瞧得起咱们这平头百姓!”

徐思雅最知道自己的娘如今过惯了富贵日子,哪里还再弯得下腰去讨生活,她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想要将这呼奴唤婢的日子长长久久的过下去。

果然,徐刘氏一巴掌拍在炕桌上,震的果盘子都抖了三抖:“平日里瞧她像个好的,结果肚子里小心眼子倒不少,我就不走了怎么的,好歹外甥还是自己的亲外甥!”

“就是说!”徐思雅凑近些道:“娘,我看表哥也不多待见那女人,咱们和表兄亲近了,就不会被赶出府去。”

“那你说怎么办?”徐刘氏道,说实话她是有些怕那个还是个穷书生时便总也很少笑的外甥的,能跑来投亲已经是用了毕生积攒的勇气。

“女儿不是隔几日便给表兄送汤补身体么,今日再送一回,借机诉一诉委屈……”徐思雅道,其实她有自己的念头,送汤显得自己贤惠,又能借机亲近表兄,万一再有个什么她也是愿意的。

“可是,你表嫂她,不是让你禁足抄那个,那个什么戒来着?”徐刘氏有些犹豫。

她心底对师攸宁还是存了畏惧的,若是得罪的狠了,她将自己也抓起来关一顿,虽然自己是长辈,可乡下便是活生生将父母饿死的不孝子她也见过,更不要说自己与步安歌其实并无什么血脉干系。

“娘,我到底还是不是你的女儿了?”徐思雅撒娇道:“她骨子里最重那些什么规矩礼仪,今天能这么硬气说不准是病昏了头,过几日还不是柔的跟个面团子似的,怕她什么!”

“那就依你。”徐刘氏一拍大腿:“女儿啊,在你表兄面前,万不可使『性』子,能当官的人,都厉害着呢。”

徐思雅不耐烦的点头,她又不是真蠢,不过是在步安歌面前做做样子,免得她太过防备自己。

在表兄那样的人面前,她且温婉贤淑来着。

[补汤?]师攸宁从龙凤册处知道了福安堂母女的最新动向,想一想宁宴清那发白的面『色』,点头道:[是得补一补,比起前世的深不可测来,如今的宁宴清是有些孱弱。]

[主人,重点是,徐思雅要去送补汤!]龙凤册无奈的强调。

[不妨事。]师攸宁道。

以她对宁宴清的了解,徐思雅那样的,宁宴清必定瞧不上,至于那补汤,不知是灌进了杜湛的肚子,还是便宜了什么花花草草。

倒是可惜了府里金贵的『药』材,完全是出师未捷身先死嘛!

一个时辰后,书房中。

“不见。”宁宴清连眼都未抬,半卧在榻上看书,散垂在肩头的墨发更衬的一张脸白的晃眼。

这阵子有政敌以他年轻不堪重任而攻歼,宁宴清索『性』告病在家休养,隆庆帝骄奢『淫』逸惯了,若因自己不在而『乱』了朝局,那攻歼之人无异于引火烧身,此一招为以退为进。

至于朝局『乱』不『乱』,若是不『乱』,那他就推一把好了。

片刻后,杜湛满脸苦『色』的拎着一个食盒回转进来:“相爷,那表小姐如今愈发坚韧了,再来一次,属下可就挡不住了。”

“坚韧”是个挺含蓄的词,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没事便来纠缠表兄,委实难看了些,这回送汤还带了哭腔,实在是吓人。

宁宴清闲闲睨他一眼,杜湛老实的住了口,轻车熟路的将食盒里的那一碗汤倒进了书案边的一盆万年青中。

书房外头,徐思雅掌心按了按眼睛满意的离去,杜湛只要提一句自己似乎哭过,表兄定然会过问,即使不为自己出头,可总会对步安歌这个欺负客人的夫人没什么好感。

日子还长着,她有的是时间上眼『药』,总有一日将其从丞相夫人的位置上拉下来。

“等等,府里可有事发生?”宁宴清问,徐思雅是个略知道筹谋的人,送汤从来都是四五日才来一回,可这次她前日才送过一回,陡然这么勤快,有些反常。

“相爷英明。”杜湛边收拾食盒边道:“属下见表小姐眼圈儿发红,便顺便问了几句,似乎是在蘅芜苑中受了委屈,说什么不该惹夫人生气之类的。“

他知道相爷一向不关心府中事,若是不问,这话便不回的,而自己至多念着步安歌的好,唤人来问一句夫人是否受委屈便罢。

“状告的不错,欲说还休,最是能引起人的探究心及可怜意。”宁宴清点评道,对徐思雅的来意,略思索便明白了。

杜湛不是第一回领略自己相爷在洞察人心方面的天赋,只道:“相爷,您看书已满半个时辰,该起来活动活动了。”

宁宴清闻言放下书,他这伤还没好呢,是得经常活动筋骨。

才走了几步,猛然又住了脚,吩咐杜湛:“明日去宫中为本相请御医看诊。”

杜湛眼中精光一闪:“相爷的意思,最好是让皇帝不经意间知道此事?”

徐思雅哪里知道,她走这一遭,不单心思被宁宴清看的透透的,还举一反三的在皇帝面前给政敌上了眼『药』。

师攸宁得知徐思雅在书房碰了壁,自个才出了蘅芜苑,攻略任务对象么,自然得先培养感情。

培养感情的第一步,自然是刷好感。

与徐思雅不同的是,师攸宁被杜湛请进了书房,她心道,宁宴清虽然孤僻狠辣,可其实骨子里的确重情,她受到的这般礼遇,完全是沾了老爹步承章的光。

宁宴清敏锐的发现,不过一日不见,自己的夫人竟变了许多,至少比以往多了些勃勃生机,难道是被前次荷包之事刺激的?

“夫君,我有事要告诉你。”师攸宁被宁宴清看的头皮发麻,可还是尽量贴合人设,像步安歌那般犹豫中带着诚挚的看着宁宴清。

【作者题外话】: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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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一章 无妨

“夫人请说。”宁宴清绕过书案缓步往师攸宁面前站定,观神情温和耐心,品风范卓然不群,真是十足的君子风度。

可正是因为太过君子,他的周围似有一层无形的屏障,将其与外界隔绝开来。

宁宴清这样子,倒似冬日里结在窗棂上的霜花,赏着悦目,可触手却极寒凉。

师攸宁在心底啧了一声,假做迟疑状老实道:“今日责备了表妹几句,还有……未曾去福安堂请安。”

眼前的女子神『色』恬淡中带着几分疑惘,宁宴清想起昔日在步府时的偶然一瞥,那时候她是极温雅却也不失灵秀的一个人,如今这般规行矩步,难道真的是因为自己太过冷淡?

杜湛早已知机的退了下去,书房空旷处,寂静中,师攸宁听到宁宴清刻意放柔软了些的声音,不疾不徐,带着丝丝缕缕的安抚。

他说:“夫人是恩师亲自教导出的来闺秀,如今更是这丞相府中女主人,你说什么便是什么,你做什么,都有本相在背后支撑着,你责备表妹,必然有你的道理,福安堂中人非至亲高堂,不请安便不请,无妨。”

即使未亲眼见过到底发生了何事,但宁宴清管中窥豹,猜测八成是步安歌先未去福安堂请安,其后徐思雅来找麻烦,这才遭了责备。

他想,若真是昨日荷包的事激起自己这夫人的气『性』,这倒是好事,即使不大在乎,可府里一团『乱』也总是不成样子。

还知道安慰自己,这是个好现象,师攸宁微微抿唇,眼中淡出几分欢喜的笑纹来,仰头看着身量比自己高许多的宁宴清:“夫君是说,无论如何,都会向着我吗?”

宁宴清看得出眼前人『露』出的亲近之意,不自在的蜷了蜷长袖半遮的尾指,不疾不徐的道:“本相与夫人是夫妻,自然是向着你的。”

他的心中填满了血海深仇、筹谋算计,陡然说出这般亲近的话,觉得不适极了,又道:“本相尚有公务要忙,夫人可还有事?”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师攸宁心底叹息一声,能让宁宴清不自在的逐客,已经是自己的进步,她摇了摇头却不肯挪步,兀自伸手去扯宁宴清的衣袖。

才抓住袖口,面前清俊的青年已经反『射』『性』的抽手将衣袖带了回去。

这就有些尴尬了,感情成亲一年,宿主和宁宴清比相敬如宾的状态都差不少,师攸宁咬着下唇,眼眸轻眨,再抬起时,已经蓄了盈盈的泪。

至于为何咬唇,乃是因为师攸宁演技还不大到家,唇瓣咬的痛了些,这眼泪流的才快不是。

“夫人,本相……”宁宴清想辩解,却发现无力的很,恩师有一回醉酒,曾赞过自己you nu才智不在寻常男子之下,他何必骗她,自己本就心硬如石。

本相什么本相,这是夫妻间的称呼吗?

师攸宁泪珠儿欲落不落,坠在眼角愈发衬的一张小脸羞窘又伤感,兀自从袖中拿出一张折叠的宣旨来放在宁宴清手中,轻声道:“夫君身体不大康健,这是我寻来的『药』房,你且照着将养身子。”

说毕,垂着脑袋便失落的往门口走,小身板微颤抖着,似乎伤心难过极了。

宁宴清捏着那宣纸的手紧了些,叹息一声,心头难得迟疑,最终唤道:“夫人……”

成功!

师攸宁嘴角微翘,待转过身来时,又是一张失落面孔,红肿的眼角微微能窥见一点点的小心翼翼:“夫君,方才是在唤我吗?”

还未带宁宴清回答,她便快步走过去,抬臂揽腰的动作慌里慌张却又坚定万分,将自己硬生生塞进容『色』清俊的青年怀中。

宁宴清半点防备都无,胸口被撞的一痛,想要将勒着自己腰间的手臂掰开,可竟有些犹豫,看在这『药』方的份上,也是怕怀里的人再哭,竟生生忍住了。

“夫君,你怎么不推开我了?”师攸宁多少能猜度一点宁宴清的犹疑之意,心底里乐开了花,语气却相当疑『惑』。

随即她又闷声道:“你若是推开我,那日后我便不再踏足你这书房半步,蘅芜苑你也不必来了,咱们倒两相便宜,免得素日里相处,连陌生人都不如。”

“你是丞相夫人,不是陌生人。”宁宴清垂眸,视线落在怀中人发间簪的一朵玉雕的昙花簪子上。

不知怎地,心底道,这昙花和她倒挺配的。

“我一直以为,你都不记得了。”师攸宁抬头看他:“既然承认了,那便不许再忘,否则还不如给我一纸休书!”

“胡闹!”宁宴清不轻不重的道,在少女渴盼的目光下,竟鬼使神差的抚了抚她缎子般的长发,触手微凉,并不讨厌。

待师攸宁走了,杜湛悄无声息的进门,便发现一向精明果敢的自家丞相,竟坐在几案后fā lèng,目光落在书案上的一张宣旨上半日都未挪一挪。

此后的几日,师攸宁没事便去书房坐坐,努力的刷存在感,毫不客气的霸占了宁宴清平日里半歪着看书的卧榻。

宁宴清是步承章的得意弟子,而宿主在闺中多半时候也是听父亲教导的,老实说起来,两个人还算是师兄妹。

宁宴清坐在书案后看书,师攸宁便歪在榻上也看书,不拘是上午还是下午,总之要留到用饭的时候,或午饭或晚饭,两人一起吃了饭才回自己的蘅芜苑去,日子过的有规律极了。

沁心院,徐思雅已经摔了四回东西,可是甭管她如何的发火,或者去宁宴清面前献殷勤,总是连书房的门都未踏进去一步。

这一日,师攸宁照例睡了个自然醒,去福安院请安什么的,完全不存在的。

用早膳的时候发现新来的厨子『奶』汁角做的不错,她便吩咐牡丹将一盘子都端去宁宴清的院子。

刷存在感是个技术活,即使人不到,睹物思人也是好的。

牡丹答应一声,脚步轻快的往外走,夫人肯对相爷上心,这是大好事。

可牡丹才到院门口,迎面撞上来一人,将她连人带盘子的被撞到了一边,一碟子『奶』汁角才五个,四个便滚到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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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二章 做主

“贱婢,你眼瞎了吗?”

徐思雅原本一肚子气,风风火火的找到蘅芜苑,门还没进便被撞了个趔趄,当下便骂咧起来。

实话说,乃是她自己走的快未收刹住,可眼珠子一转,巴掌便打在了才站稳的牡丹脸上:“还不滚开!”

徐思雅有自己的算盘,若不是步安歌多事,又是禁足不让自己出府,又是命账房不给自己支银子花销,她哪里需要大清早来这蘅芜苑求告。

既然她给自己使绊子,打个丫鬟出气算什么!

牡丹捂着脸退后,一张端秀的面容,半边儿已经肿了起来。

师攸宁原本在厅里用饭,这一幕看的真真的,只是一切发生的太快不及阻拦。

牡丹『性』子最是柔和,这一巴掌挨的何其冤枉,师攸宁只觉肺都要气炸了。

当下便将才喝了一半的粥碗掷了出来,正砸在徐思雅脚下,扬声道:“大清早的,表妹上我这蘅芜苑撒什么泼?”

步安歌的面相颇善,一望便知是个极好相处的,可壳子换了主人,平日里虽不显,此刻师攸宁发怒,眸光冷冽神情肃杀,竟将身边的红枫和桔梗都吓了一跳。

徐思雅被唬的脚步停滞,气焰便不似方才那把旺盛,只犹自嘟囔道:“是她撞的我,虽说打狗还要看主人,可不过一婢女,表嫂何必发这么大的火?”

“红枫,扶牡丹去休息。”师攸宁撂下汤匙站起身来,冷冷的看着徐思雅,这人平日里小动作不断,她只当逗着玩了,可今日才发现这少女竟如此的面目可憎。

动辄打骂下人,下手还不分轻重,何等的心狠手黑!

“你错了,牡丹非狗,是我蘅芜苑堂堂的大丫头,你动了她的脸,便是要揭本夫人的脸面,你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也配在此撒野!”虽然有些崩人设,可师攸宁还是毫不容情的道。

“我是什么东西?我是丞相表哥的妹妹,我……”徐思雅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回嘴,可慌『乱』间茫然四顾,心头竟不由有些发虚。

她原就是『色』厉内荏的时候居多,从不知步安歌竟有如此伶牙俐齿毫不留情的一面,又气又骇的竟结巴了。

院子里还另有洒扫的丫鬟婆子并小厮若干,如今皆噤若寒蝉,心底里有因为徐思雅这个向来作威作福的表小姐被教训而松快的,也有被师攸宁的发火镇住的。

许多人便自警醒道,夫人看着和气,可怒了真真是吓人,日后万万要小心谨慎的当差。

却说师攸宁冷冷一笑:“表妹?这府中本夫人当家,什么时候轮到一个一表三千里的表妹做主了?”

徐思雅不由自主的后退,师攸宁一步步上前,讥嘲一笑:“你方才说狗?狗得了一块肉骨头,还知道对主人摇尾巴,可有些人连吃带拿的作威作福,却半点不知感恩,岂不是连狗都不如?!”

“好姐姐,快别哭了,夫人给你出气呢。”红枫扶着牡丹站在台阶下,眼中满是钦佩和敬服之『色』,低声又道:“夫人今天好威风,好解气呢。”

“步安歌,你敢骂我?”徐思雅听明白了,步安歌这是拿她比作狗呢,真是岂有此理。

师攸宁摇摇头:“不,你错了,我不单单敢骂你。”

说着,她抬臂一挥,结结实实的赏了徐思雅一个巴掌:“欺人者人恒欺之,记住了!”

“啊!我跟你拼了!”徐思雅打从出生以来还从未受过这般的委屈,又是挨骂又是挨打的,崩溃的尖叫一声,就要冲上去与师攸宁厮打。

“夫人小心!”站的最近的桔梗护在师攸宁前头。

与此同时,一声断喝从门外传来:“住手!”

是杜湛。

他身边站着抹着汗珠子的徐账房,前头静静立在门前的,不是宁宴清还能是谁。

完蛋,千年道行一朝散!

师攸宁扁扁嘴,这些日子的知书达理白装了,也不知道宁宴清何时来的,又听到了多少,看到了多少。

“表兄,你可要为我做主啊!”

见是宁宴清来了,徐思雅狠瞪了师攸宁一眼,嗷的一嗓子嚎啕开,边哭边向宁宴清扑去,带着哭腔控诉道:“表嫂为着个下人打我,还骂我不如狗……”

杜湛眼疾手快的将徐思雅拉到一边,硬着头皮安慰道:“下人都在,表小姐慢哭,免得丢了脸面。”

心底却想,难得见夫人发威,当真有当初步老大人做御史时铁口铜牙的风范。

宁宴清看向站在院子里,似有些手足无措的夫人,竟觉得她这个样子有几分可爱。

他不过是觉得近几日都是步安歌殷勤跑来陪自己,自己也不能太过无动于衷,所以过来用个早饭,却不想碰上了这不小的阵仗。

从徐思雅这个表妹轻贱丫头开始,他便在墙外站着了。

宁宴清不由想,步安歌还真是护着身边的丫头,往日里徐思雅也没少冒犯她,她都不在意,这却是第一回发作。

“夫人可有话说?”宁宴清心『性』极坚,否则也爬不到如今丞相的位上,更遑论心心念念的复仇,如今见到师攸宁强势的一面,倒更高看一分。

“夫君想听什么?”师攸宁没好气的回道,索『性』带了几分破罐子破摔的样儿:“表妹无理不是头一回,我教训了她。”

见心上人连多问自己一句都没有,却是先与步安歌说话,徐思雅哪里受得了这个,期期艾艾的半坐在地上,哽咽道:“表兄,你果真要放任表嫂这般欺负我吗?若是如此,那我在这相府里呆的还有什么趣味?”

她这会儿是真的伤心了,眼泪像不要钱般的往下掉,泪眼朦胧兼情谊深深的看着站在庭院中的俊秀青年,想以此来打动他。

可美人垂泪那叫梨花带雨,徐思雅样貌一般,如今泪水还将个精心描绘的妆容冲的乌七八糟,简直都有些让人不忍直视。

“表妹的意思我明白了。”宁宴清微微颔首,不见如何动容,眸子倒愈发清寒起来:“你既然觉得在相府中生活的不如意,那便出府去吧,外头规矩松散些,生活起来也如意。”

师攸宁闷笑一声,才不知宁宴清竟也有这般蔫坏的时候,什么外头松散些,丞相府中锦衣玉食,不知比外头风雨之中讨生活要强上多少倍。

徐思雅呆住,她不是这个意思,若是出了府,她清楚的知道,自己连普通官宦人家的丫鬟都比不上。

这却是真的,曾经日子难过的时候,她曾往当地的富贵人家卖过身,想着签个做丫头的活契,好歹能吃住的好些,可人家嫌她脸盘子大眼睛小,看着有些凶相,愣是没有收。

宁宴清却不看徐思雅这副呆相,毕竟实在是有碍观瞻,是以目光便挪到了身边站着的师攸宁身上:“内宅的事还是要夫人做主,你觉得如何?”

这却是将徐思雅的去留决定权交给了师攸宁。

若是步安歌,定然是要撵自己出府的,徐思雅也不哭了,急忙忙站起身擦眼泪:“表兄,表嫂,思雅今天冲动了些,你们不要见怪,我知道错了。”

她如今才意识到,丞相府原来不是她可以做主的地方,往日没有人计较便罢了,一旦追究起来,她连立足的地方都没有。

“知错”师攸宁从不是轻拿轻放的老好人,更何况面对的是徐思雅这等养不熟的白眼狼,反正人设都有些崩了,她打定主意一次『性』收拾了徐思雅,让她不敢再对自己龇牙。

徐思雅连心头的憋屈都顾不得了,连连点头道:“表嫂,我知道错了,你就宽容我这次吧。”

她无比卑微谨慎的看着步安歌,心中却恨恨的想,只要能留下来,自己日后定然小心筹谋,再不会如此冲动。

“你年纪小,知错能改也不是不可能。”师攸宁微微点头,话锋一转却又问:“方才急冲冲的过来,可是有事?”

这会儿徐思雅如何敢提自己上账房支银子的事,忙不迭摇头道:“无事,只是几日不见表嫂往福安堂去,原想着来给表嫂请安来着。”

话说出口了,陡然间发现不妥,这不是拿自家娘给步安歌施压呢嘛,徐思雅是以往占便宜的时候说顺口的,想不到这回秃噜了嘴。

“是吗?”师攸宁听得徐思雅还敢拿福安堂的徐刘氏说话,看向许掌柜:“许掌柜,你说。”

就许掌柜进门时那气喘如牛的样子,说不得就是追着徐思雅过来的。

当家夫人和表小姐,傻子都知道选那个,更甭说表小姐还是个只一味追着自己要银子的。

许掌柜干脆利落的开口:“回相爷,回夫人,今晨表小姐来账房支银子,说是要出门,可一张口便要二百两,属下没敢答应,想来表小姐是来问夫人讨法子了。”

二百两?

杜湛唇角下撇,还真是不拿自己当外人,他一个护卫统领,一个月的月钱才十两,二百两能在外头买个小铺面了。

徐家母女在以前的时候不过是乡下种地的,等自家主子面上发迹后才投奔,怎地阔气成了这样?

徐思雅见瞒不过,心一横看向宁宴清:“表兄,今日是宣平侯府的沈小姐办茶话会,我才想着多支些银子,免得丢了府里的脸面。”

她心里是极不愿意提沈娉婷的,那个人像眼前的步安歌一般,是她似乎怎么样都追赶不上的人,可如今不提不成了。

因为徐思雅无意中知道,表兄和那位沈小姐,是有些交情的,说不得表兄看在沈娉婷的面上,能回护她这一回。

沈娉婷?

师攸宁微攒了攒眉,最近安逸日子过惯了,竟将这位主儿给忘脑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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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三章 松快

“周国公府,世子的未婚妻沈娉婷?”师攸宁略略思索后问,可心中却道,原来徐思雅竟与沈娉婷有交集,这可真是意外的发现。

如此说来,前世宿主的悲催命运,竟是徐思雅与沈娉婷这两人,一前一后的推波助澜的功劳。

“对对,听说沈小姐和周国公府世子订婚了,这约莫是成婚前的最后一场闺阁宴,所以我才想着,不能落了丞相府的面子。”徐思雅忙道,希冀的看向宁宴清。

徐思雅这话其实忒的笑人,丞相府的面子哪里就需要她一个表小姐去挣了。

师攸宁见徐思雅不住的瞧宁宴清,不解的问:“说话便说话,总是看着你表兄做什么?”

话虽如此说,她心中却了然,徐思雅定然是知道宁宴清待沈娉婷有些不同,这是转着方儿求情呢。

不过想想,如今的沈娉婷,大约还远不是前世那般暴『露』本『性』招致宁宴清厌恶的样子,乃是个十分白月光的存在。

至于这白月光的来由,乃是因前几年尚是小小侍郎的宁宴清,正逢东宫满门遭受屠戮的忌日,凄痛孤苦之下喝多了酒,恰巧路过的沈娉婷无意中安慰了几句。

却说师攸宁问了话,徐思雅眨巴眨巴细长眼,垂着脑袋不吱声了,步安歌平日里温雅的很,今日这一发火,她轻易不敢再放肆。

至少,当面是不敢的。

骤然听到沈娉婷的消息,宁宴清微有些失神,那个纯真良善,行事风格又颇不与与世俗同流的女子,的确与京城许多闺秀,或者是满天下的女子都不太一样。

“知道错了便好。”宁宴清收敛心神道:“既然你表嫂罚你禁足,那便回沁心院思过去,日后不可再莽撞,明白吗?”

师攸宁若是知道此刻宁宴清的心声,定然会吐槽,沈娉婷是个从现代而来的穿越者,与大燕的闺秀不同太正常了,可那人骤见之下是有趣的灵魂,朝夕相处后,骨子里的自私与精明便让人有些消受不起。

不过吐槽归吐槽,可要说在意宁宴清对沈娉婷的不同,师攸宁倒还真不,就以宁宴清这坚韧孤寂的『性』子,若真对沈娉婷上了心,那可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向来如今只是观感尚不错,可那一点点的好感,她日日在这人眼前晃悠,刷好感的活是没什么压力的。

打发了吃了一顿挂落,狼狈离去的徐思雅,师攸宁略有些尴尬的问:“夫君怎么会,这么早便过来?”

好嘛,想起来了,方才自己那河东狮吼的样全被宁宴清看在眼中了。

宁宴清看向仍滚在灰尘里的『奶』汁角:“送往定泉院的?”

定泉居是宁宴清的院落。

这人真是七窍玲珑肝,师攸宁几若无声的嗯了一声,满是马甲被戳破的束手束脚,周身散发着送客的气息,她想自己一个人静静。

面前的少女半垂着脑袋,看上去懊恼极了,宁宴清心道,她大抵是很在意在自己面前的形象,如今被自己撞见发落人而不好意思。

比起过去成亲一年里的清淡守礼,步安歌这样鲜活的样子倒更有趣些,他心底微微一动,淡淡道:“早饭可还有,本相还未曾用过。”

这却是要在蘅芜苑用早饭的意思。

师攸宁诧异抬头,眼珠子转了转,慌忙摇了摇头,嘴角却翘了起来,原来宁宴清喜欢活泼些的,那感情好,她本『性』活泼的很呐!

红枫最是机灵,眼见相爷来陪自家夫人用早饭,指挥着小丫头去换新的早点。

牡丹脸颊也不捂着了,挂着笑模样和桔梗说话:“我这样子不方便进去,你和红枫小心伺候这,外头有事,只管叫我。”

杜湛守在厅堂外头,思衬道,相爷或说殿下隐姓埋名这么多年,素来是喜怒不形于『色』的,他还是头一回见其松快这一回,想来抱小公子的日子说不得要来了。

师攸宁本想着,徐思雅挨了打,徐刘氏定然不会善罢甘休,可没想到直夭夭到第二日,传来的乃是沁心院请郎中的消息。

龙凤册早在她耳边八卦过了,受责后的当夜,徐思雅先是洗了冷水澡,而后又湿着头发站在窗口吹了不短时辰的夜风,不生病倒是怪了。

师攸宁倒是蛮好奇,徐思雅这装病装的份外卖力,到底想做些什么。

沁心院中,坐在床沿上的徐刘氏眼睛熬的通红,扫了进来的师攸宁一眼,怨怼的别过脸去。

师攸宁也不在意,倒是床上的徐思雅发丝散『乱』,面颊烧的通红,间或还说一两句胡话,还真是病的不轻。

“如何?”师攸宁问郎中。

“表小姐这是感染了风寒,似乎还有些惊惧之症。”郎中瞧着屋里的气氛诡异,回答的倒是份外谨慎,又呼啦啦说了一堆,总结起来么,徐思雅不单是得了伤寒,倒还有些癔症的样子。

话说完了,借口开方子,狗撵兔子一般的就出屋了,没办法,大户人家是非多,好奇心太重,那不是嫌命长么。

屋里头,徐刘氏闻言眉头一挑,质问道:“长庚家的,思雅昨日清晨去的是你的院子,她心野的很往外跑,你这个做表嫂的训斥她,姨母便不说什么了,可为何还要动手呢,孩子吓成这般模样,你是不是该给我老婆子个说法?”

这老太太,如意的时候喊自己外甥媳『妇』,发怒的时候叫自己长庚媳『妇』,分的倒清楚。

师攸宁不由有些好笑,不疾不徐的道:“姨老夫人说的是,这的确是我的不是,只是从进府到如今不过半年的功夫,表妹总共从账上支了快一千两银子,府里也未开金矿银窟的,这才一时情急了些。”

银子的事,是她早着了桔梗去账房核查了的,为的便是关键时候捏住徐刘氏的嗓子,免得这老太太作起怪来,吵得自己脑仁疼。

徐刘氏眸光微缩,很想将在床上装睡的女儿薅起来训斥一顿,都说了丞相府虽富贵,可藏私房钱的时候也不可太过明目张胆,搂银子也不是这般搂的,这叫人怎么说

随即心头又想,若是旁人敢贪自己几钱银子,那是宁肯拼命的,如今这步安歌,该不是要账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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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四章 贪婪

快一千两银子,若是讨要或者将自己母子赶出府去,旁人只有拍手叫好的份。

想明白了,徐刘氏才蓄起的火气便萎了下去。

她将自己戴在手腕子上的金镯子往袖口里塞了塞,语气柔和了许多:“有哪个做娘的是不疼自己孩子的,思雅病成这个样子,姨母心急了些,外甥媳『妇』可不要见怪。”

至于银子的事,她是绝口不提的。

红枫垂着眼睑,挺含蓄的翻了个白眼。

“姨老夫人说的是,”师攸宁坐在一旁的绣凳上:“不过您也不必太过忧心,府里头『药』材是不缺的,伺候的丫头婆子都有,表妹身子平日里看着也康健,定然会很快康复的。”

“话是这么说,”徐刘氏为徐思雅掖了掖被角,嗓音便带了两分哽咽:“我们娘俩本就是乡下人,粗生粗长的倒也不怕生病,只是郎中说是起癔症了,我这才提了心。”

见师攸宁不接茬,她讷讷的又道:“听乡野的老人家说,犯癔症是惊了魂的,要求个安神镇魂的东西才好,我听说清凉寺的平安福很是灵验,倒是要劳烦外甥媳『妇』跑一趟。”

清凉寺是大燕的国寺,就在京城近郊,乃是个香火十分鼎盛的所在,从丞相府到那里,一日内一来一回是尽够的。

“这……”师攸宁假做犹豫,便见徐刘氏扶着额头份外虚弱的道:“若不是老婆子年纪大了,哪里就劳烦外甥媳『妇』了,这实在是没法子啊。”

这唱念做打的,清凉寺有古怪!

不过师攸宁还是答应了下来,反正她最不怕的便是古怪。

“夫人,这清凉寺您还是不要去了,不过是求道符,随便差遣个下人去岂不方便。”红枫圆眼睛都快皱巴成方的了:“姨老夫人千方百计的使唤您去清凉寺,奴婢总觉得有古怪。”

真是个聪明丫头!

师攸宁若有所思的道:“听说过一句话吗,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红枫眼睛一亮,只要夫人心里有谱,那她们岂不知要做那打虎人,这行当她喜欢。

沁心院中,没了外人,徐思雅呼啦掀开锦被坐起来,这大热的天闷在被子里头,热都热死了!

“快盖上!”徐刘氏却不依:“闷出的汗得慢着些散,这般再病重了可怎么着!”

徐思雅病是真病,可也没有病到昏『迷』的地步,不过是做给人看罢了。

徐思雅不耐的重将锦被掀开,在徐刘氏执拗的目光中披了件衣裳才罢,半是得意半是沉郁的道:“只要能让步安歌吃亏,我这病自然就好全了。”

“谁让你贪人那么多银子的,让你娘我和人说话都得陪小心!”徐刘氏最着紧银子的事:“那钱呢,你都藏哪儿了?”

“藏?”徐思雅看了一眼满脸贪婪之『色』的老母,大咧咧道:“自然是花用了,这丞相府日后都是我的,先花一千两银子怎么了?”

“你说什么?”徐刘氏攥住女儿的胳膊:“什么叫丞相府都是你的?你看上你表兄,预备着做妾吗,绝对不行!你以为你娘我没有动过这个念头,不说你表兄那人品绝对看不上你,单单做人家妾,那是苦水往自己心里咽的,你以为那么好的吗!”

“谁要做妾了?”徐思雅觉得自己老娘真是大惊小怪:“让你派人给沈娉婷送的信送了吗?步安歌被休了,我再努力一把,表哥表妹的配一对有什么不好,日后您做丞相府真真正正的老封君,岂不正好?”

“这能行吗?”徐刘氏总觉得心里头突突,自打步安歌不像往常一般去福安堂请安后,她越发意识道,自己和女儿不过是这府里的客人,若是再折腾,便是连如今的富贵都保不住了。

可做老封君,徐刘氏想一想,又觉得心热的不行,有一个做丞相的女婿,那和有一个对自己丝毫不亲近的,做丞相的外甥,是绝计不一样的。

“听我的没错,步安歌这次就等着被休吧!”徐思雅咬牙切齿,等自己做了这丞相府的女主人,哼!

趴在房梁上龙凤册摇摇晃晃的飞出了沁心院,至于飞不大稳的原因,实乃是被屋子里头这一对无耻的母女惊着了。

上门投亲讨口吃的原本应当感恩戴德,这两位可倒好,竟想着将府里的女主人扒拉下来自己上位,连府里的男主人都要一起占了,比强盗都黑心。

对徐刘氏母女的无耻,师攸宁倒不意外,只是徐思雅提起送信给沈娉婷是什么『操』作?

接触的愈来愈深,师攸宁便断定,以沈娉婷的清高,断是看不上徐思雅这样的糙人的,两个人若是合作,那只有是冲自己来的,而自己能被利用的把柄,可只有方直一个。

明白了!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宣平侯府中,沈娉婷一松手,那张出自丞相府的信纸便轻飘飘的落回了桌上。

信纸上的字不大上得了台面,内容却很有意思,是说丞相府夫人近几日会往清凉寺拜佛,实则是与情郎方直会面。

“小姐,那位丞相府的表小姐心思不正,当面对您奉承的很,可背过去便是一副嫉妒嘴脸,咱们能信她吗?”『露』珠识字,又是沈娉婷的亲信,对自家小姐对如今大燕最年轻的丞相有些旁的心思也很清楚。

沈娉婷叹了口气:“虽然亲事将至,可我是将徐长庚引为知己的,他那般人品样貌,被妻子如此欺骗,当真让人不能忍受。”

当初看徐长庚是个寒家子,她虽然瞧他品貌过人而招惹过,可绝计是没打算和人有些什么,只不过自觉风光霁月的有了几分交情。

书上的穿越女都有许多蓝颜知己,她结交几个也没什么。

谁料到徐长庚没眼『色』,竟不对自己倾心以对,不单娶妻了,娶的还是时不时便将自己压一头的步安歌,她便很少再理会他。

可如今沈娉婷是懊悔的,凭什么同为京城双姝,自己当初选择了国公府世子,明明是比步安歌高一头的,谁能料到当初徐长庚一个小小的侍郎,如今竟已经是权倾天下的丞相。

如今机会来了,国公府到底底蕴深又得皇帝宠幸,沈娉婷没想着毁亲,可让步安歌不好过,自己倒是可以推一把。

“你去替本小姐往丞相府传个信,就说明日天光正好,请丞相往清凉寺一游。”沈娉婷吩咐『露』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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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五章 贼子

夏末秋初,正是京城一年中与春光并列,最适宜出游的日子。

师攸宁带着红枫、桔梗三个出了门,清凉寺是大燕第一国寺,想来如今也颇有些景致可瞧。

牡丹行事最是周全,被她留下来看家,当然,也另有些事嘱咐她办。

及至马车出了府,沁心院,收到消息的徐思雅志得意满的哼笑两声,连日后该用什么法子讨表兄的欢心,以及如何在这丞相府当家作主的一应事情都想了个差不离。

半个时辰后,书房中

牡丹站在堂下,将表小姐生病,姨老夫人如何恳请夫人往清凉寺求平安符的事一一说了个清楚明白,末了又从袖中拿出一纸书信来:“这是夫人临行前让奴婢呈给相爷的。”

信送到了,牡丹攥了攥汗湿的手心退了出去,离书房很远后她才松懈般的吐了口气,相爷明明年纪尚轻,平日里品格脾『性』也甚佳,可站在他面前,却总觉自己似无所遁形一般,实在是不敢有一丝的懈怠和不敬。

信上的字迹很是隽秀,但又隐约有几分不似大家闺秀笔触软靡的刚劲力道。

宁宴清一目十行的看完,大致意思是步安歌自己往清凉寺去,因他身体不好便不邀其同去,到了寺中会另再为他求一张平安符,自己不在府中,让宁宴清好生用饭,读书不可过久,免得劳神伤身,若无意外,她掌灯前便会回转,

叮嘱的尽是些吃饭读书的琐碎事,是将自己当做稚龄童子么?

宁宴清不愉的想,可不知怎地,竟将这信又细细的读了一遍,末了起身理了理衣冠道:“准备准备,今日去清凉寺。”

杜湛惊愕抬头:“相爷是要去赴沈小姐的约?”

宁宴清不置可否,只目光淡淡的看过去。

“属下这便去准备,一刻钟后便可出发。”杜湛收敛心神不敢再问,到底在心头嘀咕道,那位宣平侯府的沈小姐也是个不俗的,可惜已经定亲,再者宣平侯是庆隆帝的爪牙,哎……

不过主子本就是人中龙凤,京城中钦慕的人不在少数,想一想也不奇怪了。

却说师攸宁这头,马车行到城门前的时候,早有一位轩昂青年等候在那里,面容温雅与师攸宁同出一脉,可是却另带了十足的男儿气,看上去英气勃勃。

师攸宁掀开车帘,欢快的对那青年喊道:“大哥!”

这男子正是步安歌的嫡亲兄长之一,长兄步峻,如今乃是正三品的云麾将军,是京城中难得的青年才俊。

师攸宁前世去步家收取步安歌魂魄的时候,步峻年未至而立,已经因为常年惦念搜寻从小看护大的幼妹而满是愁容,哪里有如今这神采飞扬的模样。

既然成为了步安歌,那宿主的亲人便是自己的亲人,师攸宁记得步安歌的请求,她的家人如今也是自己的,她会好好的护着的。

看到师攸宁,步峻催马上前,见妹妹神『色』舒展,想必在丞相府过的极好,尚悬着些的心总算是放在了实处:“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清凉寺半山的红枫正是可观的时候,到时候咱们兄妹好好说说话。”

“都听大哥的。”师攸宁欢欢喜喜的答应一声,将脑袋缩回了马车,步峻是她决定出府时便吩咐人约了的,有大哥护着,徐思雅的如意算盘可要落空了。

至于沈娉婷,师攸宁前世当面驳斥她也不是一两回,倒也是不惧的。

盘算了这些乌七八糟的事,师攸宁便想着,过几日便往步府中好生住上几日,好好尽一尽做女儿的孝道才是正事,当然若是能将宁宴清一并拐过去,那就更好了。

秋日是出游的好时段,来清凉寺游玩的人不少,山脚下更满是卖吃食及小玩意儿的摊贩,端得是热闹非凡。

大燕民风开放,师攸宁及几个丫头在步峻的护持下,一路观景赏『色』,倒是份外欢快。

步峻如今不过二十三岁,可因着底下还有步临和步安歌两个小的,少年时便稳重非常,如今山岳般立在师攸宁身边,看自小疼爱的幼妹虽较之闺阁中时处事稳当了些,可活泼明媚依旧,倒真对那位平日里冷冷清清的丞相妹夫有些改观。

按他的意思,原本是不愿妹妹嫁给徐长庚的,那般一个冷然的人,哪里知道疼人,可如今么,似乎比他想象中的要好许多。

清凉寺的庙宇从半山腰一路绵延往山顶,观看了红枫林后,师攸宁便进庙去拜佛。

步峻一向不相信这些,只在殿门口守候。

师攸宁进的殿宇冷情些,她进去的时候里头不过寥寥几人。

[来了。]龙凤册提醒师攸宁一句。

片刻后,师攸宁方才与添灯油的僧人说起平安符的事,斜次里快步走过来一个白面书生,直愣愣的便要去扯她的袖子。

这书生正是方直。

“你做什么?”红枫眼疾手快的挡住方直,桔梗则扬起声音便喊:“大少爷,有登徒子!”

可怜方直尚未言语一句,便已然被赶进来的步峻踹了个仰倒,更是被一脚踏在了胸口之上,四肢『乱』晃似个王八一般。

这时候的方直还不似前世那般憔悴落魄,虽然身上穿的衣裳不是什么好料子,可面容却长的颇有可观之处,师攸宁心头暗道,这不是妥妥的话本子里勾搭千金小姐的穷书生本体么。

“好大胆的贼子,不要命了吗?”步峻双目如电盯着方直,浑不似前头陪着师攸宁时的和气样。

方直对步安歌早有企图,自然是认识步峻的,更知道步峻将步安歌这个妹妹看护的牢固非常,被他冷眼一看,哪里敢搭腔,抻着脖子便向师攸宁喊道:“步小姐,是我啊,是你约我来此的。”

步峻一听这话,立时气的头发都要竖起来了,攥着方直的前襟将其捞起,如揪案板上的一墩肉般:“敢污我妹妹的名声,看本少不废了你!”

师攸宁眼睛瞪的圆溜,步峻这大哥看着是个温文尔雅的,可发起怒来却是这般一个爆炭模样,真是挺暖心的。

方直这等伪君子,师攸宁简直是坐等大哥步峻将其揍成猪头,等日后旁人再拿他污自己的名声,有了今日方直被当场拿住的事,旁人便只当方直胡『乱』攀附,于她却再无妨碍。

这原本是个挺完美的计划,可大殿内光线一暗,正又有人进来,师攸宁下意识的看过去,当先那个长身玉立眉眼清俊的,可不正是宁宴清!

【作者题外话】:么么哒,喜欢护妹狂魔步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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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六章 清誉

宁宴清是专程来寻自己的?

师攸宁这个念头才起,却见紧随着宁宴清,身后还绕出个白衣shèng xuě,容『色』柔美的少女,正是沈娉婷。

她心道,这就很有意思了。

方直在这里,紧接着宁宴清和沈娉婷便过来了,自己若不是和大哥步峻同行,此刻说不得乃是被这两人看见与方直纠缠的情形。

如此,那可真是长十张嘴都说不清了。

其实,照着师攸宁的想法,此刻宁宴清竟和沈娉婷一前一后的进来,显然之前是一起游览清凉寺的,如此,宁宴清这夹带着胳膊肘往外拐嫌疑的,她定然是要绷着脸很不搭理一阵子。

可是眼下,大哥步峻已然将被骇的蔫吧成一团的方直扔给亲兵制着,神『色』不愉的在作为妹夫的宁宴清以及沈娉婷之间打量。

再者,做亲者痛仇者快的事,师攸宁还不至如此愚蠢。

须臾间,她已经欢欣的上前两步将宁宴清的胳膊挽了:“夫君,你寻过来的速度也太慢了些。”随即份外淡然的看着神『色』略有尴尬的沈娉婷道:“沈小姐也来此殿礼佛?”

如此生生将宁宴清与沈娉婷之间攀扯开,这却是师攸宁不愿让步峻担心自己婚后生活的缘由。

宁宴清一侧臂膀骤沉,垂眸扫了一眼胳膊上细嫩的手指,一种无法形容的熨帖便在心底波纹般『荡』了几『荡』,面上却丝毫不显,很是敬重的对步峻一揖:“大哥。”

步峻微点了点头,在朝堂上宁宴清的品级远胜过他,可在外头,他这个读书时的师兄,论亲时的大舅子,却是受得起这一礼的。

沈娉婷之心思敏捷远胜徐思雅,却是颔首微微一笑对师攸宁道:“清凉寺秋日景盛,说是礼佛,倒更是观景来了,不然日日待在府中,那可真是憋闷坏了。”

随即,她又对着步峻福了福身:“见过步将军。”

“沈小姐。”步峻冷淡的一抱拳,他心细如发,只觉作为妹夫的宁宴清与沈娉婷乃是同行,对沈娉婷便不大耐烦,只瞧见妹妹高兴,也不便多说,只当自己多心。

却说沈娉婷虽然面上一派云淡风轻之『色』,可心头却浮现宁宴清不闪不避,任由步安歌挽着胳膊的情形,心头便有些闷闷的。

大燕民风开化,情真意切的小夫妻在外头行走时候,略牵手挨肩的也不会有人说闲话,可她却知道宁宴清乃是个轻易不愿人触碰的,却原来会对步安歌如此宽容吗?

察觉到沈娉婷心绪有些郁郁,师攸宁颇自得,自己日日在宁宴清面前刷存在感,还时不时的便扯袖牵手的培养感情,这辛苦劲儿,如今好歹用上了一回。

四人你来我往的客气了一番,这才将注意力移到方直身上。

同是京城双姝,为着与步安歌一较高低,沈娉婷自然时时注意着步安歌的动向,便是寄居丞相府的徐思雅都刻意有几分交情,只因为步安歌嫁去的是丞相府。

这方直她自然是认识的,更知道一年半前步安歌出外游玩不慎崴脚,还是这人扶了一把,不然步安歌非摔下山崖不可。

只是,大家小姐出行,身边丫鬟婆子无数,却让一个外人有机会搀扶一把,沈娉婷可不是真养在闺中不知世事的闺秀,现代那许多电视剧也不是白看的。

她当时便觉得方直另有图谋,还曾起过将方直这心怀叵测的落魄书生与步安歌凑做一堆的心思,可惜步家门禁严苛没有机会,好不容易徐思雅起了同样的念头,这次还功败垂成。

更重要的是,沈娉婷心思电转,自己约了宁宴清会面,却偏生和他撞见了方直这事,若是方直成功便罢,可是如今,宁宴清必然已经怀疑她的用心了,该如何是好呢?

却说当下,宁宴清听方直嚷了两句,当下眉眼锋锐乍现,断然吩咐杜湛在外头守着,不准闲杂人等接触此地,若有问起的,便说他在此地陪夫人进香,不香撞见了贼人,如今正在审问。

自古人言可畏,这却是为着护住步安歌的清誉。

却说方直乃是个一等一的狡猾虚伪之辈,可架不住眼前不论是步峻还是宁宴清,都是京城数得着的聪颖之人,又兼皆位高权重深谋善断,他哪里招架得住,讨饶的眼神便递给了站在宁宴清身边的师攸宁:“步小姐,看在曾经的救命之恩上,求你饶过我这一次吧。”

“救命之恩?”师攸宁不觉好笑,这人如今还惦记着拉自己下水,当真是死『性』不改,便问道:“你是说,约莫一年半前,本夫人登高观日时,不慎崴脚,若没有你拉一把,说不得会滚落山下的那一回?”

“小人就知道小姐还记得。”方直眼巴巴的看着师攸宁,比起被认为是登徒子来,显然自己是步安歌救命恩人的头衔更能保自己平安。

宁宴清面『色』冷沉,微微侧身挡住了师攸宁半边身子:“方直,你最好谨慎回话,本相在此,容不得你猖狂!”

方直的所思所想如何能瞒得过他的眼,如此,宁宴清更觉得这人可恶至极。

面前的青年看着比自己还小两岁,又同时寒门出身,可怎的偏生他就身居高位富贵无极,方直又妒又恨,可心头却更多的是惧怕,呐呐道:“是,相爷,是夫人,小人明白。”

“你明白什么?拿救命之恩胁迫我吗?”师攸宁嘴角微翘的冷然模样,看上去与宁宴清如出一辙:“先撬动了山顶观景处的石头,然后再做大义凛然的模样搭救,你倒真是聪明!”

前世的时候,知道了方直是个何等样小人,师攸宁便时常怀疑,像他这样一个惜命又自私的人,当真会义无反顾的豁出命去救人吗?

如今继承了步安歌的记忆,步安歌好骗,她可并非如此,将当日的记忆仔细推敲思索几回,一切便明了于心。

方直神『色』有一瞬的惊愕,即使尚未承认些什么,可站在他面前的四人皆非凡俗,自然已然明白,这人当真是设了套给人钻的,为的便是占个救命之恩的名头,如此好谋取些好处。

有什么能比救一富家闺秀,顺带得一个好岳家更能让人一夕咸鱼翻身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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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七章 维护

“居心叵测,枉读圣贤书!”步峻冷哼一声,复又薄责的瞪了师攸宁一眼:“这么大的事,为何不对父兄提起,擎等着让这等虚伪狡诈之徒坏你名声吗?”

师攸宁能说那时候,步安歌因对方直存着几分绮念,便不由自主的将此事藏的严严实实么,只得当了一回背锅侠,老老实实的认错道:“大哥说的对,我知道错了,日后有事定然第一个便寻大哥拿主意。”

什么叫做第一个寻大哥拿主意?

正牌夫君宁宴清心底冒出不满,他原希望步安歌这个妻子离自己远一些,免得被自己这等冷情之人所伤,可此刻却又嫉妒起步安歌在步峻面前全权信任的态度来。

如此,看着方直的目光便愈加不善:“存蓄意杀人之心,革去功名,发配辛州!”

这杀人之心,说的乃是方直挪动山顶石头用作陷阱的事,若是一个不慎他不能凭此救人,那就是杀人害命!

宁宴清位居丞相,乃百官只首,的确有权利也有能力,将方直这样一个区区举人打落泥泞永不得翻身。

沈娉婷总听闻眼前青年年纪虽轻,然而却杀伐决断肃清朝堂积弊的事迹,但总归未上过朝堂,想象不出来是何等气势,如今看宁宴清处置方直时的模样气度,心底愈发懊悔起来自己当初的选择。

宁宴清斥责了方直,眼波便淡淡的往站在自己身侧的少女面上略扫,却见步安歌压根未瞧他一眼,不自觉便有些气闷。

难道他没有像大哥一般护着她吗,还是处置方直处置的轻了?

“革去功名,发配辛州?”方直怔楞的道,随即挣扎起来的,不管不顾的道:“你不能这么对我,丞相大人还真是护短,你倒是信任你这夫人,却不知她是个如何水『性』杨花之辈!”

“你再说一遍!”宁宴清原本已要带着师攸宁离开,陡然听见这句,刀锋般的眸光刮过方直显『露』恶意的嘴脸,心下已然决定,非让这等口臭之人命丧黄泉不可。

“说……说就说。”方直瑟缩了一瞬,陡然间胆子又大了起来,讨价还价道:“你若是放过我,我自有法子证明是步……”

宁宴清的目光幽深而冷厉,他不敢直呼师攸宁的名姓,只含糊道:“我有法子证明,是她约我到这里来,还说丞相府中生活的不如意,想与我……与我远走他乡!”

“宴清!”

见宁宴清神『色』冷厉,步峻生怕他相信方直的诋毁。

沈娉婷眸光一跳,方直啊方直,你若是真能在这时候还能泼步安歌一盆脏水,那真是帮了我大忙。

师攸宁一言不发,方直能拿得出来的,无外乎什么约会的私信之流,可不论是她还是在她之前的宿主步安歌,哪里有写过什么书信之类,这人定然是被徐思雅骗了。

她看似面『色』怔楞似乎被吓呆了,可其实心里头一个劲的怂恿方直赶紧作死,如此一来,可以为宿主前世被方直糟践的那八年报仇,再者拔出萝卜带出泥,还怕逮不住徐思雅的小辫子么。

想的正来劲,却不妨搭在宁宴清胳膊上的手被握住了,是宁宴清。

这是……,他这是在抚慰自己,让自己安心?

师攸宁惊诧的看着宁宴清,这人虽然脾气不好城府又深,可关键时刻还挺靠得住的,若是个普通男人,这会儿早便质问起来了吧。

师攸宁却不知,她这一惊,莹白的小脸上一双眼倏然睁大,看在宁宴清的眼里却是被方直吓着的样子,一向冷硬的心底似乎有什么自己并不熟悉的东西涌动。

“大哥,我省得!”宁宴清抬手制住了步峻的话。

他是愈愤怒愈冷静的人,将握在手心里的手掌微捏了捏,示意步安歌不必担忧,对方直道:“本相的夫人品『性』如何,轮不到你这等小人多嘴,至于放过你的事,还是休要妄想的好,既然你不愿承受流放之罚,本相便差人送你去刑部衙门受五十杖刑,如何?”

刑部的司刑官门最会看人脸『色』行事,五十杖责下去,有些人休养两日便活蹦『乱』跳,有些人看着皮不开肉不绽的,内脏受损骨断筋折只是等闲,受刑的当夜便会命数完结。

方直这样的,自然是后者。

步峻下颌紧绷,宁宴清言语间便要了一条『性』命,他是不大赞同的,可事关幼妹清誉,方直无耻之尤也该当此刑,如此便一声未吱。

宁宴清说的含蓄,他以为这些衙门里头的道道身边的两个女眷听不明白。

沈娉婷倒真有些觉得宁宴清到底是书生,失了一些血『性』,可师攸宁几世混下来,还曾是当过女将军的人,还真就明白宁宴清此举的意思,对他如此果决的维护自己很是意外,也很是感动。

心道,这人护短又偏生不肯『露』出半分的模样,真是别扭的份外可爱。

“你……你真的不流放我了?”方直想着五十大板挨过去了,总好过去辛州那等地方做苦力,期期艾艾又道:“那功名的事……”

宁宴清反问:“你手里的证据呢?”

他已经误会过步安歌一回,即使如今未曾拿其做心上人对待,可维护之心却已生根发芽,猜度道方直手头定然有抹黑步安歌的东西,自然要讨要回来。

见方直还面带犹豫之『色』,宁宴清也不着急,只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他,缓缓道:“你若是想将东西带进棺材里,本相无话可说。”

方直面『色』变了几便,最终屈服的从衣襟里翻出一封书信来。

单单信封上的“方直亲启”四个字,便让步峻神『色』微变。

这已经是他极力控制思绪的结果,因为信封上的四个字,的确是幼妹步安歌的亲笔。

宁宴清也不看信,只拇指在信封上微摩挲了片刻,倏然对等待他反应的方直冷嘲一笑:“不过一封仿冒书信,倒是让你这等虚伪小人拿腔拿调做作不已,也是可笑!”

宁宴清这瞎话说的,师攸宁都有些不忍心听。

她确信自己未写什么劳什子书信,可这笔迹还的确是步安歌的,也是诡异非常。

只能说徐思雅还真有几分歪才,竟能弄出这等以假『乱』真的东西。

如此,她心头倒更对宁宴清此刻隐忍着未说破的行为很是钦佩,他是真心的在维护自己!

【作者题外话】:晚上还有一章,{* ̄3}{e ̄*}么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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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八章 多事

神情激动,吵嚷着“是谁害我?”的方直被杜湛堵了嘴拖了下去,大殿内便稍有些喧嚣过后的异样寂静。

有沈娉婷这个外人在,步峻只眼睁睁看着宁宴清将那封,带着自己妹妹字迹的书信收入袖袋,这心头是从未有过的七上八下。

红杏出墙的帽子若真扣在自家妹妹的头上,这辈子可如何是好,步峻也不愿意相信,可如今真叫个铁证如山。

心中不由道,安歌,你真是糊涂啊!

随即他很快便思索起如何善后来,不若安歌求了一封休书去,免得宁宴清回头在府中再为难她,至于往后,自己这个兄长在,一辈子安乐富贵总是能保证的。

宁宴清是见过步轻歌字迹的,方直拿出来的书信字迹不像作伪,可站在身边少女神『色』坦『荡』眼眸无垢,他愿意相信她,要听她当面解释,更会自己求证来为她洗脱嫌疑。

毕竟,再像的字迹,也不是没有仿冒的可能,他手里龙隐军中,便有擅长模仿旁人字迹的人。

“沈小姐,你今日约本相来此,当真没有其他目的?”宁宴清问沈娉婷,单沈娉婷引路,却恰巧撞见方直之事,就足以让他对沈娉婷起疑。

步峻和师攸宁闻言俱看向沈娉婷。

步峻是带着防备,沈娉婷一个未出阁的小姐,约有『妇』之夫做什么?

师攸宁则稍有些诧异,宁宴清这说话方式,看上去似与沈娉婷关系,比她以为的可有距离多了,简直就是君子之交么,淡的白开水似的。

难不成一切多是沈娉婷自作多情,吃着碗里的还惦记着锅里的?

好消息!

师攸宁精神大振。

不得不说,师攸宁这次还真是真相了。

沈娉婷冷不防听到宁宴清的话,迟疑片刻,最终拿出一封折叠整齐的信纸来,略带歉意的看向师攸宁:“安歌,徐公子与我昔年也算君子之交,所以今日这事,许是办的越界了些,还望你不要怪罪。”

师攸宁被一声“安歌”叫的打了个寒噤,论起脸皮之厚来,她比之沈娉婷还是稍有不如的。

沈娉婷给宁宴清的信,正是徐思雅通知她,步安歌在清凉寺与旁人相会的那封。

至于拿出这信,乃是沈娉婷方才便揣度好的,与其让宁宴清怀疑她的用心,还不如坦坦『荡』『荡』的将徐思雅供出来,尚且能落一个为宁宴清好的心。

如此,她这是承认了自己有意引宁宴清来此,至多不过是好心办坏事罢了。

信上的字迹,宁宴清一望便知是徐思雅的,徐思雅早知道今日清凉寺的一切,还是方直的事本就是她设计的?

宁宴清的眼眸又沉又暗,他是更倾向于后者的,毕竟徐思雅不是第一次针对步安歌,自己的不过问,倒是养大了这位表妹的心么?

宁宴清不开口,沈娉婷面上便有些忐忑之意,试探道:“徐公子,你是怪我多事了吗?”

师攸宁抽走宁宴清手中的信,略扫了几眼,冷冷对沈娉婷道:“沈小姐,你这般关心丞相府的事,周国公府知道吗?”

沈娉婷面『色』微变,她很快便要嫁进国公府,照着大燕的风俗,与旁的外男来往,的确有些不知分寸。

可当面被步安歌如此质问,她哪里受得了这个,反唇相讥道:“步小姐素来知书达理,我与徐公子只是君子之交,本是怕他被蒙蔽才出此下策,你又何必苦苦相『逼』!”

“原来君子之交是这么用的,受教了。”师攸宁不疾不徐道:“如今我已是丞相夫人,我与长庚夫妻一体,沈小姐不在乎自己是待嫁之人,可我却很在意我家夫君近旁的女子三尺之内,所以,你还是另寻君子之交的人吧!”

夫妻一体?

宁宴清稍有些怔楞,他知道这个词,但却从未想过,有一日会用在自己身上,他还握着身旁人温软的手掌,一时间竟有些恍惚。

看到妹妹言辞锋利,步峻挺直的腰背愈发抻了抻。

读书的日子愈久,年纪愈长,轻歌愈发的温雅知礼,旁人都赞步家出了位知书达理的出众闺秀,可他心中总有些遗憾,如今看来妹妹不过是锋芒内敛,触犯了她底线的时候依然会风骨尽现,步峻心头骄傲而安心。

无论何时何地,能够刚骨在内,于低『迷』挫压之时护持得住自己,才是安身立命之根本。

他亦帮腔道:“沈姑娘,毕竟男女有别,还请你自重。”

这是说自己不自重了?

沈娉婷神『色』震动,被步峻这样一位风采出众的男子责备,打击是非常大的。

“沈小姐,多谢你。”宁宴清道,他的嗓音带着沉静的力量,可说出的话却疏离一如往常:“只是徐某的家事,日后就不需你多费心了。”

眼见沈娉婷先是不可置信再是难堪与失望,最终掩面而去,师攸宁半点都不同情她。

这人总以为仗着穿越者的身份便能获得不同待遇,『插』手都『插』到旁人家里去了,碰壁也是活该,今日若不是她先带了兄长,岂不是要被徐思雅和沈娉婷联手坑死。

被坑与坑人,她还是做后者好了。

打发了沈娉婷,眼见步峻欲言又止,师攸宁眨眨眼:“大哥是想问那封信?长庚早看出来了,虽然与我的笔迹相仿,但却是仿冒的。”

“那就好。”步峻松了口气,伸手欲像以往那般抚一抚妹妹的头发,却陡然记起如今幼妹已经是嫁出去的人了,颇唏嘘的转而将手背在身后:“你们夫妻同游是美事,大哥还有事要忙,便先走一步了。”

至于那信何人伪造,步峻猜应当是丞相府中的纠葛,以他这妹夫在朝堂上将那些积年的老狐狸都收拾利索的手段,他倒是不担心这事查不清楚,若是自己问,反倒讨嫌了。

僧人是早便避开的,又有杜湛在外头守着,如今这大殿里,除却师攸宁自己与宁宴清,算得是四下无人。

师攸宁纤眉微挑,一边瞪视着宁宴清,一边往回抽自己被握住的手,不大和善的道:“问吧!”

“问什么?”宁宴清平静道。

略显昏暗的大殿内,他隽秀但并不女气的面颊半边笼在阴影中,瞧不出喜怒,该攥着眼前人的手,也未曾松上一丝一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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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九章 归途

“那封信的笔迹,的确像极了我的。”师攸宁放弃了徒劳挣扎,任由自己的手被宁宴清攥在掌心。

宁宴清双眸微阖复又睁开,鸦翅般的睫羽下,眸光幽暗不明:“信,是夫人写的?”

“当然不是!”师攸宁下巴微昂,不管是她还是前世的宿主,这般没品的事断然是干不出来的。

“那便是了。”宁宴清沉静回道,握着师攸宁的手侧身,乃是个准备出殿的意思。

秋风虽涩,然而清凉寺的红枫却正是明焰灼人的时候,他这夫人看着文静,其实『性』子内里倒更活泼些,想必会喜欢那片枫林,既然来了,自己便陪她走一遭,宁宴清心道。

至于府里的事,料理起来也容易,回去晚些也无妨。

宁宴清年纪虽轻,但自小便在龙隐军的暗中护持下增学识长见识,本身又是极灵秀的人,这大殿内短短的几步路,他脑海中已绕了不知多少个念头。

然而即使如此,他一张清俊面容上,却依旧静湖般波澜不兴。

“这样你就信了?”师攸宁脑袋偏向身旁神『色』淡淡的青年:“如果是骗你的呢?”

“你不会。”宁宴清回道,身边人眼中的戏谑与探究搅起他沉寂多年的心绪,这让宁宴清很有些不适。

师攸宁正自得宁宴清虽然『性』子冷僻了许多,可还是个知道回护人的,却听他又不紧不慢的道:“方直那等虚伪狡诈之徒,不如本相远矣,本相对夫人的观人之能有信心。”

恰巧听了一耳朵相爷自夸的杜湛抹了把面颊,很遗憾秋日天气爽朗,他还真没淌下什么汗来。

“夫君说的是,那方直是不及你良多。”师攸宁容颜蕴笑,随即又道:“既然夫君相信我是冤枉的,那我便安心了,你若是与沈小姐便先去吧,我有桔梗和红枫陪着呢。”

这是,秋后算账?

宁宴清静默一瞬,往日里少有人对敢对他说这般夹枪带棒的话,若是有,那也是颇嫌命长的,显然很快便会短命。

可是如今,他不知怎地,心头蓦然一虚,看着师攸宁道:“我与她只是顺路。”

他是来找她的,或许只是那些絮叨的叮嘱有些烦,或者她说要为自己求一平安符,自己来阻止她做这等蠢事。

“那……,如今也是顺路?”师攸宁凑近些,似能闻到眼前人衣裳皂角的淡香。

“是归途。”宁宴清避开眼前少女清亮的目光,面颊也绷的更紧了些,可只有他自己知道,胸口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从未出现过的温意缭绕。

金乌西坠的时候,一行人才回到府中。

师攸宁坏心眼的从宁宴清处要了徐思雅写给沈娉婷的那封信,吩咐杜湛送去沁心院,这才溜溜达达的回了蘅芜苑。

“王爷,这……”杜湛看着手里薄薄的一张纸。

“按夫人说的办。”宁宴清道,话音未落倒是先轻咳了两声,看着步安歌离去的背影,眼中却是实实在在的赞赏。

说起宁宴清这咳嗽,既然是养伤才赋闲在家,他这伤便是实实在在需要静养的,在清凉寺一游乃是实实在在的硬撑下来的,倒是此刻才『露』出些许虚弱来。

“夫人,那封信是表小姐作怪的证据,就这般的送回去,她若是死不承认……”红枫不解道。

芍『药』端来了烫脚的热水,师攸宁歇倚在床榻上,将两只脚丫对搓着,舒服的呼了口气:“人言可畏啊,若是徐思雅因借机陷害我清誉而受罚,一人传百人,结果难道就如意了?”

红枫尚听得云山雾罩,倒是芍『药』试一试师攸宁烫脚铜盆中的水温,沿着盆边又加了一回水,沉『吟』道:“世人多以讹传讹,说不得明明不是夫人的错,到最后却还是要将夫人的名声带累了。”

“就是这个话。”师攸宁叹息一声:“这世道对女子太苛责,说不准最后传来传去,倒再扯些什么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什么本来便是我不自爱的事,到时候可就说不清了。”

“难道就这样轻轻放过?沁心院那般可恶,真是,真是恨不能将她们赶出府去!”桔梗平素最是老实忠心,此刻握拳咬牙,却是连称呼徐思雅一声表小姐都不愿,直接以沁心院指代。

“所以,我送了那信封过去。”师攸宁以手撑颌闲闲道:“狗急跳墙的时候,咱们痛打落水狗,岂不正好?”

书房中,杜湛也有同样的疑问,那信他自然亲自送了过去,可这其中关窍却怎么都思索不明白,份外殷勤的候在宁宴清身后,便是宁宴清侧个身,他都要跟着往同一侧摆一摆脑袋。

“有话便说。”宁宴清看不得手下这幅呆样。

“是,”杜湛心头一喜:“相爷,属下不明白,那封信便是表小姐陷害夫人的铁证,夫人为何还送回去了,若是以往,夫人此举定然是为着府里安宁而隐忍,可如今夫人明明……”

宁宴清懂杜湛的未尽之语,如今夫人明明对福安堂和沁心院都很不假辞『色』,又为何放虎归山。

杜湛就见自家相爷面『色』柔软一瞬,随即又很快恢复了往日冷然的模样:“加强府中巡逻,今夜自见分晓。”

这是什么回答?

杜湛以前还很能跟得上自家相爷的心思,可这回却觉得相爷和夫人之间似乎打什么哑谜,而他很像那个猜不透谜语的呆头鹅。

堂堂相府护卫统领很挫败,不过该做的活计却要周全完成,虽然相府明暗里护卫的十分扎实,他还是特特又加强了巡查力度。

是夜

子时过后不久,相府东南角,一个驼背的黑影悄无声息的靠近墙角。

“谁在那里?”

还未等那黑影爬墙,一声惊喝传来。

灯火聚拢,四五人早已将那驼背人围拢起来。

灯笼朦胧的亮光里,巡夜的护卫这才发现,哪里是什么驼背人,分明是这欲爬墙的人后背上拴着个硕大的包裹。

“好个贪心小贼!”护卫队中巡夜的队长嗤笑道,这样大一个包裹,纵使是身轻如燕之人,越过这墙头却也不容易。

『摸』东西『摸』到丞相府中,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护卫们如狼似虎的拥上去,却被一声尖利的女声骇了一跳。

灯笼往前一送,穿着灰突突衣裳护着包裹的哪里是什么小贼,竟是府里的表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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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章 围堵

护卫们惊了个手足无措,毕竟男女有别,哪里还有方才如狼似虎的模样,局促的往后撤了几步。

徐思雅将后背的包裹转到胸前抱了,如十月怀胎般的呵护严实,防备的看着围了她一圈的护卫。

丞相府中的护卫都是精挑细选的好手,脑子自然也够用,相互与近旁的人递一递眼神,眼角眉梢的不屑与轻视便流淌了几缕出来。

这位表小姐在府里的行事大伙儿也不是没听过,再者,这深更半夜的,带着这偌大一个包裹爬墙,怎么着看着都是夹带私逃。

逮不能逮,放也是不敢放的。

谁知道这位身上带什么府里的机密要涵之类的东西没有,毕竟这可是大燕国的丞相府邸,每日里来往的都是极重要的消息。

护卫们这一踌躇,徐思雅胆子倒渐大了起来。

她脸『色』虽因着心虚而青白,但在夜『色』的掩映下倒也看不大出来,靠着墙站起来,手里还牢牢拽着大包裹,却是狠狠的打了方才戏谑的称她“大胆小贼”的护卫一巴掌。

“你是什么东西,竟敢调戏我?”徐思雅『色』厉内荏的道:“不过是晚上睡不着出来走走,差点被你们这帮东西惊了魂,仔细我告诉表兄,让他重重的打你们板子,还不滚开!”

天知道得知步安歌稳稳当当的回了府,随后又见杜湛送了那信过来,她骇成了什么样子。

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方直的事怕是败了。

可恨那沈娉婷竟出卖了她。

徐思雅一时间也顾不得病什么病了,和老娘徐刘氏一合计,这回妥妥的要被赶出丞相府了。

可既然是赶出去,那平日里花用的银子,得的金银首饰什么的,府里还能让带走吗?

肯定是不能的!

如此,母女两个头对头的商量了许久,便定了由年轻力壮些的徐思雅带着能收拾便都收拾上的值钱物件,包括那一柜子绫罗绸缎的衣裳,连夜离开相府。

有了钱财,便是离了相府,哪里还做不成『奶』『奶』呢?

到时候买大宅子,雇丫头雇小厮,不比在这府里受轻待与束缚的强?

至于徐刘氏,到底是长辈,先在府里探着风声,便是最后要走,也找机会狠狠将步安歌的名声败一败,单是不尊长辈这一条,便够她受着了。

可是不曾想,明明逃跑的地儿是整个相府中最偏僻的一角,竟还是生生被堵在了这里。

却说当下,挨打的护卫何里,血『性』立刻便冲上了脑门,他原本便是这一队巡逻护卫的头儿,眼下无端被打,冷笑一声道:“散步散的这般偏,还带着这许多东西,表小姐倒是好雅兴,只是属下可少不得带您去相爷那里分说分说!”

“大半夜的,你不知疼惜主子,本小姐还怕搅扰了表兄的清净!”徐思雅训斥道,拨开拦路的护卫,拎着包裹便要回沁心院。

“慢着,”何里一龇牙:“人可以走,东西留下,明日分说便明日分说,这些物件可是好证据。”

“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管我的闲事?”徐思雅脸涨的通红,咬牙切齿道:“你非礼本小姐不成,如今还想胁迫,吃了熊心豹子胆吗?”

这等颠倒黑白的无赖相,便是几个身为男子的护卫都惊呆了。

何里拳头攥的紧紧的,堂堂七尺男儿,却被这样一个无耻之极的人威胁,偏生她又是说自己胁迫,又给自己扣上非礼的帽子,自己不过一护卫,这女子却是府里的主子,他该怎么办?

何里正气苦不甘,拐角处又有灯笼转出,清凌淡然的声音划破夜『色』传入众人耳中:“他不敢管,那本夫人可管得?”

四个大灯笼在前头开路,照的所过之处亮亮堂堂。

被丫鬟婆子簇拥在中心,后头更跟了七八个护卫的女子,正是师攸宁。

她向来温雅的面容凌冽,黑白分明的眸子寒浸浸的,明明还只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女,可偏生气度矜贵的让人多看一眼都忍不住臣服。

步安歌!

徐思雅心中恨恨的念了这一句,瞳孔已因着畏惧而骤然缩小,那日挨了一巴掌的面颊也似乎隐隐作痛起来,恨不能当下便能将自己塞进墙缝中。

师攸宁倒真是对左右伺候的人说晚饭用多了积食,睡意也浅,这才在府里转转,可巧碰上了这一幕。

好吧,其实转是转来着,可往哪里转正巧能逮住爬墙的徐思雅,却是龙凤册提前通风报信来着。

“见过夫人!”

原本围拢着徐思雅的护卫皆低头请安。

“表……表嫂,好巧。”

眼见被众星捧月般的簇拥着的步安歌在自己面前站定,徐思雅甭管心头的妒意和忐忑如何翻涌,到底嘴角挤出一丝笑意来,讪讪道。

师攸宁却不看她,倒是望着被打的护卫道:“忠于职守,你很好,芍『药』,记着些,明日赏他十两银子做嘉赏,至于其他人,秋日夜寒,当值很不易,难为你们能将这般偏僻的地方都走动起来,各赏五两银。”

“多谢夫人。”

护卫们感激的眼眶发热,比起入府后一直横行霸道的表小姐,夫人才是的真正的体恤下人,处事分明。

若是平日里,徐思雅必定不阴不阳的说些醋话来挤兑人,可此刻她被明火执仗的堵在这里,哪里还敢扎翅,只道:“夜已深了,表嫂还是早些安歇的好,我这便也回去了。”

“回去?表妹不是预备着带着府里的东西潜逃?“师攸宁看向护卫何里:“你说,到底怎么回事?”

何里心里头原本便憋着气,又有师攸宁方才对他忠于职守的评价,立时便将方才的情形一五一十的说了,更包括徐思雅如何威胁他,甚至还预备给他安上个调戏的罪名,末了又恭恭敬敬的道:“还请夫人明鉴。”

“原来如此。”师攸宁端得是对徐思雅这个表mèi tong心疾首的模样:“前些日子你在账房拿要了千余两银子,我与你表兄不过是薄责了两句,还指望着你悔改,想不到你竟然变本加厉,难不成想将这丞相府都搬空么?”

师攸宁的指责声虽不大,可耐不住深夜寂静,在场的下人们统共二十几号人,皆被徐思雅这位表小姐吃府里,住府里,还贪心不足的丑陋嘴脸所惊。

更有那很揣不住八卦的下人,耳朵支楞的不高了不算,就打算着回头将今日的所见所闻说给相熟的人听,也好得个趣味。

下人嘛,平日里总低人一等的过活,最喜欢的事,便是暗地里揣度主子的长短,以抚平心头那一点半点的不满和卑怯。

这正是师攸宁当着这许多人责备徐思雅的目的,徐思雅几次三番想要败坏自己的名声,如今恶果自尝罢了。

“我……我没有。”徐思雅磕巴着辩解,想将手里的大包裹藏起来,可那包裹最阔处比她腰身都粗,能往哪里藏?

“总归是是亲眷,我不愿冤枉你。”师攸宁淡淡道。

何里知机的将那大包裹从徐思雅手里拎过来,双手捧在师攸宁面前,只要师攸宁打开包裹,里头金玉显『露』,便是铁证如山。

师攸宁伸手掌放包裹一侧推了推,便果真有玉器金银互相撞击的声响传来。

她也不解包裹,只失望的叹息一声:“府中机要众多,夫君曾下令,妄自携带东西出府者,立刻拘谨,表妹,你不要怪表嫂狠心,沁心院你是去不得了,谁知有无接应之人,如今,便先关押去柴房吧。”

师攸宁倒是真想解开包裹,『露』出徐思雅偷窃的许多东西来,好臊一臊徐思雅的面皮,可这样做未免显的『逼』人太甚,爱惜羽『毛』才是正事,她便按下了这份心思。

夫人还会太心软了些,若是解开包裹于这大庭广众之下,才是捉贼拿双的章程,何里可惜的在心底一叹,到底遵了命挥手让手下护卫将徐思雅带去柴房。

当然,在场的许多下人也像何里这般想着,觉得夫人对徐思雅这个浑人太过宽容,这等还只是在丞相府做客呢就敢这么作妖的人,这得是多大脸!

“步安歌,你敢?!”眼见顺『毛』装乖没什么用,徐思雅便拿出了从老娘徐刘氏那里学来的撒泼功力,双臂轮着圈儿不让人靠近:“我要见表兄,你就是嫉妒我,生怕表兄看上我,这才卯着劲儿要撵我走,对不对?”

“表小姐,您还是自重些吧。”红枫嗤笑一声:“我家夫人才貌双全,与相爷乃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您这样胳膊挥舞的烧火棍一般,竟觉着相爷回喜欢,没得是夜风吹上头,糊涂了吧?!”

师攸宁忍俊不禁,她只知道红枫『性』辣,却还从未见过这丫头如此促狭的一面,形容的倒挺贴切。

徐思雅脸涨的通红,只觉一辈子的脸都丢光了,恨恨的盯着红枫便要冲过来:“臭丫头,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够了!”

清冷沉肃的呵斥传来,是宁宴清。

师攸宁也吓了一跳,她知道宁宴清素来早睡,即使猜到晚上会发生什么也绝不会过来,可结果总是出人意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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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一章 羞恼

相府中不单有巡查护卫,还有隐在暗处的龙隐军,是以早在徐思雅鬼祟的拎着包裹借夜『色』出了沁心院后,宁宴清便知道了。

这事儿宁宴清相信步安歌能处理得来,可不知怎地,他就是睡不大安稳,看了会子书,最终还是往这里来了。

夜『色』与烛火的交映中,转身看向他的少女粉润的唇瓣微张,显然是有些吃惊,宁宴清莫名便觉得心情不错,步履也放快了些。

“表兄,救我!”徐思雅哪里还有方才叫骂的狰狞样,目光渴盼又哀戚的看着宁宴清:“表嫂要杀了我!”

她这惊弓之鸟般的狼狈样,若不是在场的人方才都见识过徐思雅的撒泼,没准还真就同情一二,不过如今有的都是鄙夷罢了。

敢不敢再信口开河一点,师攸宁无语,转头对宁宴清淡淡一笑:“夫君怎么过来了?”

宁宴清却不答她,只蹙眉在师攸宁单薄的衣裳上扫了一眼,解下身上的披风为她披上,看向徐思雅的时候面『色』冷沉:“书房有公文失窃,你却正好深夜离府,如今又污蔑你表嫂,当真是无法无天!”

“不……,我没有。”徐思雅一惊,她本就不笨,偷盗财物在府里还算是小事,可若是盖上个偷窃公文的罪名,那真是大事。

听到宁宴清说起公文失窃,师攸宁是不信的,不过面上却带了几分焦急之『色』:“丢失的公文可要紧?”

做戏做的也不精心些,宁宴清看穿自家夫人的伪装不要太容易,只面上审视徐思雅的目光颇沉肃,问道:“夫人方才,可有处置?”

师攸宁顺杆往上爬:“咱们府中不同别家,要紧的东西多些,不如先将表面收押至柴房,也好洗脱嫌疑。”

“表兄,我不要去柴房,又是灰尘又是老鼠的……,步安歌她不安好心,她就是想折腾我!”徐思雅祈求道,若是回了沁心院,她还能想法子让丫头给老娘报个信,有长辈压着,她的安全至少有保障。

“你平素在你表嫂面前便是这般没规矩的?”

听到徐思雅对步安歌呼名喝姓,宁宴清的语气并不如何严厉,可他久居高位自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威仪,一双乌沉沉的眼眸看过去,徐思雅佛若掉进了冰窖中,不自觉讷讷道:“没有,表嫂……表嫂误会我了,所以我才……”

“杜湛,你说!”宁宴清却不耐听徐思雅的辩解。

“回相爷,表小姐这情形,论理是要交给刑部衙门审问的,再或者,直接以偷盗罪论处送往京城衙门,夫人心软,关在柴房已经是极轻的处置。”杜湛肃容道。

不论是刑部审问还是京城衙门,进去转一圈出来,哪里还有什么名声和清白可言,饶是徐思雅这等滚刀肉也不禁瑟缩着不敢再辩解,任由两个婆子压着关进了柴房。

头顶上蓝黑『色』的天空星辰满挂,师攸宁与宁宴清并肩而行。

她身上披着宁宴清的披风,仍旧是皂角味淡淡袭在鼻尖,并不像许多身居高位的人那般熏些奇香异味,倒是别样的清爽。

对于宁宴清而言,孤独是常态,可在这寂静星光下身边陡然多了一个人,披着他的衣物,随着他的脚步往前,即使两人皆静默不语,可还是不一样的。

师攸宁不说话却完全是因为困,白日里往清凉寺野了一天,晚上在徐思雅这里又折腾不轻,没有什么可以拯救她打架打的不可开交的眼皮。

下人们知道宁宴清有独行的习惯,原本应走在最前头打灯笼的小厮退后两三步有余,师攸宁与宁宴清走在最前头,一行人寂寂的在府里穿行。

师攸宁最初还能偶然在身后灯火的照映下寻一寻身旁宁宴清的影子,确保她自己不走歪了撞进树丛或花圃中,到后头便索『性』『摸』索着拽了宁宴清的衣袖七荤八素的往前走。

这些日子她也看明白了,虽然宁宴清是个黑芝麻馅儿的,可平日里不惹到他,还算挺好说话。

被扯了袖子的宁宴清脚步微顿了顿,抬手一摆身后跟着的一干人等便都停住了步子。

杜湛便见自家相爷微微侧身弯腰,乃是个凑近夫人面颊的动作,心头不由打了个突,相爷不会是突起了良辰美景的心思,想在这夜『色』底下做些什么吧?

不知是怀着怎样诡异的心情,他目光躲闪着,可到底还是留了丝余光看着前头的一对儿主子。

杜湛没看到自家相爷调戏美人,倒是瞥见了烛火映衬下,自家相爷睫羽下一闪而逝的笑意,这比当众与夫人稍有亲昵还让他觉着惊悚。

走个路都能睡着,宁宴清不知怎么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抿了抿唇角,一手托背一手揽膝弯的将身边的少女打横抱起。

宁宴清的姿势很标准,不过肌肉便有些僵硬,从小到大他还真没抱过什么人。

真轻啊,柔软且温热,宁宴清心道,后背的伤牵拉着胸口都有些痛,他勉强用真气压制着,却丝毫未有放下怀中少女的意思。

杜湛:“!!!”

短暂的惊愕后,他从小厮手里拿过一盏灯笼,挥挥手散了同样目瞪口呆的一众下人。

夭寿了!

师攸宁在被宁宴清抱起的一瞬间便惊醒了,而且是无比的清醒,一双黑白分明得眼瞪的圆溜溜,恰与宁宴清来了个四目相对。

好嘛,一时间抱着的人和被抱的人俱点了『穴』般的僵硬。

“醒了便下来!”宁宴清干巴巴冷冰冰的道,嗓音沉郁中带着微微的羞恼。

下来是不可能下来的,师攸宁眼疾手快的揽住宁宴清的脖颈,顺道将眼睛也闭的严严实实,若不是打呼噜的声音暂且模拟不来,她还准备来一段以证明自己睡的如何的熟。

[他还在看着我?]师攸宁问龙凤册,宁宴清的目光太有压迫力,她虽然闭着眼,可总觉得脸都被看麻了。

[是盯着。]龙凤册用词准确的强调。

宁宴清的目光在闭目装睡,眼珠子却不安分的转来转去的少女脸上琼巡来回,最终抿唇抬眸往蘅芜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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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二章 留宿

师攸宁原本是装睡的,可一个犯困的人挨着温暖且安稳的怀抱,坚持着不睡过去实在是太困难。

却说杜湛打发了跟着宁宴清和师攸宁的下人,只自个儿拎着灯笼照路和护卫。

这被打发了的下人中有三分之一是蘅芜苑的,和主子顺路却不能跟着,那怎么办呐?

丫头里最有威望的牡丹一沉『吟』:“咱们绕路快些回去,夫人和相爷安寝的东西都准备停当……”

下头的话她不好说,小丫头们不明白,可红枫和牡丹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要拼一把的心思。

为什么呢,以往夫人和相爷的关系总淡淡的,一个不在意一个不挽留,虽说成亲一年了,相爷一个月中在蘅芜苑中留宿的日子绝不超过五日,多数时候都是在书房睡的,要不就是独寝在定泉居,这总归不是夫妻长久之道。

而今日,可真是个好机会。

于是,宁宴清抱着熟睡的师攸宁到蘅芜苑的时候,院门打开,里头灯笼照的白昼一般。

院子里只候着牡丹等三个大丫头,隐约额头上还可窥见汗湿的痕迹,内里不论是宵夜还是洗澡水,以及就寝的衣裳等物都准备的妥妥当当。

至于干完活计的丫鬟小厮,都被打发着回去休息了,最要紧是别出来碍事。

宁宴清将师攸宁放在床榻上,原本搭在他脖颈上的手臂松松的落了下去,肌肤相触的感觉稍纵即逝,他心底陡然空落了一瞬。

“伺候你们主子就寝。”宁宴清出了寝房后吩咐道。

红枫和桔梗答应一声,自轻手轻脚的进房里为师攸宁换衣裳和净面,牡丹却福了福身,努力压制着声线的颤抖道:“相爷,奴婢们都准备停当了,您是先用些夜宵还是沐浴,或者直接就寝?”

好丫头,这是在为夫人留人呢,杜湛心道,比起书房的冷清来,他也愿意自家相爷留在蘅芜苑就寝,毕竟这里有个女主人在,温馨之处胜书房和定泉院百倍。

“你夫人的大丫头牡丹?”宁宴清目光轻飘飘在眼前清秀恭谨的丫鬟身上一扫:“去院子里跪着!”

牡丹心头一凉,低头悄悄的退了下去。

“相爷……”杜湛心里也当啷一声,不过想一想相爷自幼便万事都自己拿主意,这丫头出头虽是好心,可越过主子拿主意便是错处。

“嗯?”宁宴清扫了杜湛一眼,神『色』看不出喜怒。

“今晚还歇书房么,或者是定泉院,属下让他们预备着。”杜湛小心翼翼的问,却听宁宴清道:“替本相更衣。”

更衣的意思,乃是留宿蘅芜苑。

杜湛:“……”

牡丹在院子里约莫跪了不过两盏茶的功夫,便被杜湛叫起来了。

“杜统领,相爷……”牡丹问。

“多嘴,都这个时辰了,你说呢。”杜湛训道:“下次少自作主张!”

虽是责备,可他俊朗的面容却带着笑:“相爷很少用宵夜,若是厨下有多的,不妨给杜某寻些。”

寝房里,一身雪白中衣更衬的身量修长,气质冷凝的宁宴清站在床边,他到底也是凡人之躯,困倦自然也是困倦的,可耐不住先上床的人睡姿霸道,竟好巧不巧的占了床中央。

原来往日都是伪装的么,宁宴清想起以往在蘅芜苑留宿时,步安歌规整的睡姿,不知是该气还是该笑。

可即使这样不规矩的睡姿,宁宴清盯着床榻上呼吸平缓的少女,净面后的小脸玉白无暇,宽松的寝衣因为贴身,窈窕的身姿直戳戳**『裸』的刺激着他的眼睛。

宁宴清于**之事上向来淡的很,可此刻他目光落在床榻上少女嫣红润泽的唇瓣上,竟有些面红心跳。

他微微俯身,垂眸与那张熟睡的面容愈来愈接近,直至呼吸相闻。

只是还未等做什么,原本熟睡的人蹙了蹙眉,似乎要醒过来了。

宁宴清按在床榻上的手微缩,他有机会撤回此刻的动作,可偏生一动不动,眼睁睁看着身下的人睫『毛』颤动,呼吸微微紊『乱』,然后睁开了眼。

师攸宁是渴醒的,可是醒过来后便觉着自己还是睡着的好,昏过去也成啊。

甭管心底里怎么想,她眼珠子上下左右的打量一圈,偏身撑着胳膊俯身着她的这张俊脸,可不正是宁宴清的。

近距离看,这人原来还是个睫『毛』精,五官更是半点瑕疵也无的干净利落,眉目乌黑鼻梁高挺,完全的无死角,拖出去都直接可以当展览品了。

“在想什么?”宁宴清问,近在咫尺的人没有惊诧也没有惊喜,只是眼珠子转来转去的打量自己,偶尔还神『色』恍惚,也不知是不是还未完全醒过来了。

“想……,想夫君你这样,不累吗?”

双手撑床也便罢了,师攸宁瞄了瞄宁宴清半跪在床边腿,大长腿是没错了,可另外一条可还撑在地上呢,具她脑海中模拟,这姿势大抵不会多舒服。

下巴被捏住,捏住她下巴的那只手拇指还不紧不慢的滑过师攸宁的唇角:“你猜!”

这个笑话一点都不好笑,还有这人的目光也不大和善,师攸宁心里念头转的飞快,然后行动比思想溜达的还快,脑袋微偏便将『摸』着她唇角的那只拇指吭哧咬了一口。

真……真没别的意思,师攸宁发誓。

正常人看到有个东西在自己嘴边晃来晃去,第一反应大多都是咬一口,这完全是本能嘛!

可她看宁宴清的面『色』,似乎并不大能理解她这个本能。

刺痛从指间传到心头,宁宴清觉得自己这些日子以来容忍步安歌在自己面前『乱』晃,容忍她扯自己袖子,将爪子放在自己掌心握着,冷不丁便送道吃食往书房『惑』『乱』自己心神的一切都轰炸开来。

这般让他心神摇曳,真是可恶的紧!

宁宴清恨恨低头,准确而急切的碰触自己盯了半日的目标,如想象中的那般柔软和甜蜜。

果然越是冷静自持的人,火山爆发的时候那真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恨不能连自身都焚成灰烬。

师攸宁被亲了个晕头晕脑,具体表现在唇瓣都是木的。

“知道错了吗?”

勉强餍足的宁宴清起身,居高临下的负手而立,松散的裘衣硬生生穿出了朝服的一本正经,只视线在某人因裘衣松散而『露』出的锁骨上流连一二,还可窥见某些蠢蠢欲动。

“……”师攸宁咬了咬下唇,企图唤醒嘴巴的直觉,至于宁宴清这种倒打一耙的行为,她在心底略略鄙视一番,很不大有诚意的点了点头,又颇受气包般的道:“夫君,我口渴。”

至于错在哪里,管它呢。

认错的态度勉强可以,宁宴清下巴颏矜贵的一点:“坐卧有矩,日后入睡规矩些,你占了床榻,本相睡哪里?”

说着,倒是转身去为师攸宁倒水。

睡哪里?

宁相爷大抵还不知道,日后他跪搓衣板的日子还在后头呢。

“???”师攸宁起身,感情您老人家大半夜的盯着我看,随后还占便宜,都是为了床被占了?

不过,貌似她方才的确睡的不大雅观,但是累了一日,睡舒坦些可不得舒展筋骨,若是知道宁宴清居然留宿蒹葭院,她铁定贴墙棍儿一般规矩。

喝了水,师攸宁后半夜果真棍儿一般贴着墙睡,与宁宴清之间生生空出了好大一片地方,再挤一个人都戳戳有余。

宁相爷平躺着,双手交叠放于腹部,睡姿果真不是一般二般的教科书级,可他闭目许久难以入睡,接着房中角落暗烛的亮,仔细一看,却发现师攸宁缩的蚕蛹一般,整个人要不是有被子的拖累,都快挂在墙上了,仿佛他是洪水猛兽。

如此,宁宴清心情便不大平顺,伸臂将大号蚕蛹连人带被往自己这边带了带。

才入睡的师攸宁:“……”

她到底犯了什么错,一次又一次的被叫醒,难道是今日上清凉寺拜佛拜的不大诚心?

困倒是真困,可却睡不着了。

起床气这东西来无影去无踪的,师攸宁偏头看一眼呼吸逐渐平稳的宁宴清,掀开人的被子钻了进去,宁宴清这人活的极独,具体表现在爱自己一个人呆着,甭管干什么,包括睡觉的时候一床被决不分人。

骤然温香软玉在怀,虽然才及冠不久但素来的沉稳老辣宁相爷有那么一瞬间,颇有些手足无措。

然后,他的注意力便被身为一个血气方刚青年的本能占据了,可悲催的是,宁宴清这些时日压制内功专心显『露』病体,如今内伤未愈脉息不稳,若是强行做些什么,后果难以预料。

“老实睡觉!”

黑暗中,师攸宁被宁宴清揽在了怀中。

“睡不着。”师攸宁老实道,下半句“要不咱们起来看会儿书……”还未说完,她便被泰山压顶了。

恩,宁宴清便是那个热腾腾火烈烈的泰山。

“糟糕!”

师攸宁心底,她是真的想和宁宴清讨论讨论文学,可看样子人家却想和她讨论生殖学,原来自己的好感已经刷到这个地步了吗?

可是,悲催的事总在猝不及防中发生。

泰山压顶的宁宴清还未来得及做什么的,便觉一口腥甜径直从喉管中涌了上来。

【作者题外话】:这一章写的有些放飞自我,也不知小天使们喜不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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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三章 关切

宁宴清最后只来得将身旁的人点了『穴』,免得吓着她,而后翻身下床疾步往屏风处走去,堪堪将涌上来的一口血吐在搭在披风上的脸帕上。

昏暗的烛火中,他本就白皙的面颊更添了两分苍白,乌黑的眸子因方才点『穴』、吐血的折腾亮的惊心,唇上还带着血迹,竟是别样的虚弱妖异。

被点『穴』的师攸宁无辜的躺在床榻上,她到底做错了什么?!

夏日的薄纱床幔因她贪凉还未换成加厚的,师攸宁隐约可看见宁宴清站在屏风前,大半夜的在屏风面前面壁思过?

约莫一盏茶后,口不能言身不能动的师攸宁,眼见宁宴清从屏风转到窗口站了一会,又是漱口又是喝水的,而后还出门唤了杜湛一回,这才又进屋恢复了她的自由身。

她能活动后的第一件事,便是老老实实的缩回了自己被窝。

然后,师攸宁便听到宁宴清轻轻叹息一声,低沉的问:“吓到你了?”

不待师攸宁答话,宁宴清伸臂,手掌心在她脑门上搭着抚了抚:“睡吧,我会点『穴』的事,不要告诉旁人。”

寝房外头,值夜的桔梗披着外裳坐着,相爷也是奇怪,大半夜的给杜统领递东西,也不知是什么要紧物什,倒将她吓出了一身冷汗。

杜湛将带血的帕子折好放在胸口,打算明日一早便料理掉,相爷的内力十停被封了九停,如今也不知是如何的心绪浮动才激出了这口血,真是愁人啊!

等等,心绪浮动……,杜湛转身看了一眼黑灯瞎火的寝房,倒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了,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的事儿,竟也能发生在自家清心寡欲的相爷身上?

寝房里,宁宴清半卧着,师攸宁卷在被子里仰头看他,虽然只能分辨出个一二分轮廓,但她总觉得这人有哪里不对。

可师攸宁知道,以宁宴清打落牙齿和血吞的『性』子,问也问不出什么来,只往前挪了挪,面颊挨着他的手准备入睡。

等等,手凉的冷瓷似的,他受伤了?

不是,是他一直未愈的伤复发了?

心里头有七分确定,师攸宁腾的起身坐起,在宁宴清未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完成了下床、披衣,出门唤人掌灯的一系列动作。

好吧,其实宁宴清反应过来也阻止不了,他周身冷汗直冒,便是抬臂都有些困难,他知道,这般坐上两三个时辰,等到天亮便也缓过来了。

至于叫醒身边的人,他没想过,也……也不需要。

烛火大盛,床幔挂起,师攸宁这才看清,半靠在床榻上的宁宴清脸『色』白的纸一般,额上满是细汗,唇上更是半点血『色』都无。

他哪里是半卧着不肯睡,分明是已经没有力气再躺下了,可偏生半个字都不肯说,只生生咬牙挺着。

“桔梗吩咐杜湛去请郎中,准备温水和帕子,再去熬些参汤备着……”师攸宁有条不紊的安排,看起来镇定极了,可一张小脸绷的寒霜似的,只眼角微微有泪光。

她在心疼他?

“夫人,本相没事,不必……”

因为气虚体弱,宁宴清说话慢腾腾的,可言语一如往昔的果决独断。

“不必什么?”师攸宁瞪他一眼,哪里有往日温雅软和的样子:“蘅芜苑中我说了算!”

站在门口的杜湛心头暗道了一句夫人威武,其实郎中早说过,自家相爷的病吐血没准还好的快些,是以他倒不如何担忧。

却说师攸宁一边冷着言语,一边小心翼翼的扶着宁宴清躺下。

说话从未被打断过的宁宴清住了口,只目光绕着忙前忙后的,为他整被擦汗的少女片刻不离。

郎中乃是长驻府中的,内里其实也是龙隐军的人,对宁宴清的病了解甚深,号脉开方麻利的很,师攸宁早吩咐熬的参汤还真就用上了。

如此一个时辰后,蘅芜苑才渐渐平静下来,眼见换了汗透的裘衣,喝了『药』的宁宴清沉沉睡过去,师攸宁总算舒了口气。

如此折腾一番,师攸宁也不睡了,轻手轻脚的关上门出来。

再过一个时辰天都亮了,柴房里还关着一个呢,她也未吩咐瞒着消息,没准儿一会儿就要闹开了。

师攸宁离开后,原本呼吸平稳似沉睡的宁宴清睁开眼,眸『色』沉沉的看着帐顶,身上的伤被安置妥当了,可他这心里却翻江倒海起来。

再一低头,他的被子因汗湿早被丫鬟收走了,柜子里的新被子步安歌嫌寒凉,便直接拽了她的盖在了自己身上。

宁宴清稍恢复些血『色』的淡粉『色』唇抿着,看上去既懊恼又不愉,可修长玉白的手指在锦被上摩挲着,分明又带着犹疑。

他的心已经冷了许多年,也恨了许多年,原来还会有犹豫不决的时候吗?

却说外头,还真叫师攸宁料着了,天才蒙蒙亮,柴房那里便闹起来了。

“杜湛和牡丹留下照看。”师攸宁吩咐道,目光在杜湛面上一扫:“你主子够劳心的了,福安堂和沁心院的事我会处理,不要搅扰他的清净。”

“是,属下明白。”杜湛被看的头皮发麻,心道要不怎么说是夫妻呢,夫人冷着脸的样子已有几分相爷的神韵了。

他想起自家相爷安排的事,忙又道:“夫人,几日前相爷便吩咐属下去请徐氏一族的族长,如今人就安置在府中,您看要不要将其请过来?”

徐家族长?

原来宁宴清早有打算,师攸宁本是极聪慧的人,闻言道:“请族长去福安堂,姨老夫人是长辈,咱们管不得的事,便由族老裁决吧。”

“夫人说的是。”杜湛知道自家相爷原想着暗自将福安堂的那位安置了,免得在府里总搅风搅雨的不安宁,可如今相爷病着,看夫人的样似乎也处理的来,他便做了个顺水人情。

福安堂

人老了难免少眠,徐刘氏天才蒙蒙亮的时候便睡不住了,更担忧着女儿昨夜携银离去的事,心底便很不怎么畅快。

起床的时候,小丫头伺候她穿鞋的时候慢了些,徐刘氏坐在床沿上狠踹了一脚,又直夭夭荤素不忌的骂了小半个时辰时辰,这才觉着气顺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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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四章 撒泼

挨了窝心脚的小丫头捂着胸口出了正屋,心头憋屈的狠了,一左『性』便要往福安堂一角,本安置着有些野趣的井里投,想着活着被欺辱,便是连早早亡故的父母家人都被辱骂,还不如死了去,至少可以给徐刘氏那老妖婆添些晦气。

才要往井里跳,已有眼尖的婆子一把将其薅了回来,搂着她抚慰了一场,又道:“你死都不怕,我这里有件好事儿,那老妖婆知道了保管扎翅,到时候自有相爷和夫人收拾她。”

福安堂里的丫头婆子被徐刘氏磋磨的不在少数,这婆子便是其一,这是借着这小丫头给徐刘氏添堵呢,当下便将徐思雅被关柴房的事告诉了她。

小丫头擦了一把泪,咬牙道:“真是报应不爽!横竖活不下去了,妈妈也不用言语激我,我心中恨毒了她,便是真揪了那豺狼的尾巴又如何?!”

透消息的婆子心思被看破,脸『色』青白很是尴尬,小丫头也不管她,径直往正堂去了。

果然,片刻后屋里头耳光声响起,随后便是徐刘氏叫天骂地的嚎声,脚板子啪踏作响的便冲出了院子。

柴房里,又冻又饿又怕又恨的挨了一晚上,才靠着还算干净的门板『迷』瞪着的徐思雅,很快便被自家老娘的呼喝斥骂声惊醒了。

“天杀的呦,咱们母女俩怎地就这般命苦,竟被困在这丞相府遭这偌大的罪过?”徐刘氏心里头虚,这脸面上便愈发的撑的足,似受到天大委屈般的又叫又骂。

她还知道宁宴清得罪不得,不干不净的言语便全往师攸宁身上招呼,说的倒也隐晦,只骂道:“说是那大家的小姐,进府后便又是当家作主的『奶』『奶』,可偏生心肠歹毒的越过蛇蝎,若是嫌弃我们母女吃空了府里的粮食便直说,可何必这般作践我的女儿,越发要逮着小的『逼』死老的吗?”

她一边骂着,一边坐在柴房门前哀嚎,守门的护卫躲闪不及都被她连抓带挠收拾的不轻,只不远不近的避开。

可也奇怪,徐刘氏胖墩墩的腰身扑到了柴房门上,可也不求着人开锁,只一个劲儿的将动静往大了闹,越是府里的下人围着看热闹,她闹的越凶。

柴房里头徐思雅有心说话,至少甭叫老娘这般浑闹,闹的愈凶恐怕丞相表兄愈厌恶她,可是隔着门板,外头老娘的响动又大,竟连递个话都不能,只又气又急,恨不能昏过去。

“头儿,就没见过这样不要脸的老太太,她到底要干什么呀?”守门的护卫是何里的手下,凑近了他问。

何里扫一眼越聚越多,看热闹看的很有些滋味的下人们,嫌恶道:“许是想将事情闹大。”

“可这事儿相爷和夫人不是都知道吗,还能往哪里闹大?”护卫顶瞧不上徐刘氏母女,在相府蹭吃蹭喝也便罢了,连吃带拿不算,还嫌弃起做主人的了,没这么黑心烂肺的。

何里眼眸一亮,心底便转过弯儿来了:“她指桑骂槐的说夫人不贤,可却不说相爷半个不字,想来是不知相爷知道这事,指望着闹到相爷跟前,让夫人吃亏呢。”

何里还真猜着了,徐刘氏打的就是这个主意。

她是知道做丞相的外甥如今修养在家,将人闹腾出来看看她的惨状,做小辈的总不好太为难长辈,再者当官的好脸面,没准她和女儿依旧能好生生的待在府里,再不济攥着些银钱走也行。

却说看热闹的下人们不嫌事大,讨论的动静也不小,也有那糊涂的,看徐刘氏唱念做打的为着被关着的女儿,言语间便有些同情。

可同情了不几句,便有知道昨夜徐思雅这个表小姐做下何等事的下人分说真相,十传百的,下人们都知道的差不多了,倒全是带着鄙夷的了。

“你们这群天杀的狗才,老娘在落魄可还是丞相的姨母,还不快去叫个能主事的来!”徐刘氏愤恨的对指指点点看着她嬉笑的下人道。

她的话自然是没人听的,平日里摆老夫人的款不知得罪了多少人,厨房、洒扫、账房,就没有哪出不被徐刘氏骂过的,这会儿大伙儿看笑话还来不及呢。

师攸宁陪着徐氏的老族长走了一趟福安堂,见着人不在,又带着老族长往柴房这头走,路上挺含蓄的将徐刘氏母女这半年的折腾,以及如今徐思雅被关柴房的缘由说了说。

可她说的含蓄,还有伶俐的红枫跟着呢,气愤的将徐刘氏母女胡作非为的混账事一五一十的说了。

老族长徐有快六十的人了,算起来还是徐刘氏去世丈夫的六叔,听这话臊的满面通红。

可他年纪这般大本就是个爱揽权的,明知道徐刘氏在乡下的时候便泼辣的很,还暗示其母女上京城寻人,便是要家族里与丞相府扯上关系,如今哪里肯轻易放弃,只道:“二丫的娘年轻时便是个风风火火的『性』子,年纪大了也难改,倒是让你们这些晚辈都担待了。”

师攸宁唇角微翘,又是一个拿长辈帽子压人的。

虽说宁宴清隐姓埋名的时候挂在了徐氏族里,可这些年徐氏一族可是半点关照也无,眼见宁宴清做官了又贴上来,后来又鼓动徐刘氏投亲,真是再无耻也没有,她这次还真就不担待了。

红枫听着气愤,小声嘀咕道:“老夫人不在了,咱们相爷和夫人孝顺,这才当长辈敬了,还真以为自己是老祖宗了,作威作福个没完,再大的情分也耗光了!”

“红枫,住口!”师攸宁呵斥道,却是给了这丫头一个赞赏的眼神。

红枫是步府里出来的丫头,步府素来家风清正,丫头哪里是会在主子们说话的时候随意含沙『射』影的口出怨怼之语,可有些话师攸宁不好说,只得红枫来了。

果然,本来在羞愤之余还对师攸宁这个相府女主人起了不满之意的老族长,听到“再大的情分”都耗光的时候,便有些气虚起来。

徐有思量着,徐长庚是徐家的子弟不错,可他考秀才那年,族中有人欺他们孤儿寡母的强占了他家的地,徐长庚的母亲也因此气病,没多久便去了。

那时候族里头可没人站出来说句公道话,后来徐长庚一路考到了状元,可自始至终对族里也淡漠的很,这才是族里对其又巴结又惧怕的缘故。

那自己该怎么办呢,徐刘氏留在这里,看样子不但不能缓和关系,还是个拼命结仇的,徐有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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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五章 报官

师攸宁到的时候,远远便能听见徐刘氏颇污耳朵的叫骂。

“六叔公,您看这下人拥堵着不像话,不如您在这里稍后,待我将姨老夫人带了来,天大的事也到了福安堂再分说,到底是家丑不可外。”师攸宁便对老族长道。

师攸宁说的很是冠冕堂皇,可实际她只是不想让老族长太快出现,徐刘氏撒泼撒的越厉害才好呢,如此,即使这位徐氏族长还想纠缠,也得掂量掂量再由徐刘氏这般的人留在府中,是不是要结仇了。

下人中有眼尖的,窸窸窣窣的喊:“夫人来了……”

人群轰然散开一条道来,见师攸宁没有斥责的意思,便索『性』留着看热闹了。

“怎么是你,我那长庚外甥呢?”徐刘氏闹了小半个时辰,如今发髻散『乱』,衣裳染尘,要多狼狈有多狼狈,明明是她自己个折腾,倒像是谁把她怎么着了。

“姨老夫人,内院的事我做得了主,您是客人,断然没有要慢待的道理,您有什么不满意的尽可来蘅芜苑,何必如此吵闹。”师攸宁端的是知书达理的面皮,不急不缓的点出了徐刘氏的客居身份以及闹事心思。

“你这个毒『妇』,竟然敢将思雅关进柴房,看我不叫长庚休了你!”

面前锦衣华服举止端庄的少女越是淡然,徐刘氏心头的火气便愈是压制不住,恨恨的道。

“休了我?”师攸宁不得不佩服徐刘氏的异想天开,可面上的规劝之意倒更添了几分:“我与相爷敬您是长辈,所以事事容让,您在福安堂享福便成,又何必苦苦相『逼』,至于表妹,是她坏了府里的规矩在先,这处罚已经是最轻巧的了。”

“轻巧?”徐刘氏跳脚:“她一个花容月貌的女儿家,关在这样破烂肮脏的地方,你还有脸说轻巧?”

“原来竟是我错了。”师攸宁温雅面容的忍让与失望,跟前的下人们瞧的真真的,不由便有些同情这位向来通情达理的主母。

“当然是你的错!”徐刘氏是个惯会欺软怕硬的,见状气焰愈发嚣张起来:“不尊长辈,不关爱小辈,持家也不成,若是你乖乖认错,老婆子还会在长庚面前多说说你的好话,否则,你就等着下堂吧!”

站在花墙后头的徐有脸『色』青青白白的变幻个不停,一个借着亲戚关系打秋风的,还反倒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嚷嚷欺辱府里的女主人,这徐刘氏脑袋里灌的是水吗?

他有心上前去堵上她的嘴,可又嫌徐刘氏丢人丢的太过,一时倒踌躇起来。

“本夫人高堂健在,我与夫君琴瑟和鸣,下不下堂,恐怕不是姨老夫人您说了算的。”师攸宁冷下脸来:“既然您觉得我对表妹不尽心,那便请官府吧,朝廷的话,您总归要信的!”

“你……你休想,凭什么把我女儿送到官府去?”徐刘氏双臂张开,后背贴着柴房门寸步不让。

“娘,你快别闹了!”徐思雅贴着门缝喊道:“是我的错,你让步安歌将我放了。”

“你别管!”徐刘氏气『性』上来,一时间哪里还听得进旁人的话,偏头隔着门板呵斥了徐思雅一句,胸口起伏不定的看着师攸宁:“谁敢动我的女儿,老婆子和他拼命!”

师攸宁可不吃徐刘氏这一哭二闹三上吊的一套,徐刘氏富贵日子过惯了,呼奴唤婢的且使唤不够,又怎么会这么不惜命,无非是欺她年轻,以死来胁迫罢了。

“我记得你,何里是吧?”师攸宁看向一旁因为徐刘氏撒泼而气愤不已的护卫:“告诉姨老夫人,表小姐到底犯了什么事,说清楚了,你便去请衙门的人过来!”

“是!”何里都憋坏了,当下便将徐思雅意图将府中价值两千多两的东西窃出府去,却被逮个正着的事说了个一清二楚,而后还顺带肃容提了书房公函失窃的事,以及查处的后果。

“很好,记『性』不错。”师攸宁也不看徐刘氏发怔的脸,只道:“公函失窃是大事,直接请刑部的人过来吧。”

徐刘氏按在门板上的手微微颤抖,她心底里还是个小老百姓的心态,听见官府便有些发憷,更何况是刑部这样听起来便了不得的地方。

可是,家丑不可外扬的道理她是知道的,心底里还存着师攸宁只是吓一吓她的念头,硬挺着不肯低头。

可她不着急,自是有人晓得厉害,再站不住忙走了出来。

徐有抖着手对师攸宁道:“侄孙媳『妇』,可使不得,使不得啊!”

一边儿几步走过去,先一巴掌扇在了徐刘氏的胖脸上,恨恨道:“族里的脸都被你丢光了!”

徐刘氏敢在师攸宁面前撒泼,可在徐有这个老族长面前,那还是很服帖的,毕竟以往还在乡下的时候,就她这『性』子,可没少被穿过小鞋。

如此,只捂着脸抖着嘴道:“六……六叔,您怎么来了?”

“我不来,你是要将你的外甥和外甥媳『妇』祸害死吗?”徐有拿出族长的派头,声『色』俱厉的将徐刘氏便是一顿训斥,末了便小心觑着师攸宁的面『色』道:“侄孙媳『妇』,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这……”

“恕晚辈这次冒犯了,您既然来了,便带姨老夫人和表妹回去吧,至于她们偷盗的事府里便不计较了,账房亏空的一千多两银子,便算是我与长庚的孝敬。”仿若没看见徐有尴尬的神『色』一般,师攸宁却站着不动。

至于“一千两银子”几个字,那真是念叨的份外清楚明白。

她搞这么大阵仗,防的便是有一日徐氏一族胃口越来越大,冷不丁再以徐刘氏为幌子往府里扣不孝的帽子。

如今众目睽睽,日后便是污蔑也没处污蔑去,在这个孝道大于天的时代,非如此不可。

一千多两?

自己身为一族之长,这些年紧揽慢揽也不过才三四百两银子,徐有心里头甭提多冒火了。

可转念又一想,反zhèng fu里逐客的意思已经很是强硬,他不如顺水推舟的将两人带回去,那银子总能想法子弄到自己手里。

如此,徐有便很向着师攸宁说话:“族里让两人来这里,本想着寡母孤女的得个照应,却不想给府里添了这许多麻烦,人今日我便带走了。”

“我不走!”

从柴房里放出来后,便一直仿若鹌鹑般躲在徐刘氏身后的徐思雅尖利的叫道,眼见前头面颊老树皮一般的族长眼中有不愉闪过,索『性』破釜沉舟的道:“我……,我已经和表兄有了夫妻之实,我哪里都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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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六章 贵妾

“思雅,你什么时候的事?”徐刘氏攥住女儿的胳膊。

“娘,这么多人呢,丢死人了!”徐思雅不耐的偏开头,她哪里来得及想出个子丑寅卯来,反正如今她说与表兄有了夫妻之实,即使名声败坏了些,可步安歌还不是得捏着鼻子将自己留在府里。

知女莫若母,徐刘氏看女儿这躲闪的样子,什么都明白了,可如今话都说出来了,她能怎么办?

心一横脚一跺,徐刘氏抱着徐思雅便哭哭啼啼起来:“我苦命的女儿啊,原来你竟遭了这样的罪,若不是今日被『逼』迫到这个地步,做娘的都不知道。”

她哪里还有方才撒泼打滚的无赖样,这会儿分明是个在丞相府中不知受了多大欺辱的普通老太太。

下人们也傻眼了,可看徐思雅一张与徐刘氏相仿的宽腮帮子细眼睛,再想一想丞相大人素日里的霁月风姿,相信的人还真不多。

可是甭管相信不相信,如今徐思雅一个未出阁的将面皮都豁出去到这个地步,又是亲眷,说不准还真就收进后院了,左不过给个小院子扔进去不过问罢了。

只是可惜了夫人这样一个才貌双全的大家闺秀,竟要被这等不要脸的母女挟持。

师攸宁收获了一波同情,自觉也挺无奈,她还是头一次切身感受到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这句话的现场版。

“徐叔祖,您怎么说?”师攸宁准备先礼后兵。

徐有哪里知道,眼前站着的少女虽然温雅平和的问他的意见,其实已然准备磨刀霍霍。

他飞快的计较着利益得失,在一千两银子以及和丞相府建立永久纽带之间果断的选择了后者,唏嘘着劝说道:“事到如今,涉及二丫的清誉,不如就让长庚将人纳进府中,总归是自家亲戚,对你日后也是个助力。”

“还是六叔明事理,就听您的吧。”徐刘氏擦擦并不存在的眼泪。

她嘴角下撇还很不乐意的样子道:“思雅到底是长庚正经的表妹,就这么进了府,我是不情愿的,老婆子也要脸,正妻的位置是不敢想的,但再不济也得是个贵妾,免得没名没分的再让人欺辱。”

“是个这话。”徐有点点头:“长庚如今还没个子嗣,这后院也空『荡』『荡』的,添个人还是要的,不然岂不是要背上惧内的名声。”

成亲才一年的夫妻,在大燕还隶属新婚里头,徐有这话说的着实有些无耻,若是正经的有女儿人家,怕是要大耳刮子伺候他。

却说当下,说着话,徐有还撩起眼皮意有所指的看了师攸宁一眼,竟是在三言两语之间,直接越过师攸宁将宁宴清纳妾的事都安排妥当了,俨然与徐刘氏已成为了府里的老太爷和老太君。

徐有其实乃是个颇精明的人,可他当了几十年的族长了,徐氏一族中『插』手族中人家事不在少数,原本看丞相府雕梁画栋气势非凡的还不敢放肆,可到底见利胆子便大,乃是瞧师攸宁一个娇娇弱弱的少女,便想趁机将徐思雅安在府里,日后族里得些方便也是情理之中的了。

想的乃是此刻『逼』的师攸宁应下来,回头徐长庚便是不愿意也说不出什么。

有族长的撑腰,徐刘氏腰杆也挺直了,胆气也粗壮了,很是蔑视的看了一眼方才预备着要去报官的何里一眼,又恨铁不成钢的拍了徐思雅一把:“日后你也是这府里的正经主子了,花用几个东西算什么,可别再老鼠胆子一般,竟让人随意磋磨。”

何里义愤填膺,握着佩剑的手青筋崩起,周围的婢仆也既嫌恶又微惧怕的看着徐刘氏母女。

徐思雅任由老娘和族长徐有打头阵,却是一直偷眼看着师攸宁。

她是在步安歌前吃过亏的,知道这个表嫂平日里温和谦让很有大家风范,可发起怒来着实令人胆寒。

师攸宁迎着徐思雅的目光看过去,灌了一耳朵的无耻言语,倒觉得挺长见识。

瞧这几个人折腾不出什么新花样了,她似笑非笑的道:“表妹不必躲闪着看我,不过是等着我答应一句,你好长长久久的待在府里么,这却不难。”

徐有瞧着师攸宁面『色』不对,很苦口婆心的样子便要开口。

师攸宁目光一转,黑白分明的眼眸澄澈而冰寒:“若是我记得不错,族长与我家长庚都是出五服的关系了,您这一大把年纪原是该知天命明世情的,在这府里大放厥词,当真不觉贻笑大方吗?”

“你……”徐有被顶的胸口发痛,嘴唇胡子连带手指便哆嗦个没完。

方才还精神矍铄,这会儿便一副快要被自己气昏过去的模样,师攸宁可不惯着他这身臭『毛』病,眉眼一厉:“红枫,吩咐人请郎中过来,相爷名声被污兹事体大,今日不分辨清楚了,谁都别想离开!”

眼见正经主子发威,府里头的下人都是精神一怔,便有那十分机灵的高声答应一声:“夫人,小的这便去请郎中过来。”随即便麻利的往外头去了。

“牡丹,方才那小厮记着,这样忠心的,回头便提拔去蘅芜苑。”师攸宁道,随即扬声道:“今日这事,原本应当请相爷过来处置,可昨夜蘅芜苑是请了郎中的,相爷病了,谁敢拿这事去搅扰,本夫人立即将其『乱』棍打出府去,听清了吗?”

还真有预备去宁宴清跟前报信的,这下便都住了脚,齐齐答应道:“遵夫人命。”

师攸宁知道宁宴清如今少劳心些好,这话说的倒并无半点隐瞒。

花墙后,宁宴清顿住脚步,他面『色』还很苍白,可一双眼却明亮如如辰星。

跟在他身后的杜湛亦将师攸宁的话听的清楚明白,不由心道,平日里看夫人对相爷相敬如宾一般,可一旦相爷有事,夫人之坚韧果决倒真令人刮目相看,如今不管是这丞相府的主母,还是日后主子大事得成后的母仪天下,他觉得,里头的少女都担得起。

徐有被气了个仰倒,徐刘氏胖墩墩的身子往前一站:“既然外甥媳『妇』觉得不难,那便是答应思雅入门了?”

【作者题外话】:周末早早更的蠢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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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七章 验身

“入门却是不难。”师攸宁道。

花墙外,宁宴清不自觉的屏住呼吸,他心中清楚,一墙之隔的少女断不可能让徐思雅做什么贵妾,可还是不由自主的紧张了一瞬。

随后,少女不紧不慢的声音传入耳际。

他听她道:“本夫人闺中时曾是京城双姝之一,与相爷乃天生一对璧人一双,如今姨老夫人硬生生要将表妹塞过来,”

片刻的停顿后,宁宴清又听她道:“这等将相爷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让天下人都耻笑的事,您老还是歇歇吧。”

以往怎未发现她竟这等促狭,宁宴清怔楞一瞬,虽然对自己突然被比成一朵鲜花而有些略措手不及,可他仍旧忍不住微弯了唇,舌尖慢慢咀嚼那句“与相爷乃是天生一对璧人一双”,竟有些娟娟细流般的欢欣萦绕在心头。

杜湛:“……”

夫人的自夸暂且不说,他见过自家相爷的狠辣无情,见过相爷的淡漠沉寂,还有在朝堂上的虚与委蛇,可这样幽昙般乍放的真实笑意,还是托了夫人的府才得以一观。

眼见步安歌将自己比喻成牛粪,周围下人更是指指点点的窃笑,徐思雅脸涨的通红,她平日里虽然粗鲁骄横,但到底还揣着颗怀春少女的心,如此便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小贱人,看我不撕烂你的嘴!”徐刘氏跳脚,向来是她将人说的哑口无言,何曾受过此等侮辱,只觉脑袋里嗡嗡一片,只有将师攸宁欺辱一番才能解气。

可是她尚未冲过来,便被两个知机的强壮婆子一人一条胳膊钳制住了。

“小贱人骂谁?”师攸宁眉梢微动。

“小贱人骂你!”徐刘氏呼哧呼哧喘着粗气道,这半年山珍海味的吃,她空长肉不长力气,反倒将身体养虚了,硬是挣扎不开平日里做惯粗活的两个婆子的钳制。

“姨老夫人何必如此自辱。”师攸宁没想到在现代时看过的段子,反倒在这里反将了徐刘氏一军,不急不缓的道:“表妹先是支了账房一千多两银子,昨日又偷盗财物,如今又陡然说与相爷有染,明日岂不是还想着入宫做娘娘了?”

“我家思雅身家清白生的又好,若不是留在府里被糟践了,未必不是做娘娘的命!”徐刘氏抻着脖子喊:“如今她名声毁在这相府,若是徐长庚不给个交代,那我们娘儿俩便告御状去,看他这官当不当得成!”

师攸宁压根未将徐刘氏的威胁放在眼中,她让这许多下人在此围观,可不仅仅是看着热闹,也是变相的找了许多人证。

再者,如今的隆庆帝巴不得臣子有瑕,到时候用起来也放心。

如此,她好脾气的一笑,始终端着知书达理的款儿:“我家相爷品行端正高洁不屈,可不是什么脏的臭的都来者不拒,您要个交代却也不难,府里有从宫里出来的老嬷嬷,那是给秀女们都验过身的,到底是信口开河还是确有其事,一验便知。”

其实,师攸宁虽然相信宁宴清,可却不知徐思雅有没有东搞西搞的,完事后再栽在宁宴清头上,是以她先问过龙凤册。

这小东西倒也给力,还真就分辨得出来,无比笃定的告诉师攸宁,徐思雅还是黄花姑娘,如此,才有师攸宁提起验身这一茬。

果然,徐思雅先就怯懦的往后退了一步,不过她倒也聪明,苍白着脸委屈道:“若是验了身,日后我还如何做人,倒不如先一头碰死算了。”

先头被师攸宁一句话顶的装聋作哑的徐有,眼见师攸宁神『色』从容,浑浊的眼珠子转了转,悄悄往后退了一步。

徐刘氏是猜出女儿底细的,拔高声音道:“侮辱人也没这么个侮辱法,你若敢动思雅一根汗『毛』,老婆子跟你不死不休。”

“算不得侮辱!”师攸宁却不理她,只紧紧盯着徐思雅道:“验身过后,你若当真已**于相爷,本夫人便自请下堂,这正妻之位让于你权当赔罪,若是你空口白牙的败坏我夫君名声,那便怨不得我了,如此,你可敢吗?”

自请下堂?

外头,听着这几个字的宁宴清五味杂陈,不知怎的就想起两个月前,自己差点给出去的那封休书来。

步安歌与他,险些便成陌路,如今再回想,当真有些许后怕。

还好,还好她还是自己明媒正娶的妻子。

宁宴清此刻方意识道,他对步安歌虽然还不曾深爱,可到底已经在意良多。

如果这世上有一个人注定要和他这等心狠深谋之徒白头到老,若是步安歌,他想自己是愿意的。

“夫人!”红枫头一个不同意,她可还记得徐思雅初来府里的时候,虽瞧着还有两分怯懦,可见着府里平头正脸的小厮都盯的目不转睛的,若是真验出个什么来,夫人岂不是要吃大亏。

“我有分寸。”师攸宁轻声道。

徐思雅自然是不敢的,拼命摇头的往后退,恨不能回到还是被锁在柴房的时候,至少不过是被赶出府去,如今却是骑虎难下。

“你不敢?”师攸宁目光深沉的似要看到徐思雅的骨头里去:“难道丞相正妻的位置都吸引不了你,还是说,表妹你,根本就是信口开河!”

徐思雅不说话,师攸宁便看向徐刘氏:“姨老夫人,您看呢?”

“她……她还是个孩子。”徐刘氏气焰低『迷』了下来。

那还真是个巨婴!

师攸宁也不计较这些小事,只又问道:“那如今看来,表妹说与相爷有夫妻之实,原来竟是小孩子的一句戏言吗?”

她的目光从徐思雅、徐刘氏的面上略过,徐思雅讷讷不敢说话。

师攸宁素来便知徐思雅是个欺软怕硬又没担当的,目光绕了一圈回转过来,落在徐刘氏面上,好整以暇的等待她的回答。

徐刘氏拉长个脸,既愤恨不甘,又显出遮掩不住的颓败认命来,低声道:“她年纪小,胡言『乱』语也是有的,怕是一时猪油蒙了心,夫人还是不要怪罪了吧。”

果真是胡『乱』攀诬,真是不要脸至极!

下人们嗡的一声交头接耳起来,至于后来如何添油加醋的将此事宣扬出去,那却是后事了。

“原来如此,倒是误会一场。”师攸宁不大诚恳的感叹了一句,复又看向努力减低存在感的徐有:“老族长来一回,倒是未来得及好生招待,您此次来相府,说是做什么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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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八章 同居

比起徐刘氏面子功夫修炼的不到家,徐有可就精明多了,带着满脸的笑纹道:“二丫和她母亲在府上叨扰多日,再者族里的人也想念两人的紧,我这次来,是要带她们回乡去呢。”

徐有也看明白了,师攸宁这个官宦人家教养出来的闺女,比族里头最聪明伶俐的后生还难缠,若是自己不灵些赶紧妥协,怕是晚节都难保。

至于今日在这丞相府受到的屈辱,他阴狠的目光隐晦的往徐思雅母子身上扫了一眼,总能在旁的地方找补回来,不是吗?!

墙外头,听到徐有蔫头蔫脑妥协的杜湛差点笑出声来,成功的收获了自家主子的冷眼一枚,他忙收敛了笑声,生怕惊扰了里头的夫人。

眼见自家相爷转身准备离开,杜湛忙低声道:“相爷,咱们不过去吗?”

明明是怕夫人应付不来受委屈,这才强撑着病体跟了来,怎么这会儿连面都不『露』,便又要悄无声息的回去?

“相爷,夫人若知道您过来,知道您放心不下她,肯定很欢喜。”杜湛使劲儿牵红线,相爷这些年来过的苦,好容易有夫人这么个稍稍能让他展颜的,可得好生撮合才是。

“你若想留,那便留下,日后也不必再跟着本相。”

清冷浅淡的声音让杜湛面『色』一白,老实的跟在自家相爷后头回了。

他却不知,看似淡定寡言的走在他前头的宁宴清,却不由自主的想,自己若真的出现了,步安歌当真会很欢喜吗?

也不知想到了什么,他俊颜上闪过一丝羞赧,又飞快的恢复了平淡面『色』。

却说柴房这头,师攸宁也不客气,干脆利落的将徐思雅母子以及徐有扫地出门,免得再节外生枝。

当然,为着保险,她还特地让人将徐思雅偷盗一事写的清楚明白,然后让徐思雅本人挂上了大名。

原本徐刘氏僵着脸,自然是不肯的,可师攸宁不愉的眸光往徐有那里一扫,徐有便催促开了:“二丫犯糊涂不是一回两回了,签这字不过是走个过场,快着些,回头还要赶路呢。”

话虽如此说,可他心里头知道,若是日后你好我好大家好便罢,一旦徐刘氏和二丫敢拿今日被赶出府的事做文章,这一张认罪签字的纸往衙门一交,那是要妥妥判刑的。

字是徐有催着签的,可他这心里,对师攸宁这个丞相府的主母愈加的畏惧,这样一个心思缜密的少女自己是远远不及的,那做到百官之首的丞相徐长庚又该是何等的厉害。

如此,见识到厉害的徐氏一族安静了好些日子。

“可算是清净了。”

甭管内里如何,面子总是要做全套的,师攸宁带着下人,将徐氏母女体体面面的送上马车。

这两位浑人走了,她好歹舒了口气,前世宿主的悲催一生由徐思雅始,自己如今也算是为她出气了。

蘅芜苑中,师攸宁轻手轻脚的进屋,发现宁宴清睡的还挺沉,自己走的时候什么样,回来的时候还是什么样。

她凑近了一看,这人闭眼安眠的样子还挺乖巧,因为容貌极为出众,平平整整的躺在那里,和水晶人差不多。

如此,有些轻微颜控『毛』病的师攸宁,便俯下身将近在咫尺的俊脸观摩了好一阵子,末了还用手指头戳了戳这睫『毛』精浓长的睫『毛』才算完。

宁相爷呼吸平顺神态安稳,端得是个很熟睡的模样,可在被自家夫人凑近观摩的那不长的一段时间里,掩在被子里的手指微蜷着紧按在床褥上,是生平从未有过的紧张。

可等那凑近他的温热气息什么都没做,像羽『毛』般骤然离去后,他又觉胸口哪里,似乎骤然空落了起来。

师攸宁可不止自己调戏的宁宴清是个装睡版的,她虽说一大早的在福安堂和柴房那里打转许久,可耐不住起的早,算一算,这会儿距离午时还有一个半时辰。

如此,她胡『乱』用了些点心,轻手轻脚的爬到了床里间,也不敢有太大的动静,只扯着宁宴清身上盖着被子的一个被角,没多久便往回笼觉中寻周公去了。

“睡的很沉”的宁宴清睁开眼,侧脸看向蜷缩在自己身边的少女,微叹了口气,轻轻将自己身上的被子分过一半去盖在了身边人的身上。

他明明方才还没什么睡意,可如今眼皮竟沉的厉害,很快便也入睡了。

宁宴清这一病便病了半月有余。

既然是病,索『性』便安置在了蘅芜苑,毕竟挪东挪西的于将养不利。

这话是杜湛说的,宁宴清还真就依言在蘅芜苑养起病来,只是天气很晴朗的时候,还是会去书房处理些事务。

突然住在了一处,相互之间倒有好些地方需要磨合。

譬如,师攸宁是个赖惯了床的,可偏生宁宴清少年时苦读诗书,日日早起不缀。

原本师攸宁还未察觉什么,倒是牡丹私底下告诉师攸宁,宁宴清每日清晨起床后都只以清茶入腹,日日等她一起用早饭。

用早饭之前自然是空腹了,这样其实对肠胃尤其不好。

那怎么办呢,第二日师攸宁便起了个大早,睡眼朦胧的陪着宁宴清用饭,回头再去补回笼觉。

再一日,她在龙凤册的提醒下,按着宁宴清起床的时辰眯着眼睛坐起来时,还未完全清醒呢,便被身边的人按了回去。

低沉轻柔的声音滑过耳际:“今日格外困倦,咱们晚一个时辰再起。”

师攸宁用自己仅剩的神智转了转脑袋,明白了,今天宁宴清要睡懒觉。

如此,她便心安理得的揽着他的腰又睡了过去。

至于揽腰这回事,自从徐刘氏走的那日两人同盖一床被后,再分被的事师攸宁未提过,宁宴清似乎也适应良好,如今两人是真正的同床共枕一条被,似乎还挺不错的。

怀中的少女睡过去的很快,只细细的打鼾声传来。

宁宴清无半点困意的目光攒着自己都不曾察觉的笑意,一手揽着她,一手绕过其肩膀捏着她的后颈纠正了睡姿,很快怀中人的呼吸便变的平稳起来。

【作者题外话】:温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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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九章 幸好

虽然将近半个月中,师攸宁与宁宴清两人,乃是个盖棉被纯聊天的相处模式,但比起当初的的相敬如宾来,好的可不是一般二般。

府里头和煦了,倒是外头不太平起来。

或者说,乃是当今大燕国君,庆隆帝宁镇有些挨不住了。

无它,丞相告病在家,朝堂上不知怎么的,许多事便份外不顺手起来,庆隆帝这位昔日弑父杀兄阴谋夺得帝位的君主,说是个将帅之才乃是步虚的,可侍弄偌大一个国家便有些力不从心。

愈是力不从心,庆隆帝便愈是觉出有宁宴清这个丞相在时的好处,从十月初开始到如今的十月中旬,已经往丞相府派了三回太医,乃是隐晦催促丞相回朝的意思。

当然,庆隆帝宁镇并不知,他自觉好使唤又忠心的丞相徐长庚,乃是他嫡亲皇兄,昔日的文德太子宁佑唯一的子嗣。

“相爷,今晨早朝上,那位着户部尚书致仕了。”

书房中,杜湛回禀道,至于“那位”,指代的自然是庆隆帝。

户部尚书乃六部高官之一,如今才五十出头的年纪,在三品往上的大员中是很年轻的,说是致仕,乃是庆隆帝在给丞相府交代。

昔日宁宴清曾在户部尚书手下任职过,后来成了丞相,这位心眼本就不大的昔日上司几次为难,他索『性』借着昔日救驾受的伤退让避开。

以宁宴清的心『性』,退让自然不是字面意思的退让,不过是以退为进罢了。

“本相会上折子,请求庆隆帝收回让户部尚书致仕的皇命,你将此消息透给户部尚书。”宁宴清沉『吟』片刻道。

不同于在蘅芜苑时收敛幽暗气息的样子,此刻的他面『色』冷峭中带着讥讽,可所思所虑却极冷静自持。

“相爷,户部尚书敌视您不是一日两日,还隐约有往周国公府上靠拢的意思,为何还要……”杜湛不解。

宁宴清负手立于书案后:“此次户部尚书明是致仕,实则是被『逼』退位,周国公可保了他?”

“并无。”杜湛摇头:“周国公素来爱彪炳自己的忠心,那人说什么做什么,很少会持反对意见,这次也一样。”

“可他不敢保的人本相敢保,庆隆帝知道我素来与户部尚书不和,如今本相不计前嫌,你说,同样是臣子,他更喜欢用本相还是周国公?”

“相爷英明。”杜湛恍然:“若是相爷您在户部尚书致仕后再上朝,未免有恃宠之嫌,可如今这般,不单能打消那位的猜忌和不喜,还能让户部尚书承情于咱们,如此周国公失去一隐形臂膀,可要痛煞了。”

“去办吧!”宁宴清吩咐道,在杜湛离去后,照例抄写心经来平复心中的血腥念头。

当初他亲眼目睹东宫陷于火海,父王和母亲相继身死,若不是……,宁宴清阴沉诡谲的一笑,总有一日,他也要宁镇这个亲叔叔尝一尝烈焰焚身的滋味。

半个时辰后,他随意丢下手中的笔,浸满墨汁的笔在书案上打了个滚,才写好的心经便被污的不能看了。

蘅芜苑中,师攸宁不大经心的翻看着桌上的喜帖,默默的为那位也很算得上京城才俊的周国公世子点了个蜡。

喜帖是周国公府世子周疏临与宣平侯府千金沈娉婷成亲的邀请涵。

她若是记的不错,前世周疏临这位沈娉婷的前夫,在宁宴清成功duo quán称帝的第二日,便被沈娉婷下『药』毒死,也是相当悲催了。

当然,对外说起,周疏临貌似被安了个畏罪『zi shā』的罪名,毕竟周国公府跟着庆隆帝没少做缺德事,可好巧不巧龙凤册记载了他的真正死亡原因。

有此一事,师攸宁对沈娉婷的蛇蝎心肠,简直叹为观止。

“牡丹,你们觉得周国公世子,其人如何?”师攸宁问,宿主之前养在深闺,外头好些事,底下的丫头们反倒知道的多。

牡丹含笑道:“京城百姓最爱热闹,曾评出过世家贵胄中最出众的闺阁千金,夫人您和宣平侯府的沈小姐并称双姝,在这之前,还议论过一阵京城中的世家公子们,选出过四个家室人品出众的公子,并称京城四公子。”

“这个奴婢也听说过。”红枫眼眸一亮:“大公子便是其一,如今的周国公世子好像也榜上有名。”

大哥什么人品才学师攸宁自然知道,周疏临能够与之并称,想必也是一等一的人物,真是可惜了,师攸宁心头感叹道,又忙问:“那相爷呢?”

“相爷……”桔梗很有些遗憾的道:“相爷的人品才学自然是极好的,可惜四公子品评中有家室一项,相爷寒窗苦读以科举入仕,倒是没有参与进来。”

“那可真是万幸!”师攸宁看桔梗可惜的模样,颇得意的踱步绕着桌子转了个圈道:“本夫人选的夫君自然是万中无一的好,不好与大哥相较,可定然比其它什么四公子要强的多,若是早早扬名天下,那我岂不是多一城池的情敌,幸好幸好。”

一屋子的丫头被师攸宁逗的忍俊不禁。

“原来本相在夫人心中如此不凡。”

门外传来促狭的声音,是宁宴清。

“自然是不凡的,譬如落地无声这一项便无人可比。”师攸宁绕出门来,眸光含笑:“夫君来便来,怎么还半点响动都无。”

“听你们说的热闹,便没有打扰。”宁宴清看她仰头看自己,亲近中带着些顽皮,先前因为庆隆帝的事还残留着的一些郁郁之气便彻底消散无踪。

自然而然的牵着她的手回了屋,宁宴清侧首问道:“本相在夫人心中,当真有那般好?”

师攸宁闻声瞧过去,垂睫看着她的青年,最初苍白的面容已养出了气『色』极好的玉样,眸光蕴着淡淡的期待,与初见时的阴沉冷冽大相径庭。

她往前凑了凑,做仔细打量状:“这个,可要夫君你好生表现才好评论。”

宁宴清摇头失笑,却是不再追问,方才站在门前时听她提起自己的好,已经足够他在冷寂时留存心头一点暖意了。

五日后,寅时初{凌晨三点}

寝房门被轻轻扣了三扣,很轻微的声响,可宁宴清几乎立时便醒了过来,今日是他“病愈”后正式上朝的日子。

轻轻挪开蜷在胸前的胳膊,他轻手轻脚的下了床,深秋的清寒几乎在一瞬间便包裹了全身。

出了这平静温暖的蘅芜苑,他要像过去的十三年一样,在诡谲朝局叵测人心中淌出一条路来,即使榨干最后心头的最后一滴血,也要为惨死的亲人讨回公道。

宁宴清禁不住打了个寒颤,其实早在三日前他被金针封『穴』的内力便已经释放,如今便是单衣站在雪地里也不会惧怕,可还是不一样的。

不知温暖的时候,以为世界本就是冰寒无情的样子,可如今……

你成为我的软肋了吗?

宁宴清回身看向锦被中睡颜恬淡的少女,他的目光没有停留多久,可却看的极专注极克制。

他以往从不曾想过身后事,因为没什么可失去的,所以没什么可害怕的。

可如今,若有一日自己不幸功败垂成,睫羽浓密的眼眸阖上再睁开,已然沉静冷然一如当初,宁宴清从屏风上拿起衣裳离去。

若真有那么一日,风雨血腥他会一力承当,怎么也会为她安排一个安宁所在。

宁宴清离去后,原本沉睡的师攸宁睁开了眼。

她昨夜睡的极早,为的便是在宁宴清早朝前送他出门,可方才未及睁眼,宁宴清看着她时那极深极痛的感觉,竟让她不知该如何面对,或许,他也不想让自己看见吧。

心头愁肠百结,外头天还带着婆娑黑意,师攸宁却半点睡意也无,索『性』盘腿坐起,即使宁宴清在她面前多是翩翩君子的样子,可她是了解他内里的阴狠孤僻的,以往多少还带些心惊,可如今有的却只是心疼。

细细算来,宁宴清八岁时从皇孙里头的第一人沦落成偏远乡下的孤苦童子,这些年一步步的筹谋和攀升,他的坚韧和沉默,当真让人挖掘出一点来便觉得苦到了极处。

[小册子,我是不是应当对他再好一些?]师攸宁以手撑颌,目光怔怔的道。

龙凤册从房梁上翻下来,扑棱在自家主人面前,不过倒是没有回答她,因为它知道,师攸宁分明是在自问。

却说宁宴清这头,进宫门前,杜湛从袖带里掏了两个荷bāo guo去,一为春绿一为雀灰,俱是十分雅致的样子。

“夫人准备的,说是您上朝辛苦,或可解些劳乏。”杜湛递给自家相爷:“春绿『色』的里头是些早先便备好的肉干,可做充饥之用,雀灰的里头是杨梅糖等果子糖,生津解乏。”

说起这个,杜湛是有些惭愧的,若不是夫人如今打点的细致,他们这些伺候的人还真从未考虑过相爷会需要这些东西。

可转念一想,上朝的时候披星戴月,站在朝堂上有时候就得一两个时辰,着实磨人的很,为着避免御前失仪,早点还不能多用,可不又饥又饿。

京官不是那么好当的。

【作者题外话】:稍后还有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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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章 勾心

宁宴清垂眸看着手中簇新的荷包,他昨日才对步安歌提起过上朝的事,一日之内她便准备了这些吗?

“还有事?”宁宴清心头五味杂陈,可面上却不显『露』一点,见杜湛面带踌躇之『色』,不由问道。

杜湛也觉得开这口颇艰难,可相爷一日比一日看重夫人他是知道的,便硬着头皮问:“相爷对这荷包里的东西可还满意?”

落在面上的目光陡然转厉,杜湛都快哭了,索『性』一股脑儿和盘托出道:“相爷,这是夫人吩咐属下问的,夫人说若是您觉得尚可,等休沐的时候许她一日光景,陪夫人往府外一游。”

宁宴清唇角含笑:“回去告诉夫人,这东西很有巧思,不过,还需再接再厉。”

“那出府的事……”杜湛眼见自家相爷将荷包珍而重之的收了,忙大着胆子问。

“嗯?”宁宴清眼眸微挑,冷幽幽的光看的杜湛心头一缩。

待宁宴清走了,他方锤了自己脑门一下,相爷和夫人之间的情趣,他多嘴什么呦!

朝堂上,周国公和致仕没致成的户部尚书攀谈,正暗自为这老货突然变冷淡的态度恼火,听到后头官员一声声的“见过丞相”,“丞相安好”的问候声,陡然转过头来。

大燕朝服品级分明,三品以上官员朝服为紫,丞相为百官之首,朝服为深紫『色』缀仙鹤补子。

紫『色』是个很欺人的颜『色』,无十分的威仪卓然是压不住的,然而缓步而来的青年年岁还不到周国公自己的一半,可面容欺霜塞雪的白,偏生眉眼生的极俊却不又女气,行动间不卑不亢有玉山之姿,当真气度无双。

他想起自家马上要成亲的儿子,明明年岁相差不大,可这个却已经位极人臣,能够与自己一较高下,实在是唏嘘不已。

“周国公,别来无恙。”宁宴清唇角微勾,冷意淬在眼角,可面上分明是文质彬彬的样子,若有一日他会让隆庆帝受焚身之罪,那眼前这个十三年前带兵围困东宫的国公,不凌迟处死难消他恨。

“徐丞相,大病初愈,怎的不好生修养几日?”周国公状似和蔼的问,他是望之便知精于武艺的统兵之人,可内里其实狡诈入狐,然而每每见到眼前看似文弱的青年,他便有一股凉气自脚底蹿起。

宁宴清对周国公拱手算是打过招呼,不问反答道:“听闻贵府世子大喜将至,想必国公『操』劳的事不少,如此您都能为过尽忠一日不缀,本相又怎会懈怠?!”

给了周国公一记不软不硬的钉子,宁宴清行云流水的转过了脸,对站在一旁欲『插』话却又不大敢张嘴的户部尚书道:“刘大人,久违了。”

刘尚书知道眼前年轻的丞相是挽救了他仕途的人,他原本以为在为难时能搭救他一把的是平日里于政事上颇暧昧的周国公,可想不到……

如此,素日里态度高傲,总不避场合的提起丞相年轻不堪大任,只知以谗媚上的刘尚书第一次弯了腰:“丞相,久违了。”

周国公看着宁宴清与刘尚书寒暄着将自己撇开的模样,颇觉无趣的冷哼一声,掉转头往武将那里找寻存在感去了,可心底里却道,徐长庚这等城府深沉之人,他到底要如何才能将其击溃。

或者,周国公想起徐长庚快三月未上朝,可皇帝每每斥责百官时还顺带夸赞他的情形,圣眷如此之浓,若不然先示之以弱,看看是否能和平共处一段时间。

越是富贵已极越是惜命,这些年高高在上,他已经没有多年前为着从龙之功奋力拼杀的那份狠心了。

早朝上,隆庆帝将素日里不耐烦处理,偏生紧要些,可六部又相互扯皮的事一股脑的扔给了宁宴清,待看到这个救过自己命的年轻臣子有条不紊的处理完备,顿觉多日来的重压陡然一轻。

他对宁宴清也是怎么看怎么顺眼,还很有些惋惜,若不是徐长庚早便成亲了,娶的还是一代儒学宗师的女儿,他怎么着也得给他指个公主。

“爱卿真是我大燕之福啊!”隆庆帝称赞宁宴清道:“朕瞧你如今恢复的不错,六部里的事有什么悬而不决的,你便尽管放手去做。”

“臣起于微末,若不是陛下赏识,哪里会有今日。”宁宴清微垂着面,恭顺的回答道:“能为陛下分忧,是微臣的福气。”

隆庆帝满意的点点头,又道:“你虽然是文臣,可朕看过你当初殿试时的策论,似乎带兵之道也很懂一些,朕预将九门提督一职交给你,如何?”

九门提督,掌管京城安防,可以说是护卫皇城,保卫皇命的盾,更是斩杀『奸』佞的一把锋利之刀,历朝历代非很得帝王信任的臣子不能得此职位。

宁宴清心头一动,九门提督一职他肖想多日,当初父王若不是将防卫京城的重任交给眼前的隆庆帝,他未必能『逼』宫成功,如今命运轮转,他早打定主意要以牙还牙。

可如今,急不得,他瞳孔微缩顷刻间冷静下来,隆庆帝多疑,他便大大方方的做个君子!

却说宁宴清还未及答话,倒是周国公心都快跳出来了,宁宴清本就是文官之首,若是再掌管了兵权,自己还有立锥之地吗,如此,一句:“陛下,万万不可!”便从嘴里蹦出来了。

隆庆帝神『色』阴沉了一瞬,若不是周国公与同样掌不小兵权的宣平侯府联姻成为儿女亲家,他也不会考虑将九门提督的兵权另交他人,如今这老货竟还敢争权,当真贪婪!

心里虽然恨不能抽周国公一个大耳刮子,可隆庆帝为帝十数载,已很能坐得住,闻言和蔼道:“周卿家有何话说?”

“这……”周国公吭哧了一瞬,忙道:“徐丞相病愈不久,朝堂上的事积压的本就多,如今再『操』劳军政,若是再累病了……,臣实在是忧心啊!”

“徐爱卿怎么看?”隆庆帝转而问静默不语的宁宴清,神『色』沉郁不少。

他自己是兵权夺位,深知其中厉害,周国公如今狼子野心昭然若揭,徐长庚若是敢接下九门提督的职位,那野心可也不小,自己少不得也得防备一二。

【作者题外话】:不知道大家喜欢男主在朝堂的权谋不,过渡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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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一章 勾心

周国公觑着隆庆帝面『色』不对,回转过神来便出了一身冷汗,心道自己方才为着兵权的事着实太失态。

眼见隆庆帝问徐长庚的意思,心里便希冀着他也争一争这兵权的事,到时候乌鸦站在猪身上,那谁也甭嫌谁黑,要被陛下猜忌,那便一起被猜忌。

可是,周国公注定还是失望了。

青年素来沉静的嗓音因着盛宠带着感激,不单将九门提督的职位推却了,还顺带忠直的上谏隆庆帝,九门提督关乎天子安危,应该由帝王握在自己手中。

宁宴清这一番做作,端得是忠心耿耿,尤其是和方才的火烧眉『毛』般上蹿下跳的周国公相比。

周国公眼前一黑,险些站不住,徐长庚城府之深心思之稳,着实令人胆寒。

如此,他已经打定主意,要想方设法的与其交好。

却说御坐上的隆庆帝身体前倾,听的饶有兴致,脸『色』也回暖的不是一点半点,自得的想,自己真是慧眼识珠,如此能干又不揽权的丞相,古来帝王有几人能得之。

如此想着,再看一眼神『色』晦暗的周国公,隆庆帝心头的厌恶不是一点半点,徐长庚忠心可嘉,不管是为着敲打周国公,还是为着显示天子心思之不可测,他大袖一挥,还真将原本不打算外放的九门提督之权硬生生塞了过去。

九门提督之职落在了手里,宁宴清谢恩谢的很诚恳,可心底却冷嘲一声,宁镇以一己好恶行事,是天要亡其!

一场朝会下来,周国公虽然未被训斥一句,可依旧有灰头土脸之感。

能站在朝堂上的大臣,无不是大燕举国官员中人精中的人精,哪里看不出丞相如今之圣宠权势又上一台阶,不管是遥祝还是近前巴结交好,俱是一片合乐景象。

眼见百官中一多半逢迎徐长庚,便是在自己一方的部将有些都眼巴巴看着,周国公心道大丈夫能屈能伸,笑意盈盈的一拱手,便上前恭贺去了。

宁宴清与周国公虚与委蛇的说着话,清俊的面容上看不出半点的不耐,可骨节分明的手指按在朝服袖袍中,不免嫌周国公聒噪,如今都快两个时辰了,他连荷包里的肉干都未能瞧上一眼。

如此便又想,步安歌如今应当起了,也不知早膳用些什么,她不大爱喝小米粥,素来都是推给自己……

“丞相,你意下如何?”周国公见面前长身玉立的青年面『色』和煦,对自己发出的邀请能被其答应便有了七八分把握。

“国公是说……”宁宴清回想方才周国公说的话,眼波中因念起师攸宁晨起时惫懒样子的笑纹便一收,肃容道:“下朝后茶楼一聚的事,本相本不该推拒,只是今日是病愈后头一回上朝,未免家人忧心,需得早些回去。”

周国公不甘的瞪眼,可宁宴清却不怕他,推拒后略一颔首便转身离去。

周国公仗着昔日从龙之功难免骄狂的看不清脚下的路,可宁宴清却知隆庆帝素来记仇不记恩且还多疑无情,两个当朝重臣聚会,怕不是嫌命长。

再者,他说的却也是真心话,下朝后待在蘅芜苑,不比看周国公一张老脸强的多。

不到半个时辰,周国公意图邀约丞相喝茶的事便传到了甘泉宫中,隆起帝面『色』阴沉的摔了杯子。

沈娉婷的婚期定的是十一月初八,是个雪后初霁的好日子。

丞相府与周国公府虽然里子不和,但面子总要做足,是以师攸宁与宁宴清都会往国公府贺喜。

师攸宁被宁宴清扶下马车,一眼便看到了胸前戴着大红绸花的新郎周疏离,果真是个翩翩佳公子。

看到自家夫人的目光往旁的男子身上落,宁相爷便不大高兴。

不过他这人吃起醋来也份外含蓄,低低一颔首,倒是格外体贴的将师攸宁的白狐皮披风紧了紧,如此,修眉俊眼的面容便不经意的挡住了身边人往远处瞧的目光。

“唔,多谢夫君。”师攸宁乖乖站着让宁宴清为自己整理披风,打量他沉静温柔的眉眼。

虽说新郎总归比旁的男子扎眼些,可她倒觉着,眼前人的风姿样貌,周疏临还是远远不及的,差的不止是容貌,更是胸怀气度。

思绪正飘的远,冷不防耳边传来一声轻笑,宁宴清正将她面颊旁一束碎发束往耳后,乃好整以暇的问:“夫人对本相,可还满意?”

师攸宁素来有些面皮厚,虽为宁宴清少见的打趣而羞赧一瞬,转念便莞尔一笑道:“再接再厉!”

宁宴清知道她是在打趣前次上朝时,自己让杜湛带去的回话,只无奈的点点师攸宁的额头,又嘱咐道:“不可多饮酒。”

至于旁的,他的夫人,谁敢不开眼的为难!

站在府门前的周疏离很是纠结,丞相来了,他论理是该出迎的,可年轻的丞相与其夫人站在马车前叙话叙的没个头。

那两人俱是一身白狐皮的披风,男的清俊无双,正含笑垂眸与容『色』温雅的女子说话,明明没做什么出格的事,可那缠绵缱绻的神态,他竟生出些既羡慕又觉非礼勿视的心来。

父亲周国公虽然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武将,可周疏临却偏生生了一段柔软的书生心肠。

看到人家夫妻恩爱,他俊朗的眉眼往眼前的大红花上笼了笼,心道娉婷今日便是自己的妻子了,她与不远处的丞相夫人闺阁时齐名,如今丞相夫人婚后生活一看便是极舒心的,那自己也要对娉婷关爱万分,好教她不至于输了人去。

周疏临想的挺好,只唯一不大自然的是,丞相与丞相夫人进府时,丞相夫人书卷气中带着灵动,看样子便是个极好相处的,倒是丞相看他的那一眼,寒光凌冽的让人心头一缩。

他不记得曾经什么时候曾得罪过这位丞相,或者是,周疏临心道,父亲与丞相不和久矣,如此他便释然了。

周国公府绵延百年,乃是一等一的公卿世家,府里头雕梁画栋的华贵广阔处自不必一一叙说。

师攸宁历经四世,沈娉婷是她所见过最能捣鼓的穿越者,单是嫁妆用十里红妆来形容都有些小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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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二章 不平

按大燕的习俗,新娘子的嫁妆是要在观礼的宾客面前走一遭,完事之后才会正式开席。

沈娉婷的嫁妆一箱箱的从宾客面前抬过,这一显摆便是足足一个时辰,师攸宁站的脚发麻,又因着来了月事,蹭啊蹭的靠着宁宴清才算挨过去。

其实,像她与宁宴清这等身份,乃是能捞着座的,可大家都抻着脖子瞧,她也不好大辣辣的坐在厅堂里头,否则不免显的太拿大。

开席后,男客和女客便分走了不同两边。

师攸宁在女眷中算是身份很高的,便由周国公夫人亲自引到了花厅坐了,言语间极是客气。

师攸宁明白,这客气对着的乃是自己丞相夫人的身份,周国公夫人的态度在一定程度上代表了周国公的对丞相府的态度。

简略用了些席面,说了些祝福新人的话,师攸宁便准备告辞了,外头哪里有自家府里呆着自在,至于宁宴清,若是应酬起来必定很消磨时间,倒是不能一道回去了。

见师攸宁要走,周国公夫人便着忙留客,便提起了看新娘子的事。

按道理,能见着沈娉婷这个新娘子的,无不是周、沈两家的亲眷,即使有些无特殊干系的人家,那也是极受尊贵的女『性』,为的是往新房去一趟,给新人添些喜气。

周国公夫人用的借口,自然是最后一种。

师攸宁在心中叹息,也不知宁宴清在朝堂上怎么着周国公了,弄得人家府里这般示好。

吐槽归吐槽,在这等喜庆的日子里,周国公夫人与她都是一品诰命,人家都将身段放的这般低了,若是再一味拒绝,那便真是有些打人脸了。

“小姐,老夫人请了丞相夫人过来给您添福呢。”『露』珠回禀道。

原本坐在喜床上闭目养神的沈娉婷睁开眼,步安歌?

她怕不是来添堵的!

“是丞相夫人自己要来的?”沈娉婷问『露』珠。

她自问也是在现代受过高等教育的,平日里也很关注朝堂上的事,如今徐长庚以丞相之尊还掌了兵权,说是权倾朝野也不为过,连公公周国公都有避其锋芒的意思,更不要说她嫁的只是周国公的儿子。

如此,这亲事虽说是沈娉婷自己当初精心挑选的,可如今便有那么几分不大情愿。

『露』珠跟着沈娉婷这个聪明主子,脑子自然也不笨,便很小心的回道:“小姐,奴婢从前院的小丫头处打听了,丞相夫人原本是要告辞是,是老夫人……”

言语未完,院子里便传来欢声笑语,显然是周国公夫人一行人过来了,『露』珠赶忙退在了一边,余光扫过自家小姐于膝盖上交叠的纤纤十指,乃是个狠狠攥了一瞬才又松开得模样。

『露』珠可惜的想,自家小姐才貌家室俱不在步安歌之下,若是当初嫁给了徐公子,如今也是丞相夫人了,上头还没有公婆压着,岂不是更好。

入了喜房,师攸宁应景儿的说了一箩筐祝福的话,反正也不费什么劲,倒是对牡丹拿出来赠给新人的一对寓意多子多福的玉石榴颇为心痛。

这东西虽然早备下,可却不过是有备无患的物件,若不是周国公夫人非要请她走这一遭,也不必破这财。

“娉婷,还不快谢过丞相夫人。”周国公夫人虽然上了年纪,可乃是个颇有手腕的中年美『妇』人,对宾客寒暄照顾的周到,在沈娉婷这个儿媳『妇』面前,乃是端着正正经经的长辈架子。

向步安歌卑躬屈膝的道谢?

沈娉婷恨不能呕出一口血来,到底起身盈盈一拜:“多谢丞相夫人的厚爱。”

隔着盖头,师攸宁并不知沈娉婷向自己道谢有多不甘愿,端着知书达理的态度笑道:“知道新娘子这一日辛苦,我便不叨扰了。”

可她才转了身要出门,身后的沈娉婷倒是又开了口:“步妹妹,今日姐姐成亲,听闻你和丞相感情极恩爱,姐姐很是羡慕,不如在这新房中饮上一回酒,也算是对姐姐的祝福。”

说着,素手微揭喜帕,已『露』出一半儿白皙的面容,在一身大红『色』喜服的衬托下,当真是身姿如柳容颜娇媚。

这姐姐、妹妹的话一出,喜房中便是一静,一道儿过来的夫人们目光便不由的在年轻的丞相夫人与着喜服的世子夫人身上打转。

两位昔日的京城双姝,一个柔美多情,一个知书达理,还真是春兰秋菊各有胜处,只是比起新娘子来,丞相夫人温雅可亲,倒更让人喜欢。

再者,昔日闺中再如何,如今丞相夫人已是一品诰命,是与新娘子的婆母平起平坐之人,新娘子竟称一品诰命为妹妹,也着实太拿大了些。

师攸宁不知沈娉婷吃错了什么『药』,她也不接沈娉婷的话茬,只看向周国公夫人,也不如何不满,只一双灵动的眼眸轻轻一晒,周国公夫人的面『色』便难堪起来。

周国公夫人怎么能不难堪呢,丞相夫人虽年轻,可自己这个婆母与其也不得不平辈论处,才嫁进门来的儿媳『妇』倒越过自己提要求,还隐约带着要挟的意思,这是疯魔了吗?

沈娉婷在娘家的时候向来自在惯了的,对周国公夫人脸『色』的难看,虽然心头觉得不大妥当,可却并不当一回事,她出身的宣平侯府比国公府也不差什么,倒是步安歌在她成亲之日来喜房端长辈架子,实在是令人咽不下气去。

至于提起饮酒的事,她可是知道步安歌沾酒便醉的,到时候出了什么丑,那也怨不得自己。

“瞧瞧,才说新娘子累呢,这便说起胡话来了,哪里有新娘子劝客人酒的。”周国公夫人对师攸宁笑笑,按着心底的火气圆场道:“娉婷,客人们也见过你这新娘妆了,还不将盖头遮了。”

“娘,安歌妹妹不是外人,昔日在闺中的时候我们要好着呢,虽然如今身份有别,可儿媳还是想将旧情拾一拾。”沈娉婷含笑道,态度软和极了,可言语却将周国公夫人这个婆母干脆的顶了回去。

她转而又看向师攸宁,依旧不屈不挠的道:“安歌妹妹,你会祝福姐姐的,对吗?”

这话怎么听着这么别扭,好像自己和周疏临有什么一般,师攸宁肚子闷痛,想来今日站的久了防不住月例来的便比以往的多。

如此,她心情便不大顺畅,不要说喝酒了,便是琼浆玉『液』,谁也不能勉强自己沾一沾唇。

哦,想起来了。

先前师攸宁被沈娉婷巧舌如簧的惊了一会儿,如今倒是记起,宿主是个一滴倒,最耐不得酒水,便是被酒糟子熏一熏都会晕乎乎,便是昔年与宁宴清成亲的时候,那洞房里的交杯酒,也是提前换成白水的。

须臾之间琢磨明白了,师攸宁心底冷嘲一声,想看自己醉酒出丑的样子,沈娉婷倒是做的好大一个美梦!

她淡淡一笑,目光往才摆在桌上不久的玉石榴上琼巡一圈道:“本夫人的祝福,不都是在那石榴里了么,世子夫人不必着急,该有的都会有呢。”

一同过来凑趣儿的夫人也各有显赫出身,听师攸宁自称“本夫人”,又称呼新娘子为世子夫人,疏离之意简直不要太明显,心下便不由转了几圈,新娘子怕是以往与丞相夫人不睦的,如今发了难,却是被人家干脆利落的点了出来。

沈娉婷见师攸宁竟丝毫不惧的撕开了两人不睦的里子,心头倒是吃了一惊,步安歌『性』子软和,极少给人难堪,如今怎变的这般硬气?

她这念头也好笑,感情瞧着人软和倒愈加欺负。

沈娉婷还待再说,却见师攸宁端起了桌上的酒杯,心底便不由的期待起来。

师攸宁捏着酒杯,微凑上去闻了闻,不过是一般的果子酒,她若是喝了想必熏醉是有的,不过还不至于像烈酒那般晕过去,若是再有龙凤册从旁辅助,千杯不醉也是不难的。

可是,沈娉婷凭什么要让自己给她这个面子呢?

在沈娉婷藏着得意的目光中,师攸宁施施然的又将酒杯放下了,颇失望的看了沈娉婷一眼,转而对周国公夫人歉意道:“夫人勿怪,我从小便近不得酒气,更饮不得酒,否则顷刻间昏睡不醒也是有的。”

所以,新娘子前脚还说与丞相夫人情同姐妹,这后脚却是连人家不近酒气都不知……,几个世家夫人看着沈娉婷这个新娘子的目光便冷淡起来,成亲这等重要的日子都要闹腾一回,也忒不安分了些。

至于沈娉婷对师攸宁不友好的理由,世家夫人们都已经想好了,无外乎闺阁时两姝相争,如今瞧人家夫君已经是丞相,心气儿不平罢了。

至于周国公夫人,心底里已经酝酿着明日敬过父母茶后,该让沈娉婷这个不听管教的儿媳抄佛经还是背女戒了。

沈娉婷还能如何,强忍着额角的抽痛,很是“诚恳”的向师攸宁道了歉,只说自己忙糊涂,竟将这般紧要的事都忘记了。

至于有没有人相信她这话,那就见仁见智了。

人出了府,师攸宁却留下了龙凤册蹲守在喜房,她瞧周国公夫人是个忍不得气的,说不准自己离开后便有沈娉婷的挂落吃,让龙凤册听几耳朵,回头自己也开心开心。

如此,心情颇改善几分的师攸宁,顿时觉得作怪的小腹似乎也没那么痛了,掀开帘子便上了马车。

可她才躬身往里头探了个脑袋,人已经被攥住手扯了进去。

师攸宁吃了一惊,糊里糊涂的方要挣扎,熟悉的皂角香已经萦绕在鼻端,是宁宴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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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三章 醉酒

上回说到,师攸宁上了马车,却被里头的人牵着手腕扯进了怀中,闻到熟悉的皂角香,她知道是宁宴清,便不再挣扎。

不挣扎的后果么,便是被宁宴清直接抱在了怀中,师攸宁直觉,这会儿的宁宴清有些不大对头,再闻着似有似无的酒香,心道这人约莫是醉了。

喝醉了,没有往日那般衣角都不『乱』的克制和隐忍,带着熏熏然的不羁,波光潋滟间是与往日迥然不同的风致。

“夫人倒是比本相还忙些。”

薄薄的醉意笼上了头,宁宴清不似往日的沉静模样,顺势将师攸宁圈进了自己的怀中后,垂眸问:“新娘子好看么?”

他凑的太近,车厢中不比外头的天光那般亮,衬的两人之间的氛围暧昧不已。

师攸宁心头不自觉竟带了些慌『乱』,抬手捂住了宁宴清专注看着自己的,乌亮水润的眸子:“没有夫君好看。”

“唔,多谢夫人抬爱。”宁宴清将盖着自己眼睛的手攥在手心里,递到唇边轻沾了沾唇,轻若柳絮的道。

师攸宁立刻便觉得被宁宴清亲吻过的手背烧的慌,而这发热一般的感觉迅速的蔓延到了她的脸上,而罪魁祸首依旧坚持不懈的盯着自己看,既乖巧又执拗,简直是要了卿命。

宁宴清看着怀中人,只觉怎么看怎么合心意,他其实并未有多醉,身上背负着太多秘密,怎么能醉,又怎么敢醉。

可是若不醉,他和眼前人难不成要一直若即若离下去?

尤其是,宁宴清在喜宴上,看许多人面带笑意的,这个祝新郎早生贵子,那个祝新郎与新娘百年好合,他便不自觉的想起了一年前自己成亲的光景。

那时候恩师桃李满天下,热闹也是很热闹的,可是彼时她不在自己心中,哪里有像今日国世子这般的满面红光,春风得意。

这样想着,宁宴清恍惚中觉道,原来成亲是这个样子的。

他是个少有后悔之心的人,过往唯一一次的悔意,乃是县试的时候没有将养母奉养在身边,等回去了,养母已经被想要强占他家田地的族人气病,很快便一命呜呼。

后来,宁宴清暗中将那族人整治的死去活来,说是家破人亡也不为过。

如今,他再一次觉察到了自己心底的悔意,逝者不可追,可这一次,自己还有弥补的机会。

铅灰『色』的云层愈压愈低,柳絮般的雪飘洒下来,稠密的睁眼都困难。

马车里,师攸宁能感受到唇瓣上温软的触觉,宁宴清一手托着她的后腰,一手捏着她的下颌,明明在外人面前是很有名士之风的君子,可是这时候却极强势霸道。

只是,似乎有什么事情被自己忽略了,师攸宁费劲的转了转感觉愈发迟钝的脑筋。

在眼皮愈来愈沉的时候,师攸宁意识模糊的想,原来被酒气熏一熏也能醉,这个熏一熏的底线是这般低,她这是……被宁宴清亲醉了……

宁宴清也没有想到,自家夫人被自己亲一亲,竟然亲晕过去了,倒很是哭笑不得,认命的将人抱进了蘅芜苑。

牡丹近身伺候师攸宁宽衣,闻着淡淡的酒味,猜测自家夫人是因酒气睡了过去,忙熬了醒酒汤过去。

“醉酒?”宁宴清看着托盘里琥珀『色』的醒酒汤。

“是,夫人滴酒不能沾,便是酒气接触过了亦会昏睡。”牡丹低头回道,末了又道:“今日夫人本已经推拒世子夫人的劝酒的,也不知又在何处沾染了酒气。”

酒气的散发体宁宴清神『色』不自然一瞬,喟然一笑,指腹在沉睡的师攸宁面颊上触了触,果真是有些发烫的,她这醉酒的『毛』病倒也可爱,自己以往竟然不知。

牡丹抬眸又飞快的低下,正将宁宴清望着夫人时的情致款款收在眼中,主子们感情好,是下人的福气,她福了福身将托盘中的醒酒汤放在床榻近前的矮几上:“相爷,若是无事,那奴婢便先退下了。”

“等等,”宁宴清转过身来:“你方才说,世子夫人劝酒,哪家府上的世子夫人?”

“是今日成亲的周国公府的世子夫人,原来的宣平侯府沈小姐。”牡丹回道,她自小便在步安歌身边照看,深谙过犹不及的道理,再者也知面前的相爷聪睿非她可以欺瞒,便一五一十,半个字都未添油加醋的将沈娉婷新房中的事说了一遍。

饶是如此,宁宴清的脸『色』也冷了下来,挥袖让牡丹退下后,转身捏了捏床榻上,因睡的人事不知而显出三分憨态的少女的面颊,心中却道,沈娉婷八成是知晓眼前人醉酒的『毛』病的,那其心便尤为可恨。

宁宴清原本还可惜,像沈娉婷这种颇有格局和想法的女子,若是个男子他必定招揽到麾下为自己做事,可如今和他必定不会放过的周国公府扯上关系,实在是可惜了,可眼下却收回了自己不多的怜悯。

周国公府中,如今已是宾客散尽,装点的吉祥喜气的新房中,沈娉婷正歪在床榻上垂泪。

垂泪的原因么,乃是周国公夫人送走一干身份不低的命『妇』后,便冷着脸往新房走了一遭,也并未出什么严厉苛责之语,只带来了一册女戒,责令的沈娉婷一月内抄写三遍送往她处。

当然,沈娉婷并非是个受挫后便垂泪的抑郁『性』子,可眼下新婚的丈夫周疏临在眼前,她这眼泪,便是自己的武器。

“夫人,你受委屈了。”周疏临钦慕沈娉婷好些年,如今终于将人娶了回来,却不想才进家门便被自家娘打压了,他心疼的紧,安慰了好些话,又要整理衣裳往周国公夫人面前问一问。

周疏临心底一面心疼新婚妻子,一面也不免疑『惑』自己娘亲虽然是个刚硬『性』子,可也从来赏罚分明,若是和娉婷之间有了什么误会,还是早解开为好。

沈娉婷泪水颤巍巍的圈在眼眶中,却是扯着周疏临的袖口不让人去,只低声道:“婆母看重娉婷,这才会亲自垂训,我只是陡然离家有些怕,所以这才……”

周疏临爱怜的抹了眼前人的泪珠儿:“你放心,日后我会护着你的,这府里便是你的家。”

“真的?”沈娉婷美目含情看的周疏临,心底却舒了口气,周疏临比她想象的还要好拿捏些,她猜婆母明早敬茶时还会难为自己,这才有了这番作态,如今可算是安心了。

其后,沈娉婷欲周疏临帐暖**自不必说。

同一时间,丞相府中,宁宴清含了一口醒酒汤,清俊的面容上褪去往日的寒凉,弯腰往师攸宁唇瓣间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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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四章 同房

师攸宁醒过来的时候,外头的天已见黑,眼眸往右边一转,宁宴清正半倚在床边看书。

晕黄的烛火分出一缕来栖在他浓长的睫『毛』上,挺直的鼻梁下不厚不薄的唇轻抿着,身上的常服腰带束的并不十分紧,可腰身却已显的很劲瘦,衣裳下摆因一条长腿曲起而垂在一边,整个人温文中带着不羁,端得是好看的紧。

只是唯一有些不大和谐的,乃是宁宴清手里的书,似乎……拿倒了。

师攸宁素来灵光的脑袋转了转,既然心思不在书上,难道方才这人在偷看自己

骤然涌出的欢喜在她心尖上打了个滚儿,师攸宁坏心眼的憋笑,打定主意瞧瞧宁宴清这倒着拿书的『操』作能持续多久。

只是乐极生悲,憋笑牵动了肌肉,下一瞬,她身下一股热流便涌了出来。

完蛋!

师攸宁为自己的裘裤以及床褥默哀了一瞬,窘窘有神的想,怎么不着痕迹的将宁宴清支出去,这是个问题。

却说宁宴清,喂了某醉猫醒酒汤之后,便习惯『性』的拿了书,又因为不放心醉在床上的师攸宁,便索『性』的在床边倚着。

可近处有佳人,呼吸之间都撩拨他心神,这书又哪里看得进去,手指虚虚描摹着身边少女如画的眉目,宁宴清竟头一次毫无目的的静坐了许久,在师攸宁睫羽微颤眼见要醒的时候,这才掩饰般的重又拿起了书。

可这书拿起来了,宁宴清耳朵却支楞着,等着醒过来的人唤自己夫君。

还有,他的伤已经完全痊愈了,算一算两人已经快三月未同房了,宁宴清觉得,和自家夫人早生贵子百年好合什么的,他很期待。

“夫君,”师攸宁软软的唤了一声,在宁宴清目光灼灼的看过来的时候,坏心眼儿的道:“你的书,拿倒了。”

以她对宁宴清的了解,这人八成会羞窘离去。

只是,她猜到了开头,却没有猜到结局。

宁宴清玉『色』的面颊的确挂了一层薄红离了床,却是将书放在桌上后又回转到了床边。

呃……,师攸宁有不好的预感。

“夫人似乎,很开心?”

宁宴清的声线放的很低柔,但师攸宁莫名便觉着有些不安,是那种被食肉猛禽盯上的小鸡崽子不安,很不幸,她觉得自己就是那个可怜的小鸡崽子。

哎?

抽腰带做什么!

这就,这就上床了,宁宴清不会是想……

宁宴清的确是这么想的,就像他之前描摹了无数遍那般,堵住了眼前人让自己又爱又恨的小嘴。

猜测自己的月事已将身下搞的一塌糊涂的师攸宁欲哭无泪,开口是没有来得及开口的,像是忍耐了许久般,宁宴清的吻急切的像要吞噬一切。

师攸宁想和他商量商量自己大姨妈降临的事,可手腕才抬起便被毫不留起的镇压了,双臂被很干脆利落的压在了头顶。

当疾风骤雨的唇舌纠缠过去,轻如落花的吻落在面颊上,耳垂上,发丝间的时候,被亲的眼波湿润的师攸宁抓紧机会想要开口。

事实证明,她还是太年轻,只要她有要开口的意向,原本亲吻到别处的宁宴清立即便会撰住她的唇再来一波疾风骤雨,压根绝了她要开口的意愿。

这么反常,师攸宁心道,难道宁宴清怕自己开口,是要说拒绝的话?

好吧,其实最后刹车也来得及,师攸宁绝不承认自己被亲的心猿意马,只是手臂很诚实的环上了某人劲瘦的腰身。

最后的最后,眼角染着红晕的宁宴清,不解又克制的看着拼命按着裘裤的自家夫人,甚至还带着隐隐的委屈。

夭寿了,师攸宁结结巴巴的道:“郎中不是说了,不可火气太旺,上回……”

她说的是宁宴清前次吐血的事。。

“无妨,已经痊愈。”宁宴清嗓音微微有些喑哑,乌黑的眸子比任何时候都幽深,周身的血『液』都在叫嚣着要将眼前人拆解入腹。

“真的不行!”师攸宁闭着眼,含混不清的将自己如今什么状况飞快的说了一遍。

宁相爷清俊的面『色』**犹在,很无奈的看着自己精神抖擞的小兄弟,觉得如今即使写百十遍的清心咒也难以安抚到他,末了很是克制的咬了咬小脸上挂着羞赧的自家夫人的唇瓣,翻身下了床。

只是两人分开了,屋子里倒一下子喧腾起来。

宁宴清洗了个冷水澡,师攸宁这边则是几个丫头换沾染上血渍的床褥,顺带等宁宴清降完火气后自己沐浴。

这般折腾完了后,已经过了晚饭时候的两人又用了些夜宵,在这期间,师攸宁一直秉承着沉默是金的优良传统。

好吧,其实她就是心虚,趁用饭后宁宴清出门的功夫,从柜子里又抱出了一床被褥,与原本有的一床被子并排铺了。

外间里,被相爷注视着的牡丹、红枫和桔梗三人一头雾水,尚猜测自己几人犯了什么错处,却不想眼前年轻的主子开口了,问的却是女子来月事期间的注意事项。

三人俱是伶俐聪慧的丫头,想起自夫人正逢月事期间,便暗自为宁宴清关心自家主子而高兴,虽因问的是女子私密事而略有吞吐,可到底是事无巨细的回了的。

宁宴清灌了满耳朵的女子月事期间容易疲累,要保持心情顺畅,要保暖,不得用生冷食物等各项事情,方才面『色』如常的又绕回了寝房。

待看到师攸宁带着睡意又睡了过去,心道果真是容易疲累,兀自将多出来的一床锦被放在了矮榻上,夫人需要保暖,那两人自然是盖一床被子的好。

才掀了被子,原本熟睡的少女已经自发自动的蹭了上来寻找热源,还扭着身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才算是不动了。

宁宴清垂眸戳了戳熟睡人的面颊,玉『色』面容三分无奈七分欢喜,倒是再无他人看见。

日子过的飞快。

翻过了年,眼见过几日便是宁宴清的生辰,师攸宁在街上溜达的份外起劲。

她先头去了古董铺子,玉器楼等地方寻了许久,可巧收罗了一块上好的玉佩,准备当做礼物送给宁宴清。

宽敞的街道上打扫的倒也整洁,只砖缝中还残留些点过爆竹后的碎沫子,尚依恋的提醒过往人新春时候的热闹。

路过一家酒楼的时候,原本平摊在师攸宁脑袋顶上的龙凤册,扑棱着翅膀挡在师攸宁面前不让路,可也不和她交流,只向着酒楼一侧的书页子哗啦的扇的飞快。

这酒楼有古怪?

师攸宁抬眸看了一眼酒楼门匾,黑底鎏金的缘聚楼三个大字龙凤飞舞,脚步一挪便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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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五章 蒙蔽

师攸宁是男装打扮,仿着宁宴清平日的装扮亦着了一身书生袍,长发挽起,莹白的面『色』与水绿『色』的衣袍相得益彰,观之便是书香门第出身,教养良好的小公子。

见进来了一个有钱有闲看着脾气还很不错的小公子,伙计满脸堆笑的便往里让。

师攸宁扔给他一块碎银子:“寻个朋友,不要多话。”说着便在大堂中琼巡。

可这寻个朋友不过是句玩笑话,然而目光略一扫,角落里一身锦衣在堂中散客里鹤立鸡群,面『色』望之还有几分憔悴的,可不正是当新郎官还未几月的周疏临。

周疏临显然也看到了她,却目光颇躲闪的避开了。

这位周世子,看来婚后生活过的很不如意,师攸宁心道。

不过各人有各人的缘法,更何况沈娉婷若不撞上来便罢,若是日后再找她的茬儿,必定要以牙还牙的,自己和周国公府也没什么好套交情的,是以师攸宁便视而不见的略了过去。

师攸宁这一闪神的功夫,龙凤册已经扑闪到了酒楼的二楼上,蹲在雕花围栏上不动了。

“要不说公子您是贵客呢。”

跟在师攸宁身后的伙计,因得了银子便份外殷勤,见她往楼上看,便道:“上头都是雅间,清净又整洁,公子是要一个人坐坐还是叫个唱曲儿的解闷子?”

“咱们上去瞧瞧。”师攸宁偏头对跟着的红枫道。

可才上了两阶楼梯,斜次里伸出一只胳膊来便将她拦住了:“夫……,公子,还是不要上去了吧!”

拦人的是周疏临,俊朗的面容苦涩和难堪混杂,竟教人觉得他有几分可怜。

师攸宁跟着他来到大堂角落坐了,扫一眼桌上几个酒壶,还有一些零落的酒渍:“周世子,你是……遇到了什么难处?”

周疏临沉默着,闷头拿过一个酒壶,不想是空的,又换了另外一个酒壶才倒出了酒,闷头喝了一杯,这才鼓足勇气问:“恕再下冒昧,您……您和相爷平日里感情好么?”

这是怎么说呢,怎么还直戳戳的打听起府里的事了,红枫板着脸将伙计支开,面带警惕的看着周疏临。

“你不必防备我,若是你家主子上了楼,那才是……呵……”周疏临嗤笑的看了红枫一眼,摇摇头,径直又倒酒喝了一杯。

“如果周世子无其他事,那恕本公子不奉陪了。”师攸宁见不得周疏临这般阴阳怪气的样子,或者说是有些可惜,这人在那日喜宴上,是何等翩然风度的男子,如今醉生梦死实在是可惜,不如眼不见为净。

“我奉劝你不要上楼!”见师攸宁起身,方才还醉态朦胧的周疏临,声音却冷冷的:“咱们都是可怜人,可眼下看,我比你这个蒙在鼓里的要好的多。”

“本公子上不上楼,与你何干!”师攸宁想到龙凤册的反常,还有周疏临眼下的怪声怪气,倒偏要上楼去看看。

“如果我说,丞相如今就在楼上的天字好雅间,还不止一个人,你还要去,还敢去吗?”周疏临扯住师攸宁的袖子,低沉而阴郁的道。

亏得是年后人们都不大爱出门,这大堂里人不多,两人如今说话又是在角落,倒是不怕人听见。

听周疏临语意不明的说了这许多话,又牵扯上宁宴清,师攸宁目光骤寒,冷冷看着他道:“你的意思,是我家夫君在楼上,不会还是同令夫人在一起?”

听到这话,红枫浑身一个激灵,相爷这些日子以来对夫人的好她们都看在眼里,不会的,一定不会的。

却说当下,眼见周疏临瞬间冰封似的不动了,师攸宁知道自己说着了:“那我还非上去不可了!”

“你不怕吗?”

“你怕?”师攸宁反问他,却见周疏临眸光晦暗,喃喃道:“是,我怕,我爱她却护不住她,所以不敢见,也不敢管……”

周疏临说的隐晦,可师攸宁有龙凤册在,周国公府内帷的事无聊的时候也知道不少,譬如沈娉婷自嫁入周国公府后和国公夫人频繁斗法。

可惜周疏临拗不过母亲,周国公一心向着自己的夫人,沈娉婷过的便不大如意,不如意处只得朝着周疏临以及自己院子里的下人撒气,夫妻之间过的鸡飞狗跳。

“我不怕!”师攸宁神『色』坚定,不耐的看着拦住自己路的周疏临:“你让开!”

沈娉婷那人品她是见过的,最是趋利避害向往尊荣富贵的,可宁宴清她信得过,有什么好怕的。

再者,前世沈娉婷拼着毒杀眼前的周疏临来与周国公府斩断关系,这才死乞白赖的跟在了宁宴清身边,谁知道今生这位没下限的会对宁宴清做什么,她还要赶着护卫自己夫君呢。

“我不会让你败坏她的清誉!”周疏临痛苦的低声嘶吼道,却是坚持不让。

这是什么神逻辑,感情是怕自己将这事抖搂出来让沈娉婷不好做人,师攸宁斥道:“你进去过吗?你知道里头什么情形吗,你就拿清誉说事?!”

“你……”周疏临呆住。

“再者说了,你不信任自己的夫人是你自己的事,我家夫君可洁身自好的很,本夫人有什么不敢去的?”师攸宁道。

她也算看出来了,周疏临『性』子品行大抵都不错,可个『性』却偏软糯,也不知是不是周国公夫妻太强势的缘故。

“你,你就这么相信……”周疏临觉得事情和自己想象的很不一样,难道步安歌听了自己夫君和旁人同处一室的事,不应该是情绪激动的闹出来吗,他往日所见或所闻的几个『妇』人,无不是如此。

“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枕边人都不相信,还能信谁?”师攸宁不客气的瞪他一眼:“你要还是个堂堂男儿,那便跟上去看看,在下头喝闷酒算什么?若真瞧见了什么不堪的,落个干净利落便是,何必婆婆妈妈!”

更可恨的是,喝闷酒还带守门的,还真是不将自己的头顶上端个大草原不罢休!

不管周疏临如何,红枫倒是被自家夫人的一番话说服了,上去看看便看看,相爷的人品如何,难道还要旁人来置喙?

枕边人么?

周疏临怔楞的想,原本神采黯淡的眼眸似乎重新升起了一点火光,倒是再未阻拦师攸宁,想了想,自己也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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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六章 针锋

天字号雅间,推门的时候其实师攸宁也略紧张,心道只要宁宴清距离沈娉婷有三尺远,那晚上夫妻生活啥的,便纵容某人放开一回。

这话也有由来,宁宴清属于那种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虽然是个书生样可其实武艺不弱,体力自然也很是不错,师攸宁这会儿赌咒发誓纵他一回,已经是做好了第二日腰酸背痛起不来床的准备。

房门骤开,银光闪过。

师攸宁最先迎上的,是一把锋利的长剑,正正好搭在她细嫩的脖颈上。

明明剑锋冰寒的让人心惊,天知道她为何还有余光往屋子里一扫,当然这一扫之下,还是颇满意的。

雅间的确清幽干净,玄青『色』长裳的自家夫君眉宇轻皱面『色』冷然,和沈娉婷的距离可不止三尺。

“夫人!”红枫失声道。

出剑的是杜湛,这只是他下意识的防御动作,见来人是师攸宁,忙收回了剑单膝跪地:“夫人恕罪!”

宁宴清面上闪过讶『色』,旋即便是担忧。

师攸宁都不知他动作竟是这般快的到她身边,目光落在她的脖颈上,许久才松了口气,又问道:“你怎么来了?”

“来不得?”师攸宁瞟了坐在凳子上面『色』不大好看的沈娉婷,微微眯眼不大真诚的对宁宴清一笑,爪子『摸』到他腰间,掐住一点儿软肉便打了个转儿。

天知道她在周疏临面前说的大义凛然,可甭管做什么,自家夫君和旁的女子共处一室,那这事便带了错处。

“自然来得,夫人想去哪里,本相便陪着去哪里。”

自家夫人显然在掐人这方面颇具天赋,宁宴清疼的额角上的青筋都『露』了,可俊脸上却端得是宠溺非常,哪里有方才对着沈娉婷时的冷然与不耐。

这头情意绵绵,另一边沈娉婷脸『色』青了又白,待看到跟着师攸宁进来的周疏临时,不由神『色』大变。

周疏临是知道沈娉婷在未出阁前便与徐长庚有几分交情的,她生意做的好,想法也时常天马行空,交游更是广阔,哪一桩哪一件都是吸引他的地方,可成亲后再与旁的男子牵扯,他难免多想。

“你怎么来了?”沈娉婷原是惊诧,可旋即便又道:“你既然护着你的心肝,又何必来找我?”

她来寻宁宴清,抱着的目的显然不纯,是以便有些心虚,仓促间便率先提起两人之前置气的事,倒是反过来诘问住了周疏临。

“娉婷,跟我回去吧,春岚只是个丫头,我已经将她遣到庄子上去了。”周疏临柔声劝说道:“我的心里只有你,再放不下旁人的,母亲那里一切有我。”

春岚自小便伺候着周疏临,后来又做了通房丫头,在周疏临和沈娉婷吵架的时候多有劝解之语,被沈娉婷瞧见了,成周疏临不在的时候找茬便罚了二十板子。

周疏临也是顾念着春岚知小照管自己的情分,便说了沈娉婷两句,沈娉婷索『性』便将周疏临撵到书房去。

儿子被撵去睡书房,向来在府里说一不二的周国公夫人如何能忍得,当下便罚沈娉婷在自己院子里的小佛堂跪了一日。

本来是要跪上三日的,可在周疏临的求情下便作罢了,然而即使如此,半个多月以来沈娉婷一直对周疏临冷着脸,便是正院那里,都抱病不去请安。

沈娉婷如今最不耐烦听的,便是周疏临这一句“一切有我”,说的好听,可婆母一发话便软了耳朵,总是让她吃亏,便神『色』冷淡的一语不发。

那怎么样算是不吃亏呢,自然是她所到之处人人得哄着敬着,可周国公府周国公夫妻哪一个是好糊弄的,沈娉婷自然觉得处处受制。

周疏临面上显出些许疲惫来,可仍旧耐着『性』子道:“娉婷,家丑不可外扬,回去了咱们院子都是你做主,好么?”

沈娉婷却不看他,只瞧着师攸宁与宁宴清挨站着,方才她哭诉在国公府中的不容易,神『色』未动摇半分的沉静青年,如今看着步安歌连目光都不挪一挪,心底便生出不忿来。

比较起来,如今只知道低头求她的周疏临,哪里比得上徐长庚这样在朝堂上能言天下事,回府对妻子还照顾有加的人,可惜,她错过了他!

沈娉婷只道自己曾经也将宁宴清列为备选的丈夫人选,如今却白白便宜了步安歌,是以心头便时常有怨怼不甘翻滚,可她哪里知道,即便是她选,宁宴清也绝计不会与隆庆帝一系的宣平侯府扯上关系。

此时,她便是连眼风都懒得撒给周疏临半点,柔美的面容扬起笑维持自己一贯的体面,却是对着师攸宁和宁宴清的:“步妹妹真是看得紧,我和徐公子是旧相识,不过是许久未见寒暄了两句,你便追了来,还带了我夫君来,真是……”

“旧相识?”师攸宁饶有兴致的看了自家夫君一眼,宁宴清向来幽沉的眸子无辜的回望过去,简单的解释道:“下朝后原本准备买些胭脂鹅脯带回去,路上不防遇到的。”

杜湛有些不大忍心的偏过脸去,却是个憋笑的样子,他家睿智深沉的相爷,如今这含冤受屈的模样竟也扮得十分『逼』真,果真无所不能。

夫妻之间朝夕相对,宁宴清说的含蓄,但师攸宁却明白了他的意思。

胭脂鹅脯是她喜欢的零嘴,宁宴清的确隔几日便顺道买回去一些,再者这个“不防遇到”一句中的“不防”两个字实在妙极,明显是说沈娉婷自己缠上来的。

昔日便只是个侍郎时,徐长庚便自有一股傲然之气,如今已经位极人臣,竟然还会低头向步安歌小意解释,沈娉婷吃惊之余既羡且妒。

却说师攸宁,听得宁宴清的解释,点头道:“原来如此,辛苦夫君了。”

待目光落在沈娉婷身上时,她的冷淡神『色』,乃与宁宴清如出一辙:“世子夫人,今日在这里没有外人,有些话,我便直说了。”

沈娉婷耸肩抬颌站的笔直,似乎没有看到师攸宁的冷淡疏离一般,面上挂着稀薄笑意:“洗耳恭听。”

周疏临早在大堂时便领教了眼前这位丞相夫人的口齿之伶俐,他『性』子温和但人却极聪慧,眼见妻子这番作态可能会自取其辱,忙挡在沈娉婷面前歉意道:“今日我夫妻二人打扰丞相与夫人了,这便告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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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七章 壁咚

“我的事不用你管!”沈娉婷咬牙低喝,一瞬间神『色』极是愤恨,可她很快便调整了心绪,仍是端庄**的样子,看着师攸宁道:“安歌妹妹,你要说什么?”

周疏临哪里都好,就是眼神不大好使,和沈娉婷在一起,真是糟践了,师攸宁心低叹息道,面上却丝毫不显。

她直言道:“世子夫人,我自问与你从来不相熟,不论是闺中叙话还是如今成婚后,更没有什么姐姐妹妹的亲眷,所以劳烦你日后称我为丞相夫人,也免得旁人误会!”

师攸宁说的乃是实情。

京城高门大户多的是,像宿主这等书香门第的官家闺秀,平日里来往的也自然是正经科考入仕的臣子家的闺秀。

至于沈娉婷,她乃是侯府千金,属于世家一系。

两人家里的长辈,于朝堂上安身立命走的不是一路,府里的小辈自然也很少亲近。

话说的这般直白,沈娉婷的笑意彻底僵在了脸上。

师攸宁可不像周疏临那般怜香惜玉,又道:“还有,我这人妒心重,听不得旁的女子称呼我家夫君这公子那公子的,更不喜欢他有什么红颜知己,要喝茶聊天还是酒楼品菜,只有也只能是本夫人作陪,不管现在还是将来,都轮不到旁人!”

宁宴清觉得师攸宁话中的“我家夫君”这四个字份外顺耳,他见过她许多样子,知书达理的,耍赖淘气的,如今这般霸道傲气的,也极心动。

沈娉婷不意步安歌竟霸道到如此地步,不可置信的看向不发一语的宁宴清:“徐……丞相,你也这般想吗”

“朝堂上遵陛下令,余者,全凭夫人做主。”宁宴清不紧不慢的道,仿佛师攸宁说的话,如吃饭喝水般理所当然。

杜湛简直没眼看,心道自家相爷定然是朝堂事太过繁忙,三纲五常之类的东西便不大清楚。

与杜湛并肩而站的红枫脸红红,相爷对夫人如此,连她都听着都觉着耳热,今日这一趟出来的值,回头可得好生同牡丹和桔梗讲一讲。

周疏临听的也是一怔,即使是他,平日自问对娉婷有求必应,可顺意到这个地步,却也是做不到的。

配合得也忒好了些吧?

师攸宁一颗小心脏跳的飞快,若不是此刻雅间中人太多,她能按捺不住给宁宴清好多个壁咚。

宁相爷敏锐的察觉自家夫人心情愉悦,唇角不由便往上牵了牵。

“堂堂大燕重臣,竟惧内至此,真是天大的笑话!”沈娉婷不可置信的道。

宁宴清没兴趣对『性』格大变的沈娉婷解释什么叫**妻护妻,再者说,如果惧内说的是他对身边的人,那惧又有何妨,他甘之如饴!

压倒沈娉婷的最后一根稻草,是宁宴清的不屑辩解,她冷哼一声,快步离开了雅间。

周疏临追着她去,在门口却又顿住,回头道:“徐相爷,是我,是我告诉尊夫人你与……在这里的。”

周国公背信且狡诈,想不到却养出了这般好品『性』的儿子,宁宴清心道。

“君子风度,不外如是!”师攸宁轻声道。

她倒是没想到,周疏临走时却是说这个。

她原本也想这般告诉沈娉婷,好打一打沈娉婷的脸,可到底觉着周疏临可怜,便略过了这一节,想不到他思虑着,怕自己被宁宴清误会跟踪,拼着自己丢脸面也说了出来。

“君子风度,嗯?”

宁相爷方才还觉得周疏临看着还算顺眼,如今听得自家夫人的称赞,立时便觉得周疏临面目可憎,『性』子游移不定难成大器!

“红颜知己?”师攸宁捏了一把宁宴清白皙的面颊,算是暂时过了过手瘾。

杜湛和红枫很有眼『色』的带上门出去了。

宁宴清才因为醋意生气的气势,顷刻间兵败如山倒,揽着师攸宁的肩道:“听我解释,今日下朝后……”

师攸宁捂耳朵瞪他:“除却朝堂事,余者都听我的,夫君说的话可还算?”

“言出必践。”宁宴清肃容道,他从不轻易许诺,昔日郑重发过的誓只有一件,便是手刃隆庆帝,恢复文德江山,如今是第二件。

怪不得天底下,但凡是个女子便喜欢听海誓山盟,的确能舒服到心里去。

师攸宁黑白分明的大眼弯成月牙状:“那现在,我说什么是什么?”

只要师攸宁高兴,宁宴清乐得陪她玩闹,是以颔首道:“夫人说什么便是什么。”

“那好,就请夫君站到墙那里去。”师攸宁道,准备完成自己迟来的壁咚大业。

等宁宴清靠着墙站定了,她皱着眉,这人身量修长,自己可矮了好大一截,未免不美。

于是,最后的最后,未来的乾正帝在京城一个酒楼的雅间中,委委屈屈的搬着椅子靠着墙坐了,明明后世史书上对其的评价是威强睿德,可这会儿怎么看怎么冒着几分傻气。

将既俊且傻的乾正帝壁咚是个是么感觉,大抵是撩拨了一头猛虎然后被毫不留情的镇压吧。

不过壁咚后,宁相爷只是颇克制的将自己的小妻子按在墙壁上反亲了回去,而后在冬末的寒凉中,和美的在酒楼中点了锅子吃。

至于镇压,则发生在回府之后。

师攸宁点火后灭火的激烈程度,不在于她第二日没有起得来床,而在于此后一连三日,宁宴清都告了假未去上朝。

师攸宁发誓,日后若是有人再提“壁咚”这个词,她说不得会牙疼,好在这里是古代,除却她自己没事念叨,估计是听不着的。

至于宁宴清与沈娉婷在酒楼雅间说话的事,师攸宁并不多问,可宁宴清却解释的很详细,包括他还是侍郎时有一日的失意与悲戚,以及沈娉婷那时候对他的安慰。

师攸宁都有些惊讶,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原来沈娉婷费尽心力营造的宁宴清对她与众不同,其实内里简单薄弱的丝毫经不起推敲。

至于雅间中听沈娉婷抱怨婚后的不幸,则是宁宴清对她那日安慰之语的偿还,日后再无干系。

冬末初春的交替,是一年中夜晚最黑也最悠长的时候。

已经退出朝臣视线十几年的恭亲王府,迎来了一位非同寻常的客人。

黑『色』的斗篷揭下,来人面白如月容颜清俊,只唇角微勾带着寒意,似笑非笑道:“恭王叔,别来无恙!”

恭亲王宁书干瘪黑瘦的像乡下的老农一般,哪里有十三年前的英挺,惊骇的看着眼前的年轻人,不必问是不是当年的小宴清,他知道他是!

眼中浸出泪来,宁书抖着唇缓缓跪下身去:“臣宁书,见过皇太孙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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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八章 偷生

习惯是个很可怕的东西。

是以,当半睡半醒的师攸宁闭着眼伸爪扒拉来扒拉去,没有『摸』着往日里温热的躯体时,抱着被子滚了滚,不大开心的坐了起来。

被褥里是凉的,宁宴清应当起身好一会儿了,可是这大半夜的,能去哪?

照道理,夫君大晚上的溜下床,九成九与桃『色』新闻能扯上点边,可师攸宁知道宁宴清素来不好女『色』。

恩,自己是个例外,那么……

同一时间,恭亲王府内。

十三年的浩长岁月,恭亲王宁书便是在这处僻静幽密的书房中度过的。

四千多个日夜,良心的诘问让他成了眼前干枯瘦弱的老者,而如今,星夜来此的青年,反倒让他长舒了一口气。

终于到了还债的时候,他想,有时候,活命比死亡更可怕。

宁宴清也不叫起,只绕过青石地板上的宁书,在这书房中迤逦而行环视打量,看到书案及书架上成摞成摞的佛经时,寒凉的眸子蕴着讥诮:“皇叔这些年深居简出,原来是信了佛门。”

说着,他转身移歩走到不知是激动还是惊惧,只干瘦的身躯颤栗不已的宁书面前,白日里文质冰玉的面庞寒意森森:“只是不知道,西方极乐世界,收不收背信弃义,不忠不义,不孝不悌之人?!”

“宴清……,这些我都认,都认……”宁书低低的祈求:““你杀了我吧!”

他抬头望着眼前若神邸般挺拔尊贵的青年,他上一次见他,眼前人还只是个八岁的孩童,如今,他能长成这般人才,总算让他对太子兄长的愧疚稍稍浅了有些。

“若是一心求死,这十三年来够你死上千百次,既然已经苟且偷生到我找了来,又何必再惺惺作态!”宁宴清恨的咬牙切齿。

他迅疾如雷电的抬臂,一掌将恭亲王打的仰倒在地:“当年我父贵为大燕皇太子,你不过是个冷宫弃妃之子,若无我父之庇护,你早被宫人们nuè dài致死,父亲教你习文练武,贴补你钱财人力,你是怎么回报他的?”

怎么回报的?

宁书瘫软在地,先文德太子,那样一个高贵温和的人啊,明明生在皇宫这最藏污纳垢之地,却生就一副佛陀之心,可惜亲弟弟利用他的信任『逼』宫称帝,而自己这个一直被他庇护着的人,明明知道了真相,却畏惧如今隆庆帝的威胁而懦弱的退避一隅,他该死!

若是一切可以从来,他便是拼了『性』命,也要……,可是这世上最求不得的,便是华发转青丝,朽木再成春!

宁宴清将宁书的面『色』变幻,或追悔或狠戾的神情收入眼底,知道自己的一番疾言厉『色』已经起到了效果,语气便缓和了些许,又道:“你知道么,如今本殿下,是这大燕的丞相,宁镇最倚重之人。”

“不是……,徐长庚?”宁书惊诧道。

他这些年来深居简出,近几年更是连宫宴都从不曾出席,又哪里知道眼前的宁宴清隐藏身份,就盘踞在隆庆帝这个大仇敌的眼皮子底下,只隐约听说过近年来有个寒门出身的青年很能干,也很得隆庆帝的青睐,原来竟是宁宴清!

枉费隆庆帝心狠手毒,竟不知要他命之人近在咫尺,宁书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先文德太子若不那么仁厚,或者说有眼前人三成的城府,又何至于让人将东宫付之一炬!

宁宴清将宁书的犹疑惊惧收在眼底,他淡淡一笑道:“徐长庚便是宁宴清,皇叔耳目闭塞至此,也是该出山活动活动了。”

宁书庸碌又胆小,可宁宴清还肯用他,便是念在自己当年在东宫起火时正巧淘气玩耍在外,后来被龙隐军残部抱走,他失踪的行迹却是宁书遮掩,让隆庆帝认为他也被烧死了。

若不然,这些年他哪里会如此安生的筹谋。

再者,一个人因为胆怯悔恨多年,若再来一次,悔恨的力量积山填海,如今却是什么都做得,什么都敢做!

“你……”

像是终于想明白了什么一般,宁书的双目亮的惊人,飞快的翻身跪倒:“皇太孙殿下但有所命,宁书无敢不从!”

“我要你……”宁宴清满意的看着眼前一扫枯槁之气的宁书道:“我要你,拿下九门提督之兵权……”

宁宴清十几年来除去潜心研究四书五经以备科举之用,便是揣摩如今的隆庆帝宁镇其人,他知道如今自己掌握九门提督之权一日,隆庆帝虽用着他,可也防备着他,只有将烫手山芋扔出去了,才能获得宁镇更大的信任。

什么是更大的信任,自然是有一日,宁镇将身家『性』命都托付在他手里,就像当初父亲将自己的后背交给宁镇这个亲弟弟一样,到时候便是他反戈一击的时机。

只是一旦将九门提督兵权交出,周国公一系便立即会像蝗虫一般扑上来,宁宴清就如何争夺兵权之事与宁书合计了,这才又趁着夜『色』回转丞相府。

“相爷,恭亲王素来怯懦,若是……”杜湛担忧道。

宁宴清就着清冷的月『色』呼了口气,他的眸光比夜空还幽暗:“不,数十年如一日的求死不能,这是他解脱的机会,会牢牢抓住的。”

其实,宁宴清自然还有其他安排,确保行事万无一失,只是他深谙御下之术,却不会将心中事完全与杜湛这个属下交代清楚。

回府了,愈接近蘅芜苑,宁宴清周身笼罩的寒意与戾气便愈加消弭,最终还是那个素日犹带三分文人气的丞相。

只是推开了寝房门,身上的披风还尚未解下,宁宴清眸光陡然转厉,阴沉的喝道:“谁?”

黑暗中,因百无聊赖,故而缩在床头的师攸宁差点跌落下来,因为她在宁宴清的声音中听出了十成十的杀意。

“夫人?”宁宴清怔楞了一瞬,语气已和缓如常:“可是要用水?”

宁宴清这下意识的话,让师攸宁很有些心头泛酸。

她初初成为步安歌醒过来的时候,很是经历了一段在宁宴清面前贤良淑德的刷存在感的日子。

可是眼下两个人相处的愈发蜜里调油,冬日屋里用炭火取暖难免干燥,她夜间偶然口感转醒,略微动一动,宁宴清便也会转醒,问她是否是口渴,后头便会下床取水,已然形成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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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九章 双修

宁宴清将披风在屏风上挂了,屋里的烛火也被师攸宁点了起来。

跳动的火焰散着淡黄的光,晕在寝房的每个角落,宁宴清的一颗心霎时便安稳了下来,瑟瑟寒风似乎都被隔绝在了外头。

视线往前一看,圆桌上原本温茶的小炉子上温着汤,是他走时没有的,他一时便愣住了。

因为往日里宁宴清半夜还时常会处理公务,是以蘅芜苑的小厨房里,整夜都炖着汤水,眼前这个,是师攸宁转醒后让值夜的红枫预备齐整的。

眼下看到宁宴清的呆样,师攸宁挽着他的胳膊往桌子边走:“我听院子里的风呼啸的厉害,喝这个祛寒暖胃最好。”

她手指顺着宁宴清的袖管往下一顺便牵着了宁宴清的手,像是陡然握住个冰块一般,心道宁宴清在外头呆的时间必定不短。

师攸宁这般想着,将他两只手都拉住了,扣在自己面颊上,嘟囔道:“眼看都快入春了,牡丹谨慎,屋里烧的炭半点都没有减,我自己都快被烤成暖炉子了,贴着你的手舒服多了。”

“胡闹!”宁宴清抽回手,隔了几息再捏一捏师攸宁的脸时,手指已经是温热的,乃是快速催动内息暖了手,免得冰着她。

他在从恭亲王府回丞相府的路上,未免泄『露』行迹奔行的很快,哪里顾得上用内息护体,『露』在披风外头的手冰凉半点都不奇怪。

知道师攸宁近日越发好动,他又嘱咐道:“牡丹谨慎是好事,本相还预备着春日里带你出游,若是减了炭,在倒春寒的时候冻病了,可出不得门!”

“踏春?”师攸宁眼睛一亮,立马化做了狗腿样,扯着宁宴清坐了,又是盛汤又是递汤匙的,殷勤的不得了,厚脸皮道:“屋子里暖和些挺好的。”

宁宴清看着她忙活,被她眉梢眼角的欢悦所感染,骨子里的锐利棱角寒冰硬刺都不自觉的蛰伏了下来,像是被捋顺了『毛』的大猫。

师攸宁将汤碗往的宁宴清面前推了推,就着他身边的凳子坐了,撑着下颌笑眯眯的看着眼前的青年:“夫君这样眼都不眨的盯着我看,是不是觉得本夫人秀『色』可餐?”

她面皮有时候非一般的厚,眼见宁宴清忍俊不禁的模样,轻睫微眨:“若是如此,那这夜宵便多用点,很补的。”

师攸宁的意思,是这汤很是养胃补元气。

“很补?”

宁相爷的关注点显然有些歪,倏然抬手勾了巧笑倩兮少女的下颌,颇意味深长的摩挲了一瞬,冷澈的嗓音带了丝绵绵之意:“原来,夫人是嫌本相还不够卖力。”

师攸宁对明明人前一本正经,可偏生在自己面前随时随地开车的宁宴清很无奈,抖嗖着退一步劝道,莹白如玉的小脸上满是义正言辞:“夫君,纵欲过度,是不是不大好?”

“本相以为,夫人应当挺喜欢双修之法,既可怡情又能增进体质。”宁宴清闲闲道,而后,姿态甚是优雅的开始进夜宵。

双修?!

师攸宁眼珠子一转,火烧屁股般的去翻枕头。

还好,她前些日子溜出府去,在书画斋寻的话本子好生生还在。

这话本子乃是十分不正经的一个古代版修仙故事,只是内里隔着那么两三页总有些不可描述的情节。

师攸宁趁着宁宴清上朝的时间翻阅的不亦说乎来着,因着还有几页未翻完,便不舍得收起来,索『性』压在枕头下准备伺机突击完。

话说,宁宴清什么时候看的,居然还知道双修这等新鲜词?

她觑着宁宴清专心致志的喝汤,手忙脚『乱』的哗啦将书从头翻到尾。

可巧,书里头但凡有过火的描述,都已被圈了起来,也不知这人什么时候还干了这批阅的事。

师攸宁又羞又气,羞的是知书达理的名声被自己败坏的这叫一个彻底,丞相夫人看**被抓包,这是一个何等难以启齿的罪名哟!

再者,气的是还有好几页没看完呐,全被宁宴清一笔黑痕遮的不大齐全,真是忒可惜了!

那书斋老板说了,这可是最后一本……

眼见自家夫人捧着话本子瞻前顾后,宁宴清眼波含笑,招招手道:“过来。”

这是在唤小狗吗,不去!

师攸宁偏头。

“夜宵与双修,夫人可二选其一。”宁宴清好整以暇道,却是不紧不慢的又盛了一碗汤。

为着自家小腰考虑,师攸宁很没骨气的挨蹭到桌边,下巴往前一送,是个坚决拒绝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模样。

宁宴清好脾气的一笑,一勺一勺的喂自家夫人喝汤,这伺候人的活计,他不急不缓做的十分稳当,倒是师攸宁顶不住先红了脸,眼神飘忽的似醉酒一般。

事实证明,师攸宁还是太年轻。

喝完了汤,本来还正襟危坐的宁宴清立马『露』出了本来面目,直接拦腰将她抱起,竟是连让师攸宁走到床边都嫌慢。

“等……等等……”师攸宁觉得自己还可以再挣扎一把,努力绷着脸道:“夫君晚上做什么去了?不交代清楚,不准……什么都不准。”

眼前人瞪大眼如临大敌的模样,让宁宴清气息更加不稳,双手撑着床榻将人困在自己怀中,明明眸子幽深若渊,却似乎能灼伤人一般:“书房有公务……”

他话还未说完,师攸宁便将脑袋摇的压在脑后的被子都恨不能磨出洞来:“不听解释,既然相爷公务繁忙,那便书房伺候!”

“先伺候了夫人,本相再去书房,嗯?”宁宴清低头在师攸宁眼角落下一吻,他爱她眼明如波,也爱她眼中心中全是自己。

“等等……”师攸宁双手抵着宁宴清胸口:“堂堂大燕丞相,说话可要算数,不是宵夜和那啥二选一,我选了宵夜的!”

“宵夜与双修的确二择其一,夫人选的,难道不是先宵夜后双修?”宁宴清慢悠悠道,颇感满意的又在师攸宁唇角偷了个香。

“……”师攸宁赶忙回想了一下,这才恍然,宁宴清竟然未说清二选其一之后是什么,这不是偷换概念么,『奸』诈!

话本子还无辜的躺在床头,恰巧离师攸宁的脑袋不远,她怂唧唧的不敢招惹宁宴清,便抬眸将这祸头子瞪了一眼。

谁成想,这一眼也瞪出了祸事,师攸宁便见宁宴清伸臂将话本子拿在手中,玉白的手指在暗蓝『色』封皮的映衬下茵茵生光,端得是美手一只。

可这美手的主人,开口便让宁宴清欲哭无泪,他说:“全本九十七页,双修事提及二十三处,类别十二种,分别发生于书房、卧榻、湖边……”

边说,一双眸子还似笑非笑的看过来,长睫微垂,真是个潋滟含情好风光:“本相觉得,此书尚有可取之处,不如与夫人一一实践……”

这等魔音灌耳,师攸宁如何还忍得住,忙捂住了宁宴清的唇。

可是,蚍蜉撼树这词儿不是说着玩的,双手去阻住宁宴清说话了,那其它的地方自然是失守了。

实话说,简直沦陷的不成样子!

师攸宁在第二日午时醒过来后,惦记的第一件事便是关了蘅芜苑的大门,丞相公务繁忙,还是去书房为国家大事『操』劳的好,她这条小命,可得好生保养。

且说宫中,

年轻的丞相大人,似乎自打在府中养好伤之后,多数时候都似乎好说话的很,这是百官的统一想法。

六部的奏章要想上达天听,需得在丞相这里走一遭,是以每日臣子们猜度丞相心情好坏,借机儿回禀事务便是很寻常的事。

今日丞相上朝比平日晚了片刻的,可许多大臣拐弯抹角的觑了宁宴清的面容,揣度着他心情甚佳,心道稍后要将陛下不耐烦却又着实难缠的事好生往丞相面前回禀回禀。

可不呈想,朝会开始了,头一个出来奏事的丞相,开口便是要陛下收回自己攥着的九门提督之兵权。

理由么,国事繁重不堪重负,他近日已经有些体力不支。

周国公很是不忿,徐长庚明明面润眼明,乃是心情舒畅之态,哪里体力不支了,可让出兵权是好事,他自然不会傻兮兮的去怼人。

当然,即使怼了,其实很多时候都怼不赢……

原本坐在龙榻上只想着走个过场便下朝的隆庆帝,感兴趣的坐直了身子,九门提督的位置太紧要,再加上最近总有流言称丞相权倾朝野,他心里很不舒服,如今看下头面容恭谨的臣子,倒又重新升起了爱重之心。

君臣相互推拒了几番,隆庆帝便顺势将兵权收了回去,而后很是不吝啬的夸奖了宁宴清一番,又顺势揪出了两个御史罢了官,甚至言明这两个御史不得再进谗言,说丞相有野心之流的。

脑袋转的慢些的臣子,心道陛下对丞相真是爱重啊,御史有闻风直奏的特权,很少被直接罢免,这回敢捋丞相的虎须,栽了吧!

宁宴清听得出隆庆帝言语中的敲打之意,心头不屑的一晒,面上却恭谨如昔,心底道,十三年来大燕江山已经被如今的隆庆帝糟蹋了五六成,这样一个人盘踞帝坐只为了威压天下,其实却无半点人君之心泽披天下,真是可笑!

下了朝,宁宴清正准备回府,总管太监却来传口谕,隆庆帝要召他单独问话。

宁宴清眉宇微压低了些,问话是个很不好的词,对臣子来说,已相当于审问了!

【作者题外话】:不知大家发现没,在宁宴清的宠爱下,女主已经愈来愈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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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章 赐婚

宁宴清将披风在屏风上挂了,屋里的烛火也被师攸宁点了起来。

跳动的火焰散着淡黄的光,晕在寝房的每个角落,宁宴清的一颗心霎时便安稳了下来,瑟瑟寒风似乎都被隔绝在了外头。

视线往前一看,圆桌上原本温茶的小炉子上温着汤,是他走时没有的,他一时便愣住了。

因为往日里宁宴清半夜还时常会处理公务,是以蘅芜苑的小厨房里,整夜都炖着汤水,眼前这个,是师攸宁转醒后让值夜的红枫预备齐整的。

眼下看到宁宴清的呆样,师攸宁挽着他的胳膊往桌子边走:“我听院子里的风呼啸的厉害,喝这个祛寒暖胃最好。”

她手指顺着宁宴清的袖管往下一顺便牵着了宁宴清的手,像是陡然握住个冰块一般,心道宁宴清在外头呆的时间必定不短。

师攸宁这般想着,将他两只手都拉住了,扣在自己面颊上,嘟囔道:“眼看都快入春了,牡丹谨慎,屋里烧的炭半点都没有减,我自己都快被烤成暖炉子了,贴着你的手舒服多了。”

“胡闹!”宁宴清抽回手,隔了几息再捏一捏师攸宁的脸时,手指已经是温热的,乃是快速催动内息暖了手,免得冰着她。

他在从恭亲王府回丞相府的路上,未免泄『露』行迹奔行的很快,哪里顾得上用内息护体,『露』在披风外头的手冰凉半点都不奇怪。

知道师攸宁近日越发好动,他又嘱咐道:“牡丹谨慎是好事,本相还预备着春日里带你出游,若是减了炭,在倒春寒的时候冻病了,可出不得门!”

“踏春?”师攸宁眼睛一亮,立马化做了狗腿样,扯着宁宴清坐了,又是盛汤又是递汤匙的,殷勤的不得了,厚脸皮道:“屋子里暖和些挺好的。”

宁宴清看着她忙活,被她眉梢眼角的欢悦所感染,骨子里的锐利棱角寒冰硬刺都不自觉的蛰伏了下来,像是被捋顺了『毛』的大猫。

师攸宁将汤碗往的宁宴清面前推了推,就着他身边的凳子坐了,撑着下颌笑眯眯的看着眼前的青年:“夫君这样眼都不眨的盯着我看,是不是觉得本夫人秀『色』可餐?”

她面皮有时候非一般的厚,眼见宁宴清忍俊不禁的模样,轻睫微眨:“若是如此,那这夜宵便多用点,很补的。”

师攸宁的意思,是这汤很是养胃补元气。

“很补?”

宁相爷的关注点显然有些歪,倏然抬手勾了巧笑倩兮少女的下颌,颇意味深长的摩挲了一瞬,冷澈的嗓音带了丝绵绵之意:“原来,夫人是嫌本相还不够卖力。”

师攸宁对明明人前一本正经,可偏生在自己面前随时随地开车的宁宴清很无奈,抖嗖着退一步劝道,莹白如玉的小脸上满是义正言辞:“夫君,纵欲过度,是不是不大好?”

“本相以为,夫人应当挺喜欢双修之法,既可怡情又能增进体质。”宁宴清闲闲道,而后,姿态甚是优雅的开始进夜宵。

双修?!

师攸宁眼珠子一转,火烧屁股般的去翻枕头。

还好,她前些日子溜出府去,在书画斋寻的话本子好生生还在。

这话本子乃是十分不正经的一个古代版修仙故事,只是内里隔着那么两三页总有些不可描述的情节。

师攸宁趁着宁宴清上朝的时间翻阅的不亦说乎来着,因着还有几页未翻完,便不舍得收起来,索『性』压在枕头下准备伺机突击完。

话说,宁宴清什么时候看的,居然还知道双修这等新鲜词?

她觑着宁宴清专心致志的喝汤,手忙脚『乱』的哗啦将书从头翻到尾。

可巧,书里头但凡有过火的描述,都已被圈了起来,也不知这人什么时候还干了这批阅的事。

师攸宁又羞又气,羞的是知书达理的名声被自己败坏的这叫一个彻底,丞相夫人看**被抓包,这是一个何等难以启齿的罪名哟!

再者,气的是还有好几页没看完呐,全被宁宴清一笔黑痕遮的不大齐全,真是忒可惜了!

那书斋老板说了,这可是最后一本……

眼见自家夫人捧着话本子瞻前顾后,宁宴清眼波含笑,招招手道:“过来。”

这是在唤小狗吗,不去!

师攸宁偏头。

“夜宵与双修,夫人可二选其一。”宁宴清好整以暇道,却是不紧不慢的又盛了一碗汤。

为着自家小腰考虑,师攸宁很没骨气的挨蹭到桌边,下巴往前一送,是个坚决拒绝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模样。

宁宴清好脾气的一笑,一勺一勺的喂自家夫人喝汤,这伺候人的活计,他不急不缓做的十分稳当,倒是师攸宁顶不住先红了脸,眼神飘忽的似醉酒一般。

事实证明,师攸宁还是太年轻。

喝完了汤,本来还正襟危坐的宁宴清立马『露』出了本来面目,直接拦腰将她抱起,竟是连让师攸宁走到床边都嫌慢。

“等……等等……”师攸宁觉得自己还可以再挣扎一把,努力绷着脸道:“夫君晚上做什么去了?不交代清楚,不准……什么都不准。”

眼前人瞪大眼如临大敌的模样,让宁宴清气息更加不稳,双手撑着床榻将人困在自己怀中,明明眸子幽深若渊,却似乎能灼伤人一般:“书房有公务……”

他话还未说完,师攸宁便将脑袋摇的压在脑后的被子都恨不能磨出洞来:“不听解释,既然相爷公务繁忙,那便书房伺候!”

“先伺候了夫人,本相再去书房,嗯?”宁宴清低头在师攸宁眼角落下一吻,他爱她眼明如波,也爱她眼中心中全是自己。

“等等……”师攸宁双手抵着宁宴清胸口:“堂堂大燕丞相,说话可要算数,不是宵夜和那啥二选一,我选了宵夜的!”

“宵夜与双修的确二择其一,夫人选的,难道不是先宵夜后双修?”宁宴清慢悠悠道,颇感满意的又在师攸宁唇角偷了个香。

“……”师攸宁赶忙回想了一下,这才恍然,宁宴清竟然未说清二选其一之后是什么,这不是偷换概念么,『奸』诈!

话本子还无辜的躺在床头,恰巧离师攸宁的脑袋不远,她怂唧唧的不敢招惹宁宴清,便抬眸将这祸头子瞪了一眼。

谁成想,这一眼也瞪出了祸事,师攸宁便见宁宴清伸臂将话本子拿在手中,玉白的手指在暗蓝『色』封皮的映衬下茵茵生光,端得是美手一只。

可这美手的主人,开口便让宁宴清欲哭无泪,他说:“全本九十七页,双修事提及二十三处,类别十二种,分别发生于书房、卧榻、湖边……”

边说,一双眸子还似笑非笑的看过来,长睫微垂,真是个潋滟含情好风光:“本相觉得,此书尚有可取之处,不如与夫人一一实践……”

这等魔音灌耳,师攸宁如何还忍得住,忙捂住了宁宴清的唇。

可是,蚍蜉撼树这词儿不是说着玩的,双手去阻住宁宴清说话了,那其它的地方自然是失守了。

实话说,简直沦陷的不成样子!

师攸宁在第二日午时醒过来后,惦记的第一件事便是关了蘅芜苑的大门,丞相公务繁忙,还是去书房为国家大事『操』劳的好,她这条小命,可得好生保养。

且说宫中,

年轻的丞相大人,似乎自打在府中养好伤之后,多数时候都似乎好说话的很,这是百官的统一想法。

六部的奏章要想上达天听,需得在丞相这里走一遭,是以每日臣子们猜度丞相心情好坏,借机儿回禀事务便是很寻常的事。

今日丞相上朝比平日晚了片刻的,可许多大臣拐弯抹角的觑了宁宴清的面容,揣度着他心情甚佳,心道稍后要将陛下不耐烦却又着实难缠的事好生往丞相面前回禀回禀。

可不呈想,朝会开始了,头一个出来奏事的丞相,开口便是要陛下收回自己攥着的九门提督之兵权。

理由么,国事繁重不堪重负,他近日已经有些体力不支。

周国公很是不忿,徐长庚明明面润眼明,乃是心情舒畅之态,哪里体力不支了,可让出兵权是好事,他自然不会傻兮兮的去怼人。

当然,即使怼了,其实很多时候都怼不赢……

原本坐在龙榻上只想着走个过场便下朝的隆庆帝,感兴趣的坐直了身子,九门提督的位置太紧要,再加上最近总有流言称丞相权倾朝野,他心里很不舒服,如今看下头面容恭谨的臣子,倒又重新升起了爱重之心。

君臣相互推拒了几番,隆庆帝便顺势将兵权收了回去,而后很是不吝啬的夸奖了宁宴清一番,又顺势揪出了两个御史罢了官,甚至言明这两个御史不得再进谗言,说丞相有野心之流的。

脑袋转的慢些的臣子,心道陛下对丞相真是爱重啊,御史有闻风直奏的特权,很少被直接罢免,这回敢捋丞相的虎须,栽了吧!

宁宴清听得出隆庆帝言语中的敲打之意,心头不屑的一晒,面上却恭谨如昔,心底道,十三年来大燕江山已经被如今的隆庆帝糟蹋了五六成,这样一个人盘踞帝坐只为了威压天下,其实却无半点人君之心泽披天下,真是可笑!

下了朝,宁宴清正准备回府,总管太监却来传口谕,隆庆帝要召他单独问话。

宁宴清眉宇微压低了些,问话是个很不好的词,对臣子来说,已相当于审问了!

【作者题外话】:还有一章,{* ̄3}{e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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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章 赐婚(正确章 ))

隆庆帝喜怒无常,宁宴清一时也猜不出他又抽了什么风,只微颔首由太监总管在前头引路。

周国公隔的远,只看着才下朝陛下又召见宁宴清,心中惧意更盛,想一想如今九门提督的兵权,到底要不要握在手中,却是要好生掂量。

却说宁宴清这头,隆庆帝开头第一句,却是肃容道:“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爱卿可明白?”

隆庆帝自以为明断果决,其实照宁宴清看,却是自负又自大,容不得旁人有半点反驳之语,他躬身道:“陛下说的这句话,乃千古至理名言,臣自问年纪尚轻,修身不足,若无陛下庇护与提戒,绝不会有如今的进益。”

“你还算明白!”隆庆帝点点头,面『色』和缓了许多,其实宁宴清素来行事谨慎,他是很满意的,不过下了朝走了两三步,又觉得宁宴清听话又会办事,如今还交出了兵权,总得赏些什么好。

可丞相已经是位极人臣的官职,兵权他才收回来自然是舍不得给出去的,倒是陡然浮起另一个念头来,他前阵子还想过宁宴清这般人才连公主都配得,那自己便赏他一门好亲事,做个驸马岂不是更能为自己尽忠!

至于原配,大不了以平妻论,没什么大不了的。

“修身之事有朕监督教导你,是不用烦忧的。”隆庆帝话锋一转:“只是,你堂堂一个当朝丞相,朕却听说后院很是空旷,步承章自诩儒学大家,他的女儿,竟不知何为三从四德,难不成竟要你独守她一个?”

宁宴清神『色』一滞,自己这些日子为着打压周国公将忠心表过了头,难不成隆庆帝竟打算拿他的亲事做文章,以期更能控制自己为他所用?

这念头只在须臾将,他微微一笑道却是十分感念的模样:“陛下日理万机,竟还关怀臣的家事,臣……臣说句僭越的话,便是臣族里的族老们对臣都多有苛责,倒是陛下更像臣的长辈,若是没有您,臣一介穷书生……”

将自己一帝王与家里长辈比论,的确是有些僭越,可隆庆帝却被宁宴清一袭感怀的话说的甚是舒坦。

他仔细打量阶下眉清目俊的青年,有这样一个晚辈也很不错,嘴上却道:“这些事朕心里有数,你虽然在朝野也有些政绩,可攻歼之人却也不少,朕欲让你尚公主,真成了朕的晚辈,看谁还敢嫉妒你受宠而暗中作践!”

宁宴清长的并不像先文德太子,亦不曾随了宁氏皇室之人,相貌与早已故去的外公倒是有三分相似,若不然哪里敢堂而皇之的站在眼前的隆庆帝宁镇的面前。

宁镇哪里想到,他感怀欣慰的眼前人,乃是他的亲侄子,的的确确的晚辈。

只是隆庆帝难得对宁宴清说了一番掏心窝的话,可宁宴清却无甚兴趣和如今后宫的公主们,他血缘上的堂妹有个什么。

再者,安歌看着知书达理,其实却极重忠贞,他好不容易正正好得了一个全心全意为自己的妻子,又怎么会轻易辜负。

可隆庆帝最不喜人违拗,拒绝却是要循些章法。

须臾考虑明白,宁宴清便『露』出了些窘然的神情,恭谨的跪下来回话道:“陛下可能不知,三年前,臣在被您点为状元的时候,便暗自立过誓。”

“哦?”隆庆帝手掌微抬:“你起来回话。”

宁宴清不肯,只径直道:“臣曾立誓,这辈子只奉陛下一人为主,一生定当尽忠职守不生二心。”

他素来在人前是个极沉得住气的端方君子,此刻的窘然便格外取信于人。

虽然话说的直白些,可隆庆帝开怀大笑,接连说了几个“好”字,却又听宁宴清道:“在新婚之夜,臣曾向拙荆提起此事,说过一生只认一主,亦只娶一妻,臣期望与陛下成千古君臣佳话,万万不敢违拗誓言。”

这话的意思,陛下你若是让我停妻再娶,便是有违誓言,连带着曾经只侍奉一主的誓言都违了,这的却是万万不能的。

当然,前头曾经说过,宁宴清这辈子只发过两誓,一为亲人复仇,二为对师攸宁倾心以待,如今以徐长庚之身份所说的话,不过是些筹谋手段,当不得真。

“你啊,到底是年轻,朝堂上的事看似处理的明明白白,但却不想还是个痴情种子。”隆庆帝心底有些不愉,可宁宴清一日只守一妻,那便是一日忠心他这个帝王,想一想倒没什么好计较的了。

再者,一个有弱点的臣子,掌控起来倒更容易,隆庆帝将赐婚的事翻到脑后,又陡然问:“你方才说,族里的长辈苛责,难不成你这堂堂大燕丞相,还会吃族中的挂落不成?”

宁宴清等的便是隆庆帝问起,当下便将幼年时读书如何艰苦,后来寡母如何被『逼』迫至死,再后头连带府里徐刘氏曾作威作福之事,以及族中人以孝尊长辈为要挟提种种要求的事都一一禀明。

他说的无奈又颓唐,内里其实半点波动也无。

提着这事也有缘由,朝堂倾轧什么法子都使的上,宁宴清已知有人拿他对徐氏一族冷待做文章,说他是个狼心狗肺之徒,他先在隆庆帝这里将此事挂了号,到时……

隆庆帝果然大怒,当下便对宁宴清道有自己做主,他尽可不必理会那些蝇营狗苟之徒。

此事告一段落,宁宴清当着如晚辈般,便又絮叨起兵权的要紧『性』来,一再恳请隆庆帝顾着自身安危,将兵权妥善安置,不要随意交付他人,也包括他自己。

“难不成,爱卿也怕权势过盛,到时候控制不住野望?”隆庆帝似笑非笑的问。

当真翻脸无情,宁宴清明白,这话若是回答不好,隆庆帝必定会立刻便收回方才对他诸多安抚和许诺,可他既然敢说,自然料到了隆庆帝的态度,也早已有了应对之法。

如此,便惨然一笑道:“臣这一生,惟愿与陛下做长久君臣,如今臣已经统领六部之事,旁人都道臣权倾天下,可臣倒更愿意还是个小侍郎的时候,每日里混在百官群中陪伴陛下,也不用像如今这般如履薄冰。”

【作者题外话】:抱歉抱歉,发错章节了,可是修改的话会重审核,后面的就都看不了了,所以大家只能在后面补充上。

等端午放假回来,编辑上班后才能更正,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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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二章 宽心

听宁宴清提起做侍郎的往事,隆庆帝便想起自己微服私访时,眼前人不顾自己『性』命的救驾之功来。

他的目光重新恢复柔和:“满朝文武,朕最信得过的便是爱卿,你无需忧惧,万事皆有朕在后头保着你!”

其实,护驾的是宁宴清,可在后头策划刺杀隆庆帝的也是他,这些隆庆帝知道了估计会吐血。

应付了隆庆帝出来,宁宴清站在大殿前高高的台阶上,整个大燕皇城过半在他脚下,这是他的出生之地。

他的眸光清亮锐利似要刺破苍穹,可很快便收敛了神『色』,像往常那般沿阶而下。

推拒了隆庆帝的赐婚,宁宴清又往朝房处理了些政事,这才回了府。

当然,如今他的回府,若无重要或紧急之事处理,多半是要往蘅芜苑中去的。

然而,这一回,他的小妻子却不在。

师攸宁正巡视自己的陪嫁铺子呢,当然巡视铺子不过是顺便,其实也是府里闷着没什么事,总是外头晃悠着逍遥些,即使只是在街角吃碗阳春面,或者往步府里找老爹和两个哥哥说说话。

步老爹是早几年便致仕的,专心教书育人,『性』子古板些,总是责备她不要总是往娘家跑,也不知成什么体统,可是每次师攸宁一回来,用饭都能多用半碗,是个十足刀子嘴豆腐心的。

至于宿主,或者说她现在的娘亲,每每看着父女俩都斗嘴都笑而不语,乃是个十足的温柔如水的女子。

说起来,沈娉婷也是个柔美的人,与娘亲一比较,那柔美不免流于表面太过做作。

在步府流连了一上午,师攸宁才晃悠到自个的嫁妆铺子里去。

其余三个铺子的生意尚可,只胭脂水粉铺子里颇有些门庭冷落。

铺子里的掌柜是老爹用惯了的旧人,人很忠诚可靠,只是做生意便差点,尤其是对面好强不巧正是沈娉婷的陪嫁铺子,还恰好也是胭脂铺子。

即使看沈娉婷不大对头,可师攸宁也不得不承认,沈娉婷还挺有经商天赋的,或者说从现代学了不少的营销手段,还会制作胭脂,也算是穿越女子中的人生赢家。

“小姐,老奴对不起您!”头发斑白的掌柜耷拉着脸,满是愧疚的道:“这生意一日不如一日,再过些日子,怕是要亏本了。”

“忠叔,胭脂水粉咱们比不过人家,那便换换别的,不拘水果点心还是布匹香料,只要物美价廉,总能做起来的。”师攸宁安慰道,沈娉婷的东西胜在奇巧,可她也不能网罗天下奇物,避开就是了。

周国公府中,

被师攸宁谈及的沈娉婷,此刻正颇有些狼狈的闯进书房,守门的家将碰不敢碰的,拦也拦的份外辛苦。

书房里头,连带周国公夫『妇』以及周疏临,三人俱都很是吃惊。

“书房重地,也是你来得的,还不快出去!”周国公夫人不悦的蹙眉,这个儿媳整日上蹿下跳的就没个消停,若不是后头站着宣平侯府,再有儿子心肝肉般的护着,她真想……,哼!

“娘,”周疏临祈求的看了一眼周国公夫人,忙上前去问:“娉婷,你是来找我的吗,父亲这里有些事商议,稍后我便去看你,可好?”

“夫君,我有些话想对父亲说。”沈娉婷自打那日在酒楼被师攸宁指责后,对周疏临的态度好了许多,当然,至少面上是好了许多。

周国公正因为兵权的事烦着呢,更何况他也见不得儿子整日没出息的围着个女人转,不耐的摆手道:“有什么话,向你娘说去,我还有事要忙。”

他一个做公公的,能有什么话和自己的儿媳说。

老顽固!

沈娉婷在心头暗骂了一句,可面『色』却柔和的很:“父亲,儿媳听闻丞相归还了兵权……”

“你一个『妇』道人家,相夫教子才是正经事,旁的便不要多问了。”周国公虎目一瞪,很是不悦的打断道。

他和妻子是青梅竹马的情谊,妻子不喜欢这个做儿媳的,他日日听着妻子说沈娉婷的错处,便也很是不喜。

沈娉婷咬牙,若这不是女子嫁人后一生都系在夫家的古代,她何必如此上赶着来出谋划策。

更重要的是,只有靠着国公府,她才能有机会将相府打压下去,打压了相府,便是打压了步安歌。

重生后成为侯府嫡女,沈娉婷半辈子都过的顺风顺水,可只要想起那日在缘聚楼,步安歌是何等居高临下的指责她,她这口气便怎么都咽不下去。

“疏临……”沈娉婷祈求的看向周疏临。

周疏临心头一软,或者说他在沈娉婷面前从来硬不下心肠,转身道:“父亲,既然娉婷都已经过来了,您便听听她说什么吧。”

“临儿!”周国公夫人不赞同的压着眉眼,最终还是在儿子的坚持下妥协了:“有话便说吧,谁还能堵了她的嘴不成。”

周疏临松了口气,拉着沈娉婷的手往走了几步,在父母亲面前站定。

不管是官吏还是富商,书房都是重中之重,轻易不让女眷入内的,可周国公府又与别处不同,周国公夫人出生将门世家,是个素来很有决断的人,周国公也一向很看重她的意见,是以这书房她做得了一半的主。

在沈娉婷进门前,一家子人正商量着,关于隆庆帝手里的兵权该如何应对的事,撩开手是舍不得的,可伸手入拿,又怕惹多疑的隆庆帝猜忌与防备。

周国公仗着有从龙之功,是一直觉着隆庆帝与自己,向来与别个君臣不同,可他却不知,有了宁宴清不贪权的对比,他已经是隆庆帝的眼中钉了。

“父亲,娉婷猜,您是在为九门提督的兵权烦恼。”沈娉婷胸有成竹的道。

府里四个主子,自己却被排除在外,她这个世子夫人当的着实窝囊,总得努力成为这府里真正说的上话的主子。

周国公眉头皱的更紧了,瞪视着周疏临道:“你惯着媳『妇』,做老子的不好说话,可朝堂上的事,还是要慎重些的好。”

“父亲,此事坐在茶楼上听一耳便能了解个七七八八,并非夫君告诉我的。”沈娉婷半点都不惧周国公的冷脸,微微一笑直言道:“兵权之事虽说是火中取栗,可若是钳子用的好,便可转危为安。”

“火中取栗,你倒是好比喻。”周国公面上缓和了些:“可钳子为何?”

“如今咱们府与丞相府两相对立,只要稍稍示弱便会被打压,是以兵权半点都缩减不得,可太重权了,陛下难免猜忌。”沈娉婷侃侃而谈。

她在现代看过的电视剧多了,谈论起朝堂上的事来似乎比周疏临还娴熟些:“可若是明让暗夺,将拿兵权之钳握在自己手中,岂不是异曲同工。”

“你是说?”

“依附于咱们国公府的臣子,明面上的暂且不论,暗中的想必也有不少,只要陛下不知握着兵权的是咱们府的附庸,所有麻烦岂不是迎刃而解。”沈娉婷眸光陡亮。

眼见周国公若有所思,沈娉婷微微一福身道:“儿媳的话说完了,这便回去了,只是临走还有一言,儿媳既然嫁进了国公府,便是府里的一份子,为这府里尽心尽力的心却是真的。”

“等等……”周国公抬手,旋即又掩下了面上的激动之『色』,轻咳了一声吩咐儿子道:“疏临,护送你媳『妇』回去。”

“多谢父亲体恤。”沈娉婷垂眸笑道,掩下目中的嘲讽与得『色』。

国公府下人何其多,她哪里就需要人送了,不过是终于发现自己有了那么一点用处,所以才略做安抚罢了。

书房的门重新关上,周国公夫人叹了口气,看着丈夫道:“公爷,你赞同她的想法?”

“夫人啊,此事不管成与不成,你日后可万万不能再苛待这个儿媳了。”周国公道。

他毕竟是男子,心胸开阔些,看的也长远:“疏临『性』子软糯,有这样一个心眼子多又很有些格局的媳『妇』,不是坏事,若是她一心向着疏临,咱们国公府没有大的风波,再兴盛三代不是问题。”

周国公夫人面『色』不愉,可心底却不得不承认,沈娉婷的确比她想的要聪明,只是她是个做母亲的,眼见儿子的一腔热情全倒在沈娉婷身上,可沈娉婷却似乎是个捂不热的,到底意难平,且再看看吧。

却说师攸宁这头,三月初的时候,宁宴清果真兑现承诺,特地抽了沐休的日子,带着师攸宁踏春去了。

京城是个烟火繁华之地,春日里哪里都是人挤人的,并不是个好去处,是以两人这踏春便踏到了城外的庄子上。

只是庄子离京城不远,京城里发生的事便也传递的很是迅速,譬如春风时往清凉寺进香,为着抢夺头柱香,微服的恭亲王宁书与周国公府的家将起了不小的冲突。

这官司一打便跑到隆庆帝面前了。

宁宴清远远看着在草地上扑棱着放风筝的师攸宁,却是在听杜湛汇报京城的情形。

宁书与周国公府的冲突自然是他事先安排的,宁宴清双眸微眯,好整以暇道:“听说宁镇有意将九门提督兵权给兵部侍郎王扬,将王扬暗中早投了周国公的消息放出去,让那位陛下好好高兴高兴。”

碧空如洗,纸鸢渐飞渐远,师攸宁回身去看宁宴清,虽然两人隔着二十来步,可她还是能感受到宁宴清看向她时的温柔笑意,唇角便不由的牵起。

师攸宁将手里的风筝线交给红枫,仰头眯着眼看,其实心里头却是与龙凤册交流京城的消息,如今恭亲王宁书出场了,前世便是他带兵围困的皇宫,是最终将隆庆帝『逼』迫至绝境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想,宁宴清报仇雪恨便在最近的二三年内。

“在想什么?”

师攸宁的腰肢被环住,宁宴清也不知什么时候过来的,下颌在她发顶微微蹭过。

她放松的将自己靠在宁宴清的怀中,皂角清香和着春风袭上鼻尖:“在想夫君你,什么时候能过来陪我放纸鸢,一会儿咱们去钓鱼好不好,庄子上正好有一条小溪,或者去山上看星星,等日出也好,府里太闷,还是这里有意思。”

师攸宁其实并非就贪玩到了如此地步,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她更知道,宁宴清如今有多大的压力。

诚然,他机谋百变隐忍沉着,可他谋算的是整个大燕江山,其中的调度与运筹所耗费的精力不可想象,若是一旦事败,此生无望。

师攸宁最近经常在深夜的时候发现宁宴清秉烛而坐,有时候大约是怕扰着她休息,便是连烛火都不点,只独自在黑夜中静坐许久。

有龙凤册在,她比宁宴清更清楚的知道,他在京城中所安排的一切都在很顺利的进行,所以她想让宁宴清放松放松,慧极必伤,长久绷着神经,是会伤身体的。

“这么贪心?”宁宴清低头亲了亲怀中人玉白的耳垂,察觉到她敏感的缩了缩肩,低低的笑道:“庄子上可歇两日,响午用过饭后咱们去钓鱼,晚上观星,明早你若起得来,那便看日出,可好?”

宁宴清一样样不急不缓的安排,想着有这许多有意思的事与眼前人同做,心底开阔不少,眉宇间不自觉攒着的折痕也渐渐舒展开了。

他近来时常梦到十几年前东宫大火的那夜,哀嚎和惨叫伴着冲天的火光,而他只能躲在暗处匆匆看上一眼便被抱着奔命似的离开。

他也会梦到自己手刃隆庆帝而后夺得帝位。

越是距离目标愈近,宁宴清便做梦做的极频繁,很多时候往往上半夜惊醒,后半夜便了无睡意,若不是还有步安歌在一旁安稳恬淡的睡颜,他恐怕会控制不住的去府里的地牢。

地牢里,有不少当初背叛东宫后来隐姓埋名的小人,一个个被龙隐居找出来,每当他奉承隆庆帝到隐忍不下去的时候,便会去地牢中,在那里释放自己的暴戾和狠毒。

这处庄子还是隆庆帝在宁宴清救驾之后一并赏赐的,穿过庄子的溪水才解冻不久,素日里没有人来捕捞,不要说是钓鱼,便是直接在水里撒一把碎馒头,立刻便会围拢来一大群鱼,伸手捞便是。

溪水还很寒凉,宁宴清不让师攸宁下手,见她在水边拿网兜捞鱼不尽兴,索『性』自己脱靴挽袍的下了水,逮一条鱼便往师攸宁捧着的竹篓子里扔一条,素来沉静清俊的眉眼难得的神采飞扬,倒才让人记起,他如今也还不过是个才二十一岁的青年。

京城里的世家子弟,二十多岁的时候在做什么呢,九成九的还混混沌沌的打马过街,呼朋登高来着。

回去的时候,宁宴清直接将师攸宁背在背上,路过一棵两人合抱的大树时,还绕着树转了几圈,师攸宁生怕自己跌下去,将宁宴清搂的紧紧的。

后来她也发现了,自己越是搂的紧,宁宴清背着她愈是摇摇晃晃没个消停,索『性』坏心眼的放开了手,倒将宁宴清的吓的脸白了一瞬,在她屁股上拍了一记,将背换成了抱才罢。

牡丹和红枫几个如今也历练出来了,很知道不耽误两位主子培养感情,跟着老娘在步府做厨娘的桔梗在野草地上挖野菜,回头整治好了,是很不错的小菜。

晚上的观星,因为天转阴的缘故没有看成,师攸宁因为下午捉鱼的时候玩的猛,累的倚在床上半步都不肯动,看不成星星倒是也没多大遗憾。

其实,她心底很是得意,因为宁宴清明显气息清朗了不少,显然这样放松的法子是有效的。

宁宴清泡了脚,湿哒哒的便上床将自家夫人狠亲了一通,师攸宁捏着他的面颊将其扯了个四方脸,表示自己对晚饭时的全鱼宴更感兴趣。

宁相爷倒也不强求,只说那也行,转而十分乖巧的替师攸宁『揉』起腿来,他识得『穴』位,按着倒还真舒服的很。

师攸宁起初还眯着眼享受呢,想着一会儿也替宁宴宁按摩按摩,算是礼尚往来,谁成想按着按着她便觉身上有些发凉,竟是已经被某个不老实的按摩师剥了外裳。

再后来么,师攸宁被吃干抹净,哪里还有力气惦记什么全鱼宴,只昏昏沉沉的梦周公去了。

她睡着了,却不知宁宴清倒是比之前还神清气爽,屈指在师攸宁鼻梁上刮了一记,感念的低声道:“小机灵鬼儿!”而后吩咐庄子上的人,晚饭推后一个时辰。

宁宴清素来聪慧,便是开始看不出自家夫人的用意,如今也明白了她是为着让自己放松些才想着许多主意,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第二日清晨,师攸宁是被宁宴清裹在被子里带上山的。

庄子附近的山并不如何高,可看日出却是尽够的。

两个人相拥,眼见朦胧模糊的夜『色』渐渐散了青黑,地平线上朝霞渐聚,颜『色』也愈加鲜丽。

最后,一轮红日羞答答的『露』出个脑袋顶,而后很快便『露』出来全貌,将半边天映的通红,温柔而坚定的驱散着黑夜留下的寒意。

宁宴清的眸光映着东升的日光,只觉心胸开阔已极,心头的沉郁更是被驱散的一干二净,他无比自信的想,三年内,自己一定可以将隆庆帝赶下帝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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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三章 爱你

日夜交替的景『色』并不如何惊心动魄,可师攸宁的心底里却真真实实的涌出一股无法言喻的感动。

感动于这天地间的壮丽景『色』,也感激于身边陪伴自己的人,她半转身看着自己身边的宁宴清,凑上去轻轻在他耳边道:“夫君,我爱你。”

宁宴清的眼眸倏然睁大,他双手握着师攸宁的肩:“夫人,你再说一遍,你说你……”

他知道如今自己与眼前人两情相悦,可这样直白的爱恋却像一滴滚烫的水珠,烫的他心神颤栗。

师攸宁用实际行动表示了自己说方才那句话的真实『性』,虽然被裹在被子里尚有些行动不便,可她还是伸着脑袋够着了宁宴清的唇角,轻啄了啄道:“夫君,我心悦你,旭日为证,这样清楚了吗?”

说完了,也占便宜了,她事后才有了羞怯劲,好在被子是好东西,往里一缩便是。

杜湛远远守着,便见也不知夫人和相爷在说什么,夫人缩进了被中,却被相爷捞到了自己怀中,两个人拥着浑似一个人一般。

他搓了搓被晨风吹的有些发麻的脸,心道相爷虽说尊贵无匹,可这许多年过来却着实有很多苦楚,如今好歹在夫人面前能够展颜,这样很好。

大燕朝,官员每满十日休一日,满三十日后另休三日,这回能来庄子上踏青,宁宴清便是用的三日休沐之期。

只是很可惜,第三日晨起,宫里的内官便寻到庄子上来了。

宁宴清显的很吃惊,忙问那内官,是不是朝中发生了大事,当然这吃惊里真实的成分并不多,毕他人虽不在京城,可大小事务尽在掌握中。

内官并没有说出个所以然来,只带着隆庆帝的口谕,着丞相徐长庚尽快进宫。

进宫做什么呢,明面上是因为周国公与恭亲王为着在清凉寺上香一事起的龌龊,隆庆帝龙颜大怒,其实乃是因为隆庆帝才准备将兵权交给中立于朝的兵部侍郎王扬,却发现王扬竟是周国公暗中的爪牙,这惊怒可想而知。

有了悬而不决的事该如何做,这两三年来,隆庆帝已经习惯了有能干的徐长庚在旁出谋划策,得知其休沐带夫人去庄子上后,隆庆帝急是急的上火,可却同时却有很是放心,丞相不贪权,是个他用得挺顺手的臣子。

却说周国公,如今才真叫个焦头烂额。

怎么说呢?

府里的家将护送着夫人去清凉寺烧香,不巧和八百年都不出府一回的恭亲王宁书撞在了一处,还差点没打起来。

这事儿,周国公起先也没当回事,毕竟恭亲王自己微服来着不是,再者如今已经不是十几年前恭亲王还有先文德太子护着的时候,他自己却已经在朝堂上是个很了不得的人物,一品的亲王比一品的国公尊贵半头又如何,说不放在眼中便不放在眼中了。

如此,他便派了府中的管家送了礼物去赔罪。

可没想到,向来懦弱,自打当初宫变后便龟缩在府中的恭亲王竟是个小心眼的,还将这事闹到了陛下面前。

本来这一桩事也没什么,可屋漏偏逢连夜雨的,周国公又得知,陛下已经怀疑王扬暗中投靠了自己,这却是要吓掉人魂的。

周国公说是从龙之功不假,可也知道如今的隆庆帝有多难伺候,多疑这等帝王的心病就更不要提了。

宁宴清进宫后,便被引着长驱直入到了隆庆帝的寝殿。

寝殿里不止有隆庆帝,还有一个着亲王服,身形极干瘦的中年人,正是恭亲王宁书。

在宁宴清来之前,隆庆帝和宁书这位嫡亲的小叔叔已经促膝长谈了一番,隆庆帝感慨宁书这些年的变化,宁书则委婉而胆怯的奉承了隆庆帝两句。

比起当初宁书的闭门不出,这奉承隆庆帝听的便极舒心,又打量着如今朝堂上的武将八成都与周国公有些牵扯,再者眼前的宁书当初可也是一个很能带兵的,心里头便琢磨开了。

一君一臣外带宁书,三个人叙话了一会儿,隆庆帝便很是和蔼的让恭亲王宁书回府了,随后便下旨周国公内帷不修,致使家将欺负到宗室头上,着罚俸一年,至于那几个对恭亲王言语不恭的家将,则勒令全部处决。

宁宴清侍立在侧,不发一言的听隆庆帝下旨申斥周国公,心中明白,隆庆帝如此落周国公的脸面,是准备要抬举宁书了,毕竟臣子靠不住了,宁书到底是叔叔辈的亲人,人又听话可控,还是可以用一用的。

隆庆帝召宁宴清来,却是为着商议处置周国公的事,这次周国公利用王扬谋夺兵权的事已经算是触到了他的逆鳞,他自己是靠兵权上位的,所以对有关兵权的事便格外看重和防备。

宁宴清却极坚定的表示自己并不赞同隆庆帝对周国公有不臣之心的怀疑,当然他在此坚定的前提下,为着表示自己和周国公不是**,很是公正直接的点出了周国公诸如为人狂傲,爱好揽权的缺点。

隆庆帝听的直皱眉头,又狂傲又爱揽权,那下一步是不是不满足于国公之位,直接要自己屁股底下的御座了?

“朕是让你想法子,不是来和稀泥!”隆庆帝语气很重:“你若是再这般敷衍,如何对得起朕对你的栽培?”

宁宴清“无奈”的点头称是,随即便献了策,一则要将护卫皇城与京城的兵权交给非周国公一系的人,二则周国公如今势大,『逼』急了恐其聚兵哗变,不如慢慢提拔军中新秀,分化其兵权。

隆庆帝听后不置可否,只说自己再想想,宁宴清便很有些“忐忑不安”的退下了,然而他心中知道,隆庆帝表面不置可否,不过是为着维持自己可笑的帝王威严,他心中其实已经接受了自己的建议。

宁宴清像往日一般不急不缓的出了宫,坐在马车中后,清俊的面『色』才变的阴沉而冷冽,心道,很快,宁书便会掌握一部分兵权,而借着分化周国公的势力,提拔的新秀会有龙隐军的参与,隆庆帝终有一日会发现,他以为自己掌控的朝堂,已尽在自己囊中,到时候便是自己的报仇之日。

朝堂上的事果真像宁宴清计划的那般一点点的改变,可这改变能察觉的人少之又少。

京城素来是繁华之地,随着天气渐渐转热,甭管朝堂上你推我搡的倾轧到底真相为何,闺秀、贵『妇』们的春日宴、赏花宴、踏青宴等却办的不亦说乎。

女子嘛,每日困在后院巴掌大的地方,也就只能以这些名头找找乐子。

却说师攸宁这头,因为步家本身便是有名清贵人家,再加上还有宁宴清这个当朝丞相做夫君,哪家的帖子都少不了往丞相府送一份。

师攸宁宁愿在大街上溜达一日看杂耍,也对高门女子有九成相似的宴会没什么兴致,是以能推的帖子她便都推了,反正谁家都不去,谁还敢说她什么不成?

虽然,也有暗中说她这个丞相夫人架子大的,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的,丞相便不需百官帮衬了吗?

听到这酸话的师攸宁倒也不在意,三十年河西后,她家夫君百分百是要君临天下的,到时候她更不会委屈自己。

牡丹也知自家夫人愈发的懒散,所以帖子自己看着便收拾了,可三月的尾巴上收到了长公主府的帖子,却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推拒的。

“长公主?”师攸宁将手中精致的帖子打量个来回:“是昌平大长公主?”

倒是将这位忘记了。

前世,宁宴清手刃隆庆帝,这位大长公主也是赐了鸩酒的。

原因么,昌平大长公主在十三年前的政变中可也是出了大力的,因为若不是她蒙骗先文德太子,东宫也不会那般毫无反击之力。

可怜先文德太子,也就是宁宴清的老爹,当初宽厚过了头,对后宫之中的兄弟姊妹一视同仁的善待,却不想无意中知道了昌平公主与自己的亲弟弟宁镇即如今的隆庆帝有私。

亲生皇弟与皇妹罔顾人伦,文德太子还未来得及遮掩,便被一双弟妹联手坑死了。

“夫人,你可是身体不舒服?”牡丹有些担忧的问。

师攸宁摇头,她只是被自己知道真相又雷了一回罢了。

昌平大长公主在隆庆帝治下十分得宠,公主府的帖子是这位公主膝下的独女如意郡主生辰的宴,是非去不可的。

四月初八,是昌平公主府宴会的正日子,京城的贵『妇』与闺秀,无不以收到公主府的帖子为荣。

女人们的座次,有诰命的是按照诰命品级排次,无诰命的则要较量较量家中男子的官爵才能分出个先后。

当然,公主府的帖子都发出去了,请什么人,坐什么地方,那是安排的再妥帖没有。

师攸宁和周国公夫人并排而坐,只是不同的是,师攸宁与周国公夫人攀谈,沈娉婷作为周国公夫人的儿媳,乃是站在身后伺候的那个。

平白比沈娉婷高了一辈,师攸宁心情不错。

龙凤册这个耳报神往师攸宁肩膀上一趴,暗戳戳道,它听到沈娉婷的磨牙声了。

沈娉婷磨牙的事,自然是龙凤册抖师攸宁玩儿呢,可即使不磨牙,她的确也恨师攸宁恨的咬牙切齿。

眼底有暗光流过,沈娉婷心道,公主府可不是步安歌可以随心所欲的地方,而长公主最心爱的如意郡主,当初可是倾心过徐长庚的,送上门来的机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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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四章 比较

与眉宇间总有些高傲跋扈的长公主不同,如意郡主是个长相十分精灵的少女,望之便觉其活泼纯真。

只是师攸宁有些头痛的发现,如意郡主的纯真活泼却不是对着她的,还时常对她有审视的意思,像是在比较什么一般。

宴未过半,宫里的赏赐便下来了,是隆庆帝的身边的总管太监来传的旨,宗室里还未曾有哪个旁的郡主、县主有如此的殊荣。

众人跟着长公主谢恩,师攸宁规规矩矩的跟着众人一起,可心中却忍不住歪了个楼,隆庆帝年轻的时候和昌平长公主有一腿,这如意郡主一个生辰都如此上心,真……真是细思极恐。

用了宴后,长公主只道不胜酒力,自去内院稍适歇息,让众宾客自行游园,稍后还有伶人的歌舞。

若是在寻常人家,主人家这般说退席便退席是很没有礼数的,但对象换了长公主,大家便齐身恭敬应了,这却是皇家的特权。

当然,长公主着急的回内院,乃是因宫里的隆庆帝微服出宫,如今正等在长公主的卧房。

“公主,老奴瞧郡主似乎对丞相夫人颇有敌意……”随身伺候的嬷嬷对长公主道。

“随她!”长公主着急见隆庆帝,不耐的摆了摆手:“丞相也是皇室的奴才,一个夫人而已,如意秉『性』不坏,便是为难人又能为难到哪里去。”

贴身嬷嬷便不再进言,那位徐丞相如今是陛下最宠爱的臣子,朝堂上的事几乎一言而决,绝不是什么简简单单可以任人欺辱的角『色』。

可她更知道,公主在那位徐丞相三元及第的时候,曾想将人拉拢到自己公主府中做长史,被拒绝后便一直心头不大爽快,可人家一个状元之才,到公主府做个管家,不拒绝才是真人才。

嬷嬷心道,但愿郡主不要闹出什么大事来才好。

公主府面积很大,设宴的地方又是府中最精致华美的西园,据说此地是整个京城中除宫中御花园外最好的园子,亭台楼阁小桥流水只是等闲,高低错落名品珍卉,奇珍异兽移步可见。

师攸宁一路走来,闲话攀谈的世家夫人们还好些,许多年轻的闺阁女子小声的惊叹声时时可见见,倒是分外可爱。

“夫人,这公主府就像仙宫一般,真是美轮美奂。”跟在师攸宁身后的桔梗忍不住道。

牡丹抿唇一笑:“是挺好看的,不过奴婢觉得,咱们府里的景致也不错,各有千秋。”

师攸宁站在一株花开过半的桃树下,听身后的两个丫头兴奋的说话,不觉莞尔。

她几世以来见过的美景何其多,便是名山大川都游览不少,更赞同牡丹的话,公主府的景致偏华美喧嚣,倒是丞相府,疏阔清雅处更让人心喜。

清风拂来,花瓣窣窣而落,师攸宁捏起落在自己袖上的一片,目光凝在上头,她有些想宁宴清了。

此地桃花如粉烟似朝霞,若是那人往树下一站,明明清俊冷然偏生置身花雨间,定然美不胜收,可惜丞相府中没有桃树。

没有也没有关系,师攸宁吹走掌心的花瓣,看它颤悠着落在嫩茵茵的草地上,回去后自己画一幅不就好了。

才出神呢,不知上哪里野去的龙凤册便一头栽进了师攸宁的怀中,犹自兴奋的歪斜斜扑棱着翅膀飞了起来,也不知是受惊还是怎么的了。

[怎么了?]师攸宁被它吓了一跳,更怕它出了什么事,忙问道。

[不可说,不可说……]龙凤册依旧是稚嫩的童声,却是个十足老学究的语气,兀自绕着师攸宁飞个不停。

师攸宁好笑,知道它好生生的,便不再问,倒不是不好奇,乃是龙凤册实在是个憋不住话的。

当然,师攸宁若是知道在冥界酆都之下玄『色』殿宇的事,便不会这般想了,有些事龙凤册口风还是十分紧的。

且说如今,师攸宁缓步往前,倒是个绝不追问的态度,反倒是龙凤册扑闪着翅膀追上来:[你若问,我是绝对不说的。]

师攸宁顺着它的话道:[不问,不问。]

龙凤册急的抓耳挠腮,当然如果他当真有手有脚的话,又追上来道:[你再问问,说不准我就说了呢?]

[……]师攸宁哭笑不得,表示对龙凤册这种『操』作不是很懂,不过还是颇给面子的道:[,小册子,你告诉我发生了什么,要不然总惦记着,是不是?]

龙凤册又扭捏了一会儿,才道它方才在公主府游『荡』的时候,看到昌平长公主和隆庆帝私会了,两个人还抱在一起。

[她们有私,你不是早知道?]师攸宁倒不多奇怪。

[哎呀!]龙凤册贴着师攸宁的脸转了一圈:[那个老男人对昌平说,他们的如意终于长大了……]

师攸宁心道,原来不是她的错觉,如意郡主竟然真是隆庆帝的女儿,这事儿真叫人没法说。

常言道背后莫说人,师攸宁只是和龙凤册在脑海中嘀咕了几句,正主儿便出现了,看样子还是专门来寻自己的。

与方才宴会上浅粉鲜嫩的裙装不同,如意郡主已经换了骑装,很有几分英姿飒爽的味道,师攸宁原本来觉着挺赏心悦目的,只是陪伴着如意郡主的几个女子中,沈娉婷也在其中,她便直觉有什么幺蛾子要发生。

只是心头嘀咕归嘀咕,师攸宁人还是浅笑着迎了上去,最起码礼数上不能被挑『毛』病,如意郡主还有个隐在暗处的隆庆帝做大靠山,至少在如今,她不能给宁宴清惹麻烦。

见不远处着鸢尾蓝春衫的女子缓步而来,如意郡主便站在原地不动了,她下巴微微抬起,是个很不在意的贵女姿态,可那人愈行愈近,她心底便愈有些紧绷。

如意曾在深夜中无数次想象过,徐长庚即使年少英才卓然天资又如何,他错过了自己,以一届寒门之身,即使能得到京城贵门的青睐,各府里嫡出与稍好些的庶出女儿都是有用处的,他又能娶得什么好妻子。

她想,徐长庚一定会后悔的,才三元及第有些傲气很正常,等他认清现实后便会来找自己,到时候她会生气,会责备他,也会求母亲然自己嫁给他,可……没有以后了。

后来得知他娶了有京城双姝之一的步府的小姐,如意比照着沈娉婷还很生了一回气,后来便是愈加的念念不忘,如今她带着矜傲与挑剔而来,却发现自己比步安歌差的远。

这样一个恬淡却又不失灵动的女子,她穿的并步如何鲜丽多姿,比此次为着赴宴在衣着头面上费劲心思的闺秀们更差的远,可偏生只简简单单的行在花径上,无论是远近的湖光山『色』还是勃勃的春花绿柳,都似乎成为了背景。

“郡主,丞相夫人过来了。”沈娉婷看如意郡主有些愣神,在旁柔声道,旋即又带着一丝浅淡的羡慕和懊丧叹息:“前几年许多人还将我与丞相夫人放在一起比较,可如今看来,我倒是远远不如她,也难怪徐丞相那般压的京城世家公子们无颜『色』的人,如今只守着她一个过日子,偌大的府中连妾都不曾纳的。”

听到沈娉婷说起纳妾的事,如意郡主不耐的皱了皱眉,父亲便很好美『色』,这点她尤其看不惯,可惜母亲多要强的人,竟对父亲纳妾的事不闻不问。

不过眼下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她也管不到长辈那里去,只徐长庚那般看似谦谦君子实则拒人千里之外的人,竟也有认定一个人,只守着一个人过日子的时候吗,如意心头渐渐生起不服的意思来,步安歌看着是很不错,可她难道不好么?

相互之间见了礼,师攸宁便算是加入了如意郡主逛园子的队伍,其实告辞离去也不是不行,可如意郡主明显是来寻她的,一走了之少不得又生出许多是非来。

若论起品级来,如意郡主为正二品郡主位,而师攸宁有正一品的诰命,原本众女子中以她为尊的,可如意郡主还是宗室女,且还是母亲为如今陛下亲妹的得宠郡主,皇家天生便高人一等,虽无明文规定但俗例已成,是以师攸宁与如意郡主便是并行。

同理,若是此刻师攸宁身边是正一品的昌平大长公主,师攸宁虽然与她平级,却得退后半步方显皇家高贵。

却说眼下,师攸宁当仁不让的和如意郡主并肩而行,便“很不小心”的将原本虽落后于如意郡主但却凑的极近的沈娉婷挤到自己身后去了。

非是她小心眼,只是沈娉婷没事便出来蹦达两下,浑似癞蛤蟆跳脚背的恶心人。

师攸宁又不蠢,她原本嫌公主府人多繁杂,许多不管认识不认识的夫人们约莫是得了府中男子的嘱咐,为着宁宴清的地位,都凑上前同她没话找话的寻交情,如此便特意寻了条景致一般的僻静小路走,这般都能撞见如意郡主,说其中没有沈娉婷的手笔,那可真是笑话了。

仓促让到后头的沈娉婷脸『色』忽青忽白,狠憋着才算没有太失态。

往日没有嫁人时,她在自己的闺秀圈子里乃是实打实的领头人物,可嫁人后反倒越混越差了,出门访客要跟在婆母身后便罢了,如今这般被**『裸』的忽视,不是步安歌存心的才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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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五章 决斗

就像是师攸宁猜测的那般,如意郡主的确是特意来找师攸宁的。

其实,有昌平大大长公主那般雷厉风行的母亲在,如意郡主还真就不是揪着一个男人便要死要活的人,可长公主府和周国公府走的近,她听沈娉婷一遍遍赞美丞相夫妻如何和睦,心底里的那点执念便很快涨满了胸口。

如意郡主不是笨人,其实也觉察到了沈娉婷有挑拨和利用自己的嫌疑,可思及周国公府和丞相府的关系,便也就随她去了,她不过是将计就计罢了。

可将的是沈娉婷的计,如意郡主想找的却是师攸宁的麻烦,她不能得到徐长庚的人,臊一臊他的爱妻也能平一平心中的气,可要说她当真有多坏的心眼,也还不至于,可这不至于,却给了沈娉婷使绊子的机会。

沈娉婷在如意郡主有意无意的打探步安歌的时候,着实说了很多步安歌的好话,诸如知书达理,琴棋书画皆精之类的。

如意郡主越听越不是味儿,她这样得宠的宗室女,从小到大规矩礼仪六艺之类的都有涉猎,可说精通却着实算不上,反正只要大燕不亡国,她这一辈子荣华富贵恣意张扬的便也就过去了,拿什么压一压步安歌?

让别人上,又有些抹不开面子。

沈娉婷便又很巧不巧的赞了如意郡主的骑『射』功夫,在如意郡主问起步安歌时,只说其骑『射』会倒是会一些,毕竟大燕是从马背上夺的天下,贵族女子会骑『射』的很多,只是说起精通来,却着实差点。

如意郡主紧皱的眉头松开了,步安歌步擅长骑『射』,可是她最喜欢的却是骑『射』,这才有了她换骑装的事儿。

因着如意郡主爱骑『射』,公主府里专门有一片地方是开出来做跑马用的,开阔虽不比真正的草场,可用于女子玩乐却是尽够了。

一行人前呼后拥的到了跑马的校场,如意郡主只觉通身的筋骨都松爽的很,眉宇飞扬的回头问:“春风正好,若是骑马呼啸来去,那真是给个神仙都不做的,你们还有谁愿意和本郡主一同跑马?”

沈娉婷最先站了出来:“郡主说的是,咱们大燕的儿女,有几个不喜欢跑马『射』猎的,倒是要委屈郡主的宝马跟我一段了。”

奉承着如意郡主来此的七八个贵女面面相觑,郡主一人换了骑装,不是她跑自己这一干人等在边上赞好便成吗?

一时又心头埋怨,周国公府的世子夫人脸也忒大,自己不要脸面的讨好郡主便是,何苦拖着所有人一起下水,什么叫没几个不喜欢跑马『射』猎的,就是喜欢,如今打扮的妥帖精致的来公主府赴宴,回头在马上颠出一身臭汗算怎么回事?

可抱怨是一回事,还真有几个闺秀也加入了进来,陛下对昌平大长公主府很是优待,家里也得罪不起,这时候不听人家的能怎么办,好在马匹、骑装主人家负责备好,乐观些想,也不是什么太大的麻烦事。

师攸宁眼观鼻鼻观心的没吭声,一来她没必要奉承如意郡主,二则在别人的地界跑马,谁知道马是什么马,衣服可贴心,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嘛。

其实有龙凤册在,师攸宁知道她根本出不了事,可春日体乏,懒得动还不行吗?

见师攸宁没有参与的打算,沈娉婷笑道:“郡主也是一片好意,丞相夫人不准备松动松动筋骨吗?”

这帽子扣的,好像自己不参与便是看不上如意郡主一般,不过沈娉婷这回倒是学乖了,没有再叫自己妹妹,师攸宁淡淡一笑:“我素来懒惰惯了,倒是很羡慕世子夫人你精力旺盛。”

精力旺盛到无事生非,简直令人厌恶。

沈娉婷还待再劝,斜次里传来如意郡主不耐的声音:“徐丞相年纪虽轻,却是我大燕朝堂之柱石,想不到夫人却如此软糯,真是令人失望。”

如意郡主这别扭又不甘的语气……

师攸宁觉得自己似乎触发了前世未曾出现过的隐藏剧情,自家夫君还挺招桃花的嘛,论起来如意郡主还是宁宴清的表妹,她这辈子真是服气了表妹这种生物。

心中吐槽归吐槽,面对情敌的时候认输是绝对不能认输的,师攸宁甜蜜且不好意思的回道:“郡主说的是,只是夫君常说女子懒怠些是是好事,心宽体胖了,于子嗣上是很有福气的,我这才……”

如意郡主:“……”,她一个未出阁的女子,听着居然有些羡慕,当然更多的是愤怒,步安歌这话说的软中带硬,却偏生让人反驳不得。

沈娉婷一口气噎在嗓子眼,却不防又听师攸宁道:“不过,郡主如此朝气蓬勃,我也不做那扫兴之人,便也打马放弓一回。”

合着什么话都被你说了,沈娉婷无语,愈相处的多了她愈发现,她当初了解过的那个文弱良善的步安歌不过是假象,眼前这个虽然面上还是知书达理,但其实难缠极了。

师攸宁以前还不明白,为什么为着爱慕的女子,会有男子互相之间进行决斗,如今自己因为察觉如意郡主对宁宴清的觊觎而心头不愉,倒是有些懂得了。

在她心中,宁宴清自然是很好的,为着配得起这样好的宁宴清,那在他的爱慕者面前便不能怂,好胜心不止是在男子中才出现,自己今天还非赢如意郡主不可。

其实宿主只在幼年时跟着大哥学了几年骑『射』,后来过十岁后,步老爹便着重教授诗书,说起骑『射』来绝对可以被如意郡主比成渣渣,可师攸宁的骑『射』自问可称得上精绝二字,还真就没什么怵的。

只是好胜心起来了,师攸宁也着紧让龙凤册监视着沈娉婷,免得不小心踩了坑。

宫中朝房中,批复了许多条陈的宁宴清起身来到窗前,若是往常,他多半是要将折子带往府里处理的,可今日她不在府中,府里空『荡』『荡』的也不大想回去,外头宴上的吃食多是样子货,也不知她那般挑食的人可还用的惯。

却说师攸宁这头,换了骑装干净利落的牵了马,却很凛冽的盯了犹自带着无害笑意的沈娉婷一眼,给马下『药』这等丧心病狂的主意也想的出来,简直是作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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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六章 下毒

沈娉婷正在如意郡主跟前凑趣儿呢,忽然周身一寒,她转身往师攸宁的方向看去,却只见到天青『色』骑装的女子正亲昵的抚着身边黑马的脑袋,至于其他人则各自扎堆说话,心头不禁自嘲自己惊弓之鸟一般。

沈娉婷下毒的事,师攸宁自然是从龙凤册这个开挂利器处知道的。

心中厌恶归厌恶,她还真挺佩服沈娉婷的缜密心思和新奇手段,竟是利用香料下毒,当马匹安静下来的时候半点都察觉不出,但一旦狂奔必然躁动,进而不受控制。

再者,香料颗粒细微,马匹奔起来顷刻间证据难寻,端得是了无痕迹。

她陡然记起,自己前段时间清理嫁妆铺子账目时撞到过沈娉婷名下的胭脂铺子,那铺子生意火爆的很,若是所料不错,沈娉婷不是自己是个用香高手,那便是手下有这方面的高手。

只是,沈娉婷不单给她的马和如意郡主的都做手脚,便是连自己的都不放过,着实是个狠人。

龙凤册蹲在马头上,只等师攸宁一声立下便解了香料之毒。

师攸宁琢磨了片刻,心底有了计较,吩咐龙凤册解了沈娉婷所选马匹的毒,又让龙凤册在稍后骑马比赛的时候护着自己,她心道,一会儿没准自己还能救一回美呢。

相伴了几世,龙凤册虽然不大明白师攸宁此举的意思,但看她心情不错的替黑马梳理马鬃的样子,直觉自家主人是要坑人了,便十分麻利的飞过去将沈娉婷选的白马用翅膀扇了一记,但见几粒金『色』光点没入马头,事情便成了。

“丞相夫人,可敢与本郡主比一比?”如意郡主利落的翻身上马,眉头轻扬的看向师攸宁,既朝气蓬勃又暗含挑衅。

“如郡主所愿。”

既然答应下来,师攸宁便不再是方才的慵懒之态,很飒爽的一笑,翻身上马的动作干净清爽,便是如意郡主有心挑剔也寻不到『毛』病,只暗自在心中抚慰道,步安歌不过是个花架子,自己一定可以赢她。

沈娉婷亦翻身上马,她选的是白『色』的骑装,很衬她的容颜气质,只是眼底偶然流转过的暗光着实让人心惊。

沈娉婷在现代的时候很『迷』过几本穿越小说,待真的穿越过来后,便格外注意收罗奇人为自己所用,便是宁宴清,当初也是看卓然不群而刻意接近了两分。

她三年前救过一落魄老者,后来才知道那人有一手出神入化的调香技法,不拘是胭脂水粉还是毒『药』『迷』烟都会一些,这次用到马身上的东西便是那老者处要来的。

稍后奔马『药』『性』发作,她提前将如意郡主救了,至于步安歌的马她下『药』最重,步安歌不死也得脱层皮,若是再被惊马踹了踩了成了跛子丑女之类,那更是称愿。

至于之后,她自己的马都受惊了,能查出什么来,到时候若徐长庚要发作,也只会是与长公主府为敌,这对周国公府亦是十分有利的。

沈娉婷心头险恶念头一重接着一重,面上却挂笑拍了拍自己座下马的颈子,似是沟通感情一般。

且说如今,撇去做陪衬的几个闺秀不提,如意郡主居中,师攸宁和沈娉婷各列一边,若真论起来,师攸宁清淡如泉,沈娉婷白衣脱俗,如意郡主虽然貌美尊贵,倒真被二人比下去了。

第一轮比骑术,规则倒也很是简单,所有人同时出发,只要骑马绕着校场跑个来回便是,谁先返回便是胜者。

茵茵草地上,马匹嘶鸣声层叠而出,七个宽带系纤腰的高门女子齐头并进,碧玺般的天空如镜倒悬,倒是一副十分赏心悦目的美人纵马图。

渐渐的,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其余闺秀逐渐落在了后头,七人中还能齐头并进的只有师攸宁、如意郡主以及沈娉婷,恰好是在场人中身份最高的三位。

当然,也许用齐头并进这词并不准确。

师攸宁只用了五成力,恰恰好超出如意郡主一个马头的距离,到时候救如意郡主也顺手,自己赢也顺便,毕竟宁宴清那般好,她这个夫人也必当不能差了。

沈娉婷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堪堪追到如意郡主马肚的位置,心里的懊恼和紧张简直要从胸口溢出来,懊恼如意郡主的骑术竟比她以为的还要好,更懊恼她认为最废物的步安歌竟独占鳌头。

沈娉婷恨恨的想,难道自己与步安歌的关系,竟是仿若既生瑜何生亮那般吗,无论她以往多么出众,只要有步安歌在侧,自己便永远是做陪衬的那个,可是一辈子这么长,凭什么自己要被她压着?

至于紧张,沈娉婷估『摸』着马匹『药』『性』发作的时间,咬着牙又狠夹了马腹一把,成败便在自己对如意郡主的救命之恩上了,依照昌平长公主那护犊子的『性』子,若是自己救如意郡主一命,日后得到的好处且多着呢。

春日说起来已持续了一段日子了,可北地的春日是个经不起折耗的,平日里沐浴在春光下散步踏青的还好,可骑马狂奔时,原本暖融融的春风便似生出碎冰凌一般往人脸上脖子里探。

如意郡主面颊冰凉,一边纵马狂奔一边频频看向身边的青衣女子,心头的不服输与对自我的怀疑交替着在胸前里填塞,难道步安歌真的样样都比自己好么,她不服!

这般想着,她狠狠的抽了座下的马一鞭子,这马如意郡主从小养到大,几年来甭提多宝贝了,有一回将她颠下马去都未动过一指头,却是第一回抽鞭子。

马吃了痛,猛的往前一跨,正好和师攸宁的马并排。

这傻孩子,马本来就着了『药』,再抽一鞭子,不是火上浇油么,师攸宁周身已经被龙凤册散发的金『色』光点包围着,即使立即摔下马去也至多受些轻伤,望见如意郡主咬牙的模样,无声的叹了口气,若是旁的事,让也就让了,她还不至于好胜心如此强,可宁宴清不可以。

眼见距离校场尽头还有十数米,异变突生,先是如意郡主的马发狂的嘶鸣一声,前蹄高高扬起,差点将如意郡主甩下马去。

紧接着,师攸宁座下的黑马也应和一般的摇头扬蹄,浑似疯魔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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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七章 搜身

若是普通的马受惊,也许一扬蹄一摆尾的,防住第一回便也就过去了,可师攸宁和如意郡主的马,是被结结实实下了『药』的,哪里是那般容易控制的。

落在后头的几个世家女忙拉住马头,焦急呼喝的,惊惧无措的皆有,却谁也不敢上前搭救,只苍白着脸望着前头发狂的两匹马,以及马上被颠的险象环生的年轻的丞相夫人和如意郡主,期望她们没事。

更有那胆小些的生怕看到马匹践踏血肉的惨相,闭着眼直念阿弥陀佛,

等在原地的人也往这头奔,挤挤攘攘的,呼救自然是呼救的,可是呼救又能叫谁?

往日里校场的确有骑术精湛的护院看护,可因着如意郡主生辰时走动的闺秀多,便被集体放了一日假,再加上如意郡主找师攸宁的茬也并不愿传的人尽皆知,是以能降住疯马的人眼下还真没有。

师攸宁被颠的七荤八素,竟还有一丝念头庆幸自己宴会上吃的不多,至少不至于吐出来,在如意郡主滑下马的一瞬间,眼疾手快的将她胳膊钳住拉向自己。

从马上滑落下来,如意郡主惊骇的闭上了眼,她是要死了吗?

各『色』念头走马观花般的从如意郡主的心头闪过,有父母家人的,有疼爱自己的舅舅隆庆帝的,此时再想,存了争风吃醋念头与步安歌为难,实在是一件极蠢的事。

可是,想象中落地被马踩的骨断筋折的疼痛并未出现,如意郡主感觉自己的手臂被抓住,手臂上的那股力量带着她脱离了滑落的命运。

电光火石间,她惊诧的睁眼,映入眼睑的是一张莹白如玉的面容,是步安歌,她……她救了自己?

师攸宁空有一颗力拔山兮的心,可惜她这身板平日里体娇肉贵的,心里设想的救美如何如何了不得,其实勉强将如意郡主拉向自己便用光了气力。

最后她还是使唤着龙凤册,才将自己和如意郡主几若无痕的往远处避开了些,两人抱做一团借着冲立滚了几滚,总算是离疯马好七八米远,不至于被踩成肉酱。

至于沈娉婷,她计划的倒好,自己的马下『药』也最轻,救人应当是没什么惊险的,可事到临头了,看着如意郡主疯狂嘶鸣踢踏的马,心里便先怯了。

只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她还是准备搏一把的,可是沈娉婷自己的马竟然好生生的没有发狂,而且还很乖觉的驮着沈娉婷远离了两匹发狂的马,怎么拽都拽不回头。

沈娉婷哪里知道,师攸宁早将她的马所中的『药』让龙凤册清理干净了。

以上所有的一切,其实都在电光火石之间发生。

在不远处急的跳脚的世家女眼中看来,便是丞相夫人临危不惧的救了如意郡主,两人一起跳马逃生。

至于周国公世子夫人,在有那么几瞬明明是离如意郡主最近的,但却竟然勒马逃到安全处,事不关己的围观如意郡主与丞相夫人身陷险境。

当然,沈娉婷是被马拽却不是拽马逃离,这事儿是说不清了。

其实,遇到马匹发狂,逃生才是自然之理,可有师攸宁救如意郡主的对比在,便显出沈娉婷的自私无情来,还是众目睽睽之下的胆怯和软糯。

在师攸宁的刻意营造下,她和如意郡主跳马在草地上滚了几滚后,最终做肉垫的是她,简直不能再舍己为人了!

“你……我……”如意郡主浑身酸痛是真,可行动却无半点损伤,虽然还有些惊魂未定但却很麻利的从师攸宁身上爬起来。

她小脸苍白,口中支支吾吾的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不过倒是很感激的去拉师攸宁。

“郡主别怕,没事了。”师攸宁依着如意郡主起来,口中还不忘安慰她几句。

“你知不知道,你救我,会死的!”如意郡主却陡然爆发,眼中含着泪,又是不解又是难堪,可眼窝深处却带着感激和惭愧。

方才那般凶险的情况,只有置身其中的人才会体会的清楚和惊惧,比起夹在两匹马之间的她来,步安歌一侧便是草地,明明可以独自逃生的。

“我头晕的厉害,郡主你轻些喊。”师攸宁苍白的唇扯出个不怎么好看的笑。

这次救人她其实也没少受罪,毕竟龙凤册只能在暗中助她,为着『逼』真,她身上不知被石子硌了多少个印子。

可是受罪也是值得的,只要能一击必杀的将沈娉婷彻底规整老实。

师攸宁面上亦同如意郡主一般惊魂甫定,可心底却极冷静的筹谋。

她原本是没有打算上赶着找沈娉婷麻烦的,毕竟有她在,沈娉婷日后便不能到宁宴清身边,等宁宴清拨『乱』反正恢复身份后,当初参与十三年前东宫哗变的周国公府必定死的不能再死,到时候沈娉婷的惩罚也随之而来。

可是,沈娉婷没事便蹦跶出来,实在是找抽,再者她这回给马匹下『药』本就有致自己于死地的意思,若是不斩草除根,后头还不知要作出什么事来。

却说眼下,闺秀们和伺候的人乌泱乌泱的都围上来,对师攸宁和如意郡主关切备至。

如意郡主顾不得理会旁人,倒是听到师攸宁说头晕,声调立时便低了七八成,嗫嚅着道:“府里有太医,你不会有事的。”

沈娉婷混在人群中亦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可仔细看,便可以发现她额头上是有细汗冒出来的,而身边的闺秀则有意无意的离她远了些。

沈娉婷不担心自己下『药』的事被查出来,可独自逃生却是板上钉钉的事,到时候传言出去……

师攸宁和如意郡主是直接被小轿从校场抬到如意郡主院子里的,而后便是一片兵荒马『乱』,太医号脉,医女查看伤口等等不一而足。

昌平长公主吓的步子都迈不稳,她衣裳虽有些凌『乱』但许多人只当其紧张过度。

得知如意郡主只是受了些皮外伤后,昌平长公主便重新变的雷厉风行起来,府里的马平日里饲养的好好的,怎么就突然发疯了呢?

宫里头浸营过的人,想问题从来都敏锐又深入。

一时间,马厩里所有的下人,三日来去过马厩的人,包括今日在场的闺秀以及贴身丫头,一个个都分门别类的扣了起来,要一一盘问。

公主府中一时风声鹤戾,宾客们中有孙女、女儿等被带走盘问的,皆敢怒不敢言,昌平长公主的霸道是众所周知的,人家的掌珠有差点身死,这时候争辩不是火上浇油么。

至于师攸宁,因为有对如意郡主的救命之恩在,昌平长公主态度十分和蔼的慰问了她一番,目光在红着眼伺候的牡丹和桔梗身上扫过,到底没有提将两人也带走审问的意思。

长公主才出门,师攸宁便晃晃脑袋企图打断自己脑海中的无限想法。

方才长公主俯身对她说话,三十多的女人了,皮肤保养的还相当白皙柔嫩,可正因为如此,因俯身而微微褶起的衣襟里,那半含不『露』的,指甲盖大小的一点红痕便直戳戳的辣了她的眼睛。

要是看的不错,那应该是吻痕,而师攸宁记得龙凤册说,隆庆帝微服出宫与昌平大长公主私会来着。

难道,昌平大长公主这个同父异母的亲妹妹才是隆庆帝的真爱,师攸宁觉得自己真相了。

沈娉婷惯会装相,又因为此次的事她都反复周密计划过,是以即使心头总有些不好的预感,可被昌平长公主问话的时候,半点马脚都未『露』出。

可是,她『露』不出马脚,不代表旁人不会将线索应到她身上。

当然,此话中的旁人特指师攸宁,有龙凤册跑腿,她便是将天翻过来,旁人也怀疑不到她身上。

昌平长公主面无表情的听完沈娉婷对如意郡主的关切之情,手掌微扬,一颗青豆大小的珍珠在地上滚了几滚,落在沈娉婷的脚边。

昌平公主冷声道:“如意如今如何,不劳世子夫人费心,倒是这珍珠,你需得给本公主一个说法!”

“这是?”沈娉婷弯腰捡起珍珠,她还穿着白『色』的骑装,柔美的面容疑『惑』又无辜,心中却道,这东西有些眼熟,哪里见过吗?

很快,沈娉婷的面『色』便白了起来,自己今晨所用的耳坠,就是串了珍珠的。

可是,不对啊,珍珠耳坠便是遗失,又怎么会查到自己下手过,毕竟她给马下『药』,不过是借着抚『摸』马撒了『药』粉而已。

沈娉婷哪里知道,师攸宁早指使龙凤册将沈娉婷的珍珠扔到马厩中了,好巧不巧正是如意郡主爱马所在的马厩。

甭管沈娉婷是否去过马厩,以昌平公主的手段,只要闻到一点腥味就能将沈娉婷查个底朝天,到时候『药』粉再细微也会见天日。

“女要俏一身孝,你倒是好心机,可是我家如意哪里对不住你,要遭你这般戕害?”昌平公主愈看沈娉婷一身白衣愈来气,一巴掌拍在桌子上,眼眸似刀般刮过沈娉婷的面颊,冷声吩咐道:“安嬷嬷,给本宫搜!”

沈娉婷瞳孔骤缩,那些用剩的『药』粉,她放在肚兜内侧缝着的暗袋中,搜不得啊!

【作者题外话】:今日更新完毕,么么哒~

另,感谢秋夫的花、a辰辰、彼岸花开一世、镜雪、小鱼猪仔、琳达、林家二姐、嗯德、怡欢、等候的风、et、硌的慌慌张张、冰玉蝴蝶的打赏。

还有,感谢各位小天使的留言,每一条留言蠢作者都有看,很感动,群么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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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八章 心疼

昌平长公主既然说搜身,那便是沈娉婷周身,包括头发丝都不会放过。

大燕民风开放,但却还未开放到将女子被搜身视若等闲的地步。

不要说是对沈娉婷这般的世家贵『妇』搜身,便是对象是一寻常丫鬟那也是极大的侮辱,可是昌平长公主不在乎,女儿的命差点都没有了,若不是还顾忌着周国公府,她连杀了沈娉婷的心都有。

“老奴遵命!”站在昌平大长公主的身边的中年嬷嬷一抬手,便有两个健壮婆子拉着沈娉婷去内室。

“大长公主,臣女……”沈娉婷焦急的想要辩解,可嬷嬷手下的婆子是惯会整治人的,一个捂着她的嘴,一个便往室内拖。

沈娉婷惊惧到了极点,她明白,自己今日若是被搜身了,不论结果如何,都将会成为京城最大的笑柄,是以下狠心将捂着自己嘴的手拼力一咬,得到片刻的喘息之机,惊声尖叫道:“我说,我说!”

呼喊完这简简单单的几个字,沈娉婷已经泪流满面,心头是悔是恨她已经分不清了,若是再给她一次机会,这长公主府的宴会,她是万万不会来赴的。

昌平长公主轻轻一抬手,一番挣扎之下衣裳狼狈的沈娉婷便被拉扯到了堂中跪了。

一力降十会,任凭沈娉婷平日里如何巧舌如簧,可昌平长公主手段强横,若是真被扒了衣服那才凄惨,最终她抖着指甲,万分屈辱的认了罪。

却说师攸宁这头,丞相府和公主府其实是有些不对付的,可因着她对如意郡主的救命之恩,师攸宁如今被伺候的简直不能再妥帖,晕晕沉沉的竟睡了过去。

当然,她睡前特地叮嘱了芍『药』与桔梗,受伤的事万万不要告诉宁宴清,回头回府了再说。

才小憩了不到半个时辰,龙凤册在师攸宁脑海中一出声,师攸宁便立刻恢复了清醒,一人一书就昌平长公主如何料理沈娉婷,很是幸灾乐祸了一番。

有龙凤册在,师攸宁说是身临其境也差不离,对沈娉婷如何哭泣认罪,周国公府与宣平侯府的人赶来后,如何与昌平长公主交涉皆是门儿清。

事情最后的结果,如意郡主与她的马匹发疯被定『性』为偶然,为着遮掩下这件事,周国公府与宣平侯府对大长公主许下了丰厚的条件。

当然,宣平侯府是沈娉婷的娘家,倒是一片爱女之心,至于周国公府,则完全是打落牙齿和血吞,为着保住国公府的门楣不得已而为之。

师攸宁倒也毫不意外,京城里高门大户林立,却鲜少在百姓间流出什么丑闻来,不过哪一年都有送往庄子上“养病”的女子,以及暴毙的夫人之类的,不过是为着所谓的体面,死命盖遮羞布罢了。

只是,这事情却不算完,师攸宁猜,沈娉婷这次捅出这么大篓子,未来在周国公府中,不是常伴青灯便是要暴毙,也算是她咎由自取。

作为当朝宰辅,宁宴清在朝房是有自己的单独一间,位置光线都是顶好的,窗户半来,有春光落进来。

可是,当步安歌坠马的消息递进时,即使那简短信纸上,最后还特地写明了没有大碍,可他的心还是狠狠的滞了一瞬,面上更是血『色』褪尽。

“丞相,户部……”户部尚书拿着折子进来,正要就北地出现的洪灾和宁宴清商量赈灾之事,却正撞见一向沉静有决断的年轻丞相面『色』苍白的绕过书案,却膝盖一弯差点被绊倒的样子。

户部尚书吓了一跳,这是怎么的了?

可是话还未来得及问,人已经与他擦身而过出去了,脚步比往日快了不少。

宁宴清面上的失态只是一瞬间,出宫以及坐马车往昌平大长公主府去,外人看起来他都与往常一般无二,只有他自己知道,太阳『穴』处发麻的厉害。

宁宴清收到的消息,是昌平大长公主差人送的,她处理完了惊马的事,自觉也是替师攸宁查出了真凶,这信送的,乃是要在宁宴清这个如今掌握了实权的丞相面前卖个好。

公主府,

“徐丞相来的倒快……”

“长公主殿下,恕下官冒昧,能先去见见拙荆吗?”宁宴清急迫道。

被打断了话的昌平长公主有一瞬间的不悦,可是眼前人还穿着朝服,虽面白如雪可自有一番风度翩然,她责备的话在舌尖绕了一圈儿又吞了下去:“安嬷嬷,你带徐丞相去。”

另一头,即使这公主府高床软枕的,可是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师攸宁让牡丹与桔梗将自己拾掇整齐,准备往昌平长公主前辞行。

才被牡丹扶着站起身来,外间便有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她心头蓦然一顿,进来的不是宁宴清是谁,他知道了?

“夫君,”师攸宁心虚的喊了一声。

她这心虚有些没来由,明明是自己受伤,可就是觉得对不住宁宴清,是自己让他担忧挂心了。

宁宴清一路上设想了许多眼前人的状况,有极好的也有极差的,心绪是从未有过的七上八下,如今见师攸宁还能好生生的站在他面前,高悬的心终于落了地。

还好,还好她还好生生的站在自己面前,他想。

可才和缓的目光,在看到师攸宁面颊上的一处划痕时,便又寒凉起来,宁宴清虚抚过那道还在缓缓渗血的伤痕:“是我不好,我该陪你来的。”

昌平长公主是他的亲姑姑,可也是参与杀害东宫百余口人的凶手,若是知道……,即使再厌恶他也会陪她来的。

师攸宁注意到宁宴清袖口还沾着灰,也不知是哪里蹭的,他一向是个十分爱洁的人,如今这样子,定然是急坏了。

“夫君,我没事,是如意郡主的马惊了,她掉下马的时候我拉了一把,这才……”师攸宁扬眉,满是乐观的神『色』,可话说一半马上被打脸。

宁宴清掀起了她的袖口,春裳轻薄袖口又宽大,『露』出的手臂上大小不一的七八道擦伤,因为肤『色』白,这些血红的伤口看上去便格外狰狞。

“还有哪里伤到了?”宁宴清问,他的目光凝在那些伤痕上,碰不敢碰,怒气与痛意在乌沉沉的眼眸中积聚。

【作者题外话】:稍后还有一章~

最近评论好少,感觉自己在单机状态{苦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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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九章 索命

宁宴清的语气与一般无二,甚至更轻柔更低沉,像是生怕吓着她一般,可是师攸宁却敏锐的感觉出了他周身渐渐浓郁的戾气。

“都是小伤,又不是缺胳膊断腿,什么疼不疼的。”师攸宁浑不在意的道,拽下袖子盖住手臂,而后抱着宁宴清的手臂道:“夫君,宴会上的东西中看不中吃,我都快饿死了,咱们回府好不好?”

如今屋子里就自己和宁宴清两个,师攸宁也不怕被昌平大长公主听见,夸张的抱怨道。

“你不疼,本相疼!”

宁宴清的眸子紧紧的盯着师攸宁,四目相对,他似是极克制般的默然片刻,最终还是低沉而阴郁的道:“夫人,往日是我说的不够清楚,那如今你记住了,你是我的命,你今日若是因为救旁人而伤,你伤了一臂膀,那本相便让那人伤两臂,你若是……,本相让她全家陪葬!”

这是宁宴清第一次在眼前人面前『露』出自己最真实的一面,经历了太多的变故和血腥,很多年里他都只爱自己,如今又添了一个眼前人,比着紧自己还要胜过许多,他绝不允许她出事,绝不!

步安歌在自己心头占据了愈来愈重的位置,她是这样的纯真美好,愈是被不由自主的吸引,宁宴清愈是谨慎周密,的将自己伪装成良善君子的模样,因为他怕自己的真面目吓着她,可如今他控制不住了,他就是这样的自私和冷血,可是他要她好好的。

“夫君……”师攸宁有些无措,眼前阴郁冷沉的宁宴清,与她初到这个世界的那一夜相重叠。

“你乖乖的。”宁宴清叹了口气,在师攸宁的唇上轻轻的落了一吻,他想抱她,可是看那手臂上的伤,若是滚落下马,身上还不知有多少这样的口子,他怕碰疼了她。

师攸宁其实很耐得住疼的,她自觉皮糙肉厚惯了,可是宁宴清这充满疼惜和爱恋的一吻,却让她险些落泪:“我记住了,以后必定爱惜己身,我会一直陪着夫君的。”

宁宴清闻言面『色』稍霁,手指搭在师攸宁的腕上。

读书时候他也略学了点歧黄之术,虽是略通皮『毛』,可还是『摸』得出师攸宁脉息还算有力,受的应该是皮外伤,终于放下心来。

“我还要去昌平长公主处,你在这里歇息片刻,我去去就来。”宁宴清道。

其实他恨不得将师攸宁笼在袖中直接带回相府,可是马匹无故受惊带累了她,再者生辰宴哪里出来的骑马之事,必定有龌龊之处,伤了她,这公道是必定要讨的。

师攸宁被宁宴清重新安置回了床上,她扯住他的衣袖:“夫君,昌平长公主和陛下似乎有……,你小心。”

师攸宁说的含蓄,但是她知道宁宴清听得懂。

她知道劝不住宁宴清,可却不愿意此时让他因为自己和昌平长公主公开敌对,他已经背负了太多东西。

“我省得。”宁宴清颔首,这事他早便知道,日后还预备着依此事给隆庆帝一个流传千古的臭名。

那位带宁宴清来的安嬷嬷一直守在院子门口,乃是个等待宁宴清出来后,再将其请到昌平长公主面前的意思。

至于杜湛则守在厢房门口,见宁宴清出来,忙问:“相爷,夫人她……”

“尚可。”宁宴清简略道。

杜湛放了心,不管是相爷对夫人的不同,还是她本身便是个好主母,哪一样都值得他上心些。

“你随本相来。”宁宴清看向牡丹,随后又吩咐桔梗:“照顾好夫人。”

在路上,宁宴清从牡丹口中听了个事情的大概,立时便又生出了将自家夫人拢到身边好生教育一回的念头,什么叫做自己无事,坐在发狂的马上也敢救人,真是……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暗中作『乱』的沈娉婷料理了,昌平长公主便又恢复了以往的尊贵精明,看到宁宴清进了门,很矜傲的浅饮了口茶,这才道:“徐丞相贵人事忙,想必是头一回登本宫这府门,倒是慢待了。”

“长公主说笑。”宁宴清却并无甚心情和眼前见面不相识,一副蛇蝎心肠的亲姑姑客套些旁的,直截了当道:“公主府突发变故,涉及下官妻子,不知长公主可的知道些详情?”

昌平长公主倒也不隐瞒,将沈娉婷下『药』之事说的一清二楚,又道:“这件事本宫已经查证后处置了,那周国公府世子夫人一时糊涂,国公府已经答应让其后半生长伴佛祖,如此,丞相可还满意?”

“杀人害命,虽然未成,可其心何其歹毒,原来这便是大长公主的处置。”宁宴清冷然道。

“你这是什么意思”昌平大长公主面『色』不愉:“本公主特地派人往宫中送信,难不成还送出怨怼来了”

“下官之妻冒死相救,换来的却是大长公主的庇护凶手,公主您当真仁善!”从昌平这里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宁宴清便不再和她争辩,多说无益,昌平会衡量利弊,可他却有的是修罗手段。

如此,他凛然不惧的直视昌平大长公主,讥嘲一笑道:“若是无事,下官这便带拙荆回府了,既然长公主您不在乎国公府世子夫人的歹毒心肠,那臣妻对如意郡主的救命之恩,想必也是不看在眼中的,就此作罢吧!”

言闭,他便直接转身离去。

“你说说,这像什么样子?”昌平长公主从未见过像徐长庚这般敢对她如此无礼的人,可偏生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伺候在身边的安嬷嬷淡淡道:“主子息怒。”

她觉得那位丞相虽年轻,但话却说的不错,可如公主『性』子骄纵更胜从前,什么话都听不进去的,自己又何苦再劝。

马车停在院子门前,师攸宁被宁宴清抱在怀中出了门。

“步安歌!”

东厢房的门打开,被丫鬟扶着出来的,正是如意郡主,面上的情绪很是复杂。

“郡主?”师攸宁没有从宁宴清怀中出来打算,只诧异的看着她。

如意郡主捂着胸口,她的肺有些伤着了,呼吸的时候些微有些刺痛,慢慢的跨国门槛,望着庭院中的一对璧人,面上的笑容扯的虽勉强,可眼神却格外真诚:“你和他,以前是我错了,我……我是不如你,你和他,你和他很相配。”

师攸宁翘了翘唇角,可终究没有开口说说话,她倒是有些喜欢直来直往的如意郡主了,可是还是不喜欢的好。

这公主府迟早化为灰烬,而如意郡主的日子只怕未必会好过,如今冷待些,日后心里也好过。

至于搭救,还是算了吧!

昌平大长公主十几年前做的孽总要还的,若不然宁宴清的罪不是白受了,她不会越俎代庖的泛滥同情心,这对宁宴清不公平。

回到蘅芜苑后,师攸宁被宁宴清好生的检查了伤口,四肢上倒还好些,可背后有几道痕迹着实可怖,若是再深些恐怕都是要留疤的。

当然,随着伤口的一点点显『露』,宁宴清的面『色』便也愈加不好。

师攸宁便十分乖觉的装了鹌鹑。

当然鹌鹑归鹌鹑,晚上睡觉的时候,因着后背的伤压不得,她该趴在宁宴清身上睡还是趴着。

却说沈娉婷这头,被接回周国公府后,她作为宣平侯的父亲便在周国公夫『妇』面前直接扇了她一记耳光,倒是宣平侯夫人软语带泪的说了许多赔不是的话,老夫妻两个这才回府了。

至于沈娉婷,女儿已经嫁到人家了,为着将她从公主府中带出来,国公府可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至于后续如何,只要留下一条命来,至于其他的,他们着实不该将手伸的太长了。

宣平侯老夫妻两个走后,周国公便黑着脸去了书房。

周国公夫人平日里对沈娉婷这个儿媳很看不上眼,如今更是嫌弃的不行,重话都不想多说一句,完全是浪费感情么,直接吩咐身板伺候的老人将沈娉婷关押去了祠堂。

说是先让跪上两三日醒一醒神,至于日后是送完家庙还是找个什么旁的理由休弃,再不济便在府里圈个院子做佛堂,都得好深合计一番。

沈娉婷半点都没有反抗,十分顺从的去了祠堂,认命是不可能认命的,她一个有着现代灵魂的人,要被人一辈子困在后院,休想!

可眼下,乍翅也不合适,先忍着吧!

周疏临自从成亲之后,只要沈娉婷在府中,他便鲜少出门,今日因着沈娉婷出门,便应了几个友人的邀约去喝酒,可是看着时辰爱妻该回府了,便辞了一群人回来了,却不想得了妻子被关进祠堂的消息。

祠堂这地方,寻常时候都是罚家中男子犯错的时候醒醒神的,若是女子进去了,多半是犯了不可饶恕的打错。

听完父亲的一席话,周疏临整个人都呆住了,自己日日捧在手心里的娇妻,竟是个毒辣『性』子?

呆愣了不久,他便要去祠堂问个清楚,可是话才出口,便让气愤已极的周国公踹了个仰倒,混账、兔崽子、败家子的『乱』骂了一气,直接给软禁了,摊上这样一个只知温柔乡的世子,府里真是倒霉透了!

入夜,沈娉婷跪坐在祠堂中,突然从窗户里翻入一个人来,她戒备的往后缩了缩:“谁?”

面巾摘下,黑眉俊目的青年不似她往日见到的那般文质彬彬,伴着烛火幽幽的祠堂,倒更像索命的恶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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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章 催眠

蘅芜苑中,因为后背的伤而睡姿扁趴趴的师攸宁,半梦半醒间觉着手心的触感不对,宁宴清虽然看着清瘦,可身材却是一等一的好,现在这个软哒哒棉呼呼的东西是什么?

好嘛,恢复清醒的师攸宁坐起来,拍了怀中抱着的软枕一把,哪里有宁宴清的影子。

不过对于自家夫君无辜失踪,她倒也习惯了,反正不是第一回。

师攸宁才下床,外间值守的红枫便醒了过来,在寝房门前轻声问:“夫人?”

师攸宁一边披外裳一边让红枫进来掌灯,顺带又吩咐她将小厨房的汤水温着,等宁宴清回来了用。

红枫应了,却见自家夫人绕到了书案后,忙道:“夫人,您才受的伤……”

师攸宁笑道:“白日里睡多了,起来活动活动,你去吧,我一会儿便睡,烛火不必熄。”

红枫知道自家主子看着好说话,一些小事上下人们犯错了也甚少计较,可既出口的话却从不收回,便依言退了下去。

这书案一向是宁宴清用的,师攸宁忙活了好一会儿才找齐作画的宣纸和笔墨等物,还有朱砂、石青等颜料,既然睡不着,那就将白日里想着将宁宴清放在桃树下的画完成,算是送给宁宴清的礼物。

至于为什么送礼物,讨美人开心不需要理由。

却说周国公府中,借着祠堂昏暗的烛火,沈娉婷已经看清来人是徐长庚,可是又似乎不是他,因为天下人都知道当朝丞相是个文弱书生,更多称赞其玉质天成,可眼前这个人身手敏捷且阴沉沉的,让人无端生惧。

“徐……徐长庚?”沈娉婷试探的问。

“是我。”

来人的确是宁宴清,或者说是世人眼中的徐长庚,他一身黑衣阴郁的就像夜『色』一般,声『色』平淡的道:“原来,你被关到了祠堂。”

以沈娉婷的直觉,她意识到宁宴清来者不善,打定了主意只要他对自己出手,她便高声呼救,祠堂内外鲜少有人把手,可院子外却有巡逻家将。

然而她听到眼前青年的话,却又不像是生气的样子,难道他在别的地方找过自己,他是不是?

这纯粹是沈娉婷多心了,宁宴清的意思是,沈娉婷竟然只是仅仅被关到了祠堂,不过不要紧,自家夫人的仇,他如今不是亲自来讨了么。

“你是来看我的?”沈娉婷忍不住问,这半日的长跪,她想遍了会来看自己的人,周疏临,父亲母亲,可唯独没有眼前这这个。

“是。”宁宴清居高临下的站在沈娉婷不远处,这个不远处若是有心人看,便是恰恰好的三尺之外,他还记得步安歌曾说过,不喜欢旁的女人靠他太近,尤其是沈娉婷。

虽然是简简单单的一个字,可足以让沈娉婷心神摇曳,明明自己坑害了步安歌,可是他却深夜来看自己,难道是意识到,心中真正喜欢的是她,在现代看过的穿越小说中的情节闪过,原来自己的机会如今才到。

这般想着,沈娉婷泪盈于睫,至于宁宴清冷淡的态度也被她认为成了有口难开。

如此,她便份外柔弱无辜的诉说起自己的心意来,包括当初倾心的是宁宴清,却是婚嫁之事父命难为,后来她屡次为难步安歌也是因为嫉妒,便是今日她对给马下『药』,也是实在忍不住相思之苦走了歪路。

在祠堂外隐蔽处放哨的两个龙隐军成员听的晕晕乎乎,难不成自家主子真对这位世子夫人有意?

祠堂里,耐着『性』子听完沈娉婷啰嗦的宁宴清若有所思:“原来,你是为我……”

“为了你,我什么都愿意。”沈娉婷急急道。

这却纯粹是假话了,她的确曾因眼前人出众的品貌动过心思,可说爱却最爱的是自己,可是那又如何,如今徐长庚在朝堂上占据半壁江山,若是能对她倾心以待,这周国公府,不留也罢!

面容清俊的男子轻笑一声,可眼中却是完全看死物的讥嘲:“那你,愿意为我死吗?”

“你……”沈娉婷似被一盆冷水兜头浇下,又羞又气又恨,反问道:“难道,步安歌就愿意为你死吗?”

“你错了,我舍不得伤她一分。”提起步安歌,宁宴清的目光温柔了一瞬:“若是死,那也是我为她。”

“原来,你亲自来找我,竟是为她出气的。”沈娉婷哪里还有方才娇羞又忐忑的样子,她缓缓站起来,已然又是另一番沉着冷静的样子:“若是让人知道,堂堂大燕丞相夜探重臣府邸,而且似乎还身怀武……”

话未说完,她便疾步往门外跑去,边跑便要呼救。

可是,宁宴清如何能给她这个机会,屈指微弹一枚石子自指间击向沈娉婷的背部,顷刻间沈娉婷脚步一软,不要说逃跑,便是连呼救也难。

软靴踏在地上的声音很轻微,可侧躺着不能动的沈娉婷听在耳中却是寒『毛』乍起,她无比清晰的意识到,徐长庚对她动了杀心。

夫人勿怪,宁宴清在心底道,祝由术之使用,非得距离被施术者两尺之内不可。{祝由术即催眠术。}

他蹲在了沈娉婷面前,烛火映的一侧面容清俊若神邸,另一侧却在黑暗中若隐若现,一双眼在与沈娉婷四目相对的时候,比寻常时候更幽深莫测,仿若妖邪。

沈娉婷的目光渐渐恍惚起来,她像是置身于一个无法思考的单行道上,身体很累很累,思维更是混沌,只听力空前敏锐起来,听到有人在她耳边说话,便像是抓到救命稻草一般。

宁宴清解开沈娉婷的『穴』道,似蛊『惑』般的问了沈娉婷许多话。

沈娉婷听从耳边声音的指示,诉说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关于穿越的,关于所有恶毒念头的,关于宣平侯府以及国公府许多**之事的,说完一件,心底便畅快一分。

原来,世界上竟真有占据他人躯壳之事,宁宴清心底惊诧,难怪沈娉婷常常行事出人意表,原来竟是鬼魅重生。

祝由术极耗心神,宁宴清额头上已铺了一层薄汗,愈加集中精力的对昏沉沉的沈娉婷道:“这个世界没有让你舒心的事,所以活着不如死的好,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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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一章 蛊惑

“活着……活着不如死的好……”沈娉婷喃喃重复着,眉头皱的紧紧的,可最终还是松懈了下来。

宁宴清又道:“既然要死,何不留下让他们后悔的东西,那些辜负过你的人,痛斥和揭穿才会让他们永远记住你。”

在宁宴清的蛊『惑』下,沈娉婷梦游般的撕下自己的裙摆,分别写了两封血书,一封是给周国公府的遗书,一封却是给宣平侯府父母的秘信,写自己出嫁后受到的苦楚,以及周国公府的各种**。

信写完了,宁宴清便对沈娉婷下了悬梁自尽的命令,他从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安歌伤一分,他便让沈娉婷用命来赔。

至于两封血书,宁宴清留了遗书,将那秘信收了起来,在周国公大办丧事的时候,这东西总会派上用场的。

回到丞相府,已经是四更初刻,宁宴清先去了书房沐浴更衣,毕竟沾染了死人的秽气不好,随后见了杜湛,这才悄然去了蘅芜苑。

杜湛这一晚上也没闲着,先是端了给沈娉婷『药』粉的那老头的院子,而后还往昌平大长公主府去了一回,马厩里的那两匹惊马,如今怕是已断了气,也不知昌平大长公主那老毒『妇』,明日会不会吓破胆!

可是,蘅芜苑寝房的烛火竟是亮的,轻歌醒了?

宁宴清急忙入内,入了房门却不由好笑,烛火亮是亮着,可床榻上的人抱着他的枕头睡的正香,她是醒过来发现自己不在,所以才亮了烛火给自己?

宁宴清还真猜对了,半个多时辰前,师攸宁画完画后,还特地将燃了一半的烛火换了个新的,这才又爬上床。

红枫端了参汤进来,便见相爷坐在床榻边,正出神的看着夫人,放下托盘便又轻手轻脚的出去了。

“还记得准备这个,是生怕我不够愧疚吗?”宁宴清眼波温柔的看着沉入梦乡的师攸宁,几若无声的道,将她因为睡姿而堆在脖颈间的黑发理顺了,免得积多了发汗,这才往桌边走去,

用了参汤,因为祝由术而积聚于体内的疲惫消解了不少,宁宴清方准备褪衣上床,可心有所感般的往书案处行了两步,目光落在书案上被镇纸压住边角的画上,神情便怔楞住了。

画上是一株半开的桃树,许是起了微风,花瓣抛洒出许多,仿若下了一场花雨。

树下花雨中站着一个男子,着青衣做书生打扮,眉目清俊唇角微扬,正是宁宴清自己。

画纸底下还压着一张笺,一行小字柔婉中透着风骨。

上书:“赠夫君,妻步安歌留。”

宁宴清将那小笺贴在胸口,仰面闭目许久,方才压下了心底涌动的情『潮』,许多年来的孤寂、愤恨、血腥,还有许多难以言喻的黑暗,似都被这深夜中等待的烛火,被眼前诉说情谊的画与字抚平。

府里的马无缘无故的被毒杀,昌平大长公主既怒且恐,她的怀疑对象只有当朝丞相徐长庚一个,或者说不是怀疑,而是肯定。

昌平长公主是在隆庆帝下朝后不久便进宫的,满腹的委屈与怒火,只待在隆庆帝这个兄长兼情人面前倾诉。

即使是当朝丞相又如何,如意也是隆庆帝的骨肉,昌平有十足的把握让隆庆帝处罚他,公主府的威严不容侵犯,若不然日后谁还肯卖她的面子。

昌平大长公主被赐了坐,边哭边说的有小半个时辰,哭是半真半假,说的是对如意差点丧生的害怕,府中的马匹被毒死的恐惧,末了道:“皇兄,臣妹可以确定,下毒的就是徐长庚,他是当朝丞相权势正盛,可是为难我我这个『妇』道人家做什么,你可要为昌平做主啊!”

一大早便听这哭哭啼啼的声音,隆庆帝歪在龙椅上『揉』着太阳『穴』不置可否,眼前的皇妹说是为着如意的伤肝肠寸断,可云鬓高叠妆容精致,只眼圈儿微红着些用来敷衍自己,难道还嫌自己给她的恩宠不够?

“皇兄?”

“昌平啊,”隆庆帝坐直了身子:“你说的事,朕略有耳闻,只是丞相乃朝堂股肱之臣,你不能为着一点小事便要求朕处罚他,再者,不就是两匹马么,朕赏赐你十匹,你看如何?”

这是两匹马的事吗,这是徐长庚踩了公主府的脸面!

昌平公主眼中有狰狞之『色』闪过,可随即便更软下身段,她知道隆庆帝向来吃软不吃硬,柔声道:“昌平这些年靠着皇兄,才能在这京城中享受金尊玉贵的生活,可是如今,皇兄难道不再护着昌平了吗?”

隆庆帝冷硬的心肠稍软了些,十几年前『逼』宫弑父杀兄,若说半点压力与愧疚也无,那是不可能的,昌平于他而言既是同谋又是慰藉。

念及此,他和缓了语气道:“朕听闻,丞相夫人还救了如意一命,你们何不化干戈为玉帛?”

“那怎么能一样?”昌平大长公主脱口而出。

“那皇妹准备如何?”隆庆帝站起身来:“罢官抄家还是杀头流放?”

往日朝堂上有些开罪长公主府的官员,他不问缘由便或贬或杀的不在少数,可是他还要靠徐长庚制衡周国公府和宣平侯府,再者徐长庚下朝后便来请罪来了。

一个为着妻子怒发冲冠的臣子,宁愿放弃头上的乌沙都要讨回公道,这样有弱点的臣子是隆庆帝所喜欢的,想比之下,昌平的咄咄『逼』人便十分令人无法忍受。

更何况,如意差点丧命,昌平却还能与周国公府和宣平侯府讨价还价,最后放了罪魁祸首不说,还要让差点失去妻子的徐长庚感恩戴德,当人是泥捏的吗?

隆庆帝都站着了,昌平大长公主哪里敢坐着,她的跋扈之气来源于眼前的帝王,在这里自然不敢使『性』子,只诺诺道:“臣妹只是怕,只是怕日后丞相再为难……”

“这你放心,丞相早已在朕面前告了罪,朕也罚了他的俸作为惩罚,至于其他,他不敢的。”隆庆帝道。

他想了想又敲打眼前的皇妹道:“你是我大燕尊贵只在朕与诸亲王之下的大长公主,无事少与朝堂上的重臣搅合在一起,后宫与宗亲不得干政,这是铁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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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二章 自缢

昌平大长公主晕晕乎乎的出了宫,身上一阵热一阵冷,既有对徐长庚居然恶人先告状的愤恨,又有对隆庆帝警告之语的惊惧与犹豫,回去之后便病倒了。

不管她真病还是假病,朝堂是受过公主府气的官员们只有拍手称快的份,更有不少人注意到,往日但凡公主府有个什么事都过问的十分勤快的宫里,这次却半点动静都无。

难道,大长公主府这是见弃于陛下了吗?

花开两朵各表一只,师攸宁用过早膳后才在自家园子里溜达了没两圈,牡丹便回禀道,周国公府的世子夫人没了。

“没了?”师攸宁这回是真惊讶:“昨日不是还好好的?”

她还等着看沈娉婷捅娄子后如何倒霉呢,怎么就直接断魂了,周国公府这就有些太狠了吧?!

等等,昨夜宁宴清不是出门了……

师攸宁心头有个大胆的猜测,抚了抚并不存在灰尘的肩膀,实际是将趴在她肩膀上正在打瞌睡的龙凤册撵起来听听八卦去。

周国公府这会儿正『乱』着呢。

自打沈娉婷这个不省心的儿媳被关祠堂后,周国公夫人顿时便觉得气儿顺来了,便直接吩咐下人两日内不要往祠堂送饭菜,反正天也热的冻不死人了,饿上沈娉婷两日也没什么的。

下人们素来会看风向,还真就将沈娉婷这个世子夫人往祠堂一送便完,饭不但未送,便是连水都“忘记”给,能少跑一趟便是多歇一回,有什么不好的。

下了早朝,周国公便被宣平侯拦住了,多年并肩的同僚,又是儿女亲家,两个老头儿说话要比家里的夫人在时顺畅的多。

宣平侯看着萎靡的很,姿态摆的很低的在周国公面前说了许多好话,甚至连日后唯周国公马首是瞻的话都说出来了,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女儿不论是休是出家都任凭国公府,只是不要亏待了她。

人都求到这个份上了,若是再不答应就是结仇,如今能让宣平侯府低头的好处也得了,周国公便干脆利落的答应下来。

结果周国公回府后,才和夫人商量着要将沈娉婷送往庄子上,日后宣平侯府的人去看望也不拦着,休弃是不可能的,只要有沈娉婷在国公府一日,那宣平侯府便是投鼠忌器。

可话才说了一半,府里的管家便汗涔涔的来回,世子夫人自缢而亡!

人是磨蹭到中午才去送水的小丫鬟发现的,这会儿尸身都已经硬了不知多久。

周国公夫妻两个当时脸『色』便白了。

“她不像是这样烈『性』的人啊?”周国公夫人扶着小几喃喃道,再想起将沈娉婷当做命根子的儿子,一时间真是头都大了。

消息传到软禁在院子中的周疏临处,周疏临横冲直撞的便去了祠堂,抱着沈娉婷的尸身嚎啕大哭,哭声听的满院子下人心里都发『毛』。

其后的半个月中,师攸宁乃至整个京城百姓的目光都落在了周国公府中,因为沈娉婷死前写的那封遗书,内容不知怎么流传出去了。

百姓们哪里知道在长公主府发生的种种,倒是对沈娉婷是与如今的丞相夫人齐名的美人这事了解的清楚。

高门大户的八卦最让人感兴趣,便有许多人便传言,人是被周国公府磋磨死的,做儿媳的在婆家受磋磨的不少,可这不到一年就将人整治死的,还真是少见。

这还不算完,本来沈娉婷死前被关祠堂的原因便讳莫如深的很,如今自缢而亡后只说是重病暴毙,丧事该办得办,宣平侯府也只得捏着鼻子认了,只世子周疏临一个眼泪就没有干过,神『色』恍惚的让人心惊。

偏生在祭奠那日,当着许多来上奠的宾客亲朋的面,沈娉婷的贴身丫头哭着将一张带血的秘信交给了宣平侯,而后便触柱而亡了。

那封带血的秘信,便是宁宴清用祝由术让沈娉婷在神志恍惚时所写的。

这东西拿出来,可算是捅了马蜂窝。

当时宣平侯便怒火冲天,而宣平侯夫人往日里细声细气的连只鸡都不肯杀的人,当下扑上去就将周国公夫人脸上挠了几道血痕,嗓音尖利的道:“你还我女儿!你还我女儿来啊!”

世子周疏临将那封秘信抢在怀中看了良久,抱着突然又苦又笑,竟直接疯了。

众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

自此以后,周国公府与宣平侯府虽然同盟犹在,可内里却明争暗斗,不知折损了多少人手,却是后话。

宁宴清得知此事的时候,眉眼未动恍若未闻。

他正跟着府里的工匠学造木船,眼看便入夏了,他的歌儿是个天气愈热便愈活泼的『性』子,撑船入湖摘荷花,她想必会很喜欢。

日子过的飞快,转眼便到了隆庆十六年。

这三年来,往小处说,师攸宁和宁宴清感情好的似一个人一般。

往大处说,朝堂上三足鼎立,丞相一派,周国公与宣平侯府一派,宁书以及新提拔的官员一派。

因为三年前沈娉婷之死的缘故,周国公府与宣平侯府的联盟危如累卵,倒是这三派中最弱的一派。

可师攸宁知道,宁宴清动手的日子快了,因为宁书以及新提拔的那些官员,明面上是忠于隆庆帝,可实际上都是宁宴清的部属。

这三年来,师攸宁一直没有怀孕,倒不是她怀不上,而后宁宴清以她年纪小怀孕伤身为由,让龙隐军特地研制了不伤身的避孕方子。

师攸宁知道,宁宴清是怕他行凶险之事有所差池,所以暂时不要子嗣。

丞相府没有子嗣最直接的后果,便是往府里送美人的官员很多,这也是寻门路的一种。

宁宴清自然是不要的,可师攸宁却拦了下来。

她来者不拒的将人圈在府里西边的院子中,宁宴清每日忙的分身乏术,师攸宁每日里欣赏美人儿吹拉弹唱的倒也惬意。

这样导致的结果是,宁宴清每每忙完之后,往往总是找不到自家夫人的影子,这还了得?!

某一日,趁着自家夫人回步府的时机,宁相爷便将那些美人儿一次遣送了个干净,还美其名曰养这许多人自己的俸禄有些吃不消。

师攸宁:“……”

也不知昨日才送了一套价值千金的头面给自己的是谁。

【作者题外话】:明日男主要回归帝位啦,撒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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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的故事篇章预告,人狠话不多的末世女主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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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三章 暗牢

进入夏日,宁宴清一日比一日忙,包含书房在内的前院更是肃杀重重。

因为自己已经改变了这个世界的一部分运行轨迹,是以师攸宁也不太确定宁宴清何时会将隆庆帝撵下台,不过师攸宁只觉,事发应当就在这一年。

宁宴清不说,她也不追问,只将府里的琐事处理的妥妥帖帖,期望他能够不被掣肘。

师攸宁还让龙凤册常常潜入宫中在隆庆帝的身边晃悠,以免有什么错漏之处,自己可以及时透漏给宁宴清知道。

不过,事实证明,师攸宁还是高估隆庆帝了。

这位帝王如今自以为将宁宴清和新提拔的官员攥在手中,加上周国公府势力颓靡,自觉高枕无忧之下在内宫中过的不要太安逸,短短一个月内,明明非选秀之年,宫中偏生又新进了四五个年轻妃子。

丞相府的地牢中,因为地方黑暗,这里长年累月都亮着烛火。

只有一桌一椅的空『荡』『荡』囚室中,被师攸宁惦记着的宁宴清正静坐于此。

比起三年前,他的面容并无多大变化,只人更加沉静冷然,可不愉时的轻轻一抬眸,便能让朝堂上浸营多年的老狐狸出一身冷汗。

“主上,罪众已经清点妥当。”杜湛大踏步进来,一手擒剑抱拳道:“指认逆君之人共计八人,可就地处决之人五十七人。”

“五十七人?”宁宴清几若无声的道,面上『露』出苍凉的笑意,当初东宫大火,被杀死投入火海的,直接被活活烧成焦炭的,连带宫人与侍卫,共计四百七十二人,这些人连零头都够不上呢。

他站起身来,踱步到杜湛面前,刷的一声便将杜湛手中的长剑抽了出来,昏黄的烛火下,剑身塞雪似的亮,杜湛反『射』『性』的闭目,宁宴清却是连眼都未眨,幽潭似的眼似有鬼火闪动。

“主上,让属下去处置吧。”杜湛忙道。

三日后便是隆庆帝四十岁生辰,亦是他们预定动手的时机,而这里的许多人,也不必再留了。

“宁镇为皇爷爷,还有父亲母亲以及东宫诸人谢罪的时候,将这里一并烧了吧!宁宴清对杜湛的话不置可否,说完这一句,拎着剑便出了囚室。

这间囚室是整个地牢中最外的一间,往里关押着这十多年来龙隐军一点点查证东宫事变的参与者,用尽各种手段抓捕回来的谋逆之人。

这只是一小部分,而更多的人如今还活跃在朝堂上,例如隆庆帝与周国公等人。

杜湛垂首候在囚室前,只听得里间不住有逃窜声、求饶声,利刃刺入人体时让人牙酸的动静,不由的打了个寒颤。

几十号人,囚牢自然不止一间,宁宴清一间一间的入内,再提着滴血的长剑出来,从始至终步履都不曾有一丝一毫的错『乱』,只衣裳上的血迹慢慢多的了起来。

等最后一人被他一剑穿心出来后,两边囚牢夹着的甬道,到处都是蜿蜒出的血迹,像是在地上不停蠕动的血蛇一般骇人。

宁宴清出了地牢已快接近亥时{晚九点},晚风轻拂而过,鼻端的血腥气为之一清。

他与杜湛主仆二人离开后,自有龙隐军中专门负责看守地牢的人关闭机关。

地牢中有沐雨更衣的地方,不然就凭宁宴清一身血腥走在府中,不知要吓坏多少人,可他还是回书房又在浴桶中浸了两刻钟,这才收拾齐整了准备往蘅芜苑。

“相爷,夫人那里……”杜湛欲言又止,自家相爷三日后身世大白天下,旁的人也就罢了,可夫人这样亲密的枕边人……

宁宴清抬手制止了杜湛的话,他望着不远处灯火通明的蘅芜苑,比起地牢的阴暗血腥,蘅芜苑便是那烟火人间。

良久后,杜湛听到宁宴清道:“若是有些话不得不说,可却说不出口,该当如何?”

“莫不如,酒后吐真言?”杜湛灵机一动。

酒?

“她不一样。”宁宴清轻声道,他的歌儿虽然看似万事不放心上,可其实何等聪慧敏锐。

再者,他可以骗天下人,骗取隆庆帝的信任,可以韬光养晦,可唯独对她,唯有倾心以待才不辜负彼此之间的情谊。

师攸宁正在做针线活,她年前的时候私底下做了三套寝衣给宁宴清,此后便发现宁宴清总是三件寝衣时常轮换。

其中有一件开线了,他竟直接塞进柜子深处藏起来,被师攸宁抓包里之后才直言,说是怕她将这衣裳扔了才如此。

师攸宁哭笑不得,直接应下每季都亲手为他做内裳鞋袜之类的小物件,管保够穿就是,如此,宁宴清这才犹犹豫豫的任凭师攸宁处置了那破衣裳。

至于外袍、腰带之类的精细物件,师攸宁觉得自己还是少献丑的好,倒是让蘅芜苑的几个大丫头承担了这活计。

这里少不得提一两句,以宁宴清的本事,若真想藏一件东西,任凭这世上的人的掘地三尺也休想找到,所以……

且说如今,师攸宁缝好一只袖口,见宁宴清站在门口盯着她看,不由一笑。

灯下看美人,原本就比平日多几分雾里看花的朦胧美意,加之师攸宁本就是一等一的美人,看向宁宴清的目光更是温柔亲近之极,宁宴清方才站在门口时的踌躇便径去了大半。

人到了跟前,师攸宁便发现宁宴清的束着的头发竟还带着水气,不由将人按在椅子上去解他的发带,愤愤絮叨:“我明日便赏杜湛十板子,头发未干便如此,他是怎么伺候的,打量你这几年少病吗?”

说着又拿了干帕子来。

宁宴清任凭她摆弄,顺从之处,哪里有半点在朝堂上杀伐果决的样子。

他的目光追随着眼前人的动作转动,看她抓着帕子那只手,皓白如雪的手腕,看她专注抚过他湿漉漉发丝时,低垂着的眉眼。

师攸宁被宁宴清看的没法子,弯腰偏头在他唇瓣上亲了亲,笑道:“一会儿就好。”

手腕被捉住,不远处跳动动的烛火照映的两人眸子中俱有金『色』的流影闪过,宁宴清咽了咽干涩的喉:“歌儿,如果,我是说如果,我骗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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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四章 欺骗

“骗我?”师攸宁看宁宴清神情认真的有些可爱,不由笑道:“骗才还是偏『色』?这两样,怎么看都是我骗了夫君的。”

若是往日,眼前人这般淘气的样子,宁宴清当然逮住她好生欺负一番,可眼下心头忐忑,这些绮丽心思便不敢有,只道:“有一件事,我瞒了你许久。”

这是……

师攸宁恍然,难不成宁宴清这是准备对自己坦白了

只是何必慎重至此。

是了,师攸宁转念一想便明白了缘由,从始至她都知道宁宴清会成为未来的乾正帝,可对于真正的步安歌,对于整个步家来说,过去无异于是无形中将生死都『操』控在旁人手中。

因为宁宴清的事一旦败『露』,隆起帝会相信步家是完全不知情,是完全置身事外的吗,绝对不,说不准会本着斩草除根的念头,直接将步家九族尽诛。

师攸宁心头诸般心思转过,心中无声的叹了口气,若真说起来,老爹在隆庆帝称帝后便致仕,又何尝没有怀念先文德太子的意思。

说起来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而宁宴清作为这真正大燕的继承人,便是真要让步家做什么,君要臣死而已,何必怀疚。

这歉疚,说起来还是因为对她的看重,所以才会不安,才会患得患失罢了。

她看向宁宴清:“夫君说瞒着我,是喜欢上了旁人?”

“不曾。”

“可曾伤我害我?”

“从未。”

“那是迫不得已?”师攸宁问。

宁宴清先头还因为眼前人的沉默而不安,江山在手是迟早的事,世间的人情冷暖他早已尝尽,可若是心爱之人对他离心,那才是莫大的难过,如今看她问的认真,回道:“是,是迫不得已。”

当时他已经成为闻名天下的状元郎,不知有多少高门欲将他用联姻的方式纳入门下,其中便包括长公主府的如意郡主,可是他又何曾只是个状元郎。

可是若谁人都不娶,在京城中难免落下孤高自傲的名声,到时候计划便难以展开,正在此时,他的授业恩师,亦是如今的老岳父也有结亲之意。

他那时候满心满眼都是筹谋算计,又哪里有许多情爱去生出,揣摩步府人口简单又与当初的宫变毫无关联,这才答应下来,算是做挡箭牌。

可是,绝计想不到如今将自己的心落了进去,还份外心甘情愿。

师攸宁如今才瞧出宁宴清掩在眼底的不安,哪里还舍得再问,只道:“既然如此,那我便不怪夫君了,只是你瞒着我什么了?”

“是一些家事。”宁宴清道,说起他过去从未与人谈起的旧事。

“我其实并非徐家亲生血脉,原来的家族势力很大人也很多,祖父虽然对爹爹和叔叔们很严厉,可对我却很偏爱,不单早早定了父亲为继承人,更是明言我将是家族第三代的继承人。”

宁宴清揽着师攸宁的肩,让她倚靠在自己怀中,如此,谈起那段往事时才不至于仍旧心悸的不能自已。

师攸宁反手搂着他的腰,知道他说的是当初文德太子时宫变的旧事。

她听宁宴清继续道:“父亲生来良善,对许多叔伯都很照顾,可是在祖父病重要将家族大权传给父亲时,与父亲一母同胞的弟弟却突然暴起,不单杀了祖父和父亲,更在我们那一房放了很大的火,火里面有无数的人挣扎哀嚎……”

“夫君……”

“这件事埋在我心底许多年,从未对人提起。”宁宴清的嗓音渐渐喑哑,师攸宁不确定他是不是感伤到极致所以落泪,唯一能做的便是陪在他身边。

宁宴清原本以为,提起这件事会愤恨会激动,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有的只有深渊般的平静。

报仇之期已定,再无可惧,再无可憾。

“夫君如今是丞相,天下能大过你的没有多少,那些曾经作恶的人,一定会得到报应的!”师攸宁道,她在不熟悉的人前说起大道理一套一套的,其实在亲近人面前却从来口拙,只道:“我会永远陪着你。”

“我知。”宁宴清『揉』了『揉』师攸宁的脑袋,倒是率先『露』了笑意,可笑的却格外让人心痛,他与师攸宁四目相对道:“宁宴清,我的本命叫做宁宴清,取海晏河清之意。”

“宁……宴清?“

传入耳际的声音并不如何大,可温软如棉一般填满了宁宴清十三年来胸口的空缺。

“原来,本来名姓重见天日是这样的感觉。”宁宴清捉着师攸宁的手,催促道:“歌儿,你再叫一叫,好不好?很多年没有人这么叫过我了,面具带得久了,突然拿下来,觉得像另一个人一般。”

“宁宴清,宴清,阿清,你喜欢哪个,我便叫哪个。”师攸宁顺从的道,宁宴清大约不知道,从她来到这个世界到如今已经快四年,她每日在心底里都是这般唤他的。

海晏河清,这是当初的明熙帝对宁宴清这个最喜欢的皇孙的期望吧,她知道,未来的宁宴清做得到。

“都喜欢,每一个都喜欢。”宁宴清喟叹般的道,旋即自失般的一笑:“歌儿这般聪慧,已经猜到了,我那个势力很大的家族,是哪一家了,对吗?”

师攸宁点头:“宁是国姓,我还年幼时,父亲曾说过,先文德太子有仁君风范,皇太孙殿下是几百年难寻的聪睿之人。”

“原来,恩师对我的评价这般高。”宁宴清觉得,如果隆庆帝这个丧心病狂的亲叔叔是自己人生的灾难,那步家一府便是他的救赎。

再后来,宁宴清亦略提了提自己会报仇的事。

他原本还顾忌步安歌事世少经,免得吓着她,却不想自家夫人竟笃定的道:“隆庆帝不忠不孝不仁不义,天道正义站在夫君这边,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

又道:“那日后,我可以叫夫君阿清么?”

宁宴清只觉心头热意上涌,只觉眼前人真是上天赐给自己的礼物。

三日后,隆庆帝寿辰之日来临。

贺寿的规程是礼部早就拟定好的,从午时开始帝王大宴群臣,宴会约莫持续两个时辰左右,原本还拟定要大赦天下的,但是被丞相给否决了,说是到隆庆帝五十整寿时大赦天下更有意义。

如今隆庆帝十日早朝有六七日是由总管太监传话,诸事由丞相料理,礼部官员便听话的将大赦天下这一条去了。

百日的赐宴过后,入夜更有夜宴,出席者则只有宗室中亲近之人,还有在京三品之上大员,以及得宠妃嫔极皇子公主,算是小宴,到时候烟花齐放,歌舞隆隆,比之白日百官赐宴的盛大,倒是更多繁复和意趣。

白日里赐宴过的十分风平浪静,隆庆帝高居帝座之上,看到百官乃至整个天下都匍匐在自己脚下,心中的自得与豪情难以用语言描述。

只除却没有大赦天下这一事,他心中些微有些不愉,虽然五十整寿大赦天下亦是不错,可此时丞相竟然擅自做决定,隆庆帝心头计较了几句,心道等过几日该上上朝,定然要好生敲打丞相以及百官几句。

入夜,宫中灯火明明,不拘是挂在檐下还是树上和廊中,总之照映的整个皇宫如天宫一般。

明丽多姿的宫女以及白净规矩的太监们忙叨叨穿梭其中,另有宗室、世家、侯爵、重臣等够资格的臣子们带着家眷赴宴,言笑晏晏之间,端得是华贵热闹的不得了。

在这喧腾沸水一般的环境中,巡逻的护卫以及禁军密集的调动着,因为如今的禁军统领与护卫军皆是隆庆帝的亲信,便是有觉察到有那么几丝不对的臣子,知道隆庆帝的独断专行,便兀自将疑『惑』按在心底,还不免暗示自己几句,自己定然是多疑了。

按照宴会规程,皇帝与皇后是要最后出席的,可是偏生帝后都到了,位于帝座最左手边的位置却空『荡』『荡』的。

那是属于大燕丞相和丞相夫人的位置。

隆庆帝的面『色』阴沉了一瞬,若是末流小官不出席那便罢了,可丞相之位何等显眼,徐长庚真是不知所谓!

位置在丞相位下首的周国公嘲讽的翘了翘嘴角,三年前还龙精虎猛的人,如今头发都花白,旁边的周国公夫人更是神『色』恍惚,不单是因为这几年在朝堂上的力不从心,更因为独子周疏临疯癫难愈。

开口他是不准备开口的,比起徐长庚这个政敌的打压,他发现自己更恨隆庆帝的冷漠无情,自己可是跟着他出生入死,甚至不惜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人,如今却被弃如敝履。

坐在宗亲一侧的宁书垂着眼睑,看似一副出神的样子,其实眼中精光闪烁,不过因为垂着头无人瞧见罢了。

没有帝王等人的话,隆庆帝心头不悦可又见底下的官员也没个递台阶的,便自行宣布开宴。

话音才落,宁书便腾的站了起来,他并未饮酒,可面『色』却因为激动而带着红晕:“皇侄,人未到齐,你急什么?”

“恭亲王,你莫不是醉了?”隆庆帝惊愕的看向宁书,旋即怒火中烧。

【作者题外话】:啊啊啊啊,越到结局的时候需要交代的事越多,估计明日才能到新世界,玉质天资的丞相要下线了,末世大长腿军少接档,么么哒~

另,大家有喜欢看的世界什么的,可以提前和蠢作者说,现在开始构思,长腿军少结束后,就可以~{嘿嘿嘿,你们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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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五章 梦醒

宁书哪里还有以往唯唯诺诺的样子,他这些年熬的干瘦,陡然横眉怒目,精悍中透着可怖,深陷的眼窝盯着隆庆帝冷冷道:“皇侄做了这许多年的梦,也该醒了!”

大殿内若死寂一般,在场大多数人心道,恭亲王宁书指不定是疯魔了。

大殿外,宁宴清和师攸宁相携而立,两人俱是一身素白衣裳,以此聊为当初惨死的东宫诸人服丧。

宁宴清清俊一如往昔,可与往日透着三分文气不同,整个人若一柄出鞘的利剑。

他问她:“怕吗?”

“不怕。”师攸宁回,能陪伴着他重新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是她的荣幸。

隆庆帝有不好的预感,因为丞相的无故失踪,因为宁书的『性』情大变,他喝道:“来人,恭亲王醉了,扶他下去。”

然而,殿外并无禁军闻声儿至,倒是有一清冷寒凉之声带着嘲意传来:“皇叔窃居帝位十六年,如今该物归原主了!”

“谁?”隆庆帝惊喝道,随即身形微滞,这声音如此耳熟,他惊疑不定的道:“徐长庚?”

大殿内烛火照的若白昼一般,殿内男子朝服皆很是鲜亮,女子也多着艳『色』衣裳,在这一片花团锦簇之中,仿若踏月而来,素衣冷清相伴而入的一对青年男女便格外引人注目,正是宁宴清与师攸宁。

“徐长庚,你大胆!”周国公最先反应过来,抽出侍立身后的宫中禁卫之腰刀,便挺身护在了御阶前,徐长庚称陛下为皇叔,说不得是当初东宫余孽,如今又该是他建功立业的机会了!

宁宴清却并未看周国公,只抬头看向面『色』阴沉的隆庆帝:“皇叔如今,可还记得故人”

隆庆帝看着阶下的素衣青年,口口声声叫着自己皇叔,当初东宫之中皇孙一辈有四人,如今这个,他的目光扫过青年腰间坠着的巴掌大小,水绿『色』团龙玉佩时,目光陡然一凝,竟退了一小步。

这玉佩他认得,虽然不是什么名贵之物,可却是昔年父皇与母后的定情之物,后来雕刻了龙纹,在册封皇太孙的时候一并赐给了当时的皇太孙宁宴清。

原来,东宫死了那么多人,最终却漏掉了这最肥的一条鱼。

“故人?徐丞相这是疯魔了吧?”昌平大长公主冷笑道,她妆容浓艳的面上满是嘲弄之『色』,可广袖中保养得益的手却惊骇的攥的死紧。

其实,那团龙佩隆庆帝能认得出来,她又如何能认不出,可承认了眼前人的身份,隆庆帝不成了笑话,那她又算的了什么?

“疯魔?”宁宴清轻笑一声,却让殿内的诸人心头无端一紧,他的目光落在昌平大长公主的身上,像是在看什么脏东西一般:“被自己的亲叔叔诛杀全家,不疯魔倒是奇了,可比起皇姑的疯魔来,宴清这算什么?”

“你……你什么意思?”昌平大长公主被宁宴清看的寒『毛』乍起。

师攸宁见伴坐在昌平身边的如意郡主神『色』惊惶,淡淡的转过目光,如意郡主是无辜的又如何,当初东宫那许多人,包括宁宴清在内,又何尝不无辜。

“一个与亲兄苟且的**之人,也敢质问我?”宁宴清道。

当年的皇太孙名讳便是“宴清”二字,在坐的公卿权贵中,有七八成的人明白了昔日的徐丞相,原来竟是皇长孙殿下,又听他说“诛杀”以及“**”之类的事,这瓜吃的可谓惊险又刺激。

昌平大长公主一瞬间脸『色』涨红,随即又惨白下来,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身边的如意郡主,在女儿惊痛疑『惑』的目光中,像被烙铁烫了一般站起身来,嗓音尖利的对隆庆帝道:“皇兄,这等『乱』臣贼子,就该就地处决!”

隆庆帝对昌平大长公主的聒噪十分厌烦,这般张牙舞爪的,真是丢尽脸了,他当初『逼』宫之事虽然fěn shi tài ping,可知道的人又不少,做什么遮遮掩掩,如此便冷嘲一声道:“皇侄,成王败寇自古如此,你又何必来送命!”

师攸宁原本以为隆庆帝定然会矢口否认,却想不到他竟承认的这般痛快,不过看他如今眼『露』杀机,再想想史书多是胜利者书写,倒是也想开了。

承认宁宴清的身份,隆庆帝是揣度过的,书生zào fǎn十年不成,如今宁宴清是丞相又如何,他的权势是自己给的,宁书看样子倒是投靠了宁宴清,虽然棘手些,可自己手中还有新提拔的将领,又有周国公护驾,断无失败之理。

“成王败寇,有道理。”宁宴清淡淡道,旋即转身面向大殿内诸人:“宗室的各位叔伯兄弟,列为臣工,你们如今,也该站站队了。”

众臣素日对年轻丞相的印象,乃是处事周全为人文质,可如今这个举手投局之间天潢贵胄之气尽『露』,谈笑间便有杀伐决断之风的青年,简直就像另一个人一般。

隆庆帝被宁宴清这釜底的一招打了个措手不及,可他决不能示弱,阴沉冷厉的道:“皇太孙倒是好筹谋,只是谋逆者诛九族,列为可要想清楚了!”

不少臣子在隆庆帝阴寒的目光中低下头去,心道若是官阶底下便罢了,如今在这里被迫参与这天大的赌注,赌赢了还好,输了岂不是要人头落地,家族全诛!

“臣宁书,愿听皇太孙殿下调遣!”恭亲王宁书最先站出来,这一句话他喊的青筋直『露』热泪盈眶,十六年前的懦弱与懊悔,如今终于可以洗刷了,便是立刻身首异处也再没有憾事。

紧跟着,宗室中一位老王爷颤巍巍的站了起来,论辈分他该是先明熙帝,即宁宴清皇祖父的伯父,眯眼歪头打量着宁宴清:“你真是宁佑那小子家的孩子?”

宁佑是先文德太子的名讳。

“皇伯祖,十六年不见,您老可安好?”

老王爷一仰头,带着老年斑的眼皮眨巴着将泪意收了回去:“你皇爷爷临了死在亲儿子手中,你父亲是个仁厚的,却被亲弟弟暗算,我这把老骨想起来便抹把泪,眼睛不行喽,好在你这崽子有出息,还知道回来报仇,伯祖虽然不中用,但也站在你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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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六章 火焚

老东西!

隆庆帝在心底斥骂一声,若不是怕杀人太多激起宗室反弹,他早就送人进棺材了!

不过,今日之后,什么皇伯祖不皇伯祖的,宗人府里呆着去吧!

师攸宁见宁宴清眼中有水光闪过,恭恭敬敬弯腰颔首:“多谢伯祖惦记,今日事毕,重孙再好生奉养您!”

老王爷欣慰的答应一声。

老王爷身边坐着的都是宗室子弟,众人听他说的凄惶,再想起昔日明熙帝与文德太子对宗室的关照,比照隆庆帝的自私暴戾,心便不由自主的偏了。

可是,偏心归偏心,身后还有一大家子养活呢,站不站出来,还得再观望观望。

隆庆帝看向周国公,周国公仍作出十分机警的样子拿刀防备着宁宴清,口中却道:“臣誓死忠于陛下。”

随后,又有宣平侯起身,同样与周国公并肩而立。

隆庆帝才挺了挺脊背,准备教训宁宴清这个侄儿几句,便见有几个他为着分解周国公势力而提拔上来的将领起身离座,向宁宴清一抱拳道:“我等愿追随殿下。”

“你们,你们竟敢……”隆庆帝不可置信的用手指一一点过对宁宴清投诚的将领:“『乱』臣贼子,『乱』臣贼子!”

可是,他的愤怒如今并不起很大的作用,大臣们如今也瞧明白了,如今兵权与人心在手,皇太孙殿下明显更有胜算。

师攸宁心道,若真说起『乱』臣贼子这事,隆庆帝才是最大的那一个『乱』臣贼子,他这般指责旁人,当真十分可笑。

从龙之功不是说说的,这手快有手慢无的,再则隆庆帝实在不是个好伺候的主子,很快便有一大批臣子躬身而立,左右对视几眼,齐齐道:“臣等愿跟随皇太孙殿下。”

眼下的状况是,大臣们一分为二,一批跟随在宁宴清这个皇太孙身后,一批跟随隆庆帝,倒也算势均力敌。

宁宴清抬眸看向隆庆帝:“宁镇,你弑父杀兄,十六年前屠戮东宫数百人,今日便是偿还之时。”

“那又如何,当初你祖父和父亲不是朕的对手,如今你又能掀起多大的浪来?”隆庆帝哼笑道。

其实,师攸宁知道,隆庆帝这话说的可相当不要脸了。

她根据龙凤册的记载以及宁宴清的回忆,可以肯定那时候明熙帝与文德太子对隆庆帝信任且宠爱,哪里有一丝一毫的防备之心,隆庆帝能做帝王,当真是泯灭任『性』才换得的。

话说到这里,当真是图穷匕见,只是开场的方式与隆庆帝想象的不一样。

隆庆帝高声呼喝禁军统领,可是禁军统领进来是进来了,头一个请安的对象却是宁宴清。

如此,禁军统领刘成,九门提督宁书,以及京城附近的营盘将领中的八成,皆是皇太孙宁宴清的手下,这反抗都没法反抗。

最后的最后,周国公自刎于殿前,宣平侯想要弃剑投降,被暴怒的隆庆帝一剑穿心。

昌平长公主死咬着牙不求饶,还想趁机暗算宁宴清,被已经投诚的禁军拿住直接绑了。

如意郡主被昌平长公主准备暗算宁宴清前的一句“陛下是你父亲”震的心魂失守,兀自捂脸哭泣。

短短两个时辰之内,隆庆帝便成了孤家寡人,靠在御座旁呼呼喘着粗气。

讽刺的是,宫中出了这么大的变故,皇宫靠外一些负责燃放烟火爆竹的小太监兀自不觉,该方烟花放烟花,爆竹更是噼里啪啦响的十分热闹。

因为早便宣布帝王寿宴在内的三日取消宵禁,皇城外的百姓倒格外欢腾的在街上走动喧闹,携儿带女的看烟火杂耍,当真十分热闹,哪里知道宫墙内大燕换主的震『荡』。

临了,隆庆帝挥剑指着宁宴清,要与其了解这段恩怨,乃是个欲与宁宴清单打独斗的意思。

师攸宁知道隆庆帝打着若是擒下宁宴清,今日种种说不得便可全部翻盘的主意,可他哪里知道,宁宴清自幼习武,单论武艺,便是杜湛这个龙隐军中的佼佼者都不是对手。

就像龙凤册中记载的那般,宁宴清果真将宁镇打的毫无还手之力,随后一剑穿胸,可是那一剑穿的很有分寸,偏生将将擦着心脏而过。

随后,宁宴清亲自带人将隆庆帝押去长禧宫,至于师攸宁,则由杜湛陪着留在寿宴半开未开的大殿。

长禧宫,正是昔日太子东宫化为灰烬后,在原址上新建的殿宇。

伤口被包扎的隆庆帝只剩一口气,但始终清醒着,在被带进长禧宫时剧烈的挣扎了一回,胸口被鲜血染的透红,可那又如何?

“皇叔,赔罪的话,你到地下去,亲口对皇爷爷和父亲说吧!”宁宴清对被扔进殿内,进气多出气少的隆庆帝道,随后吩咐人封闭了宫门。

当夜,一把冲天之火在子时初的时候自长禧宫而起,将里间的人活活烧成了灰烬,隆庆一朝,在隆庆帝四十岁生辰之夜灰飞烟灭。

后世史书记载众说纷纭,最得众人认可的有两种。

一曰隆庆帝因『逼』宫之事内心常常怀疚,生辰醉酒时入长禧宫**而亡。

还有一种说法,乃是文德太子之子,一代明君仁熙帝亲立皇太孙宁宴清,忍辱负重十数年,最终以丞相位,以泼天权势『逼』迫庆隆帝退位,而后将其锁于长禧宫,以火焚之,以报东宫惨死诸人之仇。

当然,不论经过多少朝代更替,大燕乾正帝宁宴清自幼隐姓埋名,以一寒门之身成就三元及第之名,而后位极人臣,最终『逼』宫夺位终成一代圣君之事,却是所有人都承认的。

长禧宫大火的时候,师攸宁被宁宴清带上了宫中最高处点月阁,两人相拥站了一夜,宫中大局已定,至于些许纷『乱』之相,又何必急于一时呢。

国不可一日无君,第二日百官上朝,宁宴清登基为帝,年号乾正。

师攸宁被迎接入宫,登基大典与封后大典俱安排在两月后,她入宫便接手了宫中繁杂之事,诸如隆庆帝的后妃安排等。

牡丹、桔梗、红枫几个丫头自然是跟随她入宫的,初初知道府里的相爷突然变成了皇帝,接连好几日都有些晕乎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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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七章 怀孕

宫里的事都那么回事,师攸宁闭着眼都能处理明白,可明面上却不能显出自己是个熟手的事实,是以贴地挑了宫中规矩能干的几十万老嬷嬷帮手。

至于前朝的事,宁宴清做丞相都多少年了,官员的任免提拔,以及各处的诏书及安抚,无一不妥妥当当,竟是风平浪静的度过了朝政接替期。

大燕帝王一夕之间换人,对外昭告天下,乃是用的隆庆帝心悸发作而死,传位于才从民间寻回的亲侄子,昔年文德太子之子宁宴清的由头。

要说起来,宁宴清原本是准备昭告天下宁镇的罪过的,可皇家的脸面也因此会摔到尘埃中,最终还是作罢了。

百姓一听如今的陛下便是当朝丞相,当下心头便松了气,丞相对百姓很是体恤,当了皇帝后应当也坏不到哪里去,至于内里的波云诡谲,谁管呢?!

昌平大长公主,据说才被关进宗人府便疯了,可一个能狠心对自己的兄长下手,又与另一兄长通『奸』十数年的女子,师攸宁可不相信她会脆弱到如此地步。

当然,宁宴清也是不信的,真疯假疯的他也不在乎,直接赐了一杯鸩酒下去。

酒是杜湛亲自去送的,回来时禀告说,看到鸩酒,昌平大长公主立刻便不疯了,嚷着要面圣。

她倒是改口改的挺快,直接称呼宁宴清未陛下了,可这酒不喝也得喝,强行给灌了下去,人没过多久便咽气了。

尸体则被送到了驸马府,只说是得急病去的。

驸马被长公主戴绿帽子许多年,如今头顶上的乌云散了,高兴还来不及呢,很干脆利落的将人葬了。

至于如意郡主,宫中并未限制她的晃动,师攸宁听龙凤册说,她在长公主坟头守孝三月后,便直接寻了一道观出家了,这也许是最好的结果,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若说起心绪起伏最大的,莫过于远在边关的步家人,女婿突然成了皇帝,还能更扯一些么?

步老爹如今才陡然明白,女婿为何千方百计的将大儿子的差事调到边关,便是说服他将一家子都迁过去。

他原本以为是女婿防着丞相与国公府之间的党争波及步府,如今看来却是为步府的安全着想,万一事败也好及时出大燕寻生路。

礼部原本的意思,是将册封后位的大典微往登基大典后头挪一挪,以示帝王尊位独一无二,但被宁宴清一口否决了,还特地言明,登基大典与册封皇后不单要同一日进行,而且要大赦天下,而这大赦天下则是为册封皇后而庆。

礼部尚书:“……”,他突然有个想法,当初丞相哦不,是当初陛下反对逆帝{隆庆帝}大赦天下,是不是就在这里等着呢?

如此,未来的主子娘娘可有的得宠呐!

百官中,属户部尚书格外有干劲,礼部筹备大典所用人手钱粮准备的那叫一个足。

没办法,当初陛下还是丞相的时候,不是还关照过他么,户部尚书便自觉与其他臣子不同,尽忠职守的简直不是一般二般。

封后大典完成后,就像是前几世一般,师攸宁看得见龙凤册中的龙『吟』凤舞,心神更是为之清。

可这为之一清,也清出事项来。

她脑海中恍恍惚惚的出现一帧画卷,云层交叠彩霞漫天,天尽头有一碧澄之湖无边无际,湖边一金衣广袖的青年舒懒回身,低低的唤她:“阿宁,过来!”

师攸宁看不清男子的面容,只觉与这男子应当是极亲近极依赖的,可在这亲近与渴慕之下,却又有无尽的想念与悲意。

宁宴清原本牵着自家皇后的手拾阶而下,可握着的那只手却渐渐冰凉,侧头一看才发现师攸宁面『色』苍白神『色』恍惚,还未来得及问,人便软软的倒了下去。

百官都垂着头在高台下候着呢,冷不防听到上头的步子急促起来,有那大胆的一抬眸,哎呦喂,便是『逼』迫逆帝退位时都未变过脸『色』的皇帝陛下,如今抱着皇后娘娘,那叫一个面白如纸神『色』慌张,浑似天塌了一般

“传太医,太医!”宁宴清搂着怀中的女子,只觉头皮发麻,便是立刻绝了他自己的『性』命,他也不愿意眼前人有一丝一毫的损伤。

师攸宁哪里知道宁宴清的心急如焚,她在梦里可御风可入海,竟像是成神仙了一样,而在遨游天上地下的时候,身边总伴随着一个人,可她却偏生看不清那人的脸,也不知那人的身份,只觉既逍遥又困『惑』。

再醒过来的时候,师攸宁睁眼看见的,便是宁宴清一张狂喜的俊脸,握着她的手怎么都不松开。

以宁宴清平日的克制与隐忍,他眉宇舒展唇角上翘,便是十足的狂喜了。

“我……宴清……我怎么了?”师攸宁问,她似乎做了个梦,可是醒过来后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梦境为何。

龙凤册老实的趴在房梁上,知道师攸宁这个主人必定是梦见与君上的过往了,每一世寻找君上散落的魂魄,同时也是找回她自己记忆的过程,也许下一世,她做梦便不会遗忘了。

哎,作为一本有秘密的书,它还是不要出动静的好,免得被逮住了一顿问……

“歌儿,我们有孩子了,已经一个多月了。”宁宴清亲了亲师攸宁的额角几欲落泪,他有子嗣了,他和歌儿的孩子,皇爷爷和父亲在泉下有知,也一定会开怀的。

师攸宁也很欢喜,欢喜之余便有些窘然,停孕的『药』才断服了一个多月,她便怀孕了一个多月,还真是挺有效率的。

皇后怀孕是好事,次日上朝的时候,百官便多有庆贺之语,可是庆贺完了,有那讨好媚上的臣子,便忠心耿耿的建议陛下该扩充后宫了。

宁宴清前一句称赞了这臣子有心,后头便将人贬谪到西北苦寒之地了,自己后院里小妾歌姬的养了无数个,这等酒囊饭袋,留在朝堂上过年吗?

百官:“……”,陛下还是丞相的时候,宠爱正妻便是出了名的,如今登基了,更是对皇后娘娘情有独钟,恨不能上朝的时候都揣兜里,当然如果龙袍有兜的话,还说什么呢,且再看看吧。

【作者题外话】:啊啊啊,一写没停下来,明日进入新世界,真哒{握拳保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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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更新完毕,大家周末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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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八章 相伴

群臣这一再看看,便等到了皇后娘娘三年产俩,一龙一凤正凑成一个好字。

皇长子聪慧伶俐不下于当初的陛下,是直接让已经官封老太师的当世大儒,皇后娘娘的亲父教导的,未来江山有靠,对于扩充后宫的事,便渐渐的没有人提了。

未几月,又传来皇后娘娘有孕的事,太医诊断是双胎,扩充后宫是什么,百官门想都不带想的,原本府里头还留着适龄闺秀的人家,得了消息的当日便四处串门子给女儿挑亲事去了。

春秋交错,转眼二十五年过去,大燕也在乾正帝宁宴清的治下愈加繁盛昌隆,史称乾正盛世。

乾正二十六年秋,御书房中,宁宴清在御案上一笔挥就了圣旨,盖上玺印后将其交给了候在一旁的太子宁辙。

宁辙如今二十四岁整,样貌既随了宁宴清的清俊,更多的却是步家人的雅风,不过面上看起来温文尔雅,可这几年在六部之中轮转着历练,臣子们却深知,宁肯在陛下面前出错,也决不能教太子殿下揪住小辫子。

为何?

陛下英明果决是自然的,可因为这些年和皇后娘娘恩爱愈隆,对臣下有些过错倒是宽容不少,但太子殿下却是年轻时陛下还在丞相位的样子,处事周全严谨,更聪慧似通鬼神,若是起了蒙骗之心,那便自求多福吧!

“父皇,这……”宁辙接过圣旨展开一看,年轻俊美的面容很是惊诧,因为这是一纸禅位诏书。

约莫是有一个淘气的妻子,宁宴清这些年心态愈加年轻,与宁辙站在一起,父子两个倒浑似兄弟一般。

宁宴清拍拍大儿子的肩,见过了十五岁便愈加稳重的儿子难得『露』出不淡定来,眼中闪过笑意:“拿不起来?”

帝王之家,从来都是先论君臣后言父子,但如今的大燕皇室倒不同,因着师攸宁的缘故,再者皇宫里头半个妃嫔也无,平日里与寻常百姓家倒差不多。

大燕的江山,拿自然是拿得起来的,宁辙十五岁后便已经上朝听政了,可是如今却很是坚定的摇头:“儿臣年纪尚轻,自觉还不能担此大任。”

宁撤这么说有自己的道理,他总觉得,自己若是登基了,父皇肯定立刻带着母后跑路,以前也不是没有过,日后天南海北的见一面可就难了。

宁宴清何等心思,怎么会猜不透儿子的所思所想,更知大儿子虽说因为底下弟妹好几个,从小便沉稳大气的很,其实他和歌儿的依赖半点不必底下几个小的少,如此一想,心底便软软的。

可大燕如今安逸久了,正需要一位年轻锐气的君主带领着再向前一步,再者,这些年他忙于朝政,倒是对歌儿多有亏欠,如今也是时候陪她出去走走。

“辙儿,不要辜负父皇与母后对你的期望。”宁宴清『揉』『揉』他的脑袋:“朕对你有信心。”

被『揉』脑袋还是小时候的事了,如今陡然再如此,宁撤眼框便有些湿:“父皇,儿臣惶恐,便是接了这江山,还需得您和母后多看顾。”

这孩子,竟敏锐到如此地步,宁宴清点点头,清俊与威仪并重的面容上无奈又温情:“走吧,该陪你母后用膳了。”

“父皇是怕若是去晚了,恐今夜只能在御书房睡?”宁辙低声道。

“你这孩子……”宁宴清失笑。

禅位圣旨并未在朝堂上掀起多大的风浪,反正近两三年来太子很是独当一面,君臣之间磨合的尚好,没什么不能适应的。

宁宴清退位后,和师攸宁几又在京城多呆了三年,才在夏日一个清凉的傍晚乘着不起眼的马车离开了京师,不管是漠北黄沙还是江南绮丽,只要身边陪着的人是心上人,所到之处都是美景。

马车外头不起眼,可里头却布置的甚是精美,师攸宁靠在宁宴清怀中,轻声道:“夫君,多谢你。”

谢什么呢?

谢你无限包容,谢你诚挚爱恋,更谢你许我一世独宠爱。

师攸宁和宁宴清游山玩水了二十余年,动极思静,准备在京城附近寻个宅在住着,就是收几个有悟『性』的弟子教其读书也是好的。

消息传到京城的时候,嘉顺帝宁辙激动的彻夜未眠,直接将清凉寺附近的一个山头划给了自家父皇母后,这地方说清净清净,起居上,距离京城近还挺方便。

孩子的一番心意,考虑的又周全,师攸宁和宁宴清便真就在那里定居了,十来年后清凉寺附近的启明书院名传天下,是整个大燕学子都渴望就读的地方。

而书院的院长姓徐名长庚,师攸宁倒是过了一把院长夫人的瘾。

至于启明二字,民间有传言,先乾正帝宁宴清,隐民间时曾用名长庚,《诗小雅大东》有言:东有启明,西有长庚,书院名由此而来。

这一世,师攸宁与宁宴清相伴整六十五年,两人相濡以沫到白头,又于同一日牵手离世,当真是死同时寝同『穴』。

师攸宁再次睁眼的时候,看到的便是冥界昏沉的天空。

“师姑娘,久违了!”孟婆头一个发现的师攸宁,搅合汤锅的大勺往上一举算是打过招呼,至于师攸宁每隔几十年便出现在忘川河畔的事,她从来不问,这位瞧着便不是寻常人,混着脸熟总是没错的。

师攸宁照例是要回现代陪伴自家老妈的,在家里住了十来天,老妈已经很嫌弃她龟『毛』又洁癖。

她也很无奈,做过皇后的人,前呼后拥的日子只是寻常,这习惯一时还真改不过来。

二十日后回到冥界,还未站稳呢,龙凤册便呼呼喝喝的飞过来撞进了她怀里:[主人,来活儿了!]

说着便把自己的身板往师攸宁面前一摊,一行行金『色』的字迹在书页上流光溢彩,给附近的几个单薄魂魄闪的抱头鼠窜。

[末世?还丧尸?]师攸宁戳戳龙凤册:“你玩儿我呢,不是说帝王姻缘么,这是什么?”

龙凤册也心虚啊,可是君上的一魄跑到末世去,这也不是他能控制的,便飞快的解释道:[在末世建立新秩序,庇护人类繁衍下去,这不也是帝王么?]

【作者题外话】:稍后还有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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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九章 刺激

天昏日沉,师攸宁以魂体从天空飘过的时候,很庆幸自己如今是个透明的魂魄,不用被下面游『荡』的,明明肢离骨碎却偏生行动迅捷的僵尸发现。

地面上的建筑断壁残垣触目惊心,游『荡』其中的丧尸呼哧声不绝于耳,偶有几小撮丧尸风一般的刮过地面,细看才是在抢夺人类的残肢啃食。

师攸宁被这血腥场面骇的打了个哆嗦,很想将龙凤册『揉』吧『揉』吧也丢进丧尸堆里。

被自家主人惦记上的龙凤册打了个哆嗦,悄咪咪的蹲在了师攸宁的脑袋顶上。

在现代的时候,师攸宁也曾和友人一起看过关于末世,关于丧尸的电影,可真身临其境了才发现,丧尸的出现对人类而言,是多么大的灾难。

据龙凤册记载,如今末世降临已经十年有余。

十年前的一个夏日,全世界范围内天降大雪,雪后许多人便开始不明原因的发热。

发热后,熬过去的被激发了潜能,或者说是异能,而熬不过去的便成了丧尸,见人就咬,被咬的也会转变为丧尸。

至于九十九没有发烧的人类,则还是普通体质,普通到能被一个丧尸祸祸一群,只有身怀异能者才能与丧尸抗衡。

十年过去了,世界人口由当初的八十亿降到了十亿,若不是由异能者与丧尸的抗衡,人类当真要绝种。

师攸宁这次的目标,便是整个华国异能者联盟的基地京市,心中念头繁杂,她飘『荡』的速度倒不敢慢,毕竟去迟一些都赶不上给宿主送终了。

送终,这真是个不大好的词。

京市在北方,末世降临前本就是整个华国的心脏,如今更是华国,乃至世界的希望之地。

以京市为中心辐『射』四方,越接近京市的地方,和平安康的气息越与末世之前接近,包括各种设施与建筑亦是如此。

京市第一医院内重症病房,年龄三十岁左右的女子闭目沉睡,她的头发、眉『毛』乃至睫『毛』都已经脱落殆尽,远远看去像个剥壳的鸡蛋,正是师攸宁此次的目标许清檀。

师攸宁才飘到床边,病房的门便被推开了,进来的女子亦是三十岁左右,相貌明艳高傲,在末世这资源紧张的年代,她还穿着合体的小西装高跟鞋,显见地位不低。

原本浅眠的许清檀睁开眼,目光漠然一片,待看到来人时更是厌恶的偏过头去,可仅仅是偏头这一个简单的动作,她做起来已经耗尽力气,哪里还是一月前那个闻名末世的联盟异能者中的悍将。

师攸宁知道,明艳高傲的女人叫赵静月,是整个异能联盟排名前十的高手,亦是如今联盟首领陆广白的青梅竹马。

只是青梅竹马的不一定是眷属,赵静月、陆广白与许清檀三人之间的关系,用一句话概括,就是我爱你你却爱着她,然后便悲剧的因爱生恨了。

原本按照正常剧情,末世降临后作为军二代的陆广白从西北军区赶往京市,在路上对许清檀一见钟情,大家一起打怪升级,然后陆广白成为末世的救世主,而战力强悍的许清檀则成为他的好伴侣相伴一生。

可是,坏就坏在许清檀『性』子单纯淡薄,翻译过来就是很好骗,更有个致命缺陷就是爱在心头口难开,然后让同样是军二代,心思深沉且同样对陆广白一往情深的赵静月从头到脚的算计。

算计来算计去,终于在一个月前与丧尸的一次战斗中,赵静月假装受伤而后连累陆广白也一同被丧尸围困,许清檀为救心上人用秘法激发潜力,最终功成身竭,一日比一日衰弱,最终便会衰竭至死。

且说如今,赵静月倒不在乎许清檀对她的厌恶,或者说她还嫌许清檀现在才将这敌意摆在明面上,已经够让人无语的,她双手抱胸:“怎么,不希望我来吗?”

师攸宁坐在窗台上很中肯的评价赵静月,心黑脸厚,这样的人最后成为赢家其实没『毛』病,不过可怜许清檀遭的这些罪了。

“你来,为什么?”许清檀开口,她想早些打发赵静月离开,她谁都不想见,这最后的日子,一个人安安静静的离开,其实很不错。

“多谢你救了广白,我来是告诉你,广白向我求婚了。”赵静月满是炫耀的道。

赵静月这话其实是假的,可陆广白不顾许清檀没几天好活,竟然要准备婚礼迎娶许清檀,她实在忍不下去了,散尽精神力的异能者受不得刺激,她偏要刺激许清檀,让她早死才好呢。

许清檀眼珠转向赵静月,她有双很好看的眼,虽然平日神情淡漠,可眼眸仍一汪秋水般剔透,淡淡道:“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可心底听到那“求婚”两个字,到底轻颤了颤,如果真的有如果,自己嫁给他该有多好。

以她对陆广白的了解,他不是那样的人,可是她都要走了,争辩这些没有意思,许清檀在赵静月怔楞的时候又道:“我知道你爱他,请你……照顾好他。”

这是什么意思,将陆广白托付给自己?

可是凭什么,陆广白本来就是自己的!

赵静月心头火起,可反应到脸上只不屑的哼笑一声:“我和广白自小就认识,你是他什么人,临终托付,呵……”

“我知道是你,一个月前,还有以前很多次,这样够吗?”许清檀淡淡道。

她以前想不明白,可一个人要是日日夜夜的躺在床上回忆过往,细枝末节便渐渐浮现出来了。

“你……你什么意思?”赵静月惊疑不定,可掌心已经召出了火焰,她是火属『性』的异能者,只要火光一起,便能将如今已经是废物的许清檀连人带床烧成灰烬。

“你走吧!”许清檀闭上。

如果再给她一次机会,只要身体还是好的,她一定会告诉陆广白一切,可是如今已经没有意义了,赵静月虽然心地不好,可毕竟是一心一意对陆广白的,又何必揭穿呢。

委屈到这个地步都能忍,师攸宁双手撑着窗台晃悠腿,要是自己,恐怕非得临死前都在陆广白前坑,哦不,是报仇雪恨。

“你……不揭穿我?”赵静月狐疑的看着许清檀,目光阴狠中带着犹豫。

她知道即使联盟基地里的事再忙,陆广白每天都一定会抽出至少两个小时陪着许清檀,再过半个小时他就该来了,自己要不要对许清檀动手,她要是揭穿自己怎么办?

揭穿了,一切全都完了,赵静月了解陆广白,那人从小做事就尽全力做到最好,执拗又重情,爱一个人也一样,要是知道自己私底下给许清檀使那么多绊子,甚至害她成为废人只能等死,他一定会杀了自己。

可是动手了,岂不是会留下痕迹,电光火石间,赵静月眸光一闪,俯身低声对许清檀道:“你不是一直在寻找苏木的下落吗,他先是断手断脚,然后眼睁睁的看自己被丧尸撕成碎片……”

苏木

师攸宁略一回忆,许清檀自幼坎坷,苏木是她最好的朋友,说是当亲兄妹处的都不夸张,后来在和许清檀来京城的路上失踪了,说是失踪,其实是苏木发现赵静月针对许清檀,所以将人暗害了。

“你说什么?”许清檀平淡的表情被打破,眼睛死死的盯着赵静月,胸口更是起伏剧烈,仿佛下一瞬就要抽过去。

苏木的确对许清檀十分重要,在她心目中,苏木的地位甚至一度比陆广白还高,他……他竟然……竟然……

如果许清檀此刻连着医疗器具,说不定会检测到她的心跳已经到两百左右,可是可惜她是周身细胞衰竭,根本不需要器械维持和检测,这也是赵静月肆无忌惮的刺激她的缘故,反正没有机器会报警,不是吗?

“说的不够清楚?”看到许清檀不再淡然,赵静月惬意的仰了仰头:“让我想想,哦对了,就是咱们在兰城的那一晚,他竟然私下找我,要我对你客气点,否则不会放过我,你说多可笑,也不知是谁放过谁!”

许清檀喉咙中嗬嗬的喘息着,她想攥起拳头打在赵静月嚣张恶毒的脸上,她想拔剑杀了她,可是她什么都做不了,她是个废人啊!

她好恨,好悔,自己为什么那么蠢,苏木活生生被丧尸啃食,他该有多痛,该有多痛啊,都是因为她!

恨意与悔意填满了心脏,填满了脑海,许清檀周身似过电一样的颤抖着,十几秒后,在赵静之志得意满的目光中,她终于被活生生的刺激至死了。

赵静月细致的检测了许清檀的生命体征,发现人真的死了后,她轻哼一声,旋即步履匆忙的往门外跑去,打开门后脸上已经带了惊惶的表情,焦急的喊:“医生呢,医生!快来人啊!”

病房中,师攸宁叹息一声,与许清檀离体的魂魄面面相觑。

龙凤册已知机的将整栋大楼静止了下来。

“要告诉陆广白真相吗,想报仇吗,我可以帮助你。”师攸宁说道,只是她明明用的是正常的语气,却觉得自己像是个什么邪魔外道,又加了一句:“当然,我是要报酬的。”

呃,好像更不像好人了……

【作者题外话】:新卷开张啦,有喜欢的同学吗,出来冒个泡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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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章 (第五卷 )末世杀神许清檀

“我死了吗?”许清檀看向躺在病床上气息全无的自己的身体,很快便回过神,问道:“你能帮我?”

魂魄离体自然是死了的,可是师攸宁作为鬼差,还是一个有时候可以便宜行事的鬼差,让离体的魂魄再入身体假活几分钟还是可以做到的,到时候……

五分钟后,从静止状态恢复过来的赵静月疑『惑』的回头看了一眼病房的方向,随后继续慌张的喊:“医生,医生!”

医护人员往病房匆忙赶来的时候,匆忙一瞥,看到的便是赵静月痛心又着急的神情。

赵静月并没有闲着,在病房门前给陆广白打电话。

末世降临后,手机已经是极为奢侈的东西,即使是在京市这一华国最为中心的城市,拥有手机的异能者也不超过千人,而手机的通讯覆盖范围不过整个京市而已,这已经是极为难得的。

半个小时后,医院门前刺耳的刹车声响,师攸宁从窗户里看过去,下车的男人『迷』彩服加军靴,身高腿长面目英挺。

“广白…”同样是魂魄的许清檀喃喃道,不过她的声音如今只有师攸宁能听到。

可是即便如此,隔着七层的高度,楼下的男人竟向师攸宁和许清檀所在的窗口看了过来。

好敏锐的直觉,师攸宁心道。

那是,清檀病房的窗户。

陆广白的心脏就像是被包裹在一层看不见的膜内,既透不过气来又还怀着最后一丝希望,医生说过清檀的生命还有至少半年,怎么会?

“陆哥,你来了!”赵静月看到陆广白忙迎了上去,半是气愤半是解释的道:“也不知道医院是怎么看的人,要不是我来看,还不知清檀已经不行了……”

陆广白顾不上说话,直接进了病房,屋子里的医护人员让开一条路,头发花白的院长与陆广白的父辈还是朋友,看到陆广白这个一向风骨硬挺的晚辈目『露』凄惶,心底重重的叹了口气。

“清檀,你是怪我太忙了,所以不等了吗?”陆广白自问不论做什么都是一往无前,可如今病房这短短的一段路,却是他走的无比艰难的一段,他单膝跪在床前,想碰一碰床上人的脸,手腕却颤抖的抬不起来。

异能者五感比普通人强的多,他不用特别感受便知道眼前人已经生气断绝,可是为什么不再等等自己呢,陆广白眼框通红,泪水从眼角滑落:“清檀,我还没有将你娶进家门呢,我还不知道咱们日后的孩子是像你多一点,还是像我多一点,你怎么就丢下我一个人了呢?”

赵静月站在人群外沉默的看着,嘴角几不可查的上翘,许清檀啊许清檀,这是陆哥最后一次为你伤心了,日后没有了你,他终于属于我了。

许清檀的魂魄缩在角落里颤抖的不能自已,师攸宁想她大约是在哭吧,可是魂魄是没有眼泪的,又怎么哭的出来呢

“广白,逝者已矣,你……你节哀吧。”老院长轻拍了拍陆广白的肩:“整个华国的人需要你,更大的丧尸『潮』不知会在什么时候复发,你是所有人的希望啊!”

靠墙的两个小护士听着跪在床前的男子一句一句的祈求,忍不住低声啜泣,陆首领是整个华国的希望,是异能者中最强大的存在,可是他现在的样子,却脆弱的让人心疼。

“出去!”陆广白手指虚虚在许清檀面容上抚过:“你从来不说,可是我知道,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你是开心的,对不对?”

“陆哥……”赵静月上前:“清檀她已经去了,你让她安安静静……”

“出去!”

赵静月的话还未说完,陆广白眉眼阴郁与暴戾积聚,整个病房上空紫『色』电弧滋啦作响,他是雷系异能者,只要他想,这座十几层的大楼都能立即被雷点劈成一堆废墟。

“静月,让广白和……单独呆一会儿吧。”老院长挥手,带着医护人员离开了,心爱之人突然离去,谁能受得了这样的打击,广白如今是华国第一人,如今还能克制着不迁怒医院,已经格外难得。

老院长不知道的是,陆广白心思何等缜密,在悲痛许清檀去世的同时,他已经用精神力查探过病房,并没有发现异能者动手的痕迹,否则……

赵静月咬唇在原地滞了一滞,虽然心有不甘,最终还是转身离去,来日方长!

病房重新恢复平静,师攸宁见陆广白掀开被子,将因为卧床日久而身形瘦弱的许清檀拥入怀中,而后从口袋里拿出一物来。

那是一个红『色』的首饰盒,盒子里一对钻戒光彩夺目。

[只有十分钟的时间,要开始吗]师攸宁看向许清檀的魂魄,世间事,生离死别最让人唏嘘。

[谢谢,麻烦你了。]许清檀对师攸宁道。

陆广白先将大一点的钻戒戴进自己手指上,而后拿着小一点钻戒往许清檀的无名指上戴,可是钻戒戴上了,却松松垮垮很容易便能掉下来。

这钻戒是陆广白特意找人订制的,可是再合适的尺寸也赶不上许清檀消瘦的程度。

“清檀,清檀,我做得好很多事,可是连戒指都找不到合适你的,是不是很没用?”陆广白喃喃道,泪滴自下颌低落在怀中许清檀的脖颈中。

他过去三十年里,从未有过这样脆弱的时候。

下一瞬,师攸宁将许清檀的魂魄以鬼差之法投入到身体中,已断绝声息之体强行入魂魄,本是逆天而为,她也不过将将能支撑十分钟而已。

“陆……陆广白,我很喜欢,这戒指我很喜欢。”

是幻觉吗?

陆广白将怀中人搂的更紧了些,闭目仰头不愿意睁开眼,如果在幻相中能够听得到清檀的声音,他愿意一辈子都不醒过来。

可是,不是幻觉,因为一只手抚上了他的面颊,那手冰凉彻骨,可是陆广白知道,只有一个人会这样抚『摸』他的面颊,对他说:“陆广白,你挺好的!”

陆广白几乎可以说是小心翼翼的睁开眼,下一瞬他看到了一双秋水般清灵的眼,他的清檀,他的清檀醒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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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一章 唯你

短短的半个小时,师攸宁见过了陆广白的阴郁暴戾、霸气深情,又预见了稍后这人说不得还会狂怒悲痛,一时也不知是个什么滋味。

不过,不管什么滋味,陆广白和许清檀真是一对苦命鸳鸯,看着两个人相拥而泣,师攸宁忍不住和龙凤册交流,看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将许清檀复活,就是让自己这一世在地府里呆个百八十年也没关系。

龙凤册听到师攸宁的想法,心头便是一跳,只份外坚定的强调,自己和师攸宁的到来,已经注定了许清檀的神魂会被收入书册中,是绝没没有回头路的。

即使有回头路,可自家蠢主人不知道每一世的帝王命不单是君上散落的魂魄,更不知每一世倒霉催的凤凰命主亦是她自个的分身,不过是因为没有本主的加持而『性』格总有各种缺陷,这才每每悲催离世,可它是知道的,那就绝对不能任师攸宁胡来。

师攸宁怅然了一瞬,倚在窗台上看陆广白和许清檀相拥说话。

与方才的神『色』晦暗悲怆不同,此刻陆广白唇角含笑,像呵护稀世珍宝一般的拥着许清檀,一脸便是怀中人说太阳是四边形的都会附和的样子。

可是,越听许清檀嘱咐他注意这注意那的,陆广白的心便越来越沉越来越冷,却还是勉强笑道:“这些事我都不擅长,有清檀你『操』心就是,基地的事最近我忙的差不多,有付龙和肖策看着出不了大问题,应该能多休息几天,你想去哪里,我带你出去走走。”

可是,说着说着,陆广白面上的笑意便渐渐的凝固住了,因为许清檀拉着他的手按在了自己的胸口。

那是心脏的地方,可是许清檀的心脏,早已停止了跳动。

“清檀,刚才说到哪里了,对了,你还想吃什么东西吗?”陆广白若无其事的抬眸消解眼中的酸意,复又温柔的看向许清檀:“最近中心研究院又加入了几个脑域异能者,已经研究出适合如今气候的植物了,再过一两个月,他们培育的一些新型蔬菜就……”

“陆广白,你这么聪明,你知道我已经……”许清檀也想长长久久的听陆广白说话,说什么都好,她喜欢听他的声音,可是来不及了,时间有限,她想和他好好的告别。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陆广白闭目摇头,一米八几的英挺硬朗男儿,这会儿就像是要不到糖果吃就耍赖的小孩子:“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也不想知道,我只要你,只要你在我身边。”

师攸宁挥袖,在陆广白身后的空气中,出现一个虚浮的四字,这个字陆广白看不到,许清檀却是可以看到的,意思是许清檀能够停在自己躯体中的时间还有四分钟。

如果可以,这等催命的活计她也很不愿意干的。

许清檀的躯壳已渐渐僵硬,她已经流不出眼泪,她第一次怨起自己以往的木讷来,那么多的爱恋和崇拜,却仅仅是没有安全感,因为自卑,最终没有说给许广白听,而以后再也没有机会了。

“陆广白,谢谢你,我今年二十八岁,十八岁之前只有『奶』『奶』疼我,十八岁之后你让我又有了活下去的动力,以后你代替我的那一份,好好活下去吧。”许清檀说话的语速渐渐快了起来:“不要拒绝我,我能回来和你见最后一面,是上天的垂怜,可是时间来不及了。”

“好,我都听你的。”陆广白低沉的道,他的目光专注的落在眼前人的面容上,仔细的捕捉她的每一次眨眼,每一个动作,不舍的心都要被撕裂了。

最后的最后,听到许清檀说苏木是赵静月害死的,而许清檀自己亦是被赵静月多次加害最终与自己阴阳相隔,陆广白眼底酝酿的风暴让人望而心惊。

听到许清檀揭穿赵静月的真面目,师攸宁松了口气,她真怕许清檀继续怯懦和忍让下去,最后让赵静月那等心肠歹毒的人成了最后赢家,那可真是呕死人了。

本来,许清檀的确不愿意拆穿赵静月的,毕竟虽然赵静月对她很不好,可却是真心向着陆广白的,可鬼差大人说的对,赵静月的心已经坏了,如果有一天陆广白满足不了赵静月的想象和要求,或者说不接受她的爱意,那疯狂之下的赵静月很可能会加害陆广白。

她不会给赵静月伤害陆广白的机会,决不!

“陆广白,我胆子很小的,可是这一次,这一次可不可以提一个胆子大一些的要求?”还剩三十秒的时候,许清檀贪婪的看着眼前人英俊的眉眼。

“我答应,我什么都答应。”陆广白心中有所预感抱着许清檀的胳膊一再收紧,恨不能将她嵌进自己的血肉中,至于赵静月,他不会放过她!

“谢谢你!”许清檀轻轻一笑,揽着陆广白脖颈将她拉向自己:“以前总是你强吻我,如今我也强吻一次,可以吗?”

“求之不得!”陆广白笑中带泪,那笑是他初次见许清檀时的桀骜不群。

说是强吻,其实许清檀的吻又轻又涩,她在心底道,谢谢你啊陆广白,谢谢你这十年的呵护,谢谢你出现在我的生命里。

陆广白一手揽着许清檀,一手托着她的后脑,两个人维持双唇相贴的姿势许久许久,久到他终于意识到,眼前人这一次是真正的离开了自己。

龙凤册看这生离死别看的唏嘘,将许清檀离体的魂魄收入自己书册中后,刚想要和师攸宁交流几句,却发现人,哦不,是魂没了,扑棱这翅膀飞出去,却发现师攸宁在楼顶正缩成个团子伤感呢。

龙凤册:[……],它想一想,其实许清檀的事自己是个看客,可严格来说却是师攸宁的情感的一部分,她这么难过和感同身受一点都不奇怪。

病房这里,两个小时过去了,到底是赵静月忍不住推门进去了,打的自然是关心陆广白身体的幌子,可是她其实很不理解陆广白抱着一具尸体有什么好伤感的。

“陆哥,清檀已经去了,你……”赵静月道。

“清檀是不在了,所以你想怎么样?”陆广白还是之前抱着许清檀的姿势,目光冷冽的看向赵静月。

“我……我和肖策、付龙他们都很担心……”赵静月握着门把手的手指不由自主的收紧,陆广白的目光太恐怖,她几乎要忍不住夺路而逃了。

一刻钟后,赵静月身上的小黑西装已被雷电炸成了碎片,而整个病房中除了病床,完全是一片狼藉。

赵静月亦是异能者中的强者,可是她又哪里陆广白的对手,最终被雷电束缚着跪趴在地上。

准确的来说,是跪在许清檀的尸身面前。

“陆哥,你伤心需要发泄,我……我不怪你,可是我好疼啊,你放开我,好不好?”赵静月可怜兮兮的道,她心底有不好的预感,可盘算来盘算去,自己绝对没有『露』馅的地方。

陆广白面无表情的看着跪趴在地上的赵静月,如果不是清檀死而复生告诉自己真相,自己这一生,大概都会将赵静月当做亲妹妹一样照顾下去,对清檀是何等的不公平!

“陆哥,我疼……”

“你有苏木活生生被丧尸分食疼?还是比被你暗算,为了救我而废了精神力的清檀疼?”陆广白质问道。

站在门口,原本准备进去劝一劝,甭管赵静月犯了什么错,可毕竟也是跟着大家死里逃生出来的肖策、付龙顿住脚步,苏木和清檀是赵静月暗中下的毒手?

虽然难以置信,可陆老大从不说假话,他能问出来,其实已经是肯定了的。

陆广白的质问声声入耳,赵静月面『色』一瞬变的惨白。

次日,师攸宁一路跟着陆广白飘『荡』,看着陆广白独身一人带着被废了精神力的赵静月来道了丧尸聚集的地方。

活人的气息让原本痴呆游『荡』的丧尸们躁动不安,在赵静月求饶认错与恨极叫骂混杂的声音中,陆广白毫不犹豫的将她扔进了丧尸群中。

丧尸撕咬血肉的声音不能令陆广白有半点的快意,可紧绷的心脏终究还是稍稍的松了一瞬,他在心底道,清檀,我为你报仇了,日后我也会带着你的那一份好好活下去,你放心。

丧尸爆发后的第二十年,华国异能联盟在首领陆广白的带领下,在接连爆发的五次大丧尸『潮』中重创丧尸,而后重新建立了三十年前的社会秩序。

此后,人类的繁衍基地不断的扩大,相信百年内基本可以恢复华国国土。

末世,华国新秩序的创立者,异能者联盟的终身名誉首领陆广白,终其一生都独身一人,可是每当旁人问起时,他总说自己的爱人只是睡着了。

沉睡在他的心中,亦伴随在他的左右。

这些后话,师攸宁知道的并不详尽,在赵静月身死后,师攸宁便以龙凤册为媒介,以许清檀的魂魄为引,往过去回溯而去。

在回溯光阴的时候,师攸宁处于混沌之中,她并不知道,在她的魂魄入主十年前的许清檀身体时,许清檀的魂魄化作一缕青烟从她眉心而入,融入了她的魂魄中,她们,本来就是一体的。

每次她以为是回溯时空的眩晕,不过是在养神以及恢复破损的魂魄而已。

熟悉的眩晕过去,师攸宁触手可及的,是软绵绵一片,睁开眼,面容安详的老太太慈爱的看着她:“清檀,睡觉记得盖被子嘞,才七月的天就下雪,着凉了可怎么好。”

七月雪?

师攸宁猛的睁大眼,末世来临前一天的异雪?!

【作者题外话】:写这一章,简直泪眼模糊

突然发现自己似乎擅长写虐文,文中有暗示哦,其实九世轮回,自始至终都是女主和男主的马甲在修复本体的过程,包括怂唧唧的各『色』宿主,都是女主本体的一部分,不过因为只是碎片,所以总有这样那样的『毛』病,最终被ko

不知道大家喜不喜欢末世梗,这一世的男主虽然不是在古代,可是是末世新秩序的创立者,也是帝王一列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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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二章 争执

师攸宁拥着被子坐起来,只觉浑身酸痛外带鼻塞头晕,明白宿主之前应该是感冒了,她拉开窗帘,外面白茫茫一片,就像隆冬一样,可放在书桌上的台历明明是显示的是七月九日,而末世的爆发,是从七月十日开始的。

“啊呀,什么鬼东西?!”尖利的叫声从客厅传来,随后是乒乒乓乓扔东西的声音。

师攸宁如今已经拥有许清檀的所有记忆,反『射』『性』的往书桌下的箱子里看去,箱子里的旧衣服皱成一团,里头却再无其它。

奥利奥!

师攸宁慌忙下床,对坐在她床前的老太太道:“『奶』『奶』,我去看看。”随后拉门出去。

虽然不过是下午两三点,可因为外头天阴沉沉的,客厅里的灯是打开的,亮晃晃刺的人眼睛疼,巴掌大黑白褐三『色』相间的小『奶』猫怯怯的缩在鞋架旁,鞋架旁边还丢了一只拖鞋,以及勺子锅铲等『乱』七八糟的东西。

风韵犹存的中年『妇』女,保养得益的脸上满是厌恶,看到师攸宁出来,嫌恶的质问道:“谁让你把这样脏兮兮的东西带进来的?”

师攸宁没吭声,走过去将受惊的小『奶』猫抱在怀里,这是宿主昨天在楼下花园里捡到的,打算养在家里给『奶』『奶』作伴,虽然长的有点丑,可是很乖巧,也不知怎么就溜到了客厅里。

至于中年『妇』女,是宿主许清檀的大伯母,许清檀十一岁的时候父母因为飞机失事而尸骨无存,她便被养在了父亲的兄嫂名下。

当然,大伯母白茹肯养她,实际上是看在了许清檀父母去世后留下的一大笔赔偿以及公司和不少的不动产上。

“死丫头,问你话呢,耳朵聋了?”白茹紧了紧身上的丝绸睡意,越看沉默不语的少女越来气,又恨自己在掖市呆的好好的,死老婆子生什么病,丈夫非得让自己来看看,乡下地方有什么好呆的。

师攸宁心底一晒,手掌虚虚的盖在奥利奥的脑袋上,免得白茹的大呼小叫将这小东西吓到,径直往卧室走去。

可是,县城里的老房子能有多大的地方,又是从玄关的地方往里走,与白茹不可避免的擦肩而过。

在师攸宁的心神被怀里的小东西吸引的时候,冷不丁不白茹推了一把,而且是巴掌盖在脑袋上推的。

这样的举动,极不尊重人,更何况许清檀已经十八岁,算是成年了。

“……”师攸宁一时都有些反应不过来,多少年了没人敢或者也没机会动她一根头发丝了,想不到……

卧室门忽然打开,而后门边咣当撞在墙壁上的声音格外响亮,长发蓬『乱』的少女不耐烦的皱着眉头:“吵什么吵,还让不让人睡觉了,许清檀,你就不能消停点吗?”

长发少女是白茹的女儿许子琳,师攸宁如今的亲堂妹。

她知道这个堂妹对许清檀有火气,因为许清檀今年考上了top1的大学,而念到高三的许子琳学习成绩一言难尽,是被大伯强行送到乐县的,说是要向许清檀这个堂姐多取取经学习学习。

许清檀寄人篱下常常受白茹母女的欺压,放寒暑假从来都是来乐县的『奶』『奶』这里,却想不到前几天『奶』『奶』高血压晕倒,结果白茹也跟了过来。

“琳琳,吵到你了?妈妈错了,外头冷,快回去睡吧。”白茹转脸对女儿却十分温柔,好言好语的哄道。

在白子琳心里,『奶』『奶』是一种年老体衰又唯诺无用的生物,哪里有姥姥和姥爷的干净体面,她发了一回起床气,耸耸肩又回了屋。

许『奶』『奶』站在门边上,将白茹方才对大孙女动手的一幕看的真真的,蹒跚着步子走过去将师攸宁拉到了自己身后。

老人家如今快七十了,丈夫去的早,一手拉扯大了两个儿子,腰都弯成一张弓了,疲累的道:“老大家的,我的病不是大事,子琳在这里也住不习惯,明天你们就回去吧。”

“妈,我来一趟不容易,你现在又没病了,不是耍人玩呢吗?”白茹是正经的官二代,从来都看不上这个婆婆,可丈夫又是个孝顺的,她在丈夫面前装孝顺转头就在婆婆面前发作了。

许『奶』『奶』不是头一回被儿媳说,讷讷的解释:“是真的病了,不是……”

“好了好了,你总是有理行了吧,可许盛良的领导是我爸爸的同学……”白茹不耐烦婆婆的罗里吧嗦,又因为外头气温骤降总觉得有些不安,威胁了一句,撇嘴要往屋里走。

可要往卧室走,婆婆不免就挡了路,她不耐的伸手去推。

“大伯母,你不要太过分!”师攸宁抬手挡开白茹推***手,一手抱着猫,一手贴着***背扶着她:“『奶』『奶』,咱们回屋。”

“呦,这是考上大学,觉得翅膀硬了?”白茹讥嘲的道,过去这个侄女从来都沉默寡言又好指使,今天这是吃错『药』了?

“大伯母,你想让大伯知道你这么对『奶』『奶』吗?”师攸宁平静的看向白茹,这个女人是宿主一辈子的阴影,可不是她的,她不是觉得翅膀硬了,是翅膀从来就没有软过,想当着她的面欺负人,做梦!

“果真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这些年我供你吃供你吃,就供给你这么个会顶嘴的东西?”白茹说着便动作娴熟的去拧师攸宁的耳朵,显然不是第一回这么干了。

“小茹,你不要……”许『奶』『奶』惊惶的想推身边的大孙女走。

“大伯母,你碰我一下,我就去fǎ yuàn起诉你!”师攸宁不疾不徐的道。

“起诉”白茹的手收了回去,冷笑的问:“你起诉我什么?”

师攸宁唇角微勾,灯光将她的一半侧脸照的雪亮,目光更是笃定又无情:“我今年十八岁了,这些年我爸妈辛苦经营的公司被卖了,留下的房产也一处一处的没了,你不该给我个解释吗?”

十八岁,成年了?!

白茹心头因为侄女突然的硬气生出的火气腾的熄灭了,要不是许安良夫妻死了,她还从来不知道那两口子居然那么有钱,比自己娘家阔绰多了,这七八年来家里的生活因为许安良夫妻的遗产过的富庶又安逸,许清檀又沉默寡言,她竟然没有想过自己要归还遗产的事,许清檀要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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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三章 异变

“你这孩子,脾气怎么这么硬,说两句还就急了!”

白茹虽然脸上的表情还有些僵硬,但到底算是『露』出几分笑来。

遗产她这些年花了不少还剩下大概一多半,可不管是花的还是剩的,都不可能吐出来,现在唯有将许清檀稳住,后面的事要慢慢想法子。

当然不管想什么法子,一个十七八岁的丫头片子能将事闹多大,总能按下去。

“那现在,大伯母能让开吗,我和『奶』『奶』要回屋了。”师攸宁如今虽然十八岁,可过去说是历经沧海桑田也不为过,对白茹的想法自然能猜度到几分,不过末世近在眼前,白茹自身难保,她不着急。

“妈,我刚才激动了些,态度不好,您不要生气。”白茹神『色』愈加和缓下来,后退了一步,对婆婆道。

许『奶』『奶』点点头:“我知道,你就是『性』子急,我知道。”

等一老一小进了自己屋,白茹翻了个白眼也回了屋。

卧室里,师攸宁将『奶』『奶』扶到了床上坐好,然后又倒了些上午买好的羊『奶』给奥利奥,这小东西应该是饿急了才会跑出去。

许『奶』『奶』因为年纪大了而日渐浑浊的眼珠随着大孙女转动,心里的无力和怜爱一阵阵的翻滚,忍不住道:“清檀,不要和你大伯母顶牛,她……”

老人家想说,她毕竟养了你一场,可却怎么都说不出口,大儿媳拿走的本该属于大孙女的钱,就是养十个孩子都够了,可是清檀靠上大学还要大儿子和儿媳照看,至于遗产的事,一个孩子,能斗得过成精了的儿媳和儿媳的娘家,这事没想头的。

“我知道了,『奶』『奶』,我就是看不惯她欺负你,以后不会了。”师攸宁蹲在『奶』『奶』面前诚恳道。

宿主临走前其中一个愿望,就是将『奶』『奶』好好的养老送终,不要在被丧尸追赶的路上吃苦,甚至是暴尸荒野,她会做到的。

至于白茹拿走的遗产,末世里最不值钱的就是钱了,拿回来也没有意义,师攸宁如今提,不过是让白茹低头的手段罢了。

师攸宁如今是凡人肉身,可龙凤册却看得出来『奶』『奶』只有不到三个月好活。

前世『奶』『奶』也是挣扎着一口气,让宿主带到掖市看了还惦记的大儿子一眼便去世了,可惜那时候丧尸横行,不单在逃亡的路上被白茹母子因为嫌累赘而冷嘲热讽,因此受了不少气,后来去世后更是直接被放在荒芜的地上,尸身被丧尸啃食的惨不忍睹,那时候许清檀为着护住大伯父一家受了伤而昏『迷』,醒过来一切都来不及了。

师攸宁都打算好了,天命不可违寿数已有定,这些都是她改不了的,可是在『奶』『奶』身前好好照顾,去世后好好安葬却是可以做到的。

“老话说苦尽甘来,我们清檀是个好姑娘,以后一定会顺顺利利。”『奶』『奶』『摸』着大孙女的发顶,想了想最终还是道:“好好念书,以后有个好工作再找个好人家嫁过去,『奶』『奶』没用,这些只有靠你自己去挣了。”

师攸宁听的眼框发热,强笑道:“只要『奶』『奶』好好的,清檀就有力气努力。”

祖孙说着话,奥利奥仿佛也被感染了一般,摇着尾巴绕着师攸宁喵喵叫。

师攸宁忍不住抚了这小东西的脑袋一把,龙凤册感觉自己的地位受到了威胁,扑棱着往师攸宁的怀里撞。

师攸宁初醒后感冒的小『毛』病由龙凤册治好了,可入夜后她又发起热来,感觉全身的血『液』都热的发烫。

师攸宁知道是自己末世来临后的异能要觉醒,尽量平心静气的躺在床上。

其实,异能觉醒的过程,不单血『液』发热还伴着全身每一个细胞的刺痛,可是师攸宁还是咬牙一声未吭。

家里就两个卧室,一个被白茹母子占了,她和『奶』『奶』睡一间,如今『奶』『奶』睡在她的身边,她不能吓着老人家,前世的许清檀也是这样做的。

至于隔壁,师攸宁猜白子琳也在激发异能的过程中。

至于为什么一点动静都没有,异能也有强弱大小之风,自己被激发的是高等自然异能之一的风系,受到的苦楚也多,而前世的白子琳不过是个力量型的异能者,在末世前期还算高人一等,其实本质上不过比普通人厉害一点而已,是异能者中的最底层,反应小也是正常的。

而白茹,则更是个普通人。

煎熬了一个小时后,师攸宁感觉周身的热度逐渐退去,她福至心灵般的将食指一曲一弹,一道薄而淡的光弧往卧室的老式衣柜上而去,留下一道深而薄的切口。

这就是风的力量吗?

师攸宁自己也被骇了一跳,她甚至可以肯定,要是自己方才那一指削的是人的脑袋,估计就算是不能脑浆迸裂,起码能掀起个头盖骨什么的。

啧,自己这念头实在是太血腥了。

才适应新的技能呢,一声微弱的喵叫声传来,师攸宁眼眸睁大,怎么将这小东西忘记了。

她扫了正趴在衣柜上研究被切割裂口的龙凤册一眼。

龙凤册知机的撒出一点金『色』光点,光点没入许***额头,足以让老人家一觉到天明。

师攸宁这才下床开灯,俯身将奥利奥从纸箱里抱出来。

小东西被她双手捧着缩成个球,委屈的瞄了一声。

奥利奥是宿主发善心的好报,看它现在这个样子,师攸宁想,奥利奥估计也像前世一样会成为末世中的异种,就像人类中的异能者一样。

“乖啊,一会儿就好了。”师攸宁『摸』『摸』它的鼻头安慰道。

可惜末世让包括人类在内的动植物增添异能的力量太过诡异,师攸宁也不能贸然让龙凤册减轻它的痛苦,免得弄巧成拙,这激发异能的痛苦只有让奥利奥自己承受了。

奥利奥就很通人『性』,果真乖乖的窝在了师攸宁的手心里,只是时不时的哼唧两声,有时候也会『舔』一『舔』她的手心。

半个小时后,原本躁动又透着可怜气的幼猫抖抖身子站了起来,一跃从师攸宁手心跳到了地板上。

“瞄~”落地的奥利奥歪头冲师攸宁叫了一声,体型一下子变成了成年金『毛』大小,乐颠颠的看着师攸宁。

师攸宁:“……”,前世奥利奥在保护宿主的时候和别的异化动物打架,最终力竭而死,想不到最初是这个样子的。

奥利奥不仅能变大,智力好像也提高了,见师攸宁没有反应,瞄了一声像充气一般又变大了一圈,要是伸爪子都能够着屋顶了。

“奥利奥真厉害。”师攸宁忙让奥利奥恢复正常体型,再变下去不知道这楼会不会被顶塌,还是要慎重啊。

师攸宁还对自己有风系异能很有些自得,可是如今想起奥利奥变大时尖利的爪子和牙齿,自得便变成了慎重,在末世生存,谨慎和努力强大才是保命之道。

她捋一捋自己所知道的信息,在末世的艰难生存中,日后人类会渐渐的划分出了三六九等。

异能者比普通人类高一等。

异能者中,以获得自然力异能,像是风、雷、冰等最厉害,进阶最快战力也最强。

再次一等是五行之力的异能者,像金、木、水、火、土等,再次一等就是五感的异能,像是有些人视力变强,厉害的甚至能蛊『惑』人心等,最后是普通的异变,像是力气增大,速度增加等。

白子琳就是力量型的异能者,一个单薄的小姑娘单手就能抬起一辆汽车,这在末世之前是不可想象的。

当然,末世虽然带来了灭顶的灾难,但是在异能这件事上对有生命的万物是公平的,植物动物也各有所得,用以在这场灾难中绵延下去。

将所有的信息在脑海中转悠了一圈,师攸宁让奥利奥在卧室里看护着『奶』『奶』,自己带着龙凤册蹑手蹑脚的出了门。

末世来临,一切生产资源就此被切断,衣食住行全部都要自给自足,她得未雨绸缪了。

当然,这筹谋的方式有些不大正规。

师攸宁虽然历经好几世,甚至在冥界也来去自如,可最初长在红旗下的价值观一直烙在心灵深处,三观还算端正,譬如不问自取是为偷,譬如不得无故杀人夺命,当然,以前做女将军时上阵杀敌不算。

她知道,明日天亮后,满大街游『荡』着丧尸,有些东西自己不提前收集,放着也是闲置,做好了思想工作,师攸宁找到一家大型超市,手指带着风刃在一家大型超市的钢化玻璃门上划了个一人等高的四边形,伸手一推那玻璃便顺着她划过的地方裂开了。

[小册子,靠你了。]站在超市中的师攸宁吩咐龙凤册,很是庆幸自己有龙凤册这个开挂利器,要不然就她这小身板,便是圣诞树一样挂满了东西,又能带多少!

[得嘞!]龙凤册答应一声,做翅膀的书页子一扇便变成了以往的数百倍大,书册最后一页发着淡金『色』光芒,光芒扫到哪里,那边的物品包括货架都被收进了它的书页里。

师攸宁看的目瞪口呆,货架都不放过,可真是……可真是太好用了,要不是龙凤册是本书,她都想给这娃加鸡腿了。

扫『荡』完超市,师攸宁又向二楼的服装城进发,末世天气变幻无常,衣服也得常备着。

对了,稍后还得找家『药』店再囤一批『药』物,反正被龙凤册收进书页的物品都会进入静止期,过期是不可能过期的。

龙凤册这移动版的库房算是给了她这个掉入末世的倒霉蛋莫大的安慰。

心满意足的下了楼,师攸宁站在超市的出口前长呼了一口气,正在此时,她听到一个嗬嗬嗬的怪异声响。

这声响距离她很近,似乎,似乎就在她的身后。

【作者题外话】:今日更新完毕,明天见~

另,祝大家假期愉快哦,么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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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四章 非人

人总是对未知的事物存在无限的恐惧,师攸宁现在就是如此,她后脖颈汗『毛』竖起,眨眼间就出了一身汗,连与龙凤册交流都顾不上,猛的往前跑去从自己划开的玻璃缺口窜出。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她跑出去的后一瞬,有重物击打在钢化玻璃的声音传来。

师攸宁回头,一个穿着保安zhi fu的,虽然还有头和四肢,但已经不能称之为怪物东西正执拗的往玻璃上撞。

这是,丧尸?!

师攸宁在前世时见过的丧尸,无不三五成群的活动,并且也比现在这只灵敏的多,而眼前这个初代丧尸,肢体僵硬活动也不算快,否则她就要在末世降临的第一晚丢命了。

这个丧尸生前应该是超市的保安,短发在雪光和路灯的照映下还带着乌黑健康的『色』泽,可是他肤『色』灰白,包括面部在内的皮肤血管的纹路呈青黑『色』,双眼只有眼白,嗬嗬喘气的时候『露』出的牙龈已经有腐烂的迹象,比末世电影里的丧尸恐怖多了。

[好险好险!]龙凤册从丧尸的脑袋顶上飞出去落在师攸宁的肩膀上,眼见丧尸执着的撞击玻璃,说不准下一秒就要从玻璃洞前跑出来,忙催道:[主人,咱们快走吧。]

师攸宁退后几步环顾四周,淡晕的路灯和寂静的环境,再远些黑暗的地方似乎有无数的丧尸潜伏,让人心里忍不住发『毛』。

她双手捏拳又松开,总算积聚了些力气,有些事总要提前适应的,师攸宁问龙凤册:[有棍子吗,给我一根。]

片刻后,龙凤册从超市的收藏中翻出了一根擀面杖,自己则扑闪着翅膀落在师攸宁的发顶,替她环顾四周以做警戒。

师攸宁拎着比手臂还长些的擀面杖,深吸一口气去戳玻璃后的丧尸,慢慢将丧尸引到了超市外面。

没有了玻璃的阻碍,丧尸兴奋的像蚊子见血一般向师攸宁扑来,脚步踉跄速度则和成年人小跑差不多。

师攸宁在丧尸距离自己还有一米不到的时候,一擀面杖挥了过去,打中了丧尸的胳膊将其打了个趔趄,可是丧尸左右一晃还未站稳就又向她冲过来。

和打在正常人身上的感觉没两样,只是可惜对丧尸造不成什么伤害,师攸宁又一擀面杖挥过去,这次打在了丧尸的脖子上,丧尸被拍在了地上,她自己则气喘吁吁。

师攸宁如今只是十八岁的年纪,又是个女孩子,左闪右避加上攻击下来累的够呛,虽然她知道许多武艺招式可以使出来,可架不住丧尸像小强一样蹦跶,这会儿脖子都歪着了可还是顽强不屈的站起来又往师攸宁面前扑。

最后一招,爆头!

师攸宁捏紧擀面杖,在丧尸扑过来的时候一棍打在了它的头上,丧尸被打的扑在了马路上,头没被爆,擀面杖倒是折了。

最后,师攸宁到底是挥手揽风化为利刃将丧尸割头了事,这才彻底将丧尸弄死。

她自己也弄明白了,如今的丧尸只要是个成年男子基本上可以对付,只要注意不被咬到就可以。

『摸』清丧尸的战斗力很重要,前世末世初期法度崩坏人心叵测,师攸宁并不准备过早暴『露』自己是风系异能的事。

再者,有异能后体质会随之改善,风的特质之一是速度快,她准备伪装成速度型异能者,既能护住『奶』『奶』又能免掉许多麻烦事,譬如不像宿主前世一样因为风系异能被白茹一家坑的一脸血。

师攸宁换了一根高尔夫棍,警惕非常的找到一家『药』店扫『荡』一空之后才准备打道回府。

好在今天下了雪,大半夜在外头晃『荡』的人还真没有多少,同时意味着外面变成丧尸的人也少,总算是安全到家。

其实,按照末世的持续程度,师攸宁就是将整个乐县的超市和『药』店都搬空也不嫌多,可乐县有几十万人,她总要给其他人留活路,至于物资之类的,走一个地方收集一些就是了。

回家后,师攸宁看了眼『奶』『奶』,随后舒舒服服的去洗了个澡,日后活着都困难,更不要说洗澡了。

洗澡后,师攸宁换上干净的衣服和衣而睡,天才蒙蒙亮便被尖叫声惊醒了。

尖叫的是白茹,她有早起喝咖啡的习惯,才端着杯子站在客厅的窗户前,就看到楼下一个人将另一个人按在草地上又咬又啃。

三楼并没有多高,白茹起初是看热闹,可慢慢却发现楼下抱成一团的两个人最后都站了起来,而且肢体扭曲神情恐怖,分明不是人!

真实情况是,楼下不知哪里晃『荡』来的丧尸,撞上早起出门的人就扑了上去,如今被咬的也成了丧尸,一同在楼下游『荡』着等待新猎物。

师攸宁打开门,看到白茹那表情也猜到了一些,转身回去准备给『奶』『奶』科普科普丧尸的东西,免得太突然再吓着老人家,隐约听到客厅里白子琳的声音:““丧尸,是cos吗,也太『逼』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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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攸宁摇头,这个堂妹也是真敢想。

“给你爸打电话!”白茹到底比白子琳成熟冷静的多,和女儿说话的时候又顺手打开了电视机,可惜丧尸出现距离现在不到五个小时,又是深夜突然爆发,电视上什么动静都没有,倒是网络上已经开始有炸锅的迹象。

两个小时后『政府』开始全线反应起来,电视上所有的频道统一安抚民众,大意是出现一种新型病毒,感染后的人会发狂,提醒大众暂时待在家里不要外出,如果家里有感染的人,尽快打电话报警,会有医护人员上门收治。

至于网络上,末世来临丧尸食人的报道喧嚣尘上,甚至有人留言自己已经获得了超能力,很多没有成为丧尸的人因此出门囤积物资,然后形成不慎被咬成为丧尸的死循环。

『政府』所说的医护人员收治,真实的意思是出动军队,可是军队里有人成为丧尸后更糟糕,很快上门收治就成了一句空话。

家里头,白茹给丈夫打完电话后拽着白子琳便回了屋,进屋后锁上门还没有来得及说话,白子琳一拳将墙砸了个坑,兴奋的对白茹道:“妈,我有超能力了,看爸爸再说我不如许清檀!”

【作者题外话】:稍后还有一章,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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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五章 道歉

听到隔壁房间的摔门声,龙凤册已经知机的飞过去听墙角。

这一头,『奶』『奶』攥着师攸宁的手,还有些不确定的问:“真的有怪物出来?”

师攸宁点头,丧尸和怪物也差不多,她安慰老太太道自己会保护她。

老太太摇头,慈爱的看着师攸宁:“这么些年,我这把老骨头挨过饿也吃过饱饭,早就活够了,可是我的清檀还年轻,你一定要记住,怎么样都要跟着你大伯母,她是当官人家的闺女,一定有办法,能活命最重要!”

在老太太祈求又担忧的目光下,师攸宁只得点头答应,又道:“大伯也是做官的,说不定会派人来接咱们,大城市里有军队有武器,一定很安全。”

“说的也是,还是我的乖孙女懂的多。”老太太放松了些,手也没那么抖了,想起能见到大儿子,竟又生出些期待来。

白茹分别给丈夫和娘家打了电话,很快就确定根本不是什么病毒蔓延而是真的出现了丧尸,更知道丈夫已经和娘家人汇合,稍后会派人来接自己和女儿,大概明天就会到。

白茹对丈夫推脱不亲自来接自己有些不开心,又因为丈夫还嘱咐一定要照顾好婆婆而更加不愉,她在电话里答应的好好的,转头又有了别的主意,又见女儿因为末世有了超能力,心气儿高的不是一般二般,试探的问:“琳琳,你喜欢『奶』『奶』吗?”

白子琳瞥了她妈一眼,母女连心,她模模糊糊对她妈的意思有了大概的了解,『摸』了『摸』墙上被她打出了来的凹陷,撇嘴道:“不喜欢。”

“你看,是这样啊……”白茹『舔』『舔』嘴唇,尽量让自己的话不暴『露』真实的意图:“你姥姥和姥爷已经派人来接咱们了,最迟明天下午到,外面那么危险,他们派人来是冒了大风险的,你爸爸还嘱咐带上你『奶』『奶』,要是以前带就带了,可是一辆车能坐几个人,要是再碰上那什么……丧尸,咱们都活不了。”

“那就不带了,待在屋里不是更安全,等军队来了将丧尸扫『荡』干净,这样不是对『奶』『奶』更好。”白子琳不在意的道,她现在感觉自己浑身上下都充满了力量,就是打死一头牛都不成问题,心情好的不得了。

白茹满意的点点头,丧尸哪有那么容易驱赶走的,到时候一个孤身老太太家里没吃没喝,外头又去不了,哼!

师攸宁『摸』着奥利奥的脑袋,白茹母女果然像前世一样,想将『奶』『奶』丢在家里,可是一个老太太在丧尸的包围中,不是被饿死就是被丧尸咬死,真是歹毒!

可是现在除了沙漠估计到处都是丧尸,什么派人来接不过是空话,等着吧。

果然,接连等了三天后,家里的存粮耗尽也没有等到消息,网络也中断了,整个屋子就像是一座孤岛一样。

“家里都没有吃的了,它还喝『奶』?”白子琳进屋一脚将奥利奥吃东西的小碗踢开,恶狠狠的瞪着师攸宁。

她自从有异能后就格外饿,现在家里过期的面包都吃完了,只有一天一顿的白米饭,能够干什么的?

“那你想怎么样?”师攸宁将喉咙发出低低咕噜声的奥利奥抱在怀里,这小家伙异变后脾气渐长,她真怕它突然变大将这个堂妹一口吞了。

“琳琳,你和姐姐有话说,就好好说,不要……”许『奶』『奶』好声好气的道,儿媳娇惯着,好好的孙女养成了这样,哎……

“你眼睛里只有许清檀一个孙女,这时候倒是知道教育我了!”白子琳横了许『奶』『奶』一眼,又饿又等不到人来接,她的脾气越来越暴躁,一脚踢在柜子上。

几十年前的老木柜,用的料子虽然不是顶好,可是至少质量过硬,她这看起来没什么威力的一脚,竟然将柜门踹的四分五裂。

整个一女金刚!

师攸宁心道,她是属于没见过力量系异能所以有些长见识一般的惊叹,可看在白子琳眼里这个堂姐却是被自己吓住了,颐指气使的道:“许清檀,该你出去找吃的了!”

“该我,你和大伯母出去过了?”师攸宁不咸不淡的问。

“你管那么多,难道想和它一样!”白子琳看了碎裂的柜门一眼,威胁之意毫不遮掩。

当拥有了绝对的力量之后,讲道理是什么东西,更何况白子琳平日里就是个骄横『性』子。

“不想,还有,”师攸宁偏身将奥利奥放在床上,冷冷的看着眼前眉眼娇美但目『露』凶光的少女:“你怎么和『奶』『奶』说话呢,道歉!”

许『奶』『奶』坐在床沿上,缓慢摆手:“琳琳,你姐姐和你开玩笑呢,你不要在意。”生怕小孙女记恨大孙女,最后连带着大儿子一家将大孙女记恨上。

“玩笑”白子琳双臂环胸,昂着下巴看向师攸宁,她观察了两天,也没见许清檀这个废物堂姐像自己一样有什么别的本事,自然是看不上她的,轻蔑道:“许清檀,你吃错『药』……”

白子琳话还未说完,人已经被师攸宁掐着脖子按在了墙上,她的速度快的像风一样,另一只手按住白子琳放在胸口的双手,力气竟不比觉醒力量型异能的白子琳小。

“『奶』『奶』,你别管!”师攸宁回头对已经站起身来的老太太道,看向白子琳的目光却冷冽非常:“道歉,会吗?”

师攸宁前几天才料理了一个丧尸,在这一世之前也不是没有杀过人,白子琳这样鸡都没杀过一只的小姑娘哪里是对手。

再者,师攸宁可不是前世的宿主,明明异能强大可却被白茹一家人欺辱的不成样子,末世拳头大就是王道!

白子琳脖子被掐的生疼,眼中浸出泪水,不甘的道:“我……我错了,『奶』『奶』……『奶』『奶』对不起。”

师攸宁这才松开手,看着白子琳又恨又怕的目光道:“不是找吃的吗,我和你一起去,大伯母在家照顾『奶』『奶』,你觉得呢?”

“不行,我不同意!”白茹在刚才女儿被掐着脖子的时候没敢吱声,因为许清檀这个侄女在那一瞬间像是变了个人一样,让人连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她这会儿才敢将女儿拉到卧室外:“马上就会有人来接我们了,外面都是丧尸,怎么能出去?”

“是啊,清檀,你不要出去,外面多危险。”老太太虽然胆子小,可是也悄悄掀开窗帘外往外头看过,楼下就是小区的花园,地上有好几滩血迹呢,看的人心惊肉跳的。

师攸宁将刚才动手时扯歪的衣服整好,看着白茹道:“大伯母,你也知道外面都是丧尸,怎么还会相信有人来接的话?”

“你什么意思?”

“要是有人来接,早就来了,现在都不见人影,说不定早就在路上……”师攸宁意有所指的道。

“你少胡说八道!”白茹脸『色』很不好看,是那种幻想被戳破的苍白。

师攸宁猜,这位大伯母其实心底早就有了不好的预感,可是一直不敢面对罢了。

前世宿主不敢捅破这一层窗户纸,硬生生每天出去找食物,在乐县养活了白茹母女十来日,最后才出发去掖市,不知遭了多少罪。

可她可没有养白眼狼的爱好,末世降临后,越大的城市异能者越多,而且异能在对战丧尸的过程中还可以提升,她要是总窝在乐县,自己都能将自己养废了。

最后,师攸宁直接拍板定下了自己和白子琳出去找食物,第二天开车离开这里的计划,如果路上顺利的话,一天就能到掖市。

其实,师攸宁放在龙凤册那里的小仓库吃的用的什么都不缺,可是她出门主要是为了增加实战经验,再者小仓库是她日后的后盾。

日后,食物这等金贵资源不知会引起多少rén dà打出手,这样的秘密在白茹母女这样连基本的尊老都不会的人面前泄『露』,实在不是什么好事。

临出门的时候,师攸宁意味深长的对白茹道:“大伯母,『奶』『奶』交给你照顾了,我也会照顾好堂妹的,你放心。”

白茹一口气梗在喉咙里,僵着脸点了点头,打消了等这个突然『性』情大变的侄女走后拿老太太出气的念头,毕竟女儿还在人手里呢。

师攸宁留了奥利奥在家照看『奶』『奶』,龙凤册则照常带在身边,算一算龙凤册都陪了她几百年,不知助她躲过了多少次危险,她出门不带着龙凤册,心头还真有点发虚,尤其是末世这样危险的环境。

师攸宁和白子琳姐妹两个背着书包,一前一后悄悄的下楼,至于所谓的寻找食物,自然是去超市之类的地方搜集面包罐头之类的东西。

老楼的楼梯台阶是水泥的,走到一楼和二楼交界处的时候一滩干涸发黑的血迹格外显眼,师攸宁打了个手势让身后的白子琳站着别动,屏住呼吸往前探头,一只丧尸正呆呆的立在楼门前,正好背对着和两人。

白子琳跟着探头,惊的忙撤了回来,上牙咬着下唇生怕发出一点响动。

这丧尸还挺会站,运气不错!

师攸宁心道,低声对白子琳道:“看好了,注意不要被咬到,爆头或者砍头才能杀了它!”

说毕,她掂了掂从家里拿出来的菜刀。

白子琳手里同样也拎着刀,呆呆看着刚才还在自己身边的许清檀一眨眼就跑到了丧尸后面,手起刀落的将丧尸的脑袋砍了下来。

【作者题外话】:以暴制暴,女主帅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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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六章 尴尬

丧尸的脑袋咕噜噜在地上打了个滚,缺了肉『露』出白森森牙齿的一侧面颊正对着楼梯口的方向,面目狰狞似恶鬼。

白子琳骇的打了个冷战,再看拎着菜刀站在门前的少女清秀的面容上嘴角微翘浑不在意,一双黑眸更是波澜不惊,她竟觉得许清檀比丧尸还可怕。

师攸宁将白子琳的神『色』收入眼底,心底暗自好笑,她方才表现的那么凶残自然是故意的,看样子效果不错。

这个堂妹自小在家里横行霸道,现在又对自己颇多怨怼,在太平时期也就算了,在丧尸横行的时候带着随时准备坑自己的猪队友,那不是嫌命长么。

“你觉醒的应该是力量型异能,像它这样的一脚就能踹飞,用不着害怕。”师攸宁将缺了头的丧尸揪着前襟扔到角落里。

“……异能?”白子琳觉得眼前人的力气不比自己的小,怔楞了片刻才问。

师攸宁手指在楼门上轻敲了敲,漫不经心的道:“你将它理解成超能力也不是不可以。”

对于自己力气的增大,师攸宁没有过多解释,自然系异能之所以能够站在异能者顶端,自然有其特殊的地方,譬如可以增强体质,包括力量。

白子琳目光闪烁,最终静默的跟在师攸宁的身后出了楼门,她说自己有了超能力的事只有亲妈知道,许清檀是从哪里知道的?

这样秘密被窥探的不安让白子琳暂时收敛了脾气。

还有,许清檀似乎,似乎对末世很熟悉,熟悉的让她心惊,白子琳自己都不知,自己看着前面开路的少女清瘦背影的目光,已经在不自觉间带了畏惧。

至于找机会下手报被掐脖子的之事,白子琳已经悄悄的压在了心底,许清檀这个堂姐对自己还有用,她在心底对自己说。

铅灰『色』的云层压的很低,楼门前花圃中的花却开的很艳,小区道路两边移栽的柳树叶子比平常浓绿数倍,透着让人心悸的诡异。

师攸宁无比清晰的意识到,末世对世界万物的影响到底有多大。

白子琳对这样诡异的景象亦心底不安,悄悄往前挪了两步,拉近了自己和师攸宁的距离。

师攸宁和白子琳的首选目标是小区门口的小卖部,两个年纪相差不大的少女一人攥着一把菜刀,走的小心翼翼又警惕万分。

这样的情形在四天前看起来说是滑稽也不为过,可眼下却透着一股可怜相。

忽然,身后的白子琳惊呼一身,虽然她已经尽量压低身影,免得惊动附近不知在哪里晃『荡』的丧尸,可还是将走在前头的师攸宁吓了一跳。

师攸宁顺着白子琳的目光看过去,停在路边的一辆黑『色』轿车底下,一只着铁灰『色』西装戴手表的手安静的摊在那里。

那的确只是一只手,或者说是一只手臂,然后除却血迹就没有别的了,不论是躯体还是内脏,什么都没有。

师攸宁看白子琳面『色』苍白,显然已经由这只断臂发挥想象力又将自己吓了一波,忍不拍了拍她的肩。

拍了两下,被拍的和伸手的都怔楞住了。

毕竟不论是许清檀以前寄人篱下时的憋屈,还是师攸宁醒过来后的冷静强硬,堂姐妹之间的关系都是尴尬又漠然的,当然,此刻也许更尴尬。

师攸宁收回手,暗道自己手欠,掩饰『性』的继续往前探路,才走了一小步,又忙缩了回来,连带着扯着白子琳蹲在了一辆车后面。

白子琳原本不自然的耸了耸肩,随后被扯了个趔趄,定睛一看两栋楼之间的空地上,三个老头两个老太太正挪着碎步晃悠,看穿着应该原本是准备晨练的,可看那肢体的僵硬程度,显然已经属于歇菜的一批。

像是感受到师攸宁两人的注视一般,其中一个丧尸向着她们藏身的方向快走了两步,似乎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又慢慢的转身在原地挪起碎步。

双方距离约莫二三十米,可是要想到达小区门口,非从这里经过不可。

师攸宁往前指一指,因为末世的到来,道路两边有许多无主的车辆,只要小心的矮着身体往前挪,应该能偷溜过去。

五个行动缓慢的丧尸,师攸宁知道她们两人绝对有一战之力,可是谁知道打起来的动静会不会再引来其它的丧尸,所以能不正面刚还是不刚的好。

白子琳跟在师攸宁的身后慢慢的往前挪,短短不到百米的距离,两个人乌龟一样的挪了很久,不单要注意不发出响动,还要防备着不知会从哪里蹦出丧尸来。

走过这一段路后,师攸宁只是靠着墙壁轻轻喘息,白子琳则已经手脚发软,主要是脑海中的那根弦一直绷着,精神压力大的没法说。

其实,师攸宁显得轻松,主要是因为龙凤册扑棱着翅膀在她脑袋上空放哨,自然比白子琳要安稳许多。

白子琳小腿肚酸痛,太阳『穴』周围也一阵一阵的发麻,原本佝偻着腰一脸惊悸,可看身边的人神『色』轻松腰背挺直,心底的不服输之感渐渐压过了恐惧,『摸』着后背上冰凉的墙体,也渐渐的直起了身体。

两人歇了七八分钟,这才又提着心往前,小卖部的玻璃有一半是透明的,师攸宁探出头去看,正和一张惨白脸眼珠灰白的脸对了个正着,反『射』『性』的一菜刀就砍了上去。

好嘛,小卖部用的哪里是什么好玻璃,一菜刀就敲碎了一大片,里头的丧尸喉咙里嗬嗬做响,向着师攸宁和白子琳扑了过来。

这丧尸一只脚已近没了,可一瘸一拐追的倒很麻利。

白子琳跑的很快,可是跑着跑着她一回头咬牙飞起一脚,许清檀能杀丧尸,她也可以!

她这一脚,竟将这缺脚丧尸踹出五六米远。

自己,自己竟然这么厉害?

她发现自己的力气远大于自己想象中的,而且速度似乎也很灵敏,在丧尸又扑上来的时候灵敏一闪又附带了一菜刀,丧尸脑袋落地,终于不动了。

初战告捷,白子琳既狼狈又从心底生出勇气与得意,回头一看,师攸宁脚下两具无头丧尸死的不能再死。、

这两个丧尸也不知从哪里蹿出来的,看那倒地的位置,若是没有这个堂姐,她肯定早被咬了。

【作者题外话】:十二点前,还有一章,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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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七章 暗算

师攸宁并未注意到白子琳看着自己的复杂目光,一个小卖部里都能串糖葫芦一样跑出三个丧尸,简直压力山大。

有了压力,她不由就想起陆广百来,那人是雷系异能觉醒者,在末世之前好像还是特种兵,简直开挂到了极致,早点到兰市就能早些混进陆广百的异能小队,到时候可就安全多了。

小卖部中狼藉一片,师攸宁守着门口,让白子琳进去去捡吃的,看到靠近门口的地放有一箱酸『奶』,趁白子琳不注意的时候让龙凤册收了起来,这东西『奶』『奶』爱喝,她想。

小卖部的东西本就不大充足,唯一一个放食物的货架还被丧尸祸祸过,血滋呼啦的,即使有包装袋看着也很倒胃口。

白子琳挑挑拣拣的捡了一书包,对师攸宁道:“东西不太够,要不去别处看看?“

有了杀丧尸的经验,她发现自己也没有那么怕了,甚至很想再碰上一群丧尸,好在师攸宁面前将之前的面子挣回来。

再过一个月,就是掉在血泊里的吃食,洗一洗也有的是人吃,更何况是如今只是被污渍沾了包装袋的,师攸宁扫了一样地上零散的东西心道,不过她也想去再远些处看看,乐县这么大,总不可能幸存的只有她们,是以赞同的点了点头。

一路走来,树木绿的像是要渗出绿汁,很多车也停的真真切切,可活人的气息真的少之又少,就像是走在模型中间一样。

“喵呜~ ”

拐过一处红绿灯后,一只黑『色』的大猫站在汽车顶上看着师攸宁和白子琳,灰白的猫眼很是渗人,竟是一只丧尸猫。

不知道家里的奥利奥和眼前这只小丧尸,哪一个更胜一筹,师攸宁心道,可盯着黑『色』大猫的目光却十分警惕,不管是被丧尸咬到还是抓到,绝对不是什么愉快的体验。

如果是正常的猫,面对两个人类绝对没有挑衅的胆子,可是眼前的猫已近没有思维和基本的畏惧,只有本能的,对活物的弑咬**。

黑猫的动作比人类丧尸可灵活的多,这个时候就显出菜刀的笨重来,狼狈的躲闪了好机会,在付出白子琳背后的书包都被一爪子刨开的代价后,黑猫最终被师攸宁一刀砍成了两截。

这个世界真是太危险了,要是有一把长剑或者长刀就好了,师攸宁抹了把汗。

她的这念头在脑海中叨咕了一瞬,与她心意相通的龙凤册已近积极的表示,刀、剑什么的不是问题。

师攸宁:“……”,那天晚上她的确是扫『荡』了个正规的超市,不是什么武器行?

不过,再细细一问,龙分册收集的那都是体育用品一系的刀剑,拿来舞个太极没什么问题,干别的就差了。

白子琳心有余悸的『摸』过被猫一爪子就勾破的书包,重新又背在了身上。

小县城里临街的烟酒零食铺子很多,师攸宁很快和白子琳又看着了一个,看到那铺子外头挂着的锁,两个人都松了口气,有锁证明里面没有人,同样也没有丧尸。

撬锁的活动还没有开始进行,一阵急促的脚步传来,师攸宁心头先是一喜,随后就捏紧了菜刀,这脚步听起来是人类,可是大概被追才会跑这么快,那追人的能是什么?

果然,很快从马路对面步履匆忙的跑过来一个一身运动衣的女孩子,看年纪应当有二十几岁。

师攸宁和白子琳看到她的时候,这个女孩子也看到了两人,然后带着屁股后头紧追不舍的七八个丧尸就迎了上来。

“跑还来得及!”白子琳急切的看着师攸宁,要是往常她早走了,可是回去的路可也不安全,师攸宁不走她再急脚也像黏在地上。

“救她!“师攸宁道,可是很快,她便发现自己到底有多蠢,因为被丧尸追的女人跑到她身边后与她擦肩而过不算,还推了师攸宁一把。

连呼救都不曾,直接将丧尸引过来后推别人挡灾,够聪明也够狠,当然心肝也绝对是黑的就是了!

师攸宁顾着看丧尸,竟毫无防备的让推了个趔趄,要不是原本站的稳当,她非一头撞进丧尸堆里不可。

当然,现在不算撞进丧尸堆里也差不多了,师攸宁一脚踹开近在咫尺的丧尸,又将张大嘴欲咬自己手臂的另一个丧尸一刀斩首。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白子琳恨恨的跺了一脚,瞪视了推师攸宁的女人一眼,忍不住拔腿跑了。

跑出去七八步,回头见师攸宁竟然举手间就解决了三个丧尸,又毫不留情的将围上来的一个丧尸一脚踹出去,将这一群丧尸全部解决也只是时间问题,她抿了抿嘴又返了回来,许清檀越来越凶残,自己独自跑了,她回头不得真掐死自己。

事实证明白子琳的决断是对的,师攸宁的确一个人就能解决所有的丧尸。

当然,师攸宁倒是很诧异白子琳这个堂妹的去而复返。

解决了丧尸后,两姐妹四目相对一瞬,白子琳率先移开了目光,有些嫌弃的道:“让你当滥好人!”

“多谢。”师攸宁不在意她的恶声恶气,虽然白子琳有撇下自己的行为,可她的去而复返到到底帮了忙,虽然很大可能是怕自己秋后算账,可有些时候结果比动机要重要的多。

白子琳抹掉溅到自己下巴上的黑褐『色』血迹,当没有听到一样朝着想让别人挡灾,结果自己却跑了没几步就扭到脚的女人前走去,转身后的一瞬,心底松了口气,没有被追究逃跑的事就好。

还有,许清檀竟然会说谢谢,还真是,奇葩的没那么讨厌。

被丧尸追的女人名叫张晓,是个普通的白领,外头有丧尸她是知道的,可是家里已经没有吃的,这才换了方便跑路的运动衣下来找食物,想不到才打破一家超市的玻璃,动静就引了一群在附近游『荡』的丧尸。

“谢谢,你们是好人,谢谢你们救了我。”张晓畏惧又心虚的道,她只是个普通人,也不知道异能的事,对眼前两个面『色』冰冷,手里拎着的菜刀血迹斑斑的少女畏惧的很,那么凶残的丧尸说砍脑袋就砍了,要是把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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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八章 不能

“救了你?”白子琳愤怒的看着张晓:“我们差点被你害死,你知不知道”

师攸宁亦冷冷的看着张晓,被丧尸追慌不择路的跑到自己这里她可以理解,可是将自己推过去挡灾,事后又没事人一样道歉都没有一句,绝对是人品问题。

“我……我太害怕了,丧尸突然就……就出现了,我……”张晓语无伦次,可心地其实庆幸自己将别人推了出去,要不然她就是被咬的那一个,再说了不是没有受伤吗,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琳琳,走了。”师攸宁不想听张晓的辩解,毕竟事实胜于雄辩的道理她懂,这次的事只当被敲了警钟,末世人『性』淡漠生存第一,她不去害别人但是却也要防着别人害自己。

白子琳冷哼一声,照她的意思应该将这个不要脸的坏女人打一顿才对,可是许清檀对自己凶,竟然会放过差点害死她的人,真是有病!

既然许清檀都不在乎,那自己着急上火干什么,那几个丧尸只当是练手了!

白子琳不知道,如果张晓只是单纯的求救,师攸宁说不定会带着她一起离开乐县,毕竟城市越大生存机会越多,可是如今,她还是自生自灭吧。

回身暴力破开超市,师攸宁和白子琳将书包塞的满满当当,泡面、面包、香肠之类的拿的越多越好,另有挂面和密封的蔬菜也拿了一些,路上做不了饭,临行前吃几顿好的还是可以的,至于薯片等膨化食品太占地方只能过过眼瘾算完。

两人在超市里翻找食物的时候,张晓一瘸一拐的站起来靠在门边上垂涎的看,看食物更看挑拣东西的师攸宁两人。

“你们,你们能带上我吗?”

等到师攸宁和白子琳出来,张晓期期艾艾的凑了上去,要是跟在这两个人身边,自己的安全一定会有保障。

“你问她吧!”白子琳看了师攸宁一眼,拎着菜刀上前几步,目光瞥向别处。

“不能。”师攸宁毫不犹豫的道,随后背起书包离开。

“我会做饭,还可以拎东西,帮你们干活。”张晓一瘸一拐的跟上去。

“拎东西?”白子琳嘲笑道:“拎着我们的东西逃跑吗?我们又不是冤大头,已经被你害了一次,还要带着你这么一个累赘上路?”

“上路?”张晓一把拉住白子琳的胳膊就不放了:“你们要到哪儿去?”

新闻上说出现了感染型病毒,她却在朋友群看到了别人发的末世来临的消息帖,原本是当笑话看的,可是现在……

整个城市都到处都是丧尸,冷不丁就会冒出来咬人,能逃到哪里去呢?

白子琳从小就是别人哄着惯着的,现在对师攸宁还有些畏惧,可是对张晓强迫『性』的拉扯却很反感,再加上张晓指甲都快掐到她肉里去,又烦又疼之下扬手就将人推开了。

“不带上我,你们别想走!”

张晓脚踝还是疼的,可脸『色』凶狠的就挡在了师攸宁和白子琳面前。

她以前在单位里是一枝花,走哪里都有人显殷勤,遇事不会低头但蛮横却被捧出了不少,面『色』执拗的看着面前的两个少女。

师攸宁不想在外面耽误太多时间,关键是害怕动静太大再引来丧尸,她冷着脸上前,视线从手里拿着的菜刀滑到了张晓的脸上,威胁之意毫不遮掩:“你觉得自己比丧尸还厉害?”

张晓瑟缩了一瞬,指责道:“你们怎么能这么没有同情心?”

“帮你杀了追赶的丧尸,我们已经仁至义尽。”师攸宁道:“超市里还有不少的水和食物,路上的车你随便开,尽量往大城市走还可能会活命,我们不会带一个时刻准备拿别人垫脚的定时zhà dàn上路,你要再跟着,我就把你当丧尸处理了!”

“啰嗦!”白子琳看不惯许清檀这个堂姐絮叨的样子,不屑的撇嘴。

“大城市就没有丧尸了?”张晓追问。

“当然有,只是大城市汇聚了更多可以和丧尸搏斗的人,至少比这里安全。”师攸宁道。

安全的原路返回后,白子琳进门后就被白茹一把拉到了身后,好像师攸宁会吃了她一样,再细看两个人身上红白相间的秽物,还有让人作呕的血腥气,白茹忍不住扶着沙发就是一顿干呕。

红白相间的是丧尸的脑浆,毕竟菜刀不会每一次都精准的砍在丧尸的脖子上。

“去洗漱,不要吓到『奶』『奶』。”师攸宁对白子琳道,随后自己进了卫生间。

“许清檀,你怎么说话呢……”白茹对师攸宁命令的语气很不满,还要跟到卫生间去,却被女儿拉住了。

“妈,我打不过她!”白茹憋屈的道。

“等到了掖市,让你爸爸收拾她!”白茹气愤道,随后两根指头捏着白子琳的衣服晃了晃,忍者恶心道:“琳琳辛苦了,妈妈给你找换洗的衣服。”

第二天一早,师攸宁和白子琳一个在前一个垫后护着『奶』『奶』和白茹下了楼。

一楼的无头丧尸面朝下趴在角落里,『奶』『奶』人老了顾着下楼没看见,白茹眼见尖瞅着了,小声的哎呦哎呦吸气,生怕将那丧尸再吵起来。

白茹的车就停在楼下,油也是来乐县之前就加满的,足够到掖市了,倒算是个好消息。

师攸宁让白茹和『奶』『奶』都坐在了后座,她自己开车,白子琳坐在副驾驶。

“什么时候会开车了?”白茹从方才丧尸的惊吓中回了点神,疑『惑』的看着坐在驾驶位的侄女。

师攸宁挑眉,对自己来开车这件事,她也很无奈,毕竟她开车都是几百年前的事,『操』作起来刚开始不免有些生疏。

可是白子琳不会开车,让白茹开车,碰到个丧尸不得吓的开到沟里去,只能她来了。

“『奶』『奶』,咱们明天下午就能见到大伯了。”师攸宁看『奶』『奶』像惊弓之鸟一样缩着,安慰道。

白子琳见过了丧尸的凶残,对带上『奶』『奶』这样行动不便的人很不满,可是她也只是私底下撇撇嘴,她虽然有异能,可是直觉比不过许清檀这个堂姐,安慰自己许清檀既然连『奶』『奶』都带,至少不会丢下自己和妈妈。

【作者题外话】:稍后还有两章,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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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九章 救人

汽车的启动声吸引丧尸是必然的,几乎在师攸宁启动车的同时,远近已经有七八个丧尸从不同方向围了过来。

师攸宁咬牙尽量镇定的将车掉头往外冲,期间一个丧尸趴在了白茹所在那侧的玻璃上,虽然只是一瞬,白茹这个大伯母的尖叫声差点没将车盖掀翻。

“妈,你别喊了,你越喊招来的丧尸越多!”白子琳手里的菜刀握的死紧,一边注意着四周的状况,一边不耐烦的道。

越来越多?

白茹双手捂在嘴上,憋的眼珠都恨不能爆出来。

“老何……淑芬……”老太太呆呆的看着窗外几个手脚僵硬、面『色』呆滞灰白的丧尸喃喃道。

那几个丧尸,正是师攸宁和白子琳出去找食物时借着汽车掩护躲过去的那几个老年丧尸。

“大伯母,书包里有酸『奶』,给『奶』『奶』拿一盒。”师攸宁道,一踩油门出了小区,将车后的丧尸总算是甩了好大一截。

她发现隔着差不多一百米,丧尸渐渐的就不追上来而是在前面打起转来,想来这算是安全距离。

“喵呜~”蹲在老太太怀里的奥利奥似乎感受到了她的悲伤和恐惧,喵喵叫似乎在安慰一样。

奥利奥比人的巴掌大不了多少,正是可爱的时候,老太太抚『摸』着猫脑袋,轻轻的叹了口气,如果没有大孙女,她迟早也会变成外头的那些怪物吧!

开车拐上了乐县主大街,道路宽敞了许多,沿路可以看到毙命的丧尸,也有被撕咬的肢体不全的人的尸首,像是发生过无数搏斗一样。

没有人开的车,撞翻的垃圾桶,还有随处可见的血迹,以及冷不丁窜出来追赶或者被车撞飞的丧尸,都在无比冷漠又干脆利落的提醒这所有人,如今的乐县已经是一座死城。

或者说,这只是世界各地的一个缩影。

路上也是见过活人的,那是个很年轻的男人,在听到汽车声音的时候从藏身的地方跑了出来呼喊着停车。

他一边喊一边往车的方向跑,因为喊声已经招了三四个丧尸在身后追。

师攸宁手心里都是汗,停车的话汽车马上会被丧尸包围,不是一个两个,而是一群,到时候一车人会被丧尸活活咬死。

可是那男rén dà概是怕自己不停车,是直接冲着车头的方向跑过来的,不停车他会被撞死。

“琳琳,告诉他我会放慢车速,放他上后座,你掩护!”师攸宁道,

“大姐,我们会死的!”白子琳吼道,急的恨不能抢过师攸宁的方向盘。

“清檀,快开车,不要停,千万不要停,大伯母求你了,后面的丧尸会追上来的!”白茹偏身惊恐的看着车后几十米外坠着的丧尸。

“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我保证会控制车速,丧尸不会追上的。”师攸宁急促的说道,她没有办法眼睁睁的看着活人在自己面前被咬,尤其是在乐县已经宛如死地的时候。

车速慢了下来,王辽不敢回头看,只拼尽全力的往开过来的白『色』汽车那头跑,他听到车里的人喊着会放慢车速让自己去后座,原本忐忑惊惧的心被求生**填的满满当当。

王辽幸亏没有回头,否则他恐怕立刻就会被吓到腿软。

虽然他甩开了最初追着他的那两个丧尸,可斜刺里被他惊动的丧尸追了上来,最近的时候那丧尸的手指距离他的耳际只有几厘米。

“该死!”白子琳看着奔跑过来的男人身后紧追不放的丧尸,既希望那人被丧尸扑倒,又急切的思考一会儿怎么将那丧尸砍死。

双方的距离愈来愈近,在王辽拉扯汽车后座车门的时候,追着他的丧尸正扑过来,被白子琳一菜刀砍下了半个脖颈。

可是砍下半个脖颈了,那丧尸还摇摇晃晃的往车上扑,被白子琳一脚踹远了。

车门关上后,师攸宁立即加速,将迎面扑过来的两个丧尸撞到了路边。

上车好几分钟了,王辽仍旧死死把着车门,生怕再从外面蹿进来丧尸,他瘦高个,爆豆的额头上密密麻麻全是汗,结结巴巴的道:“谢谢,谢谢你们。”

“这个算你赔我的。”白子琳冷哼一声,将师攸宁的菜刀放在了自己手边,她的那把在救王辽的时候嵌进丧尸的脖子里没来得及拔。

“随你,辛苦了!”师攸宁道,随后将自己手边没有拧开的矿泉水扔到王辽怀里,简洁道:“我们去掖市投亲。”

“我……我也去掖市。”王辽已经三天没有喝水了,可是拿着矿泉水手抖的硬是拧不开盖。

足足半个小时后他才缓过来,喝了水后絮絮叨叨的说话。

原来他已经被困三天了,躲在一个幼儿园的小教室里不敢出去也不敢发出动静,直到看到有车过来的时候从二楼跳下来,半点伤没受不说,竟然还有力气跑过来求救,也算是福大命大。

可是上车稳定了情绪后,王辽就不由的惊讶起来,车上竟然老弱『妇』孺俱全,坐在前座的少女,清秀的那个外冷内热,毕竟虽然冷着脸可是给他水喝,娇美的那个就比较凶残些,他观察起来连正眼都不敢看,既佩服她和丧尸动手的彪悍,又畏惧她的凶残。

下午的时候车已经安全上了高速,比起县城这样人口密集的地方,高速上一眼望去人烟虚无,原本是很凄凉的景『色』,但是看上去竟然让人格外安心。

师攸宁放慢车速,提前让龙凤册在周围查探了才停了车。

长时间保持高度的紧张,大脑所用的能量多也容易饿,再者大家都不是机器,也需要解决些生理问题。

这时候就不能太讲究了,下高速路上厕所固然隐秘些,可是师攸宁不知道高速底下有没有什么异变的动植物,到时候救人都来不及,是以所有人吃饱喝足后,依次在车屁股后头那什么了。

其他人倒还好,唯独大伯母白茹脸皱的苦瓜一般,师攸宁也不阻拦她,只冲告诉路外头扬扬下巴:“下了高速路,后果自负!”

白茹憋气归憋气,最终还是去汽车后头了。

师攸宁也不去管她,只搀扶着『奶』『奶』在路上走了慢走了十几分钟,老人家苍白的面『色』才好了些。

倒是奥利奥比较有意思,顺着她的裤腿一路爬到了肩膀上,小团子蹲在肩膀上都颤巍巍的,可是却兴奋的喵喵叫。

一小时后重新上路,师攸宁便有意放慢了车速,只是开了没有多久,车后便又有汽笛声传来,是一辆很大的吉普车。

另外有活人,车上的人都带了欣喜之『色』,可是师攸宁却心头微沉,照着后头的大吉普没完没了按喇叭的样,恐怕来者不善!

【作者题外话】:十二点前还有一章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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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章 嘴欠

师攸宁的猜测没错,大吉普喇叭按的山响,竟是丝毫不怕吸引丧尸过来的样子,而后猛的加速横挡在了自己车的前面,她只得刹车。

“大伯母,照顾好『奶』『奶』,我和琳琳下车看看。”师攸宁冷静的嘱咐,待看到吉普车门打开,竟然似乎有三四个成年男子时,她回身又将奥利奥抱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我会照顾好你***。”白茹敷衍的点了点头,倒是对白子琳嘱咐:“你堂姐厉害着呢,跟紧了她注意安全。”

白茹说这话的意思,是让白子琳有事躲在许清檀后面,保护好自己就行。

她本来就是个人精,看到吉普上下来的人面『色』不善,难免担忧,不过担忧的对象只有自家亲女儿一个。

师攸宁挺无语,当着***面也不方便和她争论,只冷淡的扫了一眼。

对她来说冷淡的一眼,看在白茹眼里却是实打实的脑补了许多威胁啊,事后算账什么的,脸不由就僵了。

老太太紧张的扒在玻璃上,心头祈祷:“老头子,你走的早留我一个人在这里,要保佑我的孙女儿平平安安的啊!”

王辽还在上大学,看上去瘦巴巴的,牙一咬脚一跺也下了车,救命之恩总是要还的,实在不行至多被打死,总好过被丧尸咬死。

“呦呵,是两个大闺女!”吉普车上一共下来四个男人,手里拎着扳手、钢管之类的东西,为首的一个矮胖光头三十几岁,上下打量这师攸宁和白子琳,眼中邪光闪烁,至于干瘦的王辽,则直接被他忽略了。

在矮胖光头看着师攸宁和白子琳两个青春貌美的姑娘眼睛放光的时候,师攸宁看着这人手里的钢管也眼睛一亮,这东西比菜刀好使多了,虽然没有刀刃,可是武器总是一寸短一寸险。

菜刀和钢管一比,综合水平显然低了一筹。

“我叫周帅,两位妹妹怎么称呼啊?”挺不见外的自我介绍的矮胖光头,存在感约等于无的粗壮脖颈往前一伸,自认为无敌帅气。

周帅原本只是个汽车修理工,是外头末世来临的事传的沸沸扬扬,他都要加班修汽车的那种。

可冷不丁晚上睡着了再起来,他就发现自己成了大力士,收拾了变成丧尸的几个工友和老板,带着侥幸活着的同事一块活命。

当然,有异能的只有他一个,周帅自然而然的成了小团体的老大,有肉他先吃,有妞他也先泡。

周帅,这人和“帅”这个字到底有多大仇?

白子琳不喜欢这人看自己的目光,不客气的道:“人丑多作怪,我们叫什么不关你的事,车起开,我们还要赶路呢!”

“别急啊,现在天下大『乱』,你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上路多危险,不如跟着哥哥,有吃有喝等着享福就好了,不比被丧尸生吞活剥要强的多?”周帅嬉皮笑脸的道,心道等将这两个小姑娘弄上手,玩够了往丧尸堆里一扔,还敢说自己丑,被丧尸咬过的就好看?!

他爱看武侠小说,末世挂在嘴边就是天下大『乱』,琢磨着如今正是群雄并起的时候,而他自己突然力大如牛,不正是主角的命吗?

话不投机半句多,师攸宁对气的小脸通红的堂妹道:“他们车不错,正好换换。”

白子琳回头看一眼自家挡风玻璃已经被丧尸撞裂的车,头一次对许清檀这个堂姐的提议没有持反对意见。

原本准备拼命的王辽傻呆呆的站在原地,听这姐妹俩的对话,他怎么觉得有些不对呢?

周帅心底有不好的预感,可这感觉也不过蜻蜓点水的在心底一晃而过,他狞笑一声:“小丫头口气挺大,一会儿你就知道嘴硬是要吃苦的。”

末世对于别人来说是灾难,可是对于他来说绝对是福音,丧尸是丑了些,可当游戏打怪不就好了,手下还有听话的小弟,没有法律的约束,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再好不过!

十分钟后,周帅一行人鼻青脸肿的跪在了路边,毕竟一个异能不可能打得过两个异能,更何况师攸宁还是个藏拙的。

四个人中周帅格外惨些,被白子琳用钢管直接打掉了一口牙,这大概是嘴欠的下场。

“两位姑『奶』『奶』,放过我们吧,你们应该也是从乐县出来的,大家都是老乡,都是老乡……”周帅含糊不清的道,他怎么也没想到原来这个世界不止他一个人……

哎,说多了都是泪。

吉普车空间大了很多,师攸宁检查了油也够用,一行人换了车上路了。

“我们走后两个小时你们再上路,离近了看我不把你剩下的牙都打掉!”白子琳上车前挥着钢管瞪眼道。

送走了两个女煞星,周帅狼狈的爬起来,虽然咒骂个不停,可是还真是老实的很久之后才又开车上路。

四个大男人做小轿车,一下子就挤了不少,可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也只能将就了。

周帅很为自己的牙齿惋惜,可是他不知道,末世初期人类心底的价值观还在,若是再过个半年一年的,就他这嚣张样,早死的不能再死了。

以掖市为中心,周边的城镇有七八个,师攸宁一行人在路上又遇到了好几批人,大都是觉得大城市『政府』更重视也更加有活路,这才逃出来的。

大家结伴一起走,渐渐的就形成了一个二十几人的车队,倒算是终于有些人气。

也不是没有人看上师攸宁她们的大吉普的,可是言语试探了两句,白子琳将手里的钢管当着人的面掰弯后便再没有被『骚』扰过。

原本应该是入夜也赶路的,可是路上有一辆大货车翻车堵了路,车身连带载着的沙石将路堵了个严实,谁也不敢黑灯瞎火的清理,最终集体停了车等白天再说。

七辆车统共二十四个人,有夫妻有兄弟,还有路上结伴的,里头一共三个异能者,师攸宁观察,至少一个速度系的两个力量系的。

师攸宁觉得货车翻车奇怪,让白子琳留在车上护着大伙,她自己去查看。

白子琳被她一说挺不安,可在师攸宁走后却撇撇嘴道:“心眼倒多!”

“琳琳,你堂姐是为了咱们好,现在是困难的时候,团结才力量大……”抱着奥利奥的『奶』『奶』苦口婆心的道。

“知道了,知道了!”白子琳挥手打断老太太的话,扭身看着窗外。

老太太叹息一声不再开口。

另一头,师攸宁才走出不远,车队里夫妻之中的丈夫便跟了上来。

这人是个速度型异能者,拦住师攸宁后道:“你是不是喜欢我?”

他末世之前是个老师,眼睛最厉了,这个少女偷偷看了自己好几回,心里便难免有了些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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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章 无耻

你是不是喜欢我?

这个问题实在是令师攸宁猝不及防,她还没来得及发表意见,譬如自己对三四十岁的大龄已婚男青年不感兴趣之类的,面前的男人扶了扶眼睛又说话了。

“首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雷明。”雷明挺胸突肚带着居高临下的傲然,但在这傲然中又分出那么一丝别扭的近乎恩赐般的亲近:“五六个人坐一辆车很辛苦吧,你那个妹妹就算是异能者也照顾不了一大群人,可我就不一样了,你要是跟着我,我会用心照顾你,只照顾你一个。”

[他是在向你献殷勤?]龙凤册问。

[在欺骗无知少女。]师攸宁对龙凤册道,随着进入末世的时日越久,各种匪夷所思的事都会发生,雷明的无耻算不上什么。

她冷淡道:“不好意思,我想你是误会了。”

“误会?”雷明双手背在身后在师攸宁面前踱了两步:“小姑娘,你还年轻,不知道世界的险恶,现在我肯照顾你是看得起你,你以为到了掖市就安全了?整个世界到处都是丧尸,你这样娇娇弱弱的,要是没有人保护,又能活几天?”

“我活几天的事,就不劳你费心了。”师攸宁道:“让开!”

面前的少女即使板着脸,可清秀灵气的模样却还是让人心痒痒,雷明忍不住威胁道:“你猜猜,要是我到你那个妹妹面前用食物交换,她会不会将你留给我?”

虽然这个雷明人品不怎么样,可是聪明倒是真的,既知道目前世界的形势,懂得“异能”这个词,还无师自通的学会了以物易物,师攸宁心道。

是的,在不久的将来,普通人是和食物等价的,归类于以物易物当中的,尤其是相貌出众的普通人。

但是,很显然师攸宁不属于雷明所以为的范畴。

她唇角微翘,眸光在黑夜与远处车灯的光线纠缠中深不见底:“猜谜啊,这个好,你猜猜待会儿你是断手呢还是断脚?”

师攸宁话音刚落,她手里的钢管便向自己的左侧抡去,随后便是重物扑倒的声音。

扑倒的并不是雷明,而是一具丧尸,如果光线再明亮些的话,还能看到那丧尸脑袋上『插』着的碎玻璃,看来的方向应该是大货车的那边,兴许是司机开车的半道上变成了丧尸。

雷明惊的退后了几步,随后目睹了方才他自己还觉得清秀可人的娇弱小姑娘,用钢管迅捷而冷厉的解决掉一个丧尸的过程。

原来她竟然也是一个异能者,而且看凶残程度两个自己都比不过,雷明心惊的想。

师攸宁知道有丧尸过来是龙凤册提醒的,等她收拾完丧尸,转头一看雷明早跑了,心道真是便宜他了,转念再一想,那个叫什么雷明的妻子看样子是个普通人,摊上雷明这样一个丈夫,日后有的悲催。

只是如今这样子,她能做的也只是在心底同情一回。

天照常亮起,可是天空灰蒙蒙的,太阳游移在云层里像纸灯笼一样,无端便带着丧气。

在车里凑合着睡了一晚上,师攸宁出来活动身体的时候,在车队里发现了周帅矮胖的身影。

周帅和师攸宁的目光对视一瞬,像被烫了般赶紧别开了眼。

昨天一回午饭一回晚饭,师攸宁一行五个人已经吃空了一个书包,早上一人分了一袋泡面一瓶水。

当然,师攸宁坚持给『奶』『奶』吃面包,随后假装从书包里翻腾,从自己的小金库里拿出了一盒酸『奶』。

“我牙疼,吃不了硬的,”白茹不干了,顺手就将自己的泡面和矿泉水扔在了地上,嫌弃道:“这水也没滋没味,有什么好喝的!”

白子琳无语的看着在地面上滚了两滚的矿泉水,以前她妈挑三拣四她只当做生活的精细,可方便面和水是她拼命才带回来的,这么被糟蹋心里就挺不是滋味。

拿着面包的老太太干瘦的手腕抖了抖,将面包放在了儿媳『妇』的膝盖上:“人老了胃口也小,这个小茹你吃吧。”

王辽吃用都是人家的,不敢轻易开口,但心头对白茹不免有几分不满,看着体体面面的人,可这德行怎么这么讨厌!

白茹也不去碰膝盖上的面包,目光有意无意的落在老太太手里的酸『奶』上。

这东西以前在家的时候,求上门来办事的人都带最好的,那时候喝几口不喜欢了直接就扔垃圾桶了,可是现在看着就觉得嘴馋。

老太太是知道这个儿媳『妇』娇贵的,虽然因为这酸『奶』是大孙女特意留的有些舍不得,可是出门在外最重要是和和气气的,她抬手就要将酸『奶』递过去。

车门打开,清淡的嗓音响起:“『奶』『奶』,是车里没胃口吗,在车外陪我吃好不好?”

说话的是师攸宁,一块面包而已,『奶』『奶』愿意给,她还有另外的,可得寸进尺就过分了。

“路还很远,大伯母要是不饿就好好休息,『奶』『奶』年纪大了,总打扰她也不好,您说是吗?”她一只胳膊搭在车门上,可举止神情带着强烈的不容置疑,大有白茹要是不老实就将其从车里扔到外头的意思。

当然,师攸宁也的确是这么想的,白茹要是再这么不着四六,她不介意将白茹和白子琳一起赶下车去,自己带着『奶』『奶』上路还省得拿个吃用的东西都不敢太过,毕竟分配食物,不患寡而患不均。

“你吃吧!”白茹很显然接收到了师攸宁不善的信号,飞快的将面包放在了***怀里,绷着脸撇过了头。

车门重新关上,师攸宁将奥利奥放在车顶上让它自由活动,将面包和酸『奶』递给『奶』『奶』。

“你这孩子,『奶』『奶』老了,日后你和大伯母她们要相依为命的,不能这样事事都计较。”老太太慈爱的拽了拽师攸宁被晨风吹起的衣襟。

“我知道了,『奶』『奶』。”师攸宁在老太太面前又是另外的样子,像正常的十七八岁被娇惯的少女一样,凑到老太太耳边小声道:“大伯母欺软怕硬,我只能这么吓唬她,等见到了大伯,我会很乖的。”

当然,这话师攸宁不过是哄老太太罢了,看白子琳这个堂妹的姓名跟了母家,就可以窥见那个未见面的大伯在岳家什么地位。

她倒是相信大伯对『奶』『奶』是真的孝顺,可在妻儿和自己这个侄女之间,自己还是不要抱希望的好,上辈子的宿主就是明晃晃的例子。

“清檀最乖了。”老太太笨拙的把吸管『插』好,将酸『奶』递到师攸宁面前:“开车费神,你和『奶』『奶』一起喝。”

师攸宁接过酸『奶』,将吃空的方便面袋子铺在车顶上,倒了一些酸『奶』在上面,『摸』着奥利奥的脑袋道:“这个给你了,你和『奶』『奶』一个年纪最小,一个年纪最大,喝这个正好!”

奥利奥乐颠颠的蹭了蹭师攸宁的手掌,喉咙发出呼噜呼噜的声响。

真是个矛盾的人,张辽这头的车窗半开着,竖着耳朵仔细听外头少女的声音,觉得许清檀看着不好接近,可其实心肠十分柔软。

车外祖孙俩的喁喁私语声若有若无,车内白茹沉着脸半响没有等到人问她一句,猛的推了一把副驾驶的靠背,压低声音道:“你就看着别人这么欺负妈妈吗?”

“那你想怎么样?”白子琳不耐烦的道:“和她打一架还是杀了她?”

白茹被女人的话吓了一跳,她只是想听亲近的人说两句安慰的话,可是这又是打架又是杀人的,她嗫嚅了两句罕见的沉默了。

还能怎么样呢,那天早晨女儿被许清檀掐着脖子的一幕,她看的心跳都差点停止了,白茹不由在心底恨恨的想,等到了丈夫身边,到时候……

白子琳没空理她妈或生气或埋怨的的情绪,她自己顾自己还顾不过来呢,最初有异能的兴奋劲过去,丧尸的恐怖和逃窜的慌『乱』已经占据了她大部分精力。

外头,师攸宁这一车的人好歹还有口吃的,可也有慌不择路开了车就逃出来,到如今一口水都没喝着的。

以往过惯了食物水源充足的日子,哪里忍得住饥饿和干渴。

如此,车队里不免就有相互商量着或买或借食物的人,可是眼下的光景,钱的效用显然不大,于是就有了抢和被抢。

不单有抢食物的,还有抢人的。

有那平日里走在人群中的默默无闻人,一朝得到异能心里的阴暗情绪和**便开始膨胀,像雷明那样的就是。

至于被抢的能不能自保和反击,就要看自己或者同伴是否同样有异能了。

师攸宁才将『奶』『奶』护送进车里,一个容貌姣好的女人就被追赶着跑了过来,正扑在师攸宁脚下,很不巧追她的人还有些面熟,是周帅手底下人的其中两个。

“要么死,要么滚!”师攸宁手里的钢管在地面上敲了敲,她不会手长的管整个车队的闲事,毕竟还要护着自家人,总得量力而行,可是碰着了装看不见却也做不到。

那两个人也机灵,再者脸上身上的伤还没好呢,眼珠子看见钢管就是一缩,这家伙什还是他们的呢,废话一句没有的转身就走了。

附近的车辆,车里或者车旁边的rén dà多是看热闹的,自保是第一要务,也有目光在师攸宁和那长相姣好的女人身上打转后可惜的叹一声的。

“谢谢,谢谢你!”被追赶的女人被师攸宁扶了起来,掌心都擦破了皮。

可她攀着师攸宁的胳膊站起来了,身体哆嗦的厉害,却猛的从怀里抽出一把小刀来。

【作者题外话】:稍后还有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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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一章 杀神

在围观者来看,便是师攸宁一个清瘦的少女,竟将人一脚踹出了好几米远。

可是再看那女人被踹出去了,一把小刀也随之当啷掉在了地上,空气莫名就安静了下来。

这是,暗算未遂?

前面有提到过,师攸宁每经过一世,原本宿主所具有的技能和一些特质也会印刻在她的灵魂上,譬如弹琴、作画这些才艺,再比如面对危险时本能的反应。

在那女人一手攀着她的胳膊,一手握着刀捅过来的时候,电光火石间师攸宁反『射』『性』的攥住了她的手腕。

那刀看着小巧,可是长度有差不多十厘米,被捅上一刀,受伤绝不会轻。

车里的人只见师攸宁将人扶起来了却又踹了出去,白茹吓了一跳,心道在到达掖市之前绝不能招惹许清檀,她这个侄女说不定已经疯了。

白子琳觉得不对,打开车门问道:“怎么了?”

“保护好她们。”师攸宁也不解释,丢下这一句拎着钢管就往前去了,她经历过许多阴谋诡谲之事,眼前这个拙劣但危险的伤害,转念就想明白了。

想明白了怎么办,自然是有怨报怨有仇报仇了,在末世要是婆妈怕事,那就擎等着旁人欺负上来吧!

“大……大哥,现在怎……怎么办?”原本前头追赶拿刀那女人的两个男人都吓的哆嗦了,关键是那个少女冷着脸拖着意图刺伤她的赵丽走过来,就像是拖着个麻袋一样,模样实在太吓人了。

那拿刀的女人叫赵丽,是后来开车从乐县逃出来的,却不想被周帅几个拦住了,中途遭遇了什么就不说了,而后又被威胁来伤师攸宁。

“能怎么办?她一个人过来的,有什么可怕的?”周帅握着方向盘的手青筋暴起,说不紧张那是假的,怎么就这么背,要是成事了,剩下一个异能的也好对付,他那一顿打可不能白挨。

“你杀了我吧,杀了我吧!”赵丽喃喃道,明明一家三口和和乐乐生活的很好,可是爸爸突然就变成了怪物,是妈妈拖住他才让她逃了出来。

可是她宁愿自己没有逃出来,这样也不会遇到那几个畜生。

手软一次就险些丧命,师攸宁已经决意不会放过周帅一伙,这是末世,她的原则和底线不是对这些人渣的,至于差点『插』她一刀的女人,她原本也是愤怒的,可是目光扫过她若死灰的眼睛,以及嘴角脸颊的伤痕还有脖颈上的红痕时候,心里的那口气不由就消了。

她带着赵丽到周帅的车前:“是他指使的?”

赵丽缩肩垂头目光闪烁,可最终还是恨恨道:“就是他们!”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师攸宁松开了赵丽的衣襟:“你走吧!”

赵丽难以置信的看向面前这个方才暴戾的让人心惊的少女,在目光触及她眼中的怜悯时,呜咽一声转身蹒跚而去。

师攸宁也不去管她,钢管敲了敲面前的车盖,觉得自己现在十足的一个不良少女样,好整以暇的道:“早晚都是死,下来吧!”

“她只有一个人,咱们一起上,弄死这个,剩下的那个也不足为惧,有什么可怕的?”周帅回头恶狠狠的瞪了跟着自己的三个男人:“废了她,咱们想怎么样就怎么样,谁他么当了缩头乌龟,事后老子就宰了他!”

“大哥说的对,废了她!”其中一个人附和道,但是把着车门到底不敢先下去。

“废物!”周帅咒骂了一句,率先下了车,随后另外三个人也跟着他下来了。

猜到了方才那女人的遭遇,师攸宁一句废话都不想对周帅这样的人渣说,直接就冲了上去。

当然,她这个“冲”可不是蛮冲,与周帅张牙舞爪以狠取胜不同,她前头有一世武艺可着实不赖,即使有另外三个人见缝『插』针的动手,可师攸宁对付起来依旧游刃有余。

师攸宁到底要了周帅的命,至于其他三个人则各断了一只手,在这末世断手后活命的几率要打对折,也算是惩戒。

回来的时候,路上多了一具尸体,是赵丽的。

一刀割喉,马路上喷洒的血『液』蔓延了好大一片,看她那样子像是自尽,用的正是差点扎了师攸宁的那把小刀。

在师攸宁沿路回来的时候,车队里的那些人不知是惊惧还是别的,都升起了车窗,毕竟这个少女可是以一己之力教训了四个男人,其中一个看样子还是异能,绝对是个狠角『色』。

可是,隔着车窗,大家却看到那个少女拎起『zi shā』的女人,将她的尸体扔下了高速。

“这姐们,是个人物!”其中一辆车中,打扮酷炫的一个青年对自己的同伴道,那女人的尸体横在路上,过往的车不将其压成碎泥才怪,扔下高速说不定还可以留个全尸,毕竟丧尸也是不动死尸的。

在师攸宁对周帅动手的时候,雷明站在车外目睹了全程,可看完了也冒了一脑门子汗,麻溜的上了自己的车而后还锁了车门,他很庆幸自己昨天晚上跑的快。

搬开货车的事,有了异能者的参与实在不怎么难办,至于道路上的沙石,那大货车上就带着铁锹之类的东西,上午十点之前也归置的差不多。

车队重新上路,好几辆车里的成员都换了人,或增或减,都是向着自己有利的方向,这样随时随地的自由组合,也算是末世的一大特『色』。

当然,师攸宁所在的吉普车身高大不说,就是前后的车辆都小心翼翼的和这车保持着距离,生怕一不小心得罪开车的那位女杀神再被一钢管开瓢了。

赶路是第一要务,可是车再开了五个小时,距离掖市还有两个小时的路程时,师攸宁将车停在了路边。

原因么,一个是这么长时间该修整修整,再一个下了高速就是掖市周边许多半城镇半村子的地方,以往人烟密集的地方,如今也不知会有多少丧尸徘徊,还是缓一缓再冲的好。

可是她这一停车,明明是靠边停的,可后头的车也停了下来,原本行驶在前头的车辆后视镜一看后面的车停了,自己也倒车回到了队伍。

人的从众心理,有时候真的说不太清楚,但却不得不说,从众有时候也许平庸,可是获得安全稳定的几率也大得多。

一个小时后,车队重新启程,大家油门加的倒大,可是却没有一辆车肯带头了。

师攸宁却不管那些,一加油门挑头往前开。

车开在顶头逃生的几率还大些,毕竟丧尸要反应过来也是需要时间,再者路就那么宽,前头的车如果出事了,后头被堵了更糟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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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三章 雷击

看到有人挑了头,后头的车轰鸣着跟了上去,车队里的人都将掖市当做救命稻草,也许那里会有『政府』的救济,会有军队维持安全,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下了高速,公路两边的树木渐多,而师攸宁的心也渐渐紧绷,因为再往前不远就有大片的村庄。

可是,车加了速度行驶过来,路上的确有许多的丧尸,却都是趴在地上不能动的。

这些丧尸一个个衣裳像被火烧过一样,看样子倒是有人从这里过清理过一茬,而可样子清理的力道还很是霸道。

难不成是火系异能者做的,师攸宁心道,不过不管怎么说,他们跟着占便宜是真,毕竟被丧尸围堵可不是什么好体验。

情形比预料的好的多,即使偶然有一两只丧尸听到声音围拢过来,也早被师攸宁一踩油门撞飞了。

“那是……那是什么?”

听到白子琳近乎惊惶的声音,师攸宁抬头,约莫一两里路开外,半空中隐约有电弧闪过,像是看不见的人影在挥舞雪亮刀锋一般。

师攸宁眼睛一亮,那些烧焦的衣服,可以是火系异能者做的,那为什么不能是雷击?

雷主天下正气,在前世整个华国也只有陆广白一人是雷系异能者。

那现在出现在这里的,有八成可能就是陆广白,毕竟前世这人可是一路从西北军区杀往京市的。

前世宿主就是在掖市和陆广白相遇,那时候宿主将『奶』『奶』护送到掖市,可自己也因此受了重伤,『奶』『奶』去世后她便离开了大伯一家独自闯『荡』,是陆广白救了她。

这辈子师攸宁提前出发,远没有像前世宿主一样拖了十天半个月,结果丧尸蝗虫一样到处晃『荡』,原来陆广白这个时候就到掖市了。

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师攸宁振奋的一踩油门,可是过了片刻她就冷静了下来。

带着『奶』『奶』去投奔陆广白显然不现实,主要是『奶』『奶』一定会选择留在大伯身边。

还有,自己可不是找上门去寻求庇护的,在这末世陆广白有雷系异能,她的风系异能也不差。

再者,她还要寻找苏木呢。

师攸宁握着方向盘的手微微收紧,宿主前世含恨而亡的样子似乎就在眼前,比起陆广白来,她对赵静月更感兴趣。

最初的头脑发昏过去,在其他人还欣喜于有惊无险的进入掖市时,师攸宁已经定了初步计划,将『奶』『奶』好好的养老送终,找到苏木,最后才要想法子加入陆广白的小队。

比起师攸宁对掖市与乐县如出一辙的荒芜毫无反应来,车里的白子琳面『色』却渐渐的苍白。

“琳琳,你爸爸他们,该不会也……”白茹没有了平日里的傲气,眼中闪着泪光。

她的傲气来源于父母与家室,可是如今有些人说变丧尸就变丧尸了,家里的父母和丈夫真的还好生生的吗?

白子琳心慌意『乱』,她不能想象爸爸和姥姥姥爷也变成丧尸的样子,会丧失神智的咬人,会被人爆头,绝对不可以!

她转头不耐烦的道:“妈,你能不能盼着点好!”

坐在白茹身边的老太太细瘦的手指蜷了又松,干瘪的嘴张张合合愣是没说出一个字,可显然将白茹的话听在耳中,两个儿子她已经失去了一个,另一个要是也……

师攸宁从内视镜看到了***样子。

老太太惊惶的眼神看着叫人心里发酸,她忙安慰道:“『奶』『奶』,大伯做着官呢,你不是还说他是文曲星下凡,肯定不会有事的,我保证。”

她清秀的面容满是笃定之『色』,无端便让人安稳下心。

“清檀,你大伯他,真的会没事?”白茹追问,执拗的想要得到个保证。

老实说,在末世这有今天没明天的情况下,保证是最没用的东西,可是师攸宁再看老太太也希冀的看着自己,只得道:“我保证,大伯绝对不会有事,否则就让我被丧尸咬死,行吧?”

当然,师攸宁的笃定来源于前世,前世宿主晚来了半个多月大伯也好好好的,现在就更不会出事了。

“这……这可是你说的。”白茹又重新靠在了椅背上,显然师攸宁赌咒发誓被丧尸咬死的一段话安慰到了她。

“不要瞎说,盛良会好好的,清檀也会好好的。”老太太头一次厌恶的瞪了儿媳『妇』一眼。

师攸宁懒得理会白茹,对白子琳道:“琳琳你指路,咱们到市『政府』去。”

“市『政府』?回家,立刻回家!”白茹嚷嚷,仿佛师攸宁要bǎng jià她一般。

“妈,你就别跟着添『乱』了!”白子琳提高声音道,她虽然『性』子这些年被惯的不像话了些,可是脑子却不笨,如果说一个城市最后还有坚守的据点,那无疑是市『政府』了。

再说了,姥爷是掖市的几个领导者之一,要是还幸存,在市『政府』的几率也很大。

眼见前头高大的吉普车拐了方向,后头跟着的车队有一半寻找各自的安身之处,竟还有一半跟着师攸宁的车拐了方向。

车辆的轰鸣声过,不出所料的吸引了在路边游『荡』的丧尸,可是师攸宁顾不得那许多,一个劲儿的往前冲,停车了丧尸立刻排山倒海的拥上来,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路上的凶险是不言说的,师攸宁开车在最前头还好些,在丧尸还未反应过来就呼啸而过,可后面跟着的三辆车,一辆被丧尸硬生生拖住爬上去捂成了个小山包,车里的人惨叫声只两下便没了声息。

还有一辆车司机估计是被吓到了,一不留神开到路边的花坛中,结果不言而喻。

“往左,那边是地下车库!”白子琳急切道,她经常开车过来找姥爷,市『政府』这一块熟悉的很,她的右手将钢管捏的紧紧的,防备丧尸如果撞破玻璃后的攻击。

在车辆驶入市政大楼地下车库的一瞬间,师攸宁抬眼看到了大楼有一间房似乎有人影闪动,看着不像是丧尸那样手脚僵硬的样子,如此心里便有普了。

最后,只有两辆车进入了车库,当然也跟进来了七八个丧尸。

车停下来后,丧尸嗬嗬的围拢了上来,用胳膊、脑袋、肩膀的一系列可以用到的肢体撞击车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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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四章 惊潮

王辽和白茹吓的惊叫连连,老太太闭着眼缩成一团,倒是老太太腿上蹲着的奥利奥精神抖擞的冲着车窗外的丧尸喵喵叫。

“奥利奥,保护好『奶』『奶』。”师攸宁在一片惊叫声中吼了一句,推开车门一脚踹走了扑上来的丧尸,而后将车门又关上了。

丧尸看到出来了活人,一瞬间都向师攸宁扑了过来,显然没有汽车阻隔的活人更好咬些。

车内,丧尸被吸引走后,白茹松了一口气,心脏还砰砰跳的极快呢,却眼疾手快的拉住了要开车门出去的女儿:“琳琳,你干什么去?”

这话的意思,是什么都不准做!

白子琳隔着车窗,看到外头的许清檀一个人陷入丧尸堆里,一把推开了她妈的拉扯:“她死了,下面就轮到我们了!”

和师攸宁一样,她下车后也顺手摔上了车门,力道之大,好像生怕丧尸会开车门进去一样。

“你怎么来了?”师攸宁一脚将一个嘴里流着黄『色』脓『液』,牙齿都快够到她胳膊上的丧尸踹走,自己临下车前可没叫这个堂妹。

“你以为就你一个人能打吗?”白子琳不屑的斥道,一钢管将扑来的丧尸打的脑浆迸出。

别扭的小姑娘,师攸宁忙里偷闲的翘了翘唇角,她觉得自己应该重新审视这个小堂妹了。

姐妹两个协同作战,**个丧尸用了不到一刻钟就解决了。

当然她们这速度快,主要是因为丧尸不弄死的话就会没玩完了的扑上来,完全是被『逼』的。

暂时安全了,师攸宁才注意到跟在吉普后面开进来的车里有人影晃动。

再细细一看,哎呦,还是个熟人!

“小妹妹,你们真是能干!”雷明在车前少女冷冽的目光下讪讪的下了车。

他在早上看到师攸宁一个人清理了周帅一行四个人后,就笃定跟着师攸宁虽说肉吃不着,可保命的几率大的多。

这不,就是跑到丧尸堆里都一点事都没有。

“雷明是吧?”师攸宁唇角微勾:“一会儿我们准备上楼,要一起吗?”

“要的要的,小姑娘心底就是好。”雷明这会儿方正的脸上满是附和和感激,哪里有那天趁着夜『色』威胁人的无耻样。

白子琳以为许清檀这个堂姐的滥好心发作,毫不遮掩的嗤了一声。

“你可以叫我名字,许清檀。”师攸宁道,现在不是内讧的时候,毕竟雷明虽然人品不怎么样,可是速度系异能却是货真价实,能用自然是要好好用用。

十分钟后,雷明打头,师攸宁在后头做替补,依次是王辽扶着『奶』『奶』,雷明的妻子和白茹跟在后面,白子琳垫底断后,一行人小心翼翼的上楼。

如此,众人上楼的顺序依次是雷明、师攸宁、王辽和『奶』『奶』、雷明妻子和白茹,最后是白子琳。

师攸宁这安排可谓是眼下最周全的,有自己压阵雷明不敢逃窜,再者她也得防着雷明脑抽暗算自己。

王辽心底不错,要是有什么变故撇下『奶』『奶』逃跑的机会不大,雷明的妻子忽略不计,有白茹在前头,白子琳遇到危险也不至于独自逃走。

至于奥利奥,师攸宁则将这小东西放在书包里带着了。

奥利奥虽然是个异变动物,可是毕竟只是个两个月大的小『奶』猫,万一放出去被丧尸咬了,师攸宁觉得自己得心疼死,所以打算养的再大些才让它变身。

走在最前面的雷明战战兢兢,心里头只恨跟在自己身后的少女『奸』滑似鬼,竟以在车库里耗力气过度为由让自己打头阵。

可是不答应能行吗?

现在大伙可是绑在一条绳上的蚂蚱,不答应许清檀放自己走都是发善心,说不定会直接一钢管敲碎自己的脑袋,雷明咬碎牙和血吞,深恨自己为什么方才地下车库的时候胆怯的缩头不出。

现在可好,直接成冲锋陷阵的了!

师攸宁没空理会雷明的歪心思,不听话揍就好了,再不行那就赶走,没有用又虚伪的人,留着过年吗?

这栋市『政府』大楼是新建的,大楼中间有几列电梯,两边是安全通道,师攸宁一行人就是从安全通道进来的。

世界上再没有人比师攸宁清楚,丧尸爆发是在同一日晚上的午夜过后不久。

午夜不是上班的时候,那就意味着这大楼里的丧尸不会多,想必这也是前世许多逃亡的人将这里作为据点的原因。

从地下一层的停车场上了一楼,众人在师攸宁的提前嘱咐下都屏住了呼吸,一楼直接与外界相通,是最危险的一层。

果然,打头的雷明才探了个头就干净缩了回来,目光里满是惊恐。

而在他缩头后的一瞬,一楼楼道里衣衫褴褛的几个游『荡』丧尸被细微的动静吸引,猛的回过了头,因为没发现异样,随后又慢慢的转头恢复了游『荡』的状态。

师攸宁让龙凤册去探路,得知距离楼梯七八米的位置有三四个丧尸,再往前的一楼大厅里晃『荡』着十几个,这些丧尸应该是被之前跑进大楼的人吸引进来的,在外头还不知多少。

眼见白子琳已经将钢管举在了胸前,师攸宁轻轻摇了摇头,三四个丧尸好对付,可是只要发出大些的动静,吸引来的丧尸非将他们撕成碎片不可。

慌不择路的跑上楼也可以,可是万一二楼的丧尸也不少呢,到时候被包饺子了更糟糕。

师攸宁敛着眉头飞快的想对策,难道要在这时候用到自己的风系异能吗,可是风系异能再厉害她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将几十个丧尸一力清理了。

再者,异能消耗的体能极大,若是丧尸还没清理干净自己却先倒下了,到时候『奶』『奶』谁护着?

之前的路上,师攸宁是带大家躲过了许多次危机的,这时候几个人都希冀的看着眼前清秀的少女,便是白子琳和白茹也安安分分的等着她拿主意。

有了,师攸宁猛的抬眸,现在距离末世爆发还不到一周,丧尸的进化还没有开始。

没有进化的丧尸是什么样的呢,不单肢体灵敏度不高,譬如爬楼这样稍稍复杂些的动作很是艰难,再者不像是发展到后来的丧尸那样开始有智慧,换句话说现在的丧尸极容易被声音吸引,不论发出声音的是什么东西。

师攸宁目光从眼前的几个人身上划过,最终看着白茹这个大伯母,做口型道:“手机。”

白茹很不情愿,她还幻想着有一天又能通讯了,手机临走的时候都宝贝似的带着。

“我说上楼你们就上楼,动作要轻,不要急。”师攸宁用口型一字一顿的嘱咐。

末了又抬眼望了望楼上:“上面说不定也有丧尸,所以到中间就停。”

这是怕几个人着急跑过头,直接将自己送到丧尸嘴里。

她说的中间是之字型楼梯中间的缓台。

看到几个人都小心翼翼的点了头,师攸宁被龙凤册告知距离他们最近几个丧尸都面向一楼大厅的方向,小心翼翼的探出半边身体,使劲将手机往楼道的另一面扔去。

很快手机落地的声音响起,随后楼道里就是让人心惊的肢体撞击声,鞋子摩擦拖曳带起的摩挲声,以及丧尸被刺激后的嗬嗬声。

只听声就知道被吸引的丧尸不在少数,这些动静让人『毛』骨悚然。

师攸宁一挥手,众人轻手轻脚的上了楼梯的缓台,每个人心里都默念着不能慌,不着急之类的话,还真就一点动静也没有发出。

二楼上的情况要好一些,楼道里僵着身体晃『荡』的丧尸只有三五个,师攸宁如法炮制的又扔出去了雷明的手机。

当然,师攸宁并不知道雷明有手机,而是这人讨好的献宝般拿出来的,不用白不用。

这法子依旧管用,师攸宁眼看几个丧尸被手机落地的声音吸引向另一边跑去,几个人依法炮制的往二楼与三楼之间的缓台走。

原本事情进行的很顺利,师攸宁想着再上几层楼说不定就能找到这楼里的幸存者和军人,可是白茹不知是神志恍惚还是体力不支,脚下一绊蒜摔倒在楼梯上,一声惊痛的喊声就出来了。

这个蠢货!

师攸宁心头当啷一声,果然听动静似乎二楼被吸引走的丧尸过来了,一抬头三楼也有两个丧尸扑了下来。

上楼这等艰难活计丧尸目前会的不多,可下楼却不一样,连滚带爬的就冲着师攸宁一行人来了。

“雷明,你和琳琳对付二楼的丧尸,王辽扶好『奶』『奶』!”师攸宁边喊边往三楼冲,二楼的丧尸就三五个,可是三楼还不知什么样呢。

雷明原本脑袋一片空白,被师攸宁一喊反『射』『性』的去二楼了,王辽额上冷汗直冒,还记得将『奶』『奶』护在自己身后,两个人一起缩在角落里。

至于绊倒惊叫的白茹,爬起来后又惊又怒一耳光就扇在了一只没有什么存在感的,雷明的妻子脸上:“是你绊倒我的,你想害死我吗?”

雷明的妻子被打的一头撞在墙上,兀自捂着脸不说话,目光却带着愤恨盯着和白子琳一起清理丧尸的雷明。

这场混『乱』并没有持续多久,白子琳和雷明解决了二楼的丧尸,师攸宁很庆幸三楼只有两个丧尸,

可是她低头顺着楼梯的缝隙一看,好家伙,他们这头这么大动静,将一楼的丧尸全吸引着冲到楼梯口了,好在丧尸动作笨拙,拥在楼梯口暂时是上不来。

即使如此,底下那一片狰狞面孔也将师攸宁骇的冷汗倏然出了一身,只强自镇定下来道:“上楼,快!”

【作者题外话】:啊啊啊,写这一段将自己紧张的不行,吐舌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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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五章 相会

方才生死攸关的时候好些事都顾不上,这会儿暂时安全了,白茹和雷明的妻子林巧不免推搡起来。

或者说,是白茹单方面的对林巧掐一把瞪一眼的欺负,而从始至终看上去文秀的林巧都沉默不语。

当然,有刚才的教训在,白茹的这些欺辱都不敢有太大的动静,看在众人眼中就像是哑剧似的。

白茹的小动作师攸宁没有理会,毕竟没被林巧坑死是大家命大,再者她这会儿恨不能多长几个耳朵和眼睛观察环境,其他的事顾不上也没有立场去管。

再者看林巧沉默阴郁的模样,还有雷明对其明显压抑着秋后算账怒火的态度,显然这事儿牵扯到夫妻矛盾,然后一方想让另一方陪葬,其余人都是炮灰,这就更让人懒得『插』手。

且说如今,三楼的丧尸解决的容易,一行人小心翼翼的上了四楼,楼道里一眼尽可收在眼底,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师攸宁松了口气,她记得自己开车入地下车库的时候,大楼闪过人影的位置应该是七八楼的样子。

再往上走,一抬头却发现两个黑洞洞的枪管正指着几人。

被枪管指着固然可怖,可是拿着枪的两个大活人却更让所有人欣喜。

更不要说,拿着枪的其中一个人还穿着警服。

奉命值守楼梯口的两个人也愣住了,一二楼的丧尸可不少,这老老少少的就这么上来了

甭管双方怎么惊讶,在这末世大变里见着活人就是喜事,值守的两个青年一个仍旧拿着枪守着楼梯,另一个领着几人往里走去见负责人。

这时候,白茹哪里还有一路上不是尖叫就是撒泼的模样,她人长的周正气质也好,款款的走在最前头和引路的人攀谈,客气又知理的问:“同志,见到你们真是太高兴了,请问这里有叫白正文的吗?”

白正文是白茹的父亲,白子琳的姥爷。

“您是白书记的”引路的警察诧异道:“他在六楼休息呢。”

休息,这是个很值得揣度的词,师攸宁扶着『奶』『奶』不紧不慢的往前走,她记得前世白茹在末世都很嚣张了一阵子,实打实的靠亲爹。

在末世拳头为尊的世界还能靠爹,那个所谓的白书记,想必应当也是个异能。

师攸宁能想到的,白茹如今智商回笼也猜了个差不离,态度从亲和又微带了些自矜:,款款而不经意的道“如果没有认错人的话,白书记应该是孩子她姥爷。”

“小茹,你问问,问问盛良……”师攸宁扶着的老太太心焦的不行,催促道。

话才出口呢,从隔壁的一间房里出来个男人。

书卷气十足的中年人和消瘦蹒跚的老太太四目相对,中年男人先开口了,竟惊且喜:“妈?”

可巧,这中年男人正是师攸宁的大伯许盛良。

师攸宁看他衣冠收拾的齐整,虽然比记忆中的消瘦些但精神还好,显然没吃什么大苦头。

“盛良啊,我的盛良啊!”老太太跌跌撞撞的走过去扶着许盛良哭开了,花白蓬『乱』的发丝轻颤着,看的人心酸不已。

一时间,整个楼道里大半的房间都有人探出头看,还有急匆匆赶来看有没有自家亲人过来的。

当然,也有被老太太哭声感染而哭自家不知所踪的亲人的,一层楼顿时便很是凄风苦雨。

许盛良自幼丧父,对一手抚养自己长大的母亲看的最重,这会儿心底里不知念叨了多少回老天保佑,再一看妻子、女儿都眼巴巴的看着自己,一家子人齐齐整整的,心底的满足简直无以言表。

见到了父亲,这些日子的苦楚与委屈涌上心头,白子琳眼框酸涩涩的,手里的钢管都险些拎不住。

白茹心头原本也是喜悦的,可是丈夫的怀抱被自己一向讨厌的糟老婆子占据了,她就不屑再凑上去,站在原地委屈了不多久,转头让旁边被这一幕认亲戏码感动的眼框通红的警察带自己去找父亲白正文。

师攸宁渐渐的也弄明白了,这大楼里幸存的人不多,大概百十来口的样子,几人分一个房间,至于食物则是统一分配的。

当然,这个统一分配也是分登基的,异能者得到的自然比普通人好和多,无论是食物还是住宿的条件。

来了新人,也不是所有人都高兴的,毕竟这大楼里可没有太多的食物,别人分走一口,自己就少吃一口。

十几分钟后,许盛良带着老母亲并女儿几个都上了六楼,岳父是这里说得上话的人,相信老娘留下来不是问题。

雷明一看有抱大腿的机会,一扯王辽也跟了上去。

他拉上王辽是看这小子很得许清檀的看重,再则雷明觉着自己一个人厚脸皮的蹭上去未免太显眼。

至于结婚十几年的妻子林巧,他压根看都没有看一样,上楼的时候这女人做怪差点害死自己,现在自己不找她的麻烦就对得起两人的过去了。

林巧孤零零的靠着墙壁站了,文秀苍白的面孔漠然一片,从在车库里被丧尸包围,结婚十几年的丈夫欲推她下车引开丧尸的注意时,她的心就死了,往日的相爱场景如今再看,不过是个天大的笑话罢了。

见着了白子琳的姥爷,师攸宁也印证了自己的猜测,白正文不单是个异能者,还是高于速度、力量系异能的五行系异能者。

当然,异能这东西旁人要不使出来别人是不可能知道的,白正文五六十的人了,可身材很高大健壮,手心里一块板砖大的泥丸虚浮在他的掌心,被他随意的『揉』捏成各种形状,很有将自己是土系异能者的身份昭告天下的意思。

女儿、女婿以及外孙女围在身边,白正文愈发的红光满面,可是在说起对亲家母的关照问题上,他面『色』便难看了下来。

“盛良啊,如今百十口人都要活命,还有小茹和琳琳在,我要是太关照亲家母了,其他人难免要说闲话。”白正文这是委婉的拒绝了女婿恳求他的,将许老太太单独安排一间屋子的请求。

【作者题外话】:稍后还有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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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六章 偷盗

师攸宁垂眸看着地板砖上的纹路,她对白正文推诿的为难之处是一点都不信的,这栋楼空着的屋子多了,就真的安排不下一个老太太吗?

问题还是出在大伯上,一个只着紧自己的亲娘,对妻子和女儿的关心少了一大步的女婿,做老丈人的心里能舒服?

可许盛良对这些弯弯绕绕哪里想的明白,当下嗫嚅着不知该说些什么,祈求的目光就望向妻子白茹了。

白茹脊背挺直了些,心底的那股气稍稍纾解了些:“爸,要不然让清檀和她『奶』『奶』住吧,这样也有个照应。”

将自己不喜欢的人踢到一堆,等熟悉了这里的情况想怎么拾掇怎么拾掇,岂不是很好?

许盛良眼睛一亮,这时候才想起被自己忽略的侄女来:“清檀……”

“还是大伯母想的周到,我和『奶』『奶』住惯了,要是分开了哪里适应的了。”师攸宁挽着***手臂。

她这话接的很有意味,一下子就将老太太没处安置说成了大家抢着照顾。

白正文原本也没有正眼看这个许家二儿子留下的孤女的,反正前几年也不过是舍几口饭吃,可这会儿听她这几句话说的得体,和自己对视的时候也不卑不亢,倒生出下诧异。

一百来口人的安置问题自然有专人负责,师攸宁扶着老太太出门,五楼是有空着的房间的。

许盛良跟着也出了门,白茹哪里肯依,柔声道:“盛良,爸爸还有话对你说。”

看着三十四岁的男人左右为难,被师攸宁扶着的老太太摆摆手示意儿子去,心里的酸楚半点都不敢『露』,她高兴儿子有个强有力的岳家扶持,至于亲家一家对自己的看不上,那都是小事。

王辽跟着师攸宁一起走的,雷明却留了下来,是看明白了谁才是主事的,琢磨着抱大腿好生存下去。

师攸宁和『奶』『奶』分到的房间不大,可是两个人住也是尽够的,里头是上下铺的床,还有一张办公桌和一把椅子,一个一人高的文件柜,像是原本值班的人住的地方。

她简略的打扫了一些,将『奶』『奶』扶到了下铺躺着,坐了将近两天的汽车,这又是惊又是跑的,六七十岁的人早就摇摇欲坠了。

晚上的时候,有人过来分发食物,师攸宁这屋是两块面包带两瓶矿泉水,她让龙凤册出去转悠了一圈,基本确定人人都是这个标准配置。

没过多久许盛良来了一趟,放下了两根火腿肠就匆匆走了。

师攸宁扶着老太太去上了一趟厕所,回来后枕头下的火腿肠就没了,没了火腿不是什么大事,她的小金库有的是,可是书包也没了。

书包里放着奥利奥呢,师攸宁看它更喜欢谁书包就没有往外抱,这下可好,让人一锅端了。

师攸宁只说出去找找,怕吓着『奶』『奶』,连钢管都没有拎。

一间一间显然费事,师攸宁出门的一瞬就从外套兜里掏出一包泡面来,直接上了对面的房间。

她进屋的时候注意过,这房间里住的是几个成年男人,那火腿肠说得过去,拿书包显然可能『性』不大。

“不好意思,请问几位大哥,刚才谁进过我的房间?”师攸宁进去问,与她和『奶』『奶』好歹还有个架子床想必,这个屋子显然是办公室的布局,大家都是大地铺的。

十七八岁的小姑娘面『色』冷静的站在门口,问话的声音也清凌凌的,坐在推在一起的办公桌上的一个满脸痘痘的青年眉『毛』一扬,戏谑道:“小妹妹,你是闲的无聊过来找哥哥们玩?这搭讪方式可不怎么地哦。”

跟着就有两三个人看笑话一般的乐了。

如果这会儿问话的是白子琳,这些人肯定要多讨好就有多讨好,可是人家那是亲外孙女,都上六楼住去了,这个被丢下楼的少女显然不招待见,言语调戏两句没什么大不了的。

师攸宁要真是个少女,这会儿估计得气哭,然而她眉头都不皱一皱,手里的方便面袋子拎起来晃了晃,平静道:“谁告诉我,这东西就归谁。”

这下,屋里的六个男人都抬头了,比起快过期的干瘪面包,如今泡面可是稀罕东西。

可是,非得回答问题才能得到东西吗?

那可不一定,毕竟眼前的小姑娘弱不禁风的。

反应最快的是坐在桌子上对师攸宁说话不三不四的青年,伸手就去拿师攸宁手里的方便面,招呼都不带打的,说是明抢也不为过。

可是,半个回合都不由,他便被师攸宁踩在脚底下了。

“弱肉强食?”师攸宁笑笑:“很好。”

宿主的面容是清秀挂的,师攸宁醒来后便又在这清秀上带了沉静与灵秀混杂的气质,这会儿她笑起来自然是好看的,可咔咔两脚踩在青年的双臂关节处,而后将双臂脱臼的青年拎到了窗台上:“你猜,你这幅身板够下面的丧尸咬几口?”

房间里只剩青年低低的哀求声,其他rén dà气都不敢出。

“在524,是524的人拿走的。”青年急促的道,这会儿再看拎着自己衣襟的少女,怎么看怎么像恶魔。

“这么肯定?”师攸宁将方便面扔在窗台上,她这不到一百斤的身板将比自己高半个头的青年拎起来,半点吃力的样子都没有。

“那是异能者的房间,来了新人他都会搜刮……搜刮东西……”

三分钟后,师攸宁踹开了524的房门,很不巧看到的一幕非常辣眼睛,白花花的**翻腾的挺激烈,总结下来就是男女挤在一张床上……

“谁他么这么不开眼,滚!”钱伟一把将桌子上的空牛『奶』盒子扫过去。

这么不配合?

师攸宁并没有自己会长针眼的觉悟,不疾不徐的进屋将桌上的书包书包拎了起来,书包里传来欢欣的喵喵声,奥利奥从里头爬出来蹲在了师攸宁的肩膀上。

穿上的男人赤条条的站了起来,女人用衣服将自己裹了起来,怯怯的缩在床脚。

办公的大楼没有那么多被子,这个可以理解,可是这女人却是林巧,这就很有意思了。

被打扰了好事,钱伟满心的火气,可是屋子里站着个盘靓条顺的小美人儿,他的火气就转成了另一种,送上门来的艳福不要白不要。

在接下来的五分钟里,524周围的邻居们感受了一波乒乒乓乓,随后从门缝里窥到一脸平淡的少女拎着淡蓝『色』的书包出了屋,还很贴心的关上了门。

当然,也有正大光明看热闹的,一脸络腮胡子的男人握着矿泉水瓶倚在门口,很大方的冲师攸宁举了举大拇指。

看着络腮胡子一人占一个屋,师攸宁猜这又是一个异能,对这人微勾了勾唇,淡定的回了屋。

524房间内,林巧惊恐的看着瘫在门后角落里满脸是血,胳膊也折了一个的男人,最终还是哆哆嗦嗦的下了床去扶他,既然做出了选择,那就没有回头路了。

有了被人偷东西的事,师攸宁养成了走到哪里都将自己全部财产带在身上的良好习惯,当然她的全部财产只有书包以及小丑猫一只,至于其它的,自然是放在小金库了。

小金库的守门员龙凤册对自己的重要『性』一无所知。

六楼,很快就有人将楼下的冲突告诉了白正文。

“钱伟输了?”白正文面『色』凝重了些,很快又舒展了眉头,一个锋芒毕『露』的小姑娘而已,既然有用那就物尽其用,他淡淡的吩咐:“咱们的储备食物不多了,明天也该派人去搜罗搜罗。”

第二天,师攸宁背着书包和另外两个异能者出了门,其中就有那个络腮胡子的男人,另一个是雷明,这一点挺糟心的。

络腮胡子的男人叫尤朗,是个退伍七八年的老兵,在末世降临后妻子变成了丧尸,他自己孤身逃出来,迅速做了判断后来到了『政府』大楼避难。

从尤朗这里,师攸宁恶补了一下『政府』大楼的形势,一句话概括就是『政府』大楼现在是白正文这个土系异能者的一言堂。

五楼的一百多个人中,有十二个异能者,加上师攸宁白子琳如今有十四个,每天派出三到五个异能去外间寻找食物,有时候也派普通男人加入,毕竟如今的丧尸只要自己能稳得住,普通人未必没有胜算。

三个人小心翼翼的从安全通道下楼,当然因为昨天被师攸宁吸引,大票丧尸都晃『荡』在一侧楼道中,他们从另外一侧穿了过去。

尤朗出去了显然不止一次,熟门熟路的带着师攸宁和雷明来到了『政府』大楼附近的超市,可是食物装完了,他却并不急着回去。

“开玩笑,要去你去,我可不去!”雷明一听尤朗提议再往远处走走,看着尤朗的目光跟看个疯子没什么两样。

尤朗显然并不很在乎雷明的意见,他看向师攸宁。

“你是想搜寻,附近还有没有幸存者?”师攸宁问。

“聪明!”尤朗看着眼前的少女近乎于欣赏,旋即眼中透着悲悯道:“人类要是自己都不团结,灭亡是迟早的事。”

当然,他还有另外一层考虑,如今的领导者白正文在他看来并不是一个很有胸怀和策略的人,只不过走了狗屎运有了更好的异能。

他还想寻找更靠得住的伙伴,譬如眼前沉着冷静少女这样的,如此才能走的更远,活的更久。

【作者题外话】:么么哒~

明日男主上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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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七章 相遇

“你是想搜寻附近还有没有幸存者?”师攸宁问。

“聪明!”尤朗看着眼前的少女近乎于欣赏,带着与粗犷外表很不符合的悲悯道:“人类要是自己都不团结,灭亡是迟早的事。”

与许多人还沉浸在末世就像是以前的流行病毒一样很快会过去不同,尤朗更早的认清了现实。

认清现实后,有长远打算是必然的。

在他眼中,如今在六楼作威作福的白正文看似宽容大度实则伪善又狭隘,显然不是个合格的领导者。

尤朗还想寻找更靠得住的伙伴,譬如眼前沉着冷静的少女。

如此才能走的更远,活的更久。

“听尤叔的!”师攸宁对眼前的目光迥然的中年人很有好感,末世有雷明、周帅这样的败类,可同样也有无数坚韧正直的人成为人类延续的希望。

眼前的少女如此干脆的称呼自己,尤朗怔楞了一瞬哈哈一笑:“天不薄待我尤朗,如今我也算是有女儿的人了,很好,很好!”

在生死攸关的时候还有闲心认亲,这两人没病吧?

雷明一跺脚:“你们就是求我,我也是不去的!”

“尤叔,咱们去那边看看。”师攸宁往自己的左手边一指,那边是更繁华的地段,也许有发现。

“就听大侄女的。”尤朗跟着师攸宁往前,那是背离市『政府』大楼的方向。

被忽略的雷明:“……”,尽管气的发抖,可是他迟疑了一瞬还是憋屈的跟了上去,市『政府』附近的丧尸可不少,自己要是一个人回去还不被活吞了。

路上又遇到了一小股丧尸,师攸宁几个人干脆利落的就解决了。

“那是什么?”路过中心广场的时候,雷明惊呼。

中心广场是掖市的繁华地段,还不知道雷明喊的是什么,他这一嗓子倒是惊动了附近的丧尸,倏忽之间远远近近就往这里奔来十几个丧尸,或许一会儿打斗时动静一起,还会有更多的丧尸被招来。

这个蠢货!

师攸宁咬牙,干脆利落的拎起了手里的钢棍,说实话她挺想给雷明来一下的。

在中心广场以东两人高的墙头,一双着『迷』彩服的大长腿悠闲的晃『荡』着。

这双长腿的主人嘴里叼着一根棒棒糖,视线扫过丧尸群中似影子般穿梭,每每抬手就会有一两个丧尸失去脑袋的络腮大汉时,感兴趣的顿了顿:“速度型异能,这个倒是少见!”

他的声音不疾不徐又十分清朗,落在人耳朵里份外舒服。

目光落在身板单薄动手却很有雷霆万钧之势的少女身上时,陆广白黑沉沉的眼眸倏然亮了一瞬:“付龙,咱们是不是该添新人了?”

“陆老大,感兴趣?”站在墙头上,脸颊与肚皮齐凸的胖脸青年问。

“新人?再不下去添的就是死人!”站在陆广白另一侧的青年道,他样貌很是眉清目秀但气质却十分阴郁,不过看说话的样子和陆广白倒是十分熟稔。

陆广白唇角微勾,一跃身从墙头跳下,身后的付龙和肖策也跟着跃下墙头。

如果从高空俯瞰的话,就会发现中心广场上有一个人为的漩涡一样的地方,而师攸宁一行人则是这漩涡的中心地带,可是渐渐的漩涡由一个变成了两个,并且新增的那个漩涡就像是丧尸搅拌机一样,清理丧尸的速度机器一样,那是陆广白三人。

围着自己的丧尸骤然减少了许多,师攸宁忙里偷闲的一抬眸,距离她不远的上空电弧闪过,看着都觉得危险。

电弧?

陆广白!

也许还不止是电弧,师攸宁还看到附近有白雾弥漫,围拢住一个丧尸就会突然凝固成冰,随后冰块裂开,丧尸也碎的东一块西一块的。

还有一把铁锈斑斑的斧子飞来跑去,收割起丧尸的脑袋来比她手里的钢管要强的多。

有了强助,一刻钟后广场上便全是丧尸。

“原来现在娇滴滴的小姑娘都这么厉害了。”说话的青年『迷』彩裤和军靴包裹的大长腿很夺人眼球,上身一件白体恤外套黑『色』夹克,面『色』英挺神采飞扬,看到师攸宁看他,毫不吝惜的『露』齿一笑,都帅到骨子里去了。

这是,这是陆广白?

师攸宁回忆前世那个不苟言笑神『色』冷峻的陆广白,眼前这个年轻版的还真是有活力,难怪宿主那么木讷清冷的人会喜欢他。

“陆老大,你又调戏小姑娘!”付龙人前是个疏阔『性』子,可实际上心细如发,看到对面的络腮胡神『色』戒备,胖脸上满是笑意道:“在末世,哥儿几个相逢就是缘,幸会了。”

肖策嗓音带着微微的嘶哑,很不给付龙面子的道:“哥儿几个,真服了你。”

“嘿呦,瞧我这嘴!”付龙一甩脑袋,笑眯眯道:“不单咱哥儿几个,还有个小妹子呢。”

说着,他将自己几个人依次介绍了一番。

胖付龙、俊肖策,日后陆广白的左膀右臂,师攸宁在前世见过他们十年后的样子,倒觉得这几人年轻时候更有意思,尤其是陆广白。

“我叫雷明,幸会幸会。”雷明是师攸宁三人中模样最狼狈的一个,可是这会儿笑的春花一般:“多亏了你们救命,不然我们几个可要被丧尸……”

雷明吐沫飞溅,大有长篇大论的意思。

师攸宁就将陆广白一手虚挠了挠耳廓,侧身对肖策一挑眉:“果真最菜的人话最多!”

陆广白的声音是压低的,可是并未压低到大家听不到的地步,雷明脸『色』一僵讪讪的住了口,他是个很识时务的人,陆广白三人的实力深不可测,是以连生气和记恨都做不到。

“尤朗。”

“许清檀。”

师攸宁和尤朗言简意赅。

“许清檀,好名字。”陆广白看向师攸宁:“我们认识吗?”

“?”师攸宁。

看到面前少女疑『惑』的目光,陆广白失笑,心道也许是自己太敏感了,他总觉得这少女看自己的目光,像是认识一样。

他从上衣兜里掏出个棒棒糖来:“初次见面,这个算见面礼怎么样?”

【作者题外话】:这一世的男主既帅且撩,用棒棒糖勾搭女主的『操』作,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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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八章 稚嫩

空气似乎突然凝固了下来,师攸宁看着面前包装精美的棒棒糖少见的呆滞了一瞬,最终接了过来:“谢谢。”

看着面前怔楞的少女,陆广白竟想捏捏她白皙的面颊,可他最终还是将自己这莫名其妙的念头抛在了脑后,干净利落的道:“不谢。”

肖策觉得自家兄弟这诱拐未成年少女的行径十分无耻,仰面向天企图转移注意力,可是天灰蒙蒙的实在没什么看头,还不如看兄弟的帅脸来洗眼睛的好。

“那是什么?”尤朗看向的肖策三人的背后,那是方才陆广白坐过的墙头,再后面却是掖市着名的风景名胜区马蹄寺,可是如今那里有一只体型巨大的黑『色』猛兽翻腾跳跃。

似虎似豹,那是怪兽吗?

应该是变异后的动物,而且看那东西上还坐着人,应该是豢养的宠物变异,就像自己的奥利奥一样,师攸宁心道。

“陆老大,车!”付龙急忙往回冲,马蹄寺是他们几个进入掖市后找的暂居地,里头为数不多的丧尸都是清理过的,许多物资以及车辆都是放在那里的,要是……

“老虎嘴里夺食,胆量不错。”陆广白还是那样不疾不徐的声音,可他整个人似乎一瞬间有了锋锐之气,在走之前还转身对师攸宁几人道:“家里来了恶客,几位若是感兴趣就过来瞧瞧。”

说完,他几个腾挪便跃上了墙头。

“好强的实力。”尤朗情不自禁道,他自问要是拼尽全力和白正文正面刚,好歹还有五分胜算,可是若是对上这个叫陆广白的年轻人,便是一成胜算都没有。

“尤叔,既便是恶客,那也一定是人类,我想去看看。”师攸宁道。

尤朗知道,许清檀虽然年纪还小,但是观其行事却很有章法并且心智极坚,说是想去看看,必定打定主意去瞧热闹,刚好他也有这个念头。

雷明已经习惯了自己被忽略的事,泄愤般踹了一个已经被爆头的丧尸一脚,忙不迭的跟了上去。

风水轮流转,这一次,是师攸宁以及尤朗蹲在墙头上看热闹。

马蹄寺是西北地区数得上的名胜古迹,里面修缮的极好,绿树浓荫佛殿庄重,小广场上两方人正在对峙。

站在陆广白对面的一伙人有七八个,基本都是正在壮年的年轻人,身后还有一只黑猫,一只身躯有小轿车那般大的黑猫。

师攸宁想起雷明之前的惊呼,想必他看见的就是这只变异的黑猫。

“朋友,不仗义啊,这地方哥们已经占了,那车也是我们一路开过来的有主之物,这么又吃又拿的是不是不大好?”陆广白双手环胸靠在悍马高大的车身前,英挺的眉宇带着寒意。

比起对面一群人的如临大敌,陆广白身姿舒展的堪称惬意,可即使是这样懒散的动作,在他做来却似乎有难以形容的不羁。

付龙皱着一张胖脸检查车里的东西,车厢后备箱已经被打开,里头的东西被翻的『乱』七八糟,几箱肉罐头也被卸了下来,显然是准备搬走的。

“你的东西?”带黑猫的一批人,为首的是一个高壮的年轻人,面容也算得上周正,但神情极其倨傲:“老子看上了就是老子的,识相的赶紧滚蛋,否则别怪我下手不留情!”

说着他手指微抬,种在院子里的老松树枝干窣窣而动,像是要活过来一样。

这个高壮的年轻人名叫吴照,原本只是掖市工地上做苦力的,可是他有一天夜里发了一整夜的烧,早上起来发现自己有了天大的变化,而外面也变了天。

这些日子凭借异能,他带着自己搜罗的同样有异能,或者没有异能却不害怕丧尸的手下在掖市四处游『荡』,想吃什么吃什么,想做什么做什么,生命中从未有过这样逍遥的时候。

今天他正好逛『荡』到了马蹄寺附近,趁着陆广白几人在广场上清理丧尸的时候,原本他只是在一边看戏,却不巧看见了寺里停着的悍马,这车他以前只在手机里看过图片,如今见着真品了,当时就爱的不行,如此就起了强占的心思。

“这是……”

看到吴照只是抬抬手就有撼动两人合抱粗的大树,尤朗悚然而惊,这个世界上自己不知道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

“木系异能。”师攸宁低声道。

雷明诧异的看一眼身边的少女,大家是一起从乐县出来的,这东西自己听都没有听过,她却能一口说出来,而且神『色』如此的波澜不惊,如此心底不由对师攸宁升起了忌惮之意。

师攸宁并不知雷明对她的惧怕又多了一层,便是知道了也不过一晒了之,反正她从未将这个明明身怀异能但却欺软怕硬的人看在眼里。

异能者耳聪目明,异能愈强五感愈灵敏,在师攸宁开口后陆广白耳廓微动,竟然连木系异能都知道,新认识的小姑娘不简单呢。

吴照方才远远看过陆广白几人清理丧尸的手段,对世界上居然不只自己一个人那么厉害很有些不平,可是他自大惯了,这些日子又多得是为了得到庇护而捧他臭脚的人奉承,即使心底有些惧意可哪里拉的下脸来道歉。

木系异能,可惜了。

师攸宁知道五行异能的珍贵与厉害,便是整个西北地区估计也找不出十个来,可是她更对陆广白的实力有信心,这位原本就是西北军区的特种兵,如今又身具雷系异能,吴照妥妥要炮灰。

“小爷长这么大,你是第一个放话要对我不客气的,给你个不客气的机会。”陆广白也不生气。

吴照这回直觉碰到了硬茬子,竟然还懂得先试探一回,偏头对站在他身后的人道:“老三,让黑豆给这小子点厉害尝尝!”

一个黑瘦的年轻人答应一声,他自己是个普通人,可是捡来的猫不是:“黑豆,咬死他们!”

显然那只黑猫就叫做黑豆,听到主人的命令瞄了一声,它的体型太庞大了,仅仅只是在地上磨了磨爪子,已经轻易便将几块地砖撬了起来,看它爪缝里的血迹,显然是杀过人的。

才看着呢,师攸宁肩膀上陡然一沉,是奥利奥自己扒拉开书包钻出来了,不知是不是让那只黑猫的声音惊动了,一双猫眼闭了又睁,竟也『奶』声『奶』气的叫了一声。

奥利奥的声音虽然『奶』声『奶』气,但是动静却不小,吴照那头的老三听到猫叫反『射』『性』的看了过来。

师攸宁肩膀上的小猫团子一样没什么存在感,又因为黑百褐三『色』『毛』『色』很杂,看上去哪里有黑猫油光水滑,那个叫老三的嗤笑一声:‘这么个丑东西,还不够我家黑豆塞牙缝的!”

老三这话说的过分,其实是先入为主的以为师攸宁几个和陆广白也是一伙,这才口出轻蔑之语。

师攸宁:“……”,这算是无妄之灾么。

奥利奥似乎能听懂一样,在师攸宁肩膀上刨了刨爪子,对她又是蹭又是『舔』的。

“你想下去?”师攸宁觉得自己有几分猜到自家宠物的想法,话音落果然见奥利奥又亲昵的蹭了蹭她,最终道:“注意安全,还有妈妈呢。”

坐在墙头的少女原本神『色』冷情,可是看着肩膀上的小猫的时候目光柔软的让人不自觉被吸引,陆广白的目光不受控制的看向她。

师攸宁将奥利奥从肩膀上捧下来:“去吧!”

她一直将奥利奥养在书包里,可是这小东西也许更喜欢奔跑的感觉。

果然,奥利奥兴奋的瞄的一声从师攸宁的掌心里跳了出去,明明蜷起来刚好盖住掌心的体型,落地后比那叫黑豆的黑猫还大上一圈,一抖『毛』竟也十分的威风凛凛。

尤朗是知道师攸宁有一只很宝贝的小『奶』猫的,他一个钢铁直男,还在心底吐槽过小姑娘即使对战丧尸的时候干净利落,到底心肠还是太软,如今看来……

雷明将变大几百倍的奥利奥从头到尾的打量,重点落在那尖牙和利爪上,不知怎么的,突然就抹了把冷汗。

师攸宁莫名觉得,自家奥利奥似乎在变异动物里也不是个普通的。

突然出现了个同类,而且个头还比自己大,这让一向横行霸道惯了的黑豆陡然有了危机感,它哪里还记得主人说要杀死几个人类的命令,猫眼盯着奥利奥,喉咙里发出危险的低吼声。

对比黑豆的如临大敌,奥利奥可就显的自在许多,竟还回头对师攸宁喵了一声。

两只大猫同样的躬身龇牙,在七八秒的对视之后同时跃起,扑抓咬拍的动作层出不穷,踩翻了两座大殿撞折了不知多少树木,最终一片尘土飞扬后,师攸宁听到了自家奥利奥『奶』声『奶』气的叫声。

嗯,带着近乎邀功一般的『奶』声。

在两只猫扑在一起撕咬的时候,陆广白就跃起和师攸宁一起站在了墙头,这会儿见身边的少女淡粉『色』的唇角微微勾起,知道是那只『毛』『色』复杂的小『奶』猫赢了,再想起师攸宁对战丧尸时的利落,心道果真是物似主人形,明明都是很稚嫩的样子,可遇到危机时却皆厉害的出乎意料。

站在另一边屋顶上的吴照面『色』就难看了许多,背在身后的一只手五指成勾往上一提,师攸宁所站墙壁后头一株柳树的枝条悄无声息延伸,迅疾而隐蔽的攀援着墙壁向师攸宁的脚踝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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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九章 顺眼

一起去死吧!

吴照成爪的五指猛的一攥,而后原本愤恨又快意的神情却凝滞了。

原本按照他的想法,自己用木系异能控制的柳树会将那看着纤弱的少女卷到半空中,而后再随着自己的心意狠狠贯到地上,或者单纯的做人质也好。

可是,那少女竟然提前一步狠狠将手里的钢管砸下,与此同时身边那个看似慵懒的男人亦瞬间神『色』凛然摄人,手掌一挥,电弧划过灰蒙蒙的天空,那颗不小的柳树竟被击成了飞灰。

这等掌控雷电的威力着实让人心惊。

尤朗和雷明吓了一条,看到师攸宁没事,尤朗轻吐了口气,雷明则莫名的有点失望。

肖策和付龙对视一眼,再打量一高一矮俱站的笔直的陆广白与师攸宁,竟觉得画风挺统一。

除此之外,付龙挺惊诧看上去单薄冷淡的少女竟然和陆广白一样的身手敏捷。

他虽然原本只是西北军区炊事班的,可是陆广白在军区特种大队的名头无人盖过,难得见到一个和这人并肩不被遮掩光芒,心头颇有看珍稀动物的感觉。

肖策的想法则更复杂的多,他和陆广白一起入伍,一起被选入特种大队,两人的家族在京市都是响当当的,外人看着他比陆广白难相处,可他这个一起二十多年的兄弟却知道,陆广白纨绔霸道起来什么样。

这人看似和谁都称兄道弟,其实身边来来去去也就那几个掏心窝的兄弟,肖策倒是头一次见他对一个女孩子这么另眼相看。

原来,这就是雷电的威力么,这还只是年轻时候的陆广白,就已经有这样势不可挡的威势,师攸宁为那棵柳树默哀了三秒钟。

“小丫头身手不错。”

方才挥手便将一棵几十年的大树击成飞灰的陆广白道,他还是慵懒而随『性』的样子,似乎方才的凛冽锋锐都是假象。

“你的雷电也很不错。”师攸宁道,如果她刚才没有看错的话,陆广白抬手直接挥出的雷电,实际上可以看做是雷网,雷网之内的东西决不会有一丝生机。

原来雷电还可以组成网,她的思绪一下子打开,这么说是不是自己的风系异能也可以变幻多端,想想就让人觉得手痒。

“多谢夸奖。”看着面前少女兴奋的眼神,陆广白这个自小被家里长辈教育要沉心稳『性』的人心底竟忍不住真心欢悦起来。

“喵呜~”

奥利奥初战告捷,变成正常体态蜷缩进了师攸宁的怀里,看着师攸宁的圆眼湿漉漉的,要多乖巧有多乖巧,一点都没有方才将那叫黑豆的猫按在地上摩擦的凶残样。

“奥利奥真棒。”师攸宁和奥利奥碰了碰鼻尖将它放进了书包里,即使再凶这小东西毕竟还年幼,看着已经有点疲累了。

恩,晚上偷偷奖励它一根火腿肠。

被破了偷袭的手段,吴照脸已经有些僵,这会儿再一瞧老三的那只变异黑猫,一只耳朵被咬的只剩下半个,更惨的是还被开膛破肚了,至于原本溜光水滑的皮『毛』,这会儿已经被划的东一撮西一堆,乃是实打实诠释了惨不忍睹这个词的写法。

如此,他看着师攸宁一行人的目光就隐约惊惧起来。

“撤!”吴照道。

“别啊兄弟,伤了人就这么走了,不地道吧?”陆广白道。

“你……你想怎么样?”吴照戒备的看着不远处眉眼英俊的青年。

“我想怎么样,好问题!”陆广白看向身边的师攸宁:“小丫头,帮你出气有什么报酬没?”

师攸宁翻了翻自己的牛仔外套,将陆广白之前送自己的棒棒糖拿出来晃了晃。

陆广白失笑,接过那棒棒糖,扯开外皮将它递到了师攸宁的面前:“你这样的小朋友我还是第一回见,我的藏品,尝尝好不好吃,看好戏怎么能没有零嘴儿呢?”

他出身不凡,举手投足自有一种难以形容的清贵之气,可拿着棒棒糖的时候又『露』出一丝让人心动的孩子气。

小朋友?

陆广白给自己的定位居然是比他小一辈……

师攸宁顿了顿,最终将面前的棒棒糖含在了嘴中,是她从未吃过的口味,醇香而不腻,绝不是一般市面上流通的东西,陆广白说这是藏品她有点相信了。

至于“小朋友”的事,师攸宁烦恼了一瞬,我想泡你你却把我当闺女,这是怎样一种难以调和的关系?!

其实论起年纪来,师攸宁如今刚满十八岁,陆广白如今二十四岁,大家都同属青年行列来着。

陆广白的目光落在因为吃棒棒糖而鼓着腮的少女身上,觉得她看起来真是顺眼,又乖又听话的小丫头这年头挺难找的。

这个时候的陆老大还不知道,因为“小朋友”这个他自己立下的flag,他日后的追妻路emmm……

肖策知道陆广白有多宝贝自己的那些如今数量不足十根的棒棒糖,那东西是陆广白的母亲寄过来的。

以前也就罢了,在末世可是吃一根少一根,可是如今居然还亲自剥糖纸送到人小姑娘面前,这要是以前,京市那些一打一打爱慕陆大少的姑娘们吃起醋来还不将整个京市都熏酸了。

可是看陆广白也不像是要吃嫩草的模样,倒像是碰到一个自己喜欢的小宠物,肖策觉得自己真相了。

在接下来的十分钟里,师攸宁含着自己的零食站起墙头上,目睹了吴照这个在末世也算站在第二厉害梯队的木系异能者的悲催时刻。

不管吴照是『操』纵花还是树,甚至是藤蔓、草皮,最终还是在陆广白对雷电的强大『操』纵下一败涂地,再败求饶。

底线这个东西,一旦突破了绝对会一泻千里。

傲气不重要,尊严也不重要,在差点被雷电击成飞灰后,吴照一把鼻涕一把泪,很是怂唧唧的认错了。

只是一个一米八的大男人哭唧唧,实在是有够恶心的。

看到老大都蔫了,吴照的一众兄弟也弯腰弓背的求饶。

“小丫头,拿个主意吧,要杀要剐的都随你。”陆广白看向师攸宁。

“姑『奶』『奶』,我有眼不识泰山,我手欠,我该死,你放过我吧!”吴照这时候机灵了,看着师攸宁,求饶的话都不带重样的。

【作者题外话】:十二点前还有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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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章 可靠

现在的吴照与之前高傲蛮横的样子判若两人,看师攸宁不说话,他膝盖一弯扑通跪倒在地,双手抖的似糠筛一般:“我不是有心的,末世来了……活下去真的很不容易,我……我还有一大堆兄弟要养活……”

如果师攸宁之前还有那么一丝恻隐之心的话,在吴照跪下之后心肠又重新硬了下来,不消说男儿膝下有黄金,便是如今吴照这样撕下脸皮也要活得一线生机的心『性』,其实是极为恐怖的。

师攸宁甚至可以断定,如果有朝一日吴照但凡有一点得势的时候,必定会将今日的耻辱加倍还回来,当断不断必受其『乱』,这是几千年的老道理了。

考虑明白了,师攸宁侧身往旁边一让并不受吴照的跪,她清秀的面容沉静而冷淡:“你不必跪我,如果不是有人搭救,方才我已经遭了你的暗算,所以一命抵一命吧!”

陆子有眼光!

肖策心道,许清檀面对这样毫无尊严的请求还能保持清醒,还能有理有据的作出决定,即便她看上去不过是个力量系的异能,日后加入队伍也决不会拖后腿。

“清檀,他都认错了,要不就放过他吧,毕竟人也受教训了,何必赶尽杀绝呢!”雷明不赞同的道,他好为人师的『毛』病又犯了,再者也想表现表现自己的心善,一边说还一边打量陆广白的神『色』。

这人是队伍里的头儿,寻常的时候就像是哪家的公子哥,可是动起手来竟毫不含糊,人长的又顶不错,许清檀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姑娘竟然不懂得在这样的人物面前表现的善良些,那就不要怪自己做这个好人了。

对于总是癞蛤蟆跳脚背般恶心人的雷明,师攸宁可没有纵容的『毛』病,清亮的目光带着不屑扫视他:“不好意思,我似乎跟你不熟,所以以后还请你称呼我的全名。”

“嗨,你这孩子一向……”雷明讨了个没趣,犹自想挽回点面子般的『露』出长辈宽容小辈的无奈。

“孩子?”师攸宁冷哼一声:“你既然知道我还是个孩子,那在来掖市的路上威胁我跟着伺候你,那算怎么回事?”

“清檀,这狗东西……”尤朗立时就炸『毛』了。

他自己人品正直,可同样也是个男人,对同『性』的一些龌龊心思自然也是了解的,如今许清檀可叫他一声叔呢,雷明竟然敢……

雷明的脸涨的通红,眼神闪闪烁烁:“你胡说……胡说什么,我那是好心,好心帮你,你反倒诬陷我!”

吴照还在地上跪着呢,想不到倒突然又引出这么一段事情。

伺候?

陆广白眼中有寒光闪过,这人之前清理丧尸的时候就偷『奸』耍滑只顾自己,如果是自己的队员他早就踢了,想不到竟然还无耻到这等地步。

这时候他蓦的有些庆幸许清檀是个手段与聪慧都不缺的姑娘,要不然……

气氛蓦然变的有些怪异,师攸宁觉得自己冲动了,怎么又提起这一茬,不过话已出口便没有收回的道理,她不屑道:“你的好心本姑娘承受不起,所以请你日后有多远滚多远,不要『插』手我的事,明白吗?”

雷明自知理亏,缩着脑袋不说话了。

怼的雷明闭嘴,师攸宁看向兀自瞪着雷明神『色』不善的尤朗,这个大叔是真的将自己当做小辈爱护,她心底承情,面上便带出些濡慕来:“尤叔,我这么厉害他才不是对手呢,用不着生气的。”

尤朗如今也算是知道些许清檀的脾气,知道她如今能放雷明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还半点反应也无,定然是已经自己出过气了,勉强点头,赶紧又嘱咐道:“日后谁敢碰你一指头,老子剁了他的爪子!”

“瞄~”

许是外头的动静有些大,在书包里将自己团成『毛』团的奥利奥应和般的叫了一声,就像是附和一样,倒是让气氛为之一松。

吴照的脖颈被陆广白用雷电缚着呢,只要一有异动便会身首异处,在雷明的这段『插』曲中倒是不敢轻举妄动。

这会儿见师攸宁看他,抬起头的时候目中的凶光一闪而过:“你好好的站在这里,又没有断胳膊又没有缺腿的,要杀我,我不服!”

“你服不服重要吗?”师攸宁觉得挺有意思,这是软的不行来硬的了,可是她做了决定的事,软硬不吃!

吴照彻底被梗住了,不过也没有张口结舌太久就是了,因为陆广白问她:“决定了?”

“落子无悔!”师攸宁答的干脆利落,她倒是准备自己动手呢,却被陆广白拦住了:“小丫头还挺恩怨分明!既然已经帮你困住了他,那这了结的事还是我来吧!”

陆广白这送佛送到西的行为也有自己的考量,虽然他知道许清檀下得了手,可是清理丧尸和杀人还是不一样的,他顺带手就办了的事,何必那么麻烦。

说着,他手指微勾了勾,束缚着吴照脖颈的那一圈儿细细的,还打着电花的闪电倏然收紧,轻描淡写的便要了吴照的命。

站在吴照身后的几个人都快要吓『尿』了,眼前会放雷电的青年和拎着棍子的少女,样貌长的不必末世之前的那些电视明星差,可是怎么心肠一个比一个狠呢?!

“首恶诛杀,我不动你们,还不走?!”师攸宁对吴照剩下的几个鹌鹑似的手下道,这些人异能低微,即使在日后也对她造不成什么伤害,不必造太多杀孽。

“可算是清净了!”

老三那几个人溜的比兔子还快,师攸宁就见陆广白惬意的舒展了一下双臂。

他个子很高,约莫是从过军的关系,站有长相坐有坐相的很是赏心悦目,这会儿一抻臂,外套的夹克衫往上一带,『露』出白衬衫裹着的,轮廓劲瘦的腰身。

明明是一片狼藉的地方,可是这人明亮而充满活力的双眸,一举手一头足的风度翩然,竟生生让人忽略了周围的环境,让在他身边的人都不自觉轻松起来。

注意到师攸宁看自己,陆广白唇角微勾,往后一倚正靠在悍马的车盖上曲起一条长腿,顺带拍了拍车盖,修长有力的手简直能单独出镜:“小丫头发什么呆,站的白杨树一样你不累么,过来靠一靠,感觉不坏哦!”

师攸宁在悍马车身上按了按,左右的打量:“这车真不错。”

打量着眼前的车,她心头却暗戳戳的想,按照前世的发展,陆广白他们应该还有一段时间才会离开掖市,到时候自己应该也会成为他们的一员,想想觉得还挺期待。

不过,在这之前还要找到方沐,前世这个宿主视若亲兄的人受尽折磨,这辈子她会好好的照顾他。

按在车盖上的手小小一只,瞧着就挺脆弱,陆广白心道,看眼前的少女目光游离中带着淡伤,忍不住『揉』了『揉』她的脑袋:“才多大的年纪就有了心事,是怕在末世里吃不饱么,还是在想什么人?”

脑袋被罩住的温度,是在末世中的这段时间里从未感受过的,竟让人觉得很是安宁可靠,师攸宁心道陆广白在末世受到那么多人的信任和拥护不是没有道理,他的确是一个很有魅力的人。

她将自己的书包放在车盖上,奥利奥趴在最上头,下头全是从超市里带着的食物,师攸宁递给陆广白一根火腿肠,怅然道:“在想一个朋友,希望能早点找到他。”

“有缘就会再见。”

虽然末世里不要说是朋友,就是失去亲人的人也不知有多少,可是陆广白从不说丧气话,他相信许清檀能找到自己的朋友,就像他自己千里迢迢的入京,正是相信家里人还平安,还在盼着他回去。

陆广白将手里的火腿肠抛起又接住,半转身往车身后头扬扬下巴,英俊的面容带着能让人忧愁散尽的笑容:“付龙手艺不错,咱们尝尝去!”

尤朗正围着付龙的小泥炉目不转睛呢:“这都多少天没吃顿热乎的了,还是大龙你有招。”

付龙在炊事班也是顶梁柱的一位,如今没有了大锅灶,可他硬生生做了个小泥炉带着,时不时也能吃点热乎的,闻言勺子咣当在锅沿上一敲,胖脸上满是被人认同的承情样子:“大兄弟,冲你这话,今儿大龙非将你的胃伺候的舒舒服服不可!”

说起来不过是初次见面,可除了雷明扒拉饭有些猴急之外,另外的几个人相处的都挺融洽。

这时候也没有那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细致规矩,陆广白开了啤酒每个面前放了一罐,给师攸宁的是汽水:“咱们相遇就是缘分,尤哥你们今后有什么计划?”

计划是什么?

在这末世准备去哪里,如何生存下去等等,真要计划起来几十箩筐的主意也能拿出来,可这末世萧条苍白的日子,提计划和说笑话差不多。

尤朗仰头灌了半罐啤酒,有那么一刻眼中泛着泪光:“家没了,媳『妇』儿成了丧尸差点没咬我一口,混一天是一天,能怎么办?”

其实他这话半真半假,也有试探陆广白一方的意思,虽然才短短的接触半日,可比起白正义那个活了几十年的前华国高官,尤朗觉得陆广白要靠得住的多。

师攸宁站在一旁捧着汽水小口喝,心里也正琢磨双方的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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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一章 再见

“小丫头,你呢?”陆广白问师攸宁。

几人的目光都看过来,肖策和付龙是知道陆广白对许清檀挺看好的,这样一个行事干脆利落的少女,能打还不惹麻烦,做队友挺不错。

师攸宁捏着饮料瓶子的手指松了又紧,陆广白看过来的目光挺真诚,可是她能说将来自己和他们这一队人一起清理丧尸称兄道妹,还一路到华国的心脏京市么,现在还不是时候。

“陆大哥,咱们有缘再见。”

少女抿唇一笑,饮料瓶和陆广白手中的啤酒罐碰了一回。

对许清檀的拒绝,陆广白有些始料未及,不过各人有各人的想法,他心头微有些遗憾,却最终洒脱的将啤酒一饮而尽,英挺的眉眼染着笑意:“有缘再见,我们还要再掖市留一段时间,要是你改变主意了,我这里随时欢迎。”

尤朗其实有些意动,毕竟陆广白三人不但实力强劲而且还都是军旅出生,和他脾气很是相和,可是想想许清檀带着一个腿脚不便的老太太住在市『政府』大楼里,选择便倾斜了,附和一句道:“咱们有缘再见!”

“尤叔,你不用……”师攸宁知道尤朗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这对他来说是个好机会。

“不用什么?”尤朗抬手打断师攸宁的话,果决道:“你这丫头还知道叫我一声叔,就听你叔的话。”

师攸宁看他神『色』坚决,知道是劝不动了,想一想日后她总要来加入陆广白的队伍,也不必急于一时。

至于雷明,知道自己能蹭一口热乎饭就已经不错,说实话他更享受在市『政府』内被普通人捧着的感觉,对陆广白没有提拉自己入伙的话倒也不可惜,只是微面子有些下不去。

望着那少女和自己的同伴愈走愈远,肖策一拍陆广白的肩,旋即帮付龙收拾锅灶去了。

市『政府』大楼吗?

陆广白屈指弹一弹,放在车身上的啤酒罐子咣当落地,难得碰到个有趣的小姑娘,打定主意离开掖市的时候去那里转一圈。

离马蹄寺远了,尤朗对师攸宁道:“清檀,你该为自己多想想。”

他自己孤单了半辈子,是真心将许清檀这个懂事又坚韧的少女当晚辈看的,差不多猜到她拒绝陆广白他们的入伙要求,八成是为了她的『奶』『奶』,可那老太太亲儿子在呢,能吃着什么亏,倒是白正文那一家子看许清檀哪里都不顺眼,往后难过的日子多着呢。

回去的路上路过一家宠物商店,师攸宁眼睛一亮,奥利奥也不能总跟着它有一口每一口的吃面包。

将猫罐头拿了几罐,又拎了一包猫粮,师攸宁这才心满意足的离开。

当然,这一点猫粮和猫罐头自然不是师攸宁心满意足的原因,她已经打定主意走远些后让龙凤册再来宠物店扫『荡』一回。

有惊无险的又上了五楼,进去的第一件事便是将在外头得来的东西都放在一个空的房间里,师攸宁他们出去的三个人可以在带来的东西中挑三分之一留下,剩余的才会统一分配。

之前的异能者出去找寻食物也是这么个处置方法。

当然,那些猫粮和猫罐头不算在内。

师攸宁一手拿着小塑料兜的泡面和几根火腿肠,一手还拎着一个巴掌大小只能用来煮面的『插』线锅。

至于猫粮、猫罐头,尤朗说一会儿给她送过来。

路过534房间的时候,原本靠在门口抽烟的钱伟冷哼一声回了屋,林巧忙过来将门关上了。

再后头的雷明脸『色』阴沉,可他哪里有师攸宁找上门去的魄力,这绿帽子戴的妥妥的,只心头不断运气,是自己先不要林巧那个恬不知耻的贱女人,如此才好受些。

进屋后,东西还没放下呢,『奶』『奶』已经迎了上来,上下环顾着师攸宁,看她没有受伤才放下心。

“『奶』『奶』,你看我给你带什么好东西了?”师攸宁扬一扬手里的『插』电锅:“咱们一会儿煮面吃。”

“好好好,清檀累坏了吧?”老太太将师攸宁的书包接过来,转身从贴身的衣兜里头翻出个单个包装的小面包来。

这面包是末世之前很有名的小食,比平时发的面包好多了:“中午饭,『奶』『奶』特意给你留的。”

其实这东西是许盛良背着白茹偷偷拿来的,师攸宁也猜得到。

不过她没有拒绝,只是看着眼前慈爱的老人,心底却很是不舍,生老病死是人之常情,她以前还想着末世艰苦,老人家寿数到了无疾而终也挺好,可是相处越久便觉着心中发酸,心道剩余的两个多月自己多出去几趟,有什么好吃的都弄来,让老太太起码不为吃的东西忧心。

至于自己小金库的东西,只有晚上的时候偷拿出来让老太太吃了。

师攸宁将小电锅洗干净了,去水房接了些水过来,然后『插』上了电:“『奶』『奶』,今天晚上咱们煮面吃。”

平常水房里的生水所有人都是不敢喝的,毕竟是末世里的生水,想喝也没有东西烧开,可如今不一样。

师攸宁还很庆幸进入末世的时间不长,通讯虽然已经断了,可还有很长一段时间不会断电,要不然这小电锅也用不上。

当然,她还知道,即使断电了也不怕,『政府』大楼的库房里是有发电机的,后来掖市各方势力割据的时候,陆广白死守这大楼正是这个缘故。

“呦,看起来你过的倒挺好。”

房门被打开,站在门口的白子琳小脸上又恢复了师攸宁在这个世界初醒来时的骄傲。

不过和白子琳想象的,许清檀这个堂姐和『奶』『奶』挤在小屋子里凄凄惨惨不同,迎面而来的煮泡面的香味已经将她熏了个趔趄。

这是,来找茬的?

师攸宁头一个反应是这样,可当看到白子琳手里攥着的两个袋装卤蛋,心里又不这么想了。

“看……看什么看,这是爸爸让我送来的。”似乎是嫌那卤蛋烫手一般,白子琳东西往桌上一扔,双手『插』兜出去了,走的时候将门摔的山响。

她才不是担心许清檀这个煞星出去找食物有没有缺胳膊断腿,所以才来看看,就算是缺胳膊断腿,自己只有看热闹的份,白子琳气咻咻的想。

【作者题外话】:稍后还有一章,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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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二章 强夺

“这孩子……”坐在床头的老太太攥了攥干瘦的手,嘴角儿却抿的个笑模样:“清檀,琳琳孩子气的很,可心不算坏……”

做长辈的,总希望小辈们都相亲相爱,师攸宁了然的点点头,笑道:“『奶』『奶』,我知道了,这鸡蛋恐怕是琳琳的私藏,她下次来我煮面给她吃。”

老太太眯着眼笑,觉得自己的大孙女真是有一颗剔透玲珑心,一时又叹息,如果不是外头人说的那个末世,大孙女如今该死大学生了,哎……

泡面的香味不单盈的整个屋子都是,更是蹿到了楼道里,师攸宁看着老太太吃完了,又洗了电锅拎着去了尤朗的屋子。

回来的时候,白茹正翘脚在桌前的椅子上坐着,反倒是老太太拘谨的很,屁股紧挨着一个床边儿,师攸宁瞧一眼心里呼啦就生起了火。

“清檀回来了?”白茹如今可得意,父亲的本事是所有异能者中最强的,女儿和丈夫又都在身边,除却不能像以往那般出去逛街购物,她过的就是公主的生活,似笑非笑的看着面『色』清冷的侄女:“这么大的人了,不知道叫人么?”

“大伯母来,不知有何贵干?”师攸宁将小电锅放在桌子上,转身去扶老太太上床歇着,一边儿道:“大伯上午来看过『奶』『奶』,这会儿是不放心让你来瞧瞧吗?”

白茹的脸立时就僵了一瞬,丈夫许盛良是她的死『穴』。

许家人的长相都出挑的很,念书的时候她费劲心思才将气质清朗,彼时还是校草的丈夫追到手,这么些年横冲直撞的大小姐脾气唯有在许盛良面前才收敛几分,这会儿听师攸宁开口,心底的憋屈就上来的。

对侄女的话避而不答,白茹眼皮半耷拉着扫了桌上的小电锅一眼,神『色』不善道:“这锅哪儿来的,所有的东西一起分配你不知道吗?”

“从丧尸手里抢回来的,大伯母喜欢?”师攸宁淡淡道。

“就这破东西?”白茹嗤笑一声。

“这东西大伯母看不上,那我就放心了。”师攸宁唇角微勾意有所指道。

白茹梗住,以前她家里的厨具都是外国进口的,可今时不同往日,现在看见这么个随时能煮东西的小锅说不眼馋是假的,可是开口要这一时脸可就拉不下来,僵持了片刻看没人奉承她,脸不是脸鼻子不是鼻子的起身走了。

半夜里,睡在上铺的师攸宁隐约听到下铺的有人压着嗓子在哭,翻身下床才发现时候老太太整个人都抖成一团。

可老人家闭着眼睛流泪,任师攸宁怎么问都不说话。

师攸宁问了半天没问出个所以然,干脆冷着脸道自己要去找大伯,老太太这才开了口。

感情她去找尤朗的那会儿,白茹已经说了一堆不三不四的话,虽然老太太提起的不多,可师攸宁只听她小心翼翼的问自己是不是个累赘时,那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师攸宁气的狠了,手一扬风系异能从指间迸发,虽然只是短短的一瞬,可是放在床边的椅子靠背已经被劈成了两半。

“不要去,清檀,『奶』『奶』求你不要去。”老太太从未见过孙女面『色』这样冷厉骇人的时候,可是她还是使着全身的劲儿将人又拽又搂的不撒手:“『奶』『奶』老了,可是你大伯什么都不会,这年月也没处领工资去,他日后要靠着人家活下去的……”

“『奶』『奶』,大伯母就是仗着您不说出口才来下眼『药』,您还纵着她!”师攸宁蹲在老太太床前,恨其不争道:“大伯要是知道了,她以后才再也不敢,再说了大伯还有琳琳呢,也不会非要靠着白家!”

“我没几天活头了,你大伯好歹还有个完整的家,他好了就好,就好……”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师攸宁就是恨不得杀人也不敢再轻举妄动,母亲对儿女的心大抵都恨不能掏心掏肺,『奶』『奶』大约觉得自己的委屈能换来大伯的安稳是很值得的。

最后,生怕师攸宁一个冲动再找上去,老太太硬是看着师攸宁爬上床了才放心。

可是,躺在床上了,师攸宁这心里的气还是顺不下来,这几世下来她还真没这么憋屈过,白茹当着自己的面欺负人,自己不能教训不是还有龙凤册呢么。

龙凤册忽扇着翅膀也很是气愤,师攸宁脑海里都快被它左一句[太欺负人了!]右一句[真是过分!]刷屏了。

一人一书合计了一小会儿,龙凤册乐颠颠的飞出去了,穿墙术对它来说不算什么,跑到楼上白茹的房间,不单将关着的窗户开的老大,而且还从冥界召唤了两个小鬼上来给白茹作伴。

这一个晚上又是吹风又是做噩梦的,第二日白茹就病了,而且病的还不轻,看样子得有好一阵子不能下来折腾。

过了一两日,师攸宁正在屋子里拿猫粮逗奥利奥呢,白正文却寻过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个自以为得道升天,挺胸突肚的雷明。

“白爷爷,您有事?”师攸宁直起腰只觉这人来者不善,毕竟她来这几日就从未见白正文下过六楼,想来是自恃身份的缘故。

原本歇在床上的老太太听到动静忙下了地,那一脸惶然的样子让师攸宁对白家父女简直厌恶到了极点,要不是老太太死活离不开儿子,她真想带着人一走了之。

“这猫,是清檀你养的?”白正文显然对在他进门后就窜趴在师攸宁肩膀上的奥利奥更感兴趣。

师攸宁看向雷明,后者避开了她的目光。

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肯定是雷明为着讨好白正文,将奥利奥变异的事告诉了白正文。

师攸宁将奥利奥从肩头抱在了怀里:“是我养的,白爷爷来有什么事吗?”

“看着是个机灵的小家伙。”白正文伸手欲『摸』奥利奥,被师攸宁偏身躲过了。

奥利奥对师攸宁温顺的不得了,看起来不过是个普通的小猫团子,可是这会儿却对白正文龇牙低吼,显然也不喜欢这个突然出现的陌生人。

白正文眼底有不愉闪过,面上还是个儒雅的样子,打商量道:“现在末世这么个情况,清檀你和许亲家母作伴,可是你妹妹却孤单单一个人,咱们这楼里有个小动物也是难得,不如你把这小猫送给妹妹养,怎么样?”

至于白正问口中的这个妹妹么,自然是指堂妹白子琳。

师攸宁面上微微一晒,白正文这脸皮厚的也是没谁了,白子琳自己父母与外公俱在,比起这五楼有些孤儿寡母来不知幸福多少倍,强取豪夺直说便是,这理由找的也这么不用心。

或许,自己还该感激白正文至少要东西的时候还客客气气,她不无调侃的想。

白正文看的出面前少女的不愿,仰身抬头是个十分宽容的长辈模样:“当然,爷爷也不白要你东西,咱们库房里吃的用的,你尽可以挑一些算作是交换,决不会委屈你。”

好你个大头鬼,经过了之前白茹跑上门来刻薄老太太的事,师攸宁也懒得遮掩自己风系异能的事,若是白正文不识相,那就不要怪她不留手。

前世的时候,宿主记挂大伯一家的养育之恩不免处处束手束脚,可师攸宁知道了宿主父母留下的大笔钱财都被白家人占了的事,那养育之恩算是报过了,她除了『奶』『奶』可没什么顾忌的。

站在师攸宁身边的老太太听明白了白正文的来意,面上便『露』出几分祈求来,嗫嚅道:“亲家公,这小猫清檀在来掖市的路上都带着,平时看的可重要了,我记得琳琳不喜欢小动物,还是算了吧。”

白正文脸上的笑意渐渐收了起来,他自然知道外孙女不喜欢小动物,可是这猫是小动物吗,那是个厉害的宝贝,留在许清檀这个低等异能的手里能当什么大用!

“清檀,你看呢?”他看向师攸宁,白面无须的脸上神『色』可称得上带着威胁。

“白书记,哎呦,一个小猫罢了,你要是喜欢,回头我尤朗去宠物店给你弄几只去,用咱们库房的东西换多不值当!”尤朗大咧咧的打开了门,一嗓子喊的整个楼道里的人都听得见。

尤朗将门打开了,师攸宁和老太太才看见,一向文质清高的大伯许盛良竟也在门口站着呢,也不知之前是不是竟亲耳听岳父『逼』上门来冲他的亲侄女讨要东西。

“盛良?”老太太眼睛一亮:“你跟亲家公说说,琳琳是不喜欢养小动物,前些年我屋里养的那只狸花猫,不是都因为这个送走了?”

她还真以为白正文疼外孙女,所以竭尽全力的解释。

许盛良不敢看老母亲看救星一般的眼神,雷明告诉岳父这猫的奇特之处的时候他就在场,再者自己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在这楼里享受的待遇和异能者差不了多少,凭的还不是姻亲关系,要是侄女的这猫献出去,那自己这来来去去的不是能多几分底气。

他是个读书读的心『性』都简单许多的,想什么就直接表现在了脸上,在老母亲失望的目光中,硬着头皮对师攸宁道:“清檀,现在都什么时候了,养这这东西也费粮食,还是不养了吧!”

【作者题外话】:今日更新完毕,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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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三挨打

少女清秀的面容神『色』淡淡近乎怅然:“大伯,琳琳养着,难道就不费粮食?”

她这样子,看的老太太又是爱又是怜,心里对儿子的恼火就甭提了。

许盛良心底的廉耻让他神『色』很不自然,可脱口而出的却是:“那怎么能一样!”

整天窝在楼里,一小点八卦转眼就能传的所有人知道,更不要说方才尤朗大嗓门的那一声,许多人都探出头来看师攸宁这里发生了什么。

也有几个胆大的异能者干脆走到门口围观,毕竟白正文在这里,挨到跟前了,说不准能多知道点末世的消息。

“盛良,这猫是清檀收养的,既然是她带回来的就是她的东西,孩子说不换那就不换!”老太太难得强硬起来。

围观的人这一会儿也看明白了,往师攸宁怀里的小猫那里瞟了好几眼,嘴上虽然不说,可是看着白正文和许盛良这对翁婿的目光却不大对了。

白正文脸上挂不住,心底着恼的很,心道既然好声好气换不过来,他日后也有的是办法。

心里这么想,和蔼的长辈样还是一如既往,对师攸宁笑笑道:“你这孩子,既然不愿意就算了,来了好几日也不见你上楼找许爷爷,要是有什么需要就尽管说。”

师攸宁垂着眼不说话,倒是老太太客气道:“真是不好意思,让亲家公失望了。”

白正文点点头算是接了这个台阶下来,转身背着手上楼了。

许盛良浑身的不自在,他要走却被老太太叫住了。

见他们一家人有话要说,尤朗挥散了围观的人贴心的关上了门。

门关上了,老太太踽踽往床边走去。

许盛良自觉被侄女驳了面子,可要教训几句又自觉许清檀自小无父无母的本就可怜,故而故意冷落般的不看师攸宁,跟着老太太身后往前走。

师攸宁对许盛良这个便宜大伯没什么好感,觉出他的故意冷落心头只觉好笑。

“妈,您叫我留下来,是……”许盛良琢磨着岳父生气了,想着妻子白茹生病了,自己往床前殷勤的照看着点,也许能挽回一点好感。

他心里琢磨着,冷不防方才白正文还在时面『色』谦恭的老太太再转身,一张岁月催生了无数皱纹,又因早年带着两个孩子生活艰苦而摧残的肤『色』黑黄的面容冷的像是凝固一般,一抬手先给了面前的儿子一记耳刮子。

师攸宁愕然抬头,先是惊讶随后便是满满的感动,她知道老太太这是为她出气呢。

“妈,你干什么?”许盛良不可置信的捂着脸,他从小到达老太太待他都是恨不能含在嘴里捧在手心,只有七八岁的时候因为嘴馋拿家里的一个鸡蛋换零嘴才挨过一回打,这是第二次。

“你还问为什么!”老太太气的浑身颤抖,因上了年纪而浑浊的目中流出泪来,冲师攸宁招招手:“清檀,你过来。”

她将师攸宁揽在自己身前,看着既不解又气愤的儿子,年近四十的人了,怎么还这么拎不清:“这是你亲侄女,你嫡亲弟弟的独苗,你怎么能,你怎么能这么欺负她?”

“不……不就是一只猫……”许盛良倔脾气上来,不服的反驳道。

“就是一棵草一根针,是清檀的你就不许动!”老太太声『色』俱厉:“你要是不想我这把老骨头死都不安生,你就记的清清楚楚,听到了吗”

“什么死不死的,您老的命还长着呢!”许盛良急道,可看老太太不错眼的看着他,最终许盛良的还是点了头:“记住了。”

当天下午,六楼

“外公,我不喜欢养猫,再说许清檀那只猫又瘦又小『毛』『色』还杂,丑兮兮的谁稀罕!”白子琳对白正文道。

“唔,丑?”白正文摇头:“琳琳啊,看事情不能只看表面,那只猫本事大着呢,日后要是有它防身,你到外面外公可一点都不担心的。”

“那也不要,物随主人形,谁知道那猫沾了许清檀有什么坏脾气没有,不要就是不要!”白子琳摇头。

白正文被外孙女缠的没办法,最终还是松口道随她,可是外孙女高高兴兴的离开了,他的脸『色』立刻就沉了下来,现在已经不是一只猫的事,那个尤朗还有许清檀敢当众忤逆自己,就该死!

至于现在昏了头的外孙女,白正文叹了口气,两个儿子三个孙子在大变的那晚不是变成丧尸就是被丧尸咬了,他这个年纪也不能再生了,就剩下这一点血脉,若不然怎么会如此纵容。

生活似乎又重新恢复了平静,在接下来的一个月中,楼里面的异能者照例轮流结队往外界寻找食物,至于没有能力外出应付丧尸的普通人,则负责整理内务洗衣叠被之类。

在那次索猫的事过后,师攸宁趁着雷明与其他人组队外出的时候跟了出去,当着另外两个异能者的面将雷明狠狠的揍了一顿。

不知是一个妙龄少女将一个成年男子打的满脸桃花开太过震撼,还是因为雷明因为人品的缘故人缘不咋地,总之与雷明同行的另外两个异能全程都是看热闹的状态,就差嗑瓜子讨论师攸宁打人的力道了。

至于跟了钱伟的林巧,虽然突然住到另外一个男人的房间里有些不明不白,可是末世活下来就是王道,师攸宁还发现她胖了些,看起来过的不错。

当然,其他几个异能,身边也不乏为了过的好些主动献身的女人,还有一个长相不错的青年对师攸宁献过殷勤来着,不过被尤朗一嗓子吓跑了。

在雷明鼻青脸肿回来的那天,林巧还到过师攸宁的房间,什么话也没说,放下一袋方便面就走了,师攸宁笑笑倒没有拒绝,林巧估计是感谢自己揍雷明的事,可是能猜到雷明是因为自己受伤,本身就是个聪明人。

根据前世的经验来看,能在末世存活下来的人,多是异能护身或者是脑袋聪明的,林巧属于后者。

这一个多月里,师攸宁总共出去了三次,每次尤朗都一定要和她组队,甚至不惜和别的人发生冲突,她知道尤朗是担心白正文不肯罢休,不放心自己。

还有一个不放心自己的倒是白子琳,虽然每次来的时候别别扭扭,可是硬要跟着师攸宁一队。

白子琳的意思师攸宁明白,白正文总不至于在自己的亲外孙女面前行凶,这情师攸宁算是承了,时不时的从自己的小金库拿点难得的东西给这个别扭堂妹,算是感谢。

如此,堂姐妹之间的感情倒是有回暖的趋势。

这一日,又轮到师攸宁外出,大清早的时候房门就被敲响了,是王辽。

王辽是拿着半个面包来换师攸宁的小电锅用一用,小电锅有几个异能者看着用着不错,也从外面带来了,普通人想要用就得那东西来换。

王辽还是瘦的麻杆似的,可额头上的痘痘倒是下去了,也不知是不是最近吃的清淡的缘故。

师攸宁原本并不在意一个锅,想着谁用来拿就是,可是又一想人『性』这东西素来都是升米成恩斗米成仇,索『性』随了大流。

到底是曾经共生死过的,师攸宁还不至于收王辽的东西,直接拿了就给他了:“以后你随便用,洗干净就成。”

说着又塞给了他一根火腿,这个青年心地不坏,普通人里有病弱或者遇到难处的人,王辽能帮就尽量帮了,师攸宁对他很有好感,都说患难见真情,又何尝不是患难识人品。

王辽也不客气,直接将火腿藏好了,他住的那间屋子里有一个十三岁的孩子,这些日子饿的都皮包骨了。

东西装起来了,他拎着小电锅却没有走,低声的道:“许清檀,你这次出去,要小心。”

师攸宁看他面『色』严肃,回悟过来的点了点头:“多谢。”

她不知道王辽从哪里得来的消息,可是白正文师攸宁一直提着心呢,那样一个伪善的人,记仇几乎是一定的。

王辽心里急啊,看眼前的少女一副不怎么重视自己话的样子,更急切的道:“一定要小心,小心白正文!”

“好,我会很小心。”师攸宁面『色』严肃而郑重,王辽面上的忧心才算少了些,这个少女是末世以来他所见过很好很好的人,他……他不希望她出事,至于其他的,自己一个普通人,还是不要妄想的好。

出门的时候,前几次都跟着的白子琳急匆匆的跑下来,神『色』却满是歉疚,只说是白茹病了离不开她,这次不能一起去了。

白子琳说的是实话,也想着都这么久了外公的气也该消了。

可对师攸宁来说,白茹真病还是假病可难说的很。

“清檀,你留下。”尤朗几乎当机立断,他几年前在部队的时候也曾执行过很艰巨的任务,对有些事的直觉达到了惊人的程度,即使只是觉察一点点的不对,这个险也是不能冒的。

就尤朗的了解,白正文顾忌面子不会在大楼里动手,可出去了可就说不定,眼下是比『乱』世还残酷的末世,让一个人丢命的法子太多也太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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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四章 钓鱼

“尤叔,没有千日防贼的,相信我!”师攸宁心下感动,语气却极坚定。

眼前的少女一如往昔的坚韧自信,尤朗了解她,可正因为如此更不想看着这样一个好姑娘折了命,不赞同道:“听我的,回去!”

“没有这次还有下次,我要永绝后患!”师攸宁摇头,说完率先下了楼。

怎么就这么倔强呢?!

尤朗抓她衣袖抓了个空,无奈之下只得跟了上去,心中暗道就算拼了自己这条命也要保护许清檀不受伤害,好容易多了个侄女,谁敢动她就是要自己的命!

从六楼上远远眺望,可以看到一高一矮两道身影小心翼翼的避开丧尸往远处走去,站在窗前的白正文意味不明的冷哼一声。

脱离了市『政府』大楼的视线范围,师攸宁注意到尤朗带着他一路都是往马蹄寺的方向去,想来是想着有什么变动说不定还可以借陆广白他们的力。

师攸宁没有揭破,尤朗这个大叔这些日子对她的爱护师攸宁都看在眼中,这是一个可以托付『性』命的人。

心中有了决定,在遇到一小股丧尸的时候,师攸宁挡在了尤朗前面,远远看着那些丧尸奔过来,她将手里的棍子一扔:“尤叔,有件事我想告诉你。”

尤朗就见挡在自己前面的少女向来沉静的眉眼在一回头的瞬间神采飞扬,可惜他是个粗人形容不出来这种好看,只觉得自己这半路认的侄女此刻的神态气质,也就曾见过一面的陆广白能与之媲美。

这一怔楞的功夫,便又看见师攸宁一手往空无一物的空气中一抓再往前一送,十几个呈半透明的利刃就向着距离他们还有七八米的丧尸飞去,顷刻间原本歪嘴裂腮衣裳褴褛的丧尸已经尸首分离。

往日需要挥舞着棍棒与之搏斗,还要防备着不能被丧尸来一嘴的这一群行尸走肉,就这么着成了一堆死肉,尤朗半天回不过神。

“清檀,刚才那个,那么一抓……空气里的是什么?”尤朗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可与此同时原本紧皱的眉头却松开了:“你有这本事,还怕那白老头,只要他敢来,收拾不死他!”

“是风,尤叔。”师攸宁笑眯眯,前面提到过师攸宁和宿主本身的『性』格是会相互影响的,是以她平常不自觉便会带着几分冷淡,可是在倾心相交的人面前,原本的生机勃勃就会『露』出几分:“你还记得陆广白吗,他会用雷电,我会用风,是不是也不差的?”

“对对对!”尤朗兴奋的双手攥拳捏了几回:“肖策不是还用冰么,你这风也厉害的很!”

不过也就是这一回师攸宁用了风系异能,随后尤朗和她都默契的攥着棍子继续往前,最终选定了一个特大超市进去搜罗食物。

金鑫超市分为好几层,只有一楼是超市,上面几楼卖什么的都有,如果不是末世,这里一定是很繁华的所在。

超市大了,白正文自觉有地方行凶,一定会跟上来的,到时候……

虽然有些钓鱼执法的嫌疑,可师攸宁用了一回风系异能,觉得实在是太酣畅淋漓,她坏心眼的想,也不知白正文知道了她的手段会『露』出什么表情,真是太期待了。

就像师攸宁预料的那样,白正文的确跟了过来,他凭借自己的土系异能一路上畅通无阻,搜寻了几个大的超市,最终来到了师攸宁和尤朗曾经停留过的路口。

这是?

白正文看到地上被切掉脑袋的丧尸,脖颈的断口处整整齐齐的样子,心底的骇然几乎让他站立不稳,掖市什么时候来了这么厉害的人?

四下环顾荒无人烟,白正文心底沉甸甸的,他虽然不出去寻找食物可是也借着自己的厉害异能时常外外头走动,知道他自己占据了市中心,可掖市的其他地方也活动着不少的异能,虽然不比他的异能厉害可也是他日后统一掖市不小的阻力,如今要是来一个厉害的,那自己……

感觉自己的统治地位受到了威胁,白正文心中甭管怎么惊疑不定,倒是更下定了要将许清檀和尤朗这两个不听话的人杀灭的决定,只有所有人听他的,他才能够腾出手去收揽地盘。

收揽地盘做什么呢?

这些日子外出的异能者也陆续带回来了不少幸存的人,日后仅仅只是占据掖市这一个地方,他做个土皇帝也够逍遥一生了。

“金鑫超市,”白正文站在超市的门口,看着上面依旧光鲜的四个大字抬步走了下去。

解决了超市里的一小股丧尸,师攸宁和尤朗没有歇几分钟,像是要吸引他们的注意力一样货架咣当一响,是面带得『色』的白正文一拳敲在了上面。

“啊哈,这么一群丧尸这就解决了,好利索的身手,真是不错!”白正文慢悠悠的走过来。

在『政府』大楼里,平常给他打扫卫生以及洗衣伺候的人有十几个,眼下白正文半百的头发服帖的梳在脑后,衣服鞋袜无一处不妥帖,倒是比末世前收拾的还得体,寻常走出去还以为是一个儒雅而有风度的老年学者。

看到他来,师攸宁和尤朗的神『色』都淡了下来,咬着一包膨化食品打滚儿的奥利奥飞快的跑到师攸宁的脚下,喵了一声变的和货架一样高。

超市的棚顶有些低,奥利奥现在的体型还没有当日和那个叫黑豆的猫打架的时候大,可是即便是如此白正文也惊叹的瞳孔微缩,旋即又变得喜悦起来:“末世真是个神奇的时代,连这个小东西都能顷刻间这么厉害,清檀啊,你运气很好嘛!”

“白爷爷想要它?”许清檀的五指从奥利奥蓬松的『毛』『毛』之间梳过,似笑非笑道。

“不,不是要。”白正文摇头:“是这好样的好东西,你这样的小姑娘承受不起。”

空『荡』『荡』的超市回『荡』着白正文无耻的话,在他话音落的时候不知从什么地方传来几声轻笑,带着嘲意和不以为然。

这里还有人?

“谁?”

白正文惊叱道,不单是他,就是师攸宁和尤朗四目相对皆是防备和警惕。

师攸宁想的更多些,难怪这样大一个超市里只有一小股丧尸,原来是被清理过一遍,是她大意了,要是这人有恶意,她和尤朗说不准……

“无耻的话能说的这么艺术,也算是天赋异禀。”清朗如春风拂过,靴底踩地发出的频率不疾不徐,可以想见主人的闲庭信步。

真是无巧不成书。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师攸宁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带着自己都没有发现的轻松语气:“陆大哥,别来无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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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五章 维护

“小丫头,过来。”

陆广白招手,他依旧是军靴『迷』彩裤的装扮,上身却是一件纯黑『色』带淡金纽扣衬衫,愈发显的长腿劲腰。

师攸宁与白正文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为之一松。

同样是站在货架旁,他往那里斜斜一靠,虽神『色』慵懒但自有一种亲而难犯的气质,而尾随而来的白正文难免被衬出几分虚伪。

突然出现的年轻人英俊的样貌和年轻的体魄,都是现在的白正文决不可能拥有的,他的心底生出几分羡慕,很快这羡慕就变成了嫉妒和恶意,尤其是这年轻人似乎与许清檀是旧识且对自己出言不逊的时候。

“年轻人血气方刚是好事,可是认不清形势就有些可惜了。”白正文摆出十足的说教姿态:“想来你敢单独出来找食物也算有些本事,立刻向我道歉,我还可能饶你一命。”

白正文的官腔听在陆广白耳中着实可笑,他家学渊源,自幼家里头来往的便非富即贵,似眼前这个老头这样拿腔作调的人他见过不少,不要说是被唬住,便是高看一眼都不会,只扬扬下巴俊脸上带着浅淡的笑意看向师攸宁:“亲戚?”

他方才听许清檀叫这个老头是爷爷来着。

在师攸宁心里,陆广白现在就像是个行走的荷尔蒙一样,她有些遗憾自己没有学过摄影技术什么的,不然这人如此闲散又很有腔调的姿态比模特还招人。

心里『乱』七八糟的想,听到问话后很老实的摇头:“不熟,他想要奥利奥。”

小丫头话说的简洁,可陆广白想知道的都明白了,既然不熟那动手的时候就不用留情,这人又是个强取豪夺的路数,那就更简单了。

白正文年轻时为着往上爬腰弯的比谁都软,后来位置越升越高了,便急切的想将昔日丢掉的面子捡起来,如此便格外不能容忍旁人的轻视,见眼前的几个年轻人竟敢不对自己毕恭毕敬,褪下了虚伪的风度,面上便渐渐升起怒气,咬牙切齿威胁道:“你不怕死吗?”

“怕,怎么不怕。”陆广白仰了仰脸,复又看向白正文:“不过比起怕死,做缩头乌龟岂不是更没面子。”

说着他还向师攸宁眨了眨眼,眸中盛满笑意。

师攸宁弯弯唇回以一笑。

“那你就受死吧!”白正文彻底被激怒,双臂倏然扩展往上一抬,随着他的动作超市四周的墙壁轻微晃动着,墙皮也窣窣而落,就像是地震了一样。

“土系异能?”陆广白微微有些诧异,他从西北军区到这里一千多里的路,所见过的五行异能只有两个,其中一个还是付龙,可见五行异能的稀少程度,想不到在这里碰到一个。

陆广白面上的诧异在白正文看来就是惧怕。

现在才知道不能捋胡须?

晚了!

他是不会手下留情的。

许是墙壁的晃动的动静太大,倒先将超市上一层的丧尸招下来了几个,白正文还未来得及动手,便见他原本准备灭杀的,倚靠在货架上从始至终都懒洋洋的青年眼眸微转,漫不经心道:“麻烦。”

说着闲闲打了个响指。

那青年真的只是打了个响指,可他指尖却倏忽之间似有蓝紫『色』的电弧一闪而过,随后那电弧呼啦一下扩大,似网一般罩在了那几个丧尸头顶,声响不太大的闷闷的bào zhà声传来,丧尸躯干还惯『性』般的往前挪了几步,脑袋却早已西瓜一样炸的东西分离。

这……

白正文的双臂还僵硬的举着,可是超市的墙壁也不抖了,面上的倨傲和杀意也渐渐的垮了下来,惊惧的问:“你……你也是异能……那是什么……什么东西?”

不管是什么东西,他一定不是是对手。

莫名的,白正文想起了在来的路上看到的那一群被齐整的削首的丧尸,会是眼前的青年做的吗?

“那是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老人家还想要那只猫吗?”陆广白站直了身体不紧不慢的走到了师攸宁的身边,从她的书包里拎着奥利奥的脖颈将其提溜了出来,举高后当着白正文的面晃了晃:“要就拿去,只是命得留下。”

他说后半句话的时候面上还带着笑意,可是眼眸中分明冰寒一片。

白正文确信这个青年是真的想要自己的命,他也有这个实力。

清楚的认识到自己踢到了铁板,原本傲气与得意早已灰飞烟灭,白正文又恢复了在大楼里时那个平和又慈爱的老人家模样:“清檀,方才许爷爷是和你开玩笑的,你原谅我好不好?”

白正文的变脸技术,师攸宁决定给他个满分,不过她黑白分明的眸子冷淡依旧:“我不觉的那是个玩笑,你跟着我到这里是想杀了我。”

她说的笃定而认真。

陆广白偏头看着身边一板一眼的小姑娘,觉得她真是有意思,没忍住又动了手,像『揉』搓小动物一样又在她的脑袋上胡撸了一把。

恩,感觉挺不错的。

求生欲让白正文忍气吞声的下限不断降低,即使被眼前的少女已经将面皮都撕了下来,他面上的笑意反倒更浓也更自然了:“清檀,许爷爷知道错了,你想想琳琳,想想你『奶』『奶』,看在我关照你们不短时间的份上,这一次就放过我,好吗?”

不得不说白正文倒是知机,确信如果许清檀决定放过他,她说的话眼前实力恐怖的青年会听。

这又是什么“琳琳”又是什么“『奶』『奶』”的,难道小丫头还有亲人捏在这老头手中,陆广白猜测这就是许清檀上次拒绝自己的原因?

如果真是这样,他不介意将眼前虚伪又狡诈的老头用雷电击成飞灰。

师攸宁叹口气:“你说的对,琳琳和『奶』『奶』在,我的确不能把你怎么样。”

她不是优柔寡断,而是真的要考虑刀子嘴豆腐心的白子琳的感受,对自己来说白正文是个伪君子,可是他的土系异能同时也是白子琳这个堂妹在末世中的庇护。

再者,白正文死了,『奶』『奶』说不准会托付她照顾大伯一家,老人家的想法没错,可是与其这样还不如捏着鼻子让白正文多活两天,至少活到『奶』『奶』没有遗憾的寿终正寝那日,至于往后的事,她会离白家人要多远有多远。

其他人哪里知道师攸宁这权衡来去后的考量,尤朗恨铁不成钢:“清檀,打蛇不死反被咬,你考量清楚。”

他平日里对和许清檀一起住的老太太也颇为关照,一来二去的便知道了许清檀不少事,这丫头是个苦命的,往日还不知道被白家人如何挤兑的慢待,现在刀都架在脖子上了,管那么多做什!

陆广白觉得妥协的小丫头着实让人心疼,手心里有雷电缠绕成的圆球滋啦作响:“小丫头,末世里心软一分自己的命就短一分,这件事我替你解决,可好?”

白正文虽然还勉强站着可是面『色』苍白如纸,祈求的看着师攸宁。

有谁能不怕死呢?

尤其是对金钱权利无比渴望的人。

“陆大哥,多谢你。”师攸宁看向陆广白,她感受到了他的关切和维护,所以同样也回报以真诚。

在陆广白惊讶的目光中,师攸宁纤巧的手掌平举至胸,她的手心里同样像陆广白一样汇聚成了个圆球,可是汇聚这圆球的东西却是风。

浅淡蓝『色』甚至有些地方接近于透明的------风!

眼前的小丫头是不弱于自己的风系异能?

陆广白短暂的惊讶后便由衷的替她高兴,其实失落也是有那么一点的,毕竟原来这看上去弱小的小丫头还是个扮猪吃老虎的,不用自己护着她也能过的很好。

陆广白是高兴,白正文则完全是惊吓了,这时候他后背已经出了一层冷汗,得亏自己没有贸然对许清檀出手,要不然自己……后头的事他想都不敢想。

“许爷爷,今天的事我不希望楼里的人知道。”师攸宁淡淡道:“大伯母和琳琳是你的软肋,『奶』『奶』也是我的,所以……”

这几分钟生死『操』纵在旁人手里的感觉让白正文煎熬不已,汗水顺着鬓角流了下来,听到师攸宁有松口放过他的意思,忙不迭道:“我明白,我明白。”

“不,许爷爷,人老了记『性』总会差一些,我觉得这样你才能记的更清楚。”

说着,师攸宁心念一动,原本服服帖帖在她手心里团成个球的风异能化作一把长刀若流星般窜出,狠狠在超市的墙壁上砍了下去。

墙壁没有肉眼可见的晃动,可是从这墙壁却能看清外间的街道,原来师攸宁这一道风刃直接将墙壁劈开了一道缝隙。

白正文的视线落在那墙壁上,许久后才颓然的离开,看背影的样子似乎老了好几岁。

怎么能不颓废呢,他原本以为上天眷顾让自己有了强大的能力,强大到可以唯我独尊任意妄为,可是今天白正文的梦破碎了,在末世之前他不是天之骄子,在末世之后依旧不是。

所以,那些蝇营狗苟的念头,在绝对的实力面前都得收起来了。

白正文走后,尤朗还专门上前去看那墙壁的缝隙,将近半米厚的水泥墙,中间还经过修楼之处定型用的铁杆模架,尽管如此都被切割开了。

这样强大的力量,饶是他早知情,现在看看都心头发寒。

【作者题外话】:十二点前还有一章,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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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六章 解脱

“陆大哥,你怎么会在这里?”师攸宁问。

“兼职算命,当然知道你在这里,信不信?”陆广白抬眉,旋即又失笑道:“亏得我还担心你,原来你竟挺有本事,小骗子,说说怎么补偿吧!”

超市的后门停着熟悉的悍马,付龙从驾驶座上伸出个脑袋:“陆老大,两个发电机全搞定了。”

“……”师攸宁看着陆广白:“算命?”

陆广白负隅顽抗:“兼职算命,兼职才是重点。”

坐在车后座上闭目养神的肖策睁开眼,看到陆广白和师攸宁并肩而出,狭长的眼眸若有所思,旋即又阖上了眼。

半点没有拆台意识的付龙看到师攸宁倒是一乐,熟人嘛,再见后头还跟着尤朗,胖脸上的笑意更多了:“尤朗兄弟,今天有肉吃,来么?”

肉还很新鲜,是从掖市附近的湿地公园捉到的活兔子,昨天吃了一只,还有两只活生生捆着。

尤朗一乐,拍着车窗道:“就盼着这一口呢!”

车是五座的,有师攸宁这个小姑娘在,付龙和尤朗勾肩搭背的上了后座,加上肖策虽然是三个大男人,但是后座空间大倒是不挤,在末世到处都是冷清和荒芜,越热闹才好呢。

如此,陆广白开车,师攸宁坐在副驾驶。

车发动一路过来,路上的车辆都蒙上了一层尘土,加上路上偶有丧尸的尸体,或者人被咀嚼和撕咬过的尸体,整个掖市比一个月前更加荒芜和颓败。

车轰隆而过的时候照样会吸引丧尸,师攸宁也不再隐瞒风系异能,一路上半是练习半是好玩,碰到的丧尸基本上都被她一个人清理干净,间或与陆广白交流一些关于异能使用的技巧以及提升方法。

是的,提升。

提升不单是对异能者,对丧尸同样具有效用。

异能是能够逐步提升的,就像是武侠小说里些的那样,会逐层递进。

在人类的异能不断进步的时候,丧尸也在进化,比起一个多月前,现在的丧尸肢体明显灵活了不少,步伐也快多了,有些比较厉害的甚至能够跑起来。

在师攸宁初初使用风系异能的时候,原本还在后座和尤朗胡侃的付龙一下子坐直了,因为发胖而愈加眯缝的眼比平常睁大了两倍有余,锤了尤朗肩膀一拳兴奋的问:“我没看错吧?”

看尤朗摇头,他也不胡侃了,扒着前座的椅子和师攸宁搭茬:“清檀妹子,考虑考虑和哥们几个一起上路吧,你日常吃喝付哥包圆了,你肖大哥虽然『性』子闷了些,可是走哪里都能刮地皮的,绝对不会让你缺东少西。”

肖策也不睡觉了,虽然没有开口,可是看着师攸宁的目光也很期待,他自己是冰系异能,和风系也不差什么,知道师攸宁将来会有多厉害,这样一个队友对于他们而言简直是如虎添翼。

再者,许清檀年纪小点但不粘人也不多事,他觉得挺好的。

师攸宁笑,又听付龙道:“你再看你陆大哥,一表人才丰神俊朗的,看着也赏心悦目不是?”

“老付,你收着点,你也知道人家年纪小,回头再将人吓着!”陆广白道,心里却知道许清檀大概是不会和他们组队的,毕竟听这小丫头说她『奶』『奶』都快七十了,一路颠簸到北京得吃多少苦,还不如在这里安享晚年的好。

理智是这么想,可陆广白心里不是不遗憾,难得碰到这么对脾气的小姑娘,可惜了……

“清檀的『奶』『奶』年纪大了,经不起颠簸……”尤朗解释道。

他听付龙提过他们的计划,是要一路赶往华国的心脏京市的,再想想许『奶』『奶』那颤巍巍的身子骨,那是绝对走不了远路的,再者人亲儿子都在这里,跟着孙女走算什么?

车厢内有一瞬的沉默,随即付龙叹了一声,心中知道许清檀要是不走尤朗是肯定不跟的,复又鼓起劲来道:“世上分分合合的事不知有多少,咱们几个还有命在就是天大的福分,别的奢求太多就是不知事了,晚上咱们吃烧烤怎么样?”

话题就此转了过去。

车仍旧是停在寺庙内的,但吃肉未免不方便,几个人拎着兔子往外头走。

马蹄寺作为旅游胜地,周围环绕了一圈儿的小食店,找一家挂着烧烤牌匾的进去连烤架都是现成的,清理清理就能用。

“大龙,走的时候打个招呼,咱们再喝一杯。”尤朗拍拍付龙的肩。

“回去吧,注意安全。”陆广白想叮嘱小丫头几句关于防备着着白正文的话,毕竟那人一看就是在官场上混过几十年的,心思深沉不可轻视,可是又一想自己抽空去警告一番更管用,便也没有提这一茬。

回去了,老太太没有像往日那样拉着师攸宁寒暄,而是满脸焦急之『色』的推着人往门外走,说是出人命了。

说出人命不是句言重的话,王辽不行了。

高高瘦瘦眼神明亮的青年,在师攸宁走时还活蹦『乱』跳的,这会儿已经奄奄一息,瞳孔的光亮黯淡,眼见活不成了。

“谁干的?”师攸宁环顾四周,凌厉的视线从屋子里与屋子外十几个人面上扫过,王辽身上都是伤,是被活活被打成这样的。

很快白正文就来了,忌惮的看了师攸宁一眼,审问起其他人来丝毫不手软,最后被众人推出来的是一个十几岁的干瘦男孩子,还有几个看着垂头丧脸的年轻人,这些都是普通人。

“许爷爷,大家都是幸存者,活着就应该守望相助,既然他们不想好,那就该得到惩罚。”师攸宁神『色』冷肃,虽然年纪小小,可那冷冰冰的目光竟让人不敢多看。

“凭什么,是他……他有吃的却藏起来!”男孩子不服的道,看着师攸宁的目光既嫉妒又惧怕。

要是自己也是异能者,就不用天天只吃一顿饭,就能大鱼大肉还让别人伺候自己!

“那……那根火腿肠,是要……是要准备给你的。”床上的王辽气若游丝的道,看着神『色』愤慨的小男孩满是不解和失望,还有濒临死亡的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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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七章 偿命

师攸宁记得她出门前给过王辽食物,却想不到成了他的催命符。

“你骗我!”名叫何昆的十三岁男孩后退一步,后背抵在了墙上。

他看到王辽从袖管中将火腿肠放进被褥里,这是连异能者都十分珍惜的食物,根本不可能到普通人手中,王辽肯定还有其他食物,一定是他藏起来了。

所以他才告诉了房间里一个好抢夺食物的人,那人承诺要是找到食物也会分给他一份,可是王辽咬死牙就是说没有。

“骗你怎么样,没有他,你现在还有力气站在这里说话?”师攸宁瞪视着何昆。

在末世刚刚开始的时候人们还惯『性』的坚守着道德准则,现在快两个月了,楼里面的人只要能吃饱穿暖,即使杀人放火也在所不惜。

可是王辽何其无辜,她听他说起过照看着一个小男孩,却不想原来竟养了一只中山狼。

“清檀,我……我不行了。”王辽的目光漠然的扫视了何昆一眼,也许他该感谢何昆送了自己一程,这样崩塌的世界他原本就快坚持不下去了。

『zi shā』或者被杀,最终得到的都是解脱。

何昆被王辽漠视的目光看的一怔,突然那些他分给自己面包和水的日子。

也只有这个人能从异能者那里借到电锅偶尔煮一顿泡面吃。

可是他为什么就不能对自己再大方一点,他这么自私就该死,不是自己的错,不是,绝对不是!

这样想着,何昆心里舒服了些,倔强的冷哼了一声。

师攸宁单膝弯曲蹲在王辽的床前,歉疚道:“对不起,是我……是我做的太少……”

她其实可以照顾好他的,这样一个心存良善的人,只要自己这个异能者多关照一些,其他人顾忌着她一定不会下这样的狠手。

王辽扯了扯唇角:“谢谢你,我你好好活下去……”

谢什么呢,谢你在末世的一片荒芜中像光一样照亮了我仅剩的生命。

他的嘴角还带着微笑的弧度,可是呼吸已经彻底停止了。

他死了。

众人就见原本半跪在床边的,神『色』温柔包容的少女缓缓的站起身,眼眸冰寒的扫过动手的那几个年轻人,包括靠在墙壁上神『色』倔强的何昆。

他的倔强让师攸宁恶心。

“杀人偿命,”师攸宁淡漠开口:“说吧,你们想怎么死。”

“我们知道错了,真的知道错了。”

“求求你,饶了我们吧……”

“我们不是故意的,实在是太饿了……”

动手的四个青年神『色』张惶,还有一个裤腿湿漉漉的,竟是直接被吓的失禁了。

太饿?

师攸宁是不相信这样的鬼话的,虽然吃的不太好,可是要说饿却绝对不会,因为不单每天有固定的食物,只要勤快些还能从异能者那里得到别的东西。

这几个人不过是被自己的贪心冲昏了头,想要不劳而获而已。

“你凭什么杀人,我不服!”何昆厌恶的看一眼求饶的几个大人,眼睛恶狠狠的盯着比他大不了几岁的少女,可背在身后的双手却攥的紧紧的。

真的不怕吗?

不,他也是怕的,怕饿怕死怕被打,所以轻易的就将给予自己善意的人坑害死了。

真是又蠢又坏啊!

“我的朋友死了,我也不服,所以要讨回来!”师攸宁不觉得一个都十几岁的孩子会不懂事,有些人不过天生就只记仇不记恩罢了。

“外面到处都是丧尸,如果幸存的人还要互相残害,人类绝种是迟早的事。”师攸宁第一次真真正正的厌恶起眼前这个世界,这个被失望和恐惧包裹的世界:“你们可以勾心斗角,可以汲汲营营,可是如果谁再敢动手杀人,不要怪我不客气!”

少女的声音不紧不慢,也不如何疾言厉『色』,可是一字一句都似乎敲打在人的心上,没有人怀疑她说这话的决心和真实『性』。

白正文听到“动手杀人”四个字,脸上的肌肉不自觉的绷紧了些。

站在门口的钱伟揽着林巧的肩,垂下眼睑不太敢看神『色』冰冷的少女,他的胳膊现在还隐隐作痛呢。

尤朗则满是赞赏的看着站在人群中的少女,。

“至于你们,”师攸宁看向何昆一伙人:“既然在这里呆不住,那就滚吧!”

滚到外面丧尸游『荡』的世界,也感受命不由己的无助和惊惧,感受王辽临死前的无望。

“我……我不走!”何昆这时候是真的怕了:“这里你说了不算!”

他求助的看向白正文。

师攸宁冷哼一声:“白爷爷,这事你说怎么办?”

白正文被少女的一句“白爷爷”叫的哆嗦了一瞬。

他半点都不想让眼前的少女再想起什么不愉快的事,毫不留情的呵斥何昆道:“大楼里容不下心肠歹毒的人,你们走吧!”

何昆几人还想磨磨蹭蹭的留在四楼,师攸宁站在楼梯上闲闲道:“是要我将你们捆着扔出去,还是你们自己走出去,二选一。”

捆着扔出去,那不是直接送到丧尸嘴边么。

如此,何昆几个人走的不可谓不迅速。

出了大楼,那四个青年立刻扔下何昆这个最弱小的离开了。

何昆手足无措的站在街道上,旋即被抛弃的愤怒窜上心头,他对着路边的一辆汽车又砸又踹,成功的吸引了一大批丧尸为他自己送行。

在丧尸扑上来的那一瞬,何昆突然想起一个月前大楼里,自己被那个高瘦的大哥哥扶起来的场景。

那时候刚刚发了新一天的水和面包,他的那一份只在手里停留了几分钟就被年长的人抢走了,那人还踹了他一脚。

现在再想,拉起自己的那只手,真暖啊!

丧尸嗬嗬的声响和腐烂的味道令人作呕,何昆闻到了新鲜的铁锈味,那是他自己血『液』的味道,他要死了。

“对不起……”他喃喃的道,下一瞬一张灰白可怖的脸凑上前,是丧尸一口咬断了他的喉咙。

丢下何昆离开的四个青年最初还走的战战兢兢,可是走了一段路只看到破败的街道和无主的汽车,丧尸影子都没有一个,很快就放松下来,觉得自己被骗了,外面根本就没有那么危险。

可是,他们哪里知道,『政府』大楼附近的街道都被频繁出去寻找食物异能者清理过了,丧尸自然少的可怜。

“那个臭丫头,不就是仗着异能才耍横吗,要是在末世之前碰到她,看老子不划花她的脸!”头发末梢带着廉价黄『色』的青年发泄自己被赶出来的不满。

“就是就是,整的自己和救世主似的,还不是个克父又克母的,”另一个青年接口道:“不过长的倒是不错,要是……”

“要是什么?”轻柔的女声问。

“要是再给小爷看到,看我不治的她服服帖帖!”青年反『射』『性』的接口道,随后猛的停下脚步,刚才说话的是个女的,谁?

四人小心翼翼的回头,他们方才污言秽语议论的主角,正面无表情的站在几人身后不远处。

这几个杀人凶手,师攸宁怎么可能轻易放过。

她原本打算在大楼里动手为王辽报仇的,毕竟这几个人活着也是人渣,可是『奶』『奶』也站在人群里,颤巍巍且带着惧怕的看着她。

虽然那惧意这是一瞬间,可是师攸宁还是犹豫了,才有了这样迂回的方式。

“你……你不要过来……”黄『毛』青年哪里还有方才的嚣张,弓着身往后退。

“傻叉,她就一个人,怕什么?”另一个青年道。

“异能者,丧尸都不是对手……”牙齿打颤的青年裤子还湿漉漉的,正是之前被吓到『尿』失禁的那个。

可是就是这样一个看似胆小的人,对王辽动手的时候下手最阴毒也最凶。

“一起上,咱们四个大男人,怕什么?!”站在三人身后的青年『色』厉内荏道,他吆喝的最凶,一双鱼泡眼却闪闪烁烁随时准备跑路。

师攸宁没兴趣听这几个人废话,在他们推推搡搡的在逃跑和围攻自己之间犹豫的时候,她手掌凝聚风系异能,只是小小的一团风能化做飞刃冲出去,四个人渣每个人的脚踝就都被划了一道。

脚踝受伤,虽然暂时没有『性』命之忧,可是逃跑却是不可能的。

站在马路上的少女身量纤细面容清秀,然而此时看在几个青年眼中却是十足的恶魔。

“好好享受吧。”他们听到少女轻若羽『毛』的声音从唇间吐出。

随后,少女一脚又一脚的踹向了路边的一辆车,咣当的声音传处很远,很快就有丧尸被这动静吸引过来。

鲜血比**生物对丧尸的吸引更大,师攸宁转身离去,至于身后的四个人渣,是被丧尸直接咬的支离破碎还是成为丧尸,那都与她无关了。

办完这件事后,师攸宁并没有回大楼,如今白正文的事解决了,她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要做,找到宿主去世时特意叮嘱过的好朋友方沐。

师攸宁继承了宿主所有的记忆,她知道方沐就在掖市,可是具体在哪里却很难说。

前几天师攸宁已经搜寻了掖市城东,方沐家就在那里,可是屋子里狼藉一偏什么都没有,她今天该去城西了。

既然是寻人,开车显然是不妥的,不单不小心就会遗漏目标外,还可能成为丧尸的移动靶子。

然而掖市面积不小,师攸宁要是靠两条腿真的要走的地老天荒,好在有奥利奥。

奥利奥现在已经三个月大了,正常体型的时候比一个多月前大了差不多两倍,抖抖『毛』变成小轿车大小,驮着师攸宁既稳当动静又小,还能在碰到丧尸的时候腾挪跳跃飞快的甩开它们,简直是末世出行的必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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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八章 护短

城北,仓库

肤『色』白皙面容清秀的少年坐在角落里,他边啃面包边想心事,父母亲在国外自己即使担忧也实在使不上力,如今只有清檀让他忧心不已。

得找机会去乐县一趟,他想,清檀你等我来接你。

找什么机会呢,他一个普通人去了也没办法救人,只能寻求有异能的伙伴。

“方沐,你小子又想什么呢,还琢磨着去乐县?”高胖的青年嗤笑的对靠在墙角的少年道:“要去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找到吃的用的,你的那一份得给我,半个月后我陪你去,怎么样?”

高胖青年是个变体异能者,他能变成一只大鳄鱼,只要不是被丧尸团团围住,基本上在外是可以横行的。

“好。”方沐答道,他算是半个普通人,可是另外半个不普通的地方在于可以感受一定范围内丧尸的存在与否,而且聪明了不少。

这就是他在这个八人小队里有一席之地的原因,可是即使如此也没有人愿意陪他去乐市,董强是第一个。

是以虽然他的要求过分了些,但是方沐还是答应了。

如果师攸宁在这里,她会告诉方沐,他不单不是个普通人,而且是异能人中的最珍稀者,脑域进化者。

厉害的脑域进化者,到后来还可以以精神力攻击人或者动物,简直让人防不胜防。

更为珍贵的是,在后来末世世界体系的重建中,脑域进化者凭借超出普通人的高等智慧,研究出了可以在末世生长和食用的动植物,是末世重新焕发生机的缔造者。

城西一无所获的师攸宁无精打采的回了大楼。

再接下来的几天她每天都到城西逛一圈,免得自己在不经意间遗漏了什么,这样过去一周后才准备往城南进发。

至于大楼这里,则进入了空前的安定状态。

就师攸宁而言,她可以随时随地的从自己的兜里掏出各种吃食来给『奶』『奶』,而不用怕白正文知道。

当然掏兜只是个面子活,师攸宁其实是从自己的小金库取的东西。

白正文就算是知道了,以那人胆小又谨慎的态度,一丝一毫的过问之心都不敢有,甚至还曾让白子琳下楼问师攸宁,要不要换到楼上去住,那里空间大也安静。

师攸宁拒绝了,楼上安静的同时也冷清,『奶』『奶』这样年纪大的人,自己不在的时候也爱在楼道里颠着小脚走一走,至少能感染点活气。

再者,尤朗还在这里呢,跑楼上去看白家一家人的阴阳怪气,还是算了吧。

恩,在师攸宁的意识中,许盛良现在也是归于白家人中的。

当然,白正文对师攸宁的特殊待遇引起了白茹的不满,还专门下楼去找过一回茬。

这茬找到一半的时候,白茹就被胆战心惊的白正文拎上楼狠狠斥责了一顿。

白茹为此还绝食了半日,后来看丈夫许盛良没心没肺的问她,她那份食物要是不吃可不可以给他,她一气之下又不绝食了。

被女儿甩脸子,白正文真是有苦难言,他不想将许清檀这个扮猪吃老虎的少女请出去吗,他不想在人前立威吗,可是他哪有这个胆子?

不单是因为许清檀实力过人,更因为在他铩羽而归的当天夜里,那个在超市出现过的,神『色』慵懒的青年悄无声息就站在了他的床头。

白正文这辈子都不能忘记自己被雷电束缚的心悸。

他只是不甘心的,假装不经意的挪了挪身体,人就立即被过电的痛麻所掌控,半点不由人。

那被许清檀称作“陆大哥”的青年拉过椅子一坐一仰,气势比他这个在末世之前身居高位的人还盛。

他说:“白书记,咱们聊聊?”

聊什么呢?

那青年俊挺不群,是他平生所见的年轻人中最出『色』的,没有之一。

他轻描淡写的告诉白正文,许清檀喜欢留在这里那就要住的舒舒服服,要是她有一点不顺意,那他不介意将白正文劈成飞灰。

他还说会不定期过来看看,让白正文最好不要动什么歪心思。

说着,青年随手拿过桌子上白正文自己珍惜把玩的钢笔,手心里电弧闪过,那支钢笔无声碎裂。

歪心思虽然不是个好词,但是白正文的确动过的,毕竟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鼾睡,像许清檀这种定时zhà dàn一样的人,他实力上拼不过,可人都是**凡胎,甭管是下『药』还是暗算,总有得手的时候。

可人的躯体哪里比得上这钢笔的材料僵硬,看着自己追忆往昔的钢笔碎成渣,白正文放弃了心里的想法。

认怂吧,还能怎么样?!

陆广白深夜在白正文的房间里转了一圈的事,师攸宁半点都不知情,倒是扑棱着翅膀四处溜达的龙凤册旁观了全程。

虽然君上散落的魂魄如今记忆不全,可是这护短的『性』子倒是没变,龙凤册对着陆广白发了半天痴,一个没忍住又跑冥界酆都底下,对着自家君上絮絮叨叨了许久。

用了半个月时间接连搜寻了城西和城南的师攸宁,整整精神往城北进发。

城北公园中,面『色』苍白的方沐靠着石凳大口喘息,这半个月没好吃没好睡的,再加上小队里的人每天都用到他的精神力去躲开丧尸寻找食物,他如今终于撑不住了。

方沐真想好好的睡一觉,像是上学时候的早读,睁开眼就有许清檀带的早饭,而不是现在这样……

“方沐,赶紧的!”董强不满的踹了石凳一脚,他的确靠着可以变作鳄鱼的能力在队伍里说一不二,可是没有方沐探测仪一般探测丧尸的能力,他自己还真不敢往前闯。

“董强,回去吧,我感觉到这里有很重的丧尸气息……”

“那你倒是带路啊,感觉感觉,感觉有个屁用!”董强神『色』不善道:“你还想不想让我陪你去乐县了?”

“现在已经半个月了,明天出发,可以吗?”方沐执着的要个答案。

其他人都沉默的站着,都觉得方沐现在是累傻了,董强分明是为了多占东西才诓骗他的,要真说起来,他们这一对人现在能完好无损,方沐的功劳是最大的。

“tmd的,你这是在威胁我?”董强一把掐住方沐的脖子:“要么指路,要么死,你选一样!”

他从头到尾都没有打算去乐县,现在已经不屑于伪装了!

【作者题外话】:今天早早更,大家周末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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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九章 搭救

距离董强等人不到五百米的公园外面,黑百褐三『色』的大猫载着清秀面容上带着薄薄倦意的少女驻足。

“城北公园,方沐会在这里吗?”师攸宁轻轻吐了口气,眼中希冀与失望糅杂,俯身『揉』了『揉』奥利奥的『毛』茸茸的大脑袋。

奥利奥无声的喵了一声,轻轻一跃带着师攸宁跨过了两米高的公园围墙。

公园里偏西侧的小广场上,

眼见方沐被掐的脸『色』通红,众人心有戚戚,可是却没有人敢劝说,毕竟谁能保证董强不会突然变成鳄鱼咬人呢。

不单不敢劝,有人甚至还小声嘀咕方沐太死脑筋,不指路不说还在这里耽误时间。

自从能够在人形与鳄鱼之间轻松变身后,董强的力气也一日大于一日,若不是方沐有点避开丧尸的小把戏,他早就将这蚂蚁一样弱小的人掐死了。

可是,董强挫败的发现,即使方沐已经被他掐的脸『色』涨红,可眼睛亮的灼人,丝毫没有要屈服的意思。

这样死不认错的样子真是讨厌!

他不怀好意的凑近方沐,诅咒般的道:“掖市变成了这样,乐县又能好到哪里,你要找的那个人说不定早死了,被丧尸咬的尸骨无存!”

愤怒在心口聚集,原本闭口不言的方沐眼神愤恨的就像是要『射』出利剑来,挣扎道:“闭上你的狗嘴!”

方沐是个很斯文的人,这是他第一次爆粗口,没有人可以诋毁和诅咒清檀,绝对不可以!

“啊!”

四目相对,董强撞上方沐愤恨的眸子,一瞬间脑海中就像是被针扎了一般,刺痛让他有那么一瞬间手脚无力。

众人都被董强突然的惊叫吓了一跳。

方沐也有些愕然,但他同时也反应极快的挣脱董强后退了许多步,谨慎的观察董强,这人突然脸『色』苍白,是被什么蛰了?

还是,还是因为自己?

脑域进化让方沐极聪明,但他所有的精力都用在躲避丧尸上,还从来不知道自己居然也是有攻击力的,他刚才恨极了董强,然后……

是精神力吗?

进了公园的师攸宁隐约听到一声男子的惊叫,奥利奥耳朵微微一动,不用师攸宁命令也径直往声音的来处奔去。

像是利刃扎进脑海中的感觉渐渐淡去,董强看着方沐的目光却更加凶恶:“你敢暗算老子!”

方沐了解董强的狠毒,心头升腾起惧意,可同时也有发现自己竟然也有反击之力的兴奋。

只要逃离了这里,他是不是可以自己去找清檀?!

他再次集中精力,激起自己脑海中对董强的恨意和厌恶,像方沐预料之中的一样,董强果真又痛呼了一声,显然是受到了伤害。

可是,方沐这个初初使用精神力的人,接连两次的磕磕绊绊的攻击别人,自己也出了一身汗,面『色』更是纸一样白,显然也快累虚脱了。

一直一起组队的其他几个人看着这场景都愣住了,董强的强横霸道他们这些日子深有体会,方沐竟够胆反击,还真的成功了……

惊讶归惊讶,众人的确高估方沐了,在董强晃晃脑袋凶狠的走过来时,方沐有心反抗可此刻他却最终力竭的倒在了地上。

董强也看出了方沐处于强弩之末,纵身拎起方沐的衣襟“既然你找死,那就不要怪我……”

“住手!”

清澈不掩焦急的声音传来,一只大猫从花坛边一跃而出,体型庞大如小轿车,在这大猫上还坐着一个少女,正是师攸宁。

师攸宁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寻找了快一月的方沐竟让人拎在手中随时准备摔在地上,旋即她心头升起巨大愤怒之感。。

宿主当初父母出事后被接到掖市读书,寄人篱下的孤独和压抑无处排解,就如同一个被关进监牢自暴自弃的囚徒一般,而方沐则是这监牢中的天窗,让她感受到阳光和在意。

而就是这样一个温和的人,现在被人如此苛待,她怎么忍的了!

与董强等人的惊讶不同,方沐在听到来人的声音后便勉力扭头去看,在看到高坐在大猫身上,衣冠整洁面『色』健康的少女时,心底既欣慰又欣喜。

她没有事。

她过的很好。

对许清檀来说,方沐是她的救赎和陪伴,而对方沐这个父母长期出差在外的留守儿童来说,许清檀又何尝不是他生命里的光和热。

两人之间虽然不是亲人,可是少年时的相互扶持早已胜过亲人。

董强松开了拽着方沐衣襟的手,目光在体型硕大的猫以及坐在猫上的少女身上扫视片刻,自以为很帅气的仰着头:“我叫董强,不知这位美女怎么称呼?”

他浓眉大眼的五官单独拎出来倒也能看,可是安在一张油腻的胖脸上,还是一张强行耍帅的胖脸,那就要多让人反感就有多反感。

师攸宁却没有看他,从奥利奥上一跃而下径直走向方沐将人扶了起来。

讨了个没趣的董强眼底有戾『色』滑过,很快神『色』又恢复了平静,他没有阻住突然出现的少女接近方沐,反正这两个人一个也跑不掉。

“这猫是你的吗,吃什么了能长这么大?”董强饶有兴致的看着眼前的大猫,这体型比他变身后也不差了。

奥利奥异变后颇通人『性』,龇牙低吼了一声,往前一挪站在了师攸宁的身边。

董强被奥利奥的一声低吼吓的心脏慢了一拍,旋即脖颈陡然一转有那么一瞬变成了扁头利齿的鳄鱼头,身体却还是人类的。

原来是变形人,师攸宁在前世见过能变成鸟类的变形人,变成鳄鱼的倒是第一次见,惊讶归惊讶,可这类人只比速度、力量等异能者厉害一些,她倒并不怕。

奥利奥在看到董强变身一瞬后,两只耳朵就警惕的变成了飞机耳,两只猫眼也变的犀利很多,似乎只要师攸宁一声令下就会冲上去。

“清檀,我拖住他,你快走。”方沐见到一直惦记的好朋友很开心,可是他更忌惮董强的阴狠,只急急的嘱咐着。

“走?”董强变身没有吓住眼前的大猫,心底的不愉更重。

当然他将这归于大猫只是个畜生看不懂人的脸『色』,听到方沐对师攸宁的嘱咐,偏头玩味的打量着突然出现的少女,强势的命令道:“外面那么『乱』,还是留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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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章 搭救

“董强,有什么冲我来,不要动她!”方沐不喜欢董强看着清檀时**『裸』的目光,一把将她拉在了自己身后,因为精神力耗费过度身体虚弱的缘故,他差点因此一头栽倒。

“方沐,留下她,咱们万事好商量,就是让我将你当祖宗供着也不是不可以。”董强恩赐般的道:“至于你暗算我的事,那也一笔勾销。”

“你休想!”方沐白皙的额头渗出细细密密的汗珠,胃部也隐隐作痛。

这半个月他时常是半饥状,整个人都是一副风吹就倒的样子,可一双眼却死死盯着董强,只要这人敢冒犯清檀,他一定会找他拼命!

“不好意思,董强是吧,我朋友看着不太好,你有什么事可以和我说。”师攸宁扶着方沐道,同时从自己书包里翻出一瓶水一个面包还有一个苹果,一股脑的塞进方沐怀里。

她看得出来,眼下方沐站都站不稳,一方面是体能消耗过度,再者恐怕还是饿的狠了。

苹果是师攸宁临时从小金库拿的,掖市地方大超市也多,每每出去寻找食物,她都是和同伴离开后还会再让龙凤册去搜刮一番,尤其是水果之类末世里几乎绝迹的东西。

水和面包就罢了,居然还有水果,周围的人几乎都反『射』『性』的瞪大的眼,恨不能将那苹果抱在自己怀里,就是『摸』一『摸』嗅一嗅也好。

方沐吃惊的要将东西推给师攸宁,末世刚刚开始的时候食物还算充足,可是这几个月或抢或坏,或者是地方被丧尸占据,他们一伙人吃用的东西都锐减,哪里见过这样新鲜的食物。

“方沐,你是怪我来的太晚?”师攸宁伤心的看方沐。

果然,方沐动作僵硬了一瞬忙解释自己没有,终究将东西都揽在了自己怀里,面包和苹果他不敢吃的,装在了自己随身带的破旧的挎包里,只拧开瓶盖小心的抿了一口水。

只是一口清澈的水而已,滑过喉咙的时候都让他无端想要落泪。

“美女,你们腻歪完了没,好歹哥们还在这里站着呢。”董强目光盯了方沐的挎包一眼,试探的问师攸宁道:“你的食物看着不错啊,从哪里来的,能不能哥们也发发财?”

美『色』固然吸引人,可这时候更让人心动的却是食物。

末世来之前董强就是城北老城区的混子,成为变形人之后就更浑了,他都打算好不管是毒打还是别的什么,一定要让师攸宁说出食物的来源。

听他问,跟着董强的几人也急切的看着对方沐照顾周到的少女。

师攸宁将方沐按在身后的石条凳上让他休息,低声道:“一切都交给我,放心。”

转身了,她面上带着浅淡的笑,却让看的人心里发凉:“如果我说不能呢。”

董强很懊恼自己竟然被一个年纪小小的女孩子看的头皮发麻,不过这只是一瞬,他狠狠的朝地上吐了口痰:“敬酒不吃吃罚酒,找死!”

连变身都没有的,他直接冲过来就要抓师攸宁,眼中有狠戾也有玩弄,毕竟在城北这么长时间,还从没有遇到过这么标志的妞。

这一次,他不单要食物,人也要!

师攸宁想起方沐那瘦骨嶙峋的样,赤手空拳的也上去了。

“清檀!”方沐心急的要站起来,却被守在一旁的大猫咬住了袖子。

一个是身材瘦削的少女,一个是壮硕的成年男子,胜负几乎是不言而喻。

电光火石间两人便交手了,动手的迅速,分开的也迅速,一人站一人趴,显然分出了胜负。

方沐急的目眦欲裂,旋即又错愕而庆幸的平静了下来,因为站着的是许清檀。

再看另一头,董强跪趴在地上,双手捂住肚子,眼中更是有泪。

当然,董强还没有怂包到被打就哭鼻子的地步,实在是那个看似柔弱的少女出手狠辣而精准,被她碰到的地方都是钻心的疼,眼泪完全是生理『性』的泪水。

“董哥,你怎么样?”

“快起来……”

“……”

跟着董强的一伙人惊骇归惊骇,还是七手八脚的将人扶了起来。

“都滚开!”董强这回人丢大发了,急赤白脸的呵斥开围在他身边的几个人,看着师攸宁的时候眼中凶光毕『露』:“贱人,居然敢跟老子玩阴的,看我不宰了你!”

“输不起说输不起的话,有没有玩阴的你自己清楚!”师攸宁都被气乐了,这个董强不光心狠手黑,这脸皮也挺厚。

董强给自己找的遮羞布被毫不留情的扯下,哇呀『乱』叫一声,低头弓背眨眼的功夫衣服或撑或掉的全落在了地上,他原本站着的地方已经变成了一只六七米长,披着硬铠的鳄鱼。

围着董强的几个人呼啦散开,还有人喊着让师攸宁赶紧说出藏食物的地方,不然就等着被活吞吧。

见识过董强变形后的厉害,没有人会怀疑他的破坏力和凶残程度。

“清檀,快走!”方沐这回是真急了。

“方沐,方沐……”师攸宁看他满是惊惧和担忧,提高声音喊道:“哥!信我……你相信我,我不会有事,你也不会!”

方沐被师攸宁的一声“哥”喊的回了魂,许清檀少数几次这么喊他,可次次都言出必践。

前方七八步远一只体型巨大的鳄鱼摇头摆尾,似乎下一刻就会冲上来,师攸宁悄无声息的积蓄着力量,

方沐知道阻止不了眼前的少女,也知道他该相信她的,可是现在面对这样一只体型巨大的怪物,他唯一的念头就是不能放任许清檀一个人面对。

方沐站在了自己的身边,且还比自己要靠前一步,即使他神情紧张双拳紧握,可师攸宁却一下子理解了宿主和他之间相互维护的情感,这个哥认的不亏。

“两个……都得死!”变成鳄鱼后的董强虽然说话略有迟钝和怪异,可是脑子转的可不慢,往后略退了两步,而后倏然冲了上来。

地面似乎都在晃动,鳄鱼的步子迈的很大,尖利的牙齿似乎近在眼前,师攸宁双臂在胸前承格挡状,神『色』巍然不动。

“她在干什么,祈祷吗?”

“该不会是被吓傻了?”

这是董强的几个队友心里普遍的想法。

方沐的眼中却满是惊异,旁人站的远看的不清楚,可他分明发现身边少女前方停着巨大的十字交叉般的透明利刃,看一眼就让人心惊胆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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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一章 临终

师攸宁以前对血盆大口这个词没什么概念,但是不远处体型巨大的鳄鱼连颠带颤气势汹汹的冲过来,张着大嘴想将她咬入口中时,她觉得华国词汇的精练与形象堪称世界之最。

在董强身后的人,有两个胆小的已经半闭着眼,虽然那女孩子脾气硬了些,可真要被撕咬的鲜血淋漓,也实在太惨了些。

鲜血淋漓的确是有的,可是让众人惊异的是,两人一鳄碰撞后,发出惨叫的却是化形为鳄鱼的董强。

方沐看的清楚,在巨鳄扑上来的同时,许清檀身前的利刃对内笼起一层透明屏障护着两人,对外则锋锐而准确的割入鳄鱼身体。

明明鳄鱼的铠甲厚实坚硬的难以想象,可是那透明的刀刃连停顿都没有,似刀切豆腐般的没入了鳄鱼的身体。

至于那一层护在两人身前的透明罩子,方沐哪里知道那更不就不是什么屏障,乃是师攸宁从陆广白的雷网得到启发自创的风层。

这风层看似平滑如镜,可实际上是由无数碎而尖利的细风挤压而成。

巨鳄被她挡在前方的利刃『逼』退便罢,如果不能,那这一层风层就会像巨型绞肉机一样,鳄鱼碰哪里哪里就会被绞成碎片。

一层风刃和一层风层合起来算是双保险,毕竟师攸宁可没有去巨鳄嘴巴里打滚的爱好。

且说眼下,被巨大风刃切割进身体的鳄鱼惨叫一声摇头摆尾的后退,它退的倒是快,可是因为之前冲的太猛,等退回去了才发现不单肚腹鲜血淋漓,两只前爪已被齐齐切断,正掉落在师攸宁和方沐的面前。

师攸宁打眼一看,掉落的两只鳄鱼爪比她的腰还粗。

董强显然是个挨不住痛的,哀嚎惨叫声一波接着一波,形体也在人和鳄鱼之间来回变换,打滚咒骂更是接连不停。

[主人,丧尸被召来了。]盘旋在半空的龙凤册对师攸宁道。

奥利奥也感觉到了异常,猫头左张右望几回后,喵呜一声用爪子扒拉了师攸宁的衣服几下,提醒她这里不安全。

[知道了。]师攸宁回道,顺便『摸』了『摸』奥利奥的大脑袋,示意它不要担心。

“上啊!疼死我了!杀了他们!”董强惨叫着嘶声喊道。

跟着董强的几个人试探着往前,可每个人看着不远处面『色』冷淡的少女,心底都既惊且惧,因为他们连这个少女用什么东西伤了董强都不知道,又有谁敢真的冲上去呢。

“方沐,他们也欺负你了?”师攸宁看向前面试探着要上前的七八个人。

身边的少女坚韧而强大,似乎不再是往昔的样子,可同时她却还是像以往那般维护自己。

陌生又熟悉的感觉在方沐心头激『荡』。

如果没有许清檀在,他对包括董强在内的一队人都是心怀愤恨与不平的,因为这些人享受着自己带来的好处但是却毫不感恩,可是如今好友在身边,这些冷漠自私的人就什么都不是了。

如此,方沐摇头:“清檀,我们走吧。”

“听你的。”师攸宁答应一声,她五只一缩一放,五道风系异能游龙般飞旋而出,顷刻间那几个举着棍棒的人脚下便炸开了几个深坑。

这下,几人惊骇的倒退,半点都再没有攻击师攸宁和方沐的心了。

众人所处的地方很空旷,不单退出公园的路很近,丧尸若是出现更是一目了然,这地方还是方沐选的,之前他精疲力竭,在力不能支之前还为小队考虑的如此周全,可惜没有人会感恩他的苦心。

不几秒,已经有丧尸陆陆续续的往董强惨叫的地方奔来,当然目标也包括师攸宁等几个活人。

师攸宁挥手杀灭几个向自己和方沐围拢过来的丧尸,将方沐扶上了奥利奥,随后自己也坐了上去。

增加一个人的重量对奥利奥丝毫没有影响,它跳跃腾挪间已经跳出了丧尸的包围圈,很快便带着师攸宁和方沐离北城公园越来越远。

两人一猫在路上的时候当然也会吸引丧尸的注意,可是丧尸往往还没有追出几步,奥利奥早已经跳跃奔跑出了吸引丧尸追咬的范围。

北城公园里,前爪冒着鲜血的巨鳄成了丧尸的头号目标,即使鳄鱼皮厚体大,打个滚都能将好几个丧尸压的动弹不得,可是被吸引过来的丧尸几十上百,全都蝗虫一般围咬上来,鳄鱼没有坚持多久便再也动弹不得了。

断气的鳄鱼变成了董强的人形状态,浑身**伤痕累累,两只手臂更是棍子一般,因为小臂以下空空如也,被丧尸啃咬的残缺不全的面容上还带着愤恨与不甘。

至于其他人,侥幸逃脱的只有两三个人。

日后再出外寻找食物冷不丁就碰到丧尸不得不以命相搏的时候,他们才会总是追忆般的想,要是方沐在的话,哪里需要这样辛苦和危险。

可是,这世上从没有卖后悔『药』的。

师攸宁先带着方沐到僻静地方吃了东西,两个就不见面的好友又分别说了自己的近况,如此又休息了半日才回了大楼。

师攸宁原本就是异能者,后来又有了超市在白正文面前以风系异能立威的事,带方沐回去后不等她说,安排地方的人就殷勤的上前了。

按师攸宁的意思,有了王辽的前车之鉴,她准备给方沐单独安排一个房间,最好是在她隔壁。

当然,隔壁的房间是有人的,她没有强占的爱好,打算直接用食物换。

不过她这些日子找人的事并没有瞒着尤朗,还不等将换房间的事提起来呢,尤朗就直接将方沐揽走跟自己一个屋,说是多一个人好歹也热闹。

日子若流水般的滑过,再半个月后师攸宁便不出门了,因为『奶』『奶』身体已经衰弱到下不得床,显然大限将至。

师攸宁避着人从小金库里拿了米面、水果等平日里只在私下里才悄悄塞给老太太的东西,每日煮粥削水果的在一旁伺候着。

屋里的食物好的出奇,白茹没事就要来坐坐,期间还顺走了一个苹果两个香蕉,师攸宁也不去说她,只是让龙凤册尾随着去。

毫不意外的,白茹上楼的时候摔了一跤,门牙磕掉一颗,疼就不说了,末世哪里有补牙的地方,这下甭管什么水果零食的,她想吃也吃不了了。

三天后凌晨,趴在桌子上打盹的师攸宁被龙凤册叫醒,果然一睁眼便看到老太太正慈爱的看着她,就像是几个月前她刚刚在这一世醒过来的时候,可是也很不一样。。

因为那个时候***目中是有光的,而现在她看上去疲累而脆弱,已经是油尽灯枯之相。

“『奶』『奶』,你等着,我去叫大伯和琳琳。”师攸宁蹲在床前握了握老太太手便要起身。

她知道老太太辛苦了一辈子,最得意也最放不下的就是两个儿子,如今剩下许盛良一个,那真是睡觉都惦记着。

老太太看着不大好了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大伯许盛良下午的时候还在这里守着来着,可是入夜了又是说腰疼又是说腿疼的,趁着老太太昏睡的时候就溜走了,估计是去补眠去了,毕竟他说要躺在侄女的床上睡,也实在不是那么回事。

可起身了还没走呢,师攸宁的手却被拉住了,是『奶』『奶』。

“清檀,我的乖孙女啊……”老太太这些日子尽管有师攸宁照料着,可是还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瘦了下去,手上的皮肤更是干薄一层贴在骨头上。

“『奶』『奶』,我在。”师攸宁低声轻柔的回应道,也不知怎么回事,鼻子也酸眼睛也酸,受不住了抹一把,才发现自己竟然已是满脸泪水。

“苦……苦了你了。”老太太知道自己不行了,她想再『摸』一『摸』孙女的头发、脸蛋,可是胳膊无论如何也抬不起来。

就像是知道她所想一样,眼前的孙女自个低下脖颈将温热的面颊凑到了她的手心。

“我走了以后,你……你自个过好就成,不用管……管你大伯他们,不用管。”老太太歇一口气说一句话,细细的叮嘱孙女:“以前我让你讨好你大伯一家,是想着他们……他们可以多关照你几分,如今我的乖孙女长……长大了,自己也会活的很好。”

这些日子住在这个不大的房间里,人老成精的老太太也看出来了,她吃的用的不说是一个楼道了住着的其他人,就是亲家白正文一家子都比不上。

还能为什么呢,是孙女比他们都能干,如此她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再者,好些年『操』心和自己总是聚少离多的大儿子吃喝睡、成家、花销,可是如今全世界的人都落到了这么个天地,老太太也看出来了,她那个大儿子没有自己想的那么笨拙和清高,他精明着呢,靠着媳『妇』和女儿养的自己白胖白胖的,吃亏是绝对吃不了亏的。

不单不吃亏,还想自己走了后接着吸亲侄女的血,绝不可以!

老太太嘱咐完了,这才攥了攥孙女的手:“去吧,去叫他们吧。”

比起末世之前,乐县那些或在家或在医院断气了儿女才赶回来的老伙计们,她在临终前能看一眼亲人算是圆满了,还求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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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三章 火化

是的,动手的是白正文。

师攸宁也呆了一瞬,白正文对白茹这个女儿的疼爱她是知道的,这是……吃错『药』了?

“孩子一片孝心,你这个做长辈的怎么能这么说话!”白正文义正辞严道,转头看着师攸宁的目光却满是歉意和同情:“清檀啊,你大伯母被白爷爷惯坏了,你不要和她一般见识。”

白茹摇头后退,眼中满是不可置信,随后干脆转身哽咽着走了。

“妈!”白子琳急忙追了出去。

房间里,白正文面上带着宽容和理解:“清檀,白爷爷知道你和***感情深,你要是真想去那就去吧,我支持你。”

事出反常必为妖,师攸宁面上不动声『色』,但是对白正文这明显不合常理的行为起了警惕之心。

“爸,外面那么危险……”许盛良壮着胆子还想再挣扎一下,可是岳父的目光扫过来,外人看着没什么异常,可他却像被掐住脖子了一般不敢再说。

废话,要是不危险自己何必怂恿许清檀带着一具尸体去外面,要是回不来才更好,白正文心道。

许盛良的话提醒了师攸宁,原来白正文打的这个主意吗,可是心思不正归不正,只要让许盛良不来搅局就好,她就作微感激的样子道:“谢谢白爷爷体谅,大伯母那里我不会怪她的,她和大伯都是普通人,去了反而危险,留在这里就好了。”

不得不说,白正文这宦海沉浮几十年不是白给的,师攸宁记得,前世宿主还真就因为执意要去火化场,结果要不是中途遇到了陆广白一行人,早就往冥界报道去了。

可是,今生总有些变数的,而自己就是那个变数!

两人四目相对,年纪不大的少女眉宇间还带着哀伤之『色』,可看着自己的目光总似乎什么都明白的样子,白正文有些不自然的垂下眼皮,回道:“你考量的周全,就这么办吧。”

心中却道,许清檀本事是有的,可是要论心思深,一个不到二十的小姑娘又哪里会知道自己真正的目的,一定是自己想多了。

不让自己去?

许盛良没吭声,心里头略复杂了一瞬,觉得老娘这个孙女没有白照看,一时又觉得亏欠,想着自己日后多关照这个亲侄女就是了。

人群渐渐散去,白正文上楼后在女儿白茹的房间门前站了一会儿,最后也没有敲门进去,虽然忌惮着许清檀那个小姑娘,可是人家肯拼着命将去世的亲人妥善安置,要是自己有一天……,娇生惯养的女儿能做到许清檀的一半吗?

他心里没有答案,说不出什么滋味,只转身离开了。

夜渐深沉,围观的人也都散去了,小小的一个屋子里除师攸宁和尤朗、方沐外,还有许盛良和白子琳。

师攸宁让尤朗和方沐去休息,留在这里毕竟也不过是空耗时间,没什么大用还熬人。

方沐坚持要留下来陪着,尤朗则拍拍师攸宁的肩:“明儿个尤叔陪你去,没什么大不了的。”

话说完了,人也不走,后背直接往墙上一靠,显然也是要陪着她的样子。

再推辞就是见外了,师攸宁抿唇点了点头,这一夜伤心带劳累的,她原本清淡的面『色』就更苍白了些。

“喂,给你!”

面前递过来一瓶矿泉水,拿着瓶子的手指骨纤细手掌小巧,是堂妹白子琳。

她还是日常那副在师攸宁面前就会变的没好气的样子,可是眼中分明有别扭着的关心。

“谢谢。”师攸宁接过来却没有喝,她不渴,也喝不下。

“老实说……”像是在揣度合适的词一般,白子琳停顿了一瞬,又道:“末世来临后每一天都是在遭罪,你……毕竟算是解脱了,你不用太伤心。”

“我不伤心。”师攸宁回道。

白子琳一脸的你当我瞎,毕竟这个堂姐这会儿黯然神伤的样子简直不要太明显,她其实早就盼着许清檀倒霉呢,从小到大这个堂姐除了话比她少些,成绩好又稳重,连末世来临后都比自己能打能多找食物,说不嫉妒是假的。

可是人总是有心的,在乐县的时候要不是她当机立断来掖市,还毫不藏私的教自己清理丧尸,自己早死了。

再者,有几次出去寻找食物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丧尸群,她虽然不说可总是出力最多,也总是好巧不巧的将围攻自己的丧尸清理掉大半。

现在想想,许清檀其实也没那么讨厌。

师攸宁看白子琳一脸怀疑又可怜的看着自己,喟叹道:“生老病死人之常情,我只是……只是有些舍不得。”

“随便你,不过身体是自己的,糟蹋了可没人心疼!”白子琳道。

嘴硬心软!

师攸宁将水塞还给白子琳:“一起喝吧。”

火化场在掖市西城区靠近城郊的地方,开车去的话并不远。

第二天,被单裹着的老太太的尸首被尤朗抱在怀里穿过楼道,师攸宁则走在前面开路。

方沐也想去的,可是师攸宁坚持没有同意,毕竟那里现在什么情况说不准。

宿主就托付给她『奶』『奶』和方沐两个人,如今『奶』『奶』寿终正寝后头火化后葬了就是,方沐可得好生活着。

方沐没有再坚持,可心情却很沉重,他不想成为清檀的负担。

念头从心起,他决定加紧练习自己的精神力。

如果有一天自己的精神力强大到不单能够干扰人的思绪,而且更可以有如实质般攻击丧尸,那就可以帮助清檀了。

“有『毛』病!”钱伟从被师攸宁暴打后一直都躲着她走,这会儿靠在门边上看着那个少女还真准备去火化已经死掉的老太太,嘴里嗤笑一声。

然而嗤笑过后,心里可就挺不是味儿。

再想起一个多月前那个叫什么辽的小年轻被打死,也是她不依不饶的出头,觉得这小姑娘凶巴巴的是真,可做朋友还真是挺靠得住。

“大伟,进屋吧。”林巧在屋里喊。

一间小屋子被她收拾的整洁极了,钱伟是不比雷明有文化有修养,可是起码会护短和知人辛苦,不像雷明那样嘴上像抹蜜,可实际虚伪无耻极了。

林巧觉得虽然末世清苦些,可她心底倒是比末世前还安乐。

钱伟回了屋,仍旧没什么正形的靠在墙上:“媳『妇』,你说我要是去帮忙,那女煞星不会再揍我吧?”

女煞星是钱伟给师攸宁起的外号,不过他只敢在私底下喊一两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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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四章 告别

“不准去!”林巧脸一白,惶急的上前就拽住了钱伟的胳膊:“亲儿子都不去,听说很危险,你要是……,我可怎么办?”

她人长的本就不赖,这些日子过的舒心就又多了几分妩媚,这一嗔怪一担忧的,钱伟就歇了跟上去的心思:“那行吧,明天该我出门了,到时候给你好东西。”

却说这一头,师攸宁和尤朗才到四楼,楼上急促的脚步声响起,下来的却是白子琳。

“你干什么?”师攸宁看向她手里的钢棍,这东西还是当初从周帅那里抢来的。

“你干什么我就干什么!”白子琳眼皮不大矜持的一翻,生怕师攸宁再反对一般急吼吼的道:“就你一个是***孙女,我就不是吗?”

末了还急促的催道:“发什么楞啊,赶紧的!”

师攸宁不是在fā lèng,她只是在想白子琳跟上来白正文一定是不知道的,不要说是白正文,就是白茹夫妻肯定也不知道,等人走了也不知是不是要恨自己恨的牙痒痒。

可是反过来说,有白子琳在,她倒是不担心白正文再悄悄跟过来出什么幺蛾子,挺好的。

至于安全问题,到时候让龙凤册护着这个堂妹,绝对出不了问题。

大吉普还在停车场里停着呢,一打火还挺好使。

师攸宁开车,白子琳坐在副驾驶坐上,尤朗将老太太的尸身往后座一放,这就出发了。

车才出了车库,前后左右便吸引了无数的丧尸,好在车够给力,一溜烟就将这些丧尸甩在了后头。

白子琳神『色』有些恍惚,在几个月前从乐县逃往掖市的时候,也是这样她坐在副驾驶上,许清檀开车。

火葬场地方偏僻,却有许多的丧尸游『荡』。

走近了才发现有几具大型动物的尸骨,想来这才是丧尸徘徊在这里的原因。。

计划将『奶』『奶』安置妥当后师攸宁便准备离开大楼,是以不再遮掩自己的风系异能,收拾起低等的丧尸来就像是砍瓜切菜一般简单,至于尤朗则连出手都不用。

白子琳起初见到火葬场周围围拢那许多丧尸的时候,抓着钢管的手因为紧张而攥的青筋暴『露』,可是在师攸宁出手后,她的紧张就变成了呆滞。

如果将丧尸比作韭菜的话,那白子琳割韭菜属于拿着削铅笔的小刀一根一根的清理,而师攸宁则属于挥舞着镰刀大刀阔斧的收割的。

力量系异能与自然系异能的差距可想而知。

白子琳沉默着,她一直刻意与许清檀这个堂姐针锋相对,以为自己不比她差,可是现在现实**『裸』的摆在面前,说心里不失落那是假的。

可是眼下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是以她只闷不吭声的跟着往前走。

师攸宁自然发现了白子琳的情绪波动,可是***事最重要,再说了她如今也看出来了,这个堂妹争强好胜了些,可心眼却也不是太小,自己想通就好了。

穿过吊唁厅就是炼尸炉,尤朗摆弄了那炉子一阵就知道怎么用了,后头的事进行的很顺利。

将***骨灰装坛后带回,师攸宁埋在了当初埋王辽尸体的附近,也算是有个伴儿。

回去了,白子琳一言未发的直接上了六楼。

这别扭小孩,师攸宁摇头。

第二日师攸宁背着书包,身后跟着尤朗和方沐,正式与白正文说要离开的话。

“你一个姑娘家能到哪儿去,留下来不是更好,难道不要大伯和你妹妹了吗?”许盛良先急了。

师攸宁不知道他急个什么劲儿,也不大在乎,还没来得及随便找个借口搪塞呢,白子琳气呼呼的就质问开了:“为什么?”

“什么?”

“你走了我怎么办?”白子琳有些心慌。

心慌的发现许清檀这个堂姐似乎下定决心要走,更发现原来在末世这看不到希望的环境中,她在不知不觉中对许清檀比其他人,包括姥爷和父母都更依赖。

“想出去看看,这个世界不会永远都是这个样子,总有一天会变好的。”师攸宁笑笑:“你还有父母亲人在身边,有我和没有我没什么差别。”

“我……我以后不欺负你还不行吗?”白子琳急促的道。

“琳琳,以后的日子自己多注意安全。”师攸宁避而不答。

“要走就赶紧走吧,还上来告别,假惺惺!”白子琳看自己将姿态放的这么低许清檀都不领情,转身就往门外走去。。

可是出了门靠墙站了,人却再迈不开步子,还想听听姥爷会不会留人,会不会许清檀突然改变主意不走了。

被女儿抢白了一通,许盛良才要开口质问和规劝两句呢,岳父白正文又说话了:“决定了?”

如果这楼里有谁最盼望着眼前的少女离开,那一定是他。

这样一个桀骜不逊本事又比自己大的晚辈,看到了都觉得扎眼睛。

当然,白正文很清楚许清檀年纪虽然很小,可是从来没有当他是长辈。

“当然。”师攸宁清楚白正文巴不得她走,不过为着五楼上那些最近增加到二百来人的普通人,她多嘴了一句:“白爷爷,丧尸的活动比几个月前要灵敏很多,将来不知道还会不会进化,会不会突然就学会上楼,你多保重。”

不需要再说些更复杂的,因为她知道白正文是个聪明人,提点这几句他就会考虑更多的问题,也会更快的准备起来。

“进化?”

眼前少女轻描淡些的话让白正文悚然而惊,他自己因为是高等的五行异能,所以碰到丧尸的时候,往往丧尸还没有近身就被他清理了,这样细微改变还真没有注意。

要是丧尸日后会爬楼了,上楼了冲进毫无防备的人群,天呐!

“我会离开掖市,后会无期。”师攸宁淡淡道,旋即转身离去,期间多看一眼名义上的大伯许盛良都无。

也许,其实许盛良这个人比白正文都心思深也说不定呢。

听到少女说要离开掖市的话,白正文原本因为丧尸会进化的事儿惊骇的神『色』都为之一松,他知道许清檀是在告诉他,自己不会成为他的压力。

而白正文,也的确因此而感到轻松。

“姐,你……你一路平安!”

师攸宁下楼的时候听到白子琳的声音,带着不好意思和不舍,倒是终于不见了平日的高傲和别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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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五章 恩怨

『政府』大楼和马蹄寺距离并不算太远,师攸宁、尤朗还有方沐三人是直接步行过去的。

可是才过一条街,一个血渍呼啦的人就冲了过来,是那种闷不吭声的跑,想来是怕惊动丧尸。

真正叫人诧异的是,这人后头还有两个人提刀在追,其中一个还是熟人雷明!

可是雷明半个月前就失踪了,现在看倒不是失踪而是加入了别的小队。

“许清……许清檀,救我!”跑到跟前了那人才气喘吁吁的喊。

“钱伟?”尤朗认出了前头血葫芦一般的人。

钱伟也不知为什么会第一时间向那个站在远处的少女求救,但是他只觉她不会见死不救。

雷明也看见了师攸宁,脚底下犹豫了一瞬,和同伴交流了几句最终还是上前了。

“救我,救我!”钱伟不想死,不单是因为怕死,更因为林巧还等着他呢。

“许清檀,你这是出去找食物?”雷明并不知道师攸宁的离开,他将自己半满的背包往前一送:“这些都给你,至于钱伟,我们有些恩怨要处理,你应该不会管闲事的吧?”

雷明说的笃定,乃是因为还记得钱伟曾经冒犯过许清檀被狠揍了一顿的事,这时候他客气些,被许清檀拒绝的可能『性』很小。

恩怨?

师攸宁看着志在必得的雷明,林巧虽然是个普通人可是心灵手巧人又和善,在五楼有很多人喜欢,雷明这是将人弃之敝履后见到她和钱伟过的好,心中又不大平了?

她猜对了,雷明的确是又嫉又恨,在加入了城东的异能者小队后,蹲守了十天才终于等到了钱伟。

至于和钱伟搭伙的其他两个异能者,大家一起合作抵抗丧尸是没问题,可是这种私人恩怨,自然是能躲多远躲多远。

这说话的功夫,尤朗已经将钱伟扶起来了,这人喜欢小偷小『摸』是不假,可是别的大『毛』病没有,比雷明这个两面三刀的可好得多。

看到尤朗的动作,师攸宁明白了他这是倾向于救人。

她干脆利落的拒绝了雷明递过来的东西:“钱伟是大楼里的人,这事就不算是闲事。”

被尤朗扶着的钱伟顿了顿,似乎没有想到师攸宁竟然会这样干脆利落的维护自己,明明他们昨天下午已经表明了要离开。

雷明的同伴倒是不服气的想冲上来,可是被雷明拉住了,他知道师攸宁的厉害,更知道尤朗也不是吃素的,更何况还有那只猫呢。

利害关系想的明明白白,雷明明明心头恨的滴血了,可是还是咬牙一笑,看着钱伟的目光阴森森的:“算你好运,下次……”

“滚!”师攸宁打断了他的话,这人还能再恶心点么?

雷明身体一僵,还真就貌似好脾气的笑了笑转身走了。

钱伟这样的人他挖空心思的算计着要弄死,可是许清檀比钱伟还让他吃亏,偏生雷明就是忌惮的很,连报仇的心思都不敢有。

“以前,对不住了!”钱伟这话说的真诚,他头被棍子敲了一记,胳膊也被打的不轻,好在没有『性』命之危。

“不是为你,好好照顾林巧。”师攸宁不喜欢雷明,可是同样也不大喜欢钱伟。

不喜欢归不喜欢,可是人还是要救的,这又返回大楼将人送了回去。

至于以后的事,钱伟也不是吃素的,这次是被暗算,可是下一回还真就未必让雷明讨了好去。

到马蹄寺的时候已经接近中午,师攸宁远远看见那里似乎正冒烟呢。

“嗨,赶上了好时候。”尤朗揽着方沐的肩一晃『荡』:“多少天没吃顿热乎饭菜了,叔这就带你蹭饭去!”

“好。”方沐答应一声,清秀腼腆的面上带着笑。

他是个沉默寡言的『性』子,以前也只有和原主多说几句,如今却被尤朗带的偶然还能玩笑几句,师攸宁嘴上不说,可心里是开心的。

果然,翻过寺院的围墙一看,蹲在自己的小炉子前炒菜的不是付龙是谁。

师攸宁倒是反『射』『性』的去找陆广白。

天『色』灰蒙蒙的,可是那人一身白衬衫,袖子半挽起『露』出结实的小臂,黑皮带『迷』彩裤,一条大长腿踩在车轱辘上,正和肖策说话的样子神气极了。

是那种极其赏心悦目的神气。

察觉了师攸宁的目光,陆广白一片头就看到了半爬在墙上的少女,唇角的笑意不自觉漾了出来,调侃道:“怎么,小丫头这是来投奔哥来了?”

“陆老大,你就说还要不要哥儿几个吧!”尤朗直爽道。

陆广白这才真是怔住了,他们这几日就要离开掖市了,还想着明后天找个机会去看看许清檀,想不到……,看尤朗的样子不像是作假,心底便有喜悦漫上来。

“好强大!”方沐喃喃道。

“什么?”师攸宁问。

“我…我感受到,这几个人,尤其是那个尤叔说的陆老大,气息很强大,比清檀你还高一线。”方沐道,这些日子他琢磨着精神力的用法,如今比起在城北公园的时候不可同日而语,单单感受气息方面就很有成效。

“雷系异能。”师攸宁解释。

六个人一起吃了饭,这才正式商量起来上路的事,因为成员多了,在临走前还要再弄一辆车。

第三日的早晨,师攸宁一行人出发了。

不过肖策提议还是三辆车一起上路,这样中途如果出了问题也好调换,毕竟下一站武泉市可不近。

如此,师攸宁和陆广白一辆车,肖策和方沐一辆,尤朗和付龙一辆,三辆车前后轰鸣着穿过掖市。

到了快傍晚的时候,车开进了与乐县差不多样子的枣镇,入目仍旧是荒凉一片,倒是还不如在荒野上开车让人心胸还稍微舒服那么一点。

因为方沐的精神力作用,虽然枣镇看上去属于人口密集的那种,可是几人到底避开了丧尸聚集稠密的地方才停了车。

车停在枣镇的中学门口,丧尸发生的时候正是暑假,这里的确是丧尸最少的地方。

可是丧尸少了,同时也代表着幸存者会停留,还没有进去呢就有几个人先冲出来将车围了。

【作者题外话】:今天更新完毕,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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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六章 枣镇

车窗wài wéi了一圈人,人人都是气愤与惧怕的样子,手里更是菜刀、棍棒拿什么的都有,似乎随时准备着砸车甚至是杀人。

然而这群人看起来也并非凶神恶煞的面相,里头总有个缘由,师攸宁准备下车问清楚。

可是她的手刚搭上车门,陆广白伸臂在她脑袋瓜上一摩挲:“小姑娘家家的,老实呆着。”

说毕他径直推门下车,动作干脆利落。

师攸宁看着他的背影,心情蓦然大好,末世以来都是她照顾旁人,这第一回被人说自己是个小姑娘,该老实呆着,感觉不错。

陆广白下了车,还没有说话呢,一根棍子就迎面飞来,要不是他反应极快的抓在手里,恐怕今天都有破相的危险。

他也不恼,甚至唇角还带着一丝笑,漆黑的眼眸往扔棍子的那人方向看了一眼,那人先怯懦的往后退了两步。

“过路人,歇一晚就走,叫主事的人出来说话。”陆广白道,他俊挺的面容沉静而优雅,无端便带着说服力。

“你……你真不是郑栋梁那***派来的?”有rén dà着胆子问,说着话呢手指却将菜刀攥的死紧,似乎随时准备拼命。

“不是,我们刚从掖市来,准备去武泉市。”陆广白明白了,这是两伙人对抗,将他们当做另一伙的成员了。

这边的人试试探探的和陆广白说话呢,后头早有人去叫人,没几分钟一个矮瘦的老头过来,众人纷纷给他让路,喊着庆国叔什么的,看上去是个领头的。

齐庆国眼窝深陷人也干瘦,可看眼睛就知道是个四平八稳的人,盘问起陆广白一行人的来历来。

师攸宁在车里听两人说话,心头闷笑,陆广白是什么人,那个领头的老大爷看似在掏陆广白的底,可没两句就被陆广白引着倒了一肚子苦水,距离掏心掏肺都不远了。

“大家都让开吧,人家只是借宿一宿,没什么相干。”齐庆国挥手让人群散开。

枣镇的中学并不大,教学楼更是只有一栋,一抬头能见着那四层的教学楼每一层都有人影晃动,师攸宁心道这里幸存者倒是不少。

现在苏沐已经能不用太费劲就能感觉出身边人气息的强弱,师攸宁和他跟在陆广白身后低声一交谈,基本可以确定齐庆国应当是个速度系的异能,和他气息差不多的人,目前这学校里见过三个。

至于在高一层的五行系异能者,则一个都没有。

付龙是个闲不住的,带着些食物出去溜达了一圈,这里的情况基本打听了个七七八八。

这枣镇在经历末世这几个月的混『乱』后,最终分为了两个派系。

齐庆国为主的派系占据了镇上唯一的中学,所希望和追求的是将整个镇上的幸存者都集合起来,大家团结互助共渡难关。

当然他实实在在也是这么做的,学校里收容了很多弱小。

而那个曾被提过的齐栋梁也是个异能,应该是力量系的,他手下收拢的都是些战斗力不弱的人,这人认为末世就应该优胜劣汰,那些没有异能的普通人从此以后都应该是下等人,是奴隶,怎么欺辱和驱使都是应该的。

也难怪师攸宁一行人的突然出现让这学校里的人那么紧张,半个多月前齐栋梁来这里闹过一次,想要将学校也归拢到自己的地界,最为关键的是还直接扬言学校里的女人要大家平分,不应该白养着,这就十分无耻了。

好在最后齐庆国这个脾气温和了一辈子的街道办主任硬气的顶了回去,身后又有几个异能支持,这才勉强惊走了郑栋梁,可是那人无赖一个,哪里会轻易罢手。

“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尤朗听完付龙的话,不满的嘿了声:“就这还栋梁呢,要是犯在老子手中,直接敲碎他的脑袋当夜壶!”

师攸宁听的一乐,倒是尤朗顺嘴说了才想起身边还有一个女娃在,不好意思的挠头道:“清檀,你叔说话一时没搂住,你可不能跟着学坏了。”

“……”师攸宁做严肃脸点头,旋即又道:“尤叔,其实说不准你还真有机会敲碎那个郑栋梁的脑袋!”

一屋子的人立时将目光都投向了师攸宁。

师攸宁狡黠一笑:“枣镇有一个加油站,在镇东头。”

镇东头正好是郑栋梁的地界。

想来依照那郑栋梁的自私和自负,自己这些外人想要加油可不是那么容易,到时候他要是作死那就送一程,挺简单的事。

“妹子,你说真的?”付龙感兴趣的站起身在原地转了一圈。

“以前来过这里,所以记的很清楚。”师攸宁道,其实她以前那里来过这里,就是宿主也不曾来过,全是让龙凤册出去溜达了一圈才知道的,不过这事却不方便拿出来说。

齐庆国安排师攸宁几人住的是一个几十人的大宿舍,住师攸宁六个人绰绰有余,至于男女有别的事,这时候哪里还计较那许多。

不过不计较归不计较,可陆广白几人还是将最干净的床铺留给了师攸宁,而且尽量睡的离她远些。

更晚些的时候,齐庆国还带了些面包和水过来:“这地方没什么好东西,可是来了到底是客人,你们可不要嫌弃。”

末世的食物和水的金贵程度不消多说,等齐庆国关上门走了,师攸宁几个人看着那面包和水都沉默了。

这一路上他们其实并不缺吃喝,可是这份心意却让人心底感慨万千,几个人倒是更坚定了临走时解决郑栋梁的心。

第二天,天微亮师攸宁几人就出发了。

临走的时候,付龙将车子后备箱的食物搬下来了一箱放在了校门口,算是答谢。

车速不快不慢的开过去,路上的丧尸离车还有七八米远呢就被清理干净了。

越靠近镇东头出现的丧尸越少,想来郑栋梁带人清理过丧尸。

在快出镇子的地方果然有一个加油站,可车子才停下,就已经陆陆续续从加油站旁边的二层小楼里出来了。

“生面孔,新来的?”一个戴着棒球帽的男人问,他脸『色』黝黑又胖,整个一个滚动的煤球。

这长相煤球一般的,正是郑栋梁。

他目光略过众人,还一个劲儿的往师攸宁处看。

尤朗瞧着火气就升腾起来了,虽然他知道清檀本事比自己大,可人小姑娘一个该护着就得护着,如此说话的语气便挺不乐意:“怎么,给车加油还分生的熟的?”

郑栋梁原本就是这枣镇的一霸,末世来临后有了异能的加持,那更是了不得,闻言一双眼凶狠的一瞪:“这地方是老子的,老子说了算!”

“高矮胖瘦的合计,你也不过就占一个棺材的地方,说哪里都是你的,是嫌将来躺的地方不够大?”陆广白慢条斯理的开口。

“嘿,你怎么说话呢?”郑栋梁手下的一个小弟不干了。

可是他的手指着陆广白不过一秒,一丝电弧闪过,手指已经炸开了花。

“砸场子的,上!”郑栋梁脸上横肉颤动,一挥手身后的十几个人就围了上来,而他自己则冲着师攸宁过来了。

在他眼里,师攸宁这样单薄又纤弱的小姑娘最好下手,当然下死手是不可能的,至少要先将自己伺候好了再说。

想的倒是挺好,可是下一瞬郑栋梁就被那个看似纤弱的小姑娘一脚踹到了圆滚滚似孕『妇』一般的肥肚子上,直接踹出了好几米远。

加油站的这些人,合计起来包括郑栋梁在内也不过四个低等异能,加起来也不够师攸宁一行人活动筋骨的,很快便倒地了一大片。

问出了几个手上有人命的,陆广白直接用雷电废了他们的异能,这才离开了枣镇。

在出发后第三天的中午,师攸宁一行人到了武泉市。

武泉市是比掖市还要发达些的城市,当然也意味着人口更多,所出的异能者也更多。

进入市区之前的收费口已经没有了人,可是却意外挂着一张床单,床单上写着市内安全区的方位。

在进入末世四个月后,这是师攸宁第一次听说安全区,最起码证明人类在这场几乎灭种的灾难中,终于开始逐渐的有了自救的迹象。

一路杀灭丧尸一路走,一个小时后师攸宁一行人终于找到了安全区的位置,这地方不单在高处有ji qiāng防卫,周围更是用电网围了起来,内圈则是原本就存在的高墙。

听到有车的响动,安全区门口守卫的人都陡然精神了起来。

看到车上下来的人不论男女都不单样貌出众而且衣裳整洁,已经接待了一些日子幸存者的守门人知道这些人里一定有异能者,不然吃都吃不饱,又哪里来的精力收拾卫生。

入安全区之前必须填写表格。

华国的人口普查系统早就瘫痪,姓名、年纪这些基本信息就是作假也没有人知道,师攸宁目光在最下面的异能类型那一栏扫了一眼,干脆利落的填了个“无”,防人之心不可无,谁知道安全区里什么情况,将自己的实力直戳戳的摆出去和招惹麻烦无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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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七章 敲门

陆广白站在师攸宁身后,初初惊讶于小丫头竟然知道藏拙,将自己的异能直接填了个无,再后来见她那一笔字风骨隐存,倒更添了几分欣赏。

到他的时候,修羽般的眉轻抬,陆广白在异能那一栏填了“力量系”异能。

几个人都不是笨人,见着同伴前面的填写,尤朗填了个无,肖策和付龙都是力量系异能,至于方沐则也填的是无。

饶是如此,收取表格的人对师攸宁几人都立时重视起来,一共六个人有三个就是异能,这是多么强大的一股力量。

如此,引路的人连带着态度也立刻好了不少。

安全区内绝对没有丧尸,房屋也是统一分配的,当然本事越多的待遇越好,而异能者要是想一直保持这样的待遇,就要外出搜寻食物或者是听从安全区首领的安排去清理丧尸,以求扩大安全区的地域。

师攸宁到后来才知道,武泉市如今的安全区一共有三个,都份属不同的势力之下。

安全区不算小,是异能者和普通人混杂的。

师攸宁基本上能分辨普通人和异能者。

普通人神情困苦面黄肌瘦,异能者则要体面的多,当然也不排除有异能者庇护的普通人照样被养的白白胖胖。

“咦,那是谁?”二楼窗口,小口抿着咖啡的少女目光落在窗外走过的一队人身上。

确切的说是落在走在那一伙人中间的,面容俊挺身量高大,『迷』彩裤夹克衫既帅且酷的青年身上。

“茉茉,你不要转移话题,爸爸说的话记住没有?”身材微发福的中年男人无奈的看着爱女,再次强调道:“安全区情况复杂,你不要到处惹事生非,要是招惹了爸爸都得罪不起的人,你……”

这个中年男人正是如今安全区的首领葛洪,是一位火系异能者。

“哎呀爸,谁能比你厉害?”葛茉茉不耐烦听这些,摆摆保养的bái nèn纤细的手指道:“我知道了,最近肯定乖乖的,行了吧!”

她随意敷衍着,目光跟着那个穿夹克的青年一直望着他走进大楼,那栋楼住的都是异能者。

他是个新来的异能?

比起普通人要想在安全区立足,不单要做很多体力活而且还是十几个或者几十人混居,异能者则可以单独一个房间,还有人定时打扫卫生。

因为师攸宁这一队人有三个异能,陆广白在要求至少四个房间的时候,负责住宿这一块的人很痛快的就答应了。

笑话,能不赶紧答应吗?

另外两个安全区都在拼命的吸收异能者,自己这里可损失不起,更何况一次『性』来三个。

陆广白多要的一间房自然是为了师攸宁。

最终尤朗和付龙一间屋,陆广白和肖策一间,方沐单独一间则是为着更好的练习精神力的使用,这是队伍里的人都知道但却决不会外传的事。

连续赶了三天的路,师攸宁是准备好好睡一觉的,可是很不幸半夜的时候有人敲她房门。

还是那种敲两下就停一停的敲,真是抓心挠肝的讨厌。

打开了门,门口站着和她差不多大的少年,长相一般目光闪烁,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我姐姐是异能。”

所以?

师攸宁觉得这娃的脑回路她有些跟不上,她自己还是异能呢也没有到处招摇,这人将自己的亲人拉出来溜一圈是什么意思?

“我那里有很多食物,你要吃什么可以管我要。”

少年的话说的没头没尾,见师攸宁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就要越过她推门进屋。

“清檀,还不睡觉?”

隔壁的房门打开,是陆广白,顺手将企图进她房间的少年拎着后衣襟往后拽开:“干什么的?”

比起目光闪烁不定,言语含混不清的少年,陆广白往那里一戳气势上就高出个十七八倍。

真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师攸宁欣赏了一会儿美『色』,老实回答:“他说他姐姐是异能,还有他房间里有许多食物,问我要不要。”

这话一听,陆广白神『色』就比方才冷峻许多,目光往那不着四六的少年身上一扫,吓的人连头都不敢抬。

“小子,记住了,她哥哥也是异能,所以滚远点,会吗?”陆广白道,他说的平心静气,可是比寻常时候的冷脸还让人觉得不敢冒犯。

徐黄生哆嗦着点头,等眼前吓人的男人将自己的衣襟松开了,他撒丫子跑了两步,一嗓子就喊开了:“姐,有人欺负我!”

他在安全区住了一个月了,也时常拿些面包什么的哄骗外头缺食物的女孩子满足自己的**,这一回师攸宁一上楼就盯上了。

师攸宁:“……”,有点忍不住想揍这小子,不单心术不正就罢了,还耍小聪明。

徐黄生这一嗓子,先召出来的是一个胖老太太,倒三角眼急切的扫视着自家儿子,看人没事,目光就不善的看着师攸宁这边了。

另一边其他人也被惊动了,肖策是冰系异能,冒出头看了看情况在陆广白肩膀上一拍,径直回去睡了,顺带替那个不知死活的小子默哀三秒。

尤朗和付龙打开门,一人占了一边门框,静观事态的发展。

方沐打开门往师攸宁身边凑了凑,小声道:“普通人。”

他说的是那个气势汹汹冲过来的胖老太太。

末世里,一个普通人还能维持这体型,真是不容易,师攸宁心道。

“看你一个白白净净的小姑娘,怎么能欺负人呢?”胖老太嗓音尖利的对师攸宁道。

“妈,不是她,是那个……那个……旁边那个!”徐黄生不耐烦的解释道。

“阿姨,你儿子半夜想偷溜进我的房间。”师攸宁嗓音清亮,说的那叫一个字正腔圆,保准一楼道看热闹的人都听得清楚。

再者,她对这母子俩也着实叹为观止,都成年的人了,还搬出老母亲保护自己,而被搬出去的那个,对这事似乎还挺热衷,也是没谁了。

这话一出,在这一层住着时间长些的异能就不大避讳的嗤笑起来。

徐家那个废物小子仗着有个好姐姐,领着外头的小姑娘在房间『乱』搞也不是第一回,这回还欺负到有异能者庇护的人身上,胆子倒大。

胖老太太目光转向少女身边高个的青年,这个神情冷淡看上去不好惹,她眼珠子转了转一屁股坐地上,哀嚎道:“黄婷啊,你快来,你妈我要被欺负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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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八章 烦心

坐在地上哀嚎着的老太太嗓门又尖又利,师攸宁毫不怀疑这位要是在安全区外,那必定是个妥妥的吸引丧尸的利器。

这下可好,看热闹的人更多了。

有意思的是,老太太在地上哭呢,徐黄生却以手『插』兜在趾高气昂的看热闹,或者说是在等着师攸宁低头。

“妈,你快起来,”

很快从楼上下来一个短发利落的女人,几步上前欲把胖老太扶起来。

“起什么起,他们欺负人你看不见吗?”胖老太一把推开女儿徐黄婷的手,看着师攸宁的眼恨不能将人活吞了。

“就是啊姐,他们说要打死我,你可要给我出头!”见到靠山来了,徐黄生也不躲那么远了:“就是那个女的,你把她抓过来给我道歉!”

师攸宁就见那匆匆赶来的短发女人抬眼看她,是很秀丽的长相,在眉心又添了说不清道不明的忧郁,一点都不像个异能者,可是方沐偷偷告诉她,他在这个女人身上感受到的气息比付龙也不差什么。

要知道,付龙是五行异能中的金系异能者,本身就实力不俗。

“你弟弟半夜敲我的房门,被我哥阻止了,”师攸宁觉得这个短发女人不像是不讲道理的人,虽然自己不怕她,可是一言不合就动手也没必要,是以解释的十分平心静气。

徐黄婷知道自己弟弟什么德『性』,眼前的少女说的八成是实话,赶忙道歉道:“对不起,打扰你们了,对不起。”

“你和谁说对不起呢?”

“什么对不起?”

“他们欺负你弟弟,欺负我,你看不见吗?”

胖老太太不依不饶的拽着徐黄婷的袖子斥责,觉得这个女儿越来越不听话,要不是现在是末世,自己早就随便相看个人家将她嫁出去,还能得好大一笔彩礼给儿子花用,现在可倒好,自己说的话当放屁一样。

她这吵吵嚷嚷的,头发散『乱』加手舞足蹈,简直和疯婆子没什么两样。

徐黄生也不依不饶:“我还是你弟弟吗,刚才那个人差点要杀了我,你就让外人这么欺负我……”

师攸宁就见那女人夹在弟弟和母亲的咒骂和斥责中一声不吭,和个受气的沙包没什么不同,哪里有一点异能者强大后的尊严和体面。

可是这是别人的家事,她就是再看不惯也不能怎么样,转头对陆广白和方沐道:“陆大哥,方沐,没什么事咱们回去休息吧。”

可脚步才一挪,那个扯着女儿的衣裳吵嚷数落着自己如何将她辛辛苦苦的养大,可是却不知养了个白眼狼的胖老太,竟然眼疾手快的拽住了师攸宁的裤脚,而且还拽的死紧不撒手:“都是你的错,你不能走!”

“阿姨,那你想要我怎么样?”师攸宁也不挣扎,慢条斯理的问。

这话一出,胖老太按照自己以往的经验,便觉着嗅到了屈服和妥协的意思,手还攥着师攸宁的裤脚呢,却调换姿势神神在在的盘腿老佛爷似的坐了起来:“你……你先道歉,再然后……”

“小妹妹,我给你道歉,你不要和他们一般见识,我这就带她们回去……”徐黄婷慌忙道,她『性』格是怯懦些,可是是非观还是有的,再者这楼里全是异能者,母亲和弟弟要是再这么招摇蛮横下去,自己迟早护不住。

“胳膊肘往外拐,你个下贱东西!”被打断了话的胖老太心头不愉,一巴掌就扇在了徐黄婷脸上,再第二巴掌又抡圆了的时候,胳膊被人攥住了。

“阿姨,要是没有你女儿在,你信不信我直接将你丢出安全区。”师攸宁冷然道:“你这样满身肥肉的老太太,丧尸可最喜欢。”

少女清秀的面容上神情冷厉,唇角攒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嗓音澄澈悦耳,可是没有人怀疑她说话的真实『性』。

原本以为师攸宁要认怂的看客们重新来了精神,徐黄生那个小无赖在安全区不知祸害了多少小姑娘,还有这个爱占便宜嘴巴又刁毒的老婆子,要不是徐黄婷异能实力太强,他们早就将这两个人赶出安全区了,留着简直脏眼睛。

胖老太挣扎了两下,发现面前看似单薄的小姑娘力气居然大的惊人,而盯着她的一双眼冷而幽深,竟让她莫名有点惧怕,忍不住喃喃道:“黄婷,黄婷……”

挨打了的徐黄婷反『射』『性』的就要上前,陆广白往前一步恰好拦住了她,几若无声的道:“再等等。”

等什么,等着自己妈吓破了胆,不敢再胡言『乱』语惹是生非,否则不知什么时候就将自己作死不可。

徐黄婷犹豫了一瞬,咬牙没有上前。

不单是因为她明白了眼前英俊青年的意思,更因为直觉自己不是他的对手。

以前随叫随到的女儿没有过来,胖老太心底先怯了。

她是真的不知道,自己现在能够安然生活是因为女儿有本事吗,那可不尽然,只不过还是习惯『性』的,甚至要变本加厉的用蛮横强势来彰显自己的地位,至于小儿子,以前疼爱有加,现在更是疼爱有加。

心底起了怯意,胖老太这声量也低了不少:“你……我不要你道歉了,你放开我。”

“放开也不是不可以,”师攸宁打定主意给这明显重男轻女的老婆子一点教训,调动自己做鬼差时候的气息凝神看着她,一字一顿道:“记住了,要不是你女儿本事大,我现在就能捏断你的脖子。”

胖老太不敢看眼前少女漆黑的瞳孔,惊骇的偏头闭上眼,可是还是有一股凉气从脊背升起,而如果没有女儿在,自己就会被掐断脖子的话也深深的刻在了脑海里。

恐吓了一个,师攸宁在楼道惨白灯光下黑漆漆的眸子看向手还『插』在裤兜里,可得意劲已经被惊讶覆盖的徐黄生:“还有你,知道被当做蚂蚁一样碾死是什么感觉吗,识相的话有多远滚多远!”

如果最开始徐黄生半夜溜过来敲门,是看上眼前少女的水灵样貌,甚至还计划着强行破门而入的话,那他现在被吓的『尿』裤子的心都有了。

因为这少女看着他的目光和看死人没什么两样,甚至还要更恐怖,让他恐惧的心跳都差点停止,勉强靠着墙才不至于滑倒在地。

等师攸宁起身后,胖老太在徐黄婷的搀扶些才勉强站起来,走的远些了还负气甩开了女儿的手,可是要说像以前那样动辄打骂,这回倒还是真没有。

“这小妹子可以啊!”付龙啧啧赞叹,上了岁数但是又不知礼的老太太有多难缠他可知道。

尤朗得意的一仰头,四十岁的人了和小孩儿一样:“那是当然,你也不看看是谁的侄女!”

“陆大哥,多谢啦!”师攸宁道,她在教训胖老太的时候陆广白拦住徐黄婷,真是拦的恰到好处。

“亏得有你,否则晚上岂不是要魔音灌耳。”陆广白眼中蕴笑,『揉』『揉』师攸宁的脑袋道:“快回去睡吧。”

接触的越久他就越发现,最初认识的那个冷面少言的小姑娘其实还有很多面,干脆果决的,狡黠多智的,还有方才虎着脸威胁人的,怎么看怎么有意思。

师攸宁点点头,转身一条胳膊搭在了方沐的肩膀上,哥俩好的道:“方沐,你看你眼框都青了,赶紧回去睡吧。”

有宿主的情绪和记忆加持,再加上这段时间方沐对自己的温和照顾,师攸宁是真将他当做了自己的好基友,而不再只是生硬的因为宿主的嘱托而关照。

往日里两个人相处的份外融洽的时候,也不是没有勾肩搭背过,方沐适应良好的微朝身边少女的方向侧着腰,免得她搭胳膊不舒服,好脾气的嘱咐:“你也是,好好休息。”

少男少女相互倚靠,自然生出一种其他人难以『插』足的亲近氛围。

不知怎么的,陆广白看到这情形心底有些不大舒服,很想将那小丫头的胳膊从方沐脖子上拽下来。

小丫头现在十八岁了吧,那个方沐也差不多大,两个人都是成年人了,拉拉扯扯的太不像话。

陆广白觉得自己找到了心里不舒服的缘由,心道自己既然将许清檀当妹子护着,那抽空得给她普及普及男女之间要保持距离的知识。

进房间了,陆广白一张俊脸还带着不愉。

外面吵闹的动静大,肖策也一直没睡着,见好友心情不佳,翻身坐起来:“需不需要来两个回合?”

这是他们兄弟的默契,男人么,总有些时候心底的郁气要发泄发泄,没有比拳脚切磋能更快的消耗多余的精力了。

等打累了,仰头倒在床上一闭眼,什么烦心事都没有了。

陆广白摇头,旋即又道:“方沐,你了解多少?”

在从掖市到武泉市的这几天,肖策和方沐共坐一辆车,要说了解,那只有问肖策了。

肖策狭长的眼眸阖上又睁开:“方沐,脾气好人也细致,脑域进化很厉害,就是有些温吞,挺招人喜欢的。”

挺招人喜欢,那也招那个小丫头喜欢?

陆广白不由自主的想,旋即一拍额头,这都什么和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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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九章 衣服

“站住!”

陆广白和肖策刚从安全区外回来,手里拎着的大包,背上背着的书包都塞的满满当当,是这段时间吃用的物资。

听到陌生的,隐约带着骄傲的女声,齐齐的停了下来。

一身驼『色』大衣配黑『色』小皮靴,周身上下打理的整整齐齐的少女站在叶子飘零的没几片的树底下,粉白的小脸上既有兴奋还带着矜持的期待。

她身后还跟着两个人,看样子是保镖。

有保镖意味着身后有靠山,更意味着她很可能是个普通人。

看到陆广白看过来,身高腿长容貌英挺,比自己那日临窗看到的更出『色』,葛茉茉脸上就晕起了羞红,可依旧很落落大方的道:“我叫葛茉茉,两位,认识一下吧。”

一面说着话,目光从陆广白的身上又往旁边的肖策身上打量,心道这个也不错。

这两个人一个英挺帅气,一个清秀沉静,到时候让爸爸将这两个人使过来给自己当保镖,比现在身后跟着的不知强出多少倍去。

陆广白和肖策对视一眼,这个安全区的首领叫葛洪,据说葛洪还有一个爱若珍宝的女儿叫葛茉茉,想必就是眼前这位。

葛茉茉看到两个不同风格的帅哥看向自己,骄傲的挺了挺腰,等着他们和自己打招呼,毕竟在这安全区里要是傍上了自己,吃喝用度那是应有尽有,根本用不着冒着生命危险和那些恶心的丧尸搏斗。

陆广白和肖策未进军营之前,那是整个华国的心脏地带京市一等一的公子哥,什么样的名媛千金没见过,打眼一看就知道葛茉茉起的什么心思。

肖策一向懒得搭理陌生人,目光在葛茉茉身上转了一圈又收回了视线,径直进楼了。

陆广白今天潜入了一个丧尸聚集的超市,翻进三楼搜罗了几件看上去适合许清檀穿的衣服。

这会儿一看葛茉茉的穿戴,觉得自己挑的那几件衣服还是有些少了,不过那小丫头要是换上准保比葛茉茉好看,这样想着,对葛茉茉略点了点头也进了楼。

被忽略了个彻底的葛茉茉原本伪装的淑女样一瞬间龟裂,小靴子用力踩在地上咣咣响,几步就追上去:“喂,你怎么不理我?我跟你说话呢!”

跟在她身后的两个保镖都是力量系的异能,看这位大小姐骄横惯了的吃瘪,两人心底其实都有那么一点暗爽,可面上却丝毫不敢表『露』,匆匆忙忙的也跟了上去、

陆广白在熟悉的人面前看着挺好说话,可是自身流『露』的豪门大院出来的教养和气度不是白给的,不耐烦葛茉茉前后左右的堵路,停住脚步问:“有事?”

葛茉茉原本憋了一肚子火,从来没有人敢无视自己,这个叫陆广白的是第一个,她一定要他好看。

可是人站住了面『色』沉静的看过来,修眉俊目气质卓然,是她从来没见过的出『色』男人。

这一瞬间,葛茉茉竟觉得自己硬生生矮了一头,至于憋气什么的早抛在了脑后,不自觉的就用平生最温柔的声音道:“陆广白,我是葛茉茉,我爸爸是葛洪,你……你要是在这里住的不舒服,可是跟我提,我帮你换更好的地方。”

陆广白并不意外葛茉茉知道自己名字,毕竟入安全区时填写过表格,他更知道葛茉茉是什么意思,疏离的道:“谢谢,暂时不用。”

简洁拒绝后,他径直绕过葛茉茉上楼了。

葛茉茉这回没有了张牙舞爪的样,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帅这么有气质的男人,站在原地发了一会儿痴,决定明天再过来找陆广白。

安全区的管理和师攸宁在掖市时,市『政府』大楼里的安排差不多,优点是人更多分工也更细致,缺点则是两极分化更严重。

在异能者眼中,普通人真的和蝼蚁没什么差别。

师攸宁半点都不知道她这一世的任务目标被人惦记上了,作为一个“没有”异能的普通人,她难得有了一段安稳的时光。

如此,不单勤劳的将包括自己在内的六个人住的四间房打扫了一回,还从自己的小金库里找出了许多套的衣服。

至于为什么找衣服,这就是末世来临后的窘迫之处,找食物都够呛,更不要说是穿的衣服了,就是许多异能者,仔细打量也会发现衣服不是太破旧,就是有些不合身。

像是尤朗和付龙,两人都是不拘小节的硬汉,尤朗还好些,付龙还时不时的掌勺做饭什么的,衣服更是不能看。

肖策和陆广白倒是整洁的多,可是衣服来回就那么几套,穿的时间长了肯定不舒服。

更不要提方沐这个有点轻微洁癖的了,在末世里简直能郁闷死。

陆广白上楼进了房间,才因为房间看上去整洁多了有些诧异,目光扫过床头上放着的崭新『迷』彩裤、背心、衬衫,还有袜子和军靴,看尺码竟都是合适的,一时难得的愣住了。

肖策上楼的早,这会儿早鸟枪换炮的将自己打理一新,原本沉郁的『性』子难得有了几分欣喜。

末世之前,他只要不是在部队里打滚,那衣服都是见天儿换新的,什么时候受过这罪,这会儿新衣服一换,挺胸抬头觉得整个人都焕发新生,肩膀撞了陆广白一下道:“愣什么,换衣服啊!”

“哪来的?”陆广白问,再联系这打扫干净的屋子,心里隐约有个念头。

“你捡的田螺姑娘。”肖策哼唧着听不清词儿的歌往隔壁尤朗那串门,更重要的是也看看他们的新衣服。

“清檀妹子有心了,这尺寸正正好儿。”付龙乐的不行,直说以后再有机会掌勺,炒菜都要多给师攸宁炒一盘。

“我这个也挺合适,那丫头什么都不说,可心明眼亮着呢。”尤朗觉得侄女儿挺贴心,将衣服试一试之后又爱惜的放了回去,准备多留两天再穿。

隔壁房间,陆广白拎起黑『色』的背心又放下,他给那小丫头带了衣服,这丫头也早准备好了自己的衣服,还挺有默契。

这样想着,他唇角不自觉勾了起来,拎起自己带给师攸宁的衣服去了隔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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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章 相处

如果把安全区中仅剩的八卦『揉』捏『揉』捏,大抵能汇总成一句话,葛大小姐又有了新的目标。

很不幸,那个目标指的是陆广白。

葛茉茉是个普通人没错,可是她的父亲却是整个安全区的首领,而且还是火系异能的强者。

不管是谁和葛茉茉有点实质『性』的发展,那后续的好处几乎是一定的。

好处是什么?

譬如可以安排更好的住宿,可以不用去安全区外搏命就有最好的食物和用品,再好一些可以从葛首领的手里接过一点权力,管理包括一些异能者在内的许多人。

这样的好处,便是不少的异能都垂涎的很,暗地里不免酸溜溜的说两句,谁让人家长了一张能看的脸呢,就是冷着那葛大小姐,人家也见天儿的跟着。

师攸宁听龙凤册从外头搜罗来的这些话,从前世宿主的记忆中将葛茉茉翻了出来。

前世的时候,葛茉茉的存在算是宿主和陆广白之间不大不小的个催化剂。

葛茉茉追陆广白追的紧,陆广白索『性』将沉默寡言的宿主拉过去做挡箭牌,当然宿主作为一个风系异能,葛茉茉的那些为难对她来说算不得什么。

反倒是宿主的一声不吭,让陆广白有不小的歉疚之情,越相处越觉得宿主秀心于内,如此算是两人情愫的开端。

所以,师攸宁总结下来,葛茉茉算是宿主和陆广白之间的情感催化剂。

这一世,师攸宁整天在衣食住行这些基本的生存条件上挣扎,有了龙凤册絮絮叨叨的八卦,才将自己的心思拉扯到感情上。

这让她想起前天陆广白敲门的样子。

那人半倚在门框上,五官是无可挑剔的干净利落样的帅气,即使手里拎着个形状不怎么美观的包裹,可偏生让人觉得那让他靠着的门框都高贵不少。

陆广白的嗓音比平时要低沉一些,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暖意:“衣服我很喜欢,小丫头挺有眼光。”

说着拎了拎手里鼓囊囊的书包:“这个是给你的,咱们这算不算……”

他突然停顿了一下,失笑般的扬了扬唇:“小姑娘该打扮好看些,你陆大哥护得住你。”

末世里不要说是普通女人,就是稍微好看些但是没什么自保能力的男人,如今都是沦为玩物和交易物品的。

所以,普通人都是将自己遮掩的越严实越好。

书包里是几件叠的不大整齐,但是看起来像是用心叠过的衣服,款式大小都挺合适师攸宁。

除了陆广白再没有人知道,那时候他想说的是,咱们这算不算是心有灵犀,可是对着眼前比自己小好几岁的少女澄澈的目光,他突然刹住了口,这还是个小丫头呢,自己这是怎么了。

其实陆广白从十八岁进军校,一路上军校、部队的过下来,满打满算也不过二十五岁,却觉得自己生生比师攸宁要大一辈。

回忆就此打断,师攸宁坐在桌前,一手支着下颌,一手替怀里的奥利奥顺『毛』,心道现在正是培养感情的好时候,等到了兰市,还有一个赵静月要解决。

至于怎么培养感情,多多相处是第一步。

陆广白发现,最近自己好像多了个小尾巴,十**岁的小姑娘抱着丑兮兮的小猫,扎起来的马尾一甩一甩的,自己走到哪她总恰好也跟过来,倒是挺有意思。

当然,陆少直接忽略了这七八天里,每天都在拼命和他偶遇的葛大小姐。

对他而言,身边的小丫头挺有趣味,而那位换男友比衣服都勤快的葛大小姐,则污糟的简直不能看。

安全区硬『性』规定,每个异能者一周内必须义务为安全区任务一回,其他时候只要保证上交基本的供给,完全可以自由活动。

师攸宁发现陆广白没事便会在安全区内四处走走看看,观察安全区的布防、rén yuán ān pái以及一些其它的事。

这才是他一路走一路停留的原因,他是个天生的领导者和保护者,即使现在还没有要带领所有人类繁衍下去的念头和野心,可陆广白不自觉的就会先将看到的有用的东西掌握在手里、心里。

他在观察的时候,随身背着的包里会带着泡面、巧克力等一些食物,看到困苦的普通人,会将这些东西散步出去。

在看着那些衣衫褴褛的人时,陆广白的神『色』悲悯而无奈,甚至还有淡淡的自责。

师攸宁觉得,自己发现了这个一向看上去做什么事都云淡风轻与胸有成竹并重的人,心底最柔软最动人的地方。

师攸宁帮陆广白从背包里取从东西的时候,会从自己的小金库里偷偷转移一些进去。

陆广白知道自己在外面寻找食物的时候大概拿了什么,第一次就发觉了不对,又想起身边小丫头给自己和肖策几个那一大堆衣物,是凭空出来的吗?

不像,

那就是有类似于储存空间一样的地方,他自己都能控制和使用雷电,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如此,被陆广白带着到僻静处的师攸宁,见这人面上少见的严肃,竟觉得很不习惯。

“清檀,你自己的东西自己收好,不准再拿出来。”陆广白说的含蓄,他怕吓到她,毕竟在末世有存储空间是一件多么令人欣喜的事,也更容易招惹灾祸。

贪婪之心,在哪里都是有的。

包括陆广白自己,若是面前的不是这个自己极其看的顺眼的小丫头,他九成九会探究到底怎么样才可以有存储空间,毕竟有了存储空间就不会担心断粮断水,就可以放开手做更多的事情。

“什么?”师攸宁反『射』『性』的问,可是下一瞬就明白过来陆广白的意思,他这么郑重其事,原来是为了这个。

“陆大哥,我知道,不过你和别人不一样。”师攸宁道。

这是她的心里话,陆广白作为龙凤册上的指定目标,这点准确度还是有的,总不可能让一个品『性』卑劣的人成为带领华国幸存者重造家园的领袖。

你和别人不一样。

这句话从陆广白的耳朵传进去,慢吞吞的又在他的脑海里打了个转,然后停住不动了。

陆广白觉得自己心跳的有些快,尤其是眼前的少女说了这样的话,还一脸的理直气壮,眼睛亮的他都有些招架不住。

诡异万分的,他问:“还有谁知道?”

师攸宁想了想:“尤叔和付大哥应该猜得到,不过他们都很可靠,我觉得不用刻意隐瞒,肖大哥那么聪明应该也知道,我还告诉了方沐。”

尤朗、付龙、肖策,最后方沐还是这小丫头主动告知的。

陆广白觉得自己得缓缓,其他人也就罢了,方沐还是被动知道的,如此脑海里那句加大加粗不断晃『荡』的“你和别人不一样”,咣叽一声碎掉了。

有些想法,一定是自己想多了……

“陆广白,好巧啊!”

远远传来一句假到不行的客套话,是葛茉茉。

师攸宁猜这位又是闻讯赶来,只要陆广白在安全区内,葛茉茉总能找各种理由偶遇过来。

当然,师攸宁之所以这么清楚,乃是因为每次偶遇的时候,她都是那个亮闪闪的电灯泡。

末世的气候变冷了不少,可是四季还是存在的,如今秋风都起了快一月,葛茉茉外头一件大红『色』外套,里面却是光腿穿着白『色』裙装,看上去袅袅又娇艳。

美丽是真美丽,可冻人也是真冻人,就冲这一点,师攸宁觉得葛茉莉要是异能者,那绝对是个人物。

“清檀,该回去了。”陆广白选择了暂时『性』失明般的忽略葛茉莉。

他觉得自己有些问题该想清楚,譬如和某个人在一起时不自觉的关注和在意。

想清楚了,才能更好抓住自己想要的。

“陆广白!”葛茉茉皮靴踩在地上咣咣响,以此表达自己的愤怒:“你想清楚了,这是谁的地界!”

“谁的地界?”被直呼姓名的青年转身,明明是极平常的一句话,可是葛茉茉竟禁不住停下了步子。

又是这样!

葛茉茉无力又愤恨的想,陆广白的举手投足都对她有着致命的吸引力,可是偏偏又会让她觉得高不可攀,明明自己才是安全区的主宰,所有人都要仰自己鼻息!

“我对你不够好吗,我不漂亮吗,我可以让你在安全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只要你做我男朋友!”葛茉茉大声道。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师攸宁憋笑,总算见识到什么叫做蓝颜祸水了,陆广白不搭理人,直接将葛茉茉变的快疯魔了,这安全区的人不知到不到五千,还上万……

陆广白从小到大听到的表白有很多,但是台词糟糕到葛茉茉这样的,还真是绝无仅有。

他微皱眉,其实心底的耐心已经告罄:“多谢,我不需要。”

葛茉茉表白无果,转移目标般的瞪视着站在自己心心念念男人身边的少女:“是因为她吗?”

四目相对,师攸宁看到了陆广白眼中的浅淡的不耐,还有这人黑沉沉的瞳仁中自己因为天凉而包裹的圆滚滚的身板。

陆广白则见面前的少女直视着自己,她清亮的眸光落在他脸上,纤长且在末梢微微蜷曲的睫『毛』微眨了眨,像戳到了他心里。

神使鬼差的,他揽过师攸宁的肩,以十足霸道而确定的口吻道:“葛小姐,『插』足别人的感情不好,你觉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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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一章 威胁

背后是枝叶疏零的白杨树林,英挺帅气的青年环着眉眼清秀灵透的少女,一个张扬肆意一个内敛清淡,从身高到样貌,从气质到神采,哪里都是配一脸。

剧情进展的有点快啊,师攸宁的目光悄咪咪的划过搭在自己肩膀上的那只手,虽然经过了末世几个月的摧残,可是那手仍旧修长有力到可以单独出境。

不过,这正是她想要的结果,是以师攸宁默认般的任由陆广白揽着没动。

葛茉莉浑身发抖,不知是气的,还是因为心头的一团爱情火焰被兜头一盆凉水浇灭,这会儿有点扛不住冻了。

她的唇『色』是鲜嫩的粉『色』,可这会儿配上咬牙切齿的表情就有些骇人,尤其是盯着师攸宁狠瞪的时候。

不过这仇恨的瞪视也只持续了三秒,连狠话都没有放一句,葛茉莉便转身离开了。

虽然有点不礼貌,但是师攸宁觉得咬人的狗不叫,葛茉莉这回铁定恨上她了,回头指不定怎么报复。

师攸宁倒不怕报复,只是嫌麻烦,安全区好歹算是个暂时的栖息地,平静安宁不好么?

人走了,这戏自然不用再演下去,陆广白轻而缓的收回了自己的手臂,『揉』了『揉』少女的发顶:“回去吧。”

他的语气轻飘飘的,像是怕惊走了方才两人靠在一起时的氛围,带着点自己都不曾意识到的怅惘和纠结。

至于那句指代意味明显的“『插』足别人的感情”里,这个别人是指代谁,双方都默契的没有提。

当然,师攸宁没有提,是因暗戳戳的兴奋来着,虽然葛茉莉最后的表情狰狞了些,可还真算得上是神助攻。

师攸宁再见到葛茉莉是两天后。

前几世的生活养尊处优太过,直接养成了她龟『毛』的习惯,平时在人前不大明显,可自己住一个房间的时候,即使只是暂居,那也打扫的相当干净整洁。

如果不是怕小金库的事给被有心人发现,她恨不能将龙凤册在超市大包大揽时收进去的多肉摆出几盆来,多少是个情致。

正琢磨着要不要自己偷偷摆出来过个瘾再收回去,门便被拍的山响。

拍了两声,似乎是失去了耐心,门直接给踹开了。

看踹门的力道,明显不是普通人。

门口站着两个男人,像门神一样,看着师攸宁的目光同情与无奈交织。

一道得意与愤恨混杂的女声响起:“让开!”

两个男人背着手往后一退,『露』出葛茉茉娇美的面容:“小妹妹,又见面了。”

论起如今的年纪来,葛茉茉还真比师攸宁大三四岁,只是师攸宁不熟悉的人动不动姐称呼姐姐、妹妹之类的敬谢不敏,冷淡道:“葛小姐,我们不熟,叫我名字就好了。”

“啊,你叫什么来着?”葛茉茉手指在自己唇上轻轻点了点,装模作样的思考了一会儿,姿态高傲的道:“像你这样想攀高枝儿的普通人,在安全区一抓一大把,你叫什么,我还真想不起来了。”

攀高枝儿?

师攸宁心道,这位是末世之前肥皂剧看多了吧。

至于普通人这一说,葛茉茉自己貌似就是普通人。

也许是师攸宁的不大遮掩的眼神暴『露』了想法,葛茉茉显然也注意到了“普通人”这三个字提出来不大合适,眉宇间有窘怒一闪而过,旋即她又端起了姿态:“今天我来,是想和你谈个条件。”

说着,她腰肢一摆转头向后吩咐道:“拿进来吧。”

另有两个男人一人抱着一个箱子往桌上一放,随后退了出去。

两个箱子里塞的满满当当,有零食、泡面等食物,还有『毛』巾,衣服等用品。

“不看看吗?要是没有我,你这一辈子再别想见到这么多吃的用的。”葛茉茉道。

这是她存货的三分之一,送出来还真有些心疼,可是越是得不到的越想要,陆广白只能和自己在一起。

师攸宁很想将一脸施舍姿态的葛茉莉扔进自己的小金库,也让她好好长长见识。

这个念头虽然没有付诸行动,但是着实让她面对葛茉茉趾高气昂的脸时很不以为然,:“就这些?我要是想要,陆大哥能带来十倍这样的东西。”

师攸宁的语气要多欠揍有多欠揍,大概这会儿熟悉的人都不在,陆广白和肖策、尤朗、付龙去外面寻找食物,方沐下楼散步,是以她戏精本质有些发作。

当然,葛茉茉也是打听过师攸宁身边的人都不在,这才敢上来找茬的,

葛茉茉果然被激怒了,冷声道:“这些东西,你不要也得要!要么你收下东西离开陆广白,要么就是你偷的,跟我回去接受调查!”

[哇,这女人太无耻了吧!]因为末世环境凄凉而一直无精打采的龙凤册惊叫道。

[不,以后你还会见到更无耻的。]师攸宁回道,她说的是赵静月,比起眼前葛茉茉这样仗着有个好爹肆无忌惮的,赵静月那样有实力又有脑子的,才真的可怕。

当然,葛茉茉恶毒还是真恶毒的。

自己要真是个普通的小姑娘,跟着一般五大三粗的男人去接受调查,还是已经没有法律制约的末世,这不是找死么!

师攸宁目光冷凝:“我选第三条,带着你的东西滚出去!”

站在门口的两个保镖惊讶的对视一眼,他们跟着葛茉茉不是第一天了,也见过她威『逼』利诱别的女人,或者让出男友,或者让出丈夫,或者让出她看上的衣服、食物等等,可还是第一次有人这样直白而干脆的拒绝,还带着让人心悸的气势。

而拒绝的人,是他们两个任何一个人,一巴掌就能拍死的小姑娘。

葛茉茉气急反笑:“嘴还挺犟,仓库失窃的东西出现在你这里,跟我们回去调查!”

既然软的不行那就来硬的,她还就不信zhi fu不了一个小姑娘了!

即使心有不忍,可两个保镖是做惯了威『逼』的事情的,听了葛茉茉的话就要进门,即使同是异能者,可葛洪抬手就能杀灭他们,人在屋檐下啊!

“喵呜~”师攸宁怀里的奥利奥龇牙叫了一声跳了出来,落地变成了老虎大小的体型。

这还是奥利奥估计房间的大小委屈了身板,可是即使如此,葛茉茉也吓的脸『色』苍白,连滚带爬的跑到了其中一个保镖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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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二章 威胁

看到葛茉茉被奥利奥吓的窜出门,被她聒噪了许久的师攸宁顿时觉得耳边清静多了,好整以暇的道:“看来葛小姐是不准备带我去调查了,那咱们就此别过。”

葛茉茉惊魂甫定,躲在保镖后打量那只突然变大的小猫。

明明『毛』『色』杂『乱』丑不拉几,可是突然变大这么多,低低的吼声让人心慌,原本丑兮兮的黑白褐杂『色』的皮『毛』,竟让人觉得又凶又野,下意识就想躲的远远的。

可是,就这样灰溜溜的走,她又怎么甘心,想起刚才不顾仪态的逃窜她就恨不能将房间里的少女大卸八块,低声命令道:“给我杀了她!”

两个保镖面面相觑,他们虽然是异能者,可是这样大的猫,看上去似乎还是见过血的,比丧尸不知难对付多少倍。

“茉茉,你要杀了谁?”轻柔的女声响起,带着淡淡的疑『惑』,是徐黄婷。

徐黄婷的实力与葛洪在伯仲之间,虽然在母亲和弟弟面前总被欺负的一声不吭,可是在安全区敢招惹她的绝对不多。

“黄婷姐,”葛茉茉看到了救星,忙喊道:“这里有人偷盗仓库用品,不但不接受调查,她还想杀了我!”

徐黄婷看到保镖守着的门,眼中有犹豫闪过,她记得这间屋子里住的是谁,曾经发生过什么,还有那个自己都『摸』不清虚实的青年。

“是你?”徐黄婷看着房间里给大猫顺『毛』的少女,那猫乖顺的任那少女『揉』搓,可是她毫不怀疑自己要是做什么,这猫立刻就会凶相毕『露』。

“你认识她?”葛茉茉心头不悦,徐黄婷的到来给了她安全感,可是她装乖求救却没得到满意的回应,心里便挺不舒服。

“见过一面。”徐黄婷看向眉眼冷淡的少女:“那天的事多谢你。”

“不谢,对于习惯蹬鼻子上脸的人,早教育早省心。”师攸宁道,与那天的狼狈与愁绪不同,现在的徐黄婷给人的观感柔和而细腻,是个很得人好感的女人。

蹬鼻子上脸,说的是自己吗?

葛茉茉黑了脸,她不清楚许清檀和徐黄婷之间发生过什么,可是看样子徐黄婷对许清檀很有好感,而爸爸嘱咐过她,徐黄婷是个很有实力的异能,最好不要得罪。

那现在,就这样灰头土脸的离开?

她大张旗鼓的来,这楼里不是没有人看见,要是传出去了,自己的面子往哪里放?

“黄婷姐,她偷东西,你和这样的人有什么好牵扯的,快帮我zhi fu她,然后带回去调查!”葛茉茉道,带着命令的语气。

她一向颐指气使惯了的。

“偷?”师攸宁饶有兴致的一笑。

徐黄婷对少女的印象还停留在那晚淡漠而清冷的时候,可是这会儿她倏然一笑,竟让人凭空生出一种矮一头的感觉,甚至觉得对她有任何不好的揣测都是一种亵渎。

“对,就是偷!有人偷偷举报的,要不然还抓不到你这个小贼!”葛茉茉很显然也感受到了面前少女突然的压迫,一种人与人之间难以捉『摸』的气场被压迫的感觉,这令她愈发的焦躁。

“喵呜~”奥利奥不耐的甩了甩脑袋,似乎只等师攸宁的命令,它就抓挠扑咬,甭管用什么方式,都要将让主人不开心的人撕成碎片或者拍成肉饼。

近乎拳头大的猫眼一瞬间凶光毕『露』,葛茉茉瑟缩了一下,努力压下自己心头的颤栗。

“如果我想要,这点东西塞牙缝都不够,你太高估你自己了。”师攸宁道。

这样夸张而狂妄的话,从眼前身姿单薄的少女口中吐出,带着理所当然的傲气,让徐黄婷甚至有一种错觉,她说的是真的。

难道她隐藏了实力?

可是,在末世异能者三个字所代表的地位,绝不会有人轻易放弃,徐黄婷否定了这个猜测。

然而,师攸宁从来都是那个不按常理出牌的。

葛茉茉则气的肠子都快绞在一起了,如果不是惧怕那只大猫,她能自己动手和师攸宁打起来。

“废物,愣着干什么,还不动手!”愤怒之下,葛茉茉一巴掌先扇在了身边的保镖脸上,甭看她一向打扮的娇美可人,可下手的力道却绝对不轻,比她高一个头的保镖,一侧脸上立刻泛起了红印。

保镖拳头攥的紧紧的,终究是克制住了一拳将眼前这个反复无常女人的击倒的想法,可心里却恨极了,在这末世异能者才是主宰,被一个普通人呼来喝去,真是窝囊!

可是心里想的一回事,该干活的时候还得硬着头皮上。

然而两个保镖才挪动了一步就被徐黄婷阻止了:“这些东西,是我送给她的,不是偷来的。”

葛茉茉不可置信的看着徐黄婷。

还不等她开口,徐黄婷又道:“茉茉,这件事我会和你爸爸说清楚。”

葛茉茉怒气冲冲的离去。

“啧……”师攸宁摇头,看向徐黄婷:“为什么帮我?”

徐黄婷笑笑:“茉茉年纪还小,经常这样恶作剧,我知道不是你的错。”

说了这话,她自己倒先不好意思的笑了,葛茉茉如今二十一二了,在眼前这个明显十七八岁的少女面前说葛茉茉年纪小,真是……

葛茉茉离开后就去了葛洪那里,不单是将师攸宁如何欺负她添油加醋的说,还提起徐黄婷的袒护和不公。

当然,在葛茉茉看来,只要不是偏向她自己,不顺她的意思,那就是不公。

葛洪知道女儿是什么德『性』,听了半天也不反驳,偶尔在葛茉茉停顿的时候还恰到好处的安慰两句,算是给她顺气。

葛茉茉抱怨完了,又提起陆广白来,说人有能力又是异能,要是将他收入麾下,这里一定会比其他两个安全区发展的更好。

葛洪眼皮一掀:“长的也很不错,是吗?”

这个女儿在末世前追星,末世后男朋友换了一个又一个,他这个做父亲的这方面也教不了什么,只能尽量维护着不让她受伤害。

“爸!”葛茉茉不好意思的跺脚,随后又道:“你见到人就知道了,他比那些阿猫阿狗的都强,我就看上他一个,以后也就他一个。”

女儿从来没有说过这样的话,葛洪终于重视起来:“行吧,回头我先见见他!”

再晚些的时候,徐黄婷去见了葛洪,对葛茉茉和那个叫许清檀的少女之间的冲突简单的提了几句,但却很郑重的告诉葛洪,那个叫做陆广白的青年给她的感觉很危险,最好不要欺压太过。

葛洪对徐黄婷的话还是相当重视的,他知道这个气息柔和的女人变形后的凶悍,更相信她天生来自于动物形态时的直觉。

如此,倒是更对叫做陆广白的人好奇起来,要是真的勉强可堪大任,满足了茉茉的心愿也不是不可以,葛洪心道,可是重视和忌惮是两回事。

葛洪觉得的谁能有幸得到自己乖女儿的芳心,那是他八辈子修来的福气,这福气敢不接着,那就别怪自己将他一把火烧成焦炭,毕竟他这个火系异能可不是吃素的。

徐黄婷不知葛洪有这许多想法,她想起自己离开时那个少女略带遗憾的眼神,既不解又觉得有点危险。

危险自然是危险的,因为那时候师攸宁挺想见见徐黄婷变形后的样子。

至于为什么变形,自然是准备打一架,这个她从来不怵的。

白天发生的事,师攸宁半句都没有提,不过是些微末小节而已。

可是她不提,楼道里有的是好事者,再加上付龙爱串门子的『性』格,这事儿从头到脚知道的一清二楚。

当然,好事者们“顺带”也打听着那个敢和徐黄婷正面刚,还什么事都没有的少女,身边带着的那只猫是什么来头。

对这些人称赞师攸宁胆大,付龙挺含蓄的客气了两句,可心中得意的不行,心道这算什么呀,那丫头清理起丧尸来才叫强悍呢。

自从师攸宁给他准备了衣服后,他这护短劲儿就一直提着,是真将师攸宁当妹妹看的。

至于那个什么葛茉茉的挑衅,付龙半点都没有放在心上,就是如今安全区的最高首领葛洪,对上许清檀还不是要自认倒霉的份。

尤朗倒是当时就怒了,可是却被付龙劝了下来,还挺神神叨叨的道:“让陆老大去就好,你一把年纪了跟着凑什么热闹!”

尤朗对一把年纪没什么反应,但是让陆广白去是怎么个意思?

直男的目光『迷』茫了好几秒后终于反应过来,惊诧的道:“你是说?”

付龙点头点的胖下巴又多了一层。

敲门声不轻不重的响起,节奏把控的不轻不重,师攸宁几乎立刻就听出是陆广白。

“陆大哥,门没有锁。”师攸宁道。

小丫头隔着门都知道是自己,陆广白在门前垂睫一笑,端得是阳春白雪般俊的亮瞎人眼,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与自己面前的那扇门有多么缠绵悱恻。

可是推开门进去,屋子里一床一椅一桌,坐在床边上的是师攸宁,那椅子上已经有了主。

“陆大哥。”端坐在椅子上的清秀少年道,目光却还牢牢的放在桌子上端立着的啤酒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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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三章 确定

“在做什么?”

勾起的唇角渐平成一条线,陆广白问的看似平淡,可心绪起伏的仿若他的灵魂被整个儿扔在一艘小船上,那船随着海面高低起伏,还没个停靠的地方。

其实哪里用得着问,他一眼就看得出方沐在练习精神力,看上去进展还不错,可是无端就觉得自己像个闯入者,所有有些没话找话。

“方沐,歇一会儿吧。”师攸宁将桌角的水递给方沐,怕他耗费精神力太过还贴心的拧松了盖子,随后又从桌子底下抽出一个凳子来递给陆广白:“方沐的精神力进步的很快。”

方沐显然很习惯好友的动作,坦然而温和的接过了矿泉水瓶。

“唔,挺好。”

陆广白应和的很随便,眼前的少男、少女年龄相当,熟稔无间,感情深厚……

一个接一个的,无比刺眼的词从陆广白思维发散的脑海中溜达过来溜达过去。

然而即使脑袋里像有一万个人在碎碎念,可他毕竟是纵横京市许多年无人争锋的陆少,最开始的茫然与无措只是一瞬间,陆广白在还无人发现的瞬间又恢复了以往的样子。

长臂将凳子一捞,他靠墙坐着的时候两条大长腿一曲一伸,简单的动作却怎么看怎么帅气和利落。

荷尔蒙爆棚说的就是这位了,师攸宁心道,她甚至觉得这个狭小的房间都有些盛不下陆广白的大长腿,也难怪葛茉茉那样虎视眈眈。

“清檀,葛茉茉来过”陆广白问,刻意不再随便的称呼叫眼前的少女小丫头,他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并且还有那么一小点期待眼前的少女注意到自己改变了称呼。

“被奥利奥吓跑了。”师攸宁道。

小丫头说“吓跑了”三个字的时候,一向清冷的脸上带着点狡黠又无语的表情,生动的像是一颗万木萧瑟时独挂在枝头的红果子,可爱又诱人。

陆广白仰头闭了闭眼,将自己脑海中『乱』七八糟的念头清了清,他知道以许清檀的本事,就是一个人将安全区闹个底朝天也是小意思,更不要说只是面对一个看上去说脑子和体能都不大灵光的葛茉茉,可是心里莫名就有点不爽。

葛茉茉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在他的小丫头面前跳脚。

他的?

陆广白被自己无意识的,大约是心底窜出来的这两个字惊了一跳。

半响,他手掌盖在脸上叹息了一声,自己什么时候蠢成这个样子了?

不就是一直当做小辈的姑娘,突然发现自己对她有其他的意思,可是她比自己也不过小六七岁,还勉强算是同龄人。

陆广白世界里的天空,从这几日的阴云密布陡然艳阳高照。

那头,才知道葛茉茉上门找茬的方沐追问事情的始末,一时气愤,一时又懊悔自己不该丢下师攸宁下楼。

再交流葛茉茉被奥利奥吓的脸白腿颤的样子,两人相视而笑,都觉得她活该。

两颗脑袋越挨越近,师攸宁潜意识里与方沐是没有什么距离感的,这个潜意识是宿主的,如今也是她的。

因为两个人知道对方所有的苦恼、挣扎,还有欢乐,就像是双生一样。

可这场景看在陆观白眼中,瞳孔内便渐渐聚起风暴。

手指微微一动,小小的电弧一闪而过,原本被师攸宁拿到角落里的,用于给方沐练习精神力的啤酒瓶,爆了。

房间里短暂的寂静过后,方沐捏着啤酒瓶的碎片兴奋的眼睛发亮:“清檀,我……我成功了,以后……”

他一向是个温柔细致的人,可这会儿却颇粗鲁的搓了搓脸,眼角都有些发红,以后他也乐意保护清檀,而不是做她的累赘。

师攸宁:“……”

作为一个风系异能者,对空气中的异动的感应几乎是瞬间的,她看向陆广白,再看看兴奋的方沐,对陆广白投去一个敬佩大佬的目光。

方沐这些日子为了精神力的事几乎不眠不休,让他有点动力也好,还是陆广白有办法,不愧是末世华国的救星。

陆广白:“……”

以他的智商,转瞬便明白了其中的关窍,哭笑不得的对师攸宁眨了眨眼,算是默认。

“你就是陆广白?”干净敞亮的办公室内,葛洪慢悠悠的用杯盖拂去茶水的浮沫。

进入这房间,陆广白有一瞬的恍惚,似乎末世之类的一切都没有发生,不管富贵还是困苦,所有人都在属于他们的那一条轨迹上生存。

可是,坐在沙发上的中年男人挑剔打量的目光,将这恍惚击了个粉碎。

陆广白微颔首,问道:“葛首领叫我来,是有话要说?”

站着的男人年纪很轻,可是样貌体格都出乎意料的出『色』,而且比自己还像个上位者。

撇去似乎被压制了一头的不愉,葛洪对陆广白十分满意,直言道:“我只有茉茉一个女儿,她『性』子直爽人又娇憨,你只要保证不会让她不开心,不会让她磕碰了,我可以给你想要的一切。”

直爽又娇憨?

陆广白觉得葛洪怕是对这两个词有什么误会:“葛首领,你恐怕误会了,我和葛小姐并不熟悉。”

“年轻人,话不是这么说的。”葛洪起身,语重心长的道:“现在不熟悉,以后总会熟悉的,我不希望听到茉茉追着一个男人跑的闲言闲语,得是那个男人对她痴心不悔才对,你觉得呢?”

“葛首领,我想,这整个安全区里对葛小姐痴心不悔的人不少,不必再添一个。”

“你确定?”葛洪脸上的笑意消失,这使他整个人原本和煦的气质变的阴沉。

是了,一个以一己之力在这末世占据安全区的人,又怎么会是个面团似的人物。

“当然。”陆广白对葛洪的变化仿若未见:“我很确定。”

他的脑海中浮现一张清秀灵透的脸,非常确定,不是吗?

男人身姿笔挺眉眼俊美,他虽然年纪尚轻,但在葛洪这个lǎo jiāng湖面前丝毫不落下风,甚至还游刃有余。

“但愿你不会后悔。”葛洪笑了,重新恢复和煦的模样。

他想起几天前手下报告的消息,一个力量系丧尸对上他自己都没有把握的进化丧尸,结果不言自明。

自己动手,岂不是寒了其他异能者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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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四章 捏脸

陆广白找到许清檀的时候,她正蹲在一个低矮的仓房前面,身边的奥利奥是老虎一般大的体型,似守护似陪伴般,两只前爪并排乖乖蹲着。

安全区的安全是相对丧尸而言,但闲散的刁汉并不少,奥利奥看着再乖巧也是一只体型庞大的兽类,没有人敢轻易将主意打在这个看上去好欺负的少女身上。

小丫头平常因为清瘦,看着似乎比同龄人要高挑一些,可是蹲着的时候小小一团,有点可爱又有点可怜。

可爱到他想将她揽在怀中,或者捧在手心里。

可是正因为看着太小了,陆广白心底又翻腾起罪恶感来,心道以后要喂胖些。

一人一猫的前低矮的仓房里,四五个年龄不等,但都在十岁以下的小孩子或蹲或坐或跪的围着一张矮桌,桌子上放着水和面包,还有对异能者来说也很珍贵的火腿肠和密封的腊肉。

食物的量不多,但是够这些小孩子吃饱。

吃饱了,更容易活下去一点。

安全区每天都会发救济食物,按人头算,可是活命和饱腹之间只能暂时满足前者。

师攸宁蹲的脚都有点麻,可还是耐心的等几个孩子吃完。

她最开始的时候是直接放下食物就走的,可是要不是龙凤册盘旋着多看了几眼,那些食物恐怕早被周围的人抢光了。

仓禀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在『性』命都没有办法保证的情况下,人类传承几千年的道德规范完全被骨子里属于动物的掠夺『性』所压倒。

“谢谢姐姐。”个头小小的孩子吞下最后一口面包,走过来在师攸宁的脸上亲了亲。

“不谢。”师攸宁『摸』『摸』他的脑袋。

她认识这个穿着嫩黄连帽衫的孩子,和他父亲住在不远处的仓房里,虽然现在生活的困苦,可是看得出教养良好。

站起来的时候微有点眩晕,有人先一步揽住了她的肩,在确定她能站稳后放开了手。

师攸宁抬眸,视线所及是绷紧的下颌以及下巴上暗青『色』的胡茬。

“怎么,半天的时间就已经不认识我了?”清朗戏谑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是陆广白。

只有他,永远都是这样笃定而自在的,无论是说话还是做事,站在那里就给人一种靠得住的感觉。

师攸宁有些恍惚,前世时见到的那个沉默悲痛的,十年后的陆广白竟不知不觉成为了一纸剪影,眼前这个永远神采飞扬,像是不灼人但却能带来温暖与光亮的太阳一般的男人,越来越吸引人的目光。

那个“人”里面,也包括她自己。

“陆大哥,来了很久?”师攸宁问。

少女还是很冷清的样子,可是在她觉得熟悉又可靠的人面前,眼睛是亮的是暖的,看的人心底发热。

“刚到。”肩头一松,是陆广白拎走她肩头半空的书包,他想起方才揽着那单薄肩膀的感觉,眸底有暗流涌动,然而仅仅只是一瞬便全部收起。

冤家路窄从来不是个只出现在书上的词,回来的路上师攸宁与葛茉茉撞了个当面。

葛茉茉身边这次除却两个保镖还多了一个男人,一个样貌出众的男人。

在葛茉茉冷哼一声的时候,那人弯腰偏头呵护万分的看着她,就像是对待心肝宝贝一样:“茉茉,是哪里不舒服?”

“看到讨厌的人,心烦!”葛茉茉下颌微扬,颇为睥睨般的看着对面的男女,可是偏生不自觉咬着下唇,似乎在强忍着什么。

右肩膀微沉,身边的人亦微靠近了些,是陆广白同样环住了师攸宁的肩。

有些怪怪的,但是师攸宁老实的呆着没动,看样子现在葛茉茉已经有死心的迹象,那就让她明白,有自己在,陆广白和她永远没可能的好了。

身边小丫头的不抗拒让陆广白心情颇好,他不介意日后每天都和葛茉茉偶遇一回。

两对男女相对而立,像是对峙又像是比较。

路两边的人只敢偷『摸』的看着,毕竟其中一个是谁都认识的葛大小姐,冒犯了她被丢出安全区,那可不值当。

可是,任谁的目光却都不由自主的向着葛茉茉对面的一男一女看去。

要单论颜值的话,其实双方算不分伯仲,可是分明是另一对男女更有气质也更般配,对比之下葛茉茉两人不免显得十分烟火气和市侩,说白了就是俗。

当然,双方颜值的不分伯仲,是建立在葛茉茉两人精心打扮过,而师攸宁和陆广白粗糙来去的基础上。

葛茉茉身边的男人叫陈为,末世之前做销售的,最是嘴甜如蜜『奸』滑如狐,又因为长了一张帅脸,月月业绩都是前三,如果不是因为原先的世界体系突然崩塌,他没准儿早就凭一张脸迎娶白富美走上人生巅峰了。

可是,末世之后他也没闲着,原先是傍上了一个异能才活着到了安全区,后来打听清楚了葛茉茉的喜好,略拾掇拾掇就出场了。

这里要提一句,陈为原先傍上的那个异能和他一样是男人,所以尽管葛茉茉看着脾气不太好,可他还是飞快的换了栖息的枝儿。

听到葛茉茉说心烦,又一副爱而不得的嫉妒样,陈为的目光上下打量陆广白几眼,明白这是有竞争上岗的了。

这还了得,自己这吃饱穿暖有床睡的日子还没过够呢,他挺胸抬头范儿一端:“哥们,让让,好狗不挡道!”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说的是什么,就是陈为这样的人。

“这话说的是,你们是该让让。”陆广白扬眉回道,半边唇勾起,京市贵公子的纨绔气原本在部队收的严丝合缝,如今微『露』了那么一些,邪肆恣意又率『性』随『性』,将也算人模人样的陈为衬的小地痞一般。

师攸宁噗嗤一笑,眼眸浅弯的模样让听到动静垂眸的陆广白喜欢到了骨子里,那搭着她肩头的手忍不住往前一伸,捏了捏小丫头的脸。

指腹触感温软,陆广白心跳漏了一拍,还好小丫头只是玩笑般的瞪视了他一眼,看上去不像生气的样子。

陆广白偶然『露』出的这一面让葛茉茉脸红心跳,可看到他和身边少女的互动,心头被撩拨起的悸动便全成了嫉妒,伸手在近在咫尺的,陈飞的腰间狠掐了一把。

【作者题外话】:十二点前还有一章,么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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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五章 不同

葛茉茉原本有三分觉得陈为不错,可是还是忍不住让人打探了陆广白的所在,特地将陈为也带着,原本是想表明,陆广白这样的她挥之即来,没什么好稀罕的!

可是等人站在跟前了一比,自己身边这个连赝品都算不上,直接是残次等级的,腰没有人挺,腿没有人长,样貌太油腻,气质更是被甩出十万八千里。

挑衅的话被拍回来糊了一脸,腰间又火辣辣的疼,陈为的脸青青白白的活似才扑了层石灰,心里知道不找回场子来,自己非得从高枝上跌下去不可。

愤怒的冲上去只是一瞬,可是人到陆广白跟前了,又不怎么敢动手,试试探探的举了胳膊,抡圆了还没将拳头打过来,后者已经挺不耐的挑眉抬臂。

一秒钟,不能再多了,冲上来的陈飞已经被摔出去,双手抱着树林子里的一棵光秃秃的白杨,晕头转向的趴在那里不动了。

葛茉茉左右张望,又急又气又丢人,觉得似乎有无数人在暗处看她的笑话,在小声的谈论和耻笑。

她索『性』脸面也不要了,尖利而急切的道:“陆广白,现在跟我回去我就原谅你,我以后只喜欢你一个,我会对你好的,否则……否则有你后悔的时候!”

陆广白想起葛洪最后威胁他的话,觉得这两个人不愧是父女,恼羞成怒后张牙舞爪的样子都那么的没看头。

他犯不着和一个不喜欢的女人在这里爱不爱的纠缠,揽着师攸宁的肩绕过面『色』阴沉的葛茉茉离开。

“你……”

“喵呜~”

葛茉茉想追,可是那似虎似豹的变大的猫不善的偏头叫了一声,『露』出的尖牙似竭待鲜血一般。

“你们这些废物!”葛茉茉在原地转了几圈,一耳光扇在了身后木头桩子一般的保镖脸上。

这一动手,她的手掌又麻又痛,心里委屈的不得了,索『性』又踢了那两个保镖几脚,这才怒气冲冲的离开。

葛茉茉离开了去哪里?

有一个人会永远护着她,爱着她,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葛洪安抚了哭的快晕过去的爱女许久,转身了面『色』阴的似要滴下墨来,敬酒不吃吃罚酒,真是活腻歪了。

肖策嗜睡,没事的时候总是眯着眼,可这睁眼的时候看到自家兄弟在吃棒棒糖,这就惊悚了。

他知道陆广白的习惯,那些他珍藏的不到十根的棒棒糖,在情绪极端的时候,或是极悲或是极喜的时候才拿出来吃一根。

安全区没什么大事发生,所以他这是……

“广白,情场得意的感觉怎么样?”肖策靠在架子床的一侧,指头微动在上铺的床板上瞧出一溜儿欢快的咚咚声。

陆广白一侧的腮帮子鼓起个球状,可仍旧能看出个帅模样来,双手枕在脑后未动,眼皮微掀,吐出了介于干脆利落与含糊不清之间的一句:“滚蛋!”

肖策双臂抬起做投降状:“那我找清檀小妹妹聊聊。”

话音落,原本懒散瘫在床上的陆广白一跃而起,勾着着肖策的脖子将人拉了回来,两人玩笑般的过了几招算罢,哥俩好的勾肩搭背靠墙横坐在一张床上。

肖策盘膝而坐,又微微眯起了眼,喟叹般的轻吐了口气:“京市、部队,但凡你溜一圈的地方,不管是名媛、千金还是女军官,那不都排山倒海的往前涌,这次真动心了?”

单人床横着半倚的时候长度显然不够,陆广白的手掌在蜷起的一腿膝盖上拍了一掌:“她不一样,什么时候遇到了,兄弟我都得栽!”

“是不一样!”肖策一手撑着下颌:“往常的那些女人到了如今这个境地,不是哭爹喊娘就是凶悍『逼』人,唯独她好生生的生活,不是勉强的活着。”

两日后,安全区外,

“陆广白,肖策,你们负责那栋楼,我和兄弟几个去对面。”

一周一次的清理丧尸扩大地盘的活动,统管的清理活动的是田峰道。

陆广白点了头,目光在田峰强自镇定的面颊上滑过,这人是葛洪的亲信,他终于忍不住出手了?

不过正合他意,就是葛洪不动手,他和肖策也计划着来这栋看一眼就让人觉得特别不舒服的楼里看看。

任何可疑的地方也许都是找出丧尸弱点的机会,即使不是机遇,也至少可以总结规律,总比被动挨打要强。

看着进入大楼的那两个身影,田峰叹息一句便丢在了脑后,即使身手过人又怎么样,那里头已经折了两个异能,如今不过是葛首领处理异己的地方,想活着出来,做梦呢吧。

天空比往常还要阴沉一些,不知是不是要下雨,师攸宁总有些不好的预感。

葛洪的办公室里,葛茉茉已经疯狂的摔了许多东西,摔累了瘫坐在地上:“爸,我只是想教训教训他,不是想要他死!”

“那要是爸爸告诉你,那样的人死拧,一辈子都看不上你,一辈子都拒绝你呢?”葛洪问。

葛茉茉茫然的抬起眼,他要是真的一辈子看不上自己?

那样的羞耻和愤怒,凭什么?

“这就对了嘛,只有我的女儿挑人,没有道理反过来。”葛洪拉起葛茉茉:“末世才刚刚开始,只要有爸爸在一天,你以后见到的青年才俊还会少吗?眼光要放长远一些。”

他在武泉市这个地方已经窝了几十年,开个小公司每年挣个一两百万了不得了,可是突然有了异能,比他强的人没有几个。

这是什么?

是天赐良机!

自己也算是这武泉市列土封王的一位霸主,那自己的女儿和公主也没差,要什么自然有什么,逆我者亡!

师攸宁觉得,每见一次葛茉茉,这位大小姐总能刷新自己对她的上一次印象。

前次葛茉茉只不过是妒火中烧,可是这会看着怎么有点biàn tài的意思,眼框微红,眼神毒辣中带着得意,这是中邪了?

“我来是告诉你,陆广白死了。”葛茉茉淡淡道,打算好好欣赏欣赏许清檀痛哭流涕或者惊惶失措的样子,这样至少她的心里也好受些。

陆广白死了?

师攸宁不悦的皱眉:“你自求多福!”

就凭葛洪父女的手段,半点都不可能伤害到陆广白,可是这咒人死,听着怎么这么刺耳呢。

“你什么意思?”

“放轻松少胡思『乱』想,如今缺医少『药』,癔症是治不好的。”师攸宁道。

“靠山都没了,嘴还这么硬!”葛茉茉冷笑一声:“姐姐教你一个乖,做人不要那么嚣张!”

说着她一侧身,一张熟悉的脸既瑟缩又激动的从师攸宁斜对面的房间出来,是那个曾经在半夜企图进师攸宁房间的徐黄生。

在徐黄生的背后又陆续出来了三个异能,加上葛茉茉原本的保镖,一共有五个异能,是专门用来对付师攸宁的猫的。

这五个人中有一两个熟面孔,是在同一层楼住过好长一段日子的,可是现在利益当前,别的东西暂且放一放也值得,即使是欺负一个手无寸铁的普通小姑娘。

“怎么着也长的不赖,你不是看上她了吗,今天她是你的了。”葛茉茉对徐黄生道,看着师攸宁的时候眼中充满了得意和恶毒。

她难得的动了动脑子,让父亲支开了徐黄婷那个碍事的女人,至于许清檀另外的两个中年人同同样各有忙活的事,短时间是不会回来的。

“谢……谢葛小姐。”徐黄生其实还有点怕面『色』冷沉的少女的,那一晚她冷着脸说要将自己和母亲扔出安全区被丧尸啃咬的一幕让他整整做了三天的噩梦,上楼时经过二楼都吓的心惊肉跳。

可是即使恐惧,他心底又有另外一种兴奋在血『液』里蔓延,许清檀这样白这样漂亮,比安全区那些面黄肌瘦还脏不拉几的女人强十几倍。

要是她敢反抗就暴打一顿,女人都是欠揍的货,打服了就听话了,徐黄生陡然记起是七八年前酗酒的父亲断断续续说的话,即使他早已因为肝癌去世,可是父亲的一举一动他有时候记的特别清楚。

“准备的挺充分。”师攸宁称赞道。

“现在跪地求饶,也许我心情好还能饶你一命。”葛茉茉以为眼前的少女被吓傻了,施舍般的道。

当然,就是许清檀今天将地板磕碎了,葛茉茉也绝不可能绕过她,不过是想将自己曾经的不忿找回来一些。

“清檀,出什么事了?”隔壁的房门打开,方沐问道。

他昨夜练习精神力精疲力竭,这会儿才缓过来一些,听到门口的动静急忙下了床。

“没事,回去。”师攸宁道,顺道将怀里的奥利奥扔过去。

奥利奥借着师攸宁的抛力跃起,正蹲在方沐的肩膀上。

安全区的异能们现在没有人不知道,这只丑兮兮的小猫会变大,有一个比较靠近方沐的异能反『射』『性』的伸手想将方沐控制在手里。

“找死!”师攸宁冷冷道,伤害同类的事她从来不愿意做,可是和畜生讲什么道理?

随着少女的一声叱喝,空气中似有半透明的气流划过,那个伸手的异能还维持原本的姿势,狰狞的面孔尚未改变,可他的手臂已经被斜斜切断。

一截带血的小臂掉在地上,血流在高压下似血箭般喷出,在触及师攸宁和方沐的时候,那些血渍被无心的罩子挡在了外面。

一切发生的太过迅速,几秒种后撕心裂肺的痛楚袭来,那个最先出手的异能惨叫一声:“我的手,我的手啊!”

【作者题外话】:今日更新完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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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六章 煞星

“你你……来人啊,妖怪,妖怪啊!”

葛茉茉被断臂的异能伤口处喷出的鲜血溅了一脸,退后两步却因腿脚发软绊倒在地,边哆嗦边往后退,看着师攸宁的目光畏惧万分,哪里有刚才嚣张又恶毒的样子。

徐黄生靠着墙壁滑落在地,抱着头不住的喊:“我错了,我道歉,不要杀我,姐姐,姐姐救命!”

他真的知道错了,许清檀哪里是什么软柿子,分明是母老虎、大煞星,杀人不眨眼,比姐姐清理丧尸的时候还凶残。

其实师攸宁哪里就比徐黄婷清理丧尸还凶残,只不过想要挟持方沐的异能胳膊整齐被削后血迹喷洒太多,看上去比较吓人罢了。

“你……你也是异能?”围攻师攸宁的其中一个异能大着胆子问,怎么也没想到沉默寡言的单薄少女竟然有这样的攻击力,可是谁也没有看清她刚才是怎么出手的。

好像,好像只是抬了抬手指。

就是安全区异能最为强大的葛洪,释放他的火系异能的时候都不能这样的无声无息。

“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一击便是杀招的少女道。

她样貌姣好的面容上还是往常那般带着点冷然的样子,可是眼角眉梢却又多了几分从容与闲适,即使鲜血已经蔓延到她的脚下,即使面对着众多惊恐的目光。

让人无端觉得,这样的场面不过只是寻常,而葛茉茉的挑衅更像是小孩子的,不值一提的玩意,打扰了她的安宁是真,可真要当回事,却是笑话。

“许……许妹……不不,许小姐,我们不是有意冒犯,我们也是被『逼』无奈,”有人忍不住求饶道,他清理过丧尸,也因为一言不合何人殴斗过,可是从没有像现在这样,觉得许清檀就是个煞星,一个招惹了自己绝不会有好下场的煞星!

“我杀了你!”失去半截手臂的异能猛的窜起向师攸宁冲去。

其他人不敢动手,可是他却拼尽最后力气想要为自己报仇,能够第一个动手想要挟持方沐要挟师攸宁这个方才还看上去无害的少女,他本来就不是什么善茬。

“找死!”师攸宁一手如刀斜斜在空中一削,一道风刃从她的手掌一侧飞旋而出,半透明带着点介于蓝紫之间的淡『色』,轻而易举的没入那暴起的异能体内而后从他背后穿出,落在斜对面的墙上,如刀削斧劈般留下一个一米多长的砍痕。

头上有墙皮和灰尘掉落,又怕又惊的葛茉茉被烟尘呛的泪流满面,尖锐惊叫恨不能划破人的耳膜。

这涕泪交流的样子,哪里还有方才妆容精致衣着光鲜的骄傲劲。

当然,仅仅是呛咳并不能让她惊的如此肝胆俱裂,而是那个原本想要暗算师攸宁的异能不矮的身体断成两截轰然落地。

是风刃以他的一肩一胯两点为线斜切两半,腹腔里的脏器哗啦流了一地,血腥味在楼道里弥漫开来。

其他的异能者都惊骇的退了一步,也不是没有见过丧尸眼框掉落臂膀流脓,甚至脑袋只剩一半的恶心样,可那和几分钟前还在自己身边的活生生的人被斩断成两截还是不同的。

他们当然不会像葛茉茉和徐黄生两人那般,因为惊骇而腿脚无力于是跑都跑不了,可是跑得了也不敢跑,谁能保证这个修罗一般的少女不会在背后给自己来上这么一下子。

师攸宁也被血腥味熏的够呛,反『射』『性』的对方沐道:“进屋!”

她不想让好友看到自己凶残成这样的一面,可是刚才千钧一发,如果自己不出手,那异能是速度系的,要是被他近身一击,非死即残!

这就是末世,没有冲突则罢,否则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脸『色』苍白的方沐一手扶着门框,那异能断成两截的尸体就在他脚边不远处,带着湿漉漉的血腥味直往鼻子里窜,他不受控制的干呕了几声,可是却坚定的站着没动,咬牙道:“清檀,我不怕,总要有这么一天的。”

清檀是为了保护他才出手,要是自己转身回屋,那还是个男人吗?

再者,如果真的要在刀俎和鱼肉之间选一个,那就我为刀俎人为鱼肉!

方沐的话让师攸宁的心底好受了些,这里不是尸山血海的战场,这些人半年前还是熙熙攘攘人群中的一员,是以杀人并不是件容易的事,说实话她的心中不好受。

然而即使不好受,可是她并不后悔。

“你们呢,还有谁想动手?”眉乌目清的少女环顾剩下的四个异能,至于另外两个瘫软在地上的,她看一眼都觉得浪费精力。

四个异能面面相觑,随后都摇头缩脑,这位连武器都不用就凶悍成这样,谁敢上去送死?

就是事后被葛洪的火系异能烧死也比被莫名其妙的被砍成两段的好。

当然,也许就是葛洪来了也是个尸首两处的命!

心里怂了,其中的一个异能就将手里的棍子扔了。

有人带了头,剩下三个有武器的扔武器,原本空手的将腰背缩的低了些尽量降低存在感。

“滚吧!”师攸宁道。

几个异能脑海中绷紧的弦一松,可是还没等脚挪地方呢,放话让他们走的少女又道“等等。”

几人反『射』『性』的绷紧肌肉,心跳都停滞了一瞬,难道这位小姑『奶』『奶』后悔了?

“善始善终,将这地方打扫干净。”师攸宁看了一眼地上的污糟一片。

善始善终?

哪里看出来善了?

可是没有人敢说半个不字,沉默又迅速的收拾尸体清理血迹,要不是实在恶心的很,恨不得自己在地上打个滚擦了血迹,这样好快些离这个凶残的少女远一些,以后见到她隔着百八十米就绕道走。

葛茉茉缩成一团还觉得浑身冷的厉害,她不敢抬头,生怕许清檀注意到自己,像方才死的那个人一样将自己也砍成两截。

可那双黑白相间的旅游鞋距离她越来越近,最终在她面前停住不动,这双鞋是许清檀的,她认识。

“葛小姐,我记得你刚才说,做人不要太嚣张。”师攸宁一手撑墙腰身微弯:“可是已经嚣张过了,你要不要再教训教训我,好让我长长记『性』?”

葛茉茉因为恐惧早已涕泪交流,一张脸妆容花的早不能看了,闻言头都不敢抬,如果再给她一次机会,她一定不会来招惹许清檀。

师攸宁叹口气,蹲在葛茉茉的面前,伸指伸出挑起她的下巴:“道歉,会吗?”

“我……我错了,我真得……我真得再也不敢了。”葛茉茉抽泣着道,是从来没有过的柔顺与瑟缩。

“但愿如此,我不动你,记住了,没有下一次,”师攸宁道,旋即记起什么来了般道:“还有,你可以让葛洪来找我报仇,可是他来了,不要怪我下手不留情哦!”

葛茉茉紧抱着双腿的手指一僵,头埋的更低了。

许清檀果然不怕葛洪,清理楼道的几个异能手上的速度也像有人拿着鞭子在身后催赶一般更快了。

解决完一个,师攸宁几步迈到靠着墙浑身都哆嗦的徐黄生面前。

这个少年,哦不,看他这样子应当比师攸宁自己大一两岁,起码也二十了,可窝里横挺来能耐。

走近了,看着他脚下一滩水渍泛着腥臊气,师攸宁嫌恶的往后退了退,原来真的有吓『尿』了这种事,还不如葛茉茉呢。

师攸宁一脚将人踹倒在地,算是勉强出了口气,这人不算大『奸』大恶,可是就是恶心人!

她现在的力气不同以往,这一脚估计徐黄生的肩部不骨折也得青紫十天半月:“你该庆幸你姐姐帮过我,没有下次,明白了?”

徐黄生没有回答,而是终于一嗓子哭出了声,感情他是之前害怕师攸宁杀了自己,一直憋着呢。

师攸宁这十几天一直都老老实实的过普通人的日子,这一回出手又突然又狠,可对手太弱几妙就歇菜了,不免有些手痒。

可是方沐在这里,她不放心,索『性』吐口气将想出去清理丧尸活动活动手脚的念头打消了。

正在此时,楼下隐隐有什么『骚』动。

师攸宁还未来得及查探,便见方才被他教训过的几个异能中的其中一个连滚带爬的跑了上来。

后面更有大批人涌进来,看衣着神情像是普通人,跑二楼的有,跑三楼的有,似乎是在避难。

丧尸闯进来了?

师攸宁心头一惊,忙扯着方沐进屋。

从窗户里往外一看,一大群鸟盘旋在安全区上空像蝗虫一般或起或落,落下时抓着四处奔逃的人又抓又啄,像是疯了一样。

有一只鸟飞的不稳撞在了师攸宁所在的窗台往,鸟『毛』很稀疏,一只翅膀焦黑中隐约可见白骨,眼睛更是赤白一片。

这是……竟然是已经死亡却成为丧尸的鸟,也不知从哪里飞出来,安全区这么多普通人类聚集,动静和活物的鲜美气息自然是它们喜欢的目标。

“呆在这里!”师攸宁嘱咐方沐,将奥利奥也留给了他,她不敢开窗户,逆着逃生进楼的rén liu出了大楼。

丧尸鸟有大有小,大的张开翅膀能有一米多长,小的麻雀一般,大小皆见人就啄,

有人被丧尸鸟一嘴叨走眼珠疼的满地打滚,有被几只鸟围攻啄的一头一脸全是血,原本虽然破败可是到底还算平静的安全区如今宛若人间炼狱。

【作者题外话】:这一章有点血腥,稍后还有一章,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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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七章 搏杀

似要遮天蔽日的丧尸鸟群盘旋不去,受到攻击的人类四散奔逃,在一片慌『乱』尖叫之间,在靠近异能者居住大楼的附近,有丧尸鸟不断戾叫和跌落在地,像是遇到大敌一般。

侥幸躲避进大楼的人们隔着窗户观望,长发扎成马尾的少女双臂伸展,十指不断有淡淡的淡蓝或者淡紫的弧线划出。

那些弧线,或者说是带着线般淡蓝或淡紫『色』彩,其余地方透明的风刃四散而出,被风刃碰到的丧尸鸟无不跌落在地。

渐渐的,有更多的丧尸鸟围攻过来,其他地方的人遭受这些鸟屠戮的少了,有更多的人获得了逃生的机会。

哭喊声将被丧尸鸟被袭击的戾鸣声所覆盖,师攸宁发现丧尸鸟虽然已经成了丧失神智的半死物,可是似乎对攻击十分敏感,像马蜂一般朝着她涌来。

之所以说是马蜂,那是因为师攸宁觉得自己像是被捅了马蜂窝的那个人。

如果从半空中俯瞰,便会看到整个安全区将近三分之一的丧尸鸟都被无畏的站在空地中央的少女吸引。

在安全区最中心处的大楼顶端,一团团火焰喷出,每一团火出去都有无数丧尸鸟落地,那是火系异能的葛洪在抗击丧尸鸟。

而在另外一个距离葛洪不远地方,一只高达三四米,伸开翅膀有将近七八米宽的白『色』大鸟也在奋力的与丧尸鸟搏斗,她一翅膀就能将无数丧尸鸟扇的晕头转向,又因为羽『毛』坚硬且冰滑,丧尸鸟并不能伤害到它。

这只白『色』的不知品种的大鸟,相熟的人知道是安全区徐黄婷变形后的兽体。

另外还有无数的异能也在与丧尸鸟搏斗。

有的人是速度系异能,旋风一般在丧尸鸟群中穿梭,脚下已经有不少丧尸鸟一动不动的尸体。

有的人是力量系,将一张桌子舞的虎虎生风,躲闪不及撞在桌子上的丧尸鸟脖子扭断,脑袋碎裂,像一团带『毛』的死肉一般被甩出去。

还有的人平常不过到肩膀的头发,此刻却长的有一两米长,支楞在脑袋上像大扫把一般拍打在攻击而来的丧尸鸟身上。

也有逃窜不及的普通人,做父亲的将自己的孩子护在怀里,任凭自己被抓咬的伤痕累累就是不松手。

可是也有些人为着逃命,在丧尸鸟扑来的时候将身边的人扯过来挡灾难。

“干他娘的!”

“和这些扁『毛』畜生拼了!”

楼道里有未来得及出去的异能,原本还踌躇着不愿意上前,毕竟丧尸鸟飞撞进玻璃门还有些困难,自己处于安全地带,求生才是第一要务。

可是外面的人类反抗的惨烈,攻击的丧尸鸟同样没有得到太多的好处,有那热血的异能开门就冲了出去,比起丧尸来丧尸鸟毕竟好对付些。

门打开冲出去一个了,在楼里面的人则飞快的将门再关上,堵的紧紧的生怕丧尸鸟冲进来。

方沐隔着窗户看着楼下的许清檀,她就像漩涡中心一般,而周围则都是没有理智只是道冲上去的丧尸鸟。

他攥着三菱形的铁床柱的手便不自觉的渐渐收紧,方沐知道丧尸鸟太多了,即使许清檀比自己想象的都还强大许多,可是真的能全身而退吗?

要是陆大哥和肖大哥在就好了,他们两个的异能都不必许清檀的弱。

可是自己呢,自己能做什么?

方沐看在师攸宁的背后,一只比其它鸟体型都大的多的丧尸鸟扑棱着翅膀靠近,他集中精神力盯着那鸟的脑袋。

几秒钟后,那丧尸鸟像被什么力气拉扯着一般忽然下坠,虽然落地前又摇摇晃晃的飞了起来,可是毕竟不像之前那般凶悍。

有用!

方沐心头一喜,又集中精神力攻击那丧尸鸟,这一次那丧尸鸟在几秒后鸟头低垂落在地上激起一层薄灰,再也不动了。

他又盯上另外一只丧尸鸟。

师攸宁从来没有这么大规模的使用过风系异能。

异能就像是普通人的力气一般并不是无穷无尽的,是以她从一开始便将异能化为筷子粗细的风刃四散而出,不管是一刀碎了丧尸鸟的脑袋,还是短脖子断翅膀,终究都是有用的。

可是这样无差别攻击,丧尸鸟有一多半还可以卷土重来,可她却绝计支持不了多久。

后来,师攸宁索『性』在自己身体表面用风系异能裹了一层细刃,只要丧尸鸟扑过来就会被搅成碎末,虽然恶心了些,可是效果大好并且耗费的异能小了不少。

如此,师攸宁甚至能抽空走动着从指间分出异能击杀攻击他人的丧尸鸟。

也许,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被丧尸鸟或啄或抓伤的人到最后都直接死亡,而不是像被人类丧尸咬过后同样变成丧尸。

否则,也许最开始安全区的危害是丧尸鸟,可是到后来被丧尸鸟感染的人类丧尸会变成真正的危机。

“清檀,小心!”

在一片混『乱』中,一声焦急的大喝从楼上传来。

好像,是方沐的声音。

师攸宁尚未来得及回头,一阵大力从背后袭来,她被远远的抛了出去摔在地上,好在风刃依旧护着她,不至于在甩出去后就被丧尸鸟活吞了。

师攸宁回头,一只体型巨大的丧尸鸟尖利鸣叫一声,正是冲着她的方向。

这只丧尸鸟站在那里就像是一栋小房子一般,师攸宁只有她的鸟腿高,它的一只翅膀没有翅尖,断面血肉模糊。

师攸宁明白了,这鸟方才一翅膀将她拍出好几米远,而它自己的翅膀则被自己身上的风刃搅碎了一些。

她的神『色』郑重起来,不是因为这鸟巨大,而是因为这只丧尸鸟的眼珠竟然不完全是赤白,反而像是黑白混合的那种杂『色』,并且黑『色』显然混杂的更多一些。

这只丧尸鸟知道选择人袭击,而且盯着师攸宁不放,竟是有神智的。

而在它的身后无数丧尸鸟盘旋示威,就像是守护种群里的帝王一样,哪里还有方才『乱』糟糟的样子。

师攸宁心头蓦的一沉,变成丧尸的动物已经开始进化了,而这只鸟显然就是进化的一只,并且看样子还是这群丧尸鸟的头领。

【作者题外话】:今日更新完毕,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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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八章 担忧

陆广白出了大楼的时候,灰沉沉天空中,光线惨淡的太阳正爬到一天中的最高点。

他伸臂抻腰眯眼仰面,面容在惨淡的日光下英挺依旧,只素来慵懒随意的神情沉肃而冷冽。

这样的沉肃和冷冽只短短几秒钟,当他睁开眼的时候,周身压抑深沉的气息已经收敛一空,即使情况比想象中的严峻,可被动挨打从来不是他陆广白的作风,只要他活着一天,就会与丧尸死磕到底。

站在陆广白身侧的肖策看到他睁开眼时神『色』如常,原本沉郁的心情轻松了些,狭长的眼微眯:“葛洪那老小子这次倒真阴了咱们一把,等回去了非让他尝尝冻猪肉的滋味!”

肖策是冰系异能,这是打算将葛洪当猪肉一般冻一冻,那老东西明知道大楼里危机重重还特地将他们差了进去,要不是他和陆广白不是一般人,早被丧尸活吞了。

陆广白修眉轻扬:“能劳动肖少爷动手,是他的福气!”

本来他和肖策进个黑洞洞的大楼没什么了不起的,丧尸虽然不惧阳光可是更喜欢在阴暗的地方呆着,是以他们早料到楼里必定丧尸集结,可是葛洪却没有告诉他们这楼里居然有进化了的丧尸。

一只能够指挥普通丧尸,并且不论是速度还是力量都远强于其他丧尸的进化丧尸。

转过了两条街,只要沿着大道步行,不出一个小时就是安全区的所在。

虽然开车要快一些,并且路边到处都是无主的车辆,可是这里是武泉市的繁华地带,开车必定会吸引无数丧尸,要是不慎将丧尸带入安全区,对那里的普通人来说是巨大的灾难。

“那是什么?”隔的有些远,即使异能越强大五感越厉害,可陆广白也只能隐约看到大道的尽头有黑点起起伏伏。

如果是鸟,那么一大群盘旋不去,还是在近乎安全区的方向……

陆广白心头有不好的预感。

俊眸沉沉,陆广白看向一旁的高楼,攀援、跳跃,不到一分钟的时间他已经爬上了几十层高的大楼的顶部。

视野陡然开阔,一半的武泉市尽收眼底,包括安全区所在的地方,没有了高楼、树木的遮挡,可以看到安全区大略所在的地方黑影更多也更稠密,就像一片不断变幻形状的黑云,隔的很远亦能感受到那云的嚣张与危险。

陆广白只觉周身骤然一寒,他几乎可以凭借直觉判定那些黑影笼罩的是安全区的地方,小丫头有危险!

“肖策,开车!”陆广白几个纵身,借着大楼不多的着力点飞速落地。

可是进入末世几个月,这些车就在大街上停了多久,不知是轮胎坏了还是刹车锈蚀,一连几辆车都发动不起来。

“该死!”陆广白心急如焚,一拳击在车玻璃上,放弃了开车的想法,咬牙对肖策道:“安全区出事了!”旋即在长街上奔驰而去。

肖策看一眼已然碎裂的车玻璃,也跟着他狂奔,心道自己从来没有见过陆广白这样不冷静的时候。

即使之前在大楼里那只进化丧尸被雷电一击后还能暴起将陆广白惯在墙上,那人也不过抹一把嘴角的血,抬脚就将那丧尸一脚踹下了楼。

有丧尸听到动静围拢过来,被暴怒的陆广白以雷电轰炸殆尽,肖策连出手的机会都无。

安全区,

经过近乎两个小时的人鸟混战,局势已经十分明朗。

明朗到,现状乃是师攸宁上演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鲜活版本。

半个小时前那只进化丧尸鸟出现后,近乎七成的丧尸鸟像是散兵遇到统帅一般跟随在了进化丧尸鸟的身后,对着师攸宁一人尖利鸣叫扑翅示威。

虽然觉得有些压力山大,可是也不是没有好处的,至少安全区其他地方压力骤减,师攸宁喊了一嗓子:“进大楼封闭门窗!”

半个小时后,安全区内侥幸活下来的普通人都进了楼躲避,偶然几只跟进去的丧尸鸟在大楼里施展不开,早被人『乱』拳打死踩成带『毛』的肉饼。

除却个别几个异能装作普通人同样躲进了大楼,连同师攸宁在内的几十个异能,以师攸宁为首,与丧尸鸟大军对峙。

大楼中,

隔着玻璃,无数双眼紧张又希冀的看着楼下身姿单薄的少女,既希望她能够将丧尸鸟杀灭换得自己的一丝生机,又觉得比起数量庞大的丧尸鸟来显然少女和那稀稀拉拉几十个异能胜算不大。

站在师攸宁身后的,因为战斗羽『毛』凌『乱』的白『色』大鸟要上前。

这大鸟是徐黄婷的兽形,她已经不复刚刚变形时的美丽,可是却有另外一种摄人心神的体态。

“回去!”师攸宁略侧身斥道,比起徐黄婷来,对面的进化丧尸鸟要足足大了两倍,,她没有胜算何必填进去人命。

在师攸宁偏头的一瞬,一直成年rén dà小的丧尸鸟偷袭般俯冲过来。

那丧尸鸟比与丧尸鸟群对峙的单薄少女体型还大,大楼里已经有人害怕的闭上了眼,不忍看少女即将被丧尸鸟扑抓撕咬的惨状。

“清檀!”站在师攸宁另一侧的尤朗惊恐的大喝一声,可是他快丧尸鸟的速度更快。

尤朗不远处的付龙快被胖脸挤没了的小眼睛睁的比平时大两三倍,同样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电光火石间,大楼里紧张的似乎躯体都僵硬的众人就见那少女连头都未回,只抬臂伸掌,那只箭一般蹿来的丧尸鸟在她面门前像血雾一般炸开,杂『乱』的羽『毛』飘飘悠悠的落在地上。

而即使如此,少女清秀白皙的面容一如既往的洁净,半点血污都未曾沾染。

一切发生在极快的时间内,也结束的干脆利落又振奋人心,大楼里有人忍不住低声惊呼起来。

有一个年岁很小的孩子呜哇一声哭了,很快便被身边的大人捂住了嘴,生怕他的动静招来丧尸鸟。

虽然哭声戛然而止,可是众人提在半空中的心似乎也被这哭声重新激活,那个救了无数人,如今承载一千多幸存者希望的少女,她没有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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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九章 血战

抬手将偷袭自己的丧尸鸟碎尸万段的师攸宁,唇『色』几不可查的淡了几分。

不过她神『色』却愈发沉静淡然的看向那只体型巨大的丧尸鸟头领,果然见这大鸟似黑珍珠上蒙着一层白纱的眼珠子缩了一瞬,显见是被自己震慑住了。

将一只丧尸鸟搅成肉酱可比一风刃砍死要耗费力气的多,可是这杀鸡儆猴的事却不得不做,即使师攸宁在奋力搏杀这许久后已经臂僵腿乏,而风系异能的能量也耗费的七七八八。

换句话说,她现在完全是强弩之末,看着凶悍可其实都不够丧尸鸟头领刨一爪子的。

白『色』大鸟版徐黄婷差点害了师攸宁,再不敢轻举妄动,听话的退了下去。

局势又恢复了之前的对峙状态,不过有了之前师攸宁杀鸡儆猴的『插』曲,显然丧尸鸟一方要更紧张和戒备的多。

[小册子,能帮个忙不?]师攸宁决定开个大挂,毕竟自己也算是地府官方人员,正当着差呢,突然玩完了算怎么回事?

其实自己玩完了也没什么,反正她现在回地府跟回家没什么差别,可是此时此地又不是什么人类大战丧尸的游戏,周围的人都是活生生的。

自己要是一倒,身为鬼差的魂魄倒是轻松了,可是这安全区活生生的人类,尤朗和付龙这些朋友绝对要被这些破鸟啄个『乱』七八糟,惨的不能再惨。

再者,陆广白回来了,如果自己还有幸留下个破败的尸体,他看到了,大概是会伤心的吧。

师攸宁以前是很羡慕那些英雄的,大开大合的拯救世界,其后享受崇拜和敬仰,看上去多么的潇洒恣意,可是现在她现在勉强也算在拯救大众了,可才发现英雄背后真的是满满的血和泪。

要是再选择一次,她宁愿混吃等死碌碌一生,拥有平安宁静的生活才是真正的福气。

共处好几世了,几乎在师攸宁开口的瞬间龙凤册就知道了她的意思,飞速答道:[可以,只是事后反噬短则半月长则一月。]

在人世间,借助鬼神的力量属逆天而行,惩罚不是龙凤册说算就算了的。

什么样的反噬?

师攸宁曾经用龙凤册的神通护过温岚小包子两回,救他一回自己如坠冰封深窖两天,那难受劲儿现在想起来还让人头皮发麻。

那时候救的还只是一个小小幼童,现在背后这么一大摊子人,师攸宁原本觉得反噬够让自己被冰冻切片个一百年,想不到只是半月一月的,还是很可以接受的。

和自己的开挂利器龙凤册商量好了,在自己异能告竭的同时她会被注入新的力量,师攸宁终于将腰杆又挺直了一些。

既然决定大干一场,那闲杂人等自然需要到凉快地方呆着去,何必添不必要的伤亡。

如此,师攸宁便让身后的异能们自行找地方藏起来,在绝对的力量面前稍次一等的能量都是炮灰,何必徒添牺牲。

其他人自然是不肯的。

异能并非存活下去的保命符,是以现在站在此地的异能都不是软柿子,即使面对丧尸鸟这样的强敌心有恐惧,可是恐惧不是让一个年纪不过十七八的少女挡在前面不说,还要再之后让其孤军奋战的理由。

“赶紧滚蛋!”师攸宁果决凌厉的道:“你们离开了,我才能放手一搏,否则带累了我,大家就得一块儿死!”

她的背影很单薄,可是却挺直的仿佛不曾弯过也决不会弯,能够挡住滔天巨浪,亦能够挽回危极之局。

可是,没有人动。

“尤叔,付龙大哥,拜托了!”师攸宁紧紧盯着进化丧尸鸟的眼,用自己生平最冷厉凶狠的,来自鬼差游走死亡边界的凶悍眼神,以此让它不敢轻举妄动。

“清檀丫头,叔还等着你日后给我挑新衣服呢。”尤朗回道,一向硬挺的中年汉子嗓音嘶哑,可还是转身离开了自己原本准备守着的位置,他不能成为她的累赘。

对面的人类动了,有丧尸鸟蠢蠢欲动,被进化丧尸鸟一声斥责般的鸣叫阻止,这是只有神智的聪明鸟,少一个人类它就更有把握将对面那个虫子一般小的人类打败、吃掉!

“妹子,等你赢了,哥做菜给你庆功。”付龙跟着尤朗进了大楼,他要攥着拳才能克制着不哭出声来。

“我一个人有五成胜算,你们在,不到三成。”师攸宁道,她的声音听不出丝毫情绪波动,可就是让人觉得心酸。

陆陆续续的,异能者们都进了大楼,最后进去的是徐黄婷,她恢复人形后在师攸宁身后轻声道:“我们都等你,等你平安回来。”

大楼门关上了,还没有丧尸巨鸟的鸟腿粗的少女小小一只站在一地的死尸和鸟尸堆里,看着可怜巴巴,可又似乎光芒万丈。

大楼里,有人低低的抽泣了一声,很轻很轻,可是似乎触发了什么开关一般,更多的人眼睛酸涩,喉咙发干。

一股无言的悲意弥漫着,没有人相信这小小的少女能将成千上万的丧尸鸟赶走,她赶走了所有的人,自己孤独一人面对强大的对手,最好的结果大概是准备与这些该死的鸟同归于尽吧。

“爸爸,姐姐是奥特曼吗?”穿着鹅黄『色』卫衣的小男孩被爸爸抱在怀里,一双黑白分明尚带着纯真之『色』,一眼不眨的看着楼外的少女。

他认得这个好看姐姐,每次她出现的时候就会有面包吃,她还『摸』过自己的脑袋呢。

那时候爸爸生病了,他饿了好久好久,后来姐姐出现了,他就能吃的饱饱的了。

“不是,”抱着男孩的父亲眼中闪着晶莹的泪光:“姐姐比奥特曼还厉害,会将怪兽打跑的。”

二楼的房间里,靠窗,脸『色』苍白浑身汗湿的方沐一张脸全贴在玻璃上,紧张又无力的看着楼下的少女,他的精神力已经全部用光了。

少年清秀的脸在玻璃的挤压些变形的有些可笑,他喃喃道:“清檀,我今天用精神力杀了二十多只丧尸鸟呢,你回来了,一定会夸我厉害的,对不对?”

葛茉茉和徐黄生都是人精中的人精,察觉危险来临的时候,腿也不软了『尿』裤子也不顾了,一起钻进了房间。

此刻两人肩怼着肩亦专注的看着窗户外面。

葛茉茉指甲颜『色』鲜红的十指攥的紧紧的,她找不到爸爸,楼下许清檀这个妖怪看着还是很讨厌,可是祸害遗千年,她会活着的吧。

比起被这些鸟啄死,还不如被许清檀杀了。

要是她活着,陆广白那个男人就让给她好了。

想起陆广白,她的脸『色』又白了一瞬,陆广白大概已经被那个大楼里,爸爸说的很厉害的丧尸杀了吧。

徐黄生看到姐姐徐黄婷进了楼门松了口气,他虽然平时又蠢又好『色』,可是姐姐在才有自己的好日子过他还是清楚的。

至于许清檀,他要是真能将丧尸鸟都赶走,那自己……自己就服气了她,认她做大哥!

进化丧尸鸟听不懂面前的两脚兽说了些什么,可是最瘦小的那个两脚兽让其他的同伴离开,真是蠢的要命,它才不会阻止。

等将这个最厉害的两脚兽弄死了,大楼里那么多猎物,足够自己的子孙肆意玩乐!

“傻鸟,来啊!”师攸宁没有了方才的冷厉凶狠,一向清冷的眸子弯弯满是嘲讽。

她的身后空无一人,只有一个旁人看不见的龙凤册一如既往的陪着她。

[主人,放心吧,你的小命肯定是不会丢的。]龙凤册大抵是感受到了气氛的凝重,不太幽默的皮了一下子,身板扁塌塌的趴在师攸宁的脑袋上。

巨大的丧尸鸟挪了挪爪子,尖锐而短促的叫了一声,像是命令一般,它身后的丧尸鸟大军都往后飞了十几米,将原本群鸟环侍如孔雀开屏般的大鸟显了出来。

“单挑?有想法!”师攸宁故作轻松的赞了一句。

一人一鸟的战争没什么美感,倒是颇为险象环生。

几个躲闪腾挪之后,师攸宁被巨鸟一翅膀扇的腾空又落地,以面朝下一嘴泥的方式,真正的吃土少女。

幸运的是,她正摔在了一具死尸的身上,好歹没有摔个脏腑移位口吐白沫什么的。

大楼里的人看着那少女趴在死尸群中,许多都不忍的捂住了嘴,生怕一个憋不住哭出声来。

师攸宁摔了,大鸟也没有得了好,它的一只翅膀被师攸宁的风刃削去三分之一,鸟『毛』飘『荡』,翅膀的断口处有蛆虫翻涌。

“谢了,兄弟。”师攸宁苦中作乐的道,她认出给自己垫背的仁兄是曾经初进安全区时,乐颠颠拿表格来给他们一行人填写的人,似乎是个速度系异能来着。

爬起来了,师攸宁伸手接住飘『荡』着的,一片有她的手臂长的,残破不堪的鸟『毛』,随后挑衅般的以风系异能为刀削成几截,在进化丧尸巨鸟面前毫不掩鄙夷之态的扔在地上,大声道:“傻鸟,再来!”

说着,她不知什么时候摔伤的,已经有血『液』从袖管中流出来的胳膊抬起,将一把以风系异能幻化的长刀虚握在手中。

那长刀有五六米,用的好足以废掉这挨千刀的鸟一只翅膀或者一条鸟腿。

【作者题外话】:啊呀,写冒了,男主英雄救美在明天,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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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章 惊惧

网络上常有“看我四十米大刀!”的玩笑话,如今师攸宁也算有个货真价实的五米长刀,可是面对的却是炸『毛』后脖颈一挺从脑袋到爪子,竖着不止五米的进化丧尸鸟,怎么看怎么有些悲催。

悲催的师攸宁虚握着自己的风系长刀和愤怒的丧尸鸟死磕,源源不断输出的风系异能让她周身虚汗止不住的冒,唇『色』淡的活像才被僵尸吸过血,只一双眼黑白分明,瞳『色』在苍白的面颊映衬下黑沉沉冷生生眼,似永不会出现怯意。

躲进大楼里的幸存者,看着外间的少女一次次将大如砖瓦房的丧尸鸟砍伤,亦一次次的被受伤发狂的丧尸鸟或啄或拍打,像秋风卷着的残叶一般的折腾。

每当少女被摔进死尸堆里,被扫的撞击到树干上,因躲避退跌在花坛中,楼里的人都忍不住抽气,攥着拳为她打气,希望她站起来。

希望她站起来,不再是因为这样自己有生的希望,而是因为站起来了意味着少女还活着。

师攸宁不知道现在有多少目光汇聚在她身上,因为有龙凤册这个开挂君在,她出手没什么后顾之忧。

反正又死不了,现在多伤丧尸鸟几分,回头自己力竭后开挂所耗的外力少些,她受的反噬也少些。

一人一鸟的“单挑”进行了半个多小时,师攸宁摔的鼻青脸肿,进化丧尸鸟也吃了大亏,其中一只翅膀少了三分之一,另一只翅膀少了一半,眼盐瞎了一只,腿也瘸了一条。

她很庆幸这大傻鸟跳爪子和自己斗,压根没想起来过用身后千百只小丧尸鸟来着车轮战。

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

撸了一把汗湿贴在面颊上的碎发,师攸宁双手交错环胸,两把呈十字交错的淡蓝近乎透明的利刃挡在胸前,只等丧尸鸟撞上来。

这不算什么大招,可是如今丧尸巨鸟已经精疲力竭,正是可乘之机,这十字利刃用的好,直接就可以将它的脖子切下来。

这一招她在曾经灭杀一只巨鳄变形人的时候用过,可是那时候她还可以分出一层风系防护罩保护自己,如今却算是要拿血肉之躯拼一把了。

[小册子,一会儿记得让你家主人我摔的轻一点。]师攸宁嘱咐龙凤册,她这样的美少女断腿断胳膊的多不雅观。

龙凤册闷闷的应了一声,稚嫩的嗓音似乎带着哭腔。

师攸宁站着不动,丧尸鸟乍翅垂颈向她俯冲过来,它感觉到这个总也弄不死的,像小虫子一般的两脚兽已经不行了。

它要一口将她咬成两截!

就是现在!

师攸宁放出胸前用最后一点风系异能凝聚成的风刃。

丧尸鸟急急的向后躲去,可是之前的打斗已经的耗费了它太多气力,速度便慢了那么一点。

它慢了,那十字交叉的风刃可不慢,如一把张开的利剪般准而又准,狠而又狠的穿过了丧尸鸟差不多有四个普通暖水瓶合体那般粗细的脖颈。

巨大的鸟头连着一段被齐齐切断的脖颈摔在地上。

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没法避免,与此同时师攸宁也被进化丧尸鸟一翅膀拍到了半空中。

失去头的丧尸鸟巨大的身躯轰然倒下,群龙无首的小丧尸鸟们发疯般的向着往地面坠落的师攸宁冲去。

本能般的要将这个带着鲜活气息的生命撕成碎片,啄肉喝血!

师攸宁被一翅膀扇的晕头转向,『迷』蒙间一只簸箕大的丧尸鸟已经飞到面前。

那丧尸鸟褐『色』的鸟喙上还带着血迹,连鸟头都只有一半,也是丧的十分爱岗敬业,凶悍的亦十分骇人。

“天呐!”

“不要!”

大楼里,眼见巨大的丧尸鸟头领被削首,还未来得及高兴的人们便看到那杀了丧尸鸟的少女将要被群鸟包围,惊呼和惋惜声此起彼伏。

师攸宁连抬胳膊的力气都没有,电光火石间竟还分神想,忘记嘱咐龙凤册要保护自己别被毁容了,真是失策!

觉得失策的不止师攸宁一个,看着自己一点点放在心上,还未来得及呵护的小丫头被群鸟围困,陆广白骇的肝胆俱裂。

电弧似从天而降,若怒极的紫龙在半空中游动,无数丧尸鸟被劈的炸『毛』碎首。

紧随其后,无数冰棱如利箭般破空而来,钉在丧尸鸟的翅膀、腹部、脖颈等一切可沾染的地方。

另一头,本能的将眼皮闭的死紧,坚决回避丧尸鸟那恶心样子的师攸宁并未看到这一幕,倒是将丧尸鸟那沾染着无数血迹的鸟嘴啄在身上的痛感想象了一回。

可是等了又等,没有被啄,没有摔在地上的痛,她的腰被揽住,背贴着一个人的胸口。

揽着她腰的手臂收的死紧,师攸宁觉得自己险些被勒成个葫芦娃。

睁眼抬头,来人是陆广白。

视线所及是他微微耸动的喉结,带着青『色』胡茬的下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性』感,再往上是绷紧的似乎蕴含着怒气的下颌,鬓角的头发带着湿意,似乎流了不少的汗。

陆广白和肖策的加入,让这场战斗进入了摧枯拉朽的阶段。

当然,凭借本能往前冲的丧尸鸟是枯朽的那一方。

肖策是冰系异能,对战的时候精巧和强劲两种状态糅杂出现,丧尸鸟撞上它基本是来一个完蛋一个,来两个拾掇一双。

比起肖策来,陆广白的手段只能用屠戮来形容,与以前她见过的雷网不同,雷电密集到成片,以万钧之势笼住无数的丧尸鸟,然后狠辣而干脆的将它们炸成焦黑的碎肉。

直到丧尸鸟中的最后一只被劈成飞灰,师攸宁的腰都被陆广白揽的紧紧的一直未放开。

好歹也算小细腰,这下肯定全青了,她想。

丧尸鸟群的出现到灭亡不过四五个小时,可是原本还算能入眼的安全区就像台风过境一般的惨不忍睹。

眼见突然出现的两个英俊年轻人手段凌厉的将丧尸鸟群团灭,躲在大楼里的人群仿佛大梦初醒般恍惚的而缓慢的出了楼门。

可是出来了,满地都是死去同类的尸体,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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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一章 守护

丧尸鸟被消灭后,原本箍着师攸宁腰的陆广白终于放开了胳膊,可是不等她喘口气,人却被揽着肩转了个身,他一手环着她的背,一手托着她的脑袋,紧紧的将人抱在了怀中。

这怀抱带着尘土味和血腥味,然而却更透着让人安心的感觉。

师攸宁怔了怔,抬起酸痛的胳膊回抱住了陆广白的腰,脑袋忍不住在他胸口蹭了蹭,现在天有个高的顶着塌不下来,久违的安宁和踏实占据了她提了好几个小时的心脏,骨头缝里的酸和痛也同时涌了上来。

“陆广白,你终于来了。”

闷闷的带着点鼻音的声音从胸口处传来,在陆广白的耳廓处打了个旋儿,慢慢的弥散到他的心口,泛着点酸,可仿佛又满满胀胀的都是庆幸。

因为这声音,陆广白原本因为杀意未平若寒潭般冷冽凶悍的气息慢慢和缓下来,天知道他有多庆幸。

如果再来迟一步……,陆广白不敢再往下想。

没有如果,自己的小丫头一定会没事,他还没有好好照顾她,怎么会有什么万一!

得救的人们围拢在拥抱的两人周围,经历生死之后似乎说什么话都是多余的,可一双双饱浸着感激的眼却本能的表达着自己的感谢。

走出楼门的葛茉茉站在台阶上观望了几眼,许清檀的厉害已经超出了她能理解和想象的范畴,而陆广白竟然还会用雷电,他出现的那一刻就像是天神一样。

此刻再想象以前那个趾高气昂的自己,竟然带着施舍的语气想要这两个人对自己臣服和谄媚,当真是可笑又可怜。

自己在他们这样的人心中就像是小丑一样吧,葛茉茉脸上烧的慌,慌慌张张的下了台阶跑了。

周围现在有千百人,可是陆广白通通都看不见也不在乎,他拥有的,想拥有的,如今尽在此刻,尽在怀中。

没有人会不识相的去打扰这一对相拥的男女。

过了许久后,怀里的人半点动静也无,陆广白低头只能看见小丫头已经歪向一边的松散马尾,以及『露』出一半的蜷缩在胸口的手。

那手灰突突的,手背上还有不知怎么蹭破皮,如今血『液』合着尘土半干涸的黑红痕迹。

老实说这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伤口,就是在末世以前,顽皮的孩子一不小心摔倒了蹭破皮也就这样,可是陆广白的心就像是被一根针一扎即离般,不是特别疼,可是那难受的感觉却久久不褪无法可减。

他托着师攸宁后脑的手放开,轻轻的在那伤口的边缘用指腹抚了抚。

“陆广白!”怀里的人喃喃道,带着些含混不清,可是陆广白偏生就听清楚了。

他屏息敛声,想听她后面说什么,可是再然后只有和缓的喘息声,小丫头睡着了。

陆广白因锋锐的眉眼一刹那就柔软了许多,拦腰将人轻轻的环抱着往楼上走。

因为姿势的改变,怀中人的面容全部全部袒『露』,这张脸说是灰头土脸半点都不为过,额头、颧骨、面颊还有下颌处,布满了陆广白方才在她手背上看到的那种擦伤。

怒气和怜惜交杂翻涌,陆广白周身有电弧闪过发出轻微的滋啦声。

最终,因为主人心绪不平而出现的电弧还是收敛了回去。

他怕吵醒她。

二楼,

师攸宁原本住的房间因为之前的避难也不知挤近来了多少人,床榻因此凌『乱』脏污不堪。

好在肖策、尤朗这些人都紧随其后的跟了过来,尤朗将床榻上脏『乱』的床单撤掉,又另外铺了两件干净衣服,陆广白这才将熟睡的少女放在了床上。

屋子里好几个人站着,可是所有人都轻手轻脚,生怕吵醒了床上的少女。

她面颊、手背上青紫交错的伤痕,衣服裤子上的血迹、尘土,这一刻都直戳戳的袒『露』在几人面前。

可是即使受了这么多伤,此刻少女的面容沉睡着,眉眼舒展一如既往,就像不曾有过疼痛和苦难。

可越是这样,却越让人看着嗓子眼发堵。

“喵呜~”奥利奥从方沐的怀中跳出,想要蹦到师攸宁的身上。

陆广白眼疾手快的将猫抓在手中,抚了抚这小东西的脑袋,将它轻轻放在了师攸宁身侧。

奥利奥往前挪了挪,『毛』茸茸的脑袋挨着师攸宁的肩膀蹭了蹭,团成个球不动了。

肖策翻出个干净的『毛』巾,倒上矿泉水沾湿后塞进了陆广白手中,随后出了屋。

尤朗扶着方沐跟着出去,付龙小心的关上了门。

楼道里隐约有哭声传来,楼下细碎的声音也源源不绝,可是这小小的房间却似乎将一切声音都排除在外。

陆广白坐在床边,用『毛』巾给小丫头擦了脸又擦了手,衣服上的灰尘也一点点的用『毛』巾抚去。

怕弄疼了她,也怕吵醒她,陆广白一个长手长脚的大男人,硬生生在双人床的下铺折腾出了一身汗。

清理完了,他将身上的夹克脱下来盖在了师攸宁的身上,复又坐了回去,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落在床榻旁,将少女『露』出夹克的指尖轻触了触。

可是,这似乎不够,远远不够。

唇角轻抿,他将夹克一角揭起,俯身低头,在那尚带着细碎伤口的,属于少女的纤细指尖轻吻了吻。

指尖有些寒凉,可是他动『荡』不安的心在这一刻终于安稳了下来。

陆广白在床前坐了很久,他不是个粗疏的人,甚至因为家庭的缘故,远比同龄人要心思缜密和深谋远虑。

可即使如此,他也从未细致的观察过此刻呼吸平稳的睡在床上的少女。

原来她眉眼的清秀程度远超自己的认知,他熟悉她睁眼时的清冷淡漠,可是安静沉睡的少女眼角眉梢都挂着柔和静谧,就像她的心一样。

看着刺猬一般,实际上是个外冷内热的人,比谁都心软,比谁都心存善念。

师攸宁醒来的时候外间天『色』不特别亮,一抹淡淡的阳光照在窗户西边的墙壁上,这会儿应该是早晨。

她睡了快一日一夜。

低头,身上盖着的夹克看着很眼熟,她昨天似乎,似乎是在这夹克的主人怀中睡着了。

并且,微微侧身,夹克的主人现在就在她床边,正一手撑颌闭目小憩。

陆广白,他守了自己一夜?

外面天『色』不是很透亮,光线到屋子里的时候更打了对折,更多几分朦胧。

陆广白的面容一侧陷入阴影中,不过仍能看出脸部轮廓的完美与俊帅来,甚至因此多了一些与往日迥然不同的沉肃。

似乎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般,原本闭目的男人陡然睁眼,眸中的幽深凛冽视线似乎要洞穿人的心神,凌厉而戒备。

师攸宁被吓了一跳,下一秒黑影落下遮住了她的眼乃至大半张脸,是陆广百的手掌盖在了她的眼上。

黑暗中,师攸宁反『射』『性』的眨眨眼。

掌心被睫羽轻扫的感觉一路传递到了心间,陆广白盖在少女面颊上的手微蜷,无名指和小指不轻不重的点了点她的面颊:“别闹!乖。“

不要闹什么?

陆大少显然并不像他此刻表现的这般云淡风轻,他是个正常的,血气方刚的男人,在这样静谧的清晨,守候在自己心上人身边,掌心被近似撩拨般的刮了刮,足够他遐想万千。

可是,蛋疼的是,他知道眼前的少女只是无意之举,他不想吓到她。

视线一片黑暗中,男人低沉中带着些熬夜过后的喑哑的嗓音,比任何时候都明晰的传入耳际,他说“乖。”

无端的,师攸宁听的有些耳热,果真老老实实不动了。

虽然她并不明白自己闹什么了,但是女『性』在某些反面有着无比敏锐的直觉,譬如现在,听话的每一根头发丝都老老实实,绝对是上上之选。

良久后,光线重新涌入,师攸宁微眯了眯眼,适应了明亮的环境后才睁大眼,陆广白的一张俊脸似往常一般带着慵懒而闲散的笑意,这并不妨碍他眼中流『露』出的关心,只眼底淡淡的青影才能让人窥见一丝倦意。

至于方才他眼眸中的凌厉,似乎是幻觉一般。

“陆大哥,你……守在这里一夜?“师攸宁想起身,可是发现胳膊酸痛的似乎都不是自己的。

“昨天,我似乎听见某人叫我陆广白……“陆广白戏谑道,就着师攸宁已近撑的半起的上半身,手掌托着她的后背将人扶起来。

小丫头比自己想象的还要轻,陆广白想起昨天抱着她上楼的事,那时候火烧火燎的急,此刻看到她醒过来,许多细节才徐徐的浮现出来。

师攸宁坐在床上,将身上盖着的东西往怀里紧了紧,仰头扬唇:“陆广白!”

听着比叫陆大哥显的亲近多了,陆关白想。

他一向将“陆大哥”这个称呼和小丫头称呼尤朗“尤叔“看做同等,觉得自己老了许多,像是凭空长了一辈一般。

此刻他边拿过桌上未开封的矿泉水拧开盖递给师攸宁,一边用自觉最寻常的,似乎与往常无异的语气的道:”听着不错,以后就这么叫吧。“

“喵呜~“不知什么时候,已从床头跑到床尾窝着的奥利奥附和般的叫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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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二章 虚实

不知是不是因为有异能的缘故,师攸宁的伤势恢复得非常快,两天后已经活蹦『乱』跳。

当然这个活蹦『乱』跳是相对来说的,偶而还会出现心虚气短的感觉。

师攸宁想可能是因为之前异能使用太过,对付丧尸鸟的时候她最后恨不能将骨头缝里的异能都搜刮了,如今只是冷不感觉自己被掏空,已经算幸运。

要是有晶石就好了,师攸宁想。

前世的时候,末世过了差不多有一年,有一个异能意外在进化后的丧尸脑中发现一种类似于玉石的石头。

异能者吸收那石头中的能量,不但可以补充失去的异能,天长日久还可以进化,就像是修炼一样。

师攸宁中午的时候才念叨了一句晶石的好处,晚上的时候,与方木、尤朗等齐齐聚在房间中,陆广白拿出了一个椭圆的带红『色』毫光的石头,正是晶石。

当然,这会儿估计也就师攸宁自个知道这东西是干嘛的。

“从进化丧尸的脑袋里发现的。”陆广白道,说的十分简洁。

肖策狭长的眼皮微掀,略回忆了进化丧尸撞到陆广白手里的悲催样,在心底同情了一波。

看到小丫头眼睛亮晶晶很感兴趣的样,陆广白将红『色』的石头往她那边推了推,问:“喜欢?”

陆老大对清檀妹子说话的样,怎么那么像清檀妹子平常逗奥利奥的感觉呢?

付龙咳嗽了一声,胖脸上的肉颤了颤,小眼睛攒着笑,这都多久了,陆老大可算是开窍了,知道讨女孩子喜欢,不容易啊。

气氛有点怪怪的,师攸宁貌似不经意的将红『色』石头收在掌心里攥了攥,手心微微发热,再松开的时候,石头上薄薄的红光比之前淡了许多。

与此同时,她因为虚弱还有些苍白脸竟恢复了一点往日莹白的感觉。

心思不由自主就会落身边小丫头身上的陆广白最先发现了异常,忙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师攸宁摇头,将晶石放在陆广白的手掌中,随后按着他的手握成拳:“会发热,似乎能传递能量。”

陆广白身体有一瞬的僵硬,因为那双捧着自己手的细白的双手,那属于女孩子的,纤细又柔软的感觉让他心头微『荡』。

睫羽低垂盖住眼中的幽暗的眸『色』,陆广白收敛心神感受红『色』石头的不同,最近安全区的事太过繁杂,他该抽出时间处理下个人问题,否则真的怕什么时候,一不小心便会失控。

肖策乃至付龙等都是一等一的人精,听到师攸宁的话皆肃容看向陆广白手中的石头,如果这石头真的能够为异能者提供支持,那对人类来说是极大的福音。

众人集中精力琢磨晶石的用途,在师攸宁有意无意的引导下,晶石的用处被开发得七七八八。

就师攸宁所知道的,前世进入末世后日久,丧尸进化的越来越厉害,而异能者之所以最终一点点的反击回去,靠的就是进化丧尸脑海中的晶石。

晶石不单能够提供能量,还能够帮助异能者修炼,甚至是让其进阶。

也因此,末世后期,很多时候用晶石交易比实物还管用的多。

丧尸鸟群到底袭击让整个安全区损失了将近1/3的人类,以及一小半的异能。

这件事过去一周了,安全区中还透着一种难以名状的萧瑟和荒芜,以及零零落落的不安,甚至于偶尔天空中有鸟群飞过。

即使只是一两只鸟,都会让安全区内里的人瑟缩的躲起来。

“还给我,这是我的东西!”

楼道里,一个尖利的女声吵吵嚷嚷,听着还有点儿熟悉。

师攸宁从方沐的房间里晃悠出来,一看出声的还是个熟人,是葛茉茉。

丧尸鸟群全军覆没后清理安全区,葛洪的尸体被发现在楼顶上,似乎是异能用光后力竭而亡。

没有了葛洪这个大靠山,葛茉茉已经不再是往日保镖随行的骄傲样子。

她头发蓬『乱』脸『色』苍白,因为没有化妆的原故颜值降低了三四分,看上去比以前要苍老也要丑一些,明明是二十三四的人,看上去就像是三十岁。

看到师攸宁,葛茉茉脚步微顿,随后像是不认识一般转身进了屋。

她原本是追着徐黄生出来的,那个没出息的竟然偷她以前贮藏的食物去讨好别的女人!

师攸宁发现葛茉茉进的那个房间是徐黄生的。

这两个人走到一起的吗?

师攸宁挑眉,心道还真是什么锅配什么盖,看似徐黄生配不上葛茉茉,但其实葛茉茉此时的选择挺明智。

在末世中,普通的女人的确属于弱势,找个庇护是最基本的生存法则。

而寻求庇护,对葛茉茉这样普通的,以前得罪过不少人的女人来说,更是刻不容缓。

徐黄婷不是个刻薄的人,以后有了她的庇护,葛茉茉虽然不能像以前那样养尊处优,可是生存基本上可以保证的,不过前提是她得将徐黄生这个大少爷伺候好了。

不过即使如此,葛茉茉也是幸运的,因为师攸宁看到徐黄婷红着眼,似乎是因为母亲去世了。

那个将儿子看的像命根子一样的,随时随地都能撒泼的胖老太太,在丧尸鸟群袭击的时候没有及时躲进大楼,找到的时候肚子都快被掏空了。

如果胖老太还在,就葛茉茉以前那蛮横样,被嫌弃都是轻的,说不准会被撵出去。

约莫是因为那天拼命救人的缘故,师攸宁在安全区出现的时候,许多人见到他都会停下来点点头,或者说几句话,或者问一问她要做什么去,需不需要帮忙。

不是刻意的谄媚和攀谈,只是记得这少女的救命之恩。

当然,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也有觉得师攸宁虽然有本事可是到底年纪小,因此冲上来骗取些好处的。

什么要求她提供些食物了,毕竟之前命都不要了要救人,总不能简单的提供点吃的就不能吧?!

没有火腿肠?

腊肉面包也行。

没有面包,那矿泉水也行。

这都没有,真是个伪君子!

便宜每占着的那个就对师攸宁说:“我对你太失望了!”之类的话。

师攸宁简直被气笑了,不过因为她身体才恢复不久,身边总是有人陪同,碰到这样只占便宜不吃亏的人,根本不用自己动手。

方沐在的时候,只要有人提出无理的要求,那人在下一秒一定会头痛欲裂,虽然只是短短的一瞬,但是已经足够他抱着脑袋在地上半天都缓不过劲来,等人回过神来了,师攸宁和方沐早走远了。

师攸宁也发现了,从那天丧尸鸟群的事情后,方沐看上去变化很大,不过这是好的变化,最起码有自保之力了,不是么。

要是陪同师攸宁的是尤朗或付龙,看有人对她提出过分的要求,那是二话不说直接就上拳头的。

本来,其实付龙的脾气比尤朗的还要暴些,可真出手了,尤朗才是炸『毛』的那个。

怎么能不炸『毛』呢,那天让一个小姑娘在前面挡灾,尤朗心头的愧意和对自己无能的无力感纠结于心正无处发泄,既然有人撞上来了,那不好意思,只能权且做一回出气筒。

全市一共有三个安全区,原本是井水不犯河水得全面,可是等几天后师攸宁所在的北安全区被袭击的消息传出,另外两个安全区的人坐不住了。

不管想着趁火打劫的扩大势力,还是关心关心到底是一股什么力量能够轻而易举的将一个偌大的安全区搞的七零八落,两个安全区的人都来了人探听虚实。

巧的是西南方向的安全区首领是个女人,一个和葛洪一样的火系异能。

东北方向的安全区异能首领是水系,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

师攸宁缩在的安全区,在葛洪死后处于群龙无首的状态。

不过因为那天陆广白、肖策以及师攸宁的手段太过凌厉,他们一行人几乎成为了安全区隐形的主导者。

肖策话很少,但是统筹能力很强,很快就将安全区安排的井井有条,比在葛洪时期还要有规矩有体系的多。

因此即使受到了重创,安全区的幸存者们离开投奔其它安全区的几乎没有。

师攸宁对此并不意外,毕竟萧策在前世的时候作为陆广白的左膀右臂,是将整个京市乃至华国的幸存者们组成的偌大基地都打理齐整的人物。

“我还以为葛洪弄出个什么世外桃源来,就这破烂的地方,也亏得他能呆得住!”

师攸宁在楼道里就听到一个洪钟般的声音道,满是盛气凌人的挑剔和鄙夷,似乎眼前的安全区就像是一块不堪入目的裹脚布一般。

“李老大,你少说两句吧,这里打理的不错,不必我那里差。”轻轻柔柔的女声带着种从容不迫。

说话的是西南安全区的首领王丽。

“轮得到你当老好人?”李国伟是武泉市东部安全区的首领,别看是水系异能,可是脾气却非常暴躁。

要不是看王丽这个女人也是五行异能,而且还是颇为不好惹的火系异能,水火相克,闹起来两个人都得不了好,不然的话李国伟就不止是哼唧两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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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三章 揣度

王丽好脾气的一笑,她不像李国伟这个末世之前开肉铺人,行为举止粗鲁的近乎愚蠢,连自己的野心都不知道掩藏。

他们王家末世之前在武泉市也算有头有脸的人家,她从小接受的就是精英教育,如今整合了家族中幸存的子弟以王家别墅区为据点建立的安全区,比李国伟的势力只强不弱。

在王丽的计划中,李国伟这样的莽夫她迟早要收拾,如今口头上让一两句没什么,她倒更在乎的是葛洪死了,可是整个北部安全区竟然出乎意料的安稳,说不得还有其他的异能高手在。

见到了这个人,她才能够再重新考虑,是收取北部安全区的势力,还是继续维持三足鼎立的局势。

门打开了,进来的是一个身量很高肩宽腿长的年轻人。

男人年纪很轻但是气势却不弱,眉眼更是英挺,是个难得一见的美男。

”哟,还是个小白脸儿!”李国伟的目光在陆广白身上一扫而过,又在肖策面上绕了一圈,笑道:“我还当是什么大人物呢,原来是一窝小白脸儿,难道整个北部安全区如今都找不出别人来了吗?“

末世消息闭塞,李国伟和王丽都知道北部安全区出了事,可是到底出了什么事,怎么平息的,那就不清楚了。

因此,两人自然也不知道,李国伟正嘲笑的,是一个实力比他强大许多的雷系异能。

王丽就见那个眉眼英挺的年轻人眼眸微抬,那是一双轮廓极完美的眼,视线带着薄薄的冷意往她和李国伟身上一扫,旋即又收了回去,似乎浑不在意的样子。

不,不是似乎,而是这个年轻人,是真的没有将自己和李国伟两个五行异能看在眼中。

凭借以往数次危机中生存下来的直觉,王丽平淡的态度郑重了许多,这次恐怕武泉市三足鼎立的情况不会变了,她想。

王丽就见哪个俊美的年轻人身形微侧,对左手边跟着的一个面『色』微微发白,似乎生着病的少女道:“站久了累,去坐着,我们一会儿就好。”

那个少女看着很单薄,肩膀上趴着一只不大的猫,整个人有一种冰冷与沉静糅杂的特殊气质,非常的引人注目,甚至让人不由忽略她出『色』的相貌。

少女自然是师攸宁,她点了点头往前,能坐着自然比站着强,房间里是一套组合沙发,她在没有人的那一侧靠着扶手坐了,一只手撑着脑袋,是十足要好好休息的样子。

肖策在门口倚墙站了,微微阖眼。

这三个年轻人,不知是每一个都有些本事,还是单纯的不知天高地厚,王丽心道。

自己屈尊降贵的来了,怎么说也是贵客,可是这三个人一坐一站一倚墙,竟没有要奉承他几分的意思,李国伟心头不悦,一巴掌拍在桌子上:“这就是你北区的待客之道?”

“喵呜~”才趴在师攸宁膝盖上眯眼的奥利奥不满的冲李国伟叫了一声。

“小畜生!”李国伟有意要立威,油腻黝黑的手一扬,一股水流就向着奥利奥冲来。

那水流小喷泉似的,不要说浇猫,就是将师攸宁整个淹了都足够。

师攸宁没动,原本站在屋子中央的陆广白面『色』一沉长腿往前。

李伟国只觉眼前一花,那小白脸青年已经挡在了一人一猫的前面,而他出手的水流,竟不知怎么回事往回一扑,全洒在自己脚下,裤脚和鞋便湿哒哒的,好不狼狈。

好快的速度!

王丽掐着手心才勉强不让自己失态,异能者随着体系的强大速度和力量都会有所增强,可是速度快到这个地步,就是她也不能够。

这个俊美的年轻人,难道竟是比五行异能还强大的存在?

“李首领,下次还是小心些好,免得害人终害己,你说呢?“陆广白淡淡道、

李国维脸『色』忽青忽白,但是只看刚才这年轻人的速度,自己就八成不是对手,几秒钟后到底不大情愿的道:“不好意思,一时失手!”

师攸宁就见陆光白唇角微翘,是毫不遮掩的讥讽弧度,长腿往边上一跨,已经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两个人挨得很近,她视线微垂,看到陆广白半卷起的衣袖下手臂肌肉微微隆起。

被护着的感觉挺不错,排排坐挨着的感觉更不错,师攸宁胡天胡地的想。

下一秒发顶上重量骤增,是陆广白『揉』了『揉』她的脑袋,似是安慰又似有一些别的感觉,师攸宁不知怎么脸有些热。

房间里,气氛有一瞬的凝滞。

王丽笑笑:“我是西南区的王丽,这是东区的李国维李首领,请问阁下是?”

她如今已经三十好几,气质优雅言语客气,是非常得人好感的一种人。

“陆广白,”陆光白又分别看向师攸宁和肖策:“许清檀,肖策,我的同伴。”

这样郑重的介绍,是将眼前看似没什么杀伤力的少女,以及靠着墙半睡半醒的青年放在等同的位置上。

难道这两个人也似陆广白一样势力强劲?

这个念头只在王丽脑海中浮现一瞬,很快便被她否决了,怎么可能呢?!

心中的念头纷繁复杂,王丽面容却一如既往的优雅与和善:“陆少真是年轻有为!”

她这话颇有试探的意思。

末世之前,有些还算有点家底的人家,年轻人一般都称做这个少那个少的,她也就随口那么一说,却见对面名叫陆广白的年轻人微颔首,似乎对她的称呼没有特别的诧异,也没有十分的惊奇,而是一种非常习以为常的适应。

怎么不适应呢?

陆大少在京市的时候经常被人如此称呼,不是偏生要戴高帽,而是他本就配得起这声尊称。

这样的理所当然,看在王丽的眼中是另一种信息,这个年轻人出身不凡,她想。

既然出身不凡,那所受的教育和见识自然比李国伟这个莽夫要强大不知多少倍,如此那她就不能用对付李国伟的态度对付陆广白。

聪明人之间谈话耍心眼不是个好法子,坦诚才有可能促进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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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四章 守护

圆镜般的太阳从冻云中滑过,只见亮光却无半点暖意。

房间内,王丽和李国伟的面『色』都不大好看,丧尸已经对付不过来,再出现什么丧尸鸟,难道人类真的要落到绝种的地步?

不过,比起王丽仔细询问丧尸鸟的战力和数量,拧眉考虑回去后如何加强安全区的防护,李国伟则更偏向于指天骂地的抱怨。

如此,两人高下立见。

四目相对,虽然没有言语的交流,但师攸宁知道,陆广白应该已经是选定了王丽作为北部安全区的接手人。

她懂他,陆广白眸光略过浅淡的笑意,小丫头总是无时无刻不在给他惊喜。

去京市的计划是早就定好的,是以师攸宁一行人并不会在武泉市停留太久,可这从丧尸鸟袭击中救出的安全区众人,总要想好一个妥善的安置方式。

而王丽和李国伟,显然王丽更值得托付。

仅凭一次见面就直言将整个安全区全权托付显然太过仓促,为着保险起见,陆广白还准备分别去西南和北部安全区一趟,是以在王丽出言邀请的时候,陆广白答应的很干脆。

这样行止有度又实力强劲的年轻人真的少见,有朝一日绝非池中物。

为着拉近关系,公事谈完了,王丽半称赞半羡慕的道:“陆少和女朋友的关系真好,在这『乱』世中能有人相伴,真是一件令人羡慕的事。”

女朋友?

师攸宁耳朵瞬间支楞了起来,不等她反应过来,陆广白已经应道:“多谢王姐夸赞。”

王丽说的随意,却见方才你来我往的试探中一直崖岸高峻的男人眉眼柔和了几分,连对她的称呼都从客气疏离的王首领直接进了一大步。

“陆少好兴致,这丫头看着就嫩,还是你会玩。”李国伟不甘落后,调笑般的看了师攸宁一眼。

以往他身边环绕的女人都是些妩媚成熟的,如今陡然看见这一棵小嫩葱,心头不由有些痒痒,不免计划着区里女人有的是,回去了也挑几个小些的尝尝味。

凌厉的风和紫『色』的电弧几乎同时出现。

在尚未反应过来的时候,李国伟横肉堆积,不怀好意的调侃还未消散的面上多了一道血痕,而几人围坐的木质茶几亦同时被雷电轰成了粉末。

李国伟见鬼般的弹跳起来,伸手一抹满脸的血,他清楚的看见对面看着病弱的少女抬了手指,然后他就受伤了,这是什么怪物?

“李首领,之前便说过,你最好慎言。”陆广白冷冷道:“我家小朋友的脾气可不怎么好,要是气极失了准头……”

李国伟觉得脖颈发凉,要是方才自己挨的这一下换成是脖子上,那自己绝对没有命在!

王丽坐着没动,可是脸『色』也微发白,显然也有些被吓到了,刚才那是雷电和风?

李国伟自诩胆子大,平常更是如滚刀肉一般的人物,时常挂在嘴边的就是脑袋掉了碗大的疤,可是此刻对上对面男人黑沉冷冽的眸光,忍不住嗫嚅道:“是我的错,从小嘴笨不会说话,你们……你们不要放在心上。”

陆广白冷哼一声,看向王丽的时候面『色』和缓了不少:“王姐说话可要算数,兄弟我过几日一定登门拜访。”

“那是自然,自然算数的,求之不得呢。”王丽勉强维持着笑容答道,就是现在不答应,难道就能阻止人登门了吗?

什么三足鼎立,王丽此刻觉得自己真是想的美,就人家这实力,单枪匹马来接收自己的安全区,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那就好。”陆广白道,旋即起身看向门口:“阿策,送客。”

话音落,李国伟已经忙不迭的往门口走去,像是身后有猛兽追一样。

王丽点点头,目光落在门边上的,眼睛狭长的清秀年轻人身上时只一眼就收回了目光,这个看着也是个气度不凡的,肯定也不好惹。

武泉市什么时候来了这许多厉害人物,她在之前竟一点风声都未收到。

如此,再想起葛洪的死,那人真的是被丧尸鸟的围攻才……,她离开的脚步虽然不显凌『乱』,但回头却是半点都不敢也不想的。

师攸宁想站起来,一只手按在了她的肩头,不轻不重却刚好散发着让她好好坐着的信息,是陆广白。

肖策目光落在沙发里坐着的少女肩上的手一瞬,李国伟那蠢货如今也算是做了一件好事,正将自家兄弟又往前推了一把,他很讲义气的带上门离开了。

一室寂静,

师攸宁视线扫过还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最终凝在那修长手指指端,淡粉指甲上白『色』的月牙处。

原本不想这么仓促的,陆广白垂眸,视线所及是少女扎起的长发,发尾盈盈点在白皙的脖颈上。

“不是玩,”陆广白道。

“什么?”少女仰头,一向沉静的眼眸带着几分不解,很快这不解转成了惊诧,还有几分淡淡的慌『乱』,旋即眼睫微垂,纤长的睫『毛』一颤一颤的,十分惹人怜爱。

陆广白这是被李国伟的话刺激到,所以打算表白?

师攸宁手指在奥利奥的耳朵尖上『揉』了『揉』,又『揉』了『揉』。

头顶响起低低的笑,带着难以形容的,让人忍不住慌『乱』的耳朵尖都发麻的『性』感。

托茶几之前已经碎成渣渣的福,陆广白能够毫无障碍的蹲在努力降低存在感的小丫头面前。

他仰面,时常慵懒散漫的面容是难得的认真和温柔:“小丫头,我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是在掖市佛寺前面的广场上,你一脚将丧尸踹出几米远的时候,我就想啊,这个小姑娘真厉害,得交个朋友。”

师攸宁看着他不说话,耳朵却竖的高,原来自己那时候在陆广白眼中是这样子的。

“后来,”陆广白顿了顿,伸手将趴在师攸宁膝盖的奥利奥拎着后颈拿开,将原本顺猫『毛』的那只手握在自己掌中:“事实证明我的眼光果然没错,那个小姑娘真的很厉害,护着自己的亲人,护着朋友,甚至豁出命去保护不相干的人,厉害的都要翻天了。”

“真的那么厉害?”师攸宁有点小得意,不自主便透着清冷气的眼带着笑,若海面晒到日光时『荡』着的一点粼粼波光,美好的不像话。

“真的,可是我渐渐的不那么喜欢那小姑娘的厉害,因为再厉害的人都会受伤,甚至会出现无法预料的,难以挽回的危险。”陆广白笑笑,嗓音带着点低郁,慢慢道:“所以,以后那个厉害的小姑娘,可不可以将自己交给我来保护?”

他明明背对着窗户,可是英挺的眉眼却似乎带着一层柔光。

【作者题外话】:表白啦,~\{≧▽≦}/~啦啦啦~

今天只有一章,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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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五章 守护

所以,以后那个厉害的小姑娘,可不可以将自己交给我来守护?

这是师攸宁到这一世至今,听到最动听的话。

她看着单膝触地,似半跪在自己面前的陆广白:“这些话,我是第一个听到的吗?”

前世,赵静月看出陆广白对宿主的喜欢后,便总是有意无意的在宿主面前提起她和陆广白如何青梅竹马的一起长大,陆广白如何的关照和守护她,使原本就不敢轻易对人吐『露』真心的宿主,更是小心翼翼的藏起了对陆广白的钦慕,直到生命的尽头两人都没有好好在一起过。

这一世换作了她,绝不会给赵静月一点机会。

原来还是个小醋缸,陆广白轻笑了一声,觉得眼前的少女真是可爱极了,他看着她的眼,专注且真挚:“是,你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不会再有别人。”

原来,真的有心底开出一朵花来般的感觉,那感觉似乎能具体化般,带着庆幸、爱恋和欢喜的『色』彩。

师攸宁点头:“可以啊,一辈子都可以。”

少女的声音薄纱般滑过耳际,有些轻飘飘的,但这并不妨碍陆广白听出声音中的认真和期待。

他一直提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忍不住捏了捏少女因为羞赧而微鼓起的脸颊。

当天晚上,付龙简单的做了一顿晚饭,虽然材料不很丰盛,可是热气腾腾的汤水和炒菜足以让人唏嘘,末世之前那些每日三餐保暖安定平和的日子,真的已经像梦境一般了。

十天后,北部安全区出口处。

“一路顺风,后会有期。”王丽的视线在陆广白一行人的面上一一扫过,十天前她还在担忧,要是陆广白有志于统一整个武泉市的安全区,自己该怎么办。

可是想不到人倒是真的来了西南安全区,转了一圈,开口就将北部的安全区也托付给自己,到现在她时常还觉得有些不真实。

至于东部的李国伟,得知消息后自然是跳脚的不同意,可是陆广白和师攸宁哪里会在乎他的意见。

单说王丽,虽然看着优雅亲和的一个人,但火系异能也不是吃素的,李国伟还真占不着便宜,只时不时的懊悔那一日嘴欠调侃人小姑娘,若不然陆广白说不定就将北部安全区白送他了。

来的时候三辆车,走的时候依旧是,只不过不同的是,整个安全区的人知道他们要走,都围拢过来送行。

京市啊,不知那里如今又是什么样子,看着远去车辆的王丽想,能将偌大的安全区放手了眼都不眨,这些人不论到哪里都会有一番作为吧。

入冬后,雪飘飘悠悠的下了好几场,可是每次都只薄薄的飘上一层,并不会存在什么积雪太多路被堵住的问题。

一路在沿途的城镇修整一路往前,在离开武泉市的第十一天,车队距离兰市不过十几里的路程。

陆广白将车停在附近加油站前的空地上,连续赶了十天的路,修整半日后再进城比较保险些。

师攸宁明白陆广白的想法,兰市是西北部数得上的大城市,大城市意味着人口稠密,不管是丧尸还是异能都会比武泉市强的多,要做好万全的准备才是。

下车了,师攸宁的目光落在加油站附近的住宿楼上,前世就是在这里,宿主和陆广白碰到了赵静月,她搓搓手,想一想这一世的第二目标即将出场,还挺激动。

至于第一目标,自然是身边的陆广白了。

陆广白关上车门,长腿一迈走到师攸宁身边,将她衣服的拉链往上拉到顶端,又将帽子盖在了她脑袋上。

师攸宁穿着一身黑『色』长款羽绒服,在车里的时候拉链半掉在胸前,下车了难免灌风,这会儿让陆广白拾掇的严严实实,帽子上的一圈儿猫将她的脸埋了大半,只一双眼清亮中带着浅笑,挺招人疼的。

肖策、付龙几人都相继下了车。

开车一路过来,到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这会儿停车修整,付龙是最高兴的人,正手脚并用的比划着一会儿在这楼里头拾掇出地方来做顿热乎饭,话说到一半声音戛然而止,因为从楼里出来人了。

现在是人类遭难的时候,按道理世界人民一家亲,见着活人了总归是好事,可从楼门里出来的那几个人,每一个都带着棍棒之类的武器,而且神『色』都颇为不善。

不是那种防备陌生人的不善,而是带着攻击『性』的,甭管是谁都别想得着好的不善。

师攸宁这边站着没动,等着对面的人走近,五六个男人都是成年男子,领头的人个子不高,疏淡的八字眉一侧恨不能飞到头顶上去,满脸写的都是老子最牛x。

“兄弟们,这是做什么的?”八字眉一扬脸,视线在师攸宁几人中打了个转儿,落在师攸宁身上的时候停了一瞬,最终将目光锁定在陆广白身上。

“路过。”陆广白伸臂,一手搭在了自家小丫头肩膀上,冷淡的挑了挑眉。

不比不知道,一比吓一跳,八字眉走路都恨不能是螃蟹样,可是陆广白身高腿长的往那一站,不说长相如何,单单气势就强的刷屏一般。

八字眉咽了咽吐沫,觉得今天没准是碰上了刺儿头,可是一想自己背后也是有大靠山,没什么好怕的,抻着脖子道:“路过,那好说,掏了过路费,兄弟这就放你们过去!”

“过路费?这路是你修的还是空气是你家产的,也不怕脸盘太大托不住!”付龙预备着施展厨艺的计划被破坏,直眉瞪眼的骂道。

师攸宁笑,这一路上他们倒是碰到了不少打劫的,有一回付龙直接将人逮回来压着干了些杂活。

“嘿,”八字眉一抽气,正准备跳脚呢,就见长的他一个男人都嫉妒的高个儿帅哥身边的女的半垂的头一抬,原本只瞧着人皮肤白,这会儿看见正脸了,长的这叫一个水灵,反『射』『性』的道:“我要她!”

师攸宁一愣,就觉身边的某人揽着自己的力道微大了些,而原本直愣愣看着她的那个八字眉头顶上已经冒了烟。

八字眉是被雷系异能劈了脑袋,不要命,可是上半身焦黑麻痹的感觉大概十分不好受。

【作者题外话】:最近可能会一更一段时间,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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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五章 招待

“你刚才说,要什么?”陆广白问。

师攸宁转头,身边的男人眉宇微挑看似漫不经心,可眼眸分明寒意凛凛,只要八字眉再对她有一丁点不恭的言语,再一次挨劈,怕是骨头渣都不会剩下。

她知道陆广白其实是个挺不计较的人,因为骨子里带着世家贵公子的傲气,这不计较更可以理解为看不上那些蝇营狗苟的小算计。

可是他这样护着她,仅仅因为一句话就动了怒。

察觉到师攸宁的目光,陆广白的手指隔着帽子摩挲了自家小姑娘的脑袋一把,视线却仍旧笼在被雷劈的头顶冒烟面部焦黑的八字眉身上。

不止是八字眉,连同他带着的那几个人都吓呆了,甚至一动都不敢动,生怕下一个就轮到自己,这样雷霆的手段,就是兰市的那些大人物似乎也有些比不上。

短暂的静默后,浑身既麻且痛,就像是骨头缝里钻进去食人蚁又啃又咬一般的八字眉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一半是站不住了,另一半纯粹是吓的:“大……大哥,我什么都没说,我……我错了。”

陆广白冷哼一声,揽着师攸宁的肩往前。

八字眉缩着身体没敢动,等陆广白几人越过他走了七八步,他扯着嗓子喊道:“来人啊,救命啊!”

果然是赵静月的狗腿子,这装死来后手的『毛』病几乎如出一撤,师攸宁心道。

八字眉话音落几秒后,空地前四层小楼的二楼上,一扇打开的窗户中喷出好几米长的火焰,像是有灵『性』一般往师攸宁几人身上落。

水火无情,这火要落实了,烧成炭是分分钟的事。

“阿策,”陆广白淡淡道。

肖策抬手,无数冰凌瞬间筑成一道冰墙将那火焰挡在了外面。

要是自己,师攸宁暗戳戳的想,一定会来一把用风系异能化成的大扇子,将这火焰扇回大楼里去。

前世的事在师攸宁眼中与半年多前发生的无异,宿主掉光头发衰竭静默的样子依稀就在眼前,赵静月最好多多作死,她好将其早些收拾利落。

“好强的火系异能。”肖策的冰凌挡住了火焰,可同样也生出不小的讶异。

这不是他第一次见到火系异能,掖市的白正文以及武泉市的王丽都是正儿八经的火系异能者,可是他们哪一个的火系异能都没有眼前这放火之人的精纯和霸道。

“躲在暗处偷袭,再好的火系异能也是缩头乌龟!”付龙上前,右手手臂一展,一把巨斧凭空出现,随着他的意念离弦之箭般飞出去,一斧剁在火焰飞出的那扇窗户上,整个水泥筑的窗台立刻便豁了个大口子。

他是金系异能,别看平时老好人一般,骨子里其实刚的不行,真气急了几斧将这栋楼剁成渣渣也不过随手的事。

原本喊了一嗓子,等着靠山给自己出气的八字眉以及他的一班跟班这回是彻底蔫了,这伙人是怪物吗,怎么哪一个都厉害的不比兰市那些安全区的首领差。

里头的人显然被付龙骂咧的一句“缩头乌龟”激怒了,一楼的玻璃门哗啦一声崩裂成碎渣,旋即一条比方才的火焰还要强势和危险好几倍的火龙从楼门里倾泻而出,如同火山迸发一般向师攸宁几人冲来。

在这火龙的后面,一道人影若隐若现。

赵静月!

“放着我来!”师攸宁精神一振,往前几步双手合十又分开,一扇有方才肖策阻挡火焰时的冰墙那般大的扇子倏然而出,一扇子就向那火龙扇去。

原本势如破竹的火龙直接被扇成了蜿蜒的蛇形,调转方向向来处冲去。

这一切都发生在顷刻之间,火龙背后的女子怒气渐起,冷叱一声调动火系异能再次往前冲击。

“还是个女人!”尤朗透过腾烧的介于橘『色』与红『色』之间的火焰,隐约看到控制火龙的人身材曲线分明。

陆广白往前几步站在师攸宁身后两米处,这个距离既不会影响小丫头发挥,又能在她危险时及时救助。

至于尤朗说火系异能是个女人的事,能有那样龌龊不堪的手下,即使是女人也必定不是什么良善之人。

火系异能再厉害终究比不过凌驾于其上的风系异能,更何况师攸宁在与丧尸鸟对战时将自身使用风系异能的潜质调动到了极致,生死一线积累的经验,对付赵静月简直是手到擒来。

只是手到擒来不代表要干脆利落的结束战斗,师攸宁在用扇子阻隔火龙的时候,还另外沿着火龙散出许多细小的风刃,至于伤到赵静月哪里,那就看中赵静月的运气了。

师攸宁觉得自己此刻一定长了副黑心肝,可是对付赵静月这样一条坏的流脓的美女蛇,不黑心肝那只有挨打的份。

在陆广白发现如今的火系异能是赵静月之前,她不介意好好招待招待她,毕竟见面礼总要隆重些。

隆重到,赵静月日后算计起人来会惊惧,会畏首畏尾。

火龙后有痛呼声传来,显然风刃起到了作用,师攸宁唇角微翘,心情明媚的不得了。

她扣在脑袋上的羽绒服帽子早在对战的时候就撸了下去,头发微有些『毛』『毛』躁躁,更衬的一张笑脸灵动可爱,此时清凌凌的大眼微眯起,勾唇一笑的模样的与平时的沉静大相径庭,十分鲜活。

当然,配着少女鲜活面容的是凌厉肃杀的手段,付龙将自己和火焰背后的女人代换了一瞬,不出意料的打了个哆嗦,他不是清檀妹子的对手。

“哎,你说要是清檀妹子和陆老大打起来,谁输谁赢?”付龙八卦兮兮的凑近尤朗。

尤朗前几天从一个村子的杂货铺里发现了手动的刮胡刀,自己替换刀片的那种,络腮胡子一刮几乎年轻的十岁,硬朗的面容配上沧桑的双目,是与陆广白和肖策这类小年轻完全不同的魅力。

此刻听到付龙的话,眼皮一垂看向自己身边的胖子:“就不能盼我侄女点好,要是咱们俩动手,你觉得谁输谁赢?”

付龙梗住,顿了顿嘟囔道:“当然是你赢,我怎么会对你动手。”

“那不就结了!”尤朗得意的摩挲了自己失去胡子后凉飕飕的下巴。

还真是,自己不会对尤朗动手,看陆老大照看清檀妹子的那样,更不会对她动手,付龙突然就觉得自己挺蠢,提的这什么破问题。

另一头,火消风停,大获全胜的师攸宁挺得意的啧了一声,看向一身红『色』大衣被风割的破絮飘飘,狼狈后退的女人身上。

那女rén dà波浪的头发配着艳丽面容和火辣身材,原本愤恨不甘的目光在看到不远处站着的,面容英挺的男人时,呆愣了一瞬欣喜的喊:“陆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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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七章 大嫂

陆什么陆,还陆大哥!

师攸宁在脑海中翻了个白眼,对赵静月刚才还喷火龙一般,这会儿却乖的像猫咪的模样十分看不上。

她往后挪了挪站在陆广白的身边,顺带将自己的爪子塞进了他的掌心中。

前世的时候,宿主刚刚对陆广白生出了爱意,结果赵静月明明壮的像头牛,还偏生娇弱弱的倚在了来扶她的陆广白怀中,那叫一个小鸟依人,结果宿主的爱恋才冒了个头就夭折了。

再然后,宿主更是像蜗牛一样,再不肯吐『露』心声。

这辈子,扶是不可能扶的,有本事赵静月别起来!

师攸宁脑海中七绕八绕的吐槽,陆广白自然是不知道的,不过这些日子他早习惯了自家小丫头将手伸过来让自己捂着,这会儿惯『性』的将蹭到自己掌心的手握住,果然冰凉一片。

手里牵着人,陆广白并没有放开她上前去扶人,这动作迟疑了一瞬,赵静月自然不可能跌在地上一辈子,肖策上前将人扶了起来。

替小丫头捂着手,陆广白看到赵静月还是很高兴的,在他还没有参军的时候那也是京市数得着的玩主,赵静月是爷爷一个老部下的孙女,他平常也照看两分,如今算是故人相见。

“肖策哥,”赵静月喊了一声,可视线却落在陆广白的脸上,又哭又笑的和自己那一身御姐模样半点都不匹配,高兴过了,视线落在陆广白与一个陌生少女交握的手上,脸『色』刷的就冷了下来。

“哎呦,这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么,原来都是一家人!”付龙笑呵呵的围上来对赵静月道:“妹子,刚才老哥不知道你和陆老大认识,要是有得罪的地方,可不要见怪啊!”

赵静月所有心神都落在陆广白身上,他比几年前部队休假回来的时候瘦了些,可是也更英俊更沉稳了,原本玩世不恭的气息更多了几分柔和,是因为旁边的少女吗?

啧,被无视了!

付龙『摸』『摸』鼻子往后退了一步蹭到尤朗身边:“陆老大要不要这么有福气,清檀妹子已经才貌双全了,这会儿还又来了个不相伯仲的!”

至于付龙评判人才貌才貌双全,貌自然是不必说,“才”则和能不能打挂上了勾,毕竟过的是末世这有今天没明天的日子嘛。

“你啊,消停些。”尤朗拍了拍付龙的肩。

付龙摇头晃脑的不在意,又去看方沐:“小老弟,咱们来新人喽!”

方沐清秀的面容一如既往的平淡温和,认真道:“清檀更好。”

他是在回答付龙的问题,这世界上即使有再多的女孩子,清檀在他眼中也是最好的。

“静月,你还活着,赵伯伯一定很开心。”陆广白欣慰道。

“是啊,我还活着,”赵静月似笑不笑的,她看向师攸宁:“陆大哥,她是谁?”

这质问的语气,师攸宁抬了抬眉,淡然的看向赵静月。

同『性』相斥不是没有道理的,更何况还是两个喜欢上同一个人的同『性』,肖策狭长的眼眸满是无奈,但是很快他倒更生出几分兴味。

这兴味是对师攸宁的。

为什么呢?

真比较起来,赵静月是京市的大家小姐,又是出了名的貌美高傲,搁古代那也是一公主或郡主似的人物,照道理清檀小妹妹自然是格外的小家碧玉。

可两人站在一起,虽然一个容貌灵秀气质清澈,一个火辣招摇骄傲矜持,可是竟然是清檀小妹妹更胜一筹,艳丽多姿的赵静月在她面前竟然矮了一头,就像是宠妃和皇后站在一起,宠妃再倾国倾城,那也比不过皇后的母仪天下。

不得不说,肖策这会儿还真是真相了。

平常师攸宁自然是熊来熊去的不注意什么气质啊形象的,可是有些东西是刻在骨子里的,她这个当了好几世皇后的人,在感觉气场受侵犯的时候,某些礼仪气度自己就激发出来了。

陆广白与师攸宁交握的手抬了抬,眼眸中有柔意闪过:“清檀,许清檀,虽然她年纪小些,可是算是你的嫂子。”

嫂子?

这个称呼有点老哈,可是师攸宁却不自觉的弯唇笑了笑,当然在接触到陆广白戏谑的目光时,她像小兽龇牙般瞪了他一眼。

陆广白攥了攥自己手掌中的已经渐渐回温的小手,想到有一天小丫头会成为自己的妻子,他真有些迫不及待。

恋人间情感的交流几乎是不自觉的,可看在赵静月眼中却刺目无比,她还记得自己十八岁考上大学那年对陆广白表白,那时候陆广bái jun校都上了两年了。

他是怎么说的,说大学的生活会很美好,她现在还小对未来对感情的态度都太轻率,等再大一些会发现,自己对他只是对兄长的依赖。

可是现在呢,和他并肩而立十指交握的少女,不是也像自己当初那么年轻!

“老……老大,这是……”

师攸宁转身,八字眉一伙人想走不敢走,怂唧唧的缩着脑袋凑近了喊赵静月。

“还不滚!”赵静月冷声斥道。

她原本只是出来散散心,带着这几个废物不过是想着路上有人使唤,要不是他们太没用,自己怎么会丢这么大的人。

虽然挨骂的滋味不好受,可八字眉得了这一句话骨头都似轻了二两,几个人飞也似的跑了,在动辄丧命的时代,挨骂算个什么,留下小命才是最重要的。

这一打岔,赵静月直接忽略了什么嫂子之类的事,她直觉不喜欢站在陆广白身边的少女,加上方才打架打的精疲力竭,顺自己心意就想往前一倒。

面前是什么,站着的陆广白,这要是倒实诚了,可不正落在人怀里。

就防着你呢!

赵静月是倒下了,可是扶着她的却是师攸宁。

还挺重!

师攸宁怎么会让陆广白『插』手,就是让赵静月碰到陆广白的一片衣角她都觉得腻歪。

人扶住了,师攸宁小脸一扬看向肖策:“肖大哥,这位姐姐太重了,你帮帮我。”

太重!

有什么比说一个年轻貌美的女人太重或者太丑更有杀伤力的话,师攸宁感觉靠在她身上的赵静月身体就僵了一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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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八章 碰瓷

肖策从善如流的将赵静月接过手去自己扶着,至于陆广白,刚才他家小丫头动作太快,他被挡在身后压根就是想帮忙也『插』不上手。

本来想躺在心爱的人怀中,结果是被情敌接住的,师攸宁换位思考了一下赵静月的心情,心里的小人儿乐的直打跌。

碰瓷失败,怪我喽?!

乐归乐,迎头痛击是必须的,师攸宁觉得赵静月的出现简直激发了她潜藏的所有邪恶因子。

赵静月被肖策扶了不几秒,这是头也不痛了身体也不酸软了,自己又看似艰难的站直了。

肖策松开手,叹息道果然女人心海底针。

至于师攸宁,心上人的怀抱还是自己占据最保险,她往后一退正靠在陆广白胸前一侧,下一瞬熟悉的臂膀将她拦在了怀中。

当然,陆广白并非故意这么做,他一个大男人哪里知道自家小丫头已经和赵静月又明里暗里的过招了几回,更没有肖策作为旁观者的透彻。

只因为习惯这个东西是可怕的,他像世界上大多数恋人中的男方,习惯了在递给心上人水瓶时替她拧盖子,亦习惯了心上人靠过来时揽住她的肩,这是一种自然而然的守护和照顾。

尤朗自来信奉女人的心思你别猜,十几年前结婚都是相亲的,哪里看得出什么。

付龙倒是觉得怪怪的,可是撸了几把后脑勺想不出所以然,便也作罢了。

至于方沐,抱着奥利奥撸的正起劲,只要清檀没事,别的人和事在他眼中都要退一大步,并不是那么在乎。

修整还是要修整的,站在雪地里也不是个事,一行人便往楼里进。

这加油站附近的小楼原本是家属楼,里头不多的几个丧尸早被过往的异能清理的干干净净,又有赵静月的带路,很快便在二楼的一个大的,看似会客厅的房间里休息了下来。

付龙和尤朗拾掇锅碗瓢盆的准备下点挂面吃,肖策和陆广白以及赵静月三人自小相识。也就说些叙旧的话。

赵静月重点回忆了一下几人过去在京市的那些日子,间或说起陆广白和肖策两位哥哥对她的照顾时眼波温柔的往外送,师攸宁靠在陆广白胸前有一搭没一搭的听,回忆杀什么的对她这强壮的心脏并没有什么用处。

再者,他们一路从掖市到这里,并肩作战的时候多了,陆广白有不是什么三心二意看到美『色』就走不动的渣男,赵静月的温柔攻势不过是个笑话罢了。

是真傻还是装傻?

赵静月破烂的外套已经脱下来扔在了沙发上,里头黑『色』的薄『毛』衫勾勒出丰胸细腰,一颦一笑都是诱人的风情。

可面上笑着,心里却又恨又气,她明里暗里的提了这许多与陆广白关系亲近的话,可许清檀竟一点回应都没有。

回应什么?

比如说气的跳脚或者口不择言什么的。

赵静月记得陆广白脾『性』高傲最不耐烦女孩子撒娇弄痴,曾经在京市的一个酒局上,有个父亲刚调进京的二代女嗲声嗲气的往他跟前凑,嘟嘴卖萌的话尚不及五句,直接被赶出去了。

只要许清檀有这个倾向,肯定会被厌恶的。

“陆大哥,真没想到你竟然也会交女朋友,还是个小姑娘。”赵静月托腮佯装气愤:“想当年我对你表白的时候,你嫌我小还说再等两年呢。”

她这话说的含糊,什么叫太小再等两年,听着似乎陆广白曾经和她有过什么一样。

“静月,不要『乱』说,我从来没有考虑过和自己的妹妹在一起。”陆广白打断她的话,眉宇压低神『色』冷淡中带着轻薄的不悦,他不想清檀误会。

“陆广白,原来你也会这么凶巴巴的,还真有做哥哥的样子。”师攸宁伸出脑袋来凑到陆广白面前。

赵静月:“……”,难道不是该质问表白的事?

心都提起来了,生怕自家小丫头生气,结果这关注点还真是……

陆广白原本低眉敛目的冷沉样在师攸宁面前自然提不起来,点了点她凑近自己的小脸上挺翘的鼻尖,声线不自觉就柔和了下来:“有点凶么,这样呢?”

沉肃的俊脸因为自己柔和下来,师攸宁满意的点点头,压低声音道:“这样好多了,又帅又温柔。”

被塞了一嘴狗粮的肖策:“……”。

至于赵静月,没当场气晕过去算是她心理素质蛮好。

话题被赵静月提起的表白事件一打岔,自然而然的拐到了兰市如今的局势上。

话是肖策问的,算是给赵静月一个台阶下,陆广白的脾气素来是吃软不吃硬而且极其护短,赵静月应当相当了解才对,偏生还要不死心的试探,女人的执念啊,真是没法说!

赵静月就坡下驴的说起兰市的事,敏锐的发现陆广白对她的态度冷淡了许多,心头苦意和恨意交织着翻涌,那滋味就甭提了。

兰市的情况比武泉市要复杂的多,大大小小的安全区十几个,能称的上安全区的基本上都有至少一位五行异能坐镇。

至于赵静月所在的安全区,另有一位木系异能和一位兽师,在安全区内排名前三。

什么是兽师?

身边有变异动物做驱使的异能或者普通人都算。

师攸宁的看看靠着她的腿蜷着两只小爪子打盹儿的奥利奥,自己这也算是兽师了。

吃了饭又各自找地方小栖了一会儿,众人这才往整装往兰市去。

当然,小栖的时候师攸宁是窝在陆广白的臂弯里的。

眼见陆广白还许清檀两人要往第一辆车上去,赵静月快步往前打开了副驾驶的门,一手支着车门看向众人,美目流转笑意盎然:“我坐这里可以吗?”

师攸宁:“……”,这位还挺会耍机灵的。

众人静默一瞬,那位置是许清檀的,这一路上从未变过,因为开车的是陆广白,人家小情侣排排坐多好,这横『插』一杠子算什么?

可是说也不好说,毕竟才认识不到半天的时间,大伙将赵静月还当做客人呢,因为个座位的事纠结,岂不是小题大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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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九章 宠物

“喵呜~”

奥利奥打破了短暂的静默,连着两次腾挪从车门缝隙中跳到了副驾驶上蹲着不动了,还挺不友好的冲着赵静月的龇了龇牙。

物随主人形,不知是不是感受到了师攸宁不喜欢赵静月的情绪,这小东西还挺同仇敌忾。

再者,平时师攸宁窝在车后座打盹的时候,副驾驶一般是它盘成个小肉堆打瞌睡,估潜意识就觉得这地盘是它的,师攸宁坐行,别的人,没门!

赵静月自然认得这是谁的宠物,带着笑伸手欲扒拉奥利奥:“杂『色』的小土猫,想不到还有这么机灵的,真可爱……啊!”

可爱的小土猫给了赵静月一爪子,手上的几道血痕不要太明显。

赵静月的神『色』一瞬间变的十分凶狠,要是往常她定然会用火系异能直接将这猫烧成死猫,可是当着陆广白的面形象还是要注重的,她心底骂了声小畜生,艳丽的脸上却挂着委屈:“陆大哥,这猫怎么这么凶,我的手好疼,好疼啊!”

奥利奥一爪子拍走了讨厌的人类,蹲在座上『舔』爪子。

“奥利奥不喜欢生人碰它,对不住了。”师攸宁道,道歉道并没有什么诚意。

小动物对好恶十分敏感,赵静月不招奥利奥喜欢她一点都不意外,那一爪子拍的好极了,师攸宁心道等会儿一定喂这小东西一包妙鲜包鼓励一下,她的存货不少来着。

至于赵静月对着陆广白哭诉手疼的事,难道还指望着陆大哥吹吹不成,师攸宁被自己脑海中的画面刺激的哆嗦了一瞬。

“冷?”陆广白将师攸宁的另一只手也团在自己掌心里,对赵静月被猫的抓的事并不十分上心,他难不成还要捧着另一个女人的手安慰?

再者,赵静月是他所认识的女『性』中对自己也很能狠得下心的一个,她这样造作的诉委屈,真的有些假了。

陆广白是个直男不假,可是却并非容易糊弄,如此只不咸不淡的道:“下次小心点,奥利奥不喜欢陌生人碰。”

陌生人

赵静月仿佛突然被推进了冰雪堆里,两年不见,自己对于陆广白来说已经是陌生人了吗,一定是因为许清檀,这个少女看上去就不是什么好相与的角『色』,肯定是她的原因陆大哥才和自己疏远的!

最后,到底是付龙笑呵呵的迎上去将赵静月请到了自己的车上。

师攸宁将自家奥利奥从座位上抱起来放在膝盖上,陆广白将她这一侧的门关上才绕到另一侧上了车。

肖策双手『插』兜走到第二辆车旁,打了个转儿对方沐道:“方沐,咱俩换换,这次你开车。”

说着他打开车后座的门,弯腰坐进去后才长出了口气,女人什么的真是最麻烦了,依照赵静月那霸道『性』子,还有得闹呢,自己得先养养神。

两人换着开车很正常,方沐点了点头座在了驾驶位上,想了想问肖策:“肖大哥,你们和那个女人,很熟吗?”

他说的那个女人,自然是指赵静月,方沐觉得,她对清檀似乎很不友好,甚至是有些敌视的样子。

肖策一人占据了整个后座,大马金刀的坐在正中,闻言『摸』了『摸』脑门思考了一会儿道:“在肖大哥心里,自然是对你和清檀更熟悉一些。”

肖策这话是认真考虑过后很中肯的回答,他喜欢方沐的好脾气,这样又聪明『性』子又好的小孩子,末世之前在他们那个圈子里很少见,所以更显的难能可贵。

至于清檀小妹妹,不提她如今是自己兄弟媳『妇』的这回事,他对这个小姑娘更多的是钦佩和欣赏,是将她放在与陆广白同等的地位上看待的。

毕竟,就是他自己,如果回到十八岁的时候,面对末世的突然降临,即使身具强大的异能,要一路照看年老的长辈和不省心的家人甚至是养老送终,还要在危机来临的时候拼着一死都要护住比自己弱小的人,他自问做不到,至少做不到像清檀小妹妹那样。

她是个很矛盾的人,看似冷情单薄,可是骨子里似乎又有一股侠气,让人忍不住目眩神『迷』。

肖策轻嘿了一声外头看向窗外白茫茫世界,那样看似弱小其实内心强大无匹的小姑娘,也就陆广白在部队特殊部门的时候,独自一人端掉毒贩老巢的biàn tài才hold住。

至于赵静月,于他们兄弟两个而言大约属于熟悉的陌生人一类,明明认识的时间长的很,可是因着气场不和,怎么都不会再亲近一步。

另一头,上了车后,付龙还挺热心的将自己的另一件外套递给赵静月:“你的衣服划破了,加一件好歹能挡风。”

他是个自来熟,天生就古道热肠的,当初也是这么照顾师攸宁和方沐的。

“什么啊,这么脏!”赵静月脱口而出,还顺带往后仰头离那衣服更远了些,一脸的嫌弃。

其实衣服真不脏,可是到底是一路奔波过来的,很久没洗倒是真的,不比赵静月在安全区有很多使唤的人手,每天都收拾的光鲜亮丽。

只是这么毫不遮掩的嫌弃,有些过份了。

付龙从驾驶位伸过来的胳膊僵了一瞬,不好意思道:“对不住,对不住,大男人的不比你们小姑娘讲究。”

坐在副驾驶的尤朗俊脸沉沉,一把拽过衣服兜在自己身上:“老实开车,掉沟里了看老子不把你踹下去。”

至于后座的赵静月,他一眼都没多看。

可是尤朗保持距离了,被人捧惯了的赵静月反倒对这个长相硬朗的男人高看一眼,问道:“你们和许清檀认识很久了吗,能和我说一说吗?”

“不清楚。”尤朗冷冷道,眼睛一闭睡了。

付龙这回没有再『插』科打诨的缓解气氛,他倒是不记仇,可是没道理左脸挨踹了又捧上右脸去,都是年轻小姑娘,清檀妹子看着冷冰冰的但可有礼貌了,这一个尾巴都翘到天上去了,惹不起啊惹不起!

赵静月得了个没趣,嘴角下撇不吱声了。

师攸宁并不知道因为赵静月的无理,自己在付龙那里又刷了一波好感,她现在正处于被椅咚状态,陆广白放大的俊脸就在眼前,那里又功夫管别的。

当然,椅咚——就是字面上的那个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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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章 椅咚

陆广白上半身前倾,一手搭在师攸宁副驾驶的椅背上,一手按在她身前的车身上,敞开的风衣下,因为展臂动作而绷紧的黑『色』衬衫,肌肉轮廓若隐若现。

师攸宁视线平举是眼前黑『色』衬衫最低端的金属纽扣,再往上是陆广白微微耸动的喉结,即使不看脸,她都觉得这人真是『性』感的一塌糊涂。

“我和赵静月只是认识,没有其他关系,过去没有,将来也不会有。”陆广白看着靠着椅背垂着脑袋的小丫头:“所以,不要有『乱』七八糟的想法。”

所以不用担忧和厌恶,她只是个陌生人而已。

师攸宁猛的抬眼,惊诧与陆广白竟然这么敏感,看得出她对赵静月的防备和厌恶,不过惊诧并不耽误她上翘的嘴角。

陆广白这么说是为了安慰她,怕她多想,更为了告诉她,他是站在自己这一边的?

两人靠的极近,师攸宁觉得自己甚至能数一数陆广白根根分明睫『毛』的数量,他的眼黑沉专注,瞳孔上倒映着她的影子。

神使鬼差的,她的脑袋又往上仰了仰头,这是个有些流氓的动作。

因为师攸宁这一抻脖颈的动作,正触碰到陆广白的唇,虽然只是蜻蜓点水的一碰,可车内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下来。

做坏事之后要怎么才能打破尴尬?

有时候理直气壮狡辩是个不错的选择。

师攸宁在陆广白怔楞的瞬间坐直了些,明明理亏的瞪大的眼都忘记了眨,说的却是格外胆肥的话:“靠这么近,难道不是要亲一下的意思?”

果然,陆广白像是被问住了,他收回手坐回了驾驶位,开车往前,动作利落又机械。

师攸宁几不可查的呼了口气,长那么帅又靠的贼近,吃豆腐这种行为她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就做了,天神老爷啊,亲自己的男朋友不犯法的吧?!

车窗外,无数凋零的树木飞速倒退,后座上团成一圈首尾相接的奥利奥睡的昏天黑地。

因为赵静月熟悉兰市的情况,所以付龙他们的车在前面开路,方沐的车是第二辆,师攸宁和陆广白在最后。

事情过了,师攸宁自己都紧张的有些fā lèng,目光游离的散落在路边光秃秃的树干上,哪里注意到陆广白按在方向盘上的手筋骨突出,显然是在克制什么一般。

车开了一段,眼见追上了前面两辆车了,却突然又慢慢的减速停了下来。

“怎么……了……”师攸宁不解的看向刹车的陆广白,这人简直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好看。

这好看她只欣赏了几秒,未说完的话也戛然而止,某人的俊脸的突然在眼前放大,气息交缠,她方才流氓了一瞬的唇正压在她的上,辗转研磨留连不去。

清秀单薄的少女被英挺的男人困在自己怀中,什么都没有说,什么都不必说,陆广白觉得这小丫头真是胆大,他本来念着她年纪小可以暂缓两人之间的亲密,可是她竟然还蹦跶着点火。

那自己只有亲身示范点火后要负责灭火的规则了。

这福利来的太过凶猛,师攸宁被迫承受了好一会儿后,晕头晕脑的将人往外推。

陆广白将按在自己胸口的那两只小爪子攥在自己手中,不过他到底也停了下来。

两人额头相抵,师攸宁听到陆广白问:“知道错了吗?”

他的声音喑哑而低沉,带着微微的喘息,师攸宁呆呆的点头。

她不知道认什么错,但是却知道认错准没错,毕竟处于情绪不稳定状态的人,顺『毛』捋总是没错的。

不然,难不成要被亲的缺氧那啥吗,这死法也太羞耻了些。

低笑传入耳际,她听到陆广白说:“休息好了吗?我觉得清檀的错误,还可以再纠正一下。”

怎么纠正呢?

于师攸宁而言,陆广白方才的亲吻分明就是试试水,她刚开始还有点羞怯,后来就晕晕乎乎的沉『迷』其中了。

嗯,其实还是有点缺氧的,但这次基本可以忍受。

只是亲吻,怀中的小丫头一双眼就像蒙了雾气一般,朦胧胧蕴含着水汽,茫然而又无辜的看着他,让人忍不住想亲近,想……想做更多的事。

陆广白太阳『穴』发麻,觉得自己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黑影落下,将自己从头罩到了尾,似乎……似乎是陆广白的衣服,师攸宁反『射』『性』的想将衣服拽下来,手腕却被攥住了。

“不要揭开。”师攸宁听到陆广白语速微快的,暗哑的声音,带着难以言喻的无奈和克制:“小丫头,外面不方便,所以……你乖一点,嗯?”

师攸宁脑袋嗡的一声,她有些庆幸自己被衣服罩住了全身,不然她火炭一般红的脸就要『露』在外面了。

可是某人,虽然说着让她乖一点,可是却还捞起她的手,在手背上亲了亲,似乎是安抚,又像是恋恋不舍。

黑暗中,听力的作用发挥到最大,接着是车子启动的声音。

膝盖身有重物落下,感受重量,似乎是奥利奥。

罩在脑袋上的衣服被奥利奥蹬掉了,它好奇的伸着脑袋看自己的主人。

看了看,两只爪子往上扒拉住师攸宁的衣服,使劲儿伸着脖子往前凑,唇瓣上凉凉的触感一点即过,是这小东西用嘴巴碰了碰师攸宁的唇。

这……,它是跟陆广白学的?

“『色』猫!”

陆广白的声音短促而懊恼。

下一刻,偷袭成功的奥利奥被他拎着后颈扔回了后车座,奥利奥『迷』茫的瞄了一声,又蜷缩着睡大觉了。

师攸宁忍不住笑出了声,陆广白转头看了她一眼,前者老实的将衣服重新盖在了脑袋上,可方才陆广白看她的那一眼,却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那样深不见底却似乎晕着足以将人烧成灰烬的火焰的眼。

她甚至觉得,要是自己再不老实,说不准直接会被吃干抹净。

一个小时后,兰市的高楼近在眼前,陆广白放缓车速解开小丫头身上的衣服,一张毫无防备的,唇角带着笑意的睡眼袒『露』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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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一章 不行

师攸宁是被陆广白叫醒的,车已经停了下来,外面来去的都是普通人类,看样子是到了安全区。

她下了车,听到不轻不重的一声冷哼,转眼一看,正瞧见赵静月转过去的侧脸。

这不阴不阳的态度师攸宁尤其看不上眼,有本事正面刚啊,她丝毫不放在心上的耸耸肩,而后若无其事的打量周围的环境。

比起武泉市的那几个安全区,赵静月所在的这个看上去规模大了不少,而且也更井井有条一些。

不过,再井井有条,属于末世的仓皇和萧条气息还是萦绕在过往的人身上,只有一小部分人衣着整齐神『色』从容,九成的人都面黄肌瘦神情困苦。

赵静月显然在安全区的地位不低,许多人都偷偷的看她,甚至是过来打招呼问好。

“静月,你回来了!”

不远处的大楼里,一个面容俊朗的男人疾步而出,面上满是欣喜。

“异能,和付大哥不相伯仲。”方沐低声对师攸宁道。

师攸宁点头表示了解,这人是个五行异能,前世在宿主经过兰市的时候也曾见过,是赵静月的忠实钦慕者吴修,后来还因为赵静月喜欢陆广白而向陆广白发起挑战来着。

不过陆广白没有答应,毕竟他只将赵静月当做妹妹,而男人之间的决斗只会为心爱的女人。

不知是陆广白的不应战让赵静月羞愤,还是因为吴修的爱慕让她觉得困扰,她和吴修大吵一架,后来吴修就不辞而别了。

再后来,赵静月理所当然的加入了陆广白的队伍前往京市。

“陆大哥,肖大哥,这是我的朋友吴修,木系异能者。”赵静月介绍道。

“静月,来客人了?”吴修打量着面前站着的两个气质出众的男人,再看赵静月与往日的冷艳迥然不同的欣喜,眼底有黯然闪过。

赵静月答应一声,依次为吴修介绍陆广白一行人。

在师攸宁看来,吴修虽然比不上陆广白和肖策出众,可单拎出来也是一鹤立鸡群般的优秀男人,只不过眼神不大好,看上了赵静月这个骨子里自私又冷漠的人。

陆广白一行人不单是赵静月的朋友,而且身怀异能是安全区不小的助力,于情于理都应该当做贵客妥善安置,如此,吴修热情道:“几位长途跋涉辛苦了,吃住的事我这就安排下去,一定不会……”

“吴大哥,陆大哥这里有我安排和照顾就好,你去忙安全区的其他事吧。”赵静月打断吴修的话,神情有以往不曾出现过的疏离和客气,还有些隐约的急切想要避忌的别扭。

怎么能不疏离和避忌呢?

如果不曾突然再遇陆广白,吴修人长的不错能力也好,而且还对自己钦慕已久,赵静月原本准备和他有所发展的。

可是如今,陆广白出现了,他还是不论站在哪里都能让人一眼就看到的样子。

有了更优秀的,还是年轻时钦慕已久的对象,赵静月决不允许吴修来坏自己的事。

“那好,那好,有需要帮助的,静月你只管来找我。”吴修迟疑了一瞬还是答应道,脸上还挂着温和包容的笑,可是转身后神『色』不免黯然下来,骤然见到旧日的好友激动是应该的,一定是自己多想了,他安慰自己。

明明是实力相当的五行异能强者,可是吴修却被赵静月三言两语就打发走,在场的人多少有些唏嘘。

不过这唏嘘可不包括师攸宁,这世上没有人比她更了解赵静月骨子里到底是如何的自私霸道,吴修看上去『性』子不错,这时候被赵静月疏远和嫌弃,没准还是福气呢。

让赵静月安排食宿的事,对师攸宁而言,坏处简直无处不在。

譬如,赵静月安排的房间,属于师攸宁的倒是不坏,但是位置就有很大的问题,和陆广白的房间隔了尤朗、付龙、肖策、方沐四个人,而赵静月自己的房间,不巧正在陆广白的隔壁。

这撬墙角撬的简直嚣张有没有?

“许小姐,你的房间是我特意挑出来的,面积和采光都是最好的,希望你不要嫌弃。”赵静月明艳的脸上带着我的地盘我做主的矜傲,明明是谦和的话,却让她说的施舍一般。

不过,说话的语气虽然不怎么好,可是赵静月为了将许清檀和陆广白的房间隔开,的确将最好的一间房给了许清檀,要是许清檀拒绝这样的安排,那可太不识抬举。

要是一般的女孩子,人家主人安排什么地方,即使心里mmp但是面上肯定是不好拒绝,可是师攸宁从来不是那种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人,所以她摇头了。

“谢谢你,不过我想换一间。”师攸宁道,说着看了陆广白一眼:“我要住陆广白房间隔壁。”

“这不好吧?”赵静月皱眉,摆出公平公正的模样就要责怪。

“不好?”师攸宁面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惊诧,似乎不理解赵静月阻拦的行为:“难道,你的意思是要我和陆大哥住一间?虽然我们已经确定了关系,可是还要再相处看看,所以……”

赵静月一口血梗在喉咙里不上不下,不是说换房间的话吗,怎么就天马行空的扯到和陆广白住一间的事上。

她决不允许!

“这有什么难的,清檀,你尤叔年纪大了就爱住大屋晒太阳,你看你那间让给我好不好?”尤朗眉头一扬,大声道。

他的房间正在陆广白隔壁。

“这不好吧?”赵静月阻拦。

“有什么不好的,清檀是我侄女,让着做叔叔的天经地义!”尤朗摆起了长辈架子。

被自家人向着的感觉怎么就这么好呢,师攸宁笑道:“尤叔既然说了,那咱们就换换。”

两人直接越过赵静月将这事定了下来,至于赵静月安排房间的事,直接让忽略了。

笑话,大家都是异能,这安全区是赵静月的不错,可是他们却不是什么寄人篱下的小可怜,要是住的不舒爽了,分分钟出去自己建一个安全区,说不准还能一跃成为兰市异能者实力最强的一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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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二章 妖婆

新到了一个地方,充实自己的小金库是必须的,师攸宁照例将奥利奥塞进书包中出了门。

当然,这样的活计也只能她一个人做。

天虽然冷,可安全区里却人头攒动,小道两边还有以物换物的,食物最金贵,衣物和鞋子等次之,还有浑身脏兮兮却将头脸洗的干干净净以供异能者挑选回去,不论是干杂活还是暖床的普通人,毕竟有口吃的比什么都强,这些人无一例外外表都很出『色』。

师攸宁并没有什么需要的东西,可是一路走来,还是用食物换了几件小东西,不是为着好玩,只不过是看那卖东西人又冷又冻支持不住,暂时援援手。

没走出几步,书包带被人扯住了。

师攸宁回头,是个五六十岁的老太太,穿着蓝『色』的羽绒服,身后还跟着条不大的田园犬。

再看周围,原本围拢着的人群照着那老太太为中心,呼啦散开了圈,神情既畏缩又带着隐晦的仇恨。

被人直勾勾盯着,师攸宁觉得挺不舒服,对那老太太道:“大娘,您有事?”

那老太太扫帚眉,眼皮松弛耷拉着,目中『露』出一点的热切的光:“这个,能给我吗?”

她的目光落在师攸宁的书包上。

这书包师攸宁从在这一世醒来后便一直背着,因为有龙凤册这小金库的存在,她倒没什么特别要紧的东西要放,说是书包,其实是奥利奥的移动小窝。

再者,这么大辣辣的要东西真的好吗?

或者说,这老太太刚才看到自己给别人食物了,所以以为书包里有吃的?

“不好意思,这书包我有用,不送人。”师攸宁拒绝道,这老太太穿戴不错,身后跟着的狗也养的溜光水滑,是异能的可能『性』非常大,并不需要她帮助。

再者,这样开口就要东西的『毛』病,怎么听着这么腻歪呢。

周围隐约有抽气声,师攸宁耳聪目明,觉得这反应似乎是对她拒绝老太太才产生的,再看那老太太恨不能写在脑门上的,你竟然有胆拒绝我的表情,她觉得自己这是碰上吃霸王餐的了。

“给她吧,给她!”

有压低收细的声音传来,是一个脸冻的紫黑的中年男人,一脸的急切和小心翼翼,似乎在为师攸宁担忧。

这个男人师攸宁三分钟前才见过,她看他怀里还搂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用面包换了他摆出来的皮帽子,不过那帽子她也没有要。

“他们很怕你,为什么?”师攸宁问。

老太太扫帚眉不悦的皱起,她有多久没有听到这么无理的话了,当然上一个对她说话不恭敬的赵静月不算,她打不过那个妖艳的女人,所以直接忽略了过去。

眼前的年轻姑娘又白又嫩年纪又小,要是自己也还是青春貌美的时候就好了,老太太既羡慕又嫉妒。

这样嫩的小姑娘啊,要是自家旺财咬伤一口,不知道是疼的尖叫还是直接吓晕过去。

旺财就是跟在老太太身后的那条田园犬,这老太太名叫刘招娣,不过这安全区里的人都称呼她刘『奶』『奶』,是安全区能力排名前五的异能,当然异能指的是她身后的那条田园犬,她是个兽师。

年轻的女孩子面『色』平静的问“他们很怕你,为什么?”,周围的人都惊呆了,甚至已经可以看到这女孩子稍后被刘婆子的恶犬咬成碎块的惨状。

年轻人,就是不知天高地厚啊!

当然,也有一小撮人看师攸宁衣裳整洁面『色』健康,看上去似乎并非普通人,即使是个普通人也是背后有靠山的那种。

或者,看她样貌出众,是某个人的禁脔也说不定。

既然有靠山,不知道那个靠山会不会为了这少女出头,要是有人给刘婆子一个教训就好了,免得她走到哪里就劫掠到哪里,看上什么东西都要强要。

可是,安全区里的异能者欺压的普通人的多,相互之间即使不和气也很少动手,简直惜命的不得了,让刘婆子受教训,难啊!

“小姑娘,老婆子说了,你的书包看着不错,能给我吗?”刘老婆子又重复道,说着倨傲的扫视了一圈周围的人:“你们怕我吗?”

“不是,不……”

“刘『奶』『奶』,没有,我们……我们尊敬您。”

被刘婆子目光扫到的人又往后退了一大步,摇头摆手的生怕刘婆子发怒放出恶狗。

显然,刘婆子对众人的畏惧态度很满意,复又看向师攸宁,直接生出鸡爪子似的手去拽师攸宁的书包肩带。

都是老人家,怎么区别就这么大呢?

师攸宁想起自己『奶』『奶』那慈眉善目的模样,再对比眼前这个浑似老妖婆的,说不厌恶那是假的。

尊老爱幼也要分时候,显然这会儿不需要。

她一巴掌拍掉刘婆子的手,往后退了一步:“人老了耳朵不好使可以理解,我再说一次,我自己的东西,不送人!”

刘婆子毕竟只是普通人,攥着火辣辣的手背往后退了一步,倒是她身后的那条田园犬龇了龇牙。

师攸宁看这狗眼珠泛红,应该是见过血的。

“你不就是想看看书包里有什么,我自己打开,可以吗?”师攸宁问,看刘婆子不反对,知道她应该是看到了自己给别人食物,以为书包里有好东西,这才来抢。

她还真有好东西,就是不知道这老婆子消受不消受的起了。

书包链拉开,众人就见一条半大的,黑百褐三『色』相间的杂『毛』猫从书包里窜出来,一跃蹲在了少女的肩膀上。

现在这世道,人都难以活命,更不要说带着自己的宠物了,而有宠物的那几个人,无不是因为宠物变异了可以护卫主人,难道……

许多人眼睛亮了亮,就是刘婆子的神『色』也慎重了些。

她平常多欺负的都是普通人,可是其实人到了这个岁数才是最惜命的,和异能者争斗,旺财要是受了伤或者其它,自己可怎么好。

可是,平时作威作福惯了,这会儿低头可不是那么好低的。

打破寂静的是那条田园犬,这狗一跃扑向师攸宁,半空中就变成了小牛犊大小,尖牙显『露』,狗嘴有涎『液』流下,显然将师攸宁当做美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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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三章 反杀

变故只在一瞬间,师攸宁甚至觉得,那只扑过来的狗大张的嘴可以毫无悬念的塞下她的脑袋。

当然,这个设想是建立在她是个普通人的基础上。

围观的者中,有些人已经不忍的闭上了眼,不忍看到那少女丧生在恶狗口下的惨剧。

然而,刘婆子的异变狗虽然来势汹汹,可去的也干净利落,连一丝狗『毛』都没有碰到师攸宁就被拍走了。

刚才发生了什么?

少女肩板上原本懒洋洋趴着的,半大的猫一跃而起突然变大,将那恶狗一一爪子扒拉到了旁边。

众人就将那原本凶悍的狗,一只耳朵已经被抓成了三片,跟破布头一般。

而那只变大的猫,体型甚至比那恶狗还要大一些。

一狗一猫相互对峙,马上就会有一场恶战。

要是这少女的猫能够将这恶狗咬死就好了,这是在围观的人中,绝大多数普通人的想法。

刘婆子仗着这只恶狗,横行霸道的事做了不计其数。

不知有多少人被她夺走了食物、衣物,她身上的那件羽绒服都是硬生生从另一个人是那里抢过来的。

这么冷的天,没有了御寒的衣物,那这衣服的原主人岂不是要活生生冻死。

甚至只要她想,可以指挥这安全区的任何一个普通人服侍她,稍有不如意就非打即骂,比奴隶还不如,毕竟奴隶还有口吃的,而被刘婆子叫走的人,活干的她不满意了要打,可要是干的满意了,也勉强是个不被狗咬的结局。

这会儿,原本等着自家旺财收拾不听话少女的刘婆子吓了一跳。

对于心中没有敬畏和尺度的人而言,平等是建立在对方和她的拳头一般大的基础上。

刘婆子三角眼耷拉着的冷漠神情有一瞬的和缓,对师攸宁道:“小姑娘,原来……原来咱们是一样人。”

她不想冒险,自己一个普通的老婆子,凭什么过的比在末世之前还要好,就是因为自己养的狗最后居然异变了。

若是这条狗出了什么变故,那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刘婆子自己也清楚她曾经做了多少恶,没有这条狗护着,还不被那些眼红、嫉妒她的人撕成碎片。

师攸宁将自己的书包肩带微调整了一下,偏头看着刘婆子:“怎么,我的书包你不要了?”

刘婆子僵硬的笑了笑:“不,不要了。”

师攸宁并非呈凶斗狠的人,看到她服了软,更没有欺负一个老太太的兴趣,召唤道:“奥利奥,回来!”

奥利奥有些不甘心的对和它对峙的恶狗低吼了两声,最终还是转头往自家主人的肩膀上跳去。

可是就在奥利奥转身的一瞬,刘婆子眼底幽光一闪,喝道:“旺财,咬她!”

刘婆子并不是什么心机深沉的人,可是这一刻她控制不住的嫉妒和恶毒涌了出来,仅仅只是一瞬间,可是话已出口。

异变的动物很聪明,能够充分的理解主人的意思。

眼下的情况,师攸宁召回了自己的异变猫,但是那只凶恶的狗却突然冲了过来。

一切都发生得极快,人们甚至只来得及听到一声轻斥,那只被主人唤做奥利奥的猫蹲在少女的肩膀上,而原本那只扑过来的恶狗已经断成两截躺在了地上。

恶狗还是体型庞大的样子,肚腹的地方鲜血与内脏撒了一地,在冬日里冒着腾腾的热气。

一只那么庞大凶悍的恶犬,这就——这就死了?

众人都有些回不过神来。

“旺……旺财……”刘婆子喃喃喊了两声,却不敢凑到自己的狗身边去,后退了几步转头就要走。

可是围观的人密密匝匝的,她哪里寻得着缝隙。

当然,若是当初的刘婆子,众人哪里敢不给她让路,就是自己蹲下让她从脑袋上跨过去都行,可是现在,呵……

最终的结果,就是刘婆子又吓又慌,腿软的跟什么似的,慌『乱』中脚底似拌蒜般趔趄一瞬,自个儿跌坐在地上了。

她这幅狼狈的样子,周围的人看着甭提多解气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那个少女只是抬抬手,原本凶恶的大狗就变成了两截,可是只要人这刘老太婆再没有倚仗,其中的缘由大伙反而不在乎了。

“喵呜!”

奥利奥自然明白方才发生了什么,它从师攸宁的肩膀上一跃而下,体型恍然便成了方才那叫旺财的狗那般大,迈着优雅的步子走到了刘婆子面前。

猫科动物的变大的视觉效果可比狗的强多了,刘婆子瑟缩着不敢抬头,低声嘟嘟囔囔的不知在说什么。

距离近些的人竖耳一听,只捡到零星的几个字,似乎是天神老爷什么的,这会儿知道求神拜佛了,嗤!

奥利奥吓唬了刘老婆子,摇头摆尾觉得挺没意思,又返回了自家主人身边。

“我……我打死你,我打死你!”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从人群中出来直奔蜷缩在地上的刘老太婆,拳脚像雨点一样打在她身上,又气又恨的心绪让他的脸涨的通红。

少年人对一个老太太动手,原本是一件很不好的事,可是却没有人去劝架,甚至还有人小声的畅快的道:“打的好!”

年纪大的人并非都值得可怜,有可能为老不尊,也有可能老而为贼,乃是实打实的坏人变老,不知一路坑害了多少人。

有知情的看着那少年激动的样子就说:“真是可怜呐!”

怎么可怜呢,那少年原本还有个病弱的母亲,这刘婆子身上的羽绒服,就是抢了这少年母亲的。

一个病弱的人失去御寒的衣物,后果自然不会太好,而听这少年断断续续的呜咽和咒骂,似乎他的母亲已经去世了。

师攸宁神『色』有一瞬的黯然,抱着奥利奥放进书包里,才要离开便听到人群中有人责问:“许小姐人不大,脾气倒不小,竟然在我的安全区里耍起威风来了!”

人群让开一条路,红『色』羽绒服大波浪长发,眉眼娇艳的年轻女人走过来,看着师攸宁的目光倨傲中带着厌恶。

是赵静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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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四章 拙劣

师攸宁眉梢微挑,今天大约不宜出门,这拦路虎一个接着一个,还真是有意思。

她懒洋洋一勾唇,冷淡的眉眼霎时璀璨流『露』,比赵静月更高傲和矜贵:“赵小姐说笑,论起脾气大,您老人家才算是翘楚,毕竟我至少不会不分青红皂白,不辩事情首尾就出口指责。”

她可不是宿主那般沉默寡言的人,平常话少是懒得废话,可口舌之争偶然为之也算是乐趣。

围观的人都惊呆了,这少女是疯了吧!

就算是才杀死一条恶犬,可是赵静月可是安全区的首领之一,比较起来,刘老婆子给她提鞋都不配,这少女怎么敢出言不逊到这个份上。

老人家?

赵静月听的胸闷,锋利的目光在对面含笑的少女脸上刮过,身侧的手不由自主的就抬了起来,就算自己年纪大几岁,可是哪里就老了?

“怎么,恼羞成怒要动手?”师攸宁注意到赵静月抬臂的动作,似笑非笑道:“我还是觉得,你穿那件风衣要更好看些。”

原本扁趴趴摊在师攸宁脑袋顶上的龙凤册,烙煎饼似的翻了个身:[主人,你太坏了!]

师攸宁回它的语气略得意:[是么,下次还可以再坏一点。]

赵静月脸上阴云密布,如果条件允许的话,她甚至很想直接扑上来咬这神『色』邪恶的少女一样,可是最终她还是收回了手。

为什么?

因为少女关于“那件风衣”的话虽然不好听,但是却提醒了赵静月,两人的初次见面是在哪里,还有发生了什么。

在兰市外的加油站,眼前这个少女手段凌厉的克制了她的火系异能不说,还用风系异能划破了她最喜欢的那件大红『色』风衣。

赵静月知道,她不是这少女的对手,这次要是动手了,无异于在整个安全区人类的面前丢人!

“来者是客,是我太严肃了。”赵静月压着脾气道:“不过,安全区的安宁不易,许小姐下次不要再闹这么大的动静,否则我作为安全区的首领之一会很难做。”

这是,服软了?

可是赵静月有大事化小的意思,却偏生有来拆台的。

原本被一顿拳打脚踢拾掇的晕头转向的刘老太婆,此刻微微有些缓过神来,拼劲力气推开那找她报仇的少年,连滚带爬的就窜到了赵静月的面前。

“赵小姐,你要为我做主啊!”刘老太婆沟壑纵横的脸愈发皱的紧,满是凄苦与冤枉之『色』,指着师攸宁道:“这个小姑娘,她仗着自己异能强,上来就要打人,还杀了我的旺财,她还想杀了我,求求你,求求你让她饶了我吧!”

刘老太婆看出赵静月和师攸宁不对付,所以才有这么一出。

在她心里,赵静月是这安全区最厉害的人之一,哪里知道赵静月对上她嘴中所说的小姑娘都只有退让的份。

赵静月的目光在不远处身体断成两截的狗尸上扫过,目中有嫌弃之『色』,一时又暗恨这刘老婆子搅局,这老婆子一向跋扈又『奸』诈,她一向看不上的。

一个没了异能宠物的老婆子,比寻常的普通人还不如,选择是很容易做的。

可是赵静月才要开口,隐约看到不远处走来的人,那是……陆广白和肖策?

她原本推脱的心打了个转儿就挂上了义正言辞的寒霜,谴责的看着师攸宁:“许小姐,你平常骄横跋扈的我管不着,可这安全区都是受到庇护的人,你不该对人行凶!”

赵静月态度突然大变,还是这么的正义凛然,表现欲旺盛到这个地步,师攸宁心道,有情况!

她好歹也是宅斗和宫斗过的人物,虽然有了龙凤册这个开挂利器,过去的路其实走的很顺溜,可是架不住看的戏多,赵静月的这番故作姿态简直不要太拙劣。

心里通透,师攸宁下巴颏一扬,面容冷淡而鄙夷:“赵静月,这个老太婆作恶多端到什么地步,我不信你不知道,她是你们安全区的人不错,可是上来就要拽着我的东西让我送她,这和强抢没什么差别,这样你都要护着,还好意思指责我行凶,真是可笑!”

没有暴跳如雷,没有突然对自己发难,却有一长串有理有据的辩解,赵静月原本准备好要在陆广白面前表现的苦口婆心没了用武之地,心里既恨又懊恼。

“几句争执就要一个老人家『性』命,是不是太过分了?”赵静月搜肠刮肚的反驳。

“争执?”师攸宁笑:“那么大一只恶狗你看不见?要不是她偷袭的时候我反应快躲了过去,现在哪里还能站在这里让你污蔑!这里这么多人,你可以问问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偷袭?伤到没有?”

熟悉的嗓音从身后传来,是陆广白。

师攸宁抬眉垂眼扔给赵静月一个你也太小儿科的鄙夷表情,转身对上陆广白关切的眼神,却是宝宝很委屈的样子。

许清檀知道,她知道自己在激怒她!

赵静月显然理解了师攸宁抛给她的表情是什么含义,一股寒意从后背升腾起来,这个少女实在是太可怕了。

这一头,师攸宁站在原地半无奈的让陆广白打量了一圈。

确定小丫头没事后,陆广白的脸『色』才好了些,不过看向赵静月和刘老婆子的时候神『色』明显不愉:“静月,清檀年纪还小,有什么事你可以和我谈。”

“陆……陆大哥,我只是看许小姐伤了人,……毕竟是安全区的事,所以就问两句。”赵静月急切的解释。

陆广白何等聪明,凭借方才的只字片语,再到周围人落在那老太婆身上的厌恶目光,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再者,他相信自家小丫头的品『性』,她绝不会无缘无故就伤人。

“只是问两句,不是直接定罪?”陆广白安抚的拍了拍师攸宁的肩膀,目光往人群中一扫,扬声道:“谁能告诉我刚才发生了什么,作为报酬,我可以免费提供食物。”

末世不是个讲道德的地方,那就以利相诱,还原真相而已,并不太麻烦。

“我……我告诉你,我不要食物,我要报仇!”

十一二岁的男孩子个子不高,一双眼却极亮极黑,充满着仇恨和坚韧,是之前暴打刘老太婆的那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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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五章 恋你

刘老太婆发丝散『乱』,脸上有伤痕,黑『色』的裤子上也有许多的脚印和尘土,可是蓝『色』的羽绒服却意外的干净,听到那小男孩对她的指责,脑袋又往低缩了缩。

男孩叫冯瑞,一五一十的将这老婆子曾经如何欺负他和他的母亲,不久前又是想怎么样强夺师攸宁的书包,怎么使唤她的那条恶狗伤人都一五一十的说了个清楚。

说到气愤处,他浑身都忍不住颤栗,周围的人更是听的义愤填膺,不知是谁率先骂了刘老太婆一句,曾经被她或使唤或欺辱的人都七嘴八舌的诉起委屈。

这样群情激奋的场面,师攸宁想,要是手边有烂菜叶子或臭鸡蛋,估计都得往刘老太婆身上招呼。

对于这样一个犯了众怒的人,人人都恨的咬牙切齿,就更显出赵静月之前想要包庇她的可恶来。

赵静月面无表情,可心中却懊恼的很,恨不能一把火将让她丢脸的刘老太烧成灰烬。

陆广白扬臂抬手,只是一个很简单的动作,可是他这样的人天生就像是领导者一般,原本激愤的人群渐渐沉静下来,都在等待着对刘老婆子的处理。

普通人虽然如今混的有些惨,可既然能身居兰市这个曾经的大都市中,好多人都是受过教育的,明白要是今天刘老太婆受到惩治,那么即使日后异能者还是凌驾于普通人之上,可是要想肆无忌惮的欺负人,却还要掂量些。

人群安静下来,陆广白看向赵静月:“静月,交给你了。”

赵静月是安全区的首领之一,这件事他并不打算越俎代庖。

赵静月神『色』有些怔楞,旋即抬手将脸颊侧的长发束于耳后,冷冷的看着脚下的老太婆道:“你做了这么多的恶,以前我不知道就算了,现在知道了,决不会姑息!”

以前不知道?

信你才怪,师攸宁不满的撇撇嘴。

陆广白瞧见她的动作,眼中有笑意闪过,他发现两人愈加熟悉之后,小丫头『性』格也渐渐活泼了起来。

他很喜欢。

“赵小姐……我错了,你……你放过我,放过我吧。”刘老婆子气息微弱的道。

得势的时候猖狂,失势的时候还看不清形势,师攸宁虽然觉得刘老婆子花白着头发瘫坐在地上看着很可怜,但却并不同情她,毕竟因果循环报应不爽,作恶总是要还的。

她猜赵静月现在肯定恨死了让自己丢脸的刘老婆子,不要说放过,加重处罚的事都做得出来。

果然,赵静月毫不留情的吩咐人将刘老婆子赶出安全区。

至于安全区外,没有曾经的变异犬护卫的刘老婆子会怎么样,那就自求多福了。

“怪我吗?”

“不怪。”师攸宁看向陆广白,机灵的眨眨眼,虽然陆广白没有说是什么事,可是她就是知道。

他在问她,怪不怪他将这件事交给赵静月处理。

男人英挺的眉眼一如往昔,可是又似乎多了些旁的,譬如说温柔和包容。

当然,这些多出来的东西,当然是因为某人了。

他手掌抚在少女的发丝上,拇指摩挲一瞬:“为什么?”

“因为,赵静月一定不会对刘婆子客气。”少女眼含笑意,顾盼之间神采飞扬:“再说了,要是她放过了刘婆子,你也会出手的,对不对?”

“这么聪明啊?”陆广白觉得自家小丫头神采奕奕的模样简直让他喜欢到骨子里。

“当然,我可是会读心术的!”师攸宁得意道。

陆广白闷笑一声:“读心术,这个厉害,那你猜猜,我心里在想什么?”

日渐相处之下,师攸宁虽然还受原主的清冷脾『性』影响,但自己的『性』格也渐渐显『露』的多了些,闻言顿了顿,反问道:“你的心里啊,塞下本姑娘后就满满当当的了,还能想别的?”

小丫头偏头斜睨着他,一脸理所当然的傲娇样,陆广白从善如流的点头赞同道:“说的是,的确想不了别的。”

前面的两人撒了一路的狗粮,被遗忘在后头的肖策背着手,认命的放慢了步子往回走。

当然,被遗忘的显然不止肖策一个人,赵静月站在原地看着陆广白和许清檀携手离开,久久都没有挪步子。

她是个从来不亏待自己的人,身上的羽绒服既保暖又轻便,加上自己还是火系异能,原本是不惧这冬日寒风的,可是还是不自觉的缩了缩肩膀,真冷啊。

“静月,你是在等我吗?”高大俊朗的青年才从外面回来,衣服上还有对战丧尸时留下的痕迹,可是眉眼满是春意融融的笑意。

“吴修,你出门了?”赵静月回神,漫不经心的问。

“是啊,今天收获不错,应该有你喜欢的东西。”吴修转头看一眼自己身后的大背包。

“你喜欢我吗?”赵静月只觉满心的烦闷,抱臂看着眼前满带笑意的男人,她难道不比许清檀更招人喜欢?

“静月……我……”吴修紧张的手心都冒汗了,怎么能不喜欢呢,第一次见面,眼前人骄傲美丽的样子就印入了他的心底。

赵静月烦躁以手『插』兜,不耐的:“我先走了!”

吴修急切又小心的拽住她的胳膊:“喜欢,我喜欢,静月,我喜欢你!”

如果安全区评选最受欢迎的异能者,那吴修一定能占据榜首,男人们因为他对战丧尸时的强大异能而佩服他,女人们因为他英俊的面容强健的体魄而暗恋他。

可是此刻,吴修在赵静月面前讨好的微弓着腰,目光中满是爱恋和忐忑,如果眼前的女人愿意,他可以将心都挖出来献给她。

然而,赵静月面对吴修这幅卑躬屈膝的模样,再一想陆广白平素的傲岸,控制不住的想,为什么这么关切的看着自己的不是陆广白。

那是陆广白啊,放手了怎么甘心!

念及此,赵静月甩开吴修的手,冷冷道:“可是我不喜欢你!”旋即大步离开。

为什么?

吴修原本以为自己终于等到了,他愣愣的站在原地,满心欢喜霎时变成一厢情愿的笑话,既然不喜欢,为什么要问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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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六章 介意

师攸宁觉得,赵静月的所作所为,可以用“论勾搭人夫的一百零八种方法”概括,简直花样繁多的让人牙疼。

当然,这里的人夫自然是指陆广白。

譬如现在,赵静月原本的盛气凌人变成了愁肠百结,带着小心翼翼的语气问:“许小姐,你不会介意吧。”

要不是她娇艳的容貌搭配装可怜的小白花路子有些违和,不明真相的人一瞧,仿佛师攸宁将她怎么着了一般。

时间退回二十分钟之前,师攸宁正窝在陆广白身边聊天的时候,赵静月推门而入,带着满脸的烦恼和惶急,开口第一句就是:“许小姐,我和陆大哥有些事要说,可不可以请你……”

“清檀不是外人,静月,你有事可以直接说。”陆广白握着自家小丫头的手,义正辞严的强调。

师攸宁从葛优躺的状态坐直了些。

一男两女,按道理气氛应当有些尴尬,可是陆广白对赵静月没有半点绮念,师攸宁是纯粹将自己放在了看戏的位置上,赵静月退也不是进也不是,最终还是硬着头皮上了。

她要表达的意思也简单,只说安全区的异能有人纠缠她,想要让陆广白装作她的男朋友,借此拒绝那追求者。

师攸宁支楞着耳朵听,她敢打赌,赵静月这一出九成九演戏的成分更多。

他们在兰市要停留一段时间,而在赵静月的强烈要求下,几人都在此地停留,这男友要是真扮上了,岂不是在安全区的这些日子,师攸宁自己要退避三舍,这叫什么事嘛。

“不行。”陆广白干脆利落的拒绝:“静月,我们都是你的朋友,没有人可以当着我们的面强迫你,你要是不喜欢,可以直接拒绝那个人。”

赵静月泫然欲泣,因为陆广白拒绝的太干脆了,她摇摇头,面『色』郁郁:“没有强迫,他……我不想伤害他,可是除非我有了男朋友,否则他不会放弃……”

师攸宁原本想说,你可以找肖大哥帮忙,可是话到了嘴边她又咽下去了,肖策人不错,还是不要坑人家了,万一假戏真做到时候摆脱不掉,更是麻烦。

师攸宁的犹豫之『色』给了赵静月动力,她从衣服侧兜里拿出一个钱包来。

在末世,世界上通用的黄金、白银都失去了价值,更不要说纸币了,所以钱包这东西师攸宁很久没有见过了,可是赵静月的这钱包看着保养的很好。

赵静月从钱包里抽出一张小纸片,或者说是一张巴掌大的照片,拿着那照片顺势就坐在了沙发上,陆广白的另一侧。

照片上,年轻男人和高挑的少女并排站在京市的一处风景名胜下。

那少女五官虽还带着些稚气但是已经可初窥艳『色』,看年纪也就十七八岁,正是过去的赵静月。

至于那年轻男人,眉眼英挺身姿若松,正是陆广白,不过比起如今的陆广白,照片里这个年轻些的更有朝气些,倒少了许多内敛光华。

陆广白认得这照片是哪里拍的。

那一年是他进入特殊部队前的年假,正碰上赵静月的生日,所以出游了一日。

看到照片中年轻的自己,还有这照片背景上安逸平和生活的人群,陆广白有一瞬的恍惚,这些日子他和肖策经常出去,又击杀了好几个进阶丧尸,进而寻求到晶石帮助自己修炼。

丧尸在进阶,可人类的异能者也在进步,他相信终究有一日,人类原本的美好家园会重新建立起来。

当然,眼下最重要的不是丧尸,陆广白攥了攥师攸宁的手,解释道:“照片是肖策拍的。”

照片是肖策拍的,所以虽然站在照片里的是自己和赵静月,可是其实身边还有好几个陪同的伙伴,并非两人出游。

往日里,依照陆广白的『性』子,他做什么从不过多解释,因为没必要也懒得说,可是许清檀不一样。

小丫头住在了他心里,他有必要也必须立场坚定的告诉她,自己从始至终只有她一个。

“我可以看看吗?”师攸宁问赵静月,那时候的陆广白真嫩啊,好想『摸』一『摸』。

赵静月仿若没有听到般,直接将照片又收了起来,解释道:“他看到过照片,所以陆大哥你要是开口,他一定不会纠缠我。”

说着,似乎防备着师攸宁拒绝,就问出了开头那一句:“许小姐,你不会介意吧?”

眼巴巴的看着照片被赵静月收起来,师攸宁有点小嫉妒,不过照片毕竟是人家的,不给看就不给看,反正升级版的大活人在身边站着呢,想什么时候看就什么时候看,她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至于粉嫩嫩的陆广白,她刚才多瞟了那照片几眼,作为一个技多不压身的鬼差,她回头画一幅水墨版的不就成了。

介不介意?

赵静月带着绿茶味的,问句堪比『逼』迫的话,若是寻常小姑娘,即使心里mmp,但多半也会答应下来,可是师攸宁吃什么都不会吃哑巴亏。

她问:“你说的,是吴修吗?”

师攸宁没事就在安全区逛『荡』,安全区的普通人不论是为着投机取巧的多几分活的希望还是旁的,对几个首领的感情和生活简直是全方位关注,问两句能知道十句,其中就包括木系异能吴修对火系异能中赵静月的痴恋。

当然,师攸宁能知道这许多事,也少不了自己之前教训那刘老太婆在安全区刷了很多好感的缘故。

赵静月没有等到师攸宁的回答,反倒被师攸宁问了个趔趄。

“我……”赵静月张口结舌,她的确是在见过吴修后突然想出了这个主意,只要和陆广白假扮情侣了,日久天长的,假的难道就成不了真的?

陆大哥要是多了解我,一定会明白我比许清檀这个黄『毛』丫头要强的多,这是赵静月心底最真实的想法。

“吴修大哥看着挺好说话的,不像是会纠缠不休的人。”师攸宁做疑『惑』状,反正年纪还小,有时候也可以装装傻什么的。

至于“介意”的话,当然是介意的。

关键是即使她对陆广白的人品有信心,但奈何从前世的事上看,赵静月实在是个没什么下限的人,一开始就不给机会才是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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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七章 闭眼

来时的满心算计只剩尴尬和无措,赵静月一无所获的离开,出门后脸就黑了下来。

[小册子,你在方沐身边呆几天。]师攸宁吩咐龙凤册,前世赵静月异能没有宿主强,就将注意打在了宿主身边的人身上,方沐因此而遇难。

而就像是赵静月预料的那样,方沐的遇难对宿主的打击是巨大的,直接令宿主自责了快十年,直到生命的尽头才知道方沐的死不是天灾而是**。

这一世,她决不会给赵静月机会。

屋子重新安静了下来,可是方才两人相处时的静谧已经『荡』然无存。

陆广白看到师攸宁站起身,拉着自家小丫头的手不放:“生气了?”

师攸宁摇头,就这陆广白牵着的她的手,双臂一摊做无可奈何状:“眼光一致也是件无可奈何的事。”

爱情这东西,有时候奋力争取是好事,可是赵静月已经是**『裸』的『插』足了。

怪自己的男朋友太出『色』?

师攸宁不忿的转身在陆广白俊脸上『揉』搓一顿:“如果她再打你的主意,就算有一起长大的情分,本姑娘也一定要她知道,花儿为什么这么红!”

少女张牙舞爪的样子充满了活力,在此之前还从来没有人敢在陆大少脸上动来动去,可是如今他甘之如饴,乖乖的顺着她的话道:“好好好,都依你。”

陆广白也很无奈,他明里暗里已经拒绝过赵静月许多次,可是赵静月都是回避的状态,他一个大男人,还能怎么说。

好在,小丫头的战斗力很强,将他护的严严实实的。

陆广白不耐赵静月的打扰,可是每次赵静月出现了,清檀就会骄傲的挡在他身前,浑身上下连发丝都在宣告自己是她的人。

说实话,他是有些贪恋这样的感觉的。

“在想什么?”

师攸宁敏锐的发觉了眼前人的走神,戳戳他的面颊问。

手腕被抓住,随即陆广白的手将在自己脸上作『乱』的小爪子圈在手心里:“在想,要怎么样对清檀好一些,再好一些。”

就像是熟悉之后,师攸宁逐渐在陆广白面前『露』出自己活泼的一面,陆广白一身沉稳冷冽的样子也只在外头的时候显『露』,多数时候在师攸宁面前的是他埋藏在心底,末世前最轻松最放纵恣意的一面,潇洒随『性』中带着不经意的矜傲气。

就像此刻,说着最撩人的话,他黑沉的眼眸认真而幽深,让原本凑近他的师攸宁有些呆呆的,似乎是被他目光笼罩和禁锢。

“那……要怎么样才算更好一些?”师攸宁问。

陆广白的另一只手按在她的后脑上,俊脸微微前倾,两人气息相闻,他低笑一声在近在咫尺的小脸上落下一吻:“这样,算不算稍好一些?”

温热的感觉一触即离,可师攸宁却觉得自己面皮发烫发的有些控制不住,一脑袋栽在眼前人的胸口,一只手挥一挥:“还,还行吧。”

回答她的是陆广白的闷笑声。

几分钟后,觉得勉强能控制情绪的师攸宁抬起脑袋,绷着脸只觉十分严肃正经的道:“有礼物送你。”

“嗯?说说看。”陆广白唇角仍控制不住的翘着,不过还是尽职尽责的控制着笑意,免得某人恼羞成怒。

他这样的人,平素正儿八经的时候谁都不敢放肆,可是气场骤然松快恣意了,却更是人群中最耀眼的存在。

就像此刻,下颌微抬鼻梁高挺,因眸光下垂注视着师攸宁,眼角几根纤长的睫『毛』伴着笑意格外迤逦『惑』人。

师攸宁昂了昂下巴,手脚并用的从陆广白的怀中出来,坏心眼的道:“那你闭眼!”

陆广白修眉微挑,眼中有兴味闪过,旋即听话的闭上了眼。

他坐在沙发上,仰面闭目仍旧难掩英挺气,可更多了几分任君采撷的俊美『惑』人。

原本只是准备以牙还牙的占个便宜的师攸宁咬着下唇,挺苦恼眼前这人哪儿哪儿都好看,该在哪里偷袭一把才好。

从浓黑的眉到纤长的睫『毛』,划过轮廓优美的面庞到微微耸动的喉结,师攸宁发誓这是她在这一世最难以做决定的时刻。

思索的太专注又太纠结,她没有发现坐在沙发上的某人身侧的手由平摊到虚握再到握拳,因为落在身上的目光就像是羽『毛』抚过,难以控制的撩人心弦。

有了!

师攸宁一脚向外做逃跑姿势,身体前倾在某人的喉结上轻咬了一口,然后疾步往前。

你有体会过从脊骨一路窜至头顶的酸麻么,陆广白体会过,就是现在。

在他睁眼的瞬间,本能般长臂一捞,已经将跑出一步的小丫头揽腰抱了回来。

被抱回和转身,也许还不到两秒,师攸宁已经被陆广白压在了身下。

“不想放你走了,怎么办?”陆广白垂眸看着被制住的小丫头。

能怎么办?

师攸宁觉得自己心跳有些快啊,砰砰砰砰的像是要撞开肋骨窜出来,面前的人眸『色』漆黑如夜,是那种要将她一点一点吞噬的夜。

该说点什么缓一缓这个紧张的气氛,师攸宁觉得如果思维能具体话,那她的脑海中现在一定有无数条线打了很多个数不清的结。

“哎,等等等等……等等……”

眼见陆广白俯身,师攸宁以手撑在他的胸口为自己争取那可怜的一点活动空间。

按在胸口的手力道并没有多大,可是陆广白听话的顿住了,他问:“等什么?等的越久,利息就会越多。”

利息?

这个利息是怎么算的?

啊不对,利息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师攸宁觉得,自己的脑袋现在晃一晃都直接可以当浆糊用了。

其实亲一亲也不是不可以,可是上次两个人亲密是在来兰市的路上,那是第一次亲密接触,但是却激烈的有些过头,师攸宁想一想就觉得脸热,很有些不知所措。

这不知所措反映到这里,结果就转变成了抗拒。

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她灵机一动:“我还小!”

“唔,”陆广白似乎挺认真的思考了一下她的意见,旋即有理有据的反驳:“十八岁零七个月,具有完全的民事行为能力。”

民事行为能力是这么用的?

当然,现在师攸宁的意见显然不是很重要,耳边一句说不出是清晰还是渺渺的“闭眼”的话,唇瓣上温温软软的触感,依稀像那日,可是又比那日更温和更有耐心。

师攸宁其实很想辩解一下,那个美『色』当前占便宜般在陆广白喉结上咬一口,完全不是她说的,要送礼物的正品。

她原本是想作画的,画一幅年少时的陆广白。

之前,师攸宁注意到他看赵静月拿着的那副照片时神『色』恍惚。

人无再少年,而对于整个人类世界来说,末世之前的生活更像是天堂一样,怎么会不怀念呢。

不过,显然今天是做不成画了,至于原因么……

假扮男友事件过后,师攸宁原本以为赵静月再见到自己时,不说仇恨无比怎么着也得客气疏离,毕竟眼不见心不烦什么的。

结果,赵静月竟然突然就像换了个人一样对她热情起来,这比冷若冰霜还让人觉得诡异。

具体表现在,赵静月会师攸宁嘘寒问暖,还送了她两箱新衣服,全部都是适合师攸宁穿的。

这可是末世,衣服这样穿一件少一件的东西本来就金贵,还是合体又合年龄的,花费的心思自然不少。

不单如此,赵静月还时常找师攸宁聊天说话。

聊她以前如何对陆广白『迷』恋,可是话锋一转又说起如今觉得吴修也不错,可以考虑一下。

姐姐,真的不带这么吓人的,师攸宁坚信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只能等着瞧赵静月到底想做什么了。

“清檀,明天我想出去打猎,你要一起吗?”赵静月问师攸宁,她平常走高傲冷艳路线,一旦放下架子,比以前还吸引人的目光。

打猎是个新产生不久的词,具体用在清理丧尸上,因为丧尸已经同于末世初期,有些进化丧尸脑袋中已经生成了晶石,得到它有助于修炼,这对异能者来说具有莫大的诱『惑』。

“不去。”师攸宁摇头:“最近有些累,不太想动。”

不是不想动,邀请她一同出去的人,只要不是赵静月都可以一试,赵静月的话就免了吧,毕竟一面对战丧尸一面还得提防同伴,这样苦『逼』的事师攸宁是不愿意尝试的。

“去吧,就当是陪陪我。”赵静月再次恳求,还劝说道:“我看最近陆大哥异能提升不少,手下人正好发现了一伙进化丧尸的巢『穴』,要是能多得些晶石,对你和陆大哥不是都有好处?!”

姐姐,这么急切是会漏破绽的,师攸宁看着赵静月不经意间『露』出的兴奋,心底道,要说这位是因为发现进化丧尸而激动,她怎么就那么不相信呢。

不过,虚与委蛇的日子挺痛苦,在赵静月的再三恳求下,师攸宁最终还是答应了下来,事情总得有个了解,不是吗?

约定好了第二天早上十点出发,赵静月满意的离开了师攸宁的房间,出了门,她原本柔和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

在房间里撸了一会儿猫,师攸宁出门拐去了肖策的房间,有备无患总是没错的。

【作者题外话】: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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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八章 警告

房间里,赵静月正在涂指甲,纤细bái nèn的手指上,剪的圆润秀气的指甲一个一个覆上鲜红的指甲油。

这样和缓的事可以让她平复因为刻意讨好许清檀而积压在心底的郁气。

至于明天的狩猎,赵静月眼波轻挑,许清檀再有心机也到底还嫩,自己总有办法让陆大哥讨厌她!

房门被敲响,赵静月不悦的撇了撇嘴,扬声问道:“谁?”

门外站着的少年比半年前更高了些,面『色』清秀神情淡然,如果非要说有什么异样,那就是眉心微蹙似乎有烦恼事,正是方沐。

“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小跟班!”赵静月倚在门上,红唇微扬既讥嘲又高傲,目光往外面已见黑的天空扫了一眼:“这个时候来找我,有何贵干?”

她讨好许清檀就够累的了,对于许清檀身边的人自然不假辞『色』。

当然也许对象是付龙、尤朗这样的异能,赵静月还可能打起精神应付一二,至于凭借着许清檀好友的身份得到异能者一般待遇的方沐,赵静月并不看在眼中。

至于方沐被认为是普通人的事,因为赵静月从未见过他出手,而师攸宁一行人又对方沐的精神力异能从不多谈,竟被误认为是个普通人。

“不请我进去吗?”方沐并不因为赵静月的态度而动怒,甚至情绪波动都少的可怜。

“呵……,本事不大脾气倒不小!”赵静月转身回屋:“进来吧,你最好真的有事,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关上房门,方沐站在门口的位置并没有再往里,赵静月则半倚在沙发上没有再开口的意思,她对于许清檀有关的人和事都厌恶至极,这时候自然是毫不遮掩。

“离清檀远一点。”方沐注视着神『色』傲慢的女人。

他从来都是个温和淡薄的人,不知是不是因为房间里灯光太亮的缘故,竟显得一双眼眸『色』浅淡目光冷然。

“护花使者么?”赵静月一翻眼皮:“我要是不呢?不瞒你说,我现在对许清檀十分有兴趣,你难道没有看到吗,她现在和我相处的不错呢!”

“不是你的就不是你的,就算没有清檀,陆大哥也不会喜欢你这么恶毒的女人,所以不要耍花样,离清檀远一点!”方沐一字一顿:“你要是敢伤害她,我不会放过你!”

“你?”赵静月咯咯笑了几声,手指隔空点了点方沐:“梦话说完了,赶紧滚吧!”

教训一个普通人,对赵静月来说易如反掌,可是赵静月不想节外生枝,明天许清檀要是不和自己外出,那这戏可唱不下去了。

“我说了,不许再缠着她!”方沐重复道。

“就凭你?”赵静月嗤笑一声,指着方沐的那只手五指并拢,一团红『色』的火焰凭空出现在她的掌心,威胁意味十足:“你最好趁我还有耐心的时候马上求饶,然后滚的越远越好,否则……”

“就凭我!”方沐打断赵静月的话,他只说了短短三个字,可是话音落,赵静月的脑袋突然嗡的一声,然后便是突如其来的钝痛。

她反『射』『性』的抱住头,掌心里的火苗没有意念的支撑也随之消失。

钝痛大概持续了五秒左右,赵静月惊骇之下出了一身汗,又气又恨又怕的看着方沐:“是你?”

“离清檀远一点,你要是敢伤害他,我会让你生不如死!”方沐淡然道,并没有否认赵静月的质问。

其实,方沐其实并没有看上去的那么轻松,五行异能者的实力果然不容小觑,他集中了近乎一半的精神力,也只是给赵静月这个火系异能这样一点小小的警告。

然而,在赵静月看来,眼前这个看着没什么杀伤力的少年此刻就像是魔鬼一样,她不知道他刚才是怎么袭击的自己。

可是,自己竟然丝毫没有反抗能力。

未知的东西是可怕的,她甚至不敢动用自己的火系异能,生怕激怒方沐被其直接击杀。

精神力异能者附带着会有智商的大幅度提高,看前世末世安全区新型『药』物、蔬菜等的研制全是由精神力异能主导便可见一斑。

因此,方沐自然也算到了赵静月提醒吊胆下的不敢轻举妄动。

真实的情况是,要是赵静月敢拼死一搏,方沐精神力用尽只能任其宰割。

门打开然后重新关上,房间里恢复寂静。

赵静月怔楞的站了一会儿,旋即发疯似的将屋子里的东西摔打一空,而后坐在一片狼藉中许久才起身。

一直跟着方沐的龙凤册将两人的对峙从头围观到了尾,屁颠颠跑去对师攸宁一顿嘀咕。

第二天,

看到赵静月眼底一片黑,似乎昨夜睡的很不好的样子,师攸宁的思绪不由的跑的有些偏,这位不会是今天准备干坏事,所以晚上没睡着?

或者,是被方沐吓懵了?

脑海中虽然东想西想的各种冒泡,但师攸宁面上还与往常一般无二,实打实的挺维持与赵静月的塑料花姐妹情谊。

老实来讲,她是盼着赵静月出手的,出手了她就能反击,从而为宿主报仇。

今天同意和赵静月出去,虽然有点钓鱼执法的倾向,但对待小人,就算不用君子的手段也没什么。

两人走后,方沐就跟了上去,不过他还尚未出安全区的门,便被一人按住了肩膀。

是肖策。

“肖大哥?”方沐不解。

“我去,放心。”肖策拍拍方沐的肩,旋即紧跟了上去。

像是在发泄心中的怒气,又似乎在展示自己的实力一般,一路上但凡碰到丧尸,师攸宁压根都不用动手,赵静月一把火就烧过去了。

当然,赵静月烧的都是些初级丧尸,行动缓慢抵抗力也弱,要是碰到进化丧尸,随随便便一把火就想处理,还真有些勉强。

师攸宁乐得清闲,不紧不慢的跟在赵静月身后。

[主人,她到底想干什么?]蹲在师攸宁肩膀上的龙凤册问,它这几天都跟着方沐溜达,如今赵静月在自家主人身边,方沐自然暂时没什么危险,它便跑来了。

[女人心海底针,猜来猜去太费脑,静观其变吧!]师攸宁回,浑然忘记了自己也是女『性』的一员。

嗯,作为一个鬼差,应该和一般女人不一样的吧。

龙凤册:[……],这么淡定,自己白担心她了!

赵静月说发现进化丧尸的踪迹并不是假话,绕过一栋矮楼,三四只丧尸正在原地打转,不同的是它们基本上能站立的笔直,手脚也灵活的多,可比大多数丧尸颜值高多了。

当然,这些高颜值的丧尸伴随而来的是提高了不少的杀伤力,这杀伤力包括听力、嗅觉、速度以及灵活度等等。

所以,在师攸宁和赵静月出现不到两秒,其中一直丧尸嗬嗬怪叫一声便飞快的向她们冲来,后面的三个丧尸被惊动,也跟着跑了过来。

赵静月意念微动,调动精纯的火系异能一掌向着那最前面的丧尸隔空打去,那丧尸被火焰包围,嗬嗬声尖锐又急促,挣扎了两步化为了灰烬。

而另一头,师攸宁以风系异能为刀,配合自己记忆深处的武术招式,干脆利落的另外两个丧尸齐齐枭首,没有赵静月动作的声势浩大,可是成过却是双倍。

原本心中微有得意的赵静月眸光阴沉,双手并拢调集火系异能,一团蕴含精纯火系异能的足球大小的火球向着最后的那个丧尸冲过去,一举将那丧尸烧成了灰烬。

嫉妒是魔鬼啊!

师攸宁瞅了赵静月一眼,这位将丧尸烧成灰了,晶石自然也不存在了,可真是破的一手好财!

她乐颠颠的用随身带着的bi shou在自己砍下来的丧尸脑袋上翻来找去,很快扒拉出了两枚晶石,不说这东西的修炼辅助效果,日后作为货币通行可也金贵这呢。

龙凤册无奈的翻了翻书页子,晶石再金贵能有自己收藏的那漫天漫地的超市货物金贵,自家主人是已经将这事忘记了吧?

赵静月注意到师攸宁方才看傻子一样的目光,再看她快捷的翻找晶石,很快就反应过来自己因为意气之争做了什么蠢事,马上就黑了脸。

不单黑脸而且肉疼,晶石可是能够提升异能的啊!

再后来,两人又陆陆续续的找到了七八个进化丧尸,这一回赵静月稳当多了,控制火系异能将丧尸脖子以下烧的『乱』七八糟,好歹能找到一两个晶石。

至于为什么是一两个,技巧的提升难免伴随着速度的减弱,十个丧失中有七八个是师攸宁抢先搞定的,赵静月的收获自然就小了。

安安稳稳的度过了半日,回程的时候师攸宁想着这一趟赵静月竟然出乎意料的安分,真是怪了!

不知是不是有些事最禁不住念叨,在经过一个小广场的时候,两人遇到了一群游『荡』的丧尸。

师攸宁顺手救甩过去一记扩大化的风刃来了个团灭,冷不丁有一只丧尸几只丧尸还顽强的往前冲,似乎是介于低阶与进化丧尸之间的品种。

她挥手又补了一记风刃,可风刃飞出去的同时,那丧尸被一团火焰包裹,而风刃则砍在了扑过去的赵静月的肩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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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九章 陷害

所以,绕了半天,赵静月是琢磨着往自己的风刃上撞?

师攸宁站在原地没动。

“你……,你就那么恨我,想要我死?”赵静月捂着肩膀防备的看着师攸宁,一脸的吃惊和伤痛,仿佛她真的是被自己的好朋友伤害了一般。

“你不觉得,现在演戏有些早?”师攸宁漫不经心的笑笑:“我一直在想,你缠着我是为什么,原来为了陷害吗?”

被眼前的少女一语戳破心中的打算,赵静月也不装了,冷笑两声又恢复了最开始对师攸宁的愤恨和嫌恶:“陷害又怎么样?我就是要让陆大哥看看,他喜欢的人有多么恶毒,连他的朋友都容不下!”

话是这么说,她却极防备的看着师攸宁。

“明白了,舍得一身剐嘛,你倒是挺豁的出去!”师攸宁点点头,风刃砍在身上的疼痛可不轻,赵静月还真是狠得下心。

她满不在乎的道:“那你去吧的。”

“你不杀我灭口?”赵静月问。

“杀你?”师攸宁嗤笑一声:“我和你一起出的安全区,结果我回去了你却没有,这不是更惹人怀疑!”

肩膀上钻心的疼痛让赵静月呼吸都有些不稳,血从她捂着肩膀的手的指缝里往外流,原本目的达成就该就此离开,可对面少女丝毫不在乎的神态却让她很不甘心。

她忍不住问:“你就不怕,不怕陆大哥因为你伤我而迁怒你,远离你?”

“陆广白?”师攸宁眯了眯眼:“试试看喽!”

赵静月转身离去,师攸宁啧了一声。

“不怕广白误会你?”

不一会儿,肖策从暗处出来。

这一路上什么情形,他看的一清二楚。

“肖大哥,你不是什么都看见了?”师攸宁笑眯眯。

肖策失笑:“你早就料到她会这么做?”

她指的是赵静月。

昨天晚上师攸宁就找过肖策,请他在暗处做个见证。

如此,不管赵静月做什么,都没有办法将屎盆子往自己脑袋上扣。

这才有了肖策一路的跟踪。

石凳上有积雪,师攸宁又舍不得拿书包去垫,索『性』没什么形象的蹲在了上面:“我原本以为她会偷袭我,结果……”

少女摊摊手显得十分无奈。

然而,肖策在少女满脸的无奈中还发现了些许遗憾。

她遗憾什么呢,肖策心道,难不成是原本可以借着赵静月的偷袭将其反杀,结果赵静月走了卖惨的路。

肖策被自己的设想吓了一跳,可是他转念一想,如果有人这么三番五次不怀好意的挑衅自己,他估计也会忍不住出手。

这丫头,真是越接触越发现总是不按常理出牌,有时候心思单纯的坚守着善恶的分界线,有时候又机敏睿智的可怕,肖策心道。

他摊开手掌异能微动,一朵冰凌花出现在掌心:“这个送你,回去吧,广白那里有我。”

师攸宁接过那朵小小的晶莹剔透的冰凌花,觉得自己没能将赵静月一掌拍死的失落心情好转了些。

师攸宁走在前面,不知微微落后了一步的肖策看着她的目光有那么一瞬间很是复杂,有遗憾有赞叹,最终都化之一笑。

兄弟妻不可欺啊,他才察觉的心思,很快便被自己亲手掐灭了,有时候晚一步就是永远,又何必执着呢。

肖策是个内敛的人,此刻俊秀的面容骤然含笑,竟盖过背后白茫茫一片雪地,可是这一笑注定没有人看见了。

安全区,陆广白的房间。

陆广白正伏案写着东西。

笔记本上是他一路的所见所闻汇成的感悟,如何对付丧尸,如何安排普通人,如何汇聚异能的力量将丧尸驱逐出人类的落脚地。

门被粗暴的推开,陆广白抬头,正看见一身是血面容凄苦的赵静月。

“静月,你怎么了?”陆广白问,一边将她扶到沙发上:“是安全区有敌来袭?”

安全区之间相互倾轧和吞并是常事,他首先考虑到的就是这个。

察觉到眼前人久违关心的赵静月心头一暖,拉着陆广白的手不放:“陆大哥,许清檀要杀我!”

原本还带着关切之『色』陆广白神『色』冷了下来,旋即追问:“清檀在哪里?”

她有没有受伤?

赵静月以为陆广白是在为许清檀伤害自己而生气,心跳的很快,可面上却依旧凄风苦雨:“在安全区不远的小广场上,我们遇到丧尸,可是她竟然趁我清理丧尸的时候偷袭我,我……”

“我叫人给你清理伤口。”陆广白从赵静月怀中抽出自己的手,毫不犹豫的转身大步离开。

赵静月准备的许多话都还没用上,茫然的看着已经空了的屋子,很快又镇定下来,手指划过陆广白搭在沙发上的外套,心道他是因为自己受伤了所以去找许清檀问话吗?

吴修进门的时候,正看见面容娇艳的女人一脸依恋的将面颊贴在沙发上一件男人的外套上,那是陆广白的衣服吧,他神『色』暗淡的想。

“怎么是你?”赵静月看到吴修,不满的问:“陆广白呢?”

“我……有人看到你受伤了,告诉我……”吴修不是很想说话,可看到赵静月流血的伤口,还是心疼的走了过去。

赵静月甩开吴修欲看她伤口的手,暴躁的道:“我问你话呢,陆广白呢?”

“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吴修捏着拳头顿在原地片刻,旋即大步离开。

房间再次空寂下来,不知是失血过多还是因为没有人理会,赵静月觉得自己周身冷极了。

很快又有人进屋,是吴修去而复返,手里『乱』七八糟的拿着纱布、碘酒等处理伤口的东西。

赵静月亮起的眸光再次黯淡下去,不过这次吴修为她伤口包扎,她却没有再挣扎。

安全区外,师攸宁和肖策不紧不慢的往回走,顺带又爆了几个不开眼围过来的丧尸群。

远远的,雪地里走过来一个人,那人步子迈的极快,左顾右盼的似乎在找什么,身影似乎还很熟悉。

那是,是陆广白?

“衣服呢?”师攸宁吃惊的问,人走到跟前了,她才发现陆广白只穿着一件单衣,连外套都没有。

这么冷的天,是要活生生的冻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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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章 有我

陆广白脸『色』有些苍白,可是眼睛却极亮,看着师攸宁道:“有没有哪里受伤?”

师攸宁摇头,赶忙从小金库中翻出一件羽绒服来。

她有小金库的事,身边最亲近的人虽然不曾问,可是估『摸』着早猜到了,毕竟师攸宁时不时都会给队伍中的人补充些衣服、食物什么的,可她那个书包从来都是半瘪的。

如此,师攸宁取东西并不避讳肖策。

陆广白却没有看那衣服,展臂注视着师攸宁:“过来。”

赵静月受的伤很重,并且从来不是个肯吃亏的,他很担心自家小丫头在人手上受什么委屈。

“先穿衣服!”师攸宁却坚持道,等陆广白将衣服披上了,她才搂着这人劲瘦的腰身将脸埋在了他的胸口。

羽绒服的拉链没有拉上,师攸宁可以很清楚的感受道陆广白单衣上的寒意,他是为了找自己才这样外衣都顾不上穿就出来了吧。

她胸口闷闷的,说不出什么感觉,就是恨不能立刻回到安全区,然后将这人塞进被窝里,这么冷,他一定找了很久。

“怎么,才出去半天,就不愿意让我抱了?”陆广白身体后仰,捏了捏师攸宁的面颊,俊挺的脸上带和调侃的笑意,明显是察觉到了怀中小丫头的闷闷不乐。

“是啊,不要你抱!”师攸宁低声嘀咕道,可是环着陆广白腰的手却收的更紧了些:“要是冻病了,我可不照顾你!”

“哎,我说,”肖策眼见这两人在打情骂俏的路上越走越远,忍不住开口道:“现在你们俩病没病我不清楚,可是再在这雪地里待一会儿,我可就先病了。”

“聒噪!”陆广白调侃了自家兄弟一句,攥着师攸宁的手:“该回去了,一切有我。”

师攸宁将陆广白的衣服拉链拉起来:“你没有什么要问我?”

“问什么?”陆广白揽着师攸宁的肩往前:“你不会无缘无故伤人,无非她挑衅或者陷害,我会处理,放心吧。”

陆广白如今连赵静月的名字都不肯多叫,只冷漠的以“她”相称。

他深恨赵静月的无事生非,可在末世能活下来殊为不易,看到旧日认识的人其实是很高兴的,所以对赵静月的所作所为一直有所忍让,可是这忍让不包括让清檀也跟着他退让。

他舍不得。

听到陆广白笃定的话,师攸宁蓦的睁大眼。

她从来没有像此刻一般清楚明晰的认识到他对自己的了解和维护,也不知道赵静月知道自己竹篮打水一场空,又该是什么表情。

回去的路上,师攸宁简单的将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包括赵静月这几天如何接近她,又怎么强邀她出来狩猎,以及自己不放心赵静月请肖策暗中见证的事。

当然,也包括最后赵静月自己扑上去撞在她风刃上并且言语威胁的经过。

“兄弟,谢了!”陆广白对肖策道。

肖策拍了拍陆广白的肩没说话。

男人之间没有那许多你来我往的情谊表『露』,可该挺身而出的时候却从不含糊。

回去后,赵静月还在陆广白的房间,还有吴修和另外一个脸生的异能也在。

那个脸生的异能肩膀上蹲着一只青蛙,似乎是一直很少出现的,在安全区排名在吴修和赵静月之后的第三个首领,是一个兽师。

“陆大哥,你回来了!”赵静月带血的衣服并没有换掉,看着憔悴又可怜。

可是,这可怜在看到陆广白牵着师攸宁的手时,化作了怨恨和难以置信。

“清檀,你没事吧?”方沐从外面进来。

师攸宁摇头,柔声道:“方沐,我很好,你放心吧。”

方沐面『露』焦『色』,如果不是龙凤册告诉她,师攸宁怎么都不会想到,这个一向温和淡泊的少年会孤身去警告一个五行异能,只为了维护她。

她和方沐虽然没有血缘关系,可是比有些人家的亲兄妹还亲,师攸宁很高兴自己有这样一个朋友和亲人。

没有关心,没有呵护,甚至连眼神都是不屑的,赵静月不知道哪里出了什么问题。

为了陷害许清檀,她受伤很重是实打实的,此刻艰难的捂着肩膀站起来。

“静月,”吴修知道赵静月执拗,担忧的喊了一声,可却并不敢阻止她的动作,只小心的在一旁护持,防止她摔倒。

与此同时,他偶尔落在陆广白身上的目光便不那么和善。

赵静月不理会吴修声音,一步一步缓缓走到陆广白面前:“陆大哥,我受伤了,很疼也很害怕,你不问一问我吗?”

“关心你的人在身后,静月,你回头吧。”陆广白淡漠道。

“呵……”赵静月原本娇艳的面容因为失血过多并没有往日的强势,看上去既脆弱又可怜:“回头什么?你知道吗,我肩膀上的伤是的风系异能伤的,而我们这里,只有一个人是风系异能,你要包庇她吗?”

“你不用说这些模棱两可的话,”陆广白双眸黑沉沉的,眉宇压低,既俊美又冷冽,这是他动怒的表现。

他说:“你是想说清檀伤了,甚至清檀想要杀你,对吗?我可以明白的告诉你,告诉在场的诸位,”陆广白环视屋内的人,包括神『色』不善的吴修和肩膀上蹲着青蛙的兽师:“你们不必开口了,因为我的人还轮不到你们说三道四!”

身材高大面容英挺的男人强势的超乎预料,吴修瞳孔微缩,有不忿可更多的是直觉产生的忌惮。

“说三道四?”赵静月眼睛通红,因为愤怒也因为伤心:“陆大哥,我从小就认识你,你为我打过架,帮我过过生日,你都忘了吗?你说我是你的妹妹,可是哪家的哥哥会像你这样胳膊肘往外拐?许清檀要杀我,她嫉妒我和你曾经青梅竹马,她想要我的命,这样一个恶毒的女人,你都要护着吗?”

“她是什么样的人,我比你清楚!”陆广白声线冷沉:“静月,你是个女孩子,有些事我不愿意说的太明白是给你留着脸面,可是你太执『迷』不悟了,如今你既然咄咄『逼』人到这个地步,那便一次『性』说清楚吧!”

“说啊!”赵静月眼角流下泪来:“我都听着,你说啊!”

“我从来没有说过你是我妹妹的话,一切都是你自己认为的,我是帮你打过架还参加过你的生日宴,可那是因为你的祖辈是我爷爷的老部下,是因为咱么两家有交情,爷爷嘱咐我照看你,我只是遵从长辈的命令。”

“遵从命令?那要是没有那些命令呢?”

“我不会多看你一眼。”陆广白干脆利落道:“还有,你不必说清檀要杀你的话,她年纪比你小是真,可是决不会为非作歹,你不必辩解,肖策,你告诉她!”

“肖大哥?”赵静月直觉不好,神『色』有一瞬的慌『乱』,哀求的看向肖策。

肖策叹了口气,看着赵静月的眼神只有怜悯:“静月,你们出去狩猎,我不放心,所以在暗处保护,你不小心扑过去撞到清檀对付丧尸的风刃上,不是清檀要伤你。”

肖策还是给赵静月留了面子的,什么“不小心”撞上,分明是处心积虑,可是他说的含蓄,立场还是在清檀这方,一个“扑”字出口,大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赵静月张张嘴,嘴唇颤抖的厉害,半响才怨恨的看向师攸宁:“你……你算计我?”

要不是许清檀算计自己,肖策怎么会目睹所有的事!

“不是算计,是防备。”师攸宁淡淡道:“你一直不喜欢我,可是最近却突然对我亲近起来,几次三番的邀请我去狩猎却又不准其他人同行,我怕你,所以请肖大哥一起。”

事情到这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完全是赵静月**『裸』的污蔑陷害师攸宁罢了。

吴修自不必说,那个原本以为外来客欺负安全区的老人,于是前来助拳的兽师伸手『摸』了『摸』自己肩膀上的青蛙,一脸败兴的扬声道:“闹了半天是女人之间的墨迹事,没事我就先走了!”

说着,他大步离开了房间。

赵静月面如金纸:“陆大哥,我是真的爱你,我……我一时昏了头,你不要生气,好吗?”

“静月,我扶你回去!”吴修骤然开口,嗓音嘶哑神情阴霾。

看着自己钦慕的高傲女子变的恶毒刻薄又低声下气,他简直要疯了!

“我不走!”赵静月冲他吼:“凭什么是我走,这里是我的安全区,没有人能命令我!”

“静月,我们明天会离开,你好自为之!”陆广白道,说罢便欲牵着师攸宁的手离开。

“我不会放过你的!”赵静月昏昏沉沉之间怨怼的看着师攸宁。

她话音刚落,陆广白猛的回头,神情凌冽阴沉,扬手间雷神大作电弧『乱』窜,顷刻间整个房间内的家具床褥全部被雷电击为粉末。

“你的喜欢,我承受不起!”陆广白黑沉幽深的目光落在赵静月身上:“你该庆幸她没有事,否则化成飞灰的就是你了!”

赵静月本能的惊惧后退,她无比清楚的意识到,刚刚陆广白对她是真的动了杀意。

不要说赵静月,便是吴修也脸『色』苍白神情闪烁不定,这是他第一次见陆广白出手,这样强大的令人窒息的力量。

即使再不愿意,可他也不得不承认,自己不如陆广白!

【作者题外话】:十二点前还有一章,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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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一章 亲昵

吴修抱着半昏『迷』状态的赵静月离开了。

陆广白的屋子已经被雷电轰炸的一片狼藉,显然是住不了人了。

“陆大哥,我的房间……”

可以给你住……

方沐话说了一半,便被肖策勾着后脖领子带走了:“他有的是地方住,咱们『操』什么心?!”

楼道里一片寂静,师攸宁感觉陆广白注视着自己的目光有些灼热。

她才要说话,人已经被陆广白圈在了怀中。

师攸宁是靠着墙那头站的,如此,陆广白不单将她圈入了怀中,而且直接来了个壁咚。

灼热且带着些许急促的呼吸在耳畔拂过,师攸宁像被捏着后脖颈的猫一样浑身僵硬,不大敢动了。

他个子高,师攸宁一米六五的身高,脑袋顶努力一把也不过堪堪和陆广白的肩膀持平。

“喂,起来啦,很重!”师攸宁双手撑着陆广白的胸口,脑袋转来转去的挺紧张,这一层还住着尤朗和付龙,这两位她一直是当长辈看的,让人家撞见了像什么话。

“别闹,让我抱一抱。”陆广白声音低哑,透着一股难以形容的『性』感。

还……还有一点虚弱。

师攸宁觉得有些不对,努力伸出一只手去触碰他的额头,这人不会是因为穿的太少在外面冻病了吧。

温热细腻的手半摩挲的刚伸到陆广白鼻子的位置,就被他原本撑着墙壁的手攥住了。

陆广白在那明显比自己小一号的纤弱手背上亲了亲,哑声道:“小丫头,如果我说自己似乎有点发烧,可能需要你照顾,你会不会觉得我是在撒谎?”

他周身忽冷忽热,似乎是感冒了。

师攸宁被手背上温热的触感亲的有些呆住,当然这呆住也不过短短几秒的时间,陆广白刚才碰在她手背上的唇似乎也挺热,绝对是发烧了!

这时候异能的好处就显出来了,譬如虽然两人身高体重差别很大,可师攸宁纤瘦的小身板将陆广白这一个一米八多的大男人扶到自己的房间,并不太费力。

在这期间,陆广白一手搭在她肩膀上,下颌还在她另一边肩上蹭啊蹭的,发烧能让一个异能虚弱成这样,傻子才相信!

不过,看在他今天这么维护自己的份上,有些事就不必太计较啦!

师攸宁房间的床是介于单人床床与双人床之间的那种,一个人睡宽两个人睡挤,大小比较魔幻,不过陆广白躺上去除了脚悬空一段之外还挺合适。

将人放在床上了,一『摸』额头果真滚烫。

师攸宁起身去倒水,顺带从小金库里找感冒『药』。

小金库是在龙凤册上的,她心念闪动就可以将视线投入其中。

大多数时候都是师攸宁吩咐一声,龙凤册就将她需要的东西带出来了,可是『药』物不能『乱』用,师攸宁觉得还是自己找比较放心一点。

当然,这个寻找『药』物的过程,看在陆广白眼中,就是床边的小丫头看着他在发呆。

他的确觉得人有些昏昏沉沉的,可是在这昏昏沉沉的意识当中,却有那么一缕特别的清醒。

不单清醒而且热烈。

师攸宁没有防备躺在床上的人伸臂一拽,她直接被拽到了床上,成功的压在了拽他的那位身上。

四目相对,因为两人距离近到呼吸相闻,师攸宁甚至可以看到陆广白黑漆漆瞳仁中倒映着她的小小的影子。

然后,师攸宁看到他攒着眉,似乎难受般的闭了闭眼。

“压到你了?还是烧的很难受?”师攸宁提着一颗心,八爪鱼一般的就要撑着床起来的。

当然,这个动作宣告失败,她的腰被陆广白一只手臂箍着,起来的确有些困难。

“小丫头,你这么好,还距离我这么近,扎的眼疼!”陆广白漆黑的眼眸专注的看着近在咫尺的师攸宁,为自己刚才闭眼的动作找了个好理由。

其实,是因为他不想放开她,可是这么抱着,是会抱出事情来的。

“那你……那你放手!”师攸宁的声音带着自己都不曾察觉的颤音,她觉得自己要是个冷饮,分分钟被陆广白的目光烤化了。

“不放!”陆广白掀了掀眼皮回道:“就不放手!”

师攸宁失神的看着面前的这张俊脸,这人时不时会显『露』少年时家境优越的慵懒气,在遇到危机时又会凌厉而严肃,生气时会有压制一切的傲气和矜贵,气场弱些的人简直要被他比到尘埃里去,可是这会儿翻一翻眼皮的耍赖劲,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孩子气,还挺好玩的。

不知是不是因为陆广白『露』出的孩子气肥了师攸宁的狗胆,她也不挣扎了,伸手捏着他的面颊扯了扯,自觉十分包容的道:“不放就不放吧,你长的这么好看,看着不吃亏。”

流氓本质出来溜达了一圈,师攸宁感觉还是挺不错的,只是显然她的调戏无异于引火烧身。

“好看的话,那就多看看,我很喜欢。”陆广白轻柔和缓的道:“我喜欢你,也喜欢你喜欢多看我。”

说话间,他手臂用力,两人的位置已经颠倒,被压在下面的那个变成了师攸宁。

陆大少一手撑着床榻,一手有一搭没一搭的抚着身下小丫头的面颊,将自己的俊脸还更往前凑了凑,方便师攸宁全方位的观赏。

师攸宁:“……”,不知为什么,她不太敢动。

“看够了吗?”良久后,陆广白问她。

目光闪烁的少女猛点头,她能说陆广白乌眉俊目瞧着不错,解开两颗口子的锁骨『性』感撩人,尤其是自己曾经咬过一口的喉结微微耸动,让她不自觉的想起某些过往,简直是要了卿命吗?

一个女孩子,思想怎么可以这么自由不羁?

“那么,到我了。”陆广白眼眸含笑,唇瓣擦过师攸宁的面颊,近乎呢喃般的道:“盯着我看了那么久,是要收利息的。”

说着,他的唇往下琼巡,准确无误的覆在某人紧张的微微张开的唇瓣的上,先轻轻咬了一口,旋即闭目像是品尝什么珍馐美味般慢条斯理的亲吻了许久。

两人肺活量悬殊,结果便是师攸宁随后像是溺水,哦不对,是缺氧的鱼一般重重呼吸了好几口空气才算是缓过来。

【作者题外话】: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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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二章 狠毒

近在咫尺的小丫头眼波明媚双颊晕红,看的陆广白心神摇曳。

他长叹了口气,翻转身将人按在自己胸前静默了许久,才道:“睡吧。”

陆广白是心智成熟的男子,此情此景,面对心爱的人怎么能没有绮念,然而就算末世道德律法崩坏,男女之间今朝相识傍晚便鱼水交欢的更是多如牛『毛』,可那不是他。

到京市去,等情况稳定下来,他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给小丫头一个婚礼,让她名正言顺的成为他陆广白的妻子,名正言顺此生不换。

“『药』……”师攸宁的脑袋在陆广白胸前蹭了蹭,像窝在自己感到安全无比巢『穴』中的小动物一般。

她感受到他的爱护,原本清冷的嗓音不知不觉中就带了娇软。

陆广白觉得心底有团火在烧,他这算不算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你就是我的『药』,”师攸宁听到头顶上的某人短促的道,嗓音喑哑非常:“要是不困,我们可以做些别的。”

师攸宁的第六感向来强大,终于老老实实窝着不动了。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吴修是直接将赵静月打晕了抱回自己楼下的房间的。

被陆广白毫不留情的拒绝和斥责后,赵静月陷入了歇斯底里的状态中,吴修看的既心痛又无奈,只能这么做。

入夜,赵静月『迷』『迷』糊糊的醒过来,肩膀上的疼依旧一抽一抽的,另外脖颈还有些闷痛。

她想起来了,是吴修打晕了她。

“你醒了,要起来吗?”吴修坐在床边,原本静默的神『色』在看到赵静月睁开眼后多了几分神采:“你的伤口我已经处理好了,最近动作不要太大,也不要沾水……”

“我可以和你在一起,”赵静月打断了吴修的话,她偏头看床边俊朗高大的青年,娇艳的面容苍白又冷淡,像是在说与自己毫无关系的话一样:“不过,你要帮我一个忙。”

“你好好休息。”吴修默了默,见过了眼前人对另一个男人的祈求和怨怼,他明白自己得不到她的爱,所以不再有奢望。

而这样的交换,对双方都是侮辱,他不屑!

赵静月猛的起身,肩膀上的纱布又血迹渗出,她一把抓住吴修的袖口:“帮我,你不是喜欢我吗,你不是想要我吗,我什么都答应你,什么都可以!”

如果不能让陆广白爱上自己,那便让他恨罢,赵静月只觉自己心里有一把火在烧,她的骄傲,她的爱恋,在碰到许清檀后全本化为飞灰,可是凭什么?

她哪里不如那个黄『毛』丫头了!

就算自己得不到,也要给许清檀添堵。

“静月,你不必这样作践我,”吴修惨淡一笑,复回过身来蹲在赵静月床前,他是个很明朗的『性』格,可是如今已觉得阴霾入骨:“你不必要求什么,也不用付出什么,你说什么我都答应,只此一次,往后……往后咱们就当做不认识吧。”

赵静月周身僵硬了一瞬,旋即阴沉沉道:“我要你帮我杀一个人,不……你不是他的对手,我也不是,可是要是我们两个人一起……”

“好,”吴修木然的点了点头。

师攸宁是被龙凤册叫醒的,这家伙扑棱着翅膀在她耳边聒噪个没完,神仙都睡不着。

睁开眼,腰间还箍着陆广白的手,她『摸』『摸』他的额头,这人体质素来好加上又是异能,现在已经恢复正常温度了。

[走吧!]师攸宁轻手轻脚的挪开陆广白的胳膊下了床。

[主人,你都不问我出了什么事?]龙凤册在师攸宁眼前扑棱来扑棱去。

师攸宁屈指扣了扣它的书脊:[不是让你守着方沐?赵静月准备下手了,对吧!]

龙凤册做翅膀的两侧书页子卷曲着往外一摊,挺无奈的样子,稚嫩的嗓音在师攸宁脑海中响起:[英雄无用武之地啊!]

师攸宁好笑,提着它一边儿的翅膀放在自己的肩膀上。

出了门,她原本轻松的神『色』却显出了冷冽。

前世的时候,赵静月在宿主和陆广白面前碰了钉子,最终将怒气撒向了方沐,今生重来一次,她绝不会给赵静月机会伤害方沐。

夜幕笼罩下的安全区漆黑一片,再远些的地方,更喜欢在黑夜活动的丧尸们四处奔跑觅食,有不幸的人或动物遇上它们,便是一场血腥的tu shā以及令人牙酸的咀嚼声。

安全区,方沐的房间。

门被轻轻推开而后再关上,先进去的是吴修,再后面跟着行动略迟缓的赵静月。

方沐的房间隔壁就是尤朗和付龙,再远些还有肖策和陆广白,是以这样的偷袭算得上仓促和漏洞百出。

这些,被愤怒和嫉妒包围的赵静月不在乎,而谨慎聪颖的吴修考虑得到但是一个字也没有多说。

进了房间,赵静月呼吸虽然刻意放的极清浅,但是频率却急促,是因为即将获得的巨大满足和快意。

这些日子她也看出来了,许清檀最在乎的是陆广白,其次便是方沐。

许清檀在乎什么,那自己就摧毁什么,赵静月已经可以显见许清檀发现方沐死后是怎样的愤恨和伤心,那正是她想看到的。

突然,房间里灯光大亮。

兰市早在两个月前就断电了,普通人入夜后自然是两眼一抹黑,而异能者的房间则是用发电机供电的。

刺目的灯光让赵静月眯了眯眼。

吴修心头一惊,下意识的上前将赵静月护在了自己的身后。

“深更半夜,两位是来做什么的?”清秀的少年坐在床边,双手按在床榻上,正是方沐。

“你怎么开的灯?”吴修扫过距离自己不足一米处的开关,如果方沐的速度快到可以悄无声息的开灯后又坐回去,那……那简直太可怕了。

“这样啊,”方沐按在床上的右手食指微敲了敲,开关关上又打开。

他这动作看在吴修眼中和见鬼没什么差别,其实方沐是用精神力控制开关的打开和关闭而已。

“装神弄鬼!”赵静月恨恨道,旋即低哑阴沉的命令吴修道:“动手,先封了他的嘴!”

吴修是木系异能,闻言心念调转,无数藤蔓从房间的角落凭空衍生出来,似游蛇一般向方沐处飞速滑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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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三章 绝杀

吴修『操』控着的绿『色』藤蔓,似游蛇般侵袭向端坐在床榻上的清秀少年,他的眼中有不忍和纠结闪过,可是藤蔓的速度最终还是不见丝毫和缓。

赵静月从他身后侧步跨出,垂在身侧的手心中已经集聚了一团火焰,她瞳孔微缩视线紧紧的盯着方沐。

她虽然不知方沐之前是用什么攻击了自己,可是有吴修挡在前面,只要趁着他反击吴修的时候出手,一把火就可以让方沐成为焦炭。

藤蔓的侵袭只是一瞬间,方沐可以清楚的看到那手臂粗的藤蔓上带着尖锐的刺,带着无数的倒钩。

绿『色』在末世是难以见到的可爱颜『色』,可这些绿『色』的藤蔓凶残而血腥。

方沐双眸微眯,一波精神力在他的『操』控下无影无神的攻击向吴修。

“呃!”

吴修脑海中出现一阵难以言喻的闷痛,这闷痛然让『操』纵藤蔓的意念骤然消散,而他自己全身的肌肉骤紧又松,虚脱感布及周身,让他站立不稳狼狈的往后一跌。

因为吴修的脱力,原本凶神恶煞的藤蔓像是被抽筋扒皮一般委顿下去,有少数几枝爬的快的,在靠近方沐一尺的距离时便被无端变成了碎末。

可是这碎末太小太悄无声息,竟没有人注意到。

找死!

赵静月等的就是现在,她没有多看一眼退后一步跌靠在墙角的吴修,手臂一扬一道如匹练的红『色』火焰冲着方沐袭去。

火焰带着摧枯拉朽的灼热,似乎能焚尽世间万物,所过之处一片焦黑,许多东西还来不及燃烧便变成了飞灰。

赵静月双目被火光映的如魔似邪,娇艳的面容恣意的笑已遮掩不住,可是很快她面上的笑便僵硬的顿住了。

因为,那一片势如破竹的火焰,在扑到方沐身前一尺的地方后便再不能寸进,像是被什么屏障挡住了一般。

“死不悔改,其心可诛!”

一道清冷的嗓音响起,样貌灵秀的少女从方沐床铺附近的窗帘后走出,正是为了防备赵静月伤害方沐而早早躲在这里的师攸宁。

至于赵静月『操』控的火焰不能伤害方沐,正是因为师攸宁早已在方沐身前以风系异能布下透明屏障,既可防守又可反杀,譬如方才几枝做了漏网之鱼的藤蔓,便是被组成屏障的细小风刃绞成了碎末。

“是……是你!”赵静月咬牙切齿道:“你害我!”

她心中又恨又怕,这个少女就像是她命中注定的煞星一般,总是将她压制的死死的。

“是我让你大半夜跑来杀人放火?是我让你假装受伤陷害我?”师攸宁嘲讽道,她陡然冷若冰霜杀机凛冽:“敢打方沐的注意,我要你用命来抵!“

向来废话太多是杀不死人的,是以师攸宁也没有和赵静月这等自私狠毒的人长篇大论的意思,说话间她已抬手扬臂猛的自上而下一挥,一道带着无匹威势的巨大风刃向赵静月劈去。

这一劈她用了十成力道,连带方沐在内的赵静月、吴修三人惧被这风刃的力量骇的不轻。

当然,方沐更多的是骄傲,有了晶石的辅助,清檀的风系异能越发强大了,现在要是再遇到当初在武泉市那只巨大的进化丧失鸟,清檀想必花费一半的时间就能解决。

他一直待清檀为妹,眼见她和陆大哥的感情一日好似一日,方沐虽然很高兴他自小受家庭冷落的妹妹又多了一个人疼爱,可是心中说不失落是假的,可如今他为她的强大高兴,也为她还像以往那般将自己看的很重而高兴。

原来,我这样就要死了吗,赵静月绝望的想,此刻的许清檀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强大,强大到她甚至生不出反抗之心。

“静月!”

焦急的喊声陡然响起。

一股大力袭来,赵静月被拉了个趔趄,而后被一个人压在了身下。

是吴修!

一切都发生在极快的瞬间,风刃转瞬便至。

血光乍起,割裂人的身体后力道仍旧不减,狠狠劈在墙壁上,留下了一道长且深的砍痕。

衣服上、地上血迹蔓延,一截带着半边肩膀的胳膊落入血泊,那是吴修的胳膊,而被他护在怀中的赵静月则毫发无伤。

“吴修,你……你为什么……“赵静月眼角有惊骇,有不可置信,还有不知为什么而酸涩着掉落的眼泪。

“我……我……“吴修脸『色』煞白,断臂之痛让他说不出话来,可还是勉力转头极温柔的看了看赵静月,随后祈求的看着下手雷霆一般的少女,他求少女放过他心爱的人。

师攸宁也愣住了,可很快她便冷静了下来,吴修为保护赵静月甘愿挡住自己的攻击,而自己也有要保护的人,她同情也尊重他的感情,可她自己也有必须要做的事。

今天放过了赵静月,就是将自己,将方沐、尤朗等朋友一辈子置身于危险之中,愚蠢的心软要不得,师攸宁攥了攥拳,杀意在眼底翻滚,一步一步向赵静月走去。

“不,不要杀我,我错了,我道歉!“赵静月语无伦次的喊,可她被压在吴修身下的那只手却突然发难,一条火龙冲向师攸宁面门。

于此同时,赵静月抓住机会爬起跑向窗户,纵身一跃,窗户玻璃碎裂,而她也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中。

她逃的太快,匆忙之间甚至将毫无气力的吴修掀翻在地,甚至没有来得及回头看一眼。

吴修仰面躺在地上,呆呆的看着那扇破碎的玻璃窗,他是希望赵静月能逃走的,可是她真的毫不犹豫的丢下自己走了,他又是这么的难过。

他好疼啊,肩膀上的断口疼,心更疼,吴修听到心里面有什么掉落的声音,像花折断了根茎,像冰棱碎成粉末,他终于放下了自己的爱……

巨大的响动惊动了周围的人,最先冲进来的是隔壁的付龙,推门便是一地鲜血,吓的他将周身倏然浮现出无数把小斧子做盔甲。

“付大哥,照顾方沐!“师攸宁匆忙嘱咐一身,就着被赵静月撞破的玻璃追了出去。

随后进来的是赤脚的尤朗,只穿了一件背心的肖策,以及因为睡梦中出了一身汗额头汗湿的陆广白。

[小册子,带我去找她!]师攸宁冷声吩咐,她满心的愤怒达到了最高处,为了赵静月前世的恶毒,为了她近些日子的作妖,更加因为她对待吴修的态度。

[明白!]龙凤册稚嫩的嗓音带着气愤,那个坏女人,对为她断了胳膊的那个傻瓜都那么狠心,真是该死!

城市没有了电,夜晚就像是死地一般,可是龙凤册这样的神物找个人还是毫不含糊的,循着赵静月遗留在空气中的气味跟了上去。

师攸宁以鬼差之魂入人体,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双目的视物程度很是强大,比白天看东西少了些光线的柔和,但半点都不影响什么。

对于异能者来说,从三层楼的窗户中跳出来不算什么难事,可是赵静月逃走的时候慌不择路,撞玻璃的手臂正是被师攸宁砍伤的一侧,如今更是疼痛难忍。

可是疼痛和逃命比起来,显然还是逃命更重要些,赵静月在雪地里拼命的跑,即使脑海中不停的闪现吴修最后柔和的看向她的目光,她也咬着牙忽略了。

她可是万中无一的五行异能者,活下去了,养好伤,早晚能给许清檀一个天大的教训!

至于吴修,除了实力还勉强能看,人又笨又执拗,她才不会喜欢那样的蠢货呢,赵静月想。

“许清檀,你等着,终有一天我会让你生不如死!“躲在废弃大楼的最高一层,赵静月恨恨的道。

“不用等,你现在就可以试一试,能不能让我生不如死!”

下一刻,让赵静月『毛』骨悚然的女声在暗处响起,是许清檀!

随手一道风刃将听到动静围上来的丧尸砍成两劫,师攸宁从小金库中拿出手电筒,对着赵静月躲藏的角落晃了晃:“你自己滚出来,还是让我请你出来?”

被灯光晃的睁不开眼的赵静月一手挡在眼前缓缓的站了起来:“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这么多的废楼,这么黑的夜,许清檀是鬼吗?

“你觉得,我会和一个死人废话?”师攸宁将手电筒放在落满了灰的桌子上,在半明半暗间她的面容阴沉而冷漠。

“我……我们以前见过吗?你很讨厌我,甚至想杀了我!“

死到临头,赵静月反而冷静下来,许多的怪异之处一一浮现在眼前,眼前的少女心机深沉,而且一直对她有敌意,不——是对她有杀意,一直都有,从初次见面用风刃将她的衣服划破时起。

她以前被自己妒意蒙蔽了双眼,如今直觉和智商达到了最高值,终于觉出了不对,甚至问了出来。

“认识,我一定要杀了你。“师攸宁唇角微翘,可神情却是伤感的:”我来为一个朋友讨回公道,作为代价,她答应了我一些要求。“

虽然是两辈子的事,可是对师攸宁来说不过过去了不到一年而已。

在赵静月『迷』惘的目光中,师攸宁瞳孔中有幽光闪过,而这抹幽光通过视线同时传递到了赵静月的脑海中。

清秀单薄的女孩子小心翼翼的藏着自己的爱恋,她原本该有最好的,视为兄长的朋友,原本该有最美满的爱情,可是一个自称青梅竹马的娇艳嚣张的女人毁了一切。

天道好轮回,作孽终究要偿还的。

“啊!“

恢复了前世记忆的赵静月双手抱头嘶声尖叫,多出的记忆中她是那样的风光得意,她将许清檀玩弄于鼓掌中,她杀了敢警告自己的方沐,她成为了华国最厉害的女『性』异能,那样的荣光啊!

如今,她畏惧的缩在墙角,问:“你是人是鬼?“

许清檀不是被自己设计异能散尽衰竭而死了吗?

“这不是个好问题,“师攸宁冷淡一笑,是属于鬼差的冷漠无情:”你该上路了!“

风刃密匝匝冲向赵静月,最终结束了这个作恶多端女人的生命。

【作者题外话】:啊啊啊,食言了,今天只更了五千字,对不起大家了,道歉道歉。

最近更新很艰难啊,作者君习惯在晚上写字,可是楼上搬来了一群印度人租户,不分昼夜,不分周末的各种放音乐,各种跳舞,整栋楼都在震动。

昨天晚上十点多放音乐,商场推销时的那种音量,还顺带吵吵嚷嚷,一直到后半夜两点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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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四章 重逢

师攸宁一路追踪赵静月而去,最终将其击杀在一栋荒废很久的大楼内。

完成了这一世任务的一半,她心里畅快的很,可也伴随着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空落感觉。

回来的路上,地上薄薄的雪光映出一层微光,竟比她孤身在黑夜中寻找赵静月踪迹的来路要明亮很多。

到了安全区附近,师攸宁远远看见有一处一亮一暗似电弧闪耀,再细细一打量,似乎站着个人。

“陆广白?”师攸宁问。

“是我。”那电弧发散处的人,正是陆广白,黑暗遮去了他在听到师攸宁中气十足声音后如释重负的神『色』,只问:“有没有哪里伤到?”

“没有。”师攸宁回答,加快步伐走到了陆广白的身边,看到他肩膀上有两道幽光闪耀,是蹲在他肩头的奥利奥。

她感觉自己的发顶被陆广白轻轻摩挲了两下,带着难以言喻的温柔和熨帖,而后那只摩挲过师攸宁发顶的手牵住了她的手:“回去吧,我们明天出发去安市,好不好?”

师攸宁应了一声,两人相携返回。

陆广白没有问赵静之的事,师攸宁便也没有多说,可是她知道陆广白多半猜到了赵静之已经被她诛杀,一个过往只有少许纠葛但如今却作恶多端的女人,没什么好提的。

“嘿呀,你这丫头胆子也太大了,一个人就敢追出去,出了事怎么办?”才进了楼门,尤朗的大嗓门便传了来,拽着师攸宁好一顿打量,最后才瞪着眼道:“你尤叔我还等着你养老呢,以后不能再这么冒失,听到了吗?”

若是说师攸宁的强大之处,怕是与陆广白也在伯仲之间,可是尤朗一直拿她做亲侄女对待,正所谓关心则『乱』,又深知那赵静月的狡诈狠毒,在师攸宁追出去后,便一直推磨似的在这楼底下转悠,好在人回来了。

“听到了,尤叔,你能活到一百二十岁,养老的事我记着呢!”师攸宁笑。

吴修已经因为失血过多昏了过去,好在他的异能境界在那里,安全区的许多珍稀『药』物都可以调动,师攸宁又填补了一些缺少的,保住命是没问题的,只是左臂却永远的失去了。

“是条汉子,可惜太一根筋!”这是付龙对吴修的评价。

第二日早上,吴修醒了过来,头一件事就是让手下人传递消息,言明他的受伤是一场意外,与师攸宁一行人无关。

他在以后的日子里沉默寡言了许多,也再未问起过关于赵静月的事。

中午的时候,师攸宁一行人又出发了。

其实以他们一行人的实力,不论是到哪里都是一股强大到让人不敢慢待的势力,根本不用饱经风霜的往更冷更前途莫测的位于北方的京市去。

可是如果人人都龟缩苟活,人类到什么时候才会更有出头之日?

半年后,师攸宁一行人终于抵达了京市这座屹立在北方的华国心脏之城。

然而,不知说凑巧还是不凑巧,他们正遇上了异能者与丧尸之间展开的混战,而更为糟糕的是,丧尸的数量太多了,异能者是处于被压制的那一方。

“干他娘的,这些丧尸还知道车轮战了,太卑鄙!”付龙在车里骂了一句,开着车就呼啸着往公路下那被丧尸围攻的那些人类处跑。

丧尸群中,

“广安,快走!”陆修抬臂间一条水龙将十数个丧尸拍出七八米远,拉起丧尸群中的一个青年对他吼道。

“我不走,死就死吧,大伯,这样的日子我过够了!”那青年眉目长的不错可看着显柔弱些,眉宇间隐约有一股颓唐消沉气。

世界已经不是原来的世界,到处都是丧尸,都是怪物,出来打猎还会被进化的丧尸围攻,这样的生活看不到希望,有什么好活的?

“混账!”陆修应付丧尸已经有些吃力,闻言一巴掌打在了陆广安的脸上:“陆家从来不出孬种,你死了,陆家就绝种了!城里的亲人怎么办?陆家幸存的普通人要怎么活下去?”

“大伯……”陆广安悻悻然闭嘴,可是心底已经存了死志,他本来就不是陆家的嫡系子弟,末世之前不过是个背靠大树好乘凉的纨绔旁支,大伯是水系异能都陷在这些丧尸里脱不开身,说什么大话?!

陆修阅人无数,怎么会看不出陆广安这个侄子的想法,他心底叹息一声,大树再高再壮总难免枯枝败叶,要是自己那亲侄子在就好了,广白要是活着,即使只是个普通人,也一定不会窝囊至此。

罢了,今日拼尽全力,能多杀一个丧尸活着的人总能少一分危机,哎……

这一群被丧尸包围的异能总共有二十余人,除却陆修这个水系异能,另外一个金系异能已经被三阶丧尸一口咬住脖颈害死了,其他人更只是苦苦支撑。

三阶丧尸,比进化丧尸更高一级,有可以和人类媲美的智力,甚至能号令普通丧尸有计划的攻击人类,危害更大也更让人『毛』骨悚然。

那被害死的金系异能实力不弱,可是那三阶丧尸混在普通丧尸中接近金系异能,竟给它偷袭得手。

“大伯,小心!”陆广安一刀砍掉了一个丧尸的头颅,冷不丁眼风扫过,正看到一个动作灵活迅速,眼白已经隐约有黑『色』混在其中的丧尸从陆修的背后悄无声息的靠近,是那只三阶丧尸!

这一闪神,陆广安又陷入了丧尸的包围中,人面对死亡是会不自觉奋力反抗的,可是他再挣扎也终究避不开丧尸的车轮战,眼睁睁看着一只丧尸腥臭大嘴张着扑向自己。

空气中似乎有风闪过,陆广安早已惊骇的闭上了眼,可是预料之中的疼痛和撕咬没有发生,耳边传来一个清冷的声音:“睁眼,小心点!”

陆广安听话的睁开眼,原本围拢着他的丧尸落在脚边,已经被不知什么东西削成了一对臭肉。

他环顾一周,只看到不远处一个少女抬手挪步,动作快的像风一样,也不见她手里拿着什么武器,可腾挪间就有无数的丧尸尸首分离,许多本来以为必死的人就这样茫然的活了下来,而后再加入了对抗丧尸的队伍。

这一头,陆修听到陆广安的喊声,反『射』『性』的一回头,一张带着嗜杀的丧尸面孔已近在咫尺,他躲不掉了!

然而,那丧尸已经生出黑『色』尖利指甲的利爪在距离陆修眼珠还有几厘米的时候,仿佛被什么东西扯着一般,尖锐的惨叫一声飞速往后退去。

在那丧尸背后,一张英挺的面容闪现,陆修眼眸不可置信的睁大,颤声道:“广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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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五章 震惊

来人面容俊美身量高大,正是陆广白。

他抬手间便用雷电束缚住了凶恶强悍的三阶丧尸,强自按捺着见到亲人的激动,对陆修点点头:“是我,大伯!”

“好,好,好啊!”陆修眼框湿润,心中方才盘旋着的死志已经消散不见,又杀入了丧尸群中。

陆家有救了,他心中唯有这个念头像烈火般燃烧起来。

陆广白心情激『荡』,一时又想起自己若是再来晚一些,大伯说不准就会三丧生在这三阶丧尸手中,后怕和郁怒交织在胸口。

他手心积聚起来精纯的雷系异能,一掌轰碎了那兀自在他用雷电化作的绳索中挣扎的三阶丧尸的丑陋脑袋。

有了师攸宁一行人的加入,丧尸群很快就溃不成军,甚至有极少数几个略有神智的丧尸,凭借着自己的本能往外逃窜。

坐在车内的方沐眼眸微动,精神力像一层无声的波浪一般向外扩散。

那几个丧尸受精神力的影响,行动迟缓目光也渐渐趋于呆滞,竟被生生『逼』退到了初级丧尸的水平,最后被赶上来的人类一刀一个轻易的便解决了。

原本必死无疑的局面就这样被解决了,众人都有些发懵,尤其是看到周围躺着的自己同伴的尸体时,更是悲戚难言。

师攸宁是听到陆广白叫其中一个差点遇难的中年人为大伯的,想一想他的亲人差点遭难,她便很是庆幸来的及时。

自从她杀死赵静之而不是像前世那般,赵静之随行陆广白一起北上入京市后,前世事物发展的规律便已经又有了新的轨道,今天的事师攸宁还真没有预料到。

“小姑娘,你是外地来要进京的?”被师攸宁救助的其中一人凑上前来问:“你救了我的命,就是我徐家的恩人,如今京市已经戒严,我带你进去怎么样?”

“徐有,要说救命恩人,这小妹妹也救了我陆广安的,你说是你徐家人,我还说是我陆家人呢!”陆广安凑过来对师攸宁道:“小妹妹,多谢你救命之恩,这徐有是见你厉害想诓你去徐家增加势力,你不要听他的!”

师攸宁眉梢微动,打量着自称陆广安的年轻人,这人听名字像是陆广白的兄弟,只是模样长的有些太柔和,没有陆广白那么俊挺。

心思被陆广安说破,徐有有一瞬间的恼怒之意,不过看师攸宁没有出声,以为她在考虑中,哈哈一笑道:“小姑娘,我是真心请你去徐家的,京市如今派系林立,我徐家也是数得上的一方势力,至少比只有一个五行异能的陆家要强多了,你考虑考虑。”

徐有话说的冠冕堂皇,可其实心里非常紧张,这个小姑娘看着年纪不大,可那实力却不是一般二般的强,要是真能被自己请到家族中去,家族势力扩展在京市更有话语权不说,自己在家族内的地位也会提升一大截。

“你,”陆广安气愤的看着徐有,可是很快的又懊丧的垂下头去,陆家只有大伯一个五行异能,勉强让家族保持了在末世之前一流世家的地位,可是比起徐家三个五行异能就差的不是一星半点,拿什么和人争呢?

淡然和缓的女声响起:“对不住了,徐大哥,陆广安说的没错,我的确是陆家人,抱歉。”

“什么?”脑袋都快耷拉到地上去的陆广安惊讶的抬头,徐有也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眉眼清秀神『色』淡然的少女,如果陆家多了这样的强援,京市的格局又要变一变了。

徐有哪里知道,像师攸宁这样实力的人,陆家将来可不止多她一个。

“我是陆广白的未婚妻,所以当然是陆家人。”师攸宁眼角泛出一点笑意,回头往身后不远处正与一个中年人说话的陆广白处一指:“你看,他在那里。”

“堂兄,他……他还活着?”陆广安顺着少女的视线看过去,那个身板笔挺神『色』从容的男人,可不正是陆家小辈中最为出『色』的陆广白。

陆家有救了!

陆广安热泪盈眶,结结巴巴的对师攸宁道:“你……你真是我堂兄的未婚妻,不不,我不该怀疑你,大……大堂嫂,你好,我是陆广安,我……”

“你堂兄见到你一定很高兴,去吧!”师攸宁看出陆广安的踌躇,他既想去和陆广安叙旧,又放不下站在这里的自己,便主动使了他去。

“哎!”陆广安不好意思的『揉』了『揉』脑袋,一个箭步就冲了过去。

虽然冲出去了又觉得有些怪怪的,他一个二十好几的大男人,这是被一个小姑娘差使了?

什么小姑娘!

旋即陆广安又心道,那是未来大嫂,那么强大又从容,年纪算什么,听她的话不丢人!

师攸宁远远看着陆广安和陆广白兄弟相拥,看到陆广白向来面对什么危机都游刃有余的面容上带着真心的笑意,自己的唇角也不由翘了翘。

原本想极力劝说师攸宁去徐家的徐有在听到“陆广白”字的时候彻底呆住了,那个在京市二代圈中说一不二的陆广白,回来了?

“小姑娘,请问……陆大少是……是什么异能?”徐有看着这个自称是陆广白未婚妻的少女,小心翼翼的问。

人他看来是诓不走了,能打听点有用的消息也是好的。

“陆大少?”师攸宁觉得这称呼还挺衬陆广白。

她看出之前徐有对陆广安的轻视之意,心道陆家在京市的情形可能不大好,于是久不端出的矜傲气便陡然而升,淡淡的睨了他一眼道:“陆广白是什么异能,你日后会清楚的,不过比起他来,我可能还差一线吧。”

说完,她莞尔一笑,点点头转身去寻陆广白了。

陆广白的实力,比眼前的少女强?

徐有突然觉得自己腿脚有些发软,照他看这少女已经比自己家族里实力最强的金系异能要强出不少,那陆广白,又是何等强大的存在?

一起出来打猎的队伍中,不止有陆、徐两家的人,原本看到陆广白、师攸宁、付龙等几人惊人的战力后都有拉拢之心,可是看到那几个冲进丧尸群中犹如砍瓜切菜般的人此刻都围拢在陆家叔侄身边,心中的震惊可想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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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六章 叫嚣

有认出陆广白的人私下嘀咕,西北从军末世之后杳无音信的陆大少回来了,而且轻而易举就灭杀了将一个金系异能撕咬的头身分离的三阶丧尸,陆家真的要再次崛起了!

京市果然不愧是华国的希望之都,在末世降临不到三个月便将城内的丧尸驱逐干净,成为了绝无仅有的安全之城。

然而,这三个月内京市内亦全盘洗牌,大小势力林立,而有些老牌世家因为家族内子弟死伤无数,成为异能的人也不多,很快便失去了话语权。

这其中便包括末世之前在京市属于顶级世家的陆家和肖家。

这两家只有一两个五行异能,不要说跻身顶级世家了,便是一流世家的排位也在末尾了。

进城的时候,陆广白开车,师攸宁、肖策、陆修和陆广安都坐在一辆车中,听陆修说起京市陆、肖两家的事。

陆家如今只有陆修和陆广安两人一个是水系异能,一个是变形人,还总是能出去打猎维持住陆家家小的食物供给和外在体面。

这个体面,是指即使是陆家的普通人,亦可以不受其他异能的欺辱。

至于陆广白的父母,父亲在末世当夜便变成丧尸到处咬人,最后被击毙了,母亲是个普通人。

大约唯一值得欣慰的是,陆广白的爷爷是个力量系异能,虽然年纪太大不能够出去打猎,但异能强健了这位老人家的体魄,且总归年纪和阅历摆在那里,仍旧是陆家定海神针一般的人物。

陆家的旁支子弟,也有两三个力量系以及速度系的异能,如今一半被抽去维持京市运转,一半留在家中支应。

至于肖家,肖母变成丧尸从窗户中跳出去再无踪迹,肖父则是变形人,实力比五行异能稍弱,如今肖、陆两家抱成一团,也算是在京市站稳了脚跟。

“还好你们两个争气,如今又都回来了,家里的情形会好上许多。”陆修喟叹道,家里支撑门庭的年轻人回来了,他这个老头子终于能放松放松了。

“大伯放心,有我和肖策在,家里人的日子会慢慢变好的。”陆广白沉声道,陆家人都是一样硬挺的风骨,向来就没有报忧的习惯,可即便如此他还是从大伯的疲惫的神『色』中窥出了家中的艰难,不由出言安慰。

除此之外,心底还是有伤感情绪在蔓延的,从小教他护他的父亲不在了。

肖策低垂着眉眼不说话,可眼角眉梢却有冷意蔓延,敢欺负肖家人,不论是丧尸还是人,都必定要付出代价。

轰鸣着的三辆汽车进入市区,许多人都沸腾了,还以为是什么大人物外出打猎归来,因为末世中虽不缺汽车,但汽油却是个金贵东西,等闲不会动用。

师攸宁透过窗户看外面,目光不由就有几分恍惚,街道上行人虽不多但也不少,虽然穿着打扮像是退回了华国刚建国不久的那会儿,但在大街上看到普通人类出现,在末世本就是一件奢侈的事。

当然,人群中还有体型可与大象媲美的猫、狗、鸟等各『色』动物,不知是变异动物还是以兽形出现的变异人。

车行了一段后被拦住了,是个吊儿郎当的年轻人。

“李家的人,这个李敢是土系异能,还是个变形人,是京市少有人敢惹的人。”陆广安对陆广白几人解释道,不过很快他便回过神来,打小报告道:“堂兄,你不在的时候这个李敢可嚣张了,最近还一直打咱们家房子的主意!”

陆家是好几代的顶级世家,在京市这寸土寸金的地方也有不小的积攒,便是房屋都是难得一见的精细地方,眼馋的人不在少数。

而这个李敢原本出自二流世家,如今因为他的缘故李家成为了顶级家族,平日里时不时的便会欺压其他异能家族。

“问问他想做什么?”陆广白对堂弟道,他如今一心想回家见爷爷和母亲,要是李敢不太过分,他现在懒得理会。

“好嘞!”陆广安答应一声,有堂兄坐镇,他现在就是将天捅个窟窿都敢。

“果然是你小子,这是攀上了哪家的高枝,连汽车都坐得起了?”李敢看到陆广安从车窗内冒出头来,半带嘲笑半是垂涎的问。

当然,他这个垂涎是对陆广安坐的车而言,没有汽油,京市就算是有再多的车如今也报废的差不多了,而眼前这辆车看着威风又体面,正适合自己开。

师攸宁看着那个叫李敢的青年在外面打量车身,这车是陆广白选的,一路从掖市开到了京市,当然不是一般东西。

“这车是我陆家的东西,你管不着,让开!”陆广安冷冷道。

“呦呵,长脾气了?”李敢一搓鼻子:“你那个死鬼堂哥陆广白都不敢这么和我说话,你算什么东西?这车我看上了,让车里的人都滚出来!”

师攸宁转头看一眼“死鬼”陆广白,默默的为这个叫李敢的胆肥男人点了根蜡,问:“陆广白,这个李敢和你有仇?”

“几年前这孙子在一家会所撒泼,被广白一脚踢下了楼,现在还记着仇呢。”肖策道,看着外头叫嚣的李敢,那目光要多阴沉有多阴沉。

他知道家里人因为自己不在,时不时便被其他异能挤兑,心里要多不痛快便有多不痛快。

“原来如此。”师攸宁点头,感情这个李敢是个小人得志的货『色』。

却说如今,李敢骂了陆广白几句,自觉腰杆又挺直了几分。

末世给了他强大的异能,如今便是在这京市横着走也没有人敢说什么,要是陆广白在就好了,当初他竟敢将自己踹下楼,如今自己就欺辱他的家人,让他在地下也不得安宁!

“李敢,是你要让我滚出去?”

车窗降下,低沉森冷的男声从车内传出,鼻梁高挺肤白如玉的侧脸显『露』人前。

李敢蛮横的神『色』僵在脸上,反『射』『性』的退后一步,不可置信的道:“陆广白?!”

男人偏头,乌眉俊目英挺非凡,正是当年一众京都贵胄子弟都要叫一声哥的陆广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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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七章 立威

看到陆广白活生生的出现在自己面前,李敢有那么一瞬间简直都要吓疯了,四年前男人微微抬眼,一脚将他踹下台阶,而后似笑非笑的命人将他扔出会所的事似乎又在眼前晃『荡』。

陆广白心情很不好,非常不好,在自己不在的时候,自己的亲人,叔伯、堂弟甚至是爷爷和母亲,是不是也被像眼前李敢这样的无耻之徒欺辱过?

不说如今在生存线上挣扎的普通人,就是路过的异能,有不少人都停下了脚步,视线在李敢和坐在车里的男人身上来回打量。

京市的异能八成都认识李敢这位异能天才,又是五行异能又能变身为兽,谁敢招惹?

可是就是这样一位祖宗,如今竟然出现见鬼一样的表情,他竟然会害怕?

围观的人就见不远处那辆悍马的车门打开,从驾驶座上下来一个男人,身材高大面『色』冷峻,举手投足都是摄人的气场。

“李敢,你想要什么,可以自己来拿,我就在这里,就看你有没有本事了!”陆广白双臂微展,傲然看着在自己下车后便防备的退后两步的李敢。

“这是谁啊,居然敢和李敢叫板?”

“什么叫板,你没看李敢都退了几步,竟然像是要认怂了,说不准又是哪家出现了逆天的异能吧!”

围观的两个异能窃窃私语。

“你……你居然没死!”李敢『色』厉内荏道。

多年不见,他以为自己如今强大到京市原本的那些大人物都会退让三分,一个陆广白有什么可畏惧的,可是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怯懦之心,在这怯懦中又有两三分羡慕,陆广白这样的人,不管出现在哪里都是人群中的焦点,那自己算什么?

不,李敢摇头,他已经不是当初的自己,有什么好怕的?!

“盼着我死了,好占了陆家的地方吗?”陆广白双眸微眯:“道歉,然后立即在我眼前消失,否则……”

陆家?

众人听的云里雾里,可是这英俊并且气势非凡的男人让李敢道歉他们确实听明白了。

嗬,这男人胆子真大,李敢品行虽然不佳,可实力却摆在那里,是说道歉就道歉的?

“你休想!”李敢做足了心理建设,抬手便有无数半人高的土球像炮弹一样冲陆广白以及他身后的车辆砸去。

一时间,普通人四散逃窜,异能者忙拿提起各自的异能来护卫自身顺带观战。

“找死!”陆广白冷哼一声,抬手间雷电聚集云层翻滚,那几个土球原本坚如石疾如风,可是在雷电轰鸣后便全成了粉末。

至于冲向车辆的土球,师攸宁和肖策抬手便挡了下来。

陆修毕竟上了年纪,还算沉得住气,而陆广安则完全惊呆了,李敢是多么强大的存在啊,那可是五行异能者,他的杀招竟然就这样轻轻松松的被化解了?

陆广安看看师攸宁又看看肖策,兴奋激动之意盈在脸上,恨不能当即下车告诉每一个人,他陆家也有强大战力了。

车窗外,陆广白轻描淡写的消解了李敢的一波攻击,在李敢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风驰电掣般的上前,抬手便已经掐住了李敢的脖子。

陆广白个子高人又冷峻强势,将李敢这个还不到一米八的人压制的死死的。

“你……呃……你放开我!”李敢被怼在路边的公交站牌上,既惊且惧的看着陆广白,脑袋隐约有蛇头变幻。

他是个人蛇变形人,能够化成长十几米的巨蟒,一尾扫过去十几个丧尸便会被打出很远,变形后是完全不下于土系异能的威势。

“长虫?”陆广白在从西北一路北上京市的路上,什么样奇形怪状的变异没见过,一眼便看出李敢还有变异的异能,心念骤动,一道手臂粗的雷电从天而降劈在李敢的脑袋上,瞬间便将其蠢蠢欲动变形成巨蟒的念头打断。

而李敢自己,不单此刻没有力气再变为巨蟒,自身也被这一道雷击劈的骨痛肉焦,活脱脱才从灰堆里爬出来的。

“滚!”

陆广白嫌恶的放开手,李敢站立不稳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直到三辆汽车开走了许久,围观的异能者们还有些回不过神来,刚才那个看着就不好惹的男人,是真的还不到五分钟,就将李敢这个称霸京市快一年的人收拾的利利索索的了?

京市街头发生的这一幕,很快便以各种渠道传递到了有心人耳中。

当探查出那个将李敢干脆利落的收拾服帖的男人名叫陆广白时,许多盘踞高位的大佬们都沉默了。

陆家是什么人家没有人不知道,便是一时稍显颓势但仍旧在京市有不小的影响力,如今又来了个陆广白,这位可从小就当陆家未来继承人培养的,哪里有李敢那等空有武力但智商还只停留在纨绔阶段的二世祖好糊弄?

一个月后,京市的势力划分又出现了新的变化,原本只处于一流世家末尾的陆家和肖家因为两个强有力后代的回归,一举回到了顶级世家的位置,并且还毫不客气的霸占了第一、第二的位置。

什么,有人不服?

陆家那位少主和肖家的继承人,那两人的异能是凌驾于五行异能之上的自然系异能,一个顶俩都是轻的,不服又怎么样,谁敢一战?!

当然,也不是没有人想歪招的,家里有异能的适龄的姑娘家,去陆家打打感情牌不是也挺好?

可是,没两天陆家少主此次进京还带了未婚妻的消息就传了出来,有那在末世之前就钦慕陆大少,在末世后听闻他当街教训纨绔李敢消息的异能女『性』顽强发起了攻势,然后无一例外的铩羽而归。

怎么能不铩羽而归呢?

人家那未婚妻可不是什么娇弱小姑娘,一把好几米长的风刃虎视眈眈的立在身后,谁敢说觊觎陆广白身旁的位置,那不是找死呢么!

原本行情暴涨的陆大少就此变的无人问津,而肖家继承人那里则门庭若市。

肖策也有办法,直接从陆家将方沐拎走了三天,随后肖家继承人喜欢男人,并且伴侣是个强大的精神系异能的消息便传播开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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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八章 相逢

趋利避害是人的天『性』,在陆广白和肖策回京市,不单自身实力过硬而且还带来了几个异能强劲的伙伴后,投靠陆家和肖家的人便一天天的多了起来。

说是投靠,亦是寻求庇护。

异能者有追逐强者的愿望,更重要的是,跟着的首领越强大,他们活下来的希望也越大。

至于普通人,与其他安全区的划分不同,陆家和肖家阵营中对普通人更为尊重和保护,投靠过来是自然的事。

两年后,陆广白已经带领陆家和肖家所在的势力将整个京市收归麾下,而京市安全区的称呼也被基地代替。

师攸宁知道,这只是个开始,在未来,华国将以京市为中心渐渐的往外扩展,驱除丧尸联系各地安全区,将人类的家园和平静生活的权利一点一点夺回来。

至于师攸宁自己,奥利奥已经是一只成年大猫,进入战斗状态后最大可以变成一栋房子那般,她时常骑着奥利奥去深山老林里转悠。

奥利奥战力强悍,时常能潜入山林的最深处,一人一兽或猎杀变异的高阶丧尸动物获取晶石,或者由龙凤册这个作弊利器为辅,带回一些未丧尸化的动物幼崽或者植物种子,给基地补充新鲜动力。

至于方沐,则在师攸宁的建议以及陆广白的完善下,比前世提前三年建立了京市第一个研究中心,中心会一直源源不断的招揽高智商人才,例如幸存的科学家、精神系异能等人才,为人类的各种需求进行研究,例如可食用的食物,例如抵抗丧尸的血清,等等五花八门。

至于其他人的发展,倒是与前世出入不大,肖策和付龙依旧是陆广白的最得力助手。

尤朗整合了一支只有普通人的军人部队,利用武器对丧尸进行反击,所得成就并不弱于丧尸。

又一次打猎回来,临近京市的时候师攸宁让奥利奥缩小体型像正常马匹那般大,骑着它慢悠悠的往回走,看上去和一个普通的兽师没什么两样。

有各『色』异能的加入,京市已经垒起了高高的足以防备丧尸的城墙,就像是旧时的城池一样。

最近几个月,陆广白差遣可以变形为鸟的变形人往京市周围的城市传信,号召他们结成联盟一起抵抗丧尸,顺带传达京市如今已经是一座安全之城的信息,是以从外地前来京市的异能和普通人从来没有断过。

进城的时候,师攸宁遇到了一对从外地赶来的队伍,她原本只是粗略的扫了一眼,可是却不想看到了几个熟悉的身影。

这支二十几人的队伍中,人群里两女一男瑟缩的挨着,竟是许久不见的,本该在掖市的堂妹许子琳以及大伯母白茹和大伯许盛良。

在师攸宁停下来的时候,队伍里也同样有人看到了她。

“赵哥,你总说那个小贱人长的好看,你看那个丫头怎么样?”眉眼颇有些风情的,依偎在一个光头中年壮汉身边的女人伸手往师攸宁处一指,眼中带着几分刻骨的仇恨。

至于这女人口中的小贱人,指的则是形容狼狈的许子琳。

赵远顺着张晓的视线看过去,正见到骑跨在一只大猫上的年轻女子,见她脸『色』bái nèn清丽,一身牛仔服神气又利落,可比自己队伍里那几个委顿脏『乱』的女人强多了。

他眼馋的『摸』了『摸』下巴,可看着那女子骑着的大猫又有些犹豫,这猫看着可凶,别到时候偷鸡不成蚀把米。

“赵哥,”张晓依偎在赵远怀中娇声道:“您可是万中无一的金系异能,那个女人再漂亮,见到您还不是要臣服,说不定那只大猫以后也是您的呢。”

“你倒是会说话!”赵远咧嘴笑笑,『露』出长期抽烟被熏黄的一口牙,显然很意动。

赵晓谄媚的低头一笑,遮下眼中的嫌恶,还要再撺掇赵远两句,赵远『色』气上头已不耐的一把推开怀里的赵晓走出了队伍。

赵远是这队伍里的头,他走出了队伍,其他人便不敢再走,都眼巴巴的看着。

许子琳并未注意到外界的不同,她这些日子都麻木了,脚步蹒跚的往前走,心情比脚步还沉重,许清檀真的在京市吗?

这些日子她一再拒绝赵远的龌龊念头,若是在京市见到许清檀还好,若是见不到,她宁可死也不愿被人玷污。

“琳琳,那是……琳琳!”白茹看到了坐在大猫上的年轻女子,激动的扯着许子琳的袖口,缺了半颗的门牙看上去又滑稽又可怜。

“妈,你不要闹了,让我安静一会儿。”许子琳垂着头不耐的道。

许盛良顺着妻子的目光看过去,原本『迷』茫的眼神突然顿住,而后使劲擦了擦眼睛,不管不顾的跑出了队伍,向着师攸宁跑去,边跑边喊:“清檀,侄女啊,清檀啊,我是大伯啊!”

却说师攸宁这头,她才看到许子琳一家三口,还未来得及找过去说话,便被一个光头大汉拦住了,看他咧着一嘴黄牙问向自己打听京市的情况,正不耐这人不三不四的目光,想要呵斥几句,便听到许盛良一叠声的喊。

“发什么疯?”赵远被打扰了兴致,冲着跑过来的许盛良就要踢一脚。

“你干什么?”师攸宁一跃下地,堪堪捏住光头男抬起的腿,手一抽一送便将这光头男推的摔出去跌了个仰面朝天。

队伍里的人都呆住了,赵远可是金系异能,刚刚……刚刚是没有站稳吧?

张晓也被这变故惊呆了,可末世能够活下来还抱着了赵远这个大金腿,她反应自然不满,几步上前就去扶赵远,顺带火上浇油的道:“我们赵大哥好心和你说话,关照你几句,你怎么还动手呢?”

师攸宁觉得这女人简直莫名其妙,她转头扶起刚才受惊跑到自己跟前便跄倒的许盛良:“大伯,你没事吧?”

“滚开!”

师攸宁身后,赵远推开张晓欲扶他的手,一咕噜爬起来就要去拽师攸宁的胳膊。

再远些,终于被这边的动静惊动的许子琳看过来,一眼见到扶着许盛良的年轻女子,眼圈腾的就红了。

【作者题外话】:还记得张晓是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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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九章 惊怒

却说赵远原本想和师攸宁搭讪,结果摔了个四脚朝天,还是当着自己带着的,一路作威作福的队伍出的丑,心中又恨又气,伸手便要去拽师攸宁。

“喵呜~”

奥利奥最是护主,硕大的猫头上一双竖瞳冷森森的看向赵远,与此同时弓背炸尾,兽类的凶悍和血腥骤然让空气变的压抑。

赵远伸出的胳膊僵了僵,忌惮的看了一眼这只比人还高的大猫尖刀一般的利爪,脸颊肌肉抽动,最终阴冷的假笑了一瞬,看向已经扶着大伯许盛良起来的师攸宁:“他是我的人,美女,你要是想要,咱们打个商量,我送你也不是不可以。”

说着话,赵远的脸『色』便渐渐的松快下来,甚至带着隐隐的讨好。

当然这讨好并不是因为他知道了师攸宁的异能强大之处是他招惹不起的,而是站在近处才更能清晰的看见,眼前这少女皮肤嫩白如瓷,一双眼黑漆漆清凌凌,便是在末世之前也是极为出众的相貌,如此这心底便痒痒的厉害。

师攸宁对大伯许盛良没什么好感,当初在掖市她已经做好了斩断这段亲戚缘分的准备,可是如今骤见其瘦骨嶙峋眼神仓皇,在赵远说话时反『射』『性』的瑟缩,心底便有怒气升腾起来,冷笑道:“你的人?”

“当然,我一路从西北带过来的,要是没有我,他们不是饿死就是冻死,哪能到京市来!”赵远抚了抚自己光溜溜的脑门,邀功一般的道:“我这人好说话的很,看起来你们认识,要不美女你也加入我们的队伍吧,我赵远别的不好说,可你这样的可人儿,我一定早也供晚也供,跟了我,你绝对我吃香的喝辣的。”

自从两年前到京市,已经很久没有人敢对她如此无理了,如今撞见个言语调戏自己的,师攸宁还挺有耐心的听他白活完,这才慢条斯理的道:“你既然好说话,那她们我也一并要了,作为回报,你可以全手全脚的离开,怎么样?”

说着,师攸宁看向十几米外的白茹母子:“大伯母,琳琳,我带你们进城。”

京市如今作为安全之城,进出都管理的非常严格,普通人为着安全一般不出城,而登记过的异能者出示身份证明则可以进出自由,若是生面孔,那审查可繁琐的多了。

如果师攸宁不出面,像白茹和许盛良这样的人,是要被随机分配到京市的普通人辖区的。

“你堂姐叫咱们呢,快走!”白茹拽着女儿的手,三步并作两步的往师攸宁这边走,母女踉踉跄跄既急切又狼狈。

站在赵远身后的张晓低声道:“赵哥,这小贱人是看不上咱们吗?”

她说的是“咱们”,可是瞥眼扭脸的,尽是暗示师攸宁看不起赵远。

“有什么想法你尽可以大声说出来,”师攸宁看向张晓:“比如我的确看不上你这个赵大哥,毕竟,他连给我提鞋都不配!”

“哎……哎……,清檀,好好说……好好说话,可不能这么……”抖抖嗖嗖躲在师攸宁背后的许盛良又急又怕,生怕侄女将赵远这个凶徒惹怒后全家人再受凌虐,一时又嫌弃这个侄女太能惹祸『性』子太硬,早知道就不出来和她相认了。

在许盛良的认知中,这个侄女也就比自己的女儿白子琳的异能强一点,远不是赵远这样凶神恶煞的人的对手。

“嗬……”赵远转了转快和脑袋一样粗的脖颈,看着师攸宁道:“美女,你可别给脸不要脸,现在我好声好气,可是一会儿可就说不准了!”

师攸宁不喜欢和不熟的人太亲近,无奈的瞥了眼被大伯拽着的衣角,憋了憋到底没让他松手,听着赵远大放厥词,唇角微勾了勾:“你这张丑脸,给了本小姐,我就要接住?”

“不知死活!”张晓傍着赵远的胳膊,尖声细气的道:“我们赵哥可是五行异能之中的金系异能,你要是快点跪地求饶,最好再将那只畜生献上来,还能勉强留下条命,否则有你的好看!”

风水轮流转,张晓原本以为碰到许子琳已经是上天要她报仇雪恨,想不到还能见到许清檀,这两姐妹当初将自己害的那么惨,如今是她报仇的时候了。

说话的功夫,白茹和许子琳已经走到了近前,师攸宁目光往这边一扫先吓了一跳,短短两年多不见,白茹三十多的人如今看上去已经像个五十多岁的老太太,又干又瘦又黑,哪里还有初见时的优雅和傲气。

再看堂妹许子琳,这孩子比她还小一岁呢,现在形容枯槁脸『色』蜡黄,似乎戳一戳就能化成飞灰。

“怎么回事?”

师攸宁冷声问,旁的人就罢了,可堂妹许子琳原本是个多骄娇的小姑娘,当初在掖市相处的那几个月,她渐渐将其当做了自己真正的妹妹,怎么如今成了这个样子,她还是个异能呢!

“不听话的下场喽,”师攸宁就见一直在赵远身边煽风点火的那个年轻女人讥讽的道:“她要是早些从了赵哥,哪里有这么多罪受!”

“你住口!”原本沉寂又憔悴的许子琳猛的抬头,看着张晓的眼神带着刻骨的仇恨。

“琳琳……”师攸宁素来聪慧,只凭张晓只字片语就知道许子琳受了大苦,她知道说什么都是徒劳,只心疼的攥了攥许子琳的手,再转身时面『色』冷沉肃杀,虽然样子还是二十岁年轻姑娘的,可气息威压重重,显见是动了怒。

“我为什么要住口,你这个小贱人,要不是赵哥……”张晓仗着有赵远在,辱骂的话层出不穷,嘴巴张张合合间就见师攸宁手指微动。

再然后,她骂着骂着觉得肩膀上湿漉漉的,伸手一蹭血红一片,旋即耳廓处钻心似的疼,原来一只耳朵竟不知什么时候被削掉了。

“啊!我的耳朵!我的耳朵!”张晓满手的血,尖叫声似乎要戳破人的耳膜。

“哼!”师攸宁不去管她,视线落在惊骇的赵远身上:“我这样的可人儿,你见识过吗,敢动我的人,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忌日!”

赵远瞳孔微缩,他没有看到这年轻女子是怎么出手的,如此便先有了怯懦之意。

不知是壮胆气还是什么,他哈哈大笑几声:“开个玩笑而已,何必这么认真,这几个人美女你要是想带走,尽管带走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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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章 教训

“清檀,走吧,咱们走吧!”许盛良在师攸宁身后不断的催促,甚至还抻着脖子对赵远讨好的笑:“谢谢赵哥,谢谢赵哥……”

许子琳看着自己的父亲如此卑躬屈膝,似乎完全忘记了自己这个女儿曾经为了让他活命付出过什么样的代价,又是仇恨又是郁愤,垂在身侧的手不断的颤抖。

白茹半扶着女儿的肩,既恨丈夫的懦弱又气自己的无能,只一个劲的抹眼泪。

师攸宁甩开许盛良拽着自己衣服的手,双眸微眯强硬道:“人我自然会带走,但是你的命,也留下吧!”

赵远强笑的脸『色』阴沉下来:“你想好了,我可是五行异能,你这猫厉害到头也不过和我打个两败俱伤,何必呢?”

他向来欺软怕硬,原本想着自己认怂以保全实力进京市再说,像他这样的五行异能高手,去哪里不是被人当做上宾对待的,可是眼见这年轻女子丝毫不留情面,神『色』便狰狞起来。

许子琳眼中含泪,既期待又惶恐,她恨不能将赵远这个禽兽剁成块喂狗,可是也不得不承认赵远说的对,两败俱伤的确不是个好选择,许清檀会为了她执意动手吗?

“两个选择,你道歉,我可以留你全尸体,不道歉,你这身肥膘,就便宜丧尸好了。”师攸宁道:“我想,你应该不想体会被捆住手脚扔进丧尸堆里的是什么感觉。”

她神『色』淡淡,言语理所当然的近乎陈述般,却带着让人窒息的压迫。

许子琳双手交握克制着让自己不哭出声,这个堂姐自己从未正眼看过,在掖市偶然的帮扶也带着居高临下般的施舍,可是她竟肯为了自己……

许盛良却不依,生怕惹恼了赵远连命都保不住,还想再劝。

“大伯,琳琳是你的亲女儿!”师攸宁冷冷道。

许盛良讷讷不语,倒是白茹不知被师攸宁的这句话激起了什么隐痛,狠狠的捶了丈夫几拳:“大不了和琳琳一起死,你算个什么父亲,连畜生都还知道护崽子呢!”

却说赵远求和不成,神『色』凶戾的看着师攸宁:“扔进丧尸堆,好主意!等老子将你玩够了就扔进丧尸堆!”

说着,他意念闪动,掌心便出现十数枚飞镖形状的铁质暗器,飞速向着师攸宁的四肢刺来。

师攸宁抬臂在空中一划,一道坚实的风墙便挡在了自己面前,而那些飞镖则陷入风墙中,虽然挣扎着又往前一段,可最终就像人陷入淤泥一般寸步难行。

赵远大惊,想要催动异能收回飞镖,可是那些被困住的飞镖却已经完全不听使唤了。

“该我了!”师攸宁道,一手支撑着风墙,一手平摊在胸前,立时便有许多细细密密的风刃在手掌心出现,而后离弦之箭一般向赵远刺去。

赵远是纯正的金系异能,因此他的躯体也比常人更坚硬,因此落在普通人身上会造成绝对伤害的风刃,在他身上只能留下浅浅的伤口。

可是,再坚硬的躯体也有弱点,譬如眼睛。

一道风刃破空而去,直接『插』入了赵远的眼睛。

赵远痛呼一声,异能在这钻心疼痛的刺激之下暴涨,竟将师攸宁用风系异能裹住的飞镖召唤了回去。

可是他的飞镖虽强,师攸宁的风系异能聚集起来却可以更尖锐也更坚硬,不单再次抵挡了这些飞镖,而且扎瞎了赵远的另一只眼。

不远处的队伍中,其实不乏赵远的手下,这些人已经习惯了赵远一路上的横行霸道和作威作福,原本以为带着大猫的年轻女子不久便会成为赵远的禁脔,于是安然看着两人争斗。

可是谁成想,在须臾间赵远已经瞎了两只眼,而他原本催动着伤害人的飞镖,此刻已经被那看着无害的年轻女子反控着刺入了赵远四肢。

如此,这些人原本看热闹的心思便成了惊骇,而队伍中深受赵远欺压的人,则觉得扬眉吐气,有些人直接和之前因为讨好赵远而作威作福的人打了起来,队伍直接『乱』成了一团。

“我错了,绕了我吧!”赵远从末世有异能后还从未吃过这样的大亏,或者说是如此接近死亡,捂着流血的双眼惊骇的缩成一团,看上去可怜极了。

可是,此刻却没有人可怜他,因为在场的人都知道他过去是何等的作恶多端。

师攸宁用赵远的飞镖fǎn gong回去的时候,用风系异能控制着飞镖截断了赵远的手筋脚筋,如今这人已经算是废人了。

“我打死你这个禽兽,你这个挨千刀的!”白茹仿佛不敢相信欺压了他们一路的赵远就这样废了,可是很快她便回过神来,不管不顾的冲上去对赵远连抓带挠,恨不能从赵远身上撕下一块肉来。

许子琳默然的看着,她在梦里,在想象中,无数次设想赵远被欺辱,被杀,甚至被砍成碎块,可是等这一天真的到来,等这个欺辱自己的人终于瞎眼残废,她的心里却只剩下漠然和悲凉。

“琳琳,你想怎么处置他?”师攸宁问,顺带将自己从小金库『摸』出来一件外套为许子琳披上,她身上这件衣服又脏又破,实在不能看了。

身上骤然暖和下来,许子琳满是虚枉的目光撞入一双带着关切和心疼的眼中,喊了一声姐,靠在师攸宁肩膀上嚎啕大哭。

“喵呜~”

奥利奥转了转巨大的猫脑袋,转身往远处跑去,很快便叨着一个浑身是血的女人回来,是眼见赵远没有胜算,悄悄逃走的张晓。

“我打死你这个贱女人!”

许盛良似乎被女儿的哭泣,以及妻子对赵远的疯狂咒骂激起了心中久违的良知,或者说无耻了太久,现在他不做点什么有些坐立难安,对着张晓就是一阵拳打脚踢。

可惜张晓虽然失去了一只耳朵疼的脑袋晕乎乎,可毕竟在赵远处吃的饱穿的暖,力气自然比许盛良这个半饥半饱的老头子要大,很快挣扎着站起来,两人扭打成一团。

师攸宁不耐烦的瞥了一眼两人,一道风刃从手心窜出直接砍在了张晓的腿上,许盛良这才算占了上风,一边骂骂咧咧一边挥着拳头往张晓身上招呼。

这头,哭够了,许子琳有些不好意思擦干了泪,恨恨的看向已经进气多出气少的赵远和张晓:“姐,我要自己动手了结他们!”

【作者题外话】:今日更新完毕^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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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一章 复仇

对许子琳要自己报仇雪恨的要求,师攸宁自然是答应的,只是才点头,便听到一句狠戾的咒骂:“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的!”

是那个对师攸宁和许子琳一直都抱有莫大敌意,之前一直在赵远身边吹耳边风的年轻女人。

“我们认识?”师攸宁疑『惑』道。

“要不是你们姐妹两个,我哪里会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你和你那没心肝的妹妹一样,居然不记得我了,我杀了你!”

说着,原本和大伯许盛良一顿撕扯已经狼狈又虚弱的女人飞快的从地上爬起,想要对师攸宁动手,可惜她小腿被风刃划伤,只站起来走了一步便又跌倒在地。

“我先送你去做鬼,死了还想报仇,那就来找我吧!”站在师攸宁身边的许子琳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把bi shou来,上前踩住张晓的背部,一刀划在张晓的脖颈。

鲜血飞溅,许子琳一侧的脸沾了血看上去阴沉可怖,而脖颈挨了一刀的张晓,身体抽搐了一瞬后彻底不动了。

许盛良和白茹夫妻吓了一跳,旋即俱又有些心虚的掩盖住了眼中对女儿杀人的恐惧。

闻到了鲜血的气味,被废了手脚和眼睛,萎靡不振的蜷缩在地上的赵远哆嗦了几下,求饶的话都不敢说出口,生怕吸引了旁人的注意力,让他自己早早的没了『性』命。

见了血,似乎这些日子以来的压抑得到了暂时的释放,许子琳仰面舒缓的吐了口气,随意将面颊上的血迹抹了一把,攥着bi shou一步一步的走到死人一般没声没息的赵远面前,轻声道:“别装了,你以为我会放过你吗?”

看到这样的许子琳,再想起自己离开掖市大楼时,站在楼梯上带着几分别扭的嘱咐自己路上注意安全时候的她,师攸宁心底漫延出心疼的情绪,心道等到了京市,一定好好护着这个堂妹,不让她再遭受苦楚。

至于已经被许子琳杀了的那个女人,上蹿下跳动机不良,死就死了,来历她也不准备再问的,免得再揭堂妹的伤疤。

且说这头,许子琳目光阴冷的将赵远残废的躯体从上扫视到下,而后俯身一刀『插』进了赵远的肚子。

赵远哀嚎一声,他放弃了装死的办法,语无伦次的求饶起来,心中无比懊悔因为一时贪图美『色』给自己带来了这么大的麻烦。

可是有时候,道歉未必能够得到原谅,有些罪孽便是鲜血都无法洗刷干净。

赵远的哀嚎声吓了周围的人一跳,可是许子琳看上去却挺兴奋,她『舔』『舔』唇又是一刀。

在接下来的差不多半个小时,赵远的哀嚎声越来越弱,最终在失血和疼痛的双重刺激下断了呼吸,而此时他的身体已经被扎了十数个窟窿,划了几十刀,真正像一坨烂肉了。

师攸宁知道许子琳心中有怨有郁,眉头都未皱的看着这个堂妹发泄,注意到旁边的大伯夫妻俩煞白的脸『色』畏惧和内疚交织,心念一动,这两人不会做了什么卖女求安的事吧?

思绪正『乱』间,师攸宁便听许子琳道:“姐,我好了,咱们出发吧。”

她的脸『色』依旧憔悴,可是眼神中好歹有了光彩,不再像初见时那般死气沉沉。

“是啊,该出发了……”大伯许盛良赶忙附和道:“清檀,我们都靠你了。”

“走吧。”师攸宁将书包打开,奥利奥缩小体型从她的裤腿一路往上爬到肩膀,一跃蹲在了书包中。

其实奥利奥变到最大的体型,驮十几人都没有问题,可是师攸宁却舍不得让这小家伙公交车的活计,再说再走个五六里路就是京市了。

至于许子琳,只冷冷的看了一眼许盛良这个父亲,目光像是瞧陌生人一般。

不远处,赵远那只队伍中的人先是起了内讧打了一场,后来在赵远的哀嚎声中跑了不少,如今只剩下零星五六个人在原地观望,见师攸宁带着许子琳几个人离开,赶忙不远不近的跟了上来。

路上的气氛十分沉闷,看许子琳的情形,这一路上怎么过来的最好问都不要问,师攸宁便捡京市需要注意的事项说了几句,而后从兜里掏出个苹果来递给了许子琳。

当然,这东西是师攸宁从小金库中『摸』出来的,虽然她因为在末世之初便注意扫『荡』吃穿的东西保存起来,可水果之类的还是稀罕东西,她自己平日都不舍得吃,如今权当是哄小孩子了。

入眼皆是灰突突一片,映入眼睑的苹果红彤彤鲜嫩嫩,让许子琳原本阴晦的神『色』有了些许的鲜活,她在衣服上蹭了蹭手,这才小心翼翼的接过去。

“吃吧,你要是喜欢,回头我再送你!”师攸宁忙道,不是打肿脸充胖子的显摆什么,而是,哎……

若是当初的许子琳,一定会第一时间嫉妒许清檀这个表姐比自己富有和能干。

可是她这短短两年多遇到的事是以往十八年累积起来都不够抵挡的,更知道这世界上善意是何等的可贵,只乖巧的点了点头,暗自记下了这一份关怀。

看见那苹果,白茹嗓子眼也发干且还带着苦意,她掐了掐自己胳膊,疼痛和羞耻感一起袭上心头,最终克制着低下了头。

“清檀……”原本走在最后的许盛良小跑几步到师攸宁的身边,目光在女儿手里的苹果上转了一圈,『舔』着脸只是笑,可那意思却最明白不过。

“大伯,我这人不太喜欢不要脸的人,你明白吗?”师攸宁冷淡道,她和许子琳之间还有末世之初的一份共患难的情谊在,至于这位徒有血缘关系的长辈,当初对她和『奶』『奶』那样,自己能救他一次已经算仁至义尽了。

许盛良讨好的笑容滞了滞,而后堆砌的更浓烈了:“清檀啊,你看……这……我和你父亲好歹是亲兄弟,你就算不看在你父亲的面子上,我还是子琳的爸爸呢,这亲人之间打断骨头还连着筋,你……”

“我说过了,我没有你这个不要脸的爸!”许子琳脸『色』铁青,眼风像刀子一样刮过许盛良虚伪的笑容,咬牙一字一顿的道:“你为了活下去,求我自己送上门被赵远那个畜生……,当时我就说过,我的命是你给的,我还给你!以后你不要再说我是的女儿,否则我杀了你!”

师攸宁厌恶的看向许盛良,挥手一道风刃便落在了他的脚下,留下了一道深深的印痕,随后拉起许子琳的手:“走吧!”

许盛良吓的直往后缩,但是却没有人再管他,便是白茹都绕过他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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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二章 嫁我

京市的异能高手是有数的,而师攸宁这种自然系异能更是凤『毛』麟角,负责守卫基入口的人认识她,直接便放行了。

至于跟在她们身后的那几个赵远原本队伍中的人,则被清检后按照规定分配去该去的区域。

比起京市外面的荒凉,越往里走越热闹些,许盛良和白茹都惊呆了,这些人这样大摇大摆的走在外面,就不怕招来丧尸吗?

当然,他们的疑问没有人会理会。

师攸宁将许子琳带入了陆家,征求了这位堂妹的意见后,她让人将许盛良和白茹安排在了陆家附近的普通人住宿区。

“这是你的房间,晚上九点的时候会供热水一个小时,你可以洗个澡。我稍后让人给你送衣物和食物,安心待在这里。”师攸宁领着许子琳去了客房。

许子琳手中还抱着那个苹果,置身于陆家大宅中,她觉得自己就像是做梦一样,这样干净温暖甚至可以说是豪华的房间,这样安稳静谧的生活,就像是天堂一样。

“姐,你能不能先不要走,我……我想和你说说话。”

在师攸宁要出门的时候,许子琳开口道,带着希冀和忐忑。

“当然,”师攸宁转身。

一个多小时后,师攸宁替已经替哭过一场满面倦意的许子琳掖了掖被子:“睡吧,一切都过去了,现在有我在,没有人可以欺负你了,这里很安全。”

简单洗漱过的许子琳攥着被角点点头。

出来了关上门,师攸宁长出了一口气,心绪复杂的很。

许子琳和她说了许多,原来在她和陆广白一起离开掖市后不久白正文就生病了,五个月后在掖市地盘的争夺中更是被暗算致死,大楼里原本的那些人或投靠其他势力,或死在丧尸手里,算是化作鸟兽散。

许子琳能带着父母逃出来,还多亏了大楼中叫钱伟的那个异能的帮忙。

可是逃得了第一次,后面还有无数次的险境。

一个力量系异能自己在末世活下去也许勉强还可以,可是还带着两个普通人,难度就大的多。

可是即使有难度,三个人毕竟活下来了,直到一年前liu wáng到一个小村庄的时候碰到赵远。

赵远强留了许子琳三人在自己的队伍中,许子琳看出他不怀好意,原本在晚上的时候准备溜走的,可是许盛良觉得待在赵远的队伍中更安全,故意出了动静惊醒了人,结果就没有走成。

再然后,在许盛良的哭求与咒骂交加,以及母亲白茹的沉默中,许子琳经受了自己不愿再回顾的过去。

赵远后来准备在兰市扎根,可是兰市的幸存者在一位女异能者的统一下齐心协力,他没有享受到自觉该得到的独霸局面,便又离开兰市,再后来知道了京市是安全基地的事,便往京市来了。

而那个始终鼓动赵远折磨许子琳的女人,名叫张晓,竟然是乐县人。

在末世刚刚爆发的时候,师攸宁曾带许子琳外出寻找食物,曾经碰到过一个被丧尸追赶的漂亮女人,那女人为了自己逃走将丧尸吸引到师攸宁两人附近,并且还将师攸宁推入丧尸群中。

那时候师攸宁解决了丧尸群,虽然没有对那女人动手,可看她心肠狠毒最终也没有搭救。

那女儿正是张晓,后来遇到另外的异能才活下来,然后凭借着年轻貌美一直在各个异能手中辗转存活,却始终记恨着没有搭救她的师攸宁和许子琳。

“在想什么?”

师攸宁耷拉着脑袋兀自唏嘘不已,冷不丁听到低沉的男音,陆广白靠在楼梯的栏杆上正看着她。

天『色』已见黑,灯却还未开,半朦胧的光线下,陆广白面容更被勾勒的比寻常时候还要英俊三分。

末世的毁灭『性』太大了,基地的一切都在重建中,而一手建立这世界的陆广白每日忙的脚不沾地,师攸宁和他有时候连话都说不上几句。

“你怎么来了?”师攸宁惊喜道,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他跟前。

陆广白低头亲了亲小丫头的唇瓣:“想你了,”说着抬眸往二楼上许子琳的房间看了一眼:“带了人回来?”

说起这个,师攸宁就是一叹息:“遇到了堂妹,她吃了许多苦。”

“唔,”陆广白没有多问,他早在掖市的时候便从尤朗的口中得知了许家诸人的面孔,对许子琳没什么好感,只暗卫师攸宁道:“又多了一个亲人,这是好事情。”

撇开这个话题不谈,陆广白和师攸宁也有许多话说,这两年两人的关系比起初来京市更是突飞猛进的亲密,你一言我一语的很是合拍。

这栋二层小楼是陆家大宅的一部分,建的很是精致,陆爷爷专门拨出来给师攸宁用,另有尤朗算作师攸宁的亲人也住在这里,而肖策、付龙两个也时常过来,渐渐的倒算是他们从掖市一起拼杀回来的小队伍的聚集地。

“有东西给你看。”到了一楼,陆广白抬手捂住师攸宁的眼睛,带着她一步步往楼门外走。

师攸宁亦步亦趋的随着陆广白往前,约莫走了十几步才站住脚,陆广白松开手,她回来时还空『荡』『荡』的楼门前此刻星火一片,璀璨的如同梦境。

也许说星火有些不准确,眼前是由无数蜡烛围拢出来的,最大直径有约莫有七八米的,一圈又一圈的光晕,而师攸宁此刻已被陆广白带到了蜡烛围拢着成的圈的最中心。

在烛火围拢成圈的最wài wéi,陆家的几个人,肖策、付龙、尤朗等熟悉的面孔都微笑的看着她。

陆广白站在师攸宁的对面,单膝下跪,举起的手心里是一个巴掌大的红『色』小绒盒子,盒盖是打开的,里面是一枚戒指。

他对师攸宁道:“小丫头,今天是我们认识的第一千零一天,你可以给我一个一生一世爱你,照顾你的机会吗?”

眼前的男人面容俊挺,即使下跪也仍旧脊背挺直气势惊人,他仰面看着身前的年轻女子,眼眸中带着满满的爱恋和期待。

【作者题外话】:求婚啦,撒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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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三章 仙境

陆广白在向自己求婚?

这是师攸宁心中的第一个念头,在她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她的双手已经捂住了发烫的面颊。

师攸宁以前很不理解,为什么明明是相处很久的情侣,女方在男方求婚的时候还会惊讶失控甚至是流泪,如今身临其境,她的内心充满了无法用言语来描绘的惊喜和感动,甚至于灵魂都在雀跃着表达自己的愿意。

此刻,单膝跪在她面前的男人,在用相当于昭告全世界的方式告诉她,他爱她,想和她携手一生,想要求一个机会照顾她一辈子。

这是世界上最好听的情话。

“好啊,”师攸宁听到自己的声音,比平日多了点低哑,带着点无法解释的羞涩和泪意。

依稀周围有掌声和欢呼的声音,但师攸宁的注意力却并不在这些上面,因为听到她的回答,陆广白起身将她拥在了怀中。

他在她耳廓上亲了亲,虽然只是蜻蜓点水的略过,可师攸宁却忍不住缩了缩肩膀,仰面看着陆广白,目光中充满了谴责,大意是:当着这么多人耍流氓,真是好吗?

陆广白眼晕笑意,眉梢微挑,俯身在师攸宁的唇瓣上轻啄了下:“其实,我更喜欢这样。”

师攸宁眼睛瞪的老大,旋即左瞟右瞟的挺紧张,陆广白很少见她这样灵动的兔子样,一手握着她的手腕,一手将戒指戴在她左手的中指上。

纤细bái nèn的手指配着银『色』镶钻的戒指,看上去漂亮极了。

站在蜡烛圈外的陆爷爷拄着拐杖,乐的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对身边的尤朗道:“年轻人感情好,真是不错,不错啊!”

两个月后,师攸宁和陆广白的婚礼在陆家大宅举行。

陆广白如今是京市首领,统领京市所有的人和事,婚礼的热闹程度比末世之前能举办的也不遑多让。

许子琳做了师攸宁的伴娘,但双方长辈这方面,师攸宁毫不客气的将在人群中大放厥词的许盛良以及借机来蹭好处的白茹赶了出去,将尤朗让了上去,这个叔叔她认的真心实意。

许盛良和白茹自从进京市后,打着师攸宁亲属的旗号占了不少便宜,如今在婚礼上丢了这么大的丑,原本奉承的人走的七七八八,终于安分了不少。

在师攸宁和陆广白在京市的第五年,京市成功打退了第一波由比三阶丧尸智商还高的四阶丧尸带领下的丧尸『潮』。

第八年,方沐的研究所成果卓着,改良了许多农作物和蔬菜的品种使其能够适应末世的环境,大大缓解了人类在食物方面的压力。

第十一年,华国抗击丧尸联盟成立,陆广白为联盟首领,带领华国所有的幸存者有计划有组织的抗击丧尸。

第十三年,方沐的研究所成功研制出抗击丧尸病毒的疫苗,注『射』这种疫苗的人类即使被丧尸抓或咬伤也不再会因此被同化成丧尸。

第二十一年,这一年师攸宁三十九岁,陆广白四十五岁,华国成为世界上第一个将丧尸赶尽杀绝,恢复末世之前平静祥和生活环境的国家。

这一年,师攸宁和陆广白的两个孩子,男孩陆湛16岁,继承了陆广白的雷系异能,女还陆婉十二岁,继承了师攸宁的风系异能。

又三十五年后,陆广白寿终而故,师攸宁亲了亲他面颊,随后平静的躺在陆广白的身边,抽离了自己在宿主身上的魂魄。

就像是前几世一般,师攸宁化为鬼差之身后,同样没有看到陆广白的魂魄去了何方。

带领华国民众灭丧尸重建家园的陆首领和陆夫人同时去世的消息传出后,整个华国都陷入了长久的哀戚之中,在这段历史过去几百年后,师攸宁和陆广白的事迹都还在民众之间流传。

当然,这些身后事师攸宁并不知道,她在龙凤册撕裂虚空回冥界的时候,不知怎么的被一小股罡风缠上了。

罡风这东西,人挡杀人佛挡杀佛,师攸宁都有了让龙凤册腾出一页纸将自己装进去暂时避避难的念头,然而却还来不及实施就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再次恢复意识,师攸宁惊觉自己站在一处云雾浩渺的仙境之中,不过不大合拍的是,她手里拿着一把扫地的——扫把?

“小仙娥,扫地的时候走神,这可不是个好习惯。”

仙娥,是在叫自己吗?

师攸宁惊愕的看向声音的来处,最先映入眼睑的是一只登云靴,再往上是红『色』滚金边的袍角,这袍角的主人倚墙而坐,半垂着眼,一只白玉般的手半挡在额前,即使这般面容被遮去了一半,可仍旧能看得出是个容貌绝顶出『色』的人,或者是——仙?

师攸宁往边上挪了挪,随着她位置的让出,被她挡住的带着淡金的光线倾泻到这红袍人身上,让他愈加肤白似玉面目更是尊贵非凡。

虽然这人好看的紧,可直愣愣的打量人未免不礼貌,她垂眼落在自己的手上,手里握着扫把,这未免有些糟心。

师攸宁召唤龙凤册,可是却没有得到回应,反而是靠着墙的这位用散漫中带着居高临下的语气问:“劳驾,有吃的没有?”

师攸宁肯定是没有食物的,可是她却有些不受控制往自己的袖袋里掏了掏,从储物囊中翻出一个挺大挺嫩的桃子来,弯腰躬身递给了他。

这一系列动作熟悉的让师攸宁感觉,好像曾经也发生过这一幕般。

“啧,这可是好东西,想不到你这小仙娥还挺有家底。”

明明是感叹的句子,可这人漫不经心的说着,在这漫不经心中又透着很不易察觉的冷漠。

一人递一人接,在两人手指相触的时候,那倚墙的男人一手接过了桃子,另一手却往前攥着师攸宁的手腕,伸手一扯便将她扯入了自己怀中,随后掐住了她的脖子。

师攸宁两只手都是自由的,可是她却一动都不敢动,因为直觉告诉她,只要自己稍有异动,这人就会掐断她的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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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四章 (第六卷 )天真仙姝曲零露

说实话,龙凤册不在自己身边,自个如今体质又处于手无缚鸡之力阶段,师攸宁还很有点慌。

被掐住脖子了怎么办?

认怂和寻找逃生机会是第一要务。

然而,师攸宁张了张嘴,惊骇的发现自己发不出声来,而后似乎有一种神秘的力量贯穿她全身,她从一个正在进行时变成了旁观者。

旁观的,是一个着淡金『色』法衣,眉眼透着戏谑和防备的仙或者是魔,他像是制住一个小鸡崽子般掐着一个手里还拖着扫把的小仙娥的细嫩脖颈。

师攸宁明白了,她刚才应该是在这小仙娥的体内,如今却不知为什么被踢出来来了。

也就是说,她如今还是个魂魄,似乎这两人都看不到自己。

像是看全息电影一般,师攸宁就见那俊美男仙原本漆黑瞳孔蓝绿『色』的光芒一闪而逝,那小仙娥脖颈上已经多了一圈儿蓝绿『色』的符咒。

符咒亮了一瞬,闪着淡绿『色』的光芒还挺好看,不过那小仙娥却微仰头痛苦的皱了皱眉。

师攸宁原本是看戏的,可在这小仙娥抬头的瞬间,她蓦然睁大了眼,因为这仙娥的样貌和她有八成相似。

至于其它两成,和在尾气和地沟油充斥的现代世界长大的师攸宁相比,这小仙娥肤质和气质都可以甩她两条街不止。

简单点来说,师攸宁遇到了自己的升级版。

“安分点,你这样一个小仙娥,脑袋搬家可就不美了。”俊美男仙语气近乎调戏,可神『色』却冷漠的像说话的不是他一样,

“我听话,所以,能把它还给我吗?”小仙娥皱眉之后面『色』微有点『潮』红,显然脖子上的符咒对她造成了伤害,不过她的语气倒挺平静,微微侧头看着男仙手里的汁水饱满的桃子。

“偷来的?换仙桃是天界至宝,你这样的要是吞一个,是会爆体而亡的,如今既然献给了本座,日后自然有你的好处。”

俊美男仙玉雕般的修长手指在那桃子上『摸』了『摸』,一层光晕从这桃子上一闪而逝,似乎是在查探这桃子有没有做手脚,随后他干净利落又优雅万端的将这桃子吃了,剩下的果核放在手里里攥了攥,变成了一枚颜『色』褐『色』却散发着幽幽绿光的珠子。

他将这珠子扔在小仙娥的怀中:“这个给你,保平安修法力,算是报答。”

师攸宁觉得这男神仙虽然长的好看,但行为挺欠扁,吃了人家的桃果核再丢回来,这『操』作可真奇葩,不过这珠子看上去似乎是个宝贝。

小仙娥将那珠子从衣襟上捡起来,郑重其事的道:“不是偷的,你不是天界的人,你是魔。”

她在解释那桃子的来历,顺带点明了这人的来历。

师攸宁倒抽一口气,这小仙娥老实的过头了吧,桃子的事多解释一句没『毛』病,毕竟是个人,哦不,是个仙就不愿意背上小偷的罪名,可是你一个做了人质的仙,说人家是魔,不管这事的真假,就真的不怕被打死吗?

“眼光不错。”

师攸宁就见这男仙不在意的道,还真就承认了自己的身份,似乎还带着点小骄傲,随后胳膊绕着小仙娥的后背,手掌往她另一侧的肩膀上一搭:“扶我起来。”

和自己长的这么像,难道是自己的前世?

师攸宁见那小仙娥吃力的将魔头扶起来,老老实实的扶着人往前走,还挺吃苦耐劳。

自己的前世说不准是个神仙,天界扛着扫把扫地,十分吃苦耐劳的那种?

莫名的,师攸宁觉得窘窘的……

两人往前一段路了,师攸宁才发现,那俊美魔头淡金『色』篆了无数复杂符文的法衣,前头看着挺衣冠楚楚,后背上却豁开了挺大一个口子,似乎是被人砍了一刀。

难怪这魔头看着狂霸酷帅的,竟连个路都走不成,这是受伤不轻,而且看伤口的位置,似乎还是被偷袭的?

不过,这位一介魔头,养伤养到天界来,胆子也真是肥的没边了。

吐槽了几句,师攸宁忙不迭的跟上去,只是可惜她这回像是碰到什么无形的屏障了一般,眼睁睁的看着那一仙一魔越走越远最后隐在云海中身姿缥缈,自己却再也前进不了一步。

挣扎无果后,师攸宁转头看向之前那魔头靠过的的墙,路都是人走出来的,没有路那就翻墙。

三十秒后,师攸宁骑在前头上再次体会了一把被神秘力量贯穿全身的感觉,而后一个倒栽葱跌了下来。

在师攸宁头着地的那一瞬间,一片白光闪过,她下意识的闭眼。

再睁眼时,面前打着卷儿的鲜红『色』纤长花瓣开的张牙舞爪,是彼岸花。

同一时间,冥界千丈地底之下,似乎能吸食一些光亮的黑『色』宫殿内,闭目沉睡着金『色』天衣的男子,搭在眼尾处的纤长睫『毛』轻颤了颤。

只是这一简简单单的动作,都美好的似乎让天地黯然失『色』。

彼岸花只有在冥界的忘川河边才会有,师攸宁从花丛中坐起来,远处站在桥上的孟婆正叉着腰呵斥想『插』队喝汤的鬼魂。

她原来是到冥界了,那之前看到的天界和魔头是什么,做梦吗?

[主人,你这次睡的有点久哦……]龙凤册扑棱着翅膀在师攸宁面前晃『荡』,稚嫩的语气中带着那么一点点的试探。

师攸宁觉得脑袋晕沉沉的,哪里察觉的出龙凤册语气中的异样,盘膝而坐以手撑颌,目光散落在忘川河中起伏的流水中:[小册子,你说,我上辈子有没有可能是个仙女什么的?]

她说的上辈子,不是成为鬼差后经历的几世,而是自己在现代世界的前一世。

[这个,这个我也不清楚,做梦了吗?]龙凤册的翅膀扇的越来越慢,探究的问。

[你怎么知道我做梦了?]师攸宁随口问,心思还挂在梦里的那个小仙娥上,也不知她后来怎么样了,毕竟被个魔头挟持……

龙凤册的翅膀一僵,好在它跟着师攸宁过了好几世,也算很见过些世面,迟疑了片刻便若无其事的道:[你睡着的时候,又是皱眉又是抬手的,像是……像是在做梦……]

[梦到个魔头,长的挺好看……]师攸宁晃晃脑袋,她一个鬼差,居然还有做梦这样的体验,也是挺怪异的。

魔头?!!!

龙凤册吧嗒掉在了地上,主人这是……这是梦到她和君上的过往了?

【作者题外话】:明天进入新世界,终极男主上线一秒钟^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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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五章 初登魔界

【你有事瞒着我?】

师攸宁回神,她将龙凤册从地上捡起来,两只手捏着它的书脊处抖了抖,眯着眼问。

龙凤册的小身板瑟瑟发抖,右下角的书页子都蜷起不少,稚嫩的声音一迭声道:【没有……没有,我只是,我只是……你梦里那个魔……嗯……魔头……】

【你怕魔头?】师攸宁笑,将龙凤『色』放在自己的肩膀上,回忆梦里的情形道:【那魔头虽然有些霸道,可他要是自己不承认,看上去就像个仙人一样,没什么好怕的。】

那是!

龙凤侧得意的抖一抖翅膀,是魔又怎么样?君上的风姿,在六界之中那是当之无愧的头一等。

就着这兴奋劲儿,它的书页子抬高些,蹭了蹭师攸宁的耳朵:【主人,既然君……嗯……既然他那么好看,那你喜欢他吗?】

【想什么呢?】

师攸宁觉得好笑,她从花丛中站起来:【这世界上好看的东西多了去了,难道样样都要喜欢,那样很累的好不好?】

说着话,她垂眸瞟了瞟感觉有些蔫吧的龙凤册,又道:【不过像小册子这样可爱又能干的,我还是喜欢的,梦里没有了你,都空落落的呢。】

龙凤册原本因为君上被自家主人遗忘正伤感,听到这话精神蓦地一振,在师攸宁的肩膀上挥舞着书页子打了个旋儿:【我……我也喜欢陪着主人的。】

至于君上,龙凤册想,这一世主人已经在梦境中看到了他们的一部分过往,她的记忆果真如君上当初预料的那般在慢慢的恢复,这样真好。

桥上的孟婆看是麻利的一碗一碗给要投胎的魂魄汤水,可总有那么一缕目光,不由自主的就看向那个几十年出现一回的,似魂非魂的女子,见她自己对自己比比划划半响又离开,心道这位时不时自说自话的『毛』病还真是没有变。

不被除了师攸宁以外的任何人所见的龙凤册:……

过完了一世,师攸宁照例去人间陪伴了母亲许久。

因为前世在丧尸世界的缘故,师攸宁这次回到人间后,对现实世界的繁荣和安宁便格外的眷恋,是以比以往在家里呆的时间都长,久到师妈妈以为她失业了,为此还旁敲侧击的关心了几回。

一个多月后,师攸宁回到冥界,在龙凤侧的陪伴下去了下一个世界。

在经历了丧尸世界后,师攸宁对龙凤册将他拐带到修真世界的事,倒不是那么难接受了。

夜风飒飒,师攸宁隔江望着对岸那处依着山势,从山脚到山顶都灯火通明的所在,这魔界的夜『色』可半点都不比现代世界的夜景差。

谁又能知道,过了江就是魔族的地界,而那处灯火通明的所在,就是令万魔伏首的,魔修之中最强者魔尊的寝宫,亦是她此行的目的地。

在师攸宁飘到江面上的一瞬,无数幽幽绿『色』伴随着红丝的魔火升腾而起,瞬间就布满了整个江面,似乎是察觉到了异族的进入,惊的她差点掉到江里去。

【主人别怕,咱们这是公干且如今尚未融入此界,不会受到任何攻击,就是元婴级别的大能来了也发现不了我们。】龙凤册安慰道。

在如今的修真界,凡俗之中有灵根的人若是有幸入了修行之门,便会依次由练气、筑基、金丹、元婴、大乘等这些境界一步步强大,飞天遁地、移山填海无所不能。

修士大乘圆满后受诸天雷考验,成功便会坐地飞升。

当然,这个世界上大乘期的修士十个指头都数得过来,大多都为了飞升而闭关苦修,上百年上千年难得一见,在外行走的修士,修为处于元婴期的已经很了不起,是以龙凤册会这般安慰师攸宁。

说话间,有两个正执守的魔头听到动静,已在江面上琼巡起来,一个脑袋恨不能转个三百六十度来东张西望,另一个则溜溜哒哒不紧不慢。

“有什么好紧张的,没准是不长眼的灵鸟扎进来,这会儿怕早被魔火烧成飞灰了!”溜溜哒哒的那个魔修道:“这赤血江上的大阵,是咱们魔尊大人亲自炼制,便是大乘期的老怪也不敢轻越!”

“小心些总不会错。”紧张兮兮的那个魔修小声嘟囔,不过总算不像之前那般惊弓之鸟似的张望了。

这两个小魔头嘀咕来嘀咕去,没几句话,江面上的魔火渐渐的又隐了下去,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师攸宁还没有见过魔修是什么样的,有了龙凤册信誓旦旦的保证,她便大着胆子往那两个魔修面前飘了飘。

没想到两个魔修长得还挺人模人样,不像是她曾在现代小说里看到过的,什么血盆大口金鱼眼之类的,其中一个肤『色』白兮兮,还有点小帅,不过发型和衣服就有点儿非主流了,花红柳绿的,完全是怎么张扬奇葩就怎么来。

【主人,该走了,再晚些宿主若是死过去,这里不比凡间,修士的魂魄对魔修来说是大补!】龙凤则无奈的提醒道,至于自家主人对这两个魔修打量个没完的样子,看起来有些呆的事,它是万万不会说出来的。

望山跑死马,明明那魔火点缀的山似乎就在不远处,可师攸宁又哼哧哼哧飘了许久才终于到了山脚下。

她是鬼差没错,身轻如羽也没错,可是掌握平衡和飘的方向,这就比较有难度了。

师攸宁还没有来得及喘口气,龙凤册已扑扇着翅膀在她耳边催:【主人,宿主就在山顶上。】

这该死的,高的没头儿的山哟!

师攸宁叉着腰喘了口气,旋即贼兮兮的看向龙凤册。

约『摸』七八分钟后,师攸宁安安稳稳的落在山顶殿宇延伸出来的一个缓台上,这才放开了揪着龙凤册的一片书页子。

站在这平台上,师攸宁目光漫撒,脚下魔火摇曳江水在侧,颇有些凭栏一顾江山尽在手中的豪气在胸口盈溢。

对修真世界好奇归好奇,正经事还是要办,很快师攸宁就跟着龙凤册七拐八拐的飘进了一处隐秘的地牢。

地牢深邃得似乎一眼望不到头,不知是不是从山顶直戳到了地面上,地牢外头守的很是严密,里面却极空旷,如此便显得说话的人声音格外清晰,带着一种幽幽的冷。

只听得一个高高在上的女子的声音道:“曲零『露』,你罔顾魔尊对你的庇护和宽容,如今竟然还妄想盗取万魔令,你认不认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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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六章 姐妹龌龊

曲零『露』?

这不是她那倒霉催宿主的名字吗?

师攸宁立刻觉得腰也不疼了,腿也不颤了,飘悠悠就往那魔界暗牢的通道跳了进去。

原来这暗牢通道和现代的电梯没什么两样,分为很多层,每层两侧都是牢房。

她循着声音进入了其中一间,正看到一个红衣包裹着火辣身材的女魔修婀娜而立,对面的墙角缩着一个着鹅黄『色』衣裳的少女。

那女魔修手中还拎着一条泛着红光的鞭子,如此更衬托得那缩在角落的少女可怜兮兮。

对此,师攸宁的评价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纵然女魔修不是什么好鸟,她这宿主走到今天这一步,那绝对没有少作死。

有龙凤册在,师攸宁知道的事情可不少,拿鞭子的女魔修叫曲婉婷,缩在角落里的那位叫曲零『露』。

这两位名为姐妹,而且原本同是俗世皇室中人,但是从生下来开始,不论是从待遇还是从智力,都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很不幸曲零『露』就是被比下去的那一个。

按照龙凤册中的记载,曲零『露』这一世出身皇家,先入道门后进魔门,因缘际会之下与未来会成为魔尊的墨修聿相知相爱,该有一段大好姻缘,最终成为魔族之后。

可惜的是,这两人的姻缘之路上偏偏『插』入了一个穿越人士曲婉婷。

曲婉婷原本是一个大三学生,爱好之一便是阅读各种穿越小说,这位在一个顶着困倦至极的身躯看完一本小说的深夜,爬上床就此睡死了过去,然后便有了这次穿越。

可是好死不死,曲婉婷在穿越之前还做了一个梦,梦的正是曲零『露』和墨修聿的一世姻缘,她看上了墨修聿,自己又成为了穿越人士,要是不搅风搅雨简直对不起这场穿越。

至于凤命加身的曲零『露』,完美的诠释了,什么叫做『性』格决定命运。

她说好听点是纯真善良,本质上是单蠢好骗,而且执拗到十头牛都拉不回来,不单在曲婉婷给她挖的坑里一跌再跌,在还没有得到墨修聿的好感时,已经将人推得越来越远。

三个月前,曲零『露』因为偷入门派禁地被逐出宗门,是墨修聿看着往日相识的情分收留了她。

原本已经从正派投入魔门的曲婉婷感受到了危机,略施小计便让曲零『露』认为只要偷盗万魔令献给正道,她便会获得门派的谅解。

至于墨修聿,曲零『露』的想法是,等到正道门派收复魔门,她会劝他洗心革面,总比无恶不作要好。

至于曲零『露』为什么会觉得墨修聿无恶不作,只能说她被xi nǎo的比较成功。

如今人界、修真界、魔界、妖界四界并立,每一界都有争斗厮杀,几百年前魔界和妖界实力微弱,要真的比较起来,其实是修真界杀伐之气最重。

几百乃至上千年,魔界和妖界都是被修真界的修士压着打的,后来有了墨修聿的出现,这位不单是强悍至极的天魔之体,而且谋深计沉,一力促成了魔界和妖界联盟,终于渐渐的让魔修和妖修有了喘息的空间,要说什么无恶不作,那还差得远呢。

对于曲零『露』偷取万魔令的作死行为,师攸宁觉得挺无奈,她发誓,这是她带过最差的一届宿主,说傻白甜都有些抬举她了。

万魔令不单能够号令群魔,还有一个最关键的作用,能够关闭赤血江上的防护大阵。

若是关闭了防护大阵,整个魔界的老巢就算是**『裸』的暴『露』在了前,危险『性』是不言而喻的。

于是,偷窃行为在被发现后,墨修聿直接将曲零『露』关入了暗牢。

且说眼下,曲零『露』被曲婉婷这个姐姐凌厉的目光盯得头皮有点发麻,她从小就怕这个姐姐,又怕又羡慕,还有点自卑,此刻微微摇了摇头,小声嗫嚅着道:“我……我,你们这是不对的。”

“你是白痴吗?”曲婉婷毫不客气的教训道,又不是三岁的小孩子,还对不对错不错的。

想起梦里面所见魔尊对这个妹妹的呵护与关爱,曲婉婷就觉得特别好笑,这种没脑子的废物,有什么好喜欢的?

曲婉婷哪里知道,若不是她的干预,曲零『露』前期是头脑简单点,可胜在纯真善良,有墨修聿护着,人生的道路笔直笔直的。

曲婉婷的斥责,曲零『露』也不是第一次听了,只微微蹙了蹙眉头道:“我不和你说,我要见墨修聿!”

“你要见魔尊?”曲婉婷嗤笑一声:“我的好妹妹,你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天真啊,你难道没有看出来,我是来送你上路的吗?”

上路?

曲零『露』显然被这两个字吓到了,她原本低垂的眼蓦的睁大,惊疑不定中夹杂着恐惧:“我不信!我要见墨修聿,我要见他,他不会杀我的!”

至于墨修聿为什么不会杀自己,曲零『露』也想不明白,可她直觉如此。

真是蠢得可怜!

曲婉婷因曲零『露』叫着墨修聿的名字而不悦,魔界等级分明,墨修聿如今只将她当做一个普通下属,她是不敢像曲零『露』这样肆无忌惮的直呼墨修聿名子的。

可是看她如今一副呆相,曲婉婷又觉得挺开心,她微微俯身,鞭把往前一伸抬起曲零『露』零路的下巴,:“我原本只想让你做丧家之犬,想不到你被逐出门派后还能跑到魔界,狗屎运走的不错,可。,注定要短命!”

“你……你什么意思?”

曲琳璐听得云山雾罩,隐隐觉得自己被逐出宗门似乎与曲婉婷有关。

她哪里敢偷入门派禁地,那一晚自己明明在房间中修炼,可是莫名其妙就昏睡了过去,再醒过来就已经在禁地了。

看曲零『露』的神『色』由疑『惑』变成愤怒的涨红,曲婉婷得意道:“是我让人将你打昏丢入禁地,这个礼物不错吧?!”

“我跟你拼了!”曲零『露』愤怒道。

她一直很珍惜自己能够修仙的机会,这一刻被逐出门派的委屈和愤怒达到了巅峰。

师攸宁看的直摇头,曲零『露』反应慢就算了,修为也太低微,简直是被压着打。

可惜不到最后关头她不能出手,只能干看着,一时又想,曲婉婷也真够无耻的,坑害了人的姻缘不说,还嫌人在门派太逍遥,硬生生又设计曲零『露』被逐出门派,心眼比针尖还小。

“这就受不了了?”

似乎刺激曲零『露』失态让曲婉婷觉出乐趣来,她甩了甩鞭子得意道:“让我想想,除了让你被逐出门派,还有什么呢?啊,对了,知道你母亲怎么死的吗?是我写信给母后,『逼』父王处死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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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七章 刻骨仇恨

看曲婉婷就像是大揭秘一般,一一点出自己曾经在某时某地,如何如何设计曲零『露』被宫中人厌恶,被宗门师兄妹厌恶,被墨修聿厌恶等等的事。

师攸宁猜,这还是曲婉婷捡大的事说,要是再算上鸡零狗碎的那些小手脚,怕是得上茶馆去说个三天三夜。

她听得叹为观止,叹息曲零『露』笨的恨不能喝口水都被设计着呛一回,也叹息曲婉婷约莫是个假穿越者,反派死于话多这样的金科玉律都不知道。

毕竟,她这个鬼差做的份外尽职尽责,在曲婉婷长篇大论的时候,就已经吩咐龙凤册将曲婉婷的话用留影术记录了下来。

这留影术,师攸宁在看曲零『露』的生平时见到过一回,和现代社会的录视频差不离,活学活用的简直不要太容易。

缩在墙角的曲零『露』因四肢被束缚而动弹不得,只一双眼由惊讶到骇然最后到气的充血,终于生平第一次『露』出了獠牙,一字一顿道:“为什么?曲婉婷,我哪里对不起你了,你要这么……这么狠毒的对我?”

知道『露』獠牙是好事,可是这獠牙『露』的太晚也太稚嫩,师攸宁这时候终于有些可怜自己的宿主,然而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她想,即便是重来一世,曲零『露』也未必是曲婉婷的对手。

“为什么?”曲婉婷手腕一抖,握着的鞭子挽出个漂亮的鞭花:“你都要死了,告诉你也无妨,魔尊只能是我的,可是他偏生当初对你感兴趣,这就是你的错!你这个宫女所出的贱种,有什么资格和我相争?”

“墨修聿?”曲零『露』眼中浮起一层水雾,倔强道:“他才不会喜欢你这样恶毒的人!”

到了此等关头,曲零『露』终于无比清晰的记起,曾经在她最孤独无助的时候,是墨修聿一次又一次的帮助了自己,可惜自己一直觉得正邪不两立,怕被宗门的人发现自己和魔修相识从而打压自己。

她无数次的疏远,甚至是在墨修聿在青云山重伤的时候,自己都因为怕连累而躲的远远的。

她错了!

墨修聿真的不再靠近她,即使这次收留自己在魔界,也不过吩咐人照看便像对待陌生人那般离开了。

而这一切,即使有曲婉婷的暗算,又何尝不是她太蠢太天真。

不对,还有一个人,曲零『露』似突然开窍了一般,对居高临下看着自己的曲婉婷道:“是景云师兄对不对?是方景云将我带入门派禁地,是不是?”

看到曲婉婷面上一闪而逝的讶『色』,曲零『露』确定就是方景云。

那个她一直敬仰,甚至信任有加的青云门年轻一代弟子的楷模!

那个人告诉她,正邪不两立,告诉她魔修杀人如麻狠辣无情,还告诉他修行之人切忌早谈道侣之事,可是他却转头为了曲婉婷鞠躬尽瘁,甚至不惜害自己被逐出师门,说什么正邪不两立,他自己却对曲婉婷这个魔修言听计从!

真是天大的笑话!

“是他又怎么样?”曲婉婷冷笑:“是你自己蠢,怪不得别人!”

“是啊,我蠢,是我蠢!”曲零『露』失魂落魄:“你杀了我吧,若是有来世,我定要将你碎尸万段!”

这是曲零『露』第一次说出如此刻毒的话,可却觉得痛快极了。

“来世?”曲婉婷嗤笑一声:“你倒是提醒我了,为了不让你来世找我复仇,你说,我用这断魂鞭将你的魂魄绞成碎片,如何?”

听到“魂魄绞成碎片”这句话,师攸宁蓦的打了个哆嗦,骨子里有一种刻骨的痛意,似乎自己曾经经历过一般。

她『揉』了『揉』额,上次做的梦太诡异,自己这脑袋如今还混混沌沌的。

“我跟你拼了!”曲零『露』剧烈挣扎起来,可是这次她周身的灵力调动到了极致,换来的却是七窍流血、经脉剧痛的苦楚,便是周身的皮肤都皲裂开冒出血来。

与此同时,曲婉婷举起的断魂鞭也顿了下来,打量了曲零『露』的惨状片刻,莞尔一笑道:“方师兄果然知我,竟提前给你服了泄灵丹,灵力调动的越急越猛,受到的反噬便会越厉害!”

曲婉婷原是个一等一的美人,明明有出身皇室的端庄,但是在这端庄外又另夹杂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青涩风情,这风情便让她成为了极品的美女,此刻莞尔一笑,当真有着令百花羞怯的姿态,可惜师攸宁却看的『毛』骨悚然,女子的狠毒,当真让人胆寒,来世碰到这位,自己可得好生应付。

却说眼下,曲零『露』浑身渗血若血人一般,因为灵力倾泻的缘故更是骨头都软绵绵提不起一分力,更不要提伤害曲婉婷了,她只竭力抬头,一双眼黑漆漆的眼满是恨意,盯着曲婉婷一眨不眨,端得渗人。

“死到临头,还敢这么看着我!”曲婉婷对上趴在地上少女渗人的目光,心头也是一缩,旋即便是大怒:“我挖了你这双眼!”

说话间,她抬手成钩便往前一送,手指在距离曲零『露』眼框不到一寸时,却突然发现自己动不了了。

曲婉婷又惊又怕可却动不了也发不出声音,只听得虚空中一个女声,嗓音清灵语气不忿:“欺负人欺负的没头了,是吧?”

说话间,一个黑『色』长袍,头发简单用木钗挽起的年轻女子出现在两人身边,她样貌极清秀,一双眼更是黑白分明灵动非常,正是师攸宁。

至于师攸宁这黑『色』长袍,是她离开冥界时鬼差同僚送来的,说是冥界出任务时的统一服装。

师攸宁见曲婉婷神『色』不善的看着自己,没好气的横了她一眼:“再看,信不信我也挖了你的眼珠子!”

说着,她一挥衣袖,原本眼睛瞪的老大的曲婉婷闭目仰面,像根木头桩子一般咣当倒在了地上,这暗牢的地面都是极坚硬的石头,听声音便知曲婉婷摔的决不轻。

当然,师攸宁自己一个小鬼差,对上曲婉婷这样实力不弱的魔修,心头还是有点突突的,可是龙凤册动手动的却挺轻车熟路,她这胆子便也大了起来。

料理了这个,师攸宁俯身将奄奄一息的曲零『露』扶起来,以曲零『露』离开青云宗的时间算算,她中泄灵丹的日子可不短,这毒是没法解的,如今只能送个终了。

“你……你是谁?”曲零『露』道,不知是不是喉咙也渗了血,她的声音嘶哑又微弱,比锯木头的动静强不了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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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八章 魔尊修聿

“冥界之差{chai},你大限将至,我来带你离开这里。”师攸宁道,旁观了曲零『露』之前遭受的责难,她的语气尽量放的柔和。

“离开……”曲零『露』茫然的看了师攸宁一眼,小心翼翼的问道:“人——有来世吗?”

曲零『露』听说过,修士进阶元婴期后便会有夺舍重生之能,可惜她修为低微,便是想续命报仇也做不到了。

再回想这一生,自己过的浑浑噩噩又狼狈不堪,她忍不住流下了泪,混着原本淌落的血泪,惊悚又可怜。

师攸宁点点头,人自然是有来世的,她见过许多回魂魄排队从奈何桥上过去的场景,无论是王侯将相还是布衣乞丐,寿终一世后都有这一遭,失去所有记忆,开始新的一生。

曲零『露』得到这样的消息,舒缓了一口气,可是视线落在昏倒在地的曲婉婷身上时,目中便又重新翻腾起怨恨和不甘,若是可以,她宁愿拼着魂飞魄散也要让这个害了自己一生的人付出代价,可惜……

正是无可奈何又凄凉苦楚,便是死都没有个好死法的时候,曲零『露』突然听到身边的年轻鬼差道:“如果你想报仇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师攸宁说完这话,便见曲零『露』原本晦暗的眸光蓦的亮了起来。

再接下来的一刻钟内,介于曲零『露』说句话都要喘三喘的虚弱状态,生怕她撑不到最后一刻的师攸宁,贴心而快速的将自己的业务范围熟稔的念叨一遍,又道:“曲婉婷欺负你的仇,不单今生的可以报,来世我也会好好教她做人!”

说着,她手一伸,一团金『色』的光晕便浮现在手掌上:“我已经将方才曲婉婷承认暗害你的过程记录了下来,这东西我会交给墨修聿。”

金『色』的光晕是留影术记录的,方才曲婉婷得意忘形之下说出的旧事,事件有九件都是曲婉婷暗害曲零『露』的。

曲零『露』对“教她做人”这句话挺陌生,可是大致意思还是理解的,目光热切的看着那团金『色』光晕,万万想不到自己还有反戈一击的机会。

她拼劲最后的气力嘱咐师攸宁道:“你要的,都给你,便是魂飞魄散也没有关系,只是来世……来世替我多照顾我娘,她吃了不少苦,再者,你成了我,不求比曲婉婷强,但求不受我今世受过的欺辱,还有方……方景云,他不配成为宗门首座弟子,他不配……”

话未说完,曲零『露』已经断了呼吸,至于墨修聿,竟提也没提,不知是忘记了,还是不知该如何开口。

师攸宁明白曲零『露』的意思,还想着她要是还有许多话未嘱咐,魂魄离体后自己再问一问也可,只是比较费工夫些,却不想正在此时龙凤册一头栽进来道:[主人,魔尊来了!]

如此,师攸宁只得匆匆提了曲零『露』的魂魄收入龙凤册,将那留影术形成的光晕往暗牢角落里一抛,旋即便隐藏了身形,临了还撤去了施加在曲婉婷身上的术法。

如此,眼下暗牢里,便是曲零『露』若血池里捞出来的一般,狼狈不堪的靠墙死在那里,曲婉婷则慢吞吞的爬起来,虽然站起来了,人却还有几分懵状。

当然,此刻师攸宁的注意力并不在这一死一活的两人身上,而是突然现身于暗牢外的男人。

暗牢里几处魔火幽绿『色』『色』的火焰张牙舞爪的腾烧着,映照的整个牢间也阴沉而冷寂。

出现在牢门外的男人玄『色』腰封束着如火红衣,气势极盛,师攸宁在他出现的那一瞬间便感到一股排山倒海般的压力袭来,膝盖骨一软,险些挺没出息的行上个大礼。

原来,这就是万魔俯首的魔尊墨修聿么。

下一瞬,原本站在牢门外的男人已经站在了曲零『露』面前。

如此,师攸宁距墨修聿不过两三米的距离,虽然知道墨修聿看不到自己,可她偏生没胆子稍稍挪挪步子,只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在这人身上,觉他肤白如瓷,样貌俊美,只神情偏阴郁邪肆些,却似乎有一种难以言喻的魅力,让人不忍移开目光。

“魔尊……属……属下拜见魔尊。”曲婉婷单膝跪地,头都不敢抬。

见了墨修羽,再看曲婉婷也穿着一身红衣,师攸宁猜她是在隐晦的表示自己的心意,可是人比人得死,即使曲婉婷美貌身材一个不缺,可卑微和畏惧让她低到了尘埃中,那衣服的红便让人觉得颜『色』浅了些,也廉价了些。

墨修聿冷心冷情惯了的,鲜少有什么东西能牵动他的情绪,可看到曲零『露』不单死了,还死的这般惨烈,他心底便升腾出一些不悦来,侧身看向曲婉婷:“泄灵丹,你做的?”

他的声音很平淡,似乎连问话的意思都不大明显,这给了曲婉婷几分勇气。

她并不记得师攸宁出现过的事,记忆最后停留在曲零『露』七窍流血的时候,便回道:“禀魔尊,曲零『露』对偷盗万魔令的事供认不讳,属下为略施惩戒便喂了她泄灵丹,想不到她却反过来偷袭属下,结果丹『药』反噬……”

曲婉婷冒认泄灵丹是不得已,魔尊心思莫测,若是让他查出泄灵丹是方景云下的手,从而找上青云门,方景云供出自己怎么办,是以只得如此。

“本尊可曾让你审问于她,惩罚于她?”墨修聿问道。

“不……不曾。”曲婉婷头埋的更低了,狠狠的闭了闭眼,辩解道:“属下知错,只是万魔令是我魔界至宝,属下一时不忿,这才……这才……”

曲婉婷说不出话来,只痛苦仰着脖子,她的脖颈上不知什么时候绕了一圈淡绿近蓝的魔火,魔火像绳索一般勒的紧紧的,而动手的墨修聿,不过是微微抬了抬手指。

勒脖子?

师攸宁又想起了之前做的那个梦,那个自称魔头却出现在天界的男人,在面容与自己酷似的小仙娥脖子上圈了符咒,似乎也是绿『色』的。

可是再想,师攸宁却发现,自己似乎记不清那个魔头长什么样子了,她的记忆什么时候这么差了?

却说眼下,墨修聿并不喜欢强词夺理的手下,略做惩处便撤回了魔火,不在意道:“万魔令算什么至宝,用得着让你来不忿?正道的修士向来虚伪无信,若是他们敢来,不过是将命留下罢了。”

【作者题外话】:男主出现,么么哒^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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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九章 灰飞烟灭

“是,属下明白,属下知错,属下不该替魔尊做决定。”曲婉婷大口大口的喘息,脖子被魔火烧的焦黑一圈却碰都不敢碰一下,只战战兢兢的对墨修聿表忠心。

这位,莫不是有斯德哥尔摩综合征,吓成这样还对墨修聿忠心不悔爱意不散,师攸宁嘀咕。

“你是该知错。”

师攸宁就听墨修聿道,这人眼尾上挑,带着几分高不可攀的傲岸,只见他大袖一挥,暗牢的地面上便滚落出两个魔修出来,想必是墨修聿之前不知用什么法子拘禁在身边的。

他说:“你可认得他们?”

那两个魔修十分自觉,被墨修聿放出后就地滚了滚稳住了身形,之后便份外麻利的跪在了曲婉婷身边,也不知是不是被墨修聿整治过,蔫头蔫脑看着怪可怜的。

曲婉婷看到这两个魔修熟悉的脸,眉心不自觉的跳了跳,竭力稳住身形道:“回禀魔尊,这两人属下看着面熟,想必……想必在什么地方见过,只是如今记不大清了。”

师攸宁不大明白是怎么回事,但曲婉婷按着地面的手指蜷了两蜷她却是注意到了,心道曲婉婷肯定是做了什么亏心事被墨修聿逮住了。

如此,她心中便多了几分看热闹的心思,末了眼睑再往角落里一瞥,留影术的光晕团安静的缩在那里,心中更稳了几分,曲零『露』死的那般痛苦,不从曲婉婷身上找回几分来,不是让人死不瞑目么。

“很好,比本座预料的要胆子更大些,”墨修聿不怒反笑,他的笑容极淡极薄,也不过微翘了一侧唇角,却是个讥诮又玩味的模样,看着很是勾人却又让人不敢有丝毫冒犯之心。

他走到方才放出来的,其中一个魔修面前:“你说,”

那魔修顶着一头紫『毛』的脑袋垂的更低了些,但语速却不慢,大约是想着坦白从宽好歹惩罚能轻些,叽里呱啦的说了一大通,交代的那叫一个事无巨细,总结起来便是,他和身边的魔修得了曲婉婷的好处,故意在曲零『露』面前谈起万魔令,甚至误导曲零『露』,要是将这东西献给正道修士,她便是犯了天大的罪过,也一定会一笔勾销。

“魔尊,属下也是……”曲婉婷急忙开口。

墨修羽抬手制止了她的话,不疾不徐道:“是非曲直本座自有计较,何必巧言令『色』让人徒增厌恶,本座知道,魔界不是个好相与的地方,手段与心机,修为与天赋,缺了哪个都会过的艰难,筹谋算计之流不过是小事。”

嗯?

画风不对啊,师攸宁心道,正常程序不应该是墨修聿一把魔火让曲婉婷哪里来的回哪里去么,怎么还犯罪分析了呢?

要不,师攸宁很想显出身形将那留影术光晕捧到墨修聿面前,不过考虑了一下墨修聿处理她和光晕的先后顺序,便又怂唧唧的打算再看看。

“属下知错。”曲婉婷认错倒也干脆,觉得此刻墨修聿似乎好说话,索『性』道:“属下就是看不惯那曲零『露』明明受魔尊大恩,却不思报效的样子。”

“不,你不知错。”墨修聿余光扫了扫血葫芦一般,孤零零靠墙已经死去多时的少女,再不愿多看。

他不想看到她这么惨烈的样子,记得初见时还只是个小女娃娃呢,虽然笨些但心底还算不错,即使一再犯蠢,可到底是自己救过的人,怎么能任由旁人践踏。

听到墨修聿的话,曲婉婷不解的抬头。

“你不该动了利用本座的心思,你原本以为,她盗取万魔令被本座撞见,本座就一定会怒而杀之,结果本座没有动手,所以你就忍不住了,对吗?”墨修聿道:“道、佛、妖、魔四界,本座做什么,不做什么,还轮不到旁人来置喙!”

话至此处,他的语气陡然冰寒:“你跟本座的日子不久,但忠心尚算可鉴,本座说这许多,乃不愿辜负了你一片忠心,只是心大的人留不得,你自己动手吧。”

自己动手?!

曲婉婷周身的肌肉瞬间紧绷,她想要开口求情,但墨修聿眼眸微抬,已用术法封了她开口之能。

“本座的命令,从不重复第二次!”墨修聿冷然道。

曲婉婷是怕死的,并且比旁人更怕,仗着带着多出一世的记忆,又兼之心机深沉手段狠辣,她一向无往不利,竭力追求自己想要的,不论是自由、修为还是看上的男人,可是这些追求却不包括死亡!

因为要自尽,曲婉婷的修为并未被封。

曲婉婷看似乖巧的抬手欲往自己的天灵盖上拍去,可是抬手过眉,却迅捷无比的拽起自己身边的魔修往墨修聿的方向扔去,自己则全力后退欲逃出暗牢。

“放肆!”墨修聿骤然抬眼,一双幽潭般的眼眸骤然闪过红光。

这光晕像投在平静湖心的一颗石子一般,以他自身为中心,飞速的往曲婉婷逃窜的方向『荡』去。

原本被曲婉婷为拖延时间而扔过来的那个倒霉催魔修,连带地上跪着的那个,在这淡红『色』光晕过处骤然化成了血雾。

随后那淡红『色』的光晕像是有生命一般,攀上曲婉婷的脚面、小腿、膝盖,渐渐的将她整个人都包裹起来,最后硬生生拖曳回暗牢,猛的摔到了墙角。

这一摔,正将那个被师攸宁扔在角落,安稳的像个蛋一般的留影术光团挤的往前挪了一段距离,而后羞答答的挨蹭到了墨修聿的脚边。

墨修聿垂眸看了看那个光团,这东西他从进来便瞧见了,不过他近日懒散的很,只以为是前次关在这里的犯人遗留,连窥探的**都没有,只是既然巧合送上门来,何妨一观。

手指微抬,这光团便到了他的手心里。

师攸宁眼巴巴瞧着,只见墨修聿盯了那留影术光团片刻,再看向墙角被制住的曲婉婷时,神『色』冰寒的她看着都有些畏惧。

“倒是本座小瞧了你。”墨修聿道,看着角落里面『露』惊惧与祈求的曲婉婷的目光,似观蝼蚁,却又带着恼意与厌恶,抬手间魔火肆虐,将曲婉婷笼罩在其中。

万魔之主的魔尊乃术法大成者,这魔火不单可以烧毁**,而且锻烧魂魄,受刑者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直到魂魄灰飞烟灭。

魔火中的曲婉婷痛苦之下神『色』狰狞却口不能言,只张嘴无望的嗬嗬几回,很快便被烧的尸骨无存魂魄支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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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章 你命该绝

“临了倒聪明一回,也不枉本座和你相识一场。”墨修聿看着曲零『露』叹息道,掐了个诀将其周身血污除去,挥袖将她的尸身收了起来。

曲婉婷恶有恶报,事情到了这里便是结束,师攸宁原本该与龙凤册离开的,但她实在好奇墨修聿收敛曲零『露』的尸体会如何处理,便又多跟了几日。

墨修聿如今已是大乘修士,运起神通来千万里瞬息便到。

他先去的是万里之外的青云门。

青云门是修真界数得着的大宗门,这一日正逢月中,是门中低阶弟子接受门内长老讲修真感悟以及答疑解『惑』之时。

可巧,今日讲修行法门的长老是个嫉恶如仇的,这个嫉恶如仇之中的“恶”有九成九被他指代为魔修与妖修。

如此,他便将门中三月前被逐出门派,后来却被魔教收拢的曲零『露』翻来覆去的痛斥个没完,甚至猜度此女必定与魔修早有勾结,要不然怎么魔修会接走她,这女子定然是个不折不扣的虚伪、『奸』诈的人。

胡子花白的长老义愤填膺:“这等叛逆之徒,先是偷入门派禁地,后又投入魔教,是所有正道修士的公敌,凡我青云门弟子,日后若是遇到此女,定要清理门户!”

师攸宁听的直叹息,甚至都没空欣赏这修真大门派瑞云低垂仙鸟遨游的如神仙般的世界,想起曲婉婷同样原本也是青云门弟子,后来转投魔教,却是在如今青云门首座弟子方景云的袒护下,得以保全名声诈死脱身,又同情了曲零『露』一波。

两人名为姐妹,这境遇可差的太远了。

再看墨修聿,以魔修之体孤身入这道修聚集之地,不言不语硬生生听了将近一刻钟青云门长老对曲零『露』的贬低,师攸宁总感觉要出事。

又过了半个时辰,一位白衣如云面容俊秀的青年驭剑自远方来,从容落地,正站在一众听长老讲修行之道的低阶弟子身后。

此处是青云门中心地带的广场,往来的修士众多,这青年显然在青云门是个很杰出的人物,来往的修士多和他打招呼,称呼“方师兄”或“方师叔”的不一而足,更有那容貌俏丽衣着光鲜的女修含羞带怯的徘徊不去。

姓方?

师攸宁明白了,这位看似谦谦君子,有才有貌的年轻修士,正是痴恋曲婉婷,结果帮衬着曲婉婷陷害了曲零『露』好几回的方景云,如今青云门掌教真人门下的首席大弟子,若是不出意外,乃是下一任青云门的掌门。

长的人模狗样,做起事情来忒不讲道理,师攸宁因着曲零『露』遭的罪,心头对这方景云唾弃不已,转脸一看同样站在云层上,即使神情淡漠但其风姿气度甩了方景云几百条街的墨修聿,心道刚见了小人,用这位洗洗眼睛倒是不错。

才嘀咕呢,师攸宁便见墨修聿挥袖散开围拢在他周身以做遮掩的云雾,飞身落地,大大方方的站在了广场上。

烈火红衣俊美如仙,这是整个修真界,魔尊墨修聿公认的标识,所以他一出现,整个广场倏然就沸腾了起来,仿若狼入羊群般。

有那机警的修士,早已将门派遇敌袭时用以联络的烟火放上天,这样做的修士还不止一个,一瞬间整个广场都沸腾了,头顶烟火嗖嗖蹿个没完,还有些或逃窜往外或看到敌袭往里赶的修士,来回穿梭间,天上地下一片炸锅样。

至于原本才听长老讲了魔修长的怎么怎么丑,行事如何如何粗鄙的外门弟子们,这会儿见着个活的魔修,还是只在传说之中听过的万魔之尊,又是紧张又是好奇,竟然比高阶修士镇定的多,围拢着看热闹,连跑都不知道。

还有人小声嘀咕:“这就是魔尊?比内门的景云师叔还俊美呢!”

眼下广场上,方景云地位最高,一手握剑,忍着畏惧之心对墨修聿一抱拳,客客气气的问道:“魔尊大驾光临,不知有何贵干?”

“你是方景云?”墨修聿不答反问,态度慵懒随意,连眼皮掀起的弧度都是不耐中带着默然的,至于周围围拢的越来越多的修士,他更是丝毫不放在眼中。

“晚辈正是。”方景云面上很是恭谨,毕竟如今道修和魔修到底维持着和平局面,再者这位论辈分论修为,那是与青云门不世出的老祖们齐名的,他不敢不敬。

然而他心头却闹不明白,这位在修真界素有凶名但鲜少『露』面的魔尊到底抽了什么风,竟大摇大摆的出现在道修的门派。

虽然连句话都没说过,墨修聿甚至看不到自己,可是师攸宁就是觉得这位在外凶名赫赫的魔尊其实是个懒人。

这样一个懒人突然对方景云感兴趣,再想想曲零『露』被方景云打晕送到秘境甚至喂泄灵丹的事,师攸宁心道,他不会是想要方景云的命吧,总不可能是将曲零『露』的尸体送回来。

“那正好,今日你命该绝,自尽或本座出手,看在你还算有胆『色』的份上,本座允你选一样。”墨修聿道。

事情该有始有终,他当初救了曲零『露』一命,如今她死了,该陪葬的陪葬,这事就算了结,这样很不错。

师攸宁一愣,还真让她猜着了!

墨修聿的话音落,青云门众人便是一阵哗然。

有叫嚣骂墨修聿这个魔头太猖狂的,围拢在正中红衣烈烈的男子往那修士处淡淡一瞥,那人脚下魔火骤起,惨叫还没发出第二声,便已经被魔火烧成飞灰。

方景云握着剑柄的手蓦的收紧,俊脸有一瞬的僵硬,勉强笑道:“前辈说笑了,晚辈不知道何处得罪了前辈,还请明言。”

他面上淡定,可心里焦急的都快生出火来了,师门长辈怎么还不出现,这个魔头看样子是疯了,可自己做个疯子的牺牲品,怎么看怎么不值。

“你算什么东西,也敢要求本座解释缘由!”墨修聿讥嘲道,旋即右手微动,一把长剑已出现在手中,剑身周身蕴着一层张牙舞爪的红『色』雾气,寻常修士看上一眼,道心不大稳的很快便会生出心魔。

师攸宁知道,此剑名为“噬心”。

“魔尊且慢!”

青云门主峰上,一道剑光如白虹闪耀,剑身上青云门掌教,方景云的师尊灵和道人急声喊道。

“聒噪!”

师攸宁就见墨修聿微攒了攒眉心,手中的“噬心”倏然飞出,剑影快的让人难以捕捉。

下一刻,这剑又回到了墨修聿的掌心,而原本好端端站立的方景云突然双膝跪地口吐鲜血,而他胸口处已破了一个大洞,正是噬心剑洞穿而过,鲜血顷刻便染红了白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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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一章 返老还童

墨修聿抬手便灭杀了方景云这个青云门弟子中的第一人,修为已至元婴初期的高阶修士,其手段的凌厉与残酷,让围拢着他的青云门修士惊骇又气愤。

当然,即使义愤填膺,这些修士还是本能的退后,一时间广场上墨修聿周围又空出了好大一片地方。

“墨修聿,我青云门与你魔界井水不犯河水河水,你何至如此,何至如此?”清和真人将寄予厚望的弟子扶在怀中,目眦欲裂的质问道。

清和真人是元婴后期的高阶修士,怒极空气中的灵气都似乎在震『荡』,威压让广场上的好些修士站都站不稳。

然而,在墨修聿眼中,便是青云门大乘期的老怪出山他也不惧,说不准还能痛痛快快的打上一场以活络筋骨,更不要说清和在他眼中不过区区一元婴。

“蝇营狗苟之辈,本座出手已是屈尊,清和老儿何必动怒。”墨修聿淡然道。

虽然清楚真相的师攸宁是站在墨修聿这边的,可是她也不得不说,这位魔尊气人的本是一流,她真怕清和真人被气的吐血。

“你……”清和真人须发皆张,怒喝道:“老道虽然本事不济,但还请魔尊不吝赐教!”

“赐教?”墨修聿反倒收起了噬心剑,他虽喜好斗法但却从不滥杀无辜,这个清和老道是正道中少数几个真君子,打坏了怪可惜的。

打定了注意,墨修聿掌心向上,一团光晕起起伏伏,他将这光晕往清和真人面前一送:“老道,你先看看这个。”

清和真人分出一丝神识在这留影术光团中探查了片刻,原本涨红的面皮怒气渐渐消失不见,看着被门中弟子搀扶,如今已气息断绝的爱徒,当真是有苦说不出。

堂堂青云门年轻弟子中的翘首,私底下竟残害同门到这个份上,得亏墨修聿未将这留影术公布于大庭广众之下,否则青云门近万年清誉,当真要毁于一旦!

“替青云门清理门派败类之事,清和老道不必感谢本座。”

余音尚存,墨修聿御风而走,几息之间人已在百里之外。

大魔头走了,青云门众弟子皆眼巴巴的看着掌教真人清和,被魔修欺负到头上,这样的事简直是奇耻大辱,却不想,这位素来疼爱门中弟子的真人面带悲『色』,却是道:“景云真人身为青云门人,残害同门、勾结魔门,如今业已伏诛,门中弟子需引以为戒!”

这里的勾结魔门,指的是方景云与曲婉婷的纠葛。

残害同门?

勾结魔教?

哪一条都是天大的罪过,前者尤甚,广场上立刻炸开了锅,甚至有平时将方景云奉为偶像的弟子据理力争,清和真人只道这件事中是非曲直三日内便会于门中公示。

至于如何公示才能将影响降到最低,他还得回去与门中长老商议一二。

却说如今,得亏有龙凤册的帮衬,师攸宁才能一路跟着墨修聿飘来『荡』去不至于落下太多。

这次,墨修聿去的却是俗世。

云照国都城,郊外,

师攸宁眼见墨修聿按照俗世的规矩将曲零『露』的尸身下葬,觉得自己竟窥到了这位魔尊心底柔软之处,连带对他举手投足之间得冷峻傲岸气势都似乎稍有了些免疫力。

这次墨修聿离开,师攸宁并未再跟上去,等人走后,她在曲零『露』的坟头前站了一会儿,而后一魂一书在身影渐渐虚化,最终一朵一人高的金『色』烟花炸开又消散,一切归于平静。

云海之上,御风已出千里的墨修聿敛目往身后看了看,而后毫不留恋的往魔界而去。

分割线

熟悉的眩晕过后,师攸宁睁开了眼,看哪里都觉得昏沉沉一片,自己身上也冷飕飕的,还带着钻进骨头里的饿感,滋味着实不好受。

她抬起手,就着从窗缝中溜进来的一茬月光,勉强看清自己的手既瘦且小,应当是孩童的。

师攸宁捏了捏眉心,她这又冷又饿的,返老还童显见也不都是好事情。

记忆回笼,师攸宁知道此刻自己已是十一岁的曲零『露』,云熙朝的十八位公主中,不受宠到近乎透明的一个,因为最近母妃病了,原本惫懒的宫人们更是躲的影子都不见,她才被忽略至此。

曲零『露』的母妃只是一个普通的宫女,但样貌却一点都不宫女,被嘉帝偶然发现宠幸了两回就有了身孕,更凭借怀孕封了妃,封号为静。

帝王嘛,哪里缺得了女人,很快又将目光转向了别的美人,可即使如此,原本按照事情正常的走向,静妃虽然出身差了些,但好歹也是有封号的妃子,一应供给原不至于差成这样,坏就坏在如今最受宠的,皇后嫡出的九公主。

九公主名婉婷,因为是穿越者,她很清楚曲零『露』这个受宠的公主日后会有多大的造化,而这造化不巧她正看上了,所以曲零『露』这个碍事的便成了眼中钉。

至于静妃,皇后原本并不当一盘菜,但禁不住女儿再三的耳边风,便时不时为难几回,如此,原本『性』子就懦弱的静妃总是活在战战兢兢之中,便总是缠绵病榻。

看师攸宁眼下这个身板实在是很弱不禁风,龙凤册也不往她肩膀上蹲了,扑闪着翅膀在前头带路。

外头月光婆娑,勉强能看清哪处是花坛,哪出是树木,师攸宁才拐过一个花坛便与一个人撞在了一处。

“哎呦!”

那人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听声音是个女孩子,年纪应该也不大。

原本该两人都倒的,可师攸宁有龙凤册护着,单薄的身体晃『荡』了两下便又立住了,

“走路怎么不看人呢!”

那少女一边捡宫灯一边嘟囔。

宫灯照亮了小小的一点地方,也照亮了相对而立的两个少女,一个瘦小虚弱,一个圆润水灵。

很不幸,师攸宁是瘦小虚弱的那个,而她对面拎着宫灯的,看打扮是个小宫女。

“大胆!”师攸宁道。

同样是公主,曲零『露』是绝对没有胆子说这话的,甚至不管是不是她的错,她都会吭哧吭哧道歉,可很不幸如今这壳子换魂了。

小宫女被吓了一跳,还以为冲撞了什么贵人,就着灯火看清了师攸宁的脸,她面上的忐忑便成了诧异,这诧异中还带着点不耐和嫌恶:“原来是十三公主,吓奴婢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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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二章 自行掌嘴

“你是说,本公主惊吓到你了?”师攸宁冷着一张小脸问。

虽然面上挺端得住,但她心中其实有点方,若不是如今干业务干的挺熟练,加之身上的衣服虽然陈旧些,但就着宫灯还能看出是公主的服饰,师攸宁都以为对面的少女才是公主了。

小宫女被问的喉咙一梗,若是这宫里随便一个贵人问这一句,她早就机灵的跪下请罪了,可眼前这个是陛下遗忘,皇后娘娘不喜的十三公主,贵妃宫里的八哥儿活的都比这位精细,有什么好怕的。

于是,被师攸宁沉声质问吓唬了一跳的小宫女回过神,心头火起,直言道:“公主殿下说笑,入夜了天凉,您还是回殿歇息吧,若是感了风寒,又要怪奴婢伺候的不精心!”

话虽说的齐整,但小宫女拿腔作调,下巴颌更是恨不能顶到天上去,暗地里更是腹诽了一大串。

腹诽什么呢,明明今日不该她当值,可那些大宫女们都说静妃活不过今夏了,不是多懒就是去走门路调宫室,竟仗着年长打发自己来十三公主处值夜,偏生这位公主这般不省心,大半夜的在外面游魂似的晃『荡』,真是讨人嫌!

师攸宁不会读心术,但这小宫女阴阳怪气的模样倒是让人叹为观止,这身体约莫是营养不良,不单瘦弱个子也不高,静默的听小宫女说话,倒更像是听训斥一般。

唯一不同的是,往日里听见点风吹草动就哈腰躬身的小可怜,此刻身板单薄归单薄,但腰杆子挺的却直。

“说完了?”

小宫女拎着宫灯欲走,便听到比自己还矮一头的少女道,声音淡的似乎要被夜风吹跑,可却似乎带着些什么不一样的东西。

当然,这不一样小宫女只认为是自己的错觉,她最后又敷衍的半福了福身,撅着嘴道:“公主若是没别的吩咐,奴婢这便回去了。”

“你不是说来伺候本公主,怎么现在倒要走?”师攸宁问道,虽然觉得欺负未成年少女有些不地道,可是她如今是更小一只的未成年,扞卫尊严与地位显然更重要些。

“今日不该奴婢当值,公主若是有吩咐,若是能稍待的,明日再寻人吧!”小宫女声音拔高了些,言语带着浓浓的怨气,末了还小声嘀咕道:“又没有托生到皇后娘娘宫中,倒是挺会差遣人!”

话音落,她面颊上已挨了一耳光。

动手的十三公主人小手劲也不大,小宫女疼倒是不疼,可屈辱和愤怒却火烧一般旺,捂着脸怨恨的质问:“公主这是做什么,不怕奴婢到皇后娘娘面前告你苛待宫人吗?”

这宫女此言却不过是虚张声势,不要说她了,便是她上头的大宫女,大宫女上头还有掌事宫女,远远见到皇后的仪仗那都得避开的,掌事宫女上头的女官倒是有资格请见,可资格和机会却并不是一回事。

“混账东西!”师攸宁斥责道,干脆利落的又是一脚,出气倒是真出了气,只因为身高的缘故只踹在了这宫女的大腿上,未免有些不美。

那宫女往后退了一步,又惊又吓又怒又狐疑,这十三公主平日乖的兔子一般,今天怎么凶成这样,是撞邪了吗?

师攸宁却不知这宫女内心戏多成这样,捂了捂饿的抽痛的胃部,火气一阵比一阵旺:“一个贱婢,竟敢出言威胁本公主!”

说话间,她抬手拔下发间的簪子,欺身上去将那宫女压在地上,一肘制着她的脖颈,一手将那簪子在宫女的脖颈上来回比划,吐字清晰道:“云照国公主一共一十八位,本公主虽不得宠,可若是没了命,你们这些伺候的人都得陪葬,可这深宫若是少上一个宫女,你猜,会不会有人追查?”

簪子尖锐而寒凉,在皮肤上划过的感觉就像是有毒蛇在游移一般,原本巧言令『色』的宫女脸『色』青白变幻,终于『露』出胆怯来。

像她这样的小宫女,还没有御花园里的花金贵,平日里外头受了气,也只有言语刻薄几句十三公主这个懦弱主子才能舒缓舒缓,时间长了她竟真的忘了自己的身份。

师攸宁见她服了软,起身将发簪稳稳当当的『插』回了方才发间的位置,淡淡道:“滚起来,犯上无理,自己掌嘴二十!”

灯笼已经在方才宫女被打时落地熄灭了,冷清苍白的月光下,脊背挺直的瘦弱少女明明还是那个人,但不知何时已完全摒弃了素日的懦弱与瑟缩,黑黝黝的眼泛着冷冷的光,带着属于上位者的,令人不自觉就畏惧和服从的威仪。

宫女爬起来,昂着的下巴终于收回了正常的位置,甚至更谦恭和谨慎,老实回道:“是。”

夜风游『荡』过黑夜,拂去树木的枯枝败叶,在这寂静中,一声一声清脆的巴掌声传出很远。

当然,这么大的动静都没有个活物出来看看热闹,师攸宁便知宿主以往过的是什么日子了,怕是平日里都是被丢在这宫殿中自生自灭的。

宫女掌嘴完了,师攸宁吩咐道:“带本公主去母妃的寝殿。”

因为云照国先头有公主入仙门修行的例子,是以公主们的荣宠便很不一般,稍大些还会有自己独自的宫殿,甚至比妃嫔的修葺的还要华美。

当然,曲零『露』这个倒霉公主并不属于此例,分配给她的宫殿不单简陋而且偏僻,是以师攸宁迈着两条断腿着实走了不短的路。

走路还是其次,关键是饿的抓心挠肝,也不知宿主之前被饿了多久,师攸宁原本想让小宫女——雪柳先去准备些宵夜,又惦记着宿主临终的嘱托,想着先看看静妃再说,要不总觉得不安生,是以到底强忍着往静妃宫里去。

出了自个宫门,师攸宁才发现外头走几步便有宫灯照亮,竟是才入夜不久,感情就宿主的那里黑咕隆咚的。

静妃人很美,但瘦骨嶙峋到简直骇人的地步,目光也黯淡的很,完全是生无可恋的**范本,倒是在看到师攸宁的时候,眼神才闪过一抹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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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三章 刁奴辖制

“母妃,零『露』来看你了。”

师攸宁扶着门框顿了顿,眼角酸的厉害,声音也不自主的便哽咽着。

这不是做戏,而是宿主遗留的记忆和情感在影响她。

拎着宫灯站在殿外的雪柳见人虽小,可一路上神态气势甚至比这宫里所有公主都强出一大截的十三公主,这会儿突然又变成了那个小可怜,手中的灯杆差点没捏住。

不过,有了前次的教训,她脑子里『乱』的很,但毕竟低眉顺眼的不敢再出半点差错。

“零『露』来了,过来让母妃看看,”静妃想抬手召唤女儿,但身上半点力气都没有,只疲倦的闭了闭眼,勉强对女儿『露』出个笑容。

静妃的床榻边站着个大宫女,可从始至终都像看戏一样站在那里,没有请安,也似乎没有看到静妃想要挣扎着坐起来的意思。

这大宫女不动,屋里头还站着的两个小宫女,也挺着腰杆泥塑一般。

师攸宁快步走到静妃床边,伸出双手攥着自个母妃的手,只觉像攥了快细腻冰凉的石头,让她不自觉打了个激灵。

这样近的距离,她才发现静妃唇『色』惨淡且还皲裂了几处,低头再看,三只交握的手一大两小,俱干枯瘦弱的令人心惊。

这宫殿里整日里死寂一片,陡然见到爱女,才说了一句话,静妃便激动的咳嗽起来。

“母妃,我扶你起来。”师攸宁连忙去抚静妃的胸口,一手伸出静妃的床褥与后背之间,想要将人扶起来。

可是她人小力薄,加上胃里又没什么东西,人没有扶起来,倒是把自己累的够呛。

“不用,咳咳咳……咳……零『露』,母妃……咳……没事……”静妃怕女儿担心,咬着牙脸憋的通红,终于将后头一大串咳嗽憋了回去,只青筋显『露』的鬓角,已经因此出了许多汗水。

站在一侧的大宫女翡翠不耐的撇了撇嘴,静妃一个快断气的人,老实躺着等仙人们挑选了徒弟离开后再死就得了,折腾个什么劲?

如此,她便没好气道:“公主,静妃娘娘身子不好,受不得外人的搅扰,您如今人也瞧过了,还是请回吧!”

“本公主是外人?”师攸宁原本为着就便扶起静妃,仅一侧『臀』是挨着榻沿儿坐的,此刻问着话,缓缓的站起身。

“奴婢可没这个意思,是您自个儿说的。”翡翠修剪的圆润的指甲抚弄着衣袖,小『性』子使的滴溜圆。

翡翠人长的娇美心气儿也高,在她心里,即使静妃如今是个妃嫔,可往日里还不是和自己一起做奴婢的。

要不是皇后娘娘那头吩咐下来这一月仙人门降临都城,宫里头出了若是死了人不吉利,就静妃这一步三喘的样儿,她才不耐在跟前看着。

翡翠都想好了,等日后静妃这头咽气了,自己便使银子调到别处当差,要紧是调到经常能遇到陛下的地方,说不准也能飞上枝头,要是抓住了机会,她才不会像静妃这么没用!

师攸宁双眸微眯,才要发作手腕却被攥的死紧,她转头便对上了静妃祈求又羞愧的目光,这目光氤氲在泪光中,让人的心都揪起来了。

静妃羞愧于自己这个做母亲的在女儿受讥嘲时护不住她,又生怕女儿冲动之下发火一时痛快,回头在皇后那里又受冷遇,当真一颗心似油煎一般,急急斥道:“翡翠,下去!”

她气虚体弱又没什么底气,说是斥责,语气连『色』厉内荏都够不上,倒更像是祈求。

师攸宁的目光在静妃青黑的眼圈上落了一瞬,这样一个玻璃般易碎的人啊,她闭了闭眼算是揭过这一页,算账的时候有的是,可是她却不愿意在惊弓之鸟一般的静妃面前,虚弱成这样,别身体没垮倒先被自己吓的晕过去。

翡翠得了脸面,昂着头一甩帕子,转脸训斥了同站在屋里的另两个小宫女:“不用咱们伺候,都愣着干什么,还不腾地方?!”

她目光似刀锋一般刮过去,那两个小宫女被吼的一哆嗦,忙不迭跟着走了,便是连告退时要躬身行礼都忘记了,或者说以往告退时从来就不曾有过什么礼仪。

站在门外的雪柳手里的宫灯早熄了,怯怯的一抬眼,正对上里头娇小干瘦的十三公主黑漆漆看不出情绪的一双眼,这眼似乎在看她,又似乎是盯着梗着脖子出了门的翡翠,她无端的就打了个冷战。

屋里头没了外人,静妃缓缓的吐了口气,整个人像去了无形的枷锁般轻快了些,怜爱的看着师攸宁:“零『露』,翡翠是皇后娘娘的人,你不喜她,日后便当做看不见便是,可万万得罪不得。”

师攸宁口是心非的点了点头,使出吃『奶』的劲儿将静妃扶起半靠在床榻上,转身吩咐雪柳:“本公主与母妃要用宵夜,你去安排,稍后咱们再回宫。”

师攸宁也看明白了,静妃如今是被底下伺候的人辖制的死死的,话里的“稍后回宫”不过是托词,她可不是什么逆来顺受的糯米团子,等稍后吃饱喝足了,活动起筋骨来才痛快不是?!

雪柳是半点都不敢忤逆十三公主的,生怕她下次直接将簪子『插』进自己的脖子,走的远了些,她原本想一走了之躲出去,可又想起十三公主方才那一句意味深长的“稍后咱们再回宫”,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终于认命的去小厨房置办吃食了。

大殿内,半坐起身来的静妃声音还很虚弱,可分明比躺着的时候要好些,贪婪的看着女儿的面颊:“太瘦了些,不要挑食,女孩子多吃些身体才能好,长大了一定是宫里头最好看的公主。”

不要挑食?

师攸宁记起来了,宿主在自个宫里从来都是饱一顿饥一顿的,她是个孩子,宫人们苛待起来比宫里头成年却失势的主子还过分,但到静妃跟前,宿主却从来都说自己是挑食才长不胖,免得母妃忧心。

至于长大了一定是宫里头最好看公主的话,师攸宁回忆前世宿主曲零『露』长大后的样子,比起御姐风的曲婉婷,曲零『露』的长相属于仙气飘飘一挂的,若是不那么畏首畏尾,的确算得上宫里头最好看的公主。

偏殿里,看到翡翠阴沉着脸进来,原本躺在床上小栖的另一个大宫女珍珠忙坐起身:“你怎么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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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四章 找回场子

“不回来,待在那里讨人嫌吗?”翡翠没好气的道,旋即坐在梳妆镜前拔钗散发,一边鄙夷的道:“你是没见,那位十三公主如今脾气大的很,竟然还敢和我顶嘴了,要不是静妃识相,看我不将她撅回去!”

“十三公主?”珍珠拨了拨桌子上的灯芯:“十三公主胆子小的比兔子还不如,平日里见着你叫声翡翠姐姐,那动静比猫叫大不了多少,她怎么敢和你顶嘴,咱们在这里的差使够舒坦的了,到底静妃母子是做主子的,若是做得太过了,说不得什么时候就要吃亏!”

比起翡翠娇美面容带着的尖刻来,珍珠长的只能算清秀,可面相却更平和讨喜些。

她和翡翠原本是皇后宫里的三等宫女,打发出来盯着静妃这里,还领着一等宫女的份例,这虽是肥缺可干的也是缺德的事,她时常觉得心里烧的慌,轮她伺候静妃的时候,也更尽心些。

“主子?就那一个比一个扶不上墙的母女?”翡翠嗤笑一声。

原是两个人闲磕牙,可珍珠却处处装出一副仁爱大度样,她偏生就看不惯,讥讽道:“你倒大度,你大度了去静妃那里求个好前程,那我才是真佩服你,别装好人装过了头,带累了我在皇后娘娘那里交不了差!”

“不识好人心!”珍珠咬咬唇,扭身回了自己的床。

“好人?好人能当饭吃?”翡翠仰着嗓子反驳,顺带脱了外裳往木施{衣架}上一甩,偏巧用力过猛衣服越过木施落了地。

她一边恨恨的去捡衣服,一边骂道:“姑『奶』『奶』就不是好人,今夜静妃且在床上挺尸吧,要杯水都没人递,到时候才知道求人呢!”

这一头,静妃和师攸宁母女两个亲热的说了些话,大多数时候是静妃嘱咐师攸宁要乖巧,不要闯祸,也不要在宫里到处走冲撞了旁人。

师攸宁有一声没一声的应着,直到雪柳端着托盘进了殿,畏缩道:“公主,只有这些了。”

托盘上放着两碗白粥,看着像是临时煮的,另有两小盘点心,卖相也不怎么好,瞧着就像是被挑拣过的。

静妃的宫里只有她一个主子,她如今病着,糕点是甚少入口的,显见是被底下人用了的。

师攸宁如今有宿主的记忆,自个原本还是当了几世皇后的,这天底下的皇宫内院大多大同小异,内里的猫腻她思绪都不用转第二圈便想的透彻,接过托盘道:“行了,你下去吧。”

师攸宁喂静妃喝了小半碗粥,自己这才将剩下的东西一扫而空,总算是让五脏庙缓了口气,见静妃看着她又要流泪,忙道:“母妃是嫌女儿吃的多吗?您才说过不让我挑食的,我都撑的不行了呢!”

明明才是半饱,她这谎撒的可谓搜肠刮肚,不过静妃心思单纯,凄楚的神『色』立时转为好笑,宠溺道:“你啊,几天不见,竟淘气了些。”

师攸宁一笑,『露』出碎玉般的一排小牙齿,果真带着些淘气相,很惹人疼爱的样子。

她将静妃剩的小半碗粥又端起来,:“还温着,母妃,再用些好不好?”

静妃这病,依她看一半是忧思过重,一半却是纯粹被nuè dài的,日后好吃好喝伺候着,养几个月未必不能白胖健康。

静妃点点头,她这些日子因手脚无力下不得床,每日里都是冷饭冷菜或糕点,菜式是什么,端看伺候的人给些什么,好久都没有吃过这样清甜温热的粥了。

服侍静妃将一碗粥喝的见低,师攸宁又扶着人躺下,乖巧道:“母妃,您安心睡吧,明日零『露』再来看你。”

静妃慈爱的看着女儿,最终困意侵袭渐渐阖上了眼。

在静妃阖上眼的一瞬,师攸宁飞快的点了她的昏睡『穴』,这才长出了口气站起身。

她仔细的给静妃盖好被子,和龙凤册交流道:[小册子,我这里憋的厉害。]

说着,师攸宁干瘦的手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脯心脏的地方。

龙凤册扑闪着翅膀轻触了触师攸宁的胳膊,似安慰一般。

[你也难过,是不是?]师攸宁戳了戳龙凤册的书页子,往前几步踮着脚摘下静妃床头不远处悬着的一把宝剑:[人善被人欺,咱们找回场子去!]

体力不够武器来凑,师攸宁将宝剑抽出又推回剑桥,心里便更觉稳当些。

[欺负人,活该,活该!]龙凤册雄赳赳的在自家主人的脑袋顶上的盘旋了两圈,顺带暗戳戳的告了一状。

告状的内容,正是珍珠和翡翠两个大宫女方才起争执的内容。

“公主,要回了吗?”候在门外的雪柳问。

然而,下一刻雪柳便看到了十三公主手里拎着宝剑,她心跳的陡然快了几分,这剑身都快赶上十三公主自个高了,这位公主不会是……要杀人吧?!

看到雪柳吓的惨白的脸,师攸宁笑笑:“你如今还算知道我是你的主子,所以这颗脑袋便先寄在脖颈上,让开!”

雪柳自顾不暇,连忙闪开一条路,见十三公主拎着宝剑走的飞快,想了想忙小跑着跟了上去。

静妃的这玉琼宫原本该配四个大宫女,可惜如今仅有两个配置,一个是翡翠,还有一个名唤珍珠,可巧她知道这两个寝房在哪里。

原因么,前几月静妃有一回病的太重,可跟前却连伺候的人都没有,更不要说请太医了,宿主得了消息赶来,堂堂一个公主,慌不择路的跑到奴婢房里去求人请太医,还被翡翠奚落了一番,如今师攸宁想起来,很觉得不堪回首。

师攸宁还记得曲零『露』临终前对她的嘱咐,若是重活一生不要被人欺负,她会做到的。

“你去,叫门!”师攸宁看着黑灯瞎火的偏殿,主子还没休息呢,这两个倒入梦了,呵……

雪柳战战兢兢的上了台阶,轻轻敲了敲门,因着有给自己留一条退路的想法,她说的话挺婉约:“翡翠姐姐,珍珠姐姐,公主殿下有事传你们。”

“小贱婢,再敢吵姑『奶』『奶』睡觉,看我明日起身了不撕烂你的嘴!”翡翠的声音透着被吵醒的不悦,还带着尖锐的嘲讽气:“就咱们那位公主,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让她哪凉快哪呆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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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五章 找回场子

听得房里传出的污言秽语,雪柳浑身僵硬,下意识的回过头去看身后的十三公主。

站在台阶下的少女因为身子骨实在是瘦弱,而手里攥着的剑又很有些重量,这让她受力的一侧肩膀便压低了许多,看上去笨拙的有些可笑。

可这少女在晕黄宫灯映衬下带着暖『色』的面容,却缓缓的绽开了一个笑容。

她的笑容很标准,因血气不足而比寻常人唇『色』淡许多的唇更是翘的恰到好处,但一双瞳仁极大极黑的眼却不见半分波澜动『荡』,看的雪柳脖子上凉飕飕的,张张嘴,想说什么自己却忘了。

“去,站那里,若是敢挪半分,挪一步砍一只脚。”师攸宁尖尖的下巴往旁边廊下一人高的松树处戳了戳,右手拔剑发出“锃”的一声,握着剑鞘的左臂微抬。

雪柳被雪亮的剑锋刺激的瞳仁微缩,但生锈的神经似乎也被刺激的回笼,塌肩缩颈很谨小慎微的样子,小步快走过来将师攸宁手中的剑鞘接过去,当真听话的站在了那棵松树旁。

与此同时,房间里的灯亮了起来,隐约还可听到女人嘟囔着的抱怨声,听着像是翡翠。

房门哗的打开,开门的是披着外裳的珍珠。

“十三公主,您……”珍珠惊异道,不久前在她口中还兔子样的十三公主,现在拎着剑站在她的面前,这都是什么事?!

“这是质问?”师攸宁淡淡道。

她对眼前这个素来圆滑的大宫女说不上喜欢或是厌恶,暂时定为以观后效的一个。

“奴婢,”珍珠怔楞了一瞬,旋即便快步走到师攸宁面前请了安:“奴婢见过公主,公主万福金安。”

低头的时候,她眼神在距离自己的脚尖不远的长剑上滑过,态度又恭谨了一些,识时务才能这宫中活的长久,不管十三公主如今是魇着了还是疯魔了,现在服软不是坏事。

“唔,还算知事,先站一边吧。”师攸宁淡淡道。

“是,”珍珠答应一声,很自然的走到雪柳的身边躬身而立,仿佛从来便是如此。

站定了,她还偷偷往屋里瞥了一眼,有心想看在相识好几年的份上提醒屋里头的翡翠一句,又见十三公主小小一个人提剑不语,侧脸比剑锋还冷,心头不知怎地就生出了怯意,眼下还是各人顾各人吧!

屋里里头,翡翠先被雪柳的叫喊搅了好梦,后因为珍珠点灯的亮光蛰的眼皮生疼,不满的用脚将被子噼里普隆的一通踹,闭着眼左右翻身就是睡不着,又再听不见珍珠的动静,猛的坐起来吼道:“大半夜的,做什么夜游神,睡不睡了还?”

她在玉琼宫作威作福惯了,平日连静妃都不放在眼中,这一嗓子喊出去半个玉琼宫的人都被惊动了。

很快,屋里传来腾腾腾刻意下了重脚的脚步声,翡翠一手还拽着肩膀上的外裳,看到房门打开脸『色』愈发阴沉,走到门口终于顿住了。

人天生对利器怀有畏惧之心,即使如今拿着长剑的是十三公主这个平时懦弱的包子样的人,可翡翠的心还是猛的一顿,随后她看到了低眉顺眼站在一旁,似乎已经屈服了珍珠。

没出息的东西!

珍珠的服软让翡翠鄙夷不已,又顿觉自己胜出了这个在小宫女面前比自己更有威信的姐妹一头,如此便有了得意的感觉。

这得意的感觉冲刷了翡翠对长剑的下意识畏惧。

她顺势往门板上一靠,歪斜着身子懒懒垂下眼皮又满不在乎的掀起:“奴婢本以为是不知事的丫头大晚上搅和人睡觉,原来真是公主来了,您这是若公主舞刀弄枪伤到自己,到时候皇后娘娘怪罪下来,这满宫的宫人们可担待不起呢。”

话虽这么说,翡翠却满希望十三公主将自己个缺胳膊断腿什么的,到时候她岂不是有了到九公主那里请好儿的机会。

月悬中天,清辉覆盖千万里的土地,相比之下分给云照国皇宫的只是极小极不起眼的一个角落。

可在这极不起眼的角落里,玉琼宫偏殿的屋脊上,两个足以影响整个修真界的人一蹲一站,正瞧着下头的热闹。

豆芽菜一般的小公主被骄横的宫女欺辱,偏生那豆芽菜小公主瞧着又傻又呆,这却是有好戏看了。

这两个人,站着的那个红袍玉面俊美的都能羞煞天上的明月,没甚形象蹲在屋脊上的那个,黑袍子灰脸皮丑的惊天动地的,正是统御万魔的魔尊墨修聿以及座下第一魔王付翼。

“啧,好凶的婢女,这年头宫里头也这么不好混的么?”付翼扯着粗噶的嗓音感叹道,顺手拍了一巴掌屋脊上蹲着的瑞兽石雕。

一国都城自有祥瑞之气护佑,而皇宫这样帝王坐镇的地方更是紫气氤氲之地。

这瑞兽石雕千百年的浸盈在瑞气中,又有青云门的修士布下防护阵法,早是半成精的样子,平日里没少护着皇宫里的人,可这样的小精怪在付翼这样的大魔头面前,显然不太够看。

被当椅墩子拍来拍的瑞兽石雕眼珠子艰难的动了动,最终泄气的僵硬住不动了,连皇宫紫气都不惧的大魔头,它还是装死来的安全。

“在本座身边,你觉得不好混?”墨修聿垂眼看付翼。

“……”付翼挠了挠自己的鸡窝头,转移话题道:“主上,咱们要帮那小公主一把吗?”

老魔尊前些日子突破大乘后期境界,一甩手去外头云游去了,临走时和自家主上密谈了一回,自家主上自那以后便时常气儿不顺,付翼可不想一个不慎被主上打回原形。

“帮?”墨修聿视线在下头那豆芽菜身上转悠了两圈,一只会吃人的豆芽菜,会需要人帮忙?

他道:“你不是说本座缺个伺候起居的小魔头么,她怎么样?”

“这个……”付翼觉得那小公主干瘪瘪的还不够他塞牙缝,带到魔界去不得被吓死,他斟酌道:“主上,这小公主看着忒瘦,咱们魔界的女魔们干起活来肯定比她利落的多。”

笑话,自家主上不要如今修为强劲,就是单单凭这张脸出去转悠一圈,那有的是女魔头上来献身,带个人类回去,他付翼睡一觉醒来小公主变成老太婆,魔也是会受惊的好不好!

地面上,

师攸宁并不知自己已经行走的豆芽菜,翡翠的挑衅对她来说不算什么,只能说是勇气可嘉,她挺好心的建议道:“知道上下尊卑是你们入宫学的第一条规矩,下来回话,否则,本公主的剑可不长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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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六章 找回场子

放狠话也是个技术活,至少师攸宁如今身板小小,声音又带着点少女特有的软糯,如此便染上了那么几分儿戏的意思,威胁力着实缩水不少。

翡翠这样骄横惯了婢女,即使有畏惧之意,但左右略一打量,廊下、花坛等隐蔽地方,早先被惊动的宫女、太监们,那都躲在角落里看热闹呢。

夜风寒凉,她不由的打了个激灵,将自己的外裳拽的紧了些,努力让自己的面部表情自然放松,表达出对眼前十三公主威胁毫不在意的感觉,自己是这玉琼宫的大宫女,今天退让了,那不是成笑柄了么!

“十三公主的意思,原来这剑是对这奴婢使的,”翡翠心理建设做好了,冷嘲一声,自觉很有风姿仪态的从台阶上的一步步的下来:“若真是奴婢的错,奴婢自愿赔罪,可公主若是无事生非,便是到皇后娘娘跟前分辨去,奴婢也是不惧的。”

她还真就不信了,十三公主敢动自己一根汗『毛』,自己可是皇后娘娘派来……派来的……

思绪还在发散中,翡翠却突然觉得有哪里不对,胸口有些凉而后便是锥心的痛楚,她垂眼看,胸口心脏跳动的位置,多了一把锋利的剑。

再抬头,比她矮许多,瘦的脑袋看着都有点大的少女,抬臂举着剑,看着她的神『色』满是不屑与冰寒。

“翡翠!”珍珠喊出这一声,下意识的捂住了嘴,只两条腿软的厉害,反倒是她身边的雪柳因为早做足了心里准备,只在看十三公主在翡翠得意洋洋的时候干脆利落的抬剑刺入翡翠胸口的时候闭了闭眼。

与此同时,廊下躲着的偷看的人中,有一个小宫女吓的尖叫一声。

待在宫里头,便是傻子过上几个月肠子也会多转几个弯,每年从这皇宫中运出去的尸体不知有多少,宫人们对死亡并不陌生,可是那大多不是被杖刑便是勒死或用毒,这样血溅三尺的震撼,很少有人能不受震动。

“嘿,主上英明,这小公主给您铺床叠被似乎也不差!”半蹲半坐在屋脊上的付翼看的都是一呆,不过心里也极是畅快。

墨修聿静默一笑带着淡淡的嘉许。

他是个极傲气的人,方才说一句铺床叠被只不过是和亲近的下属调侃几句,打心底里其实不大看得上俗世的人,公主又如何,不过此刻倒是真觉得下头的豆芽菜出手果决,很有些魔界中人的利落,勉强算顺眼吧!

师攸宁如今虽然得了宿主这养活的不大好的身体,但过去的那些杀伐气是镌刻在魂魄上的,杀人最忌犹豫不决,一刀毙命才是上佳,因此她这一剑准而又准的刺入了翡翠的心脏。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况且你不过是个奴才罢了,”毫不避讳的对上翡翠惊讶愤恨到灰败的眼神,师攸宁手腕用力抽回长剑,左臂抬起挡住飞溅出的血迹:“本宫乃公主之尊,你辱骂在前威胁在后,皇后若是问起,我便请她诛你九族!”

师攸宁从来不是吃亏的『性』格,她能老老实实的等在房门外听翡翠废话那许多,为的便是为自己杀她寻个由头。

滥杀无辜和愤而扞卫尊严,这两者的区别可大了,那位在外标榜贤名的皇后娘娘,怪得着自己么?

诛九族?

这三个字清晰的传入众人的耳中,玉琼宫三分之二的奴才如今都或明或暗的聚集在此处,听到这话只觉寒意浸入骨中,头一次没有十三公主的吩咐,竟一动都不感动。

衣服上沾染了许多血迹,师攸宁索『性』也不讲究那许多,举剑在袖上蹭蹭抹了两下,从雪柳那里拿了剑鞘『插』好。

“老手啊!”付翼『摸』一『摸』鼻子,对下头那小公主擦剑的动作评价道。

墨修聿不置可否,只仰头深吸了一口气,新鲜血『液』的味道,感觉挺不错。

月光下,他下颌绷紧的线条清冷又魅『惑』。

雪柳站的近,她胆战心惊的发现,十三公主目光偶然略过躺在地上已经气绝身亡的翡翠时,和看个普通的桌椅板凳的物件没什么两样。

珍珠如今已回过神,飞快的思索着对策,她和翡翠从根上来说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十三公主会杀她灭口吗,皇后娘娘那里又该怎么回禀,还有九公主那里……

正是思绪打结惊惧不堪的时候,她听到一声不轻不重的唤:“珍珠,”

珍珠打了个激灵,乖顺的垂着头:“公主,奴婢在,您……您有什么吩咐?”

“召集宫人,”师攸宁不疾不徐的吩咐:“本公主有话吩咐。”

极短的时间,整个玉琼宫的宫人们都忙不迭的出现在了师攸宁的面前,林林总总竟有二十多号人,一个个低眉顺眼的似乎都守规矩的不得了,哪里有往常偷『奸』耍滑的惫懒样子。

师攸宁抬了抬眉,她从宿主的记忆中看到的,整个玉琼宫可荒凉的很呐,人手常常不够用,如今看起来……

没有训话,没有斥责,直面死亡的震撼已足以让这些人吓破胆,这事儿师攸宁清楚,她有条不紊的吩咐人收拾尸体,清理血迹,还调出一拨人去照顾静妃,最后差使珍珠道:“本公主知道你想出去,去请个太医来。”

珍珠的确是这么想的,可是面上总得表表忠心,可未等开口,便听到眼前纱裙还染着血迹的少女道:“夜太深,太医未必肯跑一趟,告诉他皇后也在玉琼宫。”

“本宫若是见不到太医来,这宫里即使奴才有几千人,也定然将你揪出来送去和翡翠作伴。”师攸宁道:“你是皇后宫里派来的,这时候想去报信本宫晓得,可皇后这时候已经歇下了,你去得先得一顿挂落,所以——三思而后行。”

珍珠震惊的抬头,显然被说中了心思。

师攸宁见她一张脸吓的雪白,却仍旧道:“当然,你可以去九公主处报信,我那九姐最喜欢看我狼狈不堪,没事都要来踩三脚的,不过我建议你明日再去回禀,因为今天本公主心情不好,你若是违背了我一点儿,我保证后果是什么,你定然不愿意尝试!”

“奴婢……奴婢明白。”珍珠此刻对眼前这位年仅十一岁的公主,比方才她杀人的时候还惧怕,因为她似乎了解自己的每一个想法,也堵死了她欲走的每一条路,这种感觉实在是太恐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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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七章 不怕本座

珍珠去请太医,师攸宁让龙凤册跟着去了,万一途中这位大宫女脑子不清醒硬要闹到皇后宫中,龙凤册好及时拦下来。

至于明天,她将宝剑抱在怀中慢腾腾的回走,明日是十五,又正逢青云门来云照国收徒期间,自己那当皇帝的便宜爹必定会在宫中设宴,闹出来正合她意。

珍珠被吓破了胆,不到两刻钟便领了太医来。

这太医不见皇后娘娘,明白自己被诓骗后面上自然是不愉的。

可静妃好歹也是妃位,转脸看抱着把宝剑一身的血腥气十三公主面『色』寒凉,而玉琼宫又似乎处处透着诡异,诊脉开方子的过程老实又迅速。

至于静妃诊脉时仍在昏睡的事,睡便睡吧,太医将其归于静妃身子骨太弱的缘故。

照太医的诊断,静妃的病症是郁结于心又兼之少食少动的缘故,如今身体亏空的厉害,要是再拖延个一两年说不得会起大症候,这和师攸宁料想的出入不大。

师攸宁答应过宿主会好好照看静妃,静妃如今胆战心惊无非是没有靠山胆气不壮,这一条等她入了青云门自然会缓解,一个亲生女儿入仙门的妃子,自己再敲敲边鼓,那当皇帝的便宜老爹自然会好生护着她。

至于身体亏空方面,如今暂且用太医的『药』调理着,等她日后得了修真之人的丹『药』,一粒便可强身健体。

当初宿主得了丹『药』巴巴送来的时候,静妃已经殒命多时,这一世有自己在,曲婉婷能蹦跶的程度有限,这样的事决不会发生。

折腾了这许久,师攸宁摆手让噤若寒蝉的宫人们各自去休息,自己则坐在静妃大殿前的台阶上数星星。

她醒过来之前宿主已经昏『迷』了一整天,这会有有困意才怪。

夜空深邃,师攸宁支着脑袋脖颈发酸,低头和缓了没多久,身前多了一双黑『色』描金的靴子,再往上是红『色』的袍脚。

墨修聿!

几乎是直觉般,师攸宁在心中认定就是他,仰着脖子一瞧,这人正垂眼看她。

前世的时候,宿主第一次见到墨修聿是在云舟之上,那时候青云门修士带着从云照国新收的弟子回山门,墨修聿突然出现拦截云舟,说要瞧瞧传说中的混沌之体是什么样。

很不巧,宿主就是那个混沌之体,与墨修聿的天魔之体一般,在上古之时都是百万中无一的天道宠儿,日后妥妥的修真大能,飞升的机会更是吊打其它灵根的修士。

混沌之体是一种誉称,简单的来说乃是体内蕴含金、木、水、火、土五行灵根,五种灵根相生相克运转不息,是为混沌。

然而,如今修真界的灵气比之上古时候不知差了多少,对于天魔之体这样霸道的体质影响小些,而混沌之体需要的灵气却有些供不起了,再加上混沌之体修炼所需的gong fǎ已经遗失,这体质再万中无一也成为了鸡肋。

至于后来,混沌之体的宿主听到魔修要见她竟吓的晕了过去,墨修聿颇没趣味的又迅速消失,倒是距离宿主不远的曲婉婷对魔尊一见倾心。

这件事后来传遍修真界,最受欢迎的版本竟是魔族欲掳走青云门弟子,结果青云门修士奋力抵抗,最终让其没有得逞。

且说如今,师攸宁和墨修聿一人一魔面面相觑。

“你不怕本座?”墨修聿见豆芽菜抬头看他,一双眼珠子又黑又亮又大,怎么看都没有寻常人或修见到他时的畏惧。

怕,怎么不怕,师攸宁心道。

毕竟,自己可是亲眼见过这位连指头都未动便让两个魔修化为血雾的情形,虽说是上辈子的事,可对她来说不过是昨天的事。

可是,师攸宁也见过眼前的男人带着宿主的尸体御风万里,最终让其在故国入土为安的样子,这样想又不那么怕了。

然而,不管怕还是不怕,距离这样近,师攸宁被墨修聿的气势压的喘不过气来,更不要提说话了,不是她没出息,而是身体的本能如此。

是以她只机械的摇了摇头。

墨修聿的身边有黑『色』雾气骤然出现,随后那雾气中出现一个弓腰塌背,包裹的黑漆漆的魔头,正是付翼。

这魔头桀桀笑了两声:“主上,属下就说您长的俊吧,这小公主都看呆了呢,捉回去,捉回去!”

师攸宁:“……”

看清这魔头的脸,她忍不住往后仰了仰身体,这位的长相真是撕心裂肺的丑啊。

丑成这样又是黑衣灰脸,师攸宁知道他是谁了,魔界四大魔王之一的付翼,是墨修聿手下第一干将,最大的特点是……恩……聒噪。

前世,这位有一回和一位佛门高阶修士争斗,那佛修想度化付翼,却生生被他的多话搅的『乱』了心境,还差点因此生出心魔。

有了付翼的打岔,原本因为墨修聿出现空气都似乎凝滞的感觉总算松动了几分,师攸宁道:“你们是来收徒的仙人吗?”

这话问的挺天真,可师攸宁却不得不如此。

其实,她觉得付翼的提议不错,墨修聿若是将自己带去了魔界,那自己就像牛皮糖一样跟着他,毕竟近水楼台好下手。

可是,一来曲婉婷要去青云门,方景云如今还是青云山的首座大弟子,这两个对宿主的伤害她总要讨回来。

二来,青云门还有师攸宁想要的东西。

前世,按照正常轨迹,宿主在进入筑基期后会去到门派的秘境试炼,在秘境中得到了混沌gong fǎ,最终会成长为可以与墨修聿并肩的存在,然而在曲婉婷的从中作梗下,宿主失去了到秘境试炼的资格。

今生,那混沌之体修习所需的gong fǎ,师攸宁自然是要得到手的,修真界一言不合杀人的多了去了,她总得有自保之力。

“仙人,”付翼挺开心的往台阶上瘦弱少女的跟前凑了凑,问道:“不是仙人又怎么样?”

他见过的凡人多了,这还是第一个看到他的面容后没有尖叫再加一句“鬼啊!”的,顿觉师攸宁怎么看怎么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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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八章 胆子挺肥

正道修士中多有虚伪狡诈之徒,是以墨修聿对“仙人”两个字并无好感,听到付翼的话,他亦看向还傻坐在台阶上的小豆芽菜。

两个魔界一等一的魔头问自己“不是仙人怎么样”,师攸宁觉得压力山大,调出自己的戏精潜质来,歪着头略思索了几息,神『色』带着些怅惘:“仙人有灵丹妙『药』,可以让母妃的身体好起来。”

付翼有些唏嘘,他一个靠魔气修炼的自然没有什么灵丹妙『药』,但随意哪里抓一个道修搜刮一番,丹『药』还是不难到手的,便是修真界烂大街的补灵丹,也满可以让即使是痨病鬼的普通人壮的跟头牛似的,要不……

一声低沉的哼笑响起,带着淡淡的嘲讽之意:“豆芽菜不老实!”,小小年纪倒已趋利避害的学会了的转移话题。

师攸宁:“?!!!”

付翼:“?”

墨修聿身量修长,俯身下去正与坐在台阶上的少女对视:“方才你将这满宫的奴才使的团团转,还知道杀人立威,现在装傻,不觉的迟了些?”

师攸宁心头一跳,自己方才杀了翡翠的时候,墨修聿一直在?

她是个连做梦都能梦到自个上了天界的人,自觉想象力十分了不得,可即使如此却万万没有料到过,墨修聿这个魔界大佬在自己在这一世醒过来不到一日便和他能来一波面面相觑。

还有,豆芽菜难不成说的是自己,这个称呼虽然挺生动形象,但……但太……哎……

四目相对,因为受惊而瞪的圆溜溜的杏眼,在深沉幽深眼尾上翘更带几分桀骜的凤眸的盯视下,很不争气的败下阵去。

师攸宁垂了眼皮想将自己的视线挪到地面上去,很不巧她这躲闪的目光往下琼巡途中落在了因为俯身而撑着膝盖的某魔尊的手上。

比起她如今瘦巴巴还带着细小伤痕的爪子,视线里的这书案玉雕一般,赏心悦目到极致。

“不单不老实,胆子也挺肥,好看吗?”墨修聿难得起了些兴味之意,慢条斯理的问。

付翼已经处于呆滞状态,他可是很凶恶很残忍的魔头来着,好不容易发了一回善心,原以为碰到了个小可怜,原来这少女竟有一颗狐狸心,如今竟然……竟然敢对着自家主上……

好吧,主上每次在魔界出行总是变幻形貌,其实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然而,更让付翼吃惊的是,那原本蔫哒哒脑袋都垂了几分的少女,嗓音软乎乎的回了两个字。

她说:“好看。”

且不论付翼惊讶的抽气声,便是墨修聿纵横修真界千年,也还从来没有遇到过此等情况,被一个软乎乎瘦巴巴的凡人小姑娘赞美容貌,他该有什么反应?

这样一个戳一戳都能栽个跟头的弱小人类,墨修聿无可奈何的抬抬眉站起身。

若是他不喜的人或者修士,抬手间灭杀便是,可是这个看着可怜巴巴的豆芽菜,杀起人来干脆利落的挺招人稀罕,这就有些难办了。

师攸宁挺懊恼,她也不知道怎么的,那话就从嘴里出溜出去了。

再看龙凤册,原本还扑棱着翅膀在师攸宁脑袋顶上盘旋呢,被自家主人的蠢样猝不及防的刺激了一回,此时擦着地面三百六十度的各种打滚,估计是在模仿人类笑到肚子疼的反应。

打滚就算了,它还专门凑到师攸宁脚边滚来滚去,也是胆子非常肥了。

短暂的静默后,师攸宁的脑袋顶一重,是墨修聿的手掌盖在了上头。

“……”师攸宁挺紧张,墨修聿这是恼羞成怒要让自己来个脑浆迸裂吗,要不自己先将魂魄抽离出去,免得到时候挨一波疼?

“主上……”付翼忙不迭出声,这小公主虽然滑头又胆大,可是还挺对自己胃口的,这……

“嗯?”墨修聿眼风淡淡的扫向付翼,目中有一闪而过的不悦:“你以为本座要做什么?”

“属下知罪!”付翼单膝跪地道,刚才情急之下昏了头,主上在修真界威名赫赫,但真论起所经历事来,却从未对无辜之人下过手。

头顶被暖洋洋的气流所笼罩,师攸宁一动不动泥塑一般,可眼珠子却往上瞟了瞟,正看见墨修聿一闪而过的讶异之『色』,心道,自己有什么不对吗?

比起墨修聿的淡然来,付翼已惊讶的张口结舌起来,盯着师攸宁的脑袋顶上一圈儿五彩光晕像是看到什么稀世珍宝了一般来回踱了踱步子:“主上,主上……,这莫不是……莫不是混沌灵根?”

看自家主上点头,付翼更是激动的搓手,这可是上古时候才出现的极品灵根啊,和自家主上的天魔之体相比也不差什么。

可是,激动过后,他便有些可惜。

若是在上古时候,仙魔妖三足鼎立,各方大能各放异彩,这样的灵根还不被打破头似的抢夺着收入自己门下,可是如今,可惜啊可惜……

原来墨修聿是在探测自己有无灵根,师攸宁安心了些。

她敢甫一清醒便大闹宫廷,其实也有仗此灵根的势,虽然如今灵气稀薄加上gong fǎ失传让自己这灵根鸡肋了些,但毕竟奇货可居,到时候青云门必然会将收为弟子。

青云门这样大修真门派的弟子,可比公主的名头要尊贵多了。

“听到混沌灵根丝毫不为所动,倒是本座小瞧了你。”墨修聿道:“可听说过魔修?”

师攸宁老实点头,不是她不想伪装,实在是这位魔界大佬聪明到可怕的地步。

“你这样的资质原本不俗,可是生不逢时,便是入了仙门也不过二等资质,将来修行到金丹期恐怕寿元已经到尽头。”墨修聿道。

他如今当真起了爱才之心,挺不嫌麻烦的蛊『惑』小豆芽菜:“若是跟着本座修习术法,得成元婴纵横四海也不是没有可能,日后更有问鼎大乘的机会,你——明白吗?”

师攸宁心里的小人儿惋惜的捶胸顿足,大金腿自己伸过来要求她抱,这是个多么难得的机会!

可惜青云门她是一定要去的,曲零『露』前世的欺辱不能白受,青云门秘境的混沌gong fǎ也等着她呢!

上万年不曾听闻过混沌灵根出世,与之相辅相成的混沌gong fǎ更是不见踪影,自己收藏的秘典中跳出些改一改或可先用上些时日,墨修聿心间念头频动,却不想绵软的嗓音传入耳际:“多谢,多谢你,我能行的,我想……我想修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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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九章 凶残公主

拒绝的话说出口,天知道师攸宁有多痛心疾首,可她面上仍一派纯真坚韧『色』,坚贞不屈的仿若修仙这件事是她的真爱一般。

“谢本座什么?”墨修聿又动了将眼前的豆芽菜一指头戳死的念头,不过还是耐着『性』子道:“不答应,是因为本座是魔?”

随心随『性』纵横修真界千多年的魔尊大人,好不容易生出了收个徒弟的苗头,甚至都准备动弹动弹手指亲自给小徒弟写一部gong fǎ,结果却被人干脆利落的拒绝,这条消息若是传出去,估计能让修真界沸腾个百八十年。

付翼被这急转直下的情形打了一闷棍,彻底半点动静都不敢出。

他牙疼!

墨修聿的问话淡漠的像是在说别人的事,但师攸宁却留意到,这人原本幽沉沉的瞳仁带着一圈暗红,如此她小心肝便很不争气的缩了缩。

龙凤册里提到过,这位大佬心绪波动大一些时会出现这样的现象,若是怒极或是倾尽全力斗法时,双目甚至会变成血红『色』。

“母妃说,不论是王宫贵胄还是穷人乞丐,有好人也有坏人,不会因为谁更有钱就会更有良心。”

少女抱着宝剑的手紧了紧,说话的声音依旧软乎乎慢腾腾,瞧着忒诚恳:“我想,不管是仙人还是魔甚至是妖怪,也同样有好有坏,你准备教我修行,所以不坏。”

“不坏?”墨修聿觉得这词儿不赖,眼眸中的暗红却更深沉了些:“即使不坏,你也执意要入仙门?”

真论起来,魔门如今高手林立,墨修聿身为万魔之尊,即使如今有十个混沌之体站在他面前,若是不识抬举,该不放在眼中照样不放在眼中。

可他不久前才从亲生父亲处得知自己一直以为的,在自己出生时已经陨落的魔修亲母,其实是个正道女修,而且还是个抛夫弃子的女修,便无比在乎眼前少女的选择。

师攸宁觉得墨修聿对这个问题执着的有些反常,修真界都知道的是,魔尊墨修聿与他强大实力最匹配的,乃是无与伦比的傲然。

他这时候不是应该恼自己有眼不识金镶玉,而后毫不犹豫的离去吗?

怎么,怎么还有了追问负心汉为什么抛弃自己的感觉?

师攸宁被自己的想法窘了一瞬,心中嘀咕归嘀咕,但明面上的理由倒挺充分,三两句说清了自己在宫中的处境,以及对曲婉婷这个九皇姐欺辱过自己,她日后准备还击的意愿,总结下来就是非拜师入青云门不可。

墨修聿是什么人,眼前少女所说的话真假参半他如何听不出来。

他也不揭破,只淡淡道:“既然你想的清楚,那便不要后悔,日后若是犯在本座手中,绝不容情!“

墨修聿与付翼离去后,院子重新寂静下来。

师攸宁将宝剑横放在腿上,双手抱膝将自己蜷成个团子,看着当真还是往日那副孤单单的样子。

可是她埋入阴影中的面容其实满是笑意,默默在心底道:“墨修聿,初次见面,幸会幸会。”

至于日后,两人见面的时候还多着呢。

与此同时,御花园,

方才被师攸宁当做挡箭牌的九公主曲婉婷,此刻泄愤般的踹了一脚小径边上摆着的一盆花,出气没出气不提,脚尖儿却着实撞的挺痛。

十四五岁的少女正是花骨朵般的年纪,尤其这位容貌更是一等一的娇美,可这会儿又疼又气整张脸阴郁狰狞,乍一看说不吓人那是假的。

“公主小心!”

眼见自个主子疼的直抽气,站立不稳险些就要摔到花丛中,贴身伺候的大宫女林苏忙将人搀扶住了。

要拽回一个大活人可不得使好大的劲,林苏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了,堪堪将曲婉婷扶稳当,可情急之下用的劲大了便攥疼了主子的手臂。

“混账东西,你安的是什么心?!”

曲婉婷满腹怨气顶的肺管子生疼,抬手便赏了林苏一个耳光。

林苏和曲婉婷同岁,可骨架比曲婉婷这个主子要纤细许多,人长的又是个清秀柔婉的样子,挨了一耳光眼冒金星泪水夺眶而出,可是饶是如此,她做的第一件事却是跪地求饶。

曲婉婷一耳光扇的狠,手心隐隐发麻还带些胀痛,可心里堵着的那口烦躁气却泄去了不少,不耐的道:“起来吧,大晚上梨花带雨的,让人瞧见了还当本公主苛待你!”

她自打入夜就在这御花园连带附近转悠,按着穿越那晚做的梦,魔尊墨修聿会在今夜路过都城,还会在此地赏游一番,可自己怎么就撞不着呢?

那样一个傲岸强大的男人,梦里头配了十三公主那个连话都说的慢吞吞的蠢货便算了,如今上天安排自己穿越,那可要好好把握!

“这宫里的公主一个比一个凶残!”围观全部过程的付翼感叹道。

他与曲婉婷主仆不过相隔**米的距离,可是像他这样的大魔头,隐匿身形不过是极寻常的本事,此刻便是连跳带蹦,曲婉婷主仆也决计发现不了。

站在付翼旁边的墨修聿淡淡瞥了一眼曲婉婷主仆,觉得还是那豆芽菜提剑杀人的样子更凶残,不过有勇有谋也并非无理取闹,倒是并不惹人讨厌,倒是这一位,大概与俗世所说的泼『妇』差不多,生生破坏了他月下游览的心情。

不,那个小豆芽菜也很可恶,巧言令『色』还觉得自己遮掩的很好……

魔尊大人面『色』冷了一瞬,这次且放过她,没有gong fǎ的混沌灵根已是半个废柴,有她后悔的时候!

这头,被曲婉婷没好气的一顿斥责,林苏乖巧柔顺的站了起来,只虚握着的双手,中指指甲狠狠的掐在了掌心中,总算没有『露』出丝毫不满的情绪。

她细白的面容如往常般挂着善解人意的笑,自己是宫中最受宠公主的贴身大宫女,吃些苦总有更大的好处在,日子总是要过的,仙人选徒的时候若是自己也能……

“你说,十三公主如今在做什么?”曲婉婷问林苏道。

至于方才打人的事,她穿越后金尊玉贵生活了十年有余,奴婢的命贱的很,没什么好在乎的,此刻脑海中早翻过这一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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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章 受宠若惊

十三公主在做什么林苏不知道,但她可以肯定的是九公主这会儿想找这位麻烦是真的。

“奴婢不知,九公主可要去瞧瞧?”林苏周身的压力骤然轻了很多。

虽然不知明明是亲姐妹,为何九公主偏生对待十三公主就像仇人一般,但有了十三公主做出气筒,总比自己受苦要好。

曲婉婷随手折了支花在手中把玩,心中却道按照梦里的经过,她那位蠢皇妹明天可是会被仙人收归门下的。

“那个蠢货不是病了么,派几个身强力壮的嬷嬷守着晚晴宫,未经本公主允许,不准她踏出宫门一步!”

晚晴宫是十三公主曲零『露』的住所。

若是以往,曲婉婷倒不介意去玩弄玩弄那个蠢货,可是明日她可是要在选徒大会上大放异彩的,如今夜已深了,还是早些安歇养好精神才对。

“奴婢明白。”林苏回道。

她从老宫女那里听说过,仙人门每二十年会来云照国收徒,每次先从都城皇室开始,十三公主明日是没机会在仙人面前『露』脸了,她的母妃又是那样低微的身份,这辈子不是老死在宫中便是随便许配了朝中臣子。

晚晴宫,

“老姐姐,这样一个不受宠的公主,有什么可守的?”刘嬷嬷抻脖子往黑漆漆的晚晴宫内看。

她是从看守冷宫妃嫔那里借调来的,可冷宫这会儿还有灯火呢,这里怎么和荒园子差不多。

“废那么多话,咱们关紧了宫门在那偏房中住一日,明日便回去了,贵人们的事少打听,免得惹祸上身!”金嬷嬷身板孔武有力,很有决断的挥手:“都进来,关宫门了!”

“十三公主那里,要去瞧瞧吗?”另一个嬷嬷问,看着主殿的小眼睛闪着亮光,虽然不受宠但到底是公主之尊,但殿里总有几样值钱的物件,要是能……

“再落魄也是贵人,关宫门便完,不准去惊扰人!”金嬷嬷道:“静妃还没断气呢,即使懦弱惯了,可打杀了咱们也不过是说句话的事。”

玉琼宫,

师攸宁直接在平常宫女给静妃值夜的小床上睡了。

听龙凤册说起宿主之前住的宫殿被守着的事,她没所谓的翻了个身,还是老一套,不要说她今夜不住晚晴宫,便是住了,那些人想拦下自己也是做梦!

天蒙蒙亮,各宫便已经活动起来。

云照国在仙人们的庇佑下,几千年来都是顺顺当当的将国祚传承了下来,如今又到了仙人收徒的时候,不重视是不可能的。

静妃醒过来的时候,正看到女儿坐在床边看着自己,清瘦的脸上不自觉便带了笑意:“零『露』,今天怎么这般早就过来了?”

“想母妃了,想陪母妃一起用早膳。”师攸宁对将年龄退化成十一岁的小姑娘半点压力都没有,也不提昨夜自己压根就未离开的事。

说话间去扶静妃起来,一旁伺候的珍珠很有眼『色』的上前搭把手,静妃有些受宠若惊,神『色』极是不安,要不是女儿在身边,她都要道谢了。

起身了,让静妃惊讶的事情还在后头。

她像是回到了被陛下临幸后初受宠的那段日子,大小宫人们都恭谨又麻利的伺候着自己,更衣洗漱之类的事一指头都未动就齐备了。

“这……这是……”静妃犹犹豫豫的看向大宫女珍珠:“是陛下要过来了吗?”

算起来,她已经有半年多没有见过陛下了,上次还是守岁的时候在宴会上见过,只是陛下一眼都未瞧她。

珍珠不自觉的看向静妃身边的神『色』平淡的少女。

师攸宁不动声『色』的接过话茬,语带娇嗔道:“母妃,您只想着父皇,怎么不问问女儿呢,昨日您昏睡过去吓了女儿一跳,太医来瞧过了,说您活动的少心气郁结,今日天『色』好,咱们出去走走。”

“太医来过?”静妃这一两年有事没事都躺在床上,脑子都有些『迷』糊了,又听女儿吩咐珍珠道:“让下头上早膳吧,用过饭本公主要陪母妃去御花园散步!”

“不……不……不用麻烦珍珠,让底下的小宫女……”静妃慌张的打断女儿的话,珍珠和翡翠可是皇后娘娘派来的,能不指使便不指使的好。

“奴婢这就去办。”

静妃越惧怕自己珍珠便越头大,生怕十三公主将她也一剑杀了,勉强维持着笑容下去忙活了。

出了门,她一边儿吩咐厨房的宫人准备早膳,一边扯过一个亲信小宫女:“传信给九公主,十三公主要带静妃去御花园。”

“幸好是珍珠,若是翡翠……”静妃攥了攥女儿的手,声音放大了些:“你珍珠、翡翠两位姐姐平日多有辛劳,有什么琐事便让下头的小宫女办,不要让她们太过劳累。”

静妃说着话,却是看向殿内伺候的宫女们,期望这话传到珍珠和翡翠耳朵里,让她们不至于记恨女儿。

小宫女将这话听的真真的,再想起昨日翡翠脖子上那一大个口子血渍呼啦的样子,将头埋的更低了,十三公主哪里是是什么小可怜,分明是个狼崽子,昨夜的事一出,谁敢在她面前不恭敬?

“好好好,母妃,女儿省得了。”师攸宁敷衍的答应,心中却叹息,静妃往日在宿主不知道的地方受的欺辱绝计不少,这惊弓之鸟的样子也忒心疼人。

静妃是吃惯了剩菜剩饭的,见桌子摆的琳琅满目,惊慌失措的简直要昏过去,在师攸宁解释,可能是陛下知道她病弱特地吩咐过,静妃这才压着不安勉强坐下了。

备受冷落的玉琼宫竟有这许多食材,师攸宁却半点不惊讶,皇后为着自己的名声从来不曾克扣玉琼宫的份例,但私底下却暗示过伺候的人苛待静妃。

怎么苛待呢,这些食材是进了玉琼宫不错,可是都被底下人明目张胆的瓜分了,如今师攸宁坐镇,那些弄鬼的躲都来不及,殷勤侍奉不过是寻常。

用了早膳,珍珠将早熬好的汤『药』端进来,是昨日太医开方抓的『药』熬成的。

『药』里有安神的成分,静妃喝了小半碗,又在师攸宁的软磨硬泡下在院子里慢腾腾转悠了一刻钟,随后困意上头又小憩去了。

看到静妃睡了,珍珠有些无措,十三公主不是说一会儿和静妃去御花园的吗?

“怎么,很失望?”出了殿门,师攸宁对珍珠道。

不同于方才在静妃面前的柔和娇憨,此刻她一双大眼幽冷暗沉看的珍珠周身发寒。

【作者题外话】:晚上还有一章,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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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一章 轻重缓急

“奴婢,奴婢不知公主在说什么。”珍珠硬着头皮道。

“不知?”师攸宁似笑非笑。

她如今个头不高,看着珍珠的时候还得仰着头,可这并不妨碍她气势上依旧将珍珠压制的死死的:“不知如今,九皇姐是否收到你传递出去的消息。”

珍珠面『色』苍白,十三公主怎么知道她……,是谁出卖了自己?

“你放心吧,御花园母妃去不了,本公主还是照去的,不会让九皇姐误以为你诓骗她。”师攸宁道。

少女一脸我已经很为你着想的表情:“你知道她那个人,半点不顺心便要赏人板子的,三十板子下去,你这样身娇肉贵的大宫女,身体可不得断成两截!”

在这太阳才升起没多久的清晨,昨夜积聚一整晚的寒意还未散尽,然而珍珠额头上已渗出汗来,手脚更是被骇的发软,忙不迭的跪在地上扣头:“公主恕罪,奴婢一时糊涂,公主恕罪!”

“混账,敢吵醒了母妃,本公主要你的命!”师攸宁压低声音斥责,一脚将珍珠踹了个趔趄。

大清早的原本不该发这样大的火,可想起方才静妃面对珍珠时那战战兢兢的模样,她如今是将静妃做母亲看的,眼见娘亲对个奴才坐立不安,做儿女的受得了才怪!

珍珠住了口,只一个劲的磕头,她真的怕了这个突然发威的少女了,不单手段残忍而且心思莫测,比皇后娘娘还难伺候。

大殿内,半梦半醒的静妃因为殿外的动静微皱了皱眉,可因为早上吃用的好,喝的『药』又滋补且安神,她的眉头又渐渐松开,睡的沉而安然。

外头,师攸宁将珍珠整治的不敢再轻举妄动,吩咐她自己下午再过来,让她好生照看静妃,若是出了半点问题唯她是问。

主子还会吩咐自己做事,那就是『性』命暂时无忧的信号。

珍珠忙不迭的答应下来,心中虽祈祷皇后和九公主回头将十三公主这个煞星打压服帖,可眼下她自己是绝不敢再轻举妄动了。

师攸宁原本准备带静妃出去的,也许青云门的修士见静妃体质太弱能讨来一颗丹『药』,可是她觉得也许静妃出门后见到那许多人昏过去的可能『性』更大,姑且先算了。

总有一日,她会让母妃胆气硬挺的出现在人前。

且说外头,报信的小宫女一溜烟的跑到九公主住处,却发现九公主昨夜宿在了皇后娘娘的宫中,如此又急头白脸的往皇后宫里赶。

皇后宫中,报信的小宫女很顺利的见到了九公主身边的大宫女林苏。

因为自个主子早有吩咐,关于十三公主的一切事都要格外关注,说是监视也许更恰当些,是以林苏不敢有丝毫的怠慢。

听到这回禀,林苏心中将那几个派去看守晚晴宫的嬷嬷骂了个狗血淋头,这班蠢货,就不知道去殿内看看人在不在,守个空宫殿有什么用?!

咒骂归咒骂,这消息林苏可半点不敢瞒着,瞒着也没用,设宴接待仙人门就在御花园,九公主总会知道的,回头事后再算账,说不准会剥了她的皮。

她硬着头皮凑到九公主面前小声回禀了。

曲婉婷当即脸就黑了。

她昨夜的确宿在自己母后宫中,想着明日同皇后一起面见青云门的修士,宫里十八位公主唯独她与皇后一同出现,既显的引人注目又有十成十的尊贵,可曲零『露』……

“婷儿,可是身体哪里不适?”皇后发现珍爱的女儿面『色』不好,忙关切的问,今天是个大日子,可万万出不得差错。

“母后……母后,女儿无事,只是下头人伺候的不利落,有些不高兴。”曲婉婷摇头,暗中却计算着曲零『露』如今的动向,一个时辰前用早膳,这时候应当已经在往御花园的路上,她要拦下那个蠢货!

皇后淡淡的扫了林苏几个伺候的宫人,知女莫若女,她倒是没有说什么责备的话,只不多久后曲婉婷要自己先行一步,皇后却怎么都不答应。

“告诉母后,到底发生了何事?”皇后拍了拍女儿的手:“这坐立不安的样子,到底怎么了,你连母后都不能相信么?”

曲婉婷抱着皇后的胳膊凑上前去嘀咕了两句,末了娇嗔道:“看见她女儿心里便不畅快,母后,您派人去将她关起来,等宫宴结束后再放出来!”

往日里曲婉婷一撒娇皇后什么都答应的,不想这次却碰了钉子。

“婷儿,今日宴会的重要『性』母后早便告诉过你,人要分得清轻重缓急,平日里胡闹由你,可今日不成!”皇后肃容道。

仙人门手段通天,往日里这宫中她如何施为都是小事,可今日动手脚若被发现,她一世名声怕是都要被毁。

见女儿垂头丧气,她声音泛出几分冷酷来,:“你若是真厌恶了玉琼宫母女,等今日事毕,让她们缓缓病逝便罢了。”

曲婉婷心头憋屈却又没有法子,皇后下定决心的事是决不会改的,可正是因为事有轻重缓急她才如此着急。

梦里的九公主是有灵根的,她不怕仙人选不上自己,可今日曲零『露』若是也被收了徒,日后岂不是dà má烦!

宿主虽然在宫中长到十一岁,可熟悉的也只是玉琼宫与晚香宫附近的地方,长这么大也是真不容易。

师攸宁一边吐槽,一边不紧不慢的转来转去的欣赏经过处的景致。

当然,她这个转来转去虽然看着没什么章法,有龙凤册扑棱着翅膀在前头领路,到底是离御花园设宴的地方越来越近,

愈靠近设宴的地方,来往的皇室中人以及世家贵族也越来越多。

比起这些人身后三五成群总跟着伺候的人,师攸宁单薄的简直是个背景板,要不是她一身装扮是公主之尊才能用的规制,怕是会被忙的没头苍蝇般的掌事宫人们拽去干杂活。

皇室子弟有专门的坐席,师攸宁拽住一个小宫女让她带自己过去,虽然她是在十八位公主中排行十三,可坐席却被安排在最角落。

角落便角落吧,师攸宁倒不在乎这个,这云照国皇宫于她而言不过是个过渡罢了,只是才品尝了不几块糕点,一声轻柔中带着不怀好意的话传入耳际:“十三公主,女婢的主子想见见您。”

师攸宁抬头,说话的宫女细眉细眼容貌清秀,是曲婉婷身边的大宫女林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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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二章 看热闹的

十三公主看着自己的眼神让林苏很不舒服,她耐着『性』子重复道:“九公主要见你,请跟奴婢来。”

师攸宁觉得挺有意思,这位大宫女平时在曲婉婷处乖的兔子一般,如今对自己使脸『色』看,是因为自己没有像以前一般见到她后诚惶诚恐的站起来?

“带路。”师攸宁起身。

她没有像以往一般瑟缩躲闪,因长期营养不良而尚有些苍白面颊上,一双眼又黑又亮。

被这边动静惊动的其它公主、贵女们看过来,头一回发现原来这个十三公主瘦归瘦,但模样竟极出『色』。

“真是个傻子,若是被仙人挑中了那还不是一步登天,现在被九姐叫去,那还回得来嘛!”十一公主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道,心头却暗中庆幸,还好自己外公是朝廷重臣,母妃在后宫宠爱犹在,否则……

“静妃娘娘那般文静,十三便是留下了,还不是个笑话!”七公主手里拿着果子把玩,“文静”两个字说的阴阳怪气,周围的几位公主心照不宣的哼笑几声。

这一头,林苏左拐右拐的往僻静的地方走,偶然一回头,身后的十三公主连影子都没有,她忙又返回去找,才发现人还吊的老远不紧不慢的赏景呢,心里别提多郁闷了。

林苏生怕办砸了差事到时候受主子责难,没好气的催促道:“公主还请快些,若是让九公主等急了……”

“你走的太快,我跟不上,再快些要怕是会跌一身泥,九姐爱干净……要不我还是不去了……”少女神『色』犹豫,只眼底带着几分戏谑,竟真准备走回头路。

林苏心头一梗,这位脑子轴是出了名的,说走那可是真走,九公主借口更衣才过来的,要是见不到人……

后半程路,师攸宁依旧慢腾腾的往前走,林苏在她身边还时不时的搀扶一把,别提多憋屈了。

假山围拢住一半的小亭子旁,看到林苏和曲零『露』拖拖曳曳的过来,等的心急火燎的曲婉婷没好气的瞪了林苏一眼,这才将目光转向师攸宁。

这一世初见,眼前神『色』高傲的少女亭亭玉立,肤白貌美眼波带媚,师攸宁觉得真是可惜了这幅好皮相,一时又想,自己长到这岁数定然是不比她差的。

“十三妹,你如今可是越发没有规矩,自己的公主殿不住却跑到静妃那里去搅扰,若不是本公主拦着母后,今日她可是要罚你的!”曲零『露』居高临下道。

若不是这蠢货换地方住破坏了自己的计划,她如今该游刃有余的出现在宴会上,何至于在这破地方耗时间。

“九姐,你不是也经常在皇后娘娘宫中留宿,我为什么不可以?”

师攸宁继承了宿主的所有记忆,她还真就不知道有哪一条宫规明说了,公主不能在自己母妃处过夜,只能说曲婉婷这茬找的半点都不用心。

林苏原本低头静候在一旁,听到十三公主竟然敢回嘴,诧异的看了她一眼,再想起来时这位的平静劲儿,总觉得哪里不对。

“胆子肥了,本公主的话也敢反驳!”曲零『露』瞪眼。

平常她稍有责备,她这个十三皇妹早吓的认错求饶了,可如今明明人还是那个人,但却直挺挺站着,真是胆肥了!

曲零『露』没兴趣和这个蠢货辩驳什么,强势命令道:“今日本公主心情好,不和你计较,下次再这样没大没小,看我不封了你的宫门让你好好反省个一年半载!宫宴是接待仙人的,你这样的贱种没资格出息,现在滚回去本宫便不和你计较!”

“我不是贱种,我也要拜师!”师攸宁平静的陈述道,只是她瘦弱又矮小,看上去倒更多了几分执拗。

“不回去?”曲零『露』眼眸转厉,没有人比她更知道,这个蠢货若是拜师再得了那本混沌gong fǎ,日后会有多厉害。

她心底盘算的飞快,语气却柔和下来,只不过柔和的让人听着有几分心惊胆战:“静妃娘娘不是病了吗,你忍心扔下她一个人?这宫里的事情如此繁杂,若是我母后一个照看不到人没了,你可就没有母妃了。”

前世的时候宿主也是被这样威胁过,最终乖乖的不敢冒头,要不是她哭的太厉害被静妃问出缘由后以死相『逼』让她去,宿主连见到修士的机会都没有,只是可惜的是即使拜了师,宿主最终还是被打曲婉婷压制的死死的,最后含恨而终!

可是,师攸宁神『色』冷凝,她不是宿主,所以这威胁还真就不受着:“父皇说过,仙人收徒所有的兄弟姐妹都要出席,我和九姐一样是公主,一样有机会,母妃那里,皇后娘娘不照顾,我便去求父皇!”

“自以为得了救命稻草,所以连本公主的命令都敢违背了?!”曲婉婷冷笑一声:“今日你敢出席宴会,本公主立即派人勒死静妃,她本就是个病秧子,你可想好了!”

若是可以,曲婉婷真想将曲零『露』这对母子全丢去浣衣局,可惜梦里那些修士神通莫测,她在还没有拜入仙门的时候,太过分的事哪里敢做。

“你敢!”师攸宁惊怒道。

当然,她此刻的惊怒不过是做做样子,与此同时,斜刺里有人道:“你这个小姑娘,长的倒是不赖,做什么那么凶呢?”

这声音松松垮垮的样子但听起来却很悦耳,与此同时,一侧的假山石上出现一个少年,明明上一刻那里还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这少年十六七岁的样子,他曲腿而坐,一手搭在膝盖上一手按在假山石上,衣服看起来灰突突的,但这并不影响他有一张很英俊的脸,一张英俊的神『色』却吊儿郎当的脸。

“你是何人,还不快下来拜见公主殿下!”林苏厉声呵斥道,不过她人却不由自主的往后缩了缩,显然是将这少年当做刺客了。

“我啊?”少年轻飘飘落地,似乎拿两米多高的假山石于他而言是个不高的小板凳:“看热闹的啊,姐姐欺负妹妹,还想杀了庶母,多热闹?”

师攸宁憋笑,这人龙凤册早发现了告诉她,她本来觉得这少年是修真人士可以借此让曲婉婷吃瘪,不想还这么有趣。

“你……”林苏无措的看向自己的主子。

曲婉婷心头却当啷一下,她认得这个少年,在梦里的青云山上,这人和曲零『露』关系很好,这是个修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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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三章 值得相交

“林苏,不得无礼!”曲婉婷呵斥了贴身宫女一句,看着少年的目光带着浅淡的歉意,在这歉意外还另带着些许的容忍:“虽然不知道阁下是谁,可是你误会我了。”

师攸宁可不觉得曲婉婷修养好到对一个素不相识,一眼看上去除却样貌外没什么拿得出手的少年如此和颜悦『色』,唯一的解释便是曲婉婷知道这少年是谁。

当然,师攸宁自己也知道,这少年不单是个修士,且还是个在修真界身份不凡,天赋与修为同样很不寻常的人。

“误会?”少年眨眨眼,视线在眼前一大一小两个少女身上来回的晃『荡』:“全天下见不得光的事被撞破,有八成的人会以误会两个字搪塞,这理由虽不走心但胜在好用,就是腻歪了些。”

他说着话,倏忽间却突然出现在了师攸宁面前:“另外的两成人会怎么做,你知道吗?”

介于身高的缘故,师攸宁只得仰头才能接收到这少年的目光,不过虽然姿势有些挫,但她还是平静的回道:“杀人灭口。”

“妙啊!”少年赞叹道,双掌合拢啪的一拍:“就是这个,真是个聪明的丫头!不过你放心,有我在,杀人灭口是的事是绝不会发生的。”

他又道:“看戏看的入『迷』,倒是忘了道明身份,我叫楚西臣,清楚的楚,东西的西,俯首称臣的臣,可惜想让本少爷俯首称臣的人挺多,成功的却一个都没有!”

曲零『露』!

楚西臣!

曲婉婷面上还维持着笑意,但下颌的肌肉却绷的紧紧的,乃是强自忍者怒气的原因。

自从她成为皇后的嫡女,成为这云照国最尊贵的公主后,还从来没有被人如此的忽视过,可是这个少年,她真的惹不起!

至少现在还惹不起!

可楚西臣便罢了,曲零『露』什么时候这么有这么机灵了,还“杀人灭口”,天知道她有多后悔过去的十年里没有直接将这蠢货弄死!

心底里翻江倒海,曲婉婷面上却不表『露』一分,慢条斯理的道:“十三皇妹还是和以前一样惹人喜欢!”

她说着话,垂眸微提了裙摆走下小亭子的台阶,姿态优雅高贵的炫目,对楚西臣道:“既然你认定了我的解释是狡辩,那我也没什么可说的,可零『露』是我妹妹,她母亲如今身体极不好,正是需要人尽孝的时候,零『露』走了,我怕她将来长大了,会遗憾没有留在亲人的身边多陪伴些日子。”

“你说的也有道理。”楚西臣点头,他天生是个笑模样,可一双眼此刻却带着薄薄的冷意:“只是,自己的事要自己做主才对,这样将来回头看,是过错还是成功,总归后悔的机会少一些,至于你这妹妹母亲生病的事,我来想办法!”

眼前这个什么九公主,当真让人想起一些不愉快的事呢,楚西臣心底泛起嘲意,当初要不是师尊云游四海正巧碰到自己,那他是不是也会被与之类似的那些虚伪之徒,用看似冠冕堂皇却心机重重的话误导一生。

被自个主子呵斥后便没有敢再开口的林苏心思电转,她还从未见过九公主对什么人这么客气,客气到被反驳了几回都不发作。

能让九公主这样对待的,身形变幻莫测的人,……是……是仙人吗?

林苏几乎是瞬间便肯定了自己的猜想,她既紧张又兴奋。

原来成为仙人,即使只是看上去普普通通的一个少年,都可以对一国公主不理不睬,那自己……自己是不是也有机会……

真是可惜!

师攸宁心道,前世这少年也曾出现在宿主身边,可惜宿主那时候识人不明,总觉得这楚西臣吊儿郎当不像是好人,倒是对方景云百般仰慕和追随。

照她看,楚西臣虽然看着散漫玩笑了些,可其实是个很靠得住的人,有这样一个朋友挺好的,至于静妃的病,她走之前这些事总会料理利落。

曲婉婷辩驳不过少年,只得在曲零『露』身上下功夫:“十三皇妹,你说呢的?”

师攸宁从曲婉婷的目光中接收到了自己要是不听话,她绝计会让自己好看的意思。

可是师攸宁还真就不是个听话的主儿,毕竟她已经不是原本的曲零『露』了。

她依旧挂着张平静到近乎老实的脸,慢腾腾道:“九皇姐,我想参加仙人选徒的宴会,我听说仙人有灵丹妙『药』,到时候我努力去求了来,母妃的身体一定会好的。”

“嗨呀,真巧,我也要去宴会上看热闹,咱们一起吧。”楚西臣笑嘻嘻将手搭在师攸宁肩膀上,揽着她转身往回走。

曲婉婷一句“好啊”堵在嗓子眼,后知后觉的明白这个“咱们”里头并不包括自己。

“公主,咱们要跟上去吗?”林苏急忙问,跟着那**成是仙人弟子的少年,岂不是有更多的机会。

“狗奴才,谁跟你“咱们”了?”曲婉婷咬牙切齿道,一巴掌扇在林苏的脸上,胸口气的兀自起伏个不停。

林苏唇角蜿蜒出一点血迹,是挨打时牙齿磕碰到嘴里的肉上划出血来了。

她弯腰躬身,垂着的眼皮遮住了愤恨和恐惧:“公主恕罪,都是奴婢的错,您不要气坏了身体。”

曲婉婷冷哼一声,换了其它路径往宴会处赶去。

临仙宫是云照国皇宫中最神圣的一处,也是整个宫中最漂亮的宫殿,因为每隔二十年仙人降世,都是住在这里。

此刻临仙宫的大殿前,一男一女并肩而立。

男子一袭白衣面容俊秀,端得是好样貌,那女子身姿娉婷气质冷傲,面容也是一等一的出众,仿佛神仙中人。

这一男一女,正是此次修真界数一数二的大派青云门的弟子方景云和庄妩。

两人身后还站着十几个青年男女,俱是腰束云带手握灵剑的装扮,都是青云门的弟子,只不过比起方景云和庄妩这样师尊是元婴修士的亲传弟子来,身份略逊了一筹。

“方师兄,选徒的时辰已近,楚师弟却还不见踪影,平日里不着调便算了,出了山门还如此胡闹,当真是倚仗藏剑峰战力强大不将我二人放在眼中!”庄妩冷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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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四章 很快倒霉

“庄师妹不必动怒,楚师弟定然是有事耽搁了。”方景云不疾不徐道:“我方才已经传讯于他。”

“还是方师兄想的周到,咱们先走吧,回头楚师弟要是迟了,也怪不得咱们两峰占了先。”庄妩美目流转

她巴不得楚西臣不来,到时候有好资质的弟子,岂不是自己先挑往玉芷峰,到时候师尊定然高兴。

方景云微微颔首并未多言。

藏剑峰和玉芷峰素来不和,庄妩这个玉芷峰的亲传弟子与楚西臣这个藏剑峰首座真君的爱徒不睦的事,在青云门内并不是秘密。

方景云这个掌教真人的大弟子乐得看两峰不和,如此,他所在的天都峰才能平衡左右牢掌大权。

“若是能有缘成为同门,到时再聚。”楚西臣将师攸宁护送至宴会附近,确保她不会被人中途拦下,这才懒洋洋的站住了脚。

师攸宁点点头。

等师攸宁走远了,楚西臣才伸手往虚空中一抓,一只纸鹤落入掌心,是方景云传讯他不要误了选徒时辰。

楚西臣眉头轻皱了皱,随手将那纸鹤捻了捻,那纸鹤便化成了飞灰。

他没甚趣味的叹口气,他这两个同门一个古板一个骄傲,相处起来真是累人。

师攸宁这头,看到她好生生的回来,原本因为皇帝和皇后的到来都正襟危坐的公主和贵女们都挺惊讶,一边维持自己得体的礼仪一边使劲的飞眼风,看起来辛苦极了。

“十三,你没有见到九姐?”十一公主的座位在师攸宁的斜上方,侧着身子问。

“见到了,九皇姐让零『露』不要给皇室丢脸。”师攸宁睁着眼说瞎话,其实要不是楚西臣出现,她估计曲婉婷恨不能直接掐死自己。

十一公主想了想道:“没什么丢脸不丢脸的,不必紧张,听说二十年前仙人来选徒,咱们皇室一个合格的都没有,可见这事有多难,咱们今日不过是走个过场罢了。”

师攸宁点点头:“谢谢十一姐提醒。”

普通人要想要踏入修行之道,需得是天生有灵根才可以,因为有了灵根才可以吸收这天地间飘『荡』的灵气,才可以借着灵气洗精伐髓脱离凡胎,而越是单一的灵根在修行之路上进益愈快。

师攸宁所知道的,方景云就是单一的水灵根,这样的资质在修士中都是绝佳的,一日的修炼顶寻常修数倍,可见其天资之好。

至于曲婉婷,她似乎是木土双灵根,也是很好的资质。

至于自己,金木水火土齐备,按如今修真界灵根好坏的评判,那真是坏的不能再坏的灵根。

因为人的寿命是有限的,而修士每次进阶都能延长寿命,像师攸宁这样的,还没等进阶呢先得去冥界报道了,简直不能更悲催。

不过在上古时期天地之间灵力充沛,师攸宁这样灵根均衡的修士稳扎稳打多半会得成大道,斗法时因为灵根基础巨大,还比别人占便宜。

如今么,不得不和时间赛跑了,她可不想修真修着修着成了个老太婆。

师攸宁握握拳头,一定要得到混沌gong fǎ,到时候修炼速度就会大大提升,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嗤!”

一声冷笑传来,师攸宁抬头,一个面如银盘的少女看着她,是排行为七的公主。

七公主纯粹是看热闹,结果正瞧见十三公主这个蠢货握着拳头似乎在给自己打气,简直啼笑皆非。

七公主的母亲是贵妃,后宫中除却九公主便是她最尊贵,若说还有哪里还有不满意的地方,那就是脸盘子太大颜值不太高,所以对师攸宁这一张虽然干瘦但精致的小脸既羡慕又嫉妒。

她并不多怕皇后,这会儿扭腰转身上下打量了师攸宁几圈儿,不怀好意道:“平日里装的蠢模蠢样的,倒是也知道如今是翻身的时候,可就你这低贱的身份,想被仙人选中,呵……”

“七皇姐,皇后娘娘在看我们呢。”师攸宁并不介意这位大脸盘少女的挑衅,毕竟这位七公主很快就要倒霉了。

当然,七公主倒霉并不是龙凤册中提到的,师攸宁虽然到这一世不足两日,可是也大略琢磨了琢磨宫里的情形。

七公主的母亲是贵妃且得盛宠,正好和如今的皇后平分秋『色』,可等今日曲婉婷凭借双灵根成为青云门弟子后,她那便宜父皇日后只怕事事都得顺着皇后来,谁让人生了个好女儿呢。

皇后面慈心狠,贵妃过去有多跋扈日后便会又多倒霉。

“要你多嘴!”七公主狠狠的瞪了师攸宁一眼,转身的时候发间簪子上的珍珠坠子甩的哗啦响,心道十三公主这个蠢货病了许久足不出户的,这一出来就惹人嫌,看自己回头怎么教训她。

曲婉婷虽然序齿上算还有得排,可她的座次却安排在最前头,听到后头七公主骄横的声音只微撇了撇嘴,一个痴肥的笨蛋,白瞎了“七”这个挺不错的数字。

等比帝后的座次还高一头的平台上凭空出现三个年轻人时,宴会顿时鸦雀无声。

师攸宁不知别处的人看到突然出现在高台上的修士是是个什么表情,反正她观察自己附近的几位公主,那一个个小脸通红,神情更是如痴如醉。

简洁点叙述,便是集体都在犯花痴,花痴的对象自然是方景云和楚西臣。

师攸宁不由想起墨修聿,比起他来,不论是方景云还是楚西臣,那都要逊『色』许多了。

且说眼下,比起在假山那里见到的时候装扮不起眼的楚西臣,这会儿高台上的他一身紫『色』华服,俊眉修目十分显眼。

至于方景云,容貌气度不在楚西臣之下,不过有着前世宿主的悲催经历,师攸宁对这位委实提不起观赏的劲头。

至于方景云身边的女修,样貌自然是俗世不能有的倾城之『色』,可更引人注目的是她那昂着下巴的睥睨众人的样子,似乎除却她自己之外其他人都是蝼蚁。

在修士眼中,俗世之人还真就是蝼蚁来着,师攸宁摇头失笑。

她心里头将所见之人所看之景腹诽了个遍,宴会终于到了最关键的时候,验灵根!

众人就见台上那白衣青年轻飘飘挥袖,广场的正中央便凭空出现了一个宫灯大小的『乳』白『色』圆球。

这圆球离地一米虚虚浮在空中,像一个巨无霸的大珍珠般,整个广场都被它所散发的柔和光芒所笼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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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五章 灵根检测

作为一个前世在丧尸世界以风系异能纵横一生,时不时便往冥界来往几回的鬼差,师攸宁对方景云显出的修真手段还算是很承受的住,算得上很见过世面的反应。

然而,被那白『色』光球笼罩的其他人,九成九都是惊叹和敬畏的。

师攸宁看到斜上方的十一公主情不自禁的微张的嘴,听到站在自己身后的几个宫女的惊叹,诸如“神仙”之类的呓语。

她摇头失笑,如今的世界名为修仙界,在“仙”字前还带一个“修”字,距离神仙还差的远呢。

等到修士修为愈深达到大乘期,在大乘大圆满后经历九死一生之雷劫,那时候飞升上界,或许勉强可以称得上一个仙字。

坐在公主、贵女这一席最前头的曲婉婷看上去淡然,可宫装下的双手却不由自主的收紧,亲眼所见修士施展的手段可比梦中的要真实和刺激百倍,比起成为修士来,公主的头衔都要黯然失『色』。

方景云长身玉立站在高台上,施施然道:“此乃宗门法宝归元珠,将手放于此珠上,归元珠若是变『色』,那便证明与仙门有缘。”

他的声音并不很大,可却清晰的传入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

接下来的事自有门中弟子安排,方景云、楚西臣和庄妩三人只需安坐一旁等待便是。

先参验灵根的是七八位皇子,虽然因托皇室的出身和基因,任凭哪一个皇子样貌和气质都不俗,可是那归元主却半点反应都无。

皇帝和皇后对视一眼,都有些不安的往高台上的几位仙人处看去,见他们神『色』平静才算稍减了些忐忑之心。

楚西臣轻啄了一口案前的茶水,这茶在人间是好东西,可于他这样已经步入金丹期已能辟谷多日的修士而言,便显得格外低劣。

可是,茶水虽低劣却带着俗世久违的烟火气,倒是令人别有一番体悟。

庄妩没好气的扫了楚西臣一眼,俗世的东西哪里有门中的灵茶滋养经脉,这位师弟倒是也不挑拣。

楚西臣懒洋洋的抬了抬眼却并未多话,在外人面前争执丢的还是师门的面子。

他视线往下头盘旋片刻落在坐在最末的师攸宁处。

修士的目力惊人,看到那少女一手撑着下颌,另一手将一粒葡萄戳动的滚来滚去,楚西臣不觉莞尔,比起当初的自己来,这个十三公主心『性』倒是乐观的多。

[主人,曲婉婷上场了。]龙凤册提醒师攸宁道。

师攸宁抬头,便见曲婉婷袅娜的行至归元珠悬着的地方,伸手小心翼翼的覆在了散发着柔和光芒的珠子上。

在曲婉婷的手接触归元珠的一刹那,归元珠上先是『荡』出一圈土黄『色』的光芒,而后又是一圈绿『色』的光芒。

“土木双灵根!”

庄妩站起来,脸上满是惊喜之『色』。

“仙……仙人,这是朕的九公主,她这样可算得上是与仙门有缘?”皇帝激动的语无伦次。

“当然!”方景云站起身来:“九公主资质不错。”

楚西臣微微坐直了身体,显然也有些惊讶,然而他这惊讶并未带多少惊喜之『色』,这位九公主天资是不错,可是这人品……

“师兄,我看这少女与我灵芷峰着实有缘……”庄妩抢先道。

如今修真界不单资源紧缺,资质好的弟子也缺,能多一个得力的帮手,自己一峰在门派内便能获得更多的好处。

“师妹说笑,双灵根天资出众,拜师的事还需得门内师尊们定夺。”方景云不疾不徐道。

被方景云不软不硬的将话顶了回来,庄妩倒也不恼,这位方师兄若是没有点本事,又怎么会在他们这些内门弟子中居于首位。

她原本高傲的态度在看向曲婉婷的时候却柔和了许多:“你叫什么名字?”

曲婉婷柔声道:“回仙人的话,我叫曲婉婷,是云照国九公主。”

“你很好,日后咱们便是同门了。”庄妩含笑点头。

虽然不能够将这少女收归于自己一峰之下,但是先套套近乎总是没错的。

姐妹中有一人与仙门有缘,其他的公主和贵女们都激动起来,看着归元珠的视线十分热切,巴望着自己也能够得到这样的奇缘。

然而接下来的十六位公主,每一位都是兴冲冲的上前去最后却无一例外的失望退下。

师攸宁是最差的一个。

“十三皇妹,该你了。”十一公主柔声提醒道,虽然她的眉宇中也有失落之『色』,但看得出心绪还算平静。

“这样一个贱种,没得将仙人的宝物玷污了!”七公主没好气的道,内里犹自腹诽的不停,凭什么九公主那样嚣张跋扈的人都与仙家有缘,然而却没有她的份。

师攸宁并不理会七公主的叫嚣,这会儿做无畏的争执没什么用还会招人厌恶。

只是她上前去的时候经过七公主的位置,袖口却被她拽住了。

“七皇姐,你做什么?”师攸宁问道。

“做什么,本公主的话你没听见吗?不准去!”七公主横眉竖目道。

曲婉婷回头浅淡的瞥了一眼这边的情形,开口道:“十三皇妹,你和我争执便罢了,怎么如今连七皇姐都不放在眼里,还不快退下!”

七公主眼睛瞪得老大,狐疑又防备的看向曲婉婷,小声嘀咕道:“关你什么事!”

如果说七公主看不惯自己这个十三皇妹,单纯的是因为嫉妒她的容貌,那么她对九公主曲婉婷就是愤恨了。

如此,在曲婉婷『插』嘴后,七公主倒反而放开了拽着师攸宁的手:“你七皇姐不是那不明事理的人,去吧,虽然你这样的人肯定得不到仙人的眷顾,但是『摸』一『摸』仙人的法宝去去身上的晦气倒也不错。”

曲婉婷:“……”

虽然七公主的话不大中听,但是看到曲婉婷惊讶的已经说不出话来,师攸宁觉得心情还不错,不紧不慢的继续往前。

方才几个少女的争吵,方景云几个人都听在耳中,不过他们这样的修士早已不将俗世中人的争吵甚至打杀放在眼中,只不理会便罢了。

倒是庄妩冷哼一声:“没规矩!”

她这不悦的声音皇帝和皇后听的心头一紧,看着上场的少女便很是不悦。

皇后是单纯的不喜,皇帝则觉得自己这个女儿实在是上不得台面,若不是仙人在场他不便发作,这会儿早便出言斥责了。

【作者题外话】:晚上还有一章,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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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六章 混沌灵根

楚西臣的手指在茶盖上点了点,他在拜入青云门之前也是大家族出身,自然知道俗世中人勾心斗角的厉害,更知道弱势的一方到底要承受多少无谓的伤害和打压。

他已下定决心,若是十三公主这个可怜的少女有灵根,无论灵根好坏他都将其带入青云门。

若是没有灵根,那他在临走前关照云照国皇帝,给她谋一个后半辈子的安逸生活。

师攸宁走近了看,归元珠比她的脑袋还要大一圈,『乳』白『色』的光芒照耀在身上的时候十分舒服,似乎能够『荡』涤灵魂一般。

她伸出手掌学着其他人的样子按在归元珠上面。

刹那间,归元珠放出五彩光华,而被五彩光华笼罩的少女恍然若仙,好看的简直无法形容。

清楚一切的曲婉婷恨恨的咬了咬牙,若没有这个蠢货,今天最受瞩目的应该是自己!

在归元珠绽放光华的一瞬,台上的方景云三人精神都猛得一振,可是随即庄妩便轻笑一声:“我当是什么呢,原来是个五灵根,就这样的资质…”

可是很快,庄妩的嘲笑便僵在了脸上,因为坐在她身边的方景云和楚西臣皆震惊的站起身来。

“方师兄,是哪里不对吗?”庄妩直觉自己犯了蠢,可是缘由却并不清楚。

难道她说的不对吗,灵根愈纯粹天赋愈高,像她自己、方景云以及楚西臣,能够在入门后便直接拜入元婴真君门下,更在短短时间内修炼至金丹期,都因为是百万人中才出一个的单灵根。

方景云心头震动,并未来得及回答庄妩的问题,而是看向一旁同样震惊的楚西臣。

两个同样是单灵根的天资卓绝的修士面面相觑,目光中有兴奋、震惊,渐渐又转为慎重。

方景云知道混沌灵根的事,是曾在门中藏书阁翻过一本记载上古异事的秘典。

相比于方景云,楚西臣对混沌灵根的事了解的更为清楚,是以他看向归元珠前的少女,目光中更多了几分可惜。

他们藏剑峰一脉虽然弟子稀少但个个天赋绝佳,修行的皆是剑修一道。

楚西臣记得师尊曾在一次论道当中提起过,当今修真界剑修当中,首屈一指者当数魔界万魔之主,魔尊墨修聿。

墨修聿虽然是魔修但从的却是剑道,一把噬心剑威力无匹。

剑修走的路子虽艰苦但却锋锐无匹,一旦动手多是不死不休的局面,而且常常可以硬抗比自己修为强的修士,譬如金丹中期剑修对金丹后期普通修士,剑修很多时候都能不落下风,是以普通修士鲜少愿与剑修结梁子的。

而墨修聿更是剑修中的猛人,听闻他在元婴期就可以跃一大级与大乘期修士对战,并且最后还全身而退。

那时候师尊还曾叹息,许是这几万年以来魔修被道修打压的太过厉害,是以才有墨修聿这天魔之体降临。

可惜能够与天魔之体媲美的道门混沌灵根已经十几万年未曾出现过,即使出现了,以如今修真界的灵气稀少状况,混沌灵根又能如何呢?

“楚师弟,混沌灵根事关重大且容后再议。”方景云传音于楚西臣道,这样传说中的灵根,若是被魔修与妖修得到消息,还不知闹出怎样的『乱』子来。

楚西臣自然是答应的,虽然混沌灵根如今算是鸡肋但却是个实打实的上古异种,若是让魔门或妖门的人得到消息,未必不会掀起事端。

庄妩的修为虽然比方锦云与楚西臣逊『色』但是相差并不远,她能够感受到身边灵力波动,知道这两人在传音,但是具体说的什么却并不清楚。

这让她有一种被排挤在外的感觉,是以脸『色』便有些难看,更因此对如今站在归元珠前的少女添了几分不喜。

不悦归不悦,可庄妩看得出事关重大,她总归在灵芷峰那种女子扎堆的地方过得如鱼得水,甚至得到这次出门挑选弟子的重任的人,虽然提了气但很快便巧没声息的压制了下去。

且说如今,在这王宫大臣齐聚的盛大场合,人人都清楚的看到,最无能最懦弱的十三公主竟然能够像是九公主一般让仙人的法宝发出光芒,而且『色』彩更加绚烂。

如此,这些人再瞧着站在中央的瘦弱少女,那目光终于慎重和尊重了些。

眼前的情景对皇帝来说完全是惊喜。

他连忙起身对方景云三人介绍道:“仙人,这是朕的第十三个女儿……她……是否也与仙门有缘”

皇帝说话中途的卡壳师攸宁听的真真的,旁人或许当他是激动的,可师攸宁却觉得,这位便宜父皇八成是忘记自己的名字叫什么了。

方景云微微含首:“当然,十三公主亦与我仙门有缘。”

至于混沌灵根请回去要如何安置,还要门中的师尊门定夺。

对比方景云和楚西城的慎重,站在他们身后的十几位弟子互相交换着眼神,既好奇又不解,好些人目中还有鄙夷之意。

对于这些天之骄子们来说,四灵根已经是门派中的废柴,只配在外门做些杂役,等到日后修行有成或者有别的机缘才会有进入内门的机会。

相比之下五灵根更是废柴中的废柴,怕是还没有进入练气期就已经寿元用尽,这样一个人竟似乎得到的关注比方才那位双灵根还多,难不成是门中哪位老祖的子孙?

他们这些人能够跟着出门,那也是门派中颇为受宠的弟子,可是平日所受的教导以及能接受的资源虽不差,却比方景云等亲传弟子逊『色』了不止一筹,又哪里知道混沌灵根这等秘辛,此刻脑海里的猜测五花八门,拉扯出来都能唱大戏了。

检验灵根的事毕,师攸宁面『色』平静的回自己的坐席,十几位公主看她的眼神已经与之前大为不同。

这些目光有羡慕、有审视、有嫉妒甚至是讨好,便是连之前闹得最凶的七公主,在看向她的时候竟多了些躲闪。

师攸宁面上端得住,可心头不免唏嘘。

能够踏入修行之道的人,即便只是一个像她这样未入流的人,某些意义上已经天然的凌驾于王侯将相的地位之上。

在其后又有数百名贵胄子弟接受了归元主的检测,可惜只有一位伯爵家的you nu是三灵根。

宴会结束的时候,师攸宁仍旧是一个人孤零零的离开,可是这一次那些王公大臣以及他们的家眷们,在碰到她的时候会热情的凑上来请安,而不是像宴会之前那般视若无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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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七章 略施惩戒

师攸宁回到玉泉宫的时候太阳已西斜,珍珠正在伺候静妃用晚膳。

看到十三公主好生生的回来,珍珠眼中有一闪而逝的惊慌。

师攸宁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

珍珠被这位小祖宗盯得头皮发麻,正要跪下请罪的时候,却又见十三公主笑颜绽放,乖巧而亲密的对静妃道:“母妃,女儿又到您这里蹭饭了,您不会嫌弃我吧?”

“你这孩子,母妃巴不得你日日都过来呢。”静妃嗔怪道。

珍珠心中此刻真是『乱』麻一般,难道九公主没有收到自己传递过去的消息,一时又庆幸自己因为得不到确切的消息,在十三公主离开后对静妃尚算恭敬。

她哪里知道,如今便是九公主曲婉清亦奈何不得师攸宁。

另一头,去向晚晴宫的宫道上,鬓角已经有白发的大太监走的飞快,后头一溜趟的小太监捧着或抬着各『色』赏赐之物。

“干爹,这下晚晴宫的那位主儿是真的发达了吧?”小喜子凑近安公公道。

安公公是陛下身边的最亲近的人,是这皇宫内的总管大太监,也就小喜子因为是安公公的徒弟,才敢这样偷『摸』的问上两句话。

“你这个猴崽子,何止是发达了,那位可是日后能成仙的人呢。”安公公道,一边儿回头催促后头的小太监们:“都快着点,一会儿到了十三公主那里,若是能得了公主一句赞,今年保准过得顺顺利利吉祥如意!”

然而,当安公公看到晚晴宫红漆剥落的大门,被风卷着打旋儿的落叶时,火热的心被一盆凉水浇的凉飕飕的,现在可是盛夏,地上却已经有这般多的落叶,可见是有多久没打扫了。

“干爹,静妃不受宠,这位想必也……”小喜子小心翼翼道。

“哎哟喂,只顾着高兴了,怎么把这茬忘了,你去瞧瞧去!”安公公使唤小喜子道。

片刻后小喜则哭丧着脸出来,身后跟着两个吃的膘肥体壮的嬷嬷,然后……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那两个婆子原本还满是欢喜之『色』,这几年过年过节的也不是没有上头下来的赏赐,反正最后都进了她们的腰包。

可是走出去一看到安公公阴沉的脸『色』,两人直觉不好,扑通便跪在了地上。

“公主殿内按照规制,应当有两位大宫女四位小宫女,一个总管太监以及四个小太监伺候,其他人呢?”安公公冷声问道,声音里似拌着冰碴子一般听得人忍不住哆嗦。

两刻钟后,晚香宫满是落叶杂草的院子中已经跪满了奴才,片刻后打板子的声音此起彼伏。

挨打的宫人们实在忍不住了也只是闷哼,却没有一个人敢叫嚷出来的,虽然现在十三公主并不在宫内,可是但凡哀嚎出声或者开口求饶,那便还是惊扰主子的罪过,直接捂住嘴打死了事。

“你们这群眼皮子浅的东西,今日咱家只是略施惩戒,日后难过的日子还多着呢!”安公公白胖的脸上满是阴沉之『色』,原本是讨个好彩头,如今这差事可是烫手山芋一般。

晚晴宫的宫人们挨了打,抱怨是不敢抱怨的,只是心里头都后悔的跟什么似的,谁能想到一个地位低微的十三公主竟然有出头的时候呢!

虽然他们现在不知十三公主有了什么大造化,但是能够让陛下跟前的安公公亲自出面,那恩宠显然是海了去了。

在这里收拾了宫人,安公公又马不停蹄的带着小太监们往静妃的玉琼宫赶去。

托龙凤册游来『荡』去看新鲜的福,师攸宁在安公公来之前便知道了晚晴宫发生的一切。

知道静妃身体不好,安公公这回是独自一人先进的玉琼宫,老实恭敬的在静妃和师攸宁面前请了安,这位在皇后面前都不卑不亢的大太这会儿要多和气就有多和气。

静妃吓得坐立不安,神『色』惶恐无助到了极点,待看到一旁的女儿小脸上满是镇静,她才渐渐的缓和了心情。

安公公平日在皇帝身边伺候,皇后身边的大太监以及外头的重臣见到他没有不刻意讨好的,是以过去他对十三公主这个不受宠的公主了解的并不多,或者其实不大看得上眼。

眼下看到这小小少女面容平静的站在那里,规矩礼仪挑不出一丝错来,那气势比皇后娘娘都是不遑多让的,心道难怪仙人要挑人为徒呢,虽然是大造化,可也得本人上进不是。

“安公公来此,可是父皇有什么吩咐?”眼见静妃心『乱』如麻说不出话来,师攸宁问道。

“回禀十三公主,老奴是带了陛下的赏赐来的。”安公公弯了弯腰恭敬的回道:“公主今日为国争光,陛下很是欣慰。”

眼见得了这样的赞誉十三公主依旧沉静淡然,安公公对她的敬畏便又更深了一层,忙又道:“还请公主恕老奴来迟之罪,老奴方才去了晚晴宫,那些奴才怕是因公主在静妃娘娘处便多有惫懒,老奴便擅自做主替公主管教了一二,还望公主不要见怪。”

安公公这话不仅解释了自己为何来得晚,又特意在师攸宁面前卖了个好,告诉她昔日那些不听话的奴才,他已经替师攸宁教训过了。

安公公的题外之意师攸宁自然是听得懂的,她浅浅一笑道:“母妃近日身体不好,我时时过来探望倒是对晚晴宫的事多有疏漏,让安公公劳累了。”

临走的时候,安公公提醒师攸宁道:“陛下朝务繁忙总有顾及不到的地方,虽然不能时时来看望公主,但心里还是一直惦记着呢,今日的赏赐若是公主能够亲自前往谢恩,陛下一定是极高兴的。”

师攸宁心道,她那位便宜父皇如今又是赏赐又是让奴才提点自己,怕是这回儿就眼巴巴的等着她去叙一叙父女之情。

可是,现在还不是时候呢!

师攸宁不急不徐的回道:“还请公公在父皇面前替我多美言几句,今日天『色』已晚,本公主便不去打扰父皇休息了。”

“公主,这……”安公公急忙道

他在皇帝身边伺候几十年,哪里不知道陛下如今迫切想见这位公主的心,可是因为平日冷落过多又拉不下面子,这才暗示自己提点这位公主几句,偏生人家还不上道,这是被寒了心啊!

可是陛下是一国之主,那是有错也是没错,这差事自己若是办不好那可是要吃挂落的,安公公苦巴巴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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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八章 贫瘠之地

师攸宁笑道:“公公放心,明日本公主自然是要前去谢恩的。”

“多谢公主体恤。”安公公放下了心头大石。

珍珠看的目瞪口呆,连安公公都对十三公主如此客气,自己又算得了什么?

出了玉琼宫,安公公失笑摇头。

原本是他卖个好给这位公主,如今倒是自己对十三公主感激涕零,这位公主果真非池中之物,以往做懦弱胆怯样便是连皇后娘娘被都骗过去了。

好不容易等安公公走了,静妃这才抚着抚胸口放松下来,一时又拉着师攸宁的手问东问西。

那些什么为国争光之类的话她一句也不明白,生怕师攸宁在外面惹得皇帝不喜。

对这位娘亲师攸宁是极有耐心的,便详细的将所有事都讲给了她听。

静妃本『性』柔弱,以前在当宫女时因为有活计做到底能分些心神,如今闲下来思虑的多反倒更加多愁善感。

知道师攸宁可能会离开自己,她又是高兴师攸宁能被仙人看重,一时又舍不得女儿,到底哭了一场。

临仙殿中,

从方景云口中知道了混沌灵根的事,庄妩已经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但与此同时因为明白混沌灵根名头虽响亮,但在如今的修真界不过是个摆设,她反倒暗自舒了口气。

三人都是金丹期的高阶修士,手段谋略自是不缺,密议了小半个时辰后一致认为混沌灵根的事只当做寻常处理,免得引起青云门外势力的瞩目,一切等回山门再说。

非是他们小心过了,而是修真界争权夺利的事并不比俗世的少,只不过争夺的东西变了,而手段也更层出不穷罢了。

混沌灵根出现在青云门那便是天道眷顾青云门的大事情,到时候青云门的声望在修真界便会更上一层楼,不知会吸引到多少弟子来投,单单是这一处好处便足以让其他门派垂涎。

静妃舍不得女儿,当天夜里非得拉着师攸宁一同就寝。

师攸宁倒也没有拒绝,只是在夜半的时候点了静妃的昏睡『穴』,然后整理衣衫坐在脚踏上。

她在等一个人。

看到穿戴整齐,委顿在脚踏上脑袋一点一点明显在打瞌睡的少女,楚西臣眼中『露』出点点笑意。

如果是在等他,那这位十三公主可比自己想象的还要聪明的多。

这样也好,至少能少被人欺负。

他蹲下身伸手轻拍了拍少女的肩膀。

师攸宁睁开眼,看到的便是楚西成一张带着笑意的脸。

少女神『色』惊喜中透着几分得意:“仙人,我猜你要来,想不到还真猜着了。”

楚惜尘摇头失笑:“我这样的,其实还算不得仙人,这些你日后自然会知道,你可以叫我……叫我楚师兄吧!”

若是有青云门的弟子在此,说不得会将下巴都惊掉。

楚西臣的师尊是门中一峰峰主,整个修真界元婴期的剑修第一人,而他则是这位元婴剑修最钟爱的亲传弟子,整个青云门弟子有万人,但能够有资格让他真心实意称一声师妹的也不过寥寥数人而已。

当然,楚西臣说的这句“楚师兄”并非无的放矢。

他猜测,眼前少女这样独特的灵根,即使因为某些原因不能够得成大道,但必定会拜入门派元婴级别的修士们门下,以师兄妹相称不过是早晚的事。

师攸宁从善如流的道:“楚师兄。”

“这才对嘛!”楚西城笑道。

他白天出现在曲婉婷和安宁面前的时候,尚带了几分风流随意的模样,如今倒是难得正经,看着师攸宁说道:“这一声楚师兄定然不让你白叫,日后在门中若是遇到难处可随时过来寻我。”

师攸宁点头称是,模样看着认真的不得了。

她这个嫩壳子里装着个成熟的灵魂,对眼前少年真心实意的爱护很是感激。

“你如今虽然还未踏入修行之道,但是已经与凡人不同。”楚西臣手臂微抬掌心向上,手掌中出现一串碧蓝『色』的珠串以及一枚玉简。

那珠串由九个珠子串成,盈盈生光看上去便不是凡品,那玉简则悬空而立发出白『色』毫光。

“这串九星灵珠是我与人斗法时偶然所得的,是一件下品宝器,可挡练气修士九次攻击亦可在筑基修士手中保三次『性』命,算做咱们师兄妹的见面礼。”楚西臣道:“只需要你的一滴指尖血便可认你为主。”

修真界修士斗法出现伤亡是常有的事,胜利一方自然会收缴死亡那方的储物袋算作是战利品,这九星灵珠正是楚西臣昔日外出历练所得的战利品之一。

安宁此刻还不知这珠串的宝贵之处,等日后她踏入修行之道,方明白当初楚西臣对她的关照当真算得上大手笔。

修真界中修士所用法宝可分为灵器,宝器,神器三种,每一种又可分上中下三品。

许多筑基修士,若是手中能有一件下品宝器,那都是了不得的事。

“这玉简中是一些修真界的常识,我已经将玉简的禁制抹去,你将其握于手中便可粗略了解修真界的一些事。”楚西臣道。

楚西成走后,安宁先找了一根绣花针扎破手指,挤出一滴血来滴在那九星灵珠之上。

那滴血倾刻间便没入了灵珠,师攸宁顿时便觉自己与这串珠子有了一种很微妙的联系,似乎这珠子都成了自己身体的一部分,甚至能够听从她的想法随意变幻大小。

她将珠子戴在左手手腕上,又握着那枚玉简研究起来。

一刻钟之后,接受了玉简部分信息的师攸宁神『色』唏嘘。

她一直觉得有哪里怪怪的,譬如说这原本是个修真世界,按照师攸宁的想法怎么着也应该修士遍地走来着,但他那便宜父皇以及皇后竟然对修真世界知之甚少,甚至于整个都城不过是出了三个有灵根的人便激动的不得了,明明青云门有数万修士来着。

现在师攸宁知道了,这云照国虽然在俗世中算是繁华平安之国,但其实是个灵气十分贫瘠之地。

青云门在别处收徒都是十年一次,轮到云照国不过二十年一回,这差距可想而知。

至于为何如此贫瘠之地竟然一次『性』降临包括楚西臣在内的三位金丹修士,不过是因为云照国与其它门派的辖地接壤,所以每到收徒之时派高阶修士在此策应罢了,免得出了『乱』子收不了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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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九章 父女过招

师攸宁去往皇极殿给自己的便宜父皇谢恩是在第二日的午膳时候。

父女两个面面相觑,章和帝意外发现,这个自己十年来只大略扫过几眼的女儿虽然年纪尚小竟很上得了台面,至少不像自己其他儿女见到自己那般,不是讨好便是畏惧。

唯一不足的,大概是这个女儿太瘦弱了些。

帝王之座从来都是个孤高的位置,这个十三公主不怕自己,便显出几分寻常父女之间相处的真情来,皇帝心中生出实打实的喜爱之意,与昨日赐赏时的例行公事很是不同。

对师攸宁来说,章和帝在自己所见过的皇帝中乃是十分平庸的一位,但人的运道好的话那真是挡都挡不住。

这运道很好自然是有说头的,这位还是皇子的时候,明明兄长和弟弟中都有极出『色』的,但先帝偏生就将他立为了太子。

无他,这全天下的老子都希望儿子有出息,唯独皇帝不会,儿子太出『色』了那自己的位置还坐得稳吗?

所以,师攸宁用脚趾头想头知道,她这位父皇明显是捡漏了的。

用膳的时候闲话了几句家常,师攸宁很顺利的从一个小透明晋升为章和帝的爱女。

在一旁伺候的安公公胖脸上一直端着标准的祥和笑意,但脑海中却叹息不断,若是这位十三公主早来陛下面前走动,怕是比九公主和七公主还要得宠。

用了膳屏退左右,师攸宁献宝似的呈给了章和帝一个白玉的小瓷瓶。

她如今一个十一岁的小姑娘,带着欢喜和濡慕之意要送父亲一个礼物,说是献宝那就当真是诚挚的让人忍不住怜爱。

总之这会儿师攸宁便是拿着一根狗尾巴草,章和帝说不准都赞美这草运道好,竟能有机会让公主攥在手中。

玉瓶里是一粒指甲盖大小,圆滚滚似白雪堆砌成的丹『药』,即使是章和帝这样的**凡胎都直觉这丹『药』不是凡品。

“这是……”章和帝惊疑不定。

“父皇,女儿特意问过仙人,女儿这一去少说要十年方回来一次,这是女儿从仙人那里求来的,吃一粒可强身健体长命百岁。”师攸宁觉得自己演技爆棚,这世上此刻如今绝找不出比自己还孝顺的女儿。

这丹『药』是她昨夜在楚西臣那求来的,一共两粒,不过是练气期的低阶修士补充灵气的普通丹『药』,可是对于俗世中人来说,一粒的确可以祛除百病长命百岁。

其中一粒师攸宁晨起已经让静妃服下。

虽然天资不高,但做了二十年皇帝的章和帝,帝王的威仪和疑心都是不缺的,可是此刻他只觉得心头暖意流淌,平生第一次后悔起来过去的十年自己对这个女儿疏于关照,这样爱敬长辈,将自己这个父亲挂在心头的乖孩子啊,他以往怎么都没有注意到呢?

章和帝正处于激动、懊悔与熨帖等各『色』情感交织的时候,唏嘘道:“零『露』啊,父皇过去忙于……朝政,着实亏待了你,你这孩子是个好的,如今又得了仙人的眷顾,父皇有你这样的女儿,我云照国有你这样的公主,当真是福气……”

师攸宁在这位便宜父皇说他是忙于朝政后几不可查的撇撇嘴,若是朝政是每个三两个月换一位宠妃,那还真是挺忙的……

章和帝絮絮叨叨的又忏悔带感慨了许多,师攸宁装模作样的听过扔在了脑后。

后来么,父女之情在最浓稠时候,师攸宁便不那么经意的提起安公公来,赞美了几句这位公公昨日替自己处置尖滑宫人的事情。

既然有刁奴的存在,那自己这个主子便自然是受过委屈的。

长生丹『药』尚且还笼在袖口中,章和帝不免追问起爱女过去所受的委屈,一来二去十年来静妃和宿主过的什么日子,都经师攸宁的口灌入了章和帝的耳。

师攸宁都不需添油加醋便足以让章和帝惊骇欲羞愧,当下便要下旨申斥皇后。

皇后打压静妃和宿主虽然没有留下什么明显的马脚,可是后宫是皇后管辖的范围,结果却让自己的妃子和女儿饱受欺压,若不是九公主也受了仙人的青睐,章和帝冷哼一声!

皇后倒下了还有无数个妃子站起来,师攸宁赶忙将人劝住了,挺深明大义的表示过往的事不计较了,只是从章和帝手中要了几个人才。

什么人才呢?

在皇宫中,那是流水的妃子铁打的奴才。

那些在宫中混迹几十年深谙宫中规则的,心机深沉到极点各有各的本事的奴才,才是师攸宁的首选。

静妃立不起来没关系,那她就让人将其保护的密密实实。

更深一层是,这些奴才是从章和帝手下出来的,直接归属皇帝,便是皇后想『插』手处置那也是不可能的。

奴才各个不是凡俗之辈,长期耳濡目染之下,也许她下一次回到云照国,静妃已经成长出自保之力来了。

爱女受了那么大的委屈,结果还挺善解人意怕给自己找麻烦,章和帝父爱泛滥如滔滔江水,直接将静妃的位份又升了一回,日后便是静贵妃。

与别处不同,妃位在云照国其实不大值钱,看静妃的处境便知道了,可贵妃之位却是不轻许的,满打满算如今云照国如今算上静妃也不过两位贵妃。

不管是东西还是位份,一旦金贵了那自然而然便会被捧起来。

本着利益才是最长久,师攸宁临走时又在章和帝面前赌咒发誓了一回,修仙界于俗世中人有益的东西多了,下回她回来的时候再给父皇和母妃带。

这样巨大的诱『惑』啊,章和帝在爱女走后很是感慨了一番,觉得自己一定不能伤了爱女的心。

怎么个不伤心法呢,对静妃恩宠有加是最直接最省事的方式,免得日后爱女回来了见着母妃受苦直接翻脸!

另一头,知道自己那个十三皇妹往父皇处献殷勤,九公主曲婉婷不屑的嘲讽了几句,都要踏入修行之道了还贪恋俗世的权利和情感,真是蠢货!

于是,皇帝本来还琢磨着,自己平日很宠爱的九公主会送自己什么仙家宝贝,结果人压根来都没有来。

帝王小心眼起来引起的风暴是难以预料的,等师攸宁和曲婉婷离开后,章和帝看皇后一日比一日不顺眼,这却是后话了。

半月后,方景云在皇极殿前宽阔的广场上祭出巨大飞舟,满宫的妃嫔、宫人都出来瞧热闹,在众人惊叹艳羡中,青云门弟子以及这些日子检测出灵根的几人登上飞舟飘然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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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章 被暗算了

这些日子,师攸宁将楚西城给自己的玉简中的消息了解的七七八八。

她知道方景云拿出的飞舟虽然看上去富丽堂皇,但其实只是法宝中的下品灵器,平时只做飞行之用,日行几千里,只需两日他们便可到到达万里之遥的青云门。

自从灵根检测那日之后,曲婉婷再未找过师攸宁的麻烦,但是此刻两人在同一艘飞舟上,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倒是很显出师攸宁的弱势来。

至少在外人看来是这样的,毕竟一个众星拱月,另一个却形单影只。

众星拱月的是曲婉婷。

云照国这样灵气贫瘠的国家,虽然有几百万人,但是测出灵根者举国不过五六人而已,在这其中属曲婉婷的灵根最好出身也最尊贵。

人是群体动物,那些测出灵根的自然是围着曲婉婷转。

至于师攸宁,大家伙都看得出曲婉婷对这位十三公主没什么好感,而她又不过是一个没什么发展前途的五灵根,得罪了也没什么大不了。

师攸宁如今不过十一岁,若是个普通的少女,离开故土后受到这样的冷遇,那自然是惶恐的日夜都睡不着觉

然而对于师攸宁来说,她一个人还自在呢。

以前还是鬼差的时候,师攸宁也不是没有在半空中飘『荡』过,但是这感觉同站在飞舟上看云海飘渺还是很不一样的。

虽然飞舟的行进速度很快,但因为舟身刻有阵法的缘故,空中凛冽的寒风遇到飞舟自然而然的会被弹开,倒是与在平地上没什么两样。

不过也不是没有惊奇的事情,譬如说曲婉婷带着她的大宫女林苏一道上了飞舟。

看到十三公主站在飞舟的另一头看向自己,林苏骄傲的昂了昂下巴。

当然,林苏此刻的确是有骄傲的资本。

在曲婉婷测出双灵根的当天晚上,林苏便跪求着自己这位主子带着她一起去仙门,理由是她舍不得离开曲婉婷,不论是当牛做马还是别的,她都不想离开自己的主子。

由奢入俭难,有人伺候自然是极好的。

曲婉婷被哄得高兴,便稍费了点心思问了问青云门的修士。

她人长得漂亮,天资也不错,日后必然是十分有前途的,被曲婉婷问话的青云门弟子十分客气告知,曲婉婷是可以带伺候之人上青云门的,甚至还好心的提醒道,何不让婢女也测一测灵根,若是有些根骨,那岂不是一桩美事。

在曲婉婷的梦中,方景云这个青云门的首座弟子虽然看上去淡泊孤高,但只是『性』情固执些『性』格却十分宽厚,她便壮着胆子去求了求。

曲婉婷当然不会只因为林苏做到这个份上,可是一个身份尊贵的公主,竟肯为了自己的宫女恳求别人,谁不说她是个心地纯善的好姑娘呢。

而让青云门最受瞩目和尊敬的大师兄方景云知道自己的纯善,日后受到的关照和爱护还会少吗?

曲婉婷的行为若是通俗些来说,可以用三个字来解释,刷好感!

归元珠检测结果皆大欢喜,林苏是个四灵根,虽然在青云门算不得什么,但在不知根底的人看来,至少比师攸宁的灵根还强些。

师攸宁阅人无数,登上飞舟半日,看到林苏对曲婉婷心思巧妙的应承,觉得有意思极了,曲婉婷自恃聪明,不知什么时候会觉察到她自己养了只中山狼。

师攸宁不知道的是,在她思绪的划拉过曲婉婷的时候,这位九公主也在琢磨她的事儿呢。

如果将一个人视为眼中钉,那必须是除之而后快,若是还没有得手,当真是寝食难安!

曲婉婷如今的心思很简单,只要让这个梦里头运气好的逆天的十三皇妹消失在自己的世界消失就好了。

她的目光若有所思的看向飞舟外,这船在灵力的支撑下飞得这样快这样高,若是一个普通人跌下去,是不是会粉身碎骨呢?

这样的念头让曲婉婷的血『液』都似乎沸腾起来。

飞舟往东行进,站在飞舟尾部的时候可看到在金乌西垂下,染上紫『色』、金『色』、青『色』的云浪。

师攸宁胳膊肘撑在飞舟上,手掌托着下颌目光痴『迷』的看向西方。

即使这是一个修真世界,可大自然的馈赠在不经意的时候便能让人心『潮』澎湃。

[主人,曲婉婷来了。]懒洋洋摊在飞舟上的龙凤册有扑棱了扑棱翅膀。

不速之客!

师攸宁没有回头,曲婉婷还不值当她如临大敌,这位有意无意的让她那个小团体排挤自己,难道是见自己不为所动,所以亲自上场

比起师攸宁的闲适来,曲婉婷心如擂鼓,她观察过了,这会儿飞舟尾部再没有其它人。

变故就在一瞬间,师攸宁没有想到曲婉婷将反派死于话多这句话领悟的十分透彻,走到她身边一句未多说便直接将她推了出去。

师攸宁如今身量不高,为着为手肘找个好支撑地方还特意踩着一个一尺高的木箱,原本半个身体便是完全探出飞舟的,后背受力后她直接掉了出去。

笼罩在飞舟上的符纹波动了一瞬,可是却并未阻拦师攸宁的下落。

非是不想,而是不能。

飞舟的符文可挡袭击可避寒风,可是都是抗击从外而来的攻击,却不会阻挡从飞舟上往外输送的东西,不论是人还是灵力。

毕竟若是乘飞舟过程中遇到敌袭,飞舟上的修士可不得使出法宝和灵力向外,以此来护持自身。

飞舟离地面近万米,师攸宁这回与从云端坠落也没什么差别了,身体砸穿云层的时候,她双眼更是雾蒙蒙什么都看不清楚。

虽然情形有些不妙,但师攸宁并不十分紧张,毕竟还有龙凤册护持,只是自我谴责是必须的,曲婉婷的暗算虽然突然,但与她自身的自负也脱不了干系。

这次,是她太自大了!

手腕上柔和的碧『色』光芒晕开来,下坠的速度减缓最后慢慢的趋于静止,师攸宁脚下出现一层巨大珠串的虚影,这虚影托着她停在半空中。

是九转灵珠!

“正道修士?”粗噶的声音由远及近,又似笼罩在周围的空气中般不断回『荡』。

片刻后,师攸宁与一张巨大的灰脸皮面面相觑。

她这小身板还没有这巨大面庞的鼻子大。

若说唯一有些幸运,大概是师攸宁觉得这张灰『色』的丑脸有些眼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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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一章 勇气可嘉

如今,师攸宁和这一个有些面熟的丑脸面面相觑。

因为丑脸太过巨大,所以一些细微表情便格外清楚。

眼下这丑脸抬额瞪眼惊讶非常,而后便像被戳破的气球一般迅速缩小消失在云层中,隐约还能听见一声:“哎呦喂,主上,您猜我看着谁了?”

主上?!

这丑脸是付翼,那他口中的主上还能是谁?

师攸宁想起来了,前世的时候墨修聿也的确是在此时经过这里来着,还拦了青云门的飞舟要看一看混沌灵根是个什么模样。

这一世,她这个混沌灵根早便和墨修聿见过了,师攸宁原本将这事忘到了脑后,想不到人生何处不相逢还真不是虚话。

身边大团大团的云层像有神智般挪开两边,师攸宁站在九转灵珠的虚影之上,傻兮兮的看着红衣如火俊颜如玉的墨修聿一步步走近。

这人的确是迈着步子过来的,在半空中闲庭信步,前一步还在十几米外,再一步已经到了师攸宁近前。

这个时候,气氛是略微有些尴尬的。

至少对师攸宁来说是这样。

看吧,之前拒绝人家拒绝的信誓旦旦,没两天自己就被从飞舟上扔下来了。

几天不见,小豆芽菜看上去脸『色』红润了些,鹅黄『色』的纱裙被偶然路过的风轻扯一扯,整个人像是人镶嵌在云朵当中的一片花瓣,漂亮又柔弱,这是墨修聿的想法。

只是,她在心虚?

墨修聿并不觉得,一个普通人无缘无故待在几千米的高空很正常。

跟在他身后的付翼『露』出个脑袋问:“小公主,你怎么跑这儿来了,是飞上来还是……掉下去?”

师攸宁扯扯嘴角,好问题………

“过来。”墨修聿说道

“站……站在这里挺好的。”

师攸宁的目光落在脚下九转灵珠的虚影上,她能说踩在这上面比站在玻璃栈道上还刺激,自己压根都不敢动吗?

墨修聿微微勾了勾唇,神情冷漠傲然如昔,但眼底分明有浅淡笑意闪过:“云海变幻多端,对修行倒也有些益处,你既然喜欢,那便多看看吧!”

师攸宁:“……”

修行个锤子哟,她明明还是个普通人好不好?!

似乎并没有看到少女面容上的懊丧一般,墨修聿轻描淡写的道:“付翼,走了!”

“啊?哦!”付翼道。

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主上对小公主有点儿特别。

至少,付翼自问从未见过主上对哪一个女修说过这么多话。

也许是这小公主格外的胆儿肥,他找了个合理的解释。

“哎,哎……墨……”

脸面自然是没有『性』命重要的,这云海虚无缥缈,也不知下一个修士什么时候经过,这个人又是是好是歹。

要是在这上面站个十天半个月,不管是渴死饿死,还是被风吹成人干,这都实在是太不体面了,师攸宁心道。

下一刻,师攸宁脚步悬空,身板非常不体面的在空中『荡』了『荡』。

身为魔界四大魔头之首,魔尊座下第一悍将的付翼惊诧的瞪大眼,他的眼睛一定是坏掉了!

不然,他为什么看到自家主上将人小姑娘摄来,还……还拎着人家的衣服后脖领子晃了晃。

这晃『荡』的动作比较眼熟,付翼记得自己还是一只在人间逛『荡』的小蝙蝠的时候,曾经看见过小山村里晒菜干的农『妇』,就是这样晃一晃菜帮子上的水珠,然后再将其晾在竹竿上。

师攸宁并不知道自己在付翼的心中,已经由一个水当当的小公主变成了菜帮子。

墨修聿觉得挺有意思,俗世之人的多变真是出乎意料,

明明这棵小豆芽菜杀人的时候眼都不眨,很有他昔日的风范。

这会而落入自己手中,少女眼睛瞪得圆溜溜,瞳仁又黑又亮,很像在魔界到处挖洞的魔鼠,那东西平日里战战兢兢但其实精灵百变,瞅到机会便会溜得无影无踪。

师攸宁惊的一动不敢动。

她并不恐高,被一个大魔头拎着后脖领子,你强你有理,拎就拎着吧,这也没什么。

可问题是,脚底下空『荡』『荡』是几千上万米的高空啊,自己这身衣料又不大结实,摔下去岂不是要变成肉饼?!

墨修聿整个人悬在半空中稳稳当当,那是有强大修为支撑,可她不是啊。

至于龙凤册,过了这许多世,她也算『摸』清楚一些规律。

那个小东西在目标人物出现的时候一向都跑得不知踪影,现下是指望不上了。

死就死吧,不管了!

师攸宁狠狠的闭了闭眼,果断伸手往前,攥紧、抱住。

于是,横行六界凶名赫赫的魔尊大人,身上突然长上了一只八爪鱼……

旁观全程的付翼,一张灰白的脸『色』变得惨白。

他表示并不是很想看小公主接下来的惨状。

自家主上所到之处,全体活物不说都抱头鼠窜,但最起码都是战战兢兢毕恭毕敬,连头发丝都不敢『乱』动一分的。

便是他这个最得宠的属下,那也是从未碰过主上一丝袍脚,眼下嘛……

不过惨归惨,至少勇气可嘉。

付翼平生佩服的人有两个,一个是老魔尊,一个是自家主上,现在有第三个人了。

事实证明,师攸宁还是太年轻。

看上去她是死抱着墨修聿的腰,可其实师攸宁早被被一层不知什么的隔膜隔开,连人家的衣衫面料都没『摸』着,下一瞬便被被毫不留情的弹了出去。

冷风呼啸云雾包裹,被弹开来的力道可比被人从飞舟上推下去要大得多,师攸宁觉得自己要是一支火箭,在这力道下保准升空的速度嗖嗖嗖的。

纤细手腕上的九转灵珠蠢蠢欲动欲托起主人,然而下一刻,一道红光从远处激『射』而来转瞬便至,正正好将跌落出去的少女接住,然后带着她又风驰电掣的回到了墨修聿的身边。

这次脚踏实地的感觉很真实。

因为师攸宁身下是一柄巨剑。

剑身通身血红魔气冲天,正是墨修聿的本命法宝是噬心剑。

这剑师攸宁熟悉,前世墨修聿从魔界瞬息而至青云门,便是用这柄剑了结了方景云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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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二章 四仰八叉

剑身横悬于身前,坐在上头的少女面『色』发白,看上去可怜巴巴。

墨修聿莫名有些烦恼,他的外裳乃是一件法衣,只是将豆芽菜弹出已经是格外容情,他并不是想杀了她。

可是,要解释……

旁观全程的付翼表情惨不忍睹,落在宝剑上的视线更是一言难尽。

噬心剑可是主上的本命法宝,是这三界响当当的一件神器,他连碰都没有碰过,这就……这就被人给当凳子坐了?

神器是什么?

是修士所有法宝的巅峰,这世上的所有神器收拢来,满打满算也不超过五件,可见其珍贵程度。

“我……我不是故意的。”师攸宁按在冰凉剑身上的手指微缩了缩。

墨修聿的气势实在是太有压迫『性』和侵略『性』,她怂唧唧的认错,速度快而且神情还挺真诚。

天知道,师攸宁可一点都不想在这位魔尊抬一抬眼皮的时候,自己就变成血雾挥洒在这天地间。

她的声音原本就有些软糯,这会儿更是软塌塌颤巍巍:“我怕掉下去,这么高………”

魔尊大人纵横天地,从来逍遥自在无所惧怕,可这一刻,他心里升起一点而微妙的愧疚,还有点儿不愉。

愧疚和不愉的原因都只有一个,豆芽菜现在有点怕自己。

这世界上怕他的人已经够多了,原本增添一个也没什么。

可是一个原本不怕自己,甚至认为魔修也有好有坏的人,怕起他来便格外让人不舒服。

墨修聿试图转移话题,若无其事的问:既然知道怕,那为何还要从飞舟上跳下来?

作为这世间修行已达最高境界的大乘修士,墨修聿的神识扩散开来,只要他想,周围数千里地界发生的事皆可观于眼中听于耳中。

在距离他百里外的飞舟上,当真喧腾热闹的很,有嘈杂的声音喊:“有人掉下飞舟了!”

他不觉得小豆芽菜会昏头昏脑的掉下来,也许,被人推下来的可能『性』更大。

作为方才惊吓到她的补偿,豆芽菜若是说有人害她,那自己便顺手帮他报仇好了,墨修聿心道。

跳……,跳下来,那自己莫不是个傻子。

这个问题让师攸宁有一种想跳脚的冲动,她不想在墨修聿心中留下个自己蠢乎乎的印象。

豆芽菜眉『毛』都快皱一起了,墨修聿那种对眼前少女感兴趣的情绪又升腾了起来,他淡然问道:“不是跳,莫非还有人推你下来不成?”

自己跳下来是脑子有问题,被人推下来算是受害者,还能搏一搏同情,虽然也显得有些笨,但至少在可接受的范围内。

于是,坐在散发着莹莹红光飞剑上的少女,颇有些生无可恋的点了点头。

“是谁这么歹毒?”

“小公主你不要怕,告诉我,付翼给你报仇去!”

付翼灰白的丑脸陡然变得凶神恶煞魔气翻腾,吐槽道:“就知道那些正道修士多半是伪君子,咱们魔界从来都是真刀真枪的,不服就干!怎么还背后捅刀子呢?”

师攸宁挺感动,不好意思的摆手:“不用不用,送我回去就好了,这次我没有防备,下次一定打得她满地找牙!”

她明白付翼的好意也很感激。

但是师攸宁更清楚,以付翼的实力,要是真出手了,大约……大约飞舟还经不起他打一巴掌的,祸头子是曲婉婷,可那一飞舟的人不免有些无辜。

少女手舞足蹈和自己的属下聊得挺欢,被忽略的魔尊大人觉得这画面有点刺眼。

墨修聿心念微动,噬心剑在他的召唤下化作一缕红光回到了储物戒指。

身下骤然失了支持,师攸宁像翻壳的乌龟般跌了个四仰八叉。

似乎有一层透明的隔膜将她托着不至于掉下去,师攸宁庆幸想,还好还好,看着是透明的,竟然还挺结实。

墨修聿垂眸看着眼前的少女,俊美的面容淡漠到没有丝毫烟火气:“本座曾说过,若是你再犯到我手中,那便绝不容情!”

师攸宁求助的看向付翼。

“主上,小公主……”已经够可怜了。

付翼说到一半,成功接收到自家主上冷飕飕眼风一枚。

他缩了缩肩膀,转而劝师攸宁道:“我家主上尚缺一个贴身伺候的……”

话未说完便被墨修聿打断:“付翼,界北需要人镇守……”

付翼缩头缩脑的退到自家主上身后,竭尽全力的降低存在感。

魔界北方与妖界毗邻,虽然如今比起正道来魔界和妖界关系还算缓和,但总有些小摩擦。

妖界的那些修士个个皮糙肉厚的,打起架来没完没了,还不得将魔烦死!

“那……那你想怎么样?”

师攸宁发现自己在面对墨修聿的时候,竟似乎然染上了结巴的『毛』病。

“本座给过你机会,现如今,”墨修聿垂眸思索片刻:“伺候本座衣食住行者,最差也有金丹期的修为,你这样的还不够格!”

他的声音比往日多了些闲散,慢条斯理中带着些淡淡的嫌弃:“既然你那么喜欢青云宗,那便努力修炼吧,若是百年之内不能筑基,它会让你魂飞魄散!”

师攸宁的面前出现一只玉白的手,那手的主人是墨修聿。

墨修聿的中指末端析出一滴鲜血,这滴血颤巍巍的没入师攸宁的额头消失无踪。

师攸宁:“……”

看到面前的少女耷拉着的眉眼,墨修聿唇角微勾了勾,广袖一挥眼前的少女便被他送出了阵法。

师攸宁再睁开眼,人已经又站在了九转灵珠形成的幻影上。

不多时楚西臣便御剑寻来了,看到师攸宁好生生的站在那里,他原本因为担忧而提着的一口气总算松了下来,旋即犹疑的看向四周,这地方他方才寻过,明明没有人的。

不过看到少女一脸『迷』蒙,楚西臣便隐下此事未提,带着她飞快离开了。

若真有大能经过布下『迷』阵晃他一次,那自己绝不是对手,何苦让曲师妹跟着担惊受怕。

隐在云层中的墨修聿看着豆芽菜被一个天资不错的剑修带走,看来她比自己想象的过的还要好一些,认识金丹期的剑修,这是属于混沌灵根的气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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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三章 你有意见

“主上,您的血统尊贵非常,为什么……”付翼不解的问。

主上给小公主的那滴天魔之血,往坏了说,甚至可以在万里之外直接要了小公主的命。

可是,付翼有些不确定的想,那滴天魔之血的第二个作用,却更算得是天然的保命符,只要不是修为在自家主上之上的人动手,任谁也要不了小公主的命。

然而,这世上比自家主上修为高的人还真没有多少。

“你有意见?”墨修聿淡淡道。

付翼挠头:“小公主是挺有意思的,命长点没坏处……”,没准儿自己日后还可以找她玩呢。

“本座不是为了保她的命!”魔尊大人史无前例的解释:“混沌灵根应天道而生,若得到大气运,日后说不定是我魔界的大障碍,本座早作准备,免得将来措手不及!”

“主上说的是。”付翼附和道,只是一张丑脸上表情颇不真诚,很有些魔尊大人你高兴就好的意思。

墨修聿:“……”

有这么蠢的属下,魔尊大人并不是很想说话。

楚西臣御剑而行,见被他护在身前的少女频频回头,问道:“师妹在看什么?”

“也没什么,”师攸宁摇头:“离远了看,云海真漂亮。”

楚西臣笑:“你倒是胆子大,合该走修行这条路,若是寻常姑娘家从云舟掉下,怕是要吓破胆。”

因为师攸宁掉落,云舟已经暂停,云舟上的修士皆四下搜寻,只方景云镇守在舟上护持着新收的俗世弟子。

若是只论血缘关系,众人中只曲婉婷和掉落下去的十三公主最为亲近,众人都围拢着她安慰,倒似是这位九公主受了多大的委屈一般。

庄妩随意在飞舟外寻了寻便回转来,脚踩一枚发簪样法宝御风上舟,目光几不可查的与曲婉婷对视一眼,便快步走到了方景云身边。

“方师兄,召集弟子们回来吧,那十三公主太不小心,这样的高空对咱们来说不算什么,可一个普通人掉落下去也不知摔在哪一个角落,委实难以寻找,便是找到了,也不过是尸体罢了!”

“再等等,楚师弟还未回来。”方景云面有不愉,他早先便给师尊发了讯息报了混沌灵根的事,如今人却不能带回山门,岂不是办事不利。

如今希望楚师弟将人完好无损的带回来。

“都说藏剑峰的弟子厉害,人又是楚师弟关照最多,若真出了事也怪不到咱们头上!”庄妩不满的道。

“庄师妹,青云门上下一体,在外分什么藏剑峰、灵芷峰?你是门内亲传弟子,万不可让小弟子们看了笑话!”方景云冷淡道。

藏剑峰的弟子的确天赋异禀战力高强,可是却多是埋头苦修之人,倒是这个庄妩三番两次挑事,真当自己是傻子么?

庄妩面『色』难看了一瞬,到底低头道:“方师兄说的是,事发突然,是我急躁了。”

方景云平日好说话的很,可如今摆出内门大师兄的身份来,修为又比自己强上许多,庄妩不低头也不成。

不过低头便低头了,好歹这次师尊回去都是要夸自己的,毕竟门下又要多一个双灵根弟子,庄妩心道。

正想着呢,她又听方景云道:“师妹不必太过忧心,楚师弟说自己曾送过曲零『露』防身之宝,想来没什么大碍。”

“什……什么?”庄妩惊讶道,旋即面『色』很快恢复如常,很是欣慰的道:“那便好,那便好!”

话是如此说,她眼神却稍有慌『乱』,忙传音给曲婉婷道:“曲零『露』可能没有丧命,你自求多福吧!”

曲婉婷原本是假做愁容,其实却很是得意自己当机立断除了心头大患,如今脑海中骤然出现出现庄妩的声音,无异于白日一声炸雷。

若不是她素来心机深沉,怕是当场便要『露』馅。

两刻钟前,曲婉婷将师攸宁推下云舟,几乎是同时,在飞舟静室修炼的楚西臣和方景云便感到了异常,有人掉落飞舟了!

飞舟舟身灵力动『荡』,这样的变化,与他们二人修为同是金丹期的庄妩自然也感受的到,只不过她正出了房间,预备寻到曲婉婷多说两句话,好将人尽量往灵芷峰划拉,正巧瞥见神『色』略有慌张的曲婉婷。

庄妩抬手便将曲婉婷带到自己身边,她半猜半『逼』问的知道了真相,却告诉曲婉婷自己会为她保守秘密,至于条件,自然是让曲婉婷在入山门选师的时候投入灵芷峰一脉。

却说如今,曲婉婷一面儿垂泪说自己与妹妹曲零『露』虽然平日吵闹,可其实如何血脉相连,一面儿咬牙切齿,就算是那个蠢货回来了要指证,自己便说是她诬赖,死无对证!

若是还不成,曲婉婷想到庄妩的翻脸无情,自己便说方才自己是与庄妩在一起,庄妩还能不为自己作证?

若是曲零『露』还要追究,那便是与金丹修士过不去,到时候有她的苦头吃!

若说这世界上有什么人最熟悉曲婉婷,非林苏这个自小伺候曲婉婷的贴身宫女莫属,便是师攸宁这个知道前世事的人都比不过。

林苏自然是安慰曲婉婷的主力军,可她人精明眼睛又利,见曲婉婷面『色』几经变换,在看向庄真人的时候神『色』还很异常,心道十三公主这个倒霉蛋,没准儿是被这自己这心地毒辣的主子以及庄妩联手坑害了。

林苏心头想的庄真人,自然是指庄妩。

修真界等级森严,唯一评判的标准便是修为的高低。

像金丹修士在外行走,低阶以及同阶修士皆称其为真人,元婴修士则称真君,大乘修士则为老祖。

曲婉婷灵根出众已是板上钉钉的内门弟子,称庄妩和方景云为师兄即使高攀也高攀不到哪里去,至于林苏这等四灵根废柴,则需得规规矩矩的行事。

飞舟的轮廓在云雾中若隐若现,楚西臣御剑反倒停了下来。

少年俊脸上散漫尽去,神情郑重道:“曲师妹,楚师兄既然护得了你第一次便会护你第二次,若真有人对你不轨,我一定会替你做主。”

他在路上已经问了曲零『露』一回,这少女一口咬定自己是掉下去的,可楚西臣聪敏多智,总觉得事情并非如此。

修道之人讲求缘法,楚西臣在云照国皇宫中注意到的第一个人是曲零『露』,那便证明两人有缘,剑修行事只问本心,他既然认了这个师妹,那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人受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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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四章 早有预料

“这个,”师攸宁抬起手腕晃了晃,碧蓝『色』的珠串盈盈有光:“楚师兄,你已经替我做主了啊。”

少女面容纯真眼眸清亮,似乎不久前不曾经历过生死劫难般。

楚西臣微有些怅然,但更多的是赞赏。

修士独行立身是值得人尊敬的,即使眼前的少女尚显稚嫩,但有些东西可比当初的他强多了。

她既然心中有数,那自己便静观其变吧。

飞剑穿云而出而后稳稳停在飞舟的上空,剑上的紫衣少年英俊非凡,他护在身前的少女面容纯美神情沉静。

旁人可不知师攸宁手中还有楚西臣赠送的九转灵珠,大多都在感叹这位云照国的十三公主运气真是好,这么高的地方掉下去竟然半点事都没有。

弟子们原本的视线都在曲婉婷身上,十四岁正是少女最绚烂的年纪,偏生还有卓绝的灵根,怎么看都是天之骄子一般的人物。

相比起来,十一岁的,个子矮人还瘦弱的小姑娘,又是个扶不上墙的五灵根,哪里有什么结交的价值。

修士之间也是有鄙视链的,很不幸师攸宁正处于鄙视链的最底层。

可是如今,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在修士中不仅仅是说一说,运气何尝不是一种机缘。

再者,半点修为的都没有的小姑娘,站在飞剑上却连半点虚弱害怕都没有,端得让人高看一眼,细细再一打量,小姑娘瘦虽瘦了些,可是容貌气质当真出众,如晨『露』沾翠叶,不寡淡也不艳丽,恰恰好的让人瞧着舒服。

哦,原来这位十三公主并不比她的姐姐差,这是很多弟子心头共同的想法。

师攸宁并不知自己与楚西臣同站一把飞剑竟让下头的人脑补了这许多,但她知道比起前世宿主当着墨修聿的面被吓昏过去,如今许多人看着她的目光都是善意的。

想起墨修聿,师攸宁的额头便不自觉有些发热,一百年的时间,应该……应该够用的吧。

飞剑落地,曲婉婷的呼吸都放轻了些,心跳却激烈的不得了,这个蠢货命竟然这么大,她会怎么指认自己?

在她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时候,脸『色』已经苍白了不少。

师攸宁的余光早将曲婉婷的一举一动看在眼中,这就挺不住了,原来曲婉婷的胆子也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大。

师攸宁想起很久以前听到的一句话,觉得颇有道理:敌人像弹簧,你强他就弱。

现在想想,前世的时候若不是宿主在曲婉婷的欺压下一步一步退让甚至讨好求饶,也许也不会被欺负的那么惨。

虽然脑袋里杂七杂八的念头不少,不过面对方景云的询问,她先是垂着脑袋想了想,然后目光颇有些犹疑『迷』『惑』的看向周围。

曲婉婷在接收到师攸宁的目光时,就像被蛰了一般往后缩了缩,刹那间便出了一声冷汗。

“九皇姐,其实我觉得,当时有人在后面推了我一把,你说……是不是我的错觉?“少女的问话听起来没什么底气,但却又带着一种莫名的坚持,似乎这个答案对她极为重要。

曲婉婷原本以为逃过一劫,听到她这样问,差点没咬碎一口银牙,生怕众人怀疑她一般的放柔了语气道:“应当,应当是错觉吧。”

当时自己下手很快,曲零『露』甚至没有回头的机会,她看不清也是有的,曲婉婷念及此就像是逮住救命稻草了一般,又重复道:“十三皇妹,你一定是吓坏了,怕是出了幻觉。”

“错觉呀?”师攸宁笑笑,带着点失望和恍惚,像是伤了心一般:“既然九姐你这么说,那便是错觉吧。”

“………”曲婉婷原本放下的心又猛的提了起来,什么叫我说是错觉便是错觉?

姐妹两个说话的内容有些奇怪,不少人狐疑的目光便落在了曲婉婷身上。

修真之人寿命漫长,对八卦的热衷便比寻常人更强烈些。

这些青云门的弟子在云照国皇宫好歹住了半月有余,听着宫里的宫人们对两个有灵根的公主不少的议论,他们自然也知道这两姐妹在宫内的待遇很是不同,关系也很不怎么样。

如今再回想回想,难道……

气氛莫名的诡异的诡异下来。

楚西臣看着曲婉婷的目光冷沉沉的,他曾经亲眼目睹过这位九公主欺负曲零『露』,若真是她,想必曲师妹是估计姐妹血缘才不愿闹大。

少女耷拉着脖颈的样子看上去可怜极了,她说:“方真人,对不起,是我给大家添麻烦了,或许是我站的太靠外了,飞舟的师兄师姐们都很好,不会有人这么害我的。”

听到她说这话,弟子们包括云照国的几人,全都悄无声息的松了口气。

有些事情即使不是自己做的,可怀疑蔓延开来,便也会下意识的紧张和抗拒,这是人的本能反应。

至于曲婉婷,她能感受到众人对自己若有若无的疏离,可是却半点办法都没有。

“为了你耽误了行程,你自然是给大家添麻烦了,既然知道错了,那日后便多注意!”庄妩训斥道。

“庄师妹,你太过了。”方景云冷声道,这飞舟之上一应事务做主的应当是自己,庄妩实在是太过跋扈了。

他看向师攸宁的目光却柔和很多:“有惊无险后福绵延,明日才能到山门,你且回房好好休养。”

至于是这个少女是被推下去还是自己掉下去,如今已经不重要,既然她承认是自己的过失,那这事便算平息,不然难道要将一个双灵根丢弃吗?

方景云如此想,但心底对曲婉婷已经留下了一分膈应之意,修士有心机不算错,可心『性』毒辣让人不得不防。

当着低阶弟子被下了面子,庄妩冷哼一声回了房间。

方景云和稀泥的处置方式是师攸宁早就料到的,她倒不觉得意外。

这也是她并未揭穿曲婉婷的原因,因为实力低微的时候,是非对错是要给实力让路的,何必自取其辱。

她不揭穿可却也种下了怀疑的种子,曲婉婷想要像前世那般在青云门洁白无瑕的受到无数的爱慕和关照,如今只怕是做梦!

飞舟在第二日下午到达青云门。

青云门比想象中的还要壮丽,山峦绵延似乎没有尽头,半山腰雾霭蒸腾,无数奇鸟异兽或飞或奔走于其中,更有修士乘各『色』法宝如流星般在空中纵横而过,当真是语言难以描绘的仙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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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五章 太清殿上

青云门恍若仙境,飞舟上新收的弟子们都看呆了,便是连话都忘了说。

师攸宁也是这被美景震撼的人中的一员,前世她虽尾随墨修聿到过青云门,却火烧眉『毛』般停留片刻便走,哪里有现在看的清楚明白。

云头低垂,在绵延不绝的群山之中点缀着无数的殿宇、广场,想必乃是青云门弟子的居处,山脚下无数城镇挤挤挨挨的有好大一片,是因仙门落脚此处而渐渐衍生出来的凡人世界。

群山之中,有三座山峰比周围的山峰都高出好大一截,正呈三足鼎立之势。

这三座山峰环抱着一片广阔的广场,正是青云门的三座主峰。

正对山门的那一峰雄伟卓绝,正是青云门掌教真人一脉所在的昆玉峰,是整个青云门的命脉所在。

左侧陡峭奇险的一座山峰,山顶尚带着经年不化的积雪,是青云峰战力最强的一峰藏剑锋。

右侧的那座山峰翠意环绕百花掩映,正是青云门中女修云集的灵芷峰。

除却云照国这贫瘠之地,青云门所辖的别的地方俱是十年收徒一次,青云门这一波新收的弟子有五百余人,师攸宁他们是最后到的。

师攸宁后来才知道,这五百余人灵根参差不齐,有四百多人是直接派遣往外门接受教导顺带干种灵田等杂活,三年后门派弟子大比,这四百多人中的优异者可得到拜入内门的机会。

剩下的七八十人有幸进入内门,统称为内门弟子,待遇比外门弟子普遍高上一层。

这些内门弟子,有九成拜入各峰筑基或金丹真人门下,只有极少数能直接成为师尊倚重的亲传弟子。

亲传弟子和普通弟子之间的区别,放在寻常人家就是亲子和养子的差别,每月领的灵石和丹『药』数量都是不一样的。

至此,五百余人中只剩五个人因为灵根出类拔萃或者体质特殊,能够到元婴级别修士面前等待拜师。

当然,最后的这五个名额,自然是有曲婉婷这个双灵根的。

至于师攸宁,虽然五灵根听上去非常废柴,毕竟四灵根的林苏已经被踢到外门种灵田去了,可她还是稳稳当当的在这五个名额中占据了一个。

师攸宁猜,如今青云门的高阶修士们,完全是将她当做吉祥物才召见一下的。

前世的时候宿主并未有这个待遇,虽然因为混沌灵根留在了内门,却不过是个普通的内门弟子,算是成也混沌败也混沌。

因为宿主虽然是五灵根,但五个灵根的分布根本不均匀,算是个劣质品。

如今么,或许是换了魂魄的原因,师攸宁的五个灵根极其和谐统一,是正正经经的五灵根,一点杂质都不掺的那种。

说句拿大的话,整个青云门上到大乘圆满的祖师下到练气期的低阶修士,怕是没有比师攸宁资质更好的人了,只可惜她没有生到上古时候。

昆玉峰,

峰顶太清殿外,师攸宁等五个人在殿外等候。

居高风光好,站在昆玉峰顶能够将半个青云门都收归底,思绪也开阔的多,开阔到师攸宁甚至有心思做了道数学题。

进山门的时候那五百新弟子是从数千万人中选出来,他们这几个人站在此地的概率岂不是千万分之一,想一想还真挺唏嘘。

“俺叫大奎,你呢?”方奎试探的问看着山下的少女,他平常话就多,可几人中只有这个小姑娘看着像脾气好些,这就有些憋不住了。

“嗯?我吗?”师攸宁看着讨好的望着自己的粗壮憨厚汉子:“曲零『露』,我的名字。”

“我姓方,就那个……那个方,”方奎看到师攸宁和气的和他说话,开心的挠了挠后脑勺,小声道:“你说,他们怎么……怎么都不说话啊?怪吓人的。”

这位仁兄挺八卦啊,师攸宁心道。

不过也不怪方奎说这话,师攸宁看向另外三个人,方娉婷自不必说,那个一身火红衣服的小孩儿神『色』倨傲,一脸有事没事都别来烦我的样子。

另一个黑衣服的少女,年纪约莫有十七八,脸『色』苍白瘦削,整个人看上去阴沉冰冷,浑身上下都散发着生人勿近的信息。

“大概,大概是恐高?”师攸宁笑眯眯,这些日子和曲婉婷斗智斗勇的,她可好久没有享受和正常人沟通是个什么感觉了。

听到这边的动静,曲婉婷没好气看了师攸宁和那方奎一眼,真是物以类聚,两个蠢货凑一堆了。

当然,曲婉婷这没好气中,未必没有曲零『露』这个平常见到自己便怯懦又讨好的妹妹,如今居然敢无视她了。

师攸宁毫不畏惧的瞪视回去,就方娉婷这骄横脾气,这里又不是云照国皇宫,谁睬她!

曲婉婷的视线太强烈,方奎怯怯的往师攸宁的身边靠了靠,小声嘀咕:“她没有你好看,脾气还太臭,不喜欢!”

说着,他还挺嫌弃的摇了摇头。

方娉婷冷哼一声气的面『色』发白,总归太清殿里外都透着肃穆,她没有敢发作。

师攸宁噗嗤一乐,这位方奎兄弟块头大声音自然也收刹不太住,小声嘀咕和正常人的音量差不了多少,难怪方娉婷生闷气了。

“他们说我是金火双灵根,背地里还说我是走了狗屎运!”方奎看小姑娘脾气好还有耐心听他说话,谈兴呼啦便起来了:“你呢,你是什么灵根?”

“五灵根。”师攸宁老实道,成功看到方奎瞪大眼。

“五灵根?”红衣服小孩猛的抬头,不屑的看着师攸宁道:“谁带你到这里来的?”

“自己偷跑上来的,上来看看不行吗?”师攸宁胡说八道。

肤白貌美的小少年气呼呼的转过头去:“废柴灵根也敢上太清殿,待会儿有你好看的!”

沈炎猜师攸宁没准是哪家长老的亲属,这样的垃圾灵根也不知是顶替谁的名额才到此处,他最瞧不上弄虚作假仗势欺人的事,当下看着师攸宁满是嫌恶。

大殿门开,方景云带五人进去。

师攸宁一眼便看到了侍立在一位面容俊朗的中年修士身边的楚西臣,朝他笑了笑。

看着坐在殿内的几位元婴祖师,沈炎心头既骄傲又激动。

他是火系单灵根,如今不过十岁便已经是练气七层的修为,算得上是天才之中的天才,满心满眼的等着掌教真君第一个召唤自己。

“五灵根的弟子是哪个?”掌教真君清德的目光在五人身上扫过。

沈炎震惊的看向师攸宁,为什么是她?

师攸宁上前一步:“曲零『露』见过掌教真君。”

满殿肃穆,十一岁的女娃儿竟镇静到如此地步,饶是清德真君是最不苟言笑的一个人,此刻也不由微微颔首。

“混沌灵根出于我青云门,当真是天道之庇佑。”坐在清德真君的左手边的清容真君道:“让本君来瞧瞧这混沌灵根!”

说着,这位看上去二十余岁实则已经活了一千多年的女修士抬手打出一道法诀,师攸宁只觉身体涌入一阵热气。

众人看她,却见师攸宁灵台处晕出一片五彩光芒,『色』彩绚烂经久不衰。

原本以为师攸宁是走后门的沈炎惊讶不已,便是那阴沉沉的黑衣女修亦『露』出诧异之『色』。

他们都是聪明绝顶的人物,知道这道五彩光芒必定不一般,虽然从未听说过混沌灵根,可在元婴大能口中这混沌灵根都和天道扯上关系了,可想而知必定不俗。

至于方奎,已经大张着嘴满是惊愕,心道自己原本还准备安慰这个好脾气的妹子几句,没想到这也是个牛人啊!

曲婉婷目中闪过妒羡之『色』,一时又想,在梦里曲零『露』那道五彩神光明明没这么耀眼的,难道是她记错了?

“虽然是混沌灵根,但成就未必就高了,还得随我去灵芷峰好生调教!”清容真君云鬓雪肤高傲又美丽,当下就拍板了师攸宁的归处。

“清容师妹且慢,混沌灵根轻忽不得,还是放在昆玉峰妥当!”清德真君肃容道。

“曲零『露』,零『露』二字未免太轻弱,若是习剑,剑气纵横之处无往不利才有坦途,小姑娘不如来我藏剑峰!”清和真君看向师攸宁。

清和真君直接征求当事人的意见,算得上独辟蹊径。

师攸宁俯首行了一礼道:“多谢三位真君抬爱,”旋即看向清和真君:“真君,我想学剑。”

这却不是师攸宁一时冲动。

她早便琢磨过了,有方景云那样的徒弟,昆玉峰还是不要待的好。

至于灵芷峰,她才不要和曲婉婷低头不见抬头见,还有庄妩从中作梗,总不能修个仙还要时刻勾心斗角,如此也不是好选择,倒是藏剑峰不错。

当然,师攸宁选择藏剑峰的最大原因,乃是还记得墨修聿的噬心剑出那惊天气势,她既羡慕又神往。

想一想下次再见面,也不知墨修聿得知自己成为和他一样的剑修后,会是什么表情。

收了个混沌灵根做徒弟,清和真君乐的咣咣拍了扶手两下,原本硬挺的气质『荡』然无存。

楚西臣很想扶一扶额,师尊的确是大乘之下元婴之中的第一人来着,这不着调的样子也只是偶然,日后得跟小师妹好生解释解释,他想。

至于这个小师妹,自然是师攸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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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六章 拜师藏剑

混沌灵根的弟子投入藏剑峰门下,清德真君这个掌教尚坐得住,还很是与清和真君客气了两句。

当然,清德掌教能如此坐得住,与混沌灵根七八成是个吉祥物的原因有很大关系。

倒是清容真君面容冰寒的冷哼一声,动静虽不大,但恰好撞在清德真君和清和真君两人说话的空挡,大殿内的气氛便微有那么些凝滞。

师攸宁知道清容真君是不满自己没有选择灵芷峰,但她一个大乘期魔尊都见过的人,又岂会怕一个元婴修士暗戳戳的不愉,心头吐槽难怪庄妩架子端的比谁都大,感情是一脉相承的。

她是十分纯良无害的长相,慢吞吞的又躬身对三位元婴真君拜了一拜,挺灵『性』的往清和真君身边一站,似乎半点都没觉察到方才诡异的气氛。

下一个上前拜见的是那个有些倨傲的红衣小少年,原来他叫沈炎,乃是火系单灵根。

看沈炎满怀热切的看着清德掌教,师攸宁猜这位八成要投入昆玉峰门下。

当然,清德掌教也是这么想的,他的得意大弟子方景云就是单灵根,如今不到三百岁便已经是金丹中期修士,如今再收一个单灵根自然是很值得骄傲的事。

只是,清德掌教不满的看着沈炎一声火红的衣裳,斥道:“青云门弟子乃修真界之表率,日后着装且不可如此轻浮孟浪,免得误入歧途!”

满心欢喜变成兜头一棒,师攸宁眼见沈炎小少年脸『色』苍白手足无措,对清德真君这一波『操』作不是很懂。

这世上的景致花红柳绿能够悦人心脾的多了,穿个红衣而已又不是杀人放火张狂无忌,怎么就孟浪了

再说了,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孩儿,他知道什么叫轻浮吗?

约莫是感觉到了师攸宁脑海中『乱』七八糟的吐槽,龙凤册解释道:[清德真君的嫡亲师弟陨落于魔族之手,虽然如今三界已经和平共处,但是……]

[魔族?]师攸宁敏锐的想到另一个惯常着红衣的人:[恨屋及乌?]

龙凤册对自家主人的智慧表达了赞赏之情,而后继续窝在她肩膀上打盹儿。

后来师攸宁很逮着龙凤册恶补了些修真界细枝末节的事,才知道算起来墨修聿与清德真君竟是同一时代的修士。

这个同一时代,在这里指代年龄误差不超过五百岁的修士群体。

天魔之体在修真界简直就是bug般的存在,仅仅一千多年的时间,清德真君这个比墨修聿还大几百岁的人尚在元婴期挣扎,墨修聿已经势头迅猛的冲入大乘期。

数万年前三界也曾和平共处过,后来人修这边出了一位天资绝顶的修士,不单一举打破了人、妖、魔三足鼎立的局势,而且将人修划为了正统,魔族和妖族被打的没有还手之力,偏安一隅不敢现于人前。

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到墨修聿的出现。

就像当初那位天资绝顶的人修带领人修开疆拓土一般,墨修聿在进阶元婴期后便带领被打压的抱头鼠窜的魔族以及妖族卷土重来,开启了第二次人魔妖大混战。

修士之间对战是要讲等级的,譬如筑基修士对战筑基修士,金丹修士与金丹修士斗法,然而墨修聿在元婴期的时候便能仗剑单挑大乘期的老怪,违规的不是一般二般。

如此闹腾了两百年,三界鼎足而立的局面再次出现。

虽然因为上万年的习惯,人修常会在背地里说些魔头、妖怪的贬低之语,但魔修和妖修总算能够再次正大光明的走在神州大地上。

清德掌教的师弟,便是在几百年前的那次三界混战中与墨修聿正面刚不成,很悲催的被一剑劈的魂飞魄散。

清德真君对师弟的死一直不能释怀。

青云门甚至有传言称,清德真君的修为卡在元婴后期不得寸进,便是因为师弟的死已成了他的心魔。

如今,清德真君见沈炎目中有惶恐之『色』,有心要说些软话抚慰一番。

可是这刺目的红衣与那横行无忌的魔尊墨修聿一般无二,他见到便觉厌恶,厌恶了心肠便更硬了几分,例行公事般问道:“沈炎,你愿拜入我昆玉峰吗?”

沈炎低头不语,因眼珠上蒙了一层泪,视线落在衣摆上只瞧得见一片模糊红『色』。

他想起母亲的话:“炎儿,你是红枫谷的希望,日后万不可懈怠。”

红枫谷沈氏家族虽小但的的确确传承千年的修真家族,族中子弟俱着红衣,自己拜入师门第一天就要摒弃家族的印记吗?

天资出众的弟子可遇不可求,方才看沈炎目光灼灼的看向清德掌教,清和真君和清容真君便没出言,如今清容见有机可乘,柔声道:“好孩子,拜入我灵芷峰如何?”

灵芷峰素来甚少收男弟子,可是这可是单系灵根,做亲传弟子半点都不亏的。

师攸宁就见自个师尊清和真君身板微坐直了些,接着清容真君的话头,十分正经的阐述道:“藏剑峰地广人稀,本君有意收第七位亲传弟子……”

他说这话并不看沈炎,似乎只是自言自语一般。

青云门包括三个主峰在内共有十余个拿得出手的峰头,每一个峰头均有一位元婴师祖坐镇,其下弟子少说几十多则数百,对比下来藏剑峰这个“第七”未免可怜巴巴。

然而,弟子少意味着每个弟子能多得到师尊的关照和教导,至于灵石、丹『药』等资源更是比别处更丰厚。

原本垂着头的沈炎抬头,脚步微挪面向清和真君:“沈炎欲拜入藏剑峰,请清和真君垂怜。”

清德真君:“……”

清容真君:“……”

师攸宁:“……”,她这个师尊果真不愧是剑修,这战斗力也忒强了。

只是划拉徒弟划拉的这么厉害,为什么算上沈炎才七个亲传弟子?

师攸宁后来才知道,藏剑峰收徒条件极其苛刻,而且只收亲传弟子,不像是其它峰那般亲传弟子二三十位,内门弟子七八十位,每个月月例稍有差错都要打破头。

是以藏剑峰如今山头虽不小,可连徒弟带师尊满打满算都不超过十个。

除却师攸宁自个灵根数量超纲,其他弟子最次的也是双灵根,又因为剑修生来便比普通修士战斗力强,是没事便横扫一大片存在,在青云门绝对属于神秘又高冷的那一挂。

【作者题外话】:今日只有一更,明日四更补偿,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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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七章 收徒后续

到手的弟子转了个弯成了别人家的,清德真君原本就肃穆的面容,眉心处那一道折痕更深了。

至于清容真君,师攸宁觉得自家师尊的修为对上这位定然稳赢不输,否则就清容真君这黑脸的程度,绝对是要发作一二的。

不提清容真君耷拉着脸破坏了好生生的美貌,清德掌教倒是很快就拾掇好了仪态,估计是怕将下一个弟子也吓跑。

阴沉的黑衣女修十分坚定的拜入了昆玉峰。

令师攸宁感兴趣的是,这位叫做江映玉的女修竟是全阴体质。

师攸宁在玉简中看过修真界几种特殊体质的记载,其中有一种便是全阴体质。

对比全阳体质是天生的佛修,全阴体质完全是个巨坑。

全阴体质的女子修为进益极快,若其他修士与之交合,便可将其修为全部化为己用,是天然的修为存储器,或者说是炉鼎,放在外面几头绝对会让各方修士打的头破血流。

因此在很多修士眼中,全阴体质的女子完全是一种辅助修炼但是又不会留下后遗症的宝物,连人都算不得。

也只有在青云门这样的大门派,这样的体质才能既可以追求大道又不会担心在修为不高时被人掳走。

至于门派中的人,大派弟子总比外头的小门小户以及散修更要些脸面,在内又有师门规矩以及师兄弟的监督,对全阴体质下手的可能自然是小之又小。

“你可愿意拜入本君门下?”

眼睁睁看着全阴体质的弟子跑到昆玉峰,清容真君彻底坐不住了。

今次青云门收徒,能够进入这太清殿的弟子是最多的,若是她玉芷峰一个弟子都未收入门中,岂不是没有脸面称之为青云门三大主峰之一。

方奎一双大手纠结的交握在一起,刚要开口说自己脑子转的慢要再考虑考虑,就见站在他身边的高傲少女已经率先上前一步道:“弟子曲婉婷愿入灵芷峰。”

曲婉婷一脸的温驯真诚样,师攸宁很怀疑她这幅样子是照着宿主学的,可惜宿主是真温驯,这位却完全是狗腿了。

清容真君满意的点点头,转而看向方奎,虽然有些嫌弃他长的粗拙年纪又大,可自己日后再慢慢调教便是,总归也是个双灵根。

方奎虽然笨拙,可是对人心善恶十分敏感,直觉清容真君对自己有些不满,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他还是边摇头边退后了一步,求助般的看向清德掌教。

清德掌教面相严苛了些,但在除却魔修之外的事上却十分端正平和,方奎最终选择了昆玉峰。

五个登太清殿的弟子,藏剑峰和昆玉峰各得其二,清容真君的脸面便很有些挂不住,招呼都不打一声便离开了。

像她这样的元婴期大修,当真随心随『性』到了极致,坏脾气起来的时候甩甩袖子,乘法宝仙气飘飘又气势汹汹的往灵芷峰去,浑然忘了自己有个刚收的弟子。

曲婉婷脸上火辣辣,连忙赶着下山去了。

方景云动了些许恻隐之心,可是还来不及告诉曲婉婷下山传送阵的地点,人已经提着裙摆小跑离开了。

师尊和新的师弟师妹在此,他自然是不能离开的,只无奈的想,太清殿在昆玉峰最高处,普通人若下山怕是要行上好几个时辰,好在此峰不如藏剑峰陡峭,倒不会出什么大纰漏。

师攸宁和沈炎这头,清和真君只挥袖而已,片刻之后他们已经到了山脚下的三峰交汇处的开阔演武场上。

不过,这个他们之中并不包括送他们下山的清和真君。

演武场地势开阔,有不少弟子在其中比斗或论道,一派欣欣向荣的气象。

“楚师兄,师尊他……”师攸宁有些不知道怎么形容,难道元婴期的大能们都喜欢这般神龙见首不见尾?

不过,比起清容真君的说走就走,还留下个师兄照看自己的自家师尊显然要高出一筹。

一旁的沈炎亦眼巴巴的看着楚西臣。

师攸宁十一岁,沈炎十岁,两个小孩儿俱粉雕玉琢的可爱,身高都只到楚西臣的腰间,让楚师兄忍不住便大起怜爱之心。

看着师弟师妹这青葱小模样,他浪『荡』了好多年的心肠陡然生出了几分沧桑,他入门的时候也是这个年纪呢。

“此地是门中低阶弟子的演修习之所,师尊若是出现在此,未免影响弟子们修行。”楚西臣道。

不要说清和真君那般的元婴修士,便是楚西臣如今紫衣玉带的往演武场上一戳,身边的两个小少年{少女}一个红衣艳丽一个鹅黄鲜嫩,在一片着鸭卵青『色』门派服的海洋中简直醒目的不得了。

似青云门这等传承了上万年的大门派,门规条理完善到了令人发指的程度,其中有一条门规便是凡青云门弟子,在门派期间俱要衣着得体。

什么叫做衣着得体,自然是要青衣白带腰系玉牌,端得是整整齐齐的大派弟子风范。

违者若是被执事堂的弟子逮住,那是要扣灵石的。

腰间玉牌用符文篆刻弟子的姓名等详细信息,若是有违规『操』作,简直一抓一个准。

当然,凡事总有例外,譬如衣着这一条中,凡门内亲传弟子可不受此拘束,这是天才弟子们才有的优待。

当然,若有朝一日师门有难,这些弟子也往往冲在最前面。

三人衣着鲜亮太招人眼球,低阶弟子们的目光便不由自主的漂移过来。

楚西臣素来不受外物拘束,又兼如今乃金丹期高阶修士,众人看他只敢偷『摸』的瞻仰一两眼。

于是,修为低的沈炎和完全普通人一个的师攸宁便被扫视个没完。

师攸宁无所谓,她被人瞩目经历多了去了,要不是如今尚有着初到贵宝地需得收敛手脚的本能,这会儿说不准在人群中踱步来去让旁人看的更清楚些。

沈炎眉头皱的死紧,握紧了拳头才堪堪憋住不往楚西臣的背后藏,这与他过往的一些经历有关,平时做倨傲样更多是遮掩心内的焦灼,可是假象做多了便形成习惯,倨傲倒成了本能的防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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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八章 百步天梯

看到原本傲气的小少年脊背僵直唇『色』泛白,师攸宁无声的叹息一声,还是个孩子呢。

她往前挪了两步,恰将看向沈炎的目光挡去一大半。

沈炎原本紧张的眼珠子都不敢动了,如今压力陡然卸去,松了口气的同时心头又颇有些滋味难言。

藏剑峰弟子虽少但却是个顶个的护短,新入门的师弟师妹立刻就领会了这一传统,楚师兄自觉沧桑的内心回春了不少。

他转身看向背后那一座直『插』云霄的险峰:“那里便是藏剑峰,师尊在峰顶等你们,去吧。”

峰顶?

师攸宁直觉不好,事实证明她的预感是对的。

若昆玉峰是为雍容的老者,灵芷峰为曼妙的女子,那藏剑峰绝对是一位挺拔的武人,而且挺拔的有些过分。

看着眼前两尺宽的上山小道一路蜿蜒着往峰顶爬去,师攸宁一个脑袋两个大,她接收宿主这缺衣少食的小身板还未满一月呢,爬个屋顶都够呛,这爬山……

少女淡然的小脸难得的苦巴巴,楚师兄觉曲小师妹活泛些的模样倒更有灵气了:“这登山之路名曰百步天梯,当年你师兄我累死累活堪堪走了七十五步,看你们的了!”

师攸宁和沈炎对视一眼,沈炎问:“楚真人,真君也走过这条路吗?”

“呆子!”楚西臣敲了敲沈炎的脑袋:“楚真人是留给外人唤的,咱们藏剑峰算师尊在内如今统共八人,如今师兄弟妹七人,我排第四,叫声楚师兄来听听。”

沈炎被“咱们”两个字砸的有些晕,老老实实道:“楚师兄。”

“这才对嘛,”楚西臣觉得新来的七师弟心思敏感怕是挨过什么恶意,『揉』『揉』他的脑袋表示关爱,继续解释道:“但凡入我藏剑峰,都需得过百步天梯这一关的试炼,修真界艰险重重,这算得是你们的第一关,去吧!”

话毕雪亮剑光乍现,楚西臣已御剑山上了。

“六……六师姐,咱们走吧。”沈炎磕巴了一声道,颇有些不好意思,可若要道歉,却一时不知该如何提起。

别看如今青云门中风平浪静,那是因为已经成长起来的门中师长、弟子们的支撑起了和平安详。

在外界,像他出身的红枫谷这样的中小修仙家族,夹缝中生存何其艰难,向来是拳头大的人说了算,道歉这种东西,便是有心此刻也无力。

师攸宁不知沈炎心中纠结到此等地步,只见小孩儿忐忑的看向自己,远没有在太清殿时的胆大,便格外温柔软和的点点头。

沈炎面颊晕陶陶带了几分不解和羞意,六师姐明明看着比他还瘦弱,怎么看自己的目光和娘亲差不多……

不管怎么说,他心里更愧疚了,面对恶人的时候奋力拼杀沈炎在行,可是接收和表达善意,对如今的他来说着实是个难题。

师攸宁踏上上山小道的第一步,顿时便觉得周身一沉,她苦中作乐的想,百步天梯,若是能走上六十步应当算及格了吧?!

比起师攸宁,沈炎受到的震动更大,他如今练气七层的修为在踏入小道后便骤然消失无踪,竟是需得以**凡胎走这一段路。

三个时辰后天『色』已黑,弯月驾在云头看着下头吭哧吭哧爬山的少男少女。

青云门的夜『色』很美,夜空低垂星辰烁烁,静谧又广博,像是能够容纳一个人所想象的一切。

小道两旁不知名的灵草顶端带着淡淡的光亮,清风抚过的时候似万千萤火虫蹲守。

师攸宁抹了一把汗,喃喃道:“第六十八步。”

与最初只是周身一沉不同,她如今似乎陷入泥淖中一般,每走一步所受到的阻力便大一分。

师攸宁不敢停下,她怕停下了自己便再不想动了。

身后的沈炎的也气喘吁吁,爬山时难免手脚并用,他估计是用蹭了灰尘的手擦过汗,一张脸灰突突从未有过的狼狈,只双目明亮如星。

师攸宁在数到第七十五步的时候回头看了看,身后已不见了沈炎。

山顶上,红衣小少年闭目抿唇昏『迷』不醒的躺在石床上,他满身灰尘汗水已被楚西臣掐诀收拢一空,看上去一如登山之前那般洁净。

床边站着清和真君和楚西臣。

“七十三步,恭喜师尊又得一佳徒。”楚西臣躬身道。

“臭小子,你是夸小七呢还是在夸自己?”清和真君没好气道:“后浪袭来,你这前浪若是懈怠,当心被拍在沙滩上起不来!”

楚西臣笑嘻嘻,拽了拽自家师尊的袖口:“师尊,我这前浪势头猛着呢,您且放心吧!”

他自小被清和真君带入山门,两人名为师徒实则有父子之情,在外要维持藏剑峰的清贵形象需得行止有度,在自家的山头便难免有些放飞自我。

清和真君显然嘀咕了自家徒弟的脸厚心黑,无奈的摇摇头,看向一旁的石壁。

石壁自然是真石壁,但在元婴修士的大神通之下,有那么一块便清晰的显出百步天梯上的情形来。

山道上,鹅黄『色』衣裳的少女慢腾腾蜗牛似的往上爬,口中间或吐出一个数字。

“师尊,第八十四步了,”楚西臣惊诧道,旋即小声嘟囔:“前浪马上就被拍在沙滩上……”

当初dēng tiān ti以八十五步的战绩震惊藏剑峰的清和真君哭笑不得,只是旋即便收敛了神『色』,感慨道:“果真是天道庇佑的混沌灵根,可惜……为师寻你师尊想想法子,总要寻出本gong fǎ来,至少助你师妹得成元婴,否则当真暴殄天物!”

何止是暴殄天物,楚西臣心道,历代藏剑峰弟子,能够在百步天梯上行八十步往上的不超过五人,曲师妹九十步的战绩,简直就是刷新记录了。

师攸宁哼哧哼哧的爬到天亮,在登山第九十个台阶后,终于力竭晕了过去。

师攸宁是在一处石床上醒过来的,四下环顾,她竟发现自己在一个山洞里。

出了山洞,入目白茫茫一片,这里似乎是藏剑峰的峰顶。

拜师的程序并不多繁杂,如今藏剑峰弟子大多在外游历,师兄里头只楚西臣一个在山,师攸宁和沈炎对清和真君行了拜师大礼,又收了师尊和师兄赠的储物袋,便正是成为了青云门藏剑峰的内门弟子。

【作者题外话】:稍后还有两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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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九章 挖个洞府

只是拜师容易,这住宿问题便让师攸宁长见识了。

无他,藏剑峰虽挺拔的恨不能将天都戳个窟窿,可是从山顶到山脚,压根就没有房子,茅草屋都没有一个。

楚西臣噌的拔出自己的灵剑,颇豪迈道:“咱们藏剑峰有的是地方,小六小七你们寻『摸』寻『摸』,喜欢哪里告诉师兄,挖洞府师兄还是在行的。”

“挖?”

师攸宁和沈炎面面相觑心有戚戚。

师攸宁决定还是要挣扎一下:“楚师兄,咱们藏剑峰……不准备修房子的吗?”

“也曾修过的,”楚西臣颇唏嘘:“只是咱们峰乃是剑修一道,不论是殿宇还是茅屋,修炼时一个不慎剑气横扫,房子哪里有洞府抗用。”

好吧,洞府就洞府吧。

师攸宁放弃挣扎,选择了在北面一处半山腰安家。

沈炎选择了一处断崖。

对比昆玉峰的恢弘殿宇,灵芷峰的独门小院,藏剑峰的山洞,脸皮厚些也可称赞一句别具一格。

藏剑峰险极,压根就没有平坦地方,楚西臣在自家师妹指定的地点先一剑便削了半个平台出来,剑光又闪烁几回,削出的洞府又大又宽敞

斗转星移,藏剑峰峰顶的积雪从未融化过,半山腰的花草却已枯荣了三茬。

清晨第一缕阳光照在洞府门口的时候,师攸宁抻抻胳膊溜溜达达的下了床。

四年的时间,当初苍白瘦弱的少女已经在灵气和时光的双重作用下初现仙姿玉质。

只是容貌这东西不能当饭吃,师攸宁四年的时间只修炼到练气四层,简直是给亲传弟子这四个字抹黑。

抹黑的事并非空『穴』来风,因为对比实在是惨烈。

师攸宁也挺无奈,混沌灵根压根不是鸡肋,明明是秤砣,死死的拽着她的修为不能快进。

吸收一样的灵气,单灵根用一天一夜的时间她得用好几个月,修为怎么能快得起来。

同样是四年,当初练气七层的沈炎已经于三个月前筑基成功。

十五岁不到的筑基修士,放在哪里都是一等天才。

灵芷峰的曲婉婷,如今已经练气八层,便是入山门便被派遣到外门的林苏,如今也有练气四层了,要知道人家每天还要分出一些时间干种灵田等杂活的。

长久的时光,沉淀的不只是记忆还有耐心。

虽然修为涨得比蜗牛还慢,但师攸宁并不太着急,因为她十分清楚自己灵根的问题,有些事情是急不来的,太过功利反而会走火入魔。

修士若是走火入魔,基本上就与大道绝缘。

然而她可以不着急,但却不能丢了藏剑锋的脸面。

青云门五年一次门派大比,分为炼气期和筑基期两个阶段。

本来藏剑锋这小猫两三只的情况,作为炼气期弟子的沈炎出马就可以,然而在一次执行任务当中他感悟天地之力气筑基成功,直接便被划归到了筑基期比赛的那一栏。

如此,练气期的弟子只有师攸宁一个。

藏剑峰明明有练气期的弟子但却不应战,百战不退之名岂不是要毁到自己手里。

沈炎筑基是一年前,从那时候起师攸宁便开始寻求提升修为的方法。

有一次她无意间发现,若是在练剑之时将丹田经脉之中的灵气消耗至力竭,那么下一次冲入丹田的灵气便会比以前更为磅礴。

灵气冲刷扩大经脉,日复一日,竟将修炼速度提了上去。

只是在藏剑峰上劈石头砍树的消耗灵气,不但进展缓慢而且看起来实在傻的可以,师攸宁犯了一回蠢之后便将目光投向了百索堂。

百索堂,索乃渴求之意。

在,修士发布任务,修士也去执行任务,执行任务成功后即可得发布任务者的灵石或丹『药』作为酬谢。

师攸宁不缺灵石也不缺丹『药』。

在她拜入师门的时候,师尊清河真君便赐给了她一只储物袋,两年前楚师兄出外云游的时候又赠给了她一只储物袋。

师尊师兄出手太大方,师攸宁现在的家当可以抵得上一个筑基修士。

她要的只是在执行任务的时候灵气耗竭提升战力,为一年后的门派大比积攒实力。

今日是月初,是师攸宁和另外几位修士约好执行任务的时间。

下山的时候,师攸宁熟练的改形换貌,到山脚下她已经是一个面容只是清秀,穿着青云门普通弟子服饰的女修。

百索堂门口,面容俊朗的青年目光沉沉的看着来往的人群。

人群中也有不少打量他的,多半是修士,且还是女修。

因为这青年青衣白带腰间挂着的玉牌明润生光,乃是内门弟子的打扮。

青云门这样的大宗门,便是外门弟子在外行走,许多小宗门都不愿意轻易招惹,更不要说内门弟子了,若是攀上交情,说不得就能得到许多想都不敢想的好处。

看到面容清秀的女修走来,青年目中划过一丝诡谲光亮,再看时他还是那个俊朗的,气质有些疏阔的修士。

看到这青年,师攸宁道:“真不好意思,路上有事耽搁,来的有些迟了。”

“不急不急,”林真摇头笑道:“吴云现在还没有影子呢。”

林真是师攸宁半年前认识的,一同出过两回任务,练气九层的修为,人也还算可靠。

两人又等了一刻钟,吴云才匆匆赶来,在他的身边还跟着一位妙龄少女。

这少女脸颊瘦削,眉『毛』细长眼睛也不大,嘴唇还有些厚,五官中哪一样拿出来都算不得好看,可是组合起来却颇有些异域风情,甚至可以称作是妩媚。

师攸宁和林真对视一眼,都有些难以名状。

若是旁人带着一位少女那便也罢了,可吴云是一个佛修,这组合便有些怪异。

“这位是李道友。”吴云对尴尬的气氛毫无所觉,兴高采烈的介绍道:“咱们不是还缺一位会火系法术的道友吗,李道友可担此任。”

“我叫李雯儿,两位道友,幸会幸会。”李雯儿道。

师攸宁没有说话,原本只是她和吴用、林真组队,这是早前说好的,如今突然多出一个人来,不知修为好赖,不知人品如何,也不知是否能配合默契,这又不是凑一桌麻将,一个不好可是会送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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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章 鸟为食亡

林真的面『色』也有些难看,可是他最终还是缓和气氛道:“咱们这次领到的任务是捉飞凤鸟,飞凤鸟惧怕火焰,正需要李道友这样的臂助。”

飞凤鸟是一种灵禽,之所以名字中带了一个凤字,是因为这种鸟为尾羽极其漂亮,似乎有几分凤凰羽『毛』之态,常用到女修的法衣上。

林真这次接的任务便是捉住至少十只飞凤鸟,一只飞凤鸟可得五十下品灵石。

灵石是修真界通用货币,分为上中下三品,一千块下品灵石相当于一块中品灵石。

练气修士所需要的聚灵丹,一瓶丹『药』为三颗,价格在十块到二十块下品灵石之间。

事到如今,看在曾经合作过两回且还同是青云门弟子的份上,师攸宁并没有下林真的面子,勉为其难的点点头,心中却道:如此不守信誉,下次还要再选合作对象。

好在李雯儿似乎并不难相处,只是有些太不难相处了,一路完全自来熟,很快便自报家门。

半个时辰之内,师攸宁不但知道了她来自一个小的修真家族,如今处于练气四层修为,甚至连她父亲不单有她母亲一个道侣,甚至还有两个侍妾的事都听闻了。

师攸宁和李雯儿在相处的尚算愉快,吴用和林真之间的气氛却莫名有些诡异。

林真还是那副俊朗豪爽的样子,但是偶尔看向吴用的目光中却总有恼怒闪过。

“为什么不按原计划行事?这次若是出了纰漏,咱们都得死!”林真传音给吴用道,声音狠毒阴沉,半点都不似刚才为吴用开脱时的温和。

“一个肥羊是宰,两个肥羊也是宰,有什么大不了?”吴用满不在乎的道。

青云门下便是青云镇。

青云镇外八百里有一处沼泽地带叫做临风潭,传闻这里曾有蛟化龙,蛟龙飞升后潭水一日日稀薄最终成了沼泽。

飞凤鸟就时常出没于这里。

出青云镇不多久,一声欢喜的”林师兄”陡然传入众人耳际。

林真面上有不耐闪过。

师攸宁看向声音的来处,无声的挑了挑眉,竟然还是个老熟人,曲婉婷曾经的贴身宫女林苏。

林苏最擅长察言观『色』,自然觉察出了林真此刻对她的些微排斥。

若是往日,她定然只是打个招呼便走,可是林苏好不容易同林真这个内门弟子熟悉,如今陡然见林真身边多出了两个女修,一时间警惕心大气。

她还准备与林真发展为道侣呢,哪里能容旁人半路截胡!

这四年间林苏的确踏入了修行之道,可是她哪里想得到比起在皇宫中的倾轧陷害来,青云门外门之中的争斗并不遑多让。

为了gong fǎ,为了丹『药』,为了灵石,为了能够让修为稍高的长老指点自己几句,为了不被同样是练气期的人欺负,林苏可谓是绞尽脑汁。

原本因曲婉婷拜入内门元婴尊者门下成为亲传弟子,林苏也很享受过一些被人追捧的好处,可是曲婉婷只要她伺候人却吝啬的很,很少给她什么gong fǎ丹『药』,更不要说为她撑腰了。

林苏得不到好处,奉承着她的人自然也得不到好处,很快便把她摒弃,而且还因为觉得上当,找机会便会踩上几脚。

林苏恨得咬牙切齿,恨那些欺负自己的人也很曲婉婷。

自此后,她虽然仍旧在曲婉婷处伏低做小,可是已经开始另寻门路,直到攀上林真。

虽然比起曲婉婷林真只是一个内门弟子,而且师父也不过是一个筑基修士,可是已经足够给予林苏庇护。

修真界,虽然很多人追求大道,可是也有结为道侣者共同扶持的。

林苏的目标便是与林真结为道侣。

关于林苏的修为,师攸宁只在龙凤册八卦的时候听过一两句,如今看她面容秀美神『色』温和,婉转奉承之前便将队伍中的几个人笼络的很好,倒也不得不佩服她的本事。

林苏说要报答林真曾经帮助过她的情谊,硬要加入此次任务,并且还承诺不取分毫。

很显然,不取分毫还是很能打动人的。

队伍由原本的三个人扩展到六人,女人多的地方是非就多,而且还有林苏这个心思深沉的,师攸宁能少说话便少说话,实在是懒得掰扯。

于是,等到了临风潭的时候,李雯儿已经和林苏无话不谈,甚至恨不能就地结拜为干姐妹。

比起冷淡寡言的清秀剑修,林苏自然更忌惮李雯儿,一路上与她称姐道妹谈尽各种隐秘之事,甚至有意无意暗示自己与林真关系不一般,知道李雯儿今日不过才喝林苏相逢后才算勉强放下心来。

六人合作,很快便捕获了五只飞凤鸟。

这五只飞凤鸟中,有两只是被师攸宁一剑砍掉了脑袋。

因为其中一只是被李雯儿的火系法术赶入攻击范围,所以师攸宁很大方的分了她一只。

确定了李雯儿没有威胁,林苏便渐渐的向师攸宁靠拢,期望着也能够从这个冷漠剑修身上得到些好处。

转过一片池塘般大的沼泽,三只飞凤鸟被惊动,分别向不同的方向飞去。

吴用和林真去追其中两只,师攸宁和李雯儿去追另一只单飞的。

林苏两边徘徊了一瞬,最终追着林真去了。

林苏和吴用以及林真合力逮住了两只飞凤鸟,尚且没来得及喘口气,她的手臂便突然被林真攥住了。

“林师兄,你怎么了?”

察觉到林真神情不对,林苏手中已瞬间盈满灵气,脸上却愈发疑『惑』娇怯,似乎受到惊吓一般。

林真面上无一丝笑意,阴沉沉道:“十只飞凤鸟的收入都可以给你,但是我要你帮我一个忙。”

听到林真的计划,林苏惊讶的后退两步:“你要杀了她们,为什么?”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飞凤鸟值500灵石,怎么样,肯不肯?若是你不肯,那你就和她们两个一起留在这里吧!”吴用冷声道,哪里还是之前那个慈眉善目的佛秀样。

两刻钟后,双方各带着逃跑未遂的飞凤鸟回来,师攸宁面『色』如常,可是手腕上的九转灵珠却已经暗暗运转起灵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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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一章 剑拔弩张

临风潭名字清雅,实则是个阴气聚集的地方。

在这里,树木借助氤氲的水汽肆无忌惮的生长,躯干蜿蜒怪诞枝叶遮天蔽日,树下沼泽地星罗棋布,到处都是泥泞和晦暗。

鸟兽很少在这里栖息,飞凤鸟喜欢食用沼泽旁的一种菌菇,才会总在这里徘徊不去。

置身于期间,只能任由『潮』湿包裹着皮肤,亦躲不开呼吸间腐烂气息的翻腾。

师攸宁觉得这里真是个杀人越货的好地方,尸体往的泥淖中一丢,不多时便会被沼泽完全淹没,然后化作滋养树木的好肥料。

两伙人乍然分开再聚首,有那么一瞬气氛诡谲难言。

拎着半死不活的飞凤鸟的,李雯儿甫一见到林真三人便兴奋的叽叽呱呱,说起和师攸宁抓鸟的过程,兴致起来还手脚比划,诸如陆师妹如何一剑伤了鸟翅,如何借树干腾空而起捏住鸟脖。

她一个人喧闹的半个林子都炸锅,那点儿诡异的气氛似乎是错觉般消失无踪。

陆师妹指代的自然是师攸宁,面具都是假的了,名字自然也要换一换,张三李四的未免太失水准,师攸宁索『性』将宿主和自己的名字糅杂一团,唤作陆宁。

“陆师妹剑法比起前些日子精进不少,定能在门派大比中大放异彩。”林真赞道。

他的语气十分真诚,说起后半句的时候目光灼灼激动难掩,因为后半句话林真是对自己说的。

林真盯上陆宁很久了。

他这样的内门弟子,每月可领二十块下品灵石和一瓶聚气丹,日子过得紧紧巴巴,总还要去百索堂领些任务才能满足日常修炼所需。

可是领任务赚灵石便会耽误修炼的时间,不赚灵石修炼的速度又会跟不上,简直是个死循环。

半年前,他第一次和陆宁组队出任务,那时候两人合力杀死一只祸害乡里的兔妖。

兔妖修为只有一阶,相当于人修的练气期大圆满,因为没有化形亦未开灵智便算不得妖修,逮住了尽管诛杀便是。

兔妖的皮『毛』、骨肉、牙齿、利爪等不管是炼丹还是炼器总有用处,这一趟下来统共换了三百下品灵石。

诛杀兔妖的时候,林真折了唯一一件下品灵器,陆宁也因为灵气耗光差点晕死过去。

陆宁只拿了一百灵石用以吸收灵气补充体力,剩下的灵石都推给了他,说是补偿那件下品灵器,只说修士不能没有宝物防身。

那时候,林真觉得言语轻柔但剑法凌厉的师妹真是个好人。

两人分道扬镳,林真兴冲冲的拿着那二百灵石冲进了坊市,多方权衡之下挑选了一件新的防御法宝。

出了店门,他恰巧看到人很好的陆师妹进了珍宝阁,原本得了新法宝的喜悦不知怎么的就淡了许多。

珍宝阁里的东西,即便是一块废铁都绝不是林真能肖想的起的,他视若巨款的灵石,也许在陆师妹眼中不过是些不用看在眼中的小钱。

后来,林真遇到了吴云,两人曾经有些交集。

他知道这个佛修看似面善,但背地里杀人夺宝的事从未少伸手,而吴云也知道他手头窘迫,双方几乎是一拍即合。

有些事做错了还可以回头,可是有时候一旦伸了手,过后再想要收回来,却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林真储物袋日渐的丰盈,不但不想收手而且愈加疯狂。

陆宁出手不凡身家必定丰厚,林真打算做完这票就收手,还有一年就是门派大比,他想得些好处闭关冲击炼气十层。

师尊说过要是此次比赛他能够进入青云门排行前一百,就会考虑收自己为亲传弟子。

成为亲传弟子,每月可得灵石一百,日常所需丹『药』三瓶,并且门派大比中进入前一百的弟子会奖励一颗筑基丹。

有了灵石和丹『药』,他可以一路进阶筑基期。

在修真界,筑基修士已经是能够独当一面的角『色』。

“多谢林师兄吉言,还剩两只飞凤鸟,咱们这一趟便算是妥当了。”师攸宁道,清秀的面容『露』出一丝浅笑。

少女身量修长纤和有度,略显宽大的青『色』道袍被白『色』腰封勒出楚楚意味,在阴郁浓绿的林中,只静静站在那里便有别样的清新出挑之态。

明明这林中有三个少女,李雯儿妩媚天真,林苏楚楚动人,可陆宁身量笔直目光清亮的站在那里,虽容貌上逊『色』一筹,可竟让人觉得让她与李雯儿和林苏相较未免有看低之嫌。

吴云喉头忍不住动了动,心头有些可惜,这样的身段配上一张清秀的脸真是糟蹋了,不过稍后享用起来应当不错。

师攸宁遮掩容貌的术法是从自家师尊那里学来的,元婴真君的手段变幻多端,吴用不过练气期的修为,又如何看得透。

察觉到吴云的目光,她神『色』微冷。

“说起来都是青云门弟子,我却从未见过陆师妹,今次倒是有缘。”林苏抿唇一笑欲去挽师攸宁的胳膊。

她总觉只觉这个叫陆宁的女修目光有些熟悉,可却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师攸宁提剑挡开林苏的胳膊:“抱歉,我从的是剑道,不习惯与人如此亲近,若是不小心伤了你岂不是不美。”

伤不伤的另说,林苏心眼多的筛子一般,师攸宁可不敢和她靠太近,免得被暗算却躲闪不及。

林苏尴尬一瞬收回了手,眼珠转了转:“剑道?师妹这样的人才却没有拜入藏剑峰,当真是太可惜了。”

众所周知藏剑峰只收天资出众的弟子,林苏这话明褒暗贬,显然是不愉师攸宁竟拒绝了她的示好。

“就是就是,陆道友修为和我差不多,可用起剑来气势强横,难怪人家都说剑修惹不得,可不就是厉害!”李雯儿接茬道,满是羡慕赞叹之意。

林苏咬牙,李雯儿脑子有病还是装的?

自己在门派中的时候已经伏低做小到腻歪,难道在这里还要生生受旁人的挤兑?

她抬手祭出自己的下品法器流波帕:“林师兄,还等什么?”

“你……你什么意思?”李雯儿终于觉出了不对,慌忙想要将飞凤鸟扔进储物袋,可飞凤鸟还有一**气,储物袋只能装死物,却是无论如何也塞不进去。

看到神『色』转阴的林真和手中念珠灵力沸腾的吴云,李雯儿情急之下放开飞凤鸟,总算腾出手来,祭出本命法宝紫腾鞭防备的看着对面的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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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二章 何必多说

飞凤鸟一只翅膀受伤,满身的羽『毛』也凌『乱』不堪,甫一得到自由便不要命般的往外飞去,逃窜的时候撞的树木枝叶窣窣,让林中几人之间的气氛更显的剑拔弩张。

林真心中咒骂了林苏几句,明明计划好先出其不意伤了陆宁再说,虽然陆宁修为不高可是只凭那把剑就能和他战个五五分,谁想到这么快就『露』了底。

“林师兄,为什么?”师攸宁问,视线在林真手中的法宝上扫过:“我以为,我们总该有些交情才是。”

手中的天心双环还是猎兔妖那一回去坊市淘换的,若不是有陆宁多赠的灵石,林真未必拿得下这宝物。

他下意识的要将其收起来,瑟缩一瞬后心头原本的愧疚转成了郁怒:“那又如何?!”

看着眼前少女平静的面容,林真心头有不好的预感:“你早便怀疑我?”

师攸宁抽剑出鞘,不疾不徐大:“当然,我与李道友行走在前,你与吴云说话却还要传音,正常人都会觉得奇怪,我这剑名曰破云,想不到有朝一日会染上同门的血!”

师攸宁没有说的是,察觉到吴云和林真传音后,师攸宁便让龙凤册尾随着去了,林真三人借追飞凤鸟离开后的谋算,一字一句她都清楚的很。

破云剑?

林真头一回听到眼前少女提起自己宝剑的名字,总觉得在哪里听过,却如何都想不起来。

藏剑峰的弟子入门后都要去剑冢挑选使用的佩剑,有朝一日换剑再将昔日的剑放回剑冢,所谓生生不息传承不绝。

破云剑是师攸宁在藏剑峰后的剑冢转了一圈挑顺眼的拿的。

看到这剑清和真人却很欢喜。

师攸宁这才知道,原来这剑是自家师尊年轻时的佩剑,陪伴他纵横修真界直到结成金丹,这剑才又回归剑冢。

后来,师攸宁不单得了这剑,师尊还翻出昔日所创的《破云剑法》传授给了她。

却说眼下,

“陆道友口气不小,和尚却要讨教几招了!”吴用笑嘻嘻道,他是练气八层修士,对陆宁这个练气四层还真不大瞧得上:“若是和尚胜了,陆道友便从了我,咱们做一对神仙眷侣,岂不痛快?”

“和尚?一个『淫』僧而已,也配和我相提并论!”师攸宁不屑道:“要战便战,你这样的败类,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何必多说!”

吴云脸『色』蓦的一沉,已催动念珠向师攸宁袭来。

师攸宁提剑跃出,剑光与念珠灵光相遇,爆发的灵气卷起林中枯枝败叶『荡』开偌大一圈,眨眼间两人便已斗在了一起。

看到林真看自己,李雯儿后退了一步:“林道友,你们青云门的事我不想掺和,回见!”

李雯儿想要退走,可惜转身已被林苏封了后路。

林苏还记得李雯儿方才挤兑她的事,白皙灵秀的面容带着几分得意:“现在想走,晚了,你这鞭子不错,可否借我一观?”

她这话里的意思,却是看上了李雯儿的法宝。

再者,青云门禁止同门相残,林苏怎么可能放李雯儿离开。

“就怕你看了就不还我!”李雯儿一甩鞭子,积的厚厚一层腐叶已被鞭打出一道深深的沟壑:“若是不放我走,你们可不要后悔!”

她长的妩媚可之前交谈中总流『露』出几分傻气,这会儿目光轻飘飘的扫过林苏和林真,竟有几分气定神闲的感觉。

可惜的是,林苏和林真都没有发现李雯儿这一闪而逝的异常。

林苏对林真道:“林师兄,她出身修真家族必然积蓄颇丰,师妹我只要她这鞭子,其它的东西都是师兄的!”

林真心头有不愉闪过,他不喜欢事情脱离自己掌控的感觉,方才陆宁说早发觉他的不轨是一回,现在林苏擅自做主是一回。

一定是自己多想了,三对二,自己三人的修为又都高过对方,没什么可担忧的,林真手中的天心双环白光一闪已往李雯儿身上打去。

眼下的状况,林真练气九层,吴用练气八层,林苏练气六层,师攸宁和李雯儿练气四层。

看修为,师攸宁和李雯儿当真是要被压着打的,然而事实并非如此。

师攸宁这一头,破云剑剑光凌冽,每每出手都是毫不积蓄灵力的杀招,吴云的念珠已经由最初的光华内蕴到凭空多了许多裂纹。

念珠是吴用的本命法宝,念珠每碎裂一回他便要受一波内伤,心头对师攸宁的破云剑又恨又怕,一时又怨怼林真,心道林真一定是早知道这剑修的厉害所以让自己对付她。

吴云心思繁杂之下不由自主便生了怯意,只勉强抵挡对方的攻势,心头早已叫苦连连。

师攸宁却每每提剑总觉热血沸腾酣畅淋漓,剑光横扫而去使出《破云剑诀》中斩空一招。

剑光凛冽无匹,穿透林中交缠的绿荫与腐意向吴用而去。

碎裂声传来,吴云挡在身前的念珠扛不住剑光,已碎成无数木屑落入泥泞的林地上。

本命法宝碎裂,吴用丹田受到重创,一口鲜血喷涌而出,他自己亦踉跄着后退几步靠在了树干上,求助的看向林真的方向,想说话口中又涌出血来。

师攸宁眼底泛起冷意,破云剑光一闪已搅碎吴用丹田。

她握着破云的手微微颤抖,宝剑再强可修为总是硬伤,她方才一招斩空原本是筑基期才能使出来的招式,如今强行爆发,丹田中的灵气消耗了近三成,差点没被掏空家底。

“陆道友,救命啊!”被林苏压着打的李雯儿大喊,一边用紫腾鞭接下林苏流波帕的攻击,这帕子邪『性』的很,若是被包裹住立刻便动弹不得,虽攻击『性』不强可着实难缠。

说话的功夫,她背上已挨了林真的天心双环一击,当真是苦不堪言。

李雯儿虽然修为底下架不住法宝层出不群,方才林真和林苏合围也不过略占上风。

林真听到李雯儿的呼救看过去,惊骇发现陆宁持剑而来,另一手握着灵石吸收灵力,身后不远处的树下,吴用已经气绝身亡。

“陆师妹,你认输吧!若是全盛时期我还惧你三分,可是如今你已经消耗过多灵力,何必垂死挣扎!”林真对师攸宁道。

“认输不是你说了算,得问问我的剑!”师攸宁抬臂,破云剑身雪亮纤尘不染。

她脸『色』苍白和剑身也差不了多少,可一双眼却亮的惊人,看的林真心头一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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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三章 不堪大用

“我的流波帕!”林苏惊叫一声,心痛的看着自己的法宝流波帕上被紫藤鞭抽出的一道焦黑痕迹。

“这帕子看着不错,可否借雯儿一观?”李雯儿将方才林苏的话原封不动的奉还,两人又战做一团。

废物!

林真再不迟疑,心道要尽快的收拾了陆宁再去援助林苏,否则等李雯儿将林苏重伤,自己难免腹背受敌。

天心双环灵光四溢,在林真的『操』控下向师攸宁袭来,师攸宁紧握宝剑毫不畏惧的迎上去。

清和真君如今乃修仙界公认的大乘之下第一人,他年少成名的剑诀自然不凡。

林真仗着修为比师攸宁高出许多以灵力强行压制,然而剑修原本就百战不退,师攸宁将周身的灵力运转到极点,一面从储物袋不停吸取灵石上的灵力,两人缠斗了十数招,周围已像飓风过境般一片狼藉。

这一番折腾下来林真灵力消耗过半,见陆宁愈战愈勇,想起她斩杀兔妖时宁肯灵力枯竭也不退缩的悍然,退出战圈想要讲和。

师攸宁却不给他这个机会,破云剑横扫而出使出剑诀中的“拂风”一招,此招看似平和但却似风拂山岗,百草尽需折腰。

林真连带天心双环被剑波推出七八丈才勉强站稳,却不想对面少女攻势不减,剑光凛冽如冰迅疾胜箭,直冲他而来。

“逐星!”师攸宁低喝一声,剑气蕴含杀机绵延不绝,击碎林真挡在胸前的天心双环后犹不停歇。

林真仰身躲过大半的剑气,狼狈不堪的坐在泥泞中,筋骨俱被剑气所伤,修为竟直接掉到了练气三层。

他顾不得可惜修为骤减想要翻转身爬起,但脖颈冰凉,破云剑已横在他肩上。

灵力消耗殆尽,师攸宁耳朵嗡嗡响,手指腿脚更软的似一戳就倒,但她因灵力消耗过度而血『色』尽失的唇瓣却微微勾起:“林师兄,一不小心师妹我便垂死挣扎成功了,不好意思,让你失望了。”

林真忌惮的看了一眼横在脖颈上的灵剑,讨饶道:“陆师妹,有话好好说,师兄一时糊涂,你放过师兄这次,好不好?”

师攸宁拧眉,她不知道该不该杀了林真,这与善恶无关,而是在青云门山下诛杀同门弟子,心中总有些拧巴。

她并非铁石心肠的人,入门几年来虽然师攸宁自己甚少在门内游『荡』,可是师门每月的供给,师尊和师兄们的爱护,都是实实在在存在的。

虽然她拜师的时候师兄们大都不在,可得到消息后甚至不远千里托人带来礼物,或符篆或护身剑气,甚至灵石丹『药』,这些情谊总要承的。

说句实说,比起云照国皇宫来,青云门更像她的家。

林真这样的败类,是不是交给门派处置更为妥当?

敏锐的捕捉到眼前少女目中的犹疑之『色』,林真忙道:“陆师妹,咱们是同门,若是自相残杀岂不是违了宗门戒律,我是内门弟子,你剑道修的这般厉害,待在外门实在是委屈了,你看这样好不好,你放过我,我引荐你去藏剑峰……”

“你……引荐我去藏剑峰?”师攸宁按在林真脖颈的剑沉了几分,另一手攥着灵石吸取灵力恢复体力。

她神识外放,知道李雯儿那边胜券在握不需要自己援手,倒是有兴致和林真闲话几句。

“是……就是藏剑峰!”林真觉得生机有望,连忙道:“我的师尊是清意真君,他和藏剑峰清和真人有几分交情,虽然清和真人不轻易收徒,可是清和真人门下的几位弟子我都有些交情,拜入那几位师兄门下应该不成问题。”

青云门除去三大主峰外尚有十八副峰,师攸宁不知这清意真君是哪一峰的,可她家师尊向来独来独往,平日里只对比剑提得起兴趣,林真这话显见得是撒谎了。

至于藏剑峰的五位师兄,修为最低的也是筑基中期,如今大都在山门外历练未归,师攸宁这个嫡亲师妹都见不着,林真这个练气期的能有交情,她信了他的邪哦!

她摆出几分好奇夹杂动摇的神情:“藏剑峰的师兄们,你真的有交情?”

剑法再厉害又如何,还不是个没甚见识的外门弟子,随便用话哄骗便信了!

林真心念电转,他师尊清意真君虽勉强修成元婴但寿元将近,哪里有机会和藏剑峰有机会进阶大乘期的清和真君想比,可眼下顾不得那许多了!

听林真讲述与自己几个师兄的二三事,师攸宁偶尔附和着点点头,渐渐的将破云剑也收了回来,似乎是真动了心。

“不堪大用!”李雯儿瞥一眼陆宁渐渐收回的剑,心头轻嗤一声却并不阻止,自己犯蠢怪得了谁,自己坐收渔利岂不是更好。

她已将林苏折腾的半死不活,手里正拿着一方绢帕赏玩,正是林苏的法宝流波帕。

“受死吧!”

这一头,看到眼前的少女被自己蛊『惑』收回了压在自己脖颈上的剑,林真恶念顿生,暗中聚在指尖的灵力激『射』而出。

这样近的距离,眼前少女细嫩的脖颈定然受到重创!

“不知死活!”

电光火石间,原本神『色』恍惚的少女黑眸闪过杀机,挽剑挡了袭向自己脖颈的灵力,下一剑已刺入林真腹部。

“你……你骗我……”林真惊骇的看着腹部的血『液』,她原来……原来从没有相信过自己。

“我给过你机会。”师攸宁拔出灵剑。

方才收回剑是她有意为之,也是林真唯一活命的机会,可惜他仍旧要偷袭自己,虽然有些钓鱼执法的嫌疑,可此刻杀他,师攸宁不后悔。

掐诀起火,林真的尸体很快便化为灰烬。

“陆师妹,储物袋……”李雯儿可惜道。

修士斗法,劫掠败者的储物袋是常规做法。

战力越强修为越高的修士身家越丰厚,便是这个缘故了。

不过,李雯儿舌尖『舔』『舔』上唇,储物袋说烧就烧,这个陆师妹果真是身家丰厚,自己有福了。

被封住灵窍与普通人的相差无几的林苏躺在地上,看着李雯儿这邪肆的模样心头惧怕不已。

“嘘……”李雯儿竖起一指在唇瓣处轻轻一按,示意林苏闭紧嘴巴,旋即垂涎又得意的看向不远处的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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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四章 黄雀在后

“李道友想要,她的归你!”师攸宁看了林苏一眼,伸手将吴用的储物袋摄入掌心。

至于不要林真的家当,倒不是师攸宁圣人到了什么地步,而是不想日后陡然拿出个什么法宝,结果被人认出来是林真的,那残杀同门的帽子可算是扣上了,岂不是得不偿失。

李雯儿闻言嫌弃的看了林苏一眼,随意将手中把玩帕子扔进储物袋:“好歹也是个大门派弟子,就这货『色』,嗤!”

林苏羞愤莫名,她这样无依无靠的外门弟子,能节省出灵石置办流光帕这一件下品灵器已经算是上进了。

“说两句还急,比没用更没用!”李雯儿轻飘飘的挥了挥袖。

林苏只觉一缕黑『色』烟雾拂面,顷刻间便昏『迷』了过去。

“魔气,你是魔修?”师攸宁惊诧的看着李雯儿。

“哎呀,『露』馅儿了。”李雯儿嗓音骤然变的娇柔又缠绵,神态举止更是比之先前妖娆百倍。

她此刻周身黑雾缭绕杀机沸腾,原本的法衣已变幻成了一身黑衣。

这黑衣裁剪大胆,胸口处好风光,裙摆参差不齐最外只罩一层薄纱,下半身亦『露』出半个bái nèn的大腿,妖异又『性』感。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前辈厉害!”师攸宁防备之心大起,眼前这魔修竟还是个筑基修士,可竟会掺和几个练气期修士的争斗,也太闲了些吧。

似乎是看懂了眼前少女的未尽之意,李雯儿捂着嘴咯咯笑了两声:“哎呀,人家好好的走在路上,那个假和尚非要蛊『惑』我去挣灵石长见识,他那么诚恳,总要给点面子的嘛!”

将黑吃黑说的这般清新脱俗,师攸宁对李雯儿深感佩服。

“不对,你竟然不怕我?”李雯儿笑意收敛,盯着师攸宁上下打量几圈:“剑修是厉害,可像你这样能诛杀两个修为远胜于自己的修士的人,恐怕不仅仅是个外门弟子!”

李雯儿笑的时候妍丽多姿,此刻神『色』转厉盯着师攸宁,师攸宁只觉后背倏然出了一层冷汗。

她知道,这是属于筑基修士的威压。

修真界等级森严,划分等级最公正也最残酷的方式便是修为,修为每高一阶,对低一阶修士的压制完全是压倒『性』的。

譬如现在,即使师攸宁以练气四层的修为可以斩杀练气九层的修士,可三个她也绝伤不了一个普通筑基修士,这就是境界的压制。

此刻李雯儿能和自己絮叨这许多话,绝对是闲的无聊找消遣。

师攸宁能说什么,说自己也是个见过世面的,魔尊和魔头都见过了,难道还怕一个给魔尊提鞋都不够资格的筑基魔修?

也不是不可以。

在李雯儿防备的目光下,师攸宁盘膝而坐将破云剑横在膝上,手腕上的九转灵珠已用灵气催动到防护状态。

“你干什么?”李雯儿觉得这个少女脑子有『毛』病,总是能做些她意料不到的事。

“晚辈有个故人也是魔界中人,我想和前辈打听打听他的消息。”师攸宁老老实实道。

修炼是要修炼的,可作为一个鬼差,任务也是要执行的,她已经好几年没有见过任务对象了,这样忒不敬业。

“拖延时间?”李雯儿哼笑一声五指成爪,寸许长的黑『色』长甲才是她惯常用的武器,至于那紫藤鞭,早被她扔进储物袋了。

不过很快,李雯儿便笑不出来了。

因为盘膝而坐的少女在从储物袋中掏东西,更确切的说是在掏符篆。

“这上面封着清和真君的一道剑气,哎呀,这个不行,会将整个临风潭夷为平地的。”少女将掏出来的符篆又收了回去,转瞬又捏出一张来:“这是楚师兄留下的剑气,金丹修士全力一击,应该能用。”

方才第一道符篆拿出,那上面的冲天剑气已让李雯儿白了脸,恨不能立刻拔腿就逃,如今第二道符篆虽然气息稍稍收敛,但却也不是自己可以抗衡的,这少女到底什么来头?

清和真君的徒子徒孙还是后代家眷?

师攸宁在储物袋中翻腾来去,终于又捏出了比楚师兄留下的符篆更弱一些,但依旧杀气凌厉的符篆,上面封印的剑气是沈炎的。

看到李雯儿惊骇莫名的看着自己,她捏着那符篆往前送了送,颇有些惭愧道:“这上面是我师弟留下的剑气,他亦是一位筑基修士,想来不会辱没了前辈的修为。”

师弟,自然指的是沈炎。

说来有些丢人,师攸宁修为慢的似蜗牛,只得不停的与人斗法以提高战力。

如此,她有一段是将下山频繁的很,结果有一回被沈炎撞个正着。

那次师攸宁全身灵力耗的七七八八,因为斗法头发还被烧掉了一半,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沈炎平日里倨傲又寡言,破天荒的问:“谁干的?”

师攸宁觉得不能堕了师姐的威仪,得意的昂着脑袋:“没谁,他烧了你师姐我的头发,自己也去了半天命,划算,不用担心。”

“谁担心你了?”沈炎拔高了声音道。

这个小师弟平日里话少又倨傲,竟难得没有和师攸宁吵嘴,后来一声不吭的御剑将师攸宁送回了洞府,末了掉头就走,像后头有什么东西追一般。

十三岁的少年正是抽条儿长个的时候,已经比师攸宁高出了半个头,又因为是筑基修士已经可以御剑而行,师攸宁颇有自家孩子长成的喜悦,头发被烧的懊恼因为这事儿的打岔竟去了一半。

隔天她洞府门口便多了一个锦盒,锦盒里放着三张符篆,每一张都封印了一道杀意十足的剑气。

属于筑基修士的剑气。

符篆是大白菜吗,还挑挑拣拣……

李雯儿维持着冷眼不屑的状态,心头又羡慕又嫉妒,要是这些东西都归自己了该多好,

可她还真不太敢动手,便是那筑基修士的剑气,她也不太愿意试其锋芒。

师攸宁摆出家当来溜了一圈,眼见李雯儿身上的凶煞之气有所收敛,心头几不可查的松了口气,她如今灵气耗尽,完全是强弩之末,能不动手自然是好的。

双方静默的僵持了几息。

“陆师……陆小友,你说有故人在魔界,若是想寻一寻,我或许可以帮上忙。”李雯儿撩起胸前的一缕发丝绕在指间,善解人意的开口道,哪里有方才凶悍的样子。

“他很有名的,你一定知道。”师攸宁道:“墨修聿,你们魔界的魔尊,他最近有消息吗?”

距离两人不远处的密林中,少女绵软的嗓音传入某人耳中。

听到自己的名字被提起,玄『色』带焰纹的锦靴顿住。

再往上,靴子的主人赤红袍脚上法纹微转,挡路的枯枝瞬间化作粉尘消散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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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五章 可问本座

如今的修真界,飞升之路已断绝十数万年,修士们最终免不了身死道消,生前再如何名声赫赫,最终也抵挡不住时光的滚滚烟尘。

可是,有一个人不会,或者说是魔。

追求大道原本就是一件众生平等的事,缘何人做得,魔修和妖修只要『露』面便会被一棍子打成邪魔外道,做人修证道路上的踏脚石?

他以一己之力改变三界格局,让魔修和妖修也能正大光明的走在阳光底下。

现在的人们知道他,将来的人们铭记他。

而如今,在这临风潭密树环绕沼泽遍布的一角,他的名字自一个少女的口中提起。

“魔尊大人,你说魔尊大人是你的故人?”李雯儿仰面笑了几声。

若此刻眼前的少女提起的是魔界其他的人物,即便是时常随侍魔尊的魔王付翼,她顺口便会回一句,你若是魔王的故人,那我还是魔王的亲眷呢!

可是,任何一个魔都不会如此不恭敬的提起魔尊,提起自己心目中的神灵。

“当然,”师攸宁暗道,我不单是魔尊的故人,好好努力一把,没准儿还会成为你们日后的魔尊夫人。

“陆道友,你的玩笑话一点都不好笑。”李雯儿收敛笑意,妖娆妩媚的身正经了些:“不过,这世上多的是仰慕魔尊他老人家的人,多你一个也不多。”

他……老人家?

师攸宁想起那人俊美的眉眼,无法想象墨修聿和老人家这三个字扯上关系是个什么场景。

她慢腾腾的道:“你猜对了,我的确仰慕他,我还想象着我和魔尊一起赏过月,还一起看过云海,他那把剑血一样红,御剑的时候比风都快,不过坐在上面就有些凉,还硬邦邦的。”

李雯儿完全呆住了,这样直白的表明自己的钦慕,怕是魔界的那些女魔头都要甘拜下风。

站在树后的某人半垂的眼睑抬起,向来平静无波的眸中有恍然之『色』略过,原来小豆芽菜当初不答应拜自己为师,竟然是存了这样的念头吗?

即使容貌遮掩,但墨修聿第一眼就认出了着青『色』道袍的少女是几年前那个豆芽菜。

而他出现在这里,原本是有事要上青云门一趟,御风经过时天魔之血波动,这才下来查探。

天魔之血波的缘由,自然是因为当初他曾分出一滴来给了某人。

少女语气一如既往的软糯,可是却能听出话中的理直气壮之意,仿佛她钦慕自己是一件可以昭告天下的事。

这不是魔尊大人听到的第一份钦慕之语,可是是却是头一次听到心里来。

她还是像在云照国皇宫中那般胆大,如今三界只是井水不犯河水却不是相亲相爱,一个道门弟子说这样的话,会不会被打压?

魔尊大人觉得豆芽菜有些蠢。

至于钦慕的话,那时候她多大,个头也就到自己的腰间?

挂在枝头似乎和枝丫融为一体的黑皮灰脸蝙蝠,此刻眼睛瞪的圆溜溜,听到有人诉说对主上的恋慕之意,他是不是该回避一二,付翼心头很是纠结。

“所以,你能告诉我一些魔尊的消息吗?”师攸宁锲而不舍的问,她筑基之前肯定是不能下山的。

而青云门这等道修的大本营,魔修轻易不会来,就像即使三界和平共处,也没见哪个道修大咧咧跑道赤血江那边转悠。

所以,碰上李雯儿这个魔修,完全是意外之喜。

“魔尊大人地位高贵,不是我这样的散修可以接触的,不过闲散的消息我倒也听过些,你想知道什么便问吧,知无不言。”李雯儿道,看着眼前少女颇有些同情。

魔族崇尚强者,像魔尊那般强大无匹又俊美无俦的魔,说是所有魔族女修的心仪对象也不为过,但即使心仪也绝不会生出独占之心,因为能得那样的人垂怜一二已经是恩赐。

可是,魔族的女魔修们尚且有机会瞻仰魔尊风姿,眼前这个狂热的道修少女,却只能在此地冒着生命危险和自己一个魔修攀谈,这是多么深重的爱恋之心啊,李雯儿心道。

“魔尊他,在魔宫中的时候,伺候寝食起居的女魔修多吗,传言那些女魔个个都是金丹期的修为,是真的吗?”师攸宁问。

她有些后悔前世去收敛宿主魂魄的时候,没有往墨修聿的魔宫中溜达一圈,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嘛。

李雯儿:“……”

挂在枝头的付翼:“……”,主上一向不近女『色』,自己还曾动过找一个铺床叠被的魔女的念头呢,可惜最终作罢。

“这么想知道,为何不直接问本座?”

低沉的嗓音响起,不带一分烟火气,但是却令人心头猛的一突。

墨发红衣的男人从树后出现,眨眼之间便到了师攸宁的面前,面白如月薄唇殷红,正是魔尊墨修聿。

“魔……魔尊大人?”李雯儿惊讶的倒退两步,她不曾见过魔尊,只听闻魔尊红衣似血俊美难言。

可是眼前这个人,身上明明一点魔气都没有,不要说是魔气,便是灵气也半点都无,就像是个普通人一般。

这却是李雯儿钻牛角尖了,魔尊修为大成,若是不收敛至此,即便只是放出十分之一的气息,在这青云门的地界出现如此冲天魔气,整个三界怕是都会震动。

付翼松开爪子掉落枝头,落地时已是灰面黑衣的老样子,对师攸宁道:“小公主,你这遮掩容貌的法子不错。”

打完招呼,他便十分机灵的拎着犹自呆愣的李雯儿消失了。

“墨修聿?”师攸宁仰面看着突然出现的男人,她自问脸皮很耐得住羞,可此刻略想了想自己方才都胡说八道过些什么,一张脸腾的就升起热气。

墨修聿没有回答,只俯身伸手。

远远看去,身量修长的青年弯腰去触盘膝坐在地上的少女的脸,林中光线昏暗,更让这样的情景平添几分隐秘却又让人忍不住屏息的气氛。

少女仰面看着自己,这面容不是她的,可一双眼瞳仁漆黑如墨纯净如常,墨修聿心想,还是四年前那个样子,不过此刻这黑白分明的眼瞪的圆溜溜,像受惊的小动物。

魔族长年只有黑白两『色』,能存活的动物最多的便是魔鼠,被抓到偷东西,也是这样瞪大了眼一动不敢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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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六章 我想要你

玉白的指尖点在少女的面颊上,像是戳破了一层『迷』障。

少女本来的面貌『露』出来,无暇的面容上眉黑目乌琼鼻樱唇,柔和的五官恰到好处的组合成一张纯净无害的面容。

如朝『露』如薄霜,又像软绵绵的云彩,带着不震撼人心但看第一眼后便不想再挪开目光的美丽,唯仙姝二字可堪堪概括。

墨修聿难得怔楞一瞬,他点破眼前少女遮掩容貌的小术法,只不过是想见她真实的样子,却不料四年前的豆芽菜容『色』竟出众到了这个地步。

是了,若不是容颜太盛,又何必遮掩。

冰凉的指尖一触即离,师攸宁眨巴眼,这就没了?

那应该怎么样?

师攸宁将自己脑袋里『乱』七八糟的废料赶走,站了起来。

站起来了,经脉中的空旷一阵一阵的。

她想起来,自己之前因为耗灵力太过,这会儿还处于一戳就倒的状态。

“选择青云门,这就是你想要的?”墨修聿看着眼前明明站着却似一片羽『毛』般身形微晃,似乎下一刻就能跌过去的少女。

若是成为自己的弟子,四年的时间再不济也该筑基有成,哪里会像如今这般修为低微。

当然,修为低微已经是比较给面子的说法,在墨修聿眼中,眼前少女的修为约等于无。

成为自己的弟子?

如今看来,豆芽菜当初不成为自己的弟子是因为爱慕自己,魔尊大人第一次生出麻烦之感,事情怎么又绕回来了……

在俗世,天地君亲师便是铁律一般的准则,敬天地鬼神,跪君王父母,遵师父教诲,没有人可以逃脱这许多制约。

然而,修士的生命实在是太漫长了,追寻大道本是逆天而行,亲人眷属若无灵根不到百年便会化为尘土,天地君亲不过笑谈而已。

所以,最后的最后,唯有师徒名分不可违背,否则走到哪里都会被唾弃。

一个修士,若是tu shā亲族友朋,人们提起他也许只会说几句心『性』狠辣,可是若这修士杀师或叛出师门,三界之中再无立身之地。

若是做得过分些,说不准天道都会降下雷霆直接将其劈成一道飞灰。

这——就是师徒。

所以,此刻魔尊大人发现自己好不容易看上一个徒弟,结果似乎收不得。

想要的?

师攸宁脑袋抽痛,原本李雯儿在的时候她强撑着讨价还价,可墨修聿在这里,她原本紧绷的神经放了下来,便不大提的起精神。

如果这修真界中能够有一个人让师攸宁完全放下防备,不是静妃也不是师尊,更不是师兄和师弟,而是曾经只为着一份相识的情谊便能够御风万里为宿主了结仇怨的墨修聿。

“我……我想要……你啊…”

少女气息微弱声音缥缈几若不见,脑袋慢慢的垂啊垂,最终身体前倾栽进了眼前人怀中。

这一次,她没有被法衣弹出去,因为身上的天魔之血。

对于带着自己主人气息的东西,天魔衣虽然犹豫了一瞬因为主人没有反对,便老老实实的接纳了下来。

墨修聿:“……”

魔尊大人从不允许人近自己一尺之内,也从未抱过任何人,少女温软的身体对他而言是陌生到不知如何反应的领域。

还有那句,想要自己……

天底下便是修为到了大乘圆满的修士,都没有胆子说这一句。

可是当昏『迷』的少女靠在他身上,却因为姿势不对要往一旁倒去时,墨修聿还是下意识伸手揽住了她的腰。

触手可及,少女的腰身这样软这样细,脆弱的让墨修聿皱起眉头,他不喜欢这样小心翼翼的感觉。

想起这四年寻遍极北冰川发现的那具冰棺,他眸中冷意涌动,毫不怜惜的松了手。

不省人事的少女身体自然倒落,再往下是满是泥泞与枯叶的地面。

无奈的叹息轻飘飘散在阴暗的林中,一只飞凤鸟好奇的蹲在树枝上看着不远处的两人,褐『色』鸟目中倒映出红衣青年弯腰捞起将要落地的少女的情形。

何必和她动怒,老头子当年昏了头,自己却不会!

墨修聿一手揽着少女的腰一手放在她的腿弯将人横抱起来,心头却不屑的冷嗤道。

旁观的龙凤册翅膀扑棱的更剧烈了,仿佛不如此不能表达它激动的心情,这就是主人说的公主抱?

墨修聿召出噬心剑,剑身随他心意变大变宽,足以让一个人平躺在上面。

他将昏『迷』的少女放了上去。

剑身血红,衬的剑上平躺的少女肤『色』愈加苍白,整个人仿佛琉璃般脆弱。

噬心剑已有灵智,剑身自家主人踩一踩自然没关系,可为什么要被别人躺着?

它是一把剑,一把可以劈开空间的神器啊,为什么不单要做床的活计,而且躺在上头的是一个修为几近于无的道修?

剑身铮鸣不已,想要让主人听一听自己的委屈。

墨修聿想起之前听到的,少女软糯的抱怨声:“坐在上面有些凉,还硬邦邦的。”

他抚了抚噬血剑的剑柄,传递自己的意思。

噬心剑铮鸣到近似呜咽。

墨修聿曲指在剑身上弹了弹,横亘在主人面前的剑身哼唧两声最终败下阵来,剑身升腾起与人修体温相近的热度。

只原本乌黑发亮的剑柄光芒黯淡许多,固执的表达自己的不愿。

付翼打发了那个女魔回来,看到的便是小公主躺在剑身上的样子。

他心头先是一惊,待察觉了剑上的人还有气息,似乎只是昏『迷』,提的老高的一颗蝙蝠心总算放了下来。

“小公主胆子太肥,主上教训的是。”付翼可怜扒拉的取悦自家主上,敏锐的发现自打从极北冰川回来后便气息凌冽的主上,此刻似乎不再有让人心惊的压迫感。

“嗯?”墨修聿看向付翼。

“即便是心悦主上,可这般大辣辣说出来委实不美,属下会教育小公主下次表明心意要含蓄些。”付翼振振有词。

“她……心悦我?”墨修聿低声道,似是自问。

“当然,只是主上什么时候与小公主……赏月,属下怎地不知?”付翼小心翼翼的问,一颗蝙蝠心蔫哒哒,自己还是不是主上手下最得宠的魔王,竟连这等大事都不知,这是要失宠的节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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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七章 懊恼质问

墨修聿不知道,什么时候在云照国剑斩宫婢那夜的见面,在小豆芽菜的嘴中竟成了赏月。

俗世的月『色』浅淡,那夜又只有一弯残月挂在枝头,哪里有坐在魔宫殿宇上看圆月皓辉满天,赤血江奔腾而下来的畅快。

果真待在青云门没甚见识,有机会……魔尊大人拧眉打断自己的思绪,心肠恢复往日的冷硬。

没有机会,也不会有机会!

天『色』渐暗,林中浓绿的树木乍一看黑团团张牙舞爪,平添许多鬼魅可怖。

付翼往密林的东方看了一眼,他与主上从极北冰原一路来此,若不是在此地耽误这时光,此刻青云门应当已经大『乱』。

说是耽误时光,可是付翼心中却也有庆幸起伏,虽然他和主上并不惧与青云门满门为敌,可杀人夺宝终究不是什么好听的名声。

即使是师出有名,可过去了千年的事,人们只会看见魔尊肆意妄为欺上道修山门,又有多少人愿意追根溯源求一个清楚明白。

察觉付翼的目光,墨修聿幽深黑沉的瞳仁隐约有红光闪烁。

“主上,属下……属下有话要说!”付翼咬牙道,没有寻常时候的『插』科打诨,倒有几分在魔界时位居魔王位时的峥嵘硬挺。

“冰魄宝鉴,本座志在必得。”墨修聿声冷如铁:“如今便是老头子在此也阻止不了本座,更何况,这青云门,他敢来么?”

墨修聿口中的老头子,乃是墨修聿之亲生父亲,已经云游四海行踪不明的老魔尊。

若是寻常魔头,墨修聿哪里会废话至此,可是付翼与他情分不同,这才耐着『性』子多说一句。

“属下愿为主上赴汤蹈火,只是……”付翼揣度着词句小心翼翼道:“青云门毕竟是夫人的师门,若是夫人知道主上有一日会……想必会伤心的。”

“放肆!”墨修聿厉声道。

他一向桀骜随『性』,万事难有入眼动心的,此刻被说中心中刻骨的隐痛,林中骤风鼓动,一道剑气若实质般向付翼斩去却又倏然撤回:“滚回魔界,不要让本座亲手了结你的『性』命!”

虽然自己亦是大乘期的修为,可那一道剑气若是落在身上恐怕非死即伤,付翼惊骇莫名,却又因为自家主上的手下留情而越发觉得有些事便是死谏也值得。

他单膝跪地,恳切又执拗道:“主上,要得冰魄宝鉴,也不是非强取不可。”说着看向犹自在噬心剑上昏睡的少女。

事实证明,半梦半醒之间翻身真的要不得。

譬如现在,师攸宁便十分不体面的扑在了泥潭里,原本残留的三分睡意乍然消逝,她手忙脚『乱』的爬起来,正对上墨修聿的俊脸。

转头,噬心剑犹自浮在半空中,约莫是终于不用委委屈屈的驮着人,竟还颇得意的上下晃『荡』了两下。

从“床”上摔下来和摔成个泥人,还是当着墨修聿的面,尴尬程度约莫半斤八两。

“幻觉,都是幻觉!”师攸宁喃喃道,边说边转身背对着墨修聿,慌里慌张的掐了除尘诀将自己拾掇清爽。

此时日出东方已久,马上就攀爬到天空的最高处。

林中正是一日最明亮的时候,几缕光线从密林枝叶中穿『插』而下,朦胧又温柔的落在背对着自己的少女的发顶和脖颈。

墨修聿不知怎地,原本积蓄在心底的郁气便少了几分,凤眸上翘的眼尾『荡』出一缕笑纹:“昏睡一夜,竟睡出癔症来了么?”

师攸宁转身,她自然是没胆子瞪一瞪魔尊大人来表达自己的不满,假做无事的眨了眨眼,黑白分明的眼中不大走心的佯装出惊诧来:“啊,原来魔尊大人也在这里。”

吭哧一声笑从树上传来。

师攸宁抬头,一只约莫比她手掌微大的黑皮灰脸蝙蝠挂在头顶的一根细枝上,翼手扑棱了一下,不知是昭示自己的存在还是打算捂住嘴不让笑声传出来。

“本座昨日救了你的命,可是?”

“昨日?”师攸宁被墨修聿的话吸引了注意力,暂时放过了和枝头那只蝙蝠较劲,她这时候才注意到自己似乎昏睡了一夜。

那方才,她想了想本梦半醒之际声息平板温热的床榻,还有掉落在地时一闪而逝的熟悉红光,难道自己睡在噬心剑上?

眼前人的目光太具压迫感,昨日某些忽悠李雯儿的话朦胧浮上心头,师攸宁不知怎地莫名有些心虚,忙点了点头。

“道门修行讲因果轮回,本座救你是因,这果,你准备怎么偿还?”墨修聿问道,又想起昨日少女对自己表明心迹的话来,补充道:“不得以身相许。”

师攸宁梗住,自己这是被嫌弃了吗?

偏不!

比魔尊大人矮一头的少女挺胸抬头,很光棍的道:“要么以身相许,要么就先欠着吧!”

反正得不到混沌gong fǎ,就以她这乌龟一般的修行速度,因果未了渡劫时雷劈猛些那也是元婴期的事,且远着呢。

若是得到了混沌gong fǎ,以那上古时流传的极品gong fǎ,她修炼时瓶颈少的几乎等于没有,雷击似乎也没什么可怕的。

静默倏忽而至,师攸宁保持着昂首挺胸的姿势不大敢动,但眼皮已耷拉着遮住了看向墨修聿的目光,迟来的忐忑和懊恼升腾起来,她这也……这是有些太心急了……

“本座是魔,万魔之主,你知道吗?”

不满少女垂着眼睑,眼皮下眼珠咕噜『乱』转的不安或者躲闪,墨修聿两只捏着她的下颌让她看向自己。

魔修体温偏低,捏着下巴的手冰凉,手指似玉石,触感和温度也像。

师攸宁睫『毛』轻颤,被迫看向眼前人,看他俊美无俦的面容上,神情无波无澜到近乎淡漠,她听到他低沉的,毫无感情的质问。

“你可以在这密林深处,无人之时说这些荒唐话,可是有朝一日让世人知道你与魔修有瓜葛,你敢吗?若是你师门因此不容你,若是你亲眷因此唾弃你,你还会说要以身相许?”

墨修聿捏着少女下颌的拇指轻轻摩挲一瞬,温软的触感让人眷恋却又避如蛇蝎,他松开手,凤眸中有嘲讽闪过。

这嘲讽不是因此时此地,而是一千年前那段啼笑皆非的过往。

或者说,是他埋藏在心底的,那些无法释怀的过往。

这世上,人人皆知魔尊修为高深凶名赫赫,都知他生来天魔之体大道可期。

可谁又知道,魔尊乃是半魔半仙之体,他的母亲是一位道家仙姝。

那人生下他却不爱他,生下他却欲杀之,杀不了,那便弃如敝履。

那个叫母亲的人,她视他为自己毕生的耻辱!

【作者题外话】:今天只有这一章啦,周末出去浪来着,嘿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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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八章 以身相许

不知什么时候,枝头倒挂的蝙蝠已经消失无踪。

远处的一处沼泽中,鼓起的气泡噗嗤一声破了,又有新的米粒大小的气泡冒出来,一点点的涨大。

突然被训斥这许多句,师攸宁有点懵,她这才是表示爱慕阶段,似乎没有做什么负心事来着,怎么墨修聿如此的……如此的义愤填膺,怒气值爆表的近乎诡异。

察觉到自己的失态,墨修聿静默片刻,不由对眼前呆愣的少女生出些歉意。

自己的事,和她有什么关系呢?

魔尊大人纵横修真界数千年,于道歉算是个生手,他亦自认从未做过后悔之事,若是与人有过不去的纠葛,一把噬心剑足以了断恩怨。

可如今,他心头竟有些发软,这感觉陌生的让他无所适从。

“本座不需要你的喜欢,你若想要报答,便答应我一件事。”他背转身负手而立,法阵流转不息的天魔衣勾勒出修长挺拔的身量。

“什么?”师攸宁回魂。

“带本座上青云门,我要冰魄宝鉴一用。”墨修聿的语气恢复平静,不疾不徐道:“原本准备亲自去取,不过要闹些大的阵仗,只是一个上品法宝,还不至于此。”

说是如此说,可魔尊大人心中已下了决定,若是她不愿意,那便罢了,不强求亦不挟恩。

师攸宁心头一突,什么叫做亲自去取,莫不是提剑杀上山去?

脑海中浮光掠影的想起些旧事,师攸宁按了按太阳『穴』处,稍稍将那段记忆捋顺,龙凤册怎么记载来着?

是了,前世宿主与墨修聿在青云门的相遇,可不就是入山门四五年的时候。

前世宿主身怀混沌灵根这稀罕物,可惜五种灵根却是不纯的,譬如那瘸腿的椅子,边缘不齐整的水桶般,虽然拜入了灵芷峰但却只捞到个内门弟子的待遇。

那时候曲婉婷欺负她欺负的紧,宿主便时常躲在青云门的藏书阁内。

也是在那里,宿主遇到了墨修聿。

重伤后因藏于宿主识海中而未被发现的墨修聿。

在这之前,墨修聿以一把噬心剑力扛青云门两位大乘修士的夹击,成功取走了藏书阁护阁法宝。

龙凤册重点描述了宿主和墨修聿的相遇,对这一段事的记录寥寥数语,连被劫走的那法宝叫什么名字都未提及。

现在想来,师攸宁试探的问道:“你说的冰魄宝鉴,是藏书阁大阵的那个阵眼?”

像青云门这样只练气期弟子,归拢归拢便有万余的大宗门,最珍贵的不是门中有几位震慑四方的,诸如大乘期或元婴期的修士,而是门中达到筑基期修为的中坚力量。

因为,进入筑基期的修士已算踏上大道,人数多少才是宗门兴旺与否的标志,否则高阶修士一旦陨落,后继无人的宗门很快便会被周围的门派瓜分一空。

弟子是其一,再珍贵的便是门中有强大阵法守护的,汇聚数不尽gong fǎ典籍的藏书阁。

墨修聿微颔首,略有些意外眼前人竟知道阵眼的事。

师攸宁有些犹豫,自己不带墨修聿进山门,这位说不准便会提剑将青云门搞个天翻地覆,前世不是削平了许多山头来着。

可是要带进去,算不算背叛师门?

每一世,师攸宁完成作为鬼差的任务是真,可她知道自己活着也是真的,所以生活还是要认真过的。

给她栖身之地,教授她gong fǎ,护持她不被人所欺的宗门,怎能背弃?

果真不愿么?

墨修聿并不如何失望,因为本就预料到了结果。

他淡淡道:“俗世尚有财不『露』白之语,日后行事切莫招摇,免得徒增烦恼。”

付翼带走了李雯儿,顺嘴问了几句林中发生的事,墨修聿如今亦知道曲零『露』将自己耗的灵气枯竭是为什么,是以才提醒这一句。

“冰魄宝鉴,只是用一用,可以不拿走吗?”

身后软糯的声音传来,带着几不可查的纠结,却让魔尊大人冷沉的心绪陡然好了那么一瞬:“当然。”

师攸宁轻舒了口气,虽然墨修聿神『色』如常,但她总觉得他此刻心情似乎不错。

两人并排而行,顺带交流关于如何借用冰魄宝鉴的事。

总结下来,冰魄宝鉴这等只比神器差一线的上品宝器,如今作为护着藏书阁的阵眼,放在藏书阁顶层上。

而这宝器的其中有一个功用,乃是其上记录了青云门传承万年,每一个门中弟子的生平,墨修聿想用它查看一个人的过去,亦是了结自己的心结。

藏书阁共九层,第九层只有修为达到金丹期的修士才可以畅通无阻。

当然也有例外,譬如师攸宁这样的亲传弟子,若是获得自家师尊的允许,又满足修为到筑基期的条件,也是可以在上面溜达一圈的。

至于如何带墨修聿进去,藏书阁有检测魔气和妖气的法宝不假,可若是他进入师攸宁的识海,那一切气息便会敛藏于无形。

识海是每一个修士的禁地,若是被强行入侵,那遭受这一切的修士便会非疯即傻,是以便是亲近如道侣也绝没有进入对方识海的事。

身边的少女答应的极痛快,这让魔尊大人心情愉悦,可旋即又觉得要找机会给她普及普及修真界人心险恶的常识,这般对人毫无防备之心,当真不好。

师攸宁不知因自己对墨修聿的毫不设防,前头路上已经有好几节安全教育课程在等着她。

眼看前头天光灿烂,临风潭的出口已然不远,她停了脚步,爪子探啊探的捏住了身边人的袖口。

天魔衣的符文骤然放出金光,最终却又收敛了回去。

墨修聿垂眸,顶着淡粉『色』甲床的白皙指尖在赤红『色』袖袍的衬托下精致可爱,又带着微微的瑟缩,有那么一两分……一两分惹人怜爱。

师攸宁并不知是自己体内天魔血的缘故,墨修聿的法衣才未弹开她,她只当做他没有拒绝她的动作,大着胆子道:“冰魄宝鉴的事是小事,不用谢,那救命之恩,我……我还是想以身相许。”

墨修聿静默不语,他是这世间顶尖的存在,即便如今收敛修为,可一身气度也远非寻常人可承受,可眼前的少女似乎毫不惧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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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九章 贴身随侍

师攸宁的指尖又在那衣袖上攀爬了几分:“以身相许也许真的快了些,可是先培养感情还是可以的。”

“胡言『乱』语!”魔尊大人不以为意。

这人从未做过伤害自己的事,反而多有照顾,师攸宁到如今胆子已被惯的有些肥,立志即使死缠烂打也要将人骗到自己的洞府中。

她再接再厉道:“师门教我护我,日后若有用得到我的地方,我自然是肯赴汤蹈火的,但却管不着我寻个什么样道侣的事。”

墨修聿沉默。

他原本肤『色』便过分白,唇『色』又殷红非常,这样不言不语的时候很有几分阴沉冷戾,可师攸宁却愈发想靠近。

“父母亲眷,这些年只有母妃照管我几分,我喜欢的人她自然是肯接纳的,至于父皇,我的事他管不着也管不了。”少女声线软软,可最后这句话音微翘带着不同于外表的固执和傲然。

“你是天魔之体,我是混沌灵根,按照俗世的说法,咱们这样可算得上门当户对,全修真界可再找不出第二对。”

“难道你是嫌我修为低,我运气很好的,说不定什么时候得一本厉害的gong fǎ或者上古的传承,突然就修为大进了呢。”

“人家都说你三界风姿第一,我虽然没那么大的名头,可是师弟说,青云门数前女修中,容貌气质皆不及我……”

付翼不在,可热闹聒噪的感觉却依旧环绕在身边,沉默许久的魔尊大人眼尾上挑,却不想问出的第一个问题是:“师弟?”

絮絮叨叨半日的师攸宁刹住话头:“师尊收了七个弟子,我排行第六,和七师弟同一日拜师。”

说着,她因着心虚,视线在地面上虚晃而过,什么容貌气质皆不如她的话,就沈炎那少言寡语的『性』子哪里说得出来,乃是师攸宁自己现白活的。

墨修聿将少女气虚的模样收在眼中,他不喜人撒谎,可对眼前人这机灵百变的样子却并不讨厌,心念微动衣袖已不在少女手中:“五十岁前你若筑基,本座或可考虑收你做贴身随侍。”

“贴身?”师攸宁选择『性』忽略随侍两个字:“日久生情,贴身就贴身!”

“再聒噪,本座便自行上山了。”墨修聿头疼,付翼虽然话多但他一个眼风扫过便悄无声息,哪里像眼前这个,简直……简直胆子太大!

“五十年,魔尊一言,天地共鉴。”师攸宁最后小声嘟囔一句,确保墨修聿能听到她的话。

五十年筑基对于如今的她是有些困难,毕竟练气期五层之后每一层进阶都艰难无比。

可是今年秋门派大比,不单前一百名弟子会有奖励,前二十名还会得到进入秘境的机会。

也是师攸宁运气好,门派大比的第二年春便是三十年一次的天府秘境开启时间,这样三界瞩目的事,每年只有两百名额,道修占一百名额,妖魔两界占一百名额。

秘境有境界压制,只有练气期的弟子才可入内。

而像青云门这样的大派,两百名额之中独占二十,可算得上实力强劲。

只要在秘境中找到混沌gong fǎ,师攸宁握着剑的手攥紧了些,修为会有的,修士寿命漫长,魔尊——慢慢追呗。

师攸宁很庆幸百索堂的任务是林真独自接下,若他的死有人追查那也找不到自己头上。

她之前捕了三只飞凤鸟,又夺了吴云带着的两只,随意在街头找了个铺子卖了出去,

不比百索堂要齐整的十只价格也高,师攸宁这五只飞凤鸟折合每只四十灵石,便宜了将近五分之一,临走时还饶了店家一瓶聚灵丹,也算是找回点补偿。

出了铺子,她手中蓦然多了一个储物袋,同时有传音入耳,嗓音低沉而冷淡:“蝇头小利,何必纠缠!”

是墨修聿的声音。

想他堂堂一界之主,竟无聊到看一个练气期的小修士和人计较几个灵石,计较完灵石又淘换丹『药』,若是传言出去,怕是连带整个魔界都要被笑话。

师攸宁拨了拨发间红簪,看似自言自语:“苍蝇再小也是肉,再说了,若是有一日师门因为我喜欢某人而不容,现在攒些家当岂不是未雨绸缪。”

发间的红簪实际是噬血剑所化,墨修聿此刻便居在灵剑中,一同跟随师攸宁入青云山。

什么某人,听到少女又胡言『乱』语,魔尊大人冷哼一声,他堂堂万魔之尊,私藏何等不凡,便是供给整个青云门所需千百年亦不在话下,难道养活不起一个弟子吗?!

“打不开,”师攸宁弱弱道,她这练气四层的修为,若不是这储物袋的主人还在此处,单这储物袋都能将她压趴下。

簪上一缕几不可查的红丝绕着储物袋转了一圈,储物袋上的禁制顷刻间便化为乌有。

这一回,师攸宁顺利的将神识探入了储物袋,可是只一息她便缓慢退了出来,方才在储物袋中看到的景象却在脑海中晃『荡』个不停。

那整整齐齐摞着的装着珍稀灵『药』的玉盒,那堆成山的灵石以及灵『药』玉瓶,还有『乱』七八糟混做一堆的法宝,简直要闪瞎人眼了。

就这储物袋中的东西,按着师攸宁的粗略估算,已经比有些中等修真门派的库藏要多了。

[小册子,你说,我这算不算抱上了一只大金腿?]师攸宁道。

蹲在自家主人肩膀上的龙凤册给出的回答十分官方:[三界混战两百年,魔尊剑下曾斩杀无数大能。]

甭管是储物袋还是储物空间,修士的积藏大多都带在身上,不管是闭关还是斗法,说不准什么时候便要寻出灵石或宝物用一用。

换言之,墨修聿的库藏很大一部分都是元婴乃至大乘修士千百年的积累,很多个元婴和大乘修士的家当,那该是一批多大的财富。

“怎么,不够?”墨修聿问道,话音落,师攸宁手上已又多了两个储物袋。

这两个储物袋样式和方才那个一模一样,只花纹略有不同。

“够了,够了。”师攸宁忙不迭的点头,将三只储物袋全收了起来,免得被人夺了去,那损失可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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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章 太小看她

珍宝阁的门前,几个样貌出众的女修袅袅而立。

这几人看上去俱是十七八岁的年纪,为首的两人法衣灵光流转更衬的貌美『逼』人,身后跟着的几个俱着青云门内门弟子服侍,便是在青云镇这修士川流多变的地方亦十分打眼。

路过的修士多对这几人『露』出艳羡神『色』,或因其貌美或因其出身不凡。

“师叔,您认识那个外门弟子?”丁遥顺着曲婉婷的目光看向道边攥着储物袋fā lèng的女修。

样貌普通修为低下,这样的人在青云门一抓一大把,没什么可关注处。

“外门弟子?”曲婉婷眼波微转,视线在那女修腕上『露』出的一截碧蓝『色』珠串上打了个转,既羡且妒:“那你可太小看她了。”

师攸宁虽然修为低下但到底是鬼差之魂,神识的敏感度如今堪比筑基修士,早在感受到不怀好意的目光时便察觉了,抬眼一望,心头呦的一叹,这算是冤家路窄么?

拜师青云门四年,头两年师攸宁在藏剑峰潜心修行,后两年倒是时常往山门外晃『荡』,接些零碎活计,一来提升战力二来拓宽经脉,竟从未与曲婉婷打过照面。

如此,比起前世宿主在灵芷峰因修为缓慢受尽奚落和排挤,不知好了多少倍。

“小小外门弟子,怎地如此没规矩,你归外门哪位长老管的?”丁遥喝道。

她见这年纪不大的女修毫不闪避的看向自己一行人,目光平静冷澈中甚至带着玩味般的打量,顿觉身为亲传弟子的地位被挑衅。

再者,丁瑶还敏锐的察觉了小师叔曲婉婷对这女修的不喜,很是乐意做个急先锋卖好。

无他,只小师叔入门最晚却最得师祖喜欢便足以让她讨好奉承。

发间红簪中传出一声冷哼,只师攸宁一人听得见,她哭笑不得的『摸』了『摸』簪身以做安抚,不冷不热的对没来由便对自己呵斥的女修道:“我在门中有师长教导,不劳你费心了。”

青云镇说是个镇,然而不论是人口数量还是繁荣程度都已达到一座大城的规模,如今珍宝阁所坐落的这条街更是繁荣中的繁荣地界。

这边才起了几分烟尘,半条街的修士们便都有意无意的关注了过来。

修士因着寿命漫长爱观些热闹做调剂是一回事,更多的则是为了捡漏。

两方对决,总归有胜有败,有那修士专门观看第一等热闹,过后尾随两败俱伤的修士中一方而去,正所谓趁人病要人命,杀人夺宝之后远遁而去,竟也有一份不菲的收入。

至于此刻,在青云门山脚下杀人多宝的念头纵然要掂量几分,可是这争执的的几个女修样貌一等一的出众,只赏踱几分外带听些大门派的秘辛,这一回热闹便看的够本了。

眼前女修声音软糯但态度却强硬,这看在丁瑶的眼中更是完全的挑衅。

丁瑶的师父是灵芷峰峰主清容真君的爱徒庄妩真人,她自己算得上峰中第三代弟子中的第一人,何曾这般被人顶回来过,不由更斥道:“什么劳什子师长,竟教出你这等不分尊卑的徒弟,看我不向执事堂回禀!”

“你也配!”师攸宁冷声道,话音伴着雪亮剑锋而出,顷刻间丁瑶脚前的青砖便多了一道尺深的剑痕:“再敢出言侮辱我师长,我便一剑斩杀了你再去执事堂领罪!”

师攸宁如今是藏剑峰的亲传弟子,只要出了藏剑峰便代表着一峰的脸面,她的师尊那是堂堂的元婴真君,丁瑶出言不逊,她便是此刻一剑灭杀了,到执事堂那里也不会有丝毫错处。

若是软弱可欺,倒教人看了笑话。

如果事后灵芷峰不肯善罢甘休,后续事宜自有她师尊出面,藏剑峰最是护短,谁怕谁!

剑气寒凉摄人,围观的修士默默的往后退了几步,免得稍有不慎会被误伤,心底却惊骇莫名,这个女修不过练气四五层的样子,怎地凶悍到这个地步,怕是与练气九十层的修士对战都会不落下风。

剑修战力出众果真不假。

曲婉婷瞳孔微缩,她放任丁瑶挑衅便是想试探这个妹妹如今的实力,可真试探出来了心头便更添十分不快。

“你……你一个小小的外门弟子……”丁瑶寒『毛』直竖结结巴巴道。

什么时候外门弟子的战力竟这么强了,她如今已是练气七层修为,但自问对方才那一剑竟毫无招架之力。

“谁告诉你,我只是一个外门弟子的,”师攸宁若有所指的看了曲婉婷一眼,又对丁瑶道:“即便只是外门弟子,难道就要认你欺辱,如此肆意败坏青云门的门风,回去后自己去执事堂领罚,明白吗?”

丁瑶:“……”,自己这是被教育了,被一个外门弟子?

围观众修:“……”,话是没错,可青云门的外门弟子说白了就如俗世中大户人家的仆役一般无二,这样教训一个内门弟子,怎么这么……

“十三妹,想不到四年不见,你这脾气倒是一日大似一日。”曲婉婷开口道。

她是一等一的美人,八分皇室贵女的气度另带两分娇媚风情,此刻嫣然一笑当真是百花羞怯,围观的男修中不少人都熏熏欲醉神『色』痴『迷』。

原来这两人竟是姐妹,围观者们视线在容貌只够得上清秀的剑修少女与容光『逼』人的亲传弟子中打量,心道想必这两位不是一位母亲生的,否则缘何容貌差了这许多。

丁瑶咬唇,心头既恨眼前剑修少女的无理和强势,更埋怨曲婉婷竟将自己当枪使,心道等师父游历回来,自己定要告上一状。

“不及九姐煊赫来去无所顾忌。”师攸宁淡然回应道,话锋一转:“如今咱们姐妹已踏入修行之路,论起来,你似乎更该称呼我一声师姐才对,你说是么,婉婷师妹?”

惊讶似无形波涛席卷人群,亲传弟子都要称呼这普通的剑修少女为师姐,那她竟也是一位亲传弟子不成?

丁瑶不可置信的看向曲婉婷:“小师叔,她……她真的……”

她努力回想,这少女用剑且剑招高明,若真的亲传弟子应当属藏剑峰一脉,可藏剑峰的清和师祖什么时候有女弟子了,难道……是她,那位传说中的混沌灵根?

可混沌灵根不是比单灵根都厉害的吗,曲师叔这双灵根都练气十二层了,这一个怎么才练气四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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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一章 仙姿玉质

曲婉婷身形一僵,哪里顾得着回应丁瑶的话,当着门中弟子还有这许多围观修士,她只得略点了点头,不甘不愿的道:“见过师姐。”

不似魔界与妖界那般拳头大地位高辈分也会随之长起来,青云门只有外门弟子拜入内门时会有一次辈分的变化,而对于内门弟子和亲传弟子的来说,他日便是自己的修为数倍于师长,那也得乖乖行师礼。

当初拜入门中,师攸宁和曲婉婷同为元婴真君的亲传弟子,可师攸宁先于曲婉婷拜的师,以入门早晚为分界,早一刻便有早一刻的规矩。

若曲婉婷今日含混过去,藏剑峰是青云门弟子的圣地,这事传入执事堂的耳中,那才叫难以善了。

这一句“师姐”坐实了眼前剑修少女的身份,几个跟随曲婉婷和丁瑶的内门弟子面面相觑,想要见礼却不知该怎么称呼眼前的少女。

既已低了一回头,曲婉婷索『性』大大方方的介绍了眼前提剑少女的身份。

弟子们有的口称师叔,有的称呼师攸宁为师叔祖,恭谨的拜见了一回。

在场的青云门弟子中,原本曲婉婷乃是众星拱月的那一个,可是此刻再一瞧,竟是师攸宁的地位最高。

当然,与这地位最高略不匹配的是,她的修为是最低的。

藏剑峰弟子的身份,让师攸宁就像是聚光灯一般吸引这众人的目光。

若论起名头来,不止是青云门,便是整个三界都有藏剑峰独一份的名号。

是个修士便知青云门藏剑峰只收天才修士并且个个神秘非常,唯独在门派大比独占鳌头或为着师门血战时才会出现。

只是眼前这个身子纤瘦脊背挺直的少女,却只练气四五层的修为,虽然方才那一剑着实不凡,可比起藏剑峰弟子这个名头,修为却着实有些弱了。

见众人的目光都被曲零『露』吸引而去,曲婉婷唇瓣微抿压下心头的不悦。

灵芷峰不好呆,这几年她忙着讨师尊欢心,忙着不被修为高深的师姐们妒忌,折腾来去身上大半的骄横气都被磨光了,原本不该如此心浮气躁。

可明明在宫中时曲零『露』才是被她踩在脚底的那一个,如今却轻易的将她的话顶了回来,这让曲婉婷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她目光在师攸宁清秀的面容上扫过,款款开口道:“既然都是同门,师……师姐何必遮遮掩掩不肯『露』出真容。”

曲婉婷知道自己容貌出众,整个灵芷峰便是师尊清容真君都不能胜过她,如此便有心与这个妹妹相较。

以她如今的修为自是看不出师攸宁变幻容貌的术法,可是曲婉婷熟悉几年前这个妹妹的长相,断不会是这等清秀模样,便出言试探,一心想比个高低。

她两年前便服用了驻颜丹延缓容貌的衰老,而曲零『露』却选择将容貌藏起来,不会是脸上受了什么暗伤……

师攸宁静默的勾了勾唇,心道曲婉婷约莫是因为在口头上吃了亏,所以想在容貌上找补回来。

她有些遗憾,若是自己如今修为胜过曲婉婷,还能似模似样的教育这位九皇姐两句脸蛋又不能当饭吃的道理,可惜了……

不过,对于打击曲婉婷这件事,师攸宁觉得方法不重要,毕竟前世宿主那么惨,如今自己戳这位的肺管子,自然是怎么方便怎么来。

她不疾不徐道:‘师妹说的是,同门面前是该真心相待。”

少女声音软糯,右手随意掐了个诀,淡淡的雾气自面容上升腾起又倏然散开,本来面貌再无遮挡的现于人前。

她这样貌比之先前堪堪迈过清秀门槛不知强了多少倍,当真是仙姿玉质出众非常,令人不由屏息敛神。

周围响起轻重不一的抽气声和低低的赞叹声。

好事的修士们如此再比较,曲婉婷自然也还是美的,粗粗看去姐妹两个春兰秋菊各有所擅,可若再挑剔些,做姐姐的那个容貌竟被比着多了几分俗艳。

虽然静坐在噬心剑所幻化的玉簪的空间中,但以墨修聿的修为自然是将外界修士痴『迷』看着小豆芽菜的目光收在眼中。

他心头陡然升出不愉,冷哼一声传音于师攸宁道:“还不走,是等着本座请你么?”

师攸宁『揉』了『揉』耳朵,看着曲婉婷道:“曲师妹可看够了,若是无事,师姐我这便先行一步了。”

“藏剑峰首座的亲传弟子,入门四年竟只是练气四层,你难道就丝毫不感到羞愧么?”曲婉婷发泄着自己的不满。

“羞愧?”师攸宁淡淡一笑:“藏剑峰弟子如何还轮不到外人评论,再者,我自觉比有些修为高却只有花架子的人强的多。”

曲婉婷梗住。

师攸宁再不理她,兀自拎着剑往前,自有人为她让出一条道路来。

“敢比一比吗?谁是花架子谁是草包自有定论!”

身后,曲婉婷的声音带着几不可查的急切和不服。

师攸宁回头:“切磋自有演武堂,只是我凭什么要答应你?”

她面上对曲婉婷的提议完全不感兴趣,心里却几乎要欢呼雀跃。

前世宿主没有能参加门派大比,以至于后来更是连秘境的边都『摸』不着,便是曲婉婷以切磋为赌注堵了宿主的路,想不到今生这一桥段来的这般快。

师攸宁还记得,曲婉婷前世在秘境中可得了不少好处,甚至还有奇遇让她修为短短百年间便进阶到金丹期,这辈子自己也要堵一堵曲婉婷的路,出来混总是要还的嘛!

果然,不过片刻的功夫,师攸宁便又听到曲婉婷道:“我若是输了,便退出门派大比,如何?”

“三日后,演武场见。”师攸宁扬了扬手里的剑。

“小师叔,这……是不是不太好。”丁瑶犹豫道。

饶是她时常做些挤兑看不顺眼的师姐妹的事,可曲婉婷如今练气十二层的修为却提出和练气四层的人切磋,单是听一听便令人觉得脸红。

“什么时候我的事轮得到你说三道四?”曲婉婷斥道,控制不住的要将自曲零『露』身上受的气撒出来。

至于三日后的切磋,她眯了眯眼,到时候有曲零『露』的苦头吃!

可是丁瑶闭了嘴,周围的修士看曲婉婷的眼神也不大对劲,那大约是对一个水当当的美人儿竟无耻到这个地步的惋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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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二章 一间静室

关于藏剑峰弟子要在演武堂与人一决高下,并且还以门派大比为赌注的八卦之风从青云镇席卷而出,肆无忌惮的刮进了所有青云门弟子的脑壳。

弟子们奔走相告,三日后演武堂有一场好戏看。

怎么不是好戏,藏剑峰弟子再厉害,剑修再逆天,可是以练气四层对练气十二层,这是找虐呢还是找虐呢?

藏剑峰是青云门弟子心中的圣地,就差在识海里搭个神龛供起来的地方,如今这白璧无瑕的名声,竟要叫一个练气期的弟子毁了么?

外头搅风搅雨的动静在藏剑峰前戛然而止,这座孤高陡峭的峰头一如往常的安静。

师攸宁未筑基还不能御剑,老实的燃了一张神行符将自己送到了半山腰的洞府门前。

她打开笼罩着洞府的防御阵法,进去了再重新开启阵法。

这一转眼的功夫,发顶红簪微芒闪过,魔尊大人已先于师攸宁一步进了洞府。

原本寂静的洞府刹那间喧腾起来。

当然,魔尊并不是喧腾的来源。

“主人,您回来了,是直接沐浴呢还是只简单洗漱?”

“主人,油酥饼可想您了,今天修炼累不累,需要『揉』腿呢还是捏肩?”

“主人,糖葫芦已经准备好了灵米灵面,您今天想吃些什么?”

“主人……”

师攸宁捂脸,她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墨修聿低头看着齐腰高的两个纸片人在自己面前献殷勤。

低阶傀儡术,这两个纸片人只能做特定的事说特定的话,这是将他……当做曲零『露』了?

骄奢『淫』逸的生活**『裸』的摊开在日光下,师攸宁颇觉不好意思,虽然她如今已可以辟谷,清洁卫生只需要掐个诀便完事,但谁还能没有个爱好。

师攸宁虽然做鬼差许多年,可她骨子里其实是个死宅,自家的窝棚自然是怎么舒服怎么来。

“这是我的两个小仆人,脑袋大的那个叫油酥饼,脑袋小的叫糖葫芦,很机灵的,什么都会做。”

介绍这些的时候,师攸宁略心虚,补充道:“藏剑峰上人烟稀少,有时候…有时候会比较寂寞。”

不论生处何地都尽量给自己创造舒缓的环境是师攸宁本能,但她却并不希望因为这个让墨修聿觉得她好逸恶劳,免得影响后续的感情进展。

师攸宁以往每每从山下耗尽灵力后回来,很多时候连抬一抬手指头的力气都没有,油酥饼和糖葫芦能让她省好些气力。

墨修聿不置可否的抬抬手指,两个原本在他跟前听候指令的纸片人似被风托起,顷刻间便到了师攸宁的面前,且还份外乖巧的将方才那套洗漱、用饭的问话又重复了一遍。

师攸宁打发了糖葫芦和油酥饼置办晚饭,亦步亦趋的带着墨修聿在自己的洞府里逛『荡』。

托地广人稀的好处,当初楚师兄给她挖的这方洞府面积不小,师攸宁如今只辟出来一半做卧房、练功房另给两个小傀儡弄了厨房和住的地方,剩下一半还空『荡』『荡』的。

“这是最大的一间,做你的寝房怎么样?”

“要准备炼丹房吗,到时候我再制一个小傀儡专用来烧火。”

像每一个努力尽地主之谊的主人一般,师攸宁殷勤备至的安排着墨修聿的食宿问题,内心里却疯狂的在刷弹幕,千万不要拒绝,大家如今是室友,过些日子说不准就能发展成情侣,这样的好事儿哪里找去。

说到尽兴处,师攸宁又扯着墨修聿的袖子往前走。

魔尊大人垂眸,眸光在袖口那只bái nèn的手指上打了个转儿,他的天魔衣如今竟已经习惯了曲零『露』的触碰,符文都半点不显了。

作为如今修真界顶层的大乘期修士,所具有的神通手段非莫测不能形容,其中有一项神通名为“成域”,即可修行出属于自己的空间,而这空间中四季变换以及万物流转均按照自己的心意来运转。

墨修聿自然也有自己的域,他时常在其中修行,哪里需要什么寝房甚至是炼丹房,只要他想,他的域中什么幻化不出来。

可是,看到身边少女在镶嵌于石壁上的夜光石柔和光线下亮晶晶的眼,他冷着脸道:“一间静室。”

两个时辰后,师攸宁的洞府门前停了一只纸鹤。

糖葫芦将纸鹤捡了进来拿给师攸宁,纸鹤里是清和真君的传音,要她去后山剑冢见他。

剑冢火光映的石壁通红,清和真君袍脚塞进腰间,铸剑的活计干的热火朝天。

师攸宁不是第一回见自家师尊像凡间寻常壮汉那般生炉打铁,如今倒也习惯了他的作风,乖巧的倒了一杯灵茶放在靠墙的小几上。

收个女娃娃做徒弟蛮不错,要是那几个小子,这会儿怕是忙着在剑冢里寻『摸』灵剑了,清和真君心道,心念微转除了满身尘土,这才端着灵茶美滋滋的饮了一口。

“小六啊,听说你和灵芷峰的弟子约战了,对方练气十二层?”清和真君问,尽量将语气放的柔和,免得打击到自家小弟子的自尊心。

这消息,是抱剑童子禀报给清和真君的。

师攸宁点头。

“你有几成把握?”清和真君问。

若是他自己,那是宁战不肯退的,可小徒弟的的修真大道才堪堪开始,灵芷峰的那些个女弟子心眼子忒多,到时候若是影响了自家徒弟的心境那可就糟糕了。

师攸宁挠挠头发,不大好意思的道:“五成。”

她能将练气九层的林真全力压制,可练气十二层翻过山头就是筑基期,而曲婉婷的资质又十分好,这五成算得上中规中矩的揣度。

不过,师攸宁从不做无准备的事。

她在与吴用和林真斗法后虽然力竭,但却感知到半年多没动静的练气四层壁垒似乎几松动了许多,若是在这三天内突破至练气五层,那原本的五成几率怎么都能涨至六成。

怕清和真君不让自己去演武堂,师攸宁又忙道:“师尊,我保证不会给咱们藏剑峰丢脸。”

“输赢都是常事,脸面也没那么重要,我藏剑峰又不靠面皮吃饭。”清和真君摇头:“你尽管上去玩两下,即便参加不了门派大比,那秘境的名额师尊这里也定然能给你弄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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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三章 口嫌体直

师攸宁明白了,原来自家师尊绕了这一大圈,是为着给她免除后顾之忧,亦是告诉她输赢都无所谓,反正身后有他顶着。

这种你尽管闯祸,反正烂摊子一定会有人收拾的感觉让人眼酸,师攸宁乖巧的点头,心中的求胜之意却更重了。

人言可畏,即使师尊和师兄们不在乎,可她却不愿因自己的关系让藏剑峰被人指摘。

清和真君表达关心的方式一如既往,师攸宁从剑冢离开的时候身上又多了大堆的灵石和一道元婴修士的剑气。

“墨修聿,我回来了。”师攸宁进了洞府,第一件是便是去静室查看。

静室光秃秃一片,只正中间悬着一把通体血红的灵剑。

剑在人在,师攸宁舒了一口气,心道墨修聿想必是在噬血剑中修炼,转悠了一圈便回了自己的房间。

如今已入夜,她吩咐糖葫芦半个时辰后叫醒自己,随后便在床榻上眯了过去。

修士对食物和睡眠的渴求很少,有时候修炼个几天几夜反倒比从前还要精神抖擞,但各人有各人的道,对师攸宁来说,这是她放松的方式。

灵剑只是暂时栖身之地,墨修聿此刻实际上在自己的域中。

听到熟悉的软绵绵的声音,他扯了扯嘴角,心道曲零『露』真是胆子越发大了,以往叫自己的名字还躲躲闪闪小声嘀咕,如今……

魔尊大人已经做好了被话唠荼毒耳朵的准备,可是意料之外的是曲零『露』只在他静室门口停留了一瞬便离开了,仿佛真的只是告诉他一声她回来了。

这感觉有些奇妙也很陌生,看在她多少知道惦念本座的份上,私下里便准许她叫自己的名讳好了,墨修聿大方的想,至于走的这么急,曲零『露』怕是赶着去修炼。

心念微转,墨发红衣的男人已凭空出现在静室中,虽然金丹期的修士在他眼中都是蝼蚁般的存在,但一个练气十二层对曲零『露』来说竟也是强敌,自己不妨提点她几句,免得输了掉面子。

墨修聿自问屈尊降贵要指点某人修炼的法诀,可看到那遮起的纱帐,感知到床榻上人的细微而平稳的,睡眠之人特有的呼吸声,魔尊大人觉得自己难得的上心简直是……

他转身离去,可到新拨给自己的静室门前又顿了脚步,凤眸流转,一个小术法便施展了出去。

同一时刻,床榻上睡的正沉的少女已不见踪影。

入睡的时候怀里还抱着香香软软的被子,醒过来后却睡在野地里,师攸宁表示这刺激有点大。

当然,在抬头的瞬间,她发现方才的刺激真的不算什么,因为刺激这东西总是一山更比一山高。

旷野无人,星空低垂,与星空并列的是悬空的千万把利刃。

眼下的状况,便是师攸宁头顶悬着无数把灵剑,各个剑锋凌冽杀意『逼』人,若不小心掉下来一波,足以将她扎成刺猬。

星辰和灵剑挂成一堆,这不科学!

幻觉还是阵法?

师攸宁原本就不多的睡意早跑的没影,小心又忌惮的看着天空。

“原来你也有怕的时候。”

慵懒随意的嗓音在身后响起,师攸宁转头,说话的不是墨修聿还能是谁。

虽然不知这浮在空中的万千灵剑是怎么回事,但有墨修聿在师攸宁总是安心的,她迅速的蹭过去站在墨修聿身边:“现在不怕了。”

“为什么?”墨修聿看她。

“有你在,自然不怕。”师攸宁理直气壮。

墨修聿如今已有些适应眼前少女三句话中总有一句是对他表衷心的事,看着满天灵剑道:“这是我的域。”

“域?”师攸宁搜刮脑袋里的常识,是她理解的那个域吗?

域是大乘期修士才有的神通,而且还是堪比识海一般的私密存在,重要程度相当于俗世中人的心脏。

换句话说,师攸宁打量着周围的环境,她现在是站在墨修聿的心上?

“口嫌体直!”师攸宁被自己的联想说服,挺得意的嘟囔了一句。

墨修聿睨她一眼,解释道:“你早一日筑基本座便可早一日拿到冰魄宝鉴,所以,现在便开始吧。”

“开始什么?”师攸宁不解。

“境界松动,正是进阶的好时机,本座助你提升修为,不可再胡言『乱』语。”墨修聿道,这丫头有时候机灵的让人头疼,有时候却思绪跳脱的难以交流。

他手指一点,原本悬在空中的一把灵剑便疾驰而下,堪堪在师攸宁的面前停下,剑尖再往前半寸便要挨上她的鼻尖。

师攸宁寒『毛』直竖,这是她身体本能的反应。

“打败它便是你进阶的时机。”墨修聿在一旁道。

接下来的三个时辰,师攸宁被这把剑追的满地『乱』窜,她还不能御剑但追着她的剑却可以高空偷袭,简直让人防不胜防。

又两个时辰后,师攸宁已经能和这剑打个平手。

再一个时辰,师攸宁的灵剑破云将这剑斩成了两截,其后顾不得喜悦,感知到身体被『逼』迫至极致的变化,她盘膝而坐闭目修行。

再睁开眼,师攸宁只觉周身灵气充盈更胜以往,她如今已经是练气五层的修为。

身下是床榻,之前在域中的一切似乎是幻觉一般。

她兴冲冲的下床,静室依旧是那副冷冷清清的样子,只一把噬心剑离地三尺悬在那里。

“墨修聿,我进阶了。”师攸宁对噬心剑道。

“练气五层就值得你这般高兴,没出息!”

空『荡』『荡』的静室内传来墨修聿的声音。

“我记得是在你的域中突破,醒来却是在床上,你抱我回来的吗?”师攸宁照旧兴高采烈:“我是不是唯一一个进入魔尊大人你的域中的人?”

“你如今不单胡言『乱』语,竟还添了痴心妄想的『毛』病。”魔尊大人声线冷淡。

师攸宁面皮一日厚过一日,还待再说些昏话,最好能激的墨修聿将她拎进域中,一股无名的力量却已将她退出静室。

再想进去,静室门口却已被下了禁制,大乘修士的禁制,便是师攸宁的师尊清和真君来了也未必有办法破开。

“哎,你这话恼羞成怒了吗?”师攸宁在静室门口转圈:“演武堂比试就在明日,你要不要去看,不说话我只当你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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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四章 可激动些

天幕深蓝近黑,高悬的万千灵剑间点缀璀璨星辰,这是独属于魔尊墨修聿的域。

他不出声,却也未打断外间少女的絮絮叨叨,当年的豆芽菜长大了,不单样貌脱胎换骨,乍一瞧『性』子沉静稳重,在熟悉的人面前竟飞扬跳脱的管束不住。

熟悉的人?

魔尊大人唇角微勾,对自己是曲零『露』熟悉的人这一定位尚算满意,他的神识从域中延展过去渐渐笼罩整个洞府。

他看到她耷拉着脑袋回了自己的寝房,而后像灵剑入鞘一般钻入了被褥,很快便睡熟了,真是一点都不像个修士。

即使再天资纵横,能在短短一千多年便成为俯瞰三界修士的大乘期强者,墨修聿在修炼一事上从不懈怠与轻视,便是域中亦是万剑悬浮剑意凛冽的样子,若是付翼或手下其它人如此懈怠修炼,他当然是要斥责的。

可无意识的把自己于锦被中团的严严实实的少女,他竟觉得她那长且翘的睫羽微颤的时候,竟让人舍不得惊动。

在墨修聿自己都未意识到的时候,他已对某个总是“胡言『乱』语”的少女多了几分优容。

演武堂每日有数百场弟子之间的切磋,可任凭哪一日也没有像今日这般整个山门的弟子都挤着往里去。

直接导致的结果便是,师攸宁从藏剑峰上下来后,偌大门派广场上空『荡』『荡』一片。

演武堂,

曲婉婷来的很早,是为了熟悉场地。

演武堂分甲、乙、丙、丁四种类型的战台,台上加持了不同的阵法,分别可适用于元婴、金丹、筑基以及练气期弟子比斗。

亲传弟子的战力与普通弟子有所不同,即使比斗者只是练气期,演武堂的长老亦直接将曲婉婷带到了用以筑基期弟子切磋的丙字台。

演武堂空间极大而且又有阵法的加持,即使如今围观这场比斗的弟子们有数千,每一个人也都能看清楚台上两人的比斗情况。

曲婉婷站在丙字号台上,身量亭亭气质卓然,再配上一张美若天仙的脸,台下的男弟子们几乎要看呆了,女弟子们则崇拜又羡慕的看着这位灵芷峰最得宠天才弟子,期望自己能成为像她一样的人。

不是没有传言说藏剑峰的那位容貌不输曲婉婷,可这话却没有多少人信,毕竟内门弟子有九成的人见过曲婉婷,可对藏剑峰的那位女弟子半点印象都无。

“藏剑峰的那位师叔呢,不会是不敢来了吧。”一个灵芷峰的内门弟子小声对身旁的同门道。

这也是大多数人的想法。

修士耳聪目明,站在更前方一些的丁瑶听到声音回头看了一眼,想起曲零『露』在街上的那一剑,她心里有些可惜,修为那么低战力却那般强,若是那人和小师叔一般修为,那是绝对不会输的,可惜了。

自从那日丁瑶意识到曲婉婷居然连自己都利用,甚至害她出丑的时候,她对这位面美心黑的小师叔便起了疏离之意,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竟意外看曲零『露』顺眼起来。

“胡说,藏剑峰的弟子什么时候不战而降过!”一个弟子反驳灵芷峰弟子的话。

“你以为拿着把剑就是藏剑峰弟子了?”灵芷峰弟子反唇相讥,视线在那弟子手上的灵剑上扫了几眼,讥诮之意不言自明:“想代藏剑峰说话,你这样的似乎不够格!”

“你……”拿剑弟子脸涨的通红却说不出话来,他身后的几个同伴也同样义愤填膺。

即使因为资质不好不能入藏剑峰,但因着藏剑峰的名头,青云门选择习剑的弟子却不少,这算是集体受辱。

“他不够格,那我呢?”

弟子们让开一条道路,衣袍火红,在其上又更以重『色』红线勾勒枫叶形状的少年携满身寒霜入内,眉眼俊俏神『色』倨傲,赫然是一位筑基修士。

来人正是听闻自家师姐要和人斗法后匆匆赶回山门的沈炎。

不到十五岁的筑基修士,满三界也找不出几个,没有人不知他是谁,众人一时鸦雀无声。

那伶牙俐齿的灵芷峰弟子呐呐想说些什么,沈炎却不看她,只对拿剑的几个弟子颔首道:“多谢。”

拿剑的几个弟子又激动又自豪,能让藏剑峰的弟子道一句谢,而且道谢的人还是一位筑基修士,这件事可以拿出去吹嘘好一阵子了。

被忽视的灵芷峰弟子既羞且窘,不一会儿便消失在了人群中。

“墨修聿,我有些紧张,你鼓励我一下好不好?”演武堂门前,师攸宁戳一戳发间红簪:“就说,祝『露』珠儿旗开得胜。”

“『露』珠儿?”

师攸宁耳边响起墨修聿的轻笑声,听不出喜怒,约莫是带着轻嘲的。

即使带着嘲意,这人的声音也听的她耳朵发麻,师攸宁解释道:“这是昵称知道么,像是师尊就叫我小六,你叫我一句『露』珠儿,我一激动,没准今天的斗法就赢了呢。”

静默一瞬后,魔尊大人冷淡的嗓音在师攸宁耳畔响起:“若是你赢不了,本座便一路杀上藏书阁强取冰魄宝鉴,想一想这样的场景,你现在可激动了些?”

师攸宁:“……”

域中,墨修聿扯扯嘴角,觉得『露』珠儿这名字真是难听的紧。

然而,在他身边,原本平滑如镜的地面陡然生出一小丛青草来,在其中一根草尖上,一滴晶莹剔透的『露』珠颤巍巍蹲在上头。

域中场景的变幻与域主人有直接的关系,凤眸盯了那『露』珠片刻,墨修聿伸出一指压了压那草叶,『露』珠受震动滚落在地面上。

很快那一小丛青草便不见了,地面又恢复平滑如镜的模样。

师攸宁并不知墨修聿域中发生的事,她现在似乎……似乎是被搭讪了。

“师妹可是去观斗法的,不如同行?”样貌端正的男弟子看着师攸宁,耳朵尖带着淡淡的红。

若是寻常时候师攸宁腰悬玉牌身着便装,只亲传弟子的身份便教人只可远观,可今日她特地换了门派的弟子服,玉牌连带平日所穿衣物都在储物袋中,看上去不过一个低阶弟子罢了。

周起从不知门中竟有这样容貌出众的女弟子,看她手中拿着剑,忙扬了扬自己手中的剑:“师妹也支持藏剑峰对么,咱们是同道中人,即使今日藏剑峰的那位师祖胜算不大,我也坚决站在藏剑峰这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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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五章 胆子忒大

“师祖?”师攸宁迟疑道,这个词说的是自己么?

“忘了自我介绍,我叫周起,近日才被师父收归门下,隶属十八峰之一的无暇峰,我师父的师父是一位金丹真人,算起来和藏剑峰今日斗法的那位乃是一个辈分,自然是要叫师祖的。”周起道,觉得眼前的师妹貌美脾气又好,自己今天真是撞大运了。

至于为什么周起会觉得这位师妹脾气好,看长相就知道了,面相这样纯真柔和,『性』格当然也差不了。

师攸宁现在才发现,自己真是对自己的辈分一无所知,她如今这练气五层的废柴样,青云门随便拎出来十个弟子,九成的竟都是她的晚辈。

“多谢,我已经约了人。”师攸宁礼貌的拒绝了搭讪的……徒孙。

周起还想问问貌美师妹的名字,倒是并无什么龌龊心思,只是单纯的想认识一下,可是他才要张口,一道冷冷的声音截断了话头:“我以为你临阵逃跑了呢!”

说话的是沈炎,枉费他一路御剑而来不顾风尘仆仆扎进演武堂,结果正主儿却还有兴致在这里闲话,又返出来寻师攸宁的沈少爷很不开心。

“师……见过师祖。”周起被吓了一跳,结结巴巴道。

沈炎不认得他,他却认得沈炎,心道原来貌美师妹已经有了护花使者,忙不迭的离开了。

“臭小子,看你将人吓的!”师攸宁轻轻在沈炎胳膊上拍了一下:“没大没小,我是谁?”

小师弟是个闷葫芦,师攸宁又自问心理年龄比他大许多,时常调侃两句,只有些可惜这孩子窜个头窜的太快,以前她还能抬手拍拍他的脑袋,现在只能拍胳膊过过瘾了。

“师姐,”沈炎不甘不愿的道,但之前尚笼罩周身的倨傲样淡了许多,没好气的塞给眼前少女一个锦盒:“保命要紧。”

师攸宁打开锦盒,上头端端正正的一张符纸,属于筑基修士的剑气在符纸上张牙舞爪,只需催动便可使用。

在演武堂外这一耽搁,师攸宁将将掐着时辰上了台。

少女在人群中穿过时还只引起了零星几声惊呼,可她上了台,眉眼温和气质纯净,演武堂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看台下的弟子们面面相觑,等看到对方脸上也是不可置信时,才确定自己不是出现了幻觉。

原来生平只对练剑和铸剑两件事感兴趣的清和真君,这次收的女弟子,真的就像传言中那般容颜出『色』,手里明明握着剑,但让人觉得她这样的人,其实应该更适合折柳或捧花,总归是要精心呵护起来才对。

周起看着台上的少女神『色』恍惚,那不是门口碰到的貌美师妹吗,怎么站台上了?

到此刻他才发觉自己似乎忽略了什么,他……他方才和师祖辈分的人搭讪了,还说藏剑峰胜算不大,是这样吗?

台上阵法启动,将斗法切磋的两人俱笼罩在其中,在场的弟子们这才相信,原来这个看上去温和无害的少女,竟真的是曲零『露』。

那个以练气四层挑战练气十二层的剑修,即使是个女的,难道不应该是英姿勃勃,举手投足之间都杀意凌冽么,上头这个……,便是原本支持藏剑峰会赢的弟子们,这会儿心头都直打鼓。

“练气五层,恭喜师姐进阶。”曲婉婷修为比师攸宁高,一语便道出了师攸宁如今的修为,不过即使进阶又如何,她有师尊赐的秘宝在,又有练气十二层的修为,绝不会输。

“希望待会儿,婉婷师妹还能恭喜我胜了你。”这一句师攸宁是传音于曲婉婷的,她眉眼依旧温软,可拔剑出鞘的瞬间整个人气势骤变,如山雨欲来前的肃杀气息弥漫开来。

曲婉婷眉眼中有戾气一闪而逝,在定下赌约后当夜她便被师尊召见了,除去赐她一样法宝外,还留下一句若是丢了灵芷峰的面子,她这个亲传弟子也不必做了。

师攸宁手中只有剑,而曲婉婷则祭出一颗土黄『色』的珠子,这是她拜师后清容真君所赐的土灵珠,中品法器,正和了她土木双灵根之一。

曲婉婷催动灵珠,褐『色』风沙平地而起将两人的身影淹没。

有阵法的阻隔,台下观战的弟子并不会被两人的斗法波及,只他们这些观看斗法的皆是练气期的修为,便是再瞪大了眼也只能看到土黄『色』风沙如怪兽般吞没了曲零『露』。

曲婉婷『操』控土灵珠的手法十分娴熟,周身灵气也丰盈的很,满心满眼都是志在必得。

她想,就算自己要叫曲零『露』一声师姐又怎么样,她赢不了自己便去不了秘境,那秘境中的奇遇岂不是都要归于自己……

“抵挡风沙需要灵气,『操』控灵珠也需要灵气,只看谁先支撑不住了。”台下有弟子议论道。

“自然是曲……,”台上两人姓氏一般无二,接茬的弟子梗了梗道:“自然是修为高的挺得住。”

话音落,一道亮光在灰褐『色』的风沙中异常显眼的割裂而出,似雷霆劈开沉云,风停沙退,曲婉婷不可置信的后退一步,而她原本『操』控的土灵珠上面已出现裂痕。

在弟子们看来,站在曲婉婷对面的少女低眉敛目,手中长剑平平无奇,仿佛方才那凛然一剑不是她使出的一般。

观战的沈炎修为高些,看得出曲零『露』是以强力劈开风沙直取土灵珠。

这法子简单有效但对动手的人要求很高,稍有差错便会反噬,而她比自己认为的要强大,竟干脆利落的挫了对手的气焰,真不错!

域中,魔尊大人亦看着眼前的比斗,两个练气期修士的比斗,在他眼中就好似看蚂蚁打架一般,竟难得能看得下去。

比沈炎不同的是,他能清晰的感知曲零『露』这一剑用去了体内三分之一的灵力,破釜沉舟么,胆子真不是一般的大。

师攸宁面上淡定,可心里头可肉疼,境界的差距真是硬伤,不过使出破云剑诀的『荡』波一招,竟抽空了她三分之一的灵力,她自个简直是个人肉耗灵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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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六章 七宝罗伞

台下众人并不知台上持剑少女的自我吐槽,他们只看见她竟硬抗修为高于自己的修士的压制,硬生生一剑斩破困境。

略宽大的道袍,袍脚被方才灵气带起的气流扯起又落下,少女的面容依旧出尘脱俗,修为还是那样低微,可落在她身上的那些目光,多了钦佩和审度少了失望和惊诧。

有弟子想,若是自己是曲零『露』,又该如何脱困,答案是,不如她。

习剑的弟子们看的热血上涌,灵芷峰的众弟子们则神『色』凝重,不肯『露』出一点丧气样,生怕被人小瞧了去,可心底未必不怨怼曲婉婷的失利。

曲婉婷敛眉抿唇,曲零『露』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强一些,方才是自己大意了,她想。

她是土木双灵根,此刻双手结印,顷刻间便有无数绿枝从脚下的伸出,蜿蜒着袭向对面的少女。

师攸宁挥剑迎敌,剑影分成无数重砍向藤蔓。

一时间剑影藤蔓交互缠绕,看似势均力敌,然而曲婉婷却目光沉沉狠意迸发,食指结印的速度也愈发快了。

哎呀,糟糕!

人群中的周起以手握拳攥的死紧,若是平辈斗法甚至修为只高上一两阶,曲……曲师祖也能取胜,可双方灵力差距太大,这样耗下去必败无疑。

藤蔓渐渐往剑影方向推动,似乎有压制之势。

师攸宁竭力控制灵剑,一手却飞快掐诀引出一道灵火来,火势蜿蜒而上借剑影缠绕藤蔓反击回去,将曲婉婷的攻势又推了回去。

而她则因为控制灵剑又支持火系术法,脸『色』迅速苍白下去,似力有不逮。

曲婉婷看到曲零『露』有颓败之意,得意的勾了勾唇,她要的不是这个十三皇妹败在自己手中,而是重伤或者死亡!

收回藤蔓,她从储物袋中摄出一把小伞来。

这伞只有普通伞的一般大,手柄也短,但其上萦绕浓郁灵气,竟又是一件中品灵器,丝毫不弱于师攸宁手中所持破云剑。

“七宝罗伞!”

藏剑峰,剑冢,

石壁上浮起一层光幕,光幕上正是演武堂比试的场景,看到那把小伞,原本神『色』淡然的看自家六弟子蹦跶的清和真君陡然怒气氤氲:“好你个清容!”

无怪清和真君如此动怒,这七宝罗伞如今演武堂的小娃娃不认得,可他却知道这是清容真君的成名法器,品质已接近上品灵器。

这伞攻防两用,催动之后不单能够保护催动者抗住筑基之下全力一击,同时还能发散七枚伞钉,每一玫伞钉锁定对手一处大『穴』,伞钉得手一处便是重创。

他也曾给小徒弟封锁于符咒的剑气,可那是用以护身,不像这七宝罗伞,打开便是杀机,灵芷峰的弟子果真和清容一般上行下效,同门之间切磋,何至下次狠手!

灵芷峰,雅致的阁楼上,

清容真君房间内墙壁上,亦有与剑冢相似的光幕正显示演武堂的斗法台。

云鬓雪肤的清容真君目光在七宝罗伞上转了一圈,心情甚好的往榻上歪了歪。

看护法台的长老看到七宝罗伞灵气不凡,为防万一又在原本的阵法上加了一层,直接将阵法的防护程度提升到了乙等,免得阵法破了,斗法灵气外溢殃及看台下的弟子。

眼见曲婉婷以灵力控伞,师攸宁摆出如临大敌的模样,心中却道这位九皇姐也忒沉不住气,若是自己拿着这等大杀器,怎么着也得再等一等方出手,这样才万无一失嘛。

不过她早拿出来也好,倒给自己省下不少灵力。

师攸宁从来不肯吃亏的『性』子,这一回比斗又处于弱势期,早便在赌约定下后便让龙凤册去灵芷峰待了三日。

这七宝罗伞什么来历,杀伤力如何,曲婉婷知道的,她都知道。

宝物等级愈高品质越好,催动起来时所耗费的灵力便愈多,曲婉婷调动体内三分之一的灵力催动七宝罗伞,七道彩光将她护的密不透风,与此同时每一道彩光中都有一把伞钉向师攸宁急『射』而去。

若体内灵气能够数据化显示,师攸宁全盛时期有一百灵石的灵力,那如今花用的还剩下四十灵石。

她分出三十灵石来全力一击,使出了破云中最精妙的一招破星,或者说是破星的改良版,原本万道剑光被她凝聚成七道,正正好对上七宝罗伞的七道伞钉。

七宝罗伞毕竟不凡,而催动这宝物的曲婉婷灵力也远胜师攸宁,师攸宁的这七道剑光也只能阻止得了伞钉几息。

然而,这几息时间对于师攸宁而言已经足够。

她快速吞下早备好的极品聚灵丹,原本只堪堪维持提剑的灵力骤然暴涨到巅峰状态,而后抛出封印自家师弟一道剑气的符篆。

曲婉婷唇角志得意满的笑还浅浅停留在脸上,一道凌冽剑气已劈山倒海般侵袭而来,护着她的七彩灵光猛然间便薄弱了许多。

她忙调动灵力维持宝伞运转。

师攸宁提剑一跃,喝道:“裂空!”

破云剑诀最锋利的杀招在师攸宁饱满的灵气运转下势不可挡的似要割裂虚空,这一剑彻底将薄弱的七彩灵光打碎,亦让『操』控七宝罗伞的曲婉婷内里受创。

灵气支撑停滞的七宝罗伞悬浮不动,原本七道灵气凝结的伞钉没了支撑当啷落地。

这一切都在极短的时间内发生,台下的弟子尚处于师攸宁挡伞钉劈宝伞的那两剑而震撼不已的状态,下一刻师攸宁的剑已经搭在了曲婉婷的脖子上。

修士之间斗法动辄搅风弄雨,你来我往多是灵气比斗,便是剑修也是剑气纵横来去,这般将实实在在的兵刃架在脖子上的,弟子们还是头一回见。

所有人看着被灵剑架在脖子上的曲婉婷,目中已不是惋惜而是慢慢的同情,因为这样近距离的被制住,实在是太丢脸了。

“好小六!”人群最wài wéi的,将修为压制到练气期匆忙从剑冢赶来的清和真君眉『毛』一扬,转身溜溜达达的又离开了。

他怕小徒弟出事,又怕小徒弟使出自己的剑气,削平演武堂没问题,若是伤了台下的门中弟子未免不美,这才过来,却单单没想到小六竟还赢了。

修道本就逆天而行,剑修更是如此,清和真君喟叹一声:“自己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这一声叹,清和真君久久不曾撼动的修为壁垒竟似乎有了松动的迹象,他想,也是时候闭关进阶了。

满堂练气期的弟子们挤挤挨挨的俱将目光落在台上,竟不知元婴期的大能曾离他们这么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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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七章 你自己走

“蠢货!”

灵芷峰,清容真君清艳的面容上满是怒『色』,吩咐弟子道:“那个混账东西回来了,告诉她不必来见本君,直接去静心小筑闭门思过三个月!”

“是,师尊。”

跟前伺候的女弟子心头一凛,静心小筑位于灵芷峰后山,小筑内陈设简单还是其次,关键是其中有阵法压制修士灵力,三个月足够吃大苦头了。

不过,想一想这位小师妹受师尊宠爱时的荣光,她还来不及升腾起的同情便化作了讥诮。

“师妹,承让。”师攸宁收回剑,她此刻灵力耗尽更想直接倒地睡个昏天暗地,可在曲婉婷面前,这个架子还是要端着的。

前世的时候,曲婉婷算计宿主诸多,更是强行让人和宿主斗法,宿主被虐的惨不说更失去了去秘境的资格,这辈子风水轮流转,也该她丢脸了!

“你……你好……”曲婉婷自问从未受过如此大辱,也从不知一直不被自己看在眼中的十三皇妹竟厉害到这种地步。

她是云照国最受宠的嫡公主,是灵芷峰元婴真君座下亲传弟子,几时如此丢脸过。

师攸宁收回剑,看向守护阵盘的演武堂长老:“斗法可算结束?”

演武堂长老凝神宣布道:“藏剑峰弟子曲零『露』胜。”

弟子们挤挤挨挨的守在台下,看着面『色』苍白神情却依旧温和的少女,目中满是惊叹和崇拜,修真界强者为尊,而以弱胜强者更令人尊重。

不知谁带头喊了一句:“藏剑峰!”

这一声喊像水滴静湖一般飞快的『荡』漾出去,顷刻间弟子们热烈又激动的“藏剑峰”三个字的呼喊不绝于耳,习剑的弟子们更觉骄傲,呼喊时还举着自己的剑,希望台上的少女剑修能看过来。

丁瑶等一众灵芷峰弟子在这一片热『潮』中显的份外沉寂,不过也有几个弟子偷偷的,崇拜的看向站在高台上的少女。

同样是站在台上,比师攸宁还稍高一些,紫『色』法衣高贵中显『露』艳『色』的曲婉婷,面『色』苍白的站在那里,还维持着方才脖子上被架着剑的姿势,只眼眸中妒恨之『色』在外界的声浪中一蓄再蓄,终于喷薄而出。

“我不服!”曲婉婷大声道,原本悦耳的声音带着尖利和不忿。

曲婉婷看得出曲零『露』已经耗尽灵气,可她却没有。

她以灵气激发地上的一枚伞钉,直往已经准备下台的,剑未归鞘的少女后心扫去。

以往的路走的太顺,遇到一点打击便以为天都要塌了,曲婉婷如今便是如此,她已经忘记了当众袭击同门是何等错处,已经忘记了要遮掩自己的愤恨和不甘。

曲婉婷眼下只有一个念头,伞钉上面有师尊炼制的符咒,会穿过曲零『露』的后心破坏她的经脉。

修士经脉受损,轻则修为境界后退,重则终身不会再有进益。

“师姐,小心!”沈炎急道,灵剑出鞘便要助阵,可惜台上阵法未停,他这一剑并阻隔在了外面。

有在墨修聿的域中被灵剑追在后头砍的经历,师攸宁五感超乎想象的敏锐,甚至都未回头,反手一剑便挡住了那伞钉。

她这反手一挡,姿势敏捷且潇洒,甚至还显『露』出几分游刃有余来。

当然,这是外人眼中师攸宁的样子。

“坏了!”

师攸宁在用剑挡住伞钉的时候陡然想起,她如今经脉灵力枯竭,挡住和没挡住似乎没太大的差别。

“后背亮给敌人,不要命了吗?”

冷斥声在师攸宁耳畔想起,意料之中的疼痛自然是没有的,那枚伞钉在距离破云剑很近的距离化成了粉末。

在台下弟子们看来,是师攸宁轻描淡写的化解了这次危机,在庆幸的同时不免对曲婉婷怒目而视。

没有人怀疑师攸宁有什么不对,亲传弟子本就地位特殊,有长辈赐下的护命宝贝是很正常的事。

师攸宁心里的小人儿抹了把汗,刚才是墨修聿救了自己,应该是吧?

至于曲婉婷,这次还真不是她因为斗法取胜飘了,实在是对手太无耻,这许多双眼睛看着,这位九皇姐这么做是疯了吧。

胜负已分后再动手,那便是偷袭同门的罪过,更何况如此众目睽睽之下。

执事堂的弟子来的很快,直接将曲婉婷带走了,至于后续的处罚之类约莫还要上报几位元婴真君再做定夺。

灵芷峰多女弟子,平日里与各峰的关系都处的十分好,可如今弟子们都隐约和她们保持了距离。

弟子们渐渐散去,演武堂陡然空寂下来。

“还不走?!”沈炎没好气的看着师攸宁,一点都看不出来方才急的眼都红了的样子。

“臭小子,听说过一个词么,强弩之末!我倒是想走可腿不听使唤,不得缓一缓?”师攸宁勉力传音道,依旧维持着站在台上仙气飘飘的造型。

她可不想一动弹便直接栽下台去。

妙龄美少女脸着地,这得多不长心才做得出来。

沈炎无语,两人时常斗嘴,可看在她方才经历恶战甚至差点被暗算的事,倒难得的没有反击,略用眼神表达了自己的嫌弃,弯腰将师攸宁打横抱起。

当初连多几道目光落在身上都不自在的倨傲小少年,如今轻轻松松就将自己抱了起来,师攸宁颇有自家孩儿初长成的成就感。

只是沈炎抱着师攸宁走了几步,脚步突然停了停才又往前走。

师攸宁心头有一种诡异感升起,她拎了拎沈炎的耳朵:“这次去红枫谷,家族里的事办的可顺利?”

“顺利。”沈炎回答道。

顺利个锤子,师攸宁腹诽,沈炎这次下山明明是游历,红枫谷那地方,她记得沈炎说过要等结成金丹后才会回去,小师弟一向规划有度言出必践,又怎么会突然改口。

所以,眼前这个不是沈炎,或者说方才是现在不是。

心中隐隐有个猜测,她拔下发中的红簪在“沈炎”面前晃了晃。

“沈炎”抬头,原本还带着几分少年气的眸光已经被一双幽深的凤眸代替,这凤眸一瞬不瞬的看着眼前面容狡黠的少女:“这么聪明,要不要本座放你下来自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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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八章 藏剑闲暇

“不不不,我不聪明,也什么都不知道。”师攸宁摆手,又问道:“为什么抱我?”

“那为什么不问问,你的师弟如今怎么样了?”“沈炎”或者说墨修聿道:“你不担心本座害了他?”

“你不会,也不屑。”师攸宁道。

她别的不敢保证,但对墨修聿的人品还是信得过的,这人虽然是身在魔族,可行事自有底线与规则,她半点都不怀疑他。

魔尊大人的情绪波动很少,可此刻他却因为怀中少女简简单单的六个字便从心底涌上几分愉悦来。

他的确不会。

至于临时掌控目下这筑基小剑修的躯体,不过是不想让对自己表明心迹不久的人被他人抱了去,这大约冒犯了属于魔尊的尊严,墨修聿为自己的反常找理由。

他听到自己冷静自持与往常一般无二的回答:“作为有可能成为本座贴身随侍的人,不准与他人过从甚密!”

“如此,那我是不是只能同魔尊大人你过从甚秘,这样也不错。”师攸宁面带得『色』道。

藏剑峰半山腰,师攸宁的洞府处,

沈炎打了个激灵,直觉哪里不对,可脑海中的记忆告诉他,是他御剑将六师姐送至洞府门前的,是这样吗?

“多谢小师弟送我回来。”师攸宁站在洞府外的缓台上对沈炎道。

“那……那师姐你好好休息。”沈炎微颔首后御剑离去。

人模人样在洞府门前送客的师攸宁悄悄松了口气,心道小师弟没发现自己有那么一会儿被当木偶使了就好,顺带感叹了一波大乘期修士的神通简直防不胜防。

演武堂切磋一事让在藏剑峰做了四年小透明的师攸宁名声大噪。

人人都知道藏剑峰有个练气五层的弟子竟击败了练气十二层的对手,这让青云门的弟子们改学剑道的多了好些。

因为暗算同门被带去执法堂的曲婉婷,在半个时辰后便被金丹期修为的师姐领回了灵芷峰,直接送往静心小筑面壁思过。

当然,曲婉婷到底是亲传弟子,为着顾及灵芷峰的颜面,这事对外公布的结果是曲婉婷当时灵力紊『乱』乃是入了障。

对这样的解释,青云门观看那场切磋的弟子们许多人都嗤之以鼻,连带着灵芷峰的威望都有些下降。

几个月后便是门派大比,青云山内弟子们修炼的愈加刻苦。

外门弟子想在大比中拿个好名次能搏个进入内门的机会,内门弟子渴望成为亲传弟子,亲传弟子们因各峰派系不同,也铆劲儿想要独占鳌头让自家师尊或师父脸上有光。

至于藏剑峰这小猫两三只的地方,峰主清和真君最近不铸剑改闭关了,七个弟子里有六个在外游历。

至于为什么是六个,因为沈炎在师攸宁斗法结束的第二天便又下山了。

于是,偌大一座山峰上只师攸宁活跃些,在挨砍和砍回去之间乐此不疲。

她的破云剑诀被墨修聿做了些改动,更适合五灵根的修士修炼。

追着她砍的是墨修聿域中的灵剑,五个月的时间,师攸宁从练气五层进阶到了练气六层,也成功将墨修聿域中的灵剑反擒了三把。

对于反擒域中灵剑的事,师攸宁表现的乐此不疲,因为她软磨硬泡让墨修聿答应,擒一把剑就可以提一个要求。

如今,域中有一半夜空不再悬满利刃,这让师攸宁在修炼疲累时可以倒头便睡而不用担心冷不丁被戳成筛子,这是她第一次擒了灵剑后的要求。

第二次擒了灵剑,师攸宁提出想在域中弄一间屋子做寝房,最好是宫殿,她以前在云照国皇宫那样的,至少看着赏心悦目不是。

魔尊大人对此不置可否,在他自己的域中出现什么东西都不过是眨眼之间的事,片刻后一栋茅草屋伫立在了师攸宁身后,那木头门还掉了一半,落魄的十分『逼』真。

第三次擒了灵剑,师攸宁说想上域中星空的尽头看看,墨修聿带她御剑而上,星空虽然总是不能触及,但飞到悬浮的灵剑上面还是没问题的。

从上往下看,悬浮于半空中的灵剑像无数冰凌,有一种说不出的清冷璀璨之美。

美景得与美人共享,两人站在噬心剑上,师攸宁回头暗戳戳的伸出胳膊搂了某人的腰,这次魔尊大人迟疑了几息才将她拎的远了些。

到地面上之后,被师攸宁吐槽许久的茅草房变成了宫殿。

门派大比持续了整个九月。

师攸宁的最终排名在练气期弟子中处于第三,排名第一与第二的两个是练气大圆满的修为,这两人算半个筑基修士,实力差距实在太大,师攸宁赢不了倒也不气馁。

让师攸宁比较满意的是,曲婉婷果真没有参加门派大比。

也有出乎意料的事,昆玉峰首座弟子方景云身边跟着的少女很面熟,是原本该在外门的林苏。

当初临风潭混战,魔修李雯儿将其『迷』晕,师攸宁没有趁机杀了她,可也不喜欢这个在云照国时充当曲婉婷爪牙的宫女,索『性』视而不见,但是不知她竟搭上了方景云。

沈炎在筑基期弟子比试的前一天回来,以筑基初期的修为战胜好几位筑基中期的同门,最终名次排在了第五。

灵芷峰,静心小筑,

因为曲婉婷犯下大错,清容真君原本惩罚她面壁三个月改为了六个月,出来的当天门派大比正好结束。

静心小筑的日子不好过,曲婉婷在里面呆了六个月却像整整六年一样,因为静心小筑阵法对修为的压制,她原本练气十二层的修为已倒退至练气十一层。

听到小弟子们评论这次门派大比的领军人物,得知曲零『露』竟得了前三时,曲婉婷眼中有冷芒闪过。

被关在静心小筑的这半年,曲婉婷在阵法的压制下过的很不好,越不好她便越想念曾经将曲零『露』踩在脚下的感觉,越想将让她承受羞辱和惩罚的曲零『露』一并拖入黑暗中。

怎么能让一个人痛苦呢,曲零『露』当然没有勇气跑到藏剑峰上撒野,但要让曲零『露』痛苦和懊悔不该惹恼自己,也许还有别的法子。

曲婉婷看向北方,那是云照国的方向。

【作者题外话】:生病了,感冒有点重,今天只有这一章了,么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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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九章 别想好过

曲婉婷被罚面壁思过后的第一件事,是去见师尊清容真君。

清容真君『性』子简单,门下的亲传弟子有十余个,哪一个讨得她欢心的时候,灵丹、法宝以及修炼上的点拨,这位元婴真君都丝毫不会吝惜。

当然,当哪一个弟子做的不合她心意的时候,斥骂和惩罚也随意的很。

以前的曲婉婷属于前者,现在的她属于后者,尤其是她犯错丢了灵芷峰的脸面的时候,所以当她往清容真君所居的悦仙阁请安的时候,不出所料的被拦在了外头。

守门的内门小弟子说,要去通禀一声。

内门小弟子当然不敢对曲婉婷这位亲传弟子,辈分上来说是她师叔的人硬刚,可是如今这小弟子的师父即清容真君的另一位亲传弟子正得宠,所以便想着为难这位小师叔几分讨得师父欢心。

俗世里,女人扎堆的地方总是复杂些也吵闹些,在修真界有时候也是如此。

“那便劳烦师侄了。”曲婉婷姿态放的很低,只嫣红的唇瓣微抿,『露』出几分不易察觉的冷嘲。

“小师叔客气,那你便先等着吧。”容貌俏丽的师侄昂着下巴很是高傲。

下一刻,悦仙阁内一道法光闪过,那小弟子被击的退出了好几丈。

“婉婷吗,进来吧!”

阁楼内传出清容真君慵懒的嗓音。

“是,师尊。”曲婉婷眼眸轻抬瞥了那已经昏死过去的小弟子一眼,像看什么垃圾一样。

清容真君常年住在这悦仙阁中,很多人已经忘记或者压根不知道这阁楼其实是一件中品宝器,门外发生的事,作为悦仙阁主人的清容真君如何会不知道。

别人不知,曾经伴随清容真君四年的曲婉婷却清楚,清容真君最容不得旁人在她眼前放肆,所以方才她是故意的。

她即便如今失宠于师尊,可也是堂堂亲传弟子,踩她不是在踩她师尊的脸面么。

站在清容真君身边的柳思晴并不知阁楼外发生的事,她是清容真君的第十一个弟子,如今筑基后期的修为,在元婴真君面前展开神识查探,她还没那个胆子,如今只为曲婉婷的回来生出些危机感。

柳思晴如今已经一百八十多岁了,卡在筑基后期五十余年,筑基修士寿元三百岁,她期望在师尊这里得些好的指点和丹『药』,好成功修炼至筑基大圆满,再至结成金丹,而曲婉婷的出现很可能分走属于她的好处。

清容真君不大在意弟子们心中的弯弯绕绕,到她这样的修为与辈分,很多事情都是随『性』而为。

随『性』而为有时候也意味着不大控制情绪,譬如现在她其实很暴躁很郁怒,因为藏剑峰清和真君闭关了。

修士闭关多是有所感悟,再出关时修为必定有所进益,她卡在元婴前世已经几百年,清和真君三百年前进阶元婴中期,如今要向元婴后期冲击了吗?

明明同样是一峰之主,同样年岁差不多,结成金丹的时候也差不多,为什么自己在金丹之后却一步步落后,清容真君不服却又无可奈何。

曲婉婷来拜见清容真君,第一为归还七罗宝伞,因为当时清容真君说的是她赢了切磋,这宝伞才会赐给她,第二为求下山游历。

“游历?”原本半倚在榻上若神仙妃子般的清容真君坐起身:“说实话,或者本君直接逐你出灵芷峰!”

属于元婴修士的威压笼罩房间,筑基后期的柳思晴不自觉的运起灵力抵抗,而只有练气期修为的曲婉婷,则直接被着威压压制的半跪在了地上,看上去狼狈不堪。

可即使如此,曲婉婷原本低垂的头反而昂的高高的:“师尊,演武堂切磋弟子是败了,可是弟子不服,弟子想要……想要讨回公道!”

讨回公道?

柳思晴诧异的抬头,要不是此刻师尊的威压太过她都想笑两声了,虽然灵芷峰和藏剑峰不合,可说句公道话,当时演武堂多少弟子亲见,人家藏剑峰的剑修赢的光明正大,不服就不服,可讨回公道这话说的未免有些没皮没脸。

“说来听听,”清容真君起了兴致。

“弟子,弟子不好过,那藏剑峰的人也别想好过!”曲婉婷咬牙切齿道。

藏剑峰的人也别想好过,这句话取悦了清容真君,她不单将七罗宝伞正式赐给了曲婉婷,准了她的游历所请,还另扔了一块玉牌给曲婉婷。

柳思晴大惊,这玉牌竟是一年后中州秘境开启时能够进入其间的身份证明。

门派大比,前二十名的练气期弟子可以得到这样的一枚玉牌,而如今清容真君的这一块,也不知是从哪里得来的。

妖修?魔修?是散修那里抢来,或者是从黑市上买来?

没有人知道。

“多谢师尊厚爱,弟子必定不辜负您的信任。”曲婉婷美目含泪,很是濡慕的看着清容真君,花费了大力气才克制了心中的喜悦之情。

她想起自己梦里的情形,曲零『露』在秘境中得到传承gong fǎ后修为大涨,如果得到那传承的是自己呢?

离开灵芷峰后,曲婉婷『露』出了半年来第一个笑容,她赌对了!

什么讨回公道,什么藏剑峰的人也别想好过,一半是她真心想法,一半却是为着迎合清容真君的心思,她被关在静心小筑的这半年,所思所想从未有过的细致和刻毒,初次验证就得到了很好的回报。

秘境中的gong fǎ传承她要,让曲零『露』痛不欲生她也要,曲婉婷无声的『露』出个笑来,去中州的路上绕道去一趟云照国,于如今的她而言并不是什么难事。

两个时辰后,藏剑峰。

[得了秘境玉牌,还下山了?]师攸宁盘腿坐在床榻上,手肘支着下颌,看上去是在发呆,但其实龙凤册正在她面前哗啦哗啦的翻书页子,以此来表达自己的激动。

她对曲婉婷得到秘境玉牌的事虽然不高兴但并不意外,毕竟自个师尊还说自己输掉切磋也没关系,曲婉婷的师尊同样是元婴修士,有些渠道也是情理之中。

【作者题外话】:今日早早更,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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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章 顺杆上爬

只是曲婉婷下山这个『操』作,师攸宁觉得很可疑。

师攸宁记得,前世的时候曲婉婷一直安安分分的等着和门内弟子一起去中州,毕竟路途遥远而秘境的诱『惑』又太大,多的是修士大姐打劫那些有玉牌的人以此获得进入秘境的资格。

[往北方去。]龙凤册回道。

[刚关完紧闭这么快又有新的动作,她想干什么?]师攸宁皱着眉头:[北方有什么,云照国?!]

为着防止自己走后静妃被宫中人欺负,师攸宁还曾以丹『药』为诱让便宜父皇罩着自家母妃。

可是如今,要是曲婉婷亲自去云照国,而不是像前世寄一封书信,那父皇还会护着母妃吗?

念及此,师攸宁觉得自己也该下山游历了,毕竟看样子曲婉婷已经在她的刺激下跑出前世的轨道,她不能让静妃暴『露』在这样的危险之下。

藏剑峰顶还是白雪皑皑一片,师攸宁在自家师尊闭关的洞府门前拜别,顺带传音自己要下山的事。

很快,洞府里飞出一道玉简。

玉简上头,清和真君絮絮叨叨的嘱咐了师攸宁许多注意安全的话,末尾还特地注明,你清容师叔小『性』,若实力不如人,灵芷峰人切莫招惹,万事自有为师。

师攸宁很好的领会了自家师尊所表达的意思,清容真君『性』子不好,可能会因为灵芷峰人丢脸的事找茬,若是碰到灵芷峰的人,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自有他护着。

修士出门说简单也简单,连包袱皮都不用,储物袋往腰间一挂,里头想装什么装什么。

要是一个储物袋装不下,那就多挂两个。

师攸宁看向自己卧房里的雕花大床,目光颇有些依依不舍。

墨修聿靠在门口等她,墨发披肩双手环胸,是极放松极惬意的,从未在第三个人面前『露』出来过的慵懒样子。

其实魔尊大人不大在意在外人面前的形象,看他不大在意自己脑袋上冠了那许多赫赫凶名就可知一二了。

可是他不在乎,有的是人在乎,看到魔尊这幅懒散样的修士们难免会惴惴难安,是不是看到了某些不该看的,自己的命也到头了。

再者,也没有人能坚持不懈的和魔尊大人在同一屋檐下呆大半年,即便是时常伴随墨修聿的付翼,主仆两人很多时候都是各自在自己的域中修行。

且说眼下,师攸宁转头问墨修聿:“出去游历,我还可以在域中睡觉吗?”

毕竟,域中那座宫殿软硬件设施着实不错。

前段时间因为师攸宁总是要求这要求那,例如给殿内添个香炉或弄个暖绒绒的毯子等等,虽然她是修士,但对折腾自己住所这件事,从来都乐此不疲。

墨修聿被她缠的无奈,允许师攸宁在他的域中属于宫殿的那一片范围内随便折腾,随便的意思是,师攸宁在一定的范围内想要什么,域内就会出现什么。

即她在墨修聿的域中画地为界,界内自己当家作主了。

所以,最后不单宫殿设施很不错,周围的风景亦被师攸宁这里幻化出一片竹林,那里添个石桌弄的挺有意境。

此刻,墨修聿无甚情绪波动的回道:“不可以。”

“这样啊,”

师攸宁可惜的道。

她今日换了一件柳黄『色』的法衣,这法衣是在山下修士开的铺面花了一百灵石定做的。

这年头修士百分之七八十都处于修炼热『潮』中,可也有那么一小撮的修士,有的爱刻符篆,有的爱摆弄阵法,有的爱炼丹,自然也有爱做衣服的,这不是什么大问题。

这些杂七杂八的活计很耽误修行,可有那么几个悟『性』佳的若是领悟了一些别的东西,修为涨起来也是很快的。

所以,天道有时候也是挺宽容的。

咳咳,有些扯远了。

说起法衣的事,修士做的衣服自然与别个不同,越是花灵石多防御力越强,当然于裁剪和用『色』上自然比俗世的也更运转如意。

简单来说,就是好看!

此刻法衣嫩黄的颜『色』配着穿它的少女由生机勃勃转为失落的语气,要多招人疼就有多招人疼。

墨修聿不自觉的将目光从鹅黄『色』衣裳的少女身上挪开,尽量平静无波的道:“还不快走,等本座请你么?”

“马上,马上。”师攸宁无可奈何的拖出个储物袋来要将自己的雕花大床搬进去。

墨修聿眉心跳了跳,便是魔修都知道出门带全副家当,那指的是灵石与各种保命法宝,可带床是不是……

魔尊大人怎么能容许自己的身边出现这样愚蠢『操』作的人,人他一时不大想换掉,毕竟还要留着沟通冰魄宝鉴。

于是,师攸宁作势往自己的储物袋装大床,不出所料的被拎着后脖领子出了卧房,她双颊鼓起又放松,心情美的很,知道这是她可以继续在墨修聿的域中折腾的意思了。

虽然被拎的姿势不大体面,但魔尊大人身量修长腰身劲瘦,被拎着的那位仙姿玉质,看上去倒很天生一对。

可惜的是,看到这一切的只有糖葫芦和油酥饼两个没什么神智的纸人儿傀儡。

曲婉婷想要速战速决,她决定下山后先坐传送阵去了北方一靠近云照国的地方,然后乘坐飞行法器,按照正常推算,半日功夫便可到云照国。

那时候她心头的郁气尚未消散,正好拿静妃开刀,说不定等出了气,修为又重新涨回了练气十二层。

师攸宁将曲婉婷的去向猜了个七八成,她也不着急,毕竟身边有一个瞬息便可神行万里的大乘修士。

墨修聿去云照国,相当于师攸宁燃个神行符从藏剑峰跑一趟门中的执事堂,属于分分钟的事。

距离青云门远些了,师攸宁发间的红簪化作一柄飞剑,她被拉上了飞剑,被飞剑的主人揽着腰的那种。

噬心剑堂堂一品阶处于神器阶段的灵剑,硬生生装了大半年的簪子,此刻甫一显出真身来,穿云追日的速度险些将剑身上的师攸宁甩下去。

师攸宁从不放过自个与魔尊培养感情的机会,譬如现在,她惊叫一声,抱着墨修聿递过来的护着她的胳膊,十分顺杆往上爬的抱住了某人的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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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一章 俗世同游

云海翻腾,偶尔『露』出一角碧蓝的天空。

怀中少女抱的太牢靠,墨修聿凤眸微垂,只能看见比他矮了一个头还多的少女挽起的发髻以及一小抹白玉般的额头。

墨修聿并不知师攸宁这发髻名叫朝云近香,重点是这发髻上原本还有一只红簪点缀在墨发间,灵动又鲜活,如今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魔尊大人盯着这发髻fā lèng,脑海中搜罗自己曾经的战利品中是否有女修的,譬如发饰什么的,须臾他又收回了思绪,有些懊恼她没有发饰便没有,自己怎么会分神想这些!

怀中的少女抬头看他,似乎在得意他这次没有将她推开。

墨修聿忍不住想,如果催动噬心剑再快些,是不是少女还会将脑袋埋在他的胸口,这样就不会看的魔心口似乎有什么蠢蠢欲动。

可是,这样的蠢事墨修聿做不出来,万一曲零『露』认为自己是想让她抱的更久一点呢?

这真是个进退维谷的局面。

曲零『露』的眼睛长的好,似乎能溢出灵光来,看的墨修聿心底烦躁。

烦躁,这不是属于大乘修士该有的情绪,以前的魔尊大人从未体会过这种情感,可是前的魔尊大人也从未有人敢这样抱着他。

他血脉强大,自出生便有筑基期的修为,又是老魔尊的独子,魔界上下是将他当祖宗供着的。

谁敢抱自己的祖宗呢?

至于老魔尊,那位当时正处于被爱人心头离弃的状态,和被捅一刀没什么两样,作为人魔爱恋成果的墨修聿,更像是扎人心的刺,虽然下令所有的魔都尊崇他,可说起抱来,从来没有。

于是,烦躁的魔尊将怀中八爪鱼般的少女转了个方向,为了防止她故态复萌,一只手还按在了师攸宁的肩膀上。

从自己主动抱到被身后的人环抱,这算是进步?

师攸宁偷『摸』的勾起唇角,安分的不动了。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两人已经到了云照国国都上空。

时值秋末,从高处望群山林木黄绿相间,其中点缀零星火红,不知是不是枫林,当真是美不胜收。

师攸宁和墨修聿在城外荒无人烟处下了飞剑,毕竟被当成仙人或者妖怪,任凭哪一种都要引起巨大的轰动,还会算了。

“不直接去宫中?”墨修聿拎住步履欢快往前的少女的后脖领子,像提小动物一般拽回了自己身边。

“等一个人,等她准备做坏事却被当场捉住,那样才有意思。”师攸宁仰面看着墨修聿的俊脸,转了话头道:“魔尊大人,咱们要低调。”

“嗯?”魔尊大人凤眸轻挑,容『色』压过金秋诸『色』。

美『色』『惑』人!

师攸宁干咳一声收敛心神,苦口婆心的解释以修士真容在俗世行走的诸多麻烦处,毕竟师攸宁最初的现代有一句话,叫做一白遮百丑、

修士踏入练气期后便会重塑**排除污秽,即使是原本容貌普通的人,到时候皮肤白的发光、头发黑亮如缎、眼眸神采飞凡,这些都是基本配置,所以修真界颜值普遍很高。

当然,有些人丑也丑的惨绝人寰,这与gong fǎ以及境遇等有关,两极分化还是挺大的。

所以,就师攸宁和墨修聿在修真界都站在顶端的容貌,若是出现在俗世简直不可想象。

对修士来说,改容换貌并不是难事,不过若是手法不高明却容易被道友看破,然而即使师攸宁这样的废柴修为,粗略遮掩住大半的美貌,普通人却半点破绽都瞧不出。

少顷,身量修长且容貌俊朗的符合俗世标准的青年,以及貌美水平同样与大众看齐的少女结伴进了都城。

不同的是,少女手中提剑,看上去像个江湖人。

两个男俊女美的江湖人在街上四处逛『荡』。

当然,逛『荡』的主要是师攸宁,比起这热闹繁华的都城,藏剑峰乃至整个青云门都不免透着冷清,她虽然修行认真,可大抵一颗心还是向着俗世的,更喜欢烟火气一些的这里。

墨修聿跟在前面步履轻快的少女身后,她走的快他不紧不慢的在她身后,走的慢亦是,一向即使散漫都透着冷漠矜贵的目光,在这条长街上,似乎也被少女周身的活跃气带出几分暖意来。

“悦来客栈?”师攸宁一路东张西望,最终在一家客栈面前停住了脚步,重点在悦来两个字上琢磨片刻,这烂大街的名字真亲切,她手指往门里一指,对墨修聿道:“住这里,好不好?”

客栈鱼龙混杂,对修士来说这里的气息未免太过浑浊,魔尊大人并不是很喜欢,最后漫不经心的道:“随你。”

“老客两位!”打算盘的胖掌柜扯着嗓子欢快的喊了一声,意在给里头忙活的小二提个醒,旋即看向师攸宁和墨修聿:“呦,来啦客官,打尖呢还是住店?”

“最好的雅间,上好的席面来一份,多谢!”师攸宁笑道,将一锭二十两的银子往柜台上一搁:“剩下的赏你。”

掌柜的欢喜的将那银子拿到了柜台里,入手他便知道是足银,笑的更喜庆了,嘱咐跑堂伙计:“贵客,定要好生招待。”

墨修聿跟着师攸宁上楼,上挑的眼尾染了几分戏的笑意,这银子他知道怎么来的,活该那人不怀好意,见人貌美便直盯着看,他尚未出手教训,倒是让前面的机灵鬼顺走了所有家当。

大堂里闹糟糟一团,不少人既惊讶少女的活泼灵动,又垂涎两人的出手大方,眸光暗沉活络心思的人亦有,雅间和席面笼统不超过五两银子,这出手已经不是阔绰而是人傻钱多了。

人傻钱多,在俗世和修真界有一个统一的称呼:肥羊。

雅间中,两个被惦记的肥羊进了雅间。

伙计紧随其后倒茶端水上菜逗趣,一套动作既热闹又讨喜。

门关上,墨修聿看着眼前俗世浓油赤酱饭菜缭绕的热气,以及熏入鼻腔的,对修士而言略浑浊的味道,嫌弃的轻描淡写到带着鲜活气。

师攸宁殷勤的挪开魔尊大人面前的茶盏,从储物袋中掏出这位在洞府时偶尔用过的玉盏以及灵泉水一干物什,一一摆弄好,十足的狗腿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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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二章 魔心初动

献殷勤这活计,墨修聿从出生到现在从很多人面上看到过,不过他觉得眼前人的格外顺眼和有趣。

“有事求本座?”魔尊大人往太师椅上靠了,一手搭扶手一手把玩缩小版的噬心剑,实打实的人世间一个如玉公子哥,既高贵又风流。

噬心剑被自家主人握在手中颠来倒去的把玩,激动的通身发光,要不是铸它的材质特殊不能打弯,师攸宁都觉得这不大有节『操』的神器能来个九曲十八弯的杂耍讨好自家主人。

“说话!”墨修聿不满眼前人的目光不在自己面上停留,原本搭在扶手的手轻巧又自然的弹了弹少女的鼻尖。

因为太轻巧太自然,这动作很显然收不回去,然后下一秒两人都愣住了,气氛略尴尬。

师攸宁捂着鼻子,上面轻轻敲击的感觉在提醒她方才的一幕不是幻觉,她坚挺的杵在原地未动,可胸腔里的心不争气的跳的很快,只稀里糊涂的道:“嗯……这个……”

老实说,师攸宁最近虽然很放飞自我的撩某人,那是她觉得一个活了一千年的魔尊委实不大好拿下,可如今这……,事实证明她其实是个有贼心每贼胆的修。

墨修聿大人方才作『乱』的手微动了动,他是一个见过大风大浪的万魔之主,即使心底踌躇与慌『乱』如飓风过境,可这些『乱』七八糟的情绪在凤眸中不过浮光掠影的出场,在顷刻间又消失无踪。

他敏锐又迅速的找回了理智,而后更敏锐的发现了眼前少女的慌『乱』和无措。

啧,原来是纸老虎么。

这样的发现让魔尊大人顿时更闲适起来,重新搭在着褐『色』漆扶手上的手指玉白且修长,不紧不慢的敲了两下:“本座虽是魔尊,可也是男人,下次不要再胡闹,明白么?”

师攸宁下意识的往墨修聿某处瞄去。

墨修聿:“……”

十五岁的小姑娘,在俗世算是成人了,可对于魔来说,还是个小孩子。

和小孩子计较什么?

做好了心里建设,墨修聿问她:“要本座做什么”

师攸宁有龙凤册在耳边复读机一般的唠叨:[主人,你是在脸红吗?]的打岔中度过羞窘期,满自然的问:“墨修聿,大乘修士的神识,是不是能感知到很广的地方?”

“一般的大乘修士可感知方圆一千里,本座可以感知一千五百里。”墨修聿淡淡道,不过心头很懊恼。

为什么他前面要和一般大乘修士做对比,又不是孔雀开屏,要比一比谁的尾羽亮出来更漂亮。

开屏的是雄雀,为着吸引雌雀,墨修聿思维发散至此,突然觉得头痛,是遇到心魔了?

心魔是道修和妖修才会遇到的考验,他是一个魔,魔会走火入魔吗,顶多进阶的时候雷劈的猛一些。

一千五百里啊,大乘期真是让人向往,师攸宁既羡慕又惊叹,她如今的修为,神识展开也就十几里吧,好挫的样子。

不过,墨修聿现在看起来很好说话,她再接再厉,虽然有些杀鸡用牛刀的意思,但是她想请眼前尊贵的魔尊大人略铺一铺神识将皇宫笼进去,等发现曲婉婷进皇宫之后,两人再尾随而去。

师攸宁现在的神识其实也可以够到皇宫里去,可覆盖就有点困难,要是专注锁定静妃的宫殿也可以,可她修为比曲婉婷低是硬伤,即使有鬼差灵魂加持,可被发现的几率还是很大。

既然决定了出其不意,那被发现还有什么趣味。

在资质好些的筑基期修士看来,练气期的修士堪比蝼蚁,是普通人下雨天看蚂蚁搬家时,一人一蚁对比的那种。

于是,在大乘期修士这种筑基期连蚂蚁都算不上的阶层,练气期修士约莫是尘埃一类的存在。

两个尘埃打架,其中一个搬出了大乘期就像是蚂蚁叫来泰山帮忙,神话里都不敢这么写。

所以,师攸宁很眼巴巴的看着墨修聿,也正是这个原因。

魔尊大人果真很好说话,答应的十分轻易,这请求对他来说大抵如动一动头发丝的程度,难在实在很屈尊降贵。

师攸宁惦记的事得到回应,满足的将目光挪到一桌珍馐美味上,虽然吃了这些东西要加倍修炼才能排除杂质,可她惦记食物惦记俗世烟火的愿望得到满足,于道心也算是圆满,影响虽有但不大。

嗯,后半句是师攸宁自我心理建设,属于歪理一类,基本可以忽略不计。

不过,墨修聿的关注点不在这里,他过往经历的血腥厮杀数不胜数,这让他心志比噬心剑这神器的铸剑材料还甚,可方才少女眼巴巴的目光,却让他生出怜惜的情绪,俗世管这叫——心软。

这是他另一半的血脉在作怪吗,属于母亲一方人修的柔软?

墨修聿很想对眼前的少女说,不要这样看着谁,这双眼太吸引人,这对一个修士,尤其是女修不是好事。

可是,修士也是可以婚配的,在修真界甚至还有专门的称呼,道侣。

道侣,得到天道承认,在修行路上扶持并进终身相伴。

她以后,也会有道侣吗?

“曲零『露』,”墨修聿开口道,声音惯常的低沉悦耳,可带着往常没有的一丝冷冽和疏离。

“嗯?”师攸宁将筷头上圆滚滚的狮子头扬了扬:“很香,要尝一尝吗?”

“本座护送你去中州便会离开,等你筑基有成我会寻你兑现承诺。”

师攸宁点头答应,前世曲婉婷在秘境里虽得了好处可也耗费了数年光阴,她接受混沌gong fǎ也不知是个什么光景,三五年还是二十年?

秘境原是上古仙人留下的遗迹,那里头境界压制很是厉害,筑基期的修士进去了都会被碾成粉末,大乘期更不可能进去。

总不能让墨修聿在秘境外等她。

师攸宁展望了一下未来,秘境得到gong fǎ相当于开了个大挂,到时候她进阶筑基期不是问题,结成金丹修成元婴更是水到渠成,到时候她御剑与墨修聿一起赏云海见青天,真是美好的不能再美好了。

就这么希望本座离开?

墨修聿看着少女怔楞中带着笑的面容,一颗魔心不要说软了,简直又凉又硬。

这样也好,他垂下眼睑遮住微小到几乎不存在的冷嘲,道修向来无情又凉薄,他老子犯的傻正是前车之鉴。

对魔尊大人多变心绪一无所知的师攸宁突然若有所感的抬头,对面的青年垂眸抚剑,睫羽低垂当真好看的紧。

她美滋滋的伸筷子夹起麻辣蹄筋,秀『色』佐餐,真是幸福死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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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三章 何为相好

四个时辰,对修士来说不过弹指一挥。

曲婉婷风尘仆仆赶到都城时天已透黑,站在高高的宫墙上,她循着灯火最盛的一处飞跃而去,心头满盛的恶意将要喷薄而出。

客栈雅间中,烛火盈盈而动,门被打开,大堂里高声划拳吃酒的声音便是一顿,随后又重新热闹起来。

下楼来的正是师攸宁和墨修聿。

路过柜台的时候,胖掌柜高声吆喝一声:“贵客慢走!”旋即又低低的对师攸宁和墨修聿道:“天黑路险,当心!”

说着他埋在喜庆胖脸中的眯缝眼努力睁大,目光小心又警惕的往大堂中一飘。

掌柜就见那并行的一双不知是眷侣还是兄妹的富贵客人,那身量挺拔气质不凡的男子俊容紧绷抬步而出,倒是那少女笑盈盈的道:“回见,祝掌柜的生意兴隆啊。”

师攸宁和墨修聿离开不久,大堂里便跟出去了三四个粗壮汉子。

至于这些人的目的么,财帛动人心,堂皇如都城这样的富贵之地,高门贵戚动不得,可带刀剑的外地江湖人,占占便宜再藏身数月,这是笔划算的买卖。

“掌柜,这……这……”跑堂的活计张惶的跑到门口探头张望了一回,满是纠结和可惜,这两位客rén dà方又和气,他只是在入夜的时候去点了灯都得了赏,要是出了事……

“你当人看不出来?咱们不过结个善缘,且瞧着吧,那胡老三嘿嘿……”胖掌柜抖一抖算盘珠子,活似偷了油的肥老鼠,那几个地痞惯常在店里吆五喝六的扰他生意,这次受教训也该,最好再不在街面上行走。

秋日夜寒,虽然此刻尚不到宵禁时候,但街面上零星的行人无不裹衣缩颈步履匆忙,只着单衣在街面上慢行的师攸宁和墨修聿便格外醒目。

醒目到没几步便被以胡老三为首的四个地痞前后围拢起来。

师攸宁心头略激动,她如今在勾搭魔尊大人的路上奔出去老远,一时是不打算回头的,清凌凌的大眼转了转,在做女英雄救美男和做美女被英雄救的戏码中择了一择,选择了后者。

“阿墨,虽然你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但我不会扔下你不管的,莫怕!”师攸宁往前一步腰板挺直的站在墨修聿的身前,虽然比身后的人矮了一个头,但气势却挺足。

“呦呵,小娘子这么护着你相好?”胡老三不屑的打量了两眼容貌出众的少女护在身后的小白脸,心头酸溜溜,但同时又庆幸这两人中有一个废柴,起码好对付些。

堂堂魔尊,什么时候要一个女人护着,而且还是她!

墨修聿眉宇微抬,不大愉快的将身前少女提溜到一旁,动作间手指触及一闪而逝的温软,是眼前人细嫩脖颈的肌肤。

他心底的焦躁又隐约浮起,眸中瞳仁隐隐透着红,既凶且戾,在半黑的夜『色』中份外明显。

“啊,妖怪啊!”胡老三将男人发红的眼眸看了正着,惊惧的扯出一嗓子,自己转身跑了两步因着腿软加脚尖顶着街道上青石板之间的缝隙,直接扑在了地上。

老大先怂了,胡老三的小弟们作鸟兽散。

墨修聿也不管他们,抬手将胡老三摄到自己面前,隔空掐着他的脖颈,凤眸中戾气不减但掺杂疑『惑』,他问:“相好,是什么?”

作为一个魔界土着修真界贵胄,墨修聿来俗世的次数并不多,所以……

妈呀,妖怪要吃人啦!

距离近了看的更清楚,眼前男人一双红眸似有火光跳动又似蕴着刀山血海,胡老三眼睛一翻竟是被直接吓晕了过去。

一切发生的太快,压根没有自己『插』手的余地,被迫进入旁观程序的师攸宁:“……”,

因两人并排的缘故,她并未看到墨修聿眼睛的变化,只思考了自己向墨修聿解释“相好”这个词的意思的场景,唔——略羞耻。

墨修聿嫌弃的看着眼前这个气息浑浊形体丑胖的人,这样的污秽东西就该灰飞烟灭,可——会吓到她吗?

他松手,第一次将冒犯自己的人只简简单单的扔在了一旁。

然而这样做了之后,魔尊大人冷漠的审视自己内心那一瞬的犹疑和体贴,周身满是生人勿近的气息,径直往前而去。

师攸宁:“……”

背影都是万里挑一的好看,只是这丢下自己是几个意思?

她快走两步赶上墨修聿,心道修士从不在灵气缺乏的俗世久留,毕竟一来灵气不能满足修行需要,二来长期被浊气围绕难免心浮气躁,墨修聿是魔,难道也会受到影响?

“相好的意思,是说两个互相对对方好的人。”师攸宁解释,顺带暗戳戳去捏近在咫尺的某人的衣袖。

手指尚未触及,那片衣角的主人已瞬息便已至她前面数十丈。

师攸宁失落的想,墨修聿这是,嫌自己烦了吗?

哎,果然门当户对才是正理,等自己从秘境中出来再说吧,她眼眸微黯又明亮起来,往前赶去。

皇宫中,

说来也巧,今日正是静皇贵妃生辰,章和帝在宫中大宴群臣共同为自己的爱妃庆贺。

皇贵妃封号,一向于皇后崩逝后宫群妃无主才会册立,是为副后。

在云照国,章和帝惦记着自己之前吃过的仙丹,又巴望着以后还能得到这样的待遇,若不是皇后生的九公主亦是仙人之徒,他便是连扶静妃成皇后的念头怕是也会动一动。

静皇贵妃坐在帝后下首,比起四年前那孱弱柔『性』的模样,她如今锦衣华服体态雍容,虽然样貌还是那个样貌,可面『色』红润精神焕发,当真是美不胜收。

这样养尊处优的模样,一来与曾服下聚灵丹有关,二来却是身边汇聚了一群忠心又能干的宫人,这四年的照顾和精细培养,终于让她拂去了『性』子里的怯懦和愚钝。

看到章和帝看她,静皇贵妃柔美一笑举杯敬了皇帝一杯,垂眸时自有无法言喻的风流态度,只是那被遮挡住的目光冷静淡然,当真再无半点爱意柔情。

因为师攸宁走之前告知了静妃所有的安排包括那两粒丹『药』的事,她知道如今这安稳的高位是自己心爱的女儿换来的,又有后宫不间断美人的进宫,还有什么看不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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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四章 斩草除根

皇后看到丈夫和静皇贵妃的眉眼官司,脸『色』阴沉却又无可奈何。

她没有聚灵丹那样的丹『药』提升体质,又因为皇帝护着而奈何不得静皇贵妃,更因此而闷气不断,看上去竟比章和帝和静皇贵妃显老态些。

席中歌舞喧美,一派合乐气氛。

“皇后不高兴?”章和帝转脸看向身边的发妻,言语中带着几分质问。

“臣妾不敢。”皇后欠身不痛不痒的道,有她的小九在,反正即使再不济她这后位也不会被废,有什么好怕的。

“不识抬举!”章和帝脸『色』铁青,不悦的将手中的银箸丢在桌上,高声道:“皇后身体不适,送她回去!”

正在此时,席间乐曲终了,一人高的假荷花苞缓缓绽开,一个妙龄少女托着寿桃袅娜而立,被章和帝一句暴喝惊的手腕一抖,半个脑袋大的寿桃咕噜噜滚了出去。

“陛下恕罪!”献舞的宫女们跪了一地。

“扫兴!”章和帝冷斥一声,转眼瞪着皇后身边的贴身侍女:“还不送皇后回去!”

“父皇,何事如此震怒?难不成是不欢迎女儿回来么?”悦耳的女声带着不愉,清晰的传入所有人的耳中。

来人正是曲婉婷,正撞见自己母后被父皇为难,如今她身份今非昔比,见过了青云门那等修行大宗以及修真世界,对这凡俗皇宫以及人间帝王,又哪里会有以往的恭谨和惧怕。

已经被章和帝突然发怒搞懵的百官循着声音看去,正见一个容貌绝美至平生从未见过的妙龄少女从殿门处而来,皆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人们震惊这少女的美貌倒是其次,更惊讶的是这少女竟是飘进来的,整个人离地足有一尺,裙带飘飘恍然若仙。

不,她就是仙人!

称呼章和帝为父皇,能和仙人扯上关系的少女,不多不少只有两个。

因为修炼的缘故,曲婉婷比之昔日更貌美十倍,,倒是皇后最先认出这有三分熟悉的少女是自己的嫡亲女儿,颤抖着站起来,试探喊道:“婉婷,是母后的婉婷吗?”

“母后,是女儿回来了。”曲婉婷柔声道,目光略过脸『色』惊讶又难堪的章和帝,落在坐在一旁衣着精致的静皇贵妃身上的目光,冷厉如刀。

静妃心头一惊,可更多的是激动,姐妹两个一起被仙人接走的,那她的零『露』呢?

“九公主,我的零『露』……十三公主可和你一道回来?”静皇贵妃连本宫这样的尊称都忘记了,忙不迭的问,一面又焦急又激动的看向大殿门口,仿佛下一刻自己心爱的女儿便会出现。

“十三公主,她……死了啊!”曲婉婷嗤笑一声。

“不会的,你胡说!她是公主的妹妹,请公主慎言!”静皇贵妃脸『色』苍白,可这几年的皇贵妃不是白当的,好歹稳住了阵脚。

大殿的角落里,贴了隐身符的师攸宁看着自己母后惶『惑』又强自装镇定的模样,心疼的不得了。

可现在不是出去的好时机,她捏紧手中的留影石,只要今日将曲婉婷意欲行凶的事录下来,即使曲婉婷是她血亲又是同门,师攸宁将她灭杀也有足够的理由,将来若是宗门追究自己也站得住脚。

暗杀同门要被逐出宗门,更不要说曲婉婷这样在门中留了本命灯的亲传弟子,她不能让藏剑峰丢脸。

更何况,打蛇不死反受其害,暂且忍一忍。

这一头,曲婉婷扶着皇后手臂,冷哼一声道:“你算什么东西,敢和本公主这样说话!”

“皇儿,你说的可是真的,十三公主果真……”章和帝不满曲婉婷这个女儿对自己无理,可却半点不敢得罪,若是十三公主去了,那他这长寿丹『药』的事,还是要落在眼前的九公主身上。

“父皇,你就是为了曲零『露』那贱种所以这样冷待母后的?”曲婉婷看向章和帝,不紧不慢的道:“您怕是不知道,十三皇妹在仙人跟前犯了错已经被诛杀了,而你的嫡亲女儿我,如今是仙人最喜欢的弟子。”

“这……”章和帝有些游移不定。

“十三皇妹在仙门中是罪人,若是让仙人知道您竟然宠爱一个罪人的母亲,不要说皇宫,怕是连整个云照国都要遭灭顶之灾。”曲婉婷道。

她说着抬手一挥,大殿空旷处的地面遭受灵力破坏,原本坚硬无比平滑如镜的青石地面骤然裂开一条十几米长的狰狞沟壑。

得罪仙人,那是想都不敢想的事啊,再看地面青石板,在做仙人徒弟的九公主面前都如此不堪一击!

大殿上的人噤若寒蝉,一时又忍不住将目光投向被针对的静皇贵妃,原本的奉承已经变成了防备和厌恶,生怕被她连累。

“陛下,臣妾……”静皇贵妃屈膝一礼,求情的话却并未吐『露』,若是零『露』已经去了,她这皇贵妃当的还有什么意思,她那乖巧的女儿啊,这一辈子竟从未过什么舒服日子。

“陛下,请将臣妾贬去冷宫吧。”她含泪说完了后半句话。

皇后看着静皇贵妃做小伏低,心里别提多快意了。

章和帝原本就是这个意思,可静皇贵妃自己说出来了,倒是让他生出些愧疚之意,眼前的女子除却出身低贱些,『性』子柔顺又美貌出众,是他对不住她啊。

他不喜九公主这个女儿居高临下到近乎『逼』迫的态度,可最终还是道:“那便委屈爱妃了,朕是皇帝,还有这百官和万民要顾,你今日便移居景冬阁,品级便暂定为彩女吧。”

彩女只比宫女高一等,云照国几代以来被废的嫔妃,还从未有哪个封号如此之低。

景冬阁处于皇宫的最角落,进了那里的人与被遗忘无异。

“臣妾遵命。”静妃平静道。

“父皇天真了!”曲婉婷想起自己在演武堂所受到的屈辱,在静心小筑被阵法压制时的苦楚,心头的戾气般克制不住的往外,冷笑一声道:“仙人手段莫测,若是知道曲零『露』那儿野种的母亲竟然还苟活于世,到时候便是连女儿都要受责。”

“那……那你意欲……”皇帝气的浑身发抖,他虽好女『色』但帝王的城府亦是有的,如何看不出这个嫡公主的『逼』迫,心中暗道,要是十三公主没有犯事就好了,那个女儿乖巧又听话,哪里像这个……

“当然是,斩草除根!”曲婉婷眼眸似冰,掌心向上一把灵剑便出现在了手中。

她不是剑修,可寻一件普通的灵剑还是不难的。

曲零『露』不是剑修吗,不是能够越阶对敌么,要是日后知道自己的亲娘死在剑下,不知还能不能再拿得起剑,怕是要生出心魔吧。

这样的情形,她想一想便觉得畅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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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五章 两相斗法

看到曲婉婷这等凭空取物的神通,又见她握着剑目光狠毒的看向静皇贵妃,章和帝吓的后退了一步,差点摔在地上。

“婉婷,母后还好有你。”

皇后倒显的镇定的多,她攥着曲婉婷的手,激动的几欲落泪:“这个贱人早就该死了,替母后杀了她!”

做皇后二十余年,曾经后宫的哪一个妃嫔不敢对她恭谨服从,又有哪一个不能被她贬黜或者抬举,唯独这四年,皇帝总是偏向静皇贵妃。

皇贵妃,真是笑话!

她这个皇后都还活着,皇贵妃倒是都封号了,难道不是咒自己死么,现在静妃的报应终于来了,真好!

坐在大殿两侧的高官重臣、皇亲宗室们已经被这变故惊呆了,不论是九公主的神通手段还是高高在上连皇帝都无视的傲气。

静皇贵妃可是后宫妃嫔,如今的身份,九公主也该称一声静皇母妃的,可她说杀人就杀人!

灵剑在曲婉婷的控制下飞弛而去,最终的目标是静妃的心口,一剑穿心,神仙难救!

静妃面颊犹带着泪水,不是怕死,而是为自己爱女已经不在了而伤心,她不闪不避,就此陪着女儿去了,有什么不好的呢。

她闭上眼,章和帝更是惊惧的抬臂以袖遮面。

预料中的刺痛并未发生,亦没有什么血溅三尺的场景,那把闪着灵光的剑,被一只玉白的手轻轻巧巧,像捏小孩子玩具一般的接住了。

这手的主人一身鹅黄衣裙,正是察觉曲婉婷杀意后,隐身护在自家母妃身边的师攸宁,或者说在曲婉婷口中已被门派“诛杀”的十三公主曲零『露』。

“曲零『露』,你跟踪我?”曲婉婷不可置信道。

零『露』,女儿?

静妃睁眼,她的记忆还停留在那个又瘦又矮的小女孩身上,可是将她挡在身后的少女,即使只是侧脸已是完美无瑕,这是自己的零『露』?

“跟踪,你算什么东西,也配我跟踪!”

师攸宁将灵剑随意丢在地上,冷冷的盯了曲婉婷一眼,转身扶起静妃。

四目相对,血脉相连的熟悉感淡化了容貌大变带来的陌生,静妃知道,这就是自己的女儿,是她的零『露』啊。

师攸宁眼框酸涩,可还记着防备着曲婉婷偷袭,只柔声安慰静妃道:“母妃,是我,不要怕。”

章和帝张惶的看着两个对峙的女儿,犹疑了一瞬往小女儿身边挪了挪。

出席宴会的还有十几位公主,如今七八位都已经嫁人了,可在她们的记忆中,十三公主分明是干瘦怯懦的,可如今比较起来甚至比昔日最高贵美丽的九公主还要貌美。

这样的比较和惊叹甚至盖过了对两人如今已经是仙人的恐惧和敬畏。

曾经欺负过曲零『露』的十一公主既羡又妒,还有几分担忧这个十三皇妹如今变的这般厉害,不知会不会记仇她几年前的欺辱,心道要是九公主将其压服下去就好了。

且说师攸宁这头,静妃贪婪的看着女儿,激动的道:“母妃不怕,母妃还以为……,我的女儿啊。”

师攸宁从储物袋中摄出自己的破云剑握在手中,另一个手替静妃抹泪:“我好好的,就站在这里,母妃不会有事,零『露』也不会有事。”

原本是挺煽情的相见,可师攸宁见龙凤册扑棱着翅膀用自己的书页子去接自家母妃的泪水,小心翼翼又笨拙,心底的伤感很不幸倏忽便散了。

墨修聿没有现身,曲零『露』需要的时候他自然会出现,如今只双臂环胸靠在盘龙柱上,曲零『露』有娘亲,她的娘亲以为她死了,自己竟也甘愿陪着女儿去,这就是属于俗世的亲情么……

他为她高兴,又有些羡慕的想,要是那个女人也是一个不知修行的普通人,是不是也会重情一些,会好好做一个娘亲?

“你一个人来的?还有谁?”曲婉婷惊疑不定的看着师攸宁,她不相信藏剑峰会让曲零『露』独自下山。

“难道收拾你这样的手下败将,还需要我师兄、师弟或者师尊出手不成,你接得住他们一剑吗?”师攸宁不屑道。

以往曲婉婷如何机关算尽的对付自己,她见招拆招游戏一般,可当她将灵剑对准了静妃,师攸宁心头杀意涌动。

“一个人,那就好。”曲婉婷咬牙,她最恨人提起当日演武堂自己的失败,她只是一时不慎才会输,现在曲零『露』只有一个人,机会来了!

“真巧,我也是这么想的。”师攸宁勾唇一笑目光却冰凉一片,她在宗门中的时候总是和气一团,样貌气质更是纯真和善极了,此刻冷冽乍现,锋锐摄人。

“父皇,请您照顾好母妃,儿臣去去就来。”师攸宁看向章和帝,这个懦弱惜命的帝王她从始至终都不大瞧得起,可为着静妃,该做的事还是得做。

章和帝怔楞的点点头,至于两个女儿看似要自相残杀的事,他不敢管也管不了,便当做不知道。

静妃扯着女儿的衣袖不放,她怕女儿出事,只担忧的喊:“零『露』……”

师攸宁拍拍母妃的手:“不会有事,母妃宽心,我保证一会儿就回来。”

曲婉婷不大瞧得起曲零『露』和静妃母女情深的样子,觉得太腻歪多情,修士有诸多挂碍,那还叫修士么。

“婉婷,母后等你得胜归来。”皇后脸『色』苍白可目光亮的骇人,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她的婉婷这么厉害,怎么会输!

师攸宁和曲零『露』修为只是练气期,在青云门掀不了多大的浪花,可在这俗世间,抬手便会有殿毁楼塌的能力,不约而同的将斗法地点选在了外面的广场上。

师攸宁如今练气七层,一把破云剑剑气如虹势不可挡。

曲婉婷土灵珠已经修复完全,七宝罗伞在清容真君赐给她后已经滴血认主,威力更胜从前。

一时间,两人竟斗了个旗鼓相当。

众人都出了大殿,只见广场上神光阵阵照亮了黑夜。

十三公主一剑竟将广场地面砍出一道深深沟壑,又见九公主胸前悬浮一把小伞,那小伞似有生命般不单拦得住剑光而且散出的攻击瞬间就将不远处的石狮子击的粉碎。

你来我往的争斗既让人目眩神『迷』又心惊肉跳。

【作者题外话】:今日早早更啊,么么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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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六章 庇于羽下

曲婉婷总说前次输给师攸宁是一时不慎,如今打定主意不像前次那般激进,要慢慢的消耗完这个十三皇妹的灵力,而后将她踩在脚下乃至折磨至死。

这些得胜之后的事,她想一想便血『液』沸腾。

师攸宁看得出曲婉婷的打算,倒挺庆幸在曲婉婷被罚闭关的半年,她在墨修聿的域中不单修为又进一阶,对剑意的领会以及对敌经验更是提升了一大截。

双方各有进益,斗法持续了整整三个时辰,广场已经一片狼藉,若不是墨修聿挥袖布下阵法阻挡灵力外泄,怕是这两人能将整个皇宫都变成废墟。

墨修聿的神识时刻不离的笼罩着阵法中的两人,更重要的是护着某人。

鹅黄『色』衣裳的少女剑气纵横无坚不摧,明明只是练气期的斗法,他竟瞧的颇有意趣,虽然斗法仍在胶着,可是以魔尊大人的眼光,曲零『露』得胜是早晚的事。

魔尊大人不由感叹真是孺子可教,曲零『露』天生就该是剑修,虽然灵根在这灵气稀薄的修真界太吃亏,可竟顽强挣扎至如今的修为,筑基不要说或百年,便是五十年亦足够了,是他小瞧了她。

夜空星海高悬,巨大的黑影略过上空远行而去,很快那黑影又踱了回来,似乎是被广场上的斗法灵气吸引。

来者实力强横,是大乘期的强者。

墨修聿抬眸,察觉到来人气息的熟悉,又放下了防备。

他的感觉是对的,来人果真是个熟人,是付翼。

付翼收拢原型落在自家主上身旁,欣喜道:“属下见过主上,要不是这两个小崽子闹的动静不小,咱们主仆险些就错过了呢。”

半年多前,在临风潭自家主上被小公主拐走后,付翼便十分知机的去别处游『荡』了,结果浪『荡』了没几日便被暴怒的老魔尊寻找了,好一顿削。

想起那些日子,付翼觉得自个差点被打断的翅膀又隐隐作痛。

“嗯?”魔尊大人不悦,说谁小崽子呢?!

“主上,老魔尊知道极北冰原的事了,这次老尊上气的狠了,属下的翅膀都差点被老魔尊啃了!”付翼诉苦,眼角一瞥看到阵法中的两人,惊异道:“小公主也在,如今这么厉害啦?”

墨修聿已经习惯了付翼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回话,不置可否的道:“知道又如何,尽管来寻本尊便是。”

付翼牙疼,这父子两个斗法,什么时候是个头?

再者说了,自个心爱之人的坟墓被掘了,棺冢还被提溜出来晃『荡』了一圈,也难怪老魔尊发火了。

不过这些话付翼可不敢说,他爱惜的抚了抚肩头蹲着的小动物,看到自家主上看过来,兴冲冲的介绍道:“主上,这是属下新寻的相好,也是灰皮儿的,与我最是相配,只是前段日子和人打架受了伤,一时变不得原型。”

“相好?”

付翼就见自家主上凤眸看过来:“相好是何意?”

难得有主上不知的事,付翼自觉终于有了用武之地,想了想详细的解释道:“相好是俗世里的说法,在咱们魔界,就是一个窝棚里睡的意思……”

魔修规矩宽松,若是看对眼了便往一个洞府里窝着,等没感情后自便去了,很少有因为情感之事争执吵闹的。

魔尊大人身形微僵,说不出心中什么感觉,又听付翼继续道:“若是在道修那里,约莫和道侣差不多。”

说着,付翼又爱惜的『摸』了『摸』肩头的灰皮蝙蝠,心道晚上大抵有些太凉了,干脆将自家相好塞进了衣襟。

学得新知识并且亲眼目睹了自个属下是怎么对相好的后,魔尊大人心跳的有些快,进皇宫的路上,那个污秽东西说自己是曲零『露』的相好,她没有否认,是吗?

凤眸思绪复杂的看向阵法中的鹅黄『色』衣裳的少女,她惯常淘气,玩笑也不是第一次了,是自己想多了吗?

魔尊大人遇到险阻,开山劈石填海疾行的事从未少做,可此刻心底难得生出些细腻情思,这感觉于他陌生的很,竟破天荒有些手足无措。

“小公主威武!”付翼不知自己无意的话搅的自家主上一颗魔心难以平静,见师攸宁得胜,兴奋的喊了一句。

因为付翼的到来,墨修聿便也显了真身。

广场中被剑气砍出的大坑中,师攸宁一脚踩在曲婉婷胸口,破云剑正横在她脖颈处,听到付翼的声音,转头颇得意的笑了笑。

夜『色』朦胧,可修行之人视力惊人,墨修聿将少女云破月出般的一笑尽收眼底,略勾了勾唇做回应。

付翼的目光在小公主和自家主上之间来回打量,醋腾腾想,主上都从未对他这般笑过呢,一时又高兴自家主上光棍了千年终于动了心,凑近了八卦道:“主上,咱们魔界是不是要多一位魔后了?”

“你希望她做魔后?”墨修聿看向付翼。

付翼点头,絮叨叨数小公主的好处,什么修真界再寻不着比她还貌美的女修,什么脾气好『性』子好,什么一心钦慕自家主上了之类。

最最重要的,自家主上明显对人家也很特别嘛,不过这话他不大敢大咧咧说出来。

“她……钦慕本座?”

付翼点头,灰脸上神情真挚的不得了,说自己早看出了。

魔尊大人心头的郁气早便消散,嗓音低沉:“道魔之分犹如天堑……”

其实他这话不过随意而言,他这样的修为日后便是踏碎虚空都是等闲,又怕什么天堑,可是墨修聿却怕有一日因为宗门压力、世间流言,终究不能长久。

他不愿意勉强她,就像老魔尊那般勉强了又如何,还不是只得一具冰棺。

墨修聿看着利落将自己的对手封住到灵力扔在台阶上的少女,心道若是她再向自己走一步,只要再说一句心悦于他,那自己会将她好好的庇护在羽翼下,即使日后她后悔,便是囚,也要囚在自己身边。

当初老魔尊心软落得孤独千年,可他要是得到了一个人,便是挫骨扬灰也要让那骨那尘陪伴着他。

师攸宁不知因着付翼的出现,某人已经完成了一系列心理建设只等她自投罗网,她拎着曲婉婷扔在皇后脚下,眉宇戾气消散,对静妃扬唇一笑:“母妃,我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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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七章 无情绝杀

对曲婉婷这等心肠坏透的人,师攸宁并无什么怜香惜玉的心思,先头就将其打成了重伤,如今更是封印了灵力,像扔沙袋一般扔在了观战的人前。

她输了,竟然又输了……

曲婉婷周身无力的趴在那里,哪里还有初到云照国皇宫时的高傲姿态,她死死的盯着鹅黄『色』衣裙的少女,恨不能生啖其肉。

“九皇姐,”师攸宁皱眉,冷然不惧的对上曲婉婷刻毒的目光:“你不用这么看我,我从未对不起你,今日这一切不过是你自取其辱罢了,自你敢拿剑对着我母妃开始,咱们便不再是姐妹!”

她手中尚握着剑,眸中杀意流转。

“成王败寇,要杀便杀!”曲婉婷恨恨道,可心头却骤然一缩,那是对死亡的恐惧,她并不像表面那般不惧。

大殿前无数宫人提着宫灯,将此地照的白昼一般。

皇后早没了之前的高高再上,凤袍宽大的袖中,她一双保养得益的手攥的死紧,脸『色』更是煞白,在匍匐在脚前的曲婉婷努力抬眸看过来时,终于绷不住了。

“十三公主,静妃……”皇后猛的跪在地上,张臂护着曲婉婷,泪水流了满脸:“……不……静皇贵妃,一切都是本宫的错,九公主只是被我误导了,你们放过她,她是仙人的徒弟,你们不能杀她,皇上,皇上……求你……”

虎毒尚且不食子,皇后高高在上盛气凌人了半辈子,这次是真的惧了。

章和帝避开了皇后的目光,他有十几位公主,并不缺女儿,而九公主当初离开的时候不惦记着自己这个父皇便罢,如今回来了又那般嚣张跋扈,他虽然心有不舍,可那一点儿的父女之情在威仪受损的比较下,便什么都不是了。

静妃被皇后的跪拜吓了一跳,即使是这四年有皇帝的全心护着,她也从未冒犯过皇后的威严,更不要说被皇后如此舍弃尊严的祈求。

对上皇后恳求的目光,她挪开了视线。

静妃知道若今日若是自己的零『露』战败,那她也当然会像皇后这样舍弃尊严的请求女儿获得生机,可是她的零『露』好好的,而如今的局面是她的乖女儿不顾『性』命拼杀来的。

她虽然看不懂仙人的斗法,可却就是能感知到之前广场上那搏命的惊心动魄,自己没有权利,也不该肆意愚蠢的心软。

曲婉婷没有说话,她既不服软也不再昂头表示傲气,可竖起耳朵紧张的听师攸宁说放过自己的话,她不想死。

师攸宁对皇后的服软没什么感觉,因为她明白皇后和曲婉婷这对母女心黑到什么地步,只要有机会绝对会反扑。

不过,大庭广众的杀人到底不美,她手指微动解了曲婉婷的束缚,似心软了一般的道:“九皇姐,你好自为之。”

说着,师攸宁转身扶着静妃道:“母妃,夜深风凉,咱们进殿去吧。”。

她背对着曲婉婷,看似毫无防备。

曲婉婷恢复了灵力,一手悄无声息的握起,骤然掀开紧挨着她的皇后,以灵力为刀向师攸宁劈去,满带恶意的喊道:“受死吧!”

这样近的距离,她知道曲零『露』不死也得重伤。

“不知悔改!”

软糯的嗓音带着冷斥,一道白光闪过,是破云剑的无匹剑气,不单破开了曲婉婷的灵力,更是一句反杀回去落在了曲婉婷的身上,将人重重的扫出七八丈,正摔在之前斗法所造成的广场大坑附近。

曲婉婷觉得这么近的距离能够成倍的伤害到师攸宁,而这样近的距离,破云剑又何尝不是威力骤增。

若不是顾忌着这许多人,更怕将自家母妃吓出个好歹来,师攸宁这一招裂空使出,非将曲婉婷劈成两半不可。

当然,虽然没劈成两半,可那剑气已经将曲婉婷的丹田搅成碎絮,眼见是活不成了。

师攸宁蹲在曲婉婷面前,看着这位跋扈了十八年的公主呼吸逐渐衰弱,她微勾了勾唇,传音给她道:“曲零『露』,我为你报仇了,你安息吧。”

原本双目因死亡的临近而近乎空洞的曲婉婷死死盯着眼前的少女,她想问什么叫做报仇,什么叫做安息,难道如今的十三公主和她一样也是重生,可她没有机会了,终于不甘的闭上了眼。

[任务完成一半,你家主人是不是很厉害?]师攸宁好心情的戳了戳蹲在自己肩膀上的龙凤册。

不过,她这动作在外人看来,似挽了挽耳边碎发般,看不出丝毫怪异之处。

这短短的半刻钟,气息断绝的不止曲婉婷,还有皇后。

皇后这次没命没的份外倒霉,她是被曲婉婷抬臂时甩出去,脑袋碰在台阶上去的。

前一刻还在为女儿求情,后一刻就被自己的女儿误杀,师攸宁只觉得皇后真是命本该绝。

皇后手中不知攥着多少条后妃的冤魂,死了倒也活该。

师攸宁看向相互搀扶着的自家母妃和便宜父皇,至少日后母妃在能活的更舒服些。

“主上高明。”

远处,目睹全过程的付翼例行拍马屁。

墨修聿看他。

“小公主才得主上教导不过半岁就如此厉害,属下佩服。”付翼笑眯眯,他说的不单是师攸宁竟越阶得胜,更说的是她方才背对曲婉婷,诱杀敌人的谋略。

教导?

魔尊大人想一想自己域中那座伫立的宫殿,还有原本的满天浮剑缺了一口只为某人睡的安心,诡异的觉得被教导的那个,似乎是自己。

不过她倒是真厉害,墨修聿的目光落在远处那抹鹅黄『色』身影上,赞赏不已。

因为亲人受威胁诛杀同门还有些站不住脚,毕竟修士看淡血脉亲缘,可自卫杀人却又不同,她算好了曲婉婷会暗算自己,然后一举斩杀,从始至终都是天衣无缝的站在了不败之地。

看到付翼这个老熟人,师攸宁欢喜的冲他眨眨眼打招呼,旋即伸手。

看着面前bái nèn的手掌,魔尊大人傲然而立,冷淡而高贵的睨了眼前少女一眼,却最终一物放在了她掌心。

那是一颗留影石。

师攸宁喜滋滋的将东西收好,这里头记录了今夜发生的所有事,有此物在手,便是清容真君想要为曲婉婷出头来找藏剑峰的麻烦,她也半点不怵,毕竟不理亏嘛。

付翼看着这两人打哑谜般的动作,心道:感情好到什么地步,才能够不说话都能交流,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心意相通?

他按了按自己的胸口,那里揣着一只小蝙蝠,心道:魔王也是一个有相好的,一点都不羡慕自家主上和小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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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八章 中州之行

师攸宁在都城留了三日,多数时候都在玉琼宫陪着自家母妃。

值得一提的是,章和帝这三日亦寸步不离的守在玉琼宫,美其名曰是因为最爱的女儿回来了,正应该享一享天伦之乐。

不单如此,若不是师攸宁阻拦,她这位便宜父皇甚至准备因她的到来要大赦天下,即使陪伴他二十余年的皇后,以及另一个女儿过世不久。

师攸宁心道,即使自己如今是剑修,可若真论起冷漠无情来,只怕尚及不上章和帝。

然而她看得出,静妃对皇帝住在自己宫中还是欢喜的。

如此,师攸宁对章和帝的防备和不满在心头略过便不再揪着不放,俗世中人不比修士寿命漫长,她不过敷衍皇帝几日便可换得母妃几十年的安逸舒心,这笔买卖划算。

因此,章和帝只期期艾艾的提了一回丹『药』的事,师攸宁便痛快的给了。

她如今并不缺丹『药』,便是批发般拿出好几十瓶也是有的,可难保章和帝再吃个爆体而亡,师攸宁便只拿出一颗,摆出对这丹『药』珍惜万分的样子。

章和帝捧着只装着一颗丹『药』的玉瓶,比拿着传国玉玺的时候还郑重。

付翼只在墨修聿跟前呆了一夜,随后念叨说自家相好的如今重伤正在昏『迷』期,需得找个暖『潮』的地方将养,不能长陪在主上身边。

相好?

师攸宁看他从怀中掏出个小蝙蝠宝贝似的捧在手心里,忙去偷瞄墨修聿的面『色』,见人神『色』无甚波动,心道他应当还不知自己诓骗的事,如此便大大的松了口气。

只是松气须臾又有些懊恼,心道还不如被墨修聿逮住问一句为什么骗她,那她好再表一表衷心,譬如本就将他当做相好什么的。

三人分道扬镳,付翼往南方而去。

此界中大陆是完整一块,极南的地界多山林秘涧,乃是妖族盘踞的地方。

师攸宁和墨修聿一起,目的地自然是中州。

中州并不是整个大陆的中心,倒是道修门派星罗棋布后所划出的最中心区域,此处有大能设下阵法,每隔三十年便会引的秘境在此停留三月有余。

传言秘境乃是上古时遗留下来的仙人洞府,曾进去过的修士曾提起过,那里头灵气之充裕是如今修真界的几十上百倍,其中的天材地宝更是随处可见。

若不是秘境的禁制太过厉害,但凡练气期往上的修士进去便会几无生路,怕是整个修真界的高阶修士都能为之打破头。

以上关于秘境的传言属于在修真界烂大街的,作为大门派精英弟子的师攸宁,知道的有关秘境的消息则详实的多,毕竟门中典籍和师门长辈不是放着当摆设的。

宗门修士和野生修士之间的区别在此处便可窥出一些来。

据自家师尊所言,秘境出现于八千多年前,那时候修真界道修一家独大,秘境甫一出现所有的宗门都派出了最强战力去抢夺资源,要是能将秘境整个儿搬回家就最好了。

这是修真界惯常对待宝物的方法,不论这宝物是法宝还是灵草,甚至是难得的珍奇异兽或者灵石矿脉,总之谁的拳头大便归谁。

如此,各家修士打的头破血流,陨落的修士更是不知凡几。

那时候魔族和妖族式微,也有不死心的大魔头和大妖混进去想得些好处,被道修发现后大家飞快统一阵线将魔尊和妖族的人踹走或灭杀,然后内部继续开始下半场的头破血流。

最后的最后争持不下,再打下去秘境还没找着归属,道修门派估计得损失三分之一。

由几家大宗门牵头,按照门派强弱分好处,强些的多占几成,弱势的少占几成。

当然,有资格进入秘境的都是大乘修士,清和真君提起这段便颇唏嘘,进去十位大乘修士,相当于当时修真界的一半最强者,最后一个都未出来。

后来经过长达近百年的探究,道修才弄懂原来这秘境竟只容许练气期修士进去,便又火急火燎的去网罗自家门派的低阶弟子进入,直到形成后来的三十年一回的试炼。

距离中州不远,在云端便可见遥遥瞧见一朵巨大的云,那云看似翻腾不休可始终维持一个椭圆的近似于鸡蛋的外观,在底部原本铅灰『色』的云层渐成蓝黑『色』,在颜『色』最暗处可看见一处飓风眼般的入口。

那入口外有一层平滑如镜但坚不可摧的禁制,只有在特定时候用特定的东西才能开启,特定时候自然是指试炼开始之期,特定的东西自然是玉牌。

进入中州境内,修士身影随处可见,各类飞行法器来去繁多。

早在五百里外师攸宁便祭出了自己的飞舟,小小的一片形似树叶,可随着人数的多寡变幻大小,是此次进入宗门大比前二十名弟子的奖励之一。

至于一路疾行的噬心剑,未免被一路护着自家弟子来此参加试炼的高阶修士认出惹的人心动『荡』,自然是早收起来了。

师攸宁开启了飞舟的禁制,外面的修士若非强行破障,是看不见飞舟上的情形的。

当然,若是强行破障便相当于恶劣挑衅,双方少不得比划比划,毕竟俗世里头自家锁被撬了,那撬锁的人甭管想干嘛,总得扭送官府再说。

师攸宁这一路颇守规矩,不单在噬心剑上宁肯蹲着也没有拽一拽墨修聿的衣摆维持平衡,在这小小一叶飞舟上,更是眼观鼻鼻观心的连偷瞄某人的动作都少了。

可是,她发现魔尊大人好像还是不大展颜的样子。

中州城内禁止金丹之下修士飞行,无数修士在此步行入城,看上去赶集一般陡然增了些烟火气。

师攸宁老实的收了飞舟,待还要迈步,却发现墨修聿顿住脚步不再往前。

虽然扮可怜的技艺许久不用,可她这样貌本就纯真出众,一双眼可怜巴望过来,怕是连铁人都要心软:“还有五日才是秘境开启之日,我这样修为低微……”

墨修聿挑眉,视线在眼前少女握着的破云剑上落了一瞬,最终道:“青云门在城内有驻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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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九章 口是心非

师攸宁垂头叹气,无可奈何的叮嘱墨修聿:“十年……不不,五年内我肯定能筑基,你记得来找我。”

明明是墨修聿需要自己进入藏书阁,可自己这般怎地好似被卖进旁人家做苦力,巴望着家里人早些来接,忒丢脸。

师攸宁默了默,又道:“五年内你若是不来,我约莫会下山游历,修真界这般广袤,咱们估计百十年的都撞不到一起,进藏书阁的事怕是要往后挪了。”

她哪里知道自个体内的那一滴天魔血,在墨修聿看来和定位雷达一般,只声气不大坚挺的威胁了一波,毕竟比起自己这等修为去寻一个大乘期修士,还是对方来找她比较容易一些。

“好。”墨修聿道,很想『揉』一『揉』眼前少女的脑袋。

魔尊大人向来随『性』,果真伸手搭在了那柔软的发丝上稍做摩挲,又记起少女这一路上竟宁肯蹲在灵剑上也不再扯他衣袖,抬手时又顺手在她额上敲了一记。

师攸宁捂脑袋瞪他。

凤眸含笑,墨修聿难得多提一句:“秘境多重宝,亦多夺宝杀人之事,多长些心眼。”

“哦,知道了。”师攸宁答应一声,眼前的人便倏然失去了踪迹,刚才他站在自己面前的场景似乎都是错觉般。

师攸宁环顾四周,心底陡然生出几分空寂来,这半年多她已经习惯了墨修聿的存在,突然又独身一人,当真萧瑟的紧。

她如今并未遮掩容貌,周围的修士埋头赶路的不少,可亦有不少看过来的目光揣度与惊艳并存,其中不乏不怀好意的。

不过,这些不怀好意的目光在触及少女手中的破云剑时,总算收敛了些。

目送少女进入城门,那背影纤细又孤单,掩藏行迹的魔尊大人几不可查的叹了口气,终究默默的跟了上去。

中州城大,秘境的诱『惑』又太重,暗中不知有多少势力筹谋着从别处抢夺一块玉牌,他送她进青云门的驻点再走不迟,墨修聿心道。

一时又想,没良心的小东西,之前又抱腰又拽袖口的无赖劲哪里去了,若是方才再求一求自己,难道这一路都送过来了,他还会吝惜到不看着她进秘境么。

大乘期修士的神通,若有心掩藏,师攸宁这样的小虾米自然发现不了。

龙凤册倒是知道,可是偏生目标人物的踪迹它还泄『露』不得,只能一路也假装蔫哒哒以配合自家主人陡然孤身一人的萧瑟。

师攸宁的低沉心情并未持续多久,全被危险来袭时的本能所充斥。

她这样外表单纯鲜嫩且看着便不缺钱的修士,有些经验的一瞧便知是大宗门弟子。

一个孤身的大宗门弟子,手中说不准有玉牌,没有玉牌打打秋风也是好的。

中州城虽因为秘境开启的缘故加强了巡逻,重点防守杀人夺宝之事的发生,可此时的城中沸水一般各『色』修士汇聚,铤而走险的人好真不少。

如此,不过才行了短短两刻钟的路,师攸宁身后便跟了好几个修士,妖、魔以及道修皆有,都想从她身上得些好处。

师攸宁握紧了破云,打定注意绝对不进小黑巷子让人有打闷棍的机会,一路哪条街宽阔走哪条,她有宗门发的地图,总能拐去驻点的。

虽然剑修勇往直前,但好虎还架不住群狼呢,再者在进入秘境之前保持实力才最重要。

因为神魂强大的缘故,师攸宁在集中精力的时候,能够若隐若现的感知到好几种危险的气息不远不近的吊在她身后跟着。

可在有那么一刻,那些危险的气息突然就不见了,而且是同时不见,就像是被什么恐怖的力量抹去了一般。

“小师妹,师兄这么大个人,你竟看不见么?”

熟悉的嗓音懒散中带着调侃,师攸宁望过去,街旁酒楼的上,一人双手环胸抱着剑正看过来。

是楚西臣!

“楚师兄!”师攸宁惊喜道,紧绷的神经一下子松懈了下来。

“胆子一如既往的大,这中州城不是什么好地界,你竟也敢独自游『荡』!”楚西臣假做严肃的训她道,眼中却蕴满笑意。

他还是少年时的模样,举止也风流随意的紧,可因为修为日渐高深的缘故,又有少年人所不具备的,若隐若现的渊持岳停气度,让人不敢轻辱。

师兄妹两个自来感情便好,说说笑笑的便往驻点去。

两人俱容貌出众,一眼瞧去身家便很丰厚的样子,自然有不少人打量,许多人估『摸』不出楚西臣的实力,便不大敢凑上前去。

金丹修士在城中有飞行的权利,是以地面上的修士筑基期有一些,多数都是练气期的,师攸宁身边有楚西臣陪同,方才的警惕和杀意便收敛了起来。

只是,之前那些危险的气息,是被楚师兄吓走了,还是……,她有些疑『惑』的回头看了一眼,终究想不出个所以然。

在师攸宁看不见的地方,数道几不可查的红『色』雾气将拖曳走的两个魔一只妖以及两个散修笼罩起来,悄无声息的将其断骨消肉,仿佛这些人或者妖魔从未出现过一般。

青云门在整个修真界的宗门中是数得着的,甚至可以排进前五,因此即使驻点是设在万里之外的中州,规模也比得上外头一个小门派了。

驻点往年只有三位金丹修士驻守,今年是秘境打开的时候,又额外派遣了一位元婴修士坐镇,不单一路将宗门参加秘境试炼的弟子送来,而且会守候到他们从秘境出来。

然而,二十人进去,按照往届秘境试炼的庆幸,能够有三分之二的弟子完好无损的回来已经是收获颇丰了。

晚上的时候,师攸宁反『射』『性』的往自己发间『摸』去,可手搭在发顶了又不由泄气,往日和墨修聿在一起时,她『摸』一『摸』簪在头上的红簪便可以直接进入他的域中,如今墨修聿又不在,噬心剑也……

手指触及不仅有发丝的柔软,还有……,师攸宁看着从发将取下的红簪,或者说是噬心剑,这东西从御剑至中州后不是便墨修聿被收起来了吗

她想起白日里那人『摸』她脑袋的情形,难道……

师攸宁握着发簪在床榻上滚了滚,墨修聿是怕她在秘境中应付不来所以然噬心剑照看她?

“口是心非!”她低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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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章 秘境寻宝

五日后,秘境开启,持有玉牌的两百名练气期修士依次进入秘境,或者说是被吸进去。

旁的修士如何师攸宁不知道,她自己就像是被卷进飓风的树叶子一样,身不由己的飘『荡』了许久才降落。

降落的地点是一处山谷。

浓郁的灵气铺面而来,师攸宁舒服的骨头都轻飘飘的,在她自己都尚未反应过来的时候,修为已从练气五层一路升到了练气八层。

幸福来的太突然了,师攸宁这是第一次体会到身怀混沌灵根的好处,想起在秘境外头时她为着提升一点点修为拼死拼活,再看如今轻飘飘的进阶,她简直想为过去的自己掬一把同情泪。

修为提升的太过突然和迅速,师攸宁用神识在体内经脉以及丹田、识海游走一遍,等没有发现异常后才将注意力挪到面前的山谷上。

北边山坡上一大片细杆托着手掌般大的紫『色』花瓣的花海,看着怎么那么像修真界如今的珍稀品种紫焰草。

这种在拍卖会上随便一棵身价都在一万下品灵石的灵草,这样随便的长一大片真的好吗?

看着那一片花海,师攸宁仿佛看到了一座灵石山。

南边山坡看着挺含蓄,绿茵茵的草地上只不大走心的长着棵一人高的树,树干光秃秃片叶都无,只戳出去的手指粗细的枝丫上挂着一颗山楂大小的红果子,若不是修士目力出众,险些就要给忽略过去。

等等,果红如血树枯似竭,师攸宁努力回忆自己在书册中曾见识到的天材地宝,这果子不会是传说中能够洗精伐髓续寿延年的龙血果?

比起龙血果,紫焰草立刻就不算什么了,她走近些观察,果见干枯的树干上蜿蜒似龙角的纹路。

龙角纹路正是龙血果树的特征,她忙拿出玉盒将这果子小心翼翼的装进去。

[主人小心!]龙凤册扑棱着翅膀提醒道。

几乎在龙血果从枝头被摘下的一瞬,原本枝干枯瘦的龙血果树竟像是活了一般扭动枝条,转眼便化成了一条带白『色』纹路的灰蟒。

灰蟒躯体比师攸宁的腰还粗些,张嘴便向师攸宁手中托着的玉盒咬过来。

师攸宁反『射』『性』的打出一张雷符将那灰蟒『逼』的停了一瞬,忙将玉盒扔进储物袋,脑海中已经被“还有这种『操』作!”的惊讶刷屏了。

这是个仙侠世界,她自个原本还领着做鬼差的活计,师攸宁本以为自己挺能接收新事物的,可植物变成动物,这就说不过去了吧?

能从树变成蟒蛇,这样诡异的生物,师攸宁并不想感受一下被它咬一口是个什么滋味,拎着破云剑便应战了。

灰蟒修为大抵接近练气大圆满,若是一般的练气修士说不准早被吞了,可师攸宁才刚涨了修为,又因为不知是不是她的混沌灵根乃上古奇种,竟还能无缝衔接的使用这秘境中的灵气,综合起来对敌竟不落下风。

两个多时辰后,师攸宁瞅着机会在灰蟒七寸处砍了一剑,原本凶恶敏捷的灰蟒竟被砍回了“原型”,变成了原来那枯树的模样。

要不是它扎根的地方的确变了,师攸宁都以为方才和蟒蛇打斗是一场梦。

危机解除,师攸宁逮住龙凤册科普了一下,才知道龙血果树这样的珍稀神物,在龙血果脱离枝头后,原本的树木会变成蟒蛇将果实吞食,由此蜕蟒成蛟,未来若是修炼有成甚至可以化龙。

[所以,我竟阻了一条蛇化蛟甚至成龙?]师攸宁唏嘘,不过并不多歉疚,修士逆天而行,天材地宝本就是能者居之。

[龙血果永无掉落枝头之日,只能被采摘。]龙凤册稚嫩的声音在师攸宁脑海中响起。

师攸宁:“……”,她不知是可怜树还是可怜采摘龙血果的人了。

很快,师攸宁便知道她其实应该可怜自己,因为紫焰草那一片唯美的花海,此刻已像狗啃了一般糟蹋了一多半,竟是有修士趁她与蟒蛇相斗劫胡了。

师攸宁心疼的跳脚,好好移植不成么,紫焰草娇贵,没有连根带走到时候『药』效是要大打折扣的好么。

然后,她在那被糟蹋的紫焰草上感知到淡淡的魔气。

魔修?

既然是魔修,那自己就少骂两句好了,师攸宁『摸』『摸』脑袋上的簪子,竟诡异的消了气。

这秘境连龙血果都存在,师攸宁意识到里面的天材地宝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多,小心翼翼的将剩下的那些紫焰草移植了大半才离开。

至于剩下的紫焰草,总不能太赶尽杀绝,没准下一个三十年秘境再开,这里又是一片花海了。

秘境内里广袤,师攸宁在第四天才遇到其他的修士,一个佛修。

悬崖很高,师攸宁仰头看着石壁缝隙中颤巍巍冒出头的灵芝,将近千年的火灵芝,真的很让人眼馋啊。

虽然眼馋,但师攸宁并不敢轻举妄动,前天她眼疾手快的拔了一棵五百年份的黑天麻,结果被守护黑天麻的大鸟追了好几百里地,要不是噬血剑关键时刻载着她逃走,身上非多几个大窟窿不可。

五百年份的灵『药』跟前都有那么凶的鸟守着,这一千年的灵芝,不知道动一动会引出什么怪物来。

秘境传承这许多年,三十年便进来一波弟子,这样还没被掏空,可不是没有原因的。

在师攸宁垂涎灵芝的时候,身边默默的站了个修士,一个佛修。

两人面面相觑,而后不动声『色』的拉开了距离。

佛修白『色』僧服,头戴斗笠脖挂念珠,是标准的大佛宗金光寺的装扮,很清俊温和的样子,然而他手里擎着的法杖最上头居然嵌着一截寒光凌冽的枪头,周身更是杀气四溢。

佛门有怒目金刚的说法,不过师攸宁倒是第一次见,这是个好对手,她想,若不是地点不对,师攸宁甚至想和他切磋一下。

“贫僧金光寺圆素,”佛修最先开口,视线在眼前少女的灵剑上扫过两圈:“相逢即是有缘,贫僧想和道友做个交易,不知道友可有兴趣?”

圆字辈的佛修,在金光寺怕是拜入元婴修士座下的精英弟子,师攸宁心道,自报家门道:“青云门曲零『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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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一章 被动打劫

金光寺亦是数得着的大宗门,双方的精英弟子会面,和平又安宁,当然这场景要忽略双方手中带着的法杖尖枪,以及锋锐灵剑。

圆素不是个啰嗦的人,先从储物袋中翻出了一株夜心莲,莲开五瓣灵气闪烁,是不亚于悬崖上火灵芝的好东西。

“道友助我拿到火灵芝,这株莲花作为酬谢。”他道。

怕师攸宁怀疑自己的用心,圆素又解释道:“师门长辈与人斗法被寒气所伤,需要火灵芝祛病。”

师攸宁稍做权衡便觉得这买卖可以答应,秘境中守护灵『药』的异兽再厉害也不会超出练气期的修为,两人联手没有输的道理。

“我可以发心魔誓助你拿到火灵芝,夜心莲要先给我。”她道,拿到手中的才算自己的,要是圆素得到火灵芝后跑路,她哭都没地儿哭去。

心魔誓是天道对修士的制约,违约者后果会很严重,具体表现在进阶时产生心魔,严重会走火入魔,甚至于结婴时和进入大乘期时雷劫加倍,因此没有修士会拿心魔誓开玩笑。

“多谢。”圆素松了口气,等师攸宁发了心魔誓后便将夜心莲递给了她。

就像师攸宁猜测的那般,守护火灵芝的与穿山甲有些类似的异兽果真实力惊人,而且还会喷火,简直凶悍的不得了。

不过,师攸宁和圆素两人俱是善战之人,最终还是将异兽击退,顺利得到了火灵芝。

“藏剑峰弟子果真名不虚传,混沌灵根亦让rén dà开眼界。”圆素小心的将火灵芝收起来,对师攸宁道。

他这话说的笃定,金光寺的佛修们所习甚杂,圆素恰好有一位师兄对大乘之下第一人的青云门藏剑峰清和真君的成名剑诀破云颇有研究,眼前少女的剑招正是破云无疑。

圆素还听闻,清和真君将自己年少时候的佩剑以及剑诀传给了一位女弟子,而这女弟子还身具上古灵根混沌。

“金光寺血海金童也不差。”师攸宁挑眉,她长相原本白璧无瑕的纯良,此刻面对同样是新一代弟子佼佼者的圆素,眉宇间属于剑修的锋锐与战意乍然而放,当真耀眼的紧。

修真界的大宗门就那么几家,谁家又出了什么惊才绝艳的弟子几乎不是秘密,就像青云门有混沌灵根弟子拜入门下的消息渲染的到处都是,金光寺出了一位以杀入佛门的绝顶天才的事,同样传的人尽皆知。

两人相视而笑惺惺相惜。

不过,惺惺相惜是一回事,同行却是不可能同行的,万一路上遇到了一样宝物,到时候怎么办?

和圆素别过后,师攸宁便又往前走,随便什么方向,遇到什么便收罗什么,倒是也挺有意思。

按师攸宁的计划,在秘境的三个月,前两个月搜罗天材地宝,后一个月让龙凤册带自己去寻混沌gong fǎ,如此什么都不耽误。

然而,并非所有人都会老老实实的收集天材地宝,因为守护天材地宝的异兽或者遗留阵法实在是太厉害,更多的人将主意打在了同样进入秘境的修士身上。

对付同类总是更简单一点,并且成功之后所得决不会少,毕竟能得到玉牌进入秘境的都不是等闲之辈,身家自然丰厚。

师攸宁看着娇软可欺,仅仅十日的功夫便碰到了三个想打劫她的修士,有直接动手的,有装作受伤求助的,还有请求组队结果却下黑手的。

师攸宁因此被动的赚的盆满钵满,后期行在路上的时候甚至将自己的剑收了起来,好方便更多的修士打劫,黑吃黑什么的,的确比流血流汗的去从异兽口中夺食要强的多。

经过一片密林的时候,师攸宁听到争持声。

“卑鄙!有我在,你休想动宋师妹一下。”

这声音有点耳熟,师攸宁攥着一张敛息符往前,提剑护在一个靠着树干脸『色』苍白的女修身前的青年,样貌端正一身正气。

熟人,师攸宁心道。

这青年论起来还是她的徒孙,正是在她和曲婉婷在演武堂斗法那一日,在演武堂门口碰到的弟子周起。

而两人的对面,一个肌肉身材高大肌肉隆起的修士满目凶光,头顶上竟还长着一只独角,是个妖修。

周起如今练气九层,因是剑修战力便更有所提升,他一边防备着眼前的练气大圆满散修,一边安抚身后的师妹宋如道:“宋师妹莫怕,大家都是同门,我不会扔下你不管。”

若是师攸宁,她自然不会惧一个练气大圆满修士,即使她自己的修为不过练气八层,可周奇对上练气大圆满的修士还是气短的,更何况妖修自来皮糙肉厚。

“最烦你们这些人修叽叽歪歪,识相的储物袋都交出来,否则爷爷一口吞了你们!”妖修说话慢吞吞的,可视线在周奇和宋如『露』出的皮肤上扫来扫去,竟真是馋肉的样子。

“既然嫌弃人身,为何还要苦心化形,你们妖修倒是叽歪不起来,只是虚伪的紧!”周奇反唇相讥,心头忆起那位年轻师祖在演武堂以弱胜强的一战,心头蓄起无限勇气。

妖修虽然化形,可说话还有些笨拙,闻言大怒,很快便和周奇战成一团。

师攸宁隐在暗处观战,要是周奇不敌她自然是要搭救的,可若是用不着她,也不必出去寒暄,自走自己的路便是。

不过,她目光偶然扫过那位被周奇称作宋师妹的女修时,目中有讥诮闪过,因为那女修目光琼巡似在找寻机会溜走,丝毫不顾周奇是为着护她才执意与修为高自己几阶的妖修对上。

这妖修是只犀牛妖,不单皮糙肉厚且还力大无群,周奇果真不是对手,在硬抗了许久后被一脚踹中胸口,不单灵剑脱手而出,人更是飞出十几米远。

他反『射』『性』的看向宋意的方向,却发现那里空空如也。

宋师妹……扔下自己逃了?

这念头让周奇心头打了个冷战,他仰面到地,扯扯却嘴笑不出来,而妖修一双蒲扇大的手已迎头击来。

若是宋意肯和自己联手,未必没有生机,周起绝望又愤恨的想,一时又懊悔自己何必救一个狼心狗肺的同门,若不是她,自己御剑能逃的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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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二章 风水轮转

好不容易拜入无暇峰成为亲传弟子,想不到只是美梦一场,周起认命的闭上眼。

预料中的疼痛未落在脸上,他只觉一道寒气从面上刮过,睁眼一看,却只见一道白光将原本要对他动手的妖修『逼』退几步。

那白光是一道剑气。

周起觉得自己在做梦,直到提剑的少女弯腰问他:“伤的可重,能起来吗?”

“师……师祖?”周起结结巴巴道,并不敢让师攸宁扶,连忙以手撑地站了起来,要是妖修那一巴掌拍下来,他估计真得去半条命,幸好没有。

“是我。”师攸宁回道,视线却戒备的看着踉跄后退几步站住的妖修。

得了喘息之机,周起灵力运转将自己之前脱手的灵剑摄来,重新握着兵刃,他内心的不安被压制了起来。

然后,他惊讶的发现,半年以前修为尚在练气五层的曲师祖,如今竟然练气八层了,周起很服气,藏剑峰的弟子果真天赋异禀,羡慕是羡慕不来的。

作为一个辈分被拔高到师祖的修士,师攸宁很自然的担起了天塌下来要顶着的角『色』,小辈嘛,她自然是要护着的。

虽然这个小辈,貌似修为比师攸宁自己还高上一阶。

犀牛妖惊疑不定的看着突然出现的少女,方才这少女的剑气差点削掉他一只耳朵,那样凌厉的剑招,当真让人胆寒。

“我只要他,不要管闲事,放你走!”犀牛妖看着师攸宁,慢腾腾的组织措辞。

师攸宁饶有兴致的问:“道友一路上,打劫过许多人?”,她的视线在妖修腰间挂着的七八个储物袋上扫来扫去,这样精致的储物袋,和这妖修粗犷的模样不搭嘛。

犀牛妖心头一寒,旋即傲慢的昂了昂下巴:“他们不识相,都被我吞了,你要是也不走,那我便吃了你!”

他想吓退眼前的少女,妖修的直觉最是灵敏,犀牛妖觉得这女修看这比之前那个还娇弱,可身上的气息却很危险。

师攸宁笑:“我遇到很多打劫的修士,你是最特别的一个。”

“什么?”犀牛妖不解。

“家底特别丰厚,特别适合打劫回去。”师攸宁慢条斯理道。

周起:“……”,师祖真是好直接。

两个时辰后,师攸宁看着地上庞大的犀牛尸体,欢乐的捡储物袋。

一共七个储物袋,她自己留了四个,剩下的给了周起。

周起红着脸推辞,师祖不单救了他的命还独『zi shā』灭了这只妖修,他什么忙都没有帮,要是再拿东西,太不像话了!

师攸宁义正言辞:“长辈给的东西,不准推辞。”

半强硬的将储物袋塞进周起的手中,她拽着犀牛妖的一只腿将尸体拖进储物袋。

修行不单能延寿而且还长力气,小山似的犀牛尸体,师攸宁拽起来并不费力并且还十分欢喜,能够练气期便化形的妖绝对不同凡响,这个送给师祖做礼物最好不过了。

消灭了犀牛妖这个大危机后,师攸宁又守了周起半日,看他运转灵力将伤疗了个七七八八后才作罢。

分别时,师攸宁对周起道:“越漂亮的东西越危险,不论是修士还是别的,你小心。”

她指的是抛弃周起自己逃命的宋意。

周起黯然一瞬旋即点头,不过看着师攸宁走远,他突然反应过来,越漂亮的越危险,那师祖岂不是……,他摇头将自己『乱』七八糟的念头扫『荡』出脑海。

然后,他看到原本走远的少女又提剑转了回来,周奇心虚,暗中腹诽长辈被听到了?

虽然师攸宁比周起小很多,修为也没有他高,可不论是对敌经验还是战力,都让周起如今打心底里将其当做长辈对待。

师攸宁不知周起的想法,从自个的储物袋中抽出一张蕴含凌冽杀意的符篆递过去:“回见。”

这符篆是师弟沈炎给师攸宁的,筑基期剑修的全力一剑,保命肯是足够的。

她时常待在藏剑峰,门中弟子熟悉的不多,既然三天两头的碰到周起,也是一种缘分,这位徒孙品行不错,能照看一分便是一分。

很多年后,周起已经是一位元婴期的大能,更成为无暇峰一峰的峰主,对门中的剑修弟子,总是会多关照几分。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此刻的周起还只是一个刚刚踏上修行之道的练气修士,在秘境中死里逃生后,谨慎的继续前行。

风水轮流转这话没错,师攸宁在秘境又晃『荡』了十余日,见到了再次被旁的修士打劫的宋意。

师攸宁发现这位同门和她一样是练气八层,可其实并不擅长斗法,只是心眼儿多些,估『摸』着并非是按照正统的路子,从门中几千名练气期弟子中拼杀到前二十才得到进入秘境的资格。

若是没有周起的事发生,碰到宋意,师攸宁没准还会伸出援手,不过这次么,她不动声『色』的拐了个弯往另一个方向去了,白眼狼这种生物救了也是白救,当没看见最方便了。

秘境开启的第三个月过半,各大门派守在秘境出口起的高阶修士们脸『色』愈发不好。

进入秘境的弟子们,但凡有门派有条件的,都会在长辈处点上一盏魂等,对应的弟子若是陨落,那魂灯便会熄灭。

各门各派均有熄灭的魂灯,青云门这头,楚西臣兀自在放置魂灯的房间打坐。

二十盏魂灯如今已经熄灭五盏,剩余的十五盏中,更有三盏火苗微弱到似乎随时会熄灭,显见是对应的弟子受了重伤。

楚西臣看向离自己最近的那盏魂等,这魂灯是自家小师妹的,跳跃着的烛火突然比初点时还要旺盛几分,他猜是小师妹进阶了。

秘境灵气浓郁,小师妹基础打的好,进阶是应有之意,楚西臣心道。

石室中,师攸宁盘膝而坐,破云剑横放在膝上,咬牙忍受识海一波一波的痛楚。

她一直都知道自己会得到混沌gong fǎ的传承,可是没想到这传承会厉害到恨不能将她脑袋都切片,师攸宁疼的恨不能晕过去。

在意识渐渐模糊的时候,师攸宁识海中猛的升腾起一股红『色』雾气,不动声『色』的安抚着原本该痛楚到极致的神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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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三章 混沌功法

红『色』?

师攸宁内视识海中的情形,直觉般的将这变化和墨修聿联系起来,终于想起了多年前在云海之上,某人似乎在她眉心种了一滴天魔之血。

疼痛虽然还在持续,可是因为天魔之血的存在,原本切骨掏髓的痛消减了大半,师攸宁舒了口气,安静的等待传承的完成。

“仙人洞府?”

“有禁制,里面一定要宝物!”

“道友,先来后到懂不懂,我先来的!”

“无主之物,能者居之!”

嘈杂的声音从外间传来,师攸宁不能动,勉强将神识延展出去,正看到好几个修士大打出手,或者说是混战。

师攸宁很想喊一句,秘境中的这处洞府完全是个大挂,是开给她一个人的,除却只能让混沌灵根使用的gong fǎ外,『毛』都没有好不好!

可是,听动静外面已经打红了眼,说不准什么时候便冲进来了。

“嘶……”

师攸宁痛呼一声,连忙收敛神识,接收gong fǎ传承的时候心念太杂,严重些是要走火入魔的。

至于走火入魔的后果,照着混沌gong fǎ这霸道程度,她怕是一个不留神便要变成傻子了。

师攸宁所在的石室很快便被打开了。

这石室在被混沌灵根开启前绝对不会被旁人发现,可是一旦混沌灵根进入了,后续阶段便会变成大门常打开,简直随便的不得了。

不算上外头因为实力稍次被干掉的那些修士,石室大门被人用雷符轰开,一下子涌进来了七八个修士。

师攸宁叹息,人倒霉了喝凉水都塞牙,谁能想到此地正接近出秘境的传送阵,又正逢秘境试炼快结束的时候,修士们要是不扎堆聚集都不正常。

[再需一刻钟传承便会结束。]蹲在自家主人脑袋上的龙凤册提醒道。

石门被轰开后,修士们再顾不得互相阻拦,一窝蜂的往里四处琼巡,毕竟眼疾手快是能够占大便宜的。

甭管什么宝物,捞到手才算自己的。

要是自己捞完了再顺手抢旁人的,那就更完美了。

然而,这次眼疾手快并未起到什么作用,石室内空『荡』『荡』一眼便可望穿,若真有什么特殊的,便是石门正对的里头靠墙的地方,一个高大的道人模样的石雕静静伫立,石雕下盘膝坐着一个女修。

石雕栩栩如生,一手指天一手平举外展,外展的一手向上平摊手心,手心上空空如也,显见之前是放着东西的。

相比死物,石雕前面盘膝闭目的女修更引人注目,一身鹅黄『色』法衣的少女睫羽纤长,样貌极其出『色』,一眼望去便是令人十分惊艳的感觉。

修真界极少有貌丑的女修,可有人的地方不知不觉便会分个三六九等,这少女的容貌,显然是极顶尖的那一种。

闭目已觉不凡,不知睁开眼又是何等风采,这是所有修士心底共同的话。

“剑修!”有修士注意力放在黄『色』纱衣少女膝上的长剑上,眉目凝重了些。

剑修难对付是众所周知的。

“那道人手中空空,宝物被这女修得去了!”有修士气急败坏的喝道。

“定然是有奇遇,否则怎可能此等状态!”

“怕是在进阶,在这样的环境,当真运道不佳。”

这吵吵嚷嚷的一会儿,师攸宁接受的传承已经进入尾声,虽然依旧不大能动,但睁眼以及说话都勉强可为。

身后的道人石雕手中自然是有东西的,是记载混沌gong fǎ的玉简,如今这玉简已悬在了师攸宁的识海中,只若隐若现还有些不稳定。

“各位道友稍安勿躁,此处并无宝物,只是我正逢进阶时候,便暂时进来躲避。”师攸宁道,话说的很和气。

她其实更想提剑而起,谁啰嗦便一剑劈过去了,毕竟在接受传承的时候被打断,对一个修士来说简直是致命的。

然而,如今动都动不了,师攸宁只能暂时晓之以理。

能睁眼了,她看的也清出,石室里修士宫有八个,三个貌似是魔修,两个妖修,还有三个是道修,有意无意的划分成三个阵营,各自占据一处。

道修可为同盟,师攸宁仔细打量,看那三个人有两人衣着不凡,另有一个道袍简陋,便知怕是两个是大宗门弟子,另一个很有可能是散修。

“进阶?”周身缭绕黑气的修士阴阳怪气的掉着嗓子道,他是个魔修,视线在师攸宁身上来回打量:“怕是得了什么宝物藏起来了吧!”

一句话出,落在师攸宁身上的许多目光陡然凌厉起来。

“那你想怎么样?”师攸宁沉声道。

不过有些窘然的是,虽然她直觉声音冰寒,可天生的软糯嗓音,又是不能提剑的时候,竟半点威慑力都无,甚至更让人觉得软弱可欺。

“交出秘境所得,自然留你一条命。”那魔修嘿嘿笑了两声,清秀苍白的面容挂着邪肆的笑意。

家族的长辈说他若能从秘境平安归来,便将自己荐去四大魔王身边当差,在魔王身边随侍,那可是有机会见到魔尊的,这是每一个魔的梦想。

秘境虽然宝物众多,可许多都是于道修有益的,若是真得到了不得的宝贝献上去……

“人是大伙一起看到的,你想独吞吗?”妖修一伙中,着五彩羽衣的女修颇俱风情的一扭腰,看着魔修的眼神很是不善。

没有人不想从旁的修士身上分到一杯羹,更何况是这样一个秘境中大家都有所得的时候,面前是这样一个毫无反抗之力的修士。

“师兄,咱们怎么办?”

道修这边,脸圆嘟嘟的女修看向身边的修士,传音道:“看样子是哪个大宗门的,要帮一把吗?”

在魔修和妖修都在的情况下,放任同类被欺负,似乎不那么地道。

“再看看。”那被叫师兄的青年面『色』冷沉。

即使他有心帮助,可是魔修和妖修加起来是道修的两倍,别到时候帮不了人反倒将自己赔进去。

师攸宁看向道修这边:“青云门藏剑峰弟子曲零『露』,请道友相助一二,日后必有重谢。”

藏剑峰?

众人看着师攸宁的目光惊疑不定,藏剑峰是所有剑修向往的圣地,这样一个娇滴滴的女修,竟然是藏剑峰的人?

“藏剑峰又如何,峰主难道还比得上我们魔界的魔尊么?”魔修中的矮个子修士反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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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四章 被鄙视了

魔尊?

石室内有短暂的静默,那样高山仰止惊才绝艳的人物,不过千年的时间已经进阶大乘,甚少有人还将他归于剑修这一简单的划分中。

他是魔界的里程碑,是信仰,是每个魔修无时无刻不扛起的大旗。

比起他来,藏剑峰的名头竟有些接地气。

师攸宁抿唇,虽然如今她的情形有些不大妙,可她竟还有些想笑,墨修聿这算不算是人不在江湖,可是江湖处处有哥的传说?

一时,师攸宁心底竟还有些诡秘的满足感,因为许多修士谈起魔尊来,都是抓着一点传言的尾巴唏嘘感叹,而她自己脑袋上却正顶着那人驰骋三界时的本命灵剑。

“藏剑峰的弟子能代表藏剑峰,你这样一个小小的魔修,竟能代表魔尊不成吗?”圆脸女修反驳道。

她在听到师攸宁说自己是藏剑峰的弟子时,便知道师兄一定会帮忙的,她们御兽宗与青云门向来有来往,在外头打破头都没关系,这时候却需得同气连枝。

果真,站在圆脸女修身边的青年修士开口,却是对着师攸宁说的:“曲道友,幸会,御兽宗亲传弟子齐肖,这是我师妹柳红俏。”

他容貌俊朗举止沉稳,话音落已从兽袋中放出了自己豢养的灵兽,是一只修为快接近两阶的白虎,相当于人修的练气大圆满。

齐肖这样的举动,目的已经很明显,他是站在师攸宁这头的。

与此同时,柳红俏腕上的镯子灵光一闪,从里头冲出一只秃鹫来,亲昵的蹭了蹭她的衣袖,其后便半张着翅摇摇摆摆的蹲在了自家主人的肩膀上,看修为竟不比齐肖的白虎差。

师攸宁瞧着挺羡慕,难怪修士们在外行走,都有遇到剑修与御兽宗弟子要小心对待的训诫,剑修多是不死不休的拼命三郎,而御兽宗这是**『裸』的一个顶俩。

“散修刘照云,愿助道友一臂之力。”站在柳红俏不远处的中年男人道。

“咱们妖魔两界素来修好,现下正是合作的好时机。”身姿妖娆的女妖修看形势不妙,目光往魔修那头打转,这样的大宗门弟子,身上肯定有好东西,她不想轻易放弃。

“这是自然。”扛出魔尊大旗却被柳红俏堵住话头的矮个魔修嘿嘿笑了两声,身上笼罩的魔气翻腾不休,显见的是动了怒。

如此,眼下三个魔修与两个妖修结成同盟,齐肖师兄妹与散修刘照云加上两个灵兽,竟算得旗鼓相当。

虽然表面上看是如此,可是师攸宁却并不这么认为,灵兽便是齐肖师兄妹的底牌,而能安然无恙的在秘境度过两个多月的魔修和妖修,又怎么会是等闲之辈。

再等一等,只要齐肖师兄妹能支撑上一刻钟,自己便能提的起剑了,师攸宁的识海中,那枚传承玉符的虚影已越来越清晰。

“齐道友只需维持一刻钟便可。”师攸宁传音于齐肖。

大家都是门中精英弟子,不论是天赋还是智商都远高于普通人一大截,齐肖对师攸宁点点头,眼中原本的凝重松快了些,一刻钟的时间他自然撑得住,到时候……

修士没有肉搏的道理,空间不大的石室内自然施展不开,原本冲进来的修士斗法之余慢慢便往外挪去,等得胜后再进来收割战利品也是一样。

是了,如今的师攸宁,魔修和妖修是直接当做战利品看的,便是齐肖和柳红俏都只当她在进阶,进阶的修士短则数月快则几日,轻易不能动弹,与任人宰割没什么两样。

外面争斗又起,师攸宁强迫自己收敛心神接收传承。

一道黑影悄无声息的从被炸开的石室门内潜伏进来,就像真正的影子一般贴着地皮往师攸宁所在之处挪。

师攸宁有所感,猛的睁开眼,在纠结是强行起身御剑还是硬抗一下等传承完毕,发间红芒一闪,才爬上台阶一半的黑影已被一柄通红的剑钉在了地上。

是噬心剑!

被噬心剑钉在地上的黑影尖啸一声,就像是塑料被滚水烫过一般,飞快的萎缩最后消失不见。

噬心剑悬起又往地上戳了两戳,似乎很不甘心对手竟如此不堪一击,返身飘回师攸宁面门静静浮了一会儿,又重新幻化成簪子回到了她发间。

师攸宁:“……”,自己这是被一把剑鄙视了么?

好歹是神器,还这么能干,鄙视便鄙视吧,师攸宁舒展眉头,觉得安全有了保证,又闭上了眼。

至于那黑影,反正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戳没了就戳没了,挺好。

师攸宁并不知,在那黑影被噬心剑戳中的一瞬间,在往斗法的几个修士当中,最先开口要她交出秘境所得的魔修,在与齐肖斗法的过程中突然吐血,惊骇莫名的道:“我的分身,发生了什么?”

他自幼修习分身之术,在与人对敌时能够分出另一修为等同的虚影,虽然不能维持很久,可却是偷袭与围攻的利器,如今竟直接与他失去了联系。

分身再三召唤不回,魔修修为颓靡下降,直接被齐肖指挥的灵蛇一口咬在了脖颈上。

这灵蛇亦是齐肖豢养的灵兽,虽然不比白虎的修为霸道,可也算得上是一好帮手。

另一头与那婀娜妖修相斗的柳红俏却是节节败退,婀娜女妖修不知是什么鸟化形,每每尖啸出声,柳红俏便觉自己识海受到震『荡』,口鼻竟渗出了血,行动亦愈发迟缓。

散修刘照云看上去最是平平无奇,可是与妖修中的另一位体型粗壮手段暴躁的交手,竟斗了个旗鼓相当,想来在外游『荡』磨砺的过往当真经验丰富。

“受死吧!”

婀娜女妖修又是一声尖啸,听到这声音,柳红俏只觉识海像是被针扎一般,圆脸更是苍白一片,她迟疑的一瞬间只见那女妖修的一双纤纤玉手化成鸟类的利爪,直冲她面门而来。

“柳师妹!”齐肖正一掌将与自己对战的魔修打出去,回神却发现柳红俏危在旦夕,当真目眦欲裂。

柳红俏听得自家师兄撕心裂肺的呼喊,可利爪已在眼前,躲都躲不开,她模模糊糊的想,我要死了么,还好未来得及向齐师兄表白,自己即使陨落了,他也能少伤心些。

【作者题外话】:改一个bug,师攸宁在遇到齐肖师兄妹时,尚且需要一个时辰才能完全接受传承,不是一刻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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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五章 雷霆一剑

“啊,我的手!我的手!”

尖锐而惨烈的女子痛呼声骤然响起,听得在附近缠斗的修士俱是心头一紧。

手?

柳红俏做好了被划破面容甚至脑浆迸裂的准备,妖修**强悍,方才那冲向自己面门的利爪是那样的锋利噬血。

可痛呼的不是她,尖叫的也不是她。

柳红俏睁开眼,原本十指化爪向她抓来的女妖修,此刻娇美的面容因盛满痛楚而格外扭曲,一双手半副手掌尚在,但连接十指处却是空空如也只余血渍。

“师妹!”齐肖飞奔而来将柳红俏护在自己身后,想起方才那倒凌冽剑光,既庆幸又心神震『荡』。

“师兄,刚才……刚才……”柳红俏尚有些回不过身来,看着自己更前方,持剑而立只一个着鹅黄衣裳的背影却透出许多肃杀和硬挺的人,迟疑道:“那是……曲道友……她救了我?”

在石室中时,这位道友分明是那般娇柔纯净的少女,连声音都是软软糯糯的,便是同为女子的她听了都生出几分怜爱之心,想不到竟这般厉害。

柳红俏自己和那女妖修缠斗许久都未有结果,曲道友却能一剑便斩她双手,当真不是自己的错觉么?

齐肖点头,师妹安然无恙,他放下了心头担忧,此刻倒是真对曲零『露』起了敬佩之心,果真藏剑峰的弟子,方才那一剑的雷霆之势,让人心惊不已。

因为这头女妖修的痛呼,与刘照云缠斗的凶悍妖修『乱』了心神,正被刘照云的阵旗砸在身上,这便受了不小的伤。

“我……我要杀了你,你怎么敢……”女妖修双目恨意翻涌,恨不能将挡在齐肖和柳红俏身前的黄衣少女生吞了。

“请吧,你看我敢不敢!”师攸宁不紧不慢道,手中破云剑灵气氤氲杀意腾腾。

她传承在手,方才在心头转了一圈混沌gong fǎ的要意,原本练气八层的修为竟然又隐约松动,有向着练气九层冲击的意思,如今心头舒畅不已,一刻钟前因动不了而被人『逼』迫的憋屈之意在方才一剑中尽数发泄,正是好战的时候。

女妖修自问从未受过如此奇耻大辱,她如今修为练气十层顶峰,却被这样一个娇柔的少女,一个区区的练气八层砍掉了自己的双手,这让她如何接受的了。

当然,若是女妖修知道自己眼前的这个少女,不久前曾将练气大圆满的妖修都打回原形,还将尸体拖入自己的储物袋准备带给门中长辈做礼物,估计就不会这般不平了。

“齐道友,这里交给我吧,之前的事,多谢。”师攸宁偏头道谢,旋即与失去十指的女妖修缠斗在一起。

齐肖点头应和,旋即与柳红俏各自去为自己灵兽助阵。

秘境中亦有白天黑夜之分,这一场争斗开始的时候天光尚且大亮,结束的时候已是满天星斗。

师攸宁一方大获全胜,三个魔修与两个妖修尽皆陨落。

当然,既然有修士陨落,那这些修士的储物袋以及两个妖修化成原形的躯体,自然都从属于战利品一列。

师攸宁、刘照云、齐肖以及柳红俏四人在石室内围拢而坐,几人中间的空地上,是一堆从魔修和妖修储物袋中倒出的灵石以及宝物。

白虎和秃鹫以及灵蛇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各自回主人的灵兽袋中修养。

“此次咱们几个全无伤亡,曲道友居功至伟,这些东西的分配便由曲道友做主,如何?”齐肖最先道,话毕与自家师妹相视一笑,竟是心意相通的意思。

“多谢曲道友的相助,否则刘某非重伤在那妖修手中不可,齐道友的话,刘某并无异议。”刘照云道,他战力非凡话又少,但相处下其通达的『性』格却颇让人有好感。

四个人中有三个都属意师攸宁分配战利品,她便也再没有推辞,只道:“今日多亏几位道友仗义相助,这些东西我一分不取。”

“这怎么能行……”齐肖敬佩眼前少女战力非凡,又感激她对自家师妹的救命之恩,结交之心真心实意。

“多谢齐道友的好意,”师攸宁笑道:“我早先说过,相助之恩必然重谢,能够结交几位,已经是我的幸运。”

师攸宁提议将这些东西分为八分,齐肖和柳红俏因灵兽战力非凡可各得三份,剩余两份由刘照云拿去,至于他们各自之间宝物的置换,便私下去商议便是。

这样的方式极公平,其余三人均没有异议。

日子一天天过去,越来越多的修士倾向于杀人夺宝,常常有相投修士组队杀戮或者保护己身,又因为秘境之行临近尾声,师攸宁观刘照云温厚,齐肖和柳红俏更是品『性』颇佳,索『性』提议与他们组成一队,安稳等待秘境传送阵开启。

师攸宁这一队人数不多不少且各个战力不弱,便是偶有其他修士的队伍经过亦不敢生出别心思,彼此相安无事了好些日子。

秘境结束的前一日,师攸宁在夜中时修为再次突破,最终稳定在练气十层。

她这样的修为进益,队伍中的其他三人都十分惊异,秘境中灵力丰沛是一回事,可是修为半月内连进两阶实在是有些惊世骇俗。

对此,师攸宁只解释是自己曾经压制修为,秘境中灵气太过浓郁,原就准备在此进阶。

修士的确有压制修为等待合适时机进阶的事,这样可以极大的加强进阶成功的几率,齐肖几人恍然大悟,其后便亦加紧修炼自是不提。

师攸宁这话原也不是假话,她之前没有得到混沌gong fǎ传承的时候,多次耗尽灵力拓宽经脉,基础打的极其牢固,如今修为突飞猛进到近乎骇人的地步不过是厚积爆发的缘故,等这股劲过去了,修为便会恢复正常速度。

当然,这个正常速度,是指比单灵根还要强上许多的,属于混沌灵根的真正速度。

第二日传送阵开启,一批又一批的练气期修士从秘境中出来,每一个都疲倦中带着战意,疲倦是因为拼杀,战意更是因为杀戮不停所产生。

两百名修士,在秘境之后大浪淘沙,最终只出来了一百二十九名。

师攸宁与齐肖三人道别后,便被早已等候的自家师兄楚西臣拽走。

她站在自家师兄的灵剑上往宗门驻点而去,忍不住『摸』了『摸』头上的发簪,噬心剑在这里,墨修聿应当很快便会来寻自己的,师攸宁这样想着,唇角便忍不住一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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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六章 她去就山

青云门进入秘境试炼的弟子共有二十名,活着回来的有十三名,这个数字不好不坏,算是与往届持平。

弟子们回到驻点的第一件事是上交秘境所得的一半,其后才是疗伤或闭关等后续事宜。

在师攸宁看来,上交秘境所得是应有之意,门派给予弟子们教导和进入秘境的机会,而一定的时候,弟子们也需要回馈回去。

秘境中宝物虽珍贵非凡,但因为心魔誓的缘故,没有人会在这上头弄虚作假。

已经被元婴长老以阵法隔绝外界的殿宇内,弟子们依次上交秘境所得。

等到师攸宁上去时,许多弟子都惊奇的瞪大了眼。

没有人不会对出身藏剑峰,但修为进益缓慢,然而却在门派试练中夺得第三的亲传弟子充满好奇。

现在不仅是好奇,而是惊愕了,在秘境不过三个月,这位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修为在之前还是练气五层,现在竟是练气十层,用“逆天”来形容都感觉不大够用。

楚西臣也一样惊讶,不过本着藏剑峰护犊子的『性』格,以及他本身就是惊才绝艳之人,自身便曾有不少奇遇,在确定小师妹不是被人夺舍之类的便放下了心,剩下的便是骄傲了。

众人就见温软纯真的少女走上前来,拿出一个储物袋,又拿出一个储物袋,其后便不断重复上述过程,直到储物袋摆了一排,数一数竟一共有十三个。

“曲师祖,咱们只需上交秘境所得的一半。”周起忍不住提醒道。

“是一半啊。”师攸宁回道,这些储物袋只有一个是她的,其它的储物袋是她在秘境中“切磋”所得,人家那般热情,她不应战也不大好。

储物袋一个一个的被打开,各种各样法宝、灵石以及丹『药』和灵草等堆成了一座小山。

旁的弟子们所带来的东西,其实也是堆成小山的,可和师攸宁带来的一比,不过几分之一罢了。

周起看着自己所崇拜的,曲师祖带来的那一堆东西,灵草和法宝便罢了,这是秘境中都可以寻到的,可是丹『药』和灵石,这个就……

他想起曾经差点拍扁自己脑袋,最后却被曲师祖打回原形的犀牛妖,心道和犀牛妖那般倒霉的修士一定不少。

弟子们所带来的东西一件件登记后已是一日之后,这还是登记的修士们用了许多神通手段缩短了时间的结果。

一日不过十二个时辰,修士对睡眠的需求约等于无,各自找地方打打坐便过去了。

楚西臣抱剑盘膝而坐,看距离他不远的柱子旁,自家小师妹虽盘膝而坐是个刻苦修炼的模样,但其实早已睡了过去,只无奈摇头守在她前面,时不时的将想和自家小师妹论道或者切磋弟子打发走。

秘境试炼之后,中州城变的十分嘈杂,许多云舟腾空而起,载着各门派的弟子们回山门。

青云门是在第三日离开的,师攸宁只说要游历增长些见识,并未随师兄和同门们回青云门。

变幻容貌的小术法她如今已使的十分熟练,师攸宁顶着一张只算得上是清秀的面皮,又换了一身平凡至极的灰『色』道袍,混进低阶修士群中半点都不起眼。

不起眼到看上去不单不美且还十分穷,是散修中混的十分不怎地的那种,又因为手中提了剑,这样没什么油水可捞且还不十分好招惹的剑修,行在路上简直的安全指数不是一般二般的高。

若非要寻出什么特别之处,约莫是她发间一支红簪带了三分艳『色』。

师攸宁有些失落,因为墨修聿竟然没有像她预料的那般出现。

不过,山不来就她,那她就去就山。

出了中州城后,师攸宁便从储物袋中拖出一条破旧的飞舟,御飞舟往西北方向而去,极西极北的地界是魔修的地盘。

至于门中配发的绿扁舟,那等精细的炼器手段和精妙阵法,拿出来就是大大的靶子,师攸宁决定还是等筑基之后再用比较保险。

在练气期修为停滞的有些久了,师攸宁此时已经忘记了她筑基后便可以御剑,到时候翻山穿云只是等闲罢了。

且说眼下,破飞舟是师攸宁花三百灵石从坊市买来的处理货,连桅杆都断的只剩半截,只是下品法器。

之所以还能卖上三百灵石的中等价格,乃是因为这破舟不单可以云中飞,还可以在水中浮,算是个两用的宝贝。

飞舟摇摇晃晃的低空飞行,偶尔还发出两三声吱呀声,师攸宁只需要每三日在支撑飞舟飞行的阵法盘上放一颗下品灵石便可。

不过,就这几日飞舟飞行的状态来看,师攸宁估『摸』着这飞舟在过魔界那条赤血江的时候,没准儿入水不多久便沉下去了。

她攥着手中的赤红簪子碎碎念:“过了赤血江才能看到你的主人,我这也算是送你回家了,不如过江时你带我过去?”

噬血剑幻化成的簪子从师攸宁手中挣脱而出,以极快的速度绕着飞舟转了几圈,然后又回到了自己日常呆的师攸宁的发间。

噬血剑刚刚是在告诉自己,它若是想回去,根本不需要自己送么,师攸宁不满的嘟囔:“剑随主人行,都是一样的傲娇!”

御舟飞行的第八日,师攸宁和人打了一架。

一个练气大圆满的女修路过的时候,不单嘲笑了师攸宁的飞行法器的破旧,并且还想花一块下品灵石买走她发间的红簪子。

在师攸宁看来,那练气大圆满女修的一块灵石,约等于预备强取豪夺,更约等于约架,她很好的领会了这女修的意思。

一个时辰后,发了一小笔财师攸宁继续上路了。

对于剑修来说,舒缓筋骨是一种很好的解压方式。

师攸宁心情甚好的爬上自己的破飞舟,却发现飞舟阵法一阵闪烁过一阵可就是不腾空,似乎是被什么东西拖住了一般。

她心头有不好的预感,攥紧灌注灵力的破云剑等待着敌人的出现。

须臾,飞舟前凭空出现一个中年男人,一位颜值丝毫不比自家师尊低的中年美大叔。

他身上没有丝毫的灵气波动,可是这人的手指不过遥遥一指,师攸宁的飞舟便化成了粉末随风消逝。

师攸宁直觉,自己在这中年美大叔的眼中,似乎连尘埃都算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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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七章 正追求他

用了不到十天的飞舟化成尘土,师攸宁此刻并没什么精力去心疼自己的三百灵石。

她看着眼前中年男人苍白俊美的面容,心头蓦的一跳,这人眉宇间笼罩着浓重的阴郁之气,似乎脾气不是很好。

等等,这张脸看着似乎有些面熟啊,譬如那与某人一脉相承的,眼尾微挑的凤眸。

不过,墨修聿的眸光没有这般阴沉到近乎死气沉沉。

“墨前辈?”师攸宁试探的开口。

中年美大叔没有回答师攸宁的话,只开口问:“师承何处?”

他的嗓音喑哑却并不难听,有一种属于上位者的,无端便会释放的威仪。

“回前辈的话,晚辈曲零『露』,师承青云门藏剑峰清和真君。”师攸宁抱剑一礼,看似不卑不亢,其实都有跳脚的倾向了。

方才这中年美大叔没有否认“墨前辈”三个字,她便已确定这人的身份,魔界上一任魔尊,如今墨修聿的亲父墨怀锦。

师攸宁想起在云照国时,付翼背着她絮叨的那许多关于墨修聿的许多往事,心道若是这位老魔尊大人要将她一巴掌拍进地里,不知噬心剑会不会阻拦,且拦不拦得住。

“青云门?你倒还算诚实。”墨怀锦神『色』有一瞬的恍惚,恍惚中带着深重的痛苦和怨恨,不过他很快便收敛了神『色』,又问:“你是聿儿的心上人?”

聿儿?

墨修聿?

这问题问的忒直白,师攸宁有些吃惊,不过她回答的很诚恳:“我正在追求他。”

这下换墨怀锦吃惊了,他方才只是随口一问,本不指望这小女娃回答什么,可是她这样直白且理直气壮的说“追求”两个字,倒让墨怀锦觉得有些对胃口。

觉得有些对胃口之余,墨怀锦想起一千多年的那人,她从来都是羞涩而内敛的,即使他们连孩子都有了,她都很少说过她是恋慕他。

他们父子两个同样与青云门这样的正道宗门女修有了纠缠,可他的儿子显然比自己这个老子要回选人一些。

老魔尊沉默不语,师攸宁便也不敢轻易说话。

“聿儿前阵子做了错事,既然你承认对他……,那他所做的错事,你愿意替他受罚吗?”墨怀锦并未恍神太久,微微抬手便破了眼前少女改变容貌的幻术。

来了!

师攸宁头皮发麻,墨修聿哪里是做了错事,他是直接将自家老娘的棺材掘了好伐……

不过,现在这情形也容不得她犹疑甚至是拒绝,师攸宁点头,简直乖巧的不得了:“墨前辈,虽然我不知道墨修聿做错了什么事,但晚辈愿意替他受罚。”

希望老魔尊看在自己这么诚恳的份上,惩罚能轻一些,师攸宁心道,更好一些的结果是,自己代墨修聿受过,不知那人会不会一个激动就以身相许?

咳咳,

师攸宁及时收回自己自己发散的思维,托面相的福,她此刻看上去当真纯良又老实。

至于墨修聿和老魔尊的二三事,师攸宁早从付翼那里听了满耳,知道的详细的不得了。

一千多年前,墨怀锦这位魔尊已是大乘期的顶尖存在,生平一大爱好便是压制修为混进低阶修士里头消磨时光。

有一年,他无意间救了一位被邪修围攻女修士,并和那女修士一见如故再后来便渐渐生出了情愫。

那时候,妖、魔、道三界还是你死我活的状态,可墨怀锦以深厚的修为遮掩魔气,竟就此与那正道女修士双宿双飞恩爱非凡。

从来深情难白头,剧变从女修士怀孕开始。

修士素来子嗣艰难,有了身孕,女修喜极而泣一定要生下肚子里的孩子。

墨怀锦也高兴自己有了后人,可是他可以遮掩自己身上的魔气,女修肚子里的孩子却很脆弱,根本受不得什么伪装手段。

更可怕的是,女修因为怀了魔修的孩子,身体竟渐渐散发出魔气来。

墨怀锦在女修的质问下坦诚了一切,那一日两rén dà吵了一架。

其时恰逢魔界与道修之间又起了龌龊,作为魔尊的墨怀锦离去了半日,再回来时妻子便失踪了,带着他未出世的孩子一起。

五个月后,那女修所在的师门送来了女修诞下的一个男孩儿,只说那女修在生下孩子后自觉对不起师门,已经自废金丹而陨落了。

墨怀锦悲愤交加,孤身闯入那女修的门派抢走了女修的尸身,并将其葬在了极北冰川。

他恨女修宁肯自戕也不与自己在一起,索『性』告诉儿子他的母亲是一位魔修,因为修为不济,已经早早便寿尽而亡了。

至此之后,魔界那名为墨怀锦的魔尊再也不喜欢压制修为浪『荡』于低阶修士当众,却也不喜欢待在自己的魔宫中。

墨怀锦怕见到自己的儿子,他想,自己是隐约有些恨那男孩儿的,即使那男孩儿是百万年难得一见的天魔之体,更是他的血脉,可那男孩儿也害他失去了最爱的人。

他时常忍不住想,要是女修没有怀孕,是不是自己能和她一辈子恩爱的生活下去?

墨怀锦安排了四大魔王守护和教养那男孩儿,自己却常年待在极北冰原不愿踏足外界,他没有心了,所以装不下魔界,亦装不下自己的儿子。

当然,那男孩儿自然就是如今魔界的魔尊墨修聿。

师攸宁想起付翼偷『摸』对自己说的话。

“前些日子,主上无意中从一位魔王口中得知了自己的母亲并非魔修的事,便去找老魔尊查证。”付翼一张灰脸皱巴巴很是苦恼的样子:“老魔尊和主上大吵了一架,后来主上使计引开了老魔尊,从极北冰川地底的一处冰洞中寻到了一座冰棺。”

“那冰棺里,是墨修聿的娘亲?”师攸宁问道。

付翼点头,有些艰难的开口:“冰棺里的女子一身道袍,衣着与小公主你如今所在门派的弟子服饰极为相似。”

“主上要冰魄宝鉴,是为了看看夫人曾经是什么样子。”付翼声音渐渐低了下来:“主上他,从出生便没有见过自己的娘亲,虽然他不说,可是我看得出,他其实很在意。”

【作者题外话】:老魔尊的爱情,真的很让人唏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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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八章 心急如焚

赤血江奔腾汹涌,其上还有护江大阵日夜不息的运转,然而师攸宁这回渡江渡的却份外容易,因为带她过江的是魔界上一任魔尊。

墨怀锦很寡言,他不开口的时候,师攸宁便也保持沉默老老实实的被带走。

过赤血江后,天地之间的颜『色』便陡然沉寂了下来,许多地方都只黑白两『色』,其中更有魔气缭绕,沉寂的似生机断绝,透着无边的压抑。

师攸宁颇唏嘘,这地方她上次来还是收敛原主魂魄的时候,算得上故地重游了。

她绝想不到,故地重游的事还在后面。

师攸宁直接被墨怀锦带上了属于墨修聿的魔宫,将她领到了魔宫冷僻处一处幽冷的,深不见底的所在。

这……这不是前世曾关押过宿主的魔界地牢?

师攸宁眼眸微微瞪大,觉得宿命这东西有时候还真不大说的清楚,宿主前世要在这里走一遭,如今换了她来,阴差阳错中还是要走一遭。

眼见身边受制于自己的少女一言不发,墨怀锦看着眼前的地牢:“这便是犯错的代价,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仿佛为了附和他所说的话一般,这座直通地底的地牢中,被关在里面的魔、怪发出凄厉而诡谲的嘶叫声,仿佛随时能冲出来撕咬所看见的一切。

“晚辈不后悔,如果是墨修聿的错,我愿意代他受过。”师攸宁说的认真。

她从心底里不认为墨修聿会掘他自己娘亲的墓,他那样的人,不过是想看一眼生他的人是什么模样罢了。

虽然因为这地牢中关押着太多举手投足便可将她碾成尘土的大魔,师攸宁一小小的练气小修士,已经本能的运起周身灵气抵御,看上去孱弱又低微,但是那又如何?

墨怀锦显然听出了师攸宁的弦外之音,他冷哼一声,地牢中群魔『乱』舞的声音顿时便沉了下去,他抬手间便收了师攸宁发上的红簪:“是因为有它做后盾,所以你才这样放肆吗?”

噬心剑这等已生出剑灵的神器,因为墨修聿的命令而保护师攸宁,也会因为墨怀锦与自己主人之间的血缘关系而没有对他发起攻击,安静的躺在墨怀锦的手掌心一动不动。

“还我!”师攸宁猛的抬头,毫不畏惧的看着眼前实力顶阶的魔头。

这是墨修聿送她的,他不亲自要回去,那她便永远留着。

“放肆!”墨怀锦看着眼前胆大的少女。

他威压不过轻轻一『露』,师攸宁便已冷汗乍然出口唇出血,可却不肯就此弯腰或跪地,即使这样的抵抗已让她经脉抽痛的似乎要崩溃。

“等你有命出来,再来向本座索要这东西吧!”墨怀锦将师攸宁关入地牢便离去了。

师攸宁靠墙而坐,方才被压制太过伤了经脉,她现在连最简单的除尘术都使不出来,只抬手随意擦了擦唇角的血迹,而后扯了个很无奈的笑出来。

不过是一把剑,自己较劲什么呢?

师攸宁觉得自己刚刚竟敢和墨怀锦那等心思莫测修为深厚的人硬顶,简直是脑子进水了。

她大概,大概是有些替墨修聿不平吧,以往付翼絮叨的那些话不过是听一耳朵,可真见到墨怀锦,师攸宁心头的义愤填膺之感便翻腾不休。

墨怀锦失去挚爱是事实,可是这一切和墨修聿有什么干系?!

世人提起魔尊墨修聿,总是以天资纵横惊才绝艳之类的车轱辘话评价,畏惧者有之敬佩者有之,可一个失去母亲又被父亲怨憎的小孩儿,走到魔尊位置之前的路,又该多么的寂寞和难行。

脑袋里『乱』七八糟的念头转了一会儿,师攸宁将没骨头一样的缩在牢房的角落里舒缓气息的状态收起,盘膝而坐修复伤势。

破云剑依旧像以往很多次一样被她放在膝头,以备敌袭时随时应战。

活着出去才是重点,大不了再多黏着墨修聿一些,总有将人拐走的一日,师攸宁轻吐了口气,而后闭上眼。

中州城,青云门驻点,

此刻距离秘境试炼结束已经半月有余。

墨修聿站在门前,神识如海般扩展开,驻点内的一片花一片叶都逃不过他的耳目,可是他没有寻到自己想找的人。

竟走了么?

他原以为,她会等一等自己,原来竟是自作多情了。

失神只是一瞬,墨修聿想起那夜的情形,唇角微抿将心头的不愉压了下去,径直往青云门而去,总要再试一试,他想。

那夜,是秘境开启的前五日,师攸宁到驻点的第一夜。

因为墨修聿的离开,师攸宁有些无聊的在床榻上滚了几滚,无意间『摸』到发间的红簪,兀自握着簪子傻乐了很久。

那时候,床上偷着乐的少女眼睫弯弯,隐匿身形的魔尊大人就站在窗口处,忍不住也勾了勾唇角,然后便悄无声息的离去了。

墨修聿并未去成青云门。

魔族有特殊的联系法门,他在中州城外见到了老魔尊的亲信魔头。

“魔尊大人,主人说,既然他请您在极北冰原办的事已经办妥,那您该回魔界了。”影魔小心翼翼道。

虽然老魔尊是他的主人,可影魔显然更怕这位少主人。

“本座如何,与你何干?”墨修聿漠然道,并不如何理会影魔的话。

眼前的男人并不如何动怒,可影魔只觉得被他看上一眼周身都凉飕飕的,慌忙道:“主人说,您要找的人,如今已在魔界做客。”

漆黑幽深的凤眸陡然冰凉锋锐,瞳仁更是赤红一片,影魔的脖颈已经被掐住,死亡的气息笼罩而来。

他亦是一位大乘期的魔修,可是在墨修聿面前便是连还手的勇气都没有,也不敢有。

墨修聿习惯了运筹帷幄,不论是在修行上还是其它事上,所以他准备远去极北冰川呆一阵子的时候,将噬心剑留给了师攸宁。

他知道噬心剑护得住她,可是墨修聿没有料到老魔尊会亲自出手。

墨修聿从未这般心急如焚过,她是青云门的弟子,这一条便足够老魔尊动手了。

【作者题外话】:今天有点事要忙,所以只有一更,明日三更补偿,么么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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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九章 那便许她

即使有三五盆支在角落里的魔火散着冰蓝的光,但并不能驱散地牢的阴暗可怖,反倒会让人生出十分的,足以浸入骨髓的寒意和畏惧。

不过,再阴寒可怖的东西,到底也比不过冥界的万鬼哀嚎忘川魂飘,作为一个有见识的现役鬼差,虽然在这里呆了三日有余,但师攸宁此刻胆气还粗壮的很。

提剑劈散了第二十七个悠『荡』鬼祟飘进牢房的魔气,她又缩回角落里盘膝而坐填补经脉消耗的灵气,心道幸好自己身家丰厚,储物袋中的灵石还算值得起花用。

至少,应当撑得起墨修聿来寻她。

魔界『色』彩荒芜,一眼望去许多魔头们住的殿宇皆是黑漆漆或白兮兮,在这一片黑白交错中,一座天青『色』的雄伟殿宇便显的格外显眼。

这座天青『色』殿宇不单显眼,而且还贵,殿宇的一砖一瓦俱是用青『色』珍品天极石炼制而成,是上一代魔尊墨怀锦的寝殿。

殿宇空旷到近乎荒芜,殿中高处的桌案上,巴掌大的阵盘缓缓运行,将地牢中囚禁的那少女的一举一动都显映出来。

这三日,阵盘虚影内少女修复暗伤,斩杀魔气,自始至终没有流『露』出一丝一毫怨怼或者惧怕的意思。

桌案后,墨怀锦还是那副苍白阴沉,似乎万事都不放在眼中的样子,直到一道冲天魔气度横扫赤血江呼啸而来。

他终于动了动那双漠然的眼,缓缓起身,挥袖收起了桌上的阵盘。

“人在哪里?”

喑哑冷沉的嗓音响起,方才那道惊天魔气的主人已立在殿前,是墨修聿,说话将他抬手一扬,将一人掷入殿内。

他看上去极平静克制,与以往的任何样子都没什么不同,只凤眸中一双瞳仁环着赤红,隐约可窥见其中引而不发,或者是即将喷涌而出的疯狂。

“主人!”影魔一咕噜爬起来,凭借着本能膝行至老魔尊身后,腔子里的一颗心犹自跳的抖嗖不已。

他原来已大乘初期的修为,如今已然倒退至了元婴中期,可和活命比,修为下跌便算不得什么。

父子两个相似的凤眸看向对方。

墨怀锦看着儿子挺拔身量和傲岸气势,静默一瞬道:“你长大了。”

他常年住在极北冰川,有时候百八十年都说不上一句话,这句有老父亲关怀意味的话,听起来便很干巴巴没甚趣味。

“人在哪里?”墨修聿简洁道,对于旁的事,他半个字也不会入耳。

影魔将脑袋埋的更低了些,他不过是得了主人的吩咐带句话给魔尊,对于老魔尊做了什么却是一概不知。

此刻心下只嘀咕,除了极北冰川那具棺材,主人也不像是会霸着什么宝贝的人,怎地将魔尊弄的急眼成这般?

再者,魔尊五百年前就这般人物风采了,怎地主人才说人长成了……

墨怀锦抬手,一柄红『色』灵剑悬在空中,是噬心剑。

见到主人,噬心剑激动的打了个转儿回到墨修聿身侧,委屈的撑着剑柄给墨修聿看自己身上捆着的一圈儿符咒,要不是有这东西,它肯定早溜去找那个小废柴了。

嗯,对于噬心剑这等高傲的神器来说,吭吭唧唧许多年还在练气期徘徊的低阶修士,自然是废柴。

“你挖出你娘亲的棺冢,她要替你受过,我同意了。”墨怀锦平静的陈述事实:“还有,你该称我为父。”

符咒碎裂,墨修聿提剑而立,剑身指向对面他该叫做父亲的人:“寻不到她,那棺冢我可以再挖百遍千遍!”

代他受过,受什么过?

一个小小的练气期修士,连魔界四处游走的魔气都斩杀不了几个,有什么资格替魔尊受过?

平时不是挺机灵的吗,为什么犯蠢犯到这个地步?

“她是你娘亲!”墨怀锦终于动怒。

“不要孩子的娘,是不是有什么干系?”墨修聿道,甚至还扯唇笑了笑,他是极俊美的长相,可这一笑端得让人心惊。

墨修聿无比确定的只有一个念头,要找到她,护着她。

筑基不重要,门派不重要,她要他陪,那便陪,她要他以身相许,那就许。

这许多年,他不曾渴求过什么东西,可她想让那个总是狡黠又快乐的少女,可以对着自己笑。

魔尊大人心肠硬挺了多年,如今才意识到早便塌了那么一小块,只给不知怎么就缠上来那个的少女扯衣袖,勾腰带,只给她睡自己域中的殿宇。

影魔抬眼,正巧看到这笑,见过无数世面的老魔头头皮一麻,小心翼翼的施展手段让身体渐渐虚化,变成一片薄薄的近乎透明的影子。

这影子挪啊挪的到殿宇的一处缝隙,轻飘飘的溜了出去。

片刻后,大殿内轰然一声巨响,剑气奔涌有劈星斩月之威。

尚未恢复原形的影魔呆愣楞的看着只剩下半边的青『色』殿宇,边打寒颤边跑路了。

父子两个都是大乘修士,且还是大乘中的翘楚,这是要将魔界翻个个儿的模样,他还是快快回老窝将家眷小魔的挪走,免得不留神被『乱』窜的魔气劈成飞灰。

地牢中,地面陡然一震,正瞅准了要劈魔气的师攸宁身体一歪,剑自然也歪了。

那魔气被扎了一剑却不中要害,竟生出口舌来吭哧咬了师攸宁的手腕一口。

“嘶……”师攸宁补上一剑将那魔气劈散,定睛一瞧,手腕上冒出了两滴血珠子。

人类的鲜血甜腻气息四散,关押的魔头们陡然发狂,各种难以形容的嘶吼声响起,似乎下一刻就会蜂拥而至。

原本断断续续出现的魔气大团大团的汇聚过来,齐齐的趴在师攸宁所在的牢房门前,挤挤挨挨的扭结成一团。

不过,让师攸宁意外的是,这些魔气似乎不能一起进来,只一小缕一小缕的跑进来,堪堪是她可以对付的范围。

外界,剑劈青宫的墨修聿倏然后退,视线往自己魔宫所在看去,他感受到了自己天魔之血的气息,她在那里!

“聿儿,”老魔尊喊,方才父子的大打出手似乎是一场幻觉。

墨修养身形微顿旋即飞速离去。

聿儿是什么,他野生野长了许多年,对这样的爱称半点留恋都无,

【作者题外话】:嘤嘤嘤,再也不立flag了,还是忙,只能有一更了,惭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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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章 喜欢身体

墨修聿循着天魔之血的气息找过去,最后停在了他自己倚山而建的寝殿后,魔界的地牢入口。

她……被关在了这里?

墨修聿心头骤然缩了一缩,有些疼还有些他不敢深想的怕。

怕?

这感觉他第一回领受,但却险些经受不住:“墨怀锦,你怎么敢……”

墨修聿凤眸赤红,这地牢并非魔界传承下来的,而是他当初一路杀上魔尊之位时,将魔界凶恶且不听宣的魔头关押此处,而后设下重重禁制。

禁制能隔绝气息,包括天魔之血的吸引,而如今他能感受到天魔之血的气息,只能是她受伤了,流血了……

墨修聿不敢再想下去。

地牢所经之处,因被新鲜血『液』激起凶『性』的魔头嘶吼阵阵想要破开牢笼,魔气更是如被蜜糖吸引的蚂蚁般盘旋挤压于一处,似能吞噬万物一般。

噬血剑出,杀意凛冽的剑光生生劈开那因聚集过多,似黑云一般的魔气。

“这……这就走了?”

师攸宁正被没完没了排队进来,试图将她当点心的魔气车轮战般的折腾,突然见挤挤挨挨在牢门外的魔气倏然散来,形状千奇百怪的逃窜,还有些躲闪不及的甚至直接消散不见。

魔气跑了,九成九是因为有更强大的魔过来,要让自己垫肚子,还是……

师攸宁有个大胆的想法,她提着一颗心,防备中又带着些期待与忐忑的看向牢房外。

那人提剑而来,面容冰寒瞳仁赤红,一身气势端得是人挡杀人佛挡杀佛。

师攸宁对上他寂灭般的眼神时忍不住瑟缩了一瞬,好凶!

墨修聿对上一双眼,带着些许畏惧,但依旧如往日般清亮且有活力。

他打量她,衣裳略有凌『乱』,脸『色』苍白但精神还算好,瞧见右手手腕上一缕细细的黑气,眉头不由皱了皱。

两人隔着牢门对视,师攸宁被墨修聿的目光看的头皮发麻,缩了缩肩膀不知怎地生出些手足无措来。

她怕自己?

墨修聿心头一滞,因为小姑娘没事儿升起的喜悦蒙上一层阴霾,他垂眸复又抬起,原本赤红的眼恢复黑沉幽深。

“我……墨修聿,我出不去。”少女站在牢房的一角没有挪步,灰扑扑的道袍更衬的一张白皙纯净的面容好看的紧。

软糯糯的嗓音缭绕于耳际,带着几分依恋几分抱怨还有几分无措,让人恨不能将自己的一切都奉上。

老魔族设的禁制,于师攸宁而言是不可跨越的天堑,墨修聿一剑便斩成碎片。

师攸宁尚未来得及动,譬如借机娇弱弱扑进某人的怀中,墨修聿已到了她近前。

这个近前十分之近,两人的衣袍已隐约相触。

师攸宁下意识的退了退,她原为着攻守兼备寻了个靠墙角的位置,如今只退了一小步后背便靠在暗牢墙壁上,再退无可退。

墨修聿身量修长挺拔,将近在咫尺的少女堵在身前,如此气息相闻,看她还活蹦『乱』跳的在自己眼前,他原本的忧惧愤怒才堪堪平息一些。

他握住她的拿剑的那只手腕,看上去就像是将人揽在怀中一般。

师攸宁早先被魔气咬了一口,虽然伤口很快不再出血,可后来车轮战个没完便没时间处理伤势,此刻被魔气侵袭的手腕已经冰凉一片。

她低头去看,握着她手腕的那一只手指骨分明修长白皙,拇指在她手腕上微摩挲了一圈儿。

冰凉的手腕渐渐回温,纤细手腕上原本被魔气侵扰的黑『色』印记消失无踪,墨修聿在帮她驱除魔气,师攸宁想。

还有,他的手好看又暖和,要是能牵一牵叫好了。

“喜欢吗?”低沉的嗓音问。

这声音的主人,那一只原本驱除魔气的手此刻本当功成身退,但却将那皓腕握在掌中轻『揉』慢捏,竟似是有把玩之意。

“好看。”

『色』胆上头,师攸宁下意识的答,随后瞪大眼左瞟又瞟,极力暗示方才瞎看瞎想甚至瞎说话的那个人,不管是谁,反正不是她自己。

她其实不是这么怂唧唧的人,可是此刻的墨修聿很奇怪,侵略『性』和压迫『性』极强的那种奇怪,师攸宁觉得自己没有膝盖一软山呼万岁,已经是很对得起藏剑峰弟子的招牌了。

不满少女东张西望就是不将目光挪到自己身上,一双大眼咕噜来去,轻颤的睫『毛』更是让他心浮气躁。

魔尊大人更往前半步,进一步将少女困在墙角,原本把玩手腕的那只手往上扶着她的肩,另一手捏了那比上次见面消瘦了些的,尖尖的bái nèn的下颌,强/迫她的视线看向自己。

不会穿墙钻洞的师攸宁被挤的缩成一团,下巴颌受制更是只能仰着脸看着面前的人。

她听到他说:“既然好看,那便大大方方的看。”

师攸宁:“……”

“本座的眼睛,不是经常那般的。”墨修聿想起之前她的畏惧,解释道。

“红『色』的,不比现在的样子差,很好看。”师攸宁补充,说的有些心虚气短。

不过,她心虚气短的倒不是因为所说的话,而是两个人靠这么近真的好吗

她一个马上十六岁的发育阶段的少女,两个人挤这么近,抬头倒是没问题,关键是不敢挺胸和畅快的呼吸啊……

“你喜欢?”魔尊大人面『露』迟疑,不过他相貌俊美无俦,皱眉也是个漂亮的不像话的样子。

师攸宁点头。

真乖!

墨修聿心道,面『色』却更严肃了想:“眼睛是本座的,你既然喜欢眼睛,那本座的身体你也是喜欢的,是么?”

他问的随意,实则郑重到连呼吸都轻了两分。

咳咳,喜欢身体,这是不是……是不是有些太直白了?

师攸宁眼睛瞪的老大,垂在两侧的手却颇羞怯的攥了攥,挺委婉的回复道:“魔尊大人,你又救了我一次,不知还接不接受以身相许?”

“可以。”魔尊大人回的简洁,但却用实际行动表达了自己的愿意程度。

他拦住被自己『逼』在墙角的少女的腰身,准确的寻到总是对他说些软糯却大胆言语的唇瓣,先是试探的轻柔的触了触,而后便尽情的享用起来。

【作者题外话】:重重变故,这几天更新的有些少了,只能尽量甜甜的。

会尽快恢复双更的,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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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一章 觊觎多时

许久后,师攸宁双臂不大矜持的挂在某魔尊的脖颈上大口喘气。

谁能告诉她,为什么矜傲又冷漠的墨修聿,在某些事上是这样的画风,侵略『性』强的让修着实难以招架。

对上怀中少女惊讶兼控诉的目光,魔尊大人凤眸潋滟生光,视线复又落在她嫣红的唇瓣上,乃是个仍很蠢蠢欲动的模样。

“墨修聿,你往日……”师攸宁捂住唇,你往日正经的模样跑哪里去了?

后半句她没有说出口,但墨修聿何等样人,自然是猜着了**分的。

“往日你日日在本座面前招摇,那时候我便想如此……”

而且不仅仅想如此。

墨修聿低头在少女捂着唇瓣的细白手指上又偷了个香,而后将她拦腰抱起往暗牢外走去。

来日方长罢,只要她好好的。

墨修聿之前寻过来时候,曾一剑劈开堵着这处暗牢的魔气,亦震慑了牢中关押着的濒临疯狂的魔头。

此刻地牢深处依旧有不甘心的嘶吼声传来,墨修聿眸『色』微冷,悬在他身边的噬心剑随即嗡鸣一声,各种嘈杂的声音霎时尽皆消失干净。

师攸宁窝在墨修聿怀中,作为一个剑修,她对噬心剑这等威力自然是赞叹羡慕的紧,一双方才因为某魔尊目光太过灼灼而有些躲闪的眼,此刻亮晶晶满是兴味。

怀里的小姑娘探头探脑的不安分,而那感兴趣的目光竟不是因为自己,魔尊大人脚步略顿,慢条斯理道:“你若不累,那方才的事,可能继续?”

继续?

进度是不是有点快,难道还要赶时间的三年抱俩……

师攸宁缩了缩脑袋很是“虚弱”的靠在某人胸口,声气薄弱嗓音颤巍:“魔气很难缠的,我这几日砍杀了好几十,不是,是好几百个,当真是有些累着了。”

“嗯。”

师攸宁听到墨修聿轻轻应了声,将她往怀中揽的更紧了些。

后面的事师攸宁便知道的不甚清楚了,三四夜连眼睛都不敢闭瓷实些,她实在是累了,是提心吊胆许久后脱力那般的心累。

如此,她索『性』闭目沉睡过去,毕竟魔界魔尊的怀抱,比这世上最厉害最高明的防护阵都更能让人有安全感。

墨修聿将怀中少女一路抱回寝宫,路上的大小魔头尽皆躬身行礼而后悄无声息的退散,即使再惊讶也不敢发出半点动静惊扰了两人。

他想将人放在床榻上,却发现怀中人明明呼吸平稳睡的沉沉,但两只手却拽着他的衣袖不松开。

其实拽的并不甚紧,挣一挣定然是能挣脱的,但是墨修聿觉得自己要是抽回衣袖,定然是脑袋被噬心剑砍过才做得出来的事。

他看着自己几十年用不上一回的宽大卧榻,突然觉得若是卧一卧,应该也挺不错。

魔尊大人索『性』搂着身娇体软的少女躺下。

很快,墨修聿便知道自己似乎犯了个大错误。

明明他抱着的时候睡相规整又乖巧的的少女,在依着他一只胳膊躺着后,像寻找温暖的小动物一般于『迷』『迷』糊糊中拱来拱去,最后整个人都半趴在了他身上,一条腿还搭在他的腰上。

这般后,她终于满意的蹭了蹭,而后便恢复呼吸平稳的状态,眉眼静谧又舒缓,显然享受的紧。

魔尊大人从未同人或者魔这般亲近过,如今身上挂了这么一小只,骨骼血脉以及肌肉俱都僵硬无比,只额上的青筋绷的死紧,显然在强自忍耐。

他虽然是魔,但更是个男人。

脖颈处是某人半张着的小嘴,粗略可窥见其中一小截他品尝过滋味的丁香舌。

她的呼吸声轻浅的略过耳际,绵软的胸口一半压在他的胳膊上,一半抵在他的胸前。

墨修聿心道,便是当初进阶大乘时所受的雷劫,对比此刻的折磨都要好上许多。

他其实有很多方式解决此刻的困境,诸如封住少女五感而后脱身等等,可是他还很舍不得。

墨修养知道,他喜欢她这样亲近自己,孤独了千年的一颗魔心,不单跳的欢快许多而且也温暖慰藉许多。

对修士来说,与其说是少眠不如说是压根不需要睡眠,毕竟灵气运行经脉一周天便会神采奕奕。

而修炼这件事,修士们每日都不停歇,如此自然日日精神百倍,睡眠这东西便统一归属了俗世中人。

于师攸宁而言,睡眠只是缓解压力的方式,她闭目沉睡不过一个时辰便醒了过来。

回头得将自己洞府中的被褥带在身边,好歹里头添的是灵鸟绒『毛』,就是与别个不一样,她『迷』『迷』糊糊的想,这回垫在身下的被子比以往硬了不少。

念头尚在脑海中转圈儿,师攸宁顺手想将被褥往自己怀中卷一卷,『摸』『摸』拽拽中,她探出去的爪子倏然僵住了。

残存的睡意张膀飞开,睁开眼,映入眼睑的“被褥”赤红流淌金『色』符文,不是墨修聿的法衣是哪个。

她慢腾腾梗着脖往上看,这法衣的主人俊脸无可挑剔,胸口还被她压去一半,可不正是墨修聿。

所以,师攸宁目光在自己和墨修聿交/缠/的肢体上扫了个来回,她先睡着的,所以她这是……这是已经将人睡了

当然,肢体交/缠这事儿单纯是师攸宁自己的责任。

墨修聿仰面平躺,一只手臂与同侧半个胸口显见是充当了她的枕头,另一手则平放于腰间,显然是被动的不能再被动的那个。

夭寿啦!

师攸宁心头大呼冤枉,她平日里只是有个将被子扯来拽去或卷成筒儿趴在上头的『毛』病,怎地这回……

此刻,约莫唯一庆幸的是被睡的那一位闭目不动,尚可销毁些罪证。

师攸宁蹑手蹑脚的起身,呼吸轻的几近于无。

在她成功坐起,正准备离榻而去时,一只热度微高的手臂贴上她的腰身,不轻不重的圈着师攸宁往回揽了揽。

“去哪里,恩?”

师攸宁回头,方才那双阖着眼长睫打下两分魅『惑』的阴影的凤眸,此刻沉沉看过来,瞳仁晕着一圈暗红,像是要将她网在眼眸深处。

“醒……醒了,下床走走。”师攸宁笑的很是狗腿,旋即赞叹又好奇的环顾四周:“这就是付翼说过的,你那个铺床叠被都唯有金丹期女魔修才能进的寝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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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二章 可还满意

寝殿只简单的黑白两『色』,但其繁复华丽处难以用语言描述,的确是很值得观赏的,师攸宁这好奇样倒也站得住脚,勉强遮掩了两三分心虚。

唇角微翘,墨修聿手臂微用力便将某只眼神闪烁的少女勾回自己身边。

他揽着她,附耳过去:“铺床叠被洒扫归置,以前是付翼做这些,以后只有你。”

说着,他在少女由白皙渐渐染上粉『色』的小巧耳廓上以唇微衔了衔,嗓音低沉到近乎魅『惑』:“满意吗?”

触碰温热气息的耳廓仿佛携着电流,自师攸宁耳朵传入脑海四肢让她不由自主的打了个激灵。

她下意识的捂住耳朵,明明被“只有付翼做这些”的一句话取悦到,却仍旧道:“铺床叠被我不会,洒扫归置的事,你知道的,洞府里一向都是糖葫芦和油酥饼做……”

明明以前胆子那般大,怎地现在像是受惊的小动物,莫不是在害羞?

墨修聿低低哼笑一声,凤眸眼尾上翘的桀骜的弧度染上纵容与宠溺:“那以后本座为你铺床叠被洒扫归置,如何?”

师攸宁偷眼看她,男人墨发披肩俊颜如玉,只目光锁在她面上眼上,丝毫不肯离开,即使此刻他半撑着身坐起,依旧有一种挺拔不可撼动的气势。

她无法想象这样一个人做起家务活是什么模样,就像是让噬心剑去做切菜刀,何止是不搭,简直是匪夷所思的暴殄天物。

等等,家务活?

师攸宁有些庆幸,幸亏墨修聿不会读心术什么的。

看小姑娘不说话,神『色』恍惚中略过羞怯,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在藏剑峰洞府相处的那半年,她也经常如此,总有些奇怪的念头且还喜欢发呆,墨修聿早已习惯。

他屈指在师攸宁额上轻弹了一弹,看她回魂,俊美的面容带着三分诱哄道:“日后,万千件闲事自有本座去料理,你只需照管一件便可,如何?”

“什么?”师攸宁素来不是个能抗住美『色』的,当下晕乎乎去问。

“你只需……只需照管本座一人。”魔尊大人的声线渐渐低下去,眷恋与爱意密匝匝笼罩被自己揽在怀中的少女。

少女惊诧的瞪大眼,尚未来得及回答,唇瓣已被堵住,只在陡然被压在床榻上的时候惊喘了一两声,随后便是口不能言的呜咽声。

床榻宽大,篆刻精美图案的石壁上镶嵌拳头大的极品夜光石,散发着柔和的光线,温然笼罩着床榻上两个交叠的人影。

男人光华流转的赤红法袍与身下娇美纤弱少女灰突突的道袍堆叠一起,竟有几分令人心生『荡』漾的靡丽。

两刻钟后,师攸宁被制在头顶的两只手终于被放下,不过放不放下已经不重要,她如今被亲的半分力气都无,脑袋里更是浆糊一般暂时聚不起什么念头。

只一双素日里黑亮澄澈的眼水汪汪,明明是瞪着某些方才发狂之人的,但却看上去既可怜又可爱,让人恨不能再欺负一回。

暂时餍足的魔尊大人受不得这样的目光,生怕自己克制不住真做出什么禽/兽事来,到时候可不止是亲一亲那么简单。

他将少女往怀中揽了揽,将她的脑袋按在自己胸口,另一手亦攥着掌下细细的腰身摩挲:“你乖一些,不急在这一时。”

墨修聿有自己的打算,他总要让她堂堂正正的站在自己身边,有道侣大典的张告天下,有万魔躬身的尊荣高贵,到时候再洞房不迟。

不过,这些事有他考量便是,此刻自是半个字都不打算提的。

光线被眼前的衣料遮住,黑暗中墨修聿的嗓音实打实的轻柔体贴,师攸宁却险些一口老血喷出来,心底控诉道,乖个锤子哟乖!

等等,到底是谁不乖?

不过,到底形势比人前,现下她还未完全长成的小胸脯方才被某人招呼狠了,即使是隔着衣裳动作,那也不免有些胀痛。

师攸宁闷闷不说话,一只被压在两人身体之间的爪子抽出来,老实不客气的将揽着自己腰的那只手拽走。

墨修聿由得她拽,反手将那只比自己小上许多的bái nèn手掌握住凑到唇边,一根一根的把玩和亲吻过才罢。

师攸宁:“……”,恩爱来的太过,真是有些招架不住。

剑修百折不挠决不吃亏的精神陡然一窜,她脑袋往前一拱一扬,吭哧在某人下巴上留了个牙印子。

恩,还挺对称。

然后便没有然后了,没太沉住气的修为此付出了惨痛的代价,又被压在身下欺负了好一阵儿。

在这个好一阵儿刚开头的时候,师攸宁最先护着的是胸口,可怜巴巴道:“我疼……”

魔尊大人顶着一双赤红的凤眸,手下的动作顿了顿。

他体内的魔气再浩如烟海,却是与道修的灵气相冲突的。

师攸宁就见墨修聿从储物袋中召出一堆灵石来抽吸灵气于手掌中,也不知掐了什么诀,反正很仔细很耐心的帮她消了痛,然后继续方才未竟的事业。

她看着某魔尊放大的俊脸,没怎么抵抗便沉入了美『色』当中,当然内里还是有所腹诽的,魔尊大人是个禽兽的事,他本人知道么?

影魔在魔尊殿前战战兢兢的等了好几个时辰,在夜『色』沉沉月浮星动的当口才被召入。

虽然修为掉到了元婴期,但他仍旧十分敏感的察觉到灵力波动的气息,这殿内有道修在,而且修为还低的近乎于无。

不过,他自然是没胆子问一句或是铺开神识查探查探,甚至为着避嫌,将自己的神识缩在周身一尺之内,免得行差踏错让魔尊生怒,然后连累的修为再掉一茬。

“何事?”墨修聿问道。

他对墨怀锦心怀厌恶,自然对那人手下的魔头不甚客气。

影魔战战兢兢的将东西奉上,是一块简单的阵盘,原是老魔尊这几日案上放的那一块。

“回魔尊话,主人回极北冰原去了,只吩咐属下将此物送来,还留话于魔尊……”

他迟疑了一瞬,老魔尊和如今魔尊之间的私密话,让待在这寝殿中的不知什么道修听着,是不是不大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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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三章 负责到底

“说。”墨修聿随手摄来那阵盘,不耐的道。

上位者排山倒海的般的威压层层铺开,即使没有刻意的散开,影魔还是头皮发麻吓的不轻。

他憋住想要掉头就跑的本能,声气越发弱了:“主人说,他带回来的客人配得起您的喜欢,您也比当年的他幸运许多,万望魔尊珍惜。”

墨修聿冷哼一声:“他的客人?若是再敢伸一回手,下次本座的剑劈的可就不是那寝殿了!”

普通的父子之情概括不到墨修聿与老魔尊身上,墨修聿自己做主了上千年,并不需要旁人来教他如何做一件事,更遑论如何去爱一个人。

或者说,他已经过了对父辈关爱的渴慕期,有些东西一旦过了特点的时间,便再无任何意义。

墨修聿此刻忆起在地牢中,看到众多魔气围拢牢门的那一幕,依旧会提着一颗心。

自己的人,他自然会珍惜,用不着旁人恫吓揣度,一丝一毫都不行。

外间两人的对话云里雾里般,可师攸宁素来脑袋灵光且想象力还颇丰,心道这回话的魔头所说的主人应当是老魔尊,那客人自然是她自己。

有龙凤册的科普,她对地牢的凶险自然认知的很到位,知道那里便是个元婴进去也迟早要完,可她自个一个练气期的小修士,竟然平安的度过的好几日,要说内里没有什么猫腻,师攸宁是不肯信的。

还有,那些在牢房外汇集的魔气竟然不能一拥而入,只是一缕一缕的往内扩散,正巧是她能抗住的量,说是惩罚倒更像是测试。

一通百通,师攸宁灵光一闪,也许老魔尊从头到尾只是在观摩她这个同样出自青云门的修士,到底是不是真心对待墨修聿。

影魔离开后,墨修聿视线扫过他送来的那块巴掌大小的阵盘。

魔气探入,曾经发生过的,他不曾亲眼所见的事在神识之中展开。

他看到自己的少女面对墨怀锦时明明脸『色』苍白,但一双眼却亮的惊人,她说:“我正在追求他。”

她说:“如果是墨修聿的错,我愿意代他受过。”

他看到她对自己送她抵挡灾祸的噬心剑的珍爱,为此竟敢对上修为大乘期的墨怀锦不假辞『色』。

墨修聿唇抿的极紧,甚至忽略了这一切不过是曾经发生过事的幻想,想伸出手指触一触那缩在地牢角落里嘴角溢出鲜血的少女。

这一刻,他发誓,他连杀了墨怀锦的心都有。

明明是那样娇弱的样子,可偏生长了一身执拗骨,让他不知不觉便放不下,忘不掉,离不开。

阵盘中收敛的幻像尽收眼底,白玉般的手指微微收紧,那阵盘便就此化为飞灰。

可是,这样还不够,远远不够!

一颗魔心中怜爱之意大胜,可同样的愤懑之气亦盈满胸间,噬心剑在手,墨修养疾驰而出。

师攸宁正站在窗边,外面天已黑透,蓝黑『色』的天空中点缀繁星无数,与下方或明或暗的星火交相辉映,整个魔界像是漂浮在万千星子当中,比白日漂亮许多。

可惜今夜月浅,那一抹淡的近乎要消失的月牙儿实在太纤弱,她想,这样的夜『色』更该配一轮皎皎圆月,一定美的惊人。

突然,天空中一道赤红光亮闪过,照亮半个夜空,有浩『荡』光辉与无匹剑意,带着劈天之势划过夜空,如雷霆乍现。

借着这道亮光,师攸宁看到倏忽来去间,有一栋于雄伟开阔处不比此刻她所在的魔殿差的青『色』殿宇轰然倒塌,惊起的烟尘重又被夜『色』掩去。

好霸道的剑气!

师攸宁激动的眼眸发亮,瞧瞧人家这剑修威武雄壮处多么不凡,自己什么时候也能有这般气势?

等等,红『色』的剑影,似乎有点熟悉……

师攸宁猛的睁大眼,这里离墨修聿这个魔尊的宫殿不远,谁吃饱了没事干敢在这附近撒野,除非……

她喊了两声,不见墨修聿回应,便快步往殿门前跑,站在魔殿高高的缓台上往外张望,果见某人御剑而来,墨发红衣威压重重,恍若天神降世。

“墨修聿,你刚刚……”师攸宁问,眼中满是激动和崇拜,又带些小纠结。

剑修兴致起来挥上两剑是常有的事,要不然整个藏剑峰也不用都住山洞了,可也不知那被劈的倒霉催殿宇是谁的,略可怜。

她这眼神,妥妥的剑修小菜鸟碰到同系大佬的羡慕与向往。

墨修聿被少女一双大眼承载的星光看的心头发热,他揽住她的肩:“你若喜欢,本座教你。”

剑修纵横无忌,师攸宁知道自个的师尊清和真君乃是大乘之下第一人,自然也是剑修中一等一的强手,可墨修聿这样大乘期的剑修,怕是整个修真界剑修中的翘楚。

她喜的牙不见眼:“一言为定!”

少女眼眸弯弯音线糯糯,一张小脸白皙可爱的紧,简直要让魔的心都要化掉。

墨修养将人紧紧拥在怀中,有些迟疑的问:“在地牢里,怕不怕?”

师攸宁对魔尊大人动不动便将她抱在怀中或拥在臂间的行为适应良好,毕竟虽然确定关系没几个时辰,这中间一大半时间她还睡了一觉,可好歹在藏剑峰也算是半同居半年了不是?

面颊贴在墨修聿胸前,她一双爪子挪啊挪的揽住某魔的腰,还忍不住捏了捏,一颗花痴心『荡』漾的不得了。

“嗯?”墨修聿周身肌肉不由自主的绷紧,将那作怪的爪子攥在手心里把玩。

“啊?”师攸宁回神,他刚刚问什么来着?

因想明白了老魔尊的用意,虽然手段激烈些,但师攸宁想起老魔尊那一段夭折的爱恋,还有那拳拳慈父心肠,便道:“被里面关押的魔头吵的脑袋疼,别的都好。”

想了想,师攸宁抬头看向墨修聿,满是自信与笃定:“还有啊,我知道你会来带我走,正等着英雄救美呢,要不是在那里走一遭,哪里能这么快将你拐……啊不……哪里能这么快和你在一起。”

魔尊大人回答某个小剑修的,是一个个轻柔而克制的吻。

薄唇轻点,落在师攸宁的发顶、额间,还有鼻梁和唇瓣上,末了贴着她小巧的耳廓道:“既然拐了本座,那便要负责到底,明白么?”

【作者题外话】:节日快乐啊,宝贝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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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四章 要双修吗

魔界,对妖修来说是个危险之地,对道修来说更是决不会踏足的禁忌。

当然,上述话不一定都做得了准,譬如师攸宁,因为有了一位土着的陪伴,她在魔界生活的有滋有味。

当地土着人氏,在修真界号称剑出无敌,在魔界属于万魔中扛把子的那一个,魔尊墨修聿阁下,此刻正为自己的心尖子将“有滋有味”这四个字具象化。

通俗点来说,他在为师攸宁烤灵兽肉。

魔界很大,来一趟不左右逛逛那自然是不可能的,剑修修行的其中一环,便是要游历天下感悟道心。

师攸宁热切的看着火堆上那只,油水滋滋做响的某魔兽的大腿肉,像一直可怜巴巴等着投喂的小动物。

距离被关在地牢那一段悲催事,如今已经半年有余。

墨修聿魔宫所处的地界方圆千里,敢在这里置产的乃是修为至少至金丹期的魔头,属于魔烟繁盛处。

这半年,墨修聿将修为压制至金丹期,带着遮掩了道修气息的师攸宁走遍了魔宫附近的地界,三日前才到这处荒原地方。

半年的时间,有了混沌gong fǎ提升修炼速度,再有墨修聿这位剑修的行家里手指点修炼,师攸宁的修为已稳稳提升到了练气十二层大圆满进阶。

练气十二层大圆满之上,再往前跨一步,便是筑基期。

对修士来说,修为步入筑基期,才算得上真正踏入大道。

然而,这一道门槛并不好跨,只看偌大青云宗,练气期弟子有数千近万人,但筑基期修士连五百都不到,便可知其中艰难之处。

师攸宁虽然如今天赋出众,可于往进阶筑基期这一关卡处,其实也还是有那么一些小紧张的。

魔尊大人问她为何紧张,她期期艾艾道:“约莫是填不饱肚子,所以总有几分不踏实。”

这话是师攸宁半个月前说的,原本只是戏言,不料在斩杀了上百各类魔鸟或魔兽后,魔尊大人竟练出了烤一手好兽肉的技艺。

只需将兽肉上附着的魔气驱除干净,师攸宁食用起来半点关隘也无,肉质比俗世的鸟兽更鲜嫩百倍,产生的杂质却少了数百倍。

于是,师攸宁打开了修炼之余新爱好的新大门。

“过来!”

眼见兽肉将熟,墨修聿背倚巨石修眉微挑,乃是个十足的诱哄模样。

师攸宁蹲在对面不动,下意识的捂唇,而后又讪讪放开,左右四顾之后道:“这里挺好的,开阔又通风……”

呜……

看着对面男人好整以暇的模样,她实在是编不下去了,只是吃个兽肉而已嘛,为什么还要牺牲『色』相,多……多不好意思。

“再往前五百里有一种蓝头雷乌,『色』斑斓食香叶,肉质鲜美柔韧。”魔尊大人也不着急,熟稔的将那架在火堆上的兽肉翻了个面,声音低沉悦耳:“只是那雷乌多为二阶,飞驰速度极快……”

师攸宁飞快的换算,二阶魔鸟相当于筑基修为,还速度极快,她自己上手肯定是不成的,可是吃香叶的鸟,那鸟自个的肉得香成什么样?

“『色』胚!”她忍气吞声的嘀咕一声,气咻咻迈步过去坐在了某魔尊的大腿上。

凤眸略过笑意,捏了捏怀中少女bái nèn的,近来还养出些圆润的面颊:“昨日本座不知是被谁按在飞剑上动弹不得,说起来,那人倒的确是『色』胚,小『色』胚?”

师攸宁捂住墨修聿的唇,恼羞成怒道:“食不言,寝不语!”

明明自己是被动承受的那个,但一时竟把持不住,想起昨日她爪子都伸进某魔尊衣襟里的事,师攸宁向来厚实的面皮便很受不住。

忆起前事,她正兀自脸红心跳,冷不防捂着某修唇瓣的手,手心被舌尖轻轻『舔』舐了一下。

师攸宁如遭雷击,猛的收回手,一颗心在腔子里蹦跶的极快:“流氓!”

魔尊大人满脸无辜样,将烤好的灵兽肉递给脸『色』绯红的少女,以份外正经的语气道:“食不言寝不语,嗯?”

他原就有一把低沉悦耳的好嗓子,此刻声线微挑,像是有一把小钩子钩在人心底。

某个被钩了魂的小剑修脸红心跳,警惕的接过穿着灵兽肉的木枝,愤愤的蹲在男人的对面去啃。

被瞪了许多眼的魔尊大人倒也不气,手中把玩着一把飞剑,视线却落在对面少女身上,似乎要将人看到心底中。

月光撒在他赤红泛金符文法袍上,身量修长气度卓然,比月『色』更白上三分的面容更是俊美无匹,整个人既邪肆又狂放,只微微勾起的唇角将一身淡漠遮去七分,带了些属于人间的,柔软而温暖的烟火气。

此等美『色』,手中的灵兽肉似乎便不那么有滋味起来。

少女懒洋洋啃了几口灵兽肉,而后将手中的枝条『插』在地上,愤愤走过去将某个月『色』中,眉眼、口鼻、气息、『性』格无一步牵动她的心神的魔尊按在他身后的大青石上。

元婴期便能提剑与大乘期修士一战的魔尊大人,顺从的被身前的,明明他一指头便能戳倒的小剑修按住,端得是任君采撷的好模板。

身娇体软易推倒?

这么顺从的魔尊本尊,师攸宁反倒不知该何处下手,其实她一直垂涎美『色』来着。

吭哧了几息,她小声的,糯糯的嗓音落在墨修聿的耳际:“墨修聿,双修吗?”

魔尊原本好整以暇的,透着慵懒气的凤眸陡然睁大了一些。

四目相对,凤眸晕出令人心惊的暗红,将跨坐在自己腰上的少女网罗在视线中。

少女眼眸亦瞪的大大的,大而黑的瞳仁带着几分羞怯,更多的则是跃跃欲试,她的视线还与他的相对,可一只手已经戳一戳捏一捏的在他的腰间捣鼓。

噬心剑这些日子在经历了自家主人亲自动手烤灵兽肉,收拾某个剑修沿途杀魔夺财战利品等一系列事后,已经变成了一把很能经得住风雨的剑,知机的自己钻回了主人的储物空间。

毕竟,非礼勿视嘛!

“胆子挺肥!”魔尊大人咬牙捉住那作怪的手,即使心头渴的厉害,但这荒郊野外并非他设想的,给这小丫头许以终身的合适地方。

不过,收点利息似乎还是可以的,他想。

【作者题外话】:一言不合就更新,就问你们怕不怕!{叉腰得意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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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五章 无人可及

从来好事多磨,此刻亦然。

在某项shǎo ér bu yi的收利息活动进行到一半时,被墨修聿抱在怀中的少女哼哼唧唧的挣扎起来。

墨修聿察觉她灵力波动不同寻常似有爆发之意,只得勉强压制了周身翻腾的情/欲。

桀骜的凤眸挂着几分无可奈何,墨修聿劳心劳力的将怀中少女安置好,又进行了置灵石,布阵法等一系列活动。

最后,他捏了捏少女近些日子来已长了些肉的bái nèn面颊,迫使她唇瓣微张,而后将一粒筑基丹弹了进去。

做完这一切,魔尊大人安然的等在一旁看已然进入入定状态的少女突破,他的小豆芽菜,终于要进阶筑基期了。

当然,在保护师攸宁的阵法外,他毫不客气的释放了自己压抑已久属于万魔之尊的气息。

冲天魔气在方圆千里浩『荡』扫过,无数魔兽、魔修或远离或蛰伏,便是天空中翱翔的魔鸟亦乖乖的收拢翅膀,不敢发出丝毫的动静。

如此,广袤的荒野上寂静一片,而阵法内堆砌如小山的灵石闪烁光华,道修进阶所需的安全环境已经充沛灵气,尽皆在此置办齐备。

师攸宁修行至练气十二层大圆满境界并不久。

她原想着修为涨的太快,应当刹一刹好生巩固基础,却不想近日心情舒畅外带与不少相遇的魔修切磋过几招,又撞上方才那等心绪起伏的情境,大圆满进阶便很迫不及待的冲着筑基期冲击了。

修为疯涨的混沌gong fǎ乃是为师攸宁量身打造,在进阶之时她便也并未遇到多少阻碍,闭目打坐三日有余,师攸宁一刻不停歇的以灵气冲刷经脉,辅以筑基丹重铸体内灵脉,终于在第三日的黄昏成功进阶筑基期。

进入筑基期的感觉么,若是简化些来说,那便是师攸宁以如今筑基初期的修为,可以吊打好十好几个练气大圆满时期的自己。

如此,不同境界的修士之间当真犹如天堑。

感受体内浩瀚灵力激『荡』,铺开神识可以笼罩方圆几十近百里的地界,师攸宁觉得周身上下有用不完的气力。

这用不完的气力么,师攸宁以神识在自己周围扫『荡』,重点关照了在距离她进阶之处两三丈远,亦盘膝而坐闭目不言的某魔尊。

小东西,獠牙虽还不甚硬挺但倒是挺锋利。

墨修聿缓缓睁眼,凤眸往阵法中那道袍灰扑扑,『露』出衣裳外的肌肤更是黑乎乎一片少女看去。

这么敏锐!

师攸宁睁眼,漆黑水润的眼眸满是喜悦和骄傲:“墨修聿,我进阶了!”

墨修聿亦回眸看她,修长的眉宇微挑,略有些难言之隐的憋笑样子。

进阶筑基期,体内杂质会进一步排出,眼前人自然也是如此,不过她似乎将此事忘记了。

仗着灵气充盈,师攸宁轻飘飘一扑便蹲在了墨修聿面前,顺带往他怀中扑了一扑,强调道:“我进阶了!”

“所以……”魔尊大人扶着栽过来东倒西歪不肯安分些的少女,免得她站不稳。

少女原本情绪高涨的期待神情褪了三分活力,懒踏踏道:“没什么。”

“唔,十一岁开始修炼,十六岁筑基成功,”墨修聿『摸』了『摸』眼前因蹲着,瞧着身娇体软小小一团的少女,只觉一颗魔心软的一塌糊涂:“短短四年便筑基有成,便是修真界天才辈出,怕是亦无人能及得上本座的『露』珠儿。”

果然,他这话一出,原本看上去肩膀都塌了些的少女立刻下颌微扬双眸晶亮:“这么说,魔界的那些女魔修也少有人及得上我,是不是?”

她还记得昔日在临风潭遇到的那女魔修对墨修聿的敬慕之情,简直是要当神邸供着的,要配得上眼前这一尊神邸,师攸宁觉着自个非得让人提一提也觉了不得不可。

墨修聿将人抱进自己怀中,点头附和:“那是自然,谁都及不上你。”

因为,这世上只得一个你,能让我『乱』了心动了情,不可自拔不愿分离。

“那你进阶筑基的时候,有了多久?”师攸宁仰头问墨修聿。

原是闲话至此,魔尊大人看着眼前人一团黑漆漆的小脸,俯身在她唇瓣上轻咬了咬,只道:“不及你。”

其实,修为这事儿,在墨修聿这里显然不能做常理论,他乃天生天魔之体,出生便是筑基中期修为,委实不知练气以及进阶筑基是个什么感觉。

不过,这些话自然是不能对怀中的少女说的。

“求生欲这么强?”师攸宁自然是不信的,她磕磕绊绊得了混沌gong fǎ才筑基成功,天赋惊人的墨修聿,自然是速度更快的,说不准娘胎里便在修炼了。

求生欲?

魔尊大人思衬一瞬,俊颜绽开一笑,勾人的紧:“这说法倒是有意思。”

秀『色』可餐!

师攸宁被这一笑『迷』了眼,双手往上一凑便预备捧着魔尊大人的脸占占便宜。

只是,她举起的这一双黑漆漆的爪子,到底是哪来的?

视线再往自己身上一扩散,这同样黑漆漆的手腕子,灰扑扑的道袍,还有似乎在垃圾堆里滚了几滚的头发……

师攸宁反『射』『性』的捂脸,不过想起这样似乎也不妥,这会儿筑基成功的兴奋劲下去,她似乎还闻到了丝丝缕缕的臭味儿。

更恐怖的是,她似乎正是这味道的发散源!

师攸宁一直以为进入练气期那一回连皮屑都恨不能掉上三斤,便已经算得是脱胎换骨,怎地还要再走一遭,还偏生在这么个情境?

眼前人羞愤不已,一双大眼更是左顾右盼的打量,很有找条地缝钻进去的样子,墨修聿打了个除尘诀,抚慰道:“这不是好了么,本座不嫌弃。”

体内杂质再清了一回,又有除尘诀清理污垢,师攸宁此刻当真是白的似乎要发光,比以往的出尘模样更美上三分,冰肌玉骨浑似仙人一般。

可师攸宁只觉自己仍是脏兮兮,蹲在距离墨修聿足有七八米远的地方不肯过来,也不让他上前。

魔尊大人无奈,只得诱哄她:“殿中有浴池,可要沐浴?”

沐浴自然,自然是要的,师攸宁偷眼看他,最终半渴盼半羞愤的点了点头。

【作者题外话】:稍晚些应该还有一章,祝大家节日快乐,2019年顺遂安乐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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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六章 当真要命

墨修聿的域中,如今有不小的地方是被师攸宁占了。

不过与当初只有她自个的一座殿宇不同,在隔壁还多了一座魔宫,乃是墨修聿仿着魔界的住所小建的一座,离远了看浑似一对儿。

师攸宁找过去,果然在域中的魔宫中后殿寻到一处温泉,水汽氤氲处,置身期间顿觉身心舒畅。

她在温泉里扑腾了一阵儿,心头火烧火燎的羞怯才算是平复下来,心道自己顶着那样一副鬼样子在墨修聿面前扑腾许久,那人还亲她一回,果然是真爱。

这么一想,心头便又涌出无限的甜来。

不过,比起在温泉睡中游来摆去惬意无双的小剑修,魔尊大人此刻却份外不好受。

那魔宫是他几月前存在域中的。

域者,乃是大乘修士的私人领地,好比俗世中人之心脏、头脑,乃是极要命的地方,往往心念一动,域中便会出现主人所想之物。

与此同时,域中发生的每一丝每一毫的变动,都同样会在这域的掌控者眼中。

譬如那温泉浴池,便是墨修聿方才为安抚自家心尖子,顷刻间便幻化出来的。

而浴池如何,浴池中人如何,诸如此中情境,此刻便理所当然的出现在了魔尊大人的脑海中,心头间。

于是,师攸宁以为的在温泉中徜徉来去,其实与在某魔尊的掌心里划水没什么不同,还是不穿衣服的那种。

当然,这会儿享受温泉的当事人并不知这事儿。

而提出温泉可沐浴的墨修聿,陡然在脑海中接收到某些靡丽画面,譬如那少女楚楚腰肢,白玉肌肤时,亦才发现自己这次似乎做了什么蠢事。

这真是个天大的误会,且还无从纠正的那一种。

从来从容有风度的魔尊大人,此刻无奈的扶额闭目,同时当机立断的切断了和自个域的联系。

只是,联系好切断,可方才留在脑海中的影像,当真是要命了。

墨修聿觉得,该快些将道侣大殿办一办,赶紧将某个作怪而不自知的小东西带回自己的窝里去。

若不然,他即使是魔,也委实扛不住这般的刺激。

师攸宁对外界的一切浑然不知,修仙的日子不过才过了几年,好些俗世的习惯还根治在她的脑海中,譬如泡澡。

在温泉池子里呆了有小一个时辰,她这才慢条斯理的上了岸。

筑基后杂质喷涌的那模样太辣眼睛,师攸宁自然不肯再穿灰突突的道袍,着实从储物袋搜寻了一番,翻出一条妃『色』长裙。

“赤红与妃『色』,情侣装!”师攸宁忍不住道,随后穿衣梳发的好生将自己拾掇许久,这才出了殿宇。

吓!

地震了?

师攸宁看着域中另半边天空中『乱』七八糟的景象,域中不会起风的吧,那悬着的剑七倒八歪似被飓风卷过,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她记得,方才进殿之前还正常来着,难不成墨修聿也要进阶了?

师攸宁喊了两句,往常墨修聿必定早将她放出去了,可这会儿半点动静都没有。

她召唤出龙凤册,知道它不能透『露』墨修聿的状态,只说若是墨修聿无事,那它便随便游『荡』去。

龙凤册想了想,又扑棱着翅膀飞走了,算是间接的告诉自家主人,墨修聿并未出什么事。

师攸宁心头有了谱,这出又出不去,便索『性』决定去小憩片刻,毕竟进阶筑基期的过程,总是个累人的活计。

只是……,她想了方才那又大又舒服的温泉池子,便转身又进了墨修聿的寝殿,温泉池子都那般好,想来床榻也比自己的舒服。

墨修聿平心静气后已经是三个时辰后的事,他打开自己和域的联系,原本已经平复的心绪又起了波澜。

床榻宽大,只是千百年来都维持不变的黑白二『色』,原本该是规整中透着冷清的,可是这会儿那上头多了一抹娇小的影子。

暖『色』的红,包裹着纤楚的身段,最上面『露』出一段白皙柔嫩的脖颈,玉『色』的小脸与嫣红的唇瓣相得益彰,眼睑遮了那一双总是灵动漆黑的眼眸,只留密匝微翘的睫羽扫出两段静谧的阴影。

身量修长气势挺俊的男人站在床榻边,他伸出手指将因为睡姿而卷起的,遮住少女面颊的薄纱揭开,而后就那般弯腰看了许久。

凤眸从来都是凌厉桀骜的,可此刻幽深的眼眸被抚平了杀戮多年的戾气,只留从心底最深处泛上来的点滴柔情。

这是墨修聿从来未体会过的安稳与馨然,他竟突然有些理解了墨怀锦孤守极北冰原几百上千年的固执。

魔族的冷漠和凉薄是刻在骨子里的,至于其它的情感,少见到几乎没有,可一旦被激发,这一辈子便会愈演愈烈至死不褪。

如果当初,他那名为母亲的人也曾让墨怀锦感受到这般的温柔和爱意……

墨修聿幻化出一片薄被笼住床榻上沉睡的少女,而曾经总让他生出愤恨和戾气的一些往事,终于彻底消散无踪。

师攸宁睁开眼的时候,便看到了半倚在床榻边的墨修聿。

她总觉得他哪里不一样了,可一时又说不出来,只往床边滚了滚,恰蹭到男人曲起的一条大长腿边上。

墨修聿垂眸,抬手捏了捏少女的面颊而后将他抱进自己的怀中。

师攸宁伸出自己bái nèn嫩的爪子,特地在眼前人面前晃了两圈儿,而后才捧着墨修聿的俊脸拉低了些,补上了好几个时辰之前,自己少了的那一段秀『色』大餐。

修为涨起来的好处显然是十分显着的,其中最令师攸宁兴奋的,便是她终于能够御剑飞行了。

当然,能够御剑和可以御剑,这里头的区别可大。

师攸宁在自己的记忆中扒拉一番,她记得七师弟沈炎筑基之后初初学御剑的时候,有一回还一头栽进了她洞府前头的缓台上。

好当当一个少年郎硬是来了个倒栽葱,好在修士不单修炼术法,随着修为提高体质也会随之增强,总不会摔成独臂或者瘸腿。

不过,那几个月沈炎都是躲着她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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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七章 真小气鬼

师攸宁的小师弟沈炎乃是双灵根的天才,十五岁便筑基的剑修。

他这等天资,在初初御剑的时候还都总少不得几回从飞剑上被撂下来的经历,师攸宁自然也避免不了走这一遭。

在旁的事情上,墨修聿自然是对师攸宁小心呵护仔细照看的,然而于修行一途,或者说艰难险阻更大的剑修这条路,师攸宁吃得苦下得功夫,魔尊大人亦只从旁看护从不娇溺。

于墨修聿而言,他知道他的小姑娘天赋异禀合该站在修真界巅峰,他既然爱她,更应当送她往高处去。

墨修聿更知道,他放在心上的人虽然形体多娇,但心『性』最是坚韧,大修纵横捭阖遨游九州的自在,他领略过的惊艳万物,他希望的她也能看得见。

至于师攸宁,御剑飞行千里路的诱『惑』自然是不小的,她更想有朝一日和墨修聿站在一样的高度,与他并肩而行。

师攸宁从灵剑上摔下来时,墨修聿不会接住她,但会一次又一次的将她扶起。

若总接住她,再御剑便总觉有了后盾,于道心不利,而扶起,是爱恋是等待是最好的鼓励。

于是,在魔界荒原上,总能看到这样的奇景。

一道于筑基期修士来说锋锐凛然的灵剑,时不时便从长空中滑过,然后再倏然消失了踪迹。

道修对魔气的存在十分敏感,而魔族对灵气的出现亦能敏锐捕捉。

于是,这一道一次又一次出现的,不断在荒原上往前推送的灵气,吸引了大批魔族修士的注意。

更多魔修则想的是,在这魔气纵横的魔修老巢,竟然有道修如此现在的昭示自己的存在,最适合教训教训,或者说让其埋骨此地。

然而,一旦有魔修蠢蠢欲动,便会从那道修附近升腾起一道令人心惊的魔气。

这魔气的厉害程度,便是连元婴修士都不敢试其锋芒。

这般好几回,不过三五日,整个魔界荒原便传遍了,有一个不知什么地方来的大魔豢养了一个道家剑修,没事便让那剑修表演御剑飞行什么的。

白日练习御剑之术,夜晚铺开神识锻炼神魂的师攸宁,好巧不巧从两个闲磕牙的小魔头那里听到了这八卦。

无事的时候,师攸宁会遮掩一些道修灵气,而于墨修聿而言,压制境界隐藏气息对他而言乃是极小的事情。

于是,两个丝毫不知情的小魔头说的越发来劲。

表演御剑飞行?

师攸宁嘴角一抽,凑近专心翻烤魔鸟肉的墨修聿。

她蹲在他面前,两手搭在墨修聿肌肉绷紧的大长腿上:“喜欢么,御剑表演?”

火苗跳跃,不时『舔』舐一口悬在上方的已经初现焦糖『色』的魔鸟肉脆皮,更照的男人一张俊脸五官深刻处挑动人心。

魔尊大人修长手指搭在枝条上,依旧不疾不徐的翻着串在其上的魔鸟,却是偏头看向蹲在他身边的,因仰面看他而『露』出一段修长脖颈的少女。

他当然不会告诉她,那两个小魔的话,他更喜欢“豢养”两字。

魔族学不来俗世那你若无心我便休的习惯,从来知道自己要什么后便会毫不犹豫的出手,然后紧紧攥住不放。

墨修聿很庆幸在他觉悟自己心有所属的时候,眼前的少女依旧喜欢他,愿意同他一道,否则他不知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

师攸宁便见眼前的男人垂眸看他,声线低沉而戏谑:“尚可,本座以为,挂在枝头比栽进泥潭更好看些。”

师攸宁:“……”

御剑的时候,灵力的掌握、方向的把控以及与灵剑的沟通要处于极其微妙的平衡,细细算来委实是个十分复杂的事情,要达到绝对的默契和顺畅,便要通过一次次练习。

师攸宁的一次次练习么,倒栽葱她有过,不留神灵剑掉落自己卡在树上亦有过,还有一回砸晕了一只魔兽,竟也算得给晚饭加了餐。

至于摔在地上,脸朝下跌进泥潭,卡在巨石缝隙中,那更是时不时便发生一回的事。

此刻,师攸宁做恼羞成怒状瞪向某不知怜香惜玉的魔尊。

对方淡笑不语,依旧慢条斯理的翻着半熟的灵兽肉。

师攸宁忿忿,低头在那攥着枝条的,浑似白玉雕成的手上啃了一口,而后颇得意的『露』了『露』自己细白的牙齿。

“喜欢这样,嗯?”某魔尊将串着灵兽肉的枝条倒了手,捏着某个作怪的小剑修圆润不少的下巴,指腹在其上微做摩挲。

“我……我饿了……”师攸宁顿觉不妙,起身便要挪地儿。

红『色』雾气弥漫开,不单让师攸宁动不了,甚至还推着她往墨修聿身边靠,很显然是某魔尊修为压制的结果。

大乘期了不起么,师攸宁羡慕嫉妒恨,还有点儿不好的预感。

事实证明,大乘期的确了不起,至少能让她这个新晋筑基期的小修士被迫的,挪啊挪的很不知羞的往他眼前凑。

半刻钟后,师攸宁重获自由,并且手中被塞了一根细而柔韧的枝条,枝条上串了一只烤的喷香的魔鸟。

她唇瓣嫣红,脖颈还有些刺痛,敢怒不敢言的垂着脑袋享用自己的晚饭。

嗯——雷乌的肉,还是一如既往的香鲜。

月明星稀,师攸宁趁墨修聿打坐修行的时候,从储物袋这掏出一把小巧的铜镜来。

铜镜原是她与人斗法时所得的战利品,下品灵器,与人对敌时可放出攻击对方神识的毫光。

此刻,铜镜光滑的镜面上映出少女白皙肌肤,以及锁骨那里一处暧/昧红痕

师攸宁捂脸,指缝里一双大眼瞄啊瞄的瞪向罪魁祸首,这个小气鬼,自己咬了他一口,他竟生生咬回来了……

虽然不怎么疼,可脖颈挂这一块痕迹,也忒羞/耻了些。

师攸宁不知道,魔尊大人小气的时候还在后头呢,她脖颈上这一块红『色』印记,不论是用灵气滋养还是丹『药』敷裹,竟是一点用都没有,硬生生挂了半月有余才褪下去。

魔界地方广袤且多恶山险岭,师攸宁与墨修聿四处游『荡』三年有余,这才堪堪溜达完了一小半。

【作者题外话】:应该还有一更,努力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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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八章 真仙降世

筑基期不比练气期进阶容易,师攸宁这三年修为倒是没有再涨过,不过论起御剑飞行的本事以及与人对敌的经验,那定然是已高出同等修为的修士好几筹。

至于去宗门藏经阁的事,师攸宁提起过,不过墨修聿说这事不急也并不重要,放一放也无妨。

于是,最新的计划便是两人修行兼游历,先走遍魔界再去妖界看一看。

既然墨修聿放下了藏经阁的事,师攸宁便想着在外游历个几十上百年也挺好。

她知道,即使如今三界关系看上去如一汪静水,但其实底下的暗流汹涌从未停息过。

如此,自己这一个正道大宗门的嫡传弟子,想要和魔修,尤其还是一界魔尊光明正大的成为道侣,旁人视之,多半与背叛有几分瓜葛。

然而,师攸宁更知道,修真界的种种规矩,从来都是强者制定的,你若是可一手遮天,即便说天上有两个太阳,人们多半先怀疑那多的一个太阳是不是自己修为不到没看着。

什么是规矩,拳头大的人便是规矩,便是法度。

几十上百年的光阴,师攸宁估『摸』着以自己如今混沌gong fǎ的进益,应当可以进阶金丹期。

百岁以内的金丹期修士,师攸宁所听闻过的只有墨修聿一人,如今他是大乘期内无敌手的剑修。

若是自己也能如此,便是宗门的荣耀,更能掌握一定的话语权,到时候所有事便容易的多。

然而,时移世易有时候需要百年千年的光阴,有时候只一个瞬间便是天翻地覆。

自打师攸宁进阶筑基期后,墨修聿便彻底压制修为至筑基期,沿途碰上不怀好意的修士,金丹期以下便皆是她的磨刀石。

这一日,师攸宁顺利的解决了两个拦路的小魔头,才兴冲冲的翻找着新得的战利品,只见东方突然漫撒云霞遮蔽了半边天空。

这霞光万道久久不褪,像是将这整个世界的一半天空都投入火炉中一般。

魔族地界的东方,乃是青云门等一干道修的所在。

师攸宁眉头蓦的一跳,心头有不祥的预感。

[小册子,你知道那里发生了何事么?]师攸宁与龙凤册沟通。

龙凤册盘旋在空中打转,犹疑道:[似乎……似乎是界门开了,可是又不像……]

沟通两界的通道,被称为界门。

相传十数万年前,此界还有修士修为达到大乘期大圆满后,得九九八十一道雷劫之考验,若是能安然度过便会被淬炼出金身,而后踏碎虚空往上界而去,此谓之飞升。

这许多年里无人飞升上界,无数大能困守大乘期,寿元用尽后便坐化而去,那些飞升上界继续修行大道的事,便像是传说一般。

天出异相,比起师攸宁这等才踏入修行大道的修士来说,墨修聿所感知的东西更多。

他蹙眉看向东方那片火烧云霞,明明是万里之外的东西,可却连魔界这么远的地方都能感受到波动,带起这等变化的力量,十分的强大。

强大到墨修聿不自觉生起战意,他自负天魔之体又是经历无数场斗法的剑修,已经很久没有碰到像样的对手了。

更何况,那方向似乎是青云门的地界,却绝不是自己曾交过手的,青云宗那两位闭关已久的大乘修士的气息。

这并不是个好的讯息,大乘修士在这一界已是顶层之人,一举一动无不带动天地之力,若不是事先打好招呼,是甚少往旁的宗门地界去的,且还是这般煊赫动『荡』的威力。

墨修聿将难得呆愣的,『露』出几分忧心的少女揽在自己怀中,他没有说出自己心底的猜测,只已暗自传讯给底下人打探消息。

墨修聿猜的不错,青云门的确出事了,或者更准确的来说,乃是迎来了一个绝意想不到的贵客。

极贵亦极横的客人。

这客人,甚至惊动闭关于藏剑峰后山的,按着辈分乃是师攸宁师祖的,修为距大乘期圆满境界的沐老祖亲自接待。

更为让人诧异的是,沐老祖在这位客人面前,只有站着的份儿。

青云门天都峰正殿,沐老祖极掌教以及各峰峰主俱站着,只那主位上坐着一个青年男子。

这人样貌年轻且英俊,只神『色』极倨傲,视线鄙夷的扫过大乘修士沐禀风以及满堂七八位元婴修士,像是在看蝼蚁一般。

在修真界,筑基修士已能独当一面,金丹修士在小宗门以及中等修仙家族中已是供奉起来的长老,更不要说元婴修士以及大乘修士这等令人仰望的存在。

众人何曾被人这般低看过,可是所有人都敢怒不敢言,素来严整肃穆的天都峰正殿,头一次有这般压抑的气氛。

谁敢不服呢?

这看大乘修士都面『露』不屑的青年,一身威压深重竟犹胜沐禀风这个大乘期的强者。

“上仙能降临青云宗,乃是宗门的福分,但有吩咐,老道自然举全宗之力为上仙办妥。”沐禀风躬身道,态度不卑不亢但毕竟是放低了身段的。

不然能如何呢?

这青年甫一出现在宗门,乃是宗门另一位脾气火爆些的大乘修士迎接的,或者说是质问,毕竟这等修为的大能,无事跑旁的宗门『乱』逛,无异于挑衅。

可没成想,两人说了不几句便动起手来,缠斗不多时,那位大乘期的老祖如今已被这青年一掌打成重伤,便是境界都跌了一段,直接由大乘中期变成了大乘初期。

至于青云宗,若不是沐禀风及时出关挡住四散的灵力,怕是都要因两位大能的争斗而化成飞灰。

而这青年似乎只是为杀鸡儆猴,动手一回便收敛了神通,只道自己从上界而来,道号玄诚真仙,此来乃是有要务在身才下了界,若是满足了他,他还可传授众人飞升的法门。

玄诚眉心有一道神光闪烁,正是飞升之人才有的特征,更兼其远超大乘修士的修为,自然无人怀疑他的话为假。

“这般低等界面,倒是难得有你这般懂事的。”玄诚真仙半倚在座上,带着审度的目光扫过殿内的十几位修士:“听说你这宗门出了一位混沌灵根的修士,本仙正缺个随身侍奉的,正好让她伺候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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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九章 一视同仁

提起混沌灵根四个字,玄诚一张白面皮上波澜不惊,似乎是在向主人家要一棵草或者一束花一般随意。

然而,他心头却实实在在的克制着兴奋之意,以及这兴奋背后包裹的血腥与杀戮。

玄诚如此大摇大摆出现在青云宗不过三个时辰,然而他其实半月前便掉落此界,并恰巧听闻了两个修为低微的修士谈论混沌灵根,这才有了如今蛰伏养伤后的陡然出世。

即使一朝斗法不慎被打落下界又如何?

玄诚目中阴森之意一闪而过。

谁能想到,这样一个灵气贫瘠的下界,竟有如混沌灵根和天魔之体这等在上界都十余万年难遇的惊绝体质。

只要得到了混沌灵根与天魔之体再加以祭炼,他不单能够打破两界壁垒再度飞升,而且还会得到无上修为。

到时候,那些瞧不起他的人,践踏过他的人,通通都要魂飞魄散!

伺候?

须发皆白的沐禀风原本躬着的腰背挺直了些,微抬手止住了清和真君欲开口的话。

他慢吞吞的道:“上仙慧眼,那身负混沌灵根的弟子,正是老道的嫡亲徒孙,她虽然修行的慢些但却颇有灵气,等游历归来,能得上仙提点一二,乃是她大大的福分。”

沐禀风乃是上一任藏剑峰峰主,如今的清和真君的师尊,亦是一位以剑入道的修士,如今瞧着修身养『性』的紧,温吞和蔼似老顽童一般,可昔日仗剑闯『荡』四方,那也是留下赫赫威名的。

“提点?”玄诚如何听不出眼前老道对自己话里的曲解与敷衍之意。

“嫡亲徒孙?”他阴沉一笑,毫不留情的斥道:“老道休要尖滑护短,一个小小的练气修士,本是于本仙提鞋都不配,如今不过稍有些用处,你若乖乖交出来,自然有整个宗门的好处,否则就别怪本仙亲自出手,到时候山门坍塌灵根断绝,且不要怪人心狠!”

若是在上界,玄诚说话自然是揣度再三不肯轻易与人为敌的。

可是如今他虽然被打落下界,修为却恰恰好高出大乘大圆满半筹,自问此界绝无敌手,又哪里耐烦披那什么斯文皮囊。

而此界偌大的青云门,在他眼中不过挥手便能灭杀的事,方才耐着『性』子说话,自觉已经给足了眼前这些下界修士颜面。

玄诚如此言行无忌,大殿内许多修士都面『露』怒容。

当然,也有小部分人暗自揣度,藏剑峰那身怀混沌灵根的小弟子,即使在门派大比中看着有几分不凡,可修为进益那等缓慢,还不如就此送了这玄诚真仙去。

毕竟,一个练气期的小弟子,又怎么比得上玄诚所言的,关于飞升的法门更重要呢?

“请教仙人,您执意要晚辈那顽劣小徒,到底所为何事?”

清和真君如何能看着自己尊崇了一辈子的师尊受人刁难,他堪堪忍住未拔剑,人却往前一步紧挨着沐禀风站了,自有昂藏卓然的风度。

“小小元婴,也敢在本仙面前放肆!”玄诚心头本就窝着一肚子火,见着清和真君这样的更觉扎眼,挥袖便打出一道灵光。

清和真君拔剑相向,剑气如虹迎上那灵光,竟尽皆消受下来,只是他与玄诚毕竟境界差距过大,虽然扛下了这一击,但体内灵脉震『荡』竟已是受了内伤。

“咦?倒还真有些许天分!”玄诚不阴不阳的道,却更发狠了般又出了手,这一次比起方才挥袖那一击,竟有些下狠手的意思。

这一切在转瞬之间发生,清和真君还待出手却被人护在了身后,是沐禀风。

这位寿元已三千余岁的大乘剑修,近几百年来从未与人动手,如今面容犹留有慈和之意,但却硬接了玄诚的第二击。

方才玄诚对清和真君的一击,沐禀风知晓清和真君接得住,便由着人去了,也算是给这位上仙出气便是,算是为着宗门有所退让。

可是此刻,藏剑峰从无让徒儿在师尊面前被人欺辱的道理,即使是上界来的真仙,那也不成!

沐禀风手中握了一把漆黑灵剑,灵剑无锋,看上去就像是一块凡铁一般,可是方才雷霆出手起动八方,这大殿内的灵气都似乎凝固了一般。

他收了剑,和缓道:“上仙息怒,老道这徒儿冲动了些但却是没有坏心的,您远道而来,宗门上下自是欢喜甚之,若有差遣,只管传唤老道便是。”

如此,关于身怀混沌灵根的弟子,沐禀风却是提也不提,显然是回护定了。

“好!好!好!”玄诚起身,自身威压铺成开来尽皆压在殿内众人身上:“你们也是这样想的?一个小小的练气期弟子,难道比得上整个宗门,比得上飞升上界的方法?”

若是他自己易地而处,面对这样大的诱『惑』,不过是牺牲一个小弟子,便是牺牲父母亲眷,那当然也是在所不惜的。

沐禀风抚了抚长及胸前的雪白胡须,言语依旧慢吞吞,但神情却极端肃:“青云门修士共一万两千二十三人,他们投入宗门受教导与庇护,宗门有难时便自当挺身而出,那万余弟子是弟子,一个弟子也是弟子,并无重轻之分。”

沐禀风是如今青云宗修为最强辈分最大的,他一锤定音决定了的事,大殿内的其他元婴修士尽皆默然。

当然,默然并不等于认同。

藏剑峰峰主清和真君面『色』苍白,但腰背挺直手握长剑,已然做好了为护着宗门子弟而陨落的准备。

要灭杀一宗门,从来是从高阶修士起,只要他有一口气,便决不允许眼前这劳什子上仙动宗门弟子一下。

至于他陨落后的事,命数既定他有此一劫,那便慨然随心而行便是,有什么好怕的!

掌教清德真君神『色』肃然,眉心却皱的死紧,他认同师叔沐禀风的话,但作为一宗门的主事者,若是青云宗在他手中荒废,那是何等的罪过!

清容真君云鬓雪腮风姿出众,因此刻殿内有玄诚、沐禀风这两个大修士在,她收敛神『色』恭谨无比,可心底却已愤然将沐禀风颠来倒去的骂了许多遍。

剑修都是疯子,若那曲零『露』是她的弟子,只要能换得飞升秘诀,便是十个八个的送出去,管这玄诚仙人想拿那个小贱人做炉鼎还是投炉炼丹,总是划算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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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章 青云剧变

玄诚再没有想到会是这般结果,他不过是要一个小弟子而已,竟碰到青云宗这块难啃的骨头。

剑修虽厉害,但境界差距在那里,他在上界也不是白混的,自然有把握胜过这臭石头一般的老道,可是……

玄诚想起自己之前收拾那脾气火爆的大乘修士时,天道对自己若有若无的压制,猜测他修为本已突破此界界限,若是动手动的多了,难免引下天雷。

便是能动手,也得留了实力去擒那有天魔之血魔尊。

他目光划过殿内众多修士,转了转眼珠和缓语气道:“这么说倒是本仙的不是了,听说那混沌灵根在外游历,一月时间,我只要见一见她,如何?”

修士游历,与人斗法或闭关修行甚至是被困在某处秘境,等闲便会过去十年八载,寻起人来自然不容易,但若是出动宗门最精英力量,甚至是金丹、元婴等这等大修,一月时间足以将整个修真界翻找一回。

说着,玄诚随手从储物袋中翻出一把玉『色』折扇扔在手边的案上:“到底是与青云宗有缘,这东西便算作是见礼吧。”

这折扇就这样被他平平常常当做不大重视的赏玩物件扔出来,但在场的修士们目光却情不自禁的看过去。

因为,这折扇竟是一样神器。

要知道,如今的修真界,神器满打满算还不足五件,哪一件出世都会引起腥风血雨,竟就这样被随意的扔到了桌上。

青云门也有一件神器,是当做镇宗之宝收藏的,若不是碰到宗门大危机,轻易不会拿出来。

然而,就这么宝贝着的那件神器,品阶似乎还比这折扇次一些。

满意的看到几个元婴修士目光犹疑,玄诚自往殿外而去,竟像是要在青云宗赏玩的样子。

沐禀风看了掌教清德真君一眼,便跟着玄诚出去了。

清德真君作为掌教,这折扇自然是他收起来,日后放进宗门宝库中去。

其他元婴修士虽然眼馋,但此刻同门俱在,到底风度与威仪还是要维持的,免得落个众矢之的下场。

清容真君目光微有些熏然,在修真界珍之重之的神器,那玄诚真仙随意便能拿出一样,那上界又是何等模样,当真让人心向往之。

她忍不住走向清和真君:“清和师兄,那玄诚仙人看样子是不会善罢甘休,宗门那许多弟子,还有上万年的基业,虽然沐师叔说的对,可总归……总归要……”

清容真君这边说着话,其他峰主们便不由自主的看过来。

十余位峰主,其实很有些人赞同清容的态度,只是藏剑峰历来为宗门立下无数功劳,甚至比天都峰都特殊的存在,一时不敢如此直白的表述罢了。

“总归如何?”清和真君手中灵剑尚未收起,俊朗面容硬挺而锋锐,全然没有平日里清容有意无意要强挑衅时的包容:“本真君只要一日还拿的起剑,藏剑峰的弟子,敢染指者,尽诛之!”

他脸『色』苍白但剑意却盛,这话说完不待清容真君再开口便径直御剑离去。

清容真君貌美且天赋出众,打从拜入师门便是亲传弟子,后来又一路坐上了灵芷峰峰主的位置,有手段修为又高强人还娇美,从来都是旁人让着她的份儿,哪里受过这等呵斥。

她怔楞在原地片刻,这才羞恼的冷哼一声离去,心头对藏剑峰乃至沐禀风的怨恨在这一刻达到了极致。

却说魔界这头。

半月时间,墨修聿已收到了关于青云门的许多消息。

各『色』消息汇总,便唯有“剧变”两个字可以形容。

譬如,掌教真君清德与人斗法重伤不治,陨落前将掌教一职传于灵芷峰峰主清容真君。

譬如,清容真君成为掌教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开启宗门护山大阵,并且发布宗门弟子召集令,召令所有在外游历的宗门弟子尽快回山,所有宗门弟子只许进不许出。

至于藏剑峰,竟半点消息都无。

外人看来,青云宗掌教真君若陨落了,新旧交替之际开启护山大阵的确是要紧事,没什么可指摘的。

然而,怪就怪在新的掌教居然是清容真君。

旁人或许不清楚,但墨修聿可是曾经一力推动三界纷争,最终让魔尊和妖族与道修成鼎足之势的人,像青云宗这样的大宗门,内部势力划分他如何不曾仔细研究和了然于胸。

灵芷峰看似繁盛,但清容真君其实难当大任,更何况最该有消息的藏剑峰却半点消息都无,这便是最大的漏洞。

墨修聿猜,青云门定然是出现了比掌教真君陨落还大的变故,且变故八成还与藏剑峰有关,而那宗门召集令更像是一口大网,似乎在等什么人。

在墨修聿派遣属下打探消息的同时,师攸宁也让龙凤册出去收集八卦,可惜青云门距离魔界几万里之遥,龙凤册不能离开主人太远,只得到一些零星的消息。

她在域中打坐修行,墨修聿甫一出现便睁开了眼:“墨修聿,青云门出事了是不是?”

青云门的消息,墨修聿自然不会瞒着师攸宁,他『揉』了『揉』眼前少女的发顶,发丝柔软,他的心也跟着软了下来,只道的:“本座带你回去。”

万里之遥,师攸宁不眠不休的御剑飞行恐得个把月,但墨修聿带着她,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便已经到了青云门山下。

验看过弟子腰牌,师攸宁从护山大阵开启的小通道入内,发间像她离开那般『插』着一支红『色』发簪。

天都峰大殿中,玄诚高居首座,不过这次与上次不同的是,侍候在他身边的是清容真君。

原本传出消息去已经陨落的清德真君,闭目盘膝坐于大殿一处,面『色』青紫灵气衰微,竟像是中了极厉害丹毒的样子。

像清德真君这般面『色』紫涨的修士,大殿内还有七八个,皆是青云门数得着的几位峰主,此刻几人或愤然或闭目以灵气抗击丹毒,俱是十分凄惨模样。

在师攸宁进入护山大阵的时候清容真君便收到了消息,她袅娜往玄诚面前一站,欣喜道:“上仙,您要寻的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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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零一章 关心则乱

护山大阵开启,像是一口巨大的、倒扣的透明杯盏一般笼罩整个青云门,其上繁复的符文流转不息,似将门中往日的生机四溢都一并隔绝了去。

广场上依旧有弟子来去,但却皆行『色』匆匆。

师攸宁目光微敛,御剑而行直往藏剑峰去。

山脚下,看着远处疾驰而来的剑光,等候在这里好几日的柳思晴蓦然挺直了身体,心道来人是藏剑峰那位十五岁便筑基的小师弟沈炎么?

然而,等那飞剑稳稳的停在面前,柳思晴却真真正正的惊愕了:“曲……曲师妹,你筑基了?”

如今距离门派大比过去不到四年时间,那时候曲零『露』还是练气五层的修为吧,她怎么……

师攸宁认得眼前人是灵芷峰亲传弟子,她点点头:“柳师姐,你要上山?”

柳思晴回过神来,藏剑峰的弟子向来妖孽又如何,如今老祖都让仙人擒下了,其他人能有什么好结果。

她想起自己的任务,肃整了面容道:“曲师妹,我是专程在这里等你的,掌教真君传你往天都峰。”

“掌教真君?”师攸宁揣度这称呼,再看面前这位柳师姐不自觉流『露』出的骄傲之意,似笑非笑道:“师姐说的是清德师伯,还是清容师叔?”

“你……”柳思晴对上眼前少女了然的,似乎尚带着嘲讽的眼,面『色』涨红道:“师妹魔障了吧,清德师伯重伤不醒,眼见是快要陨落的,掌教真君,如今自然是清容真君了。”

“是么?”想起清容真君那一张倨傲的脸,师攸宁勾唇一笑,双目却冷然一片:“那麻烦柳师姐回去通禀一二,等我拜见师尊,自然会前去天都峰。”

虽是几句闲话,但师攸宁心头却渐渐浮起戾气,清容真君敢如此胆大到在藏剑峰前拦人,师尊一定出事了。

想到有这样的可能,她哪里有耐心和柳思晴多话。

“不成,掌教真人传你立即去天都峰,这便走吧。”柳思晴冷脸道,周身灵力升腾:“师妹若是不去,就休怪师姐我不讲同门之谊了!”

“我说了,要先拜见师尊!”师攸宁持剑在手,她在魔界这几年,剑下不是没有斩杀过筑基后期的魔修,有什么可惧的。

不到两刻钟,破云剑已然横在了柳思晴的脖颈上,剑锋冰寒迫人,让柳思晴神魂都不由自主的蜷缩了回去。

“柳师姐,现在我可以走了么?”持剑少女轻声细语言语和软,方才那持剑对敌的凛冽模样似乎是错觉一般。

柳思晴面『色』灰败,恨恨别过头不说话。

她进入筑基后期已几十年了,如今在一个筑基初期的修士手中连两刻钟都撑不到,生平第一回感受到这般铺天盖地的挫败感。

师攸宁不再理会她,破云剑似流光飞窜又回到了脚下,托着她往藏剑峰峰顶而去。

天都峰,

大殿内浮起的玄光镜中,方才藏剑峰脚下发生的一切都映照到了此间。

“混沌灵根果真不凡,她如今有十五岁么,筑基初期竟能在这么短时间内越两个小境界打败对手,不错!不错!”玄诚满是贪婪的看着玄光镜中的少女。

“上仙说的是,晚辈这就将她擒来,如何?”清容真君依旧满面笑意,可一张明艳夺目的脸总透出些狠戾,她可没有漏听方才那小剑修对自己的不恭之意,到时候有她的苦头吃!

“不急,好东西,当然是要自己送上门来更有趣味。”玄诚惬意的歪坐在上座,目光略带几分惊艳的扫过玄光镜中那少女的面容,想不到还是个美人,享用后再炼成血丹,岂不是两全其美。

大殿内,看到玄光镜中景象的修士不止玄诚与清容两人,其他峰主,不论是投诚于玄诚而免遭毒手的,还是坚决不从此刻重伤倒地的,没有人不对那个执意要先拜见师尊的小弟子心生好感。

此刻,众人见清容真君拿门中弟子讨好玄诚,丝毫没有元婴修士的体面,心头的鄙夷一阵涌似一阵。

清和真君此刻亦在殿内,只是他接玄诚一招在前,后又为维护弟子拼死硬扛玄诚威压,此刻已然重伤昏『迷』。

师攸宁搜寻遍了整个藏剑峰,只在后山藏剑小筑中找到了师祖沐禀风早已气绝的法身。

更让人愤怒的是,须发皆白的老人家面容青中透着紫黑,更像是中了什么毒物而亡,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师尊呢?

师兄们是尚未回来还是已遭毒手?

纷繁复杂的思绪涌入脑海,师攸宁自问在此界已有些年头,但头一次出现如此无措的时候。

关心则『乱』,她将青云门以真正的师门看待,将藏剑峰众人当做亲眷,此刻心底恐慌甚之,生怕自己不在的时候,其他人遭遇什么不测。

不……不能慌,师攸宁握着破云剑,冰凉的剑柄让她渐渐恢复镇定,她有龙凤册在,有墨修聿陪着,不管发生什么,都一定能护着其他人无恙的。

“零『露』,本座在这里,勿需担忧。”

低沉温柔的嗓音在耳边响起,是墨修聿传音于师攸宁:“去天都峰,有本座在,无人敢动你,咱们去看看,不会再有人出事,好么?”

“好,”

一切焦躁和无措在墨修聿一句“他在这里”抚平,师攸宁躬身在沐老祖身前行了弟子礼,而后御剑往天都峰去。

在天都峰大殿门前,早被师攸宁派去打探的龙凤册从殿内窜出栖上她的肩头,删繁就简的将自己方才听到的事告诉了她。

末了,因着对修真界规矩的熟悉,龙凤册猜测道:[主人,里面那劳什子玄诚真仙,很可能是被打落此界,并非什么正经修士,修为如今受界面法则压制,比大乘期高出半筹,勉强可称一句半仙。]

高出半筹?

师攸宁想了想,问龙凤册道:[魔尊与他若是动手,胜负如何?]

龙凤册动了动翅膀,一板一眼的分析:[半仙亦是仙,玄诚已成就不毁金身,魔尊如今修为接近大乘圆满,修剑道又兼俱天魔之体,剑道补修为差距,天魔之体不弱于半仙真身,难说啊难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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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零二章 有恃无恐

往大殿内行的这几步,旁人只见入殿的少女神『色』沉静举重若轻,哪里知道她已将玄诚的来历查探了个底儿掉,便是战力都分析过一遍。

“曲零『露』,还不进来拜见上仙!”清容真君看不得进殿的少女那镇定模样,端出元婴修士的架子斥责道。

说着话,她属于元婴修士的威压直向师攸宁碾压而去。

师攸宁发间红簪微光乍现,清容的威压便如泥牛入海一般再寻不见踪迹。

殿内空旷,便显的那进殿的少女身姿纤楚,更何况她不过筑基修为,简直弱小到不可思议的地步。

可是这样弱小的一个人,却丝毫未理会清容真君那一声断喝,气度从容处直将向来优雅高贵的清容衬出几分『色』厉内荏。

师攸宁的目光在大殿内或站或打坐的十余位元婴修士面容上扫过,目光陡然一凝,快步走向靠着柱子的,下颌犹带血迹的清和真君。

“师尊,师尊?!”师攸宁跪在清和真君面前。

原来只是昏『迷』了,并非陨落,师攸宁提着的心放下一半,强行将眼框中蓄着的泪憋了回去。

以她的修为哪里看得出元婴期修士伤势如何,只慌忙从储物袋中翻出一颗灵丹送入自家师尊口中。

被自己瞧不上眼的低阶弟子忽视,清容真君怒气蕴在心头,在这怒气中又夹杂肉痛与不可思议,方才曲零『露』拿出的那颗灵丹,似乎是九品换髓丹。

这样极品的丹『药』,便是大乘修士都服得,换髓换髓,多重的伤势都能与天争人,自己方才怎么没有抢夺过来?!

师攸宁自然清楚自己给师尊喂的什么丹『药』,这东西还是墨修聿随手丢给她的储物袋中找出来的,想不到还真有派上用场的一日。

安置好师尊,师攸宁又调转头去照看其他师叔、师伯。

她收藏颇丰,伤势轻的自略过不提,伤势重些的便喂灵丹,虽比不上换髓丹那般逆天,但总能护着这些长辈的心脉,不至于因伤势过重救治不及而折损寿元或修为。

师攸宁这一个小小弟子在元婴修士中间穿梭来去,不仅身家丰厚到让人吃惊,胆子更是大到没边。

进殿这许久了,这一小小少女愣是没有抬头看一眼上座的玄诚真仙,更遑论搭理清容。

如此,殿内竟陷入了诡异的寂静,只偶尔有师攸宁称呼“李师伯”、“刘师叔”等的软糯嗓音。

清容真君想要出手教训师攸宁,却被玄诚真君一个眼风警告的再不敢动作,只一双眼恨恨的盯着那忙碌的少女,恨不能将其挫骨扬灰。

师攸宁忙活完了,这才不疾不徐的走到大殿中间。

看着高居上座,手中把玩一把折扇的玄诚,她心头鄙夷的想,这货不会是在凹造型吧?

玄诚手中把玩的折扇自然就是先前那样神器,他不过随意丢出去引来贪婪之人以做驱使,此刻这东西仍旧被他收回了身边。

见眼睛大而亮,一张小脸出尘绝丽的少女看向自己,他擅柄敲击掌心,居高临下的问道:“你身怀混沌灵根?”

实话说,玄诚这张脸长的并不差,勉强也算有几分翩翩风度,可惜师攸宁见过墨修聿把玩噬心剑时的疏懒倜傥,眼前这人不免多了几分装腔作势。

更何况,想起沐师祖气绝身亡的惨状,此刻再见师尊委顿昏『迷』的样子,师攸宁在心底都模拟了好几回将上座这劳什子真仙拽下来打爆狗头的画面,哪里耐烦回答他的问题。

她冷着脸,毫不客气的瞪视着玄诚:“是你下毒致沐师祖陨落,又打伤了我师尊和几位师伯与师叔?”

有意思,一个一指头便能碾死的人,倒是比身边这些早早投诚的软骨头强的多!

玄诚眼中透出几分兴味来,他拿了扇柄一指,却是清容真君的方向:“冤有头债有主,你师尊和师伯们么,不听话的人自然要教训,不过那大乘剑修却是她下的毒手,极品丹『药』的丹毒听说过么?”

清容真君眼中有慌『乱』闪过,不可置信的看向玄诚:“上仙,我……”

与此同时,已然有元婴修士惊呼“师叔!”

众人神『色』甚是哀戚,看着清容的目光简直要吃人一般。

有人咬牙切齿:“毒『妇』!你不是说沐师祖是被软禁了么,你给我等下毒便罢,竟然……竟然作出如此欺师灭祖之事!”

落在身上的,指责甚至是愤恨的目光让清容颇不自在,但这不自在只是一瞬,寿元上千岁的修士了,若真拉下面皮,有时候当真刀枪不入的厚实。

她冷哼一声,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的承认道:“那又如何,通天大道就在眼前,为了一个蝼蚁般的弟子便放弃,你们假仁假义,我却是要立志飞升的,不过是道不同不相为谋!”

“道不同不相为谋?你的道,便是踩着师门长辈和同门师兄弟的命往上爬么?”师攸宁气愤已极。

不等清容真君回应,她又道:“只是你这样的人,即使如今苟延残喘,他日进阶大乘说不得便也会被天雷劈成飞灰,至于飞升,还是做梦来的快些!”

师攸宁不是这世界土生土长的修士,尊师重道这东西向来是给真心护着她的人,此刻指责起清容真君来,哪里管面前这个已是元婴修士这回事,戳人肺管子的话一套一套的往外窜。

玄诚看着觉得有趣,修真界从来等级森严,一个筑基期的修士竟这般教训起元婴修士,当真是蠢的毫不掩饰。

他绝想不到,眼前这个少女背后站着一个可以和他一较高低的大乘剑修,她这不是蠢,严格来说算是有恃无恐。

师攸宁的这些话,坚决不肯附庸玄诚,最终受伤狼狈的修士们听得只觉极其痛快,便觉就此为门派陨落了也没什么好遗憾的。

幻化成簪子的噬心剑中,藏身其中的墨修聿倒是第一回知道自家『露』珠儿竟有这等好口才。

香香软软的一个小姑娘,此刻浑身的刺张起,倒是真被触及逆鳞的样子,若不是地方不对,情境也不大允许,他真想抱一抱她,亲一亲,再夸一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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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零三章 击杀清容

对一个修士而言,斥其进阶时会被雷劈成飞灰,与俗世里问候旁人祖宗十八代有异曲同工的效用。

如此,清容真君虽然知道玄诚对眼前的少女看重的紧,似乎是有大用的,但仍旧忍不住出手了。

元婴修士一击,单纯从杀伤力上来讲,一千个师攸宁也尽是遭tu shā的份儿。

玄诚没有拦截,此刻热闹瞧已瞧够,他不喜欢口出狂言的人,即使原本对这小小的筑基少女有亵玩的心思,如今兴致也败的差不多了。

至于混沌灵根的用处,炼制血丹么,尸体也是尽能用的。

师攸宁站着没动,众人看不见的龙凤册依旧懒洋洋的栖在她的肩头。

倒是那几个方才受过她丹『药』的师叔、师伯们不忍的闭上了眼。

即使早知这小弟子会遭横祸,可真到了此刻,而他们这些人又无力护持的时候,当真是没有比这更糟心的事情了。

一切是在瞬间发生的,清容真君是个睚眦必报的人,更何况此番又被师攸宁将面皮扯下来一顿羞辱,末了还咒她被雷劈。

如此,她对大殿中央的少女当真是用了全力一击,保管骨断筋折经脉俱废。

灵力如开闸的洪水般倾泻而来,兜头盖住了师攸宁全身。

盖住,却不意味着被伤害。

灵力激起刺目白光,然而,白光中却没有像清容真君所预想的那般发出惨痛的惊呼声。

似乎有哪里不对,清容真君心头有不好的预感。

白光散去,原本俏生生站立的少女,依旧完好无损的站在那里,连头发丝都没有『乱』。

只与方才不同的是,她的前面多了一柄剑。

剑身血红,即使清容真君是元婴期的修士,这把剑她看一眼都觉得心惊肉跳。

而方才清容真君倾力一挥的灵力,此刻已被少女胸前悬浮的灵剑收拢压缩成一团婴儿拳头大小的灵气团,以不可测速度回击而去,瞬间便洞穿清容真君的胸口。

洞穿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清容真君的法衣破了一个大洞,心脏已然没了半边。

肉身被毁,她头顶浮起一座闭目合掌的袖珍娃娃。

这娃娃长着与清容真君一样的面容,此刻惊惶四顾,显然是要逃的。

这娃娃是清容真君的元婴,亦算得上是修士的第二条命,只要逃出去再夺舍便可重生。

可惜,清容真君没有机会了。

她这元婴往殿外逃窜,经过师攸宁身边时,不知让什么东西困住了,然后被硬生生的送到了清容原本视做蝼蚁的少女身边。

做着一切的,自然是方才那一柄血红灵剑的主人,魔尊墨修聿。

师攸宁耳边传来某魔尊的声音:“喜欢么,要不要养着玩一玩,或者是做成傀儡,可以看护洞府,比糖葫芦和油酥饼耐用。”

糖葫芦和油酥饼是普通灵纸所制,怕火怕水还有些迟钝,这元婴傀儡却不同,用起来应该会十分顺手,墨修聿尽心尽力的为自家小姑娘考虑。

这一回,师攸宁耳边气息温热,是墨修聿的真身出现在了大殿中。

红衣墨发的男人,单单站在那里便有山岳般难以撼动的威势,而那把原本杀意极盛的红『色』灵剑,此刻却像个小仆人一般乖巧的悬在它的腿边。

不过现在威势什么的不重要,他垂眸低声与身边的少女说话,对周边有什么人,发生什么事,都不那么在乎,或者说是不放在眼中。

若不是危及眼前人的『性』命,墨修聿本是不打算现身的,毕竟魔、道之间还有诸多龌龊。

他不打算在两人关系还未确定的时候张扬起来,这会让他的小姑娘遭受许多流言蜚语,魔尊大人想一想便受不得。

可是如今,墨修聿觉得想要让青云宗同意两人的关系,其实有更好的选择,譬如说在这宗门动『荡』飘摇之时施以最大的恩情。

他不是什么好人,也没有什么好心『性』,在魔界那等地方一路拼杀出来,不单对敌手段凶残,心机更是沉不见底,算计个把青云宗不算什么事,亦没什么心理负担,只要能达到目的便好。

而此刻,这目的的最终指向是身边的少女,她的一切魔尊大人都想得到,愿意为此倾尽全力!

看着身前漂浮的,挂着清容真君面容的小娃娃,师攸宁瞪大眼,元婴制成傀儡,是不是有些太奢侈了?

而且,这傀儡还有着清容真君的面皮,忒糟心!

她摇头,想了想道:“欺师灭祖的叛徒,沐师祖因她而陨落,她便偿命吧!”

清容真君的元婴剧烈的挣扎起来,可是她哪里是墨修聿这大乘修士的对手,只作出无数或狰狞或祈求的样子,拳头大的身板却始终没有逃窜之力。

师攸宁在储物袋中挑挑拣拣,最终选出一道金丹期的剑气来。

藏剑峰缺什么都不缺剑修,剑修最多的便是剑气了。

这是楚西臣送师攸宁防身的,元婴离体不比肉身强悍,这一道金丹期剑气足以解决。

以灵力催动符篆,符篆上爆发一道凌冽剑气,顷刻便将清容真君的元婴一剑枭首,而后那元婴虚影便魂飞魄散。

众人都被这一幕惊呆了,包括玄诚。

玄诚此刻明明白衣玉扇高居首座,可对比那站在殿内的红衣男人,偏生就觉得自己似矮了一头。

更关键的是,玄诚的目光落在悬在红衣男人身边的那柄灵剑上,这是一把神器,而且还是生出剑灵的神器!

这等宝物,便是在上界都没有几件,若是得了此物……

至于其他人,红衣血剑气势迫人的修士,这满修真界似乎只有一个人很符合,可是真的是他么?

“噬心剑?”

疑『惑』与惊异糅杂的嗓音响起。

师攸宁看过去,惊喜道:“师尊,您醒了!”

说话的是清和真君,他这大乘之下第一人的名头不是白得的,进入元婴期后只战败过两回,一次是与压制修为至元婴期的师尊沐禀风切磋,另一次便是与魔尊墨修聿狭路相逢。

而那时候,他已经是元婴中期修为,而墨修聿才度过进阶元婴的天劫不久,堪堪元婴初期。

后来么,他如今元婴大圆满修为,而墨修聿如今已越过他成为大乘期修士,当真是天道眷顾之人,嫉妒是嫉妒不来的。

【作者题外话】:还有一章,十二点前后,么么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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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零四章 地主之谊

墨修聿?

玄诚倏然站了起来,眼中泛着诧异夹带惊喜的光。

按着他原本的计划,该是先在此处囚了身怀混沌灵根的修士,而后再往魔界将墨修聿一并擒了,现在倒是免了他往魔界多跑一趟了。

其他青云门修士,也不知是不是这段日子已经发生了太多骇然的事,已将他们的心绪刺激的麻木。

如今甫一知道眼前的红衣男人是魔尊墨修聿,众人虽然心头惊疑不定,但毕竟没有太显『露』出惊惧。

更重要的是,他们青云门的小弟子,竟和墨修聿这个大魔头如此亲近,这真的不是幻觉吗?

看到自家师尊醒过来,师攸宁慌忙跑了过去。

她小心翼翼的将清和真君扶起,让其靠着柱子的姿势更舒服些:“师尊,您没事就好,你晕过去可吓坏徒弟我了。”

清和真君这些日子心头压了许多事,又重伤了一回,饶是他自诩百战不退到底也生出了许多疲累,此刻听到小徒弟叽叽喳喳的声音,竟觉得熨帖的很。

他抬手按了按小徒弟的肩:“筑基了,很不错。”

若是平常时候,清和真君定然要考校弟子的修为是否凝实,再给许多灵石、丹『药』之类的宝贝作为奖励。

可是此刻,他喜悦尚未挂上眉梢,倒是先叹了气:“小六儿,你不该回来的。”

“师尊在这里,小六就在这里。”师攸宁低声道,旋即转身看向墨修聿:“我还带了救兵来,咱们宗门会没事的。”

救兵墨修聿温柔的回视了自家小姑娘的目光,不过亦很分出了些精力防备着站起的玄诚真仙。

清和真君方醒来的时候,抬眼便注意到了自家徒弟和那魔尊墨修聿的亲近,这才出言的。

他活了快两千年了,就收了这一个娇滴滴的女弟子,平日里是做女儿疼的,生怕她被人诓骗了去。

此刻见小徒弟主动提起,虽然有玄诚这个大威胁在这里,还是问道:“你和他,认识?”

师尊的话问的含蓄,师攸宁与墨修聿四目相对,『露』出个清浅但甜蜜的笑来:“认识许多年,小六这次……是带他来见宗门长辈的。”

修真界比俗世要开放许多,虽也有那等长辈直接决定晚辈婚事的事,但更多的是修士自己想要结道侣了,带着人往自己宗门去让师门长辈看一看。

清和真君:“……”

如果他不是因为重伤而出现幻觉的话,他这女徒弟是拐了个魔尊回来?

清和真君和自家徒弟说话的声音并不十分大,但这大殿中的修士任那一个放出去都是在一方能够翻江倒海的人物,师徒两人的对话内容自然是听的真切。

不说师攸宁的师叔、师伯们如何的心绪复杂,魔尊大人倒是心头温软一片,唇角便不由自主的翘起,显见的心情十分之好。

不过,被忽视了许久的玄诚却再没耐心听这劳什子叙旧话,擅柄在掌心敲击一二,看向墨修聿的目光十分之倨傲:“你就是魔界的魔尊?”

墨修聿笑了,手掌微张噬心剑嗡鸣一声落在掌心:“上界真仙?是战是逃,本座随你挑,算是尽地主之谊,如何?”

师攸宁半跪半蹲在自家师尊身边,看着红衣烈烈的男人漫不经心的说这让对手跳脚的话,一颗心跳的飞快。

“找死!”

玄诚仅有的风度在墨修聿的刺激下寸寸龟裂,暴喝一声便要动手。

墨修聿持剑退出殿门,临了看师攸宁一眼,沉声道:“打开护山大阵!”

他退不是因为怕,而是这殿宇经不起两位大乘期甚至以上的修士的折腾,更甚者,整个青云门宗门亦经不起。

墨修聿的退,是要将玄诚引去远离此地的地方,那时候再大开大合的争斗,总好过心有顾忌而束手束脚。

护山大阵开启和关闭的令牌,向来由宗门掌教真君持有。

前次清容背叛山门投靠玄诚,设计众多元婴修士身中丹毒的时候,亦将这令牌从清德掌教处强夺了去。

此刻,有行动暂且自如的修士在清容真君的尸身上搜寻,顷刻便打开了护山大阵。

原本背叛宗门跟了玄诚的另几个元婴修士,虽然立场不同但却也没有阻止,盖因若是山门大阵不开启,到时候墨修聿和玄诚斗法斗的过了波及宗门,他们也一样逃不掉。

青云门的宗门大阵从设立到如今,所经历的岁月几可以与宗门成立的时间等同,这许多年经过无数大乘修士的调整和加固,足以抵挡大乘修士数次全力攻击。

如此,在墨修聿和玄诚这两位强大战力一前一后的飞出青云宗的地界后,宗门大阵又忙关闭了。

如此,不管外面情形如何,内里青云门的基业算是保住了。

大殿内,背叛的一方和清和、清德真君一方对峙而立,很有些剑拔弩张。

不过,关系不大。

师攸宁从储物袋中掏啊掏,倒是多亏以前自家师尊没事便将封了剑气的符篆给她保命,这会儿一大叠属于元婴修士的剑气符篆在手。

她给了自家师尊三张,其他在自己一方的师叔、师伯们人手两张。

这符篆好用又方便,有灵气激发便可,护住自己『性』命肯定是没有问题的。

投敌的元婴修士,胸口已被击了一个大洞,死的不能再死的清容真君不算,其他人捏一起也不过四人。

这会儿看到那个筑基期的小弟子,像是俗世的土财主一般发符篆,几人脸都绿了,原本有的那些蠢蠢欲动的心思便不大敢冒头。

那可是元婴修士顷力一剑,捏碎了便当头罩过来,谁能扛得住?

师攸宁办妥了这事,便乖巧的对自家师尊道:“师尊,我想去外面观战。”

清和真君灵剑在手,警告的看了一眼对面曾经的师兄弟,而后很是和蔼的点了点头。

他服用换髓丹在前,那等要紧时候足以保命的丹『药』,他这重伤这会儿已修复了五六成,挡了殿内这几个背叛宗门的败类自问还是没问题的。

师攸宁御剑而出径直往天上去,在接近护山大阵壁垒的时候,有龙凤册的从旁协助,轻轻巧巧的便穿过了打阵去寻墨修聿了。

墨修聿很强大,可是玄诚真君是半仙之体,她有些不放心,总是要看着才好。

清和真君再想不到,自己理解观战与自家小弟子说的满不是一回事,他这个小徒弟,哪里是老实的站在大殿门前观战,而是跑去参战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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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零五章 魔尊怼人

像墨修聿与玄诚这样的大修之间的战斗,饶是师攸宁的师尊清和真君,想要观战都要站着的远远的免得被波及。

至于战斗的内容,清和真君约莫能了解个十之一二,想要『插』手的可能么,则是百分之零。

相较而言,即使师攸宁是在小一辈中算得上天资独绝的混沌灵根,因才不过筑基期的修为,若是入了大乘修士之间的斗法,更是会在顷刻间便被碾成粉末。

但是,上述分析是在规则之内的猜测,师攸宁表示,有了龙凤册的帮助,她在一定的范围内可以为所欲为。

譬如现在,她盘膝坐在破云剑上,平稳的进入了墨修聿与玄诚的战局。

另有龙凤册笼罩的一层隔绝气息的壁垒,像是气泡一般包裹着师攸宁和破云剑,既保护自家主人不受灵力与魔气动『荡』争斗的伤害,又隐藏了她的存在。

师攸宁是见过墨修聿拔剑的,因为噬心剑已经生出剑灵的关系,有时候这把剑也会独自劈个人什么的。

可是,那些曾经的见过,不过是小打小闹,远没有墨修聿此刻和玄诚的对战来的惊心动魄。

墨修聿使剑,玄诚主要的法宝是手里的折扇,折扇与剑皆是法宝里头排名最顶端的神器,铺成开来自有毁天灭地之威。

师攸宁所在的光团凝在高空不动,将这场战斗尽收眼底,因灵气与魔气纠缠争斗太过激烈,她其实不太看得清双方的动作。

可是,因在云气中能捕捉到墨修聿的身影,师攸宁便觉得心里稳妥的很,他在为她而战,为她的师门冒险。

她虽此刻不能助一臂之力,但能陪伴在这里,即使是不为人所察觉的,也总是要安心些。

在半个时辰以前,天都峰大殿上,玄诚对眼前持剑与他斗个旗鼓相当的男人是持轻蔑态度的,在这轻蔑之中另有几分嫉妒。

轻蔑这情绪,乃是玄诚在藏剑峰逞了威风又被尊了上仙,半个月不到的功夫便将一颗原本被打落下界后惶恐且颓唐的心养的目下无尘。

至于嫉妒,在这样一个灵气贫瘠的下界,竟然会出现天魔之体,这是玄诚做梦都想不到的。

而天魔之体的主人居然还是这样风姿出众,即使玄诚不愿意承认,可是便是在上界那诸多玉仙甚至是大罗金仙的修士里头,也难以翻找出可与之匹敌的。

因为嫉妒,所以玄诚更觉被冒犯,因此在对战之时便下了狠手,想将眼前这个容貌俊美的魔修打落凡尘,最好是匍匐在自己的脚下。

对比玄诚的心绪变幻,魔尊大人的所思所想可便简单的多,为心爱之人而战,为了抱得美人归,总归就是这么个意思。

想起那小姑娘对着她师尊,理直气壮的那句:“带着他来见宗门长辈。”,墨修聿便很想将人抱在怀里爱抚一番。

如此,此刻魔尊大人一道剑光又凶悍的向玄诚横扫而去,早点打完早些回去,幸亏他早便整理了自己千年来的私藏,聘礼是早便备好了,直接提亲也是使得的。

比起噬心剑这等开了灵智的神器,玄诚的春风化骨扇显然就差了一筹。

此刻,在抵挡了噬心剑又一记剑光后,扇柄上便实实在在的多了一条裂痕。

因着这扇子乃是玄诚的本命法宝,扇子伤筋动骨了,主人也要多道暗伤,玄诚几乎立即便觉经脉震『荡』了一回。

若不是他强行压制了体内灵力暴动,这会儿说不得一口心头血就要喷出来。

心头戾气翻涌,玄诚恨恨想道,修真一途中剑修一道最是刻苦受累,即使有所成就战力不凡也少有修士选择,怎地让他撞上了这许多。

那沐禀风便罢了,一剂他在上界时搜罗的丹毒下去,总是个命陨神消。

可眼前这个,却没那么轻易打发。

玄诚惜命,因着这一犹疑,心头便先怯了。

原本他修为胜出墨修聿许多,该是赢面不小才对,可心底气一泄,这便『露』出几分败相。

更或者说,玄诚习惯了以旁门左道得了胜处,以墨修聿这等狠辣凶悍的剑修为对手,委实提不起玉石俱焚的勇气,说白了就是惜命。

心头思绪万千,他往后疾驰数十丈,面上挂起了温和神情,虽还是流『露』出些掩藏不住的傲慢,但毕竟几端出了几分客气来。

墨修聿站定不动,看这位上仙想做些什么。

“这一番切磋,你这小娃娃倒是颇有天分。”玄诚别扭的赞赏道:“如此人才,待在下界委实太过荒废,不如随本仙往上界去,成就大道指日可期。”

稳住此人,先将那混沌灵根得到手,这是玄诚此刻的想法。

小娃娃?

凤眸中讥嘲与了然轻飘飘『荡』过,墨修聿垂眸,目光在噬心剑上落了一落,嗓音沉静而低沉:“本座倒是觉得,上仙你根骨不佳心『性』尤次,在这下界陨落倒是也算不得委屈。”

师攸宁目光亮晶晶,玄诚这是想要讲和,但是却被墨修聿反嘲过去了么?

又能打又能怼人,她托着下巴笑,自家男人怎么能这么『迷』人,简直让修都不知该怎么赞一赞了。

玄诚脸『色』僵硬了一瞬,又乍然笑了一声,看着墨修聿就像是看着一个不懂事的晚辈一般:“年轻人『性』子就是躁,魔、道不两立,你是魔界中人却为青云宗出头,岂不是出力不讨好?”

“那依上仙看,本座该如何?”墨修聿问道,摆出十足的倾听风范,其实乃是借着玄诚胡言『乱』语的功夫恢复自己的气力。

玄诚战力虽不如他,但修为毕竟摆在那里,墨修聿即使天姿胜过玄诚百倍,但对战其实并不轻松。

玄诚以为说动了人,先是长篇大论的许了带墨修聿飞升上界能得的各种好处,又絮絮叨叨的说起魔、道之间的鸿沟。

若不是师攸宁早知这玄诚心怀鬼胎,都要觉得他是真的为墨修聿着想了。

玄诚将肚腹中的话倾倒了个干净,和蔼又真挚的看向对面沉默良久的男人:“墨道友,你觉得呢?”

墨修聿修眉微动,俊脸上是很不大走心的附和:“上仙说的是,只是您许诺了这许多,又需要本座付出什么代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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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零六章 小心肝儿

玄诚心头雀跃与愤恨交织,为自己对墨修聿这样一个下界修士纡尊降贵的劝说而愤怒,又因马上将人忽悠成功而激动。

他扇柄在掌心一敲,似乎极慷慨极不在意的模样:“你这样的天赋人才,又身具天魔之体,稍微点拨日后成就便不可限量,本仙这些年来薄有积藏,也颇有几样可堪用的神器gong fǎ,尽可以赠给你。”

对上墨修聿平静的目光,玄诚话头一转又道:“只是修士本该清静无为才能走的更远,你日后万不可耽于美『色』毁了自己的前程,那青云宗的小弟子,可否让于本仙?”

他自觉真挚的和墨修聿谈了一回心,之后又许诺了许多好处,是真的准备大出血一次,是以这会儿终于将真实的目的牵了出来,要人的要求提的十分理直气壮。

不怪玄诚有此要求,以物易物或者以物易人,这事儿其实在修真界是极寻常的事。

在这个所易的“人”中,又以女修为多。

修真界是个强者为尊的地方,许多其它的规矩体统便多有模糊界限,便有那修士豢养许多天赋不高容貌却极盛的女修来消遣时光,称为侍妾或是炉鼎。

侍妾或炉鼎,自己用一用,然后与旁人换着再用一用,像礼物一般流通来去,其实算不得什么大事。

有那等修仙家族,专门做培养族中女儿们做侍妾或炉鼎的活计,借以攀附上大宗门弟子或者修为出众的修士,得了好东西再转而培养自己族中弟子,竟还能走出一条良『性』循环的道来。

师攸宁:“……”

感情都到了这时候了,玄诚还惦着自己呢,她可不认为是因为自己人见人爱,再想起玄诚多次提起混沌灵根的事,师攸宁觉得八成这才是症结所在。

且说眼下,

“让?”魔尊大人唇舌间将这个字品了一品,倏然笑了。

师攸宁见着墨修聿这一笑,抱着手臂打了个寒颤,直觉玄诚怕是要倒霉。

嗯——她其实挺乐见其成的。

作为如今魔尊大人最亲近的人中的一员,师攸宁很了解,这人笑的时候一般很内敛,至多勾一勾唇,最妙的是一双凤眸蕴着暖意,勾搭的人都想住到他眼睛里去。

可这会儿,这人虽然哼笑一声,但那眼却是冷的,明显是心情不愉到了极点。

玄诚显然对墨修聿不大了解,追问道:“怎么?”

然后,他便惊愕的看到对面原本沉静的男人握着剑的手臂又抬了起来,剑气萦绕周身将周围的云气都推出好几丈远。

师攸宁听墨修聿对玄诚道:“本座这许多年也颇有积藏,只要上仙你肯剜了心,剔了灵脉,毁了识海,或者将你那金身敲成碎末喂鱼,我倒是可以勉强让我那心肝儿赏脸和你说几句话,譬如祝上仙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如何?”

心肝儿师攸宁耳廓发麻,忙侧身握住了载着自己的破云剑的剑柄,这才没有一个激动从剑柄上掉下去。

剜心?

剔灵脉?

毁识海……坏金身

以上种种,任凭哪一样都是修士的命脉,毁了便是死人一个,还修什么仙,回什么上界?!

“你耍我!”玄诚面『色』青青白白,怒气让他一张还算能看的脸扭曲到了极致。

“错,是要你的命!”墨修聿冷声道。

他自己养起来的小姑娘,本命灵剑给她做床,域中随便她折腾玩闹,便是御剑飞行都是自己手把手教的,谁敢不要命的觊觎,那就直接从这个世界消失吧!

谈崩了结果,或者说墨修聿修养了一段时间,而玄诚则是恼羞成怒,两人便又战在了一起。

不过比前次不同的是,这次果真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就像龙凤册曾经估量过的那样,等双方都拼了命,竟真的战了个五五分。

墨修聿于战力上自是狠辣决绝一往无前,俊颜沉静不变,可凶悍却是刻进骨子里的,将玄诚『逼』的左右支绌自是不提。

玄诚在上界到底见识广博,虽然没有他夸下海口的那许多神器来支援应对,可的确有许多奇诡的法宝和gong fǎ用以保命。

这样你来我往的争斗又持续了将近两个时辰,墨修聿因着天魔之体的强悍,只受了些零碎的伤。

至于玄诚,能用的法宝被噬心剑毁损了不少,自己身上亦挂了彩,左臂受了一剑,后肩亦被劈开了不小的伤口。

他是道家弟子,魔气侵染伤口后因顾不得收拢驱赶,这会儿那伤口还滴答着血迹,看上去便狼狈极了。

按着常理,玄诚这等飞升过的修士,因渡过了雷劫,已经成就难以受损的金身,不该被下界修士伤到此等地步。。

可惜合该他倒霉,金身难以受损却不代表无法毁损。

墨修聿手中的噬心剑本就是神器,便是在上界都难得的,又因着噬心剑已生出了器灵,威力便更上一个台阶,便有了几分神挡杀神的功用。

更何况,玄诚如今不过只是半仙。

修真大道无穷无尽,此界修士修炼至大乘便是顶端的存在。

然而在上界,还有玉仙、金仙、大罗金仙、亚圣以及圣人等诸多修行等级,圣人之上若得天道眷顾,这才有脱胎成神的机会。

脱胎成神了才是真正的寿同天道,便是自己云游穿梭于诸多下界、上界,甚至是自己开辟一界,那都是等闲之事了。

且说如今,噬心剑连神都伤得,自然也毁得了玄诚这半吊子仙人的金身。

墨修聿是非要玄诚『性』命不可的,而玄诚受了伤被激起了凶『性』,如何能不将对手视做眼中钉,更是拼了命的还击。

争斗到最后,双方灵气、魔气消耗的均十不存一。

差别是,墨修聿将玄诚『逼』到了绝境,只要再一剑,这位在下界搅风搅雨了不过半月的半仙就要身陨道消。

墨修聿清楚,如今他只有出最后一剑的气力。

这事儿,玄诚这样的大修自然也完全清楚。

玄诚的春风化骨扇在之前已碎成几片跌落云头,此刻他捂着胸口躬身缩颈,看着完全是一个只能引颈就戮的穷途末路人,只一双眼中有放手一搏的凶狠一闪而逝。

墨修聿一双瞳仁似罩了血海般赤红一片,注意到玄诚灵台处有金光一闪而过时,他知道机会来了。

【作者题外话】:这个世界马上就结束了,小可爱们做好准备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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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零七章 她怎么敢

玄诚正等着对面的人出剑,灵台神光原是他回上界穿罡风的护体灵罩,如今只能先用在逃命上了!

神光离体意味着绝了回上界的路,可眼下还是『性』命要紧。

他阴戾的想,等日后卷土重来,定要屠了青云宗满门!

一人出剑,一人引颈就戮,看似一面倒的局势。

可师攸宁却无端觉得有几分心惊肉跳,她说不出哪里不对,但却本能的让龙凤册将她隐匿身形的气泡带到了墨修聿的身边。

“去死吧!”玄诚最先按捺不住,暴喝一声一跃而起,双眉中间一点金光溢出皮肤,那金光却在下一刻突然暴涨成巨大光幕,带着无匹威压向着墨修聿而来。

与此同时,墨修聿积聚体内最后的魔气于噬心剑上,但他却没有出这最后一剑,反而松手放开了剑柄。

噬心剑如流星般绕过玄诚的金『色』神光,竟是去追借着灵台神光得到喘息之机,如今早已逃窜出去的玄诚。

而那金『色』神光因为没有剑气的阻挡,顷刻间便到了墨修聿的面前。

师攸宁惊骇的转头去看身边的男人,却发现他神『色』平静无波,竟准备以躯体硬扛玄诚的灵台神光。

若是噬心剑在,他定然能挡得住这神光,可是挡住了神光便是放走了玄诚。

墨修聿自然不怕玄诚,可一逃便如泥牛入海的玄诚,未必不会拿青云宗弟子,甚至是她开刀,当真是防不胜防!

若是早个七八年,有人告诉那时候朝入深山寻妖修斗法,暮『色』微熏时已在西海观落日的魔尊大人,他有朝一日会做出以躯体扛下对手极厉害一击的蠢事,只为了替自己放在心头的人消弭一切潜在威胁。

魔尊大rén dà约会将那说胡话的人打成猪头,然后再用自己的灵剑将那猪头切碎了下酒。

唔,他不常饮酒,那便将那猪头肉拿去喂狗好了。

可是命运之无常,于无常中又常常带出几分趣味。

五年前,百无聊赖的魔尊在俗世游来『荡』去,最后寻了一处建的还算体面的屋顶赏月。

云照国皇宫,他坐在大殿屋脊上,不成想顺带赏了人。

那人他原先收做弟子,却不想最后却装进了心里。

魔尊大人心硬,外头人难进去,进去了那便甭想出来,而且还要细细的看护住。

他是这样想的,便这样做了。

墨修聿是知道自己天魔之体的特殊之处的。

譬如如今这灵台神光,旁的修士若是触及了难免将法体都融了去,可天魔之体硬扛了,约莫只会有那么一段时间拆骨抽髓般的痛,死肯定是死不了的。

魔尊大人等待着剧痛降临,心头却浮起那少女眼巴巴瞧他,虽然羞涩但硬挺的拔高嗓音说要的以身相许的过往。

小丫头片子,他凤眸倨傲又温柔,本座如今痛这一回,日后结了道侣大典,定然连本带利的讨回来!

然而,魔尊大人想象中的疼痛并未落在身上,倒是怀里撞进了一团软绵绵的东西,或者说是……人!

他魔气耗尽,有那么一刻其实脆弱的便是练气修士都能过来较量一二,如此,便被怀里的人撞了个趔趄。

而后,那人压在了他身上。

至于那灵台神光,则尽数被压在身上的人挡了去。

墨修聿不喜旁人靠近,可眼前人虽只窥见一个发顶,相拥时的熟悉感却让他没有推开她。

他揽着怀中人的腰,手指微微收紧,指端却不受控制的有些抖,这样纤细又柔软感觉,是她吗?

她怎么会在这里?

玄诚逃离时留下的灵台神光乍放而已,很快便散在了云海中,其中最猛烈的一击原是冲着墨修聿去的,如今尽数没入了师攸宁的后背。

师攸宁很庆幸她的第六感让她早早的守在了墨修聿的身边,如此,在灵台神光突然被玄诚放出的那一刻,她才得以只往前一扑便能好好的护住他。

灵台神光是飞升上界的修士才有的,若是寻常修士,这会儿**保重要享受一波灰飞烟灭,至于神魂,不好意思,直接魂飞魄散走起!

庆幸的是,师攸宁不是个寻常修士,她的鬼差身份又一次开了挂。

当然,龙凤册曾很很详细的为师攸宁科普过开挂的条件。

若是她乃是自救,那这开挂属于地府公务人员的福利,如风过无痕,绝对不会有什么后遗症。

可惜,这一回师攸宁是自己扑过去救人,而且还开了个大挂,这意味着她很长一段日子都要萎靡不振,用以偿还这一次的冲动。

且说此刻,师攸宁后背倒是没什么感觉,就是头晕乎乎的,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困。

再就是,她骨头缝里似乎有冷风灌进来,仿佛骨髓腔里被装了无数个纳米风扇一般,而这些风扇,则全部开足了马力的在里头呼哧着扇风。

真困啊,师攸宁想动一动手指,可“想”这个念头才进行到一半,她便不受控制的陷入了黑暗中。

墨修聿抱着怀里的人半坐起来,映入眼睑的是熟悉的鹅黄『色』法衣,娇嫩的像一朵花。

这衣服有些像他的『露』珠儿穿的,他想。

她是藏剑峰唯一的女弟子,师尊、师兄们以及师弟的关爱全在她身上,自来不单不缺法宝丹『药』,更是有数不尽的法衣替换。

可他最喜欢她穿这一件,娇嫩的让人既想保护又想欺负。

魔尊大人闭了闭眼,再睁开,凤眸游移来去就是不敢细细的打量这件衣服。

他从未如此胆怯过,似乎不仔细打量,那眼前这件便只是有些相似的一件,但却不是她。

墨修聿心想,他和玄诚从高空打斗到峡谷,最后落在这『乱』石滩上,中间不知飞驰了几个千里万里,她不过擦筑基期的修为,怎么能跟的这么紧,怎么敢跟的这么近!

他将她抱的紧紧的,脸贴着脸,吻了吻怀中少女的额角。

从来都不知到哭是什么的大魔头,轮廓完美而倨傲的凤眸透着死气沉沉,眼角有什么东西滑落,凉凉的。

那是一滴泪,划过男人的面颊,落在那少女有些苍白的唇角。

【作者题外话】:写了一段儿悲情画面,迫不及待的帖上来,不知道有木有小天使夸蠢作者其实更适合写虐文

大概,十二点前努力再更一章,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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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零八章 咬了一口

龙凤册一圈又一圈的在坐在石滩上的男女周围转圈。

它飞来飞去的倒也不累,只是纠结的很。

主人擅自挡了那神光,原本在这一世修补的魂魄必然受到影响,唯有那所谓的“开挂代价”才能再修补回去,它没做错什么,对吧?

可是……可是地上伤心欲绝的这个,严格来说也是君上……

让自己曾忠心服侍的君上这样失魂落魄,龙凤册莫名有些心虚。

它纠结了一会儿,书册哗啦翻了许多页,最后停留在关于修真界这一世的描述上,从里头分出一缕金『色』流光。

流光没入昏睡到呼吸都近乎断绝的少女体内,龙凤册则疲倦的卷了卷书页子,没甚形象的趴在了石头堆上。

片刻后,师攸宁睁开眼,她觉得唇角那里凉凉的,总之有些怪,反『射』『性』的便伸手去碰。

手在抬起的一瞬便被握住,捏着她手腕的那只手冰的吓人,攥的也紧,她感觉骨头都要断了。

抬头,入目是一双血红的眼。

“墨修聿,你……”师攸宁还是犯困,但这回挺一挺倒也能清醒一会儿。

魔尊大人不说话,只一双眼死死盯着怀中的少女,方才他和自己留在她体内的那一滴天魔失去了联系,她气息断绝灵脉枯萎……

可是现在,她眨眼看他,纤翘的睫羽微颤,是梦吗?

师攸宁被墨修聿盯的发慌,手腕也疼的紧,她刚想张口说话,脑海中倒是先响起了龙凤册的声音。

龙凤册摊在碎石上,稚嫩的嗓音带着浓浓的无奈和疲惫。

它告诉师攸宁,师攸宁方才猝不及防的救人代价,是就此失去了混沌灵根。

这是龙凤册中和各种因素之后做出的最佳调节,当然这事儿它自然是不能说出来的。

龙凤册还要絮叨,师攸宁的注意力却已被突然压在自己胸口的手吸引了回来。

师攸宁:“?!”

她曾经的小笼包如今又长大了些,如今也颇有些起伏弧度,只这不是墨修聿将手掌放上来的理由吧……

掌心罩在怀中少女的胸口处,墨修聿可以清楚的感知到心脏规律的跳动,他原本似乎停滞了的一颗魔心,在这一刻也重新恢复了活力。

她还活着,他的『露』珠儿没有离开自己!

师攸宁困的很,一只手腕还被攥着,她便抬起另一只戳了戳兀自还盖在她胸口的手:“流氓!”

在魔界游历的那几年,师攸宁与墨修聿这两个互相表明心意的人日日挨在一处,在一定程度内自然是有亲密接触的。

是以,如今师攸宁说的话,倒是七分调侃三分羞怯。

只是,与平素里魔尊大人顺着她这流氓二字真实践一番不同,此刻他神『色』却极温柔,竟十分顺从的应了一声。

不过,与这温柔的应和声不同的是,墨修养紧紧的抱着怀中的少女,低头去吻她的唇。

他亲的急切而猛烈,方才的绝望,此刻的不安,失而复得的狂喜,尽皆掩在了这一吻中。

师攸宁并非迟钝的人,她的腰被墨修聿勒的有些痛,唇齿之间更是丢盔卸甲到无以复加的地步。

实话说,此刻的亲密,其实是极不舒服的,掠夺,压迫,甚至是难以呼吸。

可是,她感知得到墨修聿的情绪,她反手也搂住他,轻柔而和缓的抚『摸』着他的脊背,耐心的等着他平复下来。

一吻结束,师攸宁一双杏眸湿漉漉,可怜巴巴又带着控诉的看着眼前气息平复许多,原本赤红的瞳仁只外圈儿带着几分红『色』的男人。

她不是被吻的眼泪汪汪,完全是因为疼的。

因为在方才吻过一半,墨修聿遮了她的眼,在她脖颈上咬了一口。

这让师攸宁有一种自己是肉骨头的错觉,而墨修聿自然就是那一只叨着肉骨头不放的大狗。

魔尊大人并不知自己在心爱人的心中,有那么一瞬,他被直接归为了犬类。

指腹于那带着齿痕与血迹的细嫩脖颈上摩挲两分,他眉宇间的戾气、躁意此刻已然被抚平了**成。

而这齿痕下方,带着他气息的天魔之血顺着少女细嫩的脖颈游走于灵脉经『穴』之中,像是主人一般霸道的巡视一番之后,便大摇大摆的悬浮在了师攸宁的丹田之中。

此时,两人血脉相连气息相交的感觉,比当初那一滴心魔血还要强烈。

因为当初那心魔血只是墨修聿对眼前人初起兴味之意,随意便种了那么一滴。

如今的这一滴,却是他取自心头之血,比当初的要强上千万倍。

因为修士再了不得,毕生修炼出的心头血也不过那么可怜的七八滴,在危急时刻逃遁或者是旁的什么要命关头才会用一用。

这东西金贵,少上一滴与砍下一臂没什么两样,都是会让修士元气大伤的事儿。

此刻,墨修聿种了一滴心头血在师攸宁丹田,他自己原本殷红的薄唇便惨淡了那么一两分。

师攸宁自然也发现了自己丹田的异常,她并不知这一滴天魔之血有什么不同,像以往一般接受了。

如此,她体内原本畏惧退避的灵气便又怯生生的靠近了那滴天魔血,泾渭分明又和谐共生,倒也没出什么『乱』子。

内视之下,师攸宁算是了解了龙凤册对她所说的,失去混沌灵根是个什么意思。

她如今五行灵根倒是俱在,只是原本的平衡已经打破,金、木、水、火、土五种灵根,如今只金灵根一枝独秀,其它灵根衰弱到几近于无。

换句话说,师攸宁如今是个单灵根了。

单灵根亦是难得的修真体质,可是比起混沌灵根来未免逊『色』不少,不过师攸宁倒也并不失落,墨修聿没有被那神光伤着,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再者说了,她本是剑修,金灵根主战,正是适合剑修的灵根。

青云宗中,天都峰大殿上投靠玄诚的修士与清和、清德真君一派还在对峙当中。

然而,平静之下,两方人都在等待那个最终的结果,魔尊墨修聿与真仙玄诚,到底谁会返回青云宗,这是关系到整个宗门传承的大问题。

境界之差犹如天堑,魔尊墨修聿的赢面并不大,很显然,这亦是大殿内所有元婴修士的想法,只是不到最后一刻,众人终究是不敢轻举妄动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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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零九章 被迷晕了

天都峰大殿内,角落挺着清容真君尸首,众多元婴修士分成两派相互对峙的场景维持了将近四个时辰。

这样诡异又紧绷的场面,在灵芷峰清容真君亲传弟子,金丹修士庄妩火急火燎的在殿外求见时被打破。

庄妩是清容真君的亲信,对青云门发生的是知道的还算清楚,于是她这几日来去维持门派内的许多事物,满面春风的状态不可谓不盛。

这会儿她在大殿外请见,只听得殿内沉肃的问话:“何事如此惊慌?”

庄妩听得出是清和真君的声音,心头猛的一突,总有些不好的预感,这位师伯不是重伤昏『迷』了么?

“弟子灵芷峰庄妩,请见掌教清容真君。”她试探的问。

清和真君冷哼一声,属于元婴修士的威压自殿内如『潮』水般涌出,直接将庄妩压在了地上。

他对门中弟子素来爱护,虽一副俊朗面容多数时候都沉肃的很,但内里却最是宽和不过。

活了两千余岁的大修士,此时哪里听不出门外弟子的试探弄鬼之意,又因听的灵芷峰这三个字,怒气便蓬勃而出。

威压只是一瞬,但庄妩的胆战心惊却是自骨子里升起。

她虽然心中有万千念头回旋,此刻也只敢恭恭敬敬的回话:“回清和师伯的话,山门外有敌来袭,来人自称是魔界魔尊墨修聿。”

大殿内,原本投诚于玄诚的那四位元婴修士尽皆骇然又懊悔,其中清意真君疾言厉『色』的问:“你可看清了,果真是魔尊墨修聿?”

庄妩不明所以,方才已在清和真君面前吃了亏,她忙回道:“弟子未曾见过魔尊,但来人一身红衣,容貌俊美,周身魔气冲天,而且……”

“而且什么?”清意真君急切道。

其实他更想问的是墨修聿是否受伤,最好是重伤不治,毕竟玄诚真仙是那般修为惊人的上仙,怎么会轻易便败在墨修聿手中。

“而且,”庄妩记恨方才清和真君对她的威压,抬头道:“魔尊身边站着一个女子,似乎是藏剑峰的曲师妹,只是弟子看那女子与魔尊甚是亲密,道、魔之间泾渭分明,想必是……想必是弟子错看了。”

庄妩欲言又止,等着殿内师伯、师叔们的盘问,期望着借此将藏剑峰的面子拉下来踩,护山大阵外在那红衣男人身边站着的,分明就是藏剑峰的曲零『露』。

不管那男人到底是不是魔尊,身上的魔气却是做不得假的,堂堂青云门弟子却与魔修纠缠不清,简直是天大的笑话,她想。

半空中流光闪烁,似银河飞渡霞光向晚,璀璨的光华在几息之后归于平静。

庄妩不可置信的抬头,护山大阵为什么撤了?

让她惊讶的还在后面,庄妩方才在护山大阵前看到的红衣魔头以及师妹曲零『露』,几息之后便站在了天都峰大殿前。

“曲师妹,你……”庄妩反『射』『性』的想斥责师攸宁,不管是质问她与魔头为伍还是旁的,反正这半月来她训斥过的门中弟子也不在少数。

可是,庄妩抬头,正对上师攸宁身边的红衣男人的目光。

那双眼落在他身旁的少女身上的时候明明暗藏关切,可她与之对视,却打心底里生出畏惧,连丹田里的金丹都疯狂的转了起来,恨不能脱体而逃。

于是,庄妩像是被掐住了嗓子眼一般,眼睁睁的看着红衣魔头揽着身边少女的肩进了殿。

她后知后觉的想,曲零『露』入选宗门弟子的时候她也在场,这才几年的功夫,七年还是八年,那个当初瘦瘦小小脸『色』蜡黄的小姑娘,如今竟然筑基了……

看到墨修聿,站在清容真君尸身旁的清意几人眼神绝望,纵然是元婴修士又如何,在墨修聿这等大乘修士面前,他们连逃走的勇气都升不起来。

清和真君视线落在那一只搭着自己小弟子肩膀的手上,他眉心跳了跳,倒地忍住了没说什么。

师攸宁见自家师尊看上去大好,便预走上前去说话。

墨修聿放开了她的肩,转而又牵着她的手,一刻都不愿意放开。

龙凤册回放了师攸宁在昏『迷』至气息有那么片刻断绝后的情形,墨修聿红着眼抱着她不敢看的样子让她心头钝钝的疼。

如此,师攸宁如今自然是什么都肯依他,反手攥了攥魔尊大人的手以示安慰。

有着墨修聿这位明显倾向于清和真君一派的大乘修士坐镇,清和真君干脆利落的行了清理门户之事。

同门千余年,师兄弟之间的情分自是不浅,但清意等人乃是元婴修士,若是一朝放纵便是遗祸无群。

此时处置,正是绝好时机。

不管是凡人还是修士,求生是与生俱来的本能。

与清意真君一道的清远真君意图逃窜,人还没到殿门口便又被一团红『色』雾气拖了回去,最终连带元婴都被清和真君斩于剑下。

师攸宁知道,背叛宗门的这几个元婴修为的峰主伏诛只是开始。

虽然底层的弟子云里雾里的不知门中这几日发生了这许多变故,但这些峰主的亲传弟子,例如在殿外的庄妩,未来都是会被清理或者边缘化的对象。

不过,这些事由门中的长辈『操』心,她只是唏嘘两句便罢。

这次,宗门之中两位大乘长老,一位中丹毒陨落,一位重伤境界倒退闭关修炼,当真是元气大伤。

不过,日子总是要朝前看。

好在掌教清德真君伤势恢复的快,门中事务很快便井井有条。

师攸宁很久以后才知道,当初玄诚势盛,将不肯投向他的峰主都圈在了天都峰大殿,这些峰主的亲传弟子或囚或杀折损的不在少数。

像是清德真君的嫡亲弟子方景云,早百年便被认为是下一任青云宗掌教,不知被囚的时候遭遇了什么事,金丹被碎境界直接跌到了筑基期,怕是这辈子都再无望进阶。

师攸宁听完只是一晒,这位昔日的青云门三代弟子中的第一人,前世将宿主坑害的那般苦,如今他自己跌落神坛,也算是风水轮流转了。

与之相比,倒是当初和她同年拜入宗门,投在清德真君门下的那位打铁壮汉方奎,五年后便筑基有成,目测最有可能日后继承清德真君的衣钵,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当然,不管是折损还是被囚杀,这里头都没有藏剑峰什么事。

这缘由么,倒是多亏了藏剑峰弟子不单数量稀少而且还常年散养。

如此,师攸宁一门师兄们统共才七人,除却她被墨修聿从数万里之外的魔界带回来外,其他师兄师弟们都不知在哪里游『荡』。

最快回到门派的大师兄尤远照,回来都是天都峰事变一个月后了,且还是元婴修为。

后来师攸宁与大师兄闲谈,才知这位师兄这几十年一直在西海和海兽切磋,硬生生将自己的修为杀上了元婴期。

他才结成元婴便听说了青云宗剧变的事,这才急匆匆的赶来。

除却被师尊清和真君抓去处理宗门事务,目前这位大师兄最爱好的事便是与墨修聿切磋。

当然,墨修聿修为乃是压制到元婴期的,有时候也将修为压制在金丹期。

不管怎么切磋,大师兄都属于屡战屡败屡败屡战的那个。

至于墨修聿住在青云宗的事,最初的时候还很是引起了一阵宗门弟子的惊慌。

不过,等宗门在开启护山大阵的那半个月发生的事流传开来,流言便很快平息了。

师攸宁还特地带墨修聿去宗门的饭堂溜达了一圈,青云宗弟子们挤挤挨挨的看魔尊风采。

然后,以魔尊大人之风姿面容,大家最终处于集体呆滞状态,简直是惊为天人。

再者,又见魔尊虽然气势迫人但看身边少女的时候,那眼神总是温柔的让人心折,墨修聿竟还因此收获了好大一批『迷』妹。

于是,魔尊大人乃是大乘修为的修士,这满修真界都数不出十个来的事,竟被集体遗忘了。

平日里低阶弟子们连金丹修士都少见,这大乘修士更是只在传说中,哪里见过这般接地气的。

作为自家小弟子的师尊,清和真君本着一颗老父亲的心,原本生怕自家唯一一个女弟子被人,哦不,是被魔诓骗了。

结果几个月接触下来,这位正直了一辈子的元婴剑修觉得,魔尊墨修聿大约是被他家女弟子诓骗了,而且还是被『迷』晕了的那种,索『性』放手不管了。

【作者题外话】:今天只有一章,不过这一章很长哟,所以不要怪蠢作者木有双更了,靠着墙根溜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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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章 当年旧事

青云宗中有一处弟子们不自觉便会绕道走的地方,名曰执事堂。

此处长老严苛弟子沉肃,乃是处置犯了门规的弟子的地方。

那些犯错的弟子,以罪责大小论,或被罚做苦役,或罚灵石若干,犯错严重的,甚至直接由此处逐出门派。

曾经与师攸宁在演武堂切磋,后来却因输的不甘愿而背后偷袭的曲婉婷,便因此被执事堂弟子带走过。

那时候,尚且是灵芷峰峰主的清容真君,花了好大一批灵石才将人带走,只说是亲自管教。

然而,执事堂只管教些低阶修为的弟子,最高不过筑基修士。

若有那犯错的高阶修士,似修为金丹期及以上,便另有安置的地方。

而那安置的地方,竟还是在藏剑峰。

确切的说,是藏剑峰藏剑小筑之下一处有重重机关和阵法的秘牢。

四个月前,这秘牢之中迎来了一位新的客人,曾经自称从上界而来的,有半仙修为的真仙玄诚——的一片残魂。

却说四个月前,墨修聿与玄诚惊天一战。

在玄诚穷途末路之下以灵台神光拖延时间,自己却逃窜出去。

他这一断尾求生的把戏,墨修聿是早料到的。

墨修聿将自己能挥出的最后一道剑气灌注于噬心剑上,让噬心剑去追灵力已然耗尽的玄诚,誓要将其斩杀于剑下。

当晚快子时的时候,噬心剑回来了,一同回来的还有墨修聿座下第一魔王付翼。

付翼原在妖界陪伴自己的相好。

墨修聿与玄诚一战惊天动地,甚至搅动了半个修真界的灵气。

付翼虽然喜好『插』科打诨,但他本身乃是实实在在的大乘修士,即使相隔几万里之遥,但还是认得出墨修聿的剑光与魔气的。

作为第一得力属下,付翼匆忙将自家相好揣在胸口的衣襟中,以移形换影之术便赶了来。

半途中,他遇到噬心剑追着一道修斩杀。

噬心剑坏了玄诚金身又斩伤了他的神魂,剑身附着的魔气到此已经使用殆尽。

玄诚只剩一道残魂,又恨又惧的潜逃,正落在付翼手里。

如今么,这道残魂由他带到墨修聿面前,又由墨修聿交给了青云宗。

玄诚初初被囚藏剑峰的时候还很有骨气。

他的骨气来源于对飞升之事的了解,甚至说自己知晓如何开辟此界壁障,只要青云宗为他寻找合适的人行夺舍重生之事,他便将这个秘密说出来。

玄诚说这话的时候,师攸宁是在场的。

她看到自家一向沉肃的师尊直接提剑劈了玄诚的神魂一记。

清和真君握剑千年,对剑气的把控到了毫厘不差的地步。

他这一剑带着刻骨的恨意却又因为飞升关乎整个修真界未来命运,偏巧又掺杂了几分克制。

如此,这一剑让玄诚的神魂痛的惊声尖叫之余却不至于受太大伤害。

怎么能不恨呢,于整个青云宗来说,玄诚的出现差点毁了青云宗数万年基业,如今门派元气大伤不说,清和真君濡慕了一辈子的师尊,最终不是寿尽而陨,竟死在了丹毒之下。

传玄诚挨了一剑,尖叫和咒骂不绝于耳,哪里还有昔日当初那个端着架子的所谓真仙的风姿。

清和真君冷冷道:“修真界十余万年无人飞升,如今也不急于这一时,你尽可以隐瞒不说,本君日日来此练剑便是!”

师攸宁就见玄诚真君被求在法阵中的神魂听得这话,似乎都虚浮了几分。

清和真君说到做到,果真日日守在藏剑小筑,每日都会于特定时辰往秘牢中劈上三剑。

这三剑恰恰好让玄诚痛不欲生但又不至于魂飞魄散。

师攸宁近日在门中的日子过的很是热闹,因为之前清容真君把持门派的时候曾发了召集令,勒令门中弟子全部回山。

于是,这些日子,藏剑峰的师兄们一个接一个的回来。

不管是师攸宁之前是否曾谋面的,师兄妹见过之后,总少不了她一份礼物。

如此,师攸宁着实又添置了几个储物袋。

一日,师攸宁从小师弟沈炎那里切磋回来,便见墨修聿半倚在她的床榻上,垂着眸似乎正在想心事。

她从未见过魔尊大人这等失神模样。

墨修聿招招手站在门口的少女叫至身边:“切磋的怎么样?”

师攸宁眉头耷拉一瞬:“小输一筹。”

她在魔界游历不假,沈炎小师弟亦在外『摸』爬滚打,更重要的是沈炎筑基比她早,又同是天赋不凡之人,不输才怪。

不过,眼下这个不是重点。

她捏着墨修聿的面颊,将魔尊大人一张俊脸扯出了大饼模样,杏眸中熠熠生辉:“咱们的什么时候去妖界?听付翼说,那里有趣极了。”

墨修聿笑,攥着在自己脸上作怪的手亲了亲。

他知道她是怕他待在青云宗无聊,摇头道:“今日,我见过清舟真君,她……提起了一些事。”

清舟真君是青云门的唯二女元婴之一,不过自打清容真君作死之后,她便是唯一一个了。

这位真君与清容真君那浑身都是心眼,快将自己整成一个大筛子不一样,『性』子十分的干脆果决,且还是一位实打实的苦修,听闻如今修行住的都是茅草房。

如此,她那座山头漫山遍野的茅草房,比藏剑峰的山洞更引人注目。

少女眼眸睁大了些,是认真倾听的模样,墨修聿将她揽在自己怀中,温暖的拥抱驱去了大半复杂的心绪。

“清舟真君修为在金丹期时,曾有一个关系十分好的同门,道号清玉。”墨修聿下巴搁在师攸宁的肩膀上,呼吸清浅的扫过她的耳际。

师攸宁听到他说:“若是所料不错,清玉应当是我的……娘亲。”

“应当”两个字听的人心颤,她回抱眼前男人的腰:“要去藏书阁看看吗?”

这一次,墨修聿点了头。

他说:“娘亲她……并非不想要我与那老头,她修为只金丹期但腹中怀的却是天魔之体,待十月怀胎之时胎儿会耗尽她金丹中最后一丝灵气,唯有打掉孩子才能活命……”

师攸宁蹲在墨修聿面前,她仰着脸,看着眼前人的时候满是爱意:“她爱你,所以拼命也要将你生下来,她爱老魔尊,所以临去前亲笔书了绝命书,只说恨老魔尊骗她,她宁肯老魔尊恨她,也不愿他心怀歉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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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一章 飞升之事

魔尊墨修聿倾心藏剑峰清和真君爱徒已不是秘密,清舟真君是当年那件旧事不多的知情人之一,这才私下去寻墨修聿。

道、魔联姻是头一遭,有些事在联姻前明了是好事。

与最开始墨修聿找师攸宁,想督促她筑基有成后借着藏身于她识海之中,由此潜入藏身阁不同,如今的墨修聿挽救青云宗于大厦将倾,是正大光明的进入藏书阁的。

藏书阁最顶层,冰魄宝鉴静静的悬浮于空旷的阁楼中。

这件宝贝冰雪般的颜『色』,中间粗两头尖,有些像一个立起来的胖肚梭子,细瞧时发现它似乎是由千万面冰凌一般的镜面组成。

师攸宁从自家师尊那里得了查找门中弟子过往的口诀,如今掐诀,冰魄宝鉴冰蓝『色』光芒一闪,于飞速旋转中变大,直胖的顶上了阁楼的屋顶才作罢。

在正对师攸宁和墨修聿的一边冰棱镜上,关于清玉的生平便浮现在了整个镜面上。

清玉初进山门时名凝玉,“清玉”二字是她修成金丹后师门长辈赐给的道号。

她和清和、清德真君等是同一辈的弟子,然而清玉于金丹修为时身陨,如今再提起,也只当得起“真人”这两个字的尊称。

镜面浮现幻境般的画面,一帧一帧幻化出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修炼和成长的样子。

镜面另一侧有字迹浮出:“青云宗第三百五十二代弟子凝玉,单系火灵根,八岁入揽月峰为亲传弟子,二十二岁筑基,两百三十七岁修成金丹,天资极佳,结婴有望。”

画面再转,一少女脚踏彩练容颜绮丽,是个极出众的美人。

师攸宁知道,这是长大以后的清玉,墨修聿的五官俊美深邃有老魔尊的影子,可面部轮廓却是与清玉这个娘亲是有几分相似的。

冰魄宝鉴一侧,又有字迹浮现,却是“三百二十八岁,金丹灵气枯竭而陨。”

师攸宁和墨修聿如今都知道,清玉真人这短短几句话的生平里,“金丹灵气枯竭”代表的是什么。

青玉真人是用自己的命,换了自己孩子的命。

如今这孩子长大了,顶天立地无人能敌,他站在这里,默默的缅怀她。

师攸宁没有说话,她一动不动,生怕惊扰了墨修聿的思绪,只专心的做一个让这阁楼里的另一个人不孤单的角『色』。

她很庆幸自己如今站在这里,也很庆幸原来清玉真人的故去,并非是源自于被欺骗的恨意,以及魔、道之间的鸿沟。

墨修聿并未出神多久,他如今一千多岁了,这样的年纪按着他的修为来算还很年轻,但在俗世中说不得已经轮回十余世了。

这千年,他经历过的事态多,已经很少有什么事能够激起墨修聿心底最深处的情绪。

如今在此处,更多的是求一个结果。

他专注而虔诚的了解了过未曾谋面的娘亲,在心底里谢过了她对他的慈爱之心,之后便将注意力放在了身边人身上。

遥远的过去早已埋在时光里,眼前人便应在当下珍惜。

他看她站的稳稳的,手也规规矩矩的放在身侧,不像是平素里总牵一牵自己的手指或者衣袖的样子。

她因为他而紧张,这让魔尊大人不免莞尔。

他『揉』了『揉』她的发顶,将少女揽在自己臂中,对着冰魄宝鉴上那笑意盈盈的女子道:“娘亲,这是我的心上人,带她来见一见您。”

藏剑峰,藏剑小筑,

在接连挨了好几个月的剑劈,将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体会了个透心凉后,玄诚终于松口了。

他提出可以说出飞升的秘密,但条件是清和真君直接一剑将他劈个魂飞魄散,免去那诸多折磨。

事情到这里终于真相大白。

玄诚来自上界,乃是上界修炼至金仙的一位修士,某一日与人斗法不慎被打落下界。

上界灵气充沛资源丰富,玄诚自然是卯这劲儿的想回去的。

他不知为何此界十余万年不曾出现过飞升的修士,但却在掉落下界养伤的时候无意间听到此界有修士身怀混沌灵根的事。

玄诚心头燃起希望,他抓了一个低阶弟子用了搜魂之术,竟意外发现这一界内不单有混沌灵根,更有天魔之体。

他并非走正道修炼的修士,手头很收集了些歪门邪道的增长修为的法子。

这些法子中,有一种便是以天火焚混沌灵根与天魔之体,以此制成血丹。

天魔之体与混沌灵根俱是天道的宠儿,便是躺着都能涨修为体质。

由此制成的血丹,不单可以白日飞升,甚至在飞升后会同时具有天魔之体与混沌灵根的体质加持,日后成圣甚至是成神皆是触手可及的事。

玄诚眼带向往的叙述血丹的时候,青云宗数位元婴修士俱是神情平静的样子。

还能怎么样呢?

不说什么血丹乃是邪修的法子,再一个天魔之体就站在他们身边,这位可是连玄诚自己这个真仙都被修理的只剩一片残魂的大乘修士,谁敢有什么想法?

秘牢一时陷入寂静,众人只听得一个澄澈的嗓音问:“还有呢?”

说话的是师攸宁,她和龙凤册交流了一下,知道玄诚这里应当还有飞升的法门。

飞升之路断绝的十几万年以来,这一界的灵气愈发的少,若界门不打开,说不定再过十余万年,这一界修士的传承便要断绝了。

师攸宁知道自己活不了十几万年,更知道这一辈子终老她便会回冥界。

可是她一日是青云宗的弟子,便要尽可能为师门,为这一界辛苦修行的修士找出一条通天之路来。

玄诚从自己日后成为凌驾于众修之上的圣人的幻境中回过神,胆怯又贪婪的看了一眼问话的少女。

可惜了,混沌灵根自己无福消受!

他继续道:“众人皆知天魔之体与混沌灵根乃是天道的宠儿,这话就是字面的意思,旁的修士飞升无望,但魔尊与这位……小修士,”玄诚眼睛往师攸宁处一瞟:“你们二位倒是尽可以试一试。”

玄诚约莫是这些日子受苦受的怕了,毕竟神魂上受伤害可比身体上的要更敏感更痛苦百倍千倍。

如此,他解释起来便格外的卖力。

又絮絮叨叨许久,众人也听明白了。

玄诚的意思,天道没准会对得天独厚的体质网开一面。

这网开一面便是机会,只要有一人飞升,这路便算是重新打通了。

元婴修士们目光火热,魔尊墨修聿如今已是大乘大圆满修士,这网开一面的法子几乎立即便可以试一试。

在这些修士中,唯有清和真君目带担忧的看向了自家的小弟子,才筑基期的人,修炼到大乘圆满最快也要的千余年的时间,墨修聿能等吗?

飞升的诱『惑』,有哪个修士能拒绝得了?

再者,如今整个修真界,大乘期的修士有十位左右,这些人中未必没有千年内便寿元耗尽的,这些人能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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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二章 平息暗流

修真界的大乘修士从未及双十之数。

如此,哪门哪派由哪个大乘修士坐镇,其如今大概寿元几何,处于大乘初期还是中期,擅长什么gong fǎ,甚至是最这位大乘修士最喜欢哪个弟子或者侍妾,几乎都是各大门派高层必须要掌握的秘密。

为何?

在修真界这弱肉强食的地界,门中若有金丹修士坐镇,可跻身中等修真门派级别。

若是有元婴修士坐镇,则可列入一流修真门派级别。

若元婴修士的数量是三位极以上,那便是顶级修真门派。

修真门派的等级划分,关系到这一门派外出行走时弟子的受尊重程度,所辖俗世地域的大小,以及灵脉和山头的分配。

所以,那些只有一个筑基修士坐镇的小门派,或者是门中唯有一金丹修士压阵的门派,这一顶梁柱修士冷不丁陨落,那门派拥有的资源在顷刻间便会被瓜分和打压。

像青云门这等门中元婴修士十数位,且还有两个大乘修士坐镇的门派,在整个修真界都是巨无霸一般的存在。

细数整个修道门派,有这样实力的门派不超过五家。

如此,不知有多少窥视的目光日夜盯着青云宗,就像是青云宗门下亦专门有弟子查探其他同一等级的门派的变动。

那日青云宗方向的彩霞漫天,后来又有两位大乘修士惊天动地的打斗,整个修真界所有的大乘修士的目光都落在了青云宗上。

后来么,大乘修士们敏锐的发现,青云宗向来强横霸道的属于藏剑峰剑修老祖沐禀风的气息消失了。

消失了,是陨落还是去了化外之地

再后来,青云宗另一位大乘修士的气息似乎削弱不少,看样子是受了伤。

这是个好机会,不是么?

毕竟,一个青云宗倒下了,不知会喂饱和养大多少个比青云宗次一线的门派,而青云宗所辖的那大大小小数十个国家,那宝库里的宝物和灵石,那灵脉以及gong fǎ,都是巨大的诱『惑』。

于是,以青云宗为中心,一圈圈消息的波纹『荡』出去,无数门派在暗中摩拳擦掌。

然后,还没等行动呢,一股冲天魔气已绝对强横的姿态在青云宗内辐『射』千里,那些摩拳擦掌的手脚便又龟缩起来,重新开始了一波打探消息的路子。

几个月的时间过去,一个消息悄然的流传开来,包括那位下界的仙人玄诚如何把持青云宗,魔尊墨修聿又是如何打退他护了青云宗满门。

什么?

魔尊什么时候和青云宗交好了?

听说是喜欢上了青云宗的一位亲传弟子,这个回答像玩笑似的,但青云宗的弟子毫不避讳的谈论这个问题,包括那位魔尊的样貌神态甚至是他随身携带的神剑。

谈论的,就像是他们亲眼见过一样。

事实上,他们真的亲眼所见,亲耳所闻!

这些传言里,唯一与事实不同的是,流传在外的消息是那位玄诚真仙以及魂飞魄散,连个渣渣都没有留下。

那可是魔尊啊,是号令万魔乃至辖制妖界无上妖魔,任凭现存的其他大乘期修士各个都是翻江倒海得一方霸主,见着这一位从来都是绕到走。

没办法,几百年前三界大战的时候,和这位切磋过的大都不知在哪里轮回呢。

修士越是活的久,越是修为高,其实越惜命,毕竟挣扎着站到了高出,谁愿意风景都没赏两天就咯嘣脆?

这样一个人,喜欢上一个筑基期的小修士?

藏剑峰亲传弟子的身份也不够看吧,若是青云宗哪一峰的元婴修为的峰主,当个侍妾似乎倒是勉勉强强,这是很多修士的想法。

青云宗这头说的笃定的很,还抱着一线希望的许多人便又往魔界和妖族打探。

魔界那头,几年前修为突然从大乘期掉到元婴期的影魔殿里传出了消息。

影魔苦着脸和处的好的兄弟谈起自己修为动『荡』的血泪史,只说魔尊大人的确有一个心头肉,是个道修并且修为不高,为着那位心头肉,魔尊大人连老魔尊的殿宇都劈成两半了,他这修为,哎……

妖族那头,将挂在自己领口的小蝙蝠塞进怀里,魔尊大人手下的第一亲信付翼魔王从树上跳下来。

对上妖族族长那闪烁的目光,他意味深长道:“前些日子,我家主上特意叫本王回去典了典他这些年来的积藏,看样子是要送人。“

妖族族长眼角些许抽搐,心头有不好的预感。

“你知道的,本王的家当一向是我家这相好管的,魔尊那里,怕是给心上人典彩礼呢!”付翼拍了拍胸口小蝙蝠顶起的小包。

“青云宗倒是收了个好弟子。”妖族族长哈哈一笑,就此打消了准备趁『乱』从青云宗分一杯羹的念头。

妖族如今有四位大乘修士,原本该是不惧的,可他前些年那场三界大战虽是魔尊墨修聿这头的人,可受的压力一点都不小。

与那样的人为敌,实在是一件想一想都觉得万分可怕的事。

因青云宗两位大乘修士一陨一伤而激起的修真界暗『潮』,在魔尊墨修聿以绝对强势的姿态长住青云宗好几个月的时光里,就这样又悄无声息的消弭于无形。

当然,这些事师攸宁并不知道。

她身怀混沌灵根好几年,已经习惯了那风驰电掣般的修炼速度,如今单一金灵根修炼的速度比之前慢了好几倍,她便修习的格外刻苦。

藏剑小筑,以灵力阻隔外界查探后,清和真君看向负手而立的红衣男人。

“清和真君有话不妨直言。”墨修聿道,他并未回头,只仰面看着悬于中天的明月。

“魔尊对我青云门之大恩,宗门与清和铭记于心,日后必定报答。”清和真君道,略一顿又道:“只是我那徒儿原是个玩世不恭的『性』子,也不知何日才能修炼有成,倒连累魔尊在此地徘徊日久……”

墨修聿偏头往清和真君处看去。

与白日里在师攸宁身边时虽威压深重但到底还有一份与他人相对的平和在,此刻的他凤眸微挑便自有睥睨之意,是属于大乘修士的,站在此界顶端的傲然之气:“真君错了,她很好,若说连累,也是本座带累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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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三章 哪里老了

清和真君面『色』并无异常,但悬于识海的元婴却面『露』惊惧,似有躲避之意,这是面对强敌时的本能反应。

饶是如此,他依旧坚持道:“魔尊飞升之机近在咫尺,我那徒儿却连金丹都尚未修成,怕是要辜负了魔尊的一番爱重。”

元婴修士与大乘修士之间的差距,以江河与海之间做比并不夸张,可是清和真君的话说的硬气,极力撇清师攸宁与墨修聿之间的关系。

他就差直白的说我家徒儿年纪小修为又浅,实在配不上你这尊大神,青云门欠你的人情门派会回报,您还是忙飞升的事去吧,就放过那个不懂事的小女娃吧!

放过,总比缱绻到一半拍屁股飞升了,到时候自家小弟子生出心魔来修为困顿,那时候他这个师尊岂不是要悔死!

清和真君越是回护和撇清,墨修聿神『色』倒多了几分郑重。

这样的郑重平日里连老魔尊都没享受几分,倒是头一回亮在人前,只因为眼前的元婴修士是真心疼爱他放在心上的人。

墨修聿道:“当初她还在云照国的时候我们便曾见过,传说中的混沌灵根,本座原打算收为弟子的。”

清和真君头一回听这些过往,他看到原本冷厉傲岸的男人面『色』稍柔和了些,心头不免起了几分惊诧。

墨修聿摇头失笑:“那时候她个头还不到本座的腰间,竟敢直戳戳的拒绝成为魔尊弟子的机会,还执意要拜入仙门,现在看来,她这师门选的不错!”

他说这话不是没有缘由,现在青云宗看上去风平浪静,但只要他这个魔尊摆出疏离姿态,宗门后头的烦心事多着呢,地盘都不知会缩水多少。

可是饶是如此,青云门内的这些原因修士待他客气周到,但总算没有做出强行推出曲零『露』来讨好自己的事,风骨倒很硬挺。

清和真君目光柔和,只是下一瞬脸『色』便又有些发青,什么叫“个头还不到腰间”,这明晃晃的老牛吃嫩草,简直让修不知说什么好。

不过,该为自己的小徒弟问清楚的事还是要问,他道:“不知魔尊对我家那孩子,是一时之爱还是……,她年纪小情爱之事便很当得真,魔尊飞升之后,又该如何?”

墨修聿被清和真君的不依不饶气笑了,他虽然年纪略长那丫头一些,但两人之间的情爱之事他便不当真了么?

活了一千多年,将那丫头拐带到自己身边的事,他当真当的比修炼还要用心!

不过,这些刨铣魔心的事自己想象就好,魔尊大人却不想掏出去任人品评,只道:“本座等她,道侣大殿要办,飞升也要一起,决不食言!”

中天之月清辉一闪,有那么一缕月『色』清晰明白的没入了墨修聿眉间。

清和真君心神震动,他知道到似墨修聿这等大乘修为的修士,是能够隐约与此界天地之气沟通,看方才那月辉的样子,这位倨傲恣意的魔尊似是发了誓言。

道修与妖修有心魔誓约束,若是发誓之后却不践约,日后进阶时便会心魔缠绕,轻则进阶失败,重则道心受诅修为退步。

心魔于魔修而言没什么用,可魔修发了誓却不履行,在遭受雷劫时可是要遭大罪的,更不要说墨修聿这等大修士,进阶时都是降下天雷的。

天雷之可怖,端看不知多少元婴修士、大乘修士被劈成飞灰便可窥一窥里头的凶险。

“是我僭越了,还请魔尊勿怪。”清和真君自此放了心,他那弟子与这魔尊之间地位、修为实在犹如天堑,若不问个清楚明白岂能安心。

“本座知道好歹,倒是多谢真君对零『露』的用心。”墨修聿客气道,转念又道:“玄诚所言飞升之事迟早会传出去,倒是个替本座未来的魔后攒嫁妆的好机会!”

清和真君:“……”

飞升这样震动修真界的严肃事情,与攒嫁妆之类的扯上关系,真的好吗?

不过,思维混『乱』归混『乱』,好歹是做了峰主几百上千年的人,清和真君面皮还很绷得住,只平心静气问道:“愿闻其详!”

墨修聿修长的,骨节分明仿若白玉雕成的手指在窗棂上点了点:“本座可是要陪小道侣还要修行个一两千年的人,有些人要是等不及要飞升,总得拿出些诚意来才是!”

飞升的事墨修聿早便琢磨好了,修士飞升是要渡雷劫的,到时候那雷劫他来承,那飞升的虚空他来劈,只临了的时候塞进去个大乘圆满便是,这路不是一样通了么!

就像一条路被巨石卡了,后头成千上百的车辆急着从这条路过,其中那最大最坚固的一辆车可以撞开巨石,可撞开并不意味着那大车自己要最先出去。

清和真君并非蠢人,相反脑子还十分好使,他瞬间便明白了墨修聿的意思,两人又互相交流了些意见,而后便心满意足的分开了。

不过,清和真君是急急忙忙的去天都峰与掌教清德真君商量此事。

至于魔尊大人么,自然是寻他那小道侣去了。

师攸宁灵力运行一周天,察觉到墨修聿的气息,缓缓睁开眼。

墨修聿伸手扣在她脑袋上,稍用力扣在自己的胸口,两人一盘膝打坐模样,一长身玉立俊美非凡。

良久,师攸宁听到发顶传来一声叹息,她不解的抬头看他。

墨修聿蹲下身,正与原本在床榻上打坐的少女视线持平。

他其实来了许久了,只不过隐匿气息罢了。

魔尊大人心头不大好受,往常有混沌灵根的时候,她的『露』珠儿半个时辰的时间可以将经脉的灵气融会贯通至少三个周天,可是如今相同的时间,她的灵气只能运行一周天。

她为了他,失去了与生俱来的,天道的馈赠。

与在清和真君处尚带大乘修士的骄傲不同,这会儿他漆黑的眉宇笼着受挫与懊悔:“是本座的错,带累你了!”

师攸宁煞有介事的点头:“那可不,藏剑峰弟子本就不大合群,我连个同辈的女弟子做知交好友都不成,日后身边跟着一个老魔头,更是无人敢与我同行了!”

原本伤感的气氛顿去,墨修聿捏她下巴,指腹传来的柔嫩触感让魔心猿意马。

她不愿让他愧疚,那他便仔细的,认真的,千年万年的陪她,爱她!

俊脸靠近眼前双眸晶亮的白皙的小脸,魔尊大人声音低低的:“无人同行本座陪你,只是老魔头,本座哪里老了,嗯?”

【作者题外话】:三天之内开启新世界,冲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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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四章 不敢拿大

青云宗降临一位真仙,未几又被魔尊墨修聿劈成飞灰,这事儿满修真界的人都知道,消息普及程度和练气修士要筑基便要吃筑基丹没什么两样。

然而,低阶修士不过是看个热闹,八卦完了该赚灵石赚灵石,该寻『摸』日后修炼所需的丹『药』便去寻『摸』,倒是闭关动辄百年起步的大乘修士们心急火燎的坐不住。

在这一界,修士们修炼到极致便是大乘修为了,再往上界面的灵力供不起,界面的规则会打压,想要在大道上更进一步,那只有飞升一条路。

十几万年前,飞升之路断绝后,大乘修士唯二的念头,一来是为宗门坐镇,免得为人所欺,二来则是寻『摸』天材地宝的来延长寿命。

总结起来,“混吃等死”四个字便可以概括。

可如今不一样了,既然上界有真仙降临,上头的人能下来,那下面的人是不是也能上去?

天南海北各自寻了洞天福地猫着的大乘修士们躁动不已,若不是魔尊墨修聿如今在青云门呆着,这会儿青云门不知都有多少大修士去徘徊了。

六月葱茏绿意笼罩整个青云门所在,十几封青云门如今仅存的大乘修士肖远山亲手施了法印的信件往四面八方而去,送往各个大乘修士的地界。

虽然如今青云门依旧有许多窥视的目光,但这些目光的靠山并不能也不敢碰这些信件,大乘修士以莫测神通送出的东西,速度太快难以追捕是一回事,追上了那法印打不开不说再惹出大敌来才叫得不偿失。

带着大乘修士法印的信件如流光窜向天空,坐在洞府外的缓台上吃烤灵兽腿的师攸宁仰着脑袋看,一边儿问在旁品茶的魔尊大人:“那是什么?”

青云门有专门豢养灵兽的地方,虽不如万兽宗那般专业和大规模,但师攸宁偷『摸』去逮一两只笨些的打牙祭还是可以的。

当然,偷『摸』去逮灵兽的时候她只负责在旁边做选择,动手的其实是只简单在青云宗溜达两圈,外界十余位大乘修士便连神识都不敢往宗门探的魔尊大人。

“喜欢?”墨修聿问,随后才简单的解释了几句,诸如那信件之中还附带一块留影石,里头是玄诚临终之前供出飞升之法的影像。

他支着下颌,手肘处是师攸宁坚决不肯换掉的,随便在山上砍了一株数削成的小木几。

这小木几做的不很精致,甚至可以说是简陋,可魔尊大人符纹繁复的袖摆在上搭了一截,这木头小桌子便陡然有了几分返璞归真的味道。

师攸宁顿了顿,待吭哧吭哧将最后一小节骨头上的灵兽肉啃完,已然想明白了这些书信送出去后续会发生什么。

她丢掉骨头,方才被灵兽肉滋养的油光水滑的爪子,慢腾腾且不怀好意的往眼前赤红锦袍上戳。

为着遮掩自己的坏心眼,少女一张嫩生生的面容仰在魔尊大人眼下,『露』出个花骨朵般的笑容:“这主意,不会是你出的吧?”

照玄诚那般说,飞升的关键在于天道挪出的一线宽容。

如今她的混沌灵根已然不在,只有眼前男人的天魔之体能用得上,再者人正好已大乘圆满,简直是天时地利的好处!

魔尊大人捏住某人油乎乎的爪子,一拉一圈便将人困在了自己的怀中。

他也不掐诀,只不知从哪里拿出块雪白的帕子,将怀中人那一双油汪汪的手指一根一根的擦拭。

这般慢条斯理的活动间,墨发玉颜的男人垂眸偏头,低沉的声音便在师攸宁耳际响起:“这么聪明,该怎么奖励才好?”

师攸宁想起前次被圈拢着欺负半晌的事,十分乖觉的道:“想出这办法的才聪明,免得那些大修士时常派人探头探脑,是吧……”

“那想出这办法的聪明人,是不是应该收些好处?”魔尊大人在近在咫尺的,玉白小巧的耳垂上轻咬一口。

油乎乎的爪子只被清理了一只,此刻也顾不得了!

师攸宁捂着耳朵瞪大眼,想要从墨修聿的怀里跳出来,一面像做了什么亏心事一般的左右看。

虽然洞府门前是有阵法隔绝的,里面的人看外头没阻碍,外边的人却见不着里边的情形,但她就是觉得脸烧的慌。

低低的笑带着无奈和宠溺,师攸宁尚来不及反应便发现周围的环境有所变化。

星空与悬起的剑林交错,原本该是肃杀又静谧的地界,却因为一隅有殿宇掩映在竹林与花草间,便又多了些烟火气。

这是墨修聿的域。

墨修聿心念微动,原本嵌在蓝黑『色』天幕中的星子便急速坠落,星子身后托着一条银白『色』的长长尾影,像方才外界肖远山发出书信时的景象。

师攸宁恍然,原来他方才问“喜欢?”是这个意思。

无数星子坠落,银『色』流光络绎不绝的拂过天空,景致端得是美不胜收。

师攸宁看了个尽兴,扶着墨修聿的肩膀踮起脚,在他下颌上啃了一口,留下一个堂而皇之的牙印子:“很喜欢!”

三日后,无数道令人惊惧的恐怖气息从西面八方汇聚于青云宗,最终停留在藏剑峰后山藏剑小筑之中。

此界的大乘修士如今尽聚于此。

师攸宁是魔尊的准道侣,原本出席个大乘修士们的会晤场面无人挑的出错来,只是她如今这修为,进去了没准就会因为境界威压连步子都迈不动。

墨修聿看她那好奇样子,索『性』将人放在了自己的域中让她看热闹。

飞升之事只要有一成可能,大乘修士们也是竭尽全力要试上一试的。

于是,肩负飞升众人的魔尊便被从未来往过,或曾打的你死我活过的大乘修士们好生慰问了一番。

慰问么,总是要拿出诚意来,毕竟飞升时的那九道雷劫可不好挨,古籍上记载的经历飞升雷劫的修士,十个里头九个都要被劈成飞灰。

结果,师攸宁在域中墨修聿留好的通道往外瞧,便见这个老祖拿出什么极品法宝,那个老怪捧出珍品丹『药』,都是给墨修聿的,而且是求着人收下。

统一说辞么,自然是魔尊渡天劫太凶险,这些东西聊表心意,就怕魔尊拖着不肯飞升。

大乘修士寿元在一万岁左右,魔尊如今才一千来岁,自然是消磨的起时光,可他们这些人不说八/九千岁的有,任凭哪一个都比魔尊年纪大,不飞升只能寿元用尽,哪里敢冒险拿大!

【作者题外话】:今天只有一章,明日中午十二点前会再更一章,么么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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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五章 关于合籍

事实证明,藏剑小筑里的大乘修士们,能够在千万修士当中脱颖而出站在顶端,你来我往打太极的功夫也是登峰造极。

他们对魔尊自然是不敢得罪的。

可魔尊既提出了飞升之时只出力但不占通道的法子,怎么能不竭力争取让自己成为魔尊出力之下的那个飞升人选?!

师攸宁在域中看的叹为观止,倒是墨修聿听了不几句,干脆利落的道此事全权交给青云门协调。

青云门自家的肖远山老祖如今不过大乘中期巅峰的修为,距离飞升还早着呢,在这协调之中不知又能为宗门划拉多少好处。

当然,这正是墨修聿的潜在意思。

青云门于他而言实在是个特殊的存在,他一生之中最重要的两个女人尽出于此,一个给了他生命,另一个让他不再孤独于世。

如此,回护和关照便是应有之意。

修士们精力旺盛又各有考量,前一刻还在争执后一刻便又妥协,大有坐地详细讨论个天长地久的意思。

墨修聿在竹椅上阖眼静坐,看似在认真的等待讨论的结果,其实人已分出大半神魂往域中去。

在自己独有的域中,神魂是可以凝为实质的。

于是,外间的魔尊大人在一众吵吵嚷嚷的修士当中闭目养神,域中另有一分身将师攸宁抱在膝头。

师攸宁乖乖给他抱,将他垂在胸前的一束墨发勾来挑去的在手中把玩:“师尊说,三年后有一日十分适宜飞升,是百年间最好的吉日。”

墨修聿下颌落在怀中少女的肩头,可有可无的应了一声。

两人此刻在域中竹林中,林中设石凳与石桌,魔尊大人坐在石凳上,师攸宁则靠在他怀中。

他喜欢这样的日子,不管做什么,不管说什么话,只要她在身边,怎么样都好。

师攸宁仰面看他,既期待还有点小紧张:“今年也有一个吉日,是在十月中,咱们在那日举行道侣大典,怎么样?”

原本因为惬意,眼神都有些懒洋洋涣散的男人,凤眸陡然神采回笼,对上少女期待的又因为他回应慢而渐往恼羞成怒上靠的眼,垂眸爱惜的在她额间亲了亲。

他抑着自己听到“道侣大典”四字澎湃的心『潮』,戏谑道:“昨日亲一亲都不干,道侣大典后可是要双修的,知道么?”

师攸宁呜咽一声,脑袋撞在墨修聿胸口不说话,昨天那叫亲一亲,那这亲一亲的定义不要太广泛……

墨修聿将人抱的紧了些,他当然很想将她早些扣上魔尊夫人的名号,可是飞升之事凶险程度不下于与玄诚之间的对战,若是他……

“再等一等好不好?”他诱哄道:“本座娶妻怎么能如此轻率,非好生准备几年不可。”

他一定回来,会给她修真界做盛大的典礼,会陪伴她千万年。

师攸宁摇头,眼中有泪光闪过但很快又掩盖住了:“不等,不准备!最迟十月,否则我便不与你合籍了!”

她问过龙凤册了,对旁人而言飞升上界是新一轮的追求大道,然而对墨修聿来说这一世便已尽了,神魂自去该归位的地方。

这一次飞升即使是替他人做嫁衣,但师攸宁知道,墨修聿仍旧有可能直接被天道送出此界。

她想嫁他,不止是为了成为魔后以完成身为鬼差的任务,更为他的爱,她想和他成为真正的道侣。

墨修聿还待再说服她,但心头却有异样的感觉,他托起蜗牛般垂在胸口的脑袋,只见素日里粉白小脸上总笑意氤氲的表情已满是泪痕。

“不准看!”师攸宁去捂他的眼,手腕却被攥住,随后是一声叹息。

“担心本座?”墨修聿替她拭泪,素日矜傲冷漠的男人动作难得笨拙,这些泪滴像是沸水烫在心口一般,让他无所适从。

“不担心!”师攸宁泪落的更凶,人也凶巴巴:“俗世里,姑娘家十八岁前便要嫁人的,我如今已经十八,你若不与我合籍,那我便找别人去!”

她这理由其实并不很能站得住脚,毕竟修真界和俗世的差别大了去了。

依照师攸宁的资质,她若是两千岁的时候修行至大乘期,修为与年岁一对比,仍旧年轻的不得了。

不过,此刻魔尊的注意力显然被旁的事吸引了。

“别人?”他淡声问。

师攸宁泪眼模糊,下颌却很傲气的昂着:“我这么好看,天赋又好,肯定有许多青年才俊愿意与我合籍,到时候……”

师攸宁后面的话被堵在了嗓子眼,魔尊大人捏着她的下巴,吻她吻的又凶又急。

他堵了她要说的话,末了又去吻她的泪,恨声道:“青年才俊?哪个青年才俊敢和本座抢人?”

师攸宁犹自记得自己最初的目的,仍问:“十月合籍,要不要?”

魔尊大人一边亲她一边将她打横抱起,下一刻两人已经置身于寝殿内。

师攸宁神智清醒时候最后的记忆,是她被压在宽大的床榻上,耳边是墨修聿一遍遍的说:“依你,都依你好不好,合籍依你,本座也归你!”

墨修聿明白身下的少女说那劳什子与旁人合籍,只是为了激他早些娶她,她应是怕他飞升了留下她一个,想着合籍了不管日后如何,到底没有什么遗憾了。

他猜得着也明白她的心思,可是即使只是想一想她这个自己日日捧在手心的人会与旁人有些什么,魔尊大人隐忍压抑许久的某些情感与欲/望,终于在这一刻喷薄而出。

在域中,神魂虽然能够凝练出真身,但毕竟不是真身。

于是,魔尊大人在进行到最后一步的时候,忍着额间微跳的青筋将某个诱『惑』他的小东西用锦被裹的严严实实。

前一刻还缱绻着,下一刻却被捆成粽子,师攸宁不解的看向罪魁祸首。

裹在被中的少女,一双大眼水波潋滟直能勾魂夺魄,魔尊大人头一次对自己的忍耐力不大确信,抬起手遮了她的眼。

黑暗中,师攸宁只听到某魔尊喑哑的声音道:“十月合籍,没有机会反悔了,知道么?”

少女微仰起脑袋,唇瓣撞在他手腕上亲了亲,欢喜道:“不反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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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六章 道侣大典

有关飞升的事,还只是在修真界大乘修士以及个别元婴修士之间流传的机密,而魔尊与青云门弟子合籍的消息,像更高一层的浪头压下了之前有关真仙降世的传言。

在这消息铺呈开来后,魔界的众多魔修,尤其是女魔修,那段时间脾气火爆的不得了,一言不合就动手,这动手最后还时常会演变为群架。

至于妖界,作为三界里头势力做弱的一个,一向是抱魔界大腿抱惯了的。

如今魔尊求娶青云门这正道宗门女弟子的事由传言变成了事实,连合籍的日子都定了下来,妖族的族长傻眼了。

傻眼了不几日,族长便忙叨叨的去查看自己的库房。

最终,老族长忍痛拿出好些宝贝去恭贺魔尊大喜,战战兢兢的期望魔尊不要被美『色』冲昏了头,反倒联合道修回头将妖族瓜分殆尽。

原本道修这头是最难搞定的,毕竟十几万年来一向将魔修、妖修撵的抱头鼠窜。

只是前有青云门这个正主儿才倚靠着魔尊才能抱全门派,后有飞升的诱『惑』在前头勾搭着。

如此,几个有资格提一提道、魔勾结委实难看的正道宗门,因着门中大乘期的老祖将各自门下的掌教真君耳提面命一番。

最后竟变成了到日子了,掌教真人们整整齐齐的到场参加合籍大典,还是带厚礼的那种。

巨无霸的大宗门齐齐萎了,看这些大门派眼『色』的中、小门派便也有样学样的欢喜起魔尊的大喜。

至于真喜还是假喜,总之不闹幺蛾子便成。

十月金秋,青云门山下聚集大批修士,魔修、道修与妖修隔了数十万年,头一遭这般热闹的聚集在一起。

这样三界修士汇聚的场面,前几年中州秘境的时候也发生过一回,但那时候剑拔弩张,哪里有这般和气。

于师攸宁而言,她这些日子收礼收的委实手软。

墨修聿借着渡飞升雷劫之名从大乘修士们那里得来的宝物,早便一股脑的交给了她。

至于如今上山门拜见的宗门,所带来的见面礼也是直接往藏剑峰上送。

师攸宁想,没准儿等这合籍大典过后,她这里的积藏都不比修行几千年的大乘修士差,简直就是个移动的宝库。

因着之前玄诚闹的那一场,清容真君曾发布过弟子召集令,师攸宁的五位师兄一位师弟如今都在山门中。

藏剑峰虽不比门中其他峰脉弟子云集,但她这些师兄弟齐刷刷出门依次排开,不知被多少前来的宗门掌教羡慕。

怎么能不眼红呢?

清和真君这一位大元婴后期巅峰的修士,门下统共七位弟子。

这七位弟子里,结婴的两个,金丹期的三个,外带沈炎和师攸宁这两个俱是不到二十的筑基修士,战力直接比得上中等门派。

墨修聿如今万事都随着师攸宁捣鼓,她说合籍日子定在十月中,合籍这一日便正是十月中。

只是两人祭告天地的,正式让天道承认两人的道侣关系是在这一日,但整个道侣大典却一直持续到了次年的三月份。

原因么,这等十数位大乘修士聚于藏剑峰,几十位元婴修士在天都峰论道,上百的金丹修士在青云峰各山头访友的场景,在道侣大殿之后便直接演变成了一场盛会。

众多门派的掌教门聚于天都峰,犯职业病的不止一两人。

大伙一合计,干脆就此举办一次道法大会好了,奖励品则由每家都出一些。

在道法大会之后,这许多元婴修士难得相聚,再开坛论道讲述各自的修行体悟,以此激励和提携后辈修士,这岂不是一件大好事?!

这事儿章程定下来了,因着藏剑峰后山还有大乘修士的长辈们在,掌教清德真君便特特去请示。

大乘修士们如今有了飞升的希望,心绪开怀之际便有心指点几句,十几个老家伙面面相觑几息齐齐抚掌大笑,直接拍板要参与论道。

于是,原本定下的道法大会授课顺序,由大乘修士、元婴修士、金丹修士依次往下,每日里一位大修论道,便是追溯到上古时候都没有这等大手笔。

青云门的这次由道侣大典演变成的论法大会,时间绵延出了近一年。

在这一年里,有三位元婴大圆满修士步入大乘,十九位金丹大圆满修士感悟天道结婴成功,更有无数筑基修士丹成功。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盛会后续倒是与师攸宁与墨修聿没什么关系。

在合籍的当晚,魔尊大人与自家小道侣度过了一个非常美好的双修夜晚。

翌日,在师攸宁的提议下,魔尊大人带着小道侣御风万里去了极北冰川之地。

不论是讨论飞升之事还是合籍大殿,老魔尊都没有出现。

自从千年前他爱的人去世后,他的一颗心便也随之冷了下来。

是因为深爱之后被背叛所以缓不过劲来,还是执着了这么多年所以习惯了?

他自己也不知道。

只觉得,这冰天雪地清净,适合静静的思念,也适合寿元耗尽后静静的陨落。

师攸宁被墨修聿带着从一处冰洞而入,不知又御剑飞行了多深,最终才在一处冰窟之中见到了老魔尊。

冰窟中停放着一个冰棺,老魔尊正盘膝坐在冰棺旁。

他闭着眼,衣袍、发丝、睫『毛』上都结了淡淡的冰霜,像一尊雕像一般。

师攸宁知道老魔尊曾经的过往,见到此景便不由有些心酸。

老魔尊一直不知当初清玉真人不是背叛了他选择了宗门,可是饶是如此他也要守着她,这样的爱到底有多深和多苦,简直难以想象。

这些年,每当墨修聿靠着自己躲过诸多危险,靠着自己一步步变强,他在心底便会恨老魔尊一分。

后来,恨没有了,便是无尽的疏离。

可是如今,当他自己心底也住了一深爱的人,在父子关系上冷硬心肠许多年的魔尊大人突然就释怀了。

“我以为,你不愿再见我。”老魔尊睁开眼,轻轻抖落衣裳的冰凌,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一对年轻人,缓缓道:“合籍了?很好。”

墨修聿道:“父亲。”

“你……”老魔尊怔楞一瞬,神情似笑似哭,到底点了点头。

在千余年前有一回八岁的墨修聿与人斗法重伤,他恳求老魔尊留下来陪他,老魔尊兀自返回极北冰川后,“父亲”这称谓在父子两人之间已绝迹千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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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七章 大乘天劫

作为墨修聿的准道侣,师攸宁收获了来自老魔尊的特大储物戒指一枚。

老魔尊只道:“里面都是些不值钱的小玩意,希望你不要嫌弃。”

师攸宁笑眯眯道谢,后来以神识查探储物戒指里的东西,她觉得老魔尊可能对“不值钱的小玩意”这句话有什么误解。

父子冰释前嫌,定然是有许多话要说。

师攸宁向来是会享福的,储物袋里置办的东西很齐全,在放着清玉真人冰棺的雪洞隔壁一股脑的将桌椅板凳安置好。

之后,她又掏出从师门带来的几道菜品,外带从剑冢顺来的自家师尊的珍贵灵两坛摆放好。

这般安排好了,师攸宁召唤了噬心剑带自己出雪洞,在冰川上到处赏玩。

噬心剑如今早被她使唤惯了,带着师攸宁在外头胡天胡地的闹,倒是别有意趣。

整个极北冰川的动静,哪里能瞒得过老魔尊的耳目。

他起身,原本死气沉沉的眼眸的眼眸倒是难得有两分神采,与墨修聿一道坐在师攸宁布置好的桌前,感叹道:“你眼光好,倒是会挑人。”

“她很好。”墨修聿眼眸含笑,末了又道:“娘亲也很好。”

老魔尊原本倒酒的动作骤然僵住,神『色』复杂的看着眼前长大成人,俊挺非凡的儿子:“你说什么?”

墨修聿接过老魔尊手中的酒坛,替两人一人满了一杯,神『色』沉寂下来:“父亲,娘亲也很好,是我们误会她了。”

墨修聿向来心思缜密,得一分非求十分不可。

有了清舟真人对当年事的回忆,再加上冰魄宝鉴上所见,他怎么会不细细查探当初清玉真人的过往。

如今,他能坐在这里谈起此事,便是过往一切都已探听明白。

当年,老魔尊隐瞒身份与清玉真君相爱。

然而,坏就坏在那时候魔界告急,老魔尊出门的功夫,清玉真人的师尊静尘真君便赶到了。

昔日灵动娇俏的爱徒如今容颜憔悴,隆起的腹部更是魔气缭绕,乍一看乃是被魔修囚禁又凌辱的样子。

静尘真君又气又急,然而她知道自己不是离去的那魔修的对手,急忙将爱徒裹挟了就往青云门狂奔。

再之后,因着腹中胎儿血脉太过霸道,以清玉真人的修为哪里承受的住,要么去胎保命,要么胎儿生产之日便是母体命丧之时。

清玉真人哪里舍得肚中的孩子,知道自己必死无疑,索『性』修书断了与老魔尊的情分。

时隔千年,当年细枝末节的真相在眼前还原,老魔尊举杯欲饮,但堂堂一大乘修士,手竟抖的拿不住杯子。

墨修聿递过一本札记:“这是从娘亲的旧物之中寻到的。”

他看过这札记,清玉真人从小便好记录生活与修炼的点滴。

这札记前半段是平平无奇的成长经历,后半段则记录了与老魔尊的相爱,以及回青云门的无奈和不舍。

老魔尊看着札记上熟悉的字迹,竟生生呕出一口血来。

当年清玉走的迅疾,后来遣人送来的书信又那般决绝,他魔尊的尊严让他不至于上赶着去寻羞辱,免得忍不住往青云门大开杀戒,却不想……

师攸宁并不知那日在冰洞之中,墨修聿和老魔尊谈了些什么。

不过,在往后的日子里,老魔尊便不再那般执着的待在冰洞中,不拘是在藏剑小筑中和人论道,或者是在魔界呆一阵子,总之比往日有人气多了。

不过,他最长守着的还是极北冰川,约莫一辈子都不会变了。

离开极北冰川后,师攸宁又被墨修聿带去了魔界。

魔界也像道门那般派系林立,不过与道门不同的是,再多的派系和分支,高居首位的依旧是魔尊。

在魔尊带领新娶的魔后回归魔界时,万魔齐拜的场面弘大而肃穆。

师攸宁和墨修聿牵手而立,她看到高空之中有龙凤虚影盘旋最终没入龙凤册中,知道这一世的任务到此算是完满了。

三年倏忽而过,转眼便是试验飞升是否可行的时候。

最终将首个飞升名额争取到手的是玄天宗。

这是个不弱于青云门的修仙大派,同样也有两位大乘修士坐镇宗门,年长一些的那位大乘修士玄真子再五百岁便是寿元尽头,有飞升的机会自然是求之不得。

是日,天晴日朗。

万里荒漠之上,头发花白身形干瘦的玄真子盘膝坐于皲裂的土地上,打眼看去还以为他只是一个俗世的普通老头,而且还是一只脚已踩进棺材的那种。

这是没有法子的事,寿元快尽的修士和俗世中人垂垂老矣没什么不一样,修为再高已不足以改变形体面貌。

所有的大乘修士们,以及数十位元婴修士齐聚于此,默默的等待着雷劫的降临。

他们不知道这一次能否成功,还是像以往一般明明雷劫降了,可本该有的九道雷劫到最后总是虎头蛇尾,让那渡劫的修士白受罪一场却达不到踏碎虚空的地步。

蓝紫『色』、黑灰『色』的雷云越积越厚,慢慢的将整个湛蓝的天空都盖成了黑沉沉的颜『色』,连荒漠都积上了一层阴沉。

云层中骤然闪过电光,原本阴沉的缓慢乍然惨白一瞬,骇的人心惊肉跳。

“不怕,至多三五日,我定然回来的。”墨修聿看小道侣紧绷着的苍白的面『色』,怜爱的安慰她道。

师攸宁两只手竭力的,紧紧的攥着墨修聿的手,感受着他的温度,他的陪伴,只一声不吭。

任务已经完成,后续的事已不在龙凤册的预料当中,师攸宁不知墨修聿这次会不会直接被天道送出界外。

她舍不得他。

可是,此界沟通上界之事势在必行,便是师攸宁也断没有阻止的理由,若是墨修聿回不来,那便是命定的他们缘尽于此。

雷云翻滚,轰隆之声振聋发聩。

突然,一道小手臂粗的紫『色』雷电自劫云处往玄真子处劈去。

那雷电看着不粗但威势却相当惊人,师攸宁若不是有墨修聿在旁护着,这雷电的威压都足以将她的骨骼灵脉挤压个半残。

第一道雷劫,玄真子扔出一座莲花台般的法宝挡住了。

饶是如此,他所处的那地方,此刻已被轰成了一个之间数十丈的大坑。

玄真子道袍灰扑扑,人也被劈的七荤八素,好在精神看着甚好,已爬出大坑在不远处重新打坐入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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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八章 原是深爱

师攸宁陡然明白了,为何玄真子渡劫选在这一荒芜的地方,

若是玄真子在青云门渡天劫,劫渡不渡的过去她不知道,但可以肯定的是,青云门十八峰,估计最后肯定会被劈的渣渣都不剩。

第二道天劫在两个时辰后降临,比第一道粗上一倍,威力显然比之前的强了不止一筹,因为这次玄真子吐血了。

接着是第三道,第四道雷,原本手臂粗的雷电已经变成了水缸粗。

最开始游刃有余的掏法宝抵挡天雷的玄真子面『色』发白,道袍破破烂烂不说胸前更是血迹斑斑,那是被雷击吐的血。

然而,第六道天雷却出乎意料的势微,在云层中试探的游走却就不降落。

这天雷只有手腕粗细,若不是修士目力超群,一时还真瞧不见它。

玄真子急了,天雷果真像以往那般要收尾了,他急喝道:“还请魔尊相助!”

若天雷将他劈个半死却收尾,踏碎虚空飞升简直就是个笑话!

在雷劫范围外观战的修士们亦提着心,紧紧盯了那雷电几眼怕一个不留神这雷云就收了,一时又看向牵着小道侣的魔尊。

“等我。”墨修聿捏了捏小道侣的嫩脸,视线往不远处的付翼处扫了一眼。

旁人他不放心,在自己抵挡天雷的时候让付翼守着她最好不过。

师攸宁满心不舍,可她知道此刻不是歪缠的时候,只点了点头将在眼框盘旋的泪意憋了回去。

这三年两人一直甜甜蜜蜜的守在一起,自己不亏的,也没有什么遗憾,师攸宁安慰自己,可一双眼追寻着那提剑升空的男人,总是想再多看一眼。

被这样眼巴巴瞧着,魔尊大人脚底像生了根,头一回后悔自己提出这替人激起雷劫的主意。

他仗剑一挥,荒野上的黄土被激起丈高的屏障。

这屏障隔绝了外人的目光,墨修聿攒着自家小道侣的下巴:“呆瓜,本座还能不会来?”

说着,他低下头吻住那片自己爱极了的唇,狠狠的蹂躏了一回,末了拇指在少女嫣红的唇瓣上一点,而后转身离开。

“小公主,主上他快则几个时辰,慢则几日便会回来的,您……”付翼抓耳挠腮。

他打云照国宫中头一回见眼前的少女,知道她虽总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可其实最是坚韧果决,怎地这会儿伤心成这般,就像……就像是主上不会回来了一般。

就付翼自己看,若是再早个几年,主人原在这一界罕逢敌手,平日里不知多百无聊赖,骤然得知了能够飞升上界的事,没准儿真就受了雷劫劈开界面离开了。

可是如今,看主上对小公主当心肝做宝贝的样子,成仙成神估计都是不换。

龙凤册乖乖趴在师攸宁的肩膀上,想说点什么安慰安慰,可却头一次口拙起来。

如今宿主心愿已了,合籍之事已经成功,这一界之后的事已不再在它预料之内。

哎,只期望天道不要这么勤快,好歹让魔尊陪着主人到飞升的时候也好啊!

雷云滚滚,便衬的那第五道在云层中来去穿梭的雷电格外纤细。

然而,在墨修聿腾空而起,周身天魔之气的萦满整片荒芜之地的时候,云层中的雷电游走的慢了些,似乎在迟疑一般。

这样过了几息,紫黑『色』云层中突然雷声轰鸣狂风呼啸,似有摇天动地之势。

wài wéi的大乘修士们激动的难以自已,多少年了,雷劫一旦弱下去从来都是渐渐悄无声息,像是耍着人玩一半,如今竟再度沸腾,天魔之体当真不同凡响!

在高空翻滚的云层与地面狂风卷起的黄沙漫漫中,墨修聿的身影如隐若现但总是如山岳般不被撼动半分。

直到云层中惊雷轰鸣中,原本手臂粗的雷电渐渐长成水缸粗细,而后倾泻之下。

原本持剑而立的男人提剑迎上那雷电,以无匹威势挥剑向天。

锋锐难挡的赤红剑气与雷电狭路相逢,爆发的气流轰然向四周扩开,激起万丈烟尘。

师攸宁被付翼护在身后,只听他道:“小公主,主上直接将那天雷劈的粉碎,当真过瘾!”

师攸宁没有回应,他便自顾的说下去:“向来只有天雷劈修士的份,主上出手果真不同凡响,竟反劈了回去!”

处在风暴中心,墨修聿劈了第五道天雷,随后便落在了盘膝而坐的玄真子身边:“老道士,下一道该你了!”

方才与那天雷正面对决,墨修聿虽然感到压力巨大,但同时亦有一股难以言喻的战意从他胸口扩散开来,原本大乘圆满的修为更是激『荡』不已。

剑修天生好战,墨修聿倒是不介意将剩下的几道天雷一起接了,可是雷劫还有为飞升修士锻造金身的作用,他若都接了,那飞升可真没玄真子什么事了。

玄真子显然也明白其中缘由,目『露』感激,颔首对墨修聿道:“多谢魔尊援手。”

墨修聿淡淡应了一声,提醒道:“下一道天雷恐怕威力更胜方才,老道士可要小心了。”

三个时辰后,第六道天雷滚滚而来,似乎要连天都要劈开一般,威势当真远胜墨修聿劈过的那道。

玄真子迎头而上,法宝齐飞护在头顶,更有一层厚厚的灵气壁垒用一周全自身。

天雷将身材枯瘦的玄真子整个裹了进去,雷劫散去后,玄真子花白的头发与长须一根不剩,法衣更是破破烂烂难以蔽体。

落地后,玄真子勉强从储物空间拿了新的法衣换上,而后便大把吞灵丹,以求最快速度的修复自身损伤。

第七道天雷直到夜半才降了下来。

云层遮蔽天空,白日里已是昏暗一片,夜了更是无星无月的一片漆黑。

这天雷乍然闪现,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照的白昼一般。

玄真子迎头而上,最终虽全身漆黑如墨的回来,但到底还算全须全尾气息尚存。

雷劫当中发生了什么,以师攸宁的目力看的并不清楚,但身边有了付翼这个解说之手似乎一切事都变的有意思起来。

譬如玄真子被劈成了一根烧火棍。

她勉强扯了笑出来,心底却一阵一阵的发慌,师攸宁在这一日一夜的等待中终于明了,原来墨修聿已在她心中根植甚深。

她远比自己想象之中的更爱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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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九章 伴你长久

第二日黎明,第八道天雷又弱了下去,只有之前天雷的一半威势,而且期期艾艾的不肯降下来。

墨修聿只得迎头往上,天魔之体所携的魔气铺成开来,那天雷果真又恢复了精神抖擞的样子。

不过天雷降下来了,墨修聿却不像前次那般迎头往上,而后又飞快的收敛了魔气将天雷劈下的地方让给了玄真子。

他最关键的作用是劈开飞升虚空,那是第九道天雷时才能做的差事,这第八道天雷自然是要本该想飞升的人受的。

经年的大修士,有些事不用说便能心领神会,玄真子坦然的抗击着天雷的威力。

雷劫共九重,这第八道自然比前面的厉害的多,玄真子自己的本命法宝在这一击中化成粉末,自己也被劈的七荤八素只剩半条命。

第九道天雷紧跟着第八道天雷下来,雷声轰鸣似乎要将天幕都震碎,师攸宁穷尽目力,只见那道自己心心念念的红『色』身影没入雷电之中再不见踪影。

玄真子拖着受伤的躯体,紧随墨修聿身后也飞入了那片雷光中。

第九道天雷乃最重一击,更重要的是因为玄真子和墨修聿共同站在雷劫区域中,天雷所降的威力便是成倍的。

这本就是应有之意,若是自己的雷劫能够轻易被不相干的人承受,又哪里有那许多修士在雷劫中被劈成飞灰。

外人只见天雷光亮刺目扎的人眼睛疼。

墨修聿以噬心剑为佐,一路劈下不知多少剑,虎口震烈口鼻流血浑然不知,只一腔烈烈战意让他心头舒畅恣意无比,直往那雷劫上空劫云最中心漩涡处行去。

在那雷劫中心,他凭借本能挥出自己截止此时的,前半生的最强一剑。

耳际有轻微响动,似蛋壳破裂雏鸡新生,又似漂浮在水上的气泡噗的裂开,凤眸中有喜悦闪过,墨修聿猜自己应当是破开了两界壁障。

很快他的猜测便得到了证实。

劫云的漩涡深不知尽头,自漩涡的那一端有浓郁灵气传输而来,跟在墨修聿身后玄真子受伤的躯体不自觉的吸收着这浓郁比之修真界胜过百倍的灵气,只觉舒泰到了极致。

上界的灵气?

墨修聿微挑眉,有些明了昔日玄诚那端着架子的心态了,若下界也有这般浓郁的灵气,所有修士的修炼速度不知要提升多少倍。

在他恍神的一瞬间,那劫云漩涡自远处节节消散,一副祥云疏阔仙灵福地的景致显『露』出来,正是那浓郁灵气的来处。

墨修聿在这景致的来处感受到数不清的强大气息,天魔之体的血『液』沸腾起来,他手中所持的噬心剑也激动嗡鸣,似乎在催促主人进入那地方。

动心吗?

自然是动的!

堂堂魔尊,这一界的最强战力,好胜心自然也是达到极致的,漩涡那头的未知世界强大力量怎能不令他神往?!

墨修聿甚至感觉漩涡深处的仙灵福地正在召唤自己一般,只要他迈出一步,只是小小的一步,他就是准而又准的飞升修士。

可是,那是过去的心态了……

凤眸中有对漩涡那头世界的向往,可这向往是冷静自持的,倒是一向少『露』笑晏的薄唇微微勾起,因为想起了某个人。

他答应了她要回去,那便是要回去。

几千年而已,本座当然是等的起的,墨修聿心道,至于雷劫,多渡一次又如何!

心底清明,手中的动作却不慢,眼见漩涡中的通道渐渐堆起云雾似乎有消散之意,墨修聿抬手又是一剑,生生将那通道又劈开了些许。

他回头让开一边,对不远处迟疑的玄真子道:“老道士,还不快走?!”

玄真子原本不敢上前,飞升的诱『惑』太大了,若是魔尊临时起意往上界而去,他只能拱手相让。

是不得不让!

这雷劫六七成的威力都尽数是墨修聿抗的,抗了雷劫的成果他想自己享用了,玄真子还真说不出个不来。

“魔尊大恩老道铭记,若是日后有所差遣,老道门中自然无有不应。”玄真子真心实意的再一次许诺,而后御起灵气来往那漩涡深处而去。

漩涡一经人入,很快便闭合了。

云消风歇并未用多少时间,天晴日朗犹似昨日,师攸宁怔怔的看着空『荡』『荡』一片的碧洗天空,闭目留下泪来。

心头空『荡』『荡』的,肩膀上龙凤册扑棱这翅膀似乎想说什么。

[小册子,等一等……等一等再说……]师攸宁有气无力的和它交流一句,她低低呢喃一声:“墨修聿……”,后面却不知再说些什么。

以往她这样叫他的时候,那人总会第一时间应一声。

在自己来这个世界的那日他便出现在自己生命中,如今终究是……

腰被揽住,后背撞上一个胸膛,耳际有熟悉的低沉嗓音道:“『露』珠儿,本座在这里。”

师攸宁睁开眼,泪眼模糊的转身,眼尾微挑的凤眸带着淡染的,让人悸动的笑意看着她。

不过,那含笑的凤眸在看到她挂着泪的眼时便愣住了。

早已在自家主上御剑而来时便闪的远远的付翼仰头,不知是不是错觉,他觉得空气中的灵气似乎浓郁了一些。

虽然魔修的修炼依赖的是魔气,但灵气也并不那么让魔讨厌。

魔尊大人难得手忙脚『乱』。

他捧着眼前人苍白的泪水浸湿的脸,慌的连从储物空间摄一条帕子都忘记了,只用手指去抹师攸宁面颊上的泪,一边道:“我在这里,本座不会丢下你,我回来了,不哭……我错了,我错了好不好?”

师攸宁想垂下头遮掩自己这流泪的惨样子,可墨修聿捧着她的脸不肯放手,她只得垂着眼将剩余的眼泪憋回去。

可不知怎的,泪水似乎不单没有憋回去反而留的更凶了,她哽着嗓子道:“方才……雷劫散了,你不在……”

横行三界无所顾忌的魔尊大人迟疑了一瞬,他原本是想给小道侣一个惊喜的,不成想似乎成了惊吓。

不过,此时尚能补救。

墨修聿很干脆的将锅甩给了自己的本命灵剑,只含混道噬心剑渡雷劫时兴奋过了头,回来的时候在远处多绕了两圈,这才没有及时出现。

噬心剑懊丧的弯了弯剑柄算是将锅背的实诚,废柴哭的这般惨,它这等高等剑灵让一让便让一让吧!

【作者题外话】:今日早早更,么么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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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章 千年岁月

师攸宁在墨修聿的怀中哭了很久,末了还打了两个哭嗝,显见其伤心程度。

魔尊大人抱着小道侣心慌意『乱』的哄,头一次这般明了自己在小道侣心头的重要『性』,当真是又心疼又欢喜,一颗魔心竟颇有些扭曲。

另外,他发现怀中少女含着泪花要气不气的瞪着他的时候,魔尊大人某些属于男人的,禽/兽的方面有些蠢蠢欲动。

要是在魔宫大床上也将人欺负哭,那可真……,凤眸幽深的瞳仁骤然闪过红光又悄没声息的隐了下去。

远处一溜儿大乘修士目睹了玄真子飞升成功的过程,心『潮』澎湃自是不提。

众人原想着和墨修聿这位遵守承诺的,替整个修真界修士谋了福祉的魔尊寒暄两句,可看那两人如胶似漆的模样,这过去不过,当真是个问题。

毕竟,修行之人讲究因果,打通两界壁垒这事,算起来整个修真界修士都欠了魔尊一份恩情。

不过,很快他们便不需要考虑这一问题了。

墨修聿显然嫌弃不远不近的站着,并且试试探探的想要过来的那一伙修士十分碍眼。

他直接将道侣拦腰抱起御剑远行,几息之后便连那剑穿云霄的流光都瞧不见了。

付翼在玄真子飞升之后便觉修真界灵气似乎浓郁了些,事实证明他这感觉不是错觉。

自玄真子飞升后接连百日,修真界的灵气一日浓郁超过一日,竟比原本浓郁了十倍有余。

有大乘修士飞升成功,修真界灵气又一日浓郁胜似一日,修真界掀起了空前的修行热『潮』,这却是后话。

一晃又是七百年过去,师攸宁已经成为了一位元婴中期的大修士。

这些年来,修真界又陆陆续续的有五位大乘圆满的修士冲击天劫。

这五人中,其中两位扛过九道天雷踏碎虚空往上界而去,有两位分别卡在第八道和第九道天劫,直接被劈成了飞灰。

至于剩余的一位,这位大乘修士渡劫失败被天雷将大乘修为被劈回了元婴期,因为被天雷伤了灵脉,恐怕这一生都要被困在元婴期再不得寸进。

至于青云门,如今因着师攸宁的师尊清和真君与另一位元婴修士皆成功进阶大乘,拥有三位大乘修士的宗门一跃成为道修第一宗门。

藏剑峰上,包括师攸宁在内的七位师兄弟{妹},如今齐刷刷的都结婴成功,成就了一峰七元婴的佳话。

天都峰一脉,原本的掌教清德真君,因在七百年前那场真仙降世的祸事中受伤过重损了根基,进阶元婴后期失败后寿元用尽最终陨落。

新任掌教乃清德真君亲传弟子,与师攸宁同一年入宗门的双灵根修士方奎。

昔日憨厚的壮汉方奎,如今已是一位元婴初期大修士,他为人宽严相济,将宗门事务打理的井井有条。

说起方奎任掌教的事来,倒要另提一件不大不小的杂事。

三百年前,算得自己寿元已到尽头的清德真君对外宣布,将方奎定为天都峰的传人。

三月后,日常送往方奎处的丹『药』被发现掺了丹毒。

自昔日青云宗那场险些灭门的灾祸中,宗门叛徒清容真君借丹毒害了大乘老祖沐禀风以及数位元婴真君,丹毒便是整个青云门谈之『色』变的东西。

如此,清德真君的愤怒可想而知。

元婴修士怒火不熄,循着线索查过去,目标却直指清德真君自己的亲传大弟子方景云。

师攸宁彼时进阶元婴不久,正好在藏剑峰听从自家师尊的训诫,倒是将这事听了满耳。

在这事里,方景云有些无辜但却并不完全无辜。

将丹毒掺在方奎丹『药』中的人是方景云的侍妾林苏。

林苏啊,说起来她还是师攸宁俗世之中的皇宫中,那位欺辱过宿主多次的九皇姐曲婉婷的贴身侍女。

昔日曲婉婷做的那些事,林苏也算得上狼狈为『奸』的一位。

师攸宁从自己久远的记忆中扯出一段旧事,当初她与林苏最密切的一次会面似乎是在临风潭。

临风潭多沼泽,可这样阴暗的环境却有一种叫做飞凤鸟的灵鸟栖息不离。

那时候,师攸宁自己还是个练气期的小修士,为着捉飞凤鸟和另几个修士结伴同行,其中便有林苏。

不过,在那林子里捉飞凤鸟最后成了次要之事,倒是互相打劫成了主要活计,她记得林苏想暗算她不成,最后却反被一个女魔修『迷』晕。

后来么,师攸宁眉宇微抬,也不知这林苏怎么攀上的方景云,竟还混成了这位亲传弟子的侍妾。

以一个外门弟子资质能有这地位,若不是方景云倒霉被玄诚那事闹的毁了金丹,林苏日后当真算是翻身了。

不过丹毒的事出了后,林苏便直接被清德真君清理门户了。

至于方景云,似乎当夜走火入魔欲与方奎动手,他哪里是彼时金丹大圆满的方奎的对手,自然是败的不能再败,被关了禁闭后来竟自戕而亡了。

师攸宁不知道的,林苏之所以能接近方景云,她倒是还在无意中出了一份力。

当初在那临风潭中,师攸宁不欲动手杀同门便直接任由林苏晕在那了,正被路过的方景云所救。

林苏那等人,昔日攀得上曲婉婷,在被方景云搭救后便抱着了方景云的大腿。

又三百年,距离玄真子飞升已一千年整。

青云宗在这一年里发生了三件大事。

一件是宗门掌教方奎举行合籍大殿,准道侣亦是故去的清德真君的又一亲传弟子,有着纯阴体质的江映玉。

江映玉的纯阴之体的资质不如混沌灵根,但比师攸宁如今的单灵根却强,已经步入元婴后期巅峰一百多年了。

作为青云宗元婴一辈中最优的两根女苗,师攸宁和江映玉之间倒是很有些交情。

师攸宁在道侣合籍前的几个时辰闲话,倒是又知道了些八卦。

原来当初林苏投毒于方奎,竟是方景云暗中撺掇的,毕竟他原本该是天都峰乃是整个宗门的继承人。

这位昔日弟子中的第一人,在金丹被毁后便心智大『乱』,时常有狂悖之举。

清德真君原本念着师徒之情屡次的包容,可是下毒谋害嫡亲师弟,这却是无论无何都不能再纵容的,终于下狠心将方景云这个一手带大的弟子废除修为欲赶出门派。

方景云天之骄子的日子过了几百年,哪里受得了这一朝落凡尘的差距,当夜便自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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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一章 你可欢喜

“他那样的伪君子,算得了什么门中弟子中的第一人,落得修为散尽自尽而亡的下场正是应当!”江映玉冷斥一声,眼中满是厌恶之意。

师攸宁不解。

她不喜方景云乃是因着前世这位为着讨好曲婉婷,生生害的宿主名声尽毁被逐出门派,今生曲婉婷被自己早早的踢出了局,并没有机会和方景云如何纠缠。

看江映玉这样子,倒像是方景云做了旁的事。

江映玉声音低沉了些,厌恶道:“师姐应当知道,我这体质若是行双修之道,对方要得成倍的好处,那混账早些时候仗着修为高于我便屡次撩拨,有一回还将我骗至后山偏僻处想要用强,若不是方师兄……”

提起准道侣,她清冷的眉眼柔和了许多:“好在都过去了!”

师攸宁再想不到还有这般内情,她一直以为是曲婉婷将方景云带歪了,却不想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其实方景云本身就是棵迟早要被人砍掉的歪苗。

师姐妹又说了些女修之间的私密话,师攸宁将自己准备的贺礼留给江映玉,这才离去。

出了殿门她便御剑而行,一晃千年已过,当初那个枯瘦干瘪,需要师尊御剑将她带下天都峰的小姑娘,如今几息之间便能从天都峰到藏剑峰。

洞府还是千年前的洞府,只府门前师攸宁早些年打的那副支零破落的木几早化成朽木,如今放着的桌子是墨修聿自己动手做的,无论是造型还是耐用程度都属顶级。

魔尊大人沏了茶在洞府门前静坐,察觉有熟悉流光从天都峰而来,在桌旁空着的那玉盏中又倒了灵茶。

师攸宁自灵剑中跃下,在外还要端着元婴修士的架子给下头弟子做个好榜样,此刻在自己的家门前,便直扑向了某魔尊的怀中。

这些年小道侣顽皮也不是一回两回,魔尊大人从善如流的张开怀抱将人抱了个满怀,顺带在怀中人面颊上亲了亲。

龙凤册原本将自己铺的展平,正于洞府前一块平展石头上晒太阳,此刻无奈的扑棱着翅膀往别处寻清净地方,作为一本连化形都未的书册,在非礼勿视这一头,它还是相当律己的。

方奎与江映玉的道侣大典后又九个月,门中大乘修士肖远山冲击天劫成功,踏碎虚空往上界而去。

大乘修士若历天劫,乃是要使出自己几千年来所持的修为手段去抗击天雷,于观天劫的修士而言是极好的感悟天道之机。

师攸宁在自家师叔祖踏碎虚空离去后,自觉境界有所松动,就地借着大乘修士飞升还未完全平息的浓郁灵气成功进阶元婴后期。

进阶元婴后期只是一刹那,巩固进阶师攸宁却整整用了半月。

这半月师攸宁闭目盘膝梳理体内灵气,墨修聿便在她wài wéi为其护法,就像曾经守护她筑基、结丹、结婴那般。

不过,魔尊大人发现,这一次小道侣明明睁开了眼,但竟怔楞着一动不动,只那双灵透澄澈的眼眸看着他,渐渐的浮出几分水光,竟是个要哭的样子。

魔尊大人瞬息便到了小道侣身边,将人扶着靠近自己怀中,握着她手腕的指尖已分出一缕魔气探入道侣体内,生怕她出了什么问题。

这些年因着他的缘故,小道侣也很是哭过几次,可那都是道侣之间缱绻之时将人欺负的狠了,算得上俗世所说的闺房之乐,如今这正经的修道途中,这般泪意模样却是绝无仅有。

魔气与灵气原本很不相干,不论是魔气进入道修体内还是灵气进入魔修体内,这都是有损于自身的事。

不过,墨修聿与师攸宁乃是合籍千年的道侣,只要承受的那一方全心接纳,魔气在体内走一遭倒不是大问题。

甚至,就师攸宁来说,她体内的灵脉如今怕是已经习惯了墨修聿的魔气在她进阶后,像霸道的护卫一般大模大样的四处巡视一番。

心头兀自动『荡』不已,师攸宁松懈了肌肉骨骼,软踏踏的靠在墨修聿怀中,只仰着脸看着俊脸严肃又担忧的男人,视线一动都不肯动。

片刻后,一向渊渟岳峙的魔尊大人神『色』震动,在那震动中又有忍不住的喜意涌动,看向师攸宁的目光瞧着竟有些呆。

“阿墨,你的『露』珠儿要有小『露』珠儿了,或者说是个小魔头,你……”师攸宁扯了扯魔尊大人僵住的面皮。

她原本也是激动又惊讶的,神智都丢到千里之外去了,可魔尊大人难得『露』出这踌躇样子,师攸宁便很快回笼理智,又问道:“你……可欢喜?”

魔尊大人回答师攸宁的,是一个极尽克制又温柔怜爱的吻:“只要是你生的,本座都喜欢。”

天道恒平,俗世中人虽然寿短但七情六欲子孙满堂只是等闲,修士纵然长寿康健,但要孕育子嗣却不是件容易的事。

修为愈高,子嗣的事便愈是难以触及的事,等修为到了元婴、大乘这等级别,更是艰难到约等于不存在。

于是,虽然自打合籍之后,师攸宁与自家魔尊双修从来只往频繁里去,但子嗣的事却从未考虑过,却不想……

师攸宁双手按在自己扁塌塌的肚子上,魔尊大人亦盯着道侣平坦的小腹,这个孩子,当真是天道的馈赠。

师攸宁如今已然是元婴后期的大修,即使这肚中孩子有魔尊大人天魔之体血脉,她也尽可以母子平安的生下来。

十月后,师攸宁生下了个小魔头。

小家伙继承了自家父亲的天魔之体,且生来便是筑基后期修为,样貌亦得了魔尊大人八成精髓。

一个顶着魔尊大人缩小版俊脸的『奶』娃娃,整个魔界的修士都喜欢的不得了。

当然,也有不那么欢喜的人,譬如这『奶』娃娃的亲父,毕竟原本眼里、心里只有自己一人的道侣如今动辄小宝儿如何如何,魔尊大人便时常是异动醋缸状态。

于是,在自家小崽子早慧到牙还没长齐便所在亲娘怀里,小屁股恨不能拱到魔尊亲爹脸上时,魔尊大人直接将他拎去了极北冰川。

于是,魔界的日常便是,魔尊与魔后早晚总要施展神通往极北冰川去探望小崽子,之后的一整个白日以及一整个夜晚,魔后的时间自然是要留给魔尊的。

老魔尊手忙脚『乱』的小魔头,原本沉寂的心绪又焕发了新生,连带原本冰窟一般住所更是添置了许多东西,生机盎然自是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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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二章 重回冥界

倏忽又两千年过去,师攸宁修为已然大乘期大圆满,随时可以冲击天劫以求飞升。

只是,对旁的修士而言飞升乃是去往上界,自有更广阔天地可以追寻大道,甚至是成圣成神。

然而,对师攸宁自己来说,飞升意味着这一世界的结束,她该回冥界去了。

与墨修聿相伴三千年,如不是龙凤册时常在身边晃『荡』,师攸宁都要忘记自己还有个鬼差的身份。

她怎么舍得下他,大乘修士寿命近万年,师攸宁原本以为时光还长,大不了将修为压制下来在这一界再呆上几千年。

可天不遂人愿,自从师攸宁三月前修为由大乘后期巅峰突破至大乘大圆满后,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觉得自己魂魄离体过。

关于魂魄离体的事,师攸宁与龙凤册仔细的交流过。

就龙凤册的说法,师攸宁早已修正龙凤册所记载的姻缘,如今修为又达到此界巅峰。

若再在此逗留,她不单会扰『乱』墨修聿这一世的飞升命格,而且魂魄下一次离体,怕是不会那么容易再回来。

换言之,师攸宁如若在硬挺着不飞升,也许在将来的某一刻,或者是与墨修聿悠游于云海之上,或者是夜半两人相互依偎,她会突然魂魄离体再不归来。

而她这种状态,在身边人看来便是毫无征兆的气绝身亡。

师攸宁想一想这样的场景,自己都要先打一个寒颤。

她宁肯这一界的师友亲朋以为自己是飞升了,也好过突然得知自己亡故的噩耗。

在此界可以逗留的最后一月,师攸宁将自己三千年来的积藏分为三份,一份给了青云门,一份留在了魔界,另一份给了墨小宝。

墨小宝大名墨彧{yu},如今两千岁整,他天生天魔之体又兼有老魔尊的教导,早在九百年前便是大乘期大圆满,比师攸宁修炼的快的多。

墨彧如今乃是魔界新一任魔尊,修习的也是剑道,自小便习惯了自家娘亲以及娘亲的师尊以及师兄弟,以及魔界这头的魔头们赠他礼物,收的半点压力都没有。

瞧见父亲不在,已然长成俊美青年的墨彧欲拐了自家娘亲出去游历,挤眉弄眼的跳脱样子,哪里是外间那个颇有威仪的万魔之尊。

不过,墨彧这计划最终没有成行,因为墨修聿突然出现,顺手便将自家不省心的小兔崽子拎走一顿教训。

父子两个样貌相似,神通一脉相承,又都是大乘大圆满的修士。

若说有什么不一样,乃是墨修聿更成熟稳重些,在战力方面墨彧即使在外切磋从无败绩,但总归是差了自家父亲一线。

父子两个切磋事毕,墨修聿于荒芜原野席地而坐,凤眸沉郁浑不似在道侣面前时的云淡风轻。

墨彧盘膝蹭啊蹭的挪到自家父亲身板,手肘支着老爹的腿,仰着的俊脸上同样是烦恼神情:“父亲,孩儿觉得……娘亲最近有些反常。”

凤眸沉沉,墨修聿拍了拍爱子的肩,从储物空间中召出噬心剑递给墨彧:“你娘亲和我于半月后预备迎击天劫,她送你的东西好生收着,这个代本座陪着你。”

墨彧在墨修聿与师攸宁面前是个孩子样,但在外头已然是一位能与几千年的老狐狸们周旋的魔界至尊。

他看着父亲离开的背影,轮廓相似的凤眸压低了些,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么?

怎么感觉不像是飞升,倒像是生离死别一样……

半月后,师攸宁与墨修聿飞升,墨彧扶着老魔尊站在下头看,琢磨着下界他都玩够了,回头过几日自己和祖父也飞升得了,到时候父亲与母亲定然惊喜的很。

雷劫轰隆降下,师攸宁与墨修聿相视而笑,千年的默契尽在眼中,迎头往雷劫中心去。

两人一起渡劫,雷劫也是双倍的威压和厉害,不过到底没有拦住两个强悍剑修。

界门打开,云蒸霞蔚之景出现,踏入便是上界之地。

师攸宁不敢流『露』出异样,生怕墨修聿因着自己而扰『乱』了命运,只强笑道:“阿墨,你先走,我跟着你进去。”

凤眸幽深,只一心一意笼着眼前人温柔的面容。

对视片刻,墨修聿蓦的将人揽进怀中,抱着紧而又紧,低声道:“好,我等着你。”

等着你魂魄修复完全,等着你想起所有,等着你和我重逢,墨修聿心道。

他是一个月前恢复部分记忆的,此刻的分别,总是为了他日她完全安康的站在自己面前。

师攸宁浑然未感觉到异样,只一抱结束,强忍着才不让泪掉下来。

踏入上界,墨修聿会忘记她,忘记在这里曾经经历过的一切。

龙凤册说像墨修聿这等记载于册的人命格从来不凡,就算没有她,他的以后也总是顺畅如意的。

又三月,墨彧与老魔尊飞升上界。

他寻遍上界山川湖海不见父母,最终在噬心剑中发现父亲墨修聿的一缕神识,指点他在上界的修炼法门,只道他成圣之日便是再见之期。

冥界,忘川河边。

忘记是个人人都会提的词,可真要做到这一点却是难上加难,师攸宁便是如此。

在修真界的那三千年过的太美好太安稳,师攸宁送走墨修聿时平静的浑然无事一般,可回到冥界便像是卸了力。

她头一次起了往孟婆那里讨碗汤喝的念头,也许忘记会好一些,然而却被突然出现的冥君拦了下来。

冥君只道师攸宁若是累了可在冥界多歇些日子,不必着忙往下一个世界。

于是,师攸宁日常便在忘川河边的花丛里或发呆或睡觉,只心底的郁气与寂寥一日深似一日。

冥君无可奈何,他又没有胆子敢催促师攸宁,只暗地里派了牛头、马面等鬼差过去寻人玩闹,可惜半分作用都无。

龙凤册也担忧的很,瞅了个师攸宁昏睡的往酆都千丈地底而去。

漫无边际的荒芜,只那玄『色』殿宇还是一如既往的伫立不动。

殿内布置半分未变,高台上金『色』天衣的青年闭目沉睡,高台下环着的九个玉垫倒是满了三分之二。

若是师攸宁在这里,定然会认得出盘膝闭目于玉垫上的人。

俊雅无双的长孙怀德,冷厉沉默的温凌澜,潇洒俊逸的萧引之,清俊阴郁的宁宴清,桀骜倜傥的陆广白,还有她才分别不久的,魔界至尊墨修聿。

这六个人,正是她曾以龙凤册回溯时空,有一世情缘的夫君。

【作者题外话】:丧的很,今天只有一更了,么么哒

请假一下下,要开启新世界了,大纲要捋一捋,心态也要调整,三次元还有些事,所以大概接下来的三天,每天都只有一更,小天使们可以养肥了再看。

三天后,恢复日双更,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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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三章 沧海遗珠姜竹筠

和师攸宁相伴的时候,龙凤册总是个活泼好动的样子。

即使它本体是一本书,但以书页子翻腾来去的动静,那也必定是想折腾多少花样便有多少花样。

然而进入这殿中,龙凤册扑棱着翅膀的动作和缓而轻微。

它先是绕着高台盘旋了两圈儿,而后退出高台与周围玉垫之间繁复的阵法符文,在临近殿门的地方,贴着支撑殿顶的石柱勾出个环抱的姿势。

龙凤册絮絮叨叨,念叨师攸宁在修真界时的事情,还有如今在忘川河边不是发呆便是昏睡的情形。

它稚嫩的嗓音说上两三句就梗一会儿,像是在平复心绪一般,只更紧的贴着柱子才能积聚许多勇气。

“君上,明则是不是很没用,要是主人不愿意再去下一世可怎么办?”龙凤册书角微蜷了蜷,声线里满是惶『惑』:“您以魂养魂这许多年,若是换不来主人再塑仙体……”

想到有可能永生不能再见到君上的面,龙凤册无精打采松开了柱子,任由自己吧嗒掉地。

当然,吧嗒这个动作是个现在进行时,而后又从进行时被按了暂停键。

有几缕金『色』流光自高台上飘『荡』过来,正正好将任由自己掉落的龙凤册托着了。

那几缕金『色』流光交互缠绕,最终幻化成一只由单薄金『色』纹路勾勒的手。

最后,是龙凤册正落在这只手的手心里。

手心往上是一截同样流光幻化的腕骨,线条简单但流畅优美,甚至于这流畅中透出几分难以描摹但绝对无与伦比的高贵感觉。

时间像是静止了几息一般,再然后,由这只手往上延伸,手臂、肩膀、脖颈乃至整个身体。

一个周身笼在淡金『色』神光之中的男人,广袖宽袍修然而立,让原本寂静肃穆的,像是亘古不会有变化的殿宇带了活气。

观他面目身形甚至穿着打扮,竟与那高台上闭目沉睡的男人宛然一人。

“君上?”龙凤册扑棱转了身以正面相对,惊愕后便是规规整整的阖上书页子,平躺在男人的手心里。

被龙凤册唤作“君上”的男人,原本流光塑造的广本还有些虚妄的身影渐渐凝实,低声应了龙凤册一句,便往殿外走去。

他身后高台以及环着的九个玉垫,这些物什之间勾勒的大阵金光大作,瞬间后便又恢复日常平淡运转的样子。

大殿门开启又阖上,龙凤册飘『荡』『荡』的飞在男人身影左侧靠后一些,并未看到大殿内高台上的男人玉『色』的面容黯淡了一瞬,而后唇角有淡淡的血迹浸出。

“君上,您尚有三魄未归位,如今……”冥君弯腰施礼,担忧道。

他掌管鬼道如今十几万年,与这位主儿有缘可见的不足双手之数,经年再拜,敬服之心半点不敢轻动。

男人轻抬手止了冥君的话,淡淡道:“本君自有主张,冥君勿需多言。”

他身前是茫茫的虚无世界,身后只一殿宇伫立,明明是空旷的近乎渺茫的地界,可他简简单单的站在那里,却似乎凌驾于这世间万物之上,岁月山河尽皆对他俯首称臣。

冥君微低了头,果真没有再多说一字。

忘川河流的不甚快,倒是河里翻滚的残魂与枯骨闹腾的很汹涌,看上去便有了十成十的凶恶相。

河水浑浊,若不是岸边彼岸花还算鲜亮,那这一界当真没什么看头。

值此天地亘古昏暗的地界与时光,岸边突然出现一男子,着金衣束玉冠,前一瞬似乎还在远处,下一刻已近在咫尺。

孟婆汤勺在锅里搅了好几圈,但视线却不由自主的投在这男子身上拔不出。

这人长的可真好看啊,她想。

每日里这桥上也过去不少生前为王侯做将相,有的是俊美风流之姿的鬼魂,可哪一个也比不上他。

不过,若让孟婆形容这人哪里好看,她却惊觉自己只知这人貌美,但要具体形容,竟又想不起来,说不出去。

不知什么时候起,整条忘川河水花儿都不再溅一个,河里咕嘟翻滚的鬼魂和骨头也不见了踪影,便是岸边摇曳了许多年的彼岸花,这会儿细细的花瓣也半分不动,似静止了一般。

不是似乎,而是整个冥界,真的在这一刻静止了。

孟婆还保持着往这边张望的样子,可扭身抻脖的样子一动不动。

金『色』的袍角拂过冥界灰突突的地面,拂过艳丽的花丛,最后停在蜷缩在花丛中的少女身上。

浅淡的叹息声像错觉般略过人心头,男人俯身抱着那眉心皱起一道折痕的少女,像是托着一瓣花般仔细和轻巧。

“这么烦恼么”男人低低问,不知是在对怀中的少女说,还是旁的。

他低下头与少女额头相抵,两人之间金『色』流光缠绕,有一团淡粉『色』的东西从少女眉心飞出而后浮在男人面前。

流光窣窣缠绕这一团淡粉『色』云雾状的东西,渐渐将其挤压成比芝麻粒还小的一点红珠。

最后,这红珠落在少女『露』出的一点锁骨上,像一个小小的红痣。

随着淡粉『色』雾气的离体,少女紧皱的眉头不知不觉的松开来,似乎烦忧尽去。

男人目光凝在少女沉睡的面容上许久,直到他抱着少女肩头的那只手,手指渐渐变的虚无。

他终于放开她,弯腰将她又放回了花丛中,只留下一句“照顾好她。”便如烟花炸开般消散无踪。

随着金『色』流光消失,忘川重新喧腾,孟婆的汤勺在大锅里搅了搅,而后熟练的给过往的鬼魂端汤。

至于她方才感叹的有个很好看的人来过的事,似乎只是她的错觉。

龙凤册扑棱翅膀寻了几圈儿,知道君上已经离去,无可奈何的落在花瓣上等着自家主人醒来。

师攸宁正在做梦,梦境有些熟悉,而且还是个美梦。

做梦做到天宫里,可不是美梦?!

不单是美梦,而且还是个连续剧一样的梦。

人的一生要做许多梦,师攸宁经历了很多生,那做梦的事儿可更不少,忘记的自然也数不胜数。

不过看到这梦里的场景时候,她陡然便想起了这梦的上一篇。

上一篇具体什么时候做的她不记得了,可梦里头天宫巍峨华美,还有一个面容与她神似的小仙娥被。

那小仙娥倒霉,不过是个洒扫的,却被窝在墙根底下,不知是仙是魔的人逮住了威胁一通,还要她带他去治伤。

而师攸宁如今梦里亲见,却是小仙娥带着那人去治伤的后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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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四章 相处

天地从来广博,仙界更是无边无际。

在这无边无际里,以天帝、天后所居天宫为中心,辐『射』出无数仙宫、神殿群落,仙云缥缈彩光耀耀,自有缥缈华贵气。

无论天上还是人间,有热闹处便有少人问津处。

和师攸宁面容相似,但望之便知其『性』质软糯的小仙娥便居在一处荒凉地。

天宫里自然不存在什么破败地方,不过倒是有仙灵之气薄弱或稠密之分。

小仙娥好心捧了换仙桃给那淡金衣的,后背被人一刀劈的法衣破碎男人,换来了他以符咒制住她脖颈,只得惊惧又无奈的将他带到自己的小院落。

师攸宁仿若隐形人,又像是台下看戏的观众。

她看到那金衣男人歪着身,一臂搭在倚小仙娥肩上,将大半高大身躯都靠过去。

很有些无赖的姿势,还有些恩将仇报的白眼狼行为。

可他身姿挺括眉宇俊美,目光乍一看懒洋洋,可眼底分明冷漠又戒备,像蛰伏待发的猛兽,高贵而睥睨,便是将山河日月尽踩脚下,也让人觉得正该如此。

这蛰伏的猛兽站在稀落桃枝伸出院墙的小院子门口,轻嗤了一声:“你住这里?”

能拿得出一颗换仙桃的仙人,整个天宫数不出百位,结果拖着个扫把不说,还住在这一处只比凡间农户强一些的破烂窝,他都不知说什么好了。

那小仙娥目光无措一瞬,师攸宁私以为,若不是这小仙娥还记得自己是被人威胁,大抵都会不好意思的为这简陋的“待客”环境道一道歉。

院落虽小但五脏俱全,最关键的是只有这小仙娥一个住在此地,像是被发配一样,着实是个养伤的好地方,清净!

那青年委实是个闲不住的,打坐养伤时闭目挺背也是一等一的好姿态,可睁开眼便恶劣的很,将小仙娥使唤的像个陀螺一般。

师攸宁看着和自己面容相似的小仙娥,浑似一糯米团子被人『揉』圆搓扁,一腔郁闷倾倒不出,只得频频在那金衣青年面前比划拳脚。

可惜的是,她不是此间人,戳出去的指头穿过那青年的肩,与人交错开来,半分都未接触着。

小仙娥作息规律,白日里上午去那换仙桃树林外墙打扫,下午回来被救回来的白眼狼支使来去,晚上修炼些浅薄的仙法。

师攸宁不识仙界的人如何修炼,这“浅薄”二字乃是根据那金衣青年的态度揣度出来的。

转机出现在两月后,有一女仙带两个小仙娥前来。

平日里糯糯寡言,在被金衣青年欺负了也只是更寡言的小仙娥,头一次焦急又羞窘的对那青年强调:“藏好,求你,不要出来。”

小仙娥急的要掉泪,金衣青年施恩般的微颔了高贵的下颌,而后隐身于空气中。

来的女仙冰肌雪肤是个美人,跟着的两个小仙娥也同样是美人的预备役,但师攸宁却下意识的皱了眉头。

她不太理解自己看到这些人时心底的厌恶是为什么,只归功于曾经见的世面多了,一眼便看出来人鲜亮表皮下隐藏的轻蔑。

女仙站在小院门前,轻飘飘的,十分高高在上的目光从站在院门前,看上去有些局促的小仙娥身上扫过,而后转身吩咐身边的两个小仙娥:“去吧,少耽搁些时间。”

那两个小仙娥恭谨的应了一声,而后便不大恭谨的入了院子,左右环顾四下打探,分工明确且熟门熟路,巡查的仔细又迅速,似乎不是第一次干这种活计。

果然是流放么,还带定期巡查的?

师攸宁脑海中『乱』七八糟的猜测一大堆,可奈何自己是个不被人所见的魂体,只能干看着。

女仙来的快走的也快,这些日子在那金衣青年驱使下好歹多了几分生气的小仙娥,却似乎被方才的不速之客带走了精气神。

她委顿在院门口,挪到院门与墙壁的夹角处蹲下,双臂环着腿将自己团成个团子,看着地面散落的花瓣出神。

花瓣被云靴踩在了脚下,淡金『色』袍脚落在小仙娥面前,居高临下的声音带着随意的,不那么容易听出来的关心:“躲在这里便能偷懒了么?本君要喝茶,稍后还要沐浴,去准备!”

小仙娥垂着眼,纤长却微微蜷曲的睫『毛』扑闪两下,悄无声息的站了起来。

她比眼前男人矮了一个头不止,又因塌着肩膀,看上去像流浪了许久还被踩了好多脚的小动物。

这小动物老实过了头,伤心还蕴在心底,依旧打起精神绕过使唤自己的男人,去烹茶和准备沐浴的物什。

师攸宁看的直叹气,心道要是自己,绝对揍这什么君上一个满脸桃花开,救命恩人混的跟个小奴隶似的,关键是还顶着和她相似的脸,实在是憋闷。

那什么君上似乎也被小仙娥的老实震惊了,拎住了绕过他准备忙活的小东西的后脖领子,将人轻轻松松的拎到自己面前。

小仙娥被吓了一条,显然对自己曾经被眼前人掐住脖子的往昔记忆犹新。

她眼睛瞪的老大,塞满恐惧和无措,两侧细细的手臂微抬,似乎时刻准备着抱头或者旁的,总之不会是打回去。

男人修长漆黑的眉拧的死紧,又俊又凶:“不高兴?打一架就舒服了,要不要?”

说着,他不知从哪里拎出来一把重剑,剑柄往小仙娥面前递:“兵器让你,想怎么砍怎么砍,会么?”

小仙娥慌忙低头,像个成精的鹌鹑,还是胆子贼小的那种。

男人啧了一声,无奈又烦恼。

剑被他收了起来,一只手捏着小仙娥的下巴强迫人抬起头:“说话!”

不带几两肉的下巴被他攥在手心里,巴掌大的脸又白又嫩已经挂了两道泪痕,显然是被吓哭的。

泪水落在钳制着下巴的那只手上,那只手像是被烫着了一般收了回去。

手的主人楞了一瞬,趁此间隙,小仙娥像从猫爪子下捞着命的小鼠崽子,慌忙跑进了院子。

此后几日,男人使唤小仙娥的时候便少了,有一回看她拖着扫把去那换仙桃林打扫,还悄无声息的跟上去施法做了大半活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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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五章 玉枝

又一月过去,那什么君上已经不再偷偷『摸』『摸』的跟在小仙娥身后帮忙。

他时常在小仙娥身边晃『荡』,从桃林回来的时候甚至还会主动提扫把。

这人生的风光霁月,举止又矜傲不凡。

于是,原本在小仙娥手中时看上去就是个普通扫把,被他嫌弃又别扭的拿在手里耍弄,竟让人忍不住想,也许这扫把应当是个什么了不得的法宝什么的。

“换仙桃不分春夏秋冬的长叶子,又不等早晚的掉叶子,再扫能扫出朵花来?”男人与小仙娥并肩而行,不无讥讽的道。

小仙娥不理他,也没那么怕他了,兀自半垂着头走路,『露』出的一截玉白脖微弯,是沉默又拒绝的弧度。

她倒是想御风飞行早点躲开戳这心窝子的话,可此地仙灵之气稀薄,飞又能飞多远?

金衣男人习惯了身边的人这鹌鹑模样,心道活该被人欺负。

可是到底是救命恩人,他修长漆黑的眉,眉峰吊起个看透一切的冷峭弧度,其实态度已极尽苦口婆心:“本君看定然是有人在刻意欺辱你,这破地方有什么好呆的,天地无极造化万千,多换几个窝棚便知道好处了,懂么?”

这话倒是没错,旁观两人生活的师攸宁握拳,这落难的金衣男人不知是何方神圣,总归看着不凡,要是小仙娥能随他去外头看看,说不准倒是一桩幸事。

“灵均,你伤好了,是吗?”小仙娥顿住脚。

灵均是某一日这金衣男人屈尊降贵般对小仙娥的自我介绍。

他倚在桃树干旁,仰着下巴对小仙娥说:“喂,你可以叫本君名讳:灵均,你有名字吗?”

这小院子只两个人,灵均以往需要什么了就直接扯开嗓子吩咐,双方没有互通过姓名,竟然也就这般过来了。

师攸宁那一刻十分手痒,抬腿踹了这劳什子灵均一脚,虽然没什么用,但出出气总是好的。

桃子给你吃,救命之恩尚未还,几月来被使唤的忙前忙后没个空挡,这会儿才想起问人名字,还一脸你该荣幸的面孔,也幸得小仙娥以前不知经历了什么,『性』子也是一等一的吃苦耐劳,否则早便赶他走了!

不过,师攸宁看到一直沉默温软的小仙娥目光倒亮了一瞬,轻轻软软的吐出两个字:“玉枝。”

仿佛有人问自己的名字,是一件十分值得认真对待的事。

且说眼下,男人迈出去的长腿一收,视线笼在玉枝身上,带着迫人的气势:“你赶本君走?”

他显然久居上位,这几月在小院子里收敛锋芒胡天胡地的释放自己的另一面,此刻瞬间便恢复了初见时的高高在上。

那样漫不经心的冷漠,眉宇尚未压低便已有难言的威仪和尊贵,仿佛昨日还晃『荡』着腿在墙头看风景的不是他。

玉枝小心且小声的道:“谢……多谢你陪我这么久,你说自己是魔,这里……这里是仙界……”

即使躲避了目光接触,可对方的气场实在是太强大,她垂在两侧的手死死扣着袖口,弯腰弓背像是犯了什么大错。

“仙界?”灵均被眼前人在自己面前缩手缩脚的样子扎的眼睛疼。

他偏开头,侧脸上鼻梁高挺目光冷沉:“这破地方也好意思说是仙界!”

他想说你见过真正的仙灵福地是什么样么,见过珍奇异兽自在栖息的盛景么?

可与生俱来的骄傲,不会递到一个扫地仙娥面前踩,决不!

灵均将手中的扫把塞回到头都很不能埋都云层里的玉枝手中,一声不吭的转身便走。

那日伤重施展不开袖里乾坤的术法,那换仙桃才显的重要了些,可他随身携带的宝贝,便是夺天地造化的都不少,即使此地灵力稀薄,恢复伤势有什么难?

伤早便恢复,便是就此施展神通搅『乱』这天宫,谁又能奈何得了他?

刺目金光闪过,原本横眉怒目的男人已经不见踪影,只卷起的一阵风将扫把上沾染的一片桃叶抛到半空又落下,正飘到目光有些空茫的小仙娥的鞋面上。

师攸宁凑近了看,与她相似的面孔上,小仙娥睫『毛』颤了颤『逼』回了眼中的水光。

她听到小仙娥小声的,像是催眠似的对自己说:“一个人……一个人挺好的。”

师攸宁捂住胸口,不自觉的刨析了小仙娥的内心情感:还不曾泥足深陷的依恋两个人的好,一个人的日子便不算太难熬,只是回到正轨了而已。

仙界大的很,便衬的那回去时独自一个的身影有些支离零落,掩在缥缈的云雾中渐渐再瞧不见。

师攸宁察觉莫名的吸力,下一瞬身体的每一寸都比之前飘『荡』的时候重了许多。

她从魂魄状态找到了支配躯体的感觉,右手里攥着扫把杆,成为了小仙娥。

或者说,是她的魂魄入了小仙娥的体,一如曾经完成龙凤册任务时从宿主身体中醒过来的感受,熟悉又陌生。

孤独和懊丧不受控制的在心田蔓延开来,这是小仙娥的情感,如今师攸宁感同身受。

师攸宁吓了一跳,依照上一次的经验,这难道不是在梦里吗?

她回不去了?

不再是鬼差,也见不着还在现代的老娘,龙凤册更是和自己再没什么关系?

难为师攸宁这些日子跟着小仙娥和灵均来回的在桃林和小院溜达,便是这般胡思『乱』想,她竟也稳稳当当的回到了小院。

只因着神思不属,比平日晚到了半个时辰。

师攸宁无可奈何的立在小院门前,又将无可奈何的目光转到了手里的扫把上,难不成日后就这么混吃等死的扫落叶?

半掩的院门豁然洞开,门内人俊脸阴沉目光摄人,正与师攸宁受惊的眼相对。

四目相对,师攸宁竟第一时间读懂了灵均目中未尽之意,为什么这么晚回来,为什么站在门口不进来?

反『射』『性』的,她退了一小步。

真的只是一小步,然后师攸宁整个人便飞在了半空中。

是门内的男人揽着她的腰,先是往上而后便急速下降,但降落的地方似乎不是小院,而是比天空更下面的地方。

那是凡间的方向。

头顶传来咬牙切齿的声音,高傲又气急败坏:“一个破牢笼有什么好待的,看在你帮了本君一个小忙的份上,本君便……”

后面的话师攸宁没有听到。

不知是灵均速度太快还是旁的,她头一刻还能感受到他揽着她的力度,下一刻却从小仙娥体内出来,又成了个飘『荡』的魂。

与此同时,冥界忘川旁,

已经守了沉睡的主人十九天的龙凤册兴奋的扑棱翅膀,因为那躺在花丛中的人眼皮轻动,显然是要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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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六章 雨夜

师攸宁睁开眼,入目皆是昏沉之『色』,心道原来她竟还是在冥界么?

那方才在高空中被刮的颠三倒四的情形,原来是做梦,她有些唏嘘的想。

本该庆幸自己至少不是个孤魂野鬼,可不知怎的,师攸宁心头倒还生出点失落来。

大概是戏没看完的缘故。

师攸宁眼睛看着身边一株往生花的方向,其实视线并未聚焦在上头,忍不住寻思,也不知那灵均和小仙娥后来怎么样了……

[主人,你可算醒了!]龙凤册蹲在师攸宁的膝盖上,因着激动,翅膀呼哧的都能做扇子使。

师攸宁将龙凤册捧到自己面前,喟叹道:[是啊,可算是醒了。]

平日里不觉得,这回那梦做的太过真实,她才发现自己被龙凤册陪伴习惯了,自己单独一魂,竟生出手足无措之感。

一魂一书说了好些话,在龙凤册试探的问起师攸宁是否还难过时,师攸宁竟惊觉自己对修真界的不舍,随着一场天界荒诞的梦竟淡了许多。

[是我太过无情了么?]师攸宁拧着眉。

她努力回忆自己与墨修聿分别时的心痛不舍,竟发现痛还是痛的,可那痛变成了钝痛,似是被什么东西蒙上了一般,三千年的光阴像是一下子便距离她十分的遥远。

[怎么会?]龙凤册知道师攸宁这样的反应是因君上施术的缘故,只假做无事的安慰道:[不是主人自己说的,生活总是要继续下去,只要问心无愧便好。]

[这么说,似乎也不错。]师攸宁道。

她不自觉的捂了捂胸口,总觉得自己似乎忽略了什么,可却实在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便暂时丢在了脑后。

师攸宁不知道的是,方才在她努力回想的时候,锁骨上新多的一点嫣红小痣似要滴出血来。

魂魄之体在人间时难以被人所见,更不要说触碰人间的动物或家具,但在冥界却也是要生活的。

师攸宁虽然时常在忘川河边徘徊,但她作为实打实的冥界在编公务人员,还是身怀重宝龙凤册的一位,不单分到了住所,还是一独立的院落。

如此,至少不用像同居一院的牛头、马面两位。

前几日才因为一个美艳女鬼同时与兄弟两个都有些纠葛,结果不巧撞在一处,两差好生出手了一番,着实让酆都内的住户门八卦了好一阵子。

[呶,就这个,是不是长的十分像我?]师攸宁在窗前作画。

她几世的经历不是白给的,许多技能虽说不至于精通至大师的地步,但总归能沾些皮『毛』。

譬如此刻,思索未几时便将自己梦境中的主角画了出来。

[是……是有些像……]

龙凤册斟酌词句,既希望自家主人想起点什么,又怕自己表现的太明显,结果人没想起什么倒是对它有所怀疑。

如此,龙凤册在拿捏尺度方面简直都快要被自己折磨拧巴了。

不过,它附和着师攸宁,但其实注意力却一直集中在画中的男子身上,君上风度斐然自然是不错的,可手中拎着扫把,实在是……实在是太惊悚了。

师攸宁不知龙凤册的纠结,只问:[你说,这小仙娥与我会不会有什么关系?譬如哪一世的姐妹亲眷什么的,不然为何频繁梦到?”]

她不是没有怀疑那梦中人会不会是自己的前世,不过一来想象自己曾是个仙子,她还没那么大的脸。

再者,那小仙娥的糯米团般的『性』子,师攸宁觉得实在与自己扯不上关系。

[这……]龙凤册吭哧着想合适的说辞,它还记得君上说过,若非本主自己想起往事,贸然提醒只会刺激原本难织就的散魂有溃散之危。

[这什么这,是在冥界憋坏了吧]

师攸宁捏着龙凤册的书脊将它往自己肩膀上搭了:[休息了这许多日子,咱们该干活了,想多了又不能生出朵花来,何必徒增烦恼!]

[主人说的是。]龙凤册捋顺了语气,暗中却道,君上那术法是不是有些使大劲了,主上怎么有些什么都不大在意的趋势呢?

师攸宁不知龙凤册内里的纠结,她倒不是什么都不在意,而是有了更烦恼的事。

之前因着才离开修真界还缓不过来,可是如今心思清明了,倒是又想起这次回家陪自个亲妈时,母上大人催促她找对象的事了。

她一个鬼差,这事儿这回搪塞过去了,下回怎么办?

[小册子,你说我这趟任务要是完成的好,冥君有没有可能让我还个阳什么的,或者配个鬼夫君也好,毕竟也老大不小的了么。]师攸宁看着灰蒙蒙的天空问。

她如今还是在现实世界出事时的样貌,甚至还有更年轻化的趋势,可在现代每半年回去一次,算一算年龄都快二十六了。

[主人,咱们明日出发怎么样]龙凤册慌张的转移话题。

君上耗费修为布下那等逆天大阵,显迹一回已很是不容易,若是知道眼前这位的想法,那还了得!

惆怅的心思被打断,师攸宁便将思绪拉扯回来,点头答应了龙凤册的提议。

翌日,师攸宁便由龙凤册施展神通带往了下一个世界。

一人一书不知道的是,他们离开后,冥君出现在师攸宁的小院,隔着窗户将那一卷画收了起来,宝贝似的带往了酆都千丈地底之下,放在了玄『色』殿宇的门前。

这一头,出得冥界到了京师,师攸宁舒展魂体长长的吸了口气。

虽然这气对她没什么用,毕竟又不是活人。

可是此刻即使是黑夜,可属于人间的空旷与生气,花草树木乃至屋檐滴水,没有什么不是新鲜的,哪里是冥界那一眼扫过便没有兴趣再看第二眼的地方可以比的。

师攸宁此次来的地界是齐国。

距离京师两百里的小镇,此刻正是天黑雾重的时候,拉扯的长且细的雨丝儿斜斜的降下来,瞧着不疾不徐,可是站在雨地里头保管不多时衣裳湿透。

夜黑风高,正是杀人越货的好时候。

师攸宁蹲在屋檐上,等待着即将出现的杀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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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七章 雨夜

夜幕降临其实并未有多久,但黑云压低春雨绵绵,只青石板上汪着的水渍映出几分远处客栈门前悬着的暗红灯火。

慌『乱』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而后是一批快速轻捷的脚步声紧随其后。

前者形单影只慌『乱』逃窜,像是被大水淹了窝的耗子挣扎着求取一线生机,后者利刃雪亮只待饮血。

房顶上,师攸宁呼吸都不由轻了些,视线锁定在那个虽布衣荆钗,但眉眼瞧着尚有几分丽『色』的『妇』人身上。

这是她这次的宿主姜竹筠,当朝天子宠臣,户部尚书姜统勋的真正独生女,而非宫里那个姜娘娘。

姜竹筠虽然如今是进士娘子,可昔日也是做惯了苦活计的,腿脚自然麻利。

可再麻利的腿脚,揣着一颗悲愤又惊惧的心,又兼着天黑路滑,脚底一拌蒜的功夫,后面的杀手便赶上来了。

四个黑衣刺客围拢过来,为首那个剑尖挑起姜竹筠的下巴,旁边的一人吹亮火折子。

姜竹筠的脸映在火光下,她瞳孔微缩『露』了个自嘲的笑,不知是嘲笑这些人杀人灭口时的小心谨慎,还是嘲笑自己这荒唐又悲剧的一生。

“是她,杀!”黑衣此刻嗡声道,而后便欲举剑刺入姜竹筠心窝。

收钱办事,他决不会让出钱的那人有半分不满。

一剑穿心让人死的透透的,而后再毁了这张脸,最后扔去『乱』葬岗了事,步骤决不会『乱』上丝毫。

姜竹筠按在湿漉漉地面的手指收紧,整个人被抽空了般一动不敢动,等待着那剑砍下来。

可是,突然之间拉长的雨丝停留在半空中,而那把举起的剑像是被施了定身术,连带着之前凶神恶煞的黑衣人们,似乎都变成了木偶。

街旁将近两人多高的屋檐上跳下一个人,轻飘飘的往这头走。

姜竹筠将自己缩的更紧了,杀手和精怪,她哪个都怕。

师攸宁弯腰伸手:“姜竹筠……江娘,如果你今天真的死在这里,甘心吗,想报仇吗?”

姜竹筠瞪大眼,看着眼前身量细瘦的女子,她认识自己?

师攸宁从姜竹筠眼中看见了害怕和犹疑,她抽抽鼻子,陡然觉得自己此刻像个蛊『惑』人心的妖怪。

可是蛊『惑』便蛊『惑』吧,事情走到这个地步,要么姜竹筠横死街头永不瞑目,要么她帮她恢复身份,报仇之后死的甘心一点。

“你……你是谁?”姜竹筠将怀里的包袱抱的紧紧的,带着一点点希冀:“你是相公派来……派来救我的?”

她的话说的很没底气,不说夏士芳攀高枝将她赶走,便是夏士芳对自己真的情深义重,他一个寒门子弟陡然发迹,哪里来门路和银钱打点。

师攸宁摇头,收回了手蹲在姜竹筠两步远的地方。

这样的距离既不会吓到她,亦可以好好的商量商量事情的走向。

她温言道:“我需要你帮个忙,所以来救你,让你多活一段日子。”

多活一段日子,那就是还要死的。

姜竹筠笑不出来,神情僵硬的看着眼前的女子。

师攸宁直言道:“不是我要你死,而是你早便中了毒,你那婆母下了一回毒,宫里那位又下一回,两种毒互相克制,只能让你晚死一些,但躲是躲不掉的。”

姜竹筠愣愣的重复:“中毒?”

师攸宁点头,目光透着怜悯。

若说起来,眼前的女子这短短一生的命运当真悲催到了极致。

按照龙凤册的记载,眼前的姜竹筠本是京师书香门第姜府嫡出公子姜统勋的独女。

二十五年前齐康帝还在位,那时候北边儿藩王有不臣之心,姜统勋少年英才,被派往北地为为官,名为属官实则是齐康帝的眼线。

后来藩王叛『乱』,姜统勋冒死将消息传回京师,自己则在被追杀途中跌落悬崖。

贵公子落难被山林村夫救起,见他生的不凡,索『性』送往村头最有学问的老秀才家养伤。

老秀才有一女,照顾着照顾着贵公子便生出情愫。

后来么,贵公子临走时承诺回来娶妻,秀才女儿珠胎暗结苦苦守候。

可是贵公子倒没有失约,只是天不于方便,那小山村在一场洪灾中什么都不剩了。

于是,贵公子只得饮泣而归。

姜竹筠便是那秀才女儿与贵公子姜统勋的孩子。

洪水到时,秀才女儿因身体不适与老秀才一起去镇上开『药』,恰好一家子都活生生的避开了天灾。

老秀才这头,他原本以为女儿是肠胃不调,却不想竟怀了孩子。

这消息劈晕了老头,老秀才清苦守矩了一辈子,想不到名声便这般坏了。

他没忍心打死女儿,可这老脸也丢不起,索『性』借着洪灾的名头带着女儿远远的离了故土。

十三年后老秀才病故,秀才女儿带着姜竹筠上京师寻昔日的情郎。

可惜,秀才女儿半途生病撒手去了,只姜竹筠独个儿带着亲娘藏了十几年的信物继续北上。

姜竹筠也是倒霉,原本她已经离京师不远,就差临门一脚便可以成为姜府的掌上明珠。

按照正常程序,姜竹筠会先成为千金小姐,之后因着亲爹受两朝皇帝信任,自己先成皇子妃,后来成为皇后。

可不巧的是,天上掉下个异界灵魂。

这异世的灵魂入了一商人家小姐的体,知道姜竹筠是有大造化的,先好心将人收留,巧言令『色』的骗了她的信物,之后便将人投了江,自己则跑去认亲,顺带将姜竹筠的好运占个齐全。

至于姜竹筠,她被扔进江里后名大没死,只是脑袋磕在石头上忘记了前世,成为了农户家的媳『妇』,取名江娘。

夫君读书争气,十年后姜竹筠以进士娘子的身份进了京师,不想却碍了某些人的眼。

宫里占据了姜家小姐身份的那位娘娘要她死,看上姜竹筠如今夫君是个青年才俊的高官家正有一待嫁千金,于是她还是碍眼。

姜竹筠早前在夫家与那急着攀高枝的相公起了口角,不妨被身强力壮的婆母推了一把又磕了脑袋,如今前尘往事一体儿都知道了,这才痛快的同意了和离的事。

最终的结果么,姜竹筠没被两家毒死,先被江家赶出门,后头宫里那位姜娘娘派的杀手便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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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八章 秀丽

“我……我还能活多久?”姜竹筠看着师攸宁。

她的衣裳已经被雨水打湿,便显出几分瘦骨嶙峋来,湿漉漉的发丝贴在面颊上,狼狈又凄苦。

师攸宁怜悯道:“至多半月。”

“半月……十五天……”

姜竹筠嘴角攒着一抹苦涩,很快这苦涩又变成了愤恨和痛苦。

她攥着拳,努力生出最大的镇静:“你说的对,我不甘心,我要报仇,我怎么活成了这个样子?我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师攸宁知道姜竹筠说的是什么意思,生生夺去她一生气运的那位假姜家小姐,她被投入江水中失忆后被骗已有婚约的那位夏家婆母……

她原本……原本应该有另一种人生的。

[主人,来了!]龙凤册在静止的雨雾中转了个圈:[再过一刻钟便到了。]

[知道了。]师攸宁答应一声,抓紧时间和姜竹筠合计起报仇的事,以及事成之后的报酬问题。

她的报酬从来不变,让已经死到临头的悲催宿主完成遗愿,之后宿主的魂魄随师攸宁走一遭,让她能够顺顺利利的回朔时空,到过去纠正被穿越人士扰『乱』的龙凤姻缘。

一刻钟不多不少,街那头马匹嘶鸣蹄声踢踏,一队骑兵明火执仗的往此处呼啸而来。

原本处于黑衣人包围圈的姜竹筠已经被师攸宁拉到了僻静的拐角处。

师攸宁打了个响指,原本在这方圆百米内静止的空间倏然恢复运转。

雨水拉扯着长丝继续下落,如梦初醒的黑衣人剑还举的高高的,四下环顾后一眼便发现了七八米外缩成一团的姜竹筠。

他明明记得将人包围起来了,怎么又跑了?

可这会儿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黑衣首领冷声道:‘她在那里,杀!’

杀自然是杀的,可冲在最前头的黑衣人心头的杀意还未付诸于剑端,已经有一支箭穿透雨雾而来,正中他后心。

健硕的高头大马上,劲装束腰的青年挽弓敛眉嗖嗖嗖又是三箭,剩下的那三个黑衣人来不及反应便已中箭倒地。

[好箭术!]师攸宁赞叹。

,,,,,,,她是做过女将军的人,这一声赞却不是无的放矢。

这样黑的夜,那四个黑衣人有三个都是一箭穿心,只余最后一个黑衣人被箭『射』中持剑的那只手,显然是要留活口审问的。

如今的雍帝五年前登基,身边有一禁军统领,武艺高强箭术绝世,名唤古千轩,显然就是眼前这位了,师攸宁心道。

古千轩翻身下马,确定了姜竹筠的身份后径直带了人上马离去。

至于身后的黑衣人,自然有下属料理,不管是关押那幸存的黑衣人还是处理尸首。

坐在马上的姜竹筠回头,夜愈深雨下的愈发稠密,黑沉沉的街道被甩在了身后,而那位真正救了她的女子,却早已消失无踪。

古千轩解下披风盖在姜竹筠身上,安慰道:“你不要怕,一会儿到了圣上面前照实说便是。”

他不单是当今雍帝的亲信,更是雍帝的表弟,原是个十分淡薄的『性』子,比姜竹筠更大的冤情这些年也不是没有见过,本不会轻易动什么恻隐之心。

可古千轩和姜统勋同朝为官又份属皇帝的左膀右臂,原就有些交情,眼前人八成是真正的姜家小姐,那他少不得看在同僚情分上照顾几分。

师攸宁带着龙凤册往宫中去。

帝王寝殿内烛火通明,她很轻易便找到了正地方。

皇宫大内守卫森严又有帝王之气庇佑,什么妖精鬼怪轻易进不的,但师攸宁本有鬼差身份,又兼并龙凤册这等宝物,直接飘『荡』到雍帝身前也没什么大事。

雍帝勤政,此刻正就着烛火处理奏折。

在殿内的角落里,一位华服女子正悄无声息的跪趴在那里,看服饰像是宫里的妃嫔。

对面角落,一位面容清朗的中年男子坐在木几上,眉宇间混着踌躇、焦急等好几种情绪,只强坐着等待。

此人正是姜统勋。

仗着没人瞧得见自己,师攸宁大大方方的进了殿,环视一圈后坐在了雍帝的对面。

根据龙凤册的记载,雍帝五年前登基,如今不过二十又七的年纪,是位很年轻的帝王。

他垂着眼看折子,批阅的速度很快,有的折子粗略看一眼便撇到一边,有时候则朱笔疾书,洋洋洒洒写好大一篇。

殿内七八个太监、宫女侍奉在侧,但没有人发出一点儿声音。

师攸宁的目光从雍帝白的过分的皮肤绕到他长且密的睫『毛』,乃至紧抿的唇。

外界对这位皇帝的评价是严苛沉肃,严苛她尚不了解,但沉肃倒是真的。

又半个时辰,门口执守的小太监回报古大人在外请示,人已带到该如何安置,还是直接带入宫。

小太监声线清亮,语速不快不慢,将事儿回禀的明明白白。

原本跪在殿内的妃子猛的抬头,煞白的脸浮着一层不可置信。

她没有留意到自己紧张的指甲都抠进了砖缝中,只慌『乱』又愤恨的想:人怎么会没死?

一个村姑的女儿,毒不死也杀不死吗?

该死的古千轩,她费了那许多功夫拉拢,油盐不进不说,竟敢坏自己好事,日后……

可自己还有以后吗?

姜敛秋,或者说是钱敛秋心绪纷『乱』。

在现代的时候,她看书里头写的皇帝、王爷都是一怒为红颜的,可眼前的雍帝除了政务就是政务,石头一样难打动!

自己该怎么办?

姜统勋宦海沉浮几十年,以前没有起疑心便罢了,此刻将曾经“女儿”的一举一动收入眼中,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他自诩两朝元老,得两位帝王宠信,却不想被蒙蔽至此,让亲生女儿流落在外屡次被伤害。

如今心头油煎一般,这会儿若不是君王面前不得造次,他早便『逼』问对面的假冒货了。

“唔,”雍帝放下手中的奏折:“让古大人将人好生带进来。”

他抬起头,整张面容暴『露』在烛火中,也暴『露』在师攸宁的面前。

原本百无聊赖鬼差不由自主的飘远了些,诧异又惊艳的想,这位皇帝陛下的容貌,当真是好生秀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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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九章 雍帝

屋外夜幕沉沉,细雨从屋檐上汇聚成流滴答往下,殿内却是烛照如白日,温暖若暖春。

飘的远了些,师攸宁便将收拾起折子起身的雍帝从头到脚的打量仔细。

雍帝的眉漆黑修长,唇又是殷红颜『色』,这等浓墨重彩配在他白的过分的肤『色』上,便托出秀丽两个字来。

不过他目光幽深面无表情,容貌的秀『色』便带出十二分的淡漠,不显的女气,倒有几分严冷。

惊叹完了美『色』,师攸宁捂住胸口,迟疑又惶『惑』的左右看了看,视线并未聚焦到什么地方,只觉得有些奇怪。

她明明历经好几世,虽说容貌还停留在初次去冥界的时候,但怎么着也是历经沧桑的。

可师攸宁回想自己方才打量雍帝,还蹦跶出去的动作,倒像是头一回执行任务的时候,无知又无畏,还有些过分的活泼。

她这是怎么了,容貌有返老还童的传言,难道心态也有?

趴在灯罩上的龙凤册将师攸宁的踌躇自疑尽收眼底,它的存在便是为了守护这位主儿,自然也明白她此刻为何如此。

它扑棱书页子落在师攸宁的脑袋顶上:[主人,听说孟婆汤其中一味材料用的是往生花,你睡在花丛里好多天,是不舒服了吗?]

师攸宁听的龙凤册话中的担忧,恍然的摇了摇头:[无事,只是觉得以后可以常去花丛里睡一睡。]

如此,她便不再纠结自己为何『性』情宽松许多,前几世生活的情景依旧历历在目但却似雾里看花般,不再那么执着和放不下。

龙凤册悄悄的松了口气,往生花的确是孟婆汤中的其中一料,有安神以及舒缓筋骨的效用,勉强可以将主人为何心『性』淡漠许多的异样遮盖过去。

且说此刻,皇帝都起身了,姜统勋自然也不敢再坐着,原本只挨着半『臀』的坐姿便收了,站起身来,殷切的看着雍帝道:“皇上,”

跪在地上的姜妃泪眼朦胧的抬起头,希望自己的泪水能软一软皇帝冷硬的心肠。

“衡臣,你且安心,今日之事有朕做主,定然会查的水落石出。”雍帝安抚的看着姜统勋:“皇子犯法尚与庶民同罪,若是朕身边的人犯了错,亦在律法之内惩处,朕决不包庇。”

衡沉是姜统勋的字。

姜统勋原本忐忑又悲愤的心暖意流淌,感激之下老泪纵横:“多谢皇上体恤!”

他原本担心的便是这个,姜妃在后宫素来还算得宠,即使揭穿了不是姜家的女儿,如今还是后宫的妃嫔。

若皇上顾忌皇家颜面从轻处置,皇室的脸面自然比姜府一个女儿的冤屈重的多,姜统勋为人臣,便是再不愿意也不得不将苦水咽下去。

可如今么,自然是不必的。

雍帝安抚完自己的肱骨之臣,视线落在跪趴在地上的姜妃上时陡然转厉,而后一言不发的转身又回了榻。

堂堂帝王不屑与女人口舌争辩,一切事实稍后自会清楚明白。

姜妃被雍帝那一眼看的周身冰寒,她素知皇帝不好伺候,可方才皇帝安抚姜统勋的话更让她心惊胆战。

她强抑着恐慌想,不会的,臣子都是皇家的奴才,为了一个奴才的女儿处置自己的妻妾,便是在普通富贵人家也是丢脸的事,皇室更不用说,顶多是将自己降位份,再不济打入冷宫!

又近两刻钟过去,古千轩在禁卫班房里换了干净衣物,原本在泥水地里带了一身狼狈的姜竹筠也被宫女们簇拥着梳洗干净,这才一同面圣。

姜竹筠跪在地上面君。

她是已快死的人,原本失忆之后被夏婆母早晚磋磨,最终掰扯成谨小慎微的『性』子便丢开一边,打量了皇帝、亲父姜统勋,最后愤恨的盯了姜妃好一会儿。

姜竹筠与姜妃同岁,都是二十又五的年纪,但姜竹筠面容苍老似三十几岁的人,姜妃则皮肤细嫩气质高贵,与二八年华的小姑娘说是姐妹半点都不违和。

不过,以师攸宁资深颜狗的眼光,就骨相而论,姜竹筠得了蒋家的好基因,鹅蛋脸杏仁大眼,是很清丽可人的长相。

至于姜妃么,她的脸偏圆一些,眼睛也是圆溜溜的,平日里可以装扮的娇俏动人,此刻慌『乱』与『奸』滑透出些许,面相便透出几分既坏且凶的意味。

古千轩先回的话,简明扼要的说了姜竹筠被追杀的事,以及凶犯在他等在宫门前的时候已被审问过,确定买凶杀人的是皇商钱家。

钱家正是姜妃长成的府邸,皇家两个字乃是钱家借着偷龙转凤用自家女儿冒充姜家小姐,以此攀上姜府后得到的好处。

“买凶杀人?”雍帝在殿内踱了几步,倏然冷笑道:“好一个胆大包天的钱府!”

姜妃听得周身一颤,想要求情又忍住了,哭泣道:“皇上,一定是有什么地方弄错了,嫔妾的父亲一向奉公守法,怎么会买凶杀人,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她啜泣时自有楚楚动人的风韵,晶莹的泪滴自白皙的面颊上流下,当真美不胜收。

姜妃称呼“父亲”指的是钱府中那位与姜妃合谋的钱姓商人。

钱家借着姜妃这个冒牌货攀上了姜府,又怎么会任由她独自栖息在高枝上,便借着生恩与养恩不相上下的名头,两府都将姜敛秋当做了女儿看待。

如此,钱家在姜府的庇护下过的当真是如意极了。

于是,钱家这头姜妃称呼真正的亲爹为父亲,在姜统勋这头,平日里则称呼为爹爹,竟既占了钱府的财力又借助了姜府的势力,在后宫之中简直如鱼得水。

“误会?”雍帝冷笑一声,倒是动了真怒。

先帝齐康帝是一位难得的明君,在位时在内从辅政大臣手中夺回权利,在外扫平坐大的藩王,便是雄才伟略这四个字也称得上。

可是在齐康朝后期,英雄了一辈子的帝王脾气和缓下来,便尤其爱惜羽『毛』,维持着呈平的盛世景象,倒养出一大批国之蛀虫。

盛世之下已有颓意齐康帝自然是知道的,可年迈的帝王已没有了当初的杀伐决断,这才在几个皇子中挑选了『性』子最酷厉的雍帝接过江山重担。

严厉的帝王上位,不怕得罪老臣重将,下狠心整治吏治,如今江山已初见清明。

而『性』格酷厉的雍帝,最恨人巧言令『色』,偏生此刻姜妃犯在了他的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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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三十章 落定

帝王喜怒很少摆在明面上,师攸宁因着在好几任帝王身边呆过,倒捕捉了一丝雍帝对姜妃的不耐和厌恶,心道姜妃越蹦跶估计下场越凄凉。

果然,雍帝不再理会姜妃,倒是对姜竹筠份外和颜悦『色』。

虽然他这和颜悦『色』其实并不大瞧的出来,但帝王之威稍稍收拢已是格外看顾。

他道:“朕富有天下,亿万百姓皆是朕的子民,你有什么冤屈尽管道来,不管是谁欺压的人,不管是谁犯的事,朕都会还你公道!”

立在一旁的姜统勋激动的双手轻颤,目光更是一瞬不瞬的盯着自己生生错过的女儿。

君王问话,臣子本不该随意『插』言,可谨慎周全了一辈子的老臣子还是哽着嗓子道:“孩子,不要怕,将你知道的都说出来,皇上会为你做主。”

他贪婪的打量着眼前的女子,欢喜她眼眸像自己,欢喜她继承了姜家人的面容轮廓。

可他更心痛,痛她如今应当不过二十五岁的年纪却已被磋磨成这般模样,哪里像姜家其他出嫁的同龄姑娘们那般高门执掌中馈,个个满身尊荣与富贵。

姜竹筠不太敢打量眼前一身明黄帝王服的男子,他身上的气势惊的她只叩拜,倒是呆愣中透着几分打量的看了姜统勋几眼。

原来父亲是这个样子,看起来比自己以前见过的官老爷俊的多也有气势的多,自己这样的困顿,半点都不像他的女儿。

她眼中不由自主的滑下泪水,没有姜妃那般的美态,但却看的人心头发酸。

师攸宁唏嘘一声,捕捉到姜妃愤恨的神情,顿生厌恶之感,都死到临头了还不知悔改,当真心黑脸厚道极点!

烛火燃的不急不慌,灯芯若是稍长了些便有侍候在殿内的宫人轻巧的处理摆弄。

姜竹筠垂着眼,她在几日前被推搡着脑袋磕在墙上过,如今记忆已经恢复完全,当着雍帝以及姜统勋、古千轩的面,一点一滴的诉说这些年来的经历。

记忆被揭开,那些娘亲带她千里北上的艰难,娘亲在小客栈柴房之中病逝的荒凉,还有乞讨时被钱家大小姐带回去的欣喜。

后来么,钱家小姐假意接近的套话,抢夺信物后将她扔进汹涌的江水里,她失忆后被半强迫半欺骗的嫁给夏士芳,夏家的磋磨,进京后的被嫌弃和被投毒。

姜竹筠说的简略,十余年来的波澜她不到一刻钟便讲完了,可听众心中却都很不是滋味。

姜统勋再忍不住,跪倒在地手掌抚在姜竹筠后背,磕头请雍帝给自己可怜的女儿做主。

“你胡说!你这个贱人,你是看本妃地位尊崇便前来陷害!”姜妃嘶叫着扑过来。

她之前都一直安安静静的,此刻被揭破了画皮终于癫狂起来,似要与姜竹筠同归于尽。

“贱『妇』,心思如此歹毒,当真是骇人听闻!”雍帝一脚便将人踹倒在地,其后两个小太监上来便将姜妃压倒在地。

雍帝并不是一个听风就是雨的『性』子,相反他简直谋定后动到了极致。

姜妃自以为和钱府之前联络十分隐秘,但其实早便在皇帝的掌握之中。

深宫寂寞,他自己又不是个爱美『色』的『性』子,所以妃子们偶尔往宫外同家人通一通消息雍帝并不会苛责。

然而,买凶杀人却不一样,简直是猖狂到了极致。

自密探回报此事,雍帝便着人调查,如今虽然姜竹筠是首次被带入宫,但其实后头的纠葛这位年轻的帝王已掌握了七八分,否则也不会直接将姜妃带至此处,甚至不问便已罚跪。

真相大白只用了短短的时间,雍帝当场便废了姜妃的位份,但与寻常嫔妃会被打入冷宫不同,她直接被贬为了庶民。

“皇上,”姜统勋惊愕不已更感激不已,他已然明白了皇帝的用意,叩头后道:“老臣何德何能……”

师攸宁不大明白姜统勋如何激动成这个样子,只不解的看向雍帝的方向。

雍帝齐允曙抬手制止了姜统勋的劝解:“朕说过会给爱卿一个交代,再者占取官家千金之身份,并以此窃据后宫高位此等匪夷所思又刻毒大胆之事,朕不怕掀给天下人看,面子不值什么钱,类似之事免去一二便已是大善!”

原来竟是这样,真是一个不走寻常路的皇帝,不过这样看起来倒多了许多人情味,虽然脸『色』还是不苟言笑,但师攸宁倒觉得这样的雍帝当真不凡。

姜妃面如土『色』,才求饶了一声便被身后的小太监堵住了嘴。

以前高高在上的姜妃,他们自然是不敢这般冒犯的,便是贬到冷宫的妃嫔那也是皇帝的女人,也是不敢动手的。

可是如今这位不过是个庶民罢了,便是冒犯了又如何?

雍帝下令刑部主审姜竹筠昔年被推下江,被毒害以及被追杀的案子,此案当事人姜竹筠则被他特许回家待召便是,不必时刻待在大理寺候审。

至于姜妃,或者说褪去一切假象的钱敛秋,则直接以案犯的身份押入大牢。

师攸宁知道,在这样的时代,大牢可不是什么好去处,即使不用刻意交代,钱敛秋也定然会受许多苦楚。

姜统勋带着姜竹筠退出大殿,已经重新拿起奏折的雍帝抬头对身边伺候的大太监吩咐道:“太医院太医留一值守之人,其他人皆派去姜府,着其为姜竹筠诊脉除毒。”

师攸宁在此地又呆了一个月,亲眼见证了姜竹筠一案的尘埃落定。

有了帝王的亲自着眼,苦主还是当朝尚书的亲生女儿,大理寺卿拿人、办案的速度前所未有的快。

钱家被抄家,钱父与钱敛秋,以及下毒于姜竹筠的夏家婆母被判斩刑。

夏士芳去进士头衔流放三千里永不得归,看上夏士芳为婿而暗示夏母处理儿媳的那家高官被吏部清查,最终抄家除官。

百姓们看了好大一出戏,这戏瓜葛了皇室妃嫔,世家小姐还有商家千金,当真是一波三折的让人眼花缭『乱』。

不过,看戏归看戏,民间对雍帝的评价却十分好,说他处事只看理法而不为了名声庇护贪官和坏妃子,很值得信赖,是个耿直皇帝。

古千轩将流言回报于雍帝时,雍帝忙着处理政务并未理会,倒是听闻姜家新回去的小姐命不久矣,恩准姜统勋一月内不必上朝。

【作者题外话】:欠一章,明天努力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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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三十一章 漂流

姜竹筠一案各种细枝末节全部审结用了一月,而姜竹筠却只有半月寿命。

在生命的最后一日,她去了大理寺大牢,亲眼目睹罪魁祸首钱敛秋饮鸩自尽,一腔愤怒孤苦终于有了发泄的地方,其后便只剩下茫然。

钱敛秋自然是不肯乖乖服毒的,不过宫里派出的太监这等赐死的事做了好多回,手脚麻利的将『药』硬灌了下去。

关于钱敛秋,倒是另有一件小事需在此提一提。

大理寺办案自不同于地方小衙门那般粗陋,不单揪出了钱父和钱敛秋这些年为着敛财如何坏事做尽,竟还查出钱敛秋的身世另有玄机。

原来钱敛秋不单不是姜统勋的女儿,竟还不是钱父的亲生女儿。

严格说起来,钱敛秋应当叫钱父一声舅舅。

钱父原有一亲妹,在成婚年纪不满家中『逼』其嫁给一年近不『惑』的官员,直接逃婚了。

逃婚后的钱小姐在外珠胎暗结,因着存活不下去又回来了,祈求兄长收留自己才出生的女儿,随后便自尽了。

说来也巧,当时的钱夫人正巧临盆,钱父便将才出生半月的钱敛秋抱到了钱母屋里,对外宣称夫人生了双胎。

如此,钱敛秋说服钱父与姜府攀关系时,这段隐秘便将钱小姐换成了当初救了姜统勋的那位秀才女儿,竟滴水不漏的圆过去了。

至于钱敛秋真正的父亲,人海茫茫,钱小姐又早便化成了一培黄土,竟当真寻不着了。

不过,师攸宁猜,没准儿钱敛秋是个魂穿呢,半月的婴儿不知事,但里面若住了一个成年人的灵魂呢?

如此,钱敛秋才会巧而又巧的利用自己本就不是钱父亲生的事做文章,还真让她给谋算着了,不然即使钱府想瞒天过海,恐怕也难以哄骗得了姜统勋这位天子近臣。

是夜,师攸宁飘飘『荡』『荡』的到了姜竹筠的床头。

姜竹筠穿戴整齐的坐在绣凳上,看到师攸宁出现『露』出了个笑:“谢谢你,一切都和你所说的分毫不差,我报了仇,晚上还陪父亲吃了饭,没什么遗憾了。”

师攸宁有些可惜,恢复了记忆的姜竹筠即使容颜已褪,但通透豁达却胜过许多人。

毕竟没有多少人在知道自己死期后会如此的从容淡,如果没有钱敛秋仗着自己是知晓前事的现代灵魂而胡作非为,姜竹筠未必不是个好皇后。

她心头可惜,面『色』便份外柔和,只道:“答应过你的事我会做到。”

师攸宁并未隐瞒自己用姜竹筠的魂魄回溯时空,乃至重活一世的事,因此姜竹筠请求她重来一次,不要让钱敛秋再行欺骗狡诈之事,也请师攸宁好好照顾她的亲人。

午夜,月倚轻枝,龙凤册扇动翅膀打开一凡人所不能见的漩涡。

师攸宁投身其中,往过去的大齐国而去。

意识渐渐回笼,师攸宁觉得自己周身冷的厉害,沉沉浮浮也不知身在何方。

她睁开眼,波涛汹涌之中隐约看到自己似乎要往一块巨石上撞。

要不要这么凶险?

师攸宁心底疾呼:[小册子!]

下一刻,她的身体便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扯开一边,堪堪避开那撞上去不是缺胳膊断腿便可能头破血流的大石头。

江水汹涌,好在有龙凤册在,师攸宁倒不至于发生什么危险,甚至力气都没用几分便爬上了那她差点撞上的大黑石头。

好吧,师攸宁如今这具身体完全没有力气,想用也用不上。

她抱着黑石的棱角处,等初初苏醒的熟悉眩晕感过去。

记忆回笼,师攸宁大概『摸』清了自己现在的状况。

她如今是十四岁的姜竹筠,昨夜被钱敛秋派人扔入江中,后来便被水呛昏过去于江中飘『荡』到这时候。

[所以,]师攸宁看看自己被泡的发白的手指:[按照正常轨迹,方才我应当撞在那石头上然后失忆,最后被夏家那个老虐婆救回家?]

师攸宁不是个不尊老爱幼的人,但对夏士芳母子两个,委实难以拿得出尊重心态。

前世夏母在河边发现了昏『迷』的姜敛秋,将人捡回家后发现这姑娘模样出众还失忆了。

这样漂亮的大姑娘,十里八村可都是少见的。

夏母原本是要将姜竹筠养好身体,等个十天半月若无人来寻,随意卖出去便是银钱,她连人牙子都联系好了。

至于人牙子将人处理到秦楼楚馆还是大户人家做小妾,那却半点都没有她的干系了。

却不想姜竹筠醒了来什么都不记得了,不记得自己哪里来,不记得自己是谁,不记得自己要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夏母也不多言,每日一口一个可怜的孩子般叫,直将失忆的姜竹筠似那雏鸟依恋老鸟般的信任她。

五日后,夏士芳从镇上的学堂下学回家,看见姜竹筠目光便是一亮。

后来,夏士芳发现这个貌美的少女竟然还识字,比那些媒婆给他说亲时的村姑强不知多少倍,便动了心思。

夏母拗不过儿子,便骗姜竹筠说他原是与夏士芳有婚约的,如此便成了婚。

后来么,夏母见不得儿子贪恋姜竹筠美『色』,时常使唤姜竹筠做粗活,将人磋磨的干瘪苍老。

有了姜竹筠做活计补贴家用,夏家宽裕许多,夏士芳时常拿银钱去**,对家里的糟糠轻则嘲讽重则动手,衣冠禽兽不过如此!

前世的这些污糟事师攸宁知道个大概,后来姜竹筠去世后她如今才能自由的读取她前世的记忆。

她这会儿脸『色』青白阴沉,一半是被水泡的,一半是被气的。

师攸宁原本是想走个捷径的,譬如此刻借助龙凤册的力量上岸,而后直往京市去。

这一世,钱敛秋既然已经对姜竹筠动了手,那当然会迫不及待的去京师姜府认亲,,自己正好戳破她的假面。

可是,她这会儿又有了别的主意,就这般将夏士芳母子放过,怎么就这么不甘心呢?

要不等到夏母将她卖了,再去喊冤,或者夏士芳想做个旁的什么,直接告他个轻薄民女……

师攸宁将自己的计划告诉龙凤册,一人一书都觉得这主意不错。

于是,师攸宁在石头上趴了没多久,又慢腾腾的滑入了水中。

【作者题外话】:补上欠的一章,晚上还有两章,么么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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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三十二章 郡王

当然,将已经泡的骨头都发凉的身体重新送入冰凉的江水中,这委实是个极需要勇气的事。

师攸宁属于能坐着肯定不会站着的那一类人,所以自己找苦头的事她肯定是不做的。

于是,她让龙凤册开了个小挂。

在龙凤册的『操』作下,师攸宁会陷入黑甜的梦乡,什么痛啊、冷啊什么的,全部都被挡在梦乡外。

在睡着之前,师攸宁提醒了龙凤册一句,让它将夏母捡到她的地方的捯饬的不要像前世那么偏僻。

至少被救的时候多少有个目击者么,否则夏母信口雌黄说她是她家亲眷或者旁的,那可就碍事了。

龙凤册答应了,分出书册上笼着的金『色』流光笼罩着自家主人如今的躯体,以保证她少受些伤,譬如被江水中的卷入的枯枝划破皮肤什么的。

另一方面,龙凤册又分出几粒金『色』光点往远处升腾而去,它感受到了自家君上的气息。

让君上在此界的人身与主人早些相遇,应当不是坏事,对么?!

与此地江水湍急不同,上游数十里外一处水域偏平缓但偏僻的地界,两艘船挤挨在一起,刀剑撞击砍杀声不绝于耳。

船舱中,身形高大面相宽厚的青年肃容道:“爷,该动身了。”

原本坐在船舱窗前看书的男人睫羽微抬,天光投在他白的近乎要发光的面容上,既冷清又镇静,半点都没有被外间的喊杀声惊动到。

他将手中的书合上,同面容一般白皙的手指抚过青『色』的封皮,不疾不徐道:“可惜这些书了。”

这青年正是当今齐康帝的第六子,此次师攸宁的攻略目标,未来的雍帝齐允曙。

不过比起前世雍帝已坐拥天下,此刻的齐允曙乃是郡王身份,他身边候着的面相宽厚的青年,是他的第一近卫庄安。

若是从高空俯视便会发现,虽然外面两拨人对峙的震天撼地,两艘船更是四处都是刀光剑影,但其实齐允曙所在的这一舱被守的固若金丹,压根不受外界的影响。

须臾,外面进来一半大少年。

这少年皮肤黝黑,左窜右钻的进了船舱,笑嘻嘻的一拱手,『露』出一口大白牙。

他对方才还在可惜书卷的青年道:“爷,办妥了,您的衣服和玉佩套在那身形仿佛的替死鬼身上,再推入江水中泡上几日,神仙都分不出来!”

“很好,出发吧。”齐允曙点点头,想了想将方才自己放在书案上的那本书拿起来,路过半大少年的时候放在他手里:“给爷带着,路上总得有些消遣。”

“得嘞!”半大少年名叫李吉,将背上背着的包袱往身前一拽,将那书塞了进去。

齐允曙下了船,河边有一不高不矮,品相只能算中下的枣红马候在那里。

马身后拉着一辆无什遮挡的平板车,上头铺着一层干草。

齐允曙在那车上坐了,他穿着一身鸦青『色』的书生长袍,垂着眼在心中盘算事的时候,当真只是个面容过分俊俏的赶考举子般的人。

可若是抬起眼,一双黑漆漆的眸子凉浸浸让人不敢对视,当真无愧大齐朝堂上冷面王的称号。

李吉和庄安换着牵马,沿着江水边的小道一路往下。

一辆朴素到近乎简陋的板车,连带齐允曙以及一护卫一小厮,三人走走停停的翻土丘、过密林,最终停在一岔路口。

“爷,咱走哪条道?”李吉坐在板车后头,手里拽着一根狗一草晃来晃去。

正考虑自己的死讯传往京师后,太子和安王是何反应的齐允曙抬眸。

北地灾情严重,他宁肯死遁也要一查到底的。

既然如此,这两条道走哪一条便无关紧要,终归是要将跑遍十三县的。

齐允曙抬手,他原本是欲指北边的道,但不知为何心神微动,手指已划向南边的小道。

“得嘞!”李吉跳下车去换庄吉。

齐允曙肩上,三两点金『色』流光倏然消散不见。

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齐允曙不知道的事,他前世走的原是北边的道,如今选了南边的这亦条,很多事便不一样了,譬如路上遇到的人什么的。

师攸宁不知自家小册子暗中动了动手脚,她如今睡意浓浓,湿漉漉衣服包裹的身体则缓缓的往一处平缓水流处『荡』去。

光滑的青石板上,五六个『妇』人一边拉家常一边搓洗衣服。

“哎呦喂,那是个什么东西,黑乎乎的怪渗人!”其中一『妇』人拍了拍胸口,在吓的往后缩的时候还不忘将衣服捞回木盆。

“谁家洗衣裳不留神被水冲走了吧?!”另一『妇』人眯着眼瞧:“深绿的料子,水里头一浸可不就是黑乎乎一片。”

听说是料子,所有的『妇』人目光都亮了亮。

如今北地遭了灾,虽说她们这村子地势高些免了难,但平日里也只是勉强混个温饱,衣裳都是缝缝补补了不知多少回的,若是得块新料子,用处且大着呢。

几个『妇』人眼巴巴的瞧着,均是跃跃欲试的样子,只待那料子再飘的近前些便下水捞,毕竟这块儿水面看着平缓,河中心其实是有暗流的,且得小心着。

可惜,料子还未飘过来,倒是打了个旋将另一端『露』出来,却是个仰面的人身。

水中飘着的原来是个人!

那浸水的黑乎乎的料子,不过是这人的裙面。

『妇』人门惊的一退几米远,连连嚷道真是晦气,这人好死不死怎地跑到家门前洗衣服的地方,飘远些不成么?

几个女人中,其中一原本将衣裳都收拢在木盆中,裤脚也挽起的黑脸膛『妇』人,看上去忠厚朴实的脸上,双眼皮褶子微耷拉的眼懊恼一闪而过,但畏惧却并未有多少。

“夏大娘,这也忒晦气了,真不知日后去哪里洗衣才好!”年轻的夫人好奇中带着惊惧,挽着那黑脸膛『妇』人的手臂道。

“是啊,是不太好。”黑脸膛『妇』人道,声音中配合着『露』出几分懊恼和害怕。

师攸宁被惊叫声吵醒,魂魄飘出宿主的身体后四处打量。

这等魂魄离体的『操』作,平日里在龙凤册的帮助下才能做到,此时能如此便宜,她不过是仗着进入宿主身体没多久,还处于磨合阶段容易脱离罢了。

【作者题外话】:欠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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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三十三章 主动

魂魄离体自然不如有躯壳时那般脚踏实地,但飘来『荡』去倒是也有别样的好处。

譬如现在,师攸宁一张脸都快怼在夏氏的面前了,却半点都不会被人察觉。

前世宿主只活了二十五岁,二十五年的岁月,有十年是在夏家度过的,被夏母磋磨,被夏士芳打骂嫌弃,半辈子都在受苦。

师攸宁曾特地跑去大牢看过夏氏,因此能在这一堆『妇』人当中认得出夏氏的脸。

不过比起前世,因下毒杀人的重罪在牢房中既惊且吓的苍老,眼前的夏氏头发乌黑身形壮硕,而且竟还有一副慈眉善目的面相。

师攸宁嫌弃的飘远了些,相由心生其实很多时候都做不得准,这世上多的是和善面孔鬼蜮心肠的人,夏氏便是其中翘楚。

她龇牙咧嘴『露』出个凶恶面貌,这辈子换了自己做姜竹筠,如果有磨难,那还是夏氏自己受吧!

眼见水中的那人飘的越来越近,『妇』人们扯三扯四的嫌弃和惊惧,甚至嚷嚷着喊家里的男人将这尸体扔远些,没得吓着了人还污了水。

可是嚷归嚷,好奇心让她们又不舍得离去,免得错过了日后的谈资。

“是个女人?”红脸膛的『妇』人半个身子往前探:“和刘老六家的丫头差不多大么!”

“徐三娘,你怎么说话呢,把我家活生生的丫头拿来比这死鬼,再多说两句看我不撕烂你的嘴!”一矮胖『妇』人叉腰怒道。

徐三娘嘴快了一回,知道自己理亏,忙摆手道:“刘姐姐莫发火,我这嘴该打,该打,再不说了!”

三个女人一台戏,这里有七八个女人,即使因着害怕而小声嚷嚷,那也似好大一团马蜂窝被踹的动静。

师攸宁听的脑壳疼,好在尚注意到夏氏打量水中姜竹筠的目光。

那种仔细的搜查般的目光,她心头提了一口气,厌恶的想,夏氏不会是在瞧姜竹筠身上有什么可占的好处吧,譬如银钱首饰什么的?

连“死人”的便宜都占,心黑与胆大占了个齐全!

不过这样也好,师攸宁在夏氏脖颈处幽幽吹了口冷气,“死人”的便宜都占,那自己要是『露』出点活人的迹象,夏氏绝对会绞尽脑汁将自己带回家去!

至于方才那口气么,鬼差的气息可不是那么好得的,倒霉还是生病,端看夏氏自己的运气了。

师攸宁飘『荡』着又回了姜竹筠的躯体,支配着冰凉的手指微动了动。

她如今虽不方便看夏氏的表情,但自有龙凤册这个耳报神回报情况,譬如夏氏眼睛亮了什么的。

夏氏觉得脖颈凉飕飕的,后来这凉意似乎钻进了骨头里,让她不由自主的打了个激灵。

莫不是着凉了,她想。

不过此时不是顾这些的时候,夏氏发现水里泡着的少女指尖动了动,明显是还有口气的。

她胡『乱』的在少女头脸上打量一番,虽然这少女小半张脸都被头发盖住了,但依稀可以看出皮肤白长的也不错,救了总有好处拿。

若是有人来寻找,谢礼总是有的吧?

若是无人来寻,那却更好,身段不差样貌齐整的小姑娘,自己使唤是个人力,卖出去那就是白花花的银子,不亏的!

至于救不活死过去了,夏氏耷拉的眼皮微抬了抬,自得的目光一闪而逝,有了救人的事谁不说她夏氏是个善心人,救不活那是旁人命不好,自己却是又得了一回好名声的。

夏氏考量的时间并不久,在身边的『妇』人们一惊一乍的议论着、打量着的时候,她最先迈出步子,一边儿扬声道:“也不知是谁家可怜的孩子,若是能救活就好了!”

“夏大娘,别去,晦气!”挽着夏氏胳膊的小媳『妇』急忙道:“再喷你一身,毁了衣服可怎么好?”

临水人家,即使没碰过浮尸也是听过、见过的,那些尸体浮在水上胀的老大,冷不丁还会炸开,腐烂的肠子内脏四处飞,污糟的程度简直让人一辈子都忘不掉!

“到底是一条命,不看看能不能救,我这心里总是不安。”夏氏抽出被小媳『妇』抱着的胳膊,浑然是个菩萨心肠的人物。

其他人不敢上前,但啧啧称赞声倒是不绝于耳,什么能养出秀才的人家就是不一样,什么早便知夏氏最是心善,却不知竟好心到这个地步……

师攸宁不耐的又扒拉了两下爪子,证明自己是真的活着的。

至于夏氏,这装好人的功底简直了,她若不是前世走过一遭亲眼见过姜竹筠的倒霉催一生,这会儿估计都得真信了夏氏的好心。

人是夏氏最先站出来说要救的,确认了师攸宁还有气儿,估『摸』着只是呛了水昏过去,那些站在远处看热闹的『妇』人们便顺理成章的搭了手,将她抬去了夏氏家。

当然,其他人也不是没有旁的小心思。

这年月谁家都不宽裕,救了人可不就是多了一张嘴,吃喝还不得供上?

这等消耗还是给夏大娘这个善良过头的吧。

这些人在七手八脚将师攸宁往夏氏家送的时候,一路上也没闲着。

她们讨论昏『迷』少女的样貌和穿着,猜测她的来历和年纪,更多的则是用贫瘠的词汇,车轱辘一般来回滚动着关于夏氏是个善心人的赞美话。

师攸宁只觉脑壳里嗡嗡嗡的『乱』响,装作『迷』瞪瞪的样子,让龙凤册把控着方向,就像是落水的人从胃里颠簸出水来了一般,结结实实的喷了夏氏一脸的污水。

“还知道往外吐水,这人肯定是能活的,夏大娘子受这一吐可不亏!”快嘴的徐三娘子道。

夏氏原本便觉得自己骨头缝里透着凉,这会儿污水从脸上滴到衣服上,更是冷的打哆嗦。

听得徐三娘这不亏的话,恨不能劈头给她一个大嘴巴子。

可是她是善良又和气的秀才娘,这种疯魔的事怎么能做出来,于是便僵着笑脸附和道:“总归是一条命,还是个未长成的丫头片子呢,若真能活了,再吐我一脸也是甘愿的!”

[这么主动?]师攸宁对龙凤册道。

[主人,要不您就勉为其难的……]龙凤册很诚恳的建议道。

它自然也很看不上的夏氏这虚伪的模样。

[那……行吧!]师攸宁回道。

于是,在将昏『迷』的少女送往夏氏家的路上,几个『妇』人们眼睁睁瞧着夏氏被又被兜头喷了两回水,明明身边围拢着的人好几个,可偏生那少女呕吐总是能吐着夏氏,也是邪了门了。

【作者题外话】:今日三更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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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三十四章 戏精

装作无意的教训了夏氏,师攸宁心底自然是极畅快,可很快她便笑不出来了。

作为一个昏『迷』人士,还是个在水里泡了许久,衣裳鞋袜乃至头发丝都水淋淋的人,换衣服是必须的。

『妇』人们热心的很,已经有人去解师攸宁湿透的衣裳。

这也倒没什么,可是才褪下一边的衣袖,便有人拧了她胳膊一把,赞叹道:“瞧这身皮肉,倒像是生下没几日的小孩子的,白的要发光不说,『摸』着滑溜溜软乎乎,也不知日后便宜了什么样的男人。”

这声音很熟悉,是那个叫什么徐三娘的,心直口快到无差别攻击的地步。

先头师攸宁觉得这人是个神助攻,将夏氏气的仰倒还不能发火,却不想这位还是个混不吝。

皮肉什么皮肉,长的白怎么了?

师攸宁无可奈何的在心底吐槽,她转了转眼珠,预备来个幽幽转醒。

不醒也不成啊,现在掐胳膊没什么,一会儿要是被这些人扒光了再评头论足,简直是一种精神折磨。

乡下『妇』人们没有那许多讲究,说话多荤素不忌,除却有一个才嫁人不久的小媳『妇』有些不好意思外,其他人相互之间你推我搡的议论和打量着眼前的少女。

她们目光多聚在她散开衣襟中白生生胳膊和锁骨和胸口,既新奇又羡慕。

外裳半褪,很快又有人去解眼前少女的浅粉的肚兜。

“眼珠子转了,这是要醒了吧?”徐三娘的大嗓门吊的老高。

同一时间,半靠在一个『妇』人怀中的少女密匝匝犹带着水光的睫『毛』掀了掀,虚弱的护在自己的胸口:“你们……是……谁……你们要做什么?”

师攸宁手脚发软,勉强护着自己的胸口,免得一个不慎就『露』点给一堆大娘看,一边戏精附体,『露』出茫然中带着畏惧的目光。

她这般装模作样着,心头却大呼庆幸,在一堆陌生人面前赤身**什么的,还是免了吧!

除却夏氏这个师攸宁早便知道是黑心肝的,其他『妇』人们瞧着热情的很,七嘴八舌的问师攸宁的来历,告诉她是如何救的她,甚至还要上手给她换衣服。

假装失忆的桥段师攸宁虽然不曾实践过,但现代的各『色』小说可不是白读的,不管人问什么,她都贯彻了“我是谁?”“我这是在哪里?”“我这是怎么了?”的中心思想。

至于换衣服,师攸宁瞅着机会,用自己最后一点力气缩在了床角,坚决不肯让人碰,手才要伸过来她便尖叫着上演一波魔音灌耳。

师攸宁演戏演的来劲,龙凤册惊奇的围着自家主人盘旋,还跟着喊了两嗓子。

它说话普通人又听不着,于是这两嗓子便在师攸宁的脑袋里穿梭而过,险些让她落水失忆小可怜的人设崩掉。

“这孩子不会什么都不记得了吧?”

“可怜啊,看上去和我家丫头差不多大,怎地被吓成这般?”

“夏大娘,还要劳烦你好生照顾了。”

“衣裳还在河边呢,再不去取,活计做不完不说,衣服再让那些不知事的猴崽子捡去玩耍,家里头人岂不是要光腚!”

『妇』人们一通吵嚷唏嘘,差不多一刻钟后才离去,屋子里只剩下师攸宁和夏氏两个人。

夏氏看样子也被折磨的没脾气了,她衣裳前襟也湿漉漉的,骨头缝里还是灌冷风般的感觉,这会儿自然是先顾自己。

于是,师攸宁获得了自己换衣服的权利,夏氏则自去梳洗换裳。

不过要提一句的是,夏氏出门去换衣裳的时候,不知怎地便绊倒在门槛上,倒是没摔出什么大伤,但鼻青脸肿是一定的。

“呀!”师攸宁被吓到了般惊叫一声,好歹憋住了没有笑出声。

她内里明白,八成是自己之前免费赠送给夏氏的那缕鬼差之气起作用了,日后且有的让夏氏倒霉!

衣裳是夏氏找来的自己的衣裙,师攸宁嫌弃夏氏前世做事恶毒,这些衣服即使是洗干净的她也不想沾身,便勉强套在了湿漉漉肚兜和裘裤的外头。

至于贴身衣裳的水渍,她让龙凤册帮自己弄干了,倒不影响什么。

毕竟是落水又在水中飘了许久的人,师攸宁虽然有龙凤册的护持,能够很大程度的少受肌肉酸痛的折磨,但休养却是必须的,要不然这身体可支持不住。

她在床上休息了两日,一大半时间闭目昏睡以养精蓄锐,醒来的时候除了吃喝便是和和龙凤册嘀咕夏氏又倒了哪些霉。

交流完毕,师攸宁也很有些吃惊。

这短短的两日,夏氏从被门槛绊倒开始,其后又经历了打水没站稳撞在井边磕掉门牙,林子里捡柴被蛇咬着了脚腕子,烧火做饭燎了眉『毛』等一系列不大如意的事。

这一番折腾下来,原本收拾的溜光水滑,衣裳整洁头发纹丝不『乱』的夏氏,如今张嘴便『露』出黑洞洞豁牙。

这还不算,她眉『毛』被烧没了,黝黑胖脸上还有淤青,打眼一瞧浑似才从灶下刨出的土豆成了精,又丑又可笑。

将一个年近不『惑』的人整治成这个样子,师攸宁却半点都不觉得内疚。

她脑袋里不单有今生宿主前十四年的记忆,还有前世宿主那悲催的过往。

前世的时候,夏氏这等人可以用面甜心苦概括。

她将宿主哄骗着嫁给夏士芳后,白日里做饭洒扫加做绣工贴补家用的活计全是宿主的,晚上又让宿主打地铺服侍自己睡觉,一晚上捶背捏腿的不消停,看到人睡着了便哼唧着要喝水。

白日做活晚上受折磨,铁打的身子骨也熬不住,宿主没几月便熬成了黄花菜,后来更是干瘪瘦弱的风都能吹跑。

这样还不算,夏氏还时不时在夏士芳面前诉苦。

什么她本不愿意影响小俩口感情,可是儿媳『妇』趁她睡着拿针扎她,喝的水不知是没烧熟还是放了旁得东西,一喝就半日都出不得茅房诸如此类,然后哭诉自己熬不住了。

如此,夏士芳对宿主那点儿美貌的贪恋过去,便时不时的对姜竹筠辱骂加动手,简直枉为读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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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三十五章 白莲

且说如今,夏氏尽管自己走背字,但对师攸宁的态度倒还维持在呵护的水平线上,时常携着要缝补的衣裳或者鞋袜,坐在床沿上边做活计边和师攸宁说话。

不过,她好端端拿着的缝衣针总戳手上,几回后只得停下活计专心的套话,问师攸宁对自己的过去是否有印象,家境如何之类的,就差明白的问可有亲眷,家中是否有钱财。

师攸宁对夏氏的心理颇能琢磨出几分,有兴致了掉眼泪哭诉几句,没兴致了便昏睡,倒算过的惬意。

至于夏氏如何跳脚和焦心,那却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内。

还有一回,师攸宁睡的『迷』『迷』糊糊,若不是龙凤册叫醒她,夏氏都要将手伸进她肚兜里去了。

师攸宁猜倒不是夏氏有特殊癖好,怕是她不肯换贴身衣物,让夏氏觉得她将钱财藏在身上。

她将计就计,借着惊吓的由头手臂『乱』挥,正挥在夏氏凑近的胖脸上。

这下,夏氏的脸更胖了。

这般折腾了四日,师攸宁只觉养的差不多了,便下了地。

夏氏所在的村落依山傍水,虽然清贫但却是个隐居的好地方。

师攸宁在村子里转悠了两圈昭示自己的存在,顺带宣传了一下自己的失忆以及夏氏对她的照顾,说很喜欢这里,要多呆些日子。

于是,整个西江村的人都知道,有个秀才在镇上读书的夏家救了个溺水的少女,津津乐道那少女的美貌以及夏氏的良善。

良善的夏氏火急火燎的将师攸宁带了回去,面上关切的提醒师攸宁村子靠近山林太近,若是『乱』走容易『迷』路甚至是遇上野兽。

可其实夏氏心头恼怒的很,她估『摸』着无人寻这少女,或者说村落偏僻压根寻不过来,正准备联系人牙子将人卖了。

这回整个村子都知道这丫头片子要在村里住许久,她哪里能突然转手,否则岂不是惹人怀疑?

于是,打从第二日起,夏氏借口腰疼、腿疼什么的,让师攸宁帮忙做点小活计。

起先是洗菜,师攸宁不小心将菜簸子一块儿掉井里了,夏氏只得撅着屁股从井里捞东西。

师攸宁负责在旁边掉眼泪以及重复“明明抓住的呀!”“都是江娘的错,夏大娘你骂我几句吧!”之类的车轱辘话。

“江娘”是师攸宁自称失忆后夏氏给她起的名字,彼此之间好称呼。

师攸宁做戏做的行云流水,只龙凤册看夏氏那又气又不得不忍者的样子,在她肩膀上笑的直打跌。

夏氏被身后掉眼泪的少女哭的心烦,有心骂几句又怕坏了名声,只得一边耐着『性』子安慰她一边处理残局。

在其后,师攸宁自告奋勇的去裁花样子,不小心将夏氏算作嫁妆珍藏的花样子绞坏了。

夏氏心头一口气憋闷起来,正准备提高声音训斥两句,眼前的少女盯着手背上不留神被划开的口子,眼中汪着泪不说话。

夏氏无法,只不住运气,心道细皮嫩肉的姑娘,不会干活便不会干活吧,回头能卖银子就成。

卖得出价,给士芳买件好料子的长袍,至于花样子,那还不只是个添头。

师攸宁眼睛红红,又忙跑去灶上做饭。

看她这勤快样子,夏氏心头最后一点不满也消散了。

不多时,灶上浓烟滚滚,若不是附近的村民跑来相助的及时,怕是半边灶房都要烧没了。

夏氏为着抢吃食,灰头土脸又气喘吁吁,站在那里像一头发狂的野猪,要不是还有邻舍在,将低头愧疚样的少女拱倒咬死的心都有。

师攸宁穿着夏氏的粗布衣裳,却半点都无损于她自有的风华气度。

村落里的人没有读过几本书,并不能形容这种美,只觉得即使这少女和夏氏同样一头一脸的灰,但瞧着就是好看,就是不一样。

这样的好看实在是让人舍不得苛责,大家伙安慰夏氏的多,但却无人上前责怪师攸宁。

师攸宁的确是狼狈的很,不过她的狼狈和夏氏来源不同。

夏氏是为放在灶房的粮食发了狂,她则是瞅着机会将火引的再大一些,可算得上十分的有追求!

“夏大娘,都是我的错,我下次会小心的。”师攸宁觉得自己如今宛如一朵盛放的白莲花,简直要坑死人不偿命。

说实话,这感觉委实不错,她心头挺自得,夏氏能装菩萨心肠,那自己立一立无辜人设岂不是正合适。

师攸宁并非无事生非且还能倒打一耙的『性』子,可是她经历了好几世的岁月,没吃过猪肉但见过猪跑,将做坏事不留名的技术总结拔高后,发挥的简直到了忘我的地步。

旁人听得少女不安又歉疚的声音,觉得这孩子才大难不死的活过来,如今又干砸了活,真是顶顶倒霉的运气。

再者,她瞧着细皮嫩肉的就不像是做粗活的样,能主动帮夏大娘干活是多么的知恩图报,不能再强求什么了。

老实说,虽然姜竹筠在外祖还在的时候也算是娇养,但跟着亲娘北上寻亲,后来亲娘去世后又乞讨上路,和野狗抢食的时候都有,粗活更是已经上手,哪里就那般不堪用了。

可是,她后来被钱府小姐钱敛秋有心算无心的捡回了府。

钱敛秋为着哄骗姜竹筠说出关于家事的细节,以及姜竹筠所携的寻亲信物,将姜竹筠当小姐一样的供起来,不单陪吃陪喝,还做了姜竹筠的知心姐妹。

知心姐妹嘛,不单时常睡一个被窝说悄悄话,而且份例都一起用,加上姜竹筠原就底子好,结果行乞两个月的风霜被钱府三个月的供养驱散不说,更是养出了个娇小姐的身段肌肤。

三个月后,姜竹筠没有等到与钱敛秋如约定般的一起去京师,而是在月黑风高夜被扔入汹涌的江水中。

以上,便是姜竹筠细皮嫩肉不像干粗活的样的由来。

还有下次?

此刻,同样的声音传入夏氏耳朵,她肝都颤了,嗓音硬邦邦道:“不用了,不用你帮忙!”

师攸宁眼圈儿又红了,水汪汪怯生生,只捂着脸呜咽出声:“夏大娘,您再给我一次机会,下一次不论是洗菜还是烧饭,缝衣还是做花样子,我都能做好的。”

她哭的伤心但吐字却清楚,因双手蒙着脸,手背上裁花样子时留下的血口子便明晃晃的亮在了众人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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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三十六章 霉运

下一次?

忙着料理烧坏的物什,紧着安慰夏氏的同村人,男男女女的动作都缓了下来。

他们不可置信又带着询问与八卦的眼神落在师攸宁与夏氏之间,回味着方才少女哭泣时的话。

“洗菜、烧饭,还缝衣服做花样子?”徐三娘子拖着一截烧焦木头的手一松,黑黝黝的眼珠子盛满不可置信:“你在河里淹个半死不活被我们拖上来,现在有五天没有,怎么就干这么多活?”

是啊,那河里的水湍急着呢,人卷进去多是九死一生,便是侥幸活了命也要修养十天半月,这样一个娇滴滴的姑娘,怎么现在就起来了?

许多人都意识到了这个问题,看着夏氏的目光便不像往日那般和善和信任。

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站着说话不腰疼!

夏氏心头烦躁不已,许多骂骂咧咧的话都快出口了又憋了回去,心道她是养出秀才儿子的人,和这些村『妇』一点都不一样,不能失了体统!

于是,夏氏温和又慈爱的看向师攸宁:“这孩子心善,我前些日子摔了一跤,胳膊有些拿不起重力,她便强要求着帮些忙,拦都拦不住。”

师攸宁抹了一把眼泪,忙不迭的点头:“就是这样,夏大娘可辛苦了,总是腰酸背痛的,我是她救活的,帮些忙是应该的,虽然我现在笨,但很快就能当用了!”

总是腰酸背痛?

不管是真好还是假好,与夏氏交好的人很多,而这些人自然也了解夏氏不单良善而且干活更是一把好手,所以这个腰酸背痛,是不是……

师攸宁真挚的解释着夏氏的不容易,为显自己的诚心,将夏氏指使她干活前的卖惨言语一字不漏的说出来。

她急的掉眼泪,生怕众人误会了夏氏。

然而,物极必反,旁观这事儿的农户们渐渐的不单是可怜这个少女,更是觉得她纯真的近乎有些蠢了,夏氏多半是利用她,可她却还傻乎乎的为人辩解。

“到底是秀才娘,脑子忒地好使,救了个大活人可不就是得了个小丫鬟,若是我早想到这事儿,那人我也救得!”有『妇』人小声嘀咕。

她声音不大,但耐不住大家站的近,好些人都将这话听在耳中,并且还觉得十分有道理。

其实,若是村里头谁家的孩子做活计将灶房烧掉半边,大人们将人一通抽打个只是极平常的事。

可一来夏氏的事大伙儿自带了事不关己的心情,二则师攸宁认错认的又快又诚恳,还将火引到了夏氏身上。

如此,反倒没人追究师攸宁的错处了。

“虽然干不了什么粗活,但模样倒是周正,配那夏小秀才倒是不差,做童养媳养两三年便用得着了,夏大娘子到底有成算。”又有人道。

师攸宁脸颊通红,原本哭的嗓子半哑,攥着拳头无奈又气愤道:“你们不要胡说!夏大娘是我的救命恩人,才不是想骗我做童养媳!”

她说完了话又羞又气的转身往后院跑去,蹲在旮旯里埋头抱膝,后背颤动着,像是哭的不能自已。

这样一个可怜的,面皮又薄的少女哟,真是太让人怜惜了,哭出来也好些。

好事追过来的两个『妇』人看她只是哭却没走远,便也不近前了。

在这个才堪堪温饱的地方,哭是最没用也最用不着关注的事,没人当回事,自然也无人安慰。

师攸宁蹲在地上,被双臂笼着的小脸哭的鼻头通红眼睛更是肿了一圈儿,但她嘴角却忍不住弯了又弯,觉得自己今天的表现很是不错。

夏氏最在乎名声,那她便毁了她装模作样积累的好名声!

前院里,众人帮扶夏氏的活计还在继续,但总有些怪异的气氛在周围流淌,这让夏氏觉得憋闷但又无处着力。

夏氏是个寡『妇』,唯一的儿子又在镇上读书,半月才回来一次,大伙儿便将一些力气活帮她做了**成,剩余扫积灰、归置杂物的琐碎活并未『插』手。

临走时,里正家的娘子特意走的慢了几步,拉着夏氏的手语重心长的叙话。

她说:“你院里的那个丫头,看模样行走就不像是普通人家的,便是镇上张屠户家的小女儿都比不上她,可不能糟蹋了,没准儿过几日人的亲眷便寻了来,必定是要重谢的,再者即便无人来寻,配小秀才也是使得的,不能心急。”

在里正娘子看来,镇上拥有两家肉坊的张屠户家便是顶顶有家底的了,最小的女儿还配了个丫鬟伺候,养的白胖娇贵,是她所见过的最享福的闺女了。

“就是,女人家在冰水里泡透了是多糟心的事,养不好就急吼吼的使唤,若身子骨败坏了日后怕是连孩子都怀不上,且得精细的供养些日子!”

徐三娘子一向觉得夏氏和善的过了头,在旁阴阳怪气的而道。

“你少说两句!”里正娘子横了徐三娘子一眼,却是极亲近的样子:“夏大娘子素来心善,不是那刻薄的。”

徐三娘子不喜欢夏大娘子,她也不喜欢。

她家男人可是里正,自己便是这江西村头一号的娘子,凭什么被夏大娘子一个寡『妇』压一头,便是夏大娘子家出了个秀才也不成,县官不如现管么!

夏氏门牙少了一颗,知道自己张嘴了什么丑样,能不说话就不说话,抿着嘴好脾气的送走了人,额头上的青筋都憋出来了。

她阴郁又焦躁的看了看后院的方向,总觉得自从救了江娘后自己便做什么都不顺,可今天江娘为她说了许多好话,明明老实的很。

夏氏不知道,她再脑子再好使,平日里在这一个小村落里,和同样没什么见识的『妇』人们言语往来几句,所经见的最大冲突,也不过是一家丢了鸡,而另一家正好在吃鸡肉,于是两家族人殴斗了一回。

如此,像师攸宁这等皇后都做了几回,修真界还活了几千年的人,稍稍动动心思便能简她摁个滴溜溜转。

夏氏没琢磨出门道,只觉得自己约莫是走了霉运,熬些日子便过去了。

再者,若这霉运是江娘带来的,说不准那丫头是被江水里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缠过身,那她再忍几日,将人卖掉不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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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三十七章 毒虫

夏氏没敢再去叫师攸宁做活,被人说是一回事,再者生怕师攸宁又添什么『乱』,只拖着当真腰酸背痛的身体忙活。

她一边忙活一边细细寻思处置师攸宁的事,突然站直了身『露』出一个轻松的笑意。

夏氏喃喃道:“士芳再两日便放假归家了,下次再走的时候我一并去,将江娘也带去,回来时说她找着亲眷了,岂不便宜。”

她胖脸上带着舒心的笑,至于江娘是找到了亲眷还是被卖掉,自己说什么是什么,谁还能为一个孤女去查证不成?!

师攸宁在后院蹲着蹲着便睡过去了,不是她贪睡,是身体如今太虚,哭也是个力气活,不缓一缓可怎么好。

至于今日让夏氏丢一回脸,不过是在众人心里种一种怀疑的火种,等以后揭『露』夏氏的真面目,人们才会觉得原来如此,而不是怎么可能?!

于是,等师攸宁醒过来后活动活动酸痛的四肢往前院来,夏氏已经将院子收拾了大半。

夏氏笑着招呼师攸宁:“江娘莫伤心,我是将你拿亲女儿待的,不要听外头那些人胡咧咧,你且安心养病便是。”

师攸宁感激的道:“多谢大娘。”,心头却道,夏氏心情不错嘛,这是又有新的坑害自己的想头?

她被夏氏催促着往屋里去歇息,一边儿进屋一边想:夏氏不禁坑,那夏士芳应当快出现了,要坑坑一双才是!

灶房起火事件后,师攸宁又进入了安静长肉模式。

夏氏不再哼唧着将活计推给她,一边好吃好喝的供着她,一边有意无意的谈论镇上的热闹。

龙凤册贴在师攸宁怀里听两人磕牙,问道:[主人,她想让你去镇上?]

为着让夏氏有些成就感,师攸宁面上摆出对镇上生活的好奇,心头对龙凤册道:[对啊,将你家主人带去镇上,最好是能卖个好价钱。]

龙凤册:[哦,真可怜。]

它这可怜是对夏氏的评价,龙凤册自问在自家主人身边的这些年,从来都是她将旁人卖掉,夏氏有这样的想法,真是大胆的可爱,可爱到很快就要倒大霉。

又两日,师攸宁起床后在院子里吸收天地灵气,闭目仰头惬意的很。

其实她如今是凡人之身,这个世界也不是修真之处,哪里有什么灵气的概念。

师攸宁说是吸收天地灵气,不过是想早上多呼吸两口一夜积淀后最新鲜的空气,图个身体舒爽心情愉悦。

她眯着眼心情正好,冷不丁斜次里一人惊讶道:“江娘?”

师攸宁回头,对上一张面庞涨红,眼『露』惊艳的脸。

她戏精本能全面开启,惊愕的往后退了一步,疑『惑』又防备的问道:“你是谁?”

问归问,师攸宁却早便猜测出眼前十五六岁年纪的少年是谁。

她倒是想不到,前世距宿主落水后十年之久,大牢里那个胖脸与夏氏如出一辙,目光浑浊的夏士芳,在此刻居然是一个可堪称清秀的少年郎,书生长袍白净面孔,十分的人模人样。

好吧,师攸宁无语,夏氏这母子两个都有毒,心里冒坏水但样貌一个和善一个清秀,将相由心生这句话完全怼的没活路。

“夏……”夏士芳站在原地挪不动脚,一双眼死死黏在眼前少女的脸上、身上,激动的回道:“夏……夏士芳。”

什么男女有别,什么君子风度书生体面,夏士芳这会儿早便扔到脑后了,他这会儿浑然梦游一般。

面前的少女月白的衣裳水绿的裙摆,站在才亮不久的天光里,一张不大的鹅蛋脸白里透粉,眼眸清亮小嘴儿嫣红,将倚翠楼里的欢颜姑娘都比到泥地里去了。

倚翠楼是镇上的『妓』馆,欢颜是那里的头牌姑娘。

七八日前书院里的富家子过生辰,夏士芳平日里巴结的到位,那富家子便也带了他去长见识。

那一晚,夏士芳恨不能将富家子从欢颜的房里拽出来,自己去代替他。

可是如今,夏士芳自得的想,欢颜算什么,眼前的这个像山里头出世的妖精一样,让人恨不能立即就……

师攸宁觉得自己又错了,夏士芳比起伪善的夏氏来可恶心的多,那什么眼神,看的她都快吐了。

她忍者恶心,试探的问:“你是夏大娘的儿子?”

“对对,没错!”夏士芳连连点头,觉得小美人儿的声音也好听的很:“原来你就是我娘说的收留的姑娘,身体好了吗,还冷不冷,早上天气凉,穿的也太单薄了些。”

他说着话,往前又跨了几步,伸手便要去攥师攸宁的手。

夏士芳这会儿心里可后悔死了。

他昨日回家都入夜了,听自家老娘说起救了个丫头的事,想那被救的丫头与村子里没事便给他献殷勤粗陋村姑没两样,便不怎么在意,却不想原来是这样一个美人儿。

要是早知道,夏士芳心头火热,早知道就请假在家读两日书了。

的乐趣他听书院的富家子弟避着先生聊过几句,这时候再想起,打量着师攸宁的目光便更黏黏糊糊。

师攸宁退开一步,颤着嗓子道:“你干什么?”

她这般做作的表现出一个娇滴滴的模样,可心里头已经将夏士芳当沙包揍了无数回,心道这样的心『性』还读书人,简直是个毒虫!

夏士芳讪讪的收回手,摆出自认温文的读书人样子,柔声道:“不要怕,我娘救了你,我怎么会害你呢,只是怕你着了凉。你多大了,瞧着还没十五吧,我今年十七,去年考中的秀才,秀才你知道是什么吗?”

“士芳,你做什么呢?”夏氏的声音传来:“不是要吃娘做的烙饼吗,刚出锅且热着呢,吃了饭去读书,书院……”

夏氏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她出了简陋的新搭起来的灶房,终于看见了原被夏士芳挡住的师攸宁的身影。

知子莫若母,夏氏看儿子目光不错眼的看着师攸宁,心里腾的有不好的预感。

她勉强维持了正常的表情道:“江娘,你也起来了?外头凉,一会儿我将饼端过去,你快进屋吧。”

夏家两间住人的房子,一个是夏士芳读书休息一体的,另一间师攸宁和夏氏合住。

夏士芳忙道:“娘,让江娘随我们一起吃吧,一个人吃饭多冷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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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三十八章 算计

师攸宁是做过鬼差的人,十分珍惜成为人身时的一餐一饭,毕竟那样热气腾腾的滋味,不是在昏沉沉冥界时可以感受到的东西。

所以,尽管她平日里与夏氏虚与委蛇的十分来劲,但在填饱肚子的过程中实在是不想面对夏士芳不怀好意的目光。

夏氏也流『露』出不情愿来,转着脑筋的欲找借口。

她一门心思的想着趁着儿子来往镇上的当口,正好将师攸宁拐去镇上处理了,此刻才发觉原来儿子已到了对大姑娘起心思的年纪。

村里人打趣夏氏为自己儿子捡了个媳『妇』儿回来的时候,她倒也思量过些旁的,可是最后还是否了。

在夏氏心里,江娘这样在冷冰冰的江水里泡过的人,身体又不壮实,着实不是个好生养的,又长了那样一张脸,士芳要是被勾了魂不好好读书,前途那都是要被毁掉的。

“士芳,江娘身子弱受不得风,还是去屋里吃饭好些。”夏氏道,一边儿握着师攸宁的臂就要将人往屋里送。

新灶房才搭起半边,早起寒风吹着还是显冷的。

夏士芳见面前的少女有退缩之意,觉得小美人儿娇娇怯怯的真是别有风味,一时又不满夏氏挡了自己的视线,脸垮了一瞬道:“娘,去我屋里吃不就成了。”

夏氏是怕儿子生气的,在田地里讨生活的人,天生便对读书人有一种畏惧和崇敬。

面对夏士芳这样读的进书的儿子,夏氏的骄傲是对外人的,内里却很顺从的很,当下再不反对。

师攸宁只觉夏氏握着自己胳膊的手有些用力,而后便松开了,于是早饭只得在夏士芳的屋子里用。

师攸宁一顿饭吃的憋闷,盖因夏士芳的书约莫全读进狗肚子里去了,没完没了的盯着她看,恨不能将饼都吃进鼻子里去。

当然,这仅仅是个开始,其后夏士芳寻找空隙便靠过来与师攸宁说话,讲他如何在书院受先生的夸赞,讲他交了多少有钱有势的朋友……

师攸宁听的乏味,觉得自己压根都不需要表现出一些读书识字的好处来,已经足够让夏士芳做出些昏头昏脑的事来自掘坟墓。

一时又有些唏嘘,前世失去记忆孤苦无依的宿主,面对这一切的时候,不知又是多么的无助和惶『惑』。

是夜,夏氏端了特意做的汤面去夏士芳的屋子。

夏士芳正就着油灯看书,听到门被推开的动静惊了一跳,反『射』『性』的便想将手里的书藏进枕头下,待想到这不是书院乃是自己家,又松了骤然绷起的肌肉。

他闲闲的将书合上放在桌上,不满的道:“娘,你怎么又不敲门?”

油灯上的火苗被开门时溜进来的细风卷着剧烈摇曳,灯影晃动间略过桌上那本翻皱了的书皮,’绣榻秘技’四字一晃而过。

“咱们是母子,你小时候喝娘的『奶』水长大,是这世上最亲的人……”

“娘!”夏士芳不耐的打断夏氏的话:“儿现在是有功名的人,来往都是有身份的人,你再这般,传出去还说咱们家没规矩!”

“好好好,记住了,记住了!”夏氏讷讷道,目光扫了扫桌上的书,眉眼便都携了喜意。

她不识字,但看儿子回家休息亦用功,心里便十分高兴,又劝道:“用功读书是好事,但身体也要紧,可不要熬坏了。”

夏士芳匆忙吃了几口面,又将碗底窝着的荷包蛋用筷子挑开蛋黄吃了,将碗一推:“吃饱了!”

夏氏如往常一般将剩下的半碗面连带汤水吸溜干净,往前凑了凑道:“明日还是下响去书院?衣物鞋袜娘都替你洗刷干净了,学业可耽误不得。”

看夏儿子白日对江娘的热乎劲,她已打消了带着江娘和和夏士芳一同去镇上的念头,这事还是避开儿子处理的好,夏氏这是打定了主意来探口风的。

夏士芳按着夏氏的袖口,凑上前来,目光闪烁的问:“娘,江娘睡了么?”

“她一个孤女,睡不睡有什么相干,倒是你,读书是顶顶要紧的事,旁的便不要多问了。”夏氏笑脸收了些。

“娘,你看你!”夏士芳又往前凑了凑:“儿子是有正事同您商议。

他肃着脸:“那江娘看上去不是一般人家养出来的,攥在手心里才是正道,要是家里长辈来寻,还能少得了咱们家的好处?”

“她什么都不记得,这十天半月的也没人打问,不一般又能如何?”夏氏有些心动,但却不愿夏士芳这么热络,冷淡道:“这事你不要管,读书要紧!”

夏士芳腾的站起来,在地上烦躁的踱了几步,低吼道:“读书!读书!我便是读死了也只是个穷书生,举人难考,再往上还有进士,那是登天一样的难处,咱们家就这两间破屋,没有东西打点,没有人提携,读到棺材里去也是白搭!”

“你这孩子,浑说什么?”夏氏狠命的在夏士芳肩上拍了一巴掌:“快收回棺材的话,你自小脑袋就灵光,日后一定是官老爷的命!”

夏士芳抬眼,目光带着难言的幽暗:“娘想让我做官老爷,现在便有机会!”

夏氏不解:“现在?”

她看夏士芳目光往墙上落,墙壁那头便是夏氏的屋子,现在那屋里又多睡了一个江娘。

夏氏道:“你是说……江娘?”

这事儿夏士芳在见到师攸宁的头回便开始合计。

他点了点头:“儿子看那江娘举止比镇上吴老爷家的小姐也不差,必定家世不错,若是有人寻来,她在咱们家这么久,再清白的姑娘也清白不了,若是嫁了咱家,岂不是助力?”

“士芳啊,你看上她了?”夏氏道。

知子莫若母,夏士芳说的再冠冕堂皇,可夏氏却直接点明了重心。

“看不看上,她都是老天送给咱们家的好处。”夏士芳其实拿不准江娘家世如何,说这许多其实就是想将人留下来。

他又道:“即使无人来寻,只江娘这品貌,送去县官家里也是使得的,到时候县令大人必定大大的提携于我!”

夏士芳惯会与人交际,和同窗们曾私底下议论过本地官员,知道那县令喜好美『色』,后院里只小妾便有七八位。

【作者题外话】:哎,计划跟不上变化,『裸』奔的蠢作者这几天忙疯了,咱们得暂时开启日更一章的时代了,抱歉了各位宝贝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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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三十九章 痛心

对夏氏来说,县令那是自己连衣摆子都够不着的人,她有些犹豫:“江娘她……能愿意?”

“那可由不得她!”

夏士芳在条凳上坐了,手掌在桌上那本《绣榻秘记》上狠狠按了按。

他想起书上描写的内容,再联想白日里那少女身量纤楚脖颈bái nèn的样子,心头一片火热:“咱们家救了她,她的命就是咱们说了算!”

娶进屋便罢,若是送给旁人谋好处,夏士芳心道,总是要先在自己手里过一道,这样的美人怕是书院里的公子哥都未曾见过的,倒是便宜了自己。

“由不得我?”

师攸宁卧在被窝里,撑着脑袋听完龙凤册听得的隔壁母子俩的算计,扯了扯唇嗤笑一声,且走着瞧吧。

翌日,夏氏去了村头日日往镇上挑货担的李大壮家,请他往书院里走一遭替夏士芳告个假,只说夏士芳昨夜归家的时候吹了风,如今有些伤寒了。

而此刻,“伤寒”了的夏士芳,正捧着一本书在院中高声『吟』诵。

说是院中,其实说是在师攸宁的房门前更恰当些。

师攸宁翻了个白眼,将身上的被子裹紧了些,很庆幸自己在夏氏出门了后便将门反锁了。

她知道夏士芳想做什么。

昨日这母子两个计议了半宿,最终商议先让夏士芳将她骗到手,回头等上三两个月,若是有人来寻她,那便趁机攀附或索要好处。

若是无人来寻,便将自己献给那个什么好『色』县令去,也能博得好处。

师攸宁记得,前世的时候既没有人来寻宿主,夏士芳也没有将她送出去。

她猜大概是姜竹筠温驯能干又会读书,夏士芳一时没舍得出手,再后面夏士芳考中了举人,估计是懂得了爱惜羽『毛』,便舍了将姜竹筠送人的念头。

[小册子,让他闭嘴!]师攸宁听着夏士芳那拿腔拿调的读书,只觉得耳朵受到了荼毒。

若论起读书的本事,师攸宁前几世自宿主身上继承来的才气也不是白搭的,考状元不成,但碾压还是秀才的夏士芳,却是半点压力都没有。

所以,她才不愿意听他显摆学问呢,不过是半瓶子咣当的个伪君子罢了!

[好的,主人!]龙凤册欢快的答应一声。

房门外,

夏士芳一手擒书卷一手负于身后,粗粗一看原是个样貌端正的读书人做派。

他知道这姿势最是可观,视线隔片刻便往紧闭的房门上看,期待里头的少女开门便能见着。

心思正『乱』转着,夏士芳突然觉得喉咙处有些痒痒,憋了憋没憋住,其后便是惊天动地的咳嗽声。

凭他咳出了眼泪,甚至咳的都快断气了,这痒意才终于褪了一些。

等终于不咳了,夏士芳嗓子也哑了,周身的气力亦去了大半,脑袋嗡嗡的响,读书是读不成了。

师攸宁被这一通搅闹,索『性』起床穿衣。

衣服是宿主早前在水里泡着的时候的那一套,洗干净了直接上身,熨帖的很。

齐腰的襦裙,她上身是月白的衣服,下身是水绿的裙子,配上一身白皙的肌肤,少存稚气的面容上眼眸清亮,当真是一个水当当的小美人。

她一边拾掇自己一边寻思反击的计划。

既然夏士芳已经送上门了来,师攸宁觉得也没必要再拖延下去,让这母子两个自食恶果后,她就该去京师的。

师攸宁觉得,让夏士芳当中『露』出丑恶面目比较好,譬如在人堆里暴『露』他那好『色』自私的本质。

至于这个人堆里么,村里临水的那里『妇』人们常常结伴洗衣,若是她替夏氏洗衣的时候夏士芳跟过来说些昏话……

前世的时候,宿主被夏氏捡走是在无人的山涧处,压根就求助无门。

可这一世不一样,师攸宁早便在村人面前刷了存在感,要是被欺凌,有的是说话的人。

人『性』有时候挺难捉『摸』,质朴的时候他们愿意救助陌生人,愿意释放最大的善意,也愿意替守寡的夏氏做些力气活。

可善意不代表不会嫉妒,若是夏士芳这个让夏氏在存在里挺直腰板的秀才儿子做了不体面的事,流言一准儿狠狠的刮起来。

时人注重品『性』,一个强迫孤女的秀才,怕不是要被同窗和师长摒弃,甚至是被县学除名!

三日后,

西江村临江的一处水流平缓处,师攸宁耐心的捶打着放在青石板上的衣物,原该洗衣的夏氏崴了脚,便顺势将洗衣的活计给了师攸宁。

师攸宁身后,夏士芳正站在干燥的岸边摆着读书人的姿态『吟』诗。

一里地外,正有人沿着江畔而下。

桃花汛将北地两省淹的人仰马翻,即使此刻当空一轮日头照的正烈,但空气中处处都弥漫着『潮』湿腐烂之气。

叶影婆娑的泥泞道上,一高壮一瘦小两道人影深一脚浅一脚的走,正是半月前遭袭的船上出现过的,齐允曙的护卫庄安与小厮李吉。

两人沉默的前行,庄安是自来话少,李吉则是又困又累索『性』不开口了。

不过即使沉默,两人的目光都时刻关注着当前走着的一人,当今皇帝的第六子,庆郡王齐允曙。

半个月前有马有车,上路的时候还是个沉稳心态的齐允曙,此刻鸦青『色』的长袍上泥点子满身,干的湿的都有。

他步子迈的很大,往日便白的过分的脸的如今更是苍白一片,只一双黑漆漆的天生带寒气的眼怒火与悲哀交织。

齐允曙得了皇帝密令,暗中查访桃花汛后的赈灾事宜。

他早便料到大皇兄,当今太子齐允旭话里话外的暗示他,如今赈灾的臣子是东宫的人,到时候要多宽容些,不要太较死劲。

于是齐允曙四两拨千斤的应承了回去,让太子放心的放他出了京。。

他早便料到三皇兄安王会借机生事,于是齐允曙不惜假死以金蝉脱壳。

如此只为能换得自由身一段时日,可以真真实实的查出,为何朝廷年年因着桃花汛赈灾,可灾民还是一年年的多,一年年的卖儿鬻女。

可是如今,原本的繁华褪去,真真实实的摆在齐允曙面前的,竟是如此满目疮痍的画面。

这不是他以为的,大齐的江山!

【作者题外话】:蠢作者明日要回家啦,从东到西横跨两千余里,所以明天、后天在火车上颠倒来去,更新不了

大后天下午归家,若是尚有余力,那时再见~

回家的小天使们,回家的话注意安全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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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章 机会

太平盛世?

百姓安康?

齐允曙气愤难平又悲哀难言,在气愤与悲哀之后是深深的恐惧。

大臣们年复一年的摆给父皇一副江山锦绣图,在这锦绣下是百姓的流离失所,是贪官污吏的敲骨吸髓。

再这样下去,大齐国祚难长,百姓揭竿而起也许就在明日。

大齐的子民处于水深火热之中,他这个皇子昔日的锦衣玉食,如今竟似是沾了人血,触目惊心的很!

他一路疾行,虽也身痛体乏,但内心的焦灼已盖去了身体的疲惫

不知什么时候,泥泞渐去绿茵如织,空气中汛期过后的腐烂味道消散,竟像是泛出一股清甜来。

这一路上齐允曙所见,无不是狼狈与困苦交织,哭喊伴着随时随地的死亡。

此刻随着周围环境的变化,他如今竟然有一种重回人间的感觉。

他停下脚步,环顾四野。

江水奔腾声还在身后若隐若现,此地却别有一种在洪水肆虐中独静于世的安然。

原来是因祸得福,他想,这里地势高,平日定然里交通不便,却在洪水过中独善其身,成了一方宝地。

“戒急用忍,张弛有度。”

齐允曙轻轻的吐出这八个字,阖眼复又睁开,原本透着寒芒的眼已经没有了方才的焦躁与愤恨。

父皇说他素来眼中容不得沙子,往往因此而常走悴心之举,平时最是要修炼耐力。

他是该休息休息了,累病了这身体,岂不是枉费了自己这一番布置。

看齐允曙停下脚步,李吉与庄安匆忙赶上。

李吉虽然年纪不大,但最是机灵。

他知道主子最近苦闷,也不提那些扫兴事,只道:“爷,奴才瞧着这个地方风水好的很,不如咱们在这里歇上一日,混顿饱饭再行上路。”

庄安虽然不说话,但时刻注意着周围的环境是否安全。

他身体紧绷,随时准备应付来自外界的,一切对齐允曙有威胁的事物或者人。

“哦,你还会看风水?”齐允曙饶有兴致的问。

李吉挠头,亮的惊人的眼咕噜转了一圈:“风水不风水的奴才不知道,但这地方让人感觉舒爽,想来是个好地方!”

齐允曙笑着摇头,转身往前:“你这话倒也没错,走吧!”

他放缓了脚步,眼神和缓下来,属于皇室贵胄的锋锐尊贵之气沉淀下来,另有一份淡淡的书卷气铺陈开来,俨然还是半月前下船时那个坐在板车上的,沉静俊美的书生模样。

若说有不同,大抵是消瘦了许多。

身后李吉和庄安对视一眼,看到对方俱是松一口气的样子。

却说另一头,河边,

师攸宁有一搭没一搭的洗着衣服,旁边的夏士芳则极尽孔雀开屏之能事。

夏士芳原是有个还算可看的皮像,可是此刻心怀诡密之事,便『露』出几分猥琐之相,端的可恶。

“娇娘,你说我说的可对?”夏士芳问道。

“嗯?”师攸宁抬头,回想了一下方才夏士芳所说的话。

啊,他说什么来着?

方才指点江山挥斥方遒,原是对桃花汛的由来以及治理大谈特谈,仿佛有朝一日若入朝堂,不要说是三年,便是一年之内便可平复各地水患,仿佛大禹再世一般。

行吧,师攸宁心想,反正夏士芳也蹦达不了多久。

她点头:“夏大哥说的自然是有道理的。”

夏士芳不满:“娇娘,咱们关系不同一般,你平时唤我士芳哥哥便可,不用叫的这般疏离。”

师攸宁垂目沉默不语,叫夏大哥是极限了,什么哥哥之流,怕不是要呕死。

少女白皙的面容在粼粼河水的光影浮动中,另有一种别样的剔透可爱。

她这样子看在夏士芳眼中,俨然是生出娇羞之心。

夏士芳心思浮动,学院那里不可以告病太久,他此次最多拖个七八日便要折返,将眼前少女握在手中的事,自然是愈快愈好。

这般想着,他站在师攸宁旁边的青石台上,弯腰抻着脖子往前凑了凑,亲热而又讨好的问:“娇娘,你还想知道什么?士芳哥哥都告诉你。”

师攸宁不语,又听夏士芳热切道:“你这样的好姑娘,真是长在了我的心坎上,只要你跟了我,日后你说什么便是什么。”

师攸宁心下厌恶,不动声『色』的往后退了退,松开手中的衣裳。

她站起身,水珠儿从纤细bái nèn但指尖冻的有点发红的手指滴落下来。

“夏……夏大哥,你不要这样!”她说:“大娘救了我的命,我愿意给你们当牛做马,两年不不……三年,但是我现在还不想嫁人,我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呢!”

看着少女垂着头,『露』出一段细嫩的脖颈,夏士芳愈加觉得心痒难耐。

他又贴近了些,压低了的声音暧昧中透着诱哄:“你可知道,昨日之事不可追,要紧的是当下。”

师攸宁双手交握攥着滴水的手指,仍旧是娇怯害羞的模样,但其实脑海中已经吐槽了千万遍夏士芳的无耻。

间或与龙凤册交流,那些平日里结伴洗衣的大娘们什么时候到达此地。

人到来了,她便不用周旋了,扯着夏士芳的袖子推上一推,这事便成了八分。

师攸宁原本是准备自己跳水的,可她自己无所谓,可这身体倒真像夏氏私底下嫌弃的,再着了寒说不得要对子嗣不利了。

心头布置有当,师攸宁面上仍浮着畏惧犹豫之『色』,缓缓的摇了摇头。

夏士芳又往前『逼』近一步,加重了语气:“我不嫌弃你如今是个无依无靠的孤女,我如今已经是秀才了,你若是跟了我便是秀才娘子,将来还会是举人娘子,便是那进士娘子甚至是官夫人都是有想头的事,出门有丫鬟伺候,内里有锦衣玉食,你晓得吗?”

说着话,他挺了挺瘦弱的胸膛:“若不是我娘救了你,疼你更似疼女儿似的,这些掏心窝子的话我也不会对你讲,你可要识得好歹!”

【来了,来了,来了!】

龙凤车在师攸宁耳边一迭声的喊。

远处百余米处,『妇』人们吵吵嚷嚷的声音隐约的传过来,人人手中俱抄着堆满衣物的木盆。

师攸宁事先查探过地势,她知道只要那些『妇』人们上了土坡,这河边的事便会一览无余。

此刻,正是机会!

【作者题外话】:坚强的在火车上更了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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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一章 做主

师攸宁抬起头,面上原本的娇羞之『色』去了,眼底划过一分浅浅的,但同时又能让夏士芳看到的厌恶之『色』。

她道:“夏大哥,我说过了,我不愿意!”

这样一个孤女,竟敢拒绝自己这个秀才老爷?

被自以为攥在手心里的少女鄙夷,夏士芳羞恼上头,斥道:“你可想清楚了,如今偌大一个省,被洪水淹了的地方占了**成,你离了我们家还能去哪里?去讨饭?去流浪还是被卖到……”

说到这,他嘿嘿的笑了两声,伸手去触师攸宁的面颊:“乖乖的,我会好好对你的!”

师攸宁往后退,夏士芳便往前『逼』近。

眼见两人已到了临河处,师攸宁将夏士芳拉进河中,或者拽着他一起落水,都是可行之事。

正在此时,电光火石之间,冥冥中有一种力量牵扯着原本欲动手的师攸宁抬眼往远处看去。

说是远处,也不过是河边一处不远的,地势微高的树林。

她看到那树荫之下站着一个人。

那人鸦青『色』的长袍着身,因身处绿荫之中,便愈加显得唇红齿白,正静静地望过来。

大白天的,这是出现幻觉了吗?

作为一个合格的鬼差,师攸宁自然是认得此次执行任务的目标的。

雍帝齐允曙,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前世她见他应是十年后,这人样貌十年前和十年后似乎没什么差别嘛。

在师攸宁看向齐允曙的时候,齐允曙也正看过来。

这突如其来的对视让师攸宁的反应慢了半拍儿,夏士芳的手伸了过来。

师攸宁反『射』『性』的往后退了一步,拍开了夏士芳的手。

她本就临水,此刻一脚踩空,身体后仰之时顺手拽了夏士芳的衣襟。

夏士芳虽生在农家,但自小读书从未劳作过,便是油瓶倒了都不扶的『性』子,身板便不大得力,被师攸宁拽的往前栽去。

此刻的境况,原是两人要落水的,但师攸宁有龙凤册暗中托了一把,有惊无险的稳住了身形,只裙摆被落水的夏士芳激起的水花溅湿了一些。

临水的人家,几乎人人都是水里的一把好手,『摸』鱼或行舟的本事是血『液』里带着的,于不知不觉间便会精通。

如此,夏士芳虽然入水时候惊慌失措,但其实下一刻便稳稳的向前划了两下,攀住了岸边的青石。

他也不上来,只恶狠狠的抬头盯着惊慌失措的少女,气急败坏道:“还不快拉我上来!”

此刻还要求师攸宁帮忙,倒不是夏士芳要给她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而是在落水后原本的恼羞成怒被冷水一激,他有了更好的想法。

夏士芳的衣袍被水浸湿,趴在水里如一只干瘦的大青蛤蟆,滑稽的不得了,师攸宁一脸的惊惶差点破功。

“江娘,拉我上来,方才的事我便不同你计较了!”他半哄骗半威胁道。

夏士芳心道,等江娘拉他上岸的时候,自己便反拽着将人拉入水中。

到时候两人同在水中,衣服又都湿了的,挤挨触碰在所难免,江娘名节有失,除了他还有谁会要!

夏士芳的想法挺好,但就是不大会掩藏心思,师攸宁是什么人,怎么会看不出水里的人目光闪烁明显是不怀好意。

另一头土坡上,『妇』人们嬉笑打闹的声音已经传到这边

不远处的密林里,还有个任务对象。

师攸宁往后退了退,做作的摇了摇头,声音不高不低的,畏惧又倔强的道:“你……你会……游水,是你不老实……我才推你的!”

说着,她慌慌张张的左右看了看,似乎是被那对一群『妇』人的动静惊到了,又似乎被水里的夏士芳『逼』的没法子。

如此,她自然而然的往密林那里跑去。

跑到近前了,师攸宁似乎才发现那里站了个人一般,怔愣的站住了。

少女局促又惊慌,回头一看,水里的夏士芳已爬上了岸,兀自『色』厉内荏的喊:“江娘!”

一边喊,他一边踉跄追师攸宁,像是怕她跑了。

师攸宁心道,追过来就对了,正好助本鬼差抱任务目标的大腿!

主意已定,师攸宁可怜巴巴的仰头:“你……你救救我,好不好?”

面前的男人面『色』冷淡,落在可怜又美貌的少女身上的目光更是毫无怜香惜玉的意思,只问:“为什么不愿意?”

啥?

师攸宁愣住,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呢,英雄救美不好吗?

不过她须臾便反应过来,齐允曙应当是听到了自己和夏士芳的对话。

这距离虽然不远但也不近,齐允曙是千里耳吗?

事实上,齐允曙不是千里耳,但他身边的庄安乃是绝顶高手,早将师攸宁与夏士芳在水边的话听了满耳,并尽职尽责的告诉了自家主子。

“他没有说假话,出了此地饥荒处处,你留在这里或可活下去。”齐允曙淡淡道:“如此年纪已是秀才,算得上青年才俊!”

考验?

好奇?

试探?

师攸宁有些蒙圈,不过青年才俊这样的词却配不上夏士芳,衣冠禽兽倒是可以一用。

她攥拳,俨然一个悲怒交集的样子:“不愿意就是不愿意,他便是皇子龙孙也不愿意,做自己的主,有错吗?”

皇子龙孙?

还真是歪打正着,他们家主子可不正是皇子!

齐允曙身后的李吉扯着庄安的袖口眨巴眼,似在问主子这是怎么了,怎滴为难起这样一个娇滴滴的姑娘!

庄安跟着齐允曙的时日长,隐约有些觉得,主子爷在宫里的境遇不十分顺遂,怕是被这少女哪一句话触动了心弦。

他向来寡言,更何况妄自揣度主子心意本就不该,便不发一语,只捏了捏李吉的后脖颈。

酸麻凉涩的感觉顺着脊骨往下,李吉讨好的对庄安一笑,老实站着不动,免得那酸麻变为酸痛。

“江娘!江娘!”夏士芳追了上来。

远处,端着木盆的『妇』人们好奇的往这处张望。

师攸宁“慌忙”躲在了齐允曙身后,怯怯的往外张望。

做自己的主?

齐允曙将这句话在唇齿间稍做回味,不妨原本仰着脑袋质问他的少女已躲在了身后。

【作者题外话】:仍旧在火车上,已经靠近家乡,激动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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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二章 是吗

身后突然多了一个人,齐允曙满身不自在。

他这样的身份地位,还从来没有人敢在身前放肆。

更何况,他不喜人过分亲近,便是庄安与李吉这样的亲信,也少有近身的。

不过,或许是这慌『乱』逃窜的少女激愤之下的言语和了脾『性』,或许是在灾区留连日久心肠变的软了些,齐允曙难耐的蹙眉,却站在原地未动。

他虽近日四出奔波瘦了许多,可身形仍旧高大,很容易便将身后的少女遮的严严实实。

“主……公子?”庄安大惊。

这少女的动作太猝不及防,他竟让她在眼皮底下靠近了主子爷,真是该死!

齐允曙抬手,示意下属稍安勿躁。

庄安的声音卡在了嗓子眼,只戒备的盯着在自家主子身后伸出个脑袋的少女,却再不发一言。

“江娘,快随我回去!”夏士芳喊道。

他在距离齐允曙几米处站定,嫉妒又畏惧的看着将师攸宁护的严严实实的男人。

“夏大哥,你是秀才,是青年才俊,江娘配不起你,也不想做什么秀才娘子,你……你莫要再『逼』我,好么?”师攸宁小心翼翼的问。

青年才俊?

齐允曙微侧身,垂眸扫了一眼从自己身侧探出的少女漆黑的发顶。

这少女拿自己方才的话回这秀才,是巧合还是刻意?

不过,不管是哪一种,总之这是一个会亮爪子的小东西,并不像外表这么柔弱,他想。

虽然齐允曙打量的目光只是一瞬,但师攸宁却觉得方才头顶有好大一个灯泡炙烤,心道这人的眼睛是探照灯变的吗?

再远些,『妇』人们原就瞧见师攸宁在前头跑,夏士芳从河里爬上来在后头追,俱惊的顿住了脚,又因着好奇竖起了耳。

待将师攸宁那一番好商好量的拒绝的话听了首尾俱全,众人当下便炸开了锅。

“夏秀才落水,莫不是那江娘推的?”刘家娘子瞪圆了眼,深恨自己来的迟,未将这一场戏看个囫囵。

“难说,夏大娘这回八成是救了个白眼狼!”王家婆母辛灾乐祸道。

“什么白眼狼,我看是羊羔掉进了狼窝里才是!”

徐三娘子将洗衣盆往上兜了兜,腰身上肥肉跟着颤了颤,又道:“没听那江娘说,让夏秀才不要再『逼』她吗?若不是动了心思,好好一个读书郎,说是病了,怎滴又跑到河边了?”

“就是就是,往日里夏大娘同咱们洗衣多少回,也没见夏秀才接过她娘一回!”赵家小媳『妇』眉尖微蹙。

她和夏秀才同岁,当初她爹可有意去夏家说过亲,那夏大娘口口声声说读书要紧,不急着说亲。

现在怎滴,她才嫁人半年,这夏秀才如今便不是读书最要紧了?

一直未言语的里正娘子开口:“说起来,夏家也算不得对江娘有救命之恩,人是咱们大伙送去的,当时可都瞧见那江娘自个吐了几口水便醒了的,至多睡了夏家几日床吃了几嘴饭,这又是洗衣又是做活的,也不亏欠什么了。”

“里正娘子说的对,又不是卖了身,那样一个娇滴滴的姑娘,愿意便罢,不愿意还能捆着人不叫走?”

徐三娘高声道:“咱们都是有儿女的人,可不能黑了心,日后报应到后头人身上岂不是作孽?若是夏家强『逼』,咱们可不能干看着!”

七八个『妇』人们有的沉默,那是死心塌地与夏氏有交情的,觉得夏氏这事做的不地道,可情面在先,到底说不出斥责的话。

不过,大部分人都附和了徐三娘子的话。

一时间想主意的,嘀咕着夏家不好处的,同情师攸宁遭遇的声音汇聚在一起,喧闹的直如那沸粥一般咕嘟着泡没个停歇。

旁的指指点点不说,徐三娘那大嗓门可传到了夏士芳耳中。

他原就心中有鬼,哪挨得住着许多议论,脸『色』白中透青,很想将师攸宁直接拽走,但却畏惧站在他身前的男人气度不凡。

“江娘,不过是兄妹之间闹着玩,你怎地这般较真?”夏士芳强堆着笑意道:“快随我回家吧,晚了娘该担心了,她那么疼你,你就忍心?”

“真的……只是闹着玩?”师攸宁探出半边脸,狐疑又防备。

李吉紧张的看着师攸宁,黑漆漆的眼珠子瞪的老大,这什么狗屁秀才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像主子爷说的那什么……道貌岸然!

这样的人都能做秀才,那李吉我岂不是也能读书考功名了?!

“真的,快跟我回去吧。”夏士芳心中焦躁,身后一堆人看热闹,又觉芒刺在背。

一生中再没有比这还难熬的时候了,他想,等将人带回去了,他再好好跟她算账!

齐允曙一言不发的看完了这段纠缠,往旁边迈了一步,不再挡着身后的少女。

他阅人无数,对这样貌举止皆不俗的少女只同情了一瞬便冷静下来。

直觉告诉齐允曙,即使这叫“江娘”的少女看起来瘦弱,但却似乎像只狡猾的猫。

而这浑身湿漉漉的『色』厉内荏的秀才,却似乎是这江娘戏弄的老鼠。

且再看看吧,他心道,于是便毫不犹豫的让开了路。

身前没了人形挡板的师攸宁:“……”

一点都不善良!

师攸宁憋气,往后退了退正正好又索缩回了齐允曙身后。

庄安:“……”,这少女胆子真大,竟不像京师那些闺秀,只敢偷偷在远处瞧几眼自家主子爷,稍挨近一点都是不敢的。

李吉:“……”,好熟悉的动作,当初他混在乞丐堆里讨生活,也是这样卯着劲儿跟在主子身边的。

夏士芳欲上前的脚步顿住,不敢伸手从眼前即使沉默不语到却让他多看都不敢的男人身后拉人。

“公子,你们是要往哪里去,要在村子里落脚歇息吗?”师攸宁仰头看齐允曙:“夏大娘家最是好客,我便是夏大娘收留的。”

快答应!快答应!

师攸宁在心底急急的催促,她可不想就此被夏士芳带走。

果然!

齐允曙心道。

好客?!

夏士芳心中有不好的预感。

很快他这预感成了真。

将师攸宁挡在身后的,样貌俊美但自始至终不出一语男人唇角微牵:“是吗?那便劳烦姑娘带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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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三章 艰辛

“是吗?那便劳烦姑娘带路了。”齐允曙道。

如金玉相击的声音带着淡淡的倦意,又透出十分的清冷。

师攸宁忍住了想『揉』一『揉』自己耳朵的冲动,忙道:“那便请公子随……”

“江娘!”

夏士芳尖锐的嗓音横『插』进来,不悦的呵斥道。

然而齐允曙目光淡淡一暼,夏士芳便似被掐住脖子一般一动不敢动,更别说找师攸宁的的不痛快了。

他原就站在略高些的地方,又兼身形高大气度斐然,竟衬的对面原本站着的,样貌也算端正的夏士芳如纸糊的。

师攸宁早在夏士芳喊一嗓子的时候便又缩回了齐允曙身后。

齐允曙余光扫到身边少女缩回脑袋,又好气又好笑,积压诸多事物的沉郁心情难得松快。

她这样子,倒教他想起往年随父皇围猎草场时,那些远远听到马蹄声,站在土坡上张望个没完的野兔子。

那东西胆大又好奇,可等人骑马到了近前,倏忽又钻了洞。

狡兔三窟,还真叫人奈何不得!

夏士芳最终还是没能阻止自家成为待客的地方,而且还是与有荣焉的,恭敬又巴结的请齐允曙去家里。

对此,师攸宁份外中肯的认为,实在是齐允曙的段位太高,夏士芳不知不觉便被牵着鼻子走了。

具体的情形是这个样子的。

两人之间客气了几句,齐允曙“不经意”间提了提自己科考失利,让家里老太爷撵出门来多见见世面以增长见识开阔心胸,也免得成个死读书的人。

师攸宁暗道,齐允曙这瞎话不但编的有头有尾且还一本正经,委实不错。

她听个热闹,一面偷偷去观夏士芳的嘴脸。

这位十里八村唯一一位的,走到哪里被人捧到哪里的秀才公,原本畏惧冷淡中带着些倨傲的样子就此萎靡。

萎靡之后另生出恭敬和讨好,想和面前这位带着仆人的,气度不凡的公子哥攀上交情。

他到底是个读书人,又自来有几分小聪明,细细咀嚼着齐允曙所言的“科举”、“老太爷”“游历”等词,便有了诸多推测。

譬如这云书公子既参加了科举,那必然已是个举人老爷。

再譬如家里供着“老太爷”的,必然是有些钱财的富户。

至于“游历”二字,即使是如今太平盛世,也多为有些仕途有些关系的贵公子们才不经意的吐『露』那么几句。

若是像夏士芳这样的出生,即使外出千里之行,说“游历”二字,怕是要遭人耻笑。

如此,面对齐允曙这样一个可能出生富户甚至是官宦人家的公子,夏士芳已打定了主意要结些交情。

夏士芳热情的带路,齐允曙间或回应两句,气氛一片和谐。

虽他还间或拿眼去瞟师攸宁,示意她站在自己身边,但师攸宁全做没看见,站在齐允曙的另一侧半点都不挪位。

夏士芳无法,又兼衣服还湿着,只得强自按捺住不悦。

走了几步,师攸宁惊道:“哎呀,衣服!”

之前一番纠缠,衣裳和木盆还扔在河边。

“江娘,我随你去拿!”夏士芳眼睛一亮,忙道。

师攸宁不语,只往后缩了缩表达了不愿。

“漂亮姐姐,我随你去拿东西,好吗?”李吉道。

“快去快回。”齐允曙道。

他开了口,夏士芳面『色』虽勉强但亦附和了下来。

看热闹的『妇』人们犹自站在原处。

乡下人平日少见外人,平日村子里谁家有个风吹草动都能产出一箩筐的闲话。

至于看热闹的活计,那更是光明正大。

不过,等齐允曙几人到近前时,这些『妇』人们也不知自己是怎地了,竟自觉避让到了一旁,只刚偷偷拿眼去觑那长的像画上走下来的公子。

师攸宁这头,叫李吉的小少年缠着她说话。

李吉赞她长的好看,又疑『惑』的说自己走过许多村落,却从未见过师攸宁这般好看的。

他又问师攸宁与夏秀才是一家,可应该不是夫妻,若说是兄妹,可分明一个姓夏一个姓江。

李吉长的黑瘦,个头比师攸宁还矮许多,看上去似乎只是个好奇心重的孩子。

可他一双眼极其有神,说话虽跳脱但却实实在在是在套师攸宁的话,欲查探她的来历。

师攸宁若是普通的少女,八成是要被他的好话蒙骗过头。

然而,作为一个历经几世,经见过许多事的鬼差,李吉脑瓜虽灵光但在师攸宁面前便显的很是青涩。

不过,师攸宁知道自己如今落在李吉耳中的话,八成是要被李吉汇报到齐允曙那里。

于是,师攸宁便从善如流的让李吉知道了想知道的。

譬如她在江里的飘流。

譬如她因着忘记了自己是谁,又因是被人从江水里救起,便胡『乱』叫了个江娘的名字。

再譬如,她晚上听到夏氏母子要哄骗她嫁人甚至日后要送将她送去攀富贵的话,是以才求助于人。

因为自家主子的缘故,李吉见多了女子娇弱泣泪的手段,如今见身边的少女平静的说起不记得过往的一切,竟生出要提想要在主子面前给她说说好话的念头。

在未跟着齐允曙的时候,李吉在市井中挣扎过几年,睡破庙墙角,和野狗抢食,宁肯流血却甚少流泪。

他知道,哭的人未必是真可怜,有些人看上去好吃好睡,可其实骨子里还不知有怎么的艰辛,只是因为知道没人在乎,便不大翻在人前。

如今这个连自己是谁都忘记的江娘,也许和自己是一类人,李吉心道。

师攸宁不知自己在李吉的心里已经憔悴了一把。

她也挺遗憾,原本遇到齐允曙是一件绝好的事,只要无意间透『露』自己是姜府流落在外的女孩儿,剩下的事基本不用自己再『操』心。

可如今,宿主身上认亲的东西都被钱敛秋搜刮了去,她空口白牙的说一通,比骗子还骗子,只能暂时做罢。

不过,看着身边瘦猴儿一般的小孩儿,她忍不住胡噜了一把他的脑袋:“多谢你了,机灵小子!”

李吉不满的朝后一仰身:“我才不是小子,我今年十三了,是男子汉,顶天立地知道么?”

他忍不住要比划,结果手一抽木盆掉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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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四章 计意

『妇』人们对那个长的好看的不像话的公子不敢造次,便逮了师攸宁满足自己的八卦心肠。

师攸宁也不说夏士芳什么坏话,只难过又愁郁的问里正娘子,自己被夏大娘救了,所以就一定要嫁给夏秀才么?

能不能不嫁人,别的什么报答都可以。

『妇』人们围拢过来,心道果然方才是那夏秀才『逼』迫江娘来着。

还读书人呢,呸!

里正娘子再要问详细些,师攸宁只不开口,眼圈却红了。

徐三娘子早按捺不住,扯着嗓门将先前众人七嘴八舌的议论吐『露』。

她明明白白的告诉师攸宁,人是大家一起从水中救上来的,师攸宁又自己吐了水便醒过来,能活命那是老天爷保的。

那夏氏若是提什么救命之恩,委实太不要脸!

有夏氏前几日让才死里逃生的师攸宁做活在前,如今又被『妇』人们瞧见夏秀才『逼』的人躲避,夏家母子的名声至此坏了。

师攸宁临走时对众人道了谢,只说过几日便会离去寻亲,多谢这些日子大家对她的照顾。

『妇』人们挨挨挤挤的去清洗衣物,间或感叹夏家人的虚伪,以及江娘的不容易。

“漂亮姐姐,你什么都不记得了,能去哪里?”李吉问。

从旁人处听到师攸宁的遭遇,远比当事人所说的更让人欷吁和同情,李吉此刻便是如此。

他跟着齐允曙沿江而行,知道西江村这一段儿水流虽平缓,可整条大江却多湍流。

能在江水里逃的一命,不被大鱼吞了,没被水淹死,更没有让江水卷在其中的树木砸死,江娘简直是撞了大运。

师攸宁想了想,笑道:“不管去哪里,总比待在原地被不怀好意的人惦记要好。”

“那倒是!”李吉摇头晃脑:“你若跟了那个有酸又坏的秀才,那可太糟蹋了!”

“不过,漂亮姐姐,你一定不是普通人!”李吉笃定道。

师攸宁看他:“为什么这么说?”

“我会看相啊!”李吉龇牙一乐,见师攸宁不追问,又无可奈何的凑近她道:“行吧,行吧,我骗你的!”

“嗯?”

李吉挺胸凸肚,骄傲道:“我家公子那般人物,这一路多的是看呆了的大姑娘小媳『妇』,你见着他却连惊讶都是淡淡的,这就很不普通了!”

师攸宁摇头失笑。

她前世早便见过齐允曙了,那时候齐允曙黄袍玉带君临天下,比如今棉布袍子泥浆遍布可强多了。

不过这些话师攸宁自然不会说于身边这个黑瘦少年听。

齐允曙几人受到了夏氏的热情接待,尤其是庄安在灶台上放了一块银角子后,便是连夏秀才的独屋都腾出来了。

多了几口人,置办饭菜便不是件易事,师攸宁自然是要帮忙的。

庄安寸步不离齐允曙,李吉则跟着师攸宁一块儿忙活。

如此,夏士芳几次想凑近师攸宁,想为之前的事做解释,更想再巧语哄骗的算盘便全部落空。

“公子,那个江娘似乎不是普通人。”庄安道。

齐允曙将飘着几根不知存放了多久的茶叶梗子的水一饮而尽,不在意道:“咱们有咱们的事要忙,至于那女子,不用多做理会!”

说着话,他的目光落在院中熟练忙活的少女身上。

这样的面容体态,便是放在闺秀堆里也是翘楚,可偏生杂活竟做的顺手极了,真是矛盾到了极点。

李吉也有同样的疑『惑』,有些人看一眼便知天生该养尊处优,譬如自家主子爷,譬如眼前的少女。

可江娘手脚的麻利程度,却丝毫不亚于他这个自小混迹乞丐流民堆的人。

”奇怪?”师攸宁抖一抖指间粘着的碎菜叶子:“你说我以前有没有可能是个帮厨?”

李吉挠头:“也……也许吧!”,可哪家的帮厨十个指头个个又白又细像玉雕的似的。

师攸宁将摘干净的菜放进水盆里。

十三四岁的少女,正是人比花娇的时候。

而眼前这位,在一众花苞里那必定是极其打眼的那几个之一。

如此,即使她面前摆着一盆青菜,脚边还堆着菜根烂叶,可垂眸弯腰忙活着,面颊粉嫩发丝乌黑,身段柔软有致,当真是极其可怜可爱的风景

这风景,此刻聚集在这小院子中的人几乎都收在眼中。

齐允曙目光一掠而过,虽然也有赞叹之意,但旋即便身体后仰垂眸不语。

他并没有睡着,只是习惯于如此考量事情。

这世上美好的风景有许多种,然而齐允曙并非贪花好『色』之人。

他虽欣赏,但并不猥亵,相反还很自律寡欲。

比起眼前的宁静,齐允曙心里是极不安的。

灾民迁徙的情景,洪水肆虐后泥泞的土地,倒塌的房屋,还有滚滚河水中翻涌着的人的尸体和牲畜……

这桩桩件件,都让他焦心。

“明日一早上路。”他说。

“可是,主……公子……”庄安不赞同的道:“您向来苦夏,不如多歇一日,也免得……”

齐允曙抬手打断庄安的话:“两省数万百姓陷入死地,在生死面前,苦夏便是个笑话!”

前次被烧毁后便一直未修缮完整的灶房中,夏士芳母子并肩而立。

看到儿子的目光粘在院中那少女身上,夏氏不悦的挎着脸:“江娘不跟了你,是她自己没福气!回头便让为娘领出去安置,也能为咱们换些好处,这样不是更好?!”

“娘!”夏士芳焦躁的蹲在地上:“江娘『性』子倔,不让她死心塌地了,便是领出去也是祸害!”

见夏氏只顾着忙活,夏士芳愈发着急:“今日江娘躲在那云书身后,若不是儿将云书请至家中做客,她怕是要跟那云书跑了!”

夏氏在锅里添了水,又蹲下往灶里添柴。

火光映在她素来敦厚的胖脸上,却泛出妖异的几分狠毒来:“女人么,若是被夺了身子,总归是要死心塌地的!”

夏氏倒希望江娘跑了,虽痛心自己白忙一场,可总归不会让儿子的心思整日提捏着,这都好几日不去书院了。

如今,倒不如遂了他的心愿!

她想,得手了许再不那般惦记!

“娘,你有办法?”夏士芳凑近了些,殷勤帮着夏氏往灶里添柴。

“娘瞧着云公子对那小蹄子尚未起意,你若赶紧成了事,倒也不会得罪他!”夏氏低声计意道:“今夜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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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五章 成事

是夜,月眠轻云,细风卷的屋顶茅草窣窣作响。

房门吱呀一声打开,而后又被人轻轻从外面拉上。

师攸宁拥着被子坐起身,『揉』了『揉』尚撩绕睡意的眼,无奈叹气,白日里才折腾过,晚上消停消停不好么?

另一边,原本该夏氏睡觉的地方空『荡』『荡』一片。

同一时间,隔壁原本夏士芳的屋中,

土炕上,抱臂半倚于墙的庄安倏然睁开眼,原本温和的宽厚的脸上满是肃杀。

西江村背靠山林面积不小,百十户人家住的并不算近。

夏氏出了院子便行的快了许多,并不惧人发现。

一盏茶的时间后,她在一处小山坳里叫醒了原本该歇在邻居家的,半睡半醒间冻的直打哆嗦的夏士芳。

母子两个早有默契,夏士芳紧了紧身上的破棉袄,兴冲冲的就要往回走。

夏氏拉住他,不放心的叮嘱道:“先捂嘴然后扯衣裳,若不听话便扇上两耳光打晕了去,动静小些,哪怕这次不能成事,要紧的是留下些痕迹,她便不敢再拿乔!”

“知道了,我走了!”夏士芳不耐烦的道,旋即又转身:“娘,你过一个……不不……过两个时辰再回来!”

脸那样白,腰那么细,即使不能一直做那事,可细细把玩也是好的,夏士芳觉得嗓子干的要冒烟,呼吸都粗重了许多。

夏氏出来的时候怕惊动了师攸宁,所以只披了床头的一件单衣,这会儿山风一卷,骨头里都冒凉风。

她想喊儿子将棉袄留给自己,可夏士芳已跑出老远。

夏氏只得哆哆嗦嗦的蹲下,心头将勾着儿子魂不守舍的江娘咒骂许多回。

夏士芳心急,只用了夏氏去寻他时的一半时间便到了家门近前。

他蹑手蹑脚的进了院子,棉袄掉地上了也不知道,只紧张又激动的去推门。

两扇门,左边那扇门半开。

夏士芳猜是他娘特意给他留的。

不知是自己太紧张还是怎地,夏士芳觉得门推着有些重。

可他知道,推门进去飞快往左边跨几步上炕,一定能将靠墙睡的江娘堵在角落里。

那时候,他想做什么都可以。

如此,夏士芳手上加了力。

门被推开了,可他没来得及往前。

兜头一盆凉水下来,落下的木盆更砸在了他肩膀上。

被发现了?!

夏士芳只觉脑袋嗡的一声,转身跑时又被门槛拌了一跤,不过他到底踉跄着跑远了。

不过不管是凉水兜头还是被木盆砸,甚至是拌了一跤落地时折到手指头,夏士芳竟死咬着牙一声未叫。

房屋隔音并不好,于是在夏士芳的屋子中,

黑暗中,四人静坐无语。

几人清晰的听到隔壁屋传来的木盆落地声,门槛被踢的声音,还有人急促又痛楚的闷哼声。

桌上的油灯被点亮,烛火摇曳中,缩在墙角的师攸宁微眯了眼以适应骤亮的光线。

点亮烛火后退几步靠墙的庄安,像猴子一样蹲在炕头的李吉,以及长腿蜷起一只坐在土炕上的齐允曙,三人的目光皆落在那缩在墙角『揉』眼的少女身上。

她低着头,几人看不清她的表情,只无声的报以同情。

庄安能单独护卫在齐允曙身边,本身就证明了他原是有勇有谋之人。

李吉脑袋灵光远超与他一般大的少年。

至于齐允曙,在如今齐康帝的十几个儿子中能得出门办差的机会,更是人中龙凤般的人物。

这样三个聪明人,连外出查探都用不着,便已能推测出外间发生了何事,以及若是眼下缩在墙角的少女方才不躲过来,此刻可能会遭遇什么事。

折腾了半夜,师攸宁原本便困的紧,酸涩的眼被烛火一激,哈欠伴着泪意翻涌上来。

不过,知道自个在齐允曙的眼皮底下,师攸宁自是做不出粗鲁样来。

她忙用手捂住嘴,秀秀气气的将哈欠半吞半吐的处理了。

只是哈欠好遮掩,泪水却漫了出来。

泪眼朦胧中,师攸宁模糊看到李吉从土炕跳下来。

“漂亮姐姐,你……你别哭啊,这不是没事么,有我们在呢,不怕的!”李吉道。

他蹲在泪珠淹湿了睫羽的少女面前,干瘦的手抬了抬,到底没敢替师攸宁擦泪。

李吉知道自己的手又黑又糙,狗爪子一般,别再将漂亮姐姐的脸划坏了。

哭?

师攸宁用袖口拭了泪,屋子里的情状重新清晰起来。

她道:“不是哭,只是有些……没忍住……”

只是到底没忍住什么,却是不好说的。

李吉哪里肯信,脸都要皱成个包子,眼巴巴的去看自家主子爷,期望他能为师攸宁做主。

齐允曙不语,看那少女欲站起来,半起的时候小声痛呼了一声,弯腰不住的『揉』捏小腿,想是蹲久了腿麻了。

又痛又麻的感觉渐渐消减,师攸宁站直了,眨巴眼正对上齐允曙的目光。

才被泪浸过,她的眼睫还湿漉漉的,这让原本清亮的眸子带了几点可怜与无辜混杂的『迷』惘。

不过,齐允曙于怜香惜玉上从来少涉,静默又冷寂的模样一如往常。

“你看,我没有骗你!”

师攸宁想起自己一刻多钟前来敲门时,这屋子里主仆对自己的防备,理直气壮的要找回场子。

“所以,现在可以出去了吗?”齐允曙『揉』了『揉』眉心。

他因为睡眠被打扰而头痛,又觉得眼前少女古怪。

才躲过了凶险的女子,忧惧才是情理之中,可她神气活现的像吃饱了闲的慌。

被下逐客令,闲的慌的少女终于意识到自己跑偏了路。

她换了副足够臊眉耷眼的神情,央求道:“云书公子,你也看到了,那人……那人什么都做得出来,也不知稍后还会不会回来,能再容我在这里躲一躲吗?”

“不能!”齐允曙拒绝的很干脆。

那夏秀才轻浮胆小,这一吓足够他战兢难消,今夜定然不会回转。

师攸宁:“……”

她再接再厉:“我略通推拿之术,能洗衣做饭,还会唱歌解闷……”

“本公子可记得,江姑娘似是失了忆。”齐允曙阖眼养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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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六章 纠结

“失忆归失忆,又不是丢了脑子,既然能吃饭睡觉,会些旁的有什么稀奇?”师攸宁小声嘀咕。

齐允曙『揉』捏眉心的手指挪到了太阳『穴』上,很想将地上聒噪的小东西塞回兔子洞去。

不过,郡王大人显然不会如此纡尊降贵。

他苍白秀丽的面容在烛火下若静止的玉雕,只懒懒的抬了抬手。

师攸宁有不好的预感,随后她便被庄安拎出了房。

“江小姐,对不住了。”庄安温厚的脸挂着歉意,但关门的动作利落极了。

夜风寒凉,师攸宁与破旧的门板面面相觑,自己这是被扫地出门了?

“漂亮姐姐,你不要怕,你屋子里的动静我能听得到,我会守着你的!”李吉扒着门缝安慰师攸宁。

他不再是脏『乱』街巷里有一顿没一顿讨生活的小乞丐,可能吃饱穿暖的前提是要守规矩。

只要忠心与听话,主子爷是个很好伺候的人,然而齐允曙没有发话,李吉不敢走什么举动,隔着门板说话已是壮了胆子。

“知道了,我不怕。”师攸宁答应一声。

月亮窝在云中,四处的景像只有黑与更黑的区别。

龙凤册落在师攸宁肩上,书页子扇的欢快了,迫不及待的告诉自家主人夏秀才的倒霉催遭遇。

方才夏秀才慌不择路的逃走,一路跌撞不知受了多少暗伤不算,竟走岔了路跌进陷井,结果摔断了腿。

【这么说,夏氏仍等在山坳中,夏秀才却在相反方向的陷井中,今夜倒是清净了?】师攸宁思量道。

【主人说的对,夏秀才痛晕了过去,便不能与那个坏婆子通消息,主人能睡个好觉了。】龙凤册道。

不能抱上齐允曙的大腿,自己怎么能睡得着!

师攸宁『揉』了『揉』冰凉的面颊,脚步一转往灶房去。

照前世齐允曙做皇帝后那勤政爱民的作风,面冷心热这一属『性』八成是有的,她想,我还可以再可怜一点,就不信他铁石心肠!

门外脚步声渐渐消失,门内烛火摇曳寂静一片。

“主子爷,江小姐并未回房。”

庄安轻声道,他内力极深厚,听声辨位这等绝学使出来只是寻常。

李吉眼巴巴的看向自家主子。

”去了哪里?”

面容秀丽严冷的青年眉头皱气,睫羽微颤但却并未睁开眼。

庄安对夏家房屋布局了然于胸,只道:“似是去了灶房。”

因为怕那夏士芳去而复返,所以便去了灶房?

齐允曙想起白日里扫过一眼的破旧灶房。

那地方似遭过火灾,连门户都未圈起,必然会有穿堂风肆虐。

又是临山,夜半必然十分寒凉,那里如今能藏身的地方不过一堆枯败柴草……

青年最终烦恼的睁开眼,十三四岁的小姑娘,即使有些心眼,毕竟也只是个可怜人!

师攸宁惊跑了一窝耗子后,将自己塞进了柴草的避风处。

山风吹的勤,她忍了又忍才没有让龙凤册给自己开挂。

装相便要装到位是一回事,更重要的是开挂不过饮鸩止渴,只能蒙蔽感官却要加重躯体的负担。

师攸宁不想稀里糊涂的便将这一世的身体搞垮。

毕竟之前已经泡过水了,她宁肯明明白白的受罪,也好对自身状况有个准确的评估。

“重活一世有一世的好处,任务归任务,可自己总要认真的活,才不枉费如此机缘。”她轻若无声的道。

至于齐允曙,师攸宁团了团身躯打了个哈欠,既然撞上了,做一回狗皮膏『药』也无妨。

师攸宁做梦了。

她承继了宿主,原本的姜竹韵的过去记忆。

此刻记忆中的过去,在『迷』梦之中显『露』出狰狞面目。

月堙星稀,高高的山崖寒风呼啸。

火光映照下的那两个男人面如恶鬼,一步步的『逼』近她。

山崖下黑乎乎一团,只震耳欲聋的水流拍岸声无有停歇,如猛兽正张开利齿等待猎物的掉落。

师攸宁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她会被推山崖,然后被凶恶的江水吞没。

这是宿主落水的时候,她想。

师攸宁想起身,她不是宿主,她曾经上阵杀过敌,也曾在丧尸群中搏得一线生机。

可是很快,师攸宁便发现眼下的局面很坑爹。

她全身的骨头似被抽去了一般,只留着喘气的劲儿,看起来是被喂了『药』。

肩上有大力袭来,师攸宁从崖上跌落。

“不要!”

她喊,反『射』『性』的去拽推他那人的手。

夏家小院,灶台前。

李吉小心的用手护着煤油灯上的火苗,免得这一点子火光被寒风卷灭了。

他一面照看着火苗,一面紧张关切的去瞧窝在柴垛中,看上去睡的极不安稳的少女。

下一刻,李吉的眼瞪的溜圆,险些惊呼出声。

他看到预备叫醒漂亮姐姐的自家主子才俯下身,漂亮姐姐突然惊叫一声抬起手。

齐允曙也是一惊,而后反应极快的将险些拍在自己面上的手掌攥住。

她刚才喊什么,不要?

原来不是不怕,却是将害怕掩在了张牙舞爪之下。

这样想着,郡王殿下终于在自己头痛的间隙,寻出了一丝对眼前人的怜惜。

十三四岁的小姑娘,和与他一母同胞的十五妹差不多年纪,他想。

可惜一个在宫中被细心呵护,他离开时,十五每日最大的烦恼不过是初春返寒,内务府新做的裙子用料轻薄,暂时还上不得身。

可这一个,却要心惊胆战的冒着寒风睡在柴堆了,连梦里都不得安宁。

这样想着,齐允曙觉得自己方才让庄安将人赶出屋子,做的有些过分了。

不过,想起宫中,自己的“死讯”传入宫中,十五怕是要哭好一阵子了,还有母妃,他目光怅然了些。

油封的火苗突然爆了花,李吉轻嘶一声,将手掌挪远了些。

不怪他有此倏忽,实在是---主子爷攥着人姑娘的手腕,怎么就不放开了?---李吉好奇的想。

梦里的一切在手腕被攥的时候,便去镜碎雾散一般原去。

师攸宁看着攥着自己手腕,因着弯腰而几乎像是将自己笼在胸前的男人,激动的眨巴眼,期待他能看到自己眼中的欣喜。

如此,没准儿他一心软,便能将自己的大粗腿伸过来让她抱一抱。

【作者题外话】:小可爱们新年快乐啊~

年中事情多且杂,所以更的有些不稳定,心虚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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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七章 手艺

“醒了?”

郡王大人问,他将少女仰面时满眼的欣喜收在眼中,却觉得她更可怜了。

不过,浅淡的同情心并不能让齐允曙成为一个好抱的大腿。

不等师攸宁回话,他又道:“还不放手?”

师攸宁:“……”

她下意识的看向自己犹被攥着的手腕,不知此刻『露』出个什么表情才合适。

齐允曙如果不是在梦游的话,那这应当是在强行挽尊了,师攸宁心道。

油灯光亮只是将就,可齐允曙却将少女无辜又茫然的神情尽收眼底。

然后,他意识到自己可能犯了什么错。

下一刻,可怜巴巴缩成一团的少女速度极快的伸出另一只手。

这手飞快的在他攥着一只手的那只手腕上搭了一瞬又松开,有些邀功的,犹疑又讨好的道:“松开了。”

旁观全程的李吉和庄安觉得,这灶房在黑夜里还挺有韵味,很值得欣赏。

所以,他们是绝对没有看到刚刚发生了什么的。

齐允曙倏然松开了手,觉得原本在脑后的头痛似转移到了额角。

师攸宁眼睁睁看着齐允曙转身离去,懊丧的耷拉着脑袋。

真难伺候,她想。

“还不走?“

青年站在灶房外,烛火让他秀丽的面容添了绮靡,可长身玉立眼眸黑且寒的样子又让人不敢造次。

“啊?哦!”

师攸宁急忙应了,心中却道,这人夜『色』中这么一站,真像个嗜美行凶的男狐狸精。

她作为颜狗的心肝微有些『乱』了节拍,挣扎着从柴堆里将自己摘出来。

半窝着睡了一觉,中途还噩梦了一把,这酸爽让师攸宁忍不住不住咬牙。

不过,自己这有个避风的地儿都觉得遭罪,那夏士芳岂不是更悲催,这样一想,她觉得舒服多了。

齐允曙在腾给他们主仆三人住的房门前顿了一瞬。

比不得方才的迫不得已,如今三个大男人和一个小姑娘同居一室,便显的很不妥当。

于是,他在李吉关门的时候淡声道:“不必关门。”

“是,公子。”李吉应了,端端正正的将油灯放在了方桌上,一边给师攸宁递眼『色』。

师攸宁对李吉微点了点头,抖抖嗖嗖的搓了搓自己寒浸浸的双臂,对坐在桌前的男人道:“云书公子,你这是愿意带我离开这里了,是么?”

“我可以带你离开这里,可之后你待如何?”齐允曙又恢复了那孤冷的样子。

他白的过分的面容似铺了一层寒霜,连带着漆黑的眼也似结了冰:“我可以明白告诉你,外面许多地方都遭了灾,你这样的在此地还能有一口饭吃,流落在外或被卖或做口粮,恐要比在这里艰辛百倍,这样你还要离开吗?”

师攸宁知道齐允曙说的是真的,前世北地两省孤魂遍野的惨相被揭开后,说是举国震惊也不为过。

她更知道,前世齐允曙宁可诈死也要为北地百姓求一个公道。

后来他更被震怒的齐康帝降旨彻查此事,揪出贪官污吏无数,自己虽因此得罪了大批朝臣,但其可为能吏能亲百姓之名传遍天下,更由郡王擢升为亲王,有了争夺皇位的资格。

眼前的少女神情恍惚,约么是冻的久了,唇『色』还有些泛白,像经霜的花般,着实让人不忍苛责。

不过,即使如此,齐允曙也并未开口,只待她自己选择。

他做事从来滴水不漏,为着做实诈死之事,身边暗卫或蛰伏或潜入它地搜集官员贪墨灾款的证据,如今身边堪用的不过庄安与李吉两人而已,再带一个娇弱少女,委实有些压力。

当然,若眼前少女当真下定了决心,他总能为她安置和妥善去处,否则何必再背一包袱。

师攸宁打定了主意做狗皮膏『药』,自然不会再待在此地。

她目光清亮掷地有声道:“士可杀,不可辱!”

“读过书?”齐允曙讶异道。

雄赳赳表明决断的师攸宁立即虚弱了下来,按了按脑袋道:“不……不记得了,怎么就脱口而出了呢?”

齐允曙:“……”

不老实的丫头!

他觉得自己不久前看到的,眼前这人蜷缩在柴堆里的可怜相是错觉。

能与漂亮姐姐同行,李吉满心欢喜。

庄安则不置可否,一个失忆的,娇弱美貌的少女偏生让他们遇上,还要同行一段路,总有些巧合的过分。

不过他一向沉得住气,自半点怀疑的行迹也不『露』,只暗自提心防范着。

此刻夜已深,约『摸』三更末,师攸宁抱大腿成功,一直克制着的睡意便又重新上了头。

她难耐的闭了闭眼,巴望着齐允曙赶紧上炕头歇着去,自己也好在之前藏着的墙角眯一眯。

“这便困了,那日后如何赶得路?”齐允曙不满。

携质疑之意的清冷嗓音炸在耳畔,师攸宁瞬间清醒,目光控诉的看向罪魁祸首。

郡王大人并无什怜香惜玉之心,懒懒的一撩眼皮,自有冷傲矜贵气度:“会推拿之术?”

这等刷好感的机会,师攸宁自然不会错过,没准儿这位大爷依恋上她的推拿手艺,回头她不用再找借口都能一路随行了。

若是能一路随行,那日久生情岂不是应有之意?

于是,少女眉眼含笑的道:“会的,会的,祖传手艺,童叟无欺!”

齐允曙眉梢微挑,眸中透出几分玩味来,不过倒是再未多言,只缓缓阖上眼。

李吉搓了搓自己泛着凉意的脸,一脸的不忍直视,觉得漂亮姐姐其实没自己以为的那么聪明。

毕竟,没有哪个失忆的人会记得自个有什么祖传的手艺之类。

师攸宁的按摩技艺虽生疏但段位却不低,乃是有一世学自一位宫廷老嬷嬷之手,毕竟技多不压身嘛。

一刻钟后,觉察齐允曙呼吸越来越平稳,师攸宁甩了甩渐起酸涩之意的手指,蹑手蹑脚的往后退了一小步,预备寻个安逸地方困觉。

“手艺不错,倒的确像是祖传的。”某个假寐的郡王赞道。

他思量过度便会头痛,此症已持续了好几年,倒是头一次这般只消被人一按便缓解了七八成。

【作者题外话】:悄咪咪的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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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八章 败露

祖传?

这个……貌似略尴尬……

此时,脸皮厚的好处便显出来了。

师攸宁『露』齿一笑,没有时下闺秀笑不『露』齿规行矩步的美,却另有真诚可爱的风姿。

齐允曙侧身瞧她,将这笑收入眼底,竟生出令自己都诧异的无奈来。

他自幼便极重规矩,这样的心绪堪称绝无仅有。

不过内里诧异归诧异,齐允曙只慢条斯理道:“我向来赏罚分明,你既困倦,又有缓了本公子头痛之症在前,便许你上炕去睡。”

他的目光隔空往屋子中唯一一土炕上撩了撩,便复又闭目端坐不动。

见少女眼眸瞪大却不动作,齐允曙料想她尚不能安心,又道:”这里的事我自会料理明白,定不会让人欺负了你去。”

师攸宁推辞不得,否则之前表现的,因夏士芳意欲图谋不轨而受到的惊吓便抖搂出假来。

如此,她只得独自一人在土炕上歇了。

独自躺了,师攸宁能看见坐在桌旁男人挺直的脊背,她不自觉的弯了弯唇,安然的闭上了眼。

约『摸』真是累的狠了,缩在土炕最里侧的少女呼吸很快平稳起来,俨然是睡熟了。

房门敞开,溜进来的细风卷着桌上的油灯款款摇曳两回。

地上三人,齐允曙支肘浅眠,庄安倚墙假寐,李吉蜷在门后沉睡。

如此,屋内自是静谧安然一片。

夜『色』笼罩大地,

困兽坑中,衣裳湿透半边的夏士芳双目赤红嗓音嘶哑,抱着断腿哀哀叫喊又恨又怕。

野风呼啸的山坳中,只着单衣的夏氏缩成一团,半梦半醒之间时不时打个哆嗦,可谓吃尽了苦头。

师攸宁被李吉推醒的时候,夜『色』尚未褪尽。

说来也怪,她这段时日居在夏家,虽然有龙凤册护持,但总睡的不大顺意。

倒是昨夜,不单房门大开且屋子里还有其他好几人,但却沉沉入睡觉得休息的好极了。

“姐姐,我说的你都记住了?”

师攸宁出门的时候,李吉尚不放心的同她叨叨。

“一定出不了差错。”师攸宁打包票道,一面去看出了主意的齐允曙。

郡王大人负手立于院中,破落的农家小院丝毫不能折损他半分玉质竹韵的气度。

他浅淡的暼了一样偷眼看他的少女,开口道:”李吉,行李收拾好了么?她若是这点事都做不好,就不必同我们离开了!“

吓!

这么凶?

师攸宁缩了缩脖子,转身往外走。

有人出主意的感觉很不错,不用费脑子就可以摆脱夏氏母子,何乐而不为!

李吉白牙一龇,欢快的应道:“公子,小的这就去收拾行李!”

其实只两个包袱皮,卷一卷不过须臾的功夫。

天麻麻亮,里正娘子刚梳洗完毕,正端了木盆往院里泼水,抬头便看到了双手交握于腹前,神情焦急与惧怕混杂的少女。

“江娘,你……你这是怎么了?”里正娘子关切道,又往师攸宁身后看,不见夏氏,只不远处一个面容温厚的男人正侯着。

里正娘子认得这男人,似乎是昨日宿在夏家的那位神仙公子身边跟着的人。

师攸宁挤出两滴泪,小肩膀一耸一耸的可怜极了,断断续续的将昨夜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不过,有些细节她依照齐允曙的话改了改,算得上天衣无缝。

如此,昨夜的真相便是,师攸宁被疑似起夜的夏氏惊醒,觉得屋里干燥,便顺手打了盆水放在地上。

桃花汛后接连半个月都是大晴天,随着渐渐接近夏中,日头一日烈似一日,打水的事倒很说得过去。

师攸宁又道:“打了水我便接着睡了,还特地为夏大娘留了门,却不想夜里被盆翻的动静惊醒,只见夏秀才惊慌逃走……”

“这……难不成夏秀才想……”

里正娘子想起昨日夏秀才在河边对眼前少女的纠缠,心里已有七分疑窦,急忙问:“那夏大娘子呢?”

师攸宁捂着脸哽咽道:“我被惊醒……夏大娘一夜也没有回来,夏秀才也不知逃去了哪里,我不敢睡,便央了客人看护着……,好不容易等天亮,才敢……”

村里地广人稀又少教化,小媳『妇』与野汉子勾搭的其实不少,只不闹将出来,人们只私底下嘀咕几句。

如此,眼前少女这等有惊无险的经历,委实算不得什么大事。

可是,里正娘子偏生素来与夏氏有几分龌龊,当即便拍膝喊道:“天老爷哎,这等还读书人呢,私底下竟不要脸到这个地步……”

她刻意放开了声,里正和两个儿子听见响动便齐齐出了屋。

等里正娘子扶着师攸宁的肩膀,左右前后拥着附近叫来的几户农家往夏家去时,半途中正撞上扶着昏沉沉夏士芳的夏氏。

夏氏能找到夏士芳,自然是师攸宁暗中差了龙凤册使的力。

夏士芳腿痛的『迷』瞪瞪,难为他竟一眼看见了人群中的师攸宁。

刻毒咒骂了一晚上的人就在眼前,他一个瘦巴巴的身板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竟一把推开夏氏,拉着一截瘸腿向师攸宁跑来。

“贱人,你还不过来扶着老子!”

“让你进夏家门是看的起你,你还敢拿乔,莫不是看上了新来那个姓云的?”

“平日里装乖巧,原来竟是个毒『妇』,屋里那水你是故意防着老子的,对么?”

“……”

夏士芳不知自己是怎么了,平日里只敢在心里打转的话一句接一句的,控制不住的往外冒。

他头顶上,龙凤册正欢快的盘旋。

被儿子推了个趔趄的夏氏惊呆了,忙不迭的去捂夏士芳的嘴,一边儿喃喃道:“这孩子着了凉,怕是烧糊涂了,烧糊涂了!”

这还是平日里那个清秀有礼的夏秀才吗?

被里正召集起来,要往夏家看个究竟的众人都惊呆了。

“莫不是失心疯?”

“还读书人呢……”

眼前夏士芳被夏氏拉扯着扑在地上,但却犹自污言秽语个不停,没有人上前制止,只稀奇又热闹的围观。

不放心的齐允曙赶来,看到的便是此等情形。

看到人群中的少女因被夏士芳污言秽语的辱骂,怕的小鹌鹑一样缩肩垂头,郡王大人心头不悦,冷声道:“庄安,让他闭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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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九章 护持

听到齐允曙的声音,正于人堆中做怯生生状的师攸宁诧异抬眼。

男人还是那副清冷孤寒的样子,可那双深谭般的眼在看向她时,分明带着几许温然。

他在安慰自己?

少女清亮的眼眸微弯,虽然稍纵即逝,但那欢喜的笑意方才的的确确是存在的。

齐允曙站住了脚,还笑的出来,看来并没有被吓到,这样很好,他想。

另一边,得了吩咐的庄安已经十分迅捷的让夏秀才闭了嘴。

他用的并非什么残酷凶悍手段,只两指齐出以闪电般的速度在夏士芳背部点了几指。

效果立竿见影,原本嘶声叫骂的夏士芳只觉再开口后背便抽痛的厉害,似利器『插』入了骨头里。

于是,他终于安静了下来。

安静下来了,夏士芳忍不住打了个激灵,原本疯狂的无法控制的戾气消散。

他抬头,入目所见,往日待他恭敬讨好,或称赞或和气的乡邻们,此刻看着他的目光皆震惊又嫌恶,仿佛见鬼了一般。

夏士芳脸『色』渐渐苍白,终于想起自己方才做了些什么,又说了些什么。

“我……我……”

他手臂抖的不成样子,想说什么可只嗬嗬两声,无论如何都说不出来,只心里有一个念头盘旋:完了,全完了……

龙凤册扑棱着翅膀自夏士芳头顶飞至师攸宁肩头,亲昵的蹭了蹭她的脖颈:【主人,还需要我做什么吗?】

【辛苦了,暂时不用了。】师攸宁回道。

在龙凤册的干扰下,夏士芳积压于心的恶念在众人面前喷涌而出,效果比师攸宁想象的好多了。

如今她便是一言不发,夏士芳今日这丑态毕『露』的样子,以他一已有秀才功名的人来说,绝不会善了。

胡言『乱』语出许多事的儿子终于安静了下来,为了阻止他而累的满头大汗的夏氏终于能歇一口气。

她张着双臂将夏士芳护在身后,防备又凶恶的瞪着方才对夏士芳动手的庄安。

庄安自是不会理会这一个恶毒的乡下婆子的瞪视,转身回了自家主子爷身后。

这一番折腾,夏氏灰头土脸自不必说。

被她护在身后的夏士芳昨夜被淋湿大半的衣服早与尘土和了泥,此刻头发蓬『乱』眼睛通红,是再落魄不过。

可是,夏氏母子如此的可怜相,相处许多年的乡邻们却没有一个同情的。

怎么同情?

方才可是那夏秀才亲口说的,不单意图强占了那姓江的少女,还要一个不高兴就将人当牲口一般卖掉,并且这里面还有夏氏出主意。

那样一个肯听使唤又长的娇滴滴的少女,怎么能这般坑害?!

当真是太坏了,怕是心都是黑的!

乡下人出把子苦力气才能勉强活下来,活的不容易,于是大多都有占小便宜的『毛』病。

可占便宜是占便宜,伤天害理的事却是想都不敢想的,否则夜里如何睡的安稳。

明明夏氏慈眉善目最是好心,夏秀才又是这方圆十几里识字最多的读圣人贤书之人,怎么原来竟是这样的人?

乡人们想不明白,可直觉的厌恶和惧怕。

原本几个家里有适龄女儿,不约而同的探过夏氏关于结亲口风的『妇』人们直呼庆幸,心道辛亏没有将自家姑娘丢进虎狼窝。

“里正,士芳他是烧糊涂了!”夏氏哀哀的看向眉头紧皱的里正。

她心虚的厉害,也将师攸宁恨到了骨子里,可眼下不是算账的时候。

读书人的名声太重要了,夏氏宁肯自己栽进粪坑里,也不愿意儿子的名声从神童变成强『奸』犯。

里正略有犹豫,他在这西江村说一不二不假,可真要处置一个秀才公,这可是天大的事。

里正娘子看够了夏氏的惨状,心头的一口气顺了下去,只偷偷快意的哼笑了两声。

至于她之前拍胸脯要为师攸宁讨公道的话,这会儿便也不提起了,也没『奸』成,又没有掉块肉,出口气得了,乡里乡亲的,横竖不能将人『逼』死不是?!

“里正,各位乡亲,老婆子是什么人你们都知道的!”夏氏急忙道:“士芳能读出个秀才来,外头人谁不说咱们西江村人杰地灵,这是祖宗保佑的事啊!”

“可……可他方才……”有人犹豫的道。

犹豫的人不是一两个,西江村出了个秀才,旁村的人不论是划地还是浇水,都比往日里客气许多。

毕竟,秀才公可是见到县太爷都不用跪的人,若是日后再发达了,整个村的人所能得的好处可多着呢。

众人这一犹豫,夏氏声音便更拔高了些。

“我儿是受了这贱女人的骗!”

她激动的梗脖子:“她仗着自己长的好,将我儿诱骗至山中,这腿都摔断了,自己倒怕担干系,便来了个恶人先告状!士芳也是气急了,这才浑说一气,清清白白的读书人,不想这就被坑害了!”

师攸宁听得夏氏这一番黑白颠倒的辩解,简直要忍不住给她颁个巧舌如簧奖。

“这……”里正不想得罪夏士芳这个有秀才功名的人。

他歉疚的看了身边的少女一眼,便要开口为这事定个年少男女不谨慎行事的结果,意在各打五十大板。

“公子,这夏士芳实在太龌龊,秀才公了不起么,您还是举人老爷呢!“黑瘦的少年忿忿道:“昨夜那夏秀才意图不轨咱们可是撞见的,相信里正一定会公正的处理此事。”

举人老爷?

里正梗住,此地的县太爷似乎就是举人出身,乃是使银子捐的官,这位举人老爷与县太爷……

“你胡说,不要污蔑我儿!”夏氏跳脚。

“污蔑?“

郡王大人再想不到一个村『妇』能刁蛮恶毒到此等地步。

他眉宇压低面若寒霜,掷地有声道:“qing tiān bái ri便如此鬼话连篇,你这等蠢『妇』当真令人厌恶!”

齐允曙何等人,只消薄怒便已气势凌人,将满肚子鬼蜮心思的夏氏骇的后退一步。

帅啊!

师攸宁一眼不眨的看向齐允曙,虽然这人冷冰冰不好接近,但却当真是个顶天立地的真君子!

男人显然不屑与一村『妇』打嘴账,眸光一转看向里正。

他冷声道:“虽然本公子与诸位萍水相逢,但吾辈既然读圣贤书,自然要行光明道,今日此事若里正不能公正处理,那本公子少不得去刘县令府上讨杯茶喝!

【作者题外话】:有小可爱问更新的事,目前尽量日更一章,十五号一切稳定,会恢复正常更新速度,日两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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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五十章 拎走

【此地县令姓刘?】师攸宁不大确信的问龙凤册。

她不觉得以齐允曙的身份会认识一小小县令,可更觉以齐允曙的智商,应当做不出信口开河之事,会胡『乱』为此地县令安个姓名。

毕竟这等借势敲打之事,若是穿帮,丢脸的简直不是一般二般。

龙凤册回答师攸宁的,要比她所问齐全的多。

除却此地简略县史、地理风貌等添头外,它还重点描述了刘姓县令以一五十又七的高龄,是如何拖着竹杠似的身材,以顽强的毅力一房又一房的往后院里抬小妾。

却说里正,知道眼前俊的不像话的公子是举人老爷时膝盖已软了三分,等听人说能与刘县令搭上茬,更是胆虚气短的将原本偏向夏氏的心肠拉了回来。

只连连点头道了:“您说的是,西江村从未出现过如此伤风败德之事,是要公正处理的。”

其实老实说起来,齐允曙虽知此地县令姓刘,但他这一个诈死之身,如今隐藏行迹还来不及,说出“喝茶”之流的事,未免多了几分空口白牙。

可不论是里正还是夏秀才,乃至其他人,并无人怀疑他话的真实『性』。

无他,当今齐康帝本就是一位英睿不凡的帝王,其成年的几个孩子,无一不龙章凤姿仪表不凡。

故而,以齐允曙如今之容貌气度,便是说一句自己乃进士功名,那也决计无人怀疑。

慕强离弱本是人之天『性』,比起秀才公,显然举人老爷更得罪不得。

如此,其他乡邻们亦不自觉畏惧又讨好的望向齐允曙,甚至于随时等着人差遣

众人连带着,将师攸宁所在的一处空了出来。

乡下人朴实但却不傻,见模样俊俏的举人老爷为貌美的江娘说公道话,只当江娘要走运了,将她供起来都不算过分。

若夏秀才所犯的龌龊事是在县里闹开,自有公堂审问。

而此刻,在这偏僻的乡村里,处置台面上事物的地点,位于村东头的土地庙前。

夏秀才被几个村人连抬带拖的带了过来。

期间夏氏一反平日的和善态度,撕扯带走夏秀才的几个青壮年,咒骂里正与师攸宁,宛若癫狂。

常言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师攸宁虽不是君子,但失忆的,可怜受害少女的人设还是要维持。

于是,她便很有先见之明的,十分之自觉又自动的将自己的小身板塞到了齐允曙的身后。

少女期期艾艾的挪过来,形容很是可怜。

但以齐允曙在宫廷中安然无恙生存二十年的眼光,自能从她那可怜相中剥离出几分躲灾避祸的机灵劲儿来。

如此,郡王大人轻微敛眉,觉得自己与曾去围场围猎所见的,那一包又一包的土丘无异。

而这土丘么,自然是供身后的小野兔子在危险知时藏身的。

真是,真是岂有此理!

郡王大人觉得此风断不可长,于是他貌似不经意的往前跨了几步,正正好将身后的少女『露』出来。

“下贱坯子,害了我儿,看我不划花了你的脸!”

没护住夏秀才,却被拉扯夏秀才的青壮年推开的夏氏摔了个趔趄,抬头正看见神情瞧着极无辜的少女。

在夏氏看来,自己的儿子自然是千好万好,若是师攸宁肯从了他,又哪里来的这许多事。

其实,师攸宁并非刻意『露』出刺激夏氏的一副无辜相。

毕竟,她可是一直很矜矜业业的挺着可怜的面皮。

可方才身前高大的男人突然移开,很有几分故意的意思,她难免怔愣,这便给了夏氏可乘之机。

夏氏冲过来的速度很快。

但这样的速度,于一直护持着自家公子爷的庄安来说,与慢镜头无异。

于是,他决定等夏氏冲到近前了再做计较。

与此同时,师攸宁很犹豫自己要不要被夏氏撕扯上几个回合,以更坐实夏氏的黑心肝为好。

夏氏怨毒的冲过来,庄安在等待,师攸宁是在等待中犹豫。

然而下一刻,

师攸宁:“!”

庄安:“……”

虽然震惊,他仍旧很尽职尽责的钳制了发疯的夏氏。

帮着人一起拖走杀猪般叫喊的夏秀才的李吉回头:“……!”

在夏氏冲过来的一瞬,师攸宁被人揽进了怀中。

唔,这个人具体指的是齐允曙。

现在这身高貌似有些矮啊,以后应当能再长一长的吧?

看着长裳宽宽大大,但貌似肌肉有点硬,不是如想象中那般弱不禁风嘛!

脑袋只到齐允曙胸口往上一丢丢,且爪子还搭在人胸口的师攸宁脑海里赤橙黄绿青蓝紫的『乱』成一团。

“还不起来?”

头顶上的声音冷淡又僵硬,而后师攸宁后脖颈一凉又是一紧,然后她被拎离了方才护着她的怀抱。

软绵绵的,也不甚重,果然同兔子一般好拎,郡王大人面无表情的想。

他方才用力的那手云淡风轻的负于身后,而后握拳又松开。

面前男人面容冷沉气息疏离,很不大客气的让师攸宁感受到了自己是个麻烦的事实。

她只敢无声的对齐大金腿投以一感激的眼神。

在大金腿对自己没甚感情的一瞥后,师攸宁识相的挪到了庄安附近。

虽然她如今只算是个临时跟班,但好歹也算是个半个自己人,武力值爆表的庄安应当不会见死不救。

癫狂的夏氏差点伤了举人老爷,里正心头恼怒,让人将夏氏也制住,一并带往土地庙。

而后便是召集村人,请村里德高望重的老人做来见证等一些琐事。

“姐姐,你没事吧?”李吉围着师攸宁转。

师攸宁觉得这个小鬼头看着自己,像是看什么稀有动物一样,挑眉摇头道:“为什么这么问?”

当然是因为主子爷从来没有主动抱过一个人啊,又因为惧热,还很不喜欢人靠的太近。

不过,这些主子爷的私事,没有得到允许,李吉是不能往外说的。

他头摇的拨浪鼓一般,说什么也不再开口。

师攸宁也不『逼』他,只好奇道:“公子真认识刘县令?”

“大约……,应当是的吧!”李吉挠头,苦恼极了。

他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功夫,是以前讨生活的时候练就的。

可不知怎地,在眼前少女身上却总不愿使出来。

大约是她看着他的时候,不讨好也不鄙夷,也不奇怪他黑瘦的有些脱相,总之和旁人不一样。

至于主子知道此地县令姓刘的事,北地遭灾两省共计六十七个县,这是在京里主子便吩咐下去往吏部调查清的事。

至于这些县,县令高矮胖瘦姓什名谁,李吉没记住,至于主子爷知道多少,他也不很清楚。

不过,出京前那半月,主子常常三更睡五更起,卷宗更是不离手,定然是比他知道的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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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五十一章 公道

师攸宁忍不住看向齐允曙。

这人身量修长面容俊美,只简简单单站在那里,便既有读书人的清韵自持,又有难以言喻的矜傲沉稳气度。

男人们在他身边站着,不自觉便会屏息敛神,深怕『露』出任何一点不妥处,腰背都比寻常挺些。

大姑娘、小媳『妇』们则时不时的偷眼去瞧他,面颊飞红眼神莹润自是不提。

做为大姑娘中的一员,师攸宁打量的更为从容些。

这从容,一半是因为她脸皮扛得住。

另外一半么,夏秀才的事拖扯到如此地步,她定然是不会被留在此处的,所以本『性』便稍『露』了些。

齐允曙身就常为人中焦点,被人看着也没什么大不了,反倒习惯的很。

只是,来自左侧靠后的视线,委实有些大剌剌。

他自然知道那处位置站着的是谁,便不由有些头痛。

娇娇软软的一个小姑娘,也不如何好动活泼,但却时常精灵的过分,让人管也不是不管也不是。

至于如何娇娇软软,郡王大人及时打断了关于那小姑娘不久前撞入自己怀中的触感。

常久修养出来的冷静自持与心头涟漪相抗,他终于忍不住回过头去,冷沉的眸子警告的盯了那双清凌凌的眼一瞬。

师攸宁胸口一滞。

旁人若是被素有孤寒严苛之名的庆郡王梭上一眼,**成是会心惊胆寒的。

不过师攸宁么,短暂的呆愣后,颜狗的心肠仍旧热切。

被某人的视线持续搅扰,郡王大人再不欲与一小女子计较,只额角抽痛,觉得自己这次搭救了个麻烦。

庄安将自家主子爷与身边少女之间的暗涌收在眼底。

他清晰瞧见师攸宁眼中坦『荡』的欣赏之意,竟不知如何形容,也无从打断,只挪了目光来了个眼不见为净。

里正时时关切气度非凡的,举人老爷的态度。

见齐允曙面『色』冷肃,审问起夏秀才来便更十二分精心。

夏秀才虽出身农户,但自小脑袋灵光,读书便成为了第一要务,被夏氏养活的精细极了,压根便没有忍受苦楚的肚肠。

如此,腿痛与伤寒的痛楚『逼』将上来,他昏昏沉沉,只觉一时冻在冰中,一时似又被扔在火中炙烤,稀里糊涂的说了许多事,只求众人速放过自己。

夏氏发疯在先,这会儿是被绑着手又堵着嘴的,只呜呜咿咿的不停,却没人理会她。

从早上折腾到响午过,夏氏母子几次三番谋算师攸宁的事掰扯了个清清楚楚。

乡邻们不得不感叹,能供出秀才的人家果真不一样,夏氏这九曲十八弯的狠辣肚肠,当真是让人脊背发凉。

里正明言,他明日便会往镇上去,亲口对书院先生说明夏士芳的混账处,只求举人老爷高抬贵手,不要将此事提到县令大人面前。

破家的县令,灭门的府尹,这话不是没有道理。

县官虽小,但却不是一个小小的西江村招架的住的,只消稍『露』不愉之意,衙门的差官门便如那蚊子寻到血包,且有的折腾呢。

不过,里正期期艾艾的说明了自己的担忧后,发现举人老爷的俊脸肉眼可见的阴沉了下去。

“不必担忧,如今既然真相大白,本……本公子自然不会多生事端。”齐允曙安抚道。

他这般说着,心绪却并不明朗,父母官让百姓如此畏惧,当真是朝廷无能!

此地县令好『色』贪婪之事暂且记下,日后定要料理的,齐允曙暗衬道。

心中计意已定,齐允曙转脸看向师攸宁:“你是苦主,虽然侥幸安然无恙,但毕竟担惊受怕在先,若还有什么不满,现在便可提出,自有我为你做主。”

于师攸宁而言,夏氏母子这些鬼蜮伎俩她并不放在眼中,又有龙凤册暗中护持,委实不知担惊受怕为何物。

只是师攸宁却知道,前世宿主在夏氏母子手中困顿十年,经受的是何等的磋磨和辛劳,最后更是被灌了毒酒,当真怨愤难平。

她不为自己,但是却要为宿主讨个公道。

身量纤纤,面容犹带两分稚气的少女,开口是与以往迥然不同的冷淡与果决:“我要他们道歉,并且要有所赔偿。”

道歉,自然是为了宿主所道。

师攸宁既受了这一世宿主的身,那些歉意便代替宿主领受了。

至于赔偿,她并非是贪恋那几两银子,只不过为着恰如其分的掏空夏家的家底,让夏士芳如今这断腿失去治疗之机。

宿主十年光阴一条『性』命,夏士芳拿一条腿和未来功名来换,还算便宜他了呢!

夏氏既不想道歉,又哪里舍得下大半生积攒的银钱。

可是如今却由不得她。

众目睽睽之下,犯了错的人总是要付出代价。

不道歉、不赔偿也可以,那就官府见。

按照当今律法,夏秀才这一读书人如此德行败坏,那是要被当众打板子的。

打板子嘛,自然要褪去衣物当众行刑,读书人的脸面往哪里放?

当然,如果夏士芳被革除功名,那这脸不脸面的,便与读书人没什么关系了。

正如师攸宁所料,夏氏母子因着这一遭,在内倾家『荡』产,在外名声扫地乡人鄙薄,最终穷困一生。

当然,穷困的前秀才夏士芳,一辈子都拖着条断腿。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齐允曙几人重新上路,自然是带了师攸宁的。

师攸宁将从夏家搜刮来的赔偿银子,共计二两五钱,随手便给了身边的李吉。

李吉黑瘦的脸全是赧然,慌忙欲将银子塞回给师攸宁,耳提面命道:“这世上什么没什么比银子更靠得住,你好好藏起来,做……做私房钱!”

他原本准备说是嫁妆,但又没好意思。

师攸宁将银子强硬的塞回了黑瘦少年手中,双手一摊,笑嘻嘻道:“一穷二白,正好蹭吃蹭喝,岂不美哉?!”

她说着这话,眼眸一飘,正看向走在前头的,齐允曙的方向。

郡王大人听到动静回望过来,很有些预感,那个被蹭吃蹭喝的对象许是他本人。

这般聒噪,回头去了便利地方便寻了法子安置了,免得一路上都不安生,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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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五十二章 被掳

西江村虽贫苦但胜在安宁,出了村落近十里地,情况便渐渐坏起来。

师攸宁与齐允曙几人同行,眼见齐允曙周身气息愈来愈沉郁,队伍便显出了萧索的静默来。

师攸宁并非真的是不知人间烟火的,十来岁的小姑娘。

她知道齐允曙与其说是静默,不如说是对眼前情形的痛惜与怜悯,以及暂时无能为力的愤懑。

几人目之所及,汛期过后的淤泥铺满田地与道路,流民或徘徊或积聚,无不神『色』木然形容枯槁,衬的空气都满是苦涩与艰辛。

偶然有几声孩童撕心裂肺的尖利哭喊,更让人心都提了起来。

师攸宁起初还拎着裙摆,未免一身干净衣裳陷入淤泥中,后来见情形好不到哪里去,便索『性』随它去来。

只是裙摆不拎无所谓,脚底磨起了泡咬牙也还能挺,只偶然落在身上的不怀好意的目光,却着实让人烦恼。

道路上,拖家带口的流民是真,可流窜于流民之中,借机发流民财的地痞混子却也不少。

如何发财?

为着在贫瘠之年活命,卖儿鬻女最是常见,而混子们借机便可压低价格,转手便可将到手的孩童卖出高价,以此狠赚一笔。

再者,灾年逃亡时多有病困交加自顾不屑者,随行的女子便失去了庇护。

地痞们逮住那落单的女子,或要挟取乐或强掳出售,自有相应的渠道得了好处。

这等无险又不需本的买卖,更是猖獗的很。

如此,混在灾民中的女子便尤显的危险。

只是经了风霜的女子大多面黄肌瘦神『色』晦暗,还要好生挑选,而师攸宁这个突然出现的,衣裳洁净面『色』白皙的娇娇少女,便仿若瓦砾中的一颗珍珠,耀眼的人人垂涎。

如今这颗珍珠身边有男人护持,一时还不好下手,好几拨人只暗中观察谋取机会。

托着本为鬼差的福,师攸宁对落在自己身上的,不那么友好的目光十分敏感。

她知道齐允曙如今急火焚心,自是不会去搅扰他,只一劲儿跟在庄安的身板,以保障自身的安全,免得落个出师未捷的悲催下场。

少女唇瓣龟裂面容苍白,仿若一朵离水的莲瓣般有枯萎之势,但却偏生一声未吭,半句诉苦的话都不讲。

这般情形自然是落在其他三人眼中的。

齐允曙心头装着许多事,见少女尚能支撑到如此地步,心中多有看重之意,只思量让她再多吃些苦头。

到时候自己若送她走,也免了些求情诉苦之经过,倒是两相便宜。

庄安压根未通怜香惜玉的那根弦,惊异赞赏在心底浮光掠影的一飘,心里眼中自只存自家主子爷一人。

倒是李吉,紧挨着师攸宁走路,时不时警惕的环顾四周,乃是个打算情形一不对便要扯着嗓子求救的模样。

师攸宁承这小鬼头的情,琢磨着等身边的环境太平了,让龙凤册查探查探这孩子是不是身体哪里出了『毛』病,好给他修整修整。

毕竟,齐允曙不是个苛待下人的人,没道理李吉枯瘦成这般皮包骨的样子。

师攸宁几人身后,二十余步的地方,七八个衣衫破烂的壮汉围拢在一起。

这七八人看似衣衫破烂,但即使是最瘦小的一人都皮肤润泽眼『露』精光,压根不像是经了饥饿的流民。

“陈哥,那大高个看着是个练家子,不好摆弄啊!”瘦猴一般的青年耷拉着眉,视线落在庄安的背后。

“不好摆弄?趁『乱』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会不会?”

面容普通的陈三眼缝中有凶光闪过:“只那一个花骨朵儿,若是安排的妥当,比绑上十几个粗手笨脚的残花败柳要出息的多,干是不干?”

“还是陈哥有眼光,也不知谁家养出来的细货,不好好在院里圈着偏生要跑出来招眼,合该咱们兄弟发一笔横财!”

陈三身边的又一手下道,回忆起方才那纤弱少女一双汪着水般的眼眸,已有些按捺不住。

[主人,有情况!]

龙凤册扑棱着翅膀落在师攸宁头顶上,嘀嘀咕咕的与师攸宁交流了半响。

师攸宁目中寒意闪过,只垂眸瞧见自己这幅娇滴滴的身板,攥了攥拳往庄安身边更靠近了些。

不过,很快师攸宁便知自己做了件蠢事。

对庄安这类一等一的护卫来说,效忠的主子自然只有一个。

于是,当身后一小撮流民挤挤挨挨的窜上来时,庄安的第一反应是往前护在齐允曙身边。

至于师攸宁,非是庄安没有怜惜弱小的心,而是情势一紧急,他便将师攸宁忘到了脑后。

“姐姐?!”李吉被挤的晕头转向,待流民散开,惊骇发现身边已不见了师攸宁的踪影。

他虽运筹帷幄不及自家主子爷,身手敏捷之处更是与庄安一个地上一个天上,可市井中流窜出来的机敏,须臾便想明白了事情的关窍处。

怪只怪李吉三人之前在灾区行走时均是男儿身,带着个娇少女倒是头一回,竟让人有机可乘。

齐允曙听到李吉的声音,幽沉黑眸在人群中飞速扫视来回,印象中那个眸光清凌的少女早已不见踪影。

他心头当啷一声,立时便跨步往方才那伙流寇行处追。

“爷!”庄安惊喊一声,也忙追了过去。

方才一阵拥挤,混『乱』中师攸宁被人扯住了胳膊,等她再回过神,只来得及遥遥望一眼齐允曙的侧脸。

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当真好看的紧,她想。

可再聚焦目光的时候,眼前这四五个衣裳破落的男人,怎么瞧怎么不是好人。

“好一个水灵灵的小美人,爷们今儿个没白折腾!”

近距离看眼前少女,这身段样貌更是千里挑一的出众,饶是陈三这等平日心狠手辣之人,也忍不住调笑了一句。

只是让他不解的是,这娇滴滴的小美人如今落入他们这些人手中,一不见惊二不见泣,似赏景似的,自在极了。

“好个胆大的丫头,倒挺对爷们胃口!”陈三抬手欲触少女白生生的面颊。

师攸宁皱眉,抬手打掉那只脏污的手:“不好意思,你这样的脏东西,很不巧不对姑娘我的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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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五十三章 装相

有龙凤册在,摆脱这几个混账东西不是难事,只是师攸宁心头仍旧着恼的很。

好不容易抱着了金大腿,没成想这才同行了一上午,自个便又被单个拎出来了,找什么地方说理去?

“小美人年纪不大,脾气倒是不小!”

陈三目中凶光一闪而过又压抑下来,轻薄道:“只是你落入爷们手中,甭说是脾气了,打断筋骨腿脚,到时候跪地求饶怕是都不成!”

“就是,就是!”瘦猴搓搓手,『色』眯眯的眼在眼前少女的脸蛋和胸腹扫过,一面指着陈三道:“这是咱们陈三哥,乖乖叫声哥哥认个错,咱们自然不会亏待你,否则……”

他说着话,那原本指了陈三的手指拐了个弯,便要去挑师攸宁的下巴。

“放手!放手放手!”

下一刻痛呼声响起,瘦猴耸肩弯背,随后往后一个趔趄仰面倒在地上。

是师攸宁先撅了他的手指,顺带又一脚将人踹倒。

她有些可惜的看了一眼倒地的瘦猴,心道娇滴滴的身板什么的实在太麻烦了,这等肮脏东西,踹一脚肋骨都没断,能得什么教训!

不过,眼下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

师攸宁借巧力整治了一人,冷声道:“你们知道我是什么人么,就敢如此无礼!”

少女被围在一处废弃屋墙的角落里,原是幼兽落入豺狼陷阱的窘迫与凶险,可她神『色』矜傲冷淡,却并无畏惧之意。

如此,她虽似幼兽般娇弱,但却的的确确是那不容轻犯的,如龙似凤的幼兽。

若是能喝退这些人,师攸宁便也并不想轻易动用龙凤册的力量。

一来,龙凤册并非不知疲倦,她之后还要于『乱』民堆中去寻齐允曙,能将龙凤册的能量多攒一些是一些。

二来,此刻毕竟尚未与齐允曙扯上多么牢固的关系,若是在这之前先因为动用龙凤册而顶着鬼怪的名头,以齐允曙的谨慎多谋,没准儿便会坏事。

陈三目光谨慎了些,拦住了因丢了面子而涨红脸,预备给眼前少女一个教训的瘦猴,只问师攸宁道:“不知小姐是……”

虽说蛇有蛇道鼠有鼠路,做他们这一行的若是行事将首尾打理的十分干净,也未必不敢捋那些大老爷的胡须,可更强势的人却能不得罪便不得罪,否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刘县令知道么?”师攸宁昂了昂下巴颌:“我……我世兄与他是把兄弟,你若是动了我,在这一县可就待不下去!”

罪过罪过,师攸宁在心里对齐允曙致歉。

齐允曙乃是当朝六皇子,堂堂的庆郡王殿下,何等风光霁月尊贵非常,此刻去要与那据说麻杆一般的好『色』刘县令称兄道弟一把,师攸宁觉得即使她是在扯谎,也颇有些对不住郡王殿下了。

“朋友,我看是相好吧!”

陈三眯眼,回忆起之前与这少女同行的那三人中,明显领头的那个眉眼亦十分出众的男子。

那人看上去便颇不凡,倒像是世家子弟,若说认识刘县令倒也不是不可能,若非眼前少女实在是太招人,他未必敢下手。

“相好又怎么样?”

师攸宁想起自个被裹挟着离开的时候,看到的齐允曙那张秀丽冷脸:“难道我们不相配么?”

两栋房屋之间的窄巷子中,鸦青『色』长裳的青年听到那句“难道我们不相配吗?”,猛的顿住脚步。

她在这里!

齐允曙额间汗湿,胸口起伏不定,但原本紧绷的神经却一瞬便松懈了下来,只轻手轻脚的又往前走了几步,微探身将被困住的少女以及那几个地痞收在眼中。

纵然几个地痞们见多识广,但却从未见过眼前少女这般大辣辣将“相好”“相不相配”等词如此理所当然说出来的少女,

如此,几人竟难得有些怔楞,像看什么稀罕物似的看着眼前娇花一般的少女。

“你说谎!”瘦猴被撅了的指头尚且发痛,龇牙咧嘴的满是凶相:“刘县令什么货『色』,咱们兄弟哪个不知道?旁人躲都躲不及,你倒敢凑上去,鬼才信!”

“什么货『色』?”师攸宁嗤笑一声,却是看向陈三:“那刘县令好『色』又怎么样,他若是敢多看本小姐一眼,我那相好便能挖了他的眼,让他滚回乡下种地去!”

她将一娇蛮小姐演的活灵活现,仿佛刘县令比自家的狗还不如,可以随意使唤,如此倒让陈三谨慎了许多。

“你不是说,你那相好是刘县令的把兄弟?”陈三犹自不肯死心,质疑道:“我可没有见过谁家的把兄弟是这么相处的,动不动还要被挖眼睛!”

师攸宁何等人,像齐允曙那般深沉的人她窥不出多少心思,但眼前的陈三犹疑动摇的模样却是尽收眼底。

有门,她想!

如此,师攸宁便更骄横,于骄横中又透出鄙夷:“说是把兄弟,不过是我们家的一个奴才罢了,还是排不上号的那种,若不是他连我的生辰都不顾就要来瞧瞧灾民的安置之事,我也不会偷偷溜出来跟着他!”

齐允曙眉宇微抬,那熟悉的无奈之感又袭上心头。

他天资聪颖,虽然赶到时只听了半截话,但齐允曙直觉自己便是那个的少女口中生辰中胡扯的“他”。

这丫头只听自己提过一回刘县令,如今竟能编排出这许多来震慑宵小,说是有勇有谋也不为过,倒是自己小瞧她了。

没准儿她今日真能依靠自身脱险,齐允曙心道。

这样想着,他一时又不免有些遗憾。

有这等机变的小姑娘不是个男儿身,否则略微调教便能如李吉一般得用,倒算个能使唤的。

真是可惜了!

原来是偷偷溜出来的!

陈三咬咬牙,知道今日怕是抓了不能碰的人,虽然再不甘,到底起了放人的心思。

他哪里想到师攸宁是嫩壳装老魂,只自觉从眼前少女只字片语中拼凑出一副自己不能得罪的显赫家室,哪里还敢得罪!

正在此时,

“主子爷!”李吉循着小道瞧见齐允曙的身影,惶惶然的跑过来,眼角已浸了泪:“还是没有找到!”

坏了!

齐允曙心道,但已然来不及阻止李吉发出的声响。

“谁?”陈三心头一慌,冷声喝道,又见身边少女面『露』惊喜之『色』,一把攥住了她的胳膊,乃是个实打实的钳制之意。

【作者题外话】:今日双更,下一更在晚上十二点前,大家节日快乐撒~

明日开始,恢复正常更新,更新时间每天上午十二点前一章,晚上十二点之前一章,日双更。

如果哪一天十二点前未更,会在评论区说明具体情况,么么啾~

过年期间更新不稳定,谢谢小天使们的不离不弃。

另,小天使们有任何疑问,都可以在评论区问蠢作者,蠢作者会及时给予回复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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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五十四章 相好

陈三一伙人裹挟着师攸宁离开时,左拐右拐的恨不能走出个蜘蛛网来。

师攸宁知道来路复杂,便没有抱齐允曙几人会找到她的想法。

如此,陡然听到李吉一声“主子爷”,她心头的激动冲破原本佯装的高傲骄横,在面上绽出个大大的笑来。

“人留下,你们还可以全须全尾的离开,如何?”

低沉冷然的声音不轻不重的响起,但偏生像是敲击在每个人的心头,让人不自觉的畏怯,恨不能转身便逃。

随着这声音,狭窄巷道中走出一个身量修长的年轻男子。

他肤『色』极白,面容秀丽但却不显女气,只沉静又冷然的看过来,一双黑漆漆的眼似蕴者冰潭般,落在人身上冷飕飕的。

来人正是齐允曙。

李吉跟在齐允曙身后,看到被挟持的师攸宁,知道自己方才怕是暴『露』了主子隐匿在暗处伺机而动的机会,又是愧疚又是担忧,只强自掐了手心让自己保持镇定。

怪道英雄救美总能谱写佳话呢,师攸宁一眼不眨的看着陡然出现的男人,觉得腔子里的一颗心的蹦跶的十分欢。

他找来的这般快,是因为担心她么?

还真他娘的般配,在紧张之余,陈三几人心底忍不住冒出了这个诡异的念头。

陈三艰难的扯出个笑:“公子息怒,这位小姐原是我兄弟几个从『乱』民中解救出来的,正愁没地方安置,难得家人倒找了来。”

若说之前身边少女那一番威胁的话,陈三还需要好好的考量着权衡利弊,那眼前男人的强势凌厉便让人无从反抗。

这样的气势,非上位者不能有,陈三意识到自己这次真的踢到铁板了。

“三哥,人在咱们手里,为何不干脆……”瘦猴犹自不忿。

“闭嘴,混账!”陈三一巴掌将瘦猴打了个趔趄,他能活这么久,真正靠的不是心狠,而是知道什么人能得罪,什么人不能得罪。

“既然如此,那便放人吧!”齐允曙眸光在陈三另一只,犹自钳制着少女胳膊的手上略过,眉心微皱,眼底一片森寒。

不过是个相处才几日的小丫头,他并未生出什么绮思来,只不过人总是对自己付出精力的东西格外关照几分。

郡王大人先前到底费了心思自西江村那对可恶母子手中将这丫头带了出来,既然暂时护在了羽翼下,那便容不得旁人伸手。

师攸宁此刻才后知后觉的意识道,也不知自己之前那番瞎掰,齐允曙到底听去了几分。

不过,不管听去了几分,戏总是要做足的。

于是,齐允曙貌似镇定淡然,实则注意力高度集中的当口,便听那原本如羔羊落入狼群的少女,嗓音娇软的喊他:“云书哥哥!”,既欢喜又依赖。

她料定自己此刻不会揭穿,所以才这般……这般……

齐允曙词穷,只觉少女这一声“云书”化作细细的烟雾,自他的耳灌入又『荡』悠悠的在心间上缭绕了几圈,最终才不紧不慢的散去。

“云书”二字音同“允曙”,从来只有母妃才这般叫过他,还从没有人,没有人……

总之是太过放肆,郡王殿下恼怒的想,再一次坚定了等此事过,以最快的速度将眼前这屡次干扰他心绪的少女送走的想法。

事实证明,郡王殿下的恼怒绝非空『穴』来风。

师攸宁的确是故意的,谁让齐允曙从相识开始便一直绷着张脸呢,她见缝『插』针的调戏两回,又不是什么大事。

当然,她并不知自己无意中倒是给自己挖了坑,『逼』的金大腿要着手将她安置到眼不见心不烦的地方。

“本是无意加害,还请公子发誓不追究哥儿几个,我马上便放人!”陈三犹自有些不放心。

非他谨慎过了头,而是面前的青年气势太盛,陈三便是连与他对视的勇气都无,生怕过后便遭灾。

时下之人,因着对鬼神心存敬畏,若发下毒誓,一般少有人敢违背。

发什么誓?

自然是怎么重怎么发,亲眷或功名,必得捡心头占分量的发,如此才能显出诚意来。

“我家云书哥哥是什么人?凭什么对你发誓,你也配!”

师攸宁急忙打断道,面上虽犹记着扮了大小姐的威风,但心头却恨不能将这狡诈的陈三团吧团吧当球踢。

她自己本身就是个鬼差,自然是相信誓约的效力的。

而让齐允曙这样未来的江山之主,能在龙凤册中占有一席之地的明君圣主对一个地痞发毒誓,这样的侮辱简直让人愤怒。

如此,师攸宁便一马当先道:“我发誓不成么?若是我事后加害你们的『性』命,便让我死后下地狱,见阎王爷,如何?”

龙凤册偷笑,自家主子被就是鬼差,这些年不单总下冥界,还在酆都有一栋自己的庭院呢!

至于阎王爷,那可不就是冥君,那更是时常攀谈的老相识,有什么见不得的。

师攸宁这誓发的容易,齐允曙却心神震动。

可眼下不是打断的时候,只袖中手指握拳,一双黑沉沉的眼微往屋顶上的人影处一撩,眸中有深重杀意闪过。

陈三『奸』滑,虽被师攸宁这动辄下地狱的毒誓惊了一跳,但却瞧出破绽来:“冒犯小姐,是哥儿几个的不是,只是小姐发了誓,公子却还没张口呢!”

师攸宁听出来了,陈三这意思,却是让齐允曙也发誓不着他的麻烦,当真小心的很。

陈三只觉紧握筹码,却不料对面男人唇角微勾『露』出个笑来,好看是好看,却是极冷又极傲。

男人气息冰寒又自有一份气定神闲在,只道:“不必你放人,她方才发的誓也不作数如何?”

“这……”陈三心头有极不好的预感,缓慢道:“不是世交相好么,你难道不在乎她的『性』命了吗?”

“主子爷!”李吉忍不住道。

师攸宁也有些呆,不可置信的看着齐允曙,仿若被抛弃的小可怜。

你也有怕的时候?

郡王大人瞧见少女可怜吧唧的眼神,心头总算舒坦了些,面上只嗤笑一声道:“在乎自然是在乎的,但兄台若是『逼』人太甚,那在下便少不得鱼死网破!”

【作者题外话】:么么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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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五十五章 纵容

齐允曙话音刚落,屋檐上一人腾空而下,看不见残影的几脚踹下,围着师攸宁的四人,已有三人被踹倒在地。

陈三惊骇莫名,尚来不及反应,他钳制着身边少女的那只手在剧痛袭来时反『射』『性』松开,而后便被人拎着后衣领摔到了墙上。

动手的是齐允曙。

师攸宁被陈三一拉扯,不受控制的往前一栽。

她对面是墙,栽过去少不得鼻青脸肿!

师攸宁只来得及护住自己娇嫩嫩的脸蛋,心底泛出一声倒霉,只待撞墙上了再痛呼出声。

然而,她预想中的与土墙来个贴面礼的事并未发生。

师攸宁她腰间一紧,已被揽着撞入某人的胸口。

这『操』作她熟啊!

师攸宁『揉』一『揉』被撞痛的鼻梁,鼻头酸痛冲上眼框,泪水便不自觉溢了出来。

泪眼朦胧中,她果见一片朦胧的鸦青『色』,是齐允曙在关键时刻将她拉了回来。

上次夏氏逞凶他便这样护了她,这次又是如此,所以上天都在帮自己的吧,师攸宁心道。

齐允曙不惯与人亲近,原该放手的。

只是千不该万不该,他在松开箍着少女纤细腰肢的手之前,先低头看了一眼。

怀里的小姑娘亦仰面瞧他,一双惯常清澈的大眼此刻微眯着,眼框中盈着的泪水打湿了睫『毛』,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于是,郡王大人冷硬的心肠犹在,但却一时未将人干脆利落的推出去。

这是方才吓着了?

若是自己再松了手,岂不是哭的更厉害,他想。

于是,齐允曙只僵直了脊背站了,想着等怀中少女缓过劲来。

然而,这一次,他又错了。

怀中少女泪水粘着的,湿漉漉的睫『毛』眨了眨,一滴泪从眼尾落下,而后竟伸手抱住了他的腰。

这郡王大人如何忍得,恨不能立时将黏在身上的八爪鱼扒拉下来。

不过,他君子风度尚存,到底也没动手,只冷声道:“松手!”

听到这冷飕飕的一句,墙角犹自痛呼着的几个地痞都不自觉的放轻了声音。

然而,怀里的人却半句都未应声,当然也是没有松手的。

齐允曙额角抽痛,正要采取些强制措施,然而抬起的手终究又缓慢且无奈的收了回去。

无他,只因怀里的少女单薄的肩膀一耸一耸的,凝神细听,便知她这是呜呜咽咽的哭上了。

“你哭什么?”郡王大人仍旧冷声冷气,但毕竟声音是放低柔了些的。

这是他自己都未意识到的纵容。

哭什么?

这委实是个艰难问题,因为师攸宁自己也形容不大出来。

毕竟这事儿若是仔细分析起来,原因实在是有些无厘头的复杂。

她托着这一个娇娇弱弱的小身板,一步不落的跟着几个大男人走了半日路,这原已经算是个苦差。

之后又被挟持,再而与那狡诈陈三一伙你来我往的试探,师攸宁怕倒是不怕,只是毕竟耗费精力,这便已经在疲累的边缘。

后来么,她这张小嫩脸撞在了齐允曙胸口,一时之间鼻梁的酸痛激出了泪水,脚底因行走磨出的泡也叫嚣起锐痛。

疼痛携出泪水,泪水可怜痛楚,师攸宁原是本着恃泪靠着眼前人胸前缓一缓的意思,竟不想一时没刹住车,便呜咽了两句。

师攸宁也很头痛,这呜咽不是她的本意,八成是被这句身体的原有脾『性』干扰的。

只是此刻她做这壳子的主,自然要连罪过一起担着。

于是,郡王大人便听怀中少女低声的,似乎惭愧又怯懦的道:“疼……”

“哪里疼?”

齐允曙提了心,是方才动手的时候没注意伤到了吗?

师攸宁觉出眼前男人的关切,面上便更挂不住了,于是更加愧疚的道:“脚疼、鼻梁疼,唔……还有头疼……”

这头疼是她硬加上的。

作为一个合格的,正执行公务的鬼差,师攸宁还是很有觉悟的。

她觉得此刻正是自己渐渐“恢复记忆”的契机,恢复了记忆,自然便能明言自己要往京师去,正好与齐允曙顺路。

大脑构造复杂,以前“失忆”是因为在江水中漂流,如今被陈三等人一吓,脑袋痛一痛想起点什么,自然是情理之中的事。

当然,顺路归顺路,师攸宁却并不敢将自己的身世全盘托出,此事还要等入京之后,看看那位携带了宿主认亲信物的冒牌姜小姐作到哪一步,再好好盘算计较。

脚疼?

齐允曙视线往下一挪,少女的鞋子早没了之前的鲜亮,乍一看宛若泥水糊的一般。

他一个大男人,脚上穿惯了靴子,之前哪里注意到这些细节,此刻便有些恼怒:“之前为什么不说?”

“什么?”师攸宁不解。

齐允曙没有回答,只吩咐李吉将少女扶进主人早已逃难的屋舍中修养。

他不是对她发火,乃是对自己疏忽的懊恼。

李吉原就懊悔自己没有照看好师攸宁,此刻殷勤将师攸宁扶往屋里的长条凳上坐了,又忙叨叨寻杯盏,用随身携带的水囊冲洗后,递了水给师攸宁。

“主子,这些人如何处置?”庄安低声问。

齐允曙视线略过墙角畏缩蹲着的,打眼一瞧似乎是难民的几个地痞,心里厌恶极了。

百姓遭了灾原就可怜,这些人混杂其中发黑心财,简直罪无可恕!

“公子,我们知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您放过我们吧!”

陈三佝腰塌背,对着齐允曙连连磕头,心中却是既恨又惧,又因畏惧庄安高强的武艺而不敢擅动。

他身边的几个人亦跟着跪伏在地,『乱』七八糟的求饶声嗡嗡的吵闹不休。

“知错?”齐允曙负手而立,眼中浮过方才这叫陈三的钳制着少女胳膊的凶相。

他冷声道:“你们认错认的痛快,转头又不知去坑害何人,当真毫无廉耻,便是做人的良善之心怕是都已经黑了!”

“公子,小人们真的知道错了,您这样的贵人,何必和我们这些糟污的烂泥一般的人计较?”

陈三被齐允曙盯的头皮发麻,忙不迭的求饶:“您若放过我们,小人们回头给您立长生牌位,日日祈祷您升官发财公侯万代!”

“公侯万代?百姓们上被贪官污吏剥削,下被你们这些刁蛮之人为难,江山都要不稳,谁能公侯万代?”

齐允曙声音渐低,后又扬起,森然道:“杀人偿命,作错了事总是要付出代价才能记的牢,一人一条腿一只手,处置了吧!”

“是。”庄安低低的应了一声,手脚有残,这些人日后便是有心也做不得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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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五十六章 记忆

“漂亮姐姐,你好些了么?”李吉小心翼翼的看着坐在长凳上的少女,生怕从她眼中瞧出对自己的嫌恶。

师攸宁原就没怎么受惊,只撞了鼻梁又哭了几滴,因身体状况跟不太上,便有几分头晕。

这会儿歇也歇了,又喝了茶水,她便立时恢复到了如往常一般无二。

如今见站在自己面前的小少年佝偻着身子,看着自己的目光不自觉便『露』出几分忐忑,便大起怜爱之心。

她摩挲了一把黑瘦少年的发顶,拍拍长凳的另一边:“坐过来歇一歇,我没什么事,那些人带我走了不少路,你们找我一定花了大功夫,辛苦了。”

被温柔的『揉』了脑袋,李吉耳朵尖发红,十分贪恋眼前少女对自己的关照,但心头却更自责了:“姐姐,是我不好,明明知道那些流民中有人不坏好意,还没有看紧你……”

“可你找到了我,将功抵过,好不好?”师攸宁拉着他坐在自己身边:“说起来,今日遭这一劫,也不是没有好处。”

李吉不解的看向师攸宁。

屋外,又吩咐庄安动手时动静小些的齐允曙诧异抬眼,却是顿住了进屋的脚步,静听方才那个在自己面前泪眼模糊的小可怜,此刻能说出什么大道理来。

“不知是不是被那几人吓着了,我记起了一些事。”师攸宁假做纠结的拍了拍自己的脑袋。

“姐姐,你恢复记忆了?”李吉腾的站起身。

屋外,齐允曙诧异的挑眉,说实话他对屋内少女是否真的失忆的事,态度一直在两可之间,此刻倒是好奇她到底是什么身世。

“只是想起了一部分,算不得完全,不过好在终于知道了自己是谁。”师攸宁笑笑,眉头却还是攒着,便衬出几分无可奈何的愁绪来。

李吉看她蹙眉,也不由自主的提起了心。

师攸宁原是在纠结,自己如今这记忆“恢复”到什么程度才好,见李吉这如临大敌的样子,又是怜爱又是喜欢,点了点他的眉心道:“不要担忧,不是什么大事,总归是去北边寻个人,问一个结果。”

“问结果……”李吉茫然道。

“这些不重要,”师攸宁长出一口气道:“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叫江娘,我如今倒是想起自己的真名了,我叫竹筠,你若是不嫌弃,咱们日后便是亲姐弟,怎么样?”

恢复记忆的事乃是胡扯,但师攸宁却是真心想认李吉这个弟弟的。

师攸宁自己虽然是鬼差,每一世都要完成指定的任务,可是也是真真切切在这世上行走过的,便总觉着遇见什么人,过什么样的生活,成就什么样的情感,总归还是有几分把握在自己手中的。

毕竟虽有时候人力不能胜天,但尽人事还是可以的。

现在么,她怜惜眼前这个叫做李吉的小少年,想好好关照他,没什么不好的。

“亲……亲姐弟?”

李吉激动的瞪大眼:“姐……竹姐姐,我以后有姐姐了!”

他激动的在地上转了两圈,低声重复了好多声“我有姐姐了”,好似要宣告世上所有人这个消息一般。

屋外,听墙角的郡王殿下不自觉的勾起了唇角,意识到自己的情绪居然被屋内两人牵动时,又重新肃容。

不过即使如此,“竹筠”两个字还是不由自主的在唇间滚了滚。

他记得《礼记礼器》有云:“其在人也,如竹箭之有筠也,如松柏之有心也。”

齐允曙想,为她起名字的那个人,乃是希望她做一个坚贞不屈,不为磨难所困,所击退的人。

如今看来么,人如其名的名头也算够得着。

他眸中几分柔意,小姑娘虽然爱哭了些,但江水漂流未丧其命,恶『妇』算计能智勇脱身,倒是不负“竹筠”二字。

不过,关于名字的感慨过后,齐允曙心底竟生出些不舍来,她恢复了记忆,便不用自己安排也自有去处,倒是免了他另安顿的纠缠。

也不知谁家养出了这等灵秀女子,倒是不知其族中是否还有可堪用的男儿,到时候可以考量着收归门下,齐允曙心道。

庄安处置的利落,在动手废了陈三几人手脚之前便点了其哑『穴』,只轻微的挣扎声传入这废气的农舍中,几近于无。

这些地痞如今残了一手一脚,日后定然是做不起来再残害旁人的勾当,倒是也算罪有应得,他心道。

这般想着,闷头进了院,庄安正瞧见自己主上静立在屋前。

他轻手轻脚的走上前去仍旧护卫在自家公子爷的身后,只心底想着于无人处要劝谏齐允曙一番。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遭灾的两省已陷入混『乱』,今日主子爷追出去毫发无损便罢了,若是出了什么事,那是悔之晚矣!

于庄安而言,他自然也是怜贫惜弱的中正之士,但这帮助他人的前提是将自家主子保护的严严实实。

不论是记忆恢复一些的事,还是认李吉为弟的事,师攸宁自然都是要告知齐允曙与庄安的。

“你要去京师?”齐允曙看着眼圈红红,鼻梁也微红肿的,仿若兔子精成人的少女,心头防备已起。

非是他多疑,而是如今朝堂党争日益激烈,他份属太子齐允旭一脉,不知遭受了得不少朝臣拥戴的,有贤明之美誉的安王齐允熙的多少明杀暗间,实在是不得不防。

看到青年由温然重新变的冷飕飕的,审度的目光,师攸宁心道就知道是这样。

可她去京师乃是铁板钉钉的事,早说要引起齐允曙的怀疑与疏远。

若是晚说,师攸宁倒不是没有考虑过,说不准在说之前早被眼前男人嫌累赘而随意安置在哪个安全地方,到时候再提去京师的话,那却是更突兀。

“是,我好像是……好像是有人嘱咐我,一定要去京师,去见一个人。”

师攸宁重新挂起戏精的面皮,皱眉『揉』着太阳『穴』:“我要去那里,可是去那里见谁,做什么,却完全记不得了。”

“原来如此,脑为人之中枢,其复杂程度,便是当世名医也不能尽悉。”

齐允曙淡淡道:“既然想不起来,便不要强求了,只是你要往京市去,我却是要在此地逗留许久,怕是不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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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五十七章 姐弟

不顺路个鬼,一个堂堂皇子,难道一辈子都不回京的么?

还不是因为怀疑自己来路不明,所以这时候要甩人了,师攸宁暗中吐槽道。

不过吐槽归吐槽,狗皮膏『药』的活计仍旧是要做的。

她抿唇,站起身来冲着齐允曙与庄安分别福了福身,乃是对方才他自陈三手中将自己解救的事道了谢。

又道:“云公子,这里到处都这么『乱』,我知道自己为你们添麻烦了,所以……”

男人眉头冷峻的皱着,打断了师攸宁的话:“所以,本公子前后救你两回,的确也当得住你这一谢。”

看着少女唇瓣犹轻启,呆愣在原地的样子,齐允曙愈发冷淡的道:“你既知道给我们添麻烦了,那倒还算有些良心。”

“公子爷,姐姐她……”李吉扑通跪倒在地,祈求的看向齐允曙,顶着后者刀锋般的目光求情道:“姐姐她虽是个弱女子,但能吃苦又懂推拿之术,不需要我们太过照顾的,便……便带她一起走,好么?”

他跟在齐允曙这个主子身边已有两年,素来伶俐知机,如今听得出齐允曙有遣送走师攸宁的意思,哪里还忍得住。

“李吉,你留在公子跟前不是第一天,府里教你的规矩都忘了么?”庄安厉声呵斥道。

“公子爷,庄大哥。”李吉不自觉咬着下唇,迸出一粒血珠,砰地一声在地上磕了个头。

“李吉,你起来!”师攸宁猝不及防,忙弯腰要拉李吉。

可是这个瘦弱的少年,这时候力气竟出奇的大,怎么都拉不起来,竟还反手将师攸宁的一只手腕攥住,攥的紧紧的扯都扯不动。

他歪头对她一笑道:“姐姐,虽然咱们如今是姐弟了,但我是个男人,有些事我自己做得了主,你不要『插』手!”

李吉说完这话,又看着齐允曙道:“主子爷,是我没出息,是我坏了规矩,回去了我自愿请离府中,愿意受任何处罚,只求公子爷将姐姐带着吧,她这样的人,如今孤身漂泊,在太平盛世里都有人觊觎,更不要说如今流民到处都是了,离开了咱们,活不了的……”

“唔,姐弟情深?”

齐允曙仰面长舒了一口气,正视跪在自己眼前的,自打进府后不论如何吃苦受累一声不吭的小厮,微俯身距离他近了些,问道:“相识不过几日,说开了要成为姐弟是一个……不不……是半个时辰前的事,怎么就这般不依不饶的了?”

“我愿意的,我马上十三岁的人了,十岁前是泔水桶中淘吃的才活了命,后来在主子跟前享了福,如今又有了姐姐,比许多活了几十岁的人都有福,不亏的!”李吉又磕了个头,泣身道:“主子爷,求您了!”

李吉不是个长情的人,甚至于从小便恨极了那些被父母或兄长或姐妹拉扯着走过长街的孩童。

有时候还会恶狠狠的啐一口,而后面『色』憎恶的离去,不属于自己的温暖,流连只会让自己更可怜,更痛苦。

可是,漂亮姐姐不一样。

她看着自己的时候,眼神那么温暖。

她会『摸』他头,悄声问他是不是胃口小,是否吃多吃少了东西都会肚子痛,说得寻个对症的方子调养。

她还会在离开西江村之前匆忙借了针线,将他腰间不知什么时候被树枝刮破的口子缝补起来。

他见多了虚情假意,分得清好赖,所以宁愿用自己的一切去换那一丝丝的温暖。

齐允曙不言不语,脸『色』似冰玉雕成的一般,好看又冰冷,只放在方桌上的一只手,食指有一搭没一搭的点着桌面。

师攸宁终于掰开了李吉攥着的手腕,她站起来道:“不需要他换,谁说我要留下了?”

这个傻孩子,自己只是关心了他一点点,就这般掏心掏肺的回报回来,是要让自己内疚死吗,她心道。

师攸宁对李吉的好出于同情,此刻更明白若是自己不吱声任由李吉求情,说不准齐允曙最终会将她留下。

可这样便是利用身边这个小少年一颗赤诚的心,这事儿她做不到,也不屑做。

大不了自己先去京师,将钱敛秋从姜家嫡出小姐的位置上踹下来,再图其它也不是不可以。

齐允曙见过眼前少女的很多面,求助时的楚楚可怜,不好意思时的垂眸沉默,甚至假模假样的忽悠不坏好意的人。

可此刻少女挺直了腰背,严肃着脸看着自己的这一面,竟才像是她的本来面目。

郡王殿下阴郁的心情陡然去了大半,他坐直了身,直视着少女绷紧的面颊:“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他素来不喜人威胁,更厌恶旁人替自己拿主意,李吉两条都犯了。

再忠心的下属,若是不能令行禁止,那齐允曙宁可不用,

在李吉不依不饶的要讨个情面的时候,齐允曙原本已下了安置眼前少女,再将李吉调派至别院的决定。

“姐姐,你相信我,我再……”李吉还要再说,脑门上却挨了一个暴栗。

少女危险的眯了眯眼,训斥他道:“你还知道如今我是姐姐,哪里有姐姐让弟弟出头,自己做缩头乌龟的?”

见李吉呆呆的看自己,终于不只是一味的求情了,师攸宁告诫他道:“不准再求情,哪里有奴才威胁主子的道理,若我是公子,早几板子将你打出去了。”

郡王殿下微抬了抬眉,觉得小野兔子倒还知道分寸。

“可……”李吉眼框中蕴着泪光。

“可什么可?”师攸宁胡撸了一把他的脑袋:“公子是你的主子,你跪他是应当,便还跪着吧,至于你姐姐我,可没有你想的那般弱不禁风,我的事你现在不准再『插』嘴,若是多一句、一个字,那咱们这姐弟便没得做!”

将小孩儿训斥的不敢再开口,师攸宁这才看向齐允曙。

她见过这个男人做皇帝时的样子,心怀天下勤政爱民,但同时也心肠冷硬手段苛刻。

如今的齐康帝本是一代明君,早年雷厉风行的多了,年老时反倒宽宥起来。

这位君王对臣子宗室多有优容,如此倒养出了一堆蛀虫,将这早几十年养活繁荣的天下渐渐搞的乌七八糟。

所以,在临驾崩时,齐康帝虽不忍心处置那些跟着自己吃过苦的臣子们,但为了江山到底选了爱民如子手段雷霆的齐允曙做皇帝。

因此,在某些方面,师攸宁比其他人更了解齐允曙。

这样一个胸怀天下的男人,左有军功在身暴戾薄情的太子不得不防,右有贤名在外内里圆滑的安王虎视眈眈,在争夺帝位时一步踏错便是深渊。

他对手下人严厉些才能护持住自己,更能一步步向自己的目标前进,最终还百姓一个清明盛世。

所以,她不怪他防备和疏远自己,即使有时候显的不近人情。

毕竟,若是总留有同情心,齐允曙在这之前不知栽了多少跟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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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五十八章 过往

“公子爷,谢谢您的关照和搭救,我既然已经恢复记忆,明日便启程往京师去了。”师攸宁对齐允曙道。

她沉静而淡然的站在这简陋的民房中,像一株正徐徐绽放的山茶花,虽非倾城绝『色』,但自有清丽脱俗之处。

“天下无不散之宴席,那便有缘再见了。”

齐允曙唇角微勾,仍旧是素来那冷淡样子,但心底的的确确是稍有惊异的。

他相信以眼前少女的聪敏,不会不知自己若是孤身上路该有何等凶险,但竟如此决绝的提出离开,当真是有骨气,让人不自觉刮目相看。

罢了,他想,明日离开时候,便破例让庄安将她护送至安全之地,也算是为这段机遇做个了结。

外间天已昏暗,也不是什么上路的好时候,齐允曙便吩咐一行人暂且在这破落民居中将就一晚。

庄安出去了一趟,不知从哪里拿了些米面以及几个番薯,还猎了一只野鸡,另一把绿油油的野菜。

果然,身手不凡的人在哪里都是打不死的小强!

师攸宁的记忆中,大灾之年百姓饿极了是连草根树皮甚至是土都吃的,附近能果腹的都应当都被掏空了,也不知这人哪里弄来的东西,该不会往深山老林里去跑了一趟吧?

庄安话不多,只埋头去清理那只野鸡。

师攸宁厨艺虽算不得高超,但弄个清粥小菜还是没问题的,便与李吉去拾掇剩下的菜和番薯。

李吉一声不吭的洗番薯,整个人蹲在那里看上去孤零零的。

师攸宁收拾了柴火烧了水,便蹲在他旁边一起忙活。

见小少年仍旧不说话,她抬胳膊肘拄了拄他的腰间:“没什么好忧愁的,姐姐其实骗了你!”

见沉默的少年果然抬头,师攸宁笑笑:“我的记忆断断续续的,但想起来的那一段倒挺有用,你想听听吗?”

李吉不说话,但一双黑漆漆的,恨不能占据他黑瘦脸蛋三分之一的大眼却一眼不眨的看着师攸宁。

师攸宁抛了抛手中的番薯,与清丽灵动的外貌不同,她这抛东西的动作却流里流气的,看在李吉眼中十分眼熟。

这是市井中那些小混子们惯有的动作。

这神态这举止,李吉在未入郡王府的时候也是如此,后来学了规矩礼仪,才将一身在外讨生活时的油滑气尽数收敛起来。

“姐姐,你……”李吉震惊又心疼的看着眼前的少女。

师攸宁狡黠一笑,嫌弃的指了指自己身上的白衣绿裙:“今天会出意外,是身上的衣裳招了眼,换了衣服再乔装乔装,一个身无长物的臭小子,谁还能在意我呢,对吧?”

“那姐姐你,你以前……”李吉不知道该怎么问。

他跟在齐允曙这个郡王身边行走,见过的京师中的大家闺秀不知凡几,姐姐明明是个比之那些小姐都毫不逊『色』的人,又怎么会混迹在市井中?

“我家在南边,去北方寻人的时候的身边的亲人过世了,自己便混在人群中继续往北,后来掉了江,再然后的事你都知道的。”

师攸宁得意的挑眉,继续道:“刚开始的时候,自己一个人什么都不会,差点儿没饿死,后来就之大怎么活下去了,要是没有出意外失去记忆,没准儿我如今都到京师了呢。”

她说着话,手里的活计却没闲着,将李吉手里的那个番薯也拿过去搓洗。

一边又道:“在落江之前我一个人能将自己混的白白胖胖,如今去京师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山高水长,咱们总有再见的时候,对么?”

李吉终于点了点头,一滴泪落在水盆里,哽咽着道:“姐姐,你说的,我们会再见,一定会的。”

等主子爷完成了差事,他们自然也会回京,京师虽大,但总有遇见的一日,李吉暗自道。

屋外,拎着褪光『毛』掏空内脏的野鸡的庄安进屋,也不说话,只将鸡放在早已清洗干净的案上便要剁肉。

“庄安大哥,你将肉切好便是,我掌勺,让你和公子爷也尝尝我的手艺。”师攸宁道。

“也好,那便麻烦竹筠你了。”庄安求之不得,他于习武上极有天赋,但入了灶房么,将东西糊弄熟便已很不容易。

师攸宁切菜淘米,有条不紊的张罗晚饭,李吉则坐在灶下烧火。

庄安倚在灶房门前,看似仰面观星,但其实时刻注意着灶房中做菜少女的动作,盯着食物免得出了差错。

不是他笃定师攸宁是坏人,而是习惯如此,主子爷入口的东西,总要不错眼的查看才能放心。

师攸宁焖了米饭,一只野鸡既和番薯搭了一回菜,又另分出些肉熬汤,最后那青菜一半凉拌一半热炒,好歹弄出了一荤两素外带一汤,竟也很能看得过去。

这样一顿可算得丰盛的饭菜,大大的解除了众人身上的疲乏。

饭后,师攸宁照例为齐允曙按了按头部『穴』位。

“公子,可好些了?”

一刻钟后,师攸宁甩了甩酸痛的手指,一眼不眨的看着齐允曙。

“很好,厨艺不错,推拿手艺也不错。”

齐允曙睁眼,目光在烛光下少女一身白衣绿裙上扫过:“临走了还这般用心,倒是个知道感恩的,公子我的那套衣裳便赏你了,如今这身太招摇,出去了总是不好。”

他话音落,便见眼前的少女眼睫弯弯,那笑容让人看了不禁也心口一松。

师攸宁自然是高兴的,她晚上这般殷勤,为的便是从齐允曙这里捞一套衣服,现在算是齐活了。

师攸宁乐颠颠的接过庄安手里的衣服,自去收拾出来的隔壁屋子去换。

庄安将李吉支去灶房烧齐允曙沐浴的热水,自己则趁着无人,将晚饭时师攸宁与李吉闲话的事一字不落的告诉了齐允曙。

“原来如此。”齐允曙想起方才那少女因得了一件衣裳便喜的牙不见眼的样子,久违的那丝丝缕缕的同情怜爱之意又泛了出来。

这样机灵的小丫头,聪明又知分寸,留在身边伺候倒是一件不错的事。

不,不能再想了!

他打断自己的思绪,眼下不是在京里,府里添一个人半点影响都没有,大局为重,明日便送她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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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五十九章 惊艳

郡王殿下闭了闭眼,重新冷静下来。

“公子爷,你看这样怎么样?”少女一身墨灰长袍,衣摆与袖口只粗略裁剪过,还暴着『毛』边,愈发衬的唇红齿白。

齐允曙闻声看过去,心头猛然一滞,而后垂下眼盖住眸中的惊艳,只含混道:“不太合适,再去改改!”

不过是一件衣服而已,齐允曙平日里穿也未觉怎地。

可如今这身衣服出现在一个身量纤细的少女身上,喉头竟似梗着什么东西一般,不是厌恶,但总觉有些不对味,亦更不敢多看。

照实话说,李吉的身量倒是与眼前少女相仿,可是李吉只一身衣服正穿在身上,没有多余的可让,庄安亦是如此。

唯有他,庄安特地带了件换洗的,如今落在眼前人身上,宽宽大大的其实不大好看,可腰细细那么一勒,深『色』又显人肤白,便让少女的袅娜可爱放大了许多倍。

如此,眼前少女原本如月『色』般柔和的美丽,如今竟似娇阳般扎的人眼疼。

不过,也许觉扎眼的只郡王殿下一人,庄安嫌弃的道:“有些……丑。”

李吉闻声出来,噗的笑出声又忙捂住嘴,眨巴眨巴眼道:“像是将布袋子穿在了身上。”

手底下两个人这般一搅和,面『色』微有不自然的郡王殿下好歹平复了心绪。

被当做动物园的猴子般观赏了一回的师攸宁不以为意,笑道:“这有什么,回头在院子里滚上两圈,再稍稍装扮装扮,虽然又脏又丑,但好在安全!”

说着话,她又出屋自己倒腾不满意的地方。

翌日,天『色』尚且昏暗,师攸宁已经收拾齐整。

[主人,小鬼头如今在灶房烧热水,一时半会的回不来。]龙凤册从窗户缝隙中挤进来,对师攸宁道。

[那正好。]师攸宁道。

隔壁的房间里,齐允曙与庄安也已经起床了。

当今齐康帝是一代令主,在位期间经历臣子『逼』宫,藩王叛『乱』以及外邦挑衅,硬生生将风雨飘摇的大齐江山带到了平稳的道路上。

虽然他如今年老雄心不再,不忍心处置那些曾跟他一起平定江山,如今却好逸恶劳鱼肉百姓的臣子,但是对皇子们却十分严苛。

是以,齐允曙这早起的习惯自小养成,从未有一日改变。

敲门声响起,庄安戒备的看向门口,问道:“谁?”

房门被推开,一个衣裳沾满尘土,脸『色』蜡黄头发『毛』躁的少年站在门口,嗓音微喑哑的问道:“想问一问,云公子是否在此地安歇,小子想同他说些话。”

负手立于窗前的齐允曙回头,目光在这瘦弱的,好似逃荒人的少年的身上打量了几息,黑沉的眸子微眯了眯,有恍然且惊异之感,只道:“进来吧!”

显然,他如今已经认出,眼前这哪里是什么逃荒的少年,乃是师攸宁乔装成的。

庄安此刻显然也认了出来,可是即使如此他还是十分惊异,眼前这名叫竹筠的少女,当真精灵古怪,他险些便被骗过去了。

师攸宁颇得意的在屋内转了个圈,问道:“公子,怎么样?是不是走在大街上,咱们便是擦肩而过,也会对面不相识?”

齐允曙觉得少女唇角的笑意刺眼,离开他们,要这么高兴吗?

一时又觉得她似乎有千万种样子,每时每刻都呈现给他意外,或者说是惊喜。

不过无论如何,他如今的的确确的相信,眼前的小姑娘确是那么一点小手段,也许真能凭借自己,在这混『乱』的州县中辗转,最终到达京师。

师攸宁原本嘴边还挂着笑,可齐允曙那一双冰寒又幽深眼落在身上的时候,很少有人能招架的住。

她忍不住拽了拽衣服,声音不太大的建议道:“云公子,我是来辞行的,还有,我是有什么不妥当处吗,你看的我有些怕。”

庄安:“……”,虽然知道眼前少女说的是实话,但还从未有人这般直戳戳的在自家主子爷面前提起这样的事。

郡王殿下微抬了抬眉,将视线从少女身上移开了片刻,再看他时气息便收敛了许多,没有那么紧迫压人。

他道:“你这样没什么问题,既是辞行,便去灶房与李吉叙话吧,稍后本公子让庄安送你一段。”

“不去了,见面了倒伤感。”少女眨了眨眼,神情郑重起来:“公子爷,相逢即使有缘,这个东西送你,希望对你有帮助。”

少女从腰带处捏出一张雪白的布来,轻轻的放在了桌子上。

齐允曙拿起那布片,发现上面写了一张方子,方子中有朱砂、夜交藤等凝神养心之物。

他因头痛之症也曾广涉医理,但却从未在任意一医书中看到这样的方子。

“这是?”齐允曙心中隐约有个猜测。

“公子不是好奇我为何会推拿之术么?”师攸宁早已想好了瞎话,此刻说起来乃十分顺溜。

她继续道:“外祖与公子有一样的病症,这方子自一个游方郎中处所得,效用不错,便赠给公子吧。””

“当真?那竹妹子,你家外祖的病症……”庄安激动不已。

他日夜跟随主子爷,最是知道他的苦楚,若这方子真有效用,便是让他将眼前少女亲自护送回京,那也是绝无二话的。

师攸宁垂了眼睑,声线低了些:“外祖已经过世,不过他在过世前已再无头痛之症,这方子很管用。”

其实,这哪里是什么外祖得自游方郎中的方子,是师攸宁从龙凤册那里淘换来的。

淘换的方式么,龙凤册这等只负责她安危的神物,若是师攸宁要用以帮助他人,那受罪过的事便落在了师攸宁肩膀上。

换这一个方子,师攸宁需得忍受一日一夜的冰寒侵体之苦。

不过好的一点是,介于环境的不安稳,师攸宁可以自由选择她受这反噬的时间与地点。

齐允曙捏着布片的手指收紧,突然意识到这农舍在之前已被主人将能带的东西都带走了,何来的这等尚算不错的布料?

布料上的字迹是用灶上烧了半截的木棍所书,这布料却隐约与少女之前所穿的,那一身白『色』的衣裳一般无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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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六十章 洒脱

猜测眼前少女是用自己曾经的衣物书就这『药』方,齐允曙顿时觉得手里的方子有些灼人。

更奇异的是,因着京师与朝堂情势复杂,他从来都是小心谨慎多疑多思的,但此刻却半点都提不起怀疑这方子真假与效用的心思。

只道:“这方子于我而言价值不可估量,无功不受禄,你有什么要求,如今尽可以提出,我会酌情满足。”

齐允曙原就样貌出众,只是平日里气势太盛让人不敢轻易打量,如今收敛平和,便又显出几分寒冰稍降,料峭春风般的气度。

虽不可亵玩但好歹可以远远观望赞叹几分。

这样的风度与气质,于师攸宁而言,脑海中自然是大大的悬起“男『色』『惑』人”四字。

不过,欣赏美『色』是一回事,但正事临头,头脑清醒也是必须的。

她松了口气般的弯了弯唇:“这『药』方上的『药』有些不太好寻,若是再头痛,那套推拿之法李吉已经学了七八成,让他伺候公子便是。”

齐允曙明白了:“你将这方子给我,是为了替李吉求情?”

师攸宁点点头:“虽然小鬼头不说,但是我看得出他是真心仰慕和追随公子的,请您不要因为他之前为我求情的事疏远他,他那般机灵又忠心,长大了肯定很能干的。”

揣摩人心于皇室子弟来说不过寻常之事,齐允曙看德出来眼前少女虽然有时候惧他,但其实举止平和,对所有人都一视同仁。

可是如今,为了给李吉求情,她竟然称呼他为“您”。

我原来总觉得她是可以接近李吉,好留在我身边有个庇护,原来竟是小人之心了么?

齐允曙这般想着,心里便很不是滋味。

只是他向来很能克己,便自持的淡淡应下了,又道:“李吉原就是我身边亲近之人,可还有旁的要求?”

问出这话,郡王大人心中思量,小姑娘到底算得有情有义且品貌皆佳,这几日也时常能合自己心意,到京师后多关照两分倒也不错。

他等着眼前少女再求一求自己,虽暂时不能将她留在身边,可让庄安寻个妥善地方安置还是可以的。

旁的要求?

师攸宁心头暗笑,那自己的要求可多了,譬如大家谈情说爱一段,乃至还要白首不相离,日后躺在同一处墓『穴』里。

这些话说出来可当真是惊世骇俗了,估计会被当做失心疯。

最终,将自己装扮的如难民堆中毫不起眼的,干瘦小少年的师攸宁摇了摇头:“没有了,相逢即使有缘,祝公子他日金榜题名,前途坦『荡』!”

师攸宁自然听得出齐允曙话中的未尽之意,可是她知道他如今的宽容是因为那张『药』方。

『药』方原是她为李吉寻的,此时若是流连不去,李吉说不准便会自此失了齐允曙的信任,至少没有本来那般信任和看重。

这是她不愿意看到的,毕竟于李吉那般聪敏的少年来说,做齐允曙这个未来帝王的亲信,等日后齐允曙登基为帝,那便是朝堂上的新贵,前程且还远大着呢。

师攸宁既是真心认弟弟,那便不会坏了他的前途。

至于她自己,堂堂一鬼差,即使有什么坎儿过不去,大不了回冥界从头再来,都是小事情!

少女毫不留恋的转身离去,背对着齐允曙主仆二人摆了摆手道:“不必送,后会有期!”

这般的豪爽与洒脱,与初见时的谨慎聪明又有不同,庄安头一次看着离去少女的目光,不是谨慎与防备,而是真真切切的赞赏。

齐允曙亦是如此,这样一个人,比圈在宫墙内争奇斗艳的妃子、公主们要更耀眼,比京师内被护在一堆奴仆中,金钗锦衣的千金们更是不知强出多少倍。

他想,她甚至猜出自己要让人护送,连这样的要求都拒绝了,冰雪聪明又坚忍不拔,好一个竹筠!

只是,世间事从哪难以两全,更何况齐允曙如今还有更重要的事做,这突兀的出现又洒脱离开的少女,他赞叹过便强制着自己放在了脑后。

至于李吉,齐允曙并未隐瞒他师攸宁为他求情的事。

齐允曙明言自己不会怪罪他昨日的失态,日后望他谨慎当差,日后回京说不定还能与那少女有相见之期。

花开两朵各表一支。

却说师攸宁自己装扮成一穷苦小子,随着遭灾的难民们拥拥挤挤的往前。

百姓们遭了灾若是得不到及时的救济,便会拖家带口的寻求活路。

什么活路,无非背井离乡的从小地方往大地方走,不管是跨县还是跨省,哪里有饭吃就去哪里。

再不成,那便蜂拥着往京师去,皇帝老爷住的地方,那是无论如何也是不会饿着太多人的吧,这是大多数百姓心中的想法。

师攸宁经历过世事变迁,说是扮做少年,那便真是一个货真价实的,有些流氓气和凶相,让旁人不敢随意招惹的少年。

如此,她虽得不着什么好,但也不会有人轻易招惹她。

当然,这个不会轻易招惹,不意味着没有人招惹。

为着扮的『逼』真,师攸宁脱了绣花鞋,翻出了之前那农舍的主人遗留的破草鞋穿,脚丫子即使裹着布料还是磨破了许多。

当日傍晚,难民群中一家丁装扮的干瘦男子饿断了气,周围同样浑浑噩噩的人,反应稍快些的便一拥而上。

很快,那家丁身上的衣物便被扒了个干净,师攸宁反应的快,在龙凤册的护持下得了一双靴子。

好靴子意味着能走更多的路,活下来的机会自然也是多的,盯上的人不在少数,争斗在所难免。

师攸宁和人打了一架,敲破了那和他争夺靴子的壮汉的脑袋,获得了靴子的所有权,终于解放了自己的双脚。

至于那壮汉,师攸宁拿石头敲他脑袋的时候并未手软。

因为这人在更早些的时候,意图悄悄将一个十岁不到的小姑娘拖到草丛里去。

当时若不是她出声打断,这小姑娘的家人怕是都发现不了。

仇怨早结下了,这时候料理了也能安心些。

壮汉捂着额头,最终在对面抢得靴子的,眼神又亮又狠宛若狼崽子般的少年面前败退下来,去更远些的难民堆里蹲着了,看样子是放弃了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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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六十一章 罚跪

师攸宁冷哼一声,她一个曾经上阵杀过敌,丧尸群中抢过资源的鬼差,不长眼的尽管上便是!

不过,打斗的时候都是龙凤册在她体内暂时灌入大力,如今力量离去,这胳膊还真不是一般二般的酸楚。

目睹了师攸宁与壮汉那一场争持的难民们,知道这个少年虽看着清瘦,但实际上力大又凶狠,于是许多人戒备又畏惧的离她远了些。

结果便是,挤挤挨挨的难民群中,唯独师攸宁周身空出了些许地方,看着有些空『荡』『荡』。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是如此。

“大哥哥,这个给你吃。”七八岁的小女孩仰头走路晃晃『荡』『荡』的少年:“吃了这个,就不要晕倒了。”

师攸宁低头,目光在小女孩竭力举高的,有两个拇指并排那么大黑乎乎的烧饼上落了一瞬,忍不住笑了出来:“是你呀!”

几步外站着一堆衣衫褴褛的夫妻,丈夫往前一步有些拘谨的对师攸宁道:“小哥儿,我家妞妞多亏了有你,不然非得被那天杀的糟践了不可!”

说着,他恨恨的瞪视了远处的,挤挨在人群中的壮汉。

他原是不敢过来道谢的,不过现在那壮汉被打跑了,这才让女儿和恩人说句感谢的话。

师攸宁点点头,她蹲下身来将那块烧饼放在小女孩手心里,包着她的小手让她握紧:“哥哥不饿,你留着吃吧,记得要跟紧爹娘,知道吗?”

她说着眼有些酸,将小女孩抱到那对夫妻面前,又避着人另塞了两块碎银子给那妻子,然后快步离开了。

希望你能平安长大吧,师攸宁在心底默默对那小女孩道。

仓禀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

饿到极处人会做出什么事来,天知道!

如今卖儿鬻女不过是寻常事,易子而食的事龙凤册出去撞了两圈也见过几回,这样的大灾师攸宁『插』不上手,只能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不过,她想,比起往年的灾情来,今年有齐允曙在此地斡旋,想来很快便能有转机的。

与北地两省因桃花汛而屋毁人亡,又因赈灾不及时而哀鸿遍野不同,京师此刻正是初夏,繁花处处物阜民丰,好一副太平景象。

当然,也不是没有乞丐和流民的。

不过,京师是何等地方,城外自有当今太子,如今在齐康帝养病时暂时监国的齐允旭派遣了军队驱赶流民。

至于城内,原有的乞丐已被捉拿了七七八八,剩下的躲躲藏藏,至少街面上看着整齐了不少。

为着驱赶乞丐与流民的事,如今的户部侍郎兼文华阁大学士姜统勋,如今愁的整夜都睡不着。

不论是流民还是乞丐,总是大齐治下的百姓,应以安抚赈济为住,怎么能为了fěn shi tài ping而驱赶和抓捕呢?

若是皇上如今身体康健,定然不会允许这样的事发生,可是坏就坏在庆郡王身故,心绪激动之下旧病复发……

姜统勋这个文华殿大学士原就有辅佐太子之职责。

可是太子一意孤行要在自己监国期间,在皇上面前摆出个物阜民丰的样子来。

他劝说了几回都被驳斥了。

至于皇上那里,姜统勋倒不是没有考虑过直接上折子陈情。

可是,这样就是强行站在了太子的对立面,真要这么做了,未来的天子自然嫉恨姜家,他不得不慎重考虑。

如此,姜统勋如今可当真是满脑子的官司。

他才进了书房屁股还未坐稳,管家又急惶惶的跑了来,一刻也不得闲。

“怎么了?”姜统勋皱眉道,再看管家欲言又止的模样,忙问道:“是敛秋的事?”

对这个才迎回府不到一月的嫡亲女儿,姜统勋又是愧疚又是怜爱。

他生怕女儿初入府在自己看顾不到的地方被委屈了,乃是专门嘱咐管家照应的,甚至吩咐下去,但凡大小姐的事,可以直接报到他跟前来。

在这姜府中,让姜统勋如此维护在意的嫡亲女儿,自然是新近寻回府的,十五年未曾谋面的亲生姑娘钱敛秋。

不过,如今钱敛秋已经更名为姜敛秋,“敛秋”二字因顾念富商钱家十五年的养育之恩,便没有改动。

“老爷,大小姐她……她如今在祠堂外跪着呢。”管家小心翼翼的回道。

“罚跪?!”姜统勋请安折子也不写了,忽的站起来,又惊又怒:“谁敢?怎么回事?”

管家抹了把汗,老爷平日里文质彬彬和和气气的,可一旦沉下脸,也是忒吓人。

他缓了口气道:“是老夫人,大小姐和长房的几个小姐起了龌龊,一同罚跪着呢。”

“所以,只留了大小姐跪在外头?”姜统勋脸『色』黑沉。

“这……是。”管家小心翼翼的应了。

大小姐新寻了回来,又赶上庆郡王亡故这等震惊京师的大事,让其入族谱的事便暂时耽搁了下来。

既未入族谱,那祠堂自然也是暂时进不得的。

这一层,管家能想到,姜统勋自然也是了解的,当下又仔细问了罚跪的事宜,便往老夫人院子里去了。

罚跪的事,说起来也是一个时辰前才发生的。

钱家原是兄妹两人,钱敛秋拿着信物寻到了姜府成了嫡亲小姐,便将那钱府的弟弟接过来叙旧。

却不巧,姐弟两个起来兴致逛园子,正冲撞了同在后花园赏花的另两个姜府小姐。

姜家是累世的书香门第,如今姜统勋这一代,统共有兄弟三人。

姜统勋排行第二,如今在京为官,嫡亲兄长在外任职,算得上封疆大吏的人物,老三是庶子,于经商上有些天分,在两个兄长的帮扶下倒也有些产业。

被外男惊到的两个姜府小姐中,其中一个乃是大房的嫡亲姑娘,最是克己守礼,当下便斥责姜敛秋不懂规矩。

姜敛秋哪里肯让人指责,自然是要回嘴的。

如此,姐妹两个三下五除二的便吵嚷起来,最终惊动了老太太,一同被惩治了。

寿安堂。

见着姜统勋朝服都未换便来请安,姜老夫人便知他是为何而来。

虽不喜儿子对那来历不明私生女的维护,但老夫人到底是疼儿子的,忙让贴身的姑姑伺候姜统勋净面,以及茶水、点心等物什。

短暂的忙碌过后,寿安堂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母子两个相对而坐,不待姜统勋问,姜老夫人长叹了口气,自顾的说起今日发火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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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六十二章 姜府

“咱们家的女孩儿不少,眼见着有两个到说亲的时候了,三姐儿带着那钱家的兄弟不避人的逛园子算怎么回事?”姜老夫人道。

大家小姐领着外男在后院逛园子虽不合规矩,事后敲打便是,可偏生那外男差点冲撞了府里的其他小姐。

这事可大可小,若是闹将出来,怕是要连累整个府里的女孩儿的清誉。

老夫人尚在,姜家如今并未分府另过。

现在府里的女孩子们,大房有两个,姜统勋这二房只才认回来的姜敛秋一个,三房有两个。

按照年岁排行,姜敛秋为行三,长辈们便以三姐儿称之,听着也亲热些。

府里头如今是大房的夫人在管事,但因着大夫人『性』子温和,又因着姜敛秋才进的府,不好处置,免得坏了大房、二房的情谊。

倒是姜老夫人,大房、二房的两个儿子都是她生的,没那许多顾虑,直接以雷霆手段处置了这件事,便是外头有说嘴的,因着这处置也说不出许多难听话来。

这事姜统勋听管家说起过了,的确是女儿不对,可又顾念她以前生活的那家规矩散漫,便不忍苛责。

姜老夫人知道儿子的想法,只温和道:“三姐儿是在外头受过苦的,咱们纵着些原是应该,可那也得瞧是什么事。今日的事传出去,姜家的脸面还要不要大房的大姐儿才定亲,三房的也到了说亲年纪,正是要整肃家风,为女孩儿寻好亲事的时候,若是出了岔子,你要如何面对你兄长和几个侄女?”

姜统勋自然知道母亲说的是正理,诚心认了错,保证回头好好教养女儿,又再三求情,这才将罚跪改成了抄女戒,便忙出了寿安堂去接宝贝女儿。

姜老太太看了,只无奈摇头。

她久在后宅浸营,什么样的夫人、小姐没有见过,并不喜欢那位新认回来的孙女。

便是商人家的小姐,规矩礼仪再松散,避讳外男爱惜名节那也是应有之意,怎么她家这个就偏生要引着养父家的,已经成年的兄弟往府里小姐跟前凑,其心难测!

再者,虽然有那信物做证,但那孩子长相并不随姜家人,行事出格不说,有时候还隐有尖滑之意,实在是让人爱不起来。

且再看看吧,姜老太太轻叹了口气。

舐犊情深乃是为人父母的本能,儿子一直不肯婚配,如今陡然得了个女儿便爱的什么似的,她何必泼他的冷水,反倒影响了母子之情。

兄长出任外官,姜统勋既是求情,自然不会独独为了自家女儿一个。

在去祠堂的路上,已经吩咐了管家去自己库里挑些女儿家喜欢的玩意儿,预备给侄女们一人一份,算做赔礼。

祠堂门口,

日头终于西斜,跪在祠堂门口的姜敛秋出了好一身汗,如今落入阴影中,终于不再难耐的动来动去。

她舒口气归舒口气,但心底却仍旧“老虐婆”“神经病”等将姜老夫人在心底骂了个不停歇。

果然是封建社会,他家逸飞那般年轻俊逸,与那大房的姑娘撞见就撞见了,又不会少块肉,用得着小题大做么?

说什么士农工商,商人最贱,可钱家的银子也没见那些做官的人少用了。

姜家如今姿态摆的高,难道日后会不动心?

今日的事,那大房的小姐便罢了,毕竟是嫡出又定亲了,她看不上逸飞,姜敛秋觉得自己还看不上她那沽名钓誉的做派呢。

倒是跟着大小姐的三房庶女,那三叔也是个庶女,庶子的庶女有什么可高贵的,竟然也避着逸飞,真是做作!

姜敛秋『揉』了『揉』膝盖,皱着眉头寻思,可惜这次的计划被那老虐婆逮住了,要不然姜、钱两家再成了姻亲,那才是大好局面。

按照她穿越前所看的那书,她如今成了姜家大小姐,日后定然是要指婚于庆郡王齐允曙。

姜家有势有名,钱家最不缺的便是银子。

她这个钱家养女姜家亲女,有钱有势又是郡王妃,日后帮助庆郡王夺皇位,那亲王妃之位,太子妃之位,最后的皇后之位什么滋味,那都是要一一体味的。

“敛秋……”

姜统勋急匆匆赶来时,看到的便是爱女蹙眉跪着的样子,当下便心疼的不得了。

“父亲,您可来了!”

跪在地上的钱敛秋呼啦爬了起来,一边儿『揉』膝盖一边狠狠的瞪了一眼旁边盯着她罚跪的嬷嬷,又委屈的去看姜统勋。

十五六岁的女孩儿,许是晒久了缘故,圆鼓鼓的面颊上起了一片红晕,鬓角还有汗湿的痕迹,看上去可怜极了。

姜统勋自是看见女儿瞪视嬷嬷的一幕,可见她这狼狈样子,朝堂上睿智机变之能早化成了慈父心肠,哪里舍得苛责。

只对那嬷嬷一点头,自对那嬷嬷致歉道:“敛秋这孩子不懂事,辛苦李嬷嬷了。”

李嬷嬷矜持的一福身,:“二老爷既来此,想必已在老太太那里去过,奴婢这便回去了。”

她是知小便跟着姜老太太的贴身丫鬟,在府中虽是奴婢,可大小主子都是敬着的,说完话便径直离去,半个眼风都未给姜敛秋留。

姜敛秋自觉受到了忽视,才要告状,却见眼前的中年男子儒雅的面容上,一双眼通透又慈爱的看着她。

她觉得眼前成为他父亲的男人,似乎什么事都知道,只是不愿意计较。

这让原就心思不纯的姜敛秋告不起状来,只轻声抱怨了几句腿痛便作罢。

姜统勋轻声安慰了女儿几句,嘱咐她给两个姐姐道歉,这才进祠堂去瞧两个受罚的侄女。

后院的事再复杂哪里复杂的过朝堂,又兼姜统勋非不通庶务之人,哪里不知今日之事原是姜敛秋大大不该,倒是大房的侄女和三房的侄女是受连累的。

结果三姐妹一并罚跪祠堂,已是老太太偏了二房。

他自然是好生安抚,又让姜敛秋给两个姐姐道歉,这才带着女儿离去。

“二伯父多好的人啊,可惜好不容易有个女儿,却是……”祠堂门前,三房的二姑娘小声的嘀咕。

编排长辈不是大家闺秀的作风,大房大姑娘便未接茬,只轻轻的叹息一声:“二叔向来对几个侄女犹如亲生,咱们看在他的面子上,原该让一让三妹的,倒让二叔难做了。”

姜二姑娘虽是庶出,但向来掐将要强唯修恐被人小瞧了。

此刻她不敢反驳素有威仪的大姐,只偷偷的噘了噘嘴,心道一个商人家养大的没规矩的野小姐,日后定要离她远些,免得被带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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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六十三狼窝

“父亲,女儿是不是,是不是给您丢脸了?”

姜敛秋垂着头,亦步亦趋的跟着姜统勋往回走,小心翼翼的拿捏出几分委曲求全之意。

“没有,敛秋很懂事,这里的规矩和你以前府里的不同,父亲知道你不是有意的。”姜统勋慈爱的看着女儿道。

“那……那我能邀别人家的小姐来玩么?”

姜敛秋期待的看着姜统勋:“办个诗会,或者说赏花会的都成,府里姐姐妹妹不喜欢我,我……我觉得很没意思。”

姜敛秋以前在钱府的时候也参加过闺秀们办的聚会,那时候都是官家小姐被簇拥在中央,众星拱月一般让人羡慕的很。

而她这样的商人家的姑娘,都是在最wài wéi巴结交好的那一个,想想便不是滋味。

如今她也是官家小姐了,而且还是在这京师中都地位不低的,清贵至极的姜家的小姐,到时候多少名门闺秀都得给她面子,想一想便觉得激动。

“府里的姐妹们不是不喜欢你,她们都是好孩子,只是从陌生到熟悉总是要些时日,不必忧心。”姜统勋和缓抚慰道。

见女儿抿唇不语,显见是不开心的,他便又解释道:“如今当朝六皇子新丧,京师高门世家皆低调行事,咱们府也不例外,办聚会的事日后有的是机会,且暂缓一缓,好不好?”

姜敛秋失落一瞬又重新扬起笑脸:“那好吧,女儿不给父亲惹事,只是女儿办不成聚会,父亲拿什么补偿?”

反正那六皇子齐允曙并没有身亡,反而会风风光光的回京师,到时候她定然会像书中写的那般被赐婚于他,有这样的大好事等着,聚会缓一缓也无妨。

姜统勋失笑,只道:“你喜欢什么只管使人去寻管家,他会替你办妥,如何?”

这厢姜敛秋占了真正姜家小姐姜竹筠的身份,借着与姜统勋的父女之情讨价还价的要好处。

远在千里之外的青州一县城的人市上,师攸宁也正与人讨价还价。

师攸宁的讨价还价,乃是正努力将自己以高价卖出。

今年是大灾之年,田地被春汛冲的难以耕种,流民们讨饭或者mài shēn,总之是要想尽办法让自己活下来。

师攸宁包袱里还有几块尚和齐允曙在一起时,蒸米饭留下的锅巴,倒是不缺吃食。

可是这锅巴如今最多撑两日,去京师是万万不成的,便寻思着找个出伙食的冤大头。

她在人市上转悠了两圈,挑中了一伙专挑年轻貌美人口的主人家。

这户人家也怪,挑的人不像是要去干活的,反倒是像挑小姐、公子一般,龟『毛』到令人发指的地步。

因龙凤册偷听到他们买了人是要送往京师的主家,师攸宁便特地洗了把脸,晃『荡』着『插』着草标的脑袋往前凑。

她这小脸,虽因着年纪尚小还有几分青涩,但已具姜家人独有的清雅之意,是个实打实的小美人。

如今做男子装扮,亦是个唇红齿白眼神灵光的俊俏少年。

如此,轻而易举的便入了这户人家的眼。

“这小子资质最好,没准儿会入了那位的眼,我好生看护照料着,不得冒犯!”管家模样的男人盯着上马车的,着墨灰长袍的少年看了许久,强自压抑着惊喜之『色』。

“您说的是,想不到这穷乡僻壤的,竟也有这等货『色』!”旁边的手下神『色』轻浮,意味不明的笑了两声。

与师攸宁一同被送往京师的,还有另外九个长相出众的少男少女。

十个人先前已经洗刷干净又吃饱了饭,分坐两驾马车出了城门。

师攸宁懒怠的窝在马车的角落里,听得同车的其他少年兴奋又忐忑的交流吃食和以前的经历,直说自己这回是掉到了福窝里。

什么福窝,前头分明是有狼窝等着呢。

她无声的叹口气,这世上哪有白吃的午餐,如今吃饱穿暖的福气,到京师自然是要还回去的。

从龙凤册自外间那些护卫口中听到的零星话语,师攸宁已知他们这些人被精心挑选出来,便如那小羔羊一般,是要供给京师中的某位大人物享用的。

怎么享用?

年轻又漂亮的**,还不拘男女,师攸宁只知道京师那位大人物竟是个男女通吃的。

而且更让人吃惊的,他们这一批人已经是这三年来送往京师的第五波了。

那前面四波的下场可想而知……

同车的少年虽貌美,但因着是从穷苦人家买来的,『性』子倒都挺好,见师攸宁懒洋洋的也不说话,只当他思念亲人,都很是关照她。

师攸宁承了这情,心道等京师的时候助他们一把,将这买卖人口给人糟践的案子掀开来,也免得他们死于非命,算是偿还一路同行之谊。

因着整日在马车了逛『荡』,非解手不让下车,师攸宁便理所当然的窝在车上发起了寒。

倒不是生病,而是先前自龙凤册处得了『药』方子的反噬。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早点将这一关过了也好。

因反噬而忽冷忽热的师攸宁,『迷』『迷』糊糊的想,也不知齐允曙他们到了哪里,李吉那小子知道自己不告而别,不知伤心到何种程度……

夜『色』笼罩苍穹,也遮盖住了白日里灾情遍布的满目疮痍。

“快着些,前面五里有一小镇,可做歇息之用。”马车外的骑士呵斥车夫道。

小镇唯一一家客栈,客房中,

“老大,他们在镇外五里处,晚上必会投宿此处。”一个着短打衣裳的精壮汉子进屋后飞快的关上门。

“捉活的,按原计划安置那些人。”端坐凳上的,为首的青年原本温和敦厚的面容此刻肃杀一片。

若是师攸宁在这里,必定会惊叹一句:“老熟人!”

这青年不是旁人,正是她才分别两日两夜的,齐允曙身边的护卫庄安。

庄安眉头紧蹙,有些难耐的将桌上的茶水一饮而尽,心道也不知主子爷怎么样了,若不是此间任务干系重大,他也不会亲身来处理。

还是要快些回去才好!

师攸宁是被龙凤册叫醒的。

随后,有人掀开车帘低声喝道:“都不准动,谁出声砍了谁!”

那人一手举火一手提刀,雪亮刀锋在火光里冰寒森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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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六十四章 再遇

车厢里原本昏昏欲睡的少年们俱清醒过来,几声低呼后,鹌鹑一般的缩着都不动了,生怕多眨次眼都会被砍个头身分离。

另一辆那车内有女子的惊呼声,想来遭遇与这边无二。

少年们闷不吭声的往里挤,坐在角落里身体冷热交替正遭罪的师攸宁闷哼一声,暗道真是倒霉。

[主人,反噬一旦开始便不能停止,直到结束,你能撑得住吗?]龙凤册担忧道。

一日一夜的反噬,如今才过了一半。

[胳膊腿又没断,小事情!]师攸宁咬着牙和龙凤册交流了一句,随大流和车里的少年,一个接一个的被赶下了车。

师攸宁虽也弯腰躬身,但其实胆子是早便练就的大,伪装被吓昏了头的样子颇东倒西歪了几个回合,已将周围情形瞧了个清楚。

与她一道的少男少女们虽被驱赶进空置的房屋,但驱赶他们的人却有分寸的很,算得上秋毫无犯。

倒是之前的车夫和骑士,这会儿都被堵着嘴绑在地上,像是押解犯人一般。

这样子瞧起来,倒像是京师那位爱好不同寻常的大人物,这是被人掀了底了。

师攸宁估算着,顶多给他们这些人录个口供什么的,多半是要被放走的,便又窝在角落里打盹。

“老大,人都在这里了,这批是新货,什么都不知道。”属下回报道:“押送的人倒是能审出些东西。”

“那些百姓,问清楚来路了便放了吧,至于其他人按原计划处置。”庄安吩咐道,便欲离去。

他目光在抱头蜷缩的一堆少年人身上扫过,倏然又住了脚。

墙角那里蜷缩着的少年身上,那件墨灰『色』的腰带,庄安觉得眼熟极了。

师攸宁再度被叫醒,蹙眉看着眼前的人,心道难不成她这容貌颜『色』太过,所以又被盯上了?

啊,不对,这人有些眼熟……

庄安!

“你……你怎么在这里?”

庄安吃了一惊,再看眼前人倦怠的眉眼和眼底的青印,显然这几日过的极不好。

“去京师啊!”师攸宁攥着拳,竭力将自己昏沉又畏寒,忍不住想团成个团子的本能克制住。

庄安:“你……都知道……”

老大问的诡异,一屋子暗卫也听的满头雾水,却见那蜷缩在墙角的人点头:“搭个顺风车。”

见庄安犹带惊诧之意,师攸宁便耐心的解释道:”他们在人市买的人,专门挑年轻漂亮的要往京师一个大人物的府上送,这一批是三年来的第五波,我知道的就这么多了。”

顺风车?

这是个极陌生的,但却能想见是什么意思的词语

庄安对眼前少女原本的同情霎时便化为了敬佩。

这样搭……搭顺风车的想法,也只有眼前人能做的出来,原来她竟是真的要往京师去,若不是自己横『插』一脚,没准儿还真就去成了。

一个时辰后,师攸宁又站在了齐允曙面前,心道真是……缘分呐!

“姐姐!”李吉最是欢喜,逮着师攸宁前后左右的好一通看。

师攸宁『摸』『摸』他的脑袋,对齐允曙挤出个无奈的笑:“不是我要回来的,真的,这其实……其实是个误会!”

她小脸上满是真诚,但其实心头却乐翻了,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千里姻缘一线牵?

反正不管怎么说,齐允曙这次应当不会再赶自己走了,好事情!

毕竟,前次因着那『药』方的事,师攸宁已敏锐的觉察到他有对自己的挽留之意。

眼前的少女面『色』苍白神『色』疲倦,像是生病了一样,哪里有两日前那副鲜活健康的样子。

都这样了还笑的出来,倒真是让人不知说什么好!

郡王殿下心下着恼,但这恼怒中又犹有几分松快。

他担心过她的,还有隐约的愧疚,如今人好好的回来了,倒也还不错。

“离开一日便将自己折腾这个模样,你倒是好本事!”男人冷飕飕的开口道。

骨头里嗖嗖的冒凉风,可比眼前人说话的冷气要更寒上三分,师攸宁打了个哆嗦,弯眼睛笑:“多谢公子关心,能活着再见到公子,便是再惨些,也没什么的。”

齐允曙:“……”,他有说自己在关心她么,就没有见过这般厚脸皮的小姑娘。

烛火笼在破旧的屋内,师攸宁搓了搓肩膀往墙角一缩:“夜已深,公子,不如咱们安歇?”

气氛一时凝滞,毕竟缩在墙角的少女,这话说的委实暧昧。

不过,她说的倒是实情。

眼下这片荒屋,不单每个房间,便是屋外的墙根,都被路过的流民占据了。

齐允曙连带着师攸宁四人,眼下倒真就需要一起凑合一夜了。

暗『色』灯火中,男人孤寒的气势被黑夜掩盖了大半,只一双眼似蕴冰含雪般,将窝在墙角,眼皮缓缓合上又竭力撑开的少女笼在视线里。

若是寻常时候,师攸宁被这样的视线注目着,自然是该立正立正该伺候伺候的,可眼下她难受的厉害,感官的敏锐度也大大下降。

只强自将眼皮掀起,等着齐允曙说一句安歇。

“庄安,熄灯!”郡王大人没好气的道。

“是,公子。”庄安低声答应一声,自灭了油灯。

黑暗像是一个信号一般,师攸宁立刻进入了梦想。

虽然梦里头她还是有些冷,但毕竟比清醒的时候强多了。

李吉『摸』黑窝到了门板后,在黑暗中无声的咧了咧嘴,然后安心的闭上了眼。

门要打开需得朝里推,他坐在门后,若是不挪开身,谁都进不来也出不去,姐姐自然也不会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又不见了。

翌日,师攸宁苏醒的时候,太阳已升的老高,将整个屋舍照的亮堂堂。

反噬过去,她身体虽然有酸痛之意,但毕竟已有了几分生龙活虎的样子,龇牙咧嘴的抻了几回胳膊腿,感觉新生了一般。

李吉听到动静进屋,递给师攸宁一只虽破烂但洗刷的干净的陶碗,碗里盛着清水。

“姐姐,你好些了么?”李吉关切的看着她:“你早上的时候出了许多汗,公子说你这是风寒侵体,不过已有痊愈的征兆,醒过来便没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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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六十五章 同行

“风寒?”师攸宁咕嘟将水喝了个干净,脑袋窗外一探,昨夜暂歇在此的流民已经散尽,四处空『荡』『荡』一片。

“是啊!”李吉仰头:“公子亲自把的脉,肯定是没错的。”

还会把脉?

师攸宁啧了一声,举了自己的细瘦手腕在光线下瞧了半日,凑近李吉问:“公子看样子可不是偷懒的人,今日这么晚了还未出发,难道是在等我醒过来?”

“这么想知道,为什么不亲自来问?”男人跨步而入。

他被日光照『射』的一侧脸白的晃眼,冷冷的瞟了那面上自得之『色』尚凝在眼角的少女,自去桌边坐了。

师攸宁:“……”

就像师攸宁预料的那样,这次她终于成功的和齐允曙一起上路了。

约莫是为着让她安心,庄安告诉师攸宁,他们日后游历会经过京师,可以将她一并带往,也好过师攸宁自己独行,不知会遇到什么难测的风险。

当然,说让师攸宁跟着自己一行人会好过的多,庄安倒颇有些脸烧的慌。

毕竟,他们这一行人这每日风餐『露』宿的,哪里比得上师攸宁借着旁人的力做马车,衣食无忧的去京师。

不过,庄护卫统领暗道,去京师容易却不意味着脱身也容易,这样说起来,还是跟着他们安全。

如此一想,他那烧得慌的脸便恢复了正常温度。

师攸宁自然是忙不迭的答应下来,心中却想庄安这话必然是经过齐允曙许可后才说的。

绕了一大圈,她倒又回到了与齐允曙日久生情的路线里。

至于那日庄安带领属下劫了马车的事,他解释说那买少男、少女的幕后之人乃是自家公子的一个仇家。

师攸宁自然知机的没有再问,过后却在好奇心的驱使之下往龙凤册哪里寻八卦。

她觉得,能够让齐允曙在巡视灾情这等大事之中都要冒风险干预的事,那幕后之人历来恐怕不简单。

龙凤册给师攸宁的答案倒十分简单粗暴,只两个字:“太子!”

如此,师攸宁倒恍然了。

她对如今的朝局倒也有几分了解,知道齐允曙如今是跟着太子做事的,算得上太子的左膀右臂。

然而太子多疑,虽用着齐允曙但却也防着这位办差次次都能令父皇满意的弟弟。

然而防备归防备,因着获封安亲王的六皇子有许多朝臣拥护,太子这一时半会的还不敢与齐允曙拆伙。

对齐允曙而言,他虽然看不惯太子的行事,但因着灾情当前,以安亲王那贤明的名声,定然会对灾区贪渎的官员网开一面,恨不能一条大被遮过去,这却是齐允曙更不愿意看到的。

于是,太子需要齐允曙这条臂膀让安亲王忌惮,齐允曙需要太子做威慑,让贪官污吏不能尽都被安亲王庇护。

如此,齐允曙如今只能既坏了太子买进百姓逞shou yu的行为,又得替太子遮掩丑事免得被安亲王逮住把柄反击。

这样弯弯绕绕的关系,师攸宁捋一回便觉得头痛,再往深里想一想,便替齐允曙累的慌。

于是,她对这位悲催的郡王殿下便十分殷勤,当真是不用他吩咐便已伺候周全。

郡王殿下不知师攸宁所想,只道小姑娘比自己想象中的还机灵,不单添的麻烦少到可以忽略不计,简直贴心的让人忍不住喟叹。

又半月倏忽而过,

京师里,太子府,

久久等不到新人进府的太子先是暴怒,其后便是后怕与惊恐,不单急急扫尾以前的荒唐事,更是难得的安分,将自己的暴虐小心翼翼的掩藏起来。

当然,私底下更是疯狂的查探到底是谁坏他好事,有没有留下证据以威胁他的储君之位。

安亲王府,

向来雅致亲和的安亲王忍不住摔了一套杯盏,恨恨道:“他是疯了么,怎么突然就咬住本王不放了?”

齐允熙说的这个“他”指的是太子。

原本因着庆郡王,他那个好弟弟齐允曙的身故,齐允熙还很高兴了一段日子,在外虽以悲痛难言示人,但晚上安眠的时候睡的简直安稳合意的不得了。

可是如今,太子不知受到了什么刺激,频繁的往自己府里头探消息,这让齐允熙很是不安,总觉着太子莫不是知道了庆郡王身亡与他有些干系。

京师里的人各怀鬼胎,千里之外的青州,师攸宁正窝在草丛里煮粥。

说是煮粥,其实不过是几片菜叶子和番薯在因破了个大洞,只得歪着放的瓦罐里翻滚,糊弄熟了便可填一填肚子。

这十余天来,她随着齐允曙跑了好几个县。

齐允曙不住查探灾情问询流民,堂堂一郡王愣是将自己折腾成了个乞丐头子。

当然,即使是乞丐头子,那也是个别的流民乞丐下意识不敢招惹的人。

这片草丛自然也不止师攸宁一人在煮粥,更有旁的许多流民聚集。

大伙将自己辛苦窝藏着的,或干硬如石的窝窝头,或半块红薯乃至硬的咯牙的黑乎乎不知用什么做成的饼子,皆放在瓦罐、凿了个坑的石头片等物器上或煮或烤,皆为着给辘辘肚肠几分安慰,好接着赶路。

“公子,该用饭了。”

师攸宁用树枝戳了戳翻滚的红薯,见红薯一捅就破,便喊不远处和一衣衫褴褛的老人家寒暄的齐允曙回来。

李吉从隔壁人家借了两个豁口的碗来,正小心翼翼的清洗。

庄安昨日夜半离去了好几个时辰,如今正闭目打坐以恢复精神。

师攸宁见齐允曙一张俊脸上眉头皱的死紧,也不多话,只小心翼翼的用木勺将菜叶与红薯块捞了半碗,又倒了些汤水,这才递给他。

这位爷视察灾情太认真,每到一地必找年长之人问询往年收成,官员评价,以及汛期赈灾之事和汛后可曾淤出田地,那些田地做何使用。

不过问一回失望一回,失望一回晚上便时常一坐到天明。

齐允曙接过那碗,却是欲端去给那瘦骨嶙峋的老者。

不想他才起身,袖口便被扯住。

齐允曙看着面『色』倔强隐有拒绝之意的少女,原先发火,可目光往她皲裂苍白的唇上一扫,火气便怎么都发不出去,只轻声道:“放手,我自有主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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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六十六章 争持

师攸宁听眼前这个瘦了一大圈的男人说自己自有主张,顿时心头火起。

主张什么主张,将自己的东西送给旁人吃,然后自己饿的病倒么?

她将那半碗吃食硬从齐允曙手里拽过来,然后放在自己身边,不想拽的用力过猛,滚烫的汤水溅到手背上一些。

真疼啊!

可为着气势上不输,师攸宁硬生生连哼都没哼一声,心里的小人儿却被烫的跳脚,手背被溅到的地方,八成是要起泡的,真是倒霉!

两人隔着破瓦罐以及庄安用bi shou削成的木勺对峙,齐允曙目光沉沉的看着眼前的少女,少女回以沉静淡然的目光,竟是丝毫不让的意思。

庄安睁开眼,对敢与自家主子爷对峙的少女愈发敬佩。

李吉则完全是仰视了,他自问胆子大,可却从没大到敢违背主子爷命令的份上。

如今相处的时日久了,他也有感觉主子不会再轻易赶姐姐走,但姐姐站直了脑袋顶都够不着主子爷下巴的人,怎么就敢瞪人呢?

给他十七八个胆子,他也……不敢……

“竹筠!”郡王殿下声音沉沉。

“听着呢,不用这么大声!”师攸宁叹息一声,从自己身前拿出另一小碗。

这是早便盛好的,里头自然也是同样的吃食,但要比之前她递给齐允曙的那碗少上一半。

郡王殿下头一次犹豫,这是接还是不接?

难道她早便料到自己会送旁人食物,所以……

师攸宁自个也饿的肝疼,拉着面前男人的手将那碗塞进他的掌心,只蔫哒哒的道:“我做的东西我做主,只有这个。”

郡王殿下知道眼前少女是好心,最终妥协的端了那小碗的野菜红薯汤去拿给了那老人家。

师攸宁舒了口气,齐允曙不是第一回将自己的东西让给旁人了。

他让了东西,却也不肯委屈了自己身边的人,是以从来能少用些便少用些,结果短短半个月的功夫,那衣裳都有些空『荡』『荡』了。

师攸宁是去过前世的人,那时候齐允曙登基了是不假,勤政爱民也是不假,可是脱去了皇帝这个帽子,他有什么?

深入灾区几月不归,结果劳累到吐血,以至于有调养不好的胃病。

清理朝政数十年积弊,夜夜看折子看到三更过,结果时常头痛欲裂,最终差点没被暗中蛰伏的安亲王余孽掀下皇位。

凡此种种,师攸宁不知道便罢,如今既然还有挽回的机会,反正她可不会眼睁睁看着齐允曙最后拖着残躯忍着病痛,做那劳什子称孤道寡的皇帝。

对她而言,不管做什么,保障了自身安康才大有可为,那些呕心沥血熬干骨髓的活计,还是量力而行的好。

一顿野菜汤,因为师攸宁与齐允曙的争持而沉默的紧。

师攸宁绷着脸看草丛里蚂蚁搬家,最初的冲动过后,却不由思量着怎么给自己找台阶下。

就没见过和金大腿翻脸的!

她觉着刚才自己甩脸子着实不该,毕竟和齐允曙还没有深厚的情感基础,怎么就飘了呢?

明明事情有更好的解决方式,至少说话可以更和缓一些。

有人在身边坐了,师攸宁视线还落在蚂蚁窝上,没精打采的道:“小鬼头,我没事,你不用担心,你家公子爷虽然面冷但心肠却不坏,大概是不会记仇的。”

李吉正收拾残局,听到一句“小鬼头”,下意识往师攸宁那处看,见坐在自家姐姐身边的公子爷望过来,他慌忙又垂下脑袋。

“这么了解我?”低沉的,隐约带着笑意的嗓音在耳边响起。

师攸宁倏然瞪向身边的人,只差一蹦退出三米远,蹦高什么的太过失体统,她欲起身离眼前这放大的俊脸远些。

看着原本闷闷不乐的少女如今眼瞪的老大,像见鬼了一般的样子,齐允曙眸中那不甚明显的笑意缓缓放大。

他轻按了按少女单薄的肩头,让她不至于立时溜走,难得戏谑道:“怎么,背后说了人,这便害怕了,所以打算不认账?”

害怕?

你怕是不知道本鬼差在冥界那可是横着走的!

这里要特别备注几句,冥界自来地广鬼稀,但凡是个鬼,只要不是酆都以及奈何桥这两处高堵塞地界,其它地方横着走,倒退着走,便是翻跟头都是无妨。

却说眼下,师攸宁打消了离眼前人远些的念头,反倒坐的更稳当了,破罐破摔道:“认账便认账,方才我赞了公子人美心善,公子要打赏小的么?”

“油嘴滑舌!”齐允曙蓦的一乐,想点一点少女额头,却因她是个娇滴滴的女娃而克制了自己,只扬声道:“我如今虎落平阳,这赏暂且记下,日后本……本公子回了家,自然有你的好处在。”

冷面的郡王殿下如此俯就,气氛蓦然一松。

师攸宁发现齐允曙这人虽然时常挂着冷面,但其实很能知道和记得别人的好处,与他人口中传言的,脾气冷硬难讨好并且行事极苛酷其实很不一样。

譬如现在,他明明是个堂堂郡王,被自己顶撞和拒绝到很下不来台,原本该发火的。

可他因为内里知道自己是好意,便肯特意消融了一张冰山脸来哄她,何其难得。

“还疼吗?”齐允曙望向少女搭在膝盖上的手。

这手不比他最初看见的时候那般纤细bái nèn,如今不单枯黄干瘦,而且多有泥垢和细细的伤痕,方才更添了一大两小三个明晃晃的水泡,最大的那个水泡比黄豆还大些。

师攸宁动了动自己脏的不成样子的爪子:“如果我说很疼,公子打算怎么办?”

少女好整以暇的歪着头看过来,一双黑琉璃般的眼又大又亮,带着狡黠的笑意和使坏的得意,着实可爱的紧。

郡王殿下将少女的神态尽收眼中,觉着她轻轻颤动的睫『毛』像是飘进了心里,很想抓住些什么东西,来填补那空『荡』『荡』的感觉。

“打算……”男人眸光幽深,很好的掩藏了那幽深背后的困『惑』,以及困『惑』中挣扎的蠢蠢欲动:“许你一直跟在本公子身边,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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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六十七章 瞎话

被齐允曙这样一个容貌俊美英姿勃发,更因如今风餐『露』宿更添几分深沉稳厚的人注视着,问她愿不愿意跟着他。

饶是师攸宁乃一颇见过世面的鬼差,此刻一颗心肝也忍不住扑通跳的顶快。

然而,“跟着”这一词的含义可多了去,像齐允曙这样的天潢贵胄,师攸宁可不觉着他如今的意思和她期望的一样,邀请她做郡王妃什么的。

所以,师攸宁问:“像庄大哥和李吉一样子,跟在公子身边?”

庄安和李吉,一个是自己最为倚重的护卫,一个是贴身小厮。

郡王殿下想说,是不一样的。

他既想让眼前少女跟随自己,但却又不仅仅是跟随。

可有些念头,他这样的人不能轻易动,尤其还是这样处境严峻的时候。

他理智惯了,当下按捺心绪道:“当然,和他们一样。”

幸亏没有被美『色』所『迷』直接掉进沟里去,师攸宁暗自庆幸,她若做了齐允曙的丫鬟,那岂不是任由姜敛秋逍遥了。

若真这般,宿主前世遭的罪岂不是白受,她心道。

再者,要是做实了丫鬟的身份,那她日后却是难以正大光明的回姜家了。

姜家几世清贵,府中的小姐便是给人做偏房的都没有,结果嫡出的小姐成了人家的丫鬟,这无异于将姜家的名声往脚下踩。

她自己倒也不大在乎名声这等虚妄的东西,可既然行走在于世,总是要有所顾忌。

师攸宁自问以一己之力难以撼动这整个大齐延绵数千年传承的规矩礼仪,只得在某些事上选择妥协,以求更顺利的完成自己的任务。

毕竟,比起一个草根般的小丫头,姜家小姐的身份更能正大光明的争取成为齐允曙的枕边人。

于是,少女沉默一瞬,到底摇头拒绝:“多谢公子,只是我将来要去京师寻人,亲眷若还在,若还会认我,自然是要和亲人生活在一处,怕是不能像李吉一样陪在公子身边。”

“这样……也好。”青年唇角微勾但却并非含笑,说不出是遗憾还是旁的什么。

“不过,公子能答应我一件事吗?”师攸宁问。

“说说看,”齐允曙恢复了往日那般冷淡样子,但目光总还是时不时蜻蜓点水的落在少女受伤的手上。

“洛县是整个青州遭灾难最严重的地方,我知道公子怜弱惜贫,但公子舍己身只能救一人,若是保存体力,他日为官后再为民做主,可能会救千万人。”师攸宁斟酌着用词:“所以,公子自己先吃饱了饭,保存了体力,再去救人,行吗?”

“你的话,我记住了。”齐允曙深深凝视了眼前少女一眼,这才郑重的回答道。

师攸宁扬眉:“这可是公子说的,你若是做不到,那我可就像是今日这样做了,你不能生气,也不能怪我!”

“依你!”齐允曙道。

庄安与李吉观望全程,俱又是惊讶又是松了一口气。

这两人俱是齐允曙的亲信,知道自家主子爷脾气刚硬极少改弦更张,如今竟然会被师攸宁说服,竟还允她在某些程度纠正自己,简直是做梦都想象不出的场景。

至于松一口气么,庄安擅武艺自然也粗通人体经络,知道自家主子爷身体与精神都绷到了极限,说不得什么时候便会病倒。

是以他虽面上稳得住,其实心中早已焦急不已,如今却着实松了口气。

“公子是个难得的善心人,听小老儿一句劝,速速离了这是非之地吧。”用了齐允曙端去的半碗野菜汤的老者来还碗筷,压低了声音对齐允曙道。

齐允曙一行人气度不凡,便是混在流民中也是打眼的存在,是以便对外宣称家中原是富户,后来田产被大水淹没,这才逃难出来。

“是非之地?”齐允曙连忙起身:“老人家,您这话什么意思?”

他早便觉得洛县气氛诡异,时常有三五成群的人秘密话议,似乎在密谋什么事情。

可惜这些人看似松散但其实极其警惕,庄安打探了几乎都『插』不进去脚,未免打草惊蛇,齐允曙这才强自按捺下来。

“哎呀,说不得,说不得……”老头儿一边摆手,一边拉着齐允曙坐了下来,免得太过招人眼。

可再要问,他却只道这里要变天了,留下来说不定连命都保不住,再多一个字都不肯泄『露』。

变天,还连命都保不住,不会是灾民被『逼』的急了,打算zào fǎn吧?

师攸宁顾不得问龙凤册此间前世具体发生了什么事,只连忙拽住了老者另一个胳膊,急切道:“老爷爷,其实我……我们方才骗了您。”

“什么?”老者果然被吸引了注意力,一时再顾不得挣扎着要走,不解的看下拽着自己的胳膊的,长相俊俏的少年。

师攸宁努力挤出了两滴泪:“老爷爷可是怪我方才不肯让夫君将吃食多予您一些?这实在是没法子的事……”

夫君?

庄安与李吉下意识的看向齐允曙,而后又齐齐转了目光,一个看天一个瞧地。

两人只恨自己怎么没塞上耳朵,要听这些极可能自家主子爷要被搅进去的瞎话。

可一时又不由自主的竖起耳,想要听听这“夫君”之后是什么,当真是纠结到了极点。

齐允曙也是一愣,随后胳膊一阵刺痛,是被拉着老者的少女腾出手来掐了一把。

她让他配合?

郡王大人心领神会,又着实想知道这洛县到底怎么个变天法。

他猜测有极大可能是有人密谋起义。

若真是如此,多知道些细节也好及时阻止,否则不知要掀起多大的波澜。

于是,郡王大人极别扭的,低声喟叹了一句:“娘子,是我无能,让你受苦了。”

师攸宁:“……”

怎么没人告诉自己,未来的雍帝戏精起来,简直是要不给人活路的感觉。

老者惊讶的看着师攸宁,半响才恍然道:“原来是个小媳『妇』,怪你们什么,若不是那碗汤,老汉今日说不准就要饿死在半道上了。”

师攸宁哽咽着点了点头:“老爷爷不怪我们便好,我也不怕告诉您,我和夫君家里田产被淹没,这是来洛县投亲的,您说洛县县城要变天了,这可让我们怎么好,是以才要问清楚缘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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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六十八章 陪你

“老爷爷,您可怜可怜我家夫人吧,她如今已怀了两个月身孕,路上本就辛苦,如果再受一回惊,这孩子……这孩子说不准……”李吉可怜巴巴哭了一嗓子。

他原就一细瘦身板,如今『露』出可怜相,当真让人不忍拒绝。

“怀了孩子”的师攸宁:“……”

陡然成为两个月孩子他爹的郡王大人:“……”

“哎,这事可怎么说呢……”老者一拍大腿,狠狠的叹息了几回,再三嘱咐师攸宁几人不要泄『露』这个消息,这才压低声音缓缓道:“洛县,再过五日便要换个县太爷了!”

老者又絮絮叨叨的说了些话,这才踽踽离去。

那离开的老者是急着去洛县县城寻不归家的儿子,因着心焦又害怕,说起话来难免有些颠三倒四。

但师攸宁一行人俱是聪明人,并不难将洛县县城要变天的事捋出个轮廓来。

原来这洛县一片地方遭灾最为严重,结果县里头七八成的地方都遭了灾,偏生县城坐落的地方高些,竟奇迹般的留存了下来。

有洛县县城这样一个落脚地方,于整个县城的人来说本是一件天大的好事,于是周围的村、镇灾民便欣喜若狂的来投。

然而,洛县这块地方天灾虽未侵扰,但**却已盘踞已久。

洛县县令贪渎又刻薄,不单没有集中官府力量安抚灾民,反而极尽压迫之能事。

原本死里逃生的难民们又遭这当头棒喝,便是泥人都起了三分土『性』,既怨恨这世道的欺凌,又怨恨朝廷官府的不作为,便起了反心。

那老者的儿子便是激愤之下要反了朝廷的人中的一员,将老爹安置在灾后尚可存身的破庄上,便要返回去想搏一个公道富贵。

历朝历代,哪一次灾后没有闹腾的百姓,九成九都被或镇压或安抚了下去。

只要朝堂官员稍用些心,百姓们心气儿软,总是最宽容也最好糊弄的。

然而,师攸宁觉得以洛县如今这剑拨弩张的紧张气氛,这次的事怕是没有那么好平息。

她偷偷问龙凤册前世洛县是否有起义的百姓,得到的答案是肯定的,并且以洛县为中心,整个青州最后民怨沸腾,最终出动了大军才得以平息。

[前世齐允曙没有查探出此事?]师攸宁偷偷去看面『色』冷沉的郡王大人。

[前世……]龙凤册收敛翅膀打算在自家主人脑袋顶上装死,它能说为着她和齐允曙早些相遇,曾暗中改了齐允曙探查灾情的路线么?

前世的时候,齐允曙是从另一条路进入青州,距离洛县可远着呢,还未到洛县,这里已经发生百姓暴『乱』了。

百姓甚至直接杀进县衙,不拘是用镰刀还是锄头,反正将那县令打的肉泥一般。

[小册子,你有事瞒着我?]师攸宁假做苦恼的『揉』脑袋,实则捏了捏趴在自己脑袋上的,龙凤册的书脊。

相处了这许多世,师攸宁对这个小东西也有了一些了解。

譬如它的书脊处是死『穴』,就像猫的后脖颈一般,捏一捏浑身打激灵,反抗是不能反抗的,那感觉简直酸爽的不得了。

[哎哎哎哎,主人……主人你容我……我说……我说……]龙凤册徒劳的拍了拍翅膀,但半点能飞起来的气力都无,吭哧了半响最终将实情告诉了师攸宁。

师攸宁:[……]

难怪她总觉得不对头,向来是她去寻人物目标,结果这一世齐允曙是自个出现在她的明前。

师攸宁之前还一直以为千里姻缘一线牵,结果是被龙凤册掺了一脚,直接将齐允曙拐带进灾民的zào fǎn窝棚里了。

[所以,齐允曙如今的路线和前世已经有了偏差,后果完全不能预料,对不对?]师攸宁问。

龙凤册没有回答她,直接进入了装死状态。

师攸宁如今心虚的厉害。

按照龙凤册所说,前世齐允曙虽在灾区但距离洛县反叛到底有些距离,听到消息后便火速传递消息回京,同时着手安抚其他地方的灾民,以及调派军队恩威并施的处理洛县灾民一事。

于是,灾民反叛的事只集中在青州的一小片地方,齐允曙算是及时灭火。

齐康帝由此看到了这个儿子不单是个能吏,更有统筹全局体恤苍生之心,直接擢升他为亲王。

然而这辈子,齐允曙如今虽在洛县城郊,但也算身在叛区。

他若退,日后洛县灾民反叛一事便是天大的把柄,不留神便会被扣上贪生怕死的名头。

齐康帝前半生金戈铁马杀伐决断,后半生却爱惜羽『毛』的紧,一心要在史书中做一千古明君,结果太平盛世里出了百姓叛『乱』一事,这无异于被狠狠的挨了一巴掌。

帝王之怒必将压过父子之情,到时候这黑锅齐允曙怕是要背。

他若进,只能以身犯险入了灾区。

可群情激奋之下,谁知道能不能保住『性』命,便是保住了命,这事儿要处理妥当怕是比登天还难。

若是最终叛『乱』还是起了,齐允曙身在困局无法脱身不说,稍有差错便是千古罪人。

师攸宁思来想去,觉着齐允曙真是掉进了一个大坑,关键这大坑还是因为她的缘故而踩的。

她思绪万千,最终化作一句:“公子,我跟你去!”

齐允曙抬头,双目漆黑深沉,他问:“你说什么?”

他的确已经下定决心要进洛县,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只有知道洛县如今min yi灾情进行到何等地步,才能有下一步的计划。

可不论如何,他以堂堂皇子之身坐镇灾区,便是朝廷对灾民最好的安抚和交代,总能将事情控制在一定的范围内。

甚至,只要筹谋得当,这反未必会造的起来。

至于之后会发生什么,齐允曙心底微叹但却并不畏惧,不外乎太子与安亲王再多向他泼几盆脏水,父皇约莫也会因此而厌弃他。

可那又如何,百姓何辜,到时候若闹到大军压境,青州一地不知要折损多少人口。

只是思量这许多,齐允曙决议进城的心思却并未明言,眼前少女的怎么会知道,还如此笃定?

师攸宁被齐允曙看的心头一缩,旋即理所当然的道:“一个老人家你都要管,洛县这许多百姓,你肯定放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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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六十九章 很好

入目所见,眼前少女脸上还蒙着一层赶路的尘霜,只隐约能窥见美好的轮廓,倒是一双眼黑白分明灵动非常,此刻更是盛满坚持与关切。

她懂他,齐允曙心头一热。

“你……,很好。”男人蓦的一叹,温和的赞了一句,忍不住在眼前少女发顶『揉』了『揉』:“有本公子在,还不到你出头的时候,乖乖呆着!”

如今只是去探查情况,带着她也无妨,若是有不是处,便让庄安立即将她送走,齐允曙心道。

他虽容『色』俊极但却少有欢颜的时候,此刻一向寒浸浸的眼温柔而欣赏,月白的面容更笼了一层极淡但的的确确真实存在的笑意。

师攸宁面颊发热,忍不住低下头。

这人平日里行走坐卧虽竭力伪装成一普通富家子,但不自觉便会『露』出疏离又矜傲的气质,妥妥的只可远观。

此刻褪下疏离气息,这杀伤力简直成倍的增长,她觉着自己委实有些扛不住。

洛县内,师攸宁一行人依着那老者所言,往县城东头唯一一庙宇投宿。

这庙宇中的僧人早便弃寺而逃,如今盘踞着无数灾民。

当然眼下是灾民,可过几日便不是了。

还是那套家里良田被淹,没奈何只能外出逃难的说辞,师攸宁一行人倒是也安顿了下来。

不过,齐允曙拒绝了师攸宁先前说所的,让她扮做小媳『妇』或者丫鬟,以取信于人的提议。

白日里,寺庙映入眼睑的处处都是或呆滞或绝望的面孔,到了晚上的时候,庙中主殿便渐渐人头耸动。

庄安这样的绝顶高手,避开人去听个壁角并非大问题,很快便带来了有用的消息。

聚集密谋的流民有百十来个,为首的人一个叫田文广,一个叫刘禄,打算最迟于五日后鼓动百姓冲击县衙。

师攸宁知道,如今流民之中有反心的只有这百十个人,可在民怨沸腾的洛县,这些人无异于一瓢滚烫的油,若是浇入县城这口滚锅里,灾祸顷刻便可蔓延。

不单县衙,便是整个县城的富户,殷实人家,乃至商铺、民居,通通都会受到扫『荡』。

“为何是五日后?与县衙有关?”齐允曙敛眉问道。

“回主子爷的话,汛期后年年都会赈灾,即使层层盘剥也总会剩一些安抚百姓,是以百姓虽困苦但总归有些期盼,便时时往县衙处打探。”

庄安恨恨道:“可今年洛县新上任的知县十分刻薄,总是推脱赈灾粮还未到,一日拖两日,两日拖四日,最近又说五日后才有赈灾粮……”

所以,五日对洛县县令来说是无关紧要的推脱之语,但于等待的百姓而言,却是能拦住恨意与怨怼的最后时限。

百姓约莫还期待着,赈灾粮此刻还在路上,五日后便能自官府得到救济。

师攸宁叹息,县令一定不知道,若他到时候不将贪渎的赈灾粮拿出来,便只能被扒皮拆骨的用命来填了。

“这个混账!”齐允曙咬牙切齿道。

时值深夜,他还得压抑声响,只一拳击在地上,恨不能此刻就将那糊涂县令绳之以法。

“主子爷,贪官污吏都怕死,咱们偷偷潜入县衙『逼』他赈灾!”李吉愤恨道,他挨过饿,最知道那抓心挠肝的感觉有多熬人。

“不成!”庄安摇头叹息:“已经有人去县衙粮库探过了,空空如也,也不知赈灾粮被运往了哪里。”

他虽是护卫,但因跟的主子是齐允曙这个时常当差的皇子,自是知道因着青州水利难修,国库年年都会调派一部分赈灾钱粮过去。

如今灾后已然一月,再慢的赈灾钱粮也该到了。

火堆烧的只剩一层焦木,只零星火点闪闪烁烁。

齐允曙沉默良久,如今追究赈灾粮的去向已经为时已晚,只能另寻法子暂时平息了洛县民怨。

他飞速的将计划在脑海中过了一遍,便开始摊派任务。

为着商议事情方便,几人暂居之地在一处偏僻大殿的廊下。

柴堆熄了火,被忽视的月『色』浅淡的撒下一层淡光来,清冷无言的笼罩着这一座无数疲累交困的流民暂时栖身的庙宇。

师攸宁转头看向与庄安低语的齐允曙。

他原就肤白,此刻在月光映衬下,眼眸沉静神情坚毅,仿佛天塌下来也能一力顶起。

齐允曙吩咐庄安带着自己的亲笔书信往州府衙门调兵调粮,若是庄安行程顺利,一场大祸自可消弭于无形。

“主子爷,此地凶险,你……”庄安不应,他走了,谁能顶护卫之值?

“领命便是,如若不从,你自去吧,不要再叫本王主子!”齐允曙淡淡睨他一眼,威仪深重:“青州府衙距此两日路程,来回五日将可够用,行事但有阻挠者,你可格杀勿论,到时候自有本王去分说。”

调兵、调粮都不是容易事,但愿庄安能顺利回还,否则他这个皇子凤孙只能暂做一回人质,来缓一缓百姓心头戾气了。

夜风寒凉,齐允曙激动处忍不住闷咳了两声,却是看向身边抱膝一语不发的少女:“带她一并离开,妥善安置。”

庄安自应下不提,又重去捡些柴火来,欲将火堆重新燃起,以供齐允曙写信时有个光亮。

条件有限,只能以衣裳内摆尾做纸,用炭枝书了简陋又沉重的一封信。

“怎么,胆子不是很大么,这是吓着了?”齐允曙部署了事务,换了一副和缓面容对师攸宁道。

他方才与庄安议事时并未隐瞒身份,几回“本王”的自称出口,以眼前少女的聪慧,又怎么不会意思到他身份的不同。

“公子是皇上的儿子吗?”师攸宁搓了搓被风吹的冷飕飕的胳膊:“可惜我记忆不大健全,否则倒是可以猜一猜你是哪一位皇子。”

郡王殿下失笑:“你自跟着庄安去,此间事了我若能安然无恙,不单告诉你我的身份,还助你寻京师的亲眷,如何?”

少女点点头,正对着月『色』的面容上,一双眼亮如星辰。

她说:“那公子你千万要保重,再见的时候,你如果还能在大酒楼请我吃一桌席面,要最贵最好肉最多的那种,那就更好了!”

【作者题外话】:一个推拒女主无数遍,结果越推越上心的郡王大人上线~{真香预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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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七十章 不舍

夜风呼啸,殿宇两旁的树木枝叶窣窣。

郡王殿下看着少女跟着庄安离开,心头第一次涌出一股不舍的情绪来,在心底默默道:“小野兔子,等日后回了京,爷请你吃遍天下珍馐,总不负你跟我在这青州受苦一场。”

他沉静严冷了好些年,如今心底破天荒冒出这样一陪小姑娘吃喝玩乐的念头,才终于有了些属于二十出头的年轻人的鲜活。

可惜,这鲜活之意在青年唇角挂起的笑意,很快便淹没在月『色』凄凉庙宇荒芜之中,并无任何人知晓。

齐允曙默默叹了口气,转身进殿,一边对身边的李吉道:“今夜且好好安歇,明日咱们去会会那田、刘二人,瞧瞧你家主子我有没有统领流民的潜质。”

他不惯将身家『性』命落在旁人手中掌控,总还要竭力让自己占据主动地位,进退之间有可以转圜的余地才好。

离了齐允曙所在的偏殿,又往前行了不少路,师攸宁却是不肯走了。

“竹妹子,怎么了?”庄安不解的看向站定不动的少女。

“庄大哥,你保重,我就送你到这里了。”师攸宁对庄安道。

“莫要胡闹,主子爷让我送你离开,不论是捆是打晕,我总是要对得起主子爷的托付。”庄安不肯让步。

“可是庄大哥,我瞧着公子似有感染风寒的征兆,我留下来照顾是不是更妥当些?”师攸宁并不惧庄安的威胁,她压根就没有离开齐允曙自己避难的想法。

若是往日便还罢了,可如今龙凤册改了齐允曙探查灾情的路线,至少在青州时要发生什么事,已经有些不受控。

师攸宁是打定主意跟在齐允曙身边,至少要护他周全,否则这心里如何过意的去。

再者说,齐允曙原是一个命定做明君的人,如今这般劳心劳力的『操』心百姓,若是还没『摸』着皇位便折在这里,那她的罪过可就大了。

可是齐允曙决定的事,她没把握将人忽悠成功,只能假意离开,在庄安身上想办法。

毕竟,对庄安来说,齐允曙这个主子爷才是第一位要考虑的。

到时候庄安已经离开,齐允曙便是不想让她留下,可身边暂时再无人可差遣以送她离开,最终只能作罢。

“主子爷有李吉照顾,足够了。”庄安皱着眉,仔细回忆自家主子爷有什么风寒征兆,明明精气神挺好的,难道是自己有什么地方疏忽了?

“不够!李吉是李吉,我是我!”师攸宁坚持道:“况且,我又不曾mài shēn给你家主子爷,你凭什么管我的事?这里不止我一个女子,你要能满寺庙的女子都打晕带到安全地方,我就跟你走!”

庄安头痛,眼前少女怎么突然就变的这般难缠,原本在主子爷身边的时候,不是挺机灵乖巧的么?

“我跟在你身边是个拖累,你要安置我还要时间,一来二去再回到这里岂不是要迟上许多?”师攸宁再接再厉。

庄安面有犹疑之『色』,眼前少女说的是实情,他早一刻回来主子爷便多一刻的安全,可主子爷吩咐……

看来只能下杀手锏了,师攸宁憋了憋气,脸『色』升起几分红晕:“再说了,陪着公子爷我乐意,我……我钦慕他,不放心他一个人,你总不能一直打晕我,到时候我自己还不是要跑回来,你何必做无用功呢?”

庄安呆住,手掌忍不住在胸口处按了按,那里是齐允曙被任命为钦差的圣旨,如今给他证明身份以及调派人手所用。

他觉着自己得从圣旨上汲取点力量,至少能让自己静一静。

最终,庄安终于妥协,只郑重的对师攸宁抱拳一礼:“竹妹子,请你务必照顾好我家主子爷!”

因未走出去很远,师攸宁很快便回转回来。

她蹑手蹑脚的进了殿宇,跨过门槛后竭力在昏暗的殿内搜寻,最终就着几堆将熄未熄火堆,轻手轻脚的站在了背靠墙席地而坐的齐允曙与李吉面前。

齐允曙闭着眼,但因为平日里需要考量的事务过多,他一向很难入睡,只是稍作休憩。

因此,他是察觉到有人靠近的,最初以为是同宿一殿的,起夜的百姓,可是那人却靠近了他,最终不动了。

他睁眼,一个身量纤瘦的人蹲在不远处,正对着他的方向。

短暂的适应黑暗的时间过去,齐允曙不由自主的坐直了,心跳的有些快,他觉得自己大约是出现了幻觉。

他怕吓到眼前这个单薄的熟悉的影子,只低声问:“为什么?”

郡王殿下压抑着自己欣喜与担忧乃至怒气交缠的心绪,借着夜『色』的遮掩,像想象过很多回的那样,仔细而认真的打量着眼前的人。

他想,原来我竟然这么想认真的看一看她么,只是因为平日里克制的太过,竟将这样的心思掩藏到自己都要忽视的地步。

虽然夜『色』中,齐允曙其实只能模糊的辨认出一个轮廓,可竟也有些隐秘的喜悦,原来我是希望她陪在身边的,他在心底对自己道。

睡在不远处的人似乎受到了惊扰,随意嘟囔了句含混的,不知是抱怨还是梦魇的话,翻身又睡了过去。

师攸宁没有听清楚齐允曙说了什么,不过左不过质问她为什么不离开。

她挪过去,距离他更近一些,小声的道:“庄安大哥已经离开了,是我不跟他走的,公子是不是睡不着,要推拿吗?”

少女细细的嗓音传入耳际,带着点这会儿你可拿我没办法的小得意,让人好气又好笑。

郡王大人几乎可以想象她眉梢儿轻挑,眼睛扑闪着,无畏又无辜的看向自己的模样。

她一向这么胆子大,他“嗯”了一声,又道:“过来吧!”

男人声音仍旧淡淡的,听不出喜怒的感觉,但师攸宁却从中捕捉到了温和亲近之意,像他对李吉和庄安一样,虽然严苛但其实是回护的。

这么好说话,是被自己这冒着危险又跑回来的大无畏精神感动了吗?

师攸宁暗自揣度着,依言靠近了齐允曙,抬手去寻他的太阳『穴』。

只是受光线所限,她准头不大好,指尖触碰的地方软软的,有些温热,似乎并不是面颊,也不是太阳『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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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七十一章 找茬

指尖的触感不对,师攸宁忍不住按了按。

自己这是……按在了齐允曙的唇上?

师攸宁发誓,她绝不是故意的,这黑灯瞎火的,难免有错漏……

随后,她的手腕被攥住,然后被强行挪到了正确的地方。

空气中静默一片,黑暗里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仿佛方才按唇以及捉腕的事并未发生。

在这样的环境了,虽然只轻微的动静,但李吉早便醒了。

姐姐又回来了,他自然也是又焦心又开心,若是往常李吉定然凑过去和她说话,可这一次不知为什么,他觉得自己还是不出声的好。

他又闭上了眼,靠着墙微挪了个舒服些的姿势。

师攸宁推拿的活计进行了不多久,齐允曙便止住了她,让她早些休息。

她在齐允曙身边坐了,知道这位主子不喜欢旁人靠她太近,便刻意留了一人间隙的距离,安然的闭上了眼。

少女呼吸沉且均匀,显然是真的累着了。

齐允曙偏头去看,只模糊看到她缩成小小一团,身体间或往旁歪一歪,然后又本能的坐直了,但到底却是没有醒的。

他碰了碰自己的唇,那里不久前有一只手按上去,凉凉的,一触即离,但却让他一瞬间不自觉的身体紧绷。

郡王大人清心寡欲了许多年,前年因着探听到太子欲求皇后为他指婚礼部尚书家女儿的消息,提前自请去护国寺求了签,以不宜早婚为由推拒了。

礼部尚书与皇后有亲,乃是东宫死忠,暗地里不知为太子做了多少拿不chu tái面的事,他沾染一分都嫌脏。

如今这一刻,他突然觉得一个人是件孤独事。

此时在京师,也许只有母妃会惦记他,至于郡王府,却一直是沉寂又冷清的。

知道被人惦记的,热闹的好处,过往觉得十分妥当的冷清的静谧,如今竟觉得又些寒凉和不喜了,齐允曙心道。

她机灵聪慧的超出想象,怎么会不知道留在这里有多大的风险,可是她还是没有离开。

也许,试着养个小东西也不错。

郡王大人抬手在身边小姑娘的发丝上虚虚盖了一瞬,见她身体又歪了歪,索『性』往旁边挪了挪。

果然,很快那东倒西歪的人便一点一点的靠过来,最终在他肩膀上靠实了。

不同于李吉的乍睡还醒,随时都竖着一只耳朵的警戒样子,师攸宁有龙凤册放哨,又在齐允曙身边,当真是黑甜一觉,梦都没有做一个。

只是师攸宁觉睡的美,但初醒时原本该萦绕不去的睡意却在顷刻间便砰然消散。

谁能告诉她,为什么她和齐允曙挨的这般近。

近到方才脑袋挨在他肩臂上,双手还环着他的胳膊,似乎再睡一睡就能挤到人怀里去。

一定是昨夜睡『迷』糊了,然后无意识的蹭过去寻了一人形抱枕,师攸宁心道。

毕竟齐允曙这样一个不喜人靠太近的皇子王爷,总不可能是自己凑上来让她抱的。

她小心翼翼的收回自己的手,挪啊挪的离犹自闭目沉睡的齐允曙远了些。

郡王大人半点动静也无,似乎并不知自己身边发生了什么事。

他睫羽在眼下搭出两小片阴影,透着安然的无知无觉,只身边少女窸窸窣窣小老鼠般挪走时,这人唇角微往上提了那么一个小小的弧度。

过了约莫半刻钟,郡王大人这才“醒”了过来。

醒来的郡王大人不自觉的动了动左肩,一夜未活动,肌肉僵直血脉瘀滞的感觉并不好受。

师攸宁瞧他那动作,便很有些心虚,还不待人召唤,忙狗腿的过去给齐允曙松了筋骨,毕竟这位如今肩胛酸痛,多半是她压的。

拎着从后山灌满清水的破瓦罐回来的李吉,进门便看到自家主子爷眼中蕴着的淡笑,脚下一个趔趄,差点将躺在地上的人踩一脚。

佛门本是清净地,可如今难民哄然涌进,咒骂哀嚎声环绕在前,另又掺杂了呻『吟』求助的哀意,于是整个山前山后处处都似泡在凄风苦雨之中,置身其间让人怪不是滋味。

擒贼先擒王,『射』人先『射』马。

此处虽然不是战场,但想要把控全局,接近核心人物乃是必须的。

至于接近的方式么,齐允曙选择了不打不相识。

于是,在响午的时候,寺内距离主殿不远处,一个黑瘦小子和脾气火爆的青年争持的动静震天响。

在这个人人饿的有气无力,解个手都宁肯憋了又憋,唯恐肚子里少了东西的时候,这争持的动静便犹为引人注目。

“吵什么吵,这哭爹喊娘的,还嫌老子不够烦吗?”身材黑壮的男人站在台阶上暴喝道。

“刘大哥,是这小子撞掉了我的饼!”眼窝深陷的青年名叫李有粮,仍恨恨的揪着面前的黑瘦小子不松手:“就那么一小块,还没沾牙呢!

没沾牙的,半个巴掌大的饼,滚落山坡直接泡进了污水坑里。

那水坑原是雨水积聚,可这几日时常有事在下头『尿』『尿』,雨水混着『尿』『液』的水将饼子沾染了个严实,入口是绝计不能入了。

“你还撞碎了我的瓦罐呢,喝生水拉肚子,拉肚子或许会没命,你赔我?”黑瘦小子是李吉。

“你那一个破罐子,哪里有我的饼重要,你个小王八羔子!”李有粮口齿不如李吉灵光,只想将这些日子以来饥寒交迫颠沛流离的苦发泄出来。

“能烧水的破罐子和碎陶片能一样吗?”李吉个子矮,又被撕扯着衣襟,跳将起来对李有粮骂道。

“狗屁倒灶的事,滚远去吵,再让老子听见,一人一顿暴拳!”被称作刘大哥的刘禄黑红的脸膛满是怒气和暴躁。

这暴躁也不单为被人吵闹到了,毕竟当了几十年的庄稼汉,还不至于养出这般的骄脾气。

刘禄更多的是对前路的惶恐和怨愤,洪水淹没了田产,唯一的儿子饿死在了逃荒的路上,妻子被人用半块红薯就哄骗走了。

只剩他一个人孤苦无依,既活不下去也怕死的很,只觉泡在了苦水中,无力又不甘心,还夹带着对官府的怨恨,唯等着五日后杀人或者被人杀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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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七十二章 成事

刘禄居高临下的站着,眼睛里还透着疑似疯狂的猩红,李有粮哪里敢招惹,丧气的松开了李吉的衣襟,低声骂道:“便宜你小子了!”

师攸宁眼见刘禄要转身离开,眼巴巴的看着齐允曙,好不容易将人给钓出来了,正是圈住的好时候。

她的样貌随了姜家人,有一种剔透清丽的美,此时做男装打扮,清俊的面庞『露』在阳光底下,黑白分明的眼似嵌了星光进去。

齐允曙被身边这个只到自己肩膀的,纤细脆弱如琉璃“少年”看着,竟忍不住有几分晃神。

不过,他心思略有浮动但却是绝计不肯『露』于人前的,只淡淡颔首:“去吧!”

于是,在李有粮犹自不忿着的时候,冷不丁被如一抹游鱼般从人群中滑出来的少年推了一把。

那少年嗓音拔的老高:“你怎么欺负人呢?我家公子可是秀才,你得罪的起吗”

“公子?秀才?”刘禄转过身,脸『色』有些狰狞的盯着将黑瘦小子护在身后的,bái nèn俊俏的有些出乎意料的少年:“那又怎么样,他要敢来,老子非打爆他的狗头!”

打爆齐允曙的狗头,这个目标定的可有些高了,师攸宁在心底为刘禄点了个蜡。

刘禄最恨什么公子,秀才之流的人!

以前,这些人动辄要被称呼为贵人,读书识字高高在上,似乎干净清白的不得了,可一旦做了官,就像水蛭一样吸底下人的血。

那将他妻子勾搭走的人,似乎也是什么狗屁公子,说跟着他走就会有口饭吃……

他握紧拳头,伸手一指师攸宁所在的方向:“把他们看起来,我倒要看看,那个什么狗屁公子有多大的本事!”

刘禄出身贫农,可祖上曾是镖局出身,到他的祖父辈虽然没落了,可拳脚功夫还留了些,妻离子亡后便由忠厚老实一路发狠到一言不合就动手,欺负他的人再也没有,倒有很多人依附于他。

流民群中站起来七八个衣衫褴褛但神情不善的汉子,将师攸宁与李吉围拢在中间。

“李吉,小竹,这是怎么了?”刻意淹没在人群中的齐允曙从人群里挤出来。

刘禄抬头看,人群中一个竹青『色』衣裳的青年越众而出。

这青年普通的青布衣裳,衣袖起了皱,衣摆上灰尘、泥点子都有,虽穿戴的比寻常人齐整些,但能看出来也是遭了苦难的。

不过,刘禄下意识的便皱了眉,警惕而厌恶的问:“你是谁?”

他虽见识少,但这青年看上去像个读书人,长的还这般俊俏,总之不像是普通人。

暗地里谋划的事因义愤而起,听上去热血沸腾,可刘禄其实最近时常夜不能寐心惊胆战。

即使睡着了,好几回都梦见自己被绑在菜市口,鬼头刀冷冰冰的就朝着脖子砍下来。

“在下姓云名书,是这两个小子的家里人。”齐允曙将李吉和师攸宁护在身后,不慌不忙的迎上刘禄打量的目光。

这样一个粗壮黝黑的汉子,一看就是庄稼把式,若不是被『逼』急了,哪里会生出zào fǎn的想法,齐允曙心中暗道。

一时又气愤,这可是实实在在的官『逼』民反的场景在眼前出现,若是此地县令在眼前,他非抽那酒囊饭袋几鞭子不可。

大齐的江山和子民,怎么能如此的败坏和欺辱?

“家里人?”刘禄撸起袖子,常年做活的胳膊肌肉粗壮有力:“他们为着屁大点事恨不能吵聋人的耳朵,既然你要出头,那就赔个不是,怎么样?”

他目测自己没有这个叫云书的青年人个头高,下了几阶台阶后还是居高临下的站着,神情鄙夷中带着跃跃欲试。

什么劳什子狗屁的在下?

读书人都是一种货『色』,都只会欺负他们这些土里刨食的!

只要他敢起刺,那自己正好借机狠狠的打一顿泄泄火,刘禄气息起伏不定。

“刘大哥说的是,这两个小子在家里被我惯坏了,如今逃难又受了不少苦,一时情急的确是有的。”齐允曙歉意道。

他在朝堂上与多少老谋深算的人周旋过,眼前的刘禄在齐允曙眼中只比透明的白纸强一点。

他既然刻意接近,自然能放的下身段。

“你倒是『奸』滑的很!”刘禄脸『色』好看了许多,显然十分受用眼前这个文质彬彬的青年的低头,这让他感受到了久违的尊重。

不过,挑剔嫌恶之心从来不是轻易就会消散的,他不解的问:“你知道我姓刘?”

“刚刚听这位小哥提起过。”齐允曙看了刘有粮一眼,神『色』带了几分追忆:“说起来,家母倒是和刘大哥同姓,只可惜这场大水发的迅猛,当官的又不作为,母亲她……”

“老弟也是个可怜人,当官的和咱们不一样,整日里只知喝酒吃肉,哪里管咱们寻常人的死活!”刘禄忍不住安慰道。

他在这场洪水中也失去了亲人,最知道那是什么滋味,立时便觉着眼前这个青年虽然书卷气不招人喜欢,但脾气倒是对味。

师攸宁和李吉悄没声息的对视一眼,都知道今日这事算是成了。

话头打开,齐允曙刻意引导,刘禄正有苦水要倒,竟是越说越投机,便要请齐允曙同去正殿里住了。

他靠着拳头也算打拼了些地位,虽不至于大鱼大肉,但基本的吃食还算能供应的上。

齐允曙自然不会推辞,进殿门之前冷下脸来勒令李吉给李有粮赔不是。

刘禄摆手拒绝,只道李有粮脾气冲也有错,这事儿就此打住不必再提。

李吉机灵的很,见自家主子爷进了殿,拉着李有粮伏低做小的叫着哥哥赔了不是。

李有粮原本不忿之心狠快就消散了,倒格外关照起这个黑瘦的少年。

他是跟着刘禄混的,算是得力亲近的人,便热情的拽了李吉和师攸宁进殿去。

刘禄诉说自己遭遇的不幸,那早逝的孩子如何可爱又可怜,那离开的婆娘是怎样的没心肝。

齐允曙同情的叹息,不免神情凄楚的提起早逝的母亲,家里仅有的被大水冲走的薄田,以及原本准备考取功能庇护家人,不想如今只得四处流浪。

这厢谈论的正投机,冷不丁殿外一个声音高声道:“大刘,你这大中午的折腾什么呢?”

声音的主人进殿来,矮瘦的一个中年汉子。

这汉子脸比刘禄白些,眼窝深陷神情不快,阴沉沉的目光打量着齐允曙以及坐在齐允曙身后的李吉和师攸宁。

师攸宁心道,这人约莫就是这一伙打算起义的人中,除却刘禄外的另一个头领田文广了。

【作者题外话】:明日恢复正常更新,十二点前一更,晚上二十四点前一更,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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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七十三章 接近

身材瘦小的田广义进来,佛殿内气氛便是一凝。

师攸宁因是鬼差之身入了人间,天生便比旁人多几分敏锐,下意识的便对田广义起了厌恶之心。

龙凤册与自家主人心意相通,在师攸宁脑袋顶上打了个滚落到她肩膀上,着重强调了田广义周身阴气缭绕,怕是没少干缺德事,手里定然是攥着人命的。

如此,师攸宁便陡然起了警惕之心。

刘禄与齐允曙原本谈的兴起,此刻见田广义面『露』不悦,想起田广义之前再三强调的不得与不知根脚的人太过亲密,便有些心虚。

再者,刘禄一时又怕田广义不由分说的便出言挤兑才认识的,却让他觉得很是亲近的云书公子。

如此,他愈发扯开了嗓门喊道:“老田啊,正要知会你一声呢,这是我新结识的一个小兄弟,云书云公子,这才是读书人的样子,又知礼又和气,比那些假仁假义的强出不知多少!”

齐允曙看向田广义,对他略颔首,既不过分亲近讨好,也并不倨傲清冷。

田广义冷哼一声,大咧咧的扯过在殿内横七竖八胡『乱』摆放的一个破蒲团坐了:“咱们这庙小,我看云公子不是普通人,怕是看不上这小地方。”

打从田广义一出现,齐允曙见他面『色』阴郁目『露』狡光,便知这一个比刘禄这样心思鲁直的要难应付许多倍。

他淡淡一笑,恰到好处的流『露』出几分被针对的无奈:“田大哥说笑了,我这样一个侥幸逃得一命的落魄书生,能有个容身的地方都是上苍垂怜,是万万不敢挑拣的。”

田广义见这气度颇好的年轻人竟对自己低头,虽还有些警惕与怀疑,但脸『色』毕竟没那么难看了。

师攸宁坐在齐允曙的身后,听他和田广义与刘禄你来我往的攀谈,不单半点马脚不漏,甚至十分从容又机巧的套出了田广义与刘禄的过往,说不佩服那是假的。

据田广义的话,他原本是这洛县的一个捕快。

他平日里总受衙门里其他当差人的挤兑,家里头的独女又因貌美被洛县县令相中,设计送予上官邀宠,没几月便被折磨致死,这才怒极逃了出来。

“云兄弟自己人才出众,这小厮看着也比咱们这些粗人要精细。”田文广舌尖在嘴角一点,视线在师攸宁身上盘旋不去。

被个面相『奸』滑的人不怀好意的看,师攸宁只觉浑身恶寒,只怕田文广怀疑,兀自硬挺着不挪步子。

齐允曙面『色』微冷,转身在身后女扮男装的少女脑袋上『揉』了一把,吩咐道:“倒是忘了你们两个,坐在这里耽误我们兄弟说话,去外头耍去吧!”

“这寺院后山好大一片,许能寻些吃用的东西,公子且等着!”师攸宁会意,拉着李吉便出了大殿。

“家里头十余口人,如今倒只剩我与这两个小子因出门在外,倒避开了一劫。”齐允曙叹息,心头却暗自记了田文广一笔,只留待此间事后再行算账。

“这杀千刀的洪水,杀千刀的世道,是铁了心不让咱们活下去!”刘禄恨声道。

田文广面上也带了凄然之『色』,只心里头还惦记着方才那瘦弱又白净的少年,往日还管着狱房的时候,那里头犯事的男女,不拘哪一个,看上了他都要上手的。

如今入了寺庙,倒许久都没有碰见这般的好货『色』了,他想。

出了大殿,师攸宁与李吉状若无意的往僻静处走。

“姐姐,那个田文广看着不像好人,咱们得防着些。”李吉皱着眉踹了墙壁一脚。

若是此刻是在京里,他一定使人挖了那个肮脏东西的眼睛,让他再不知死活的『乱』看。

师攸宁点头应了,心里却倒有另外的盘算。

那刘禄对齐允曙极有好感,而田文广对自己起了兴趣,两相加持之下,他们留在这两人身边的可能『性』极高,这却是好事情。

师攸宁料想的不错,刘禄果真要留齐允曙和他一道,田文广犹豫了一会儿也答应下来。

刘禄和田文广倒是不缺粮,虽然不多但糊口足矣。

是以,师攸宁一行三人倒因此得了足矣果腹的口粮,之后宿在了与田文广与刘禄睡觉的大殿不远的一间配殿。

入夜,师攸宁与李吉一左一右靠着齐允曙入睡。

说是入睡,其实不过是做给这配殿中夹杂着的,被刘禄和田文广派来监视的人看。

如此,悄声互相交流得到的信息自然是不成。

师攸宁想了想,『摸』黑去拉齐允曙的手。

黑暗中,原本阖眼养神的郡王殿下蓦的睁眼。

他没有动,任由身边少女的手从他的上臂往下,最终拽住了袖口往她自己身边拉扯。

『摸』黑将坐在身边的人的手拽来,这对师攸宁来说并非一件难事。

但被拽手臂的那人是齐允曙,这事儿她便不由自主的悬着心。

毕竟这位不喜人触碰,且还是这黑灯瞎火的时候,万一倏然抽回了手,那她可就丢人了……

齐允曙不知身边的少女要做什么,但却十分顺从的让她一点点的探到他的手掌,然后又握着他的手往自己那边扯。

是被吓着了吗,疑『惑』是想告诉自己什么线索?

齐允曙猜测着,然而不管是哪一种情形,他都决定由着她。

半握的手被另外一只小小的,有些冰凉的手指摊开来『露』出掌心,齐允曙不由屏住呼吸。

那冰凉的指尖在他手心里点了点,然后开始左右移动,竟是写起了字。

齐允曙凝神细思量,竟是“田卖女求荣。”五个字。

原来师攸宁和李吉今日不只在山里转悠,还刻意接近了寺庙主殿附近的那许多流民。

这些流民中倒是有对田文广熟悉的,你来我往的攀谈几句,便拼凑出了田文广原是洛县狱卒,最是死人身上都能扒层皮的人,还曾将女儿献给县令公子以求富贵。

哪知那县令公子也不是个东西,将那田姑娘受用之后竟转手送了县令的上官,同时却也没兑现田文广要求的好处。

田文广人财两失,失去女儿的妻子又吵闹不休最终自尽,他名声败坏已极在公门中待不下去,这才辗转到了这里。

短短五个字,齐允曙却已将各种关窍猜度个七七八八,想起那田文广有意无意落在师攸宁身上的目光,反手将她纤细的手握在手中。

手被攥住的师攸宁呆住,第一反应竟是齐允曙的手温度好高,竟似有些烫手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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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七十四章 入伙

齐允曙身为皇子龙孙,自幼便高居于龙庭之中。

是以他如今虽不过二十有一的年纪,但平生所见宫妃闺秀不知凡几,说一句阅遍殊『色』也不为过。

然而,纵然如此,他却从未将任何一女子放在心上,少时习武读书,再大些参与朝政乃至出门办差,竟少有绮念在心。

直到此刻,齐允曙将身边少女的手握在掌心,一切便都与往日不同。

女儿家的手,虽有些冰凉但柔软又纤细,此刻乖乖蜷缩在他手心中,让人既想呵护保全,又忍不住升腾出一份想要紧紧握住,再不松开的念头。

齐允曙一颗被当今圣君齐康帝赞过英睿果决的心,此时先是一滞,而后咚咚声比之寻常时候既快又响,竟有些不听使唤。

如『迷』雾骤散,又似分花拂柳后终揭开了谜题。

郡王殿下倏然明了,他以往几次想要将她送走的念头,原来竟是本能的已经知道,身边的少女会改变他。

他推拒过,冷着脸疏远过,在这一刻,终于明明白白的,像是投降一般的认可了,自己在意了她。

师攸宁忍不住蜷了蜷手指,想要将自己的手收回来。

手腕被攥住,耳边是低低的一句:“别动。”

她觉察到了几分齐允曙的不同,但有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转头去看,黑暗中依着人影轮廓,似乎齐允曙也在看着她。

静默并未维持多久,齐允曙仿着师攸宁在她手心里写字。

他侧着身,一只手托着少女的手腕,另一手在她手心里一笔一划,不紧不慢的来回轻触。

师攸宁凝神去认,不比她自己在齐允曙手中比划时的简洁,齐允曙在她手心里写了一长串话。

他嘱咐她要和李吉形影不离,又关照她不必忧心,最重要是注意不要与田文广有过多交集。

即使再慢腾腾,二十余个字终究有写完的时候。

齐允曙放开手,重又坐正了身体,黑暗中摇头失笑,原来他竟也有这种恋恋不舍的情绪。

如今情势不明,等此间事了,他便正正经经的问一问她的心意,将她庇护在自己的羽翼下。

他这样想着,漫长的黑夜似乎也没那么难熬了。

只是,齐允曙按了按自己的额头,不知是不是方才心绪过于激动的缘故,他额头有些胀痛,这痛带着热一阵又一阵的袭上来。

师攸宁不知齐允曙想了这许多事。

郡王殿下嘱咐她注意安全,虽然不是以言语交流,但以他那从来简洁明了的『性』格,竟能一笔一划的在她手心里写那许多字,这也忒难能可贵了。

所以,师攸宁便开心的很,觉着自己在齐允曙心头的分量更重了些,总之前景可期的很。

接下来的两日,师攸宁可算是体会到了,聪明人不论是智商还是情商都很一样出众这句话的含义。

齐允曙不是多话的人,而且尽管收敛了矜傲贵气,仍旧是个不卑不亢的样子,按道理来说他这样的人很不好接近,更不要说去刻意接近旁人了。

然而,他每每说话都切中要点,多数时候还很能触动刘禄和田文广的心头软肉。

于是,第三日的深夜,大殿中火把燃的旺,齐允曙正式被刘禄拉入了伙。

“咱们兄弟中属云书你读书最多最有见识,大哥说句掏心窝子的话,日后事情成了,大家吃肉喝酒高高兴兴,再不是拿任人践踏的草芥,你加入我们,多出出主意,咱们日后的路就会好走很多!”刘禄激动的揽着齐允曙的肩道。

“这样的事,真是……真是想都不敢想。”

着竹青『色』布衣,被烛火照的脸『色』苍白的青年既惶恐又激动,最终下狠心般的握了握拳,提高声音道:“不怕大家笑话,我实在是被『逼』的没法子了,读书做官如今都是没影子的事了,倒不如跟着大哥和众位兄弟搏一把!”

师攸宁和李吉站在人堆里见证郡王殿下被起义的流民拉入伙的一幕。

师攸宁觉得齐允曙白着脸既惊又惧,最终还是答应入伙的样子实在是真实的不得了。

如果她是流民头子,也半点都不会怀疑他的。

大殿外有人把手,大殿内因为有新的,还是个读书人加入,大伙儿都压抑又欢快的庆贺着。

虽然没有大鱼大肉,但也不知这些人从哪里弄来的干果、馒头,以及一些其它简便吃食,倒也算个小庆贺。

师攸宁和李吉在人群里混吃混喝,难得松快了那么一小会儿。

不过,师攸宁无意间一抬头,很快便放下手里抢到的一把瓜子,上前将几步外的齐允曙看似讨好亲近,其实用力的扶了过来坐了。

“公子,你没事吧?”师攸宁担心的问,她方才无意间一抬头,看到齐允曙神情倦怠身形微晃。

这会儿距离近了,她才发现哪里是齐允曙方才对一众流民表衷心的时候伪装的像,他分明是真的面白如纸。

“有些发热,许是着凉了,不要紧。”齐允曙拍了拍师攸宁按在他小臂上的手,以做安抚。

师攸宁猛然响起前两日的夜晚,她抓着齐允曙的手写字。

那时候她就觉着他的体温有些高,原以为是男子天生比女子温度高些。

现在想来,齐允曙怕是那日已经有着凉的症状了,她却半点都未察觉,当真是粗疏!

李吉倒了一碗清水来。

齐允曙喝了几口,喑哑的嗓音重新带了几分清朗气:“公子我如今跟了刘、田二位大哥,日后咱们主仆自有发达的时候,知道吗?”

他倏然转了话头,李吉和师攸宁都是知机的,便齐齐点头应是,半点都不敢流『露』对齐允曙生病强自支撑的担忧样子。

果然,下一刻一个阴沉尖锐的嗓音『插』进来:“云书老弟说的是,咱们兄弟以后当然是会发达的。”

是田文广,也不知他看了这边多久,此刻背着手走过来,虽然笑眯眯的,但这笑却渗人的很。

“还要多谢田大哥你和刘大哥看得起小弟。”齐允曙同样笑回道。

“田某就知道,云书老弟是个知恩的。”

田文广的目光在齐允曙身边两个少年身上绕了一圈儿,最终停在了女扮男装的师攸宁身上:“既然是兄弟了,大哥这里倒是有一件事要求到云老弟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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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七十五章 认亲

田文广浑浊的眼看过来,师攸宁只觉落在她身上的视线黏腻腻的让人恶心。

齐允曙胸有丘壑,又擅察言观『色』,自将田文广的心思收在心底,便升腾起怒气来,自己才明白心意,尚且不敢过分唐突的人,怎么能被这样粗鄙的人侮辱了去。

他心知此时尚且不是翻脸的时候,骤然笑道:“就说我与田大哥是前世修成的兄弟,竟如此的有默契,云书这里也正有一事想要求到大哥处呢。”

田文广原本想要问齐允曙索要他身边伺候的少年,连身体不好需要人照管几分的理由都想好了,实则心头早起了龌龊心思。

他虽也曾娶妻生子,但其实暗地里对清秀白净的小少年更为喜欢,见之便控制不住的升腾起亵玩之心。

自打初次见到齐允曙主仆三人,虽也惊诧于齐允曙的俊美风度,但可惜这一个已长成身材修长的青年,不太好下手。

他更喜欢名为竹子的,师攸宁女扮男装的少年。

只觉这少年纤瘦bái nèn,干净的让人忍不住想蹂躏。

此刻索人的话被齐允曙打断,田文广心头倒反而有了喜意。

如今正是要准备起义的时候,他也不愿意在这当口惹的齐允曙这个有谋略可以利用的读书人不悦,比起强行索要,利益交换更为妥当。

若这云书的要求不过分,那自己便顺手办了,这谢礼么,自然是竹子这少年了。

“云兄弟尽管说,只要田某能办到的,自是没有不应的。”田文广颇豪气的开口。

齐允曙伸臂一揽,将微靠后些,一左一右居于他两边的李吉和师攸宁揽在臂膀中。

师攸宁正嫌恶田文广这厮,心头计议着晚上让龙凤册想法子教训一回,冷不丁被揽入了身边人的怀中。

她靠在齐允曙胸口,一时还未反应过来,只觉得一颗心跳的飞快,心道这可不算自己投怀送抱,她是被迫的。

正思绪混『乱』着,师攸宁听到下巴悬在自己发顶的齐允曙道:“说来惭愧,我这样没钱没粮的落魄人,难为这两个小子一直不离不弃的跟着。”

师攸宁耳朵贴在齐允曙的胸口一定不敢动,感受他说话时胸前的震动,竟很有些不好意思。

她听到齐允曙顿了顿,又接着开口道:“如今踏上了刀口『舔』血的道,这两个小子还愿意跟着我,那便不再是伺候的人,倒是要在田大哥以及诸位兄弟的面前,认了他们做亲弟弟,跟着我姓云,以后有难同当有福同享!”

周围关注齐允曙这个得到刘禄与田文广两个大哥认可的书生的人不在少数,听他说的动情,乃是个实打实重情重义的人,纷纷围拢过来称赞。

田文广面『色』难看了一瞬,怀疑眼前的青年是故意的,怎么就那么巧,在他要索人的当儿就突然认亲兄弟了呢?

可转念一想,他这喜欢少年的习惯以及索要人的事只在心里头打转,又没有对人提起过,倒更像是巧合。

可无论是故意还是巧合,田文广此刻再百爪挠心的垂涎,也万万不能提要人的要求了。

为何?

若那少年还只是个伺候人的小厮便罢,云书若不肯让于他,那就是影响兄弟的感情,入伙的心也不诚,该是个里外不是人的境地。

可是如今,人家已经认了亲弟弟,田文广若提要人伺候的要求,未免有欺负人的嫌疑。

他与刘禄在这些人中说一不二不假,可比起他来,刘禄这个出身庄稼地的农户更得流民们的认可。

逃难的路上谁没失去过亲人,知道了痛楚便看不得别人也遭难,田文广料定自己若还要强要人,只怕是要失去好不容易拉拢过来准备起义的人的信服。

攻下了洛县,钱财势力到手,什么样的少年和女人得不到手,田文广这般安慰自己。

既认了兄弟,师攸宁与李吉在此刻便改姓了云,一个名云竹,一个名云吉,名字叫起来倒是上口的很。

师攸宁眼见那田文广耷拉着眉眼没甚趣味的离去,悄悄凑近了齐允曙道:“还是公子有办法。”

“二弟,还叫我公子?”齐允曙抬眉看她,素来深寒冷清的眼中攥着一抹笑意,显然对师攸宁的恭维十分受用。

“大哥,您喝水。”师攸宁狗腿的将碗往齐允曙面前一递,欢快的龇出两排小白牙。

“这般懂事,倒是不枉费我这一番心思。”齐允曙结果陶碗,递给她一个称赞的眼风。

坐在另一边的“三弟”李吉托着下巴,心道主子爷和姐姐的关系越来越好,没准儿以后主子爷就将姐姐留在郡王府里了。

他美滋滋的想,想不到我一个曾经在市井流浪,原该不知什么时候就死在『乱』葬岗的小叫花,如今不单在王府里有了一席之地,还有一个胜似亲生的姐姐关心着,当真是老天爷的亲儿子了。

田文广陡然『插』话的这一番变故平息,齐允曙原本面『色』苍白的模样竟褪去了,看上去半点不好处都没有,似乎之前的虚弱模样都是错觉一般。

入夜,齐允曙三人依旧如往常般靠着墙睡了。

师攸宁虽闭着眼,但心中却在琢磨田文广的事。

虽然齐允曙今日用亲弟弟的名头护住了她,可师攸宁却觉得田文广不会善罢甘休。

虽然她只要不离身的跟着齐允曙就一定会安全,但师攸宁却不是那龟缩求安的『性』子,相反她倒更倾向于主动出击。

当然,上不上钩就看田文广的无耻程度了。

齐允曙头疼欲裂,但却不愿意再惊扰和让身边少女担忧,只兀自隐忍,想着再熬两日庄安应当会回转了。

可他睡不着,却等着少女如往常一般熟睡的时候靠在自己肩膀上。

郡王殿下也说不出他这习惯是怎么形成的。

他过去努力读书用心办差,为的是得父皇认可,让母妃颜面有关,更是为不负百姓殷切希望,也是让自己门下跟随的人有个前程可奔。

可期待身边的人靠过来,听一听她睡熟时浅淡的呼吸,却是单纯的为了自己。

她能让他静心而喜悦,这是二十一年来从未有过的感受。

然而郡王殿下左等右等,却不见少女身姿因熟睡而不稳过,便知道她也没有睡着。

是在为田文广的事忧心?

他伸手在少女脑袋上拍了拍,伪装寻常时候的语气道:“天塌下来也有我在,还不快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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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七十六章 病发

齐允曙的手与其说是拍,不如说是轻轻的『摸』了『摸』师攸宁的发顶,就像是安抚小动物似的。

师攸宁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觉得齐允曙的脾气似乎越来越趋近于平和,或者或是近似于平和的一种温柔。

这种温柔平和,她不知道是因为如今需要与刘禄与田广义周旋,所以不得不做戏,还是因为他渐渐对自己宽容和友好。

不过,身在其中的确十分舒服就是了。

毕竟,这位郡王殿下在二十天前,还是那样一副疏离又冷淡的样子,似乎入目所见世间千万种风景,落入他眼中都要被凝结成霜一样。

身边的少女低低的嗯了一声,在黑暗与寂静中,这一声浅浅的应答像是要钻进齐允曙的心里去。

他满意的仰头闭上眼,原本额间的痛楚都似乎减轻了许多。

齐允曙既然入了伙,还是由刘禄和田文广这样密谋起义的队伍中核心人物接纳进来的人,很快便参与到出谋划策的队伍之中了。

托昨日才认亲的“亲弟弟”的名头,师攸宁和李吉在这些人议事的时候,在佛殿的角落里旁听。

这两三日,师攸宁也看明白了,这一支密谋起义的队伍,明面上是由刘禄这个有些功夫底子的人聚集起来,但真正蛊『惑』人心的那一个却是田文广。

因为探听到田文广那些卖女求荣的旧事,师攸宁并不觉得这人是一个因为义愤而打算对抗官府的人,倒更像是鱼目混珠的搅风搅雨,趁机在其中谋些好处后便逃离。

至于刘禄等人,日后作为匪首,则极有可能被明正典刑。

这些事,不知道齐允曙察觉了没有,师攸宁朝人群中看过去。

齐允曙抬眸,正看到靠在殿门前男扮女装的少女看向自己。

四目相对,他浅淡的看了她一眼,便复又低下头去,只唇角微勾起一瞬。

田文广顺着齐允曙的目光看过去。

格子窗棂拘了一束一束的光线进来,映的少年一侧面颊白莹莹的满是灵秀之气,另一侧则没在偏暗的地方,又添了些刺激人心的魅『惑』之意。

他不自觉的微眯了眯眼,心底火烧火燎的险些控制不住,不由暗恨其自己身边站着的青年人来。

书生就是心眼儿多,也不知是不是察觉了什么,这一上午了时时刻刻都要将那云竹收在眼底,没多久就搜寻着要看一眼,让他不要说下手,便是连搭话的机会都没有。

晚上的一顿饭需要各人自己解决。

师攸宁用从刘禄出领来的两把米煮了粥,加了李吉从后山寻来的一些野菜叶子,勉强能混个肚饱。

这些粮食的来处,以齐允曙如今在流民中的地位,很轻易的便问了出来,是田文广带着手下的几个人趁着夜黑从县城里的米铺抢夺的。

田文广甚至就此事大大的咒骂了县城富户以及官府一番,称若是后日一早赈灾粮还不到,就带领人去寻米粮与金银去。

众人都被他说的红了眼,若不是起义的事一个不妥就要掉脑袋,另一边还有赈灾粮吊着,怕是早便冲下山去了。

“公子,你怎么了?”李吉惊声道。

原本静坐的齐允曙不知怎地竟突然往旁边跌去,像是要昏『迷』过去一般。

师攸宁回神,忙和李吉一左一右的扶起差点栽倒在地的齐允曙。

“姐……云竹,公子的手好烫,额头也好烫,像是发热了!”李吉忙探了齐允曙的体温,焦急道。

听到“发热”两个字,偏殿内靠的近些的人都呼啦往后退了一圈,逃荒会死人,更会滋生各种各样的病症,甚至是瘟疫的传播。

在这个肚子都填不饱的时候,生病显然已经算半条腿踏进了鬼门关。

这几日寺庙内饿死的,病死的有十余个人,都被草草的抬到后山的一个大坑里埋了,流民们早已成了惊弓之鸟,哪里敢沾染。

师攸宁和李吉扶者齐允曙在靠墙的一处破蒲团上坐了。

齐允曙方才眩晕骤至,此刻更是头昏眼花的很,他知道自己原本强自克制的,引而不发的伤寒如今终于再也绷不住了。

齐允曙察觉到自己身体的异样是在庄安离开的那夜。

在流民栖息的寺庙找『药』材显然不现实,从那之后他便夜夜打坐修养,可疲惫已极的奔波下哪里抵挡的住病魇的来势汹汹。

师攸宁暗骂自己是真是笨到家了,明明昨日还看到齐允曙脸『色』苍白的样子,结果因为田文广的事竟又忘去了脑后。

看他此刻额间渗汗眉心紧皱,想必极其不好受,也不知这几日是怎么熬过来的,竟然一声不吭。

手腕突然被攥住,师攸宁抬头,正对上齐允曙那双黑沉的眸子。

不过不同于以往的幽深冷淡,此刻她却从这双眼中看到了安抚。

“不要担心,我没事的,我们都会没事。”齐允曙对眼前满是自责担忧的少女道:“一会儿……我病的不严重,知道么?”

师攸宁点头,齐允曙是让她不要在刘禄与田文广面前『露』出太担忧的态度。

否则这两人一旦以为齐允曙病的无法再为其出谋划策,那后果可就不好预料了。

刘禄和田文广约莫是听到这边的动静,很快便赶了来。

齐允曙被师攸宁喂着喝了水,强撑着坐直了身体,以虽然有些虚弱但并不完全会倒下的样子应付走了这两人。

田文广走的时候回头看,见那少年满是关切的喂脸『色』苍白的俊美青年喝水,恨不能那被清秀少年照顾的人是自己。

他出了殿门又停下脚步。

田文广记得他在大殿佛像后的一处旮旯里还藏着几包『药』材,是逃走时预备着自己生病的时候用的,和那几张伪造的路引一起放在一起。

那几包『药』材,这会儿似乎能派上用场了。

他哼笑一声,得意的离开了。

大殿内,齐允曙头痛欲裂,恨不能就此昏睡过去。

可是即使如此,齐允曙还是紧紧的攥住眼前少女的手,低沉又冷厉的道:“不准去!”

他自幼习武健身,这样的小病痛熬一夜便好了,怎么能让她以身犯险!

那田文广虎视眈眈,决不能放她离开自己的视线,更不要说是去后山找草『药』。

让人尾随了怎么办?

流民里鱼龙混杂,若是被识破原是女子的身份,被欺辱了怎么办?

【作者题外话】:信誉度跌爆的蠢作者前来报到。

最近状态不好,尽量更新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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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七十七章 尾随

齐允曙病重,然而却强撑着不肯入睡,只双眸一瞬不瞬的盯着眼前少女,免得他为了自己的病症而作出什么傻事来。

然而他那一声“不准去!”的命令原本该充满压迫意味,让人不敢反驳,可因为身体的缘故,此刻已如低声呢喃般,不仔细听都分辨不出来。

都病的话都不能大声说了,手上的力气倒是大!

师攸宁挣了几回没挣脱,无奈的凑近齐允曙的耳朵道:“好好好,我不去,哪里都不去。”

听到她这般说,齐允曙准予放松了绷紧的肌肉,慢慢的阖上了眼,可即使如此,他依旧没有放开师攸宁的手。

李吉扯了一片衣襟沾水不停的擦拭齐允曙的额头,只是齐允曙依旧高热不退。

他向来机灵有主意,可此刻困在流民堆里,只急的直抹眼泪却不敢让师攸宁看见。

约莫半个时辰后,师攸宁察觉握着她手腕的那只手有些松动,忙将李吉拽过来将他的手塞了进去。

果然,齐允曙的手只微松了松,他虽犹在昏睡中但眉头紧皱,直到又重新收紧了手才渐渐舒展开眉宇。

“姐姐……”李吉就着火光低声道,不解的看着师攸宁。

师攸宁『揉』了『揉』被攥的有些酸痛的手腕:“公子劲太大,我手腕有些疼……”

[主人,他还在那里!]龙凤册飞进飞出的对师攸宁报告外头的消息。

还在就好,免得姑『奶』『奶』还要费劲将你诓出来,师攸宁心头冷哼一声,站起身来活动筋骨。

“姐……云竹,你做什么去,是要去解手?我陪你!”李吉忙拉住师攸宁的衣摆,另一手却是被齐允曙攥在手里的,双臂伸展成了个一字型。

主子爷曾私下嘱咐过他,一定要将姐姐看的好好的,免得让不怀好意的人冒犯了。

李吉知道自家主子爷所指的那不怀好意之人是谁,心里一直将这事当做头等大事,便是师攸宁出恭都远远站着放哨,让她一有不对便出声喊人。

如今外头天已黑,哪里能放她一人出去。

师攸宁蹲下身,握住李吉拽着她衣摆的那只手,柔声道:“晚上喝多了水,这会儿非去不可了,我片刻后就回来了,你好好照顾公子,知道吗?”

“我陪你去!”李吉不肯松口。

“小鬼头,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可这寺中前后左右的都是人,若是出什么事,我喊一嗓子便会招来无数目光,有什么可怕的。”师攸宁笑道。

她又看向齐允曙道:“公子如今这情形,你不在跟前照料能放心吗?我这有手有脚的,不过是出去一会儿,马上就回来。”

李吉盯着师攸宁不放,他记得之前师攸宁提过的要去寻草『药』的话,这会儿心头不安极了。

可李吉又不得不承认师攸宁说的对,主子爷这会儿身边的确离不开人,他只得恳求道:“姐姐,你说过的,你一定会回来,你说过的。”

师攸宁仔细认真的答应了李吉,这才悄声出了殿。

田文广蹲在石阶上,不时的往偏殿看几眼,心里似百爪挠心一般。

可是这都入夜快一个时辰了,那偏殿内倒是出来了几个去出恭的,可哪一个都不是那个他惦记的小少年。

“那是……,嘿……老子倒真是好运道!”田文广又一抬眼,见到一个单薄的黑影自殿门中出来。

他为狱卒二十余年,在昏暗的牢房中不知辨认了多少人犯,对那叫云竹的少年的身形再熟悉不过,当下便悄无声息的跟了上去。

[主人,他跟上来了。]龙凤册在师攸宁脑袋上方盘旋,稚嫩的嗓音中满是鄙夷。

[跟上来就好。]师攸宁在脑海中应答一声,脚步不紧不慢,人却是往僻静处走。

田文广原是这洛县本地人,对县内这唯一的佛寺极为熟悉,看前头少年行进的地方,他阴沉一笑转了方向抄小道去堵。

此夜月悬半空,原该是银辉遍撒的时候,但因为庙中夺参天古木,只在枝叶缝隙中撒下稀疏的几片亮影,倒更添阴森之气。

师攸宁离了庙宇,站在一片树木遍布的小土坡上,不紧不慢的做了一解衣带的动作。

田文广气喘吁吁的从另一边上了山坡,黑暗中模糊瞧见少年解衣带,知道他是要解手,缓了缓气息后站起身来。

“谁?”师攸宁冷声喝道。

“你是谁?怎么大半夜的吓人呢?”田文广回问道,又往前走了几步,倏然一拍脑袋道:“原来是云竹兄弟啊,我当是谁呢!”

他这样说着,人却是慢慢接近,好伺机将这小少年扑到在身下。

“田大哥?”师攸宁拧着眉,声线却于惊诧中带着几分亲近。

“是我,是我。”田文广忙不迭的应道,走到近前了看到少年手里还擒着一段手腕粗的木棍,不得已停下脚步:“你这孩子,起夜怎么还带棍子的?”

“怕碰到野兽。”师攸宁不温不火的答道。

其实这棍子是她从柴火堆里抽出来的,因为不比手臂长多少,一路抱在怀里倒也看不出来。

“这山里就是有野兽也让人吃光了,再说了田大哥在这里,不用害怕。”田文广笑道:“你拿着这棍子,解手也不方便,不如我替你拿着。”

他虽然比这少年年长,但因身材瘦小,自问无多大把握将一个手里拿着棍子的少年zhi fu,只得如此诱哄。

“不用,我已经完事了。”师攸宁拎着棍子有意无意的在空气中甩了甩:“我先走了。”

“等等……”田文广上前一步,下一刻肩膀上已挨了一棍,钻心似的疼。

“对不住,田大哥……”拿着棍子的少年貌似胆怯的退了一步:“我不习惯不熟的人距离我太近,你……你没事吧?”

田文广『揉』着臂膀,脸『色』阴沉的看向动手的少年:“没事,你也是不小心嘛,你家公子的病好些了吗?我知道哪里有『药』材,说不准可以帮上忙。”

“真的?”少年惊喜的问:“哪里有『药』材,田大哥,你快告诉我。”

田文广阴测测一笑:“这个嘛,你想知道的话,要拿什么来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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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七十八章 得药

“你……你想怎么样?”师攸宁心头鄙夷,人却似被吓住了一般,警惕又畏惧的将棍子横在了自己胸前。

“紧张什么?”田文广偷袭不成,最终还是下了狠心要用『药』材来诱『惑』这少年:“你这么一个清秀可人的孩子,田大哥心疼你还来不及呢,放下棍子,好好服侍我,我就将『药』材给你。”

“服侍?”师攸宁挑眉,好些年没有人在她眼前提起这个词了,还真是挺新鲜。

“真是个可人儿,只听声音都能让人酥了骨头!”田文广得意道:“云书既是你的主人,如今又成了你的兄长,对你这样好的人,为了他,你受些委屈也是应当的,对吗?”

“原来……原来你是……”师攸宁捏着嗓子怯怯的道。

“你年纪不大,懂的倒不少,那就更好了,咱们在一块儿,我会让你快活的。”田文广低声调笑:“来吧,放下棍子,我说什么你做什么,完事后我就将『药』材给你。”

“真……真的?”师攸宁往前迈了一小步,双脚“不安”的挪动着:“我不信你,这里的人连吃的都没有,哪里来的『药』材,除非……除非你拿给我看!”

“还挺机灵,有脑子的孩子,玩起来才更有意思!”

田文广从衣襟中掏出一个巴掌大,厚度只有半个手掌厚的桑皮纸包:“这东西可金贵,我特意让人磨成了粉,就着水喝下去就成。”

“一包顶什么用?”师攸宁失落道:“我家公子病的那般重……”

“我这里统共才三包,你要是伺候我三回……”田文广扬了扬手里的纸包:“后日咱们便要入县城了,这东西我留着也没什么用了,都给你也不是不可以。”

“你都带在身上?”师攸宁问。

“这个嘛,你过来自己看看不就知道了?”田文广回道,有些得意的拍了拍胸口。

就着月光,他看到几步之外的少年神情恍惚,瞅准了机会往前一扑。

可是,田文广并未抱到想象中少年温软柔韧的身体。

他飞扑过去,却见那原本样貌姣好的少年带着诡异的笑,抬起一脚狠命一踹。

师攸宁将田文广当胸一脚踹离了自己面前,可她毕竟也不是多大的身板,在将踹出去的同时自己也禁不住后退了两步。

“你……你是谁?”田文广被踹的不轻,还有一边肩膀因挨了棍子而生疼,警惕又惊骇的看着不远处的少年。

他所知道的叫云竹的少年,白净怯懦时常连头都少抬起,这几日也多是那个黑瘦些的小子照顾的,怎么就突然这般凶悍了?

田文广哪里知道,师攸宁在他面前时常垂着脑袋,**成的原因是不愿看见他这一张猥琐『奸』狡的脸。

问我是谁?

师攸宁捡起田文广被踹出去时掉在地上的纸包,掂了掂放进衣襟里,幽幽道:“你问我,我也不知道啊,上一个这样问的人尸体都做这些树的肥料了,骨头就埋在你的脚下,要挖出来看看吗?”

深更半夜,四周树木黑影重重如同鬼魅,一片亮『色』月光从树木缝隙中透过,正落在少年牵起的,嫣红似血的唇瓣,诡秘骇人到了极致。

田文广脑袋嗡的一声,他这是…这是碰到山精鬼魅了?

下一刻,那山精倏然靠近,一脚踩在了田文广的胸口。

田文广胸口接连两记重创,又因为惊吓过重,竟就此昏了过去。

“这么不禁吓?”师攸宁毫不怜惜的在田文广腿脚以及身上甩了几棍子,见人是真的吓昏了,这才挑开他的衣襟去寻『药』包。

也是师攸宁运气好,竟真让她从田文广衣襟里搜出了另外两包『药』材。

真是个蠢货,哪有将鸡蛋放在一个篮子的,师攸宁鄙夷的又踢了如死肉般躺在地上的田文广一脚。

她却不知道,田文广虽起了拿『药』材来威『逼』利诱师攸宁就犯的心思,但却压根儿没有将『药』材给人的意思。

如今寺中生病而亡的人越来越多,田文广原想着这『药』自己一气儿都服用了的,免得自个染上病,这才全带在了身上。

师攸宁打开一包『药』捻起那『药』沫闻了闻,只觉『药』味并不浓郁,想来『药』『性』已散了大半,也不知是因为『药』材被研磨的缘故,还是被田文广收藏的久了,这才没有了最初的效用。

不过有了总比没有强,她将『药』包收好,施施然的下山去了。

[主人,就这么放过他吗?]龙凤册不甘的在原地盘旋。

敢对主人心怀不轨的人,就应该扔进忘川河里泡澡去,让他好好尝一尝万鬼从身边徘徊,时常被咬一口的滋味。

[说的也是,]师攸宁折返回来,思索道:[这样的败类,本来不该留下命,但现在杀了他未免让刘禄怀疑,对齐允曙却是不利……,不如……销毁作案工具吧!]

[作案工具?]龙凤册不解,它陪伴了主人这么久,已经很久没有这种听不懂主人奇怪言语的感觉了。

[小孩子不需要知道太多。]师攸宁点了点龙凤册的书页子,抬脚在田文广脐下三寸处g干脆利落的踢了两回。

目睹这一切的龙凤册:[……]

它乖乖的飞到自家主人的肩膀上趴了,心道日后便是成精化形了,也绝对不要做让主人生气的事,这样的惩罚实在是太可怕了……

即使在昏『迷』中,被踢中命根子的田文广也受不得这中钻心的痛,竟弯着腰痛的叫出声来,竟是醒了过来。

不过,他醒过来后很快又昏了过去,师攸宁猜着这肮脏东西这次是被某处的剧痛疼晕的。

活该!

这几日被觊觎的恶气出了,手里又得了『药』材,师攸宁神情松快的回转。

不过许是精神松快也伴了几分脚步的轻快,她下坡的时候不小心踩了坑,身子一歪便不受控制的往旁边栽去。

[主人小心!]龙凤册金光一闪,已小心翼翼的护住了师攸宁周身。

如此,师攸宁虽然滚落了山坡,但倒是没受什么伤。

栽下来是转瞬之间的事,师攸宁拍了拍胸口松了口气,『药』包没掉出来就好。

只是,这里似乎……有点冷啊!

她预备站起来,手却冷不防压在了不知什么东西上,被划了一下。

师攸宁转头,正对上一张在月光下白惨惨的脸。

她倏然提了口气,到底没有惊叫出声,这得归功于师攸宁好歹是在地府当差的人。

冥界的鬼怪便是面目规整,一眼看上去也白惨惨飘忽忽的十分渗人,不比这正半张着嘴,眼睛还『露』出一条缝的尸体好看到哪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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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七十九章 哺药

师攸宁环顾四周,这才发现自己是掉入了一个大坑中。

坑里横七竖八的扔着十余具尸体,男女老少皆有,竟似乎是寺中死亡的流民都被扔到了这里。

她小臂上一阵刺痛,却是被之前掉下来时砸到的,那一具已经僵化的尸体的指甲划开了一道口子。

这惊吓就有点大了,毕竟一个妙龄少女冷不丁掉进尸体坑中,比落入虎狼窝还恐怖,稍胆子小些的岂不是要吓疯。

师攸宁胆子倒大,可看到这样的恐怖情状时太阳穴反射性一麻,缓和了好一会儿才收拢神智。

没办法,她虽然是鬼差,但既来到人世间便尽量以一个大活人的规范要求自己,冷不丁遭遇这个,没有惊声尖叫已经算不错。

这大坑的周围树木稀少,在月光的铺陈下,师攸宁倒是能毫无阻碍的看清周围的环境。

大坑呈碗状,师攸宁掉下来的那一侧陡峭些,但对面的一侧却很平缓,爬上去应当没有什么问题。

只是,要想到对面,就要跨过一整个坑的尸体,和坑里大多数尸体来一次近距离会晤,这就有些重口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连夜雨!

师攸宁呼了口气,小心的往对面挪去,尽量不踩在尸体身上。

龙凤册在她前面盘旋着带路,一人一书倒是很快就挪到了大坑的中央。

半弯月不知什么时候被遮蔽在了云层中,周围的温度时候也有些低,师攸宁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沉着脸停下脚步。

“生死有命,早些投胎去才是正道,再执迷不悟,看本鬼差不将你们押入地狱不得超生!”她冷冷喝道。

龙凤册安静的蹲在自家主人的肩膀上,知道她们这是遇到魂魄阻路了。

这样大的尸坑,里面的人死去了连掩埋都不曾,身前又多是病逝或者饿死的,不怨气冲天才怪。

不过,再厉害的鬼魂在鬼差这里也是要避讳的,就如人世间的凶犯见到捕快时会避让一样。

周身的冷意消散了不少,但却没有完全不再纠缠,隐藏在黑暗中的阴魂似乎徘徊不定。

师攸宁这会儿也明白了,她之前掉下来时那踩进坑,没准儿亦是这里的冤魂作祟。

她此刻喝破阴魂的搅扰,身体还站在原处,魂魄却已从发顶冒出半个身体,属于鬼差的气息四散开来:“速速让道,此地尸身半月内我会遣人来掩埋,否则魂飞魄散亦是咎由自取!”

少顷后,弯月从云中探出身,一阵风窣窣吹过山林后,周围的环境又重新恢复了寂静。

师攸宁吐了口气,骤然魂魄离体让她浑身酸痛,不过眼下不是娇气的时候,只又迈开步子往前,很快便出了大坑。

她回头看了看坑里的尸体,心道等此间事了,就告诉齐允曙这里有尸体的事,让他派人将这些人掩埋了。

否则人都死了却要暴尸荒野,还真不是那么回事。

待师攸宁离开后,原本的尸坑上方突然降临一中年男子,他身侧悬浮一灰黑色圆球,球内不时发出凄惨的哀嚎声,竟是收纳了不知多少鬼魂。

若是师攸宁在此,便会认出这中年人正是她有过几面之缘的,冥界最高统领者冥君。

冥君很有些庆幸,幸亏那位小祖宗没有被阴魂伤到,否则他怎么向酆都之下的君上交代。

每当一地灾情四起,便会有无数的人丧命,也意味着冥界要引入无数的魂魄,免得他们在人间迷失了方向,更甚者祸害人命增加罪业。

这些事本来不该冥君出手的,毕竟三千世界无数纠葛,不要说是洛县,便是整个大齐,在无边无际的大世界中也不过沧海一粟,自然有相应的鬼差处理。

只是他身为人臣,来君上魂散之处照应一两分乃是应有之意,却不想正撞上一呆鬼敢冲那位伸手。

收拾了此地阴魂,冥君往师攸宁所去方向那一紫气缭绕之地摇摇一摆,这才回转冥界。

路上这一通折腾,饶是师攸宁紧赶慢赶也总是过去了不短的时间。

于是,她回来的时候,迎上她的便是又添了不少柴的火堆,以及李吉一双红彤彤的肿眼泡。

这孩子竟是哭惨了,预备着她再不会来便要去寻人。

师攸宁心头愧疚,安慰了李吉好一阵儿才算将人哄的回转过来。

她就着火光一看,好家伙,小臂上划了七八厘米长的一道血口子,看着触目惊心的。

李吉原本还赌气不想与师攸宁说话,此刻见着这伤口,眼泪顿时又滚落了下来。

“不生气了?”师攸宁好笑:“回来的时候不小心跌了一跤,不小心刮在树枝上了,你帮我用水冲一冲再擦擦,好不好?”

“不生气,我那是……我担心过头了……”李吉小声道,见师攸宁含笑看他,一张脸在火光照映下温暖又平和,心底的张惶焦灼之感慢慢的平息了下去,去拿水囊替师攸宁冲洗伤口。

毕竟是在死人堆里扒拉过,师攸宁回来的时候已经拍打了衣服,这会儿又清洗了手,这才干碰一碰齐允曙的脸。

她抹上他的额头,发现比之前还要烫几分。

许是她才冲洗过的手凉,齐允曙额头抵在她手掌心内便不愿离开。

李吉担忧的道:“公子烧的越发厉害了,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好些。”

水囊里的水是用陶罐烧开过的,免得喝了得病,虽然如今凉快了,但到底不必生水降温。

师攸宁想了想到:“这样不成,人岂不是要烧坏了,你去后山打些井水来。”

李吉离开后,师攸宁忙将药包拿出来,这些药材它让龙凤册看过了,的确有解风寒的作用。

若是方才拿出,难免又要解释来历,必定会让李吉又哭一嗓子,师攸宁这才支开了他。

只是李吉倒是支开了,可药沫混在缺了口的碗中,却怎么都灌不进齐允曙紧闭的嘴中。

怎么也是在现代时候,于古装剧中被荼毒过各色喂药方式的人,师攸宁想了想自己灌了一口药下去,预备着以口做哺。

药含在口腔中的一瞬,师攸宁差点没被苦晕过去,忙去寻齐允曙的唇,小心翼翼的往他嘴里喂。

后者原本紧闭的唇齿微微张开,却是不再拒绝药汁的进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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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八十章 惊痛

半碗药汁,师攸宁灌完后苦的眉头都拧成了个疙瘩,觉得灌药这法子用在刑讯审问上没准儿也好使。

事后,她灌进去好几口清水才勉强稀释了一半的苦味,忍不住戳了戳齐允曙的面颊道:“我都这么苦了,你大概也苦吧,不如好人做到底?”

这般想着,师攸宁含了一口清水,熟门熟路的去哺靠墙坐着的男人。

可是哺到一半,师攸宁惊讶的发现齐允曙竟半睁开了眼,两人距离近的睫毛都能打一架了。

她急忙后撤,下一刻却被一只滚烫的手揽住了脖颈。

齐允曙做了梦,梦里面他置身于火山岩浆之中,几欲脱身而不得,直到面前出现了一张白皙灵动的面容,是竹筠。

她冲他招手,拉他自岩浆中远离,而后以微凉的唇亲上他的,褪去他原本的焦灼与燥热。

可是才轻轻一触,她便要离开了。

齐允曙哪里舍得她离开,他伸手揽住了那只到他肩头的少女,如干涸许久的流浪之人惜爱清泉一般,急迫而强势的回吻了上去。

耍……耍流氓?

师攸宁原本挺喜欢她如今这貌美身娇的样子,但这会儿却无奈起自己身薄体弱,压根就挣脱不开齐允曙的压制。

他一手托于她脑后,一手环在她腰间,师攸宁挣脱不开,几乎无法躲避的承受齐允曙的亲吻。

不知是不是发烧的缘故,齐允曙的唇滚烫,气息也像是要烧灼起来,简直要像将她口中的水汽一扫而尽一般。

师攸宁发现自己并不反感他的亲吻,甚至在最初被惊吓到的讶异过后,她竟忍不住浅淡的回吻他,似安抚般的,让他不至于追逐她太急切,让她连喘息的机会都无。

好吧,她必须承认,虽然相处的时日尚短,但这并不妨碍师攸宁自个了解到眼前这个有秀丽面容但偏生心智极坚,既能在小事里处处关照和宽容她,在外又胸怀天下的男人如何的可贵。

她喜欢他文韬武略气度斐然,也敬佩他九死不改其志,一心要肃清吏治的雄心壮志。

于是,明明是两个一嘴苦味的人,但亲吻来去却觉着似乎从哪里泛出甜来。

不过,师攸宁十分确定齐允曙压根就没有醒。

毕竟,这位亲着亲着就又松了手睡了过去,似乎方才那般抱着她不肯松手的情景都是幻觉一般。

一吻闭,师攸宁揉了揉有些发热的脸,将空药包团了团扔的远了些。

她才离开几步,便看到齐允曙身体一点一点的歪过去,乃是个马上就要倒地的样子。

师攸宁忙几步跨过去扶着他做正,让他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她转头去看他,火光里这人眉眼愈发出众,眉毛漆黑修长,面颊白的似乎要发光,沾了水光而分外红的唇此刻紧抿着,透着矜傲与坚毅。

一晚上李吉不知拧了多少回湿布头,用以擦拭齐允曙的双手和面部。

到天明的时候,齐允曙的高热终于退了下去,到底没有之前那般烫到吓人的样子了。

清晨,趁着李吉出门解手的机会,师攸宁又喂着齐允曙喝了一回药。

这一回这位爷终于肯张嘴了,免了师攸宁以口相哺,倒是让她大大松了口气。

毕竟晚上不同于天明,殿内清醒的人不在少数,若是让人瞧见她这一“少年郎”亲自己昏睡过去的公子,那也实在是有些刺眼睛。

庙中后山,

在山丘上躺了一夜的田文广苏醒过来,面色惊惶而苍白,只觉四肢胀痛,而下身最重要的一处,那痛让他恨不能再昏死过去。

不过,在发现藏于胸口的药包不见后,他原本惊惶的神情转化为狠毒,咬牙切齿道:“好一个云竹!”

齐允曙醒过来后,看到的便是李吉蹲在火堆前侍弄破瓦罐的样子。

他偏头,靠在他肩膀处的女扮男装的少年睡的正安然,睫羽在眼下撒出一片阴影,看上去乖巧又安稳。

齐允曙不受控制的看向少年的唇瓣,他想起梦里的场景,那样的柔软和甘甜,让人忍不住目眩神迷,这是他从未有过的体会。

“公子,你醒……”李吉惊喜的抬头,下一刻便被齐允曙制止了嗓音。

李吉会意的看了一眼睡的正沉的师攸宁,压低了声音道:“公子,您昏睡了一日一夜,如今已经是第五日了。”

周身似浸在疲倦与酸痛中,口中也隐有一种说不出的苦味,想来是久未说话的缘故,齐允曙微阖了阖眼,示意李吉自己知道了。

第五日,明日若庄安不到,这里的流民便会齐齐转变为叛军,这是他决不允许的。

刘禄和田文广内里谋划些什么,人数多少,最终要达到什么目的,以齐允曙的才智心智,如今已经尽数收在心中。

如今能做的便唯有等待。

齐允曙能醒过来,师攸宁自然是极开心的,只略微有些纠结,还有剩的一包药,不知如何拿出来才妥当。

还有,不知是不是昨夜的那吻让她产生了错觉,师攸宁总觉得齐允曙看着自己的目光比以往要灼热些。

他的眸子幽深黑沉一片,可她与之目光相触的时候,却总觉齐允曙那深潭般沉静的眼眸深处似乎蕴着火光,看的师攸宁忍不住脸热。

响午的时候,刘禄派李有粮来看望过齐允曙,说了一大堆关怀的话,然后匆忙的离开了。

“怎么样?”刘禄急切的问李有粮。

“人醒过来了,只是看着病歪歪的,也不见站起来,怕是不大好。”李有粮有些心虚的道。

他可不愿意染上什么病,去看的时候隔着好几步,好不容易将刘禄交代的话问完了,哪里有胆子仔细打量,像后头有人追一般的逃了出来。

刘禄脸色沉了下来,挥手让李有粮先出去了。

窝在蒲团上,脸色阴测测的田文广道:“大刘,寺里如今每天都死人你是知道的,那样一个病秧子,现在不处理了,若是未来落在了官兵的手里,你我还有活路吗?”

“都是兄弟,要不然……再看看?”刘禄下不了狠心。

他虽说和田文广认识的时间更长,可却意外的和那云书格外投缘,他这个大老粗说什么话,那云书都能明白,说话间着实开解了他不少。

如今这样动辄杀人,他实在是有些下不去手。

“再看看?”田文广恨恨道:“读书人自来脑子灵活,身子骨又挨不住刑,咱们兄弟们的脸他可都认识,日后万一来个画影图形,哪一个都逃不掉!”

他如今那处已经不中用了,心里恨的要滴血,立志要先弄死云书,再借机好好折磨折磨那个叫云竹的,让那黑心的小子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刘禄虽然觉得田文广说的话不是没有道理,但他却也不喜欢田文广这毒辣的样子,只坚持再等等看,最后只得答应若是明日一早准备攻县城时若云书还不成,那便一刀结果了。

田文广无可奈何,只得压抑着心头的不痛快答应了。

他清楚的很,那些泥腿子若真较真起来,大多都只肯听刘禄的话。

不过,这些蠢蛋肯听刘禄的话也不是没有好处,田文广心底嗤笑一声,以洛县县令那一毛不拔的性子,赈灾粮到了那狗官手里后一粒都流不出来。

等明日他带人宰了那狗官顺带卷了他的家私,之后带着准备好的路引,何处不可去。

至于刘禄,朝廷的大军一到还不都是个死,zào fǎn这等抄家灭族的罪就让他一个人去受吧!

生病最是消耗人的元气,齐允曙苏醒了不多久便又昏睡了过去。

师攸宁这才松了一口气,毕竟这位爷时不时落在她身上的目光,让她如被一只猛兽盯上的小动物一般,心底里不由自主的发毛。

不过,龙凤册悠悠达达的从窗户里飞进来,一字不落的将刘禄与田文广之间的话带给师攸宁后,她的心又提了起来。

[小册子,你去看看庄安到哪里了。]师攸宁嘱咐道。

[主人,我一旦出了方圆十里,便感知不到你的消息了。]龙凤册担忧道。

[田文广虽性毒但胆子也小,不会在这个时候惹刘禄不痛快,所以我目前不会有事,你快去快回。]师攸宁坚持道。

下午的时候,齐允曙又发起热来。

师攸宁支开李吉,飞快的将最后一包药用水泡了,递到他的唇边。

只是与上次喂药时齐允曙的昏睡不同,这次冰凉的陶碗才碰到他嘴边,齐允曙便已睁开了眼。

“这是什么?”他声线因生病而有些低浅,可视线却渐渐由虚弱转为锐利:“哪里来的?”

齐允曙闻到了药味,这味道与他清晨苏醒时候唇齿间残留的极其相似。

那时候他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可眼下却因为自己内心的猜测而心惊肉跳。

他清醒的时候还着意打量过这丫头的衣着和神色,见她虽面带倦容但神情平和衣服齐整,定然是不曾受到欺辱的。

可这会儿,她一个小姑娘家,能从哪里弄到药,又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齐允曙心头痛悔难当,他当初便不该带着她上路的,后来更不该一时心软留她在身边,结果出了这般疏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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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八十一章 事发

“这……我……”师攸宁整理着措辞。

毕竟一个普通的小姑娘,竟将田文广那般恶徒引诱之后又打倒,听起来似乎有些匪夷所思。

可下一刻,她便被揽入了一个灼热的怀抱。

“公……公子,你放开我,药……这可是最后一包,不能撒了!”师攸宁提心吊胆的将溅出些许的药端的高高的。

齐允曙抱的太紧,她感觉腰都快要被勒断了。

“告诉我,这药你是从哪里寻到的?”齐允曙在师攸宁耳边道,言语听不出喜怒,但却自有一种让师攸宁能体会到的,低柔呵护之意。

耳边温热的气息让师攸宁不由自主的缩了缩脖颈。

她伸长胳膊将药碗尽量放的远了些,得意道:“是从田文广那里骗来的,他专门在殿外候着我,说要我撇下公子去照顾他的起居,这才会将药给我。”

齐允曙虽自来冷面少情,但其实素日里情绪波动甚小,这样才能以最冷静的心智处理事务,可此刻他四肢百骸都升腾起杀意,恨不能将那田文广立即拘押处死。

可即使这般想,他却不敢在眼前少女处露出分毫,只平静又问道:“然后呢?”

“我让田文广先去拿药,然后趁他不备敲晕了,将那药抢了来。”师攸宁胡天胡地的扯出这一段话,颇有些遗憾的道:“可惜这药只有三包,公子的病也不知能不能痊愈。”

“就这些?”齐允曙松开手,注视着眼前人的双目:“田文广是个奸诈之人,怎么会没有防备?”

师攸宁想起自己临了时赠送田文广的那一脚,却是不好意思说出,狡黠一笑低声道:“我趁他解手时从背后偷袭的。”

齐允曙见她眸光湛然浑不似受惊吓的样子,终于彻底放下心来,她没有因他而受到过份的委屈,这样很好。

至于田文广,他决不会放过!

师攸宁重将药碗端过来:“公子,喝药。”

齐允曙目光在那药碗上转了一圈,又在师攸宁唇上微顿,也许他那个梦,却不仅仅是梦。

师攸宁想起龙凤册告诉她的,田文广私下里藏了好几张路引的事,便一并以曾跟踪田文广时无意中发现的由头告诉了齐允曙。

因着齐允曙此前病重的缘故,这偏殿中的人生怕被染上病,都尽数远离了,倒是方便了他们说话。

两个时辰后,龙凤册从外间回来,带来的消息却算不得好。

原来,庄安的确以雷霆手段调动了粮食和军队,甚至挥剑斩杀了两个州府官员才得以成行。

但从州府至此地需要经过许多县镇,流民们急极了眼,宁肯被军队斩杀也要围在粮食周围不肯离去。

如此,庄安只得一路分派出军士和粮食开路,竟因此耽误了不少时间。

这一耽误,照龙凤册的计算,庄安要到达洛县,最快也要到明日响午了。

师攸宁没有办法将庄安迟来的消息说出来,只得假做担忧的问齐允曙,若是明日庄安不能按时到此,又该如何?

齐允曙仍有些低热,却是清醒的时候多了。

他揉了揉她的脑袋:“本王是当朝皇子,若是庄安不至,那我便带流民驻于县衙,总能再争取些时间。”

“可刘禄和田文广那般怨恨官府,他们会肯吗?”师攸宁道,更重要的是齐允曙以一皇子身份却与意图叛乱的流民为伍,事后不至又要生出多少波澜。

齐允曙淡笑一声:“以利诱之,以势压之,即使不愿到时候也不得不屈从!”

那两人中,刘禄良心未泯田文广却奸狡阴毒,本就不是同路人,到时候稍加分化便会反目成仇。

翌日,庙中大殿内数十人齐聚,大殿前的广场上更有数百流民早早的候在这里。

于普通百姓而言,平日里便是看到官差都要下意识绕远的老鼠胆子,此刻被逼急了,便生出噬人的心来。

师攸宁扶着齐允曙进入大殿的时候,原本喧闹的殿内有那么一刻便鸦雀无声。

“云老弟,你这脸白的似鬼一般,能拿得起棍棒吗?”田文广怨毒的看过来,视线却是更多的聚在师攸宁身上。

齐允曙面色冷沉,伸臂将师攸宁挡在自己身后:“那田大哥说给如何?”

田文广阴笑一声:“动手,解决了累,赘咱们便去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他身侧一握着长刀的壮汉倏然出列,目光不善的看向齐允曙。

齐允曙唇角微勾:“怎么,田大哥这是要杀人灭口了?”

原在一侧偏头不去看这边情势,以免自己心软的刘禄乍然回头。

“你浑说什么?”

田文广面色一冷,很快便又笑嘻嘻道:“死到临头就不要再做无畏的挣扎了,咱们虽兄弟相称,但我更需对得起这处数百的弟兄,你这般孱弱无用之人,若是被官府逮了去,画出咱们兄弟的样貌却不是难事,还是早去早安生的好!”

他这话一出口,原本默然旁观,甚至很有些面露不忍的人,此刻再看齐允曙三人时,神色间都带了防备之意。

“田大哥倒是对得起兄弟,那为何要私自准备那许多路引?”齐允曙眉宇微抬,露出些许嘲讽之意来:“那东西总不能当柴火烧,用在逃窜的时候倒是挺不错。”

“田老弟,你……”刘禄虽鲁直但却不笨,这路引明显是田文广为自己找的后路,还许多张,这是以前就备好的?

可怜他却一直蒙在鼓里!

“你……你血口喷人!”田文广色厉内荏道,热气上头一张脸涨的通红。

“云竹,你说。”齐允曙看向师攸宁。

师攸宁状似怯懦的从齐允曙身后探出个脑袋来:“田大哥,你趁我家公子病重想拉拢我伺候你,还说日后从县衙里淘换出金银后就带着我远走高飞,那路引就藏在这大殿观音相后的松散砖缝中,这是你亲口说的!”

大殿内一片哗然,更有几人知道田文广好男风之事,前后左右的喧哗吵嚷。

刘禄更是急忙忙去观音相后寻找。

“大刘,你干什么?你这是不相信我吗?”田文广扯住刘禄的胳膊。

“老子只相信眼睛看见的东西!”刘禄恶声恶气的道,甩开田文广的手兀自去找路引。

田文广恨极,夺下身边人的长刀便冲着齐允曙而来:“我杀了你!”

齐允曙何等样人,即使病重虚弱,但自幼习武练弓,虽不如庄安那等绝顶高手,但对付田文广却是小事一桩。

如此,他只一脚便踢飞了田文广的刚刀:“恼羞成怒了吗?”

与此同时,刘禄已从观音相后拿出一叠路引来,端得是又惊又怒又惶然,毕竟田文广曾拍着胸脯说这次能得许多好处,且那许多抢粮的人,法不责众!

可若真能得许多好处,他为何已经准备好跑路了?

田文广之前为准备冲入县城抢粮的人画了多大的饼,如今便被这些人恨的有多深。

如此,他很快便被粗鲁的捆将起来,被人毫不客气的丢在地上。

“刘大哥,咱们……咱们还去抢粮吗?”李有粮犹豫道,当初说的多信誓旦旦,事到临头却只感觉脖子后冒凉风,让人不知如何是好。

鼓舞士气的事向来是田文广做的,如今他这样情状,抓瞎的不止李有粮一个,许多人都眼巴巴的看向刘禄。

“干他娘的!”刘禄狠狠将手里的路引撕成两半扔在地上,高声道:“官府没有粮食是真,既然他们打定主意要饿死咱们,咱们也不能让他们好过,便是最终要掉脑袋,那也要做个饱死鬼!”

“老刘,我知道错了,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冲在最前面,我知道县官藏银子的地方……”田文广嘶声喊道。

“田大哥,你不是说刘大哥是匪首,定然不得好死的吗?”师攸宁适时的补上一句。

齐允曙将身后少女不安分闹出来的脑袋塞回去,这丫头聪敏是聪敏,可是胆子也太大了。

日后要多看着她些,最好要多教些规矩,否则这无法无天的样子,若是被自己那些兄弟抓住把柄,未免要吃亏!

田文广再次被踩了痛脚,又惊又怕又恨的看向那躲在青年公子后的,面容灵秀的少年,咬牙道:“你到底是人是鬼?我尾随你去后山,其实也是你诓我的吧?早知道我就该将你直接绑了……”

“混账东西!”齐允曙怒极,一脚踢向田文广的心窝。

后者嗬嗬两声,嘴角流出血来,不知是死了还是昏死过去。

齐允曙却不管这些,转身握住师攸宁的手臂:“后山?”

他记得眼前人说起田文广的事,明明说是她尾随田文广去的大殿后头的甬道。

想不到瞎话会这么快被戳破,师攸宁心虚的垂了脑袋,低声道:“后山人少……”

齐允曙原是担心,看吓着了她,强压下心头怒火与后怕,弯腰与少女的目光对视,柔声道:“你若出了事,我会心疼,会难以自处,会后悔,会怨恨我自己,所以以后不准这么冒险,知道吗?”

师攸宁承受过齐允曙许多冷脸,倒是头一次听他这般和风细雨的讲述心绪,而且还是当这如此多的人,一时间有些承受不住,只呐呐点头道:“知……知道了。”

【作者题外话】:多写了一千字,更的有些迟了,勿怪哈,晚上还有一章,么么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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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八十二章 本王

齐允曙温言抚慰身后的单薄灵秀少年,却是看呆了一众殿内流民。

田文广的事发,原本大殿内正是喧腾不休的时候。

大伙儿还没有反应过来呢,又见这叫云书的病弱又俊美的书生,竟一脚便将人踢的口吐鲜血不知生死。

这陡然爆发的冷厉深沉样子,端得是让人骇然。

“你是什么人?”刘禄此刻已然觉得脑子不够用,警惕的看向面色犹自苍白的青年书生。

方才那一脚的力道,却不是个书生可以做到的,田文广的事暂且不提,想不到他这身边竟有如厮精明悍然之人。

齐允曙知道,以庄安素来行事的妥帖,他若是能在清晨赶来洛县,必定会早一个时辰来告知自己。

而如今音讯全无,定然是哪里出了差错。

如此,他便决议不再隐藏身份。

“若本王说,我是将刘大哥,以及众位兄弟拉扯着脱离鬼门关的人,诸位可信?”齐允曙扬声道。

师攸宁倒没想到齐允曙就这般轻易的道明了身份。

她仰头看他,见他虽面色犹有苍白之意,但此刻脊背挺直身量修长,原本隐匿克制的端然矜傲气度施施然萦绕于身,端得是贵胄天成不可逼视。

“本王?你是个王爷?”李有粮乍然出声,又忙捂住嘴退到了人群中,生怕这个突然像变了个人的青年注意到他。

大殿内一时间像肃清一切生机般死寂。

刘禄生平所见的最大的官乃是县衙的捕头。

此刻这个和自己相处了好几日的,虽然寡言但十分投契的书生竟是个王爷,他说不上是害怕还是别的什么,只用力握拳以减轻自己双臂的颤抖。

李吉上前一步,淡然而端方的道:“好教众位知道,我家公子爷乃是当今皇帝的第六子庆郡王殿下,真正的凤子龙孙!”

他虽仍旧黑瘦干瘪,但此刻挺胸昂首掷地有声,说出去的每一句话都让人不由自主的信服。

师攸宁看李吉这般,觉着挺有意思,一时又恍然道,这孩子在她面前一直机灵可亲,原是将她视作自己人,如今需要在外人面前替齐允曙做面子,端出的这架势倒颇为可圈可点。

穷窝里和自己称兄道弟,一起啃窝窝头睡草垫的,甚至差点被当做累赘而丢弃的书生,竟然摇身一变成了皇帝的儿子,还是个郡王,便是话本子也不敢这般写的。

此刻殿内站着的几十人,便如这佛殿周围的泥塑木胎一般无二,只怔楞又紧张的看着这位“郡王爷”,思量着他是真是假,是不是会手起刀落将他们都杀个片甲不留。

“你……你真的是王爷?”刘禄手里的刀握的紧紧的,想扔却又不太敢放手:“外面是不是已经被官兵包围?你想怎么样?”

看眼前青年的气度容貌,刘禄相信他不是一般人。

可皇上的儿子不应该吃香的喝辣的,在京师那样的地方被高高供着吗,怎么会跑到这发大水的地方来,还肯叫他哥,这太让人难以相信了。

齐允曙的目光在殿内人的面孔上一一滑过,这是他大齐的子民,如今衣衫褴褛神情惶恐,甚至被逼迫着要去抢夺粮食才能活下去,他心头又是唏嘘又是愧疚。

如此,他原不该摆什么皇子王孙的款儿。

可是,齐允曙虽然年轻却是在外办差办老了的,自是知道百姓们心中贵人自当冷言矜语,否则便是别有用心。

而如今他若是稍稍好颜好色,说不准便会被认为是个冒牌货,到时候情势便难以控制了。

如此,他秀丽的面孔更添几分严冷,端着郡王的架子道:“如假包换,本王原本是游历至此,却不料看到此地县官贪赃枉法鱼肉百姓,是以隐瞒身份以查证清楚!”

“那你……那你为何早不去处置贪官,那胡县令的县衙中至今连一粒米都没有流出过,这几日上山饿的、病的不知死了多少人,你为什么不管?”

刘禄激动道,粗壮的似牛犊般的汉子,此刻眼中含泪,字字控诉。

“本王知道,不单洛县,再往前的和安县,宁县,往年的赈灾粮都是不足的,更有洛县邻近的西江县,那刘县令更是鱼肉百姓无恶不作……”

齐允曙顿了顿,黯然道:“是朝廷对不住你们,本王私访几十日,为的便是体察民情,一举将青州灾情实事求是的报于皇上知晓,至于这鸣山寺,你们聚众不去,本王若是不探查清楚,日后这里的人便都要背上叛乱之罪,子孙后代难以翻身!此地聚集两千余人,比之那十数人的性命,自然要顾着更重要的一处。”

刘禄默然,旋即瞪视着齐允曙道:“你是王爷,我只是个庶民,你说的这些我听的懂但是不敢信,这里两千多人日日饿肚子,后山树木的叶子都已经扯干净了,你若安置不了他们,我便杀了你!”

他以刀指着齐允曙:“这场水灾毁了我的房屋田地,也要了我儿子的命,媳妇也和人跑了,我什么都不怕,没有粮食,我要你的命!”

“若是有粮呢?”齐允曙并不生气,也不畏惧那大刀锋芒,目光平和的与刘禄对视。

“我们这样的平头百姓,不小心碰了老爷们的轿子都要磕头赔罪的,”刘禄自嘲一笑:“若是有粮食,我拿刀指了你,磕头怕是抵不了,就只有将这条命赔给你了!”

“记住你的话!”齐允曙道:“本王已经调粮,最迟……唔……最迟今日傍晚就能运到,只要不zào fǎn,你们就还是大齐的百姓,朝廷不会不管你们的。”

“不要听他的,他是在拖延时间,若是被朝廷兵马包围,到时候咱们都得死!”

尖利的嗓音混着恶意响起,原来昏迷的田文广竟不知什么时候醒了过来,他齿缝皆是血渍,此刻狠狠的瞪视着齐允曙,竟浑然恶鬼一般。

原本已经卸下防备的众人又不安起来,甚至有人低声道,还不如此刻进县城抢夺一通各自逃命,免得到时候被军队乱刀砍死。

田文广话音落,便见那长身玉立的青年目光寒浸浸的看过来,让他不自觉的便瑟缩着往后挪。

齐允曙收回目光,正色道:“本王便是人质,此地百姓领粮后便可自行归家,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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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八十三章 我呢

谈判的最终结果,刘禄负责安抚百姓,将原定的冲击县城的时间推迟到了黄昏。

如此,若太阳落山后还没有见到赈灾的粮食,百姓便会冲入县城。

到时候的情景,恐怕也只能用烧杀抢掠四字来概括。

有龙凤册的通风报信,师攸宁自然知道不用等到黄昏,庄安的大军一准在午时之前到达寺中。

卸下了心中重担,昨夜难以安睡的困倦袭上心头,她渐觉眼皮有千金重,神智也渐渐混沌起来。

齐允曙原本盘膝而坐,直到肩膀上蓦然加重的重量袭上,他便知道靠上来的是谁。

李吉见状吓了一跳,虽然主子爷如今对姐姐的态度缓和了,但是姐姐这样没大没小怕是不妥。

他想要伸手去推一推师攸宁,叫醒她,让她靠着自己也好。

不过,李吉尚未来得及动作,便已经被齐允曙一个眼神制止。

随后,在李吉惊讶的目光中,他看到自家主子爷伸手轻轻挪动了闭目少女靠着的位置。

这挪动的意思,照着李吉的理解,竟然不是嫌弃或防备,而是让她靠得更舒服一些。

此刻大殿内的众人,对齐允曙这个身份贵重之人既畏惧又好奇,看似低垂着头一副恭顺的模样,但是其实无时无刻不在注意着他的动向。

如今齐允曙的身份揭破,大家自然不会相信他之前所说的,拿两个小厮做弟弟的话。

如此,这位郡王爷的行为在众人眼中,便是他连身边两个下人都很善待,倒是意外的给了人几分安心的感觉。

距离午时还有半个时辰的时候,庄安的大军到了。

“大哥,好多当兵的……,还有……还拉着粮食……,他……王爷……没有骗我们!”有人跌跌撞撞的进来报信。

聚集在这里的百姓,因为原本计划着要zào fǎn的,所以防备心很重。

如此,庄安只带了两名护卫来见齐允曙。

他人生的气宇轩昂,又着一身甲胄,看起来便不是普通人。

这样一个男人,进殿后单膝跪地,铿锵有力的对齐允曙道:“主子爷,赈灾粮已运到,属下前来复命!”

大殿内外的百姓欢欣鼓舞,随着庄安的动作也齐刷刷的对齐允曙行跪拜之礼。

师攸宁被嘈杂的声音惊醒。

视线聚焦后,看到的便是齐允曙一双隐含怜惜与温柔之意的眼睛。

“庄安到了,起来吧。”齐允曙收回目光,也克制住了想要摸一摸睡的眉眼懵懂面颊微红的少女的发顶的冲动。

此间人多目杂,约莫不用等到他回京,这里发生的事但凡是能够探清的,一丝一毫都会传入京城中那几位的耳朵。

所以,他现在不能对她太过特殊,至少在人前不成,齐允曙心道。

难道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吗?

齐允曙那眼神中的怜惜是什么缘故?

师攸宁百思不得其解,但是眼下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只得暗道回头再逮住李吉问一问。

满殿的百姓都跪着,唯独除了一人,流民们的头领刘禄。

齐允曙在李吉的虚扶下站了起来。

他脸色依旧苍白,但一双眼漆黑慑人,让旁人不敢直视。

“怎么,现在还不能相信本王的身份?”齐允曙问刘禄。

刘禄惨淡一笑,将手里的钢刀扔在一边:“我是个粗人,不懂什么大道理,但是说话算数还是知道的,我之前对你不恭敬,还想杀了你,现在,要杀要剐,随便你!”

田文广因为之前太过聒噪,已经在齐允曙的命令下以破布封了嘴。

此刻见到情势已明,他虽然开不了口,但一双眼殷切的看着齐允曙,扑在地上不住的磕头,看起来可恶又可怜。

“此人挑拨良善百姓谋反,罪不容诛,暂且收压,容后再处置!”齐允曙看着田文广道。

“属下遵命。“庄安应道。

看到田文广像一条死狗一样被拖了下去,刘禄的脸色愈加苍白,眼中闪过惊慌之意,但硬挺着没动。

”至于你,”齐允曙转而看向刘禄,神色温和了些许:”你曾与本王有过约定,如今本王遵守承诺,你的命便是我的了!“

刘禄跪地:“但凭王爷惩处!”

“先带下去吧,不得苛待。”齐允曙吩咐庄安道。

赈灾粮虽然在沿途分发了不少,但是赈济如今聚集在寺庙中的百姓还是绰绰有余的。

如此一场泼天大祸,至此终于消弭于无形。

师攸宁和李吉分别站于齐允曙的两边,看着寺中军士分发粮食。

饿急眼的百姓就地取火做饭,炊烟四散,到底将这些日子以来汇聚的愁云惨雾吹淡了些。

师攸宁偷偷偏头,视线只能看到齐允曙的侧脸,俊挺而坚毅。

当然,现在可不是欣赏美色的时候。

相反,她还很想距离齐允曙远远的,至少暂且远那么一日半日的。

师攸宁趁机问过李吉了,原来她刚才在大殿内打瞌睡的那会儿,居然惶急的叫了好几声娘。

甚至,她那个时候叫得急了,还抱着齐允曙的胳膊不放。

如此,师攸宁再想起才睡醒时,齐允曙看着她的眼神,简直想土拨鼠成精,挖个坑将自己埋起来。

嘴里喊着娘亲这种事,真的不是她愿意的,谁还不能做个梦了怎么滴?

师攸宁梦到了宿主经历过的事。

在梦里,她就是宿主。

她眼睁睁的看着宿主的亲娘染了疾病,日渐消瘦,最后一点点没了气息。

那种至亲在自己面前失去性命的无力和心痛之感,师攸宁如今回想起来,还总是心悸难平。

“在想什么?”齐允曙看向身边的少女,将她未来得及掩藏的悲伤收入眼底。

在与最初相识时,他对她十足的防备与怀疑。,而如今,齐允曙总是不由自主的去寻觅她的身影。

此刻看到少女面上的哀戚之色,再想起她曾说过的北上寻亲,这样一个娇娇弱弱的小姑娘,纵然有再多的聪明才智,想必也是吃过不少苦的。

齐允曙头一次后悔起来,他应该早些遇到她的。

”什么?“

师攸宁抬头,面上已换了振奋和喜悦的笑魇:“碰到公子这样的人为百姓们做主,真的很好。”

她说的是实话,齐允曙不论是为王还是为帝,这一生都是在为百姓奔波劳苦,虽对臣子对宗亲苛责了些,但对百姓来说,当真是一位好君王。

“那我呢?“齐允曙忍不住问道,声音低低的。

【作者题外话】:今天更的晚了,不过一共有三章,所以小可爱们原谅我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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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八十四章 供养

“公子说什么?”

周围的喧哗声太大,师攸宁没有听清齐允曙又问了自己什么话。

“没什么。”齐允曙淡笑摇头

他原本想问她,替百姓们做主,百姓们觉得我好,那么这些日子朝夕相处,在你的心里,我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可是看着少女纯净澄澈的目光,他这样一个在皇帝面前都能直抒胸臆的人,竟罕见的不好意思起来,竟就此将此事含混了过去。

日后有的是时间,且在等等吧,郡王殿下为自己绝无仅有的犹疑找了个借口。

赈济灾民只是个开始,其后更有安抚他们回乡,接见州府来的官员,写折子上报朝廷此地近况和擅自调兵调粮等后续事宜需要处理。

如此,齐允曙一下子忙得像个陀螺。

在庄安的大军到了寺庙一个多时辰后,胖的腰身上的肥肉一圈叠一圈,都快要将官服撑裂的洛县县令终于赶来了。

县令那诚惶诚恐的模样,仿佛他下一刻就要被绑缚菜市口一般。

不过,这会儿可没人同情他。

围观的灾民群中,不知谁先扔了一块石头过来。

有人起了头,后续便有更多的百姓加入。

因有齐允曙在此坐镇,那县令此刻只得忍气吞声,等见到齐允曙的时候,整个人已经像是从叫花子堆中扒拉出来的一般。

齐允曙并未追究百姓的责任,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做父母官做到让子民如此厌恶的地步,挨打也是活该。

他当即便停了县令的职务,待罪证收齐后再行处置,且另派人处理洛县的赈灾事宜。

洛县县令的事只是个小插曲,齐允曙又部署了其它灾情严重的县镇的赈灾事宜。

如此忙碌到半夜,齐允曙才带领大军直赴青州州府衙门。

与此同时,齐允曙并未身亡,并且还从青州府衙强行调兵调粮的折子,已经被青州府衙的官员送上了齐康帝的御案。

齐康帝子嗣众多,但年幼皇子自有上书房的师傅们教导,更有小些的,身边不知跟了多少宫女与奶嬷嬷伺候,又有皇后与嫔妃们关注,他便鲜少过问。

倒是年长的几个皇子,时常被他鞭策着处理政事,感情更深厚些。

如此,在当初齐允曙的死讯传入京师的时候,皇帝是深受打击的。

现在亲儿子没有死,并且还处理了钦州的赈灾之事,虽有擅自做主之嫌,但齐康帝素来知道齐允曙这个六子从不无的放矢。

相反,比起太子的浮躁,安王的左右逢源,他更显得峥嵘锋锐,绝不是故弄玄虚的性子。

齐康帝当即召了六部尚书以及内阁几个重臣商议青州之事,最终决议暂且按下齐允曙的过失,直接传旨其全权处理青州赈灾事宜。

至于各种详情,责令齐允曙写陈情折子递上来,日后再做定夺。

六皇子没有死,并且还在青州闹腾出了大动静,这个消息就像是炸雷一样,投入京师这一虽暗潮汹涌但到底湖面还算平静的地方。

因为前朝因养在中宫的皇子昏聩无用,派遣于封地的王侯土霸王一般欺压百姓,最终导致亡国的事在。

在大齐这一朝,即使是成年的皇子也拘束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不得远赴封地,并且还要看个人德行与能力,准许皇室子弟中出类拔萃者参与朝政。

如此,在钦州的消息传来的时候,齐康帝并没有避讳着太子和安王。

对于齐允曙没有身亡的消息,太子是既惊且喜。

他原本是防备着齐允曙这个能干的弟弟的,即使这个弟弟是站在他这一头。

如此,在齐允曙身亡的消息传来后,太子虽然在人前哀戚不止,但其实还很有几分窃喜。

可是好景不长,没有了齐允曙这个谨慎严苛又深谋远虑皇弟做臂膀,性格急躁的太子频频犯错,遭受了好几次齐康帝的申斥。

而安王一脉则日渐水涨船高,获得了不少臣子的支持。

到了这个时候,太子才想起齐允曙的好来,才真正的意识到,原来他做太子非德行最为出众,只不过是占了中宫嫡长子的东风。

是以如今听到齐允曙没有出事的消息,太子被安王打压多日的阴郁心情一扫而空,破天荒的在齐康帝面前为齐允曙说了许多好话。

如此,齐康帝事后对亲近臣属夸赞到,太子性子直了些也并非没有好处,至少对兄弟十分友爱,是个当大哥的样子。

安王心思缜密,在齐康帝面前,对于齐允曙这个弟弟安然无恙的消息,自然是涕泪交流的表达自己的欣喜之情。

可是出宫后,他立即招集了府中谋士商量对策。

毕竟曾经下杀手的人突然诈尸了,这对于凶手本人来说,实在不是个好消息,简直可以算得上坐立难安了。

紧锣密鼓的商议了一夜,次日安王便进宫请旨,说是自己等不及要看看齐允曙这个弟弟是否真的安然无恙,要亲自护送他回京,顺带协助其处理青州事宜,免得他太过操劳,总之是一片兄长的拳拳爱护之心。

太子气的直瞪眼,觉得安王虚伪,便也要急吼吼的请旨去青州看六皇弟。

皇帝准了安王的请求,顺带训斥了太子,言明东宫乃国之重器,不得轻易移位,免得朝廷动荡不安。

如此,跟随圣旨出发的还有安王,齐康帝又另外指了时任御前一等侍卫,骁骑营参领的忠勇侯府世子古千轩随行。

忠勇侯夫人与当今齐康帝的妃子丽妃,即齐允曙的亲生母亲,原是亲姐妹。

如此,忠勇侯府世子乃是齐允曙的亲表弟。

京师这头波涛暗涌,青州的情势却日渐的平稳了下来。

只是,情势平稳但事务依旧繁忙,齐允曙时常忙到深夜,竟比微服探查民情时还要忙碌许多。

不过,这些忙碌事与师攸宁并未什么干系。

齐允曙兑现了承诺,将她安置于青州府衙内宅之中,整日里吃穿不愁精心供养,过的简直是老太爷的生活。

当然,这供养是私底下的。

在外人看来,师攸宁如今乃是齐允曙身边一极得宠的贴身侍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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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八十五章 聒噪

师攸宁当得了鬼差,也做得了凡人,既能吃得了苦,也享得了福。

她在西江村时尚且皮肤bái nèn身姿窈窕,可跟着齐允曙将近一月的餐风饮露下来,如今瘦了好几圈不说,脸色蜡黄头发干枯,换上粗布衣裳,与那田中劳作的村妇无异。

经历的风浪多了,师攸宁自己倒是不太在乎皮相。

但是马上就要回京了,她可还记得那位窃取了宿主身份的钱家大小姐,不管其人品再如何低劣,却的的确确是一个千娇百媚的大美人。

如此,输人不输阵,她自然也要早些将自己拾掇出个娇美样子来。

好在这具身体底子好,年纪又轻,加上师攸宁自己又懂得许多宫廷秘方,一日一日的自我到调理下,养回以往的样貌肤色倒不算是难事,甚至还可以更上一层楼。

不过,师攸宁如今虽然吃饱喝足,但也不是没有烦心事。

风餐露宿虽然吃些苦,到底耳根子清静,如今住在了这州府衙门中,她便少不得有一两处交际的地方,委实受了些旁人的聒噪。

师攸宁现在的交际对象,主要是如今青州总督的女眷们。

青州出了这么大的娄子,先是皇子生死不知,后又出了灾民差点zào fǎn的事,青州总督李俊忙得是焦头烂额。

如此,他一边在齐允曙手下兢兢业业的处理事务,一边又嘱咐家中女眷好生招待师攸宁这个贴身侍女。

毕竟宰相门前还七品官呢,若是能从师攸宁这个得宠的贴身侍女身上探听些消息,总还是有好处的。

不过,师攸宁却觉得这位李总督,似乎没有把自己的意思给自己家眷们传达清楚。

如此,因为齐允曙的入住而偏安于总督府一隅的总督府老夫人,总督夫人以及总督府小姐,这接近她的方向便偏离了轨道。

这几个贵夫人和小姐的心思,重点聚焦在了齐允曙的终身大事上。

毕竟像齐允曙这样一个人才出众身份金贵的王爷,后院里又暂且没有女主人,如今既住在了自己的府邸,若是不攀一攀高枝,似乎挺对不起府中那位年方二八,貌美人娇的总督小姐。

五月初,夏光正好。

师攸宁于花树下正享受静谧午睡,却被派来伺候她的小丫头青枝硬生生的叫醒。

“竹筠姐姐,我们家小姐来了,想见您。”青枝言笑晏晏的:“您是在这院里见,还是去花厅那里?”

“你们家小姐?“师攸宁在软榻上换了个更舒服些的姿势“我今日似乎未曾请李小姐过府做客。”

那位李小姐太话唠,昨日硬生生拉着她说了一下午的话,直到李吉过来传话说齐允曙在前面见臣子,便不到后院用晚饭,之后才恋恋不舍的回去。

师攸宁觉得,这醉翁之意不在酒没什么,但死缠烂打的过了头,这便有些烦人了。

齐允曙身份尊贵,到青州府衙后,总督李俊原本已经预备将府中大小家眷迁往别院,把整个府衙空出来安置师攸宁一行人。

不过这样的请求被齐允曙拒绝了,只说客随主便,预留出一些地方变好。

如此,李俊的大小家眷才能够继续居住在这里,算是得了恩典。

毕竟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如今齐允曙这个龙子下榻于此,独居一府才是常理。

当然师攸宁猜这是齐允曙那总督李俊的手段。

青州一地如此混乱,定然有那李俊的失职之处,但是要想迅速的赈灾和平息混乱,还有很多事情需要李俊这个在此地为官多年的人去斡旋,如此才能够畅通无阻。

却想不到,李俊倒是知机,他的家眷们未免有几分拿大,许是在这青州被人捧惯了,竟觉得可以做皇子王爷的主。

师攸宁即使只是个丫鬟,那也是王府的人,若被一总督家的小姐使唤来去,却是打了王府的脸。

此刻,半倚在榻上的少女仍似与往常一般笑吟吟的说话,但青枝无端的便感到了几分压迫之意。

她能够被派来服侍师攸宁,在小丫头里自然也是极机灵的那种,知道惹得师攸宁不悦,忙赔罪道:“是青枝的不是,搅扰姐姐午睡了。”

“你既然知道,那便出去吧。”师攸宁打了个哈欠,困意未远离,她懒得多说。

不管是什么李小姐,还是王小姐,这天天的过来折腾,也委实烦人了些,反正她本就不是齐允曙的丫头,懒散些也没什么。

难不成,那些小姐还想让她将齐允曙送到她们床上去不成?

青枝没有想到这个平日里与自己说说笑笑,一点都没有架子的美貌少女,此刻竟半点情面都不留,连见一见自家小姐都不愿意。

她有些难堪,更生出不忿和不安来。

不忿是因为同样是丫鬟,师攸宁凭什么对她颐指气使。

青枝却忘了,她初初来伺候眼前少女时是多么的诚惶诚恐,毕竟云竹是王爷身边的人,那是万万不能得罪的。

可是后来,这叫云竹的少女没什么架子,于小事上也从不计较,她便忘记了当初的小心谨慎,甚至替她做起主来。

不安,是因为青枝自己到底是这李府的丫鬟,大小姐差遣她办事,她早便应了会将云竹请过去,如今夸下口却没法圆,岂不是大大丢脸。

大小姐素来性娇,青枝可不愿自己吃挂落。

心里思量过了,青枝便强邀道:“云竹姐姐,我还从未见过我家小姐对哪一个女子这般看重和喜欢,左右您一个人在这里也是无趣,不如去花厅同小姐说说话儿?

说着话,竟是握了师攸宁的胳膊,想要将她强拉起来。

师攸宁抽回自己的胳膊,慢条斯理道:“只是说话怕是不成,你觉得我是不是应该在你家小姐面前再唱个曲儿助助兴?”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青枝尴尬的站在原地,被少女黑白分明毫无笑意的眼看的一阵慌乱。

睡意到此已被折腾的不剩几分,师攸宁坐起来,仰头去看委屈咬唇的小丫鬟:“那你是什么意思?你既不愿意伺候我,口口声声又都是你家小姐,那你便回去伺候你家小姐吧!”

“我道云竹妹妹在做什么,怎地左等右等的不见人,原来是在训我府里的丫头!”院子门前,一位被丫鬟仆妇们前呼后拥的粉裙少女抬步而入,笑意不达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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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八十六章 为难

看到这粉裙少女,师攸宁心中低叹一声,还真是不叫人安生了。

比起师攸宁的无精打采,青枝倒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般,喜出望外的对粉裙少女福了一福,娇声道:“小姐,您来了。”

这粉群少女乃是如今总督府衙门的嫡出小姐,名唤李若兰。

她虽然以兰花为名,但在师攸宁看来这位李小姐撇去急躁的有些骄横的性子,样貌上倒更像一株亭亭玉立的荷花,是个很精细的美人。

看到坐在榻上的少女不紧不慢的起身,李若兰心中闪过不愉。

只是她想起祖母对自己的嘱咐,这位云竹虽然只是个丫鬟,但却是王府中郡王殿下的贴身侍女。

在未能得到郡王殿下的欢心之前,她还是不要与云竹闹僵的好。

李若兰心道,且先记下这一笔,等日后自己成了郡王妃,可有云竹的好看。

她是见过母亲处理丫头和小妾的,不论是打发到外头庄子上做苦力,还是直接配了管家小厮,到时候这人还不是任由自己拿捏。

心中盘算了一会儿,李若兰心气舒畅了许多,款步进院对师攸宁道:“天色已是不早,若兰还想着请云竹妹妹一起用午饭呢,却不想……”

她以手掩口轻笑两声:“若是郡王殿下知道你这般懒散,岂不是要受罚?”

“多谢若兰姐姐关心,不过郡王殿下那里嘛,”师攸宁做一恃宠而骄模样,玉白的小脸微扬:“殿下说我前些日子跟着他奔波来去受了不少苦,如今只需要好好将养便是,如今不过是起的迟了些,不打紧的。”

李若兰脸色一沉,又不好发作,转而看向青枝:“我这丫头平日最是机灵,刚才却听妹妹要罚她,这却是为什么?”

“她呀……”

师攸宁并不欲与青枝这一小丫鬟计较,但是还不待她开口,却见青枝怯怯的看了她一眼,委屈道:“奴婢不想让小姐等得过久,便大着胆子唤了唤竹筠姐姐,却不想惊扰了她入睡,都是……都是奴婢的错,要打要罚都是奴婢该受的,万万不敢有怨言。”

青枝这样说着,眼角却已湿漉漉,看上去可怜极了。

被倒打一耙,师攸宁颇无语。

不过她是何等样人,这点小事情即使自己身在其中,但更多的是看戏的心思。

见李若兰冷下来的脸,她不紧不慢的道:“我与若兰姐姐投缘,这些事原本不欲搅扰你的,但是如今青枝既开了口,那少不得掰扯掰扯,免得让自个落下个刻薄名声。”

“都是一般年纪的姑娘家,互相体谅也就是了,何必如此针锋相对呢!”李若兰按了按鬓角被风拂乱的几丝头发,颇有些觉得眼前少女无事生非。

师攸宁淡淡一笑:“我以为来者是客,没有哪个主人家会让客人被伺候的奴婢指责,倒不想在若兰姐姐这里却是要强好胜!”

她看向青枝,收敛唇角笑意,竟另有一番难以言说但却让人不敢轻辱的气度:“不怕若兰姐姐笑话,我虽只是个贴身侍女,可在郡王府时手底下也有两个小丫头日夜服侍,可没有哪个小丫头敢擅自做主决定我的事,甚至强行对我拉拉扯扯。”

“奴婢……奴婢没有……”青枝缓慢辩解。

她为了讨好李若兰,言语间不免有几分添油加醋,但却万万没有想到会被师攸宁这个看似娇娇软软的少女直接挑明,而且还是这般不留情面的揭开来。

这云竹和她一般都是丫鬟,怎么就不明白息事宁人的道理?

青枝这下子心便提了起来,如今不只是她丢脸,若是闹到郡王殿下那里去……

这一点,李若兰显然也想到了

她面色不虞,只觉眼前少女如此巧言令色实在是面目可憎,只强压下怒火道:“云竹妹妹怕不是误会了,这丫头最是机灵能干不过,鲜少犯错的。”

误会?

眼见青枝到这时候还不肯认错,师攸宁将自己左侧衣袖挽起,胳膊上赫然有两个青色的指印,这痕迹在白莹莹的皮肤上特别显眼。

这指头印的确是青枝想强行拽起师攸宁时留下的,倒不是青枝有心要掐人,而是师攸宁露在外头的肌肤还未完全养回来,但遮挡在衣物下的肌肤却极细嫩,十分容易留下痕迹。

此刻证据亮出,师攸宁点了点伤处道:“也许是青枝嫌我睡得沉了些,这才为我醒醒神呢。”

她言语戏谑,但一张月白的小脸绷的紧紧的,看上去沉冷严肃,倒有几分齐允曙素日里的冷淡样子,很能唬的了人。

“怎么会,我明明只是轻轻……”青枝喃喃道,面色已青白一片。

李若兰还想拉扯出些笑容来缓解此刻的尴尬,可是一股无名火怎么都压不住,一巴掌就将青枝甩在了一边,怒声道“先头里怎么告诫你的,要好好侍候贵客,你竟然如此尖滑懈怠!”

“奴婢……小姐……奴婢知错了……”

青枝被打的一个趔趄,而后又飞快的挪过来跪在李若兰面前,只捂着脸低声哭泣个不休。

李若兰打完了人,僵硬的立在原地不动,等着师攸宁说些软话给她递个台阶。

在这青州一地上,再没有比她家室更好的千金小姐,往日小姐妹聚会,大家都是让着她的,竟还从未出现过如此让她尴尬难堪的场景。

李若兰这等小姑娘心里头想什么,师攸宁瞧一眼便能明了。

她虽不喜她这骄纵又暴躁的性子,只催眠自己道这李小姐年纪不大,长的也算赏心悦目,偶尔让一让也无妨。

毕竟,总不能大家都泥塑木胎的僵在此地。

如此,师攸宁便笑道:“多谢若兰姐姐为我做主了,原是我皮肤细嫩些容易留印子,也并非全是青枝的不是,她伺候我这些日子也算辛苦,便饶过她这一回吧。”

青枝再想不到师攸宁会为她求情,一时又羞又愧,竟也没有脸再哭出声来了。

李若兰这才回转了笑颜,又教训了青枝几句,气氛一时才宽松下来,但心底却仍怪师攸宁偏生要亮出胳膊上的伤处让自己难堪,心底未免还留着气。

正在此时,外头有人来报,说郡王殿下今日要来后院用午饭,让师攸宁早些准备。

李若兰双眸一亮,拉着师攸宁的胳膊道:“郡王殿下中午要过来用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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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八十七章 维护

听到齐允曙中午要过来,师攸宁心头也是一喜,算一算这都两日没见了。

不过,看到身边的李若兰眼波盈盈,满是期盼与羞涩的模样,她又觉出几分烦恼。

虽然师攸宁心里头明白,以齐允曙那性冷如冰的样子,搭理这位主儿的可能几乎为零,但架不住自己盘里的东西遭人惦记不是。

师攸宁还有另外的想头,想在齐允曙讨个机会,让她能上街去逛逛。

这总督衙门的后院空出来一多半给齐允曙和她几个人住,齐允曙在前头衙门忙的饭都不能按时吃,连带李吉和庄安也被指使的团团转,倒单落下她一个在这后院闲的快要长毛了。

因齐允曙这位皇子下榻于此,那总督李俊为着显自己的忠心,竟派兵将此处围的铁通一般,没有齐允曙的允诺,她竟出去不得。

“云竹妹妹,郡王殿下快要来了,你倒是赶紧安排起来呀!”李若兰见身边少女似有些恍神,不满的晃了晃她的胳膊。

是了,在听到齐允曙要过来的消息后,李若兰已亲密的挽上了师攸宁的胳膊。

外人打眼一瞧,倒似乎这两个并肩而立的少女是亲姐妹一般。

“安排?”师攸宁抽回自己的手臂:“姐姐提醒的是,我这会儿差事到了,就不留你了,咱们改日再叙。”

师攸宁这“差事”二字倒只是个托词,她并非真的是齐允曙的丫头,一路同行相互扶持的那些日子后,倒是更以朋友的身份相处,哪里就用得着安排什么事。

倒是齐允曙,她估摸着他是怕她呆着无趣,特地抽出时间来陪她吃顿饭,其后怕是还要去忙碌的。

“瞧妹妹说的,正好儿赶上你这儿忙乱,郡王殿下何等尊贵样人,你方才困乏那样子,想来一时也忙不过来,不如我留下帮衬帮衬。”

李若兰这般说着,又忙打量自己的穿戴与妆容,当真又是心焦又是羞怯。

她并未近身见过那位庆郡王殿下,只远远瞧见过他路过花园。

那身量修长金尊玉贵的样子实在让李若兰心折,她又偷听得父母私下叙话,言及那人样貌亦是难得一见的俊美无俦,哪里有不神往的。

师攸宁见李若兰如今化身牛皮糖,撵是撵不走了,便揉了揉太阳穴又在软塌上坐了:“姐姐说的是,我这身子疲累的很,倒还真一时缓不过劲来,今日这午饭,不如就…”

“妹妹放心,有姐姐呢!”

李若兰欢喜的一拍胸脯,又忙将手腕上一只镯子褪下来塞进师攸宁手心里:“瞧着妹妹爱素净,那些钗环怕是不喜欢,这东西你拿着玩儿,也算是全了咱们姐妹的情谊。”

师攸宁哭笑不得,心道这位李小姐这会儿怕是觉得自己极上道,这是贿赂自个儿呢。

被塞进手中镯子水头不错,但她见过的好东西不知凡几,还真看不太上,只懒得和李若兰争抢伺候人的事,自顾的看她们主仆忙活。

齐允曙远远瞧见这边院子热火朝天,好几个仆妇进进出出似乎在张罗吃食,心情不觉好了起来。

那丫头许是前些日子累极了,进府后便日日懒懒散散的像个不动如山的小佛陀,今日这是终于开窍了?

如此想着,他原本因为田文广的那些污糟事而凌冽锋寒的气息,这会儿便不知不觉的收拢了起来。

齐允曙倒不是从前头衙门里回来的,而是自州府的大狱中。

他这几日忙的抽不开身,今日才去见了被关押起来的田文广与刘禄。

刘禄便也罢了,他原就看重这汉子身手不错人又直爽有担当,早便有将其收归门下的想法。

他将人放了,又派遣刘禄去军中历练几年,回来便很能当得住用。

至于田文广,齐允曙却是让暗卫使出看家的刑讯手段来审问,将自己在寺中病重时那三包药材的来历问的清清楚楚。

田文广不清楚师攸宁原是个女子的事,刑罚没受住几个回合便将自己那些事抖搂了个干净,包括曾觊觎齐允曙身边那少年的一节。

他还很为自己辩解了几句那少年凶悍,他并未得手的事。

可是即便如此,齐允曙却仍听的心惊肉跳,一时又是震惊后怕又是窝心的感动,怒极吩咐下头人让田文广“畏罪zi shā”之后,便亟不可待的回了府。

他生性淡漠,在过去的二十余年里,还从未有过这般想见一个人的心绪。

李若兰正指挥下人们准备菜肴果品,门口守着的小丫头急忙回禀说郡王殿下再几十步的距离便过来了。

她心头一喜,本要提了裙摆去迎,但目光自闲适的坐在榻上的少女身上略过,便不由自主的蹙了眉头。

榻上的少女正低眉翻阅一本书册,因着垂首的缘故并未露出整张脸孔,但即使如此,也自有一种轻灵秀脱俗处不自觉勾了人的目光。

李若兰自问样貌也是上等,可要说胜过眼前的少女,那却还差些意思。

这样一个妙人儿留在郡王殿下身边,今日自己又和她吵闹过一番,迟早是个祸害。

这般想着,她忙趋步上前提壶倒了一杯茶水,转身往榻上的少女处送:“妹妹可是口干了,喝些茶水再看书吧。”

师攸宁走马观花的翻着手里的地理图志,抬眼瞥见李若兰眼中的一抹惊慌之色,不疾不徐的去接茶盏。

然后,在李若兰还未将那杯盏送到她手中便松手后,师攸宁亦早有准备的闪至一旁。

“啊呀!”

随着杯盏落地的碎裂声,李若兰惊声痛呼,一只倒了些许滚烫茶水的手高高举起,露出烫红的肌肤。

师攸宁手里还擎着书,粗粗抹掉手背上不几滴茶水,冷眼看着眼前的一切。

“云竹妹妹,你这是做……”李若兰委屈的开口,她生的精致柔弱,收起暴戾的脾气后当真娇怯的惹人怜爱。

门口有一抹鸦青色人影闪过,师攸宁已被拽到了一边,是齐允曙。

他才到院中便听到瓷器碎裂的声音,又伴着女子痛呼,疾步便进了屋。

说起来,此刻厅中忙碌的婢仆不少,俱都是着红缀绿挤挤挨挨的,可齐允曙一眼便看到了站在最里侧的师攸宁。

“哪里伤到了?”齐允曙上下打量师攸宁,声线微有些急促。

师攸宁被他左右打量,摇了摇头要抽回自己被攥的紧紧的手腕。

“说话!”齐允曙敛眉又问。

“殿下,我没什么事,有事的是她……”师攸宁看下齐允曙背后,正一脸幽怨的李若兰。

就冲李若兰这行事,师攸宁敢肯定总督李俊的后院怕也不是那么太平。

若不然李若兰这一嫡出的大小姐,这还没与齐允曙怎么着呢,便连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式都使出来了。

“拜……拜见庆郡王殿下,”李若兰娇柔中暗含痛楚的嗓音满是委屈道:“殿下可要为我做主啊!”

“你是谁?怎么进来的?”齐允曙转身,态度远不如对师攸宁时虽也冷脸但到底暗藏温和,乃是见外人时常挂的一张冷面。

他这样威压百僚的气度,便是年近五十,掌管一州大权的封疆大吏如李俊,在回禀事情的时候也战战兢兢不敢有丝毫懈怠,又岂是李若兰一个闺阁千金承受得了的。

于是,师攸宁眼睁睁的看着李若兰一张小脸,此刻愈发的苍白和畏怯。

“民女……民女……”李若兰此刻哪里顾得上看眼前的郡王殿下如何一个好样貌,只被那双似蕴着寒冰似的眼扫过,便已经腿软的恨不能立时跪下。

“你说!”齐允曙不耐她吞吞吐吐,另指了一年纪大些的婆子问话。

因着李若兰为师攸宁倒茶的事发生的太突然,那婆子虽是李若兰的乳母但也不明白她的用意,便老实道明了李若兰的身份,以及方才是摔了杯子,自家小姐不小心烫着了。

“不是,是她故意拿滚水烫我!”李若兰避开齐允曙的视线,觉得压力没那么大了,急忙喊道。

“李吉,去叫李俊滚进来,他教女无方,难道还要本王代管家事吗?”齐允曙却不欲与李若兰理论,只冷声吩咐候在门外的李吉。

“王……王爷是要包庇她吗?”

这样**裸的忽视让李若兰羞耻,忍不住喊道。

“你算什么东西,也敢质问本王?”齐允曙不屑道:“私闯本王的院子,论罪当诛,你该庆幸你父亲如今尚且得用,否则……”

师攸宁猫在齐允曙身后没有说话,其实是压根插不上嘴。

在绝对的王权之下,李若兰那一套小儿女之间巧言令色的话完全没有用武之地。

总督李俊一个脑袋两个大,连滚带爬的紧了院子,请罪的话说了一箩筐,这才诚惶诚恐的领了自家闺女离开。

李若兰被齐允曙斥责后脑袋便一直混混沌沌的,她想不通自己明明是总督府的小姐,父亲是堂堂二品大员,为什么却连被那皇子殿下看一眼的资格都没有。

就连素日在她眼中无所不能的父亲,那会儿的委顿赔罪的态度,都是李若兰从未见过的谦卑。

她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似乎犯了什么错,譬如自视甚高甚至是自寻死路。

再后来,师攸宁直到离开青州也没有再见过李若兰,倒是从龙凤册那里得了八卦,李若兰先被罚跪了祠堂,而后又远远打发到了庄子上,便连总督夫人都吃了总督的挂落,好长时间不出现在人前。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且说眼下,满屋子的奴仆随着李俊父女离开后,屋子里便陡然空旷了下来,只留师攸宁与齐允曙面面相觑。

“殿下,你为什么不问问,是不是我……”师攸宁唇角含笑,一双清凌凌杏眼满是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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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八十八章 用饭

齐允曙自师攸宁手中将那半卷的书册接过,随意翻了翻便扔在榻上。

他看向身边水绿衣裙的少女,声线浅淡:“问你什么,是否为了本王与那李家小姐故意为难?”

师攸宁摇头,中肯道:“是她为难我,我可……嗯……尚且未来得及为难她……”

看她这可惜的模样,齐允曙眸底含笑:“尚未来得及却不是不会,为什么?”

他说着话,已然又近前了一步,将原本就因之前躲避那杯滚水儿避在一边的师攸宁堵在了角落里。

齐允曙上前一步,师攸宁便禁不住后退一步。

她习惯了他平日里冷淡寒峭的样子,平日里也不多惧怕。

可齐允曙此刻这咄咄逼人的样子,像潜藏着什么危险似的,师攸宁的第一想头却是逃走。

她左顾右盼,一时寻不着间隙,顺手捞起之前放在榻后矮几上的碧绿镯子:“拿人的手短,那李小姐虽然脾气不好但人却大方,我这一时……”

“这么说,倒是本王错怪她了,那李小姐原来不是擅自闯入,竟是你放进来的?”齐允曙原本微往前倾的身子站直了,眉眼眼角染上冷意。

“那倒也……”师攸宁话未说完,面前身量修长的男人已转身外厅中走,一边冷声道:“还不过来用饭!”

眼见那小东西蔫头蔫脑的过来,齐允曙又是气又是无奈。

可她这般聪明,齐允曙不相信她不知那李小姐醉翁之意不在酒,竟就将人放了进来,岂不是一个镯子就将他卖了?

如此,郡王大人心头一软其后又冷硬如常,只看着一桌子种类繁多的菜色十分不顺眼,叫人重替换了些过来,又将守着园子的将领提溜过来训了一通,才算稍稍平了心气儿。

李吉和庄安是在屋外廊下另置办了一桌吃食的,以便随时听候吩咐,是以屋子里如今只师攸宁和齐允曙两人相对而坐,当真是呼吸相闻。

师攸宁方才是被齐允曙那突如其来的追问迫的有些羞窘,这会儿回过头来,才渐渐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蠢事。

可是要解释,却也没个解释的由头,反倒更添一层羞耻,是以只遥遥望着在桌子那一边的一道牛柳炒白蘑依依不舍。

须臾后,一只指骨分明修长有力的手在她眼前一晃而过,将那道牛柳炒白蘑抄到了近前摆放,而后闲适的夹了一筷子。

如此,这道菜正放在齐允曙与师攸宁的中间,只需要一抬手便够得着。

师攸宁看向将菜挪过来的齐允曙,心道难不成是他看出来她喜欢吃,所以特地……

可惜她抬头,郡王殿下的吃相优雅端然的可以入画,连一眼都未往师攸宁这边看,倒是对那盘牛柳又下了两回筷子。

原来是他自己喜欢吃,那自己还是不要虎口夺食的好。

师攸宁戳了戳碗里的白米饭,再想一想在流民中生活时那发硬的杂粮饼,终于觉出如今桌上食物的好来,就着抬筷子便能接触到的菜,倒吃的津津有味。

虽有牛柳炒白蘑的名头,但牛乃春耕时紧要的牲畜,这菜中所用的肉其实是羊肉。

齐允曙生性厌热,羊肉却又是燥热之物,他平常是极少吃的,可此刻怀着某些难以名状的心情,竟又一次将筷子伸向了自己特地挪了地方的菜。

不过这一次,他夹的一筷子菜却拐了个弯放进了身边少女的碗中:“这菜还算可以入口,尝尝看,不喜欢便挑出来扔了吧!”

师攸宁抬头,男人一张脸绷的死紧,眉峰隐有折痕,愈发显的难以接近。

她从不是硬要捋虎须的人,顺他的意尝了尝,果然同想象中一般好吃,便道:“挺喜欢的。”

“那便都给你,不准剩!”齐允曙放下筷子。

他不到五更便起身忙碌,早饭只用了几块点心,原是饥肠辘辘的,但几块羊肉下肚,胃部便起了不适之感,却是宁肯饿着也不想再吃东西了。

这时候原该喝一杯清茶去腻,可是齐允曙不愿意支使师攸宁,便强忍着打算陪她用完饭去前院了再说。

师攸宁看齐允曙面色不好,眼底还有青影,显然是劳累过度却又休息不好,怕是累过了头没有食欲。

她目光在桌上的几个菜色中逡巡来去,起身舀了一小碗龙井竹荪汤放在齐允曙桌前:“公子,这个汤我昨天用过,很清淡养胃,你尝一尝?”

齐允曙抬眸看去,少女一双黑白分明的杏仁眼带着关切之意,只这样一眼,他方才心底的躁郁似乎全成了不堪一击的烟雾,全部消散无踪。

看到齐允曙虽沉默不语,但竟真的依言去品那汤,师攸宁努力的做起了劝吃的活计。

不过郡王殿下用着汤,心头却猛然跳快了一拍,方才他鬼使神差的替她夹菜,似乎未来得及换公筷……

因为相识到如今,大多是混在流民堆里风餐露宿,是以师攸宁并不太清楚齐允曙的饮食习惯

但她到底知道倦怠厌食之人对清淡的食物接受度总高些,便端着小碟子夹了清爽菜色劝齐允曙尝一尝。

坐在廊下的庄安与李吉这几日差事不断,用饭的时候大多是挑浓油赤酱的来塞肚皮。

这厢一边儿吃着,一边听得屋内两人的对话

“公子,这个鸡丝黄瓜看着新鲜爽脆,你尝一尝。”

“尚可。”

“这个甜酸乳瓜我方才尝了,最是开胃。”

“可以。”

“这个菜没见过,不过看上去很不错,公子要尝一尝吗?”师攸宁再接再厉。

郡王殿下睫羽微抬,眉心折痕已消散不见,长夜般漆黑的眼眸将少女玉白可爱的面颊收入心底,淡淡解释道:“那是蟹肉双笋丝。”

说着话,他自然而然的将面前盛菜的小碟子往前一送。

这厢,师攸宁已熟门熟路的将那笋丝和蟹肉夹了一筷头往小碟上放。

于是,原本被羊肉冲散了食欲的齐允曙,竟然在不知不觉中用了不少的饭菜,便是连困乏之意都消散了几分。

廊下,李吉筷头也不由自主的往那蟹肉笋丝上伸。

庄安吃了几块甜酸乳瓜,之前一味吃大鱼大肉升腾起来的饱腹感被酸甜爽口的味道一冲,竟又添了一碗饭。

【作者题外话】:晚上还有一章,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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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八十九章 认账

狗腿的伺候齐允曙用了饭,师攸宁胆子便大了些,将自己想出府去转转的事说了出来。

这事儿师攸宁之前提过一回,但那时候齐允曙说要整顿青州之事,街面上少不得乱上一阵子,要再等一等出去才安全。

看着少女眼巴巴的瞧自己,齐允曙往后一仰靠坐在椅背上,放松了精神径自闭目养神,睫羽密匝匝摆下一片阴影来。

他道:“本王近来事务繁忙,头痛又隐约发作起来,待稍缓一缓再议你出府的事,好么?”

“是李吉偷懒了?”师攸宁不由道:“那小子将我的推拿手法学了**成,再配上药方子,不应该……”

“他年纪小,近日肩头又挑了许多差事,一时懒散也不必苛责。”

齐允曙淡声道,心底却因师攸宁的关切而觉得十分熨帖,只面上并不显。

廊下以自家姐姐和主子爷的对话为佐料,用饭用的正欢的李吉身躯骤然一僵,筷头夹着的一只鸡腿吧嗒掉在桌上。

他明明记得昨夜睡前替主子爷推拿还被夸了,赏了三个月俸禄来着。

师攸宁不疑有他,见齐允曙闭目端坐,眉宇间隐有疲惫之意,又因他肤色极白,眼底的青影便极显眼。

这样一个人,平日里一双寒眸如冰川雪山般令人不由自主的畏惧,此刻闭上了眼,才显出一张极秀丽出众的样貌来。

齐允曙即使闭着眼,也能感知到眼前少女目光落在他身上打量来去,放在腿上的手指不由蜷了蜷,却是冷然催促道:“还不开始?”

想让自己推拿便直说,这么凶做什么,真是个狗脾气!

师攸宁被强行从鉴赏美色的思绪里叫醒,心底里忍不住泛出一句吐槽的话,其后便又忍不住笑了。

这厢,听见动静的郡王殿下睁开眼,看到的便是少女眼眸弯弯笑的腰身都微弯的样子。

他也曾见过她笑闹的模样,但大多是无意间觑见她和李吉玩闹时才会出现,何曾如此近在咫尺的打量过。

齐允曙被这笑恍了眼,忍不住伸手一拽,将原就站的不远的少女拉到了自己近前,不辨喜怒的问道:“爷有什么好笑处,让你欢喜成这幅模样,嗯?”

他因是坐着,乃是仰头看着师攸宁的样子,流畅的下颌线条绷紧,喉结微微耸动,竟是从未有过的强势霸道。

不是王公贵胄的那种居高临下,而是猎人看到心仪的猎物,猛兽追寻目标的势在必得。

不知是因夏日穿着单薄还是怎地,师攸宁只觉握着自己手臂的那只手很有些热。

那热度透过她衣袖直往肌肤里钻,让人思绪不能回拢到正常线上,只忍不住想逃到个小角落里藏起来。

“你胆子素来大的很,如今竟连本王都敢取笑了?”

齐允曙眼见身前少女垂着眼不敢看自己,薄薄的眼皮下倒能瞧见眼珠子转来转去,竟是紧张极了的模样,不由升腾出几分怜爱之意。

他只觉自己的心肠从未这般柔软过,以食指与中指挑起眼前少女bái nèn细致的下巴,想让她也如他一般看着自己。

心中盘旋着绮丽念头,齐允曙面上却是愈发慢条斯理道,触碰了少女下巴的手在那细嫩肌肤上点了点:“说说,笑什么呢,若是解释清楚了,本王便放过这一遭,如何?”

这话说的轻柔低沉,随后齐允曙却是偏头看向房门外:“滚远些,若是再竖耳朵,府里的规矩都忘了么?”

正屏息敛声,竭力揣摩里头发生了何事的庄安和李吉打了个寒颤,也是主子爷近日因着里头这位的缘故,脾气越发和缓好说话了,他们竟也跟着松了皮子。

姐姐在里面,李吉是不想走的,虽然畏惧但脚底不免多了几分迟疑。

庄安倒是利索,直接拽了李吉的衣服后背将人带走了。

“庄安,你说主子爷这是,这是什么意思?”

站在院门口了,李吉脸皱的压根没法看:“主子爷的确不喜人嬉笑,可总不能……总不能打姐姐吧?”

庄安想起这几日的事来,主子爷明明忙的脚不沾地,但便是忙到再晚,总还要踏着月色从前头走不近的路过来到这园子里转一圈。

明明郡王府的园子比这总督府的强了不知多少倍,也不见主子爷多爱踏月赏景的。

依他看,主子爷分明是来看某个人,可是因着夜深,主子爷便只遥遥看那院墙几眼。

“你小子倒是认了个好亲眷,日后有福了。”庄安拍了拍李吉的肩,却是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

竹妹子聪慧又貌美,若单论才貌与主子倒是相配,可她毕竟身份不明,皇家规矩大,便是得个侍妾的位份估计都很不容易。

他想起寺中那夜,少女执意不肯让自己带到安全地方,问急了只直白又清晰的说了一句:“我钦慕他,不放心他一个人!”

王宫内院里最初一腔深情的人多了,可最后也不过空守一屋蹉跎度日。

竹筠这样的女子,主子爷如今看来是不会放手的,可入了那空荡幽深的郡王府,一朝恩爱过后说不得便是几十年的空寂日子,她到那时候也不知会不会后悔。

“你是说……”李吉惊异道。

他平生最钦佩爱戴之人非齐允曙这个主子莫属,可最牵挂关切之人,如今却是师攸宁这个姐姐。

李吉原本以为姐姐若是寻不到亲人,和他一起在王府中当差,做个侍女什么的,有个遮风避雨的地方便很好,毕竟主子爷虽然严苛但从来都对忠心的下人们极好。

可做侍女到底还有几分自由在,若是成了主子爷的女人,李吉挖空心思却只想到太子府和安亲王府那些后院的女人们,争风吃醋打压陷害,姐姐日后也要过这样的日子吗?

却说屋内,齐允曙闭着眼的时候,师攸宁胆子还能稍稍放一些,他如今这般盯着她看,却是让人压力骤增。

师攸宁硬着头皮道:“也没……没笑什么,只是觉得殿下闭上眼睛的时候,看上去没有往日那般让人不敢接近,比我曾经所见过的人都要好看,是极俊极好看的人。”

那本王这般好看,你喜欢吗?

齐允曙在心底道,不过他到底说不出这般孟浪的话,也怕将眼前这只已经准备逃窜的小野兔子惊的又缩进洞中去。

“原来如此,不过你不是第一个赞本王样貌出众的人,倒是第一个因此而笑出声来的。”齐允曙戏谑道。

师攸宁:“……”

“郎中开的药有按时喝么?”齐允曙转了话头,顺带不动声色的收回了手。

他虽早到了知人事乃至娶妻纳妾的日子,但因着应付太子几次妄图插手自己后院的事,便索性不近女色,倒是头一次这般亲近一个女子。

再不收手,齐允曙心头一叹,他倒不知自己的自控力有时候竟这般不顶事。

“喝倒是喝了,只是似乎没什么效用。”师攸宁自然不会说她将那药都不是倒入窗下便是灌进花盆里的事。

打从住了总督府后,齐允曙便请了许多郎中来为她号脉,要治一治她失忆的病症,这药自然也是与此有关的。

可师攸宁原就没有失忆,那些郎中因是总督府请来的,一个个为着显出自己的尽心来,开的药方熬出药来一个比一个苦,她只得费尽心思的倒药汁。

“想不起来也没关系。”齐允曙道:“本王的郡王府虽不大,但多你一口饭吃还不是问题。”

于齐允曙而言,眼前人想起自己在京师与何人为亲自然好,那他正好前去结交安排,总让她能好生生的进了自己的府邸。

若是想不起,京师之中他交好的同僚,依附于他的臣属,吩咐底下人好好盘问家底与家风,他亲自给她寻一倚靠。

不管是认作养女还是编撰另外的身世,他总能让她有所倚仗后再入郡王府,也不至于被人欺负了去。

不过,这些事齐允曙虽暗中考量许久,却是半分都未告诉过旁人,只待入京了便着手去做。

师攸宁听齐允曙说的认真,心下不由一暖,遂亦认真的点头道:“那便多谢殿下厚爱了,只是……”

“唔,还有事要告诉本王……”齐允曙看她,端得是十足耐心的模样。

“殿下这里应当有许多事忙,若是无事,我便先出去了。”师攸宁无奈的动一动胳膊。

齐允曙倒是收回了触碰她下颌的手,可原本握着她胳膊的那只手却是松了又紧,最终将她的一只手包在掌心中,自己却浑然无事人一般。

“这么着急的要离开本王吗?”

齐允曙将那只想要挣脱自己掌心的绵软纤细的手捏了捏:“前些日子,你还说要陪着本王,我病重昏迷,也是你不顾安危的去寻药,本王将你的话当了真,你如今却不承认了吗?”

他这般说着,其实脑海中最初浮现的却是那夜昏沉沉之中被哺药的事,那样的唇齿缠绵,如今齐允曙细细思量过,断定那绝不是梦。

只是女孩儿家向来面皮薄,他自己在脑海中几次回想,但此刻话到了唇尖上却到底并未提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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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五十章 亲近

师攸宁再没想过,齐允曙这样性子淡薄的人,竟然会如此直白的问自己的心意。

看到少女因惊愕而唇瓣微张,齐允曙压抑着自己的绮思勉强挪开目光,声音不知不觉的喑哑了些许:“看这样子,原来是吓到你了。”

“没……没有……,只是……”

师攸宁想着措辞,她的确是钦慕齐允曙的,可是却不妨齐允曙竟这般清楚明白的问了出来,这惊喜委实有些大,一时便有些反应不过来。

齐允曙站起身,双手虚虚搭在少女的双肩上,让自己能靠着更近些,也是将她暂时困在自己触手可及的地方,免得人被自己惊跑了。

师攸宁如今身量只到眼前男人的肩膀处,如此,倒像是跌入陷阱的小动物一般动弹不得。

他低头看着她,声音端凝又郑重:“原本不该这么早对你说这些话,便是说,也不应是这样潦草的一个所在,可是……可是你站在本王面前,本王便忍不住想亲近你,想让你不怕我,想让你像我看你这般看着我,所见所思只有我。”

齐允曙呼了口气,以让自己紧张的心绪平息几分。

他从未有过这般一颗心都似提在半空中的体味,顿了顿又道:“所以,你能明白我吗,本王不高兴你因为一只镯子便让那企图攀附我的女子进院子,我如今按着你给的药方吃药,头痛已经很少犯了,推拿只是个借口,我只是想你……想你在我跟前的地方。”

“我看见殿下你,也很开心的,我知道你忙,所以想到街上去看一看,这样就不会总是惦记你。”师攸宁低声道。

她其实有些不大好意思,可是齐允曙的话真挚到无可掩藏,她便也忍不住直抒胸臆。

“等忙过了这一阵子,再几日我便能带你出去散散心。”

齐允曙心头欢喜:“青州这地方其实也有不少的好景致,有那没有被洪水糟蹋的,还很能赏出些趣味来。”

他原就长的极好,只因平日气势太盛倒让人不敢细细打量甚至是忽略了容貌,此刻眼角眉梢俱因挂了柔和的笑意,便显出十分的秀色来,端得是清冷俊逸贵胄天成。

“殿下,有没人告诉过你,你笑起来极好看?”

师攸宁倒是不知道齐允曙露出些许笑意的时候,左侧面颊竟还有一酒窝。

她忍不住拿手去戳,却在半途中又被攥住了手腕。

“你安分些,不要太过淘气,”

齐允曙指腹摩挲被他圈住的细白手腕:“也不能靠本王太近,否则……”

“否则什么?”

师攸宁见他说的严肃,微微睁大了眼,戳他酒窝是自己不对,可不能靠近是什么鬼,现在两个人的距离就挺近的了。

“我更喜欢你叫我云书,云书通允曙,你每每念起这两个字,我总是忍不住什么都依你。”

齐允曙凝视着少女仰头看着他时一双明亮的眸子:“还有,靠得太近,约莫是会这样……”

师攸宁的视线骤然一暗又一亮,唇上温软的触感一触即离,是齐允曙亲了她。

眼前身量纤细的姑娘睫毛颤巍巍,bái nèn的面颊透出微微的粉来,让人忍不住的怜爱和亲近。

齐允曙不敢多看,只握着她肩的手微加中了些许力气:“前头还有些公务要办,你乖乖呆在这里,晚上我来陪你用饭,好么?”

看到小姑娘点头,郡王殿下克制的摸了摸她的发顶,转身大步离去。

只是走出房门了,回头看空旷厅堂菜肴满桌,边上只纤细袅娜的立了一个她,总还是透出些冷清。

齐允曙知道他家小姑娘其实是个喜欢热闹的性子,走过人烟稠密的地儿时眼睛都比往日亮些。

他心头无奈的一叹,嘱咐道:“一会儿我派两个护卫来,天黑前需得回来,晓得么?”

且先让她找些乐子,等卸下担子了,自己再陪她好好游赏一番。

“知道了,保证安全回来。”师攸宁神采飞扬的应道。

齐允曙走后,师攸宁长呼了一口气坐回了厅桌旁。

她捧着自己的脸,目光飘忽的看着满桌的菜肴:[小册子,方才我不是在做梦吧,他真的亲了我?]

龙凤册原躲在屋脊上,听到师攸宁的召唤后从窗户里飞进来:[我什么都没有听到,也没有看到主人被人亲,没有看到主人脸红的都要冒热气了……]

师攸宁:[……]

不多时,齐允曙果然派了两个护卫来,一个看着精明强干,另外一个却平凡的丢进人堆里都找不见。

不管怎么说,师攸宁可以肯定的是,这两个人定然不是总督府的人手,很值得信赖。

“云竹姐姐……”

看到师攸宁要出门,青枝忙迎上来,怯生生一如初见师攸宁的时候。

先头李若兰不知进退,被总督李俊黑着脸直接带走了,哪里还顾得上青枝这个小丫鬟。

“我要出门去,不要跟着,入夜之前回来,还有事么?”师攸宁问,语气平淡自如,但总没了之前对青枝的那一份宽容。

她原先是不计较,可是没道理被人踩了两脚还不长记性。

“没……没事了,奴婢在府里等姐姐回来。”青枝畏惧的看了看跟在眼前少女身后的两个高大侍从,小声道。

青枝想向眼前少女服个软,还想求她不要将今天的争持说出去,可这会儿却怎么都开不了口。

于师攸宁而言,青枝一腔心思与写在脸面上并无不同,她淡淡道:“准备好沐浴的热水,我晚上回来了要用。”

还叫她准备热水,是不会赶走她了,青枝连连答应,看着少女离去的声音,后悔在心里累加的更浓了,可却也知道有些地方,到底是不同了。

“小姐若是不喜她,属下便另差人来。”面容平凡的侍从问。

高永是齐允曙的暗卫之一,本事可比面容厉害的多,因受了主子爷严令照看师攸宁,早将这院中发生何事探听的一清二楚,是以有此一问。

师攸宁摇头:“虽蠢笨些,到底比新人用的顺手,况且我又不在这里久留,些许小事不必在意。”

高永与身边的蔡远对视一眼,都觉得这位小姐剔透明快不似常人,是个挺有主意又好伺候的主子,这趟差事倒不算难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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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五十一章 擦发

天将黑未黑的时候,齐允曙果然过来师攸宁所在的院子。

远远看到厅堂里亮起的烛火,一刻钟之前才将下属州县的一个县令骂的狗血淋头的郡王殿下,周身的严冷气息立刻消解不少。

师攸宁刚沐浴不久,头发还只是半干,听到高永的禀报,连忙从屋子里出来。

明明上一次见面才是两个时辰之前的事,可是如今一个站在厅堂前,一个停步于院子中,四目相对,她竟然觉得自己耳根有些发热。

“过来。”

夜色微熏处,郡王殿下长身玉立双臂张开,目光一瞬不瞬的看着台阶上的少女。

看到少女欢喜的奔到自己面前,他原本想见她揽入怀中的,只是此刻周围尚有侍从,这才勉强按下了心中的蠢蠢欲动,只克制的拍了拍她的脑袋。

齐允曙问道:“玩的高兴吗?”

一手触及到她半干的头发,又沉下声音:“胡闹,着凉了可怎么好?”

他一边这般说着,一边虚按着她的肩膀将人往厅里带。

“只出来一会儿,不会冷。”师攸宁欢快道:“街上热闹的很,做什么的都有,小商贩来回的吆喝,杂货店食材店都开着,卖米粮、糕饼点心的铺子热闹但不拥挤,他们都说托了皇子殿下的福,让青州的百姓能安然度过这一劫。”

“早该放你出去逛逛,如今看着人精神多了,好话一箩筐的捧过来,本王都要被你砸晕了。”齐允曙听她叽叽喳喳的声音,因公事绷紧的精神舒缓多了。

“我说的都是实话。”师攸宁不服气道。

她虽只今日出府了,但是有龙凤册这个耳报神在,最近一段时间外头是何情形倒清楚的很。

偌大的青州府,原该盗匪横行灾民遍布,如今有他在,赈灾得当治安良好,和顺的度过此次灾情已是眼见的事了。

齐康帝曾赞赏过齐允曙这个儿子乃是难得的能吏,日后会是太子的左膀右臂,太子的事另说,在师攸宁心中,齐允曙当真当得起“能吏”二字。

当然,日后他还会是个明君。

进门时,看到站在门口捏着帕子的青枝,齐允曙不悦道:“你是怎么伺候的?再有下次便逐出府去!”

青枝不敢抬头,只听得这声音双腿已经吓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结结巴巴道:“奴婢……奴婢该死!”

“滚下去!”齐允曙却不再看他,径直带着身边的少女进了厅堂。

齐允曙虽有严苛挑剔之名,但是他的挑剔与严苛多用于自己以及办差的臣子身上,哪里有精力纡尊降贵去为难这样一个丫鬟。

今日这一次,却是破了例的。

跟在他身后的李吉却知道是怎么回事,路过那青枝的时候冷哼了一声,将跪着的丫鬟吓的又是一个哆嗦。

李吉却不可怜她,这院子里上午发生了什么事,主子可是命他亲自调查过的。

一个个捧高踩低的,看着姐姐脾性好,就敢蹬鼻子上脸的欺辱人,怕是忘了姐姐背后还有主子和自己呢!

青枝吓得屏息敛声,好长时间没有缓过劲来,只觉得自己似乎死了一回。

一时又真的敬佩起里头的少女来,那个郡王殿下不管俊不俊的,这脾气可看着不太好,听声音就能吓破人的胆子,云竹竟然还是贴身伺候的,怕也是外头风光内里受罪。

青枝却不知道,今日这一声斥责,乃是抵偿了她半辈子的辛劳。

以齐允曙护短的脾气,若不是早前师攸宁说已经用惯了她,没有换别的人伺候,她这会儿早便被逐出府去了。

青州这个地方虽遭了灾,可总督府里的丫鬟到底吃穿不愁安稳度日,若是出了府,活不活的下去都在两可之间。

厅堂里菜肴是方才便齐备的,不过齐允曙却不看这些,又吩咐李吉去找了帕子来,将少女拘在自己身边,亲手为她擦发。

郡王殿下金枝玉叶归,打从出生起,都是旁人伺候他,不论是更衣、吃饭还是洗漱、穿鞋,这些事无一不有人精心打理。

如今动手为另一个人做些杂事,他这倒还是头一次。

庄安看到这样的情景,忍不住心底诧异,一时又是深刻的担忧,主子也比他想象的更加看重这竹筠,若是皇上和娘娘知道了,怕是还有一番波折。

至于李吉,他贴身伺候自家主子爷这两年,深知他是怎样的脾气作为,如今看到齐允曙这平心静气、温和纵容的样子,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庄安和李吉都是齐允曙平日里用惯了的伺候的人,要不然这次奉旨出京也不会带着他两个。

可是他这会儿看到厅堂里杵着不知回避的这两个木头桩子,头一次觉得自己该好好调教调教伺候的人了。

自家主子爷寒光凛冽的看过来,呆愣在原地的庄安终于醒过神来,顺手将李吉一并拽了,忙退了出去。

没有了外人在场,厅中只烛火摇曳,渐渐静谧下来。

师攸宁站在齐允曙跟前,只一个劲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但身体各处的感官却控制不住,无比敏锐的感受眼前人的气息与动作。

被心上人这般仔细呵护,是一种极其特殊的,没有办法形容的体验。

她觉得自己的头发丝都处于欢欣之中,每一个细胞都似醉了酒,似飘在云端又似浮在美梦中。

这还是那个喜静清冷,恨不能一个人待到地老天荒的齐允曙吗?

齐允曙身量修长,便衬的站在自己面前的少女格外纤细娇小。

他垂眸,只见少女眉眼低垂,乖巧安稳的不得了,只睫毛颤巍巍露出主人心底的紧张。

“为何闭着眼?是困倦了,还是本王不好看?”齐允曙逗她。

师攸宁瞪大眼,反射性的去看眼前的男人,脑海中突然浮现在现代时听到的一句话:“女孩子闭着眼,就是要你亲她嘛!”

下一刻,头顶传来的一声淡淡的哼笑声,低沉中带着戏谑。

“!!!”师攸宁反射性的捂住嘴巴。

她明明是在心底小声嘀咕的,怎么将这句话说了出来。

可是这会儿,后悔、羞窘还是旁的什么,已经暂时不能够影响到师攸宁了。

她听到齐允曙低声命令:“闭眼。”

下一刻,温热的触感在师攸宁眼皮上轻点了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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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小可爱问存稿的事,蠢作者是个裸奔君呐,每天都在更新的路上狂奔,委屈你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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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五十二章 甜点

看着她乖乖听话闭眼,但却忍不住咬着下唇,青年揽着少女纤细腰肢的手忍不住又收紧了些。

他低声的,带着浅淡的喟叹与责问意味:“方才便想这样做了,只是一直强自克制着,偏生你还要来撩拨本王,知不知错?”

师攸宁:“……”

真是天降大锅,她方才已经规矩的手指头都没有动过了好不好?

不过,现在显然不是辩论的时候,而齐允曙也并不给她这个机会。

下一刻,那克制而怜惜的亲吻在她眼皮上的唇,慢慢的又贴近了她的唇瓣,先是轻轻的碰了碰,而后力道一点点加重,像是品尝什么珍馐美味一般,抿一抿,又轻轻咬了咬。

最后,那温热的气息骤然离开,又出现在了师攸宁的耳朵旁。

师攸宁耳廓微微刺痛。

他咬了她一口!

师攸宁觉得这时候如果自己要有尾巴,那尾巴一定会被惊的像电线杆一般竖起来。

齐允曙也不知道自己是着了什么魔,他原本是真的准备只是陪这个小东西吃一顿饭的。

可是现在,他为她擦了头发,又吻了她,甚至还克制不住的在她不知不觉笼上一层粉气的耳朵上咬了一口。

他想起自己满十六岁时,宫廷里教导人事的宫女所讲述的一些东西。

那时候郡王殿下的心思不在这上头,听了身着薄纱的宫女捏着嗓子说那老大一堆话,只觉聒噪又造作,等人靠上来的时候,终于忍耐到了极点,将那宫女一把推开了去。

那时候,他这个事还被年纪相仿的兄弟们好一通取笑。

可是如今,郡王殿下却觉得当时应该听的更上心些,也不至于此刻随心随性,说不得哪里便出了岔子。

原本对于师攸宁来说,今天的晚饭吃与不吃好似没什么差别。

她出府闲逛的那两个时辰,街上小摊贩的东西杂七杂八的吃了不知多少,早便混了个肚儿圆。

可是现在,看样子,齐允曙倒是将她当成了饭前甜点。

虽然并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只是亲亲抱抱,连举高高这种高难度动作都没有出现,但是亲吻是很消耗体力,至少对此刻的师攸宁来说是如此。

她原本紧张又忐忑,还有点发飘,毕竟下午的时候才互相表明了情谊。

可是师攸宁发现,不知是不是厚积薄发,郡王殿下比她想象的要热情多了嘛。

她觉着得找个时间好好挖掘挖掘八卦,譬如郡王殿下是不是早便喜欢上了她。

且说此刻,原本师攸宁因为这段时间以来所见识到的,关于齐允曙冰寒冷沉的模样,原本肥胖的胆子便渐渐萎靡的不剩下多少,生怕这位爷一个不高兴便将她送走。

可眼下,她这胆气倒一点一点的壮大起来,很有些恃宠生娇。

具体可以表现在,师攸宁趁着齐允曙吻她吻入神的时候,像小耗子一般轻咬了他一口,终于获得了自由。

自由在于她可以稍稍揉一揉被揽的有点酸痛的腰,还可以好生喘一喘气,缓一缓因缺氧而产生的头晕目眩之感。

他亲她,初初时候还克制而轻柔,后面便灼热又霸道,委实让人招架不住。

当然,也可能是郡王殿下的美色太具有攻击力,师攸宁一时把持不住便有些心慌气短。

郡王殿下再没有想到,自己眼中的,乖巧的小东西,如今竟然敢咬他。

他舔舔唇,眸色转深,轻笑一声不辨喜怒:“自己过来,或者,让本王亲自圈你过来。”

他怎么就忘记了,这丫头原本便是个小野兔子,自打入了总督府以来一直安安分分乖乖巧巧,估摸一半是因为前段时间跑东跑西的累着了,另一半是被他突然的表达心意震惊到了。

如今醒过神儿来,便又是以往那般活泼淘气样。

果真是……男色惑人!

师攸宁看到齐允曙舌尖在自己方才咬过的地方轻舔了舔,他原本就是秀丽的长相,以往这幅好容颜被自身的锋锐冷峻之气所掩盖,如今陡然露出一些靡靡之意,当真是秀色可餐到了极致。

郡王殿下何等样人?

方才是因为情动才失算一筹,如今看圆桌对面的少女目光闪烁,只敢偷眼看他,却不敢直视,哪里还有什么猜不出来的。

他一时摇头失笑:“本王知道你平日里鬼精灵,方才入门时又觉得你是个小马屁精,这回儿再一瞧,原来竟还是个小色鬼!”

师攸宁脸色羞红,立时瞪起了眼,却着实想不出反驳的话来。

毕竟,她的确是个颜控……

她不知她现在这模样,一双大眼蒙了层水雾,面颊浮着一层淡粉,当真是人比花娇,俏丽可爱中又另带几分灵动活泼,当真是十分招人。

郡王殿下忍不住轻声诱哄道:“皇家子弟从没有长得丑的,而本王之样貌,在京师中都是首屈一指的,如今允你一人看,要懂得珍惜机会!”

他从来没有自夸到如此地步,也想不出有一日会说出这般的话来。

只是有些事一旦开了头,后边的便顺畅多了。

齐允曙一时又道:“站那么远,看得清楚吗?本王就站在这里不动,你走近些瞧可好?”

“不好!”目光带着迷离之色的少女陡然眨眼,竟又往后退了几步。

诱哄失败,郡王殿下无奈扶额,却一时想不出办法来让她再亲近自己。

他不知如今自己这模样,终于不再冰冷漠然如石像,倒更添了青年人正当有的活气,身姿秀挺眉眼俊美,当真是翩然如仙绮丽如魔,让人见之忘俗。

这般笑闹一阵,直到师攸宁说腹中空空,两人才挨坐在一起用了晚饭。

齐允曙虽然年岁尚轻,但自小便性格沉肃谨慎,所接触者如在皇帝皇后以及亲母丽妃面前,无不恭谨有礼。

至于外头,面对同僚以及臣属,更是威仪并重浑不似年少过,倒是甚少感受到与师攸宁在一起的欢欣,松快。

如此,他贪恋此间感觉,竟头一次用晚饭直用了快一个时辰。

到底还有许多事务要办,今日若推到明日,说不得要耽搁好些事。

齐允曙送了师攸宁回房间去,只道明后日有空定然来陪她吃饭。

到了门口,郡王殿下握住身边少女的手,虽面容惯常清淡如水,但眼底毕竟挂了以往不曾出现过的温柔宠溺之意。

他嗓音低低沉沉的十分悦耳:“有件东西要给你,本王忙碌的时候多,便让它替我陪着你,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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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九十三章 圣旨

此刻正是月挂柳梢时候,清亮的月光映照下来,让月下的少女更显精灵可爱。

见她好奇的看着自己,齐允曙捏了捏她的面颊:“今天偶然看到的一个小玩意,瞧着与你有两分缘分,便带了来。此物冬暖夏凉,青州这地方眼看着就到酷暑,它正适合你用。”

他将一块玉佩塞入少女的手中,宽大的手掌包了包她的小拳头,再不迟疑的转身大步离开。

师攸宁借着月光,将掌心里的东西拎到眼前看。

这是一块竹青色的玉佩,玉佩上雕刻了两束小小的竹子,看上去栩栩如生且精巧可爱,握在手心里凉浸浸的十分舒爽。

她心下一暖,这是他专门寻到的吗?

一时又想起总督府小姐留下的那个镯子,不由失笑,将这块玉佩贴身放了。

且说齐允曙这头,带着庄安与李吉径直往前院走去。

在路上,庄安向齐允曙汇报了最要紧的两件事。

一件是关于京城来宣旨的钦差大臣的。

庄安只道:“忠勇侯府世子古千轩如今已于二十里外的湖县暂歇,传信来,明日上午便能到达青州州府衙门“

齐允曙微颔首:“世子这差事办的不错。”

“主子爷,湖县咱们是去过的,如今即使赈灾粮款已拨,可那里的境况一时半会的哪里恢复的及,世子爷为什么不直接快马加鞭来的咱们州府衙门?”

齐允曙道:“二十里的路程虽然不长,但是即使打马飞奔,到这里到底入夜了,有父皇的旨意在,明日正大光明入城才是正道,届时此地大小官员一起聆听圣意,如此更好些。”

李吉若有所思的点头。

庄安又道:“咱们的暗卫之前探得消息,安亲王原本与世子一路,后来水土不服得了急病便暂在沙河店歇下了,可是今日却有人在这府城中看到了他。”

听到这消息,齐允曙只是一晒,眉峰冷淡:“安亲王素来行事周全,若不提前快马加鞭赶来探听消息,他便不是他了。”

天家骨肉,从来就不会有什么深厚的兄弟之情。

齐允曙这些年作为太子阵营中的人,与安亲王一脉交锋无数次,各有胜负。

两人又是一起长大,自小同一位师傅授课,到大了分开建府,日日也要上朝参政,怕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对方的人。

至于安亲王齐允熙那什么水土不服,齐允曙却是从来不信的。

第二日,忠勇侯府世子古千轩果然如齐允曙所预料的那般,于清晨入城。

路过悦来客栈的时候,侯府的车马被拦了下来。

古千轩勒马一看,拦路的竟然是安亲王身边伺候的小太监秦知书。

安亲王是个极俊雅风流的人物,他身边伺候的人也多颇通文墨且样貌姣好。

这个秦知书是安亲王身边最得宠的一个,素来机灵,未开口前便已露笑意:“世子爷,您且等一等,我家王爷昨夜歇于此处,随后与您一道入那州府衙门,岂不更好?”

古千轩诧异道:“王爷不是在沙河店养病吗?果然是兄弟情深,竟这般急赶慢赶的赶在了本世子的前头,倒是辛苦他老人家了。”

老……老人家?

他们王爷如今将将二十五的年纪,可年轻着呢!

秦知书面上的笑意顿了顿,兀自笑道:”瞧世子您说的,到底是骨肉兄弟,我家王爷在京里听到郡王爷出事的消息,那是吃不好睡不好,只半个月人就瘦了一大圈,如今庆郡王人没事,可不得紧赶慢赶着来瞧瞧这个兄弟?”

“你这个狗才,又在暗地里说爷们什么坏话呢?”

一个清朗的声音传来,从客栈里出来一青年男子,其人面白如月容颜俊雅,正是当今齐康帝的第三子,当朝第一号贤王,安亲王齐允熙。

安亲王与古千轩寒暄了几句,两人各自上马往府衙方向奔驰而去。

只是两人这寒暄自然是不冷不热的。

古千轩的母亲是宫中丽妃的嫡亲姐姐,自个乃是庆郡王齐允曙的嫡亲表弟,一心敬重庆郡王实心办事,从来都看安亲王这风度翩翩的模样觉着委实虚伪至极。

至于那沙河店水土不服的事,他堂堂一侯府世子,在京中又颇得皇帝的宠幸,聪**黠远超常人,怎么会瞧不出有差池。

只是这些事,他知道须得见了庆郡王表兄后再商议,当下自然是按捺不提。

青州府衙的官员们这些日子以来,被在此作镇的铁面郡王殿下整治的兢兢业业。

昨日里听到从上头传下来,钦差今日就到的消息后,天还麻麻亮,连早饭都顾不得吃便候在了府衙门前。

大小官员一百来号人,俱伸长了脖子等了一个多时辰,这才瞧见了钦差的影子。

且说师攸宁这头,有了龙凤册的提前通报,今日这钦差宣旨的热闹,她自然是要凑的。

再者,也主要是要看一看与齐允曙争夺皇位,龙争虎斗将近十年的平生一大劲敌,安亲王齐允熙。

看她这副好奇模样,齐允曙拒绝的话便说不出口,只告诫她不得泄露女子身份。

摆了香案,官员们个个衣冠整肃精神抖擞,依照品级找准了地方跪拜下去,再往后跪拜的则是府里的奴仆们。

各色人等一摆开阵势,当真浩浩荡荡黑压压一群。

与李吉和庄安跪在一起的师攸宁,因着身高的缘故,竟是什么都没有瞧见,

不过前头宣纸的人声音洪亮,她还算将圣旨听得个七七八八。

宣旨的是忠勇侯府世子,这个人师攸宁是知道的。

在前世,那位占了宿主运道,从而入住宫中成为宠妃的穿越者派人追杀宿主,正是这位忠勇侯府世子纵马长街,一箭便射穿了刺客的喉咙。

那箭法之精绝,师攸宁到现在都难以忘怀。

圣旨写得简洁,若是师攸宁初初穿越的那几年,定然是读不懂的。

不过如今她已执行任务好些年,得出圣旨中主要的意思不要太简单。

圣旨里头,皇帝命齐允曙主持青州赈灾之事,连带彻查赈灾粮款缺失的缘故,严命齐允曙查证时不得姑息任何一个涉案人员,显然是动了怒的。

而前来宣旨的忠勇侯府世子,圣旨里也添了一笔,乃是作为齐允曙的副手参与青州之事。

听到这,师攸宁大大松了一口气,忠勇侯府与齐允曙这个郡王向来亲近,看来齐康帝倒是真的重视齐允曙这个儿子。

说是协助调查,以古千轩的身手,师攸宁倒更觉得他是皇帝派来保护齐允曙人身安全的。

至于安亲王,亦是协助调查的一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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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九十四章 知己

圣旨宣读完后,百官们都辞了出去,忠勇侯府世子又单独对齐允曙传了皇帝的口谕。

传口谕的时候,只有古千轩、安亲王以及齐允曙在场。

“也不知皇上会对咱们主子爷说些什么?”

站在树荫下的李吉一脚将脚下的石子踢出老远。

庄安沉默,师攸宁也静默不语。

不过,师攸宁的静默不语却不是在担忧或思索,而是正与tou kui成功的龙凤册沟通。

沟通的内容嘛,自然是关于皇帝口谕的事,开挂这样的事,她熟的很。

口谕中,皇帝的意思比圣旨中的柔和很多,很是关心了一番齐允曙的身体状况,而后又简单的斥责了他擅自调兵调粮的事。

最后又道,只要青州的事处理得好,以上之事都是可以从轻论处,他还是很看好齐允曙这个儿子的。

听完了龙凤册的转述,师攸宁虽眉头舒展,但心底却叹息一声。

天家无父子,皇帝将这恩威并施的手段用在齐允曙身上原本无可厚非。

只是,她想起齐允曙将近一月以来,那在流民聚集之地辛苦来去的样子,甚至差点因为发热而损耗自身性命,便觉出了几分心疼之意。

此刻,在府衙的内堂之中,两道圣旨宣完,气氛一时松懈下来。

先是齐允曙与安亲王齐允熙兄弟两个互相见礼,然后便是古千轩这个表弟问齐允曙的好,最后又简洁的传达了宫中丽妃娘娘对齐允曙这个亲生儿子的关切之意,嘱咐他保重身体。

虽然在交情上来讲,古千轩与齐允曙自然是打小如亲兄弟一般处着的,可是齐允熙与齐允曙更是亲生兄弟,亲疏有别,他便率先辞了出去,留两兄弟说话。

屋子里,齐允曙与齐允熙两个假作亲热,互相寒暄。

古千轩出了府衙内堂又转身关了门,便遥遥看见了庄安几人。

他是常常于庆郡王府行走的,对庄安与李吉都是极熟悉,倒是于此刻做男装打扮,活脱脱一清秀至极小少年的师攸宁更感兴趣。

“这倒是个生面孔,不过人品不俗,是表兄新收的小厮吗?”古千轩问道。

师攸宁对眼前这个身板挺直英气勃勃的少年极其有好感,看他话中带笑,时不时露出一边的小虎牙,更是觉得十分亲近。

她当下一抱拳道:“世子爷请了,属下的确是郡王殿下新收的小厮,姓李名竹。”

庄安与李吉不防备古千轩突然问起师攸宁的身份,一时不好作答,看师攸宁自己安了小厮的名头,便都没有点破。

师攸宁觉得的古千轩这小孩不错,古千轩看眼前清秀少年也极其顺眼,两人一来二去便聊起天来。

他二人谈古论今,从书本谈到兵法,从武艺谈到民生,虽然只是浅谈辄止,却是越说越投机,已隐约有几分知己的意思。

身边的李吉和庄安却愈加震惊,简直像不认识眼前女扮男装的少年一样。

古千轩是谁?,

他虽然看上去是个自来熟,但是其姨母是宫中宠妃,自己又是侯府世子,自小于高门宫廷之中来走,眼光极高且内蕴极深,能够和他结交来往的都是世家极其出色的子弟,或是朝中重臣家诗书通达的公子。

如今这恨不能拉着师攸宁结拜的模样,实在是李吉与庄安从未见过的。

“李小兄弟,我看你年岁不大,不如叫我一声古大哥,怎么样?”

古千轩对眼前这清秀少年爱极,很想将人拐带去自己的府邸,觉得这样的人物在自家表哥的府邸当一个小厮,实在是太屈才了。

一时又忍不住寻思道:“我总觉得咱们应该认识,难不成是上辈子见过?”

师攸宁偷笑,两人上辈子还真是见过的,不过她在暗,这位世子在明罢了。

不过,她无意间瞥到李吉一脸震惊的模样,顿时觉得自己的马甲要掉。

毕竟一个失忆的,年岁不到15的小姑娘,哪里来的这许多话,竟与古千轩这样一个侯府继承人谈到一起去。

如此,师攸宁便渐渐精简了言语。

只是古千轩正在兴头上,仍就絮絮叨叨拉扯着她说话。

天知道这一路上他快马加鞭的赶赴青州,神经绷得有多紧。

如今圣旨传完了,而担心了一路,之前听到身亡消息还为之哭了几回的表兄也好生生站在那里,瞧着身体康健,他这心头的欢欣之意哪里还按捺得住,如今见到师攸宁这个顺眼的,自然是打开话匣子便停不下来。

于是,郡王殿下在与自己老谋深算的三皇兄打完太极后,打开门第一眼看到的,便是昨日才与自己表明心迹的小东西,如今正和他的表弟相谈甚欢。

他这表弟气宇轩昂英姿勃勃,对面站着的小少年肤白如玉眉目宛然,看上去竟还十分登对。

这样陡然露出来的念头,直让郡王殿下一张俊脸寒霜遍布。

不过,眼下身边有庆亲王这个生平大敌在,他这心绪起伏只在内中翻腾一番,却是丝毫没有表露出来。

齐允熙看顺着齐允曙的目光看过去,目力所及,看到庄安和李吉两人,瞳孔微缩。

当初江面上那场刺杀,属下们找到的不但有齐允曙作为皇子的贴身信物,还有另外七八具已经被海水泡得面目模糊的尸体。

其中有两具尸体的身形与那庄安和李吉十分相似,他这才相信了自己这个好弟弟真的身亡,连带亲近的属下也一并去了阎王殿。

如今看来,不是齐允曙侥幸逃得一命,而是他被耍了。

心神震动的同时,齐允熙心底更是涌起了深深的畏惧。

如果齐允曙早便预料到了他的暗杀,那么是不是也意味着,这位六皇弟甚至也掌握了他动手的把柄……

不过,就像是齐允曙在安亲王齐允熙面前善于隐藏自己的情绪一般,即使齐允熙此刻心神震动,甚至指尖都有点发凉,但是一张温文尔雅的完美面具自然也没有掉。

他当下便含笑道:“你府里那几个贴身奴才本王都认识,倒是那个少年看着眼生,难不成是世子的熟人?

齐允熙所指的,自然是女扮男装的师攸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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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指头都要废了,裸更的宝宝伤不起,所以让蠢作者在评论区看到你们的脸,好不好呀~

另,万更日后是来不了了,以后咱们老老实实五千更吧,细水长流,成吗?

么么啾,愿所有小可爱好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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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九十五章 兴趣

齐允曙自然不愿师攸宁被安亲王注意到,只暗自后悔今晨的时候,这小东西眨巴眼瞧着他,自己竟不忍心拒绝她要凑热闹的心思。

此刻若是强行打断,倒是更惹人怀疑。

如此,他只道:“是在路上得的一个小子,算得上合眼缘,便留了下来。”

兄弟两个结伴迤逦而来,庄安与李吉两人顺势请安。

师攸宁素来脑子灵光,便顺势也学着他们样子请了个安,坐实了自己是齐允曙小厮的事。

“表兄,你这个小厮很有意思,做奴才实在可惜了,不如将他让给我可好?“古千轩道。

如果可以,师攸宁真的很想捂住这位世子爷的嘴,因为她已经隐约感受到了自齐允曙身上散发的冷气。

齐允曙冷着脸,简洁道:“不好。”

古千轩一瞬间可怜巴巴的垮下脸,只是他知道这个表兄决定的事从不曾更口,只暗道于两人私底下再好好求求情。

这求情的事儿嘛,少不得撒泼放赖,他这般英明神武的世子爷,怎么能在安亲王这个敌对势力跟前落了面子。

齐允熙倒是仔细打量了眼前眉目清秀的少年,倏然一笑道:”原来是你,咱们倒是有缘。”

师攸宁抬头,她这般近距离的看着齐允熙,更能体会到为何文武百官之中,许多人都称呼这为安亲王为贤王,更有甚者,乃叫他玉观音。

比起齐允曙样貌的雍容都丽,安亲王生的极其儒雅潇洒,观之便十分可亲。

再者,这位安亲王平生乐善好施且宽容大度,满朝文武中若是谁犯了事或者被贬了职,求到他这里,他多半会给予帮助和庇护,是以名声极好。

不过,师攸宁早便对齐允曙生了亲近之心,此刻虽然颜控的毛病犹在,但是只大略扫了安亲王两眼,目光便看向了齐允曙。

比起心眼如筛子一般,以宽纵儒雅之名行虚伪之事,不知包庇了多少贪官污吏的齐允熙,还是她家外冷内热的郡王殿下让人心折。

只见齐允曙一双幽黑深沉的眸子看着眼前少年,似乎是在询问:你们什么时候见过?

说来也怪,不知是不是两情相悦的缘故,虽然旁人看来齐允曙一向情绪都无多大的波动,总是那般冷淡漠然,可是师攸宁却很能分辨出他的有些情绪。

譬如现在,他定然是怒了。

于是,师攸宁便很无辜的回视了过去,一双杏眼清凌纯净,似乎在说:我什么都不知道。

齐允熙心细如发,他很了解自己身边的这位弟弟是如何多谋善断心思深沉,是以底下人既敬他又惧他,倒难得这个小少年能够不避不让的直视齐允曙。

两人关系必不寻常!

于是,他便笑道:“本王是昨日傍晚进的城,因圣旨还未宣读,便不便来此搅扰,那时我看你站在人群中侃侃而谈,年纪虽小但却聪慧又有仁心,倒是难得。”

昨日傍晚?

郡王殿下很想将眼前这个不知什么时候,便在齐允熙这等生了七窍玲珑心的人面前露了脸的小东西带走。

不拘带到哪里,总之是要困在只有自己能看见的地方,免得一日日招蜂引蝶!

心底起伏万千,齐允曙面上倒依旧一派清冷:“昨日本王命你出府探查民情,你却是在外头干了什么混账事,丢了本王的脸?”

师攸宁觉得“无辜“又“无助”。

昨日她出了府,真如那飞鸟出笼,逛荡来去又是吃东西又是赏景致的,谁知道这位安亲王躲在哪个犄角旮旯里窥视,真是烦人!

她心底将才见面的齐允熙从头到脚的嫌弃了许多遍,面上却十分不解的道:“回禀殿下,您吩咐过出府后不可以仗着郡王府的势扰民,是以小的绝对规规矩矩行事,并未惹出什么乱子,许是……,许是亲王殿下看错了吧。”

齐允熙瞧着眼前清秀至极的少年规规矩矩的对着齐允曙回话,心底陡然涌上一阵不悦来。

昨日他看她那般机灵可爱,原还想的得空了让底下人探查一番,或结交或收入门下,却不想又被齐允曙抢了先。

古千轩见不得师攸宁受责问,当下便道:“王爷,您这般说的倒叫臣好生好奇,昨日到底是瞧见什么?”

齐允熙道:“事倒也简单,不过是一貌美女子当街mài shēn葬父,亦有良善少年赈济银两罢了。”

只如此说,可他想起昨日情形,如今看着师攸宁,倒愈发觉着这少年委实是个妙人。

原来是这事儿,师攸宁恍然。

她若是知道人群中还潜伏着齐允熙这样一难缠之人,肯定掉头就走。

却说自打齐允曙统理青州之事后,流民基本都得到了安置,虽然住的房子是临时搭建的,但是暂时可遮风雨,又因着每日里遭灾的百姓都可以去城门口领口粮,卖儿鬻女的事便很少了。

她昨日于街上闲逛,看到mài shēn葬父之事,便进去瞧热闹。

可巧,龙凤册告诉师攸宁,mài shēn葬父这一场中,躺在地上的那父亲竟还是个活的,显见这是个骗局。

不过,她看那mài shēn葬父的女子满身泥垢狼狈不堪,倒真是个泡在苦水里的人,便随手赠了那女孩儿十两银子,嘱咐人早些回乡。

却不想那女孩儿不知是看师攸宁好欺还是怎地,竟扯着她的袍角不走,硬要当年做马的伺候,竟是赖上了。

师攸宁不得已拆穿了她的把戏,而后劝她日后安稳度日,这般强买强卖的事若是碰上个强硬的人,说不得就要讨一顿打。

至于那银子,她却是没有往回要。

此刻听到齐允熙将师攸宁赠给那mài shēn葬父女子银两的事娓娓道来,原来他当时便站在那客栈二楼之上,正将此情此景收入眼底。

众人知道了这回事,古千轩更是抱定了要将师攸宁撬去自己府里做客的主意,庄安与李吉这觉着师攸宁行事聪明慈而不懦,当真让人心折。

至于郡王殿下,则更想将这几人落在师攸宁身上的目光通通都挡回去,当真是头疼的很。

到底舟车劳顿,齐允熙很快便自去歇息了,古千轩倒是想留下,不过看自家表兄一副送客模样,磨蹭片刻到底也暂告辞去歇息了。

眼下没有外人,师攸宁被齐允曙那双黑沉沉的眸子看的,头皮一阵紧过一阵,慌忙往后退了两步,做委屈可怜相道:“真的不怪我,眼睛长在人身上,他要看,难道我还能阻止不成?”

齐允曙自然也知道是这个道理,可是想起方才他那三皇兄落在师攸宁身上的,感兴趣的目光,眉峰冷峭之意更盛。

他冷声道:“还不过来?”

师攸宁挨挨蹭蹭的走到齐允曙身边,心中嘀咕,这里到底还有庄安和李吉在,他总不至于亲自己吧?

这真是一种……甜蜜的惩罚,若是周围无人,她其实还是挺乐意的。

齐允曙不知她一双大眼转来转去又在寻思什么,只低叹一声,牵起身边少女的手不紧不慢的往后院走去。

“你……你不生气了吗?”师攸宁好奇的问。

齐允曙捏了捏她绵软温热的手,心中的火气一降再降。

他目视前方的面容依旧崖岸高峻不可亲近,但声音却是低柔而包容的:“不是你的错,本王为什么要生气。”

咦,还挺有觉悟。

师攸宁将自己的爪子又往齐允曙手心里塞了塞。

齐允曙没有看他,但唇角到底微勾了勾,解释道:”本王不是生你的气,只是不喜我那三皇兄对你太过关注,他看似温和好说话,但其实锱铢必较,如今觉着你趣,定然会想方设法的接近。”

师攸宁竖着耳朵听他说话,心中却道,这么听着,感觉齐允熙有点婊婊的,难不成这属于男版的白莲花,竟然给她遇着了?

她忍不住道:“安亲王觉得我有趣,那殿下你呢?”

齐允曙看她一眼:“本王的人,谁都不可以觊觎!”

吓!!!

师攸宁吐舌头,眼中却含了笑意。

齐允曙看她这作怪样子顿觉好笑,一时又宽慰她道:“有本王在,你勿需担心,我会护好你,只是你这小厮的身份今日瞒得了一时,不几日便会揭开来,外出时多与高永与蔡远在一起,免得让他人钻了空子,明白吗?”

师攸宁自然是点头应了。

却说齐允熙这里,到底奔波劳累了将近十日,客栈的条件哪里比得上府衙?

他舒舒服服的洗漱一番,穿着宽松软袍仰面坐于榻上,又想起今日在大树下见到的那隽秀少年。

“爷,您这是……想念王妃娘娘了?”秦知书凑上前去问道。

齐允熙笑骂:“你这狗才,离府的时候又收了王妃什么好东西,这才几日便一个劲的提起她?”

秦知书不好意思的挠头,却是默认了。

做奴才最要紧的是忠心,其次底下有些小打小闹的,主子反倒用的放心,这却是秦知书伺候齐允熙这主子时自有的一套处事理论。

果然,齐允熙并不为此生气。

他只淡笑一声,吩咐道:“好好查查清楚,今天那少年到底是什么人。”

说着话,他手指骨节扣了扣身边小几,有些遗憾的道:”你家爷我如今权势地位、模样才学,哪一样也不比老六差,怎地本王就遇不到那般人才呢?”

说来也怪,齐允熙看那少年目光紧随着齐允曙,心底还满不是滋味。

毕竟比起老六那沉默寡言,开口便寒气遍布的冷淡样,他不应该更招人喜欢的吗?

齐允熙百思不得其解,一时怀疑起自己是不是一路奔波太辛苦,魅力不同以往了,一时又自嘲自己什么时候竟也会为一个小奴才花这许多心思,当真是少见的纠结了一回。

【作者题外话】:三千大章奉上,晚上还有一章,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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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九十六章 要人

钦差早上的时候宣过旨,晚上自有接风洗尘宴来招待。

因着早上已经被齐允熙注意到了,为着不显突兀,师攸宁仍旧就一身男装打扮混在李吉和庄安身边。

此刻,小小的一个总督府,一时间竟然聚齐了两位当朝炙手可热的皇子,以及一位侯门世子。

总督李俊喜的满面红光,一时又诚惶诚恐,直将府里的下人们使唤的陀螺一般没个停歇。

到底是天潢贵胄,齐允曙和齐允熙虽然一身便服,但是一个严冷都丽一个潇洒儒雅,古千轩则英气勃勃俊朗不凡。

这三人气度不凡各有风姿,引的于厅堂伺候菜品的丫鬟们面容娇羞自是不提。

齐允曙便也罢了,师攸宁总能感觉到他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知道他在暗暗关切着自己,心头自然十分欣悦

只是那齐允熙,师攸宁觉得他的目光漫洒过来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的对视,他竟然对她微露笑意。

那种笑容,倒不是带有恶意的,而是一种奇异的,像发现了什么有趣物什的兴味。

看到那隽秀的少年若无其事的收回目光,甚至不知不觉间挪动步子,直将自己掩藏在人群之后,明显是在躲避自己,齐允熙只觉更加兴致盎然。

他身边的秦知书是个得用的,很快便探听出了齐允曙身边多了一个贴身侍女,且并无一个叫李竹的小厮。

再一打听,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于是,齐允熙如今再一看那女扮男装的少女,愈瞧愈觉她灵动狡黠处的确很有意思,也怪不得自己这六皇弟护的严实。

到底身份有别,齐允曙与齐允熙以及古千轩,乃是在总督李俊的陪坐下位于厅堂主桌。

至于师攸宁以及李吉、秦知书等几人,虽然是奴仆,但是因为是几位皇子、世子身边的信重的人,便也在回廊下单独设了一桌招待。

如今正是五月天气,凉风拂面而过,倒也别有一番趣味。

席间秦知书一个劲儿的探听师攸宁的来历,好在他虽机灵,李吉却也不是白给的,自然一句又一句的将话头牵扯到别处,倒是相安无事。

比起这边的你来我往,厅堂上的主桌,此刻气氛却没有那般和谐。

敬陪末座的总督李俊此刻看着两个皇子气氛微妙,额头上渗出的汗都不敢抹一把。

这两尊大神,他哪个都得罪不起。

其实照着李俊看,安亲王不过是想要庆郡王身边的一个贴身侍女。

一个丫鬟,给就给了,有什么大不了的。

可是李俊这劝解的话,因着这一阵子被齐允曙的威仪所慑,在舌尖滚了滚,到底是没有说出口。

古千轩常在皇子堆里打滚,京师里比这还剑拔弩张的情形他见的多了。

他此刻神色如常,又不紧不慢的吃了一口菜,对李俊道:“李老兄,你这席面置办的不错。”

一时又转过头来,对齐允熙道:“王爷,你也知道,郡王表兄素来挑剔,他如今身边竟还能有一贴身侍女,想必是极得用的,君子不夺人所好嘛!”

这般絮叨着,古千轩起身执壶为齐允熙倒了杯酒,又道:“如今青州流民众多,多的是mài shēn为奴的小子丫头,这地儿的姑娘高挑秀美,明儿本世子出门一趟,定然能领回来十七八个,为着这个伤了兄弟的情谊,那可犯不上。”

话是如此说,可古千轩心中其实亦十分好奇。

就他所知,自己这郡王表兄不说畏女色如虎吧,但身边自小到大伺候的,那是一溜儿的小太监,这是头一遭听说多了个侍女,也不知是什么天仙人物,又是如何的温柔可人,一定要找机会瞧瞧去。

一时又想,宫里的姨母若是知道表兄如今终于知道女色的好处,岂不是要高兴坏了。

这事儿他回头写家书的时候给添进去,到时候母亲进宫叙话,也好通通消息。

有了古千轩的插科打诨,席间方才一瞬间的气氛凝固仿佛从未出现过。

齐允熙对齐允曙道:“你哥哥我只是随口那么一提,原想着咱们兄弟亲近,可不能因为这个生分了。”

他知道齐允曙这个弟弟平时爱好极少,也并无什么特别看重的人与事。

当然,若是这个弟弟一旦看重了什么,那是断断不会放手的。

是以,在知道师攸宁是女扮男装之后,齐允熙在酒席间提出让齐允曙将人送与他,不过是为给齐允曙添堵罢了。

“三皇兄这随口一提,倒是伤了做弟弟的心。”

齐允曙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冷淡一笑道:“说起来,皇弟我此次死里逃生,原是托了那丫头的福,救命之恩尚未回报,若是将人再随意送了出去,这等忘恩负义之举,咱们皇家的脸都要丢尽了!”

“这……”齐允熙却没有想到还有这一茬,自失一笑道:“这倒是你三皇兄我孤陋寡闻了。”

“是吗?”齐允曙淡声道:“我还以为皇兄这入府还未一日便知道我那贴身丫头的事,该是对弟弟的事,事无巨细都关切得仔细妥帖。”

看到齐允熙一瞬间甚至维持不住温文尔雅的面皮,古千轩心中幸灾乐祸。

安亲王说郡王表兄不顾兄弟之情,表兄便反驳他眼疾手快居心不良,当真是痛快!

不过,兄弟之间闹僵了,传到皇上那里到底不是好事。

古千轩笑道:“两位王爷也真是,咱们许久未见,一头是奔波劳苦,一头是死里逃生,怎么着也该好好乐呵乐呵,总围着一个奴才打转有什么意思。”

“就是就是,两位王爷能下榻府中,当真是臣的荣幸。”总督李俊也回过神来,慌忙站起身来举杯敬酒。

如此,厅堂里的气氛方才回暖过来。

接风宴结束,古千轩按耐不住心头的好奇,急吼吼的跑出去寻今日才结识的小兄弟李竹。

他想在李竹跟前打探打探,能够迷住自己郡王表兄的那个小侍女到底是个什么来路,到时候也好细细的在家书中描述两分。

“贴身侍女?”

师攸宁瞪大眼,看着眼前双眸闪烁着八卦之光年轻世子,不知他这又是闹哪出。

“庄安,世子醉了,送他回去!”

正在此时,身后传来一个冷淡寒凉的声音,正是齐允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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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九十七章 醉酒

古千轩心虚回头,正瞧见自家郡王表哥神色冷峻,那落在他搭于李竹小兄弟肩膀上的手的目光,寒浸浸的。

出于对危险的直觉,他乖觉的收回了自己的手臂,脚下就势踉跄两回,冲着庄安招手道:“表兄说的对,我还真是醉了,那灯笼怎么在晃呢,头也有些疼,是该回去休息了。”

师攸宁:“……”

不得不说,这位世子不当箭法好,这装醉的功力也是一等一的厉害。

此刻,天色已经浓黑。

知道主子爷和姐姐在一起的时候,一向是不喜欢身边有多伺候的人的,于是李吉便飞快的遣散了身边的下人,又顺带儿提过来一杆灯:“主子爷,您今日定然喝了不少酒,奴才送你回房歇着吧。”

齐允曙拒绝道:“灯给我,你回去休息吧。”

李吉看齐允曙双目有神身形平稳,不像是醉酒的样子,便依言退了下去。

此一番折腾下来,整个回廊闲人尽去,廊下挂着的灯笼在风中轻轻摇摆,发出沙沙的声音。

齐允曙将灯提了提,更清晰明亮的映出了眼前少女的脸。

灯下观美人本就更能增添颜色,更何况眼前这一个,原本就是极出众的。

她乖乖巧巧的站在这里,一双眼在灯光的映照下仿佛蕴了无数星辰。

看着她,齐允曙原本因着齐允熙所说的话而带些躁郁的心,此刻一点点平静下来。

看到齐允曙举灯照着,一瞬不瞬的看自己,师攸宁便也回望过去。

眼前的男人喝了酒,隐约有一股淡淡的酒香传来,他的脸色仍旧极白,只眼尾晕一点暗红,在黑夜和昏黄灯光的衬托下,很有些勾魂夺魄的意思。

这般看着,师攸宁竟有些魂不守舍。

“看够了吗?”齐允曙问。

他因着喝了酒的缘故,素日里低沉的声音带了一点呢喃的尾音。

这声音听在师攸宁的耳朵里,更觉得他似精怪托身的了。

她微微摇头,轻声道:“没有。”

“那很好。”齐允曙伸手将少女鬓边一缕杂乱发丝按了按,声线里透出一点愉悦:“你一直在本王身边,便能够一直看下去,明白吗?”

师攸宁明白了,他其实有些醉了。

“觉得本王醉了?”

齐允曙微微摇了摇头,夜风拂过他的面颊,勾出了一点淡淡的笑,带着几不可察的讽刺之意,低声的道:“他在这里,本王必定是不能醉的。”

师攸宁没有听清他说什么,微微往前凑了凑:“王爷,你说什么?”

“知道自己靠过来,很懂事。”

却不想,原本站得笔直的男人微微往前一倾身体,像是拍小狗一样的,在师攸宁脑袋上拍了两下。

而后,他一只手掌按在了师攸宁的肩膀上:“本王为你掌灯,你给本王带路,咱们回去了,好吗?”

因着齐允曙凑近,那股酒香味更浓郁了,似乎带着魅惑人心的魔力。

师攸宁点头,觉得自己就像中蛊了一样,但是这蛊,她却并不想解。

两人就着一杆灯笼,宛如夜游一般不紧不慢的回转。

李吉因着不放心喝了酒的自家主子爷,乃是远远在附近跟着,及至后来,更是在前头一路飞奔,驱赶了有可能惊扰到两人的下人们,一路将人护送了回去。

师攸宁原本住的院子是有好几间房的,原本就有给齐允曙预备的房间。

她将人扶了进去,又吩咐青枝去准备热帕子。

这般折腾下来,总算将不知是醒还是醉的齐允曙安置在了床上。

齐允曙仰面躺在床上,却并没有睡觉,目光随着忙碌的那个身影而移动。

以前他也喝过酒。

宫里的宴会,臣子们私下里聚聚,兄弟中有人过生辰乃至娶王妃、侧妃甚至是妾室,也曾喝得疲累不堪过。

可是从来没有哪一夜,他虽然额头有些痛,肠胃也有些不舒服,不是心确实是熨帖安稳的。

他一动不动的,让身边的小丫头用热帕子擦了脸擦了手,然后又任由她在自己身后垫起被褥,小心翼翼的喂着自己喝了一盅醒酒汤。

终于忙活的差不多了,师攸宁看着齐允曙身上的衣服,这解开还是不解开,真的是个问题。

她一时又想,虽然如今齐允曙睁着眼,但是自个这一通忙碌下来,他一句话也没有说,可能已经醉了,只是他自己不知道而已。

这般想着,师攸宁的胆气又壮了些,上前弯腰去解齐允曙外衣的扣子。

即使不是将外衣全脱下来,胸前的扣子解一解,人也睡得舒服些。

一时又想,庄安应当在古千轩那里照顾,这也便罢了,李吉那个小鬼头,怎地也不见人影?

师攸宁哪里知道,李吉如今就在这院里的茶水间中,只是估摸着主子爷大抵不太愿意让他出现,他便在这儿消磨时间,等姐姐忙活完了,晚上自有他守候着。

看着那双纤细bái nèn的手伸过来,像是玉雕的一般,齐允曙抬臂将那双手攥在手心里。

师攸宁被他吓了一跳,想要抽回手,却发现齐允曙的力气大得很,攥的她虽然不至于疼,但是竟也抽不回来。

“王爷,你喝醉了,我给你松松衣服,这样睡的舒服些。”师攸宁低声的哄这个醉汉。

怎么和哄小孩子一样的?

齐允曙目光柔和的看着眼前的少女,他说:“不松衣服,本王便放开。”

咦?

这是什么道理,大约是醉话?

不过,醉酒的人应当最不喜欢人说他醉了,于是师攸宁便顺着他点点头:“我不解衣服,夜深了,王爷该睡了。”

真是个孩子,齐允曙忍不住道:“知道吗,男人的衣服女子岂是能随便松的?”

看眼前被自己拉着,不得已斜坐在床沿上的少女一双眼水汪汪睁的老大,不知是吃惊还是别的,齐允曙又忍不住安慰道:“本王的衣服,总有一天是该你送松的,可是不是现在,乖乖回去睡觉。”

师攸宁:“……”

平日里挺机灵的,怎么如今这般呆了,齐允曙抬起另一手遮住自己的双眼,叹息道:“还不走,一会儿若是本王放任了自己要你侍睡,你可就走不了了。”

可是这般说着,他攥着眼前少女的手却忍不住又紧了紧,随后克制的松开来:“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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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九十八章 堵人

师攸宁是在路过花园的时候碰到齐允熙的。

当然,依照她的猜测,这却不是偶遇,而是齐允熙特地在此堵着她。

这位当朝三皇子,堂堂的亲王殿下,此刻一身月白衣裳站在假山石下,当真玉树临风,既清雅又尊贵。

“这不是竹筠姑娘吗,你这是要往哪里去?或可顺路,不如同本王一起走走?”

齐允熙这般说着,目光笼罩在眼前依旧女扮男装的少女身上。

他在京师虽然已娶了王妃,后院更有一位侧妃以及侍妾数位,但是因还空着一个侧妃之位,不知有多少大家闺秀投怀送抱。

可是,那些美人儿美则美矣,可总似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哪里比得及眼前的人,可有趣的多了。

不过,再有趣的美人儿,若是脑袋清醒,总是知道什么是对自己有利的,他又这般着意撩拨,不信将人笼络不到自己怀中。

到时候,齐允熙心底快意,这可是老六的心上人,自己若得了手,与捅他一他无异!

“见过王爷。”师攸宁手里拎着食盒,便就势敷衍的行了一礼。

她虽不知齐允熙如今心中在想什么,但总觉得他看着自己的眼神怪不舒服,想来皮囊再出色,心里也没憋着什么好事。

如此,便又不冷不热的道:“王爷是金贵人,我这样的乡下野丫头,是跟您顺不了路的,您先请。”

说着话,她便往路边一让,兀自低着头沉默。

“你……你放肆!”跟在齐允熙身边伺候的秦知书高声喝道,还从来没有人敢跟这般同自家主子说话呢。

齐允熙抬手止住了秦知书的话,饶有兴致的问:“和本王顺不了路,和庆郡王就顺路吗?”

”回禀安亲王,竹筠小姐她……“跟在师攸宁身边近身保护的高永忙道。

“本王是在问你话吗?”齐允熙冷冷道,态度并不像对待师攸宁时那般春风和面。

高永心中暗暗叫苦,使了一个眼色于跟在后面的蔡远。

蔡远便悄无声息的退下去,赶去前头府衙报信。

师攸宁不想和齐允熙纠缠,只是心头暗叫倒霉,这食盒里的菜可是她特地给齐允曙做的,本来卖相就不甚好,若是再凉了……

齐允熙看她不答话,打定了主意不搭理自己,小小一个人倒挺有脾气,倒更觉好奇,既是民间女子,何意竟有此等气度胆量。

不过,他也并非脸面贴了地非要死缠烂打之人,微微一笑颇有君子之风的道:“你既有事,本王便不耽搁了,来日方长嘛!”

见少女果真忙不迭要走,齐允熙又很不甘的加了一句:“等等,听说你以前也是过了苦日子的,如今既对六弟有救命之恩,那便是对整个皇家有恩,你若有什么难处,也尽可以同本王说,本王来为你做主,记住了。”

师攸宁好不容易等他说完了话,忙拎着食盒离开了。

齐允熙不满的看向身边的秦知书:“本王有那么可怕?”

秦知书躬身笑道:“怎么会呢?王爷天神般的人物,那丫头不识货,那是她的损失!”

“不识货的好啊,总比那些怀着龌龊心思不管不顾凑上来的强的多。”齐允曙若有所思的道。

就秦知书对自家这位爷的了解,那小丫头这般如避虎狼,如今怕是真的激起了王爷的兴趣。

正在此时,一个侍从飞快的到这头来,低声对齐允熙道:“主子爷,那一头搭上线了他们在此地教众多,其中很有些能人异士,只要银钱使的充足,便可为我们所用。“

齐允熙原本温文尔雅的面容笑容渐渐隐没,另有一份属于政客的老辣与冷漠浮现出来:“很好,暂时安抚着那些人按兵不动,要紧的是不能泄露了身份。”

却说这一头,蔡远火急火燎的来求救。

内堂中,一身甲胄的古千轩亦在。

他前几日带兵去外头去诛蛊惑百姓的邪教,此刻是来交割事务的。

此地最昌盛的邪教也称光明教,原本是是由前朝的一些遗老遗少们组成的,一向在民间煽风点火,妄图推翻当今朝廷。

如今青州灾情四起,光明教更是趁机猖狂的招揽教众。

“主子爷,竹筠小姐在花园中碰到了安亲王……”蔡远道。

他说得很是含蓄,但是齐允曙已然明白了他的意思,倏然便站了起来。

古千轩便见自己一向喜怒不形于色郡王表兄,此刻按在书案上的手青筋微露修眉紧皱,显然怒到了极处。

“许是恰巧碰上的。”他忙道:“表兄,我和你一起去瞧瞧。”

师攸宁这头拜托了齐允曙,兀自拎着食盒往前走,一边在心里寻思,要不日后只要出门就让龙凤册探一探路,免得再被这个齐允熙碰上

一时又想,齐允熙心思深沉,若是自己次次赶巧的避过了他,又不知惹出多少事,真是烦恼。

这边一边走一边想,一抬眼,却见齐允曙和古千轩正迎面而来。

师攸宁远远看到齐允曙走得很快,待看到她时,步子又缓了下来。

既然已经知道了不远处那清秀少年乃是个女娃,古千轩便不能像以往那般无所顾及的与她称兄道弟,不过却着意打量了自家表兄与那少女之间的情形。

但见自家表兄一张俊脸此刻神色稍霁,而对面那女扮男装的少女,原本拎着一食盒走的无精打采,抬头看到了他们两人,那眼神陡然一亮,腰板也挺了起来,步子更迈的轻快了许多。

像是……像是看到了主人的小动物正狂奔而来,古千轩在心中偷偷的想。

走到跟前,师攸宁仰面看着齐允曙,还未来得及说话,她手里的食盒已经被齐允曙拎了过去。

顺带的,郡王殿下还颇不悦的扫了一眼少女身后跟着的高永,这食盒虽然不重,但这不短的路,怎么让她一个小姑娘拎着呢?

古千轩自然看到了自家表兄的不悦,假意抬脚踹了高勇小腿肚一下,笑骂道:“你这狗才,如今竟也学会偷懒了吗?”

师攸宁忙道:“不是他的错,亲手做的东西,亲手拿过来才显诚意,高大哥要拎,是我不让的。”

高永早被自家主子爷那冷沉一眼看的头皮发麻,这会儿听到师攸宁为他辩解,自是感激不尽,心中暗道:日后定然更尽忠职守,可不能让这位主子爷的心肝儿再被安亲王堵着了。

“亲手做的?”齐允曙看向师攸宁,神色温柔:“那必定要尝一尝你的手艺。“

既然已经遇到了一处,齐允曙索性便指了一个就近的亭子大家一起去那里用饭。

用了饭,古千轩眼睁睁瞧着自家郡王表兄将自己丢开一旁,去送那小少女回去,当真看得大开眼界。

他可从来没有见过冷面冷心的自家表兄如此在意过一个人。

却说师攸宁这头,齐允曙一路将他送回了内院,却是只字未提齐允熙的事。

师攸宁忍不住问他:“今天是特意来接我的吗?”

她可是瞧见蔡远去搬救兵了。

”当然,”齐允曙看着她,柔声:“今天的事不会再发生第二次,相信我。你自己下了厨,又走了不短的路,回去好好休息,下午得了空,本王陪你去外头走走。”

果然,在其后的几天,乃至他们离开钦州的时候,师攸宁只遇到过齐允熙两三回,而这两三回,齐允曙都陪在她身边。

后来,师攸宁偷偷的问过高永和蔡远两个,她可不信这是巧合,定然是齐允曙私下做了什么。

高永上次承了师攸宁的情,言简意赅的道:“安亲王如今忙得很。”

至于怎么个忙法,那自然是自家主子操作一番的缘故。

却原来,如今这青州的事务因为有了古千轩以及齐允熙两个帮手,齐允曙便专心致志的处理赈灾一事。

他将查抄贪官污吏的事分给了齐允熙去办,古千轩则带兵维持州县安稳,或剿匪,或探听到光明教众聚集之地,快马捣毁他们的巢穴。

古千轩倒也罢了,虽说在外奔波得苦些,可是他自幼便尤其喜爱兵书韬略,如今能带兵驰骋,虽然不是与敌国交锋,但到底也能过过瘾。

倒是齐允熙这头,这位在朝中很有些宽厚名声的贤王,如今不得不摆起严厉的面孔,揪出青州一地的蛀虫。

此次因着皇帝严惩办事懈怠臣子的旨意,齐允熙的手段不得不凌厉起来,往日贤德的名声便断送了不少。

然而即使如此,齐允熙却也不得不如此行事,毕竟到底齐允曙才是正职儿钦差,他虽是皇兄,又有亲王之位,也得暂时听从分派。

如此,自然是忙的不可开交,至于师攸宁这头,便暂时放在了脑后。

齐允熙即使知道个中缘由,但也不得不竭力肃清青州官场,免得在皇帝那里留下个办事不力的印象。

却说书房里,古千轩等到自家送完家人的郡王表兄后,头一次严肃正经的问齐允曙,他到底要拿那位有过救命之恩的竹筠怎么办。

郡王殿下神色不变,淡淡的扫了一眼自家的亲表弟:“差事办完了?”

古千轩大咧咧在椅子上坐了,又灌了一口凉茶,苦口婆心道:“表兄,你明白我的意思,咱们这些人看上去占尽了天下好处,可只有一条,在自己的婚事上能做的主极少,她即使救了你的命,可到底身份有别,如今在这里,你对她万般照顾和宠爱便也罢了,回到京师里,那许多明枪暗箭,他一个没甚倚仗的人,如何扛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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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九十九章 芳心

“本王便是她的倚仗。”

端坐于书案后的青年神色淡然而笃定,因念起了某个人,他沉寂冷淡的目光微柔和了些许。

古千轩豁然起身:“你认真的?”

他一时又起身来回踱了两步,思索道:“竹筠做正妃肯定是不行,你的婚事,皇上那里定是要赐婚的,难不成是侧妃?可是安亲王家中才进门的一个侧妃,那也是大学士的女儿,堂堂正正的闺阁千金,她虽然好,可到底……可到底这身份上差了些。”

古千轩这番分析其实已经算是客气,竹筠那丫头虽然机灵可人,但到底是个连亲眷都寻不着的孤女,给齐允曙这个皇子做妾都有些勉强。

可是那样一个**活泼之人,若是做了妾,却似乎又实在是太过糟践。

“这些事本王自有打算。”齐允曙抬眸看了一眼神色焦急的表弟:“倒是你,如今姨母还给了你时间挑拣,若再过些日子,怕是要进宫求我母妃在父皇面前说项,直接指给你一个世子妃!”

古千轩烦恼的一拍脑袋:“管她呢,只要能带兵能习武,至于娶谁,似乎无甚区别。”

真的无甚区别吗?

齐允曙以往也是这样想的。

他曾经以轻描淡写的机谋打消了太子想插手自己婚事的念头。

那时候,齐允曙倒也分出一两分神想过日后与何人成亲。

未来的郡王妃只要不是别有用心与背景,的确是谁都无所谓,不过是生前相敬如宾,死后同墓而眠罢了。

可是,如今却不一样。

他手中提着笔,原是要写给京师父皇的秘折,可是如今心头一动,寥寥数笔下去,却是一丛墨竹跃然而出。

同一时间,京师明德殿。

齐康帝正与大臣们议事。

他如今年近花甲,可精神矍铄目光锐利,时常还能挑灯通宵忙国事,是一位精力十分旺盛的国君。

只是此刻,这位强势了一辈子的君王,手里拿着从青州送来的秘折,目光却微有些恍惚。

这秘折是他那大难不死的六子庆郡王呈上的,上头细数六子在青州之所见所闻,以及当初擅自调兵的始末。

可齐康帝在意的,却是六子齐允曙在折子中提起自己强弩之末,若无一人搭救,或可难存性命的事。

齐康帝只道六子从来严苛中正,心中几无柔情软骨,这却是他头一次见这个儿子提起一个女子,竟以救命之恩称之,甚是回护。

这让齐康帝想起了一桩旧事。

那时候他年纪尚轻,时常白龙鱼服悠游于民间。

有一次甚至甩开身边护卫自以为自在逍遥,却不想出了些意外。

好在虽然龙困浅滩但犹有转机,齐康帝后来得了一年轻姑娘相助,不单养好了伤,再后来两人还生出了些情愫。

这段往事回忆到这里,一向心深如渊喜怒难辨的帝王眼底泛出几波怅然来。

若不是因他之故而生出一番阴差阳错最终天人永隔的事,那个淳朴善良的少女,如今定然还尚再人间。

此刻,看到儿子有这一番际遇,齐康帝忍不住软了心肠。

虽然这软弱与追忆只是转瞬,他很快又将心绪移转到了国事上,但心头浮光掠影到底与往日不同。

一月后,青州州府衙们

总督李俊目送京师来的几尊大佛离去,不单是他,随同送行的官员们亦松了口气。

师攸宁单手撑颌,一手又于膝盖上一点一点的戳在龙凤册的书册子上,最多半月她便会回京,也不知那钱敛秋如今折腾到什么地步了。

这还是她头一次连穿越者的面都没有见着,却兀自在这世界中蹦跶了快三月。

被圈楞在府中的这些日子,她闲的都有些发慌,到了京师,是该活动活动筋骨了。

“姐姐,你在想什么?”李吉看着师攸宁那跃跃欲试的模样,总觉得心头有点发毛。

“没有去过京师,在想那里是什么样子,有什么样的人,还有……若是恢复记忆,再寻找亲眷……”师攸宁笑道。

“这个啊,我知道,”李吉往前一挪身,他生在京师,当下便绘声绘色的讲起那里的民风名胜趣事异闻。

马车外,纵马于车旁的齐允曙静听这着里头的说话声,偶然捕捉到少女几抹笑声,面容便不自觉柔和下来,甚至隐隐有些嫉妒与少女同坐一车的李吉。

他原想着青州伏案办公好几十日,如今纵马疾驰也好松松筋骨,可如今却有几分后悔了。

正思量间,车帘掀开,一张玉白的小脸凑到车窗前看他。

现在总算想起本王了吗?

郡王殿下目光落在那张笑意尚萦绕于眼角眉梢的脸,自个儿却板着一张俊脸,淡淡问:“有事?”

师攸宁摇头,她也有过混迹市井的经历,与李吉不拘说些什么都十分有趣,可却偏生总有些神思不属,很想看看齐允曙在做什么。

原来与李吉有那许多话说,与我竟只能面面相觑。

郡王殿下攥着缰绳的手紧了紧,兀自转头目视前方,侧脸俊逸而冷漠,似一尊没甚活气的玉雕。

天知道,他已经在想着午时队伍歇息的时候寻了借口也做马车,不拘是看书还是品茶,总归要将人笼在自己的视线中。

古千轩精于齐射,如今队伍这缓慢的行进速度于他而言无异于乌龟爬,便信马由缰的来回在队伍前后驰骋。

路过师攸宁这辆马车,他看到自家郡王表兄端坐马上,身边并肩前行的马车车窗里探出的一张脸,那脸的主人正一瞬不瞬的瞧着自家表兄。

古千轩觉着挺有意思。

从来都是自家表兄冷脸瞧人,而许多人受不住他那威仪压迫只得垂头屏息,倒是这竹筠胆子老大。

他坏心眼陡出,扬声问道:“李小兄弟,你瞧什么呢?”

奔波在外,又是这军汉众多的队伍,师攸宁乃是男装打扮,是以古千轩如此称呼她。

于是,下一刻,端坐马上的郡王殿下耳边传来一个声音,那声音清脆悦耳又带着些绵软的甜。

那声音有些刻意的压低,似乎只是说给他一个人听的:“在看王爷骑马呢,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若是被哪个女儿家瞧见了,定然芳心大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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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章 笑颜

“……芳心大动?”

古千轩习武有成,是以马车上的少女声音虽低,他却也尽收耳中,被惊的差点掉下马来,兀自一夹马肚绝尘而去。

郡王郎艳独绝殿下看着倒似乎还很稳得住,依旧俊挺的端坐于马上。

只他偏头看一眼笑嘻嘻看着自己的少女,低低斥了一句:“胡闹!”

不过,齐允曙那黑沉幽深的眸子却并无多少恼意,反倒无奈又纵容。

天知道,他多想将这撩拨自己的小东西从车厢里捞出来,好好教训一通。

这般口无遮拦的话,便是……便是说,也应该寻个无人之地,如今被好几人灌入耳中,当真是损失。

郡王殿下似乎忘记了,曾经有一闺秀于上元佳节对他表明心迹,他是如何沉着脸告诫那闺秀要端庄自持,万不可如此辱了门风与清誉。

可是如今,因为换了个人,他的底线与规矩便不知不觉中一退再退。

原来,以前的万般冷肃与矜傲,只因为不是她,只因为是要等到她。

师攸宁趴在车窗上,不服气的反驳那坐在马上端然冷峻的男人:“说实话是胡闹,那我日后便不说了,一个字也不多说。”

郡王殿下气结,兀自没甚威力的瞪她一眼,很想立即便让车队停下来,然后好生教训某个胡闹的小东西。

只是前面的马车中尚有齐允熙坐在里头,停车的念头在他脑海中闪了一瞬,终于作罢。

实话讲,师攸宁在马车上说的那些话完全出自真心。

然而,约莫是太真心太直白,她很快便受到了惩罚。

一个多时辰后,车队停下修整。

郡王殿下借此来到马车旁。

他目光沉沉的一扫,李吉便麻溜的下车去寻庄安闲话去了。

看到齐允曙,师攸宁忙往前挪了挪,替他掀着车帘子:“王爷,咱们下车走走?听说晚上才能到投宿的地方呢。”

齐允曙不答话,径直上了马车。

马车是总督李俊备下的,宽大又舒适,三四个人同坐都不会挤。

但是齐允曙上车后,师攸宁总觉得空气都紧绷了起来,她目光在车窗处探了两眼,太小了爬不出去。

于是,便转身往角落里缩一缩。

施施然上了车的郡王殿下心底好笑,面上却不显。

他身高腿长,只消伸臂一揽,便将小姑娘捞进了自己怀中。

“王爷,你是累了要歇息吗?我这就给你腾地方。”以齐允曙的腿为肉垫的师攸宁深感不安,可怜巴巴的道。

能怎么样呢?

打又打不过,跑又跑不掉,只能立刻缴械投降,师攸宁心头暗自懊悔,怎么就管不住嘴呢,这人骑马好看,老实在心底嘀咕两句欣赏美色得了,作甚要嘴欠那么一回。

只是,她又是认错又是在心头检讨自己,却自觉的挪了挪身体换了个舒服些的姿势坐了,心道被人抱着也不赖,坐在马车里颠来倒去的委实难受。

不过出乎意料,正主儿将不安分的少女困在了怀中,却是微微仰面闭上了眼,乃是个闭目养神的模样。

当然,困着某人的手却没有松开。

困了?

师攸宁凑近了看他一眼,心道这样也好,不就是当人形抱枕嘛,她也正好有个人肉垫子歇一歇。

“哪个女儿家?”

冷不防,靠了车壁坐着的某人问。

师攸宁竖耳朵,一时没反应过来,只仰面看他,视线落在郡王殿下因仰头闭目而格外显眼,微微耸动着,线条干净利落又带着几分性感的喉结上。

这般静默了片刻,揽着师攸宁腰的那只手臂微微收紧了些,带着不容拒绝的威胁压迫之意,那手臂的主人声音低沉听不出喜怒:“哪个女儿家?”

这下师攸宁懂了,她之前在马车上调戏人来着,说了一句“女儿家芳心大动。”

不是好话么,怎地这般记仇?

师攸宁哼唧道:“是我……是我芳心大动?”

原本闭目的青年睁眼,垂眸看着一双大眼灵动狡黠,似乎下一刻就能窜到三里地外少女:“说了本王什么,嗯?”

说你是个芳心纵火犯呗,还能是什么?

师攸宁腹诽,但被青年一双幽深黑沉的眼笼罩着时,她老实的复述了之前的话:“说王爷骑在马上的英姿,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很让女儿家心动。”

那会儿这话张口就来,可这时被她调戏的对象近在咫尺且近乎气息相闻,她一句话吭哧瘪肚的说完,只觉自己似在蒸笼里呆了一回一般,竟觉得热。

“未听清,再说。”青年神色不变,又命令道。

“王爷骑在马上的英姿,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师攸宁怂唧唧道。

如此往复着说了有个七八遍,师攸宁觉得这句话都能入梦的时候,她终于被迫的停了下来。

这个被迫是实打实的被迫,因为郡王殿下堵住了她的唇,用他的。

一吻毕,师攸宁照例很没出息的低低喘息,觉得自个的肺活量没准儿又好了些。

一时嘴快受到这般惩罚,她索性破罐儿破摔的靠在了罪魁祸首的胸口,声线温软娇诺:“郎艳独绝的芳心纵火犯。”

片刻后,一声低低的笑从师攸宁头顶传来。

师攸宁靠着的胸膛因这笑而震动,传入了她的耳朵,又似乎从耳朵一路钻进了心里。

她抬头看,一向冷然不苟言笑的男人漆黑沉寂的眸眼尾微挑,唇线不像素日里那般紧绷,竟是史无前例的艳色。

李吉说过,齐允曙很少笑。

师攸宁倒是见过齐允曙笑,但那仅有的几次无不淡淡的,或眼中蕴了浅淡的柔光,或唇角微勾起一瞬便又拉直。

可是现在,她听到了他的笑声,看到了他真正笑起来的模样。

“王爷是因为我才这般开心的吗?”师攸宁面带笑意,忍不住伸手去触面前这张带笑的俊颜。

从不喜欢人碰,更从未被人碰过面颊的郡王殿下微微低头,好让怀里的某个小东西够得着自己的脸。

他承认自己的心,也顺从的让她打破自己的禁忌。

同样的,郡王殿下亦宠溺又纵容的捏了捏瞳孔里映出小小的他自己的少女:“那些话,本王听的很欢喜,只是日后只准我一人听到,否则便要罚你,记住了!”

师攸宁双臂环上眼前男人的脖颈,借着这力量直起腰凑近他,小口的,轻轻的在他唇上落下好几个吻:“记住了,只对你说,也只让你听。”

齐允熙过去从未嫉妒过什么人或者是事。

他出生高贵人品俊秀,便是对当朝太子,心底也怀了淡淡的鄙夷,觉得嫡长子继位的礼法太过死板,毕竟太子是那样一个男女通吃又暴戾浅薄的肮脏东西。

齐允熙相信,终有一日会是他登上那至高无上之位。

可是现在,在一段风尘仆仆的路上,他坐在马车里,白衣如雪手不释卷,明明是最优雅最尊贵的样子,却忍不住将目光投向车窗外。

趁着车队休息的间隙,他那个生来就似乎不会笑,情感也淡漠到几近于无的六弟,此刻正板着脸站在一匹马旁边,看似冷漠其实时刻注意着马上的少女。

马上女扮男装的少女坐姿僵硬,一双原就不小的眼睁的滚圆,一笑的时候牙齿白的晃眼,似乎连太阳的光芒都要盖过去。

这时候,齐允熙很想收回目光再放下车窗的帘子,可是他最终没有动作,目光都没有丝毫的移动。

这一刻,他想成为那少女身边牵马的人。

齐允熙知道自己嫉妒了,那样灿烂的笑容,那样满心的依赖,那样的心意相通,他没有过。

即使他是誉满朝堂的贤王,即使他的王妃高贵贤淑,侧妃与妾室们任凭哪一个都貌美如花。

“主子爷,您……”秦知书的视线落在那本已被握皱了书册上。

这是主子爷最喜欢的诗集,独一无二的孤本,怎么……

齐允熙回神,随手将手里的书扔在秦知书怀中,声音冷漠而残忍:“将死之人,多笑笑也不是坏处,毕竟日后就是枯骨一具了。”

既然百般示好也不能为自己所用,那便毁了吧!

秦知书小心翼翼的将那诗集发皱的书页抚平,谨慎的附和了一句:“王爷说的是。”

他心底也是有些可惜的,那个叫竹筠的民间女子性子的确很讨喜,可惜是个短命的。

等她一死,庆郡王必定受到重创,到时候自家王爷再受点伤,那此次庆郡王青州立了大功又怎么样,被这两件事一冲,什么喜庆都没了。

最重要的事,此前皇子江面遇袭案,这一回便更能实打实的栽给光明教,再不是自家王爷的掣肘之事了。

九日后,青州与通州交界处,

时值六月中旬,正是夏色最盛时候。

连绵青山绿意幽幽,繁茂深林飞鸟纵空,入目皆是好光阴。

只是,师攸宁看似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脑海里早便与龙凤册吵成了一锅粥。

最终,龙凤册还是遂了她的意,分出一缕金光笼罩于齐允曙眉心,确保他安全无忧。

然而这样一来,师攸宁亦要付出大病一场的代价。

她短短三月几次三番的让龙凤册处理自身之外的事,天地之间自有法度,师攸宁既然干涉,那必然是要付出代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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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零一章 刺杀

师攸宁并非无的放矢,就龙凤册得来的消息,针对车队所行的一场刺杀就在眼前,她不能让齐允曙出事。

可惜龙凤册能与她报信,师攸宁在众人眼中乃是一没什见识的小丫头,却委实找不着借口说出刺杀之事。

另一边,齐允曙与古千轩并骑而行,冷声道:“光明教神出鬼没,此次必有首脑人物指挥,抓活的!”

“表兄,这次若是成了,皇上那里定然要叫他吃不来兜着走,都是亲兄弟,这手段也太狠辣了些,什么贤王,什么玉观音,简直是修罗转世!”古千轩低声道。

“不……不着急,还不是时候。”

齐允曙眉宇压低,深眸处锋锐之气一闪而过,太子若上进便罢了,可偏生他日后若登基,怕是要毁了齐朝传承了二百年的国祚。

好男儿志在四方,作为皇子,志在天下并无不可,齐允曙对那至尊之位亦早有争取之心。

只是他有自己的考量,父皇如今正需太子与齐允熙打擂台以求朝局平衡。

齐允曙如今辅佐太子,那便不用太早亲身介入储位之争,若是齐允熙倒了,下一个做靶子的就是他了。

然而父皇如今精神矍铄,自己兄弟几个如狼似虎的争夺反而会招致忌惮,倒不如急流勇退保存实力。

至于齐允熙,齐允曙对自己这位三哥笼络人心的手段倒很是佩服,只是三皇兄看似满朝皆是故交好友,可天无二日,如今安亲王府烈火烹油鲜花着锦,却不知已经被架在了火上。

古千轩知道自家表兄料事如神,还从未有过差池,只得按下心中对安亲王的不满应了。

这厢安排完了,齐允曙打马往前到马车旁,纵身一跃便跨上了马车,马匹自有身边伺候的庄安牵了安置。

“王爷,你……你什么时候上来的?”师攸宁正琢磨刺客的事儿呢,冷不防齐允曙掀开车辆弯腰进来,倒是被吓了一跳。

齐允曙看着一双眼落在他身上,虽有几分惊讶但更亲近依赖的小姑娘,心底不由的生出几分愧疚。

只是今日这一场刺杀,齐允熙既做得,那他便将计就计擒了人做把柄,倒是要委屈这丫头受一场惊吓了。

“过来。”齐允曙对马车角落里的少女招手。

师攸宁不肯,她要保持脑袋的清醒,如今并不想晕乎乎的缺氧一回,虽然郡王殿下伸臂唤她的样子着实好看。

看少女鼓着腮帮子,原本的亲近依赖之上又添几分警惕,伸出手臂的男人无奈一笑却并不强求。

他兀自靠着车壁坐了,靛青『色』骑装勾勒出劲瘦腰身挺直脊背,只目不斜视道:“马车上不方便煮『药』,如今头痛似有复发之意,你若是累了,我便唤李吉来为本王推拿一番。”

又头痛?

师攸宁不疑有他,熟门熟路的凑上前,欲伸出爪子为郡王殿下排忧解难。

可是她才往前挪了一小步,腰身一紧人也随之被抱着往前一送,再安静下来,坐的位置已经从车厢座椅挪到了齐允曙的腿上。

师攸宁不满的看着眼前男人一张含了浅淡笑意的俊脸:“头痛?”

为着表示对被骗的不满,她挣扎着要从齐允曙腿上下来。

“别闹,乖一点,本王有话对你说。”齐允曙一手扳着少女的肩膀,一手揽着她的腰,将人困在自己的怀中。

看到小丫头不再挣扎,他低声的嘱咐:“稍后不管发生什么事,待在马车上不要下去,高永和蔡远会保护你,明白吗?”

师攸宁心下一惊,原来他竟知道稍后会有人刺杀。

是了,当今齐朝皇子众多,文韬武略出类拔萃者不知有多少,太子虽暴戾但卓有军功,安亲王齐允熙心细如发礼贤下士,比齐允曙更小的几个弟弟也逐渐长成很得皇帝喜欢。

然而,在这样的争夺之中,眼前的男人一路从普通皇子晋升郡王,而后是亲王,乃至成为太子,最后登基为帝,又怎么会普通。

看到小姑娘呆着脸一动不动,许是被吓到了,齐允曙捏了捏她的面颊:“有本王在,你不会有事,听懂了吗?”

师攸宁攥着捏了自己面颊的那只手。

齐允曙的手修长有力,她只能拽着他其中两个手指:“那王爷你呢?我要你保证,不会有事,不会受伤,我胆子这么小,京师又那么大,你要护着我,还要给我找亲眷呢。”

按照以往的行事规矩,齐允曙从来只同亲信传达指令,这却是头一次告诉一个小姑娘事情有变。

机密之事,多一人知道便多一分风险,原本不该告诉眼前的少女的。

可是齐允曙到底破了例,他不希望她经历一场悬着心的争斗。

他怕吓着她,哪怕只是一丝一毫。

而她竟这般聪慧,竟知道转而嘱咐自己注意安全。

心中诸般念头闪过,齐允曙面上却甚少表『露』,只反手将少女绵软的手掌收入掌心,轻捏着把玩,低声戏谑的道:“现在知道本王的好处了?”

被人困在怀中的少女的回答,是仰面在眼前人面颊上亲了亲:“一直知道的,王爷最好了。”

齐允曙并未在马车上多呆,车队依旧不紧不慢的往前走。

正午后又一个时辰,骄阳似火的热度渐渐退了下去,在群山环绕的碧绿中,天『色』都似乎幽暗下来。

“姐姐,过了前面的峡谷,咱们便到了通州地界了。”李吉照例在马车中陪着师攸宁,兴奋道:“入夜之前便能到广乐镇,后面的官道很好走,三四天便会抵达京市。”

师攸宁掀开车帘峡谷高耸两边,中间一条夹道很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

她还知道,这条峡谷足有两三里路长,两头窄中间宽,窄的地方马车只能单个通过,宽的地方却能跑马。

地形是龙凤册告诉师攸宁的,以师攸宁从前头一世宿主那里继承的作战天资,她知道这地方很适合埋伏,俗称包饺子。

再往远处看,齐允熙也骑了马,正和齐允曙以及古千轩并骑而行,一身白衣清雅如仙。

不过,师攸宁知道了这位似仙人般的安亲王殿下预备着趁『乱』将她宰了后,再瞧他这一副好皮囊,端得是恶寒不已。

“小姐,要过峡谷了,这地方阴气重,您还是坐回车厢吧。”骑马守候在车旁的高永劝道。

他面『色』和缓言语松快,可因着知道即将发生什么事,其实周身都蓄了力,肌肉更是紧绷。

师攸宁依言将脑袋缩回了马车,龙凤册趴在她脑袋上展了展书页子:[主人,郡王他不会出事的,放心吧,您还是担心担心自己。]

它说的是即将来临的那场大病的事。

师攸宁:[……]

车辙声吱呀做响,让峡谷更添几分幽静。

直到一只飞箭从天而降打破这寂静,而后便是更多的箭雨凌空而来。

“保护王爷!”

“有贼人!”

“有埋伏!”

震天的喊杀声骤然起来,混杂着马匹嘶鸣声,像一锅沸水般喧嚣混『乱』。

两拨箭雨后,峡谷峭壁上有黑衣人坠了绳索从天而降,地势微平缓处的峭壁半腰亦窜出一股股早已埋伏好的人。

这些人黑衣蒙面,只眉心一点红殷,乃是在齐朝各地流窜,企图光复前朝的光明教的标志。

齐允曙、齐允熙兄弟虽是皇子,但自小三更睡五更起,教导他们的师父又都非庸人,不单博闻强记,更兼武艺高强。

是以两人此刻抽剑在手,于刺客围攻之中应付的并不困难。

古千轩乃武将世家子弟,握剑在手冲杀的激动自是不必赘述。

剑光闪过,齐允曙将被自己刺了一剑的黑衣人一脚踹开,目光往远处静静停留的马车处看了一眼。

马车的车壁上加了铁板,流箭亦不能透,她是安全的,他再一次在心中确认。

师攸宁也知不能给齐允曙添麻烦,免得他分心,是以老实的待在马车里,只龙凤册被她撵起来蹲在车顶上实时播报。

“姐姐不要怕,王爷不会有事的。”李吉尽量控制紧张的心绪,反过来安慰师攸宁。

“这里有两个皇子,杀了他们,让齐朝的老皇帝尝尝剜心挖肺的痛楚!”有刺客高声喊道。

师攸宁猛的攥紧了手,心底不屑的骂道,杀了皇室子弟容易,可这天下谁来管?

前朝那群横征暴敛最后被赶下皇位的坏东西吗,真是岂有此理!

马车外头,无数支飞箭『插』在马车外壁上,可因马车内有铁板,竟再寸进不得。

至于冲杀上来的光明教教众,也被高永以、蔡远以及周围护卫的几个侍从砍杀的干净。

这些人都是齐允曙安排的,不论发生何种情况,唯一的任务便是保护这马车中人周全。

如此,师攸宁这里原本再安全不过,可是孰料人算不如天算,一只流矢也不知从哪里飞窜出来,因歪了方向并未『射』中马车,但却倏然『插』入了前头马匹的眼睛。

这马原是老成的战马,是以在这喊杀声中只不安的动了动蹄子却并不惊叫嘶鸣。

可是如今箭矢入眼,马匹痛的前蹄腾空嘶鸣不止,而后竟不管不顾的往前冲去。

【作者题外话】:晚上还有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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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零二章 飞剑

马匹受惊,带着马车横冲直撞,师攸宁一手拽住嵌入车厢的小桌子,一手拉着李吉,免得他脑袋撞在车厢上。

祸不单行,马匹带着马车完全不受控制的『乱』窜,冷不防一边车轱辘轧上了碎石,车身剧烈晃动,连带着车里的两个人也控制不住的往前甩去。

李吉人小体轻,眼看着就要被甩出去,师攸宁拉着他往回一推,自己却因此而往车厢外摔去。

师攸宁从马车中滚落出来,亏得有龙凤册暗中护持,她倒是避开了要命的伤害,只周身酸痛,怕是少不了一身青紫的撞伤。

不过,这是后话。

眼下,师攸宁就势滚落半躺在地上的时候,入目却是一双黑『色』的靴子。

她滚在人家脚下了。

师攸宁抬头,那双靴子的主人黑衣蒙面,竟是光明教的刺客。

只不过与其他光明教人一身漆黑不同,这人腰间却系着一条红绳。

蒙面人看到自己脚下突然多了个人,起先是一惊,待看到师攸宁的样貌,阴沉沉的道:“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说着话,他一刀结果了扑上来的侍卫,再度提刀,却是冲着师攸宁的面门来的。

这一切发生在极快的瞬间,身在屠刀下,饶是师攸宁不同于普通人,此刻也不禁反『射』『性』的头皮发麻,。

她很想迅捷的闪开,可是这样一个弱女子的身板,不管是有什么动作,都比不得这黑衣大汉敏捷和凶狠,倒更像是纯粹的送菜而已。

然而,那染了血的屠刀却并没有落下来,却也不是龙凤册护住了师攸宁。

一支箭从远处飞驰而至,正正好洞穿了这黑衣人的肩膀。

黑衣人惨叫一声,目光却更是残忍,痛极大喝一声道:“老子宰了你!”

他受伤的是拿刀的右臂,左臂却无甚损伤,只五指成爪状向着师攸宁的脖颈伸来,竟是要生生拧断她的脖子。

师攸宁情急之下抓了把地上的尘土撒向这黑衣人的眼睛。

下一刻,有鲜血喷涌而出,溅了她一身。

五指还凶恶成爪的黑衣人,如今已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而那溅出的鲜血,则来自于这人的脖颈。

他脖颈处『插』着一把剑,师攸宁认得的这剑柄。

这是齐允曙的佩剑。

几乎是直觉般的,她向十几米外,腰间挂着空剑鞘的齐允曙正纵马飞奔而来。

原来方才在生死关头,是他一剑钉死了那黑衣人,从而救了她。

另一边,张弓『射』出一箭的古千轩看到那跌坐在地上的少年没有『性』命之忧,又集中精神对付起围着自己的黑衣人来。

不过他心底难免嘀咕,说是要擒拿首领的,怎地表兄直接将人一剑杀了,这也算得上冲冠一怒了吧?

而与此同时,高永和蔡远一人斩断了马车与马匹之间连接的绳索,一人奔赴而来将师攸宁护在身后。

看到师攸宁身边有人护持,齐允曙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

只是他如今失了佩剑,行动间不免左右掣肘,用靴中bi shou挡了横刺里扎过来的一刀,又顺手夺了那人手中的兵器,齐允曙以最快的速度到了师攸宁的身边。

“有没有哪里受伤?”齐允曙纵身下马,目光在眼前衣襟上沾满血渍的少女身上紧张琼巡。

师攸宁忙摇头:“我没有事,你放心。”

她身上的血都是那黑衣人脖颈里溅出的,自己却半个伤口也无。

在师攸宁心中,齐允曙一向是沉静而冷肃的,可是她想起方才这人赶来的样子,杀气腾腾锋锐勇武,像是换了一个人。

同样应付不断围拢上来的黑衣人的齐允熙,注意到齐允曙这边的情形,他且战且退也渐渐的靠了过来。

只是目光扫过地上脖颈『插』剑的黑衣人时,齐允熙心绪不免起伏的厉害,不是说这人乃是光明教数得着的高手么,怎么似纸糊的一般,这便死过去了。

“如果害怕便将眼睛闭上,很快就会过去了。”

齐允曙安抚的捏了捏眼前少女的后颈,而后又提刀迎战,将她护在自己身后。

他素来擅长用剑,这刀其实使的并不十分顺畅。

若是往常生死攸关的时候,他必定上前一步将自己的宝剑自那光明教人身上拿回。

可是从一个人的脖颈中拔剑,即使是个死人,那情形也太过恐怖,至少对身后的小姑娘来说会是噩梦般的情形。

齐允曙不想吓着她,便就此作罢。

师攸宁并不知道齐允曙心中这许多想头,她此刻才发现,原来马车一通横冲直撞已将她送到了整个峡谷的中心地带。

换句话说,她已经被卷入了这场刺杀的正中心,除非其中一方胜出,否则绝不可能安然。

师攸宁如今身边有高永与蔡远护持,更是有齐允曙和庄安挡住许多黑衣人,安全倒暂时没有问题。

她使唤龙风车去看李吉的情形。

所幸李吉只是在车厢中晕了过去,人却没有『性』命之忧,师攸宁这才放下心来。

在更远些的地方,同样腰间系着红绳的蒙面人,遥遥看到师攸宁附近那具黑衣人的尸体,不可置信般喃喃道:“二哥!”,已经红了眼,不顾一切的向着那边冲去。

宋卓脑袋嗡嗡响,按照原本的计划,他们将计就计将这两个皇子一并大卸八块,好好的给那齐朝皇帝点颜『色』看看。

可是如今,大哥那么好的武艺,怎么会突然就丧生在了这里?

和这些齐狗拼了,宋卓目眦欲裂。

他冲的又快又急,一路上身上不知添了多少伤口,但却是麻木了一般只一心要冲上前去,将那一个蓝衣一个白衣的两个齐朝皇子尽数诛杀。

齐允熙看到宋卓冲过来,一面应付身前的两个光明教人,一面于背后『露』了个破绽。

按照早前的计划,这破绽会让他受不轻不重的伤,不至于要命,但是却也足以打消朝臣对他的怀疑。

怀疑什么?

毕竟三个月前齐允曙遭遇的那场刺杀,即使已经查证出是光明教人下的手,可朝臣中也有人嘀咕与他有些干系。

如今,光明教的人也伤了他,这却是齐允熙早计划好的,洗脱干系的最好证明。

师攸宁被人护着,便很能分出神来关注四周的情形,自然看到了齐允熙这边发生的事,一时紧皱着眉头。

她亦有那么一世身怀高强武艺,也能窥见齐允熙『露』出的几分破绽,便不可避免的想起龙凤曾经偷听过的,关于齐允熙与光明教之间的勾连。

不过是苦肉计而已,师攸宁对齐允熙愈发不屑。

可似乎哪里有些不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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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3章 生气

师攸宁看那奔袭而来的蒙面人。

这人双眼血丝遍布杀意重重,分明是冲着要命来的。

而这杀意,有意无意背对着蒙面人的齐允熙却不能尽数看清。

若是齐允熙死了,齐允曙这些日子在青州遭得的受的苦,付出的全部努力,即便不会白费,那也定然会大打折扣!

毕竟,有什么样的事,能比得上一个皇子的『性』命重要。

甚至情形再坏一些,齐允熙若真的丢了命,这口大锅说不得还得扣在齐允曙的脑袋上。

师攸宁飞速的考量着,只道齐允熙若是死便死远一点,拖齐允曙的后腿却是万万不能的!

于是,在宋卓冲上前来后,师攸宁亦以极快的速度冲了出去,正将背部『露』了缺的齐允熙撞开一边,口中却惊呼道:“小心!”

齐允熙冷不防被她撞开,正躲过了宋卓那杀气腾腾的一刀。

他原本不是笨人,此刻看到宋卓眼中的杀意,心头一凛,只道自己方才差点便去了阎王殿。

而师攸宁这个他原本要趁此机会一力解决的少女,竟在关键时候救了他一命。

在齐允熙对她存了杀意的时候。

他心中的震惊不能用言语赘述,只此刻并非细细揣摩的时候,齐允熙顺势将师攸宁护在身后,与宋卓缠斗起来。

那一头,齐允曙听到师攸宁的惊呼声,正看到女扮男装的少女在地上打了个滚,躲过了要命的一刀。

跑出去做什么?

受伤了怎么办?

郡王殿下心头惊怒,待看到少女的手腕还被齐允熙攥着的时候,更是怒不可遏。

只是他素来便擅长掩藏情绪,此刻只干净利落的格挡开袭击自己的刺客,闷不吭声的纵身过去护在了少女的另一边。

师攸宁被齐允熙攥着手腕,一时竟挣脱不开,看到齐允曙过来,兴冲冲的便要同他说说话。

可是这人虽护在她身后,但一双眼黑沉沉冷冰冰,唇线绷直神情漠然,竟一眼都不曾向她看过来。

这一头,齐允熙已一刀结果了差点要了他命的宋卓,心头舒缓了口气,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他没有放开师攸宁的手,反而道:“多谢竹筠姑娘对本王的救命之恩!”

此刻峡谷中的局势已渐渐明朗。

光明教的人虽然人多势众,但到底还是齐允曙几人的手**手精干,渐渐将光明教人诛杀的七零八落。

如此,齐允曙、齐允熙等几人被底下人护着,倒是不必再亲自动手了。

救命个锤子!

“放手!”师攸宁使劲的甩开齐允熙的手,头也不回的往齐允曙身后站。

齐允熙若有所失的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手,一时又冷眼盯了地上的尸体一眼,心道自己这次真是失算了,索『性』没有丢了『性』命,日后必然引以为戒。

师攸宁顾不得齐允熙盘算什么,只目光一个劲的往齐允曙身上落。

这人此刻一手提刀,面白唇红衣染血『色』,兼着人又直冒冷气,竟是她从未见过的修罗样子。

“王爷,我方才……”师攸宁小心翼翼的扯了他的一片衣角,不知怎地便有些气弱。

齐允曙豁然甩开衣袖上的手,冷声道:“不知死活!”

齐允熙看那少女眼巴巴瞧着自己冷冰冰的六弟,却是完全看不见自己的模样,心底便很是不忿,一时又有些冒酸气。

她既然不在乎自己,那么方才为何又冒着那般大的风险救他?

这位素来清雅平和的安亲王,此刻一身白衣亦血迹斑斑,只一身潇洒风度不减,却是头一次领略了被人忽视的感觉。

更何况忽视他的这少女,他原本计划着借刀杀人的时候便有几分犹豫,如今她好生生的活着,还反倒救了他一命。

这一番变故,便如那小石子于静湖中啪嗒投了一回,让齐允熙心神摇曳。

“竹筠姑娘,你倒是与皇室有缘。”齐允熙温言道:“你先头救了六弟,如今便如此关心他,现在又救了本王的命,是不是也该分本王些关切之意?”

听得这话,师攸宁愕然看向齐允熙,却是叹为观止,这人难道忘了他之前想杀她的事了?

这样口蜜腹剑,当真是可怕!

齐允曙原本正“专心致志”看着底下人围剿那几个剩余的刺客,听到齐允熙刻意与师攸宁套近乎,冷眼瞥过去。

他见那被套近乎的少女还果真去瞧这场刺杀的始作俑者,当下心底冷笑一声,索『性』偏过头去眼不见为净。

“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又是王爷你这般金贵的人,便赏了小女一万两银子做酬,咱们两不相欠!”师攸宁干脆利落的撇清关系。

她这般说着,心头却吐槽,这位安亲王实在是个戏精,而且还有些婊婊的,可不能让他将自己诬赖上。

再者,这眼看着要回京了。

师攸宁可不想才和齐允曙培养起来的感情三两下便被搞没了,回头倒让那钱敛秋钻了空子。

她是鬼差,又不是虐文女主,最该洁身自好,将话说的明明白白才是!

齐允熙一怔,旋即笑问:“原来如此,不知姑娘救了六弟,事后收了多少两银子做酬谢?”

郡王殿**姿挺括气势锋锐,面颊上还溅了一串小血珠,原是极生人勿进的样子,此刻却忍不住微侧了侧耳。

“王爷是说郡王殿下?”

师攸宁原想拽一拽齐允曙的手,可惜又怕他还在生气给自己个没脸,索『性』作罢,只含羞带怯道:“郡王殿下生的好,人又好,我便没有要银子酬谢,毕竟救命之恩,也是可以以身相许的!”

郡王以身相许殿下:“……”

这丫头方才差点丢了命,又是为着自己的死对头才遭难,他还是很生气的,怎么此刻心底里控制不住的柔软,想将人捞来自己怀中。

齐允曙生的好,人又好,所以是讽刺自己比不上他吗?

齐允熙面上的笑意淡了些许,他从未被人忽视到此等地步,不觉气闷道:“姑娘这玩笑开的大了,女儿家,还是要贞静贤淑才是,万不可再有这般……”

“本王的人,便不劳皇兄你『操』心了。”齐允曙打断齐允熙的话,冷眼一瞟兀自傻站着的小姑娘:“愣着干什么,等着本王抱你走吗?”

那一头,车辆已被重新修整过,又换了新的马匹拉了,坐人是完全没问题的。

“也不是不能抱,”师攸宁往前挪了一小步,然后捂住脚踝:“似乎扭到了,走路倒也不是不可以,就是有些疼……”

听到身后少女可怜巴巴的声音,郡王殿下无可奈何的扔了手中的兵器,心头冷嗤道:小骗子!

可饶是如此,他亦将那既装作扭脚却装的不大走心,正偷眼看自己的少女横抱起来,一语不发的大步往前。

被完全忽视的齐允熙站在原地,怅然若失的问凑近他身边,灰头土脸的秦知书:“你说,她为什么要救本王?”

既救了,必定是有所图,可是为何又这般冷眼对他?

“这……”秦知书不知如何回答,悄悄抬眼看自家主子那少见的『迷』惘神『色』,知道齐允熙多半是自问,其实不需要他回答的。

被打横抱起,师攸宁便很不客气的环上了齐允曙的脖颈,若不是这人衣上沾了不少血,她没准儿面颊还要在他胸口蹭蹭,好好吃一吃豆腐。

才遭了刺杀,竟还笑的出来,齐允曙觉得对怀里的这个小东西简直无可奈何。

但是,冷脸还是要摆的。

谁让她不顾安危的去救齐允熙,不知自己有几斤几两吗?

还是,她渐渐觉得其实齐允熙那般温文尔雅的男子才好,而自己寡淡少言又时常对她冷脸,十分的没趣味。

想到此处,齐允曙目光微沉,父皇和母后,以及朝堂上那许多臣子,甚至是宫禁侍从,不都是更亲近齐允熙么?

“这里有血迹,我给王爷你擦擦。”师攸宁道。

这还是齐允曙头一回抱她,师攸宁觉得新鲜又自在,看到他面颊上的血迹,伸手便去擦拭。

不过,她的手指才碰到齐允曙的脸,人已经被不大温柔的扔进了马车车厢。

郡王殿下冷着脸,带着几分自我厌弃的沉闷与冷然,看到那少女不解又诧异的目光,心头更是一凉,转身便要离去。

他还有许多事做,派人通知通州府衙来收拾峡谷的尸首,简单审问光明教的活口,还有……

然而,齐允曙心中知道,这些都不重要!

他心中很清楚,这次刺杀的匪首只两个,一个被他一剑贯颈,一个被齐允熙所杀,剩下的小喽啰未必知道什么详情。

他只是……只是怕自己再待下去,当真要气结,或者做出什么预料之外的事伤了她。

“王爷,你生气了?我可以解释的。”师攸宁看着将她扔下后背转身却没有走,背影都散发着冷气的青年。

看他不说话,她弯腰往前挪了,蹲在车板上:“我救齐允熙是因为……”

后面的话,师攸宁并没有机会说出来。

因为那始终沉默不语的人突然转身,然后在她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便上了马车,顺带将她拎了进去,而后关上了车门。

马车外,守候在一旁的庄安不动声『色』的往远处挪了挪,免得听到自家主子爷的私事。

更远些的地方,一块斜『插』了巨石的地方,蔡远正拿了水囊喂才醒过来的,靠着巨石的李吉喝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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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大家都不咋滴冒泡了,你们是不是不爱我了,写文没有动力,软趴趴{忧郁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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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4章 相许

马车里,师攸宁直接被齐允曙拎到了角落里。

车厢中光线昏暗,但却并不影响师攸宁看到将她如小猫、小狗一般提溜的男人的眼睛。

那双眼乌沉静默,让人莫名便有些怯意。

老实讲,师攸宁见多了齐允曙不怒自威的样子,原本该很免疫的,可是这会儿似乎更吓人,她有些想召唤龙凤册。

召唤出来了,让它给自己壮壮胆也成啊。

“你怕本王?”齐允曙清晰的看到了少女的胆怯之意,他这般问她,心绪却一沉再沉。

他这么可怕,是以还是齐允熙那样对谁都温和友善的样子更得人心,是吗?

这问题怎么回答?

怕是肯定怕的,毕竟被这样渗人的盯着。

师攸宁心头嘀咕,再者她可还记得齐允曙最厌恶别人撒谎,这会儿是不是保持沉默最安全?

一时又愤愤龙凤册这货也是个欺软怕硬的,召唤起来一点动静都没有。

少女的沉默,坐实了齐允曙心中的猜想。

他心头憋闷,转身便欲出去,她既受不得他这样了,何必凑上去讨嫌,无端让人生出畏惧厌恶之心!

怕他冷脸的人还少吗,早该习惯的!

可想到这样一个人会惧怕和躲避他,齐允曙便觉得心头一阵无力,这无力似要延伸至四肢百骸去。

哎,这……走了?

矛盾这东西,最早说开最好,耽搁时间长了伤己伤人的好吗?

师攸宁虽不知齐允曙怎地方才那般怕人,这会儿转身了却又透出几分让人心酸的孤独相,但却是反『射』『性』的去拽人的衣角。

齐允曙身形一僵,偏头看到衣摆上那只怯生生伸出的,小拇指上似乎还蹭破了皮,『露』出几点血丝的手。

不是他的错觉,她既留他,那便再没有放弃的道理!

看到齐允曙转身,师攸宁松了口气,老老实实的剖析内心:“王爷,我救他,是因为他要出了事,你恐怕会担责任,没有别的原因,你不要生气了,好吗?”

看他不说话,师攸宁小心翼翼的凑过去,将自己往人怀里送了送:“你今天还救了我的命,我从来不知道你武艺那么好……”

“救命之恩,要以身相许?”郡王殿下终于开口,他这次话说的有些慢,像是疑问,又像是诱哄。

师攸宁顺嘴道:“那是自然!”

然后,她看到原本冷着脸的男人唇角微扬了个不甚明显的弧度:“下不为例,你说过的话本王记得了,不会忘,你也不准忘!”

所以,日后再不会放她离去,郡王殿下心头道,只这般的执念并未宣之于口。

师攸宁忙点头,心道虽然刚才那样吓人了些,但也不是不好哄的嘛。

“那开始吧!”好哄的郡王殿下冷冰冰的开口,骄傲的等待着某人的以身相许,至少应该先收点甜头。

见某个嘴甜如蜜的小东西此刻不知所以,他等不及便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将人揽过来。

一吻闭,师攸宁『摸』了『摸』刺痛的嘴巴,深刻的感受到了齐允曙方才是有多么大的怒气。

亲一亲就亲一亲嘛,怎地还咬人呢?

又凶又狠,让人连气都喘不上来。

如今矛盾消除,她的胆气又壮了些,被欺负的水汪汪的眼狠命的瞪那个罪魁祸首,企图让他意识到自己的错误。

郡王殿下由得她瞪,长腿一伸一曲仰面坐着不动兀自不见动作,只脸『色』有可疑的暗红。

他的自制力在眼前这丫头面前愈加不成,又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某些地方叫嚣的厉害,只得徐徐缓着。

这却是不能与人言的。

片刻后,沸腾的血『液』收拢,齐允曙拍了拍蹲在自己身边的小姑娘的脑袋:“老实呆着,不准靠近齐允熙一丈之内,否则……”

说至此,他垂眸瞟了一眼仰面看自己的少女,而后起身出了马车。

否则怎么样?

师攸宁『揉』了『揉』自己发烫的脸,刚才齐允曙那是,眼神开车了?

呜……她脑袋里在想什么?

啊不对,头发是什么时候散的?

师攸宁看着自己一头长发稻草般披在肩上,这等恐怖形容齐允曙也能亲的下去,果然是真爱了。

不过,师攸宁很快就心凉凉了,因为龙凤册回来,约莫是怕师攸宁提起它方才召唤不出的缩头乌龟行为,十分麻溜的计算了师攸宁要付出的代价。

简而言之,因为师攸宁之前让龙凤册分出神通去护着齐允曙,至少暗中护持了齐允曙免了受伤一事,她如今该付出代价了。

对于昏『迷』发烧这事儿,师攸宁在这一世已遭了两回,倒也算是熟门熟路,与龙凤册讨论了一阵,便暂时将是将定在了晚上于长乐镇留宿时。

虽然对那冷热交替的酸爽感还很有些畏惧,但师攸宁觉得一晚上的遭罪换齐允曙少受一回伤,倒还挺划算的。

不过,唯一的不好处便是,龙凤册警告师攸宁她破坏规则太多次,这一世不准再为他人受过。

因在峡谷中遭了一回刺,整个车队到长乐镇时比预计晚了一个时辰,天已黑透。

好在早有骑士快马赶去订了整个客栈,到了便可洗漱吃饭,倒也算便宜。

至于那峡谷中遭了刺杀一事,齐允曙与齐允熙兄弟都是时常办差的,很利落的便料理了首尾,该收尸收尸该上报上报,幸存的刺客则被押送京师,倒没什么可赘述之处。

只那长乐镇统属的县官吓的心惊肉跳,毕竟距离那峡谷最近的是他所掌权的地方,若出了什么差池,怕是抄家灭族都赔不起。

还是齐允曙强令他不得惊扰百姓,亦拒绝了去县衙歇息的事,这才勉强得了个清净。

到客栈后,沐浴以及用饭都是应有之意,唯一让师攸宁不大自在的是,齐允熙的目光总有意无意的往她身上飘,还很是温和亲切,让人实在头大。

到后来,师攸宁索『性』去李吉以及庄安的那一桌用饭,好歹混了个肚饱。

入夜,师攸宁又从掌柜那里要了两套被褥,而后便垂头丧气的缩了进去,通知龙凤册可以让她遭受反噬了。

不想正昏沉间,敲门声不紧不慢的响起。

师攸宁难受的紧,骨头里冷风飕飕而过,只得克制了颤音问:“谁啊?”

门外那人不答,只兀自不紧不慢的敲门,很有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样子。

师攸宁冷的很,骨头又酸又痛更是白日里那一摔的缘故,这会儿天神老爷来叫也下不了床,便又强自喊道:“睡了,明日请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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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5章 照顾

房门前,手中捏了一条发带,另又握着一瓶伤『药』的白衣青年敲门的动作一滞,而后又继续起来。

他知道若此刻开口说话,依照里头少女那倔强的脾『性』,怕是不会不开门,只得默不作声的敲下去,也不知自己何时竟生出了这等执拗之意。

正在此时,隔壁房门打开,出来的却是齐允曙。

“三哥这是做什么?”齐允曙冷声道,待看到齐允熙手中的发带时,更是面『色』不愉。

齐允熙依旧是优雅从容的样子,只眼中染了些许挑衅之意,扬了扬手中的东西:“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只能在些许小事上回报一二。”

“那我便替竹筠谢过三哥的关心了,她是郡王府的人,日后便不劳您费心了。”齐允曙寸步不让。

“那可未必,据本王所知,竹筠姑娘似乎并不是郡王府的下人,她若是愿意,安亲王府未必住不得!”齐允熙不满齐允曙将竹筠视为所有物的姿态。

此间不过一平凡客栈,隔音哪里好的了,兄弟两人的争执被下属们听在耳中,却是无人敢出面调停。

好在这客栈里外都被自己人所把控,倒不必担心这“本王”“郡王府”之类的话惊吓到普通百姓。

房间内,师攸宁周身冷的厉害,脑袋却晕乎乎似烧了炭,听的门前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挣扎,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用棉被将自己裹了,无可奈何道:“进来吧!”

齐允曙听得里头少女声线有气无力,当下也顾不得和齐允熙别苗头,推门便往里去。

齐允熙紧随其后。

明明是一件铺呈十分简单,甚至可以说是简陋的客房,可这两个人皎皎玉树般的往里一杵,当真是蓬荜生辉的写实版。

不过,师攸宁如今却无心欣赏美『色』。

病人嘛,脾气总是大些。

她蚕蛹般的将自己窝在被卷子里,有气无力的扬了扬下巴:“东西放那里,人……都出去!”

不大的床上挤挤挨挨的放着不知几床棉被,窝在被卷子里的少女面『色』苍白唇『色』惨淡,眼底更添了一层清灰『色』的倦影,简直像才经受了什么磋磨一般。

齐允曙心头一惊,快步走过去将歪斜斜坐不稳的少女扶正了:“晚饭的时候还好好的,这是怎么了?风寒?”

说着话,他一手已经搭在师攸宁的手腕上号起脉来。

齐允熙也被少女这突然惨淡如女鬼般的形容惊的不轻。

若是以往,凭着这少女乃是齐允曙的心尖子,如今这般半死不活,他必定是暗自看笑话的。

可是此刻,齐允熙心头升腾起的,却是止不住的怜惜,甚至也想近前去看看她到底怎么了,自己有什么帮得上忙的。

师攸宁被齐允曙揽在怀中,勉力低声道:“没事,老『毛』病,累的狠了便会病,睡一觉就好了,王爷,你不要担心。”

齐允曙从来未见过怀中少女这般憔悴低『迷』的样子,像是花开一半陡然盖了霜,让人心疼的不知如何是好。

他低声的哄她:“是太累的缘故,又受了惊,还有些着凉,不要怕,本王在这里,不会有事的,睡吧。”

受了惊?

齐允熙眼神黯淡了些,默默将手中的『药』和发带在木桌上放了,转身便欲离去。

她能被什么吓到,想也知道是今日峡谷中那一场刺杀的缘故,说起来他才是罪魁祸首,却是不能在这里呆下去了。

“三哥,烦你唤李吉与庄安过来。”齐允曙对齐允熙道。

“好好照顾她。”齐允熙脚步一顿。

齐允曙将怀中少女蓬『乱』的发丝理顺当了些,轻手轻脚的将她安置的平躺着,听她『迷』『迷』糊糊中喊着冷,又将那棉被一层层的盖在她身上。

而后,他又写了方子让李吉去抓『药』。

师攸宁很无奈,不知是不是宿主生前的怨念与悲苦太过强烈,她只要一生病,就必定坠入梦中。

这一回,她的视野开始于一座破庙中,草堆里躺着姜竹筠母亲已经咽气的,身体都僵硬的尸体。

她不受控制的哭泣,呜咽声听得自己都头皮发麻,更遑论那一声声娘亲和祖父的哀戚念叨。

再睁开眼,天光已经半亮。

师攸宁轻吐了口气,梦里她被折腾的够呛。

一侧头,倒看见了歪坐在床头,闭目似寐的齐允曙。

昨夜,是他照顾的自己,而且看着样子,还照顾了一夜?

师攸宁仰面看着坐在床头,眼底似有青影的男人。

他闭着眼的时候,睫『毛』纤长容貌精巧,与睁眼时的寒意冷冽迥然不同。

打量了一会儿,师攸宁慢腾腾的想从被子里钻出来,这三四床的棉被压下来,再不起来,感觉胸都要被压平了。

她一动,歪在床头只是浅眠的齐允曙便醒了过来。

师攸宁不大好意思的一笑:“吵醒你了?我好多了,王爷你回房歇一歇吧。”

“想喝水,还是别的?”

齐允曙的声音带着点困倦的沙哑,但声线却极低柔,像是怕惊到什么珍宝般:“本王不累,头还痛吗,还冷不冷?”

师攸宁被他这声音撩的有些耳麻,撑起被子从里头钻了出来:“不冷,不痛,想喝点水。”

“好,等着。”

齐允曙将重新恢复活力的小姑娘塞回被子:“喝了水,再回去躺一会儿,咱们响午过后再出发,不着急。”

看着小姑娘双手捧着杯子,眉宇间无一点阴霾伤感之意,齐允曙怎么也没办法将她和昨夜那个梦魇中怎么都叫不醒,只流着泪喊“娘亲”和“祖父”的样子联系到一起。

“不喝了,我再睡一会儿,王爷也快去休息。”师攸宁将被子递给齐允曙,催他去睡觉,白天还要赶路,能多睡一会儿是一会儿。

可是下一刻,接过杯子的男人却没有离去,倒是将她抱在了怀里。

“你需记得身后有本王在,没什么过不去的坎坷,也没什么解决不了的问题,不管是什么事,都不要憋在心里,明白吗?”齐允曙道。

看到小姑娘惊讶中又带纠结的样子,齐允曙亲了亲她的额头,只以为她有难言之隐,却也不就此『逼』迫,只道:“睡吧,我就在你旁边的屋子,敲一敲墙本王便会过来。”

总有一天,他会让她敞开心扉。

而让她哭泣的缘故,还有流落江水的叵测,她的失忆,齐允曙眼底森然,但愿不是人为,否则他便百倍还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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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6章 女装

“不管什么事,都不要憋在心里。”

师攸宁想着齐允曙离开时的话,再回忆他看着自己时,仿佛看着什么惨遭蹂躏的小白菜的眼神,觉得自己昨天晚上大概有什么不庄重处,让他误会了。

她喊了龙凤册来。

按照规则制约,龙凤册不能够泄『露』关于任务目标的动向,但是满足师攸宁关于自己如何的疑问,还是可以的。

听到龙凤册细细描述自己闭着眼流着泪,吭哧吭哧呜咽半宿,间或喊着娘亲和祖父的话,师攸宁在被子里滚了滚,觉得自己还真是挺可怜。

不过,这可怜相的罪魁祸首,自然是钱敛秋,否则如今宿主说不得已经进了姜府。

只是如今这局面如何处理,师攸宁倒有些犹疑。

最开始的时候,她原预备着自己回京之后亲自揭穿钱敛秋的真面目。

可是倒想不到天上掉下个齐允曙来,更想不到的是自己和齐允曙的感情进展得这般迅速。

现在要告诉他,自己的真正身世吗?

说自己是户部侍郎,皇帝爱重的大臣姜统勋的女儿,是被人顶替了身份,甚至被推下江去?

这样倒是最快捷的方法,毕竟以齐允曙的手段,还她清白应当不是问题。

只是,这般一搅合,自己又是落江又是在难民堆里厮混的,即使成为了姜家小姐,齐康帝还会像命定的那般,将自己指给齐允曙做王妃吗?

毕竟,钱敛秋虽在商家长到十五岁,到底还是正正经经的大小姐,自己这遭遇的坎坷,都可以写一本书了。

齐朝对女子的束缚太多,贤淑贞静什么的大道理一堆,自己一个才长成的少女,身份几经变换,旁人约莫想一想都觉得复杂。

若是等钱敛秋被指婚了再揭穿身世,那婚事八成不用收回去,这样似乎更安全些。

再者,师攸宁向来习惯了谋定而后动,却不是将自己底细和盘托出的『性』子。

她决定先进京看一看,如今的京师是怎么个模样,那钱敛秋又是个什么动向,而后再做决定。

还有,师攸宁并非真正年少无知的少女,想来齐允曙作为钦差去外头好几个月,接下来回京述职,还有很长一段时间需要忙,她暂时不添麻烦似乎好一些。

又三日,临近午时的时候,众人终于到达了京师。

按照惯例,钦差身负皇命,先要入宫缴旨,其后才能回府。

只是这一路风尘仆仆,灰头土脸的面圣却也是不妥。

是以从外地办差回京的钦差们,大多都先在驿馆中整理衣冠,或拂去尘埃或沐浴更衣,总之要先将自己收拾利索。

齐允曙这一行人亦是如此。

不过,如今有资格入宫的只有齐允曙和齐允熙两人,至于其他人则只需要暂时歇脚便可。

不同的是,师攸宁这里,却是齐允曙派李吉送来了一套衣裳鞋袜。

“姐姐,稍后我会与你一起回去王府,虽然府里规矩严苛,下人们也不敢胡作非为,但是总还是有那先敬衣冠后敬人的,这是主子吩咐下去连夜送来的,你穿上了肯定好看。”李吉道。

师攸宁算算日子,自从她遇到齐允曙后,这一路行来好几个月,却是几乎没有穿过女装。

若不是每个月还有葵水这回事,她都要忘记自己是个女子了。

驿站派了一个小丫鬟来服侍师攸宁更衣。

小丫鬟原本看到这样一个面目清秀的少年郎,还很羞红了脸。

不过,半个时辰后,她便是纯粹的惊艳了。

男子沐浴洗漱的速度向来不慢。

此刻,齐允曙与齐允熙兄弟两个坐于驿站厅堂中品茶,一旁的驿臣拘谨的恭维着这两个天潢贵胄。

兄弟两个谁都没有提起要走的话,皆静静的等着那个沐浴更衣的少女收拾完毕。

李吉是候在师攸宁所在的院子里的,待那扇门打开,瞧见自里面的少女走出来,竟一时挪不开眼。

“小鬼头,好看吗?”师攸宁在李吉面前转了个圈,裙角翩跹。

李吉点头:“姐姐,你这样我都不敢认了。”

如今的李吉在师攸宁的调理下,已经不是那副脑袋大身体干瘦,乍一眼看去有些突兀的样子。

他身材匀称了不少,虽然还有些黑,但也是一个模样很讨喜机灵的少年了。

“怎么不敢认?说是你姐姐,便一辈子是你姐姐!”师攸宁赏了他一个爆栗,然后施施然往外走。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后,她还从未这般精心装扮过。

女为悦己者容嘛!

师攸宁这会儿便很想看看齐允曙看到她这样子,是什么样的表情。

如今正是六月中旬,又正值响午最热时分,一天的热气聚拢在此刻,整个京师都如被关在一个大蒸笼中一般。

齐允曙素来有几分厌热,原本冷然的面『色』更是无半分表情,直到那长裙袅袅身姿窈窕的少女出现在门口。

她望着他笑,有几分不好意思,又带着一点跃跃欲试的显摆,灵秀剔透极了,十分招人的眼。

于是,郡王殿下心底因为惧热而升起的那一两分躁郁,此刻彻底化为乌有。

同样高居主位,正慢慢品茶的齐允熙,看到那进门来的少女,也是一怔。

他知道她长得好,却不想这样一正经打扮,竟然殊丽至此,让人不想挪开目光。

因为穿着裙装,上马车的时候,师攸宁自然不能再像以前假小子那般撑着车辕一跃而上。

好在早便有驿站的差人在马车旁放了脚凳,心底里却还很『迷』糊,明明这两位爷进去的时候,身边伺候的清一『色』都是男子,怎么出来的时候,还带了个娇滴滴的女娃儿。

下一刻,他的眼更是瞪得老大。

因为便是他这个低贱的,在小小驿站都排不上号的人,都曾听闻过如今的庆郡王殿下不近女『色』。

那王府前院里,更是连个母蚊子都寻不着。

可是如今,那个扶着那貌美少女上车的人,可不就是传说中不近女『色』的郡王殿下?!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差役很快又想通了。

那般貌美的少女,便是让他匍匐在地为她擦鞋都可以,让不近女『色』的郡王殿下折腰,似乎也并不是什么不可以理解的事了。

【作者题外话】:稍后还有一章,今天多更新了一章,要表扬~{骄傲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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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7章 后院

师攸宁自然不知道,这驿站里有一个小小的差人,已经将她和齐允曙的关系在心底里颠来倒去的评论。

她在齐允曙扶着自己上马车的时候,坏心眼的凑到他耳边,小声问:“好看吗?”

郡王殿下挑眉,轻捏了捏搭在他掌心中的,那绵软bái nèn的手,却是没有回答。

齐允曙样貌出众自是不必说,此刻修眉轻挑,眼风中『露』出那么一丝淡淡的笑意,端得是风姿绮丽。

那被他扶着上了马车,正要弯腰进车厢的少女,被这一眼的风姿所吸引,原本半弯着的腰身不自觉挺直,脑袋便很不巧的撞在了车厢的顶棚上。

真是……真是太丢脸了!

师攸宁甚至听到了,那原本只对他挑了挑眉的男人此刻的低声闷笑声。

她抽回自己的手,羞恼的道:“我自己『揉』!”,然后便飞快的缩进了车厢中,顺带的关上了门。

齐允曙也不生气,只隔着那车门嘱咐:“你安心在府中住着,今日进宫,本王约莫要晚些时候才能回府。”

这般嘱咐着自己回不回府的话,齐允曙倒是头一回,但这感觉倒是很不错,他想。

话说完了,他面上犹自带着浅淡的笑意,转头利落的翻身上马,扬声道:“出发!”

隔了十几步的距离,齐允熙端坐马上。

只是比起齐允曙来,他心底便颇不是滋味。

虽然那两人说话的声音小,他并没有听见什么,可是那灵秀活泼的少女对他不假辞『色』,却对自己这个自小到大都冷着脸的弟弟羞怯含笑,这绝不是什么好经历。

他心头竟抑制不住的想,那少女什么时候也能对他『露』出那样温柔的笑脸?

齐允熙出身高贵,人又生得俊美不凡,不知惹了多少女儿家倾心,这样让他不甘又羡慕的心绪,倒是头一次出现。

却说师攸宁这里,因为身边有李吉领着,很是畅通无阻的入了郡王府。

不过,到底是安置女客,他一个已经长成人的小子,却是不好入后院的,即使如今后院并无有名分的女眷。

“齐嬷嬷,这是竹筠姐姐,是王爷的贵客,王爷吩咐了将人安置在倚竹院,一定要好生招待。”李吉对齐嬷嬷道。

转身又对师攸宁介绍的:“姐姐,这是王爷的母妃——宫里丽妃娘娘——的『奶』嬷嬷,如今咱们王府后院的事都是她老人家在打理。”

师攸宁便和齐嬷嬷相互见了礼。

李吉还有公务在身。

他是跟着齐允曙出差出老了的,每次回了府,总有一大摊子事要处理,公文的来往,前院的奴仆规矩,书房洒扫,都要仔细过一遍。

如此,李吉便又火急火燎的去前院了。

却说齐嬷嬷这里,这还是她头一次见自家主子带了女眷来,还说是要在倚竹院安置,当下便上了十二分的心。

倚竹院是什么地方?

那是整个王府,除却书房以及王爷所在的韵松院外最好的院子。

这样的院子,便是招待皇子们都是使得的,如今竟要给一个姑娘住!

她猜测着,也许这位少女是哪个老王爷的掌上明珠?

郡主?

县主?

或者是哪个封疆大吏的女儿?

这可得好生问清楚了,接待起来也便宜,之后也好给丽妃娘娘回话,齐嬷嬷心道。

于是,齐嬷嬷一边领着师攸宁往后院去,一边与她攀谈。

如今的郡王府中没有女主人,齐嬷嬷又是丽妃的『奶』嬷嬷,便是这王府里半个老封君一样的人物。

她如今身边伺候着的,有四个大丫鬟八个小丫鬟,还不算洒扫的小太监,当真威风极了。

于是,天长日久的,人便也渐渐生出无比的威严与富贵,比寻常官员家的老夫人更体面和有气度。

若是旁的少女,没什么功底的,被齐嬷嬷这前呼后拥威风八面的样子一震慑,怕是话都说不利落。

只是师攸宁却不同,她过去所见过的世面,认识过的人物,不知几何。

如此,又哪里会被一个老嬷嬷压制。

听这嬷嬷明暗的打探她的根底,便也很轻描淡写却毫无隐瞒的说了自己的来历。

什么来历?

自然是如今没有亲眷,孤女一个的身份。

齐嬷嬷不满,郡王殿下也真是的,这样一个没什么名头的少女,竟然还如此郑重其事的让她安置!

一时又惊骇,郡王殿下不会是被这少女的脸蛋『迷』了心吧?

丽妃娘娘可是说过的,让她好好照看着殿下,旁的事不用管,但有一条,在女『色』上面一定要慎重再慎重。

齐嬷嬷心里头念头飞转,自己可不能让郡王殿下正妃都没有娶,先被这外头来的民女『迷』『惑』了。

再者,这少女长的很不错,宫里头伺候娘娘的,自己那个二闺女,如今也出落的花一般。

若是郡王殿下如今对女『色』上开了窍,等有机会了同娘娘说说,也将二女儿配了来,虽然至多是个妾室,但王府的妾室,又有自己的根脚在,未必得不了宠。

这般想着,齐嬷嬷打量身边少女的目光便更挑剔了些。

少顷,她陡然顿住了脚,惊呼道:“哎呦,瞧老身这记『性』!”

师攸宁看向齐嬷嬷:“嬷嬷,怎么了?”

齐嬷嬷抚了抚鬓角,从容道:“倒是让姑娘笑话了,府里头主子少,好些大院子因着不住人便封了起来,如今那倚竹院虽好,却还没有打扫过,怕是一两日内都不好住的。”

师攸宁不说话,好整以暇的等着齐嬷嬷的下文。

齐嬷嬷见眼前少女既不附和,也不讨好她,竟像那木头桩般不会来事,可见是个木讷的,只凭空长了张能看的脸,心中便起了轻视之意。

她不甚走心的摆了个歉意的样子:“倚竹院不好住,倒是那兰馨苑不错,虽小些,可府中的花园近,是个好去处,要不然先住那儿?”

说是问话,可齐嬷嬷不待师攸宁回答,便又扬起声音指着两个大丫鬟吩咐:“手脚麻利些,先去兰馨苑瞧瞧有什么短缺的,赶紧补上,若是慢待了姑娘,看我不剥了你们的皮!”

师攸宁心头叹息,原以为这郡王府是个安生地,怎地钱敛秋的影子还未见着,她竟有要先和这个老嬷嬷掰一掰手腕的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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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8章 出府

在后院里说一不二太久了,对于齐嬷嬷来说,让师攸宁从倚竹院换到兰馨苑住,只是个很小的决定。

话说完了,她也不看师攸宁,径直带着人往前走。

然而,行出去一段路之后,齐嬷嬷却发现那个言语温和淡然的少女,却并没有跟上来。

相反的,她竟不紧不慢的往回走。

她回去做什么,难道是要出府?

齐嬷嬷心下一惊,连忙又赶了回来。

她虽然平日在齐允曙面前以老奴自称,但是因为在丽妃娘娘的跟前十分有脸面,在心中便也将齐允曙归于了自己的子孙一辈。

如此,因为将师攸宁划分为诱『惑』齐允曙的那一类,出身不显人又狐媚的寻常百姓家的姑娘,心气儿便端了起来。

当然,这一个是孤女,连正常的清白姑娘都算不上!

但是,架子端的再高,那是要人捧的。

齐嬷嬷并不是要如何苛待师攸宁,只是想让这个新入府的女孩儿被自己压服。

可是,压制是一回事,若是就此让这个王爷亲自吩咐下来的少女离开,想起王爷那张不苟言笑的脸,齐嬷嬷心里其实也挺不安。

她养尊处优这些年,身材已圆滚滚的,此刻快步赶过来拦在师攸宁的前面,已然是气喘吁吁。

”姑娘这是要去哪里?”齐嬷嬷问。

“我是来这京师寻亲的,如今既然贵府有事,那便不多叨扰了。”师攸宁不紧不慢的道。

“寻亲,不知姑娘是……哪家的亲眷?”齐嬷嬷问,心下狐疑,方才不是还说是外头来的孤女来着?

“这似乎与嬷嬷没什么关系。”师攸宁淡笑一声:“王爷送我过来的时候曾说过,倚竹院和我的名字相合,是个十分不错的地方,若是不能住在那里,府外头自由自在的倒是也不错。”

“姑娘这是在怪老身了?“齐嬷嬷的脸沉了下来,心道眼前这个小姑娘看着娇娇弱弱的,却不想竟然还是个刁钻的。

她往常这样沉下脸来,除了前院那几个大管事,这整个王府的人没有不对她赔罪和逗趣儿的,总还要齐嬷嬷舒缓心情才是。

是以,时不时的板着脸,乃是齐嬷嬷表达不满的标配。

可是,师攸宁却不是别人。

她不需要别人捧着,可是若不是她放在心上的人,那也不愿意去捧着别人。

这么些年了,她既当鬼差,又时不时在人世间行走,若总是要看旁人的脸『色』,岂不是要憋屈死。

师攸宁不疾不徐道:“我与嬷嬷今日是头一回见,怪罪的事却说不上,不过是被请来做客,若是住的不舒心,换一家便是,如此你我都便宜。”

齐嬷嬷被噎住了,她想发火,可是眼前这个少女眼神清亮态度更是不卑不亢,并没有寻常百姓那样的猥琐或卑怯之意,反倒让她有看到那些贵人时的一种压迫之感。

于是,在短暂的沉默之后,她不得不弯下腰,不情不愿的圆着先头的话:“原是想让姑娘住得更舒服自在些,倒是老身考虑的不周详了。”

低了头,后头的便好办多了。

齐嬷嬷忍着老脸的一片烧红,又另派了一个贴身丫头带着师攸宁去倚竹院,自己却气咻咻的离去,只说是身体不适。

师攸宁不以为意。

那个什么兰馨苑,听起来就像是给日后的小妾或者通房准备的院子,她若是住了,被人轻视不说,日后说不得也是让人耻笑的黑历史。

师攸宁一时又后悔,若还是着男装就好了,可以与李吉一起在前院里做事,不比在这后院里自在的多。

替师攸宁引路的那丫鬟是齐嬷嬷手底下得力的,因为知道师攸宁与齐嬷嬷不和,再想起素日里王爷对齐嬷嬷的尊敬,便不太敢与师攸宁沾惹。

于是,她在将师攸宁领到倚竹院后,这丫鬟便又急匆匆的退下了。

倚竹院这样的院落,日常便有四个小厮与四个小丫鬟擦拭收拾,虽因常常不住人而有些冷清,但若说没有收拾出来,这却是天大的谎话。

“齐嬷嬷,倚竹院的那位,咱们真的不管吗?”贴身丫头问齐嬷嬷。

齐嬷嬷仍旧阴沉着脸,虽然心底里有些不安,毕竟王爷还从未带过女子回府。

可是那样不懂礼法『性』子又刁钻的女子是断断不能够惯着的,她在心底道。

“且先放在一旁,王爷往日办差后回府,时常都是夜深了的,怕是一时顾不上后院里,明日且再看!“

齐嬷嬷最终决定道,想着谅那少女一夜,也好让她知道,这后院里主事的人是谁。

倚竹院。

今夜怕是回不来?

师攸宁在听的龙凤册的打探,无语的扬了扬眉。

她在倚竹院里前后左右的逛了一圈,景致倒是不错。

只是景致只能塞饱眼睛,却是满足不了五脏庙。

院子里倒是有能够差遣的小太监和小丫鬟,可是这些也都是人精。

这几人虽然瞧见了师攸宁被送过来,可是因为送过来的那个齐嬷嬷身边的丫鬟态度并不如何殷勤,又没有特殊的吩咐,他们便也不往师攸宁跟前凑。

如此,这会儿到了响午过,这些人便一窝蜂的去灶上用饭了,倒是将师攸宁独个儿撇下了。

师攸宁想了想,这会儿她若是去前院,那个什么齐嬷嬷八成是防着呢。

如此,不如出府去自己料理自己的吃用问题。

只是如何出去,倒是要想些非常手段。

对于师攸宁来说,她如今这身板,能用到的非常手段,也只有翻墙一条了。

只是可惜她如今没有衣服换,这一身精细的绫罗绸缎,翻墙的时候倒成了累赘。

师攸宁最先去了当铺,用头上的珠钗换了一些银子,而后又在街角面摊吃了半碗清汤面纾解了肠胃的空虚,这才又上了酒楼。

这酒楼倒有些名堂,最出名的是一种叫做火锅的菜肴。

师攸宁听着新奇,便叫了掌柜来问,果然和她猜测的**不离十。

这火锅以及酒楼内的许多新奇菜品,都是姜府的大小姐姜敛秋发明的。

师攸宁又细细问了些旁的,那掌柜将钱敛秋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的。

什么虽然是名门闺女,但是最接地气不过,不单研究菜肴,而且诗词歌赋无一不精。

看着师攸宁很有兴趣,掌柜觉得自己寻到了知心人,还当场背诵了钱敛秋曾经在公开场合说过的一些诗词佳句。

乃至最后,掌柜还友情赠送了师攸宁一本钱敛秋的诗集。

师攸宁每完成一个世界的任务,回到冥界后便可以借助冥君的力量回到现代社会。

如此,她虽然做了鬼几百年,但是与现代社会并没有脱轨。

这回儿随意翻着诗集里头,在现代社会耳熟能详,很多甚至是出现在中小学语文课本中的诗词,师攸宁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

钱敛秋比她自己想象的,能干多了嘛。

只是可惜,这人明明能靠着在现代的记忆过得很好,却偏生还要不知足的去侵犯和夺取宿主的气运,实在是贪心不足。

吃了面、逛了街,又听了与钱敛秋有关的许多奇闻轶事,师攸宁却不想回王府,又在隔壁的客栈要了一间上房,打算好好补一补自己最近这段时间以来的的风尘仆仆之苦。

却说齐允曙这一头。

齐允曙和齐允熙一起入宫,在齐康帝这个父皇面前,粗略叙述了这些日子在青州的所见所闻以及所为。

等这些正事说个差不离,齐康帝让齐允曙回去后再细细写了奏章详述,之后又赐宴给两个儿子,却是要叙一叙父子之情。

毕竟,齐允曙这个儿子,差一点就回不来了。

用了膳,齐康帝褒奖了齐允曙和齐允熙几句,又让他们去后宫与各自的母妃请安。

按照本朝惯例,成年皇子出宫建府,便不能再轻易入后宫,只每月逢初一、十五才能入后宫拜见皇后以及各自的母妃。

这一日并非初一也并非十五,却是皇帝格外开恩的缘故。

因为在齐康帝处呆了许久,齐允曙与齐允熙兄弟两个出了明德殿,天『色』已经擦黑。

两人结伴又去了皇后处,皇后那里自有一份问询和体恤在,半个时辰后才放他们两个出门。

齐允熙那里自是不必详述。

却说齐允曙这里,他辞别了皇后才走出不几步,另有一小太监赶了上来。

这小太监却是太子的人,说是今夜请庆郡王去东宫,与太子一叙兄弟之情。

这里要另外提一句,太子前段时日触怒了齐康帝,父子两个还起了些争执,如今被禁足于太子府,自己却是出不来的。

当然,在齐允曙这里,太子被禁足倒是与他有些关系。

青州之所以灾情糜烂贪官污吏横行,很大一部分原因乃是与太子门下的官员有些牵扯。

齐允曙在青州不留情面地处置了这些人,又写了密折给齐康帝。

如此,齐康帝虽然为着储君的颜面为太子遮掩不少,但却寻了其他的事将太子禁足,以作敲打之意。

却说此刻,这小太监说的殷切,齐允曙最终还是拒绝了。

他今日才回京,半个时辰前还与皇帝叙话,出宫后不回自己的府邸,却去太子的东宫,皇帝若是知道了,会怎么想?

先有君臣再后才是父子,太子如今是焦躁过了头,齐允曙却没有。

不过,到底如今还不宜撕破脸,他虽然拒绝了太子的邀约,却另开解了几句话让小太监带给太子,免得太子记恨自己。

如此一番折腾下来,等齐允曙到了丽妃的寝殿,夜『色』已深。

知道儿子要过来,丽妃亲自于小厨房做了些他爱吃的菜。

经历了一回死讯,如今丽妃看到自己气宇轩昂的亲子于宫道上愈走愈近,泪水夺眶而出又忙擦拭了。

齐允曙知道让母妃担心了,自是一番安抚。

这其后,母子两个又说了些私密话,他却是不得不离开了。

此时不比白日,虽然得了皇帝的允许,可一个成年皇子长时间逗留后宫,却也不是什么好事,到底是需要避嫌的。

离开了丽妃的宫殿,齐允曙却是叹息一声,略微有些遗憾。

他原本想着今日便将师攸宁的事略告诉丽妃一些,让母妃有些准备。

可是如今,齐允曙只得想着十日后再入后宫,当面回禀了。

出了宫,他纵马前行,却是从未有过的归心似箭。

以往的时候,郡王府王府对他而言只是个暂时休憩的地方,如今却不然。

天上明月孤悬,齐允曙忍不住想:“也不知那丫头如今睡了没有。“

却说王府中,此刻却是灯火通明。

齐允曙下马后第一件事,便是要往后院去。

“主子爷,姐姐她……她不在府中。”李吉哭丧着一张脸道。

“你说什么?”齐允曙看向李吉。

李吉是一个时辰前知道师攸宁不见了的。

他在前院忙的昏天暗地,到了吃晚饭的时候,因为念叨着师攸宁,便拜托了一个相熟的小丫鬟去倚竹院里瞧一瞧。

可是哪曾想到,那小丫鬟回来说,那倚竹院里分明就没有什么云竹姑娘。

小丫鬟也是个机灵的,又使了些银子,很轻易便将后院发生了什么事弄明白了个**成。

李吉到此时才彻底慌了,相处这些日子,他对师攸宁还是十分了解的。

此刻,已经认定了师攸宁因为受不得气,一怒之下便离开了。

若是庄安,还能遣的动王府的侍卫去外头寻找,可是府中各司其职,他管着书房的洒扫与公文来往,却是使唤不动大批护卫的。

“到底发生了何事?”齐允曙想起自己今晨离开时,还对少女嘱咐的,虽然晚些回来,但是让她安然住在府里的事,已然是又惊又怒。

他从来没有发过这么大的火,李吉面如白纸,捏着拳头将府中发生的事告诉我了齐允曙。

一时又道:“回主子爷的话,您和庄安都不在福州,奴才便擅自做主请人去忠勇侯府带了信,让世子爷出马。”

正说着话,王府门前又有马蹄声过。

下马的却是古千轩。

自从那日峡谷的刺杀之后,因为事关重大,古千轩当即就押送了光明教余孽回转京师。

他们一行人快马加鞭,却是比齐允曙和齐允熙要早一日回京。

“因为古千轩在这府中常来常往,倒是畅通无阻的到了书房前,看到此刻灯火通明,笑道:“嘿哟,这么热闹?”

李吉却是急得很,连忙问道:“世子,找到我家姐姐了?”

“你倒是对她上心的很!”

古千轩调侃一句,看到自家郡王表兄目光沉沉的看过来,连忙道:“人找着了。”

齐允曙松了一口气:“人在哪里?”

古千轩提醒道:“表兄,如今可是已经宵禁了!”

“人在哪里?“齐允曙冷声问,却是已大步往府外走。

知道这位郡王表兄是真急了,怕是将那少女看得如眼珠子一般,古千轩只得老实告诉他师攸宁的下落。

表兄弟两个骑马上街,路上倒是碰到了巡逻的官兵,只是他们一个是王爷,一个是世子,哪里敢拦。

然而,不拦着是一回事,可一向最守规矩的郡王殿下深夜纵马于街,这消息便像是他今日府门前马车上下来一位少女般十分的劲爆,引起了无数世家和臣子的关注。

到了客栈门前,谷千轩却是没有进去,只是从怀中『摸』出一个布包儿递给自家表兄。

“表兄,那丫头出来的时候没有带银子,这是我寻她的时候从当铺里发现的。”古千轩道。

看到那熟悉的朱钗,齐允曙目光一凝,面上却是火辣辣一片热。

在他的府中,她被人欺负了……

他之前信誓旦旦说的保护,此刻就像是个笑话。

齐允曙深吸了一口气:“知道,多谢了,如今夜深,姨父和姨母怕是会担心你,你先回去吧。”

“担心我,?母亲都说了,若是一年内我再不给她寻一个世子夫人,她便将我赶出门去!”

古千轩抱怨着,一时又提醒道:“表兄,今日这事闹大发了,你还是早些防备的好,否则啊,这次她能安然无恙的呆在客栈里,下次却说不得会遭遇什么事情了。”

齐允曙没有回答他的话,只紧捏着掌心里的朱钗,月光下的侧脸似笼着冰霜一般,让人望而寒。

虽然不耐烦深夜有人搅扰,但是京城脚下开得起客栈,眼力自然不同以往。

是以那掌柜没有迟疑,不但麻溜的说出了师攸宁所在的房间,而且殷勤的将齐允曙带到了门前。

“公子您放心,这位小姐,咱们客栈可照顾的仔细,晚饭也是亲自端了进去,极好的菜品,绝不会委屈了她。“

跟在齐允曙身后的庄安塞给掌柜一张银票,打发了人离开。

等齐允曙推门进去,他便像门神一样的守在了门外。

掌柜收了银票,想着方才那位公子哥骇人的气势,哪里敢掺合他们的事,忙不迭的下楼去了,心里已经打定主意,只要不是出了什么人命官司,他是绝对不会冒头的。

孤身在外,连门都不知道拴,若是碰到歹人怎么办?

进了客房又反手将门关上,齐允曙心中暗道。

借着月光,他将屋中的情形一览无余,包括床榻上那个微微隆起的小包:她睡着了?

【作者题外话】:今天更的晚了点,勿怪哈~

五千字大章,么么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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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9章 撑腰

齐允曙点上了烛火,比起王府的倚竹院来,客栈的这间房便要显得简陋很多。

他就着烛火的光芒,看到床榻边的那双绣鞋。

绣鞋小巧,花『色』很眼熟,是师攸宁白日中午在驿站时所穿的那双。

真真正正的确定找到了她,齐允曙终于放下心来。

他弯腰将那双绣鞋摆放整齐,却是没有掀开床幔网往里看一看的意思。

他怕吓到她。

齐允曙退了回去,坐在了桌旁。

烛火摇曳,比起知道床榻上的人无故失踪时的焦躁,他此刻的目光柔和很多。

他单手撑着下颌,视线落在床榻那头,心底默默道:这样的事不会再发生第二次。

至于王府中,自己不在的这三四个月,下人们怕是将规矩忘光了,是该好好整顿整顿了!

正寻思间,床榻内传来窸窸窣窣的被褥布料的摩擦声。

她醒了?

齐允曙心道。

师攸宁下午的时候睡得多,此刻午夜饱睡而起,隐约觉得有哪里不一样、

屋子里,似乎太亮了些。

她拨开床幔,正看到不远处桌旁的青年。

“王爷,你来啦?”师攸宁先是一惊,而后便十分欢喜。

“是我。“齐允曙问:”吵醒你了吗?“

师攸宁摇头,将床榻的帷幔又扯开了些,方便两个人说话:“下午睡的多,这会儿不困了。”

“既然不困,那咱们来聊聊在王府里发生的事,好吗?”

齐允曙将烛台上的火焰又拨得明亮了些,搬了椅子放在了床边:“还生气吗?”

师攸宁想了想:“原本是有一些的,不过王爷你这么快便找了来,便不生气了。“

“自己将被子裹好,免得着凉。”

齐允曙看她穿得单薄,衣襟还拉扯开了些,『露』出半截锁骨,视线一错而过并没有停留,只轻声嘱咐道。

师攸宁依言将被子裹在身上,又将在王府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说了,没有半点添油加醋。

但是,这些却足够让齐允曙心头升腾起怒火。

他年少时因着太子的指使,内心时常有躁郁之感,后来便信奉少言、谨慎、克己之道。

天长日久下来,认识的人都知道,当朝的庆郡王虽然年岁不大,却是个八分不动古井无波的『性』情。

可是,这样的『性』情,是齐允曙对自己的,如今眼前的少女受了慢待,还是因为郡王府的下人们不尽心。

想到她受了委屈,他的脾『性』便很难按捺的住。

当然,此刻也是不准备按捺的。

师攸宁看他面『色』沉沉,从被窝里伸出手拽了拽他的衣袖:“不是什么大事,你知道我的,吃什么都不会吃亏。”

齐允曙将小姑娘的手攥在自己的掌心里,原本阴沉的面容缓和了些,笑道“哪里有姑娘家这般说自己的?”

“那有什么?你会因此而嫌弃我吗?毕竟,似乎娇软温柔的姑娘更惹人疼爱些。”师攸宁顽皮道。

“娇软温柔的那些未必就可怜,反倒是平日里耿直自强,看似无坚不摧的,其实才多有一颗柔软的心肠。”

坐在床尾椅上的青年道,他的目光笼罩着眼前的少女,心底一片柔软。

“那我呢?”师攸宁往前倾了倾身。

她因裹着被子,看上去圆滚滚的,娇憨可爱极了

“你?”

齐允曙把玩着自己掌心里的小爪子:“你做自己便好了,无论怎么样,我是知道你的,也会站在你一头,你只需要记住一点就好了。”

“什么?”

“不吃亏,保护好自己,剩下的,交给本王。”

闲话了许久,齐允曙又喂师攸宁喝了一杯温水,便又将她严实实的塞回了被窝里:“睡吧,明日本王亲自带你回府。”

他出了客房,又另外让掌柜在隔壁打开了一间房,这才安歇。

人老了,便有些缺觉。

齐嬷嬷便是这样。

天才亮,她便已经穿戴整齐,在院子里溜达了。

她一时又想起住在倚竹院里的少女,一晚上的时间过去了,不知那人如今软没软了『性』子?

这般想着,她便差了丫鬟去看。

两刻钟后,派去的丫鬟慌慌张张的回来了。

“人不见了?”

齐嬷嬷不可置信:“我不是让你们好好守着,别让她去前院,更不要让她出府吗?你们是干什么吃的?”

一时间,院子里便立刻人仰马翻。

结果查了半日,那少女却像一阵烟一般消失了……

“嬷嬷,这可怎么办呀?云竹姑娘是王爷的客人,如今不见了,王爷回来怕是不好交代。”贴身丫鬟道。

齐嬷嬷心底也有些不安。

宫里的丽妃娘娘是她『奶』大的,平日里便是犯了什么错,那还有回旋的余地。

可是郡王这里,她是郡王开府之后才被接过来的。

在这之前,郡王殿下养在深宫里,『奶』嬷嬷可不是自己。

如今,也是看在丽妃娘娘的面上,说是让她在郡王府『操』持一些杂事,可其实却是有荣养的意思。

再深究下去,在齐嬷嬷的心底里,她是有些怕的,毕竟郡王殿下虽然长着一张玉面,但从来都冷冷清清,极不苟言笑的。

不过,事情已经发生了,这个时候再『露』怯,还是当着满院子的丫头仆『妇』,这个脸齐嬷嬷丢不起。

不过是一个乡下丫头,也不知是什么精怪脱身的,又刁钻的很,谁知道怎么没的!

这般想着,齐嬷嬷假作不在意的道:“王府再没有那般不正经,不守规矩的客人,许是自己出去耍了,那样大的人,又不安分,谁看得住!即便是王爷问起来,我也是这个话!”

她一时又看向身边的贴身丫鬟:“给主子娘娘的信,送出去了吗?”

齐嬷嬷在这府里,隔着一段时间便会将王府里的事以信件的方式传达给丽妃。

昨日虽然不是通信的正日子,但是因着多了个女客人,又颇闹得有些不愉快,齐嬷嬷便,添油加醋的将这个事报了上去。

贴身丫鬟忙道:“昨日下午就送过去了。”

“那就好,那就好。”

齐嬷嬷心里安定了许多,又派了一个机灵的小厮往前院去,吩咐他等王爷进府了,立即便回报过来。

按这道理,没有后院的小厮竟往前院跑的

然而,齐嬷嬷和宫中丽妃娘娘通信的事,齐允曙为着让母妃安心是默许的,便任由她去了。

这事儿,李吉也是知道的。

可是,今时不同往日。

昨日里,自己姐姐受了气,这个仇李吉可还记得呢。

是以,当这个小厮探头探脑的时候,他立即便命人将其扣押了起来。

又过了一个时辰,齐允曙带着师攸宁回了府。

他与师攸宁并肩而行,一路上将郡王府这座府邸雕梁画栋的景致娓娓道来,耐心又细致。

王府里的奴才哪里见过这个。

当下便知道,这位姑娘果真是王爷的心肝儿。

如此,各人心里都有了盘算,譬如碰到这位主儿,日后定然要尊之顺之,万万不可让人受了委屈。

齐嬷嬷这里,没有等到小厮回报,一时又抱着侥幸的心理将整个王府后院搜查了一遍。

可是,她到底是没有寻找到师攸宁的影子。

不过,没有找到师攸宁,齐嬷嬷倒是等来了王府的护卫队。

这些人寻常只是在王府前院值守,甚少出现在后院。

如今杀气凛冽气势腾腾的冲进院子,那些小厮和丫鬟们吓得忙闪避一旁。

侍卫们进来了,带队的原来是庄安。

“庄统领来了,那么王爷也回府了?”

齐嬷嬷由丫鬟扶着出了房门,既忐忑又欢喜:“已经有四个月没有见到王爷了,老身真是惦念的紧,王爷是在书房,还是在韵松院中,老身这便去拜见。、

她话说的客气,但其实不过是场面样子。

因为按照以往的惯例,齐嬷嬷年岁大了,王爷从不让她韵松院那么远的地方,反倒是吩咐人多照看她,自己有空了来这院子里看她的。

庄安平素里最是温和敦厚的面容,此刻一手搭在腰间的佩剑上,肃着脸道:“齐嬷嬷,王爷的事,恕在下暂时无可奉告,其后有冲撞处,还望你不要怪罪。”

“冲撞?”齐嬷嬷不解

庄安也不与她再多言,抬臂一挥:“昨日随着嬷嬷一起伺候的丫鬟仆『妇』,通通带走。”

“这……这……到底发生了何事?”

齐嬷嬷惊疑不定的问。

她在这王府中养尊处优一家独大,早没有了还陪着丽妃待字闺中时的精明老辣,顷刻间便慌了神。

“王府的贵客受了慢待,此事总还是要寻个说法的。”

齐嬷嬷一张脸苍白的没有血『色』,张了张嘴,哑然许久才找见自己的声音。

“不是……不是个野丫头吗,王爷一定是被她诓骗了!”

野丫头?

庄安皱眉,冷声道:“齐嬷嬷,说话要慎重些。”

他虽然也忧心自家主子爷对云竹太过看重,可是私底下,经过这几个月的相处,一起患过难,那丫头还救过主子爷的命。

庄安对她是既钦佩又感激,甚至已经将师攸宁当做自己亲妹妹一般的人来看待,听着齐嬷嬷诋毁的话,着实是刺耳。

能在王府中做侍卫的,都是精明强干之人,很快便带走了齐嬷嬷院子中大半的丫鬟仆『妇』。

同一时间,倚竹院里当值的小厮和小丫鬟,也被另外的护卫带到了前院。

这些丫鬟小厮仆『妇』们,原本还不知道自己到底犯了什么事。

可是等到了书房前的空地上,见到那站在郡王殿**边的少女,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是错将珍珠做鱼木了啊!

”云竹姑娘对本王有救命之恩,乃是这王府的贵客,却不想你们这些狗才竟然敢慢怠于她,国法家规自有章程,既然犯了错,那便要受相应的惩罚,明白吗?”

齐允曙说的话并不如何疾言厉『色』,可自有上位者的气度在。

这些听训的奴才们,不论是跪着的还是站着的,全都战战兢兢无不依从。

他训完了话,其后的惩治章程,不论是罚月例还是打板子,自有底下人去办,不用齐允曙一一嘱咐。

在让庄安去齐嬷嬷处和倚竹院将慢待了师攸宁的下人们带回来的时候,齐允曙还另遣了人将府中的几个大管事们一起叫到了这里听训。

这却是有杀鸡儆猴的意思。

这几个大管事下面另有小管事若干,自会将他今日的态度传达下去。

齐允曙在府中这一通发落,可谓是雷霆之怒。

于是,整个郡王府便都知道了,新来的这位贵客姑娘,是万万不能慢待的。

办完了这些事,齐允曙又亲自将师攸宁送到了倚竹院中。

他又另外派了机灵的小厮和丫鬟服侍,又对师攸宁道:“我知道你闲不住,高永和蔡远还在你这里听使唤,再晚些时候,我再寻两个可用的贴身丫头来,有什么事,你只管吩咐她们去做。”

师攸宁没有想到,齐允曙说的贴身丫鬟,竟然还是个会武功的。

这个丫鬟名叫非九辞,不知是不是得了齐允曙的吩咐,她倒是没有隐瞒自己以前的身份。

非九辞与高永一般,原是这王府中的暗卫。

不单有她,还另有一个机灵懂事的丫鬟,乃是府里大管事之女,对京城中的人情往来,世家百官都有一定的了解。

这两个人倒是有缘,一个叫非九辞,一个叫四喜,便做了师攸宁的大丫鬟。

四喜来的时候,已经被他那当管事的爹耳提面命了许多次,又知道王爷为了这位贵客,少有的发老大脾气,不少人吃了挂了。

如此,她心中着实有些畏惧和忐忑,却想不到,真的见了真人,竟然是这样一个容貌清丽,『性』子温和淡然的少女。

却说齐嬷嬷这里,身边的大半人手都被侍卫带走,,然而却不见一个回来。

她心中不安,派了人去打探,才知道那些原本她用顺了手的丫鬟婆子们,但凡是昨日在花园中,眼睁睁看着她与那新来的少女拌过嘴的,多被发落到了王府各处或者是庄子上。

齐嬷嬷这才害怕起来,只是对于师攸宁,她能够冷着脸呵斥,对于齐允曙这般作态,却是万万不敢的。

于是,她便很流了些泪,打扮的十分素净,形容憔悴的去韵松院那里请罪。

等见到了齐允曙,齐嬷嬷一矮身便跪在了地上

如今正是夏日,天气炎热,人便穿得单薄,她这般跪在地上,立刻便觉得膝盖处凉津津的。

若是往常,齐嬷嬷只要福一福身,齐允曙是必定会将她唤起的。

可是此刻,她都跪在这里了,齐允曙却只不紧不慢的收了手中的书,这才问道:“嬷嬷来这里,可是有什么事?”

齐嬷嬷哽咽道:“四个月没有见到王爷了,老奴实在是想念得紧,这会儿终于瞧见了,主子爷晒黑了,人爷瘦了些,当真是让人心疼。”

“如今既然见着了,嬷嬷若是没有其他事,那便回去吧。”

齐允曙腻烦眼前的人这惺惺作态,只冷声道,却是等着齐嬷嬷自个认错。

他素日里看在这是母妃的『乳』母,便多有善待,权且放在府中养老了,自己却并无多少感情。

此刻,若齐嬷嬷还想倚老卖老的将昨日的事含混过去,齐允曙是打定主意要将人送走的。

“老奴……,老奴还有些话说。”

眼见着齐允曙态度如此冷淡,齐嬷嬷对师攸宁愈发的恨了起来。

她用帕子沾了沾泪湿的眼角,做苦口婆心的样子的:“听说王爷为一个寻常百姓家的姑娘,才回来便发落了好大一批人,这要是传出去了,对王爷的名声有碍。”

“哦?嬷嬷倒是说说,怎么个妨碍法?”

齐嬷嬷存了心给师攸宁上眼『药』,一时又觉得齐允曙虽然在朝事上出『色』的很,但到底还年少,以前没有接触过女『色』,不免被蒙了心。

她挺了挺腰杆,愈发道:“王爷乃是天皇贵胄,人又生的精神,,要什么样的女子没有,那样一个穷乡僻壤里出来的,老奴看着她不安分,没规矩的很,若是放任了,日后更是无法无天。”

“那照齐嬷嬷的意思,您觉得本王应该如何安置她?”齐允曙强忍着怒气问。

“听说是个孤女,『性』子想必是不好的,可模样倒也算周正,不如放在老奴的院子里调教些时日,王爷若是喜欢,便与她开了脸做个通房之流的,已经是给她极大的体面了。”

齐嬷嬷若是知道如今前院里具体发生了什么,那便不会如此信誓旦旦。

可惜她失去了臂膀,打听消息的下人不顶用,只含糊说前头发落了人,具体什么情况,却是稀里糊涂的。

她如今大着胆子说了心中的话,才要提一提一并可以让丽妃娘娘派几个干净齐整『性』子又好的宫女下来的事。

这样,她便已可以请求将自己宫中做女官的闺女一起派遣过来。

可是,齐嬷嬷这些话还没有说呢,一抬头,冷不丁便见那坐在书案后的青年面『色』阴沉冷厉,正万分嫌恶的看着她。

“王爷……您这是……”齐嬷嬷不安道。

“嬷嬷好大的脸,竟安排起本王的家事来!”齐允曙斥道。

“老奴……老奴只是关心王爷……”

齐允曙冷哼一声,一想到眼前这老婆子,竟然将自己放在心上爱护的小姑娘贬低到尘埃里去,他心底的怒气便一阵一阵的往上涌。

他冷冷的道:“有一件事,本王正要告诉嬷嬷,你口中那个孤女,几次三番的救了本王的命,若是没有她,这王府如今已是一座空府,而你,又何以栖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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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0章 惊骇

“救……救命恩人?”

齐嬷嬷呆住了,整个人仿佛被抽干了力气,可犹自有些不敢相信,那样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女,凭什么解救得了自家王爷?!

可是,王爷金口玉言,是万万不会说虚话的。

“老奴……老奴是猪油蒙了心,”齐嬷嬷在眼前青年嫌恶的目光中,忙不迭的叩头赔罪:“王爷,老奴知错了,老奴这便去云竹姑娘面前赔罪……”

“不必了,看在母妃的面子上,本王不会将你如何,只是这王府后院,却再不是你横行之地,明白吗?”齐允曙冷声道。

齐嬷嬷如今已然吓的肝胆俱裂,听王爷说不会将其如何,心底委实松了一口气,却是忽略了齐允曙口中“不再是你横行之地”这句话的意思。

不过,她很快便领略了这句话的威力。

齐嬷嬷仍旧居在原来的院子,可是被带走了许多奴仆后,却没有新补充上的,而她原本掌管着后院的许多差事,自此后便被府中大管事奉命收了回去。

王府中的下人,昨日已经见过王爷对那云竹姑娘的爱重之心,但是因着齐嬷嬷地位毕竟不同,还抱着看两人斗法的心思。

可是如今,不过短短一日过去,齐嬷嬷那里已经是日薄西山,竟只是这王府中一个寻常的嬷嬷了。

这让那些原本还想观望着两头讨好的下人们,如今实打实的只向着倚竹轩小意奉迎。

师攸宁身边伺候的两个丫头,九辞武艺高强但很寡言。

四喜则完全相反,一个劲儿将府中如今发生的事往师攸宁这边八卦,竟让龙凤册的用武之地都没有了。

师攸宁这里,也有些反应不过来。

毕竟,女人之间的事,素来是淋淋沥沥的要纠缠好些时候,她也做好了和齐嬷嬷长期打太极的准备,却不想齐允曙竟以摧枯拉朽之势替她做好了一切。

原来,他说的“剩下的,交给本王”,竟是这个意思。

师攸宁还记得与齐允曙初相识的样子,那人冷淡疏离,是不肯轻易与人交好和亲近的。

可是如今,他是真的将自己一腔的爱护之意完完本本的捧在了她面前。

比起齐允曙对自己的爱护来,师攸宁便觉得有几分心虚。

心虚者,莫过于她如今还隐瞒着身份。

而如今姜府,占据了师攸宁身份的钱敛秋,却是坐立不安。

作为一个穿越者,她就像是书上写的那般,用自己在现代时所见的新奇事物以及文化知识,不单开火锅店、胭脂水粉店、服装店敛财,更是以诗词佳句造就了才女的名声,当真是活的快意极了。

当然,她也没有忘记自己的最终目的。

钱敛秋在穿越前看过一本书,书上的女主角乃是齐朝一位大家族公子的女儿,原本流落在外,后来不单寻到了生父,更是凭借家室嫁给了一位王爷。

后来,那王爷成了皇帝,那女主角更是理所当然的成为了皇后。

可巧,如今她所在的便是那书中描述的世界。

母仪天下的诱『惑』,试问哪个女孩子不向往。

钱敛秋如今顶替了那女主角的地位,便格外关注日后会成为皇帝的庆郡王齐允曙的动向。

因为按照书中所写,再过一些日子,齐允曙会因为赈灾有功而晋升为亲王,更会被皇帝赐婚,而赐婚对象便是书香世家姜家的嫡亲小姐,钱敛秋自己。

当然,钱敛秋如今已将自己送上了姜家大小姐的宝座,只等着皇帝的赐婚了。

可是,钱敛秋派出的人打探回来,却说齐允曙带了一个女子回来。

此刻,她如何能坐得住。

不要说坐着,钱敛秋如今乃是心『乱』如麻,明明按照书中所写,齐允曙乃是一个不喜女『色』的王爷,等到日后赐婚了,日久生情的,才会与女主角成为一对眷侣。

怎么如今到她这里,竟还带了女子回府!

“本小姐要那女子的所有消息,包括长相、家室、『性』格,所有的一切,明白吗?”钱敛秋对卧房中的矮小男子道。

姜家这样的书香世家最是重规矩,堂堂嫡亲的大小姐,卧房中居然会出现男子,这简直是一件说出去都不会有人信的骇人听闻之事。

更甚者,若是传言出去了,怕是整个姜家的女儿都会被认为不清白,进而影响到亲事。

这样的后果,钱敛秋是料到的,可是却不以为意。

在她看来,这就是封建糟粕,该忽视的地方就忽视,就算是被发现了,那又怎么样,等日后她做了皇后,姜家的女孩儿外头人还不是抢着要。

钱敛秋更觉得,她既然穿越到了这里,那就是绝对的主角,什么事都应当是顺意的,书上都是这样写的。

至于这矮小的男子,是她刻意结识的江湖人,用起来十分顺手,只要拿银子养着就好了,不是什么大问题。

郡王府倚竹轩,

府里生出的波折,在齐允曙的雷霆手段之下消弭于无形,师攸宁便闲的有些发慌。

午饭的时候,齐允曙来陪她用饭,顺带将李吉带了来,要将其也纳入师攸宁身边:“这孩子机灵懂事,你们又有兄妹之谊,有他护着你,本王放心些。”

李吉一双大眼希冀的看着师攸宁,能待在姐姐身边,是他做梦都不敢想的事。

师攸宁被他这双大眼看的心软,强自挥手道:“去去去,外头玩去,姐姐和王爷有大人之间聊的事,你不准听。”

这般说着,她却是拽着齐允曙的袖子往僻静处走。

李吉不解又委屈,姐姐不想让他留在身边?

再说,他只比姐姐小一岁,如今个子长高了不少,人也精神了,庄安大哥还说要教他习武呢,怎么就不是大人了?

李吉一时又嫉妒的看着九辞与四喜,这两个人天天都能和姐姐在一起,他怎么不行?

九辞压根儿不看李吉,甚至连齐允曙这个主子爷,如今在她的心中都是退居二线的。

她是暗卫,既然被分派下来保护云竹小姐,那命都是云竹小姐的,其他人,和空气没什么两样。

四喜站在九辞身边,半点都没有接收到李吉幽怨的目光,只伸长了脖子,尽量能多看一些自家小姐拽着郡王爷袖子的场面。

那可是王爷的袖子啊,小姐胆子可真大。

齐允曙任由身边的小姑娘拽着自己往前,等她停下步子了,这才好笑的问:“云竹要和本王聊什么样的,大人的事?”

这样想着,他却暗道:“是长成了些,再过一两年便可以嫁人了。”

至于嫁谁,他细心呵护着的人,自然还是要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的。

大人的事?

这话有点歧义,师攸宁摇头将自己脑袋中的黄『色』废料抖搂出去,仰头道:“王爷,我不要李吉。”

“怎么?”齐允曙不解。

若是旁人,齐允曙未必肯将李吉这机灵小子让出去,可是眼前人不一样。

他知道她素来活泼,人又生的聪敏,可是到底是初来乍到的,难免有孤寂的时候,让李吉这个熟人在身边伺候照顾,或可多开心些。

师攸宁认真道:“我是真心拿李吉做弟弟的,他跟着王爷做事,既开阔视野又长本事,日后必然是个堂堂正正顶天立地的大丈夫。”

“恩,”齐允曙点头:“然后呢?”

“可是跟在我身边,虽然我一时倒是开心了,可李吉却永远都是伺候人的,人前也直不起腰,我不能这么自私。”

“那便依你,本王尽心栽培,日后再放他出去历练几年,总是能独当一面的。”齐允曙『揉』了『揉』眼前少女的脑袋:“你若是男子,可比李吉能干许多。”

师攸宁得意道:“那当然!”

说完了李吉的事,齐允曙又问起师攸宁失忆的事来,只道:“还是想不起来吗?

见眼前少女耷拉着眉眼,像是被抛弃的小动物一般,他拍了拍她的脑袋:“想不起来便不想了,你身份的事,本王另有安排,算作是生辰之礼。”

“生辰?”师攸宁不解,她都“失忆”了,哪里来的生辰日子。

齐允曙道:“你既什么都不记得,那本王便是你的亲人,咱们用一天的生辰,七月初便是。”

齐嬷嬷一口一个孤女,齐允曙虽然惩治了她,可是心底却知道,有这样想法的人不在少数。

他总要让心爱的小姑娘有个正正经经金尊玉贵的身份,不至于让人小瞧了去。

齐允曙存心要给师攸宁寻个正经身份,便并未遮掩自己带了她进府的事。

如此,这事儿有心探听的人便不少。

不说钱敛秋那里,便是皇帝和皇后,丽妃等几个对郡王府时常有关注的人,便都是知道的。

只是,这几个人对此事的态度,却是大不相同。

太子如今式微,皇后是要卯这劲儿拉拢庆郡王的,对齐允曙突然上心的女子,便着意打听着,想着或控制或拉拢,总要将人掌握在自己手心里才是。

丽妃这里,因着接到了齐嬷嬷的信,着实担心儿子鬼『迷』心窍,思量着下次母子相见,好生劝说他一些。

至于齐康帝,因齐允曙这个六子素来不近女『色』,如今见他开窍了,倒觉出几分欢喜来,思量着今年春季的选秀因着各地不太平而取消了,秋日倒是可以重加一次,仔细给六子指个王妃。

这些个波涛暗涌,却是暂时还未干扰到师攸宁。

不过,她最近也忙的很。

因着龙凤册已经探听到钱敛秋派人打探她,师攸宁便时不时的出府去,方便着人看清自己的脸,知道自己的『性』情。

为着让钱敛秋知道她失忆的事,师攸宁还特地跑了几趟医馆,将自己因落水结果失忆的话说了好几回。

毕竟,王府里守卫森严又有庄安那等高手,以及无数暗卫护卫,若非师攸宁在外头胡天胡地,她的消息即使钱敛秋拉拢了武林中人,却也是极难得知的。

看着画上那张巧笑倩兮的少女面庞,钱敛秋又惊又惧,心像是一下子被提到了高空中,便是呼吸都觉得困难起来。

这张脸,她怎么能不熟悉呢。

半年前,是钱敛秋自己将人带了回来,像好姐妹一般的讨好和亲近她,然后在将信物骗过来后,让管家将人从悬崖上推下去。

不能慌,没事的,一定有解决的办法,我可是穿越者,天都会向着我,生来就是享福的!

钱敛秋在心底里喃喃道,死死盯着回话的矮小男子:“她真的失忆了?”

矮小男子不耐烦钱敛秋一次次的追问,但毕竟有银子就是大爷,这个姜家小姐虽然神神道道的,但忍一忍便也过去了。

他回道:“小人查探了许久,这女子时常去寻医问『药』,病症是十分确定的,就是不记得前事了。”

看钱敛秋对这画像都惊骇到站不稳,若是看见了真人,岂不是要昏过去。

他试探问道:“小姐若是不喜欢她,小人有办法让她消失,只是这银子嘛……”

这提议很是让钱敛秋心动,但是她最终没有答应,只是说要想想。

天知道她多想杀了这画上的少女,让她彻彻底底的消失在这人世间。

可是,为什么姜竹筠偏生如今认识了齐允曙?

到如今,钱敛秋反倒不敢轻易动手了。

在她看过的,有关齐允曙的那本小说中,书中对齐允曙这个未来皇帝的描述与评价可不低,更是多次点明齐允曙手下暗卫的厉害。

钱敛秋怕自己杀不了人,却将自个先暴『露』出去。

“姜竹筠,你怎么就这么阴魂不散呢?”

钱敛秋手指收紧,修剪得整齐好看的指甲在那画像上划出几道裂痕:“我才是主角,你这个古代的愚笨女子,既然不肯好好的死,那就痛苦的生吧!”

虽然如今做个千金小姐是好,可是钱敛秋有时候也十分厌烦这里的繁文缛节,单就每日里还得去给那什么祖母请安,就又假又腻歪。

可是此刻,她却又感谢起这是流言和规矩便能杀人的古代。

“走着瞧!”钱敛秋将那副画撕碎,一张容貌娇美的面容扭曲到骇人的地步。

“阴魂不散?”师攸宁失笑,这不是恶人先告状嘛。

不过,让钱敛秋如此的心神不宁,她倒是挺开心的。

前世的时候,钱敛秋从宿主那里得到的一切,她今生都要一点一点的讨回来,且等着吧!

还有十日便是七月初一,齐允曙的生辰。

师攸宁这些日子便日日往外头溜达,想给齐允曙挑个生辰礼物。

她倒是想到时候再做个生日蛋糕,可碍于钱敛秋这个穿越者在,只得作罢。

不过,想什么来什么,师攸宁竟在一处糕饼铺中看到了生日蛋糕。

让蔡远使了些手段一打听,这糕饼铺果然有钱敛秋入股。

入股便入股吧,只要齐允曙能吃着蛋糕便好,师攸宁便很仔细的定了一个生辰蛋糕,又约定了来取货的时间。

出了门,她又往街对面的玉器店中去,想选一块玉佩,然后再自己打一个络子,算作正经的生辰礼物。

至于银子,齐允曙带着她从客栈出来的时候,便将她原本当掉的簪子又『插』在了她发间,之后便让人送了一匣子银票过来。

那银票,如今四喜看的可严实,每日里都要来她耳边絮叨一遍一共是十万两整,生怕自个说不清。

不过,既然是生辰礼物,师攸宁自然不会用齐允曙自个的银子买。

好在,她随意说的那一句“救一命十万两银子”的话,安亲王齐允熙倒当了真,之后真的派了人送了银子来。

于是,师攸宁如今可是一个身怀二十万两巨款的小富婆一个。

要知道,这可是两文钱便能买一个烧饼的地方。

一两银子可以换一千文钱,十万两银子那就是五千万个烧饼,按照师攸宁如今的胃口,不知道要吃到几辈子去。

师攸宁想到这里不禁打了个寒颤,觉得自己这算法实在是匪夷所思,天天买烧饼吃,她怕不是个傻子!

眼见又来了主顾,掌柜的在那小姐模样的少女身上一扫,见她袖口纹着精巧的一朵祥云,知道这是来了大主顾,忙不迭的迎了上来。

祥云标志,乃是制衣大家云仙居的衣裳标识。

云仙居一件普通的寝衣都要十两银子,他估『摸』着眼前少女这一套衣裙,怎么着都要几十上百两银,便是尚书或公主府的小姐,衣裳也就这般水平了。

师攸宁不知掌柜的心底已将她当做了一张大额银票,乃至待宰的肥羊,只慢条斯理的在里头看朱钗玉饰,一边道:“掌柜,有上好的玉佩吗?”

至于身上的衣裳,都是齐允曙不时派人送来的,如今她那柜子里都塞满了,倒不曾太过着意。

“有的,有的,您稍等!”掌柜忙不迭的去取压箱底的东西,一边又差了底下的伙计倒茶上点心。

“小姐,这个簪子真好看,你要试一试吗?”四喜活泼,指着柜台上一个簪子道。

只是,下一刻那簪子便被人拿了起来,是一位妙龄少女,面上书卷气浓但却犹自有些倨傲之意:“这簪子也算好东西,哪里来的乡巴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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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1章 争持

四喜虽是丫鬟,但宰相门前还七品官呢,她如今身在王府,见过的好东西不知凡几,既说这簪子不错,那就有不错的理由。

如此,怎地不知道这突然冒出来的少女哪里是看簪子,分明就是来找茬的。

她记得郡王殿下在派自己去倚竹轩前的嘱咐,大意是惹祸不怕,只务必不能让云竹小姐受了委屈。

如此,四喜哪里还怕得罪人。

再说了,便是得罪,这京师里头除却皇帝和皇后,还有比皇子更尊贵的人?

想起这些,她的胆气是再壮没有的,昂着脑袋脆声道:“你才是乡巴佬呢,这簪子上嵌的玉水头足,雕刻也精巧,明明就是上品,不识货!”

宋玉竹被噎了一噎,没想到一个小小的丫鬟竟敢和自己呛声,怒道:“本小姐说这是下等货色就是下等货色,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和我犟嘴?!”

说着话,她一把夺起那簪子来,劈头便要往地上扔。

下一刻,她的手腕被攥住,一道清亮澄澈的嗓音截断了宋玉竹被一句“不识货”刺激起来的怒火。

那嗓音道:“小姐算个什么东西,本姑娘倒真不知道,可我的丫鬟素来机灵懂事,却没有你责骂的份!”

明明攥住她手腕的那只手精巧细致仿若玉雕,可是宋玉竹竟挣脱不开,眼睁睁的看着人将她手里的玉钗拿走。

师攸宁从宋玉竹手中拿了玉钗,回身放在掌柜托着放满玉佩的托盘中,好心提醒道:“收好了,免得被不识货的人砸了去,岂不辜负做这东西的匠人之手艺。”

掌柜的略弯腰,低声道:“多谢小姐。”

他是听到方才宋玉竹诋毁自家玉饰的,又骂人又摔东西的,铺子里最是烦这等客人。

再者说了,能在柜上摆出来的东西,那都是要吸引客人的,虽说不是珍品,但说一句上品还是值当的,怎地就成了下等货色。

还是御史家的小姐呢,竟这般的做派,以前怎地没有发现!

“你说谁是不识货的人?”宋玉竹揉着酸痛的手腕,怒瞪着眼前的少女,既有几分畏惧,又强自撑着仪态:“你是哪家的小姐,我怎么没见过?”

师攸宁轻笑一声,漫不经心道:“小姐这般气势汹汹的来找茬,怎地却原来连正主都不认得?”

眼前的少女原就生了玉肤丽貌,这般淡笑已是殊色惊人,宋玉竹一时竟有些看呆。

可是她很快就反应了过来,惊声道:“你是那个乡巴佬?!”

“你说谁乡巴佬呢?”四喜柳眉倒竖,气愤的就要与宋玉竹理论。

师攸宁另一边,九辞倒是没有说话,可她一张清秀的面容冰冷摄人,往前迈了一小步,已让拥着宋玉竹的丫鬟既警惕又畏惧。

“乡巴佬这罪名,本姑娘是不认的。”师攸宁抬手示意四喜和九辞稍安勿躁:“不过,我名竹筠,想必你是为这个来的。”

“你真是竹筠?”宋玉竹不可置信的道。

明明前几日的小聚上,敛秋姐姐说那竹筠,也不知是哪里冒出来的一个平民百姓,竟缠的庆郡王殿下将其接进了府。

更甚者,那竹筠每日里山珍海味的还不够,竟总是今日酒楼明日云仙居,不知花了郡王府多少银子,简直就像个贪得无厌的无底洞。

宋玉竹对庆郡王早便生出了些绮丽心思,乍然听得这消息,又是气又是怒,最后尽皆化成了嫉妒的酸涩。

庆郡王殿下虽看着冷漠,可是她曾见过他救济沿街的乞丐,想必是外冷内热的一个人,定然是那竹筠缠着殿下,殿下心一软便没有拒绝。

更甚者,竹筠的名字竟与宋玉竹自己的名字中有一字相同,宋玉竹甭提多膈应了。

在她的想象中,竹筠要么是一个浓妆艳抹的艳俗女子,要么就是装假弄痴的一个像家里姨娘一般的人,最会迷惑男子。

是以,宋玉竹便遣了人查访竹筠的动向,自己则尾随着来,看到方才指着钗环的丫鬟是郡王府的服色,这才上前。

可是眼前这个少女,容貌清丽气质斐然,说是金玉堆里养出来的都不会有人怀疑。

“我是竹筠,不知小姐找我所为何事?”师攸宁问。

她在郡王府中安全无虞,这些日子龙凤册多半是围着钱敛秋打转。

如此,师攸宁便知钱敛秋在自个那小姐妹聚会中,是何等频繁且“不经意”的将自己的存在泄漏出去。

京师的千金小姐们,自有自己的骄傲和体面,知道如今竟让一个平民女子拖住了冷峻尊贵的庆郡王殿下,大多数人都气愤又鄙夷。

而宋玉竹这位御史家的小姐,却是第一个按捺不住做了出头鸟。

宋玉竹眼中闪过心虚,昂头道:“不过是偶遇,这铺子开了便人人来得,你想多了!”

若是眼前少女如想象中那般蠢笨不堪,宋玉竹还可羞辱她一番,让这竹筠认识到自己的身份。

可是,眼前这少女,却是大大超出了她的认知范围,让她竟隐约生出了自惭形秽之感。

“原来是误会,那就好。”师攸宁眉头微挑,知道眼前这大小姐已是找不起茬来,便自顾的去选玉佩。

“你……你竟然不问问我是谁?”

被忽视的感觉不好受,宋玉竹不甘心道。

掌柜的忙道:“哎呦,都是小的不是,竟是慢待了两位贵人,宋小姐乃是当朝御史宋大人的千金。”

他对师攸宁介绍了宋玉竹,又对宋玉竹介绍师攸宁:“这位姑娘,小的虽然以往未曾见过,但就这气度容貌,想必是前些日子同庆郡王殿下一同进京的竹筠姑娘。”

京师虽大,可能做得起玉器生意的,不单后头有靠山,更有自己独特的消息渠道。

听的“郡王”以及“竹筠”零星几个字,掌柜便琢磨出自己前几日听到的风声竟不是作假。

那位郡王殿下在六部行走,最是杀伐决断又不近女色的一个人,想不到如今竟也开了窍。

不过,这竹筠姑娘容貌清丽落落大方,是个难得的佳人,倒很值得庆郡王上心,掌柜心道。

“她算哪门子贵人?”宋玉竹犹自不满道,一时又看向掌柜托盘里琳琅满目的玉佩,讥讽道:“你买的起吗?”

小姑娘家家的,伶牙俐齿不是毛病,但不依不饶的嘴欠就讨打了。

“我的确不算是贵人,不过,郡王殿下说我是王府的贵客来着。”

师攸宁闻言一笑:“至于这玉佩,原本是买不起的,可是殿下说总闷在府里不好,找几个小东西闲暇时把玩倒最好不过。”

“你胡说!”宋玉竹脸色青白变幻:“这些东西一件便千百两银子,郡王殿下一定不会由着你胡闹的,你还是趁早别打肿脸充胖子了!”

掌柜的头疼,若不是顾忌这宋小姐乃是御史的千金,他早将人轰出去了。

哪里有这样断人财路的!

这位竹筠姑娘身上穿的头上戴的,合起来也好几百两银子了,买个玉佩怎么了?

“既然宋小姐觉着我是打肿脸充胖子,那小姐你想必有意要入手几样小东西了?”

师攸宁目光往那托盘里一瞟:“您是贵人,不如您先来?”

“是啊,宋小姐,您是御史大人家的千金,想必是不缺银子的,您先请。”四喜弯腰张臂,一脸恭敬样,目光却很是促狭。

掌柜也知机,忙将托盘往宋玉竹面前送了送,殷勤道:“这几块玉佩都是本店的珍品,小姐不论是自己佩戴,还是选了送人,那都是顶顶面上有光的。”

“选就选,怕你不成?”宋玉竹攥了攥拳,目光在十几块玉佩上扫过,面上倨傲但心里却焦灼。

她是万万不能在竹筠这个平头百姓面前低头的,可是这些玉佩成色这般好,最便宜的怕是都要几百两银子。

宋玉竹自己一个月的月例才十两,这些年攒下的私房加起来不到五百两,如今又哪里带在身上。

“您不会是……买不起吧?”

四喜眨巴着眼盯着宋玉竹,一时又看向最开始差点被摔碎的那只簪子:“掌柜的,那乡巴佬用的簪子,宋小姐估计能买得起,多少两银子来着?”

掌柜的一哈腰:“这些玉佩价格倒真是有些高,那簪子十两银,若是宋小姐喜欢,那便算八两,咱结个善缘,您日后常来,如何?”

这般挤兑,常人都受不得,又何况是宋玉竹这个原本就性子急躁的。

掌柜话音刚落,她已然高声道:“这块玉佩不错,就它了!”

说着话,她那保养的青葱似的指头在托盘中指了个中等货色,心头已然痛的滴血,这得多少钱呢?

“嘿呦喂,到底是御史家的千金,眼光就是不同凡响,这玉佩可是咱们这里的镇店之宝,寻常人来了都不拿出来的。”掌柜的赞道,一时又问:“宋小姐,您不再挑挑了?”

宋玉竹被掌柜捧的高兴,自觉面子上有了光,愈发高傲道:“就它了,挑个上好的盒子放起来。”

“没问题,包小姐您满意。”掌柜的吆喝一声,又是一弯腰:“承蒙您惠顾,玉佩匣子算小人送您的,这玉佩一共六百五十两银,您是付现钱呢,还是……”

“六百五十两?”宋玉竹一惊,而后又乍然掩住了失态,语速极快道:“你……收拾起来,记在……记在府里的账上吧,回头本小姐将银子送来。”

她这般说着,心里已是懊恼不已,若是两三百两的银子,宋玉竹便也糊弄过去了,可是六百多两银子,那是她好几年的月例呢!

这可怎么办呀,都怪这个竹筠!

为着面子,宋玉竹自然不肯也不能将这玉佩退了,转而看向师攸宁道:“我选好了,该你了!”

总不能自己一个人出血,她想。

再者,自己堂堂一个千金小姐,买起玉佩这等金贵物件来都有些吃力,竹筠如今瞧着体面,可怕不是只是个面子光。

宋玉竹这般想着,目光已经在盘中琼巡起来,想着挑出最贵最好的一个让竹筠下手,这样才能让这个看似不卑不亢的少女大大的丢脸。

等竹筠丢了脸面,宋玉竹心道,自己就将今日的事宣扬出去,为着郡王府不跟着这样一个民女丢脸,郡王殿下说不准会将竹筠逐出府去。

师攸宁是诚心要选一块玉佩做齐允曙的生辰礼物的,挑东西便很仔细。

她虽然这一世的身份如今还很不显,但经过了这几百年做鬼差的光阴,所经见的奇珍异宝不知多少。

如此,只一言不发,拿了顺眼的玉佩在手中把玩,倒是不疾不徐。

师攸宁这样子,看在宋玉竹眼中却是游移不定的心虚模样。

宋玉竹直接拿了其中成色看上去最为出众的一块玉佩,递到师攸宁面前道:“这块最好,就它吧,本小姐免费给你赏鉴一回,免得你被人糊弄了去!”

最出众的自然是最贵的,宋玉竹等着师攸宁出丑。

掌柜在旁看着,听的宋玉竹那“糊弄了去”几个字,心底对这位千金小姐更是嫌恶了。

再者,掌柜倒觉着,甭管这位竹筠姑娘什么来历,可赏玩起这些玉佩来,几次拿起来的都是这盘子里最好的几个。

这大概不是巧合吧?

“最好?”师攸宁也不去接宋玉竹手中的那块玉佩,转而问掌柜道:“还有别的吗?”

“别的?”掌柜看着眼前少女沉静的模样,这个“别的”,是自己所想的那样吗?

师攸宁看他犹豫,又补充道:“更好一些的。”

“您稍等,小的这里还真有心爱之物,请您掌掌眼。”掌柜的心头火热,这才终于确信,眼前这位主儿,哪里是肥羊啊,分明就是只貔貅,可得好好伺候着。

“没银子就不要逞强,做什么不依不饶的将人指使的团团转!”

宋玉竹被冷落,愈加要看师攸宁出丑的样子,往大堂的太师椅上一坐,施施然道:“本小姐倒要看看,你今日到底要做戏到何时!”

虽然不满意掌柜方才还说她买下的玉佩是镇店之宝,这转头又有了更心爱之物,可宋玉竹却明白,这越后头出来的越是好东西。

如今便是她父亲来了,这些东西都不是轻易好买的,毕竟太费银钱,更何况只是眼前这样一个暂居旁人府里的少女呢。

少顷,掌柜小心翼翼的托了三个摞成一摞,巴掌大小的盒子出来。

他将这三个盒子一一打开,每个盒子里头都仅放着一枚玉佩。

一块青玉双鹤佩,一块白玉孔雀衔花佩,还有一块双鱼玉佩。

师攸宁一眼便瞧上了那块白玉双鱼佩,可巧宋玉竹也喜欢这个。

不过,旁的东西宋玉竹碰便碰了,这块玉佩是师攸宁要送齐允曙的,当下便眼疾手快的先拿在了手中:“就这块了,掌柜的,开个价吧。”

“多少银子,本小姐也要!”宋玉竹拿了个空,不甘示弱道。

“两千七百两银,童叟无欺。”掌柜乐颠颠道。

师攸宁摩挲着玉佩的双鱼图案,按照她所了解的齐朝的物价估算,这玉佩约莫也就两千两左右的价格,决不会超过两千五百两。

可是,因着是为齐允曙挑东西,那两三百两银子便不大想讲价了。

似乎一讲价,这玉佩所包含的情谊便也跟着降价了。

“就它了。”

“这么贵?”

同时响起两个声音,前面一句是师攸宁说的,后面一句是宋玉竹。

宋玉竹红了脸,可是即便是争个高低,那也有个底线。

之前拿一块六百两的玉佩,她如今已经在烦恼如何跟家里交代。

这块双鱼佩的确一看便是难得的好东西,可宋玉竹之前那块玉佩的价格,连双鱼佩的零头都够不着,此刻哪里再敢争夺。

可是,即使输了银钱,她犹自不忿,讥嘲道:“吃住在郡王府便罢了,如今竟不矜持到如此地步,这般贵的玉佩,不过是拿郡王殿下的银子不当银子罢了!”

“四喜,付钱。”师攸宁不理会宋玉竹这没完没了的纠缠,直截了当道。

四喜掌管师攸宁的钱财,出门的时候在师攸宁的吩咐下,那可是带了足一万两的银票的。

虽然如今要花几千两银子,可她却是一个在倚竹轩伺候前,连五两整银都没有的小丫头,此刻既紧张又激动。

不过,在外头要紧的是决不能丢主子的脸。

如此,四喜这钱便拿的份外云淡风轻,似乎花出去的不过是毛毛雨一般。

“怎么,心虚了?”宋玉竹见面前这几人,接银子的,包玉佩的,就是无人与自己搭话,愈发尖锐的道:“竹筠,你若是有骨气,便从郡王府里滚出去,纠缠郡王殿下算什么,连累他的名声,花他的银子,怎么有你这么不要脸的人!”

“本王的名声如何,银钱如何,似乎还轮不到外人置喙!”一道低沉冷然的男声传入店内。

众人循声看去,来人一身鸦青色长袍,腰间束同色祥云锦带,身量修长面白如月,一双幽深乌黑的眼眸冰寒一片,正是庆郡王齐允曙。

众人齐齐请安,只师攸宁站定不动。

“御史中丞之女宋氏,见过庆郡王殿下。”宋玉竹脸色绯红,既有见到齐允曙的惊喜娇羞,又有方才被诘问的惊惧。

一时又想,自己又没有说错,不能让竹筠先告状!

她抢先一步往前,正好挡在了师攸宁面前:“郡王殿下,您误会了,小女是为了殿下您着想,小女可以解释的。”

【作者题外话】:五千大章,么么啾~

小天使们的评论,是偶更新的动力撒,快出来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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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一十二章 护短

眼见宋玉竹不单抢先一步挡在了王爷与自家姑娘之间,而且还大有恶人先告状的意思,四喜却不依。

她忙福了福身道:“王爷,姑娘在这店里逛的好好的,这位宋小姐偏上来找茬,几次三番的为难人,您可千万不要被她骗了。”

钦慕的人站在这里,宋玉竹方才那颐指气使的样子收敛了不少,虽恨四喜揭自己的短,但仍克制了脾气,只委屈又气愤道:“王爷,小女不是她说的那样,她们……她们实在是太不像话了!”

说着话,她一双眼却巴巴的看着眼前长身玉立轩昂冷峻的青年,指望着他注意自己。

“找茬?”

这两个字在唇间滚了滚,齐允曙却是看向始终一言不发的师攸宁,他招招手:“过来,呆站着做什么?”

“不去!”师攸宁摇头,下巴点一点挡在自己前头的宋玉竹:“她有话对王爷说,我要听。”

齐允曙无奈,绕过宋玉竹走到师攸宁面前,虚按了按她的肩膀,将人安顿在椅子上坐了,自己坐在她的旁边:“既然你想听,那便让她说说。”

宋玉竹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方才郡王殿下做了什么?

他竟然对那个竹筠笑,说话还这么温柔,怎么可能?

竹筠凭什么?

乖乖隆地咚,原来这竹筠姑娘在庆郡王面前这么得脸呢,早便知道,那双鱼玉佩便不该收那许多钱,只跟郡王府搭上关系这一条,都不知要受益多少,掌柜的心头悔的跟什么似的。

心里兀自翻滚着念头,他却是吩咐了伙计上茶上细点,卯着劲儿要将人伺候舒服了。

齐允曙却不管这些,只看着师攸宁捧在手里的小盒子:“买了什么,本王能瞧瞧吗?”

“不能!”师攸宁将盒子搂的更紧了些。

“王爷,小女有话要说,这个乡巴佬……”宋玉竹看到眼前的青年眸光冷厉,忙不迭该了称呼:“竹筠她不敢让你看,她背着您花了许多银子,奢靡无度,您不要被她骗了!”

郡王殿下原本瞧着小姑娘抱着匣子,护食的样子份外可爱,还想着逗逗她。

如今冷不丁被人搅了兴致,不耐的看着自他进门便喋喋不休如怨妇般的女子,记忆里却着实没有寻见自己认识这人的信息。

她说什么来着,宋御史家的女儿?

那宋御史自来刻板又好名,说是沽名钓誉也不为过,他家的女儿,教不好倒不足为奇。

他淡淡道:“竹筠是本王的贵客,断容不得旁人不尊重,你若再言语无状,休怪本王不给你留情面!”

齐允曙此刻已没有了对师攸宁说话时的温言细语,他原就一身冷厉威仪,所见者无不心怀惴惴。

如今他真发起脾气来,虽然声线都未提高多少,但周围的人已觉得说话都困难。

王府这边伺候的人还好,到底日日见着有些抗压能力,宋玉竹带着的四个丫鬟小厮,这会儿却是俱惊的趴跪在地上,不住的道:“王爷恕罪!”

宋玉竹面色煞白,显然也被骇的不轻。

可是,她毕竟是怀着一腔女儿家的恋慕,因着急躁性子,又不免有几分不忿的胆大,虽然怕的厉害,犹自坚持道:“那您知道,她在外面做了什么吗?”

宋玉竹此刻连与齐允曙对视的勇气都没有,只转了目光,落在师攸宁面上的视线不甘又愤恨。

面对这位齐允曙的狂热爱慕者者,师攸宁觉着挺无辜,有本事跟正主儿刚啊,做什么逮着她不放。

不过,再想一想,难怪钱敛秋那小姐妹的宴会,有的没的对宋玉竹说了许多,大抵是早料到了这位宋小姐是个傻大胆,最适合做打前锋。

“你说竹筠?”

齐允曙手指在桌面上轻敲了敲,这是他不耐烦的标志:“她喜欢做什么便做什么,难道有什么问题?”

宋玉竹握拳,不甘的道:“王爷,您最是节俭又爱民如子的,这样一个花银子如流水,的女人,压根这是看上了郡王府的权势与富贵,您不要被她蒙蔽。”

“接着说,”齐允曙道,他想知道今日这铺子里到底发生了何事。

换句话说,他的小姑娘还因为什么被人诟病,都摸索清楚了,齐允曙自个也好照方抓药,将这些漏洞一一摆平。

宋玉竹见齐允曙对自己说的话终于起了重视之心,一时便高傲的睥睨了一眼坐着的,一言不发的少女。

现在知道心虚了?

晚了!

她继续道:“小女听说,这位竹筠姑娘每日里吃的用的,都是郡王府最好的东西,便是买衣服都只要云仙居的,方才又一口气买了几千两银子的玉佩,而且还对小女言语侮辱,如此贪慕富贵又盛气凌人的女子,郡王殿下万万不能被她骗了去。”

“就这些?”齐允曙似乎听的意犹未尽。

掌柜的有些着急,这位竹筠姑娘为何不解释呢,就算买的东西贵了些,干这宋小姐何事,明明是宋玉竹一再挑衅闹事的,便是泥菩萨都还有三分土性呢!

四喜气鼓鼓,只死死咬着唇免得自己忍不住将这宋玉竹骂到祖宗十八代去。

就没有这么不要脸的人,姑娘花银子那是王爷给的,她算哪个牌面上的人,这样不依不饶的抹黑!

只是,王府的规矩已根深蒂固的刻在了她的脑子里,王爷问话的时候,任何人不得插嘴,四喜只得暂时忍耐了。

看到眼前的郡王殿下俊美的面容上若有所思,态度也缓和了不少,宋玉竹羞怯的点了点头:“暂时……暂时就只有这些了。”

她得意的去看被自己告状的,马上就要自身难保的少女,却惊愕的发现对方一手支着下颌,竟是闲散到甚至马上就要睡着的模样。

竹筠她……她真是破罐子破摔了么?

还是,心虚的不敢再说什么,索性认命了?!

齐允曙看向身边眼皮半耷拉,纤长睫毛披出两段可爱阴影的,没精打采的少女,却知道她八成是无聊了。

他问道:“买东西了?”

师攸宁撩起眼皮,漂亮的杏仁眼清亮又从容:“恩,挑了很久,总算找了个合心意的。”

说着话,她拍了拍怀里的小匣子,心道得抓紧时间打个络子。

“只有这一个?”郡王殿下不满的蹙了蹙眉,视线落在还未来得及收起来的另外两个玉佩上:“原来是选了玉佩,这两样也不错,都包起来。”

这后半句话,却是对恭敬的立在身边的掌柜说的。

“王爷,您怎么……”宋玉竹茫然的看着这样的变化,王爷为什么不斥责竹筠。

这两个玉佩包起来是什么意思,难道也是给竹筠把玩的?

“方才竹筠买了什么,都记在王府的账上。”齐允曙却没有理会宋玉竹的不解和焦躁,又吩咐掌柜道:“有新进的头面么,拿最好的让本王瞧瞧,颜色最好是竹青,白玉几种,素雅些的。”

“是是,小的这便去办。”

掌柜的呆愣过后,忙不迭的忙活去了,那欢喜的样子,仿佛他今日做新郎官了一般。

“不要,王爷,这个我要自己付钱,有别的用。”师攸宁连忙道:“你不能问,成吗?”

“有本王不知道的事?”郡王殿下虽好奇,但最终点头:“依你。”

“你的钱不也是王府的钱!”宋玉竹难堪于她说的话郡王殿下似乎一句也没有听进去,更嫉妒郡王对眼前少女的予取予求,可却是多看自己一眼都未曾。

“放肆,她拥有的东西,比你想象的多。”齐允曙冷下脸:“单不随意说人是非一条,你这样的,便不配站在她面前!”

“我……小女……”宋玉竹泪盈于睫,站都有些站不稳。

她身量娇小,圆脸大眼睛,乃是个憨态可掬的美人,此刻又含着泪珠,原本该是很惹人怜惜的。

可是,齐允曙素来不近女色的名声不是白得的,如今除了师攸宁能例外,旁人在他眼中,高矮胖瘦男女老少,其实没有多大的差别。

“你既非要问个清楚,那本王便多提点你几句。”齐允曙道:“竹筠所用衣食住行,均是本王强塞于她,今日这银子,莫说是花几千两,便是十倍百倍,本王也只思量她花的少了,会更多多的补偿她。”

“为什么?”宋玉竹面白如纸,说不上是嫉是恨,只呆愣的喃喃道。

“那你以为,本王的命值多少?”齐允曙冷冷看着眼前这虚荣又浅薄的少女:“本王于青州九死一生,是竹筠救了本王,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明白吗?”

其实,齐允曙并不满足于救命之恩这样的解释,虽然这是事实。

他更想说的是,身边的小姑娘,是齐允曙自个二十一年岁月中,唯一想藏在心尖上的人,爱她护她,不教人辱不让人欺。

只是,这样的话说出了口,他一时是心情舒畅了,可竹筠如今并未嫁她,这样的话传出去,倒让人看低了她。

“救命之恩?”宋玉竹不可置信道。

然而,她更明白,眼前的青年何等样身份,比那一言假话。

不可置信变成了羞愧,宋玉竹显然也很知道性命面前的交情,到底有何等的分量。

昏昏沉沉中又想,敛秋姐姐怎么没告诉她,郡王与竹筠之间,原来还有这样的前缘。

不过,现在说这些已经不重要了,毕竟她今日这脸面,已经被自己几次三番的扯了下来。

最终,宋玉竹被丫鬟扶着狼狈离去。

掌柜的倒是红光满面,殷勤小意的按着齐允曙的吩咐,将那素雅的钗环耳饰一一摆开,让这两位贵客挑选。

“让你受这样的责难,是本王的不是。”齐允曙目光在面前的首饰上略过:“选一选喜欢的,权做赔罪,成么?”

“其实,在王爷来之前,她已经受了我许多气。”师攸宁感动于齐允曙对自己的维护,低眉小声道:“我从不肯吃亏的,王爷忘了?”

掌柜的低着头,视线落在自己的脚尖上一动不动,他什么都没有听到,绝没有!

他在这铺子里做大掌柜也十来年了,也是经见过不少贵胄王公的,不是没有见过女子争锋吃醋的样。

这位竹筠姑娘,这时候不踩那宋玉竹两脚已是宽宏大量,可怎地也不知装装可怜呢,真是愁人!

“那不一样,犬吠于耳,到底是增了烦恼的。”郡王殿下坚持要买东西赔罪。

其实,赔罪不赔罪倒是其次。

齐允曙想起眼前小东西在青州时,同他一起混在难民堆里时那破衣烂衫的模样,便总想将她打扮的再好看些。

让她要什么有什么,全天下最好的都捧来她的面前。

即使这样,他都觉得还是亏待了她。

师攸宁无法,只得挑了几样喜欢的,心道这一趟下来差不多要万两银子,实在是有些败家。

恩,这个败家……,不能再想下去了,这不是还没有谈婚论嫁呢嘛!

“王爷的事的,处理完了吗?”师攸宁问道。

两个人早前是一起出府的,师攸宁东逛西逛,齐允曙这是约了人谈事。

郡王殿下自是不会提自己见的那人是齐允熙。

大家都是男人,他这位三皇兄看着自家小姑娘时的眼神,忒让人不痛快!

如此,齐允曙只略颔首道:“事情谈成了,很顺利。”

顺利什么?

他与齐允熙分属两个阵营,兄弟之间虽不说剑拔弩张,那却也是甚少单独见面的,倒是这一回,头一次卯着劲儿往一边使。

至于这具体的事嘛,郡王殿下看着身边少女的目光柔和而宠溺,旁人说你身份不尊贵,那他便寻一个尊贵身份来。

如此,日后即使那宋玉竹之流的人来上七八个,头一件事便是请安问好,看哪个还敢仗着一点身份便压人!

师攸宁不知齐允曙所想,两人结伴出了玉器店,眼见天色尚早,便索性慢慢的逛了起来。

不拘是酒楼要席面还是散市看杂耍,总归身边有人陪伴,做什么都有乐趣在。

师攸宁这厢心情舒畅,宋玉竹上了马车之后,却是一路哭着回去的。

御史夫人正在廊下赏花,看到爱女眼框通红萎靡不振,当下差点没有吓飞了魂,紧赶慢赶的便问起缘由。

一时又忙遣了下人去书房叫宋御史,直嚷嚷着女儿在外头受了天大的委屈,他这个父亲到底是管还是不管!

今日乃是休沐日,不用上朝。

往日的休沐日,宋御史高床软枕的多宿在小妾的屋里,总是要好好松散松散筋骨的。

可是,如今他却睡不着!

作为太子手下的亲信之臣,太子被禁足后记恨于庆郡王回京当日竟敢不去拜见他,便逮了宋御史出气,而后还命他想法子打压一番郡王府的气焰,也让庆郡王这个弟弟知道厉害,不敢生二心。

太子如今暴虐无常,东宫里隔几日便要运出容貌姣好但却被折磨的体无完肤的,宫人的尸体。

宋御史看的是心惊肉跳,哪里敢不从命!

可是,另一头,

那庆郡王齐允曙办差得力人又谨慎能干,宋御史哪里敢招惹,这会儿正左右纠结,不知如何是好。

可是眼下,知道女儿今日在外头被欺负了,罪魁祸首还是庆郡王和那个什么竹筠,宋御史很快便有了主意。

那庆郡王平日最是不好奢靡的一个人,除去办差外少与大臣结交,多在府中读书习字,还因此被皇上夸奖。

如今呢,府里的一个女客买东西竟动辄花用几千两银子,这样奢靡无度的作风,也不知私下里贪渎了多少!

这可是实打实的把柄!

宋御史在宋玉竹嘴里问清楚了事情始末,潦草安慰几句,便又急匆匆的回了书房写弹劾折子。

另一头,钱敛秋知道了今日发生的事,心头愈发焦躁。

那姜竹筠自己也曾相处过一些日子,虽性子坚韧但人却单纯,乃是个十分轻信人的人,怎地如今这般难缠。

还是说,齐允曙本就喜欢性子的女子,那她以往那些温婉才女的名声,作用岂不是要大打折扣?

不几日,上朝时候,

几件紧急的朝务处理完后,宋御史板着一张正直不阿的脸高声道:“臣——御史中丞——宋书有本启奏。”

历朝历代的帝王,对御史台的言官门总是要多几分宽容和耐心,毕竟一个听不进谏言的王朝,离末路也就不远了。

不过,看到出列的是宋书,齐康帝耐心便不那么足,宋书不算完全的中直之臣,于名利上总是看重些,时常逮着些鸡毛蒜皮的事打口水仗,这却是他极不喜的。

不过,到底是东宫太子提拔起来的臣属,皇帝便是不喜也甚少苛责,免得太子多想。

宋书不知齐康帝心中所想,兀自将自己早便腹中嘀咕好几遍的话说了出来。

他这弹劾内容也巧妙,先感慨今年国家多灾多难,而后便又叙述皇室宗亲奢靡之风渐起,最后便点出自己听闻庆郡王前几日花费数千两银,只为搏美人一笑的荒唐事。

末了,宋书还假做困惑的嘀咕,庆郡王怎么说都是去赈过灾的人,见识过百姓疾苦的,为何如此大手大脚的浪费银钱,实在是让人费解。

朝堂上一时寂静无声,安王齐允熙心道,宋书是太子的人,针对齐允曙八成是受了太子指使。

太子这发起疯来谁都要咬一口的性子,还真是让人不知该怎么说。

不过,他很快便沉下心来,那日暗卫探得的消息,齐允曙搏美人一笑,不会说的是竹筠吧,父皇若是怪罪,自己要不要辩驳?

【作者题外话】:五千大章,么么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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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一十三章 名分

搏美人一笑么?

站在大臣们前列,身着郡王朝服的齐允曙,将御史宋书攻歼自己的言语听得一清二楚。

他目光冷冽一如往常,只听得这一句时唇角微勾,脑海中却是浮现出自己与那少女初见时的场景。

当时以为她别有用心,此刻再想起那人身后江水滔滔,一双杏儿眼巴巴的看着自己,乃至躲藏在自己身后的场景,当真是缘分天定。

他既带得出她,那便一辈子都护得住她!

宋御史长篇大论的说完,末了还装模作样的拿眼瞟了那身量挺直面白若无暇玉的青年,却发现人对他连眼风都欠奉,心下便又有些不安。

原本鸦雀无声的朝臣们,此刻相互之间交头接耳,或使眼风或小声答话,左张右望俱是惊讶又新奇的模样。

大家同朝为官这许多年,相互之间是有一定的了解的。

这了解,

不单包括知道御史宋书爱名又重利,因着阿谀奉承太子,为人其实很给御史中丞这官位抹黑。

更包括,京师谁人不知,皇六子庆郡王殿下何等的威仪与风骨,虽然年纪尚轻,可自小到大便没有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比那经年的老臣都守规矩有分寸。

那什么奢靡,什么搏美人一笑,这不是胡扯么!

这位殿下进京的时候带了个女子,如今还安置在府中,那又如何?

人家从青州公干回来,皇上明明给了十日的休沐期,可庆郡王不过略歇了两日,其后又忙起在京的公务来,这等的劳心劳力怎地不说?

既扯到女色上了,齐康帝陡然想起前些日子,皇六子于秘折中提起的于他有救命之恩的女子。

只是年少慕艾没什么错,这般铺张浪费还让言官逮住把柄,这却着实可恨!

只是,事情真的只这般简单么?

太子虽然禁足,但齐康帝却并未下令他不得召见朝臣。

更重要的是,东宫禁足期间有什么动静,齐康帝可是专门遣了人每日回报的。

他记得,太子前日召见过御史宋书。

宋书虽仗着太子的势,但还从未这般跋扈过,如今陡然攀咬六皇子,是不是太子指使?

若是太子指使,那这背后的目的又是什么?

难不成是近日自己这个皇帝对六皇子齐允曙多有夸奖亲近,太子便觉得动摇了他的地位,所以这是……冲自己这个父皇示威来了?

对齐康帝而言,皇子弟兄之间的排挤与相互攻击,远比那几千两银子,乃至一个女子如何更加重要。

他揣摩着太子背后的动作,愈想面色便愈加不好。

如此,齐康帝对御史宋书这个很有可能是东宫推出来的探路石,简直是看都不想看。

再者,六子齐允曙在青州受了多少罪,为着实心办事,命都差点没了!

齐康帝本就心怀怜爱,觉得有这样的儿子实在是国家之幸,也是自己这个做皇帝做父亲的福气,怎地这些人就看不惯六子了?

“庆郡王,御史宋书所言,你可有话说?”齐康帝看向轩然站立的六子。

齐允曙不疾不徐的出列,嗓音如清泉击石般凛冽:“回禀父皇,儿臣也正要参御史宋书因私废公之罪。”

宋书一张脸先是煞白后又是涨红,他怎么因私废公了?

“哦?你接着说。”齐康帝身体微往前欠了欠。

比起宋书拉杂一大通的话,齐允曙所言却简洁的很。

他对买玉佩的事明白承认,只又提起御史府的小姐那时候也在场,甚至几次为难郡王府上的女客,为难不成便肆意诋毁,他教训了几句,却是不想那宋小姐啼哭而去。

“父皇,许是儿臣话说重了些,只是宋御史爱女心切可以理解,私下与本王寻些道理便是,如何将此事闹这般大,竟扯上奢靡之事?”

不解的往宋书处看了一眼,齐允曙又道:“再者,儿臣也想问问宋御史,本郡王乃帝王之子,几千两银子虽然不是小数目,但不拘是名下封地还是庄子的出息都是用得起的,只那宋小姐出手便是六百两的玉佩,御史中丞的俸禄怕是支撑不起!”

宋书张口结舌:“郡王……什么……什么六百两银子?”

“原来宋小姐几百两银子随手而出,竟是连父母都不禀告的,宋府财雄势大,倒是本王见识短浅了!”齐允曙意有所指道。

宋书听到这话差点没有晕过去。

六百两银子那可不是六两,他自己花用还得掂量掂量呢,女儿宋玉竹怎么会大方到这个地步?

民间有言,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

这多是指外任官员在任时的一些油水问题,至于京师里为官的臣子,平日里的一些灰色收入,多是外任官员孝敬上来,或求人办事,或拉拢感情,一来二去也不是少数。

然而,这些银子好用不好说啊。

更何况宋书这样的言官,若是立身不正,又有何面目弹劾其他的官员。

如此,宋书虽然也收些好处,但却都浅尝辄止,比起银子来,他更喜欢名声。

可是如今,他这名声,怕是要败坏在六百两银子之下了。

“宋书,庆郡王所言,你可有话说?”齐康帝如今面色已然阴沉。

为着女儿哭啼的事,竟敢攻歼当朝皇子,这是怎样厚颜无耻的人?!

“臣……臣有罪,但此事臣真的没有……从未做过!”

宋御史虽如此说,但心里也直打鼓,庆郡王从不屑说谎,那女儿宋玉竹说不准是真的……真的做下了这事。

他哪里知道,因为自己平素里宠爱妾室,宋夫人便紧赶慢赶的瞒下了宋玉竹为和人置气,结果花了几百两银子的事,免得娘儿两个更不受宠。

这一番隐瞒,却是让宋书狠狠的跌了跟头。

齐康帝命人彻查此事,又严厉斥责了宋书因着一点私人恩怨,竟敢在朝堂上做这龌龊污蔑之事,先将其罚俸一年。

宋书灰头土脸的出了大殿,只觉天昏地暗自是不提。

齐允曙这头,却是被齐康帝叫到了朝会后休息的后殿。

当然,与他同时被叫来的,还有安王齐允熙。

兄弟两个心照不宣的对视一眼,而后又恭谨的立在一旁,等着齐康帝的问话。

于齐允熙而言,眼看齐允曙在朝堂上干净利落的将那宋书处理的灰头土脸,他原本那一腔要不要帮忙的心不上不下,各种难受滋味简直无法形容。

“老三,你这折子上说的要报救命之恩,可是真心话?”

齐康帝将手里的奏折扔在御案上:“想不到一个小小的民女,竟然你们兄弟两个联手保举,朕实在是讶异!”

齐允熙道:“就像父皇在折子里看到的那般,若不是那个小小的民女,儿臣恐怕就丧命在光明教的刀下了,那民女也有意思,为着不跟儿臣沾染上关系,竟戏言让儿臣给她银子,彻底了解这救命之恩。”

“哦?”齐康帝好奇道:“竟有这等事。”

“是的。”齐允熙回禀道:“儿臣无法,便赠了那民女十万两银,想必那民女出手阔绰便是这个缘故,却不想被宋书安在了六皇弟的身上。”

“老六,你说说,真有这回事?”齐康帝问道:“那民女既救了你的命,竟还救了老三,眼瞧着看护了朕的两个儿子,这功劳的确不小!”

几日前,遇到宋玉竹的那一日,齐允曙曾约齐允熙小谈,为的便是今日联手保举,给自家小姑娘在父皇这里亮个名字,再求一个体面的封号。

他闻言便道:“回父皇,的确是如此,今日儿臣和三哥上折子,也是事先商量过的,救命之恩大于天,那民女竹筠又是儿臣心仪之人,这京师多的是看人下菜碟的人,儿臣想让父皇施恩,赏竹筠一个爵位,不拘是郡主还是县主,总是要报这恩情,传出去也是一番美谈。”

心仪之人!

齐允熙听得齐允曙如此直白的说出自己的心意,不由得攥了攥拳。

这个弟弟素来冷清少情,如今他和竹筠的关系在父皇面前过了明路,日后对那竹筠,自己却是不能再有非分之想了。

毕竟,便是普通百姓之家,也最忌讳兄弟争夺一女!

“郡主?”齐康帝哼笑一声:“你倒是很大方,这爵位是能随意赏的么?”

“求父皇成全!”齐允曙恳求道。

“老三,你的折子我看了,你先退下吧。”齐康帝挥手道。

等齐允熙告退后,齐康帝在御案上翻找一回,从中找出齐允曙为那竹筠请立爵位的折子,扬手便砸在了齐允曙的胸口。

他怒道:“混账东西,爵位是能轻许的么,你在青州的事瑕不掩瑜,朕原本要赏你个亲王之位,如今你竟要在女色上头给朕不痛快,如此色令智昏,让朕如何给你嘉许?”

“请父皇恕罪!”齐允曙跪地道:“儿臣……儿臣有负父皇盛恩,您身子骨不好,千万消消气。”

齐允曙是在六部办差办熟了的,各色消息以汇总,在心底再琢磨个几分,便知道皇帝八成要恩赐他亲王之位。

正因如此,他才会在这个结骨眼上提出封郡主的请求。

大不了,拿那亲王之位换郡主之位,父皇总能答应的。

齐允曙注视着地砖的目光柔和了一些,他答应过要照顾好那丫头,给她尊贵身份便是其中一项。

齐康帝冷哼一声:“你若知错,那亲王爵位仍旧是你的,朕的旨意都是拟好的,回头便可明昭天下,明白吗?”

“多谢父皇厚爱,儿臣能托生成您的儿子已经是万幸的事,不敢再有所奢求。”

齐允曙在地上扣了个头,恳切的看着齐康帝道:“儿臣在青州的时候,若不是竹筠几次三番的搭救,怕是不能回来再见您,求父皇成全!”

“不知所谓!”齐康帝看着眼前轩昂出众的六子,在他的记忆中,这个儿子自小便小便沉稳冷清,这还是头一次如此恳切的求他一件事。

他意有所指道:“朕是天子,尚且不能事事如意,你想两全,却是不成的,明白吗?”

“儿臣明白,儿臣不悔!”跪在地上的青年点漆般的瞳仁乌沉沉,看不见一丝动摇。

“不悔?宁肯用亲王之位换那竹筠一个郡主之位?”

齐康帝沉吟道:“你脑筋如今不清醒,朕不怪你,在这里好好跪上半个时辰,若是还不知错,那便滚回府去,不论是郡主还是亲王都没你的份,朕的儿子不止你一个,明白吗?”

“儿臣遵命!”齐允曙又是一叩头,随后安静的跪在那里,脊背挺直面容沉静。

齐康帝看他这般执拗,心头却是蓦的一叹。

若是回到几十年前,那在他微服出巡遇难时救助过自己的少女还在,自己又会如何待她?

这事他想起来每每遗憾于心,一时又在心头自问,如今世事流转,命运难不成是换了一种方式,让他偿还当初那份未来得及报答的救命之恩?

齐康帝临走时又问齐允曙:“还有一事,你们兄弟几个都清楚,太子触怒了朕,不该去看他,这事儿你们做的不错,但为何你还要吩咐内务府,沾染东宫的事?”

齐康帝说的是齐允曙特地耳提面命内务府,太子虽然禁足,但是不得苛待一分一毫,东宫里头有什么东西供应不上,尽管来寻他。

“儿臣知罪,只是太子到底是兄长,幼年时又对儿臣很是关照,儿臣不能坐视不理。”齐允曙回道。

齐康帝在齐允曙肩膀上拍了拍,到底什么都没有说。

太子早年间的确关照几个弟兄,可是兄弟们年长了后,他便日渐乖戾起来,齐康帝不是不知道。

他沉默着出了殿,心中却忍不住盘算起来:

自己这几个出色的儿子里头,他原本最喜太子出生最尊贵又人也聪明,更喜欢三子儒雅俊朗潇洒不羁。

至于六子齐允曙,虽然文武双全犹胜哥哥们,但因着性子寡淡冷漠,齐康帝总觉着这个儿子既不贴心待人又苛刻,日后怕是个无情凉薄的。

可是如今,太子暴戾无常,时常凌虐宫人,三子安王儒雅太过稍显软弱圆滑,虽然满朝文武中没有人不说他好话,可是驭下之道,走一味讨好的路子不免受制于人。

倒是这个自己以前不满意的六子,如今既有凛冽威仪又能体恤百姓,大大的出乎意料。

且再看看吧,齐康帝长叹一声,齐朝这偌大的江山总是要传承下去,若太子无德日久,少不得要给它重新再找一个合适的君主。

他是父亲,可首先却还是帝王!

齐允曙沉默的在殿内跪满了半个时辰,这才出了宫。

若说之前对父皇是否赐下郡主爵位还有五分把握,那在齐康帝过问太子的事时,他便知道父皇八成只是在敲打他,却不是真的生气。

毕竟,人若是生起气来,还顾得上问旁的事么?

至于东宫那里,齐允曙辅佐太子多年,然而太子更信重那些阿谀之辈,愈发由着性子胡闹。

如此,齐允曙却不是那迂腐不知变通之人,一心要在一棵树上吊死,自然也有别的念头。

都是龙子凤孙,这天下太子若扛不起来,那自己为何不一试身手?

只是个种布置,齐允曙此刻却还只是暗中进行,不宜拿到明面上竖太子与安王两个劲敌!

师攸宁并不知宫里发生的一切。

在她的了解中,钱敛秋乃是一个自负又大胆的人,若是知道自己失忆,说不准还会再故技重施。

怎么个故技重施法?

就像是将近半年前,钱敛秋刻意对宿主卖好取得宿主的信任一样,说不准如今知她失忆,便会找借口亲近,进而发展出些友谊来。

塑料花姐妹情也是友谊,然后在关键的时候,再像曾经诓骗和杀害宿主一般,靠着她接近齐允曙,最终取而代之!

如此,师攸宁便往钱敛秋入股过的糕饼铺跑的勤。

她以学做糕点为由,日日都去那里晃荡。

如此,在这一日,师攸宁捧着一笼新出炉的小蒸糕出后厨灶房时,正巧和旁人撞在了一起。

“哎呀,小姐,您没事吧?”丫鬟翠玉扶着被撞的后仰的姜敛秋,一时又斥责道:“不知道看路的吗?撞伤了我家小姐,你几个脑袋能赔得起?!”

小丫鬟太单纯,明明是你家小姐为着偶遇本姑娘自己撞上,俗称碰瓷来着!

师攸宁心底一叹,面上却也毫不含糊,将蒸笼递给了原在里头忙活,听到动静后赶来的四喜。

如此,她这才脆声道:“你家小姐又不是泥捏的,撞一下就散架,还要赔脑袋才算完,再者明明是她自己撞上来的,这还倒打一耙,要脸不要?!”

“你……你……血口喷人!”翠玉气的跳脚。

自家小姐在府里得宠,在外头也很受尊重,连带着她这个贴身丫头也很有脸面,何曾被人这般不留情面的指责过?

“你才血口喷人呢,上赶着撞人找骂!”四喜不服气的回嘴道。

两个丫头不服气的瞪着对方,倒是两人身前的少女四目相对,却是暗自打量对方。

师攸宁上一次见钱敛秋还是在前世。

那会儿这人冒名顶替的罪名败露,哭唧唧的跪在那大殿里,既可怜又可恨,当然一身妃子装扮,好看也是真好看。

梨花带雨么!

如今,眼前年轻版的钱敛秋,面庞圆润中透着几分秀气,样貌是个上等的美人,一见之下便教人瞧着亲切,就差脑门上刻着贤淑端庄四个大字。

虽然知道这位是装人设,可师攸宁还是很佩服她明明蛇蝎心肠,说杀人就杀人,可装模作样却是一点都不含糊的本事。

对了,如今人家冒名顶替成功,应该叫姜敛秋了。

比之师攸宁淡然的打量,钱敛秋心中却并不平静。

六个月前,眼前的少女虽说美则美矣,但到底是小门小户养出来,小家碧玉的气质在村镇上够用,放在自己这富商之女的面前却委实透着小家子气。

可是如今,姜竹筠竟出落的这般端然大方,竟隐约还有一身贵气,像是姜府里那些少爷小姐一般,天生就是云端上的人一般。

不,甚至比那些世家子弟们更胜一筹。

是庆郡王齐允曙宠爱的缘故吗?

钱敛秋嫉妒的想。

【作者题外话】:五千大章奉上,么么啾~

不知大家喜欢朝堂的内容么,如果不喜欢,蠢作者下次就少写一些这个方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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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一十四章 罩着

此刻出现在这糕饼铺,姜敛秋对外的理由是要选些软糯易克化的点心,好带回去给家里的祖母尝尝。

然而,她心底清楚自己是怀着何等忐忑的心情来与姜竹筠“巧遇”的。

而两个人撞到一起,那也是姜敛秋故意撞上去的。

之前她刻意挑拨了宋玉竹去为难姜竹筠,却不想竟得知如今的庆郡王齐允曙,竟将人看护的眼珠子一般。

这让姜敛秋如何再坐得住?!

毕竟,就姜敛秋所知道的,日后齐允曙这个六皇子,可是越过了太子与最受朝臣支持的安王,成为了下一任的皇帝。

按照书里的描述,姜家嫡女会被赐婚给齐允曙。

如今,她已经成为了姜家的嫡女,日后难道不是要做皇后的人?

可是姜竹筠居然没有死,那自己是个冒牌货的秘密,齐允曙对姜竹筠太上心后的赐婚的变数……

这一切的一切,都让姜敛秋坐立难安。

“你看着我的眼神好奇怪,我们认识吗?”师攸宁假做不解道。

“不……不认识……”姜敛秋心下一惊,连忙否认道,但愿以前的事眼前的少女永远都不会想起来。

“那你为什么拦着路,是要道歉?”师攸宁理所当然道:“明明是你撞的我,你解释清楚,免得让别人以为本姑娘欺负人!”

她生的唇红齿白,很出众的清丽模样,此刻义正言辞的要求一个公道。

这般坦然的样子,即使姜敛秋还未承认是自己撞了人,但听到动静聚拢过来看热闹的人,几乎都下意识的认为师攸宁没有错。

姜敛秋半笼在袖里的手指微微收紧,以前的姜竹筠明明很好哄的,怎么现在这么霸道?

不就是靠上了郡王府么?

若是自己得了庆郡王齐允曙的青睐,一定会贤淑又温柔,不会这般骨头轻的不知道自己多少斤两。

再者,早知道有今天,她当初救该让人将眼前的少女直接弄死,哪里想到为着不留把柄,最后却出了这么大的纰漏!

心里这样怨毒的想着,姜敛秋却柔和一笑,目中含了歉意,真挚道:“姑娘说的是,是我不小心撞上的你,对不住了,伤到哪里没有?”

师攸宁猜,姜敛秋这会儿心里头指不定怎么恨她呢,估计切成十段八段的心都有了,可是却依旧能这般诚恳的道歉,果真是个狠人!

她微挑了挑眉,更真挚的回答道:“没怎么伤到,这位小姐,你既然道歉了,那这事便算过去了,只是你这丫鬟该好好调教了,方才还说我血口喷人呢,我也是被她吓到了……”

姜竹筠因有着现代的记忆,处理起事来向来圆滑又得体,周围的人没有不夸赞她好的。

即便是到这京师里,凭借着姜家的地位,以及她自个的多才多艺的本事以及谦虚宽容的性子,也很容易便被那些真正的世家千金们接受。

可是此刻,她那种往日的游刃有余似乎不大顶用,只得又冷下声斥责着翠玉给师攸宁道歉。

两下里说开了,师攸宁可没准备着和姜竹筠再耗着,过度的接近那就是送菜了,她比较喜欢对方给自己当菜。

“姑娘,看着样子你是在这里学做糕饼的,是要做给什么人吃吗?”姜敛秋忍不住问道。

师攸宁点头,眼角眉梢挂上在齐允曙面前都不曾外露到此等地步的娇羞:“是啊,很重要的人,他总是忙的顾不上用饭,这糕饼软糯香甜,亲手做的更有诚意,不是吗?”

总是忙的吃不上饭?

郡王府里,能让姜竹筠动手做糕点,而且还忙的吃不上饭的,可不就是齐允曙了?

想起那位曾惊鸿一瞥,气度卓然俊美无俦的男人,姜敛秋心里的酸意简直要溢到脸上。

可是,她最终忍住了。

根据书里的描述,齐允曙从小便不近女色,既俊美强大又禁欲森冷,是最不会怜香惜玉的人。

可这样的人,一旦将谁放在心上,那便是实打实真心宠爱怜惜的性子。

如今看来,齐允曙是将姜竹筠放在心上了,一时半刻姜敛秋即使想刻意撩拨,却没有什么把握。

若是自己和姜竹筠再度建立关系呢,若是作为闺中密友,她不就有机会经常去郡王府了么。

姜敛秋越想越心热。

当初自己能够骗得姜竹筠认亲的信物,如今不过是重新施为,等郡王殿下知道了她的好,凭借她这姜家嫡女的身份,姜竹筠算什么东西,如今不过是个平头百姓罢了!

当然,若是自己日后成了郡王妃,姜竹筠这等做侍妾通房的命,到时候怎么料理都是轻而易举。

心里翻腾着日后更上一层楼,甚至母仪天下的画面,姜敛秋哪里还介意眼前少女的冷待。

她亲和的道:“姑娘真是个有心人,实不相瞒,我正是这糕饼铺的掌柜,今日瞧着姑娘面善,你若是愿意,我倒是可以教你更多糕饼的做法,还有蛋糕,那个比糕饼更好吃,卖相也好,送重要的人是最好不过的了。”

果然,还是老一套!

师攸宁心中的小人儿无奈望天,宿主曾住在钱家的时候,姜敛秋也是这般亲切的接近,而后得到自己想要的之后,便迅速的踢开垫脚石。

这一回,姜敛秋是要继续和自己玩姐妹情,然后伺机坑害或者是接近齐允曙吧。

她脑子转的快,但面上却不曾透露分毫,只欣喜的问:“真的?可以学做蛋糕吗,不瞒这位小姐,我的一个……一个家人马上就过生辰了,听说这里的蛋糕就是庆贺生辰的,听着新奇,他说不准会喜欢!”

家人?

真是脸大,不过是暂时迷惑了齐允曙,又不是成了郡王妃,竟然也敢舔着脸这么说!

不过,齐允曙的生辰,自己若是提前和姜竹筠打好关系,说不准还可以出席,到时候无意之中透露些自己才是会做蛋糕的人,还有那许多才艺,会很多这里的人不会的东西,他一定会对自己刮目相看!

姜敛秋快步走上前来,愈加亲切柔和道:“当然可以啊,蛋糕做起来并不太难,能被妹妹这般惦记着的那个人真是好福气,这个糕饼师傅,姐姐是做定了!”

妹妹?

姐姐?

自来熟的不要太过分哟!

师攸宁情真意切的回望着姜敛秋:“还不知道姐姐是谁家的千金呢,倒真是与竹筠有缘。”

“竹筠,’竹’这个姓倒是少见。”姜敛秋提着心试探道。

“姐姐这样貌美又心善的人,我看着便觉得亲切,如此也不瞒你了,”师攸宁原本清亮的眸光黯淡一瞬:“以前我生过一场大病,除了这个名字,什么都不记得了…”

这么轻易就说出自己失忆的事,还是和以前一样好对付,记不起来才好呢!

姜敛秋腹诽道,却是对眼前的少女一阵安慰,而后表明了自己的身份,两人似一对儿姐妹花般,就在糕饼铺的灶房里忙活起来。

师攸宁虽然厌恶姜敛秋心黑手毒,但做蛋糕这个事,她倒是挺佩服姜敛秋的。

毕竟,她也是在现代长成的,可是诗词歌赋这东西上完学后九成都还给了老师,炒个家常菜还行,做蛋糕什么的,那是完全的门外汉。

瞧瞧人家,这又是出诗集又是做蛋糕,还做衣服,简直是事业遍地开花,挣钱和揽名两不误,完全是穿越人士中的典范么。

当然,前提是没有她这个龙凤姻缘的纠正者插一脚。

不过,师攸宁这却也是很谦虚的想法了。

她虽然初初做为鬼差的时候的确才艺不显。

但这许多世过来,师攸宁继承了好几位宿主的本事,又有完成了那许多世任务的经历,论见识与本事,比姜敛秋那是只多不少的。

师攸宁感叹归感叹,学起做蛋糕的技术来可是半点都不懈怠,再者她原就有现代记忆的加持,那更是事半功倍。

学成了,她自己动手给齐允曙个惊喜,想一想就觉得激动!

然而,这些看在姜敛秋的眼中,便是身边少女聪敏过人的标志,心里便很不舒服,强颜欢笑的心情简直甭提了。

女孩子之间友谊的发展速度本就迅猛,不拘是吐槽八卦还是购物逛街,总能飞快的亲密起来。

而眼下,一个下午的灶房忙活,姜敛秋刻意亲近,师攸宁概不拒绝,那感情更是产生的既迅速又浓烈,至少外人看来是这样的。

临走时,师攸宁带着好几食盒的各色糕点,都是她亲手做的,准备给齐允曙尝尝鲜。

至于蛋糕,她却给了灶房的伙计吃,想着若是太早带到郡王府里,到齐允曙生辰的时候便没有新鲜感了。

最重要的是,师攸宁配合着姜敛秋的真挚演技,很是与她依依惜别了一番,更约定了日后一起约着出府消磨时光,不拘是逛街还是饮茶,甚至是闺阁儿女的小宴会什么的。

“小姐,这竹筠姑娘真是运气好!”

看着前头那少女被丫鬟与侍卫簇拥着走远,翠玉羡慕的道。

寻常人家的千金小姐出门,至多带着两个身强力壮的仆妇,虽然好用但是却不好看,哪里有那郡王府站的笔直又严肃的侍卫长脸面。

那两个侍卫,腰间还挂着刀呢,简直是太威风了!

“你没事做了吗?”姜敛秋冷淡的开口。

这一下午捧着姜竹筠说话,她脸都要笑僵了。

虽然如今终于将人送走了,可是一想到蒋竹筠带走的糕点是给齐允曙吃的,她心里的邪火就一阵一阵的往外冒。

刚才不是心情还很好吗,小姐这是怎么了?

翠玉不解,但是到底收敛了思绪,乖巧道:“小姐,今日您和竹筠姑娘做了许多蛋糕呢,这东西金贵,铺子里一时也卖不掉多少,不如带回府去给府里的主子们各送去些。”

不提这个还好,姜敛秋回头一望,那几个做出来的蛋糕,姜竹筠做的看上去竟比她自己做的好,有什么好带的?

她冷冷道:“全都扔了!”

“扔掉?”翠玉不解又不舍,那些蛋糕又是用牛乳又是用糖和白面的,扔掉做可惜啊。

姜敛秋抬臂将灶房后院,自己面前石桌上摆着的一小蛋糕拂到地上:“现在就去扔在泔水桶里,一个都不准剩,否则你便不要回来了,知道吗?”

她一字一句咬牙切齿的道。

蛋糕掉下桌后摔的支离破碎,又沾了灰,显然是不能吃了。

翠玉被姜敛秋的目光看的周身一寒,连忙去收拾那些蛋糕。

她不知自己是不是看错了,小姐明明那般体恤下人心软宽容的一个人,怎么会有那样恶狠狠的目光,像是要吃人一样。

糕饼铺子的人,眼睁睁的看着做好的蛋糕扔在泔水桶里,因听到了姜敛秋的吩咐,即使心疼的要命,可只敢束手束脚的在一旁站着。

只是手脚不敢动,可心里却忍不住嘀咕,姜家大小姐以前也不是没有来过铺子里,教大家做糕点的时候可好说话了,怎么现在这样的凶恶,太吓人了!

哎,这些高门大户的小姐,心情一转一个样,还糟蹋粮食,真是让人不知怎么说。

姜敛秋觉察到了下人看自己的目光不如以前亲近,可是她现在没心思敷衍这些下等人,只几若无声的道:“运气好吗,真是笑话!”

第三次从门房那里转悠了一圈,李吉麻利的进了书房:“主子爷,姐姐还没有回来。”

负手立于窗前,云纹腰带勾勒出劲瘦腰身的郡王殿下摆手:“下去吧,两刻钟之后再去看看。”

“主子爷,您要不要先用饭?”李吉又道:“若不然先用些点心也好,免得伤了脾胃。”

“不用,本王不饿。”齐允曙道。

他幼年时在宫中读书,因下了苦心学文武艺,又时常被太子差遣着做些鸡零狗碎的活计,错过饭点是常事,便拿了点心垫肚子。

可是点心不比饭食体贴肠胃,他又不喜甜腻之物,如今如非必要,是绝计不肯用点心的。

齐允曙这般说着,却是看向窗外日渐西沉的太阳。

他有些后悔答应那丫头随意出府不必报备了,好不容易忙完了手头的事,结果连人都见不着,实在是无奈的很。

师攸宁溜溜达达的回府,进府门的时候,总觉得门房的人看着她的时候,那目光热切的有些过分,都要发亮了。

“四喜,去问问发生什么事了。”师攸宁吩咐道。

四喜回来后,脸色又是喜又是担忧:“姑娘,王爷派李吉来门口迎了你好几回了,怕是有急事找,咱们这次回来的又这般晚……”

要是王爷发火了可怎么办呀,姑娘出府是方便,可是这一天天的在外耗着,总不是个事,四喜心道。

“王爷在府里,他今天不忙了?”师攸宁心头一喜。

她是习惯了齐允曙平日里忙的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还打算让高永将糕点送去书房。

如今他既然闲下来了,那自己拎过去岂不更好。

师攸宁快步的往书房去,她有些想他了。

看着姜敛秋那张虚伪的脸实在是太考验耐心和演技,师攸宁觉得自己需要郡王殿下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俊脸来洗洗眼睛。

“姐姐,你终于……”李吉看到师攸宁进门,下意识的便咧开了嘴。

“小鬼头,安静……”

师攸宁低声道,顺带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她转身将高永手里的那个食盒接过来递给李吉:“这个是给你的,姐姐亲手做的,你和庄大哥分一分,喜欢什么口味记得告诉四喜,下次我再做!”

李吉拎着食盒去了,师攸宁又拍了拍蔡远手里的食盒,告诉蔡远和高永,这是给他们的。

蔡远和高永感激的道谢自是不提。

四喜和九辞这里,师攸宁知道两人在灶房忙活的时候吃了不少半成品,这会儿早混了个肚儿圆,说不准都腻了,只从袖袋里掏出两个荷包,一人赠了一个。

“小姐,这是什么?”四喜惊讶道。

她倒还记得师攸宁之前不让李吉大声说话的,声音掐的细细的,听着很可乐。

九辞跟着师攸宁这欢脱的主子,早不似刚来时那般一身冷酷气息,虽然依旧寡言,但看看师攸宁又看看手里的荷包,像是好奇宝宝一般。

师攸宁挑眉:“小礼物,买通你们不做电灯泡的,我在书房里安全的很,你们这一日辛苦了,先回倚竹院休息去吧。”

东西是她趁着两人去解手时买的,送给四喜的是一对耳环,给九辞的是一个剑穗。

四喜和九辞面面相觑,小姐这是不要她们打扰么,可是电……电灯泡是什么意思?

书房门吱呀一声响,而后又轻轻的和上,若是不仔细听,都不会察觉有人进来。

齐允曙站在窗前没有动,但是唇角却不由自主的翘起。

他喜静,府里的下人尤其是在书房伺候的,若是无事俱都安静的像不存在一般。

如此,书房门前那半大不小的动静,他察觉不对凝神细听,虽然不知外头具体说了些什么,但却猜到是某个不着家的小野兔子终于回窝了。

师攸宁拎着食盒,前脚掌用力悄无声息的往前走,一边儿搜寻齐允曙的身影,很容易便看到了站在窗前的青年。

一个背影都这么好看,简直是颜控的大餐嘛。

她放下食盒,更轻捷如猫一般的往那青年处潜伏,等到距离人还有半米的时候,蹲身一跃,就要攀在窗前青年的背上。

就在此时,那原本似乎一无所觉的青年回头,伸手一揽,很轻易便将那纵跃起身的少女揽入了自己怀中。

他修眉微敛,下头一双黑沉寒眸却意外带着笑意,只低声道:“哪里来的野兔子,竟敢在王府书房撒野?!”

师攸宁原是一惊,因着郡王殿下将她接的稳稳的,她便顺势环住了他的脖颈,甜声道:“郡王府的野兔子,我可是有这府里的王爷罩着的,你最好放了我,否则看王爷不赏你八十大板!”

齐允曙看着怀里顽皮的少女,倏然低头与她靠的更近,似要呼吸相闻一般。

他视线一错不错的看着眼前的人,低沉的嗓音带着戏谑:“这样罩着?”

齐允曙身量修长挺拔,眼前的少女便更显出几分纤瘦娇小来。

两人靠的这般近,便似齐允曙将身前少女完全笼罩在自己的世界里。

书房里寂静无声,打开的窗户放进夕阳的光线,将两人的笼上一层淡色金光,柔和又温暖。

【作者题外话】:塑料姐妹花了解一下~

郡王·留守青年·殿下上线,宝贝们没有什么要说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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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一十五章 怀疑

眼前的男人这般猝不及防的靠过来,两人距离近的几乎到了呼吸相闻的地步。

他低头看她,师攸宁陡然觉得呼吸都有些困难。

这般近的距离,她可以毫不费力的捕捉眼前人挺直的鼻梁,玉色的肌肤,甚至是唇瓣的纹路。

齐允曙似乎哪里都长的好,连一点瑕疵都找不见。

迎着怀中小姑娘的打量,齐允曙不闪不避,只静默不语的让她观摩个够。

天生地位的不凡,加上一日日长成后他冷漠孤峭的脾性,几乎从不曾有人像她这般打量过自己。

这样欣赏且迷恋的目光,让齐允曙甚至希望光阴从此停在这一刻。

前面说起过,师攸宁一向有个肥壮的胆子,只是初见时被齐允曙冷厉所摄,便很是乖觉的暂时收敛了翅膀。

可是眼下,被偏爱的总是有恃无恐。

眼前的男人纵着她,师攸宁是知道的。

然后此刻美色近距离的诱惑,她便又乍了乍胆子,仰面踮脚,靠近了自己细细观摩过的唇瓣。

一触即离。

有些凉,软软的,不似主人的脾气那般冷硬,她想。

唇上温软的触感一闪而逝,齐允曙看着做了坏事的那人无辜的仿佛动都不曾动过的模样,眸色几经变换最终归于无可奈何的宠溺。

他捏了捏她的面颊:“知道自己回来的晚,所以才这般乖巧?”

齐允曙看着神色淡然与一般无二,可是因着这一个轻飘飘的香软的吻,其实脊背已经有些绷直。

“太阳都还悬的老高,应当也不算是晚吧!”师攸宁毫不心虚,甚至还有些莫名的赌气。

按道理来说,她方才亲他是一时没把持住,的确心虚着,想着眼前人不会揪着这一节不放。

可是看齐允曙真的毫无反应了,师攸宁便又忍不住怀疑起自己的魅力来。

难不成是最近两人相处的时间少了,所以感情变淡了?

眼见眼前少女一双眼无精打采的染了几分蔫哒哒的意思,齐允曙的心头不由有了一个,让他原本克制着的某些冲动似猛虎出笼的想法。

“本王等了你两个时辰,如今还不知错么?”他不肯轻易放过这个问题。

“将功补过好不好?我带了好东西来,亲手做的,味道很不错。”

师攸宁的脑海中自动浮现出齐允曙自打响午时开始,便可怜巴巴的站在窗前等着她的场景,很冒出了些心虚的情绪。

这般说着,她便要狗腿的转身去寻被放在不远处的食盒。

齐允曙并未放开攥着她手腕的手:“既然知道错了,那本王说什么便是什么是么?去将窗户关上。”

行吧,关窗户也不算什么正经的体力活,既然是自己理亏在先,这会儿忙活些也无妨。

当然,师攸宁关窗户的时候,郡王殿下也是没有松开她手腕的,倒像是怕她跑了一般。

关上的窗户挡住了落日最后一点余晖。

这时候书房里尚未点灯,三分暗色朦胧的铺成开来,寂静的有些过头。

师攸宁转身看向齐允曙:“好好了,走吧。”

其实她更想说的是,她被齐允曙看着自己的目光弄的有些毛毛的,就像是被什么大型猛兽盯上了一般。

“今日上朝的时候,站的久了些,本王膝盖有些疼。“

师攸宁:“"

“回府后,本王想某人陪一陪,但是那人自己出去逍遥快活,我只得在书房枯坐半日。”

师攸宁:“"

"如今天色已昏,晚饭时候已过去了半个时辰,本王如今腹中空空,颇有些头晕目眩。”

师攸宁:“"

齐允曙一字一句认真的陈述,语气的起伏并不大。

可他这字里行间,总让师攸宁觉出了几分孤寂与可怜,更觉得自己似乎做了什么罪大恶极,很不可饶恕的事。

她不是不想出言安慰,只是齐允曙在说话的时候,另伸了一手指点在她的唇上,让师攸宁压根没法子开口。

眼前少女目光萦绕出几分歉疚与心虚,在乖乖的听自己说话。

郡王殿下觉得她怎么能乖巧到这个地步,简直想将人时刻带在身边哄一哄,任其予求予取。

只是,心软疼惜的一塌糊涂,他面上还是那副波澜不惊样子。

郡王殿下淡然发问:

“可曾愧疚?“

“可有心痛?”

“如今可悔了?”

这等控诉,师攸宁是再没有狡辩的,只听得一问便诚恳的点头,表示自己认识到了错误。

当然,这几番点头认错退步往后,她在不知不觉之中已然贴在墙上退无可退,就差将自己擀成个纸片人,然后挂起来。

“认错态度尚可,只是总得付诸实践才是。”郡王殿下高不可攀的问:“对吗?”

这一次,他拿开了压在少女唇瓣上的那根手指。

“对对对,腿疼要揉一揉吗,先吃饭,我以后出去之前和王爷报备,王爷若是回府了,我也马上回来,好吗?”

师攸宁哪里见过眼前人这般委屈的时候,如今一退三千里的认错,简直不能再诚恳。

“的确有些饿了。”郡王殿下低声道。

“是是是,该吃饭了,我还带了点心"师攸宁这一截话,最终还真是没有说完。

因为后半截被某位郡王殿下直接堵了去。

她这才意识到,自个就是那块最大的点心。

点心·师攸宁再回复清醒的神智,夜色已经由最初的三分涨成了七分。

虽然背靠着墙,腰间还被齐允曙揽着,可是她还是有些腿软。

师攸宁脸红心跳的回忆方才被压着亲的那几回,心里竖起警钟,日后是万万不能让眼前的男人饿肚子的。

“好些了么?”郡王殿下声音仍旧低沉,只比之前多了几分愉悦的喑哑。

师攸宁摇头:“不好,一点都不好,没有好!”

以前这人也不是没有亲过她,何曾像这回一般耐心的问那许多问题,让师攸宁升腾起无与伦比的愧疚心肠。

这会儿师攸宁可明白了,因为以前他也没有这般强势的,不可抗拒的欺负她。

亲就亲吧,相爱之人情不自禁的唇齿相依本身就十分正常。

但是,不正常的是她被亲的喘不上来气候,齐允曙明明贴心的放过她,兀自耐心的让她靠在他肩膀上歇息。

可是,她回答“好些了后”,便又欺上身来,竟还有分好几回亲的。

听到怀中少女的回答,郡王殿下低笑一声,贴着她耳廓回道:“可是本王已经歇好了。”

他这声音,听着还很有几分委屈。

师攸宁惊的捂住唇,她现在一点儿都不愧疚,一点儿也不!

黑暗里,两人即使距离这般近,也只勉强看得出对方五官轮廓。

齐允曙也不阻止她的动作,只换了地方亲。

亲在怀中少女的额上、鼻梁上、面颊上,一边儿低声呢喃:”这样呢,是不是好一点,这里呢?竹筠比本王以为的还要软,还要香。“

软个锤子哦!

师攸宁很没骨气的在心底这般道,两只爪子没甚力道的想要将堵在她身前的人推开。

遗憾的是,她没有成功。

更遗憾的是,她两只手这般作为,更方便了某个大尾巴狼直接一手将她两个手腕都束了,然后继续亲吻大业。

师攸宁:“"

她最开始的时候还回亲齐允曙来着,可是后来么

说多了都是泪。

两人如此这般纠缠了许久,等盏灯之后,晚饭自然是迟的不能再迟了。

不过,齐允曙倒是对师攸宁亲手做的蛋糕颇为感兴趣,还有那几种虽没有宫里头精细,但胜在松软宜人叫做小面包的食物。

而且,更让他觉得眼前小姑娘可心的是,这些闻起来多香甜的糕点,却并没有齐允曙以为的那般甜腻。

他知道,一定是她知道自己不喜过甜的点心,特意少放了糖。

饭菜就摆在了书房里,师攸宁一边和齐允曙吃饭,一边告诉他今天自己外出的事。

当然,还顺带提了提姜敛秋。

京师这地方,人说天子脚下,不是没有道理的。

因为皇帝在此坐镇,无数世家贵族高官显贵聚集。

百姓们因着生活富足又少外地百姓被官员盘剥的那般苦楚,胆子可大。

不单胆子大,而且还好八卦、

哪家王爷惧内,哪个府上新娶了小妾,甚至哪一个王孙公子有些什么不雅的癖好,那都传的有鼻子有眼的。

如此,在齐允曙这个庆郡王不单死而复生,而且带了一女子进京的bào zhà性消息之前,占据了茶馆客们闲话的,便是姜敛秋无疑了。

毕竟姜府是有名的清贵世家,姜家如今的当家人姜统勋清雅端方,往前划拉十年那是京师极出众的美男子。

这样一个端方公子,即使如今年过三十,那也有的是闺秀们飞蛾扑火。

还没怎么着呢,结果突然冒出个嫡女来。

这嫡女身世也甚是九曲十八弯,竟先被商家收养,好好一颗凤凰蛋结果栖了铜臭窝,岂不令人可惜。

百姓们还没来得及看姜府的笑话呢,结果这姜府嫡出小姐,不单生的貌美如花,而且才名远播,做的诗随便拿出一首来都能流传千古。

如此,人人又都道到底是姜府血脉,就是不同凡响。

更听说,那姜府小姐不单才貌双全,更是个敛财的好手,那绝妙的经商点子一个接着一个,简直是个奇女子。

以上,便是姜敛秋进京以后,所搅起风浪的大概汇总了。

若不是那时候,同时有皇六子庆郡王殿下在青州大江上遇刺身亡的消息传来,姜敛秋的名字比上头说的还要火爆喧嚣!

“姜府嫡女?”齐允曙替身边少女夹了一筷子奶汁鱼片:“户部侍郎姜统勋的女儿?”

“王爷知道她?”师攸宁吃饭的动作慢了下来,好奇道。

“未曾谋面,大抵有些歪才。”

齐允曙虚点了点师攸宁的碗筷处,示意她好好用饭,又道:“你若是想寻人玩乐,她倒勉强可用,只是不可深交。“

郡王殿下以前用饭,那自然是遵守食不言寝不语的古训的。

可是师攸宁却有吃饭的时候交流的习惯。

天长日久的下来,虽然用饭的时候齐允曙少言寡语些,但却是有问必答,至于师攸宁叽叽喳喳,他却从不说不好,只由着她高兴便是。

”歪才?“师攸宁奇道:“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她的诗听着特别好,怎么会是歪才?”

当然,师攸宁自然知道姜敛秋这个穿越者,如今拿出手的那几首上好诗词都是抄袭,可是这里的人不知道啊。

按照正常的反应,姜敛秋不是应该被世家子弟、千金们,甚至是皇室王爷等等高贵人物推崇,甚至是喜欢么?

这才是穿越人士会出现的特殊吸引力。

“本王还听过她的一首诗,里头有一句‘独背残阳上小楼,谁家玉笛韵偏幽‘。“

齐允曙慢条斯理道:“能写出长河落日的大气,这诗却又如此婉约,不似一人所作。"

在他看来,男子还可凭借自身建功立业,或读书或经商,或从商,总是有许多道路可选,女子却只有嫁人一条路。

如此,齐允曙对如姜敛秋一般的女子,好名声的事不知见过多少,并不以为意。

只是,他看身边少女对这姜敛秋很是好奇,便不免多说几句。

他是想提醒她,这姜敛秋多半是诈了他人诗词扬名,手段非光明正大,这等品性难料之人,不可以太过亲近信任。

师攸宁不由自主的的想,若是姜敛秋知道她在齐允曙心里仅仅只是个有歪才的人,不知会不会气吐血。

反正,她是挺开心的。

“那我呢?”师攸宁眼巴巴的看着郡王殿下,想知道她在他心里是个什么样子。

“你?”郡王殿下修眉微挑:”除却用饭的时候不专心,其他的样样都好。“

师攸宁:”"

郡王府里烛暖菜温,但被师攸宁和齐允曙提及的姜敛秋,这会儿却心情极其的不好。

她半个时辰前刚从祖母姜老太太的院子里出来。

姜敛秋向来是不肯售人以把柄的,既出府大半日没有回来,自然要有让人说不出闲话的理由。

于是,她便将在糕饼铺的糕点随意装了些,亲自送往姜老太太处,只说是亲手做的,一片孝心不是。

不过,她没有料到的是,因着几次三番出府的事,反倒被姜老太太好生教育了一通。

”老虐婆,什么大姐儿从来都娴静温柔的,自己也该学学!她们端着一张假脸就是好了?“姜敛秋低声骂道。

只是她并不敢叫人听见这话,那会儿当着姜老太太的面,自是恭谨的退出了院子。

此刻在自己的房里,姜敛秋才咬牙切齿的将床上的被褥通通扯下来,一通发泄后才好转些。

姜老太太的院子里,老太太也正生气呢。

“勋儿,不是我挑剔,女孩儿家活泼些不是坏事,可三姐儿实在是太过了。”

姜老太太无奈的靠在大迎枕上:“她那些名声,有几分是自己真本事,有几分是外头虚捧的,你是探花之才,未必分不清。”

“母亲,儿子知道了,让您费心了。”姜统勋恭谨的应道。

“捧的太高了,若是一朝坏了事,家里的几个姐儿不是都带累了?”

姜老太太见儿子懂事孝顺,心情舒缓了些。

她继续道:“她八月里的生辰,在此之前便少些出府去,你这个做爹的亲自去说,也免得她记恨我这个做祖母的。“

“母亲,三姐儿是爱名了些,但本性不坏,对您这个祖母,心中一直很是濡慕。”姜统勋替女儿说好话。

姜老太太叹息一声,到底没有将晚上那女孩儿不耐烦她教导,撂脸子离开的事说出来。

到底还年前,即使极力掩饰了,那怨怼之意她怎么会看不出来。

得知自己竟然被禁足了,姜敛秋跑去姜统勋诉冤枉。

比起祖母来,她对这个在官场上八风不动的父亲既亲近又畏惧,是万万不敢使性子的。

如此,姜敛秋只一个劲儿哭求,间或说些祖母怎么会不喜自己的,自我怀疑的话。

这般可怜形容,姜统勋却看的心底发凉。

他在朝堂上什么鬼蜮伎俩不曾见,什么口蜜腹剑的话没听过,女儿这明褒暗贬,暗地里指着祖母偏心的话,哪里听不出来。

姜统勋还记得那小村子里,自己在那里养伤的那段经历。

虽然只是短短几月,可是他不是背负家族,坐卧行走都不能有丝毫差错的姜家二公子,当朝探花郎。

只是一个普通的,被人爱慕着,悉心照顾着的青年。

珠儿那样善良单纯的性子,怎么生出的女儿,既不像父母,也与姜家人不太一样。

难不成是认错了?

这念头在姜统勋脑海中一闪而逝。

怎么可能?

那些信物齐齐整整,年月都对得上,一定是敛秋在钱府生活许多年,耳濡目染导致本性偏移,姜统勋打消心底荒唐的念头。

“父亲,你你怎么了?”

姜敛秋眼角还有泪意,但看姜统勋神色不对,便不敢再哭。

看女儿这患得患失的模样,姜统勋哪里还顾得上旁的。

他忍不住放宽禁足的条件:“你祖母疼惜你是真,不要胡思乱想,你若是在家里寂寞,可邀了亲近的姐妹来说话。”

半辈子只得这一个女儿,他多看护些好了,以姜家的门楣,谁还能欺负了去,不能太苛责了,姜统勋思衬道。

还是不能出府么?

姜敛秋垂眸掩了眼中的不满,心中却是对姜老太太愈加不满。

她出不了府,还不能让旁人来邀么?

【作者题外话】:这章有点甜,要亲亲抱抱举高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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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一十六章 甚美

姜敛秋被父亲禁了足,又想起白日里所见的,姜竹筠被郡王府众人悉心呵护的样子,心中愈发恨的厉害。

如此,她这一夜辗转难眠,好不容易困极闭上眼,梦中却是身份被揭穿,受人指指点点的过街老鼠般的境遇,竟再不敢睡去。

坐以待毙是绝不可能的,姜敛秋又惧又恨,只盼着姜竹筠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才好。

至于禁足的事,姜敛秋哪里甘心被如此束手束脚。

她还在想着到底用什么法子可以让父亲放自己出府,而又不会让祖母阻止和惩罚,翠玉却拿了帖子进来。

帖子是御史中丞夫人宋氏下的,邀请姜敛秋去宋府做客。

送贴子来的小厮说,他们家小姐如今正在病中,苦闷的很,想请姜敛秋这个闺中好友去开解一二。

这是再没有的正当理由,姜敛秋直接答应了下来,这才去找父亲姜统勋。

若是姜敛秋没有答应的那般快,姜统勋自然是想推辞的。

可既答应了下来又出尔反尔的不去,难免落了下乘。

如此,姜统勋自是放了姜敛秋出府,只心绪不是一般二般的复杂,对姜敛秋的爱护关切之心,又不由自主的减少了些。

宋玉竹的确是病了,起因是她在玉器店买的那几百两银子的玉佩。

买玉佩的银子最终是宋夫人填补的。

既然买了下来,宋玉竹便大大方方的佩戴了出来。

虽然看到这玉佩,她便想起了那日与竹筠的争执,可到底这玉佩成色好,即便有些小膈应便也很快忘记了。

然而这玉佩才佩戴了不两日,宋玉竹便挨了父亲宋书一巴掌。

那日宋大人朝服都没有换,先是问这玉佩的事,而后便是疾风骤雨般的质问和斥责。

他是御史,原本就口齿锋利,又因为在朝堂上被罚俸一年大大的丢脸,言语虽不粗鲁,但却如刮骨钢刀一般让人难以招架。

宋玉竹哪里见过父亲这般疾言厉色甚至暴跳如雷的样子,既委屈又伤心,总之是不肯认错的。

她逼急了,竟还当众顶撞起宋书,只说他定然是被刘姨娘迷了心。

自己一个堂堂的御史府大小姐,便是将那玉器店都买下来,又有什么相干?

宋大人怒急攻心,直接扇宋玉竹一巴掌。

现在哪里是玉器店的问题?

太子那里他没法交代,又将庆郡王得罪的狠了,最关键在皇上眼里,他是个公私不分的人!

虽然如今他的官位还在,可若是大理寺的人查出些什么

总之这安生日子是过不了几日了!

宋夫人原本还挺心虚女儿如此大手大脚,然而此刻见女儿挨打,当下便与宋大人大吵一架。

最终宋书拂袖而去,宋玉竹捂着红肿的脸,惊惧委屈之下就此病了。

姜敛秋见到宋玉竹之后,看她与以往迥然不同的憔悴样子,也是吓了一跳。

她是惯会安慰人的,一番温言细语下,在旁守着的宋夫人见女儿容颜渐开,不似往日那般低沉,便放心的出门去。

如此,只留她们小姐妹两个说话。

看着姜敛秋关切的面容,宋玉竹再忍不住,将一腔委屈倒了个干净。

她也不隐瞒,从那日在玉器店与人争执,一路说到了自己猜测可能是刘姨娘看自己花了大笔银钱,所以在父亲面前告了状。

家丑不可外扬!

看到宋玉竹如此滔滔不绝的抱怨宋府中的人和事,姜敛秋只挂着一张耐心温柔的面皮听着,心里却极是鄙夷眼前这个娇生惯养的少女。

“玉竹,你也不要太难过,咱们这些人家最重体面和规矩,姨娘不过是比奴婢稍好些,总归是越不过你这个千金大小姐。”

姜敛秋柔声安慰道。

“那当然!那个贱人要是再敢在父亲面前搅风搅雨的告状,看我不撕烂她的嘴!“

宋玉忠恨恨道,一时又想起这件事的起因,抓着姜敛秋的胳膊抱怨道:”还有那个竹韵,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她想起自己受责骂时,父亲疾言厉色的提醒她,不准再与郡王府的竹韵姑娘为难,又是烦恼,又是不屑!

”你府里的事,我总是不好多评论的。“姜敛秋状若无奈又同情的道。

她见宋玉竹神情央央,自顾道:“只是那竹韵我昨日才见过,看着倒不像是个刁钻跋扈的,你们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你也向着她说话?”宋玉竹瞪大眼,不满道。

“在我心里,当然是玉竹你最好了,不过我与那竹筠也甚为投缘,若是有机会为你们两人说合说合,岂不更好?”

见宋玉竹气愤难当面色难看,姜敛秋愈发说起竹筠的好处,却是让宋玉竹将人更厌恶更痛恨。

果然,宋玉竹气红了眼:“那样身份低贱的民女,便是惯会讨巧卖乖,又哪来的资格与我相提并论?”

见姜敛秋目露犹豫之色,她愈加愤怒道:“你要是自降身份的与她做姐妹,那便不要与我好了!”

姜敛秋心底满意宋玉竹对姜竹筠的反感与敌意,面上却冷了下来,像是被伤了心。

她站起身来:“玉竹,你好好休息,我回去了!”

见姜敛秋从热情变的冷淡,宋玉竹有些慌乱。

她也知自己脾气算不得好,也不会温柔小意的说话,并没有几个真心朋友。

如今看一向笑意盈盈对她的姜敛秋生了气。生怕她也讨厌了自己。

宋玉竹软下语气:“姜姐姐,我……你若是喜欢,那你便与她来往吧,我……我不管了便是!”

可是虽然这样说着,她却不大真心的梗着脖子,心道若是日后再遇到那竹筠,便当那人不存在好了!

看到宋玉竹这别扭样子,分明是将姜竹筠恨的更深了,姜敛秋自然是满意的。

她如今要与姜竹筠交好,进而接着那人去接近齐允曙,自然是不能交恶的。

可是姜敛秋却也不愿意就此看着姜竹筠过安生日子!

不过,心底这般的想法,她自然是不会表露的,只又转了笑颜与宋玉竹又好好说起话来。

“玉竹,你好好休息,且放宽了心,听说岳亲王家的郡主侍弄的那一池子荷花开得好,八成是要宴请人观赏,到时候去散散心。”

姜竹筠将宋玉竹盖在身上的被子体贴的掖了掖,恍然大悟般的又道:”竹筠想必也喜欢观花,到时候我带了她去,你们正好消解恩怨。“

宋玉竹气闷的很,可怕姜敛秋再生气不理会她,只得僵着脸答应下来。

只是等姜敛秋走后,她怎么想都觉得气儿不顺。

若不是遇到竹韵,自己也不会先是损失了赢钱,后被庆郡王责骂,还受了父亲的责打,现在父亲和母亲分房而居

若不然只说自己病了,不去那赏荷会

可是竹筠算什么东西,凭什么自己要避着她?

这许多的委屈和怨怼汇聚下来,宋玉珠突然灵光一闪。

岳王府的那位郡主是最喜欢热闹的,到时候受到邀请世家贵女不知多少。

那竹筠这次总没有庆郡王护着,若是因着没见识丢了什么丑,绝对会成为整个京师的笑柄!

岳亲王府赏荷会的日子定在了六月二十九。

收到姜敛秋的书信,师攸宁倒并不如何意外。

她看完了信,又将信给了四喜:“岳亲王府上,我可以去吗?”

师攸宁如今身份尚未回复,顶着庆郡王府客人的身份那是自然不会受欺负,但说起做客俩,便有几分尴尬。

如今京师看着平静,但齐康帝年老,太子又不贤,风起涌云已在酝酿之中,她不想给齐允曙惹麻烦。

即使多接近姜敛秋一分,她便能跟让这个折磨过宿主的人多一分忐忑和痛苦。

四喜平日里看着爽利,在师攸宁遇到麻烦事的时候怼天怼地十分的能干泼辣,但内里却是一颗细腻心肠。

并且,她对这京师的达官贵族之间盘根错节的关系十分了解,简直就是个行走的百事通。

“岳亲王是宗室里很有实权的王爷,是郡王殿下的皇叔,两府关系一向不错,姑娘往郡王爷前说一声,要帖子不过是小事,自然去得!”

四喜思索着又道:“姜府百年清贵大族,姜家小姐带姑娘去,也是使得的。”

如此,师攸宁自然是不去麻烦齐允曙的,直接回了信,让姜敛秋到时候来接自己。

去郡王府接她,好大的脸!

姜敛秋嗤笑一声将师攸宁的回信扔在桌上。

不过,很快她又回过神来,这不是去郡王府的大好机会么?

说起来,自打来到京师后,她从来都只是远远的看过齐允曙两眼,还从没有近距离的说过话。

姜敛秋倒是见过那位安亲王,闲谈时她状若无意的提起过齐允曙。

那些千金小姐们,好几位都说庆郡王容颜更盛,只是总冷着脸,不敢再细看。

六月二十九这日,四喜带着倚竹轩其他三个大丫鬟,早早便翻找出了无数华服与朱钗,势要将师攸宁打扮的艳光四射。

“姑娘,奴婢看这件月蓝色衣裳,还有那件百花飞蝶的都不错,您想穿哪个?”四喜拿着衣裳问师攸宁。

师攸宁被早早的从床上挖起来,尚且犹带三分睡意,随手一指:“月蓝那件不错。”

她这几世,参加过的宫宴不知多少,如今这一小小的赏花宴,哪里有回笼觉重要。

“可是百花飞蝶的这件,是云仙居这个月最好看的衣服,姑娘若是穿了她,自不会被那些人小瞧了去。”

四喜还有些犹豫,她是知道自家姑娘好的,可旁人不知道啊。

下人们会踩高捧低,那些贵人们若是看不起人来,更让人难受的紧。

“这世上,只自己不小瞧了自己,旁人说的那些话,听不听都不重要。”

师攸宁懒洋洋的接过帕子擦了脸,盘膝坐在床上,单手托腮困的眼睛半眯。

见四喜若有所思,她又道“再者说了,你家姑娘我这般颜色,便是粗布麻衣也好看的紧,不用刻意装扮,对吧?”

“姑娘说的是!”四喜欢喜道:“那便就月蓝色这件了,既素净又显清贵。”

今日是小朝会,齐允曙便是不去也不是什么大事。

因惦记这府里某个小野兔子,他早早便收拾齐整了,要将人送去参加宴会。

当然,姑娘家的闺房,他这一个大男人自是不能随意进的,更何况还是晨起更衣时候,便只在院子里候着。

此刻听的那句“好看的紧”,郡王殿下眉梢挂了淡淡笑意,觉得这话不是没有道理。

那丫头巴掌大的小脸,肤色没有半点瑕疵,一双清凌凌杏眼像含着月光,七分柔和三分清艳。

她若是一笑,简直要将人的心都化了去。

师攸宁的容貌属于清丽那一挂的,月蓝色锦衣飘逸又素雅,点缀了一套精细的翡翠头面。

这般打扮出来,她半阖着眼由着四喜几人装点的时候还好些。

等到妆成睁了眼,神采飞扬处,竟是看呆了一屋子的丫鬟。

打开门,师攸宁才发现齐允曙既不知什么时候便过来了。

可巧,今日这人一身宝蓝色锦衣,修身又矜贵,宽肩窄腰墨发如瀑,负手立于院中,临风玉树的养眼。

两人的衣服都是蓝色系,这不是情侣装嘛,师攸宁心道。

齐允曙转过头来看她,目光幽深冰寒似往昔,可是师攸宁却分明觉得那双眼的背后跳动着冰蓝色的火焰。

那火焰,不接触的时候不知如何的炙热,可是实实在在的身处其中,便知其焚烧一切的威力何等的大。

“王爷,你你怎么过来了?”

被齐允曙这般看着,师攸宁不知怎地,完全没有了在屋子里时,**看呆了她的四喜的胆子,反而升腾起几分羞怯。

“来接你,本王亲自送你去岳亲王府。”齐允曙道,视线将台阶上的少女笼的严实。

这还是他头一次见这丫头这般装扮,悦目的让他甚至生出了将其困在府中,永不被外人见的想法。

“送我?”

夭寿哟!

想起自己让姜敛秋来接的前事,师攸宁脚步微顿,不留神便踏了空。

“这么欢喜么?”

齐允曙揽着那差点跌落台阶的少女的腰身,将她安安稳稳的接了下来,戏谑的问。

“王爷,你觉得我好看吗?“师攸宁问。

郡王殿下屡次领教眼前少女的胆大,但这般直白的问题,还是让他稍有停顿,不过自然是点头道:”甚美。“

“那与姜府的大小姐姜敛秋相比较,她好看些还是我好看?”少女再接再厉的问。

“姜敛秋?本王不知她是何等模样,但在本王心中,整个京师的女子加起来,也没有眼前人赏心悦目。”

齐允曙屈指弹了弹少女发簪上挂着的那一串碧玉的小铃铛。

铃声叮咚,混杂着他低沉的声音:“满意吗?”

“那我就放心了。”师攸宁莞尔一笑。

简单用了些早点,门房处便有人通报,说是姜府的大小姐求见。

王府门外,姜敛秋早已下了马车,又让身边伺候的翠玉检查了几遍钗环衣着,紧张又期待的等着姜竹筠将自己迎进府中。

她刻意来的早了些,主人家总没有让客人在外头干等的道理。

在里头做客的时候,说不准会见到齐允曙。

然而,姜敛秋倒真的被迎进了府,但却只在花厅等候,直到两刻钟后她才见到了正主。

倒不是师攸宁刻意让姜敛秋等这许多时候。

但大清早的上门,若不是有急事,这客人不免有些失礼。

在下人回报的时候,齐允曙不放师攸宁走,盯着她好好用了早饭才罢。

赏花宴上的吃食多是应景,他怕她去那里饿肚子。

到了花厅近前,齐允曙垂眸对师攸宁道:”本王在府门前等你。“

师攸宁到了花厅,见到姜敛秋那一身精心装扮,心底一晒,这司马昭之心也太早显露些了吧。

不过,这一晒之后,她便有颇有些无语。

姜敛秋这般无所顾忌,八成是将她当成了好糊弄的傻白甜!

姜敛秋的确是精心装扮过的,从昨日下午便开始试衣裳挑首饰。

如今她梳着瑶台髻,头顶斜插着一支鎏金百花如意发簪,手拿一柄扇水墨团扇,世家贵女的气质仿若天成。

一袭水绿色云雁细锦衣勾勒出婀娜身段,脚上穿一双金纹绣鞋,打眼一瞧便是个水一般温柔的美人儿。

当然,这个美人儿看到师攸宁独自出现时候,眼中那一闪而逝的失望,师攸宁不大费劲便捕捉着了。

见不着齐允曙失望,再一看进门的少女翩然若仙的装扮,衬着那一张清丽的模样,殊色淡染便已是出众极了。

姜敛秋原本还自得于自身刻意修饰的美貌,此刻却觉得自己被衬出几分俗艳。

她有些后悔了,从来都是自己在闺秀群中出类拔萃,如今却被人比下去!

一路相携出府,姜敛秋几次想打探齐允曙的消息,都阴差阳错的被身边少女一带而过,内心不免焦躁起来!

“竹筠姑娘,不与我做一辆马车么?”

看到王府门前,自己的马车旁多了一辆王府的马车,姜竹筠面色不好的问。

王府马车的车帘掀开,露出里面端坐的俊美青年:”竹筠,上车。“

姜敛秋被这青年的尊贵气度所摄,一时忘记了反应。

不过,她很快便回过神来,极端正又柔美的福身道:“姜家三女敛秋,见过庆郡王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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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一十七章 诋毁

姜敛秋对着马车里的人矮身一福,露出半截玉白的脖颈,端得是娴雅柔婉。

师攸宁见她这幅作态,心头陡然冒出“请开始你的表演!”几个大字。

好想抱走,啊不对,是被齐允曙抱走,也免得看姜敛秋这女人当着她的面撬墙角,忒无耻!

姜敛秋哪里还记得身边有师攸宁这个大活人,只一心半福着身等着齐允曙叫起,脑海中还浮现方才那惊鸿一瞥。

她记得书本上描述齐允曙这个未来的帝王的话,是”貌秀丽卓绝而不显女气,性冰寒冷峭无半分柔肠。“

可是等站在了真人的面前,姜敛秋觉得呼吸都快停滞了。

他比她想象的要俊美百倍,更是这样的高不可攀,人心折至恨不能匍匐在脚下。

“起吧!”

马车内的青年淡扫一眼外头半福身的姜敛秋,视线却是落在站在台阶上,似惊又似感慨的少女身上。

“愣着做什么,还不上车?”他此刻的声线,比方才叫起姜竹筠的时候温柔和气很多。

若非要做个对比,那前一句“起吧!”,却是不带半分情感的。

姜敛秋起身,心头是再没有的不解与羞耻!

她这样一个大活人,齐允曙看不见吗,为什么要越过自己去看姜竹筠?!

听得身边的少女习以为常的答应一声,便要迈步往马车方向去,姜敛秋连忙拽住她的手臂。

师攸宁对自家郡王殿下不被美色所惑,心头自然是如炸烟花般开怀,对姜敛秋攥她胳膊攥的有些疼,也不那么计较了。

她作不解样,巴掌大的小脸在晨光里愈加清丽可爱:”姜小姐,怎么了吗?“

姜敛秋以万分包容的语气道:“竹筠妹妹还是不要耽搁王爷出门了,咱们今天要去岳亲王府上,你忘记了吗?”

她嗔怪的瞥了师攸宁一眼,又转而善解人意的对齐允曙道:“庆郡王殿下,您只管去忙公务,竹筠妹妹这里便由敛秋照看着吧。”

师攸宁无语的看着姜敛秋这幅妥帖模样。

这孩子是入戏太深了吧,不过是在郡王府门前站了站,怎地就作出这般正妻模样?

她自姜敛秋手中抽出自己的手臂:“姜小姐,你误会了,是王爷非要亲自送我去岳亲王府,他总是不放心我”

既然姜敛秋拿了善解人意的剧本,师攸宁便成全了她,自己如今略刁蛮三分,权且给她配戏了。

只是刁蛮归刁蛮,面子还是要的,她一面儿这般说,却杏眸眨巴着看了车上的青年一眼,却是要他不要拆台的。

什么?

姜敛秋不可置信的看向车内的青年。

郡王殿下素来深谋多智,如何看不出眼下是哪般情形。

他心头失笑,只不肯在姜敛秋这陌生人面前露出什么亲近模样。

可是自家小东西的面子也要维护,齐允曙心道,只做不容商量的样子:“本王不放心你独去,是必定要送的,再不上车,要本王亲自抓你上来吗?”

齐允曙这般霸道又冷酷的模样,却仅仅只是为了威胁姜竹筠上马车,让自己送?

若是没有姜竹筠,那这个被如此呵护的是不是就是自己了?

姜敛秋恨不能以身相代,让姜竹筠此刻拥有的关照全换到自己身上,更第不知多少次的后悔,当初就该将姜竹筠直接弄死了事!

能够在京市如鱼得水的生活,姜敛秋自然是个很能把控情绪的主儿,即使心中将身边的少女恨的咬牙启齿,面上却遮掩的极好。

然而师攸宁向来对旁人的善恶之意十分敏感,此刻站在姜敛秋身边,她只觉后背凉飕飕,便知姜敛秋对她恶意不浅。

只是那又如何?

她却不是昔日的宿主,天真到辨别不出什么是真心关照,什么是蛇蝎心肠。

姜敛秋越是狠毒,就越会作茧自缚!

如此,面对自家郡王殿下的配合,师攸宁只歉意的对姜敛秋道:“姜小姐,实在是对不住,那我们就岳亲王府见了?”

“既然说了要陪妹妹同去,怎么好这便将你扔下!”

姜敛秋却不依,既见了齐允曙对眼前少女如何纵容,她却是更迫不及待的要在齐允曙身边刷存在感。

见师攸宁看她,又笑道:“不如咱们同乘,郡主府的宴会我两月前曾参加过一次,正好同妹妹闲聊一二,也免得哪里不周全。”

”本王不喜与人同乘!“齐允曙冷然拒绝道。

而后他秀挺的身体微往前倾,伸臂往前,却是要接师攸宁上车的模样:“本王护你上来,若是赏花宴迟了,你可不许胡乱怪人。“

姜敛秋面色微微发白,不喜与人同乘,但却又一而再的让姜竹筠上马车,这不是明晃晃的嫌弃自己吗?

只是在皇子王孙面前,她又如何耍得脾气,只乖顺道:“是小女唐突了,万望王爷勿怪。”

王府的马车行在前头,姜府的马车因着规制要小一号,跟在后头。

后头的马车里,翠玉看着自家小姐面色不好,便也不敢言声,小小的车厢内沉闷一片。

至于师攸宁,这会儿只脑袋一个劲儿的往某郡王殿下怀里歪,一叠声的喊:“疼疼疼!!”

师攸宁被捏着的面颊其实也不怎么疼,只是若是嚷的不惨痛,怕是要真疼一疼了。

郡王殿下松开手,以拇指按了按那被捏出红印子的那张粉白面颊,兴师问罪道:“敢拿本王做阀子,现在知道错了么?”

师攸宁自然是乖巧认错的,而后喟叹的捧着郡王殿下一张俊美的天怒人怨的脸道:“只怪王爷太迷人!”

齐允曙由得她在自己脸上摸摸捏捏,兀自闭目养神,却是忍不住道:“那姜家小姐忍得装得,你不要将人惹急了,免得吃亏!”

“王爷这都知道?“师攸宁目光湛亮:”忍得、装得,是这样没错!“

郡王殿下睁眼瞥了面前的小东西一眼:“你不是也清楚,那为何还要引狼入室?”

他虽然年纪不过二十有一,但办差却是办老了的,魑魅魍魉不知见过多少,那姜家小姐虽有些心机,但在齐允曙面前,却远远不够看了。

”冤枉!“

师攸宁脑门在郡王殿下胳膊上一磕:”是她总是几次三番的撞上来,看着不像巧遇,反正闲着也闲着"

"你还有理了?“

郡王殿下见她这无赖模样,瞪视一眼,也不闭目养神了,只觉得自己如今年纪轻轻,却已有了老父亲带孩子的沧桑感。

他仔细提点道:“小人走诡道,防不胜防,在府外你切记让四喜与九辞贴身伺候,不得离开,明白吗?“

师攸宁仔细答应了:“我省得的,只是我总觉得那姜敛秋似乎在哪里见过"

她又一次心虚起自己对齐允曙的隐瞒来,可是因着想要姜敛秋自露马脚,便只这般含混的提了一句。

齐允曙轻抚了抚身边少女的发丝:“有本王在,这样不也很好么?”

他以为师攸宁是因着自己不记得前事而伤感,便告诉她自己永远在。

“王爷在的地方,自然是最好的。”师攸宁心下感动。

半个时辰后,马车停在了岳亲王府门前。

齐允曙拍了拍自己小姑娘的脑袋:“去吧,赏花宴只管开心便是,身后有本王,勿需避忌什么人。”

师攸宁下车的脚步顿住,看着端坐在马车上的青年,回身抱了抱他,这才依依不舍的下了车。

这一番耽搁,姜敛秋已然下车候在了王府的马车旁。

等师攸宁下车后,她才盈盈一拜,柔声道:“小女拜别郡王殿下。”

“照顾好她,否则本王拿你是问。”马车内的青年冷然道。

姜敛秋面色一僵,压下心底的不悦道:“是。”

虽然不用上朝,但齐允曙却还有其他好些公务办,马车便就此回转府中。

进了府,往书房的路上,他想起师攸宁说起的总觉姜敛秋在哪里见过,便又吩咐庄安遣人去查探姜敛秋的底细。

一时又不由感叹,可惜了姜家满门清贵,那姜统勋更是难得的胸怀韬略之臣,却不想找回来的女儿,竟是个与府中门楣格格不入的。

岳亲王是宗室中很得当今齐康帝信重的老王爷,算起来还是齐康帝嫡亲的堂兄弟。

而整个岳王府的府邸,也是宗室王爷中数得着的占地广,修建又极堂皇的一处。

此次王府郡主齐宣所办赏花宴,说是赏王府园子里一大片碧波湖中的荷花。

但岳亲王疼爱郡主,又另请人弄来无数奇珍异草装点花宴。

这等赏花宴的规模,便是比宫中也差不了多少。

而受到邀请的闺秀们,几乎涵盖了整个京市五品以上的官员,真是花美人娇一片妍丽。

师攸宁与姜敛秋进得王府后,便被丫鬟一路引着入了王府花园。

因着宴时未还至,闺秀们大多三三两两与相好的姐妹同坐,或赏花或闲话,倒也十分自在。

只女子之间,向来要比男子爱攀比些,胭脂水粉头面衣裳,衣香鬓影相互恭维之余,总还互相别着些劲儿。

如此,端看彼此之间交情的好坏。

若是真心实意的手帕交,互相之间称赞几句,自然是你好我好大家好。

有那相互之间看不顺眼,或是曾起过龌龊的,便难免互相讥讽几句。

只是姜敛秋与师攸宁出现后却不同。

姜敛秋短短几个月,便从一个自小长在商人之家的女子成为了一等清贵世家的嫡女,自然是备受瞩目的。

只是,园子里的闺秀们大半都识得她,倒还罢了。

大家更感兴趣的是,站在姜敛秋身边的少女是谁。

姜敛秋原就已是一个容色很出众的美人,又有娴雅柔和的气度,更兼才名广播,很少有闺秀不被她比下去。

可她如今身边的那个少女,清丽出众犹在姜敛秋之上,更有那灵动剔透的气质,让人心生好感。

“姜家小姐当真出众,便是交的好友,都是难得一见的佳人。”

宣威将军家的小姐唐灵凤手指在一株花枝上压呀压的,目中满是赞叹之意。

像她这般的武将世家,舞qiāng弄棒还算在行,可面容便普通的多,最喜欢貌美的姑娘家了,似乎多看几眼,自己也能变美些一般。

“什么佳人,不过是个民女,刁蛮又恶毒,最喜攀附权贵!”

听的唐灵凤赞叹的话,正好路过的女子不屑的看向姜敛秋身边的少女,目中满是晦暗的恨意。

“相由心生,宋玉竹你眼睛有毛病就去治,连人家衣角都比不上,做什么说这拈酸吃醋的话!”

唐灵凤不耐烦松开手里把玩的花枝,宋家老头无中生有的弹劾她爹,养出来的姑娘又这般暴躁恶毒,真是倒胃口!

“谁拈酸吃醋了,她算个什么东西!”

宋玉竹不屑的瞥了远处的竹筠一眼,又瞪视着唐灵凤道:“我再不好,也比粗手粗脚舞刀弄qiāng的要强!”

“嘴巴能放干净点吗,小心本小姐打的你满地找牙!”唐灵凤扬起拳头挥了挥,威胁道。

她自己长相只是中等,平日里也无所谓。

可是舞刀弄qiāng的怎么就不好了,他爹和他叔叔、大伯,哪个不是铁骨铮铮的汉子,拿命去保卫百姓和江山的!

唐将军家的小姐和宋御史的千金一向不和,周围的闺秀们都知道,便忙将两人拉住了,分别劝慰了几句,这事儿便算抹平了。

总好过在亲王府里大打出手,回头被一起请出去的强。

“玉竹,你认识姜家小姐身边的少女?”

刘侍郎家的小姐最好八卦,又将话题拉了回来。

她道:“也不知是哪家的千金,生的的确出众,只是以前却不曾见过,该不会是哪位封疆大吏的家眷进京吧?!”

这话也是周围看热闹的闺秀们想知道的,都齐刷刷的看向宋玉竹。

宋玉竹挑衅的看了一眼唐灵凤,不无恶意的开口道:“她啊,说名字你们八成就知道了,竹筠,听说过吗?”

刘侍郎家的小姐双手合十啪的一排,压低了声音道:”庆郡王府上那个竹筠?“

宋玉竹沉浸在自己的怨怼中,收刹不住的贬低开来。

“可不是,前几日在玉器店见过一回,几百两银子的玉瞧不上,挑了个两千多两的,硬缠着庆郡王买。“

她声音压的低且细,听着满是鄙夷。

“两千多两?”一个闺秀惊道,她姐姐出嫁的时候,陪嫁银子才这许多。

“胡说呢吧,庆郡王那样的人物,怎么会"

刘侍郎家的小姐想起庆郡王那张不食人间烟火的脸,觉得宋玉竹八成是在撒谎。

“咱们认识多久了,我能骗你们么?”

宋玉竹见围拢的人越来越多,愈加道:“郡王殿下自然是好的,可架不住有些女子没皮没脸的沾上来,甩都甩不掉!”

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她隐去了竹筠对庆郡王的救命之恩,反正在宋玉竹心中,那竹筠私下里还不知怎么巴着郡王殿下呢。

刘侍郎家的小姐目光往宋玉竹身后一瞧,转移话题道:”哎呀,谣言最是害人,这些没根没据的事,咱们还是少提的妙。“

“什么没根没据,我可是亲眼所见!”

宋玉竹意识到这是个坏了竹筠名声的好机会,兴奋的面颊泛红。

唐灵凤冷笑一声,意有所指道:“亲眼所见?你这样诋毁人,坏人名节,若是正主儿来了,你也敢这么说吗?”

宋玉竹冷哼道:“怎么不敢,我"

"是吗?“

一个清泉般悦耳的女声在宋玉竹身后道:“背后说人是非似乎不妥,倒是请宋小姐赐教,竹筠如何,你是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的?”

宋玉竹脊背僵硬,缓缓的转过身,发现身后站着的少女,可不就是自己方才大肆诋毁的人。

只是,她什么时候走过来的?

为什么宋玉竹看向周围七八位闺秀,她们为什么不提醒自己?

“竹筠姑娘是吧?”刘侍郎家的小姐尴尬一笑:“大家都是闹着玩的"

她是好八卦不错,可脑子却也清楚,方才这话头可还是自己挑起的,若是不想触郡王府的霉头,这事还是不要闹大的好。

师攸宁可不想大事化小。

女子家的名声何等珍贵,她今日被说没皮没脸,若是没有当场正名,这名声明日说不准满大街就都是了。

“闹着玩?”她微微一笑,杏眸却冷然的很:“只是有的人却不是这般想的。”

刘小姐讪讪一笑,被那冷淡的杏眸一扫,她竟不敢再开口。

师攸宁看向脖颈微偏,一脸你说什么都没用,现实版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宋玉竹,轻笑出声。

她问道:“竹筠很是好奇,不过一面之缘,宋小姐是躲在本姑娘床下,还是藏在我的肚子里做蛔虫,对我的事竟这般言之凿凿"

宋玉竹原本心虚的垂眸,可看到眼前少女腰间悬的那玉佩,分明是那日玉器店,郡王殿下后来又买下的其中之一。

她说不出是嫉妒还是别的,那点心虚立即灰飞烟灭:“你做的出,还怕人说?”

“身正不怕影子斜,宋小姐尽管说,本姑娘听着,也让诸位小姐们做个见证,不冤枉好人,也不放过坏人么!”

师攸宁慢条斯理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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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一十八章 正名

不冤枉一个好人,也不放过一个坏人?

唐灵凤听得这话,觉着很合心意,愈看宋玉竹面前的少女愈觉得喜欢。

”我叫唐灵凤。“

她走到师攸宁身边道:“你放心,我给你作证,宋玉竹方才说了什么,本小姐可都记着呢。”

不同于唐灵凤的洒脱,周围的闺秀面面相觑,倒无人开口。

支持宋玉竹吧,方才宋玉竹说的话却是恶毒,沾染了她,总是过不去自个心里一关。

可这竹筠即使再合眼缘,毕竟只是个平民女子,跟在她身后做应声虫,岂不是丢整个京市闺秀们的脸,谁都不肯迈出这一步。

师攸宁压根不是个需要人支持才敢开口说话的人,只对身边英姿飒爽的唐灵凤略一点头:”多谢小姐仗义执言。“

再瞧面色不好,身板晃了一晃的宋玉竹,冷然道:“宋小姐方才说的起劲,口沫横飞的,怎地这会儿就站都站不稳了?“

宋玉竹面红耳赤:“你"

“我什么?“师攸宁恍然道:”你该不会是心虚了吧?做了坏事却不敢承认,装昏倒是一个好办法。“

以往唐灵凤与宋玉竹见面就掐,可是她身手利落却从不对女子动手,口才上又略逊,不知受了多少气。

此刻见宋玉竹张口结舌说不出个一二三来,便知这人又是信口雌黄来着,只幸灾乐祸道:“她方才还壮的跟头牛似的,昏不过去!”

周围的几个闺秀们,见宋玉竹这心虚样子,也觉出几分不妥来。

心下不免道,这宋小姐平日里只是性子直脾气暴些,怎地如今竟凭空污人名声,实在是不堪。

“唐灵凤,你也是官家千金,嘴巴放干净些!“宋玉竹怒目而视。

“我说错了吗,你自己倒是知道嘴巴要放干净些,那方才诋毁人的时候说的那般欢快,难不成是在梦游?”唐灵凤不屑道。

这位唐小姐,真是为神助攻,师攸宁心道。

宋玉竹被噎住,目光环顾围拢过来看热闹的闺秀们,这些人她都很熟悉,却是或多或少得罪过,基本上没甚交情。

没有人会帮她说话。

若是姜姐姐在就好了,她一定会理解自己的。

宋玉竹不明白,为什么方才姜敛秋还与这竹筠在一起,这会儿却不见了人。

可是,让她就此狼狈的离开,宋玉竹心头一股执拗与愤恨支撑着,却是迈不开步子。

她咬牙道:“我没有乱说!竹筠你敢说不是巴着郡王殿下不放?你腰间的玉佩哪里来的?你还蛊惑殿下训斥我,你就是个祸害!”

闺秀们的目光齐齐往清丽端然的少女腰间看去,果见那悬着一块白玉孔雀衔花佩。

这玉佩看着就不是凡品,估摸着要上千两银子。

她们中的绝大多数人,有这等好东西都会做压箱底的宝贝,哪里会轻易带出来。

竹筠不是个民女么,还是从青州那年年洪水泛滥的地方来的,这样的好东西,定然是从郡王殿下那里诓来的。

为何说是诓?

在众闺秀的眼中,即使竹筠长成九天玄女那般的倾城样,也改变不了她身份的低贱,压根就不配庆郡王那样崖岸高峻之人的青睐。

所以,一定是她使了手段!

如此,众人看着师攸宁的目光便变了。

不拘是嫉妒还是旁的,反正竹筠吃排头似乎比宋玉竹更让人愉悦。

这样带着挑剔和恶意猜测的目光,若是寻常的姑娘,早便承受不住了。

可师攸宁却不以为意,她拿起那玉佩摩挲一瞬:“这玉佩不过是王爷送我的众多礼物中的一件罢了,也就你会巴巴的盯着不放。”

宋玉竹被面前少女鄙夷的目光看的浑身不舒服,强调道:”你承认就好!“

刘侍郎家千金捂住唇,心头惊讶不已,这样的玉佩只是其中一件,这可真是

可是惊讶归惊讶,竹筠的话她却是有八分信了的。

不要说或者玉佩,就说人的衣裳头面,看着素雅,可哪一件单独拿出来,都是难得的上品。

平日里她若是置办上同等层次的一件,那必定是要好生显摆一番的。

不止刘侍郎家的小姐如此,其他闺秀亦打量将宋玉竹衬的愚鲁不堪的少女,顿时觉得今日自己这精心的打扮,到底还是落了下乘。

唐灵凤对朱钗玉饰的不感兴趣,还没有得一把宝剑来的高兴,只怕师攸宁吃亏,便一脸防备又嫌恶的看向宋玉竹。

“承认什么?”师攸宁好笑:“因为这东西在你眼中金贵,郡王殿下送了我不送你,便如此不甘?”

这话踩着了宋玉竹的痛脚,她急道:“你少冤枉我,你自己自甘下贱,何必血口喷人!”

“不过是在王府做客罢了,竟成了自甘下贱,那郡王府成什么了,你又将庆郡王放在何处?”

师攸宁冷声质问道:“还是说,在你眼中,王爷竟那般好糊弄,自己却没有主意与见识?”

“就是!”唐灵凤双手抱胸:“皇上都说了,庆郡王是难得的能臣干吏,他老人家何等英明神武,是轻易糊弄得了的么?”

老人家?

师攸宁想起齐允曙那张年轻俊美的脸,险些绷不住笑出来。

不管是心里那点残存的爱慕,还是对皇室的天生敬畏,都让宋玉竹说不出反驳的话。

她勉强按捺住心头,想要将面前这张容颜出众的面孔抓花的冲动,固执道:“反正你在郡王府混吃混合是真的!”

“所以,除了我住在郡王府的事,之前宋小姐说的那些,都是胡言乱语了,对吗?”

师攸宁淡笑一声:“不过是前几日起了一点争执,也难为你这般大张旗鼓的污我名节,真是费心了。”

容颜清丽的少女,这般像被无赖黏上一般无可奈何的一叹,灵动狡黠的模样直要晃花了人的眼。

此间因着争吵而压抑的气氛为之一松,甚至有闺秀忍不住轻笑出声。

至于之前宋玉竹说的那些话,众人却是一分都不信的了。

只是,这竹筠姑娘说那前几日的争执,不知又是什么事。

总归是宋玉竹记仇,今日寻人家的不痛快,真是小肚鸡肠,日后要离的远些。

刘侍郎家的小姐急的抓心挠肝,很想问问之前的争执是什么,可又怕这好不容易才告一段落的事再起波澜。

唐灵凤却没想那许多,好奇的撞了撞师攸宁的肩膀:“竹筠啊,前几日发生什么了,让她恨毒了你?”

想起当日那俊挺青年对自己毫不留情的训斥,宋玉竹脊背僵直,看着师攸宁的目光隐隐带着祈求。

庆郡王的冷淡孤高是京师里出了名的,是以闺中女儿们虽有不少倾心于他,但在外头是万万不敢表露的。

若众人知道她被郡王殿下训斥,便知她得了殿下的厌恶,日后一定会更疏远她,更甚者名声都要败坏了。

明明自己做起坏事来张狂恶毒,轮到自己身上就挺不住,又蠢又坏的典范!

师攸宁没有要将人逼上梁山的意思,但做圣母什么的,还真是不甘心。

这世上的事,若是以德报怨,那又何以报德呢?

再者,她这次轻拿轻放的绕过了宋玉竹,宋玉竹感不感激不说,焉知日后会不会有什么李玉竹,赵玉竹的再蹦出来。

师攸宁脑海里各色念头乱哄哄的开了个小会,面上却半点不显。

她看向宋玉竹:“女儿家起些争执再正常不过,你污我名声的事可是真?“

宋玉竹明了,若是她不道歉,那眼前的少女便会彻底让她名声扫地。

她最终咬牙矮身一福:“是我的错,我小心眼,你你大人不记小人过。”

“但愿你是真心道歉,不过真心不真心的不重要,流言杀人于无形,最好没有下次!”师攸宁冷冷道。

宋玉竹掩在袖中的手指收紧,掐的掌心一片生疼,泪水最终夺眶而出。

明蓝色衣裙的少女明明方才为自己辩驳是还和颜悦色,此刻却语气冰寒气势摄人,周围的闺秀们不由自主的便有些畏惧。

不过是一个民间女子,怎地一瞬间有这般压人的气势?

众人被唬了一跳,心中不由的道。

更是记住了,这个竹筠不是个好招惹的角色,感情方才将宋玉竹提捏的团团转,竟还是没有用全力的。

这便吓哭了,真是不经打击!

师攸宁将宋玉竹扔过一旁,目光团团一看。

然后,她轻福了一福道:“方才事发突然,倒是叨扰了诸位小姐,初次见面便这般唐突,真是对不住了。”

“无妨的。”

“竹筠姑娘受委屈了。”

“小事情,不值当。”

“"

众人也回了礼,却是再也不敢小瞧这样一个能硬气又会说软化的姑娘。

竹筠是个民女又如何,有郡王府罩着,她们若是接受便罢,若是不接受,也最好是躲的远一些,是万万不敢做宋玉竹第二的。

师攸宁不再去看宋玉竹,又道:”名声的事解决了,还有银钱的。“

她吩咐身后的四喜:“四喜,说说我银子的来历,大家也做个见证。”

本来这自个的经济问题,师攸宁并不愿意摆在明面上让人挑剔打量。

可是她这满身装扮骗不了人,那是实打实拿银子堆出来的。

齐允曙舍得为她花银子,生怕她被人小瞧了去,师攸宁却不愿他因此被旁人诟病。

那些御史言官们,若是就这个大做文章,岂不是给他添堵,这却是师攸宁不愿意见到的。

众人忙收摄心神,看着竹筠还要说出什么话来,银子的来历,难道她不是郡王府养着的吗?

师攸宁道:“我是做客郡王府不假,可却不是混吃混喝的,我自己不要紧,可庆郡王殿下向来清正,却是不容人污蔑的。”

见到自家姑娘被宋玉竹污蔑,四喜早便憋着一口气的。

可主子们说话,她一个丫鬟没头没脑的跳出去,便是吵赢了架,反而会带累主子添一个管教不好身边人的罪名。

如此,她甭提多憋屈了。

即使如今宋玉竹已经不甘不愿的道歉,四喜还是气鼓鼓的。

而她身边的九辞,亦是面带寒霜,只没有吩咐不能出手,强自忍者罢了。

此刻有了机会,四喜机灵懂事的给在场的人团团一请安,便竹筒倒豆子的说开了话。

重点介绍了一番郡王殿下对师攸宁的尊重和爱护,王府家大业大,郡王殿下送姑娘些许东西,根本算不得什么。

且那些东西,还都是王爷直接吩咐了管家去置办的,根本没有师攸宁主动奉承讨好着要的一说。

再者,又透露了师攸宁对安亲王有恩,安亲王是直接封了十万两银票做酬谢的。

如此,她家姑娘身家丰厚,压根不用做那什么摇尾乞怜之事。

如今师攸宁暂居郡王府,那也是做一等一的主子对待,阖府没有不敬重的。

四喜这口才,若是在现代,那保管是个金牌销售般的人物。

师攸宁自诩脸皮厚端得住,都被她明里暗里夸赞的脸红,更不要说周围的闺秀们了。

各人的关注点也不一样。

有关心安亲王和竹筠是什么交情的。

有想一想那十万两银子是何等巨富,颇有些头晕目眩的。

还有那羡慕竹筠能在王府中当主子一般生活,恨不能以身相代的。

不过以上种种,总结下来,众人心中有了默契,那便是日后这竹筠果真是惹不得。

话说开了,众人又渐渐散开了去。

至于师攸宁这头,唐灵凤却没有离去,反而愈加眼神亮晶晶的看着眼前少女。

这一番变故,唐灵凤却是看呆了。

她因着武将世家出身,平日里琴棋书画不通,没少受些轻视,何曾看到这些高傲的小姐们这般文雅有礼过。

长的好看人又厉害,竹筠这个朋友她交定了,日后有宴会啊什么的,跟着她就好,能省不少事。

兵贵神速!

唐灵凤想到此,立刻拽住师攸宁的衣袖道:“竹筠姑娘,我觉得咱们甚是投缘,做个手帕交如何?”

师攸宁:“"

自己这是,被撩了吗?

见师攸宁不说话,唐灵凤有些不好意思的道:“虽然我绣工不行,手帕是做不好了,但刀qiāng棍棒还是懂一些,日后我保护你,怎么样?”

师攸宁自己曾做过武将,天性便喜欢直爽利落的人,见眼前少女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真诚的紧,便笑着点了点头。

下一刻,唐灵凤的已经挽上了她的胳膊。

宴会前的这场小风波,自有人报给宴会的主人齐宣郡主。

若是寻常人家的宴会,主人家早便穿梭其中打点招呼。

但皇家自来地位崇高,齐宣这个郡主自是身份不凡,在既定的时辰出现便好了。

听的丫鬟的禀报,齐宣噗嗤一笑,对着铜镜最后打量了自己的妆容,笑道:”原来这么有趣么,竹筠,名如其人,难怪那么多人护她。“

赏花宴僻静些的地方,坐在花树下品铭的姜敛秋惬意的看着周边的景致。

姜府的园子也挺漂亮,但比亲王府的到底小了许多,因着礼仪规制的限制,也不会整修的如此富丽大气。

不久后齐允曙应该就封亲王了,等皇帝像书上那般赐婚了,自己嫁过去,那庆亲王府的园子想必不会比岳亲王的差。

她心情很好。

自己借故走开,想必这会儿姜竹筠已经举步维艰了吧?

不知有没有受嘲笑,或者是闹出什么笑话。

姜敛秋是知道京师这帮闺秀们事如何排外的。

当初她顶着姜家嫡小姐的名头,还有姜府其它几位小姐的带领,都好生尴尬了几回才融入到这个圈子里。

至于姜竹筠,如今不过是个什么都不是的平头百姓,还不知怎么难受呢。

若是受不了冷落一走了之,那就更好了。

就是走不了,她可是瞧见宋玉竹才入园子时,看过来的那扎人的目光,总之有姜竹筠受的。

又做了约莫一刻钟,姜敛秋这才施施然的起身:“走吧,宴会快开始了,我是感了风寒稍有头痛,所以在僻静地方歇了歇,明白吗?”

翠玉乖巧的扶着姜敛秋,低声答道:“奴婢明白。”

其实,她是不明白的。

府里头便算了,自家小姐为着争夺更多的宠爱以及好处,总是要多用些心思的。

可是在竹筠这里,翠玉觉得自家小姐对这个受庆郡王呵护的女子,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敌意。

这敌意她窥见了几回,没一回都吓的寒毛直竖,庆幸被自家小姐盯上的不是自己。

有龙凤册在,姜敛秋那什么头痛风寒什么的,师攸宁知道后只不过心头一晒便罢。

“竹筠,你想什么呢,有什么好笑的东西,我不知道?”唐灵凤不解的看着身边的少女。

“觉得这赏花宴很有意思,要是有酒就更好了。”师攸宁笑道。

赏花宴其实是有酒的,只不过是果子酒。

这样女儿家的聚会,上烈酒显然不合适,微熏的果酒甘甜解暑正合适。

唐灵凤一拍大腿,激动的看着师攸宁道:“就是说嘛,果子酒就是甜一些的水,能喝个什么趣味,我家有上好的花雕,回头送你一些。”

于是,钱敛秋看到师攸宁的时候,却并没有她以为的,姜竹筠失落孤独的样子。

不单身边有个大咧咧的姑娘和姜竹筠聊天,更有几个闺秀竟主动上去和姜竹筠攀谈。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姜敛秋觉得自己有些不认识宴会上的这些人了。

“刘姐姐,你见过竹筠姑娘么,我有事走开了些,竟不知她去了哪里。”姜敛秋喊住身边的女子,仿佛没有看到远处的姜竹筠一般。

刘侍郎家小姐方才看了一场大戏,如今倾诉欲正强,听得姜敛秋竟问起方才那场大戏的主角,逮着她便滔滔不觉。

末了,刘小姐还钦佩的道:“还是姜妹妹你有眼光,早早便和竹筠姑娘有了交情,她真不是个一般的。”

说着话,她转身遥遥一指:“呶,人在那儿呢。”

“多谢刘姐姐了。

姜敛秋僵笑着道,脑海里已经被十万里银子砸晕了,姜竹筠竟和安亲王也扯上了关系?

还有,宋玉竹那个蠢货,果然是当不得大用!

才想着,姜敛秋耳边传来一道委屈的嗓音:“姜姐姐,你可来了,我我真的"

方才的争执以蝗虫过境的速度蔓延了出去,宋玉竹走到哪里都感觉有人指指点点。

她有心想离开但又怕得罪了郡主,这会儿正凄惶着呢,见着姜敛秋,便如看救星一般。

【作者题外话】:谢谢小可爱们的喜欢啊,慢慢会努力更新的。

关于更新多少的问题,目前将两章合成了一大章,是为了小可爱们读起来方便,仍旧是保质保量的五千加的字数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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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一十九章 意外

宋玉竹去找姜竹筠的晦气,这是姜敛秋早便预料到,且有意无意引导的结果。

可是她没有料到的是,宋玉竹竟没用到此等地步,不单没有让姜竹筠在众人面前难堪,反倒让姜竹筠借此在宴会上有了一席之地。

“姜姐姐"

宋玉竹看着沉默不语的姜敛秋,难堪又怨怼的道:“难道你也像她们一样,笑话我,看不起我吗?”

“没没有,怎么会。”

姜敛秋回过神,即使在她心里,宋玉竹实在是个不堪一用的蠢货,但仍旧安抚她道:“之前的事我都听说了,你只是性子直了些"

“我就知道,还是姜姐姐你明白我。”

宋玉竹像流浪儿找到避雨的屋檐一般,挨着姜敛秋愈发紧。

她恨恨低语道:“明明我说的没错,那个竹筠就是个有心机的祸水,不单勾搭了郡王殿下,竟还和安亲王有来往"

宋玉竹絮絮叨叨小声数落竹筠的不是,诉说自己的苦闷和不解,还有愤恨。

方才那等情况下,她的确低了头认了错,可心里却并不认为自己有错,一切都是因为竹筠太过狡诈!

姜敛秋想摆脱宋玉竹,可是面对怨妇般絮叨的宋玉竹,她竟一时插不上话。

她敷衍又不耐的听着宋玉竹的抱怨,目光却不由自主的看向人群中少女。

这样的宴会,即使是姜敛秋这样见过现代高楼大厦车水马龙的人,开始时也是慌乱无措的。

现代是有令人惊叹的发达科技,可古代豪门世家雕梁画栋的屋宇,行止有度的贵族男女,自有其迥然不同,但却令人忍不住折腰的风姿。

可是姜竹筠这个她半年前从乞丐堆里找寻出来的少女,如今打扮的光鲜又美貌,坐在人群中竟然怡然自得。

就好像好像她天生就是该被人拱卫着,享受众星拱月的待遇。

这样的情形让姜敛秋很不安。

因为姜竹筠的样貌细细打量下来和姜家人很相似,标准的鹅蛋脸,清丽的样貌,还有那种无法形容的气质。

那种属于世家的,书香门第百年氤氲下来,存在于血脉中的气质。

即使刑罚加身,即使屡屡受挫,风骨气度却不会被岁月败坏。

姜敛秋很庆幸,姜竹筠的母亲是偏圆润的脸,而她的脸型也是如此,倒并没有引起姜府众人的怀疑。

可是,脸型的巧合并不能让姜敛秋放下心来,姜竹筠一日不死,她一日不能安心。

看到姜敛秋望着自己,正被唐灵凤抱着胳膊,听她讲幼年时偷入书房藏起唐将军珍藏宝刀,结果被逮住罚蹲马步的师攸宁勾唇一笑。

她举了举手里的酒盏。

两人之间的距离,说远不远说近不近。

但四目相对的时候,姜敛秋却潜意识觉得,那个举着酒盏淡笑的少女,那双杏仁大眼澄澈又深沉,似乎纯真到了极致,又似乎这世间一切都能看透。

那一瞬间,姜敛秋忍不住头皮发麻,可是再定睛细看,那少女分明只是寻常一笑。

一定是看错了,她想。

师攸宁小口抿着就酒杯里的果子酒,味道不错。

至于姜敛秋,果然做了亏心事就是会疑神疑鬼,心够黑但似乎胆量却没跟上手段。

“姜姐姐,咱们去那边坐吧。”

看到姜敛秋目光落在竹筠身上,宋玉竹心里很不舒服。

可是她现在连和那少女对视的勇气都没有。

她忘不了两刻钟前,那个少女冷冰冰的看着她的眼神。

那眼神不凶悍也不狠戾,可是居高临下,似乎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宋玉竹只觉无形之中便被束缚和压迫的,她克制不住的自惭形秽,甚至是腿软。

竹筠就是她的克星,宋玉竹强迫自己不再去想这些事,只祈求的看着姜敛秋。

姜敛秋其实更想坐在姜竹筠的身边,只要她借着姜竹筠接近齐允曙,在齐允曙心中有了一席之地,那一切的问题都会迎刃而解。

“玉竹妹妹,我看你脸色不好,不如向郡主说一说,先回去休息吧。想必郡主不会怪罪的。”

姜敛秋忍者不耐道。

“我不回去!”宋玉竹乍然大声道。

随后她又怀疑的盯着姜敛秋看:“家里父亲不喜欢我了,方才我又丢了脸,姜姐姐是支开我,去讨好竹筠吗?“

平日里蠢的要死,怎么这会儿竟敏锐成这样?

姜敛秋看着宋玉竹这激动的样子,知道自己若去找竹筠,说不准她会直接崩溃。

谁知道宋玉竹崩溃后会做出什么事来。

到时候,自己势必要在竹筠和宋玉竹之间选择一个人维持交情。

姜敛秋自然是选竹筠的,毕竟更有利用价值。

可是她以往为着让宋玉竹在前头冲锋陷阵,曾巧意接近宋玉竹,让自己成为了宋玉竹的闺中密友。

人人都知道她和宋玉竹是好姐妹。

如今要是乍然变卦,周围这些闺秀看着一个个花骨朵似的,内里还不知怎么抹黑她的名声呢。

权衡之后,姜敛秋温言道:“玉竹妹妹,咱们认识了这么久,我自然是向着你的,只是竹筠是我带来的,我去打个招呼就回来,好么?”

“那我等着你,姜姐姐。”宋玉竹脸色好了许多,不情愿的答应道。

听着姜敛秋恳切说着自己因着头痛略歇了歇,倒没有顾得上周全照顾自己的话,师攸宁自也挂着感动的面孔,理解的附和了几句。

“竹筠妹妹不怪姐姐疏忽就好,宋小姐身体有些不适,我们自来有些交情,我去瞧瞧她,你你不会怪姐姐的,对吗?“姜敛秋道。

自然是不怪的,师攸宁心道。

毕竟不管是宋玉竹距离她太近,还是姜敛秋这张虚伪面孔,都让她觉得有些糟蹋这满园花卉。

这两人能离她的视线远些,其实是好事。

不过,师攸宁却是莞尔一笑道:“原来姐姐知道我方才和宋小姐,你是来替她道歉的么?”

若不是道歉,那这怪不怪的谈何说起?

因着方才那场争执,师攸宁本就是这园子里被时时关注的人。

此刻见她如此说,大家恍然想起,姜敛秋与宋玉竹平日里就是好姐妹,而这竹筠姑娘却更是这姜小姐带来的。

这可真是

总之是有好戏看了。

姜敛秋唇角笑意略僵,最终憋着气点头道:“方才的事的确是宋小姐过了些,姐姐这里代她给你道歉,好么?”

众人就见姜竹筠致歉的少女如玉的面上满是感动:“姜姐姐既如此说了,那这事儿便算过去了。“

“那就好,那我"姜敛秋生怕姜竹筠再说出什么话来,让她一时之间难以招架,便要转身离去。

“姜姐姐"

少女满脸恳切的劝道:“你之前叫那宋玉竹是妹妹,如今称呼她宋小姐,想必也是不认同她的,不要委屈了自己"

姜敛秋点点头,头皮一阵发麻,却是暂时不想和姜竹筠掰扯这个的,直接离去了。

果然,姜敛秋一走,目睹这一节的闺秀们心底却寻思开了。

什么姐妹情,之前“妹妹”“妹妹”的叫的亲热,这会儿就已经是宋小姐了。

想当初,姜敛秋被人为难的时候,好几回都是宋玉竹恶声恶气的和为难姜敛秋的人打嘴战,还因此落了个暴躁名声。

这么一琢磨,不少人便觉得和姜敛秋有交情,似乎不见得是什么好事。

宋玉竹独自坐了一桌,陡然觉得看向她的视线中有那么几缕竟是同情的,虽不明所以,但毕竟心里好受了些。

总有一天,大家都会知道那竹筠不是好人,她心道。

唐灵凤觉得身边的竹筠实在是合自己心意。

在姜敛秋过来搭话的时候,她正意犹未尽的说完自己挨了自家老爹一顿竹笋炒肉的事。

此刻好奇的凑过来,颇有些害怕自己不能吃独食的担忧:”竹筠,你和姜敛秋很熟么?不是说好了咱们才是手帕交的?“

师攸宁替眨巴着一双黝黑的眼,英气勃勃的少女倒了一杯果酒,递过去道:“口干了吧,喝了就告诉你。”

唐灵凤依言喝了那果子酒,将酒壶往怀里一抱:“喝一壶都没问题!交情在深不在长,她不好,你和我做姐妹,绝对有保障。”

她虽然也没有几个闺中密友,却不是宋玉竹那般性格的问题,只是觉得别的女儿家太娇弱,一起绣花弹琴的实在是做不来。

但唐家一家子都是武将,平日里不是练武就是讨论兵法。

兵者诡道也,唐灵凤将兵法套用在闺秀们的交往上,虽然有些大材小用,但一合计早便觉得姜敛秋是将宋玉竹当做马前卒的。

是以,即使姜敛秋伪装的再好,她也从来看不上。

“是是是,小凤你最好了。”师攸宁微笑着附和道。

“小凤”这个亲昵的称呼,是唐灵凤硬性要求师攸宁这般喊她的,说是家里人都这么叫她。

师攸宁倒也不隐瞒,不紧不慢的叙述了自己和姜敛秋如何在糕饼店认识,姜敛秋又如何主动说去郡王府接她来宴会。

当然,她也很不隐瞒的提了提姜敛秋遇到齐允曙,而后要求同乘但却被拒绝的事。

师攸宁的声音不大,但架不住她坐在那里的时候,就会不由自主的吸引旁人的目光。

再者,不论是她自己在郡王府的生活,还是与姜敛秋的相识,甚至是齐允曙送她来宴会的事,哪一件都是闺秀们忍不住想听的。

“郡王殿下送你来的?”

唐灵凤羡慕的两眼发光:“我爹说,郡王殿下在兵部办差的时候,只要他一出现,部里的官员们从来只有早上差没有敢迟的。”

“所以?"师攸宁不解。

唐灵凤一拍桌子:“所以,那些当差的老狐狸都怕郡王,你竟然还要他送,胆子真大!哦不对,是郡王殿下对你真好。”

郡王殿下对竹筠好,这一点确实在场的众人都默认的。

不过,似乎哪里不对,譬如郡王殿下都要送竹筠来宴会了,那钱敛秋为何还巴巴的去郡王府。

“竹筠姑娘,姜小姐真的辰时初就到郡王府上了?”鹅黄色衣裙的闺秀感叹道:“她可真勤快。”

是啊,辰时天亮才没多久,而亲王府的赏花宴巳时中才开始,这也去的太早了。

[备注:辰时初为早上七点,巳时中为上午十点。]

还是说,根本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师攸宁不好意思道:”是我起的迟了些,倒累的姜姐姐在花厅等了许久。“

“哎呀,哪里是你的错,哪有去人家做客,恨不能天不亮就去的。”孔雀纹锦衣的闺秀柔声道:“恐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这话说的周围俱是一静。

醉翁之意不在酒,那在哪里?

要知道,郡王府的真正主人可是那位年轻尊贵,长相能力莫不是万里挑一的郡王殿下齐允曙啊,这还不够说明问题的吗?

因着赏花宴的时辰到,关于姜敛秋的闲话便就此打住了。

可是比起赏花宴来,显然是方才闲谈之中有关于“醉翁之意不在酒。”的事更令许多闺秀留心。

京师中王孙公子出众者不在少数,但论其中最贵最出众者,这一代却是尽聚于皇室子弟之中。

而皇室子弟中,尤以安亲王齐允熙,以及庆郡王齐允曙两人更引人注目,不知惹了多少女儿家的芳心。

若是再要比较,安亲王齐允曙虽然人更亲和,但也更风流,不单已经有了正妃,更有侧妃与妾室无数。

对比之下,庆郡王齐允曙后院却干净的很,不知有多少世家夫人们想将女儿送进去,又有多少闺秀向往着自己成为郡王妃。

如此,最先表露出这个意向的姜敛秋,因着师攸宁的一席话,便很收获了一波敌意。

至于师攸宁自己,终究是因着身份的缘故,众闺秀虽然羡慕她得了郡王的青睐,但也轻视她。

毕竟她们这些世家闺秀们,自小琴棋书画皆精,又学掌家理事之道,那是给人做正妻的。

而在闺秀们的眼中,竹筠便是再得宠,日后在王府成一个宠妾便了不得了,现在嫉妒归嫉妒,但更防备的却是姜敛秋。

这场赏花宴的主人,岳亲王的爱女齐萱郡主虽然是最后出现的,但却也是最受瞩目的一个。

齐萱身量高挑样貌甜美,虽然在场的闺秀有好几位容貌都胜过她,可是地位才是首要论资排辈的衡量标准。

如此,便显出齐宣的出众来。

不知是不是错觉,师攸宁总觉得齐萱看了她好几眼,而且还面带笑容,像是在释放善意一般。

她们似乎没有见过吧?

不过,这也不是坏事,至少齐萱在这里身份最尊贵,能让她不讨厌,倒是一件好事。

赏花宴的流程安排的妥当,众位闺秀随着郡主先看了荷花,重点赏了那几株并蒂莲,而后又是赏玩园子中名贵花卉。

贩夫走卒的女儿虽然生活清苦,但是却没有困在后院的不自由。

高官显贵的小姐虽然锦衣玉食,但却大半时间都得待在后院,嫁人之前是闺阁,嫁人之后是便是丈夫的后院。

这般一辈子从一个后院换到另一个后院,能够出府松快心情的无非便是闺阁中举办的宴会,或去庙中拜佛之类。

如此,这赏花宴倒更多是闺秀们松散心情的一种方式。

至于赏什么吃用什么,倒还是其次。

赏花后,略用了些茶点,大家便又提议不拘是做诗还是弹琴作画,总是要找些乐子来消磨时光。

“就行飞花令吧,咱们按着座次依次以花为诗,输者便罚酒一杯,如何?”齐萱道。

“郡主,您有所不知,今日这赏花宴还来新人,作诗对她来说恐怕有些难。“

姜敛秋起身微微欠身,看着明蓝色衣裙的少女满是担忧。

当然,她这担忧有几分真心却难说,总归是将姜竹筠拎出来让大家看看她的笨拙之处。

再者,齐萱这位郡主可不是个好脾气的,因着极爱热闹,若是谁扫了她的兴,后果难料。

“姜姐姐,你管她做什么,竟然不会作诗,怕是连字都不认识的,太丢人了!”宋玉竹扯着姜敛秋的袖子,声音冷不丁越提越高。

女子无才便是德,那是小门小户的说法。

像她们这些能出席郡主宴会的闺秀,家中长辈的官位大多都是五品之上,读书识字乃是应有之意。

如此,在宋玉竹的心里,哪家小姐不会作诗甚至连字都不认识,简直是污眼睛一般的存在。

哦,对了,宋玉竹想起来了,这竹筠本就是个民女,哪里有资格和条件去识字。

她原本是不满姜敛秋替姜竹筠说话,此刻却陡然意识到,这会儿竹筠已陷入一个尴尬的境地,原本苦闷的心情都松快了许多。

“不识字又怎么样,郡主这般宽宏大量,想必是不会计较的。”鹅黄色衣裙的闺秀最先不忿的道。

才听过姜敛秋大清早去郡王府的不矜持行径,这会儿姜敛秋这替竹筠说话的事,看在这闺秀眼中便是猫哭耗子。

甚至再阴暗的想一想,谁知道姜敛秋是不是故意将竹筠点出来,好让人家丢脸的。

毕竟,也不是所有的闺秀都诗才出众,便是做不出诗,身边的姐妹给凑一两句也是常有的事。

“郡主是知道我的,要作一首诗,还不如当众耍一套拳来的实在,不如您开恩,我和竹筠算一个人,成吗?”

唐灵凤笑嘻嘻开口解围。

姜敛秋满以为她提起姜竹筠不会作诗的事,在场的闺秀便会自然而然的鄙夷姜竹筠。

可是,似乎有哪里不对。

唐灵凤没眼光的贴上了姜竹筠,如此便罢了。

武将世家的嫡女,脑子简单人又粗鲁,没什么太大的用处。

可是为什么其他人,有几个看着自己的时候似乎还带着那种难以名状的意味,姜敛秋不解又有不好的预感。

事情似乎并不向着她以为的那般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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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二十章 胜算

对如今的师攸宁来说,写诗作赋并不是什么难事。

然而,在坐的其他人却是不知道的。

如此,唐灵凤以及那着鹅黄色衣裳似乎是礼部徐尚书家的小姐,对她的维护之情,便显的尤为可贵。

师攸宁心下感念,对唐灵凤以及徐小姐报以安抚且感激的神色。

而后,她对郡主微福了福身,这才道:“多谢诸位小姐的宽容爱护,我虽读书不多但诗还是会作两首的,只要诸位不嫌竹筠笨拙便是。”

少女粉面含笑,行止间不卑不亢,很得人好感。

许多人即使方才还抱定了要看着竹筠的笑话,此时心中却不由道,若这竹筠诗词真作的不好,看在她这般不惹人厌的份上,便少取笑些。

至于姜敛秋,有她曲意接近郡王府的前科在,此刻提起竹筠不会作诗,八成不是好意,许多人这般想着。

“既如此,那咱们便开始吧。“郡主齐萱意味深长的看了姜敛秋一眼:”下次姜小姐还是不要这般杞人忧天的好。“

什么杞人忧天,分明是说她无事生非!

姜敛秋只觉一股热气冲上脑门,只勉强维持了笑意:“郡主说的是。”

唐灵凤还有些不放心,凑近了师攸宁低声道:“竹筠,会作诗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你若是应付不来,及早叫我,我来想办法。”

其实她应付飞花令也是勉勉强强,断然是凑不出两个人的诗来。

如此,唐灵凤已经打定主意,若是竹筠不成,她便将自己的诗给竹筠。

至于自己,那果子酒便是在再来十壶,也不过是多解手几次,都是小事情。

“好,多谢小凤了。”师攸宁亦低声回道,清亮的杏仁眼中蕴满了笑意。

原本,她该为今日已经几次让姜敛秋吃瘪而高兴。

但是师攸宁却觉得,能够认识唐灵凤这样心地纯良赤诚的姑娘,才更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

“谢归谢,可不敢再这么笑,我以后是要寻一个威武郎君的,万不能被你迷惑了。”

唐灵凤不敢再看身边少女含笑的眼眸,只以手掌挡着面颊,脸色烧红的正襟危坐起来。

心中却道,难怪的庆郡王殿下那般淡漠的人都喜欢竹筠,这少女实在是太招人稀罕了,不能再想下去了

师攸宁哭笑不得。

姜敛秋坐在师攸宁的斜对面,看着唐灵凤和对面少女之间有说有笑的熟稔样子,再想起自己方才的囧迫,恨不能咬碎一口银牙。

宋玉竹无意中窥见了姜敛秋阴暗一瞬的神色,心底却雀跃起来。

看吧,如今姜姐姐已经意识到了竹筠不是个好东西,日后多半不会和她来往了。

飞花令转了两轮之后,第一位闺秀被罚了酒。

到第四轮的时候,唐灵凤已有些支持不住,可想起身边的竹筠还得自己照顾,便半点不肯露怯的将腰板愈挺愈愈直。

她这般极力昂头挺胸的,竟比其他坐着的闺秀高出一大截,颇有些鹤立鸡群的样子。

第六轮的时候,喝过酒的闺秀已有十分之一,席间笑闹成一团。

不过,这时候师攸宁和唐灵凤尚且安然过了关,竟是滴酒未沾。

再一轮,眼见再有两人就轮到自己,唐灵凤捏着衣角不好意思的往师攸宁的方向歪了歪身体。

她眨眨眼,很懊丧的道:“竹筠,我对不住你,肚子里已经被掏空,我替你喝酒吧,成么?”

然而,让唐灵凤意外的是,身边的少女凑近她耳边,却是飞快的吐出了一句诗。

唐灵凤蓦的睁大眼,不可置信的看着师攸宁。

师攸宁看她这呆样,只得推了一把道:“到你了!”

唐灵凤下意识的将才收入耳的那句诗念了出来,之后却瞬间后悔。

她念了竹筠的诗,那竹筠岂不是要喝酒了

自己之前那般拍着胸脯保证,唐家人说话从来一诺千金,可如今自己真是个猪脑子!

然而下一刻,那方才在她耳边悄声递了一句诗的澄澈嗓音,不紧不慢的,竟又接了下一句诗。

唐灵凤先是诧异,而后喃喃道:“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

师攸宁略歪了歪头,狡黠道:”咱们今日约莫是输不了了,你若是口渴,但还可以自斟自饮一些。“

说着话,她一双清凌凌的妙目往矮几上的酒壶上一瞟。

唐灵凤原本犹疑的眼变的亮晶晶,心头的小人儿蹦的老高,老爹还总说她没眼光,可逮住的手帕交不单长的好,诗做的也好。

她真是太厉害了!

坐在两人下首的闺秀,完全没有料到前头的唐灵凤和竹筠竟这般厉害,一时接不上茬,只得喝了一杯果酒。

作诗是姜敛秋的长处。

她在现代的时候,本科是中文系,后来为着就业又跨专业考了金融系的研究生。

想不到一朝穿越,曾经学过的两门专业,一个给了她才女的名声,一个让她能够攒下足够的银钱。

如此,姜敛秋原本准备在这飞花令上做唯一一个不喝酒的人。

而事实上她如今也的确没有喝酒,且每一句诗因为都是前世几千年文化的沉淀,句句皆不凡,倒很引了些惊叹出来。

但这个唯一,姜敛秋不自主的便看向对面的少女。

姜竹筠不是失忆了吗,怎么还会作诗?

即使不失忆,在钱府的那些日子她刻意的全方位了解过姜竹筠,这人虽然读过书有些才学,但其实并无多少天赋。

可是,姜竹筠如今竟也一杯酒都没有喝!

接下来,就像是较劲一般,姜敛秋的诗作的又快又好。

仿佛她若是先于对面的少女而喝了酒,似乎预示着她这用尽手段和心机得来的,姜家嫡女的身份,也终究会有一日再被收回去!

师攸宁自然发现了姜敛秋的较劲。

正合她意!

像姜敛秋这等中文系毕业的人,因着刻意且实打实的记诵过,她的脑海里就像是装了一部诗词大全一般。

如此,便是齐朝当世文豪来了,在她面前估计也迟早得落败。

可是,姜敛秋偏生碰上的是师攸宁,便难以凭借着穿越者的身份占据好处。

师攸宁本质上是鬼差,行走在人世间执行龙凤册的任务,如今已经有好几百年的光阴。

而这几百年见,她虽然是执行任务,但却的的确确的认真度过每一日的。

几百年的时间,师攸宁即使是一年作一首诗,那也是好几百首,压根不惧怕姜敛秋这个抄袭狗。

而宴会上的闺秀们也渐渐发现了一个难以置信的事。

那个原本说自己只粗略读过几本书的竹筠,连带最喜舞刀弄qiāng的唐灵凤,竟然从始至终都没有喝过酒。

剩下一个没有喝过酒的,便是京师如今公认的才女姜敛秋了。

当然,也许更准确的来说,这两人是除姜竹筠外没有喝过罚酒的人。

毕竟,唐灵凤倒是没有输过,但口渴了不喝茶,却拿了果子酒猛猛灌,比有些喝罚酒的闺秀喝的还多,实在让人不知说什么好。

如此,到最后好几位闺秀们自己喝不动酒的时候,更关注于钱敛秋与竹筠到底谁能坚持到最后。

虽然姜敛秋很有才名,每每出口都是让人忍不住惊叹的佳句,但闺秀们却觉得竹筠更有胜算。

无他,长眼睛的人都能看得出来,眼下唐灵凤还没有喝酒,完全是她身边的竹筠徇私舞弊的结果。

换句话说,姜敛秋作一首诗的时候,那竹筠可是要作两首的。

有很多人暗自后悔,甚至觉得唐灵凤真是傻人有傻福,身边坐了竹筠这样一个作诗像吃饭喝水一样简单的人,连罚酒都不用喝。

见大家对姜敛秋和竹筠的比试更上心,郡主齐萱索性叫停了飞花令,让姜敛秋与竹筠单独比试。

到这时候,作诗已经不是单纯的玩乐,而是单纯谁才是京师第一才女的定性一役。

虽说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但是一场胜负也足以拿到外头好生传言一番了。

毕竟如今的女儿家,要想寻得一门好亲事,家室是头一等要考虑的,其次便是名声。

而名声里头,尤以才名最值得称道。

姜敛秋自然也是如此想的,只心道她不能输,也决不会输!

相比起来,师攸宁却是轻松的多。

毕竟比起姜敛秋盗用他人的诗词,她用的是自己的旧作,显然更顺手些。

当然,人的记忆并不会坚挺到岁月难侵,遗忘是自然而然的事。

但师攸宁有龙凤册这个开挂利器在。

龙凤册倒是不用替师攸宁做诗,只将她某些不大清晰的记忆翻出来晒了一晒。

毕竟,几百年前说过什么话,做过什么事,师攸宁就是再逆天,也不可能一字不差的记着。

如此,那些曾经写过的诗,此刻尽汇聚于师攸宁脑海之中,若繁星点缀夜空,取用之间比探囊取物更容易。

在行飞花令的时候,在闺秀们的wài wéi,是专门有好几位记载席间诗词的小丫头的。

如今,这几个小丫头专门记载姜敛秋和师攸宁你来我往的诗词对决。

宣旨一张张的摞起,当真壮观的很。

对比于师攸宁的平静一如往昔,姜敛秋渐渐有些支撑不住。

即使她所穿越之前的华国有上下五千年历史,其中脍炙人口的诗词不知几何。

但有些诗词即使她知道,也是不能随意说的。

毕竟这可是封建社会,一旦映射朝政或者旁的敏感事情,她到时候可就说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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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二十一章 憋屈

可即便谨慎了再谨慎,姜敛秋为着不被对面的少女压制,在情急之下也不知不觉说了好几首与她身份不相符的诗词。

譬如年老垂死的,譬如新婚燕尔的,总之对于一个姜敛秋这个云英未嫁的姑娘来说,这几首诗实在是不像她所作的。

最终,姜敛秋在几次张口结舌之后,还是认了输。

对此,师攸宁只浅淡一笑:“姜姐姐真厉害,我那些诗都是凑数儿的,倒是姜姐姐屡成佳句,真是让竹筠敬佩。”

姜敛秋一时气短。

她输的又惊又怕又不服,因为姜敛秋第一次这样清楚的认识到,如今的竹筠改变的实在巨大,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

这样的认知让她心头发慌。

至于不服,眼前少女的确成诗比较多,可是若不是她为着不犯忌讳将自己所知的诗词都用了,未必会输。

姜敛秋此时还没有意识到,她自己如今挖空心思的将华国上下五千年有名的诗句都一股脑的倒出来,到底给自己招了多大的祸事。

她和师攸宁所作的诗,在未来的某一日一齐流传了出去。

就像齐允曙所说的那样,姜敛秋虽有才名,但那些诗或豪迈或婉转,委实不像是一人所作。

而姜敛秋一日成诗将近百首,很多首即使是难得的佳句,但其中之风格迥异太过,稍微有些才学的人便可看出不是出自一家。

更让人惊奇的是,这些诗中感叹生老病死的便罢,竟还混杂了表述青楼女子苦闷幽怨的词句,简直让人大跌眼镜。

毕竟,若是个男子写青楼中事,不过一段风流韵事而已。

但这诗的出处是姜敛秋这个大家小姐,其中引起的震动可想而知。

不单姜敛秋自己名声因此而败坏,便是整个姜府百年世家都会因此而蒙羞。

至于与姜敛秋这些诗词做对比的师攸宁,她的诗自然也是被拿去细细研究的。

然而,比起姜敛秋那天马行空像大杂烩一样的诗词风格,人们发现竹筠的诗虽然偶有心境不同,但风格很是统一,绝对是一人所写。

如此,比起姜敛秋这不知从哪里偷窃别人诗词的欺世盗名之徒,竹筠倒更当得起京师第一才女的身份。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且说眼下,

姜敛秋自入京之后凭借诗词上的便利,轻易便摘得了京师才女的头衔。

虽然这头衔给了她更多的荣耀和便利,但随之而来的也有许多嫉妒和诋毁。

毕竟,才女也是和其他人比较出来的,那些被当做垫脚石,被当做衬托的闺秀们,焉能轻易放下此事。

如此,师攸宁便收获了好几个闺秀的夸赞和邀请。

夸她才学出众,邀请她有空去府上做客。

反观姜敛秋,比起平日的众星拱月来,如今身边便冷情的多。

众人或奚落或幸灾乐祸的眼神落在身上,即使只是偷眼打量,这滋味也够姜敛秋受的了。

宋玉竹是习惯了维护姜敛秋的,不忿的上前:”竹筠姑娘你诗做的这般好,想必琴棋书画都差不了,不如也让大家瞧瞧热闹。“

她还记得方才自己丢脸的事,这会儿说话竟还学会拐弯,没有像以前那般大咧咧直接说类似“会作诗又怎么样,有本事如何如何”的话。

“玉竹妹妹,作诗本就是玩乐,当不得真的。”

姜敛秋不赞同的道,神情柔和又体谅:“早先是我误会竹筠妹妹了,你何止读过书,怕是学问比秀才都不差,也不知从何处学来的。”

她说着话,仔细打量眼前少女的神色。

师攸宁知道宿主读书识字都是作为秀才公的外祖父教授的。

若是宿主在这里,八成会因着姜敛秋这左一个“秀才”,右一个“何处学来”红了眼眶,甚至露出马脚。

可师攸宁虽代替宿主行事,但毕竟不是宿主。

如此,姜敛秋这算盘注定打错了。

此刻,清丽可人的少女诧异又失落的望着出言试探的姜敛秋。

她伤感又不解的问:“姜姐姐,我告诉过你的,之前我因着一场大病记不起前事,如今读书写字倒会,可这从何而来,却是“

“记不起以前的事?”

唐灵凤诧异道,既惊讶又心疼,不满的看着姜敛秋道:“姜小姐,你这戳人伤疤的毛病能不能改一改?”

姜敛秋也没料到是这般结果,眼见唐灵凤质问,周围人看她的目光也不太对,她忙道:“我何曾戳人伤疤了?”

“明明知道人记忆有缺,你又是说人不认字,这会儿又问这问那,也不知道安得什么心!”

唐灵凤可没有一般女儿家那轻声细语,婉转和缓的言语习惯,直戳戳将不满和质疑怼在了姜敛秋的面上。

熟悉的憋屈感又涌了上来。

姜敛秋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她不知是哪里出现了问题,似乎从竹筠出现之后,她便一次又一次的陷入尴尬的境地。

可是这次质问她的是唐灵凤,又似乎和竹筠没什么关系

"好了,灵凤,你这动不动便炸毛的毛病改一改。“齐萱作为主人,自然不能任由争执出现在自己的宴会上。

她转而又安慰师攸宁道:“竹筠姑娘虽然不记得前世,但如此出众的人品样貌,无论无何都会得上天眷顾的,不必太伤感。“

这一次,齐萱似乎没有看见姜敛秋尴尬的处境一般,半句都未提起她,更不要说递一递台阶了。

内心里,齐萱原本是也极看得上姜敛秋这个姜家嫡出小姐的,毕竟家室出众,本人才名又盛,可还有那拢钱的本事在。

可是今日种种,她总觉这姜敛秋太重名利且很是自私,心机更是深沉。

宋玉竹人虽愚鲁但到底对钱敛秋有一颗真心在,姜敛秋却一而再的利用。

至于竹筠这里,她既受人所托照看,自然容不得姜敛秋有意无意的为难或引祸到人的头上。

再者,齐萱也很意外于竹筠的品貌出众到如此地步。

便是没有人请托,她也不会让这个自己看顺眼的姑娘被人欺负了去。

不过,就目前宋玉竹和姜敛秋都没讨到便宜的情况来看,竹筠似乎很能将自己护的严严实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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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二十二章 噩梦

女子众多的场合,总是少不了小摩擦。

飞花令最终以师攸宁胜出,姜敛秋想要强行挽尊却又尴尬一回而结束。

不过,就算是没有宋玉竹的提议,按照以往宴会那般,众人互相之间切磋琴艺、棋力抑或书画才艺,乃是一直以来贵女们聚会的惯例。。

让师攸宁惊讶的是,宋玉竹这般鲁莽的人,竟画的一手好画。

一副百花争艳图栩栩如生,竟是难得的灵气十足。

见闹了好几回龌龊的明蓝色锦衣的少女看过来,目中还隐有赞叹之意,宋玉竹得意的掀了掀眼皮。

她放下笔,让开位置让周围的人能够更好的欣赏画作,自己却挪步到师攸宁面前:“作画只是雕虫小技,你若是想学"

"不用了。“师攸宁淡笑摇头。

宋玉竹这脑回路她实在是捋不明白,便打定主意井水不犯河水河水。

当然,有时候倒是可以适当的同情一下的。

同情什么?

宿主曾经也是姜敛秋可以接近的对象,结果被骗走信物,最终被强行推下悬崖跌落滔滔江水中。

如今宋玉竹成了姜敛秋最为亲近的对象,还不知要被怎么利用,总之结果大抵是不大好的。

师攸宁想着这些,便不大在意宋玉竹的挑衅了。

宋玉竹却不依:“竹筠姑娘这是,看不起我么?”

师攸宁摇头,不疾不徐道:“我说过了,我之前忘记了许多事,没准儿想起来的时候,这作画说不准会一些,就不劳烦宋小姐关怀了。”

按照往日的脾性,自己若是被小瞧了,宋玉竹非要扳回一局来。

可是此刻,眼前的少女安之若素的站在原地,眼尾微挑气度斐然,又让宋玉竹想起上午时的难堪,便不敢再寻衅为难。

她冷哼一声,最终昂着头挺直了背转身离去。

“画作的好又如何,用得着这般孔雀开屏一样的显摆?”

唐灵凤不满的嘟囔道:“我还会一整套的唐家qiāng呢,我骄傲了吗?”

师攸宁笑意扩大,自是比面对宋玉竹时要真诚许多,连连点头附和:“是是是,小凤最厉害了。”

湖边小亭中,袅袅琴音传来。

师攸宁眼睛一亮,对唐灵凤道:“听着不错,瞧瞧去?!”

唐灵凤往那头遥遥一看,露出个嫌弃的神情来:“真去啊?

那弹琴的可是姜敛秋,便是琴声再好听,可也改变不了这弹琴人的讨人嫌的事实。

听多了晚上不会做噩梦的么?

不过,看身边少女坚持,唐灵凤也不忍打击她这开怀的模样。

毕竟今日宴会上出了好几回糟心事,若她是竹筠,早便无精打采的了,哪里还生的出这兴致勃勃的样子。

师攸宁看到唐灵凤毫不遮掩的嫌弃神情,又是一乐,只说自己去便是。

正因为弹琴的是姜敛秋,她才一定要过去。

杀人偿命,虽然师攸宁暂时还不能让姜敛秋为宿主前世重重苦难,甚至最终毒发而死付出真正的代价,但暂时收点利息还是可以的。

唐灵凤却不肯让她独去,约莫是怕师攸宁被姜敛秋和宋玉竹两个欺负。

女子之间的手帕交,若是真心想待,那是不弱于男子之间生死兄弟的情谊。

唐灵凤既认定了身边少女是自个的闺中密友,保驾护航那是必须的。

光阴最无情,但同时也最宽容和公平。

师攸宁在不同的世界行走,得到的馈赠不单是龙凤册这个好伙伴,更有悠长岁月里一点点学习和进步的技能。

对她而言,姜敛秋这弹琴的技艺不过二流水准。

偶然一抬眸,看到唐灵凤与身边的少女结伴而来,姜敛秋也不知怎么的,心头蓦的一慌。

明明她手下的曲子是早便练熟了的,此刻心神不宁,琴音便露了破绽。

姜敛秋刚穿越过来的时候,因怀着几分文艺青年的心肠,还好生学过琴棋书画这等闺秀技艺。

可是这四艺,任凭哪一个都需要名师教导,而后还要自己日日勤学苦练,才能够在外扬几分名声。

半年下来,姜敛秋便觉得当初自己以为的弹琴赏画的雅致,竟是那般的枯燥无味。

后来,她索性用前世背诵的诗词给自己塑造了一个才女的名声。

至于琴艺之流,便事先练熟了几个曲子,倒也一直没有出什么纰漏。

若不是姜竹筠重新出现,甚至在这宴会上大扫她的脸面,姜敛秋目光一沉一瞬,她今日输了飞花令,不知要被多少人看笑话!

曲意即心意。

姜敛秋心绪不宁,弹琴的心境变了,一曲《山水情》便也弹的七零八落意境不再。

在这小亭子中的几个闺秀,琴艺都是不弱的。

几人此刻见姜敛秋用着郡主府的名琴,却弹奏出这等琴曲,虽因着教养不会叫停,但总是难耐的皱眉,对姜敛秋的评价又低了几重。

有人甚至想,当初那个为人娴雅,才艺出众姜敛秋,到底是真是幻!

姜敛秋也知道自己失态了,只按捺着心头的恼火对师攸宁柔声道:“竹筠妹妹怎么过来了?”

“看到姐姐弹琴,觉得很是动听,便忍不住过来瞧瞧。”

师攸宁微微一笑,拉着唐灵凤在亭子的空处坐了。

她微仰着头说话,眉目如画肤白如雪,背后是碧水清荷葱郁绿树,美好的竟是整个人都似入了画。

姜敛秋觉得这画面着实刺目,但到底抿唇笑道:”琴艺许久不练,倒有些生疏了,怕是污了妹妹的耳。“

”这倒是实话。“鹅黄色衣裙的徐家小姐冷声道。

姜敛秋起身后,她便替坐在琴案前。

此刻指尖轻触了亲弦,“铮”的一声破空而出,就像发泄心中的厌烦一般。

这姜敛秋今日几次因着竹筠失了脸面,如今还能言笑晏晏的和竹筠说话,分明就是还惦着郡王府的好处。

竹筠是个傻的吗,怎么还非要凑上来?

徐家在京师亦是根基深厚,并不比姜府差多少,是以才敢如此出言挤兑姜敛秋。

她出了口气,却转而问师攸宁道:“竹筠姑娘要试一试吗?”

小亭里的几个闺秀都看向师攸宁。

方才飞花令的那一幕,竹筠已给她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甚至可以说是震撼。

此刻众人皆以询问又好奇的目光看向倚栏而坐的少女。

即使这少女说自己不会弹琴,也定然没有人会像最开始一样,怀疑或鄙夷的看待她。

“弹琴?”师攸宁摇摇头:“不知道会不会。”

她长的好肤色又玉白,即使坐着也自是翩然身姿,并不显半分不端庄。

此刻这般赧然的微微摇头,竟将满湖粉白的荷花都比了下去。

因为想不起以前的事,所以连自己会什么都不知道,几人想起面前少女失忆的事情来,竟都难掩同情可惜之意。

姜敛秋见徐骊撇过她刻意与姜竹筠说话,心底冷笑一声。

姜竹筠一个村姑生下的女儿,即使生父是姜统勋这个京师贵公子,可也改变不了她在贫瘠小镇长大的事。

不要说弹琴,怕是在此之前,连琴都没有摸过吧!

徐骊虽对眼前少女有同情之意,但这份同情却只是居高临下的,微小的没什么分量。

然而,她窥见姜敛秋眼底那一丝几不可查的瞧不起,心底便不大舒服起来。

她劝解道:“不会也无妨,有些人即使有条件学,还惫懒的只习了个二流水准,竹筠你这般聪慧,若是下功夫,定然是错不了的。“

方才一首琴曲弹的七零八落的姜敛秋面色一僵。

这般含沙射影的话,自然是不难懂的,凉亭里的气氛一时尴尬起来。

徐家和姜家都是京师排的上号的大族,眼见这会儿姜敛秋和徐骊要起争端,一时竟无人敢搭腔,免得不小心和两家都结了仇。

那样,说不得就是给父辈惹麻烦了。

当然,这不敢搭腔的人中并不包括师攸宁。

“那就承徐姐姐你吉言了。”

她眸光清亮,很是感激徐骊出言安慰的意思。

又道:“弹琴我是不会的,但渐渐的也想起一些家乡的小曲子,说不准哪一天,也许过去的事就都想起来了。”

也许有一天,过去的事就想起来了?!

这一句话扎入脑海,姜敛秋瞳孔微缩,感觉有些站立不稳。

师攸宁看似闲适,但其实一直有意无意的注意着姜敛秋的动静。

此刻见姜敛秋面色有些泛白,眼神更是虚浮不定,知道她心里还指不定掀起怎样的惊涛骇浪来。

徐骊对此丝毫不知,倒是饶有兴致的问:“真的?弹琴作画每次宴会都不会落下,倒是乡俗小曲不曾听过"

师攸宁点点头,就势从旁边的石桌上取了吃点心用的竹筷,又拿了一个瓷杯在手中,复又坐了回去。

在竹筷轻轻敲击瓷杯的清脆声响中,她柔声唱起继承自宿主记忆中的南地乡曲。

南地多山水,南人不论男女,样貌都多是秀丽雅致的。

而南地的音色,比起京师这北方帝都人的豪阔舒朗,更显细致婉转。

曲子并不长,但婉约清幽之意袅娜盘旋。

配着师攸宁刻意压低放柔的嗓音,如清风拂柳又似月笼寒烟,让人忍不住生出万般细腻思绪来。

凉亭中的众人,便是性子急躁如宋玉竹,更喜简洁明快的唐灵凤,此刻都陶醉在这幽幽低唱中。

然而,对姜敛秋来说,这曲子却如噩梦般从她的耳朵一路钻进心腔,然后狠狠的攥住了她的心脏,让她喘不上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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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二十三章 圣旨

明明是六月末夏日风光最好时,姜敛秋却觉一股凉气自脚底窜起,似恶鬼般攀到她的脊背上,让她遍体生寒。

这寒意最终化做了无可比拟的杀意。

杀了她,一定要尽快杀了姜竹筠!

姜敛秋心底尖啸出声。

因为姜竹筠低声喃唱的这曲子,她曾经听到过,还不止一次。

在她将姜竹筠接进府中,为了骗走那些认亲的信物,为了知道姜竹筠母女的更多细节,她们曾经亲如姐妹的相处了三个月。

那时候,姜竹筠每每孤寂想家时便会唱这首曲子。

姜敛秋听的腻烦,但却会温言安慰她,借此让姜竹筠更加信任自己。

她骗姜竹筠说等钱父过几月去京师照看生意的时候,可以顺便将姜竹筠送往京师的亲人那里,也免得她单独上路不安全。

可钱家举家搬迁往京师前的最后一夜,姜敛秋踩在姜竹筠的胸口,告诉姜竹筠自己忍够了。

她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再也不想和不用每日刻意讨好和亲近姜竹筠!

那夜,姜敛秋让人将哭的死去活来,恨不能眼流血泪的姜竹筠扔下了悬崖。

往日种种,姜敛秋在成功成为姜府嫡出的大小姐后,便很少这般细致的回忆过了。

可是此刻,她脑海中的画面一帧帧的闪过,竟不受控制一般压根停不下来。

一曲住,师攸宁得到了小亭子里几人的交口称赞。

最重要的是,她感受到了姜敛秋的畏惧、恐慌,还有几乎遮掩不住的杀意。

对这样的结果,师攸宁很满意。

当然,师攸宁对姜敛秋的克制功力还是很佩服的。

毕竟这位鸠占鹊巢的大姐,明明此刻又恨又惧,竟还维持着面上的笑意,随着众人夸赞了她几句。

当然,姜敛秋和宋玉竹借口去别处瞧瞧离去的时候,师攸宁可是特意让龙凤册正面去瞧姜敛秋的脸色。

按龙凤册的话来说,红唇皲裂面色苍白,仿若丢魂一般。

今日真是波澜起伏状态良好的一天,师攸宁在徐骊的琴音中,目光疏懒的看向湖光山色。

暂时将姜敛秋打了个满头包,这会儿陡然空闲下来,她便觉出几分无聊来。

师攸宁有些想齐允曙了。

若是这会儿自己在郡王府中,两人该一起吃午饭的。

对她而言,比起岳亲王府园子里这名花异草遍布的美景,还是她家郡王那张冷秀绝丽的面容更有看头。

郡王府书房,

案头摞着许多文书,左手边半尺高的是还未处理的,右手边一尺多高的是已经处理完的。

书案后,埋头扫视公文的青年薄唇轻抿,黑沉的眸子闪过一缕困惑。

夏日暑热当头,齐允曙一向不喜这季节,地面上摆着超出常量的冰盆,将书房凉的寒意森森。

他放下笔,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耳廓,又触了触额头,不像是着凉的样子,怎地耳朵竟有些发热。

既已打断了思绪,齐允曙便索性起身活动筋骨,抬手捏了捏鼻梁,心道也不知那小东西在亲王府过的怎么样。

才半日功夫,他却觉得她已经离开许久了,久到往年夏日都如此凉爽的书房,如今竟觉出几分冷寂来。

正在此时,门房却报宫里有人来了,似乎是来宣读圣旨的。

传旨的是齐康帝身边的总管太监赵永安。

他容长脸上面白无须,笑呵呵道:“还请郡王爷接旨吧,这旨意宣读完了,六爷便要更上一层楼了。”

赵永安说的欢欣,但却见原本面色平静的青年面色微怔,眉心微皱:“赵公公,只有这一道圣旨么?”

齐允曙犹记得那日殿中父皇的话,亲王之位和竹筠的郡主位份,他只能选择一个。

亲王爵位他可以再挣,却哪里舍得竹筠在外行走时被人小看。

赵永安连忙道:“回六爷话,圣旨有两道,其中一道还是六爷您亲自求来的呢,您忘记了吗?”

他笑眯了眼,瞧着喜庆极了。

旁人不知这位六皇子殿下那日在殿内直夭夭跪了一个时辰的事,可赵永安是齐康帝的贴身太监,个中原委那是一清二楚的。

要说那竹筠姑娘也真是命好,遇着了这位诸皇子里头最面冷心热的一个,这一辈子尽是荣华富贵了。

齐允曙舒了口气,多少年没有这样提着心的时候了。

宣读了齐允曙晋封为亲王的圣旨后,王府一同聆听圣旨的下人们俱是欢喜不已。

宰相门前七品官,这话从不是空口白牙,主子身份高了,做奴才的在与各府的奴才的来往上,那也自有一份光鲜在。

接圣旨是要阖府人都到场的,赵永安拿出另一份圣旨,目光在人群中搜索:“哪位是竹筠姑娘,还请王爷让其前来接旨。”

站在齐允曙身侧的李吉心头一惊,急忙道:“主子爷,奴才现在便去王府接姐姐回来。”

齐允曙抬手止了李吉的话,对赵永安道:“也是那丫头的太松散,今日去了岳亲王府游玩,宫里的圣旨耽搁不得

因着岳亲王去齐康帝那里讨赏,借走了御花园中的一部分花卉,赵永安是知道岳亲王府办赏花会的事。

他不由感叹这竹筠姑娘在王府果真是得宠,明明一介民女,却连岳亲王府也游赏得。

至于宣旨,自然是要宣到本人头上。

虽然要多跑些路,但更是现成的在炙手可热的庆亲王跟前卖好的机会,赵永安哪里有不答应的。

两座王府之间距离不近,马车行走需得半个时辰。

宫里头浸营这许多年,赵永安习惯了万事都要琢磨透彻。

他寻思着以往也不是没有宣旨时,领旨的人不在其位的事也有机会。

那时候,大都是让人快马加鞭的赶来才是最稳妥的方法,便是等一日都是等得的。

如此,这宫里圣旨耽搁不得的话,其实也不是特别站得住脚。

庆亲王这位主子爷宁可劳动己身都要去岳亲王府宣旨,岳亲王府哪里特别了?

赵永安身体随着马车轻微晃动,原本眯着的眼倏然睁开,岳亲王府如今赏花会,那必定是个热闹所在。

到时候整个岳亲王府的人都出来接旨,那不是意味着很多人会目睹那竹筠栖上枝头,从此金尊玉贵不同以往?

庆亲王这是,在给那竹筠姑娘做门面呢!

当真是用心至极!

想到此处,赵永安不禁对那既救过庆亲王,又对安亲王亦有救命之恩的竹筠万分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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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二十四章 落水

清凉湖风拂面而过,将夏日暑热涤散七八成。

这原本正是观花赏景的好时候。

但假山背后的宋玉竹,此刻唯有死死咬着下唇,才勉强控制住自己不冲出去,将前面吐出不屑言语的那两人的嘴堵上。

“听说是挨了一记耳光呢,她明年就要及及笙了吧,这么大了还被父亲掌掴,也不知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说话的女子声音压的虽低,但揣测之意却像细蛇一般蜿蜒盘旋含义不明。

“你是没瞧见她说那竹筠坏话的时候,结果让人当场拆穿,低头认错才罢!”对面的女子讥笑出身:“还御史家的姑娘"

“"

与宋玉竹一道的姜敛秋原本满怀心思,此刻见宋玉竹脸涨的通红,搭在假山石上的指甲断了都没有察觉,心头的惶然突然就有了发泄处。

等假山那头闲话的两人离去后,宋玉竹抱膝蹲了,喃喃道:”她们怎么怎么能这样"

看到宋玉竹这没出息的样,姜敛秋心头嗤笑。

若是往常,以宋玉竹的脾气定然是会冲出去的,可是这回却嘴唇都咬出血了都不出声,怕是心里也觉得外头那两人说的没错。

只是没错归没错,心里不怨恨却是不能的。

姜敛秋心里有了主意,她蹲下来,手掌轻柔的搭在宋玉竹的肩头:“玉竹妹妹,你不要太难过,我知道你的"

"为了个玉佩,爹爹打我,娘亲护着我但其实也怨我惹了事,那竹筠不过一个贱民,可现在人人都说我的不是!“

宋玉竹哽咽道:“我什么身份,她什么出身,若不是她迷惑了庆郡王,便是乱棍打死了,又是什么大事!”

“谁还没有受过委屈呢?”

姜敛秋声音委顿下来:“我刚回到姜府的时候,府里的那几个姐妹面上和气,背地里还不是略次嫌我害我!"

各种委屈在姜敛秋平铺直叙的言语中,却似乎带了奇异的魅力,宋玉竹渐渐忘记了啜泣:“后来呢?”

姜敛秋说到了府里三叔的庶女陷害她私藏了一匹上好料子,结果府里人人都不相信她的事。

其实,哪里就有这样的事了。

姜家家风清正,便是几个姐妹真有些不合,也根本不会闹得出这等偷鸡摸狗的事。

再者说,府里还有姜老太太坐镇,规矩体统向来树立的明白,根本不会出这样的疏漏。

并且姜统勋如今是姜家子弟中最出众,是日后有望拜阁封相的栋梁之才,姜府又有哪儿会薄待了他的女儿。

不过信口开河之事,哪里又有什么压力。

姜敛秋继续道:“后来我气愤不已,去寻庶妹对峙,却不想她却反而将我推入鲤鱼池中。”

她见宋玉竹听的认真,扭脸看了一眼不远处碧波荡漾的湖水:“她推我入水的事无从抵赖,大家知她恶毒,这才相信了我。”

宋玉竹顺着姜敛秋的目光,视线往湖水中一探,却像是被什么灼了眼一般不敢再多看。

只她心底却有一个念头徘徊不去,原来落水了就能让大家同情自己,也许还能让人知道竹筠才是恶毒的那个人!

宋玉竹神思不属,并没有注意到姜敛秋看到她看湖水时那诡谲的眼神。

岳王府园子里的湖连着外头的活水,面积很不小。

只是再宽敞的湖边也禁不住狭路相逢这四字的折腾,望着愈走愈近的宋玉竹,师攸宁扫兴的挪转了脚步,决定换个方向赏景。

若是可以,师攸宁倒更想将宋玉竹踹下湖去清醒清醒。

古代不比现代那般和平富足,既投胎成了大家小家吃穿不愁,便该好生享受人生自得其乐,一个劲儿钻牛角尖做什么!

见前面的少女挪转了方向,宋玉竹顾不得心头尚带的犹豫,几步追上去:”竹筠,你是心虚了吗?“

她拦在师攸宁面前,气喘吁吁又气愤难言:“你将我害的这般惨,你我不会让你好过的!”

师攸宁见她眼神闪烁,不由得皱了皱眉,和龙凤册交流了几句后才安下心神。

她觉得好笑:“原来你的不顺心全是别人的错,那还真没什么好说的,你想让我怎么不好过,我拭目以待!”

宋玉竹被眼前少女完全不在乎的眼神看的气闷。

竹筠不怕她,甚至是看不起她!

她心一横,上前就要胡乱去抓眼前少女的胳膊。

唐灵凤衣裳被小丫鬟打翻的茶盏弄脏,她又不喜欢人近身服侍的,早将贴身丫鬟打发不知去哪里闲磕牙了,师攸宁便让四喜去帮她更衣。

只是四喜虽不在,师攸宁记得齐允曙嘱咐过的话,九辞却是还带在身边。

如此,师攸宁只站定不动,宋玉竹的手还未伸到她的面前,已被九辞一手便掀开了去。

宋玉竹被大力掀的后退几步,差点摔倒在地。

她狠狠的瞪视了师攸宁一眼,知道不能趁机伤了眼前少女,便直接咬牙跳入了湖水中。

于此同时,再远些的地方,一个小丫鬟惊声尖叫:“哎呀,不好啦,有人落水了!”

其他人原本隔的就不远,只自顾的忙活自己的事,竟一时没有顾得上湖边的情形。

如今听得这一声惊叫,很快众人都围拢了过来。

因为赏花宴有一半是借着赏荷花的名目,湖水不浅,为着以防万一,附近是有会水的婆子守着的。

如此,宋玉竹被救上来的很快,只呛了些水,咳嗽两声便没什么大碍了。

不过到底是落了水,她衣裳尽湿发丝淌水,妆也花了,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好好的怎么就落水了,赶紧换衣裳,记得喝姜汤,可不要闹病了。”刘侍郎家的小姐关切的道。

她和宋玉竹本来交情一般,可因着目睹了之前宋玉竹当众道歉的事,这会儿人又落了水,便不由同情起这位御史家的小姐。

这是出门没有看黄历吧,怎地就倒霉成了这个样子!

夏日衣裳轻薄,被水一泡便很不成体统。

宋玉竹用下人递上来的干衣裳裹紧了自己,却是挥开了旁人要扶她的手,仇恨的伸手一指道:“是她,是她推我下水的!”

人群哗然,都不由自主的看着被宋玉竹指着的少女。

是竹筠,怎么会是她呢?

“方才宋小姐落水的时候,好像岸边站着的就是竹筠!”有人回忆道。

【作者题外话】:晚上还有一章哈,么么哒~

{更新状态神出鬼没的慢慢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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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二十五章 诬陷

同情弱者是人的天性。

此刻师攸宁站着,衣裳光鲜貌美神清,而宋玉竹则水淋淋湿哒哒的跪坐在地。

两相对比,有许多人回忆起听到有人喊落水,冲过来时的确见宋玉竹身边只师攸宁一个的情形,便不由自主的皱起眉来。

“不过是争持了几句,做什么推人下水,心肠也忒歹毒了!”

“不会是有郡王府撑腰,就这般肆无忌惮吧?”

“这湖水可深,若不是救的即使,即使要不来命,泡的久了岂不是坏了身体底子"

“我家远方一个表姐,听说就是因为落了水,结果得了寒症,嫁人两年多了一直怀不上孩子,如今连带娘家都抬不起头来。”

“"

人群中议论声一片,有唏嘘感叹的,有含沙射影的指责的,有拉杂起落水相关的事絮叨个没完的,嗡嗡声一片。

但在这混乱中,比较统一的是,人们几乎一面倒的同情宋玉竹,看向师攸宁的目光极其的不友好。

这不友好在看到师攸宁这罪魁祸首竟不慌张也不愧疚,浑然没事人一般,就更剧烈的翻涌起来。

宋玉竹被众星拱月的安慰着,原是做戏般的拿捏着几分可怜相,后头却是真被勾起了伤心事,泪水混着水渍肆意的落下,可怜极了。

见她这般作态,师攸宁眼底的嘲讽一晃而过,冷声道:“宋小姐,我都没有哭,你哭什么?”

宋玉竹泪眼朦胧中听得这一句,因着心虚不由自主的瑟缩一下,却是哭的更凶了。

“竹筠姑娘,你不要太过分!”

看到宋玉竹被吓的瑟缩成这般,蹲在她身边小声安慰的闺秀义愤填膺道。

“就是,就是,就该让郡王殿下知道她心肠歹毒成这般,看她还有什么脸面待在王府!”有人附和道。

“也不想想自己是什么身份,竟敢暗害官家小姐"又有人道。

师攸宁觉得好笑。

这些人在宋玉竹落水的事发生之前,不少都热情的和她打招呼,有几个还想邀她去家中做客,如今却问都不问就这般指责出声。

当真有趣又讽刺!

“宋小姐,你落水的时候的确身边只我和我的贴身侍女两个。”

师攸宁非被闲言碎语两句就承受不来的性子,不去管周围人的谴责,只居高临下的看着宋玉竹:“可是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心里清楚!”

“够了,竹筠妹妹!”

姜敛秋姗姗来迟,一脸的痛心疾首:“玉竹妹妹是有不是的地方,我已经说过她了,你何必再这样苦苦相逼!“

师攸宁了然,就说宋玉竹怎地突然变聪明了,知道正面刚不成,竟来了这一出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数。

看来与姜敛秋脱不了干系。

”姜姐姐,你才过来这里,连问都不问一句就这般指着我,难不成有千里眼顺风耳,这里的一举一动你早便知道不成?“

师攸宁意有所指道。

姜敛秋被问的一个仰倒,这次是她心急了。

她心头慌乱一瞬,但却很快便平静下来,愈加义正言辞:“我有眼睛!难不成是玉竹妹妹拼着要淹死的结果,来诬陷你不成?”

师攸宁也不在意姜敛秋的强词夺理,叹息道:”眼见不一定为实,如果我说是她自己跳下去要诬陷我,姐姐信吗?“

人群中一片哗然,只是宋玉竹扑进姜敛秋怀中哭的凄惨,相信师攸宁话的人便并没有多少。

姜敛秋看着少女清亮的眸光,想起的却是少女才唱过不久的,那首让她不得安宁的南方小调。

她别开头:“她自己跳下去诬陷你,快别胡言乱语了!玉竹虽鲁莽但心底却不坏,怎么会诬陷你!”

“姜姐姐,我没有我知道你和竹筠好,便想着放低身段说两句好话,咱们日后便都是都是好姐妹!”宋玉竹哽咽道。

姜敛秋感动又愧疚的道:“我知道,我都知道,都怪我,我不该硬要你和竹筠和好,我以为她是个好的"

这般姐妹情深的画面,师攸宁看在眼中却几欲作呕。

不过,她却决不会在姜敛秋这等心机歹毒之辈面前露出强烈情绪,只淡淡道:“旁人与我交情不深,姜姐姐却是说要照顾我的,是么?”

姜敛秋做痛心疾首状劝说道:“我是说过这话,竹筠妹妹,你早些认错,我会替你求情的!”

“原来你的照顾,竟是不依不饶的非要将害人的帽子扣在我头上。"

师攸宁点点头:”只是我若没有害人,你又当如何?“

姜敛秋虽然来的最晚,但其实宋玉竹的一举一动都被她算计在心看在眼中,知道姜竹筠这回无论无何也洗脱了不了嫌疑。

名声坏了不过是第一步,她总能渐渐的让姜竹筠退无可退,在姜竹筠记忆未恢复之前,让她再不能开口!

如此,她便坦然道:“若我真误会了你,我"

"用不着!“唐灵凤拨开人群前来,与师攸宁并肩而立:”你不信她,我信她!“

她的贴身丫头找不见,备用衣裳便不好拿,穿的是四喜找来的师攸宁的备用衣裳,此刻一身白玉兰散花百褶裙。

比之之前的英气勃勃的装束,此刻更多了几分女子的柔美。

师攸宁心下感动:“小凤"

唐灵凤黑白分明的眼满是愤怒,狠狠的盯了姜敛秋一眼,转脸看着师攸宁时却满是关切:“竹筠,你不要怕,我相信你不是这样的人!”

“可事实摆在眼前!”有人不满唐灵凤这不管三七二十便护短的样子。

“兵不厌诈,眼见不一定为实,我唐家人看人交心!”唐灵凤毫不退让:“她说没有,那便是没有,谁知道宋玉竹又出了什么幺蛾子!”

“小凤,你既信任我,那我定然不会让你失望!”

师攸宁原本便喜欢唐灵凤一片赤诚,如今却是真的拿她做贴心的好友。

她环顾周围的人一圈,视线最终落在宋玉竹身上:“事实究竟如何你自己清楚,你既然如此下作,就不要怪我不留情面!”

对上少女清冷笃定的眼神,不少人或低头或避开眼去,竟不敢直视。

等下意识的躲避之后,心底却又不解,明明就是竹筠的错,自己怎么会心虚?

此刻退无可退,除却唐灵凤这个和自己一向不对头的,所有人都向着自己,局面比自己想象的还好。

宋玉竹哪里是肯认输的,甚至心底已带了胜利者的得意:“竹筠,就是你推的我,就是你!你这样恶毒水里好冷,我好怕!”

“是吗?”师攸宁勾唇一笑:“你一会儿会更怕的!”

宋玉竹迷惘不解,却见自始至终都没有慌乱过的少女转头看向人群之后:“九辞,将人带上来!”

众人是认得师攸宁身边的九辞的,毕竟她们身边带着的丫头,总是贴心机灵笑容满面的。

这大半日的宴会上,竹筠身边都是另一个圆脸丫鬟忙前忙后笑的又讨喜,只这一个丫头冷着脸,像一截木头桩子。

但此刻,这一截木头桩子却面无表情的拎着一个小丫鬟,松手便将人扔在了宋玉竹的面前。

“姑娘,人带来了,她想跑,但没跑的了。“九辞道。

宋玉竹看到这小丫鬟,目中有慌张之意,不自觉的攥紧了自己湿漉漉的衣裙。

之前宋玉竹自个跳了湖,随后便是这丫鬟站的远远的喊了一嗓子有人落水的话。

师攸宁当机立断便让九辞去将人制住,这会儿却是派上了用场。

“说说吧,你看见了什么?”师攸宁看着那小丫鬟。

小丫鬟慌张的看了宋玉竹一眼,小声道:“有有人落了水,奴婢奴婢看见有人落了水!”

“那当时什么情景,你看清楚了吗?”一直旁观全程的徐骊问。

小丫鬟瑟缩一瞬,结结巴巴的道:”看看清楚了,是是她推了宋小姐!“

她慌张的指了指师攸宁,而后将头埋的更低了。

徐骊心下失望,姜敛秋明显护着宋玉竹,这是她不愿意看到的。

可是若真是竹筠推了人,她更没什么好说的。

即便是被人陷害,那也是竹筠自己没脑子,怨不得人!

竹筠自己人抓来的丫鬟,结果却指正了她自己是凶手,简直是再没有的,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这是所有人心底的想法。

“你等等!”

唐灵凤眉头皱的紧紧的,蹲**捏着小丫鬟的下颌强迫她抬头:“这么眼熟,之前不小心推落了茶盏,将我衣裳打湿的不就是你么?”

小丫鬟呼吸一滞,下意识的想后退,但唐灵凤长年习武手劲不小,她哪里挣脱的了。

”原来是调虎离山!“

唐灵凤恍然大悟,嫌恶的看向宋玉竹:“不会是你收买她,先将我弄走,然后又跑来诬赖竹筠吧?”

师攸宁道:“就是这样!宋玉竹莫名其妙的跑来我面前跳湖,我尚且没有反应过来,这小丫鬟便一嗓子喊出来,可见是时刻盯着的!”

宋玉竹心慌气短:“你胡说!我根本不认识她!”

师攸宁却不理她,只不紧不慢的道:“这是岳王府的丫鬟,你若是想指使,怕是得就地收买才成。”

徐骊反应过来,盯着地上瑟瑟发抖的小丫鬟道:“搜一搜不就知道了!”

“凭什么说搜就搜,就是竹筠推的我,为什么要多此一举!”宋玉竹带着哭腔的声音尖锐刺耳。

姜敛秋被她哭嚷的心烦,知道此事今日又是不成了,只得改口道:“玉竹妹妹,就搜一搜吧,若是误会,定能还你清白。"

师攸宁见状,不得不佩服姜敛秋见风使舵的功夫。

如今即使宋玉竹被揭穿,姜敛秋却已将自己放在了被蒙蔽的立场上。

不过,来日方长么!

宋玉竹自然是不肯让人搜小丫鬟的身的,激动时竟似泼妇般撒泼开来,直嚷着众人是要逼死她!

“本郡主说搜得,谁还有异议?”郡主齐萱不知什么时候到的,她扬起声说话,众人纷纷让路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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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二十六章 底牌

第五百二十六章

“郡主,是竹筠推我下水!”宋玉竹希冀又可怜的看着齐萱:“你要给我做主啊,她现在还想冤枉我!”

比起宋玉竹的可怜相,师攸宁便平淡的多,只对齐萱微微颔首道:“见过郡主。”

齐萱回以师攸宁一笑,居高临下的看着犹自赖在地上不起的宋玉竹:“不搜身也没什么"

看郡主的样子,明明是对竹筠更有好感的样子,怎么却对搜身的事这般无所谓,倒又像是向着宋玉竹,众人这回是真的迷惘了。

师攸宁却是知道齐萱为何如此。

比起将被宋玉竹收买的小丫鬟提到此处逼问,郡主齐萱才是她最大的底牌。

因为在宋玉竹出现在湖边的那一刻,师攸宁已经从龙凤册处知道了,关注此间情形的,不单有远处tou kui的姜敛秋、小丫鬟。

再更高些的假山群托起的半山亭中,郡主齐萱更是将湖边的情形全收眼底。

此刻,听得齐萱说不搜身,宋玉竹周身僵硬的肌肉一下子松快了,不知是怕还是感激,眼角又留下泪来。

但是下一刻,她便听到齐萱冷淡又嫌恶的声音。

齐萱道:”很不巧,你之前伤害竹筠不成,后又自顾跳入水中的情形,本郡主在那亭中看的一清二楚!“

众人顺着齐萱的目光看过去,果然见百十步远掩映在浓绿树荫当中,假山垒起的高处那一处小凉亭。

那里若是站了人,是很难被外头的人看见的,但是却可以俯瞰这园子的大半。

要目睹湖边发生了什么事,自然是轻而易举。

“不不可能的"

宋玉竹落水后面色微白,此刻却是死灰一片,苍白的唇哆嗦着:“明明明明没有人的"

听到她这话,众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想起方才在宋玉竹的哭泣下对竹筠的指责,好些人都觉得面上发热,心底不免怨愤且鄙夷着宋玉竹的蠢笨与毒辣。

今日若不是竹筠机警在前事先拿住了小丫鬟,更幸运的是有郡主这个旁观者看了个正着,宋玉竹的奸计岂不是要得逞?!

若真是如此,日后谁还敢与姐妹于僻静中闲话,若是一不留神被算计了,当真是有苦说不出。

不过,今日这事在世家贵族中流传开来,倒有意外的好处。

譬如当真再有这等陷害倾轧之事,若是旁观者或长辈一味地偏袒那瞧着可怜的一方,便会有人提起岳亲王府的这一遭事。

如此,人们心中不免犹疑,看着可怜的那一个,当真就是无辜的吗?

再细细往下一查探,果然避免了许多类似的陷害与纠缠。

不过,这却是后话了。

且说如今,宋玉竹不惜跳湖也要诬赖师攸宁一遭,当真是让人觉得可怜又可恨!

这会儿了,自然再无人敢安慰她,便任由她孤零零湿漉漉的坐在地上。

那小丫鬟见状,哪里还敢再隐瞒,直接将腰间荷包里,宋玉竹用来收买她的金豆子掏了出来,又将事情说的明明白白。

原来,果然是宋玉竹先收买这丫鬟弄脏了唐灵凤的衣服借以引开她,而后又吩咐这小丫鬟候在湖边不远处,一有不对就喊叫出声。

小丫鬟竹筒倒豆子的将各种隐情吐了个干净,宋玉竹此刻瑟缩成一团,羞耻、害怕与懊悔夹杂着在脑海中翻滚,恨不能就此钻了地缝去。

唐灵凤听得这水落石出的情形,拳头捏的死紧,只因此事齐萱这个主人处理才是正理,便强自忍耐着。

“宋小姐,你是御史府的千金,如今收买王府的丫鬟在前,陷害竹筠姑娘在后,本郡主却不能就这般放你走。”

齐萱皱着眉道:“如今只等郡王府和御史府的人都到齐了,再细细论一论今日这事该如何处置。”

任是谁热热闹闹的待客宴会被几次三番的败坏兴致,心中也高兴不起来。

宋玉竹愣愣的看着地面,像是一株枯萎了的花草那般。

齐萱也不耐烦她这搅风搅雨的样子,又看着地上的小丫鬟。

她冷声道:“身为王府奴婢却如此贪财狡诈,王府的名声不能因你而坏,本郡主罚你二十大板而后发卖出去,你可服气?“

齐萱早已于去年定了亲事,明年便要出嫁,王府中馈早便从王妃手中接过来用以练手,此时处理起事情来干净利落的很。

二十大板若是落在一成年男子身上,只不过一两个月下不来床。

可眼前这十三四岁的小丫鬟,骨头稚嫩平日又养的娇嫩,打完了估计要去半条命,说不得还会落下个终身残疾。

小丫鬟显然也知道自己会遭遇什么,忙不迭的磕头求饶,额头砰砰触地,很快地面上便晕开连灰带红的血迹。

师攸宁心下叹息,这么大的小丫头,在现代的时候也不过上初中的年纪

只是叹息归叹息,她却不会为这丫鬟开脱。

人总要为自己做过的事付出代价,有时候滥好心就像是软刀子,没得怕伤了人,最后却扎在了自己身上。

就像是宋玉竹的事,师攸宁想着若是一开始她便毫不留情的将其打压的不能抬头,也不会给她二次纠缠的机会,又闹出这一场风波。

忒的累人!

姜敛秋原本还很尴尬自己为宋玉竹开脱的事,此刻见师攸宁别过脸去,心头又有了计较。

她目光怜惜的看了一眼地上磕头的小丫鬟,软了身段对齐萱福了一福。

师攸宁见她这般作态,顿时一阵腻歪。

果然,师攸宁听得姜敛秋轻声细语道:“郡主,这小丫鬟许是一时昏了头,如今也知道错了,不如就饶过她,从轻发落吧。“

“从轻发落?”齐萱看向师攸宁:“姜小姐,此次的受害者是竹筠姑娘,你似乎更该求情的,却不是本郡主。”

姜敛秋看向师攸宁:“竹筠妹妹,姐姐知道你是个心善的,这小丫鬟和我那弟弟差不多的年岁,如今我真是不忍心"

众人是知道姜敛秋的身世的,也不止一次的听她提起过还在钱家时,钱府还有一个十四岁的弟弟。

她这般不避讳的提起过往,似乎一点都不嫌弃自己曾是商家养大的,众人都觉得她很念旧情。

每每此时,大家总对姜敛秋的观感要更好些。

这次也是一样,她们中有不少人方才指责竹筠并安慰了宋玉竹,而这其中,显然是姜敛秋做的更多。

如此,姜敛秋为小丫鬟求情,也似乎一并能够洗脱她们心头的羞臊之感般,闺秀们便也巴望着被姜敛秋软语相求的少女能网开一面。

【作者题外话】:今天是

三更{大写加粗}

并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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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抱抱亲亲举高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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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二十七章 决绝

第五百二十七章

照着姜敛秋的意思,若是她不为这个小丫鬟求情,那自己就是一个狠辣无情的人!

道德bǎng jià的气息铺面而来,师攸宁好笑的挑了挑眉。

她甚至忍不住猜测,姜敛秋是不是私底下练了什么白莲花秘籍,婊里婊气到这等地步,也是不容易。

见师攸宁不说话,显见心里是不愿意的,姜敛秋愈发道:“竹筠妹妹,就当姐姐求你了,我实在是不忍心"

她纤细的眉微蹙,悲天悯人极了。

师攸宁反问道:“姐姐这会儿不忍心了,那方才为什么一而再的逼我承认推宋玉竹下水,却是半点都不肯信我?”

“这"

姜敛秋委屈道:“我我也是受了蒙蔽,方才那样的情形,玉竹妹妹她是昏了头,也请你请你高抬贵手。”

姜敛秋这般为着宋玉竹和小丫鬟求情,虽然围观的人认为她太过心慈手软,但却总还是觉得她人不错。

然而,被祈求的清丽少女面色淡然,吐出的话却很坚定也很绝情:“你求情你自以为伟大,但不要拉着我,我不原谅!”

“竹筠妹妹,你怎么能"姜敛秋不可置信道,谴责的目光明晃晃的看着眼前的少女。

师攸宁这般冷静干脆的拒绝了姜敛秋的请求,这般不留回旋的余地,习惯了含蓄婉约,凡事都留有余地的闺秀们都惊呆了。

齐萱却怔楞了一瞬,旋即有些欣赏的看向身边的少女。

果然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吗?

这竹筠说话简洁又冷淡的样子,和庆郡王表兄倒很相似,她心道。

若是她是竹筠,被冤枉到如此地步,那定然也是不原谅的,也有竹筠这般当众拒绝的勇气。

但是,齐萱明白自己这勇气是来自出身皇族的傲气与底气,这竹筠却是完全的自身强硬,当真是让人羡慕又赞叹。

师攸宁却不知自己在齐萱眼中的形象是如何一圈儿一圈儿的高大。

她反问姜敛秋道:“姜姐姐想说什么,我怎么能这么无情,甚至是无理取闹?”

姜敛秋尚来不及回答,便见面前的少女眼波轻转,却是极矜傲不屑的样子。

面容清丽的少女声若清泉,悦耳但不显软弱。

她道:““今日没有郡主,真相便难以大白,到时我被千夫所指,若想不开自尽了事,我的名声,我的性命,姜姐姐能赔给我吗?“

“你如今如今不是也好好的吗?”一个闺秀觉得师攸宁太过咄咄逼人,忍不住反驳道。

师攸宁也不恼,她知道刀子不扎在自个身上,那人难以体会到旁人被扎时是什么痛楚的。

若是人人都互相体谅,那这世界可就安生多了。

她看向那闺秀:“我好好的,那是因我运气好,不是因谁心软放过我,可是就因为我安然无恙,那起了坏心的人,就该被轻拿轻放吗?”

那闺秀抿唇不说话,眉宇间却没有方才的执拗了。

师攸宁看向姜敛秋:“姜姐姐,若是你害了我的命,我却侥幸没有死,是不是你就没有了错处,就不该受到惩罚?”

你若是害了我的命!

姜敛秋心惊肉跳,连忙道:“我没有,你不要乱说!”

师攸宁倏然一笑:”姜姐姐,我不过是打个比方,你便都这样惊慌失措了,那我被陷害的时候,又该有多害怕和痛苦"

姜敛秋不敢再多言,也说不出话来。

她不知道眼前的少女是不是想起了什么,还是只是无意之中说的这话。

师攸宁又看向周围的闺秀们:“现在大家还觉得我应该像个傻子一样,因为侥幸没有被污蔑没有被逼死,所以就该原谅黑心肝的人吗?”

闺秀们被少女清亮的眼扫过,不由自主的避开了她的目光。

“原谅什么原谅!”

唐灵凤最先道:“之前宋玉竹就说竹筠的坏话,那会儿宋玉竹道了歉,竹筠没有追究,结果这才过了不到半日"

还真是如此!

有几人是将上午那场争执从头看到尾的,这会儿不由点头:“宋小姐这是太过了!”

“还是等宋御史来了,该如何处置便如何处置吧,姑息了她,岂不是显得咱们善恶不分!”

“枉费竹筠还叫姜小姐一声姐姐,哪里有这么坑害自家妹妹的?”

“就是"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将方才讨伐师攸宁的声线都转向了宋玉竹,间或责备姜敛秋两句,仿佛自己最是公正和明白事理。

无数指责的声音冲入耳际,宋玉竹抓着裙摆的手越收越紧,眼框也越来越红。

“闭嘴!都闭嘴!”

她一跃而起,狠戾瞪视着四周的人,最终看向师攸宁:“我推你下水了又怎么样?你一个贱民,便是打了杀了喂狗吃了,那又怎么样!“

说着话,宋玉竹却是向师攸宁扑来,双手却是冲着师攸宁的脸挠过来。

谁也没有想到她会突然暴起,好在齐萱急忙将师攸宁往后一拉,唐灵凤则一掌打向宋玉竹的胸口。

与此同时,九辞也制住了宋玉竹的一只胳膊。

宋玉竹被压在地上挣脱不开,便愈发狰狞暴躁的说起狠话来,什么脏的臭的都往外涌,简直像个泼妇一般。

她骂人的花样,在如今在场的闺秀们听来污秽不堪,但师攸宁曾在奈何桥见过排队的鬼魂骂架,那才是壮观场景。

见过了那等大风大浪,宋玉竹这条小河沟,她哪里放在眼中。

只是尽管如此,师攸宁此刻也气鼓鼓的有些不爽。

方才宋玉竹是没有伤到她,但那双落了水又在地上蹭了泥灰的手伸过来一通乱抓,在她衣裙上留下了好几个黑印子。

这衣裳说是府里的管家送来的,但师攸宁猜她的衣裳头面都是齐允曙亲自挑的。

如此,她爱惜还来不及,这会儿被弄脏了,心里甭提多炸毛。

总是要比方才被诬陷还要郁闷!

九辞听不得宋玉竹口无遮拦的污蔑自家姑娘,自发点了她的哑穴,终于让宋玉竹闭了嘴。

“竹筠姑娘,你没事吧。”

齐萱也吓了一跳,仔细打量着身边少女有无受伤,不由道:“你若是出了事,我可怎么交代!”

“交代?”师攸宁不解的看她。

“哎呀,说漏嘴了!”齐萱不好意思的一笑,在郡主身份的高贵之后,倒另有女儿家的可爱露出三分:“当然是六表兄"

岳亲王府是宗室里的近支,能让她这般简洁的称呼为表兄的,无疑是当今齐康帝的诸位年长皇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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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二十八章 封赏

第五百二十八章

“是齐允曙?他"

师攸宁本就聪慧,齐萱虽然欲言又止,但她却下意识的想,难怪她从未与齐萱有过交集,这位郡主却三番两次的关照她。

“直呼其名,看来六表兄比本郡主想象的还要在乎你。”齐萱笑道:“就是你猜的那样。"

真是个傻子,做了这许多事,竟都不曾露过一两分!

想起那人秀丽眉眼冷沉性子,却偏生暗中这般妥帖的托了人照看她,师攸宁忍不住翘起唇角。

岳王府前院书房,正与岳亲王说话的齐允曙耳廓又是一阵莫名发热。

他修长的眉微蹙,旋即像是想到什么了一般,黑眸中涌出点点笑意。

“郡主、竹筠,你们说什么悄悄话呢?”

唐灵凤不满的看着小声嘀咕的两人,觉得自己作为竹筠最亲密手帕交的地位受到了威胁。

“不告诉你!”齐萱挑衅的看了唐灵凤一眼。

她在皇室见多了尔虞我诈,便更喜欢心思赤诚简单的人,平日里便对唐灵凤诸多关照,算得很亲密的朋友。

唐灵凤不满:”郡主不说便罢,竹筠总会告诉我!“

对上唐灵凤黑黝黝的,小狗般的赤诚的眼神,师攸宁最终一脸无辜的摇头:“我也不告诉你。”

唐灵凤:“"

前一刻因着宋玉竹突然张牙舞爪而风中凌乱的众人,这会儿见竹筠竟能和齐萱旁若无人的说私密话,不由更加凌乱了

谁不知道这位郡主性子高傲极难讨好,这竹筠真是撞了大运了

正说话间,齐萱的贴身丫头回道:“郡主,福公公过来了。”

福公公是岳亲王自小到大的伴当,陪伴岳亲王几十年了,在王府里除了几个主子,便属这位公公是头一号说了算的人。

齐萱知道他来,必然是父王那里有吩咐,但却想不到这吩咐却既匪夷所思又似在情理之中。

福公公前来说的,自然是赵永安这个大内总管大太监来传旨的事。

后园中因着闺秀众多,男子进来未免冲撞,便由福公公先知会一声,而后赵永安再进来传旨,免得引起慌乱。

想起宋玉竹方才说竹筠是个贱民的话,她不由心道,这世上事,还真是不能一言而决,个人的际遇,谁说的准呢?!

听得齐萱说宫里头有旨意,且这旨意还是传给竹筠这个平头百姓的,闺秀们忙整理衣裳头面,免得圣旨前仪态出了疏漏。

只是忙乱间,心里头各种猜想却只有自己知道了。

因着圣旨是传到这园子中,园中所有闺秀以及奴婢都是要接旨的,宋玉竹便暂时被放开了来。

她还想闹,齐萱却已冷冷警告:“圣旨便是御前,你若是出了岔子,连累的可是御史府,想清楚了!"

宋玉竹这才安分下来,木偶一般被贴身丫鬟带着去更衣。

师攸宁这头,她这衣裳被宋玉竹弄上了泥水,显然也是不能接旨的,备用的衣裳又给了唐灵凤,齐萱便带她去自己的闺房换装。

师攸宁换了衣裳,一身妃色蝶穿花百褶裙,衬的面容愈加清丽出众。

“我还道你穿素色衣裳更好些,只尺寸合适且未上过身的衣裳只这件最好,却不想你竟是个什么样式都压的住的,竟是要艳冠群芳!”

齐萱赞叹道。

她原本只是因着齐允曙这个表兄的嘱托而关注竹筠,却在见她行事爽利聪慧后生出喜爱结交之心。

师攸宁明白齐萱的示好,她也正好觉得这郡主很合脾性,两人言语打趣之间,竟有了惺惺相惜之意。

眼见众人都在前头等着,齐萱顿了顿脚步。

师攸宁不解看她。

齐萱忍不住嘱咐道:“竹筠,咱们合得来,有些话我便不瞒你了,六表兄既如此爱护你,你要惜福,三表兄素来潇洒风流,不是良配。“

”安亲王?“师攸宁不明白齐萱怎么提起他。

自从进京以来,她从未见过安亲王,都快要忘记这号人物了。

“看来是我想多了!”

齐萱见眼前少女提起安亲王齐允熙面色平静,只道:“今日你来赴宴,看似是那姜家小姐带着,其实早有人托我照顾你,还不止一人。”

师攸宁了然:“安亲王也要郡主多照顾我一些?”

见齐萱点头她,师攸宁笑道:“我曾救过安亲王的命,他大概是感恩图报,我既住在郡王府,旁的事便不会多理会。“

看师攸宁如此,齐萱放下心来。

在她年纪尚小时,皇室之中最喜欢的表兄是安亲王齐允熙,可是渐渐年长后,却觉得少言冷漠的六表兄齐允曙更可靠。

因为三表兄对谁都是和和气气的,看似一片平和,但她知道安亲王府的后院可一直不太平。

六表兄那里虽然不苟言笑,但是一旦将谁放在心底,却是真心爱护,半点委屈都不会叫心上人受的。

齐萱是定了亲的人,越发知道一个男子钟情与滥情之间有多大的差距,这才劝身边少女珍惜六表兄对她的情谊。

眼见师攸宁从远处走来,红衣烈烈更衬的冰肌雪肤清丽出众,唐灵凤简直要看呆了。

又两刻钟后,赵永安带着圣旨进了园子,一众闺秀们跪接圣旨。

因着众人中齐萱身份最贵,这圣旨又是宣给师攸宁的,她们二人便跪在最前头。

齐萱早先和师攸宁通过气,模糊知道这圣旨的内容,倒还很沉得住气。

跪在两人后头的闺秀们,听的那圣旨上一大段对她们心中或多或少瞧不起的,民女身份的竹筠的溢美之词,只觉天方夜谭一般。

再听这圣旨中提及的,竹筠不单对庆郡王有恩,竟还对安亲王也有救命之恩,想起那十万两银子的话竟非夸大其词,心中更是羡慕难言。

等最后圣旨上所言,因竹筠对皇室有恩而封其为永福县主,众人更是觉得似做梦一般。

郡主、县主等封号,从来都是皇室亲王以及公主们的女儿们才能享受的尊贵与体面。

有些不得宠的王爷与公主,所生的女儿便是请封也不会轻易的封下来。

而这竹筠可是个无依无靠的民女,如今竟然一步登天,日后她们这些世家女见到她都要口称县主,给她请安了。

再者,轮道理县主自不比郡主尊贵,但有封号的县主凤毛麟角,足以与郡主的名分比肩,这是何等的殊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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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二十九章 讨好

第五百二十九章

“永福郡主"

宋玉竹觉得自己一定是在梦中,竹筠那样低贱的人怎么会成为郡主,还是有封号的,象征福寿绵长的郡主。

真是笑话!

她喃喃自语着,脸色愈加苍白,最终昏倒在地。

也不知谁家的女儿,竟如此不成体统的昏倒在圣旨前!

赵永安不悦的瞥了一眼宋玉竹的方向,立即便有两个小太监手脚麻利的将她拖去了一边,

这等失仪的事,事后自然有御史言官弹劾斥责,此刻却不是计较的时候。

怎么会怎么就成了郡主了?

明明书上没有这一段,姜竹筠怎么突然就这么好运道了?!

说是对庆郡王和安亲王都有救命之恩,怎么可能,谁知道暗地里姜竹筠是用了什么肮脏的手段将人勾搭上的。

姜敛秋跪在地上,只觉手脚发麻又恨有妒。

她一时又想,夹杂在两个皇子之间,齐康帝不是明君圣主吗,难道不担心兄弟阋墙?

为什么不杀了这个祸水,竟还封赏她?

圣旨宣完了,赵永安面白无须的脸笑的和气,亲自将师攸宁扶起来道:“老奴给永福郡主道喜了。”

师攸宁自己做皇后时下的懿旨不知多少,接旨的事也没什么难的,并不像其他没见过圣旨的闺秀那般手足无措。

赵永安见眼前少女举止得体落落大方,心中不由增了许多好感。

他不由好心嘱咐道:“老奴可当不得县主的谢,县主该谢的,除却皇上他老人家之外,头一个便是庆亲王殿下了。“

“公公,庆亲王?”

师攸宁心念一转,算算日子,也该是齐允曙封亲王的时候了。

比起这县主的封号,齐允曙终于能够成为一品亲王,得到齐康帝的认可和重用,却是让她更高兴的事。

赵永安却不再多言,对师攸宁和齐萱点了点头,径直去了。

赵永安的一句“庆亲王”自然也落在了所有人的耳中。

闺秀们想起齐允曙龙章凤姿的好处,一时心念飞转,却是不便说出来,只想待归了家托父母长辈谋算亲王妃,抑或亲王侧妃的位置。

那才是正事!

年少慕艾抑或少女怀春,这原本就是人之常情,此刻却不需细表。

却说眼下,师攸宁既成为了县主,便是与众人重新见礼的时候。

当然,这个重新见礼,乃是众闺秀齐齐的拜见师攸宁这个新晋的永福县主。

虽然口口声声说师攸宁只是一平民女子的只宋玉竹一人,但这里的闺秀们十停里有法的。

如此,这会儿对着自己曾瞧不起的人弯腰道福,诸人心里的复杂难言,却不是一两句话可以掰扯清楚。

只是再如何,天家威严不可藐视,众人便都恭恭敬敬的对着师攸宁行了拜见之礼,之后便又是一阵姐妹叙情的寒暄与称赞。

闺秀们原本还担心这位永福郡主或倨傲或秋后算账,总是要给她们些颜色瞧,说不得讨好亲近都要碰冷脸。

哪成想竹筠仍旧像之前那般不卑不亢亲和如昔,大家却是渐渐放下心来,又觉出她的好来。

她们哪里知道,若不是齐康帝不满六子对师攸宁这个民女看重太过,宁肯不要亲王位也要给她一个封号,眼前的少女便是永福郡主了。

那可是位比公主的存在。

且说宋玉竹,短暂昏迷便醒了过来后,她便一直缩在角落里。

师攸宁不是那等穷追不舍的人,便视而不见由她去了。

既出了圣旨封赏的事,师攸宁便不便留在岳亲王府,乃是要告辞出去。

再者,她的封赏除却县主的封号外,还有县主府以及一大批封地还有银钱珍宝等赏赐,如今俱放在郡王府中,都是需要去接收处理的。

“你放心去,这里的事我来处理!”齐萱朝宋玉竹的方向看了一眼,示意师攸宁去忙自己的事,日后再聚。

一时又扬声道赏花宴就此结束。

师攸宁也不推辞,便要带着九辞和四喜离开。

唐灵凤在齐萱告诉师攸宁,说庆亲王在府门前等她的时候听了一耳朵,只说要去寻自己的丫鬟,便不与师攸宁一同出府了。

倒是姜敛秋喊住了师攸宁,先是赔了不是,又笑问师攸宁什么时候请她去县主府做客。

听到姜敛秋套近乎,还未完全散了的闺秀们都驻足竖起耳朵。

师攸宁接受了姜敛秋的道歉,却是不肯让她想黏上来就黏上来的。

她转而道:“姜姐姐,你今日不向着我,还逼我放过害我的人,你这是伤了我的心,我虽会原谅你,但咱们如今还是缓些日子再见吧!”

姜敛秋一口气堵在胸口,深恨自己明明知道宋玉竹担不得事,为何还要忍不住为难姜竹筠,让她起了防备之心。

她面上挂着笑意,还想要说些什么,师攸宁却转身再不看她,自顾的离去。

姜敛秋想追上去,九辞却拦住了她。

这个丫鬟面冷心冷出手利落,姜敛秋可不想被她像掀宋玉竹一般掀翻在地。

如此,她只得强压了郁气,免得被人看出不是来,可到底不敢再追上去。

若是旁人一得封赏便拒绝凑上来的人,定会被认为是一朝得志便猖狂。

奈何师攸宁那一句“你这是伤了我的心”实在是说的清楚明白,倒赚了些闺秀们的同情,只觉姜敛秋活该,却没有人说师攸宁不好的。

前院里,齐允曙正与岳亲王告辞。

“多谢皇叔宽容,改日侄儿请您喝酒。”齐允曙道。

他素来冷心冷面,此刻面对岳亲王这个素来亲近些的皇叔,也只是面上的冷气微散开些,远没有和师攸宁在一起时的欢颜。

“本王还不知道你么,什么时候多饮过酒!改日你皇婶下厨,你自过府咱们叔侄叙旧便是,也算庆贺你如今成了亲王。”

岳亲王笑道,他与齐允曙熟稔,又忙赶了他出府,说是不要让那永福郡主等急了。

可等人真的走了,岳亲王却瞪大了眼见鬼一般,转脸问身边的福公公:“小福子,方才那孩子是是笑了,本王没眼花吧?”

福公公一哈腰,笑眯眯道:’王爷您没看错,庆亲王的确是笑了,奴才看的真真儿的,似是您提起了永福县主,这才露了笑。“

“好歹知道喜欢姑娘了,那永福县主应该不赖,”

岳亲王背着手往回走:“这孩子不容易,这许多年了,能有让他笑的人,很不错!”

从李吉处知道自家小姑娘等在王府门口,念着日光虽斜但暑热犹存,齐允曙步子便不由的迈快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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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三十章 好看

第五百三十章

岳府门前停止不少马车,参加宴会的千金小姐们或道别或上马车,连带着吩咐下人忙活的声音,原本嗡嗡声一片。

待看到男人一身宝蓝色锦衣,肩宽背阔修挺矜傲的立在那里,这嗡嗡声便不由自主的静了下去。

“是庆郡王殿下,小姐,我们要去拜见吗的?"徐骊的贴身丫鬟激动的问。

徐骊见那人眉眼依旧如往昔那般俊美,视线于人群中琼巡,猜齐允曙应当是在找竹筠。

她眉心微拧:“如今是亲王了,你家小姐我可不是那等不知矜持为何物的,如今巴巴的凑上去,传出去像什么话!”

说着话,徐骊视线往一旁姜家的马车处扫视一眼,转身道:“回吧!”

只是话说的端庄,她脑海里却始终难以忘却方才那人的身影,只等回家去求了祖父与父亲,看能不能争取成为庆亲王府的正牌王妃。

姜家的马车里,姜敛秋上车早,此刻掀开车帘痴望着站在王府门廊下的那倒俊挺身影。

如今齐允曙果真像书中所写的那般,从郡王比晋封为亲王。

那她呢?

自己如今已经是姜家大小姐了,是不是只要姜竹筠不会恢复记忆,她就可以像书中所言的那般,被齐康帝赐婚成为齐允曙的王妃?

想到能和那般俊美尊贵的男人结为夫妻,姜敛秋面上不由露出甜蜜的笑意来。

可是这笑意才浮上她的面颊,很快便又冷却了下来,只咬牙切齿道:“姜竹筠,走着瞧!”

原来,那原本孤身站在王府门前的男人,此刻身边已多了一个红裙烈烈腰身袅娜的少女。

姜敛秋看到那男人原本一张俊美面容冷沉倏然绽了一抹笑意,而后他拍了拍那红裙少女的脑袋。

她放下车帘,低声的怨愤的喊道:“还不快走,愣着干什么"

车夫被吓了一跳,忙抽了鞭子在马的屁股上。

这样下意识的驾着车,车夫却很是委屈,明明是小姐方才说先等等的,怎地突然又这般大的火气?

只是车夫这些不满也只在心里牢骚两句,他毕竟只是个车夫,是个下人,哪里敢对府里金尊玉贵的嫡小姐露出一点儿不满。

明明只是三四个时辰没有见,但师攸宁却觉得眼前的男人让她几乎喜欢到骨子里去。

即使此刻人在面前,还是念的紧,只一个劲的往眼里瞧。

郡王殿下被眼前少女这软乎乎的,爱恋又明媚的眼神看的受不住。

他偏了偏头按捺情绪,而后垂下眼睑盖住眸中的暗光,只温言道:”上马车,咱们回府了。“

师攸宁有些失望,郡主和唐灵凤都说她这身新换的衣裳很好看,齐允曙怎么还似乎怕扎眼睛一般,竟都半点不多瞧一瞧的。

她小声的问:“不好看吗?”

眼前少女连声音都软软的,他恨不能将人塞进衣襟里永远带在身边。

郡王殿下这样想着,终于又撩起了眼皮,上挑的眼尾带着说不清道不明,但却让人忍不住被吸引的魅惑。

这眼尾的主人淡淡的瞥了师攸宁一眼,而后低声的,带着喟叹般的道:“好看,很好看。”

然后,齐允曙便先一步往前走去。

这么敷衍?

师攸宁很想耷拉脑袋表达自己的不满,万万这时候齐允曙便会回头安慰她,然后给她顺顺毛什么的。

可是现在是在岳亲王府的门前,她又封的县主,若是失了仪态,回头便是满天乱飞的传言。

人言可畏啊!

师攸宁叹息一句,跟在齐允曙后面走。

从府门前到王府的马车那里做多不过五十步的距离,已经有五个闺秀对齐允曙请安了。

这位年轻的,已经晋封为亲王的皇子殿下,是所有闺中少女无法触及,只敢在远处仰慕的幻梦。

他是如此的尊贵矜傲,又是这般的俊美无俦,冷冽的像终年不化的雪山,让人只敢远观不敢亵渎。

可是方才看到这位郡王哦不,是亲王殿下,那般温柔的拍了拍身边少女的脑袋,让原本只敢远远看他几眼的闺秀们生出了接近的勇气。

只是每一个抖着嗓音含着爱慕的请安,这位亲王殿下却只冷淡的”嗯“一声,眼风都未扫出一毫一厘给请安的闺秀。

不过,是没有人敢对这一切有异议的。

师攸宁跟着齐允曙的身后,觉得自己是踏着碎了一地的姑娘们的芳心往前走。

可是尚来不及同情,明白这些芳心的主人都是在觊觎她的心上人,她这心头既酸酸的生出些醋意,又在这醋意之后,是难以形容的甜。

毕竟,她的殿下只对她自己一个人假以辞色。

师攸宁在醋意和甜意之间左右摇摆,然后很不意外的出了点小意外。

她走的刹不住脚,撞在了某亲王殿下的脊背上。

齐允曙无奈的叹气,他已经很克制了,为什么这个小呆瓜还要一个劲的往上凑。

“在想什么,连路都不会看了?”男人转身,声音低沉,像是在压抑着什么。

师攸宁摇头,揉了揉鼻子:“没想什么,是王爷你突然停下来,我这才"

倒打一耙?

罢了,随她!

亲王殿下黑沉的眼略过无奈之色,他让开了路:“上车吧。”

犹自留恋着这难得见到亲王殿下的机会的那些闺秀们,眼见他竟然给身后的少女让路,让她先上马车,俱是既惊讶又羡慕。

若是以往,她们一定会鄙夷的嘀咕竹筠这个乡下姑娘有什么好,竟将庆亲王迷的神魂颠倒。

可是如今竹筠是皇上亲自下旨册封的县主,还是有封号的县主,金贵更胜她们。

有些鄙夷的,瞧不起的话,即使心内犹自不忿,此刻也是无论如何不敢轻易开口了。

马车还是早上送师攸宁来的那辆,仍旧宽大舒适,但是齐允曙上车后,她一下子就觉得车厢内似乎狭小了许多,空气都似乎要不流通了。

“过来!”

男人不满自家的小姑娘才放出去一个白天的功夫,便与自己如此生疏的样子。

他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秀丽的眉目在比之外界略昏暗的车厢内轮廓深邃,带着几分难以言喻的吸引力,像是魅惑人心的精怪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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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三十一章 垂怜

第五百三十一章

师攸宁觉得自己的心跳的厉害,这人怎么能好看到这个地步

是那种让她忍不住想要独霸的,现在就吃点豆腐的那种好看,真是要命!

师攸宁不知道的是,她如今乖巧安静的坐在对面,只一双杏眸亮晶晶的看过来,同样使某位亲王殿下恨不能藏起来。

藏起来,让她只能为他一人所见,也让她只看得见他一人。

最终,师攸宁自然是乖乖的坐到了齐允曙的身边。

不过让她意外的是,师攸宁心中觉得齐允曙看着她的目光很是炽热,但是他最终却只握住了她放在膝盖上的手。

齐允曙揉捏着掌心里乖乖蜷缩的纤白手指:"怎么换了衣裳,赏花宴好玩吗?”

师攸宁倒也不瞒他,将赏花宴上发生的几件事简略的说了说。

听到身边的少女提起自己险些被人诬陷的事,虽然她自己有谋算,郡主齐萱也出手相帮,但齐允曙眼底却骤然冷了一瞬。

“宋书虽身为御史但却持身不正,他有这样的女儿不足为奇,不会有下次。”他淡淡道。

“宋书?”师攸宁想起宋玉竹也姓宋,猜测道:”是宋玉竹的家人?“

齐允曙点点头:“宋书之前犯了事,官位被黜是迟早的事,宋玉竹日后没了倚仗,不会再有胡作非为的机会。”

他没有说的是,其实宋书虽然有许多小辫子可以抓,但因着是太子门下的人,其实大理寺尚且在观望之中,惩处不惩处亦在两可之间。

可是如今,齐允曙断然容不得宋书再留在京师朝堂。

至于太子,如今被禁足一个月,心中定然惶恐难安,又哪里划分得出精力管宋书的事。

即使他事后记恨自己不留情面,齐允曙心底冷嗤,他筹谋至今时今日,又怎么会怕一个外强中干的东宫。

师攸宁点点头,宋玉竹于她而言不是什么重要的人,就此便将此事掀去了脑后。

至于结交郡主齐萱和唐灵凤的事,齐允曙倒是对这两人评价不错,让师攸宁可以与两人放心接触。

“王爷,我以前怎么没有发现,你竟这般啰嗦?”

师攸宁笑眯眯点头应了,想起以往齐允曙对她的冷淡和防备,不由的打趣道。

亲王殿下不满的看着某个得了便宜的小东西,睨她道:“嫌弃本王多事?”

师攸宁知机摇头:“王爷多关照我一分,那我便多开心一分,不嫌弃,绝对不嫌弃!可是你平日公务繁忙”

只是她记得按照正常的发展,齐允曙得封亲王后,不单太子防备心起,便是安亲王齐允熙也警惕不已。

这等夺嫡大事让京师风起涌云,师攸宁觉得自己可以照顾好自己,并不想齐允曙因为她的事分心。

因为不论是齐允熙还是太子,这些年一个拼命礼贤下士的笼络朝臣,一个有皇后以及外祖家势力的支撑,哪一个都不是好惹的。

齐允曙看得懂小姑娘眼中的担忧。

寒眸中闪过柔和笑意,他捏了捏她的面颊:“本王有分寸,即使护住十个你,也并不费多少力,明白吗?”

师攸宁点点头,不再推拒。

眼前人的好,她全都记在心中。

在现代的时候,她没有少看那些霸道总裁、痴情王爷之流的小说。

任凭哪一本,男主人公即使喊着深情厚谊的誓言,但被他们所爱的女主角,总是七灾八难的没个消停。

如今在这个世界中,理论上来讲宿主是正版女主,如今已经下线。

作为穿越人士的姜敛秋算半个女主,但却被眼前人因为自己毫不留情的拒绝。

唯有她,明明是以一无所有的身份进京,但齐允曙却衣食住行丫鬟侍从无不准备齐全,甚至只一个小小的宴会,都早早的托了人照顾她。

思及此,她忍不住道:“王爷,我会对你好的。”

“那便多谢永福县主关照了。”

被身边人一双水润杏眸专注看着的男人微微颔首,声线微低道:“本王现下,便有一件事要县主垂怜。”

他话音落,并未等师攸宁的回答,一手仍攥着眼前人的手腕,却是倾身堵住了怀中人嫣红的唇瓣。

辗转几息后,暂得到安抚的亲王殿下这才又正襟危坐,勉强严肃了俊脸道:”日后这艳色衣裳,只准在府中穿。“

他知她容貌殊丽,却是不知换了一身装束,竟如此让人心如擂鼓目不能移。

在马车上这一路的克制,终究还是

师攸宁:“"

她忍不住按了按发麻的唇瓣,视线却是就着掀起的车窗坠帘一角露进的光线,瞥见了身边男人微红的眼角。

知道不是自己一个人心神荡漾,这感觉还挺好的。

师攸宁决定了,后日定要好生选一套衣裙,要明丽多姿的那种,毕竟女为悦己者容嘛。

后日为七月初一,乃是齐允曙的生辰。

回到王府后,师攸宁少不得还要拾掇那一干赏赐的物件,好在齐允曙吩咐了得力的奴才过来帮忙,虽然忙碌但倒并不慌乱。

安王府,书房,

烛火摇曳,站在书案前的青年白衣墨发温文尔雅,正是安王齐允熙。

他目光痴迷的看着书案上的一副女子肖相,想要伸手去摸一摸那上头少女的面颊,但因着有些地方磨痕未干,指尖又收了回来。

画上的少女一袭青裳,手中还提着一个食盒,脸颊微扬气质灵动,一双杏眼大而清亮,目中却又带了些防备和警惕。

研磨后悄无声息退到自家主子爷身后的秦知书心头叹气。

这都从青州回来多久了,自家主子爷还惦着在总督府花园里堵人姑娘的事儿,如今还给画出来了,像是入了魔障一般。

不过说来也是人的运道,那竹筠如今竟一跃成了郡主,还带了“永福”这等尊贵的封号,下次见了她,自己都得弯腰请安了。

皇家的封号不是那么好得的,既受了封赏,师攸宁翌日便起了大早,乃是要入宫谢恩。

入宫是齐允曙带着师攸宁一同进去的,但他自要去面见齐康帝商议政事,只师攸宁在小太监的带领下去皇后那里谢恩。

小太监是皇后宫中的亲信,早便得了吩咐好好观察这位新晋的永福郡主。

最终得出的结论是,虽然年纪不大,但却是个稳重的。

稳重不稳重的师攸宁不知,但她知道的却是,如今齐允曙作为太子臂膀的这一层关系名存实亡,见皇后绝不是个好活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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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三十二章 凑对

第五百三十二章

师攸宁以为这次要拜见的只皇后一个,却不想迈入殿门之后,差点被晃的睁不开眼。

凤仪宫正殿中,皇后高居主位,两侧妃嫔们按着品级大小挨次而坐下来。

这些嫔妃们身后又带了各自的贴身宫女,林林总总的着实有不少人。

这几十号人,只伺候在侧的宫女们都个顶个的面容俏丽,更不要说其中珠翠环绕华服云鬓的妃子们,任凭哪一个都是千里挑一的美人。

师攸宁觉着要是在这大殿内丢两块干冰,等云烟缭绕,说这里是仙宫所在也是使得的。

她想起来了,如今齐康帝精力之旺盛,不单体现在国事上,更于后宫有不小的建树。

皇子之中,数太子和安亲王齐允熙继承了老爹这风流本性,可这两个人加起来,比起自家老爹来也还差的远。

只是心中腹诽是一回事,师攸宁进殿这一路,却是目不斜视步履稳当,守规矩但却不怯懦,半点毛病都挑不出来。

皇后看着规行矩步进殿的少女,眉心微不可查的一蹙。

这竹筠是因对皇子有救命之恩而得封,若是没有她,安亲王齐允熙与庆亲王齐允曙便都是克死异乡的命。

若是这两人死了,那太子的位置该何等的稳固,可惜了

丽妃没有错过皇后不愉的神情,虽然这不愉只是一丝,但却足够让她对进殿的少女略多了些好感。

若是这永福县主知道进退,看在曙儿那般喜欢她的份上,以县主的身份,亲王府的侧妃倒是勉强够格。

妃嫔每日晨起来这凤仪宫问安后,原本就可离去,今日却被皇后留了下来,说是瞧瞧皇上新封的永福县主。

谁不知永福县主原是一民女,因着进宫谢恩的时间紧,便是规矩都没学几分,甫一见这许多妃子,还不知道要如何丢丑。

她如今是住在庆亲王府上的,若是丢了丑,那便是丢了庆亲王府的脸,更是丢了丽妃这个庆亲王母妃的脸面。

淑妃想到此处,越发觉得心中惬意。

好在她家熙儿如今早已有了正妃,报恩的事有那十万两银子与这县主的位份,旁人也再说不出什么不好来,此番看戏便是。

“好孩子,抬起头来,让本宫好好看看。”皇后对师攸宁道。

师攸宁请了安,依言抬起头,只微抬眸看了皇后一眼便又垂下眼睑,端得是柔顺沉静。

她明白如今自己表现的越无害越好,即使皇后要为难自己,也会因此而选个难度系数低一些的。

皇后是个出众的美人,只是威严更胜过容貌,眉心有一道浅浅折痕,看来平日里过的并不顺心。

师攸宁知道齐康帝虽好美色但却更重规矩,后宫断然不会发生宠妃敢压在皇后头上的事。

如此,她猜皇后如此忧心操劳,八成是因为太子。

少女端正的站在殿内,身量纤合有度气质娴静沉稳,既不畏手畏脚又不粗鲁娇矜横,竟像是累世大族出来的小姐一般。

皇后笑看左右道:“瞧瞧,原想着这孩子能救下老三和老六,该更勇武些,倒想不到是这般可人疼的!”

师攸宁只微垂了脖颈,看上去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并没有回答皇后的话。

当然,皇后也不是说给她听的,自然有其他妃嫔顺着皇后的话将她好一顿夸。

皇后与众妃嫔说笑了几句,却是看向丽妃与淑妃道:”淑妃、丽妃,大恩人在这里,本宫可是早便准备了谢礼的,你们可不要太小气!“

淑妃笑道:”皇后娘娘说的是,便是不说救命之恩,永福县主这般的可人儿,嫔妾若是早见了,定是忍不住当自己的亲女儿般疼爱的。“

皇后心头一晒,什么亲女儿,这后宫中有几个妃子的年纪和这永福县主可差不了几岁。

若是真见着这样一位美人,早早防备还来不及呢!

丽妃亦点点头:”淑妃姐姐说的是,咱们两家是承了永福县主大恩的,日后县主若是得空,可得常来宫中走动。“

“娘娘们不嫌弃臣女粗陋,是臣女的福气。”师攸宁柔声道。

这宫里头的福气,一般人可享用不来,这些贵人谁爱捧谁捧着去,她倒宁愿在王府里吃吃睡睡的逍遥些过。

丽妃对眼前少女的沉稳很是满意。

皇后见丽妃神情柔和,唇角不由露了三分笑意。

她笑道:“本宫瞧着丽妃妹妹与永福县主倒是投缘,母子连心这话却是不假,老六那孩子这些年也是头一次这般看重一个女孩子。”

“皇后娘娘说笑了,老六那孩子得皇上和您的教导,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的道理却是明白的,永福县主做王府的贵客,自然是当得的。”丽妃不喜欢皇后将永福县主与自家儿子扯在一起。

皇上曾在她面前透露过秋日里再行选秀的事,要在京师的世家贵女中为曙儿挑一贤良淑德的女子做正妃。

若是在这之前永福县主先与庆王府的关系说死了,岂不是误事!

被嫌弃了!

师攸宁听的丽妃撇清关系的话,心头吐槽道。

不过,因为丽妃是齐允曙的母妃,她听这话只有淡淡的无奈,倒是不如何生气。

果然,世上爱屋及乌这事还真不是没有道理,齐允曙的样貌与丽妃的有五分相似。

师攸宁只看着这张秀丽的面容,便连带着对齐允曙的那份爱意,也分了不少在丽妃的身上。

丽妃的反应在皇后的意料之中。

她看向师攸宁:”虽说县主府已然赐下,但礼部收拾停当恐怕还要些日子,竹筠你恐怕还要客居王府一些日子,要是老六那小子欺负你,只管来找本宫做主!“

至于怎么个欺负法,又能做得了什么住,这却不好说了。

淑妃端了茶盏,用茶盖轻撇去浮沫,好整以暇的看着眼前的一幕。

若她是皇后,如今即便齐允曙封了亲王,也不会如此算计人家的后院之事,即使算计,也不会如此明晃晃的惹的人厌恶。

皇后不就是想直接将这竹筠塞给庆亲王做正妃嘛!

县主做亲王的正妃,名头上好听倒是真的,可是这个永福县主却身世单薄的很,白占了王妃的位置却不能为庆王府拉拢来助力。

不过,东宫与庆亲王府交恶,总是对她的熙儿有好处便是了。

师攸宁心头叹气,皇后这是被太子最近的衰相给刺激过头了吗?

皇后即使想插手齐允曙的婚事,还要看齐康帝愿意不愿意呢。

齐康帝先是帝王再才是父亲。

他如今既然有让太子和两家亲王府三足鼎立的意思,又怎么会在齐允熙这个儿子的岳家实力强大的时候,随便将自己这个泡沫县主许给齐允曙做正妻。

泡沫县主是师攸宁对自己身份的清晰认知。

说白了就是个空架子。

女子出嫁虽从夫,但在这样的时代,娘家的势力很大程度上决定了女子能嫁给什么样的夫家。

而师攸宁这样空有名头的县主,在夺嫡这种时候,若论起拉拢势力来,实在是中看不中用!

她计划着,老老实实的等着齐康帝给姜敛秋赐婚便是,到时候她恢复身份,那赐婚的是姜统勋的嫡女,可不就是自己。

却说眼下,皇后的话一语双关,但却没有受到她想象中的效果。

大殿之中站着的那少女,此刻依旧恭谨的立着,竟像是没有明白她的意思。

看着也不像事个蠢材,皇后不悦道。

丽妃见师攸宁没有上赶着打岔,总算没有将这事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算是舒了口气。

前头的大殿里,齐康帝正与几个儿子商量朝政上的事。

在六子第三次走神后,因着几件大事都得到了解决,只微末小节也不急着料理,他便索性下了御阶。

“今日是永福县主进宫谢恩的日子?”他看向齐允曙。

齐允曙躬身回道:“回父皇,正是。“

“想必皇后那里热闹的很,咱们爷几个也瞧瞧去,权做是松松筋骨。“齐康帝道。

齐允曙自是无有不肯的。

他处理公务向来是严谨认真的,可自家小姑娘头一回进宫,心里总还是不怎么稳当。

原本想着等几件大事商议完了,自己便向父皇告假,却不想父皇自己亲自过去。

同样站在此处的齐允熙仍旧如往常般温文尔雅,看不出半点情绪波动的样子,只心底的窃喜却像涓涓细流般冒出来。

自从进京后,他便再没有近距离的看过她了。

明明那小丫头对自己一副避之不及,唯恐扯上关系的样子,可齐允熙却因此而愈加惦记她。

他甚至时常梦到那日在峡谷中遇刺时的事,她让他小心刺客。

那时候,竹筠是真心关心他的吧。

一起商议朝政的几个重臣就此散了各自忙活去了,只齐康帝以及齐允曙、齐允熙父子三人往凤仪宫迤逦而去。

凤仪宫这里,皇后对师攸宁在王府的起居很感兴趣的样子。

官大一级压死人,师攸宁面对皇后这个庞然大物,只得她问什么便谨慎的回答什么。。

谨慎并非无的放矢,因为师攸宁发现皇后对平日里她与齐允曙一起的时候在做些什么更感兴趣。

甚至有些夸大的,迫不及待的拉郎配。

师攸宁毫不怀疑,若是她这会儿顺着皇后的话透漏出自己倾心齐允曙的事,皇后没准儿就要跃跃欲试的将她指给齐允曙做王妃了。

第五百三十三章 审度

第五百三十三章

做齐允曙的王妃,师攸宁倒是很愿意得这个好处。

但虽然她这一世年岁上比不得如今的皇后,但是心底却清楚,以齐康帝的为人,皇后的念头八成要泡汤。

到时候,她这个妄图攀附皇后的县主,名头还没有焐热呢,在齐康帝与丽妃眼中,怕已经是个虚荣势力满腹心计求上位的不要脸之人了!

所以,有时候保持清醒的头脑,还是很有必要的!

皇后觉得这永福县主委实是个木讷的,白长了这一张好面孔,做王妃的大好机会摆在她面前,竟然一点都抓不住机会!

她正想着还要试探,殿门前却有小太监唱喏:“皇上驾到!安亲王到!庆亲王到!”

丽妃松了口气,见那站在大殿中的少女看她,递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

她是早从自家儿子口中听过,这个少女曾经是如何在叛民中保全了他性命的,知道这永福县主并非无脑之人,相反智慧与韧性两者皆全。

如今还如此识大体,丽妃原本因着自己奶嬷嬷的事还有些小隔阂,此刻倒尽去了。

却说此刻,弃坑底突然出现,殿内便有一阵小小的骚动。

这骚动,是妃子们整理衣冠朱钗,站起来预备请安时的衣裳摩挲声。

齐康帝接受众人的问安,齐允曙兄弟两个却还要向皇后及各自的母妃问安,一时之间倒好一番忙活,这才有各自安坐下来。

师攸宁随大溜给齐康帝请了安,视线便不由自主的向着齐允曙而去。

恰巧齐允曙也正向她看过来,他还是那般清淡冷漠的模样,但师攸宁却从望着她的,那双漆黑的眸子中寻到了安抚与关心的情绪。

她忍不住弯了弯眼,示意他自己很好的。

县主的衣裳她穿着很合适,比自己想象之中的还要雅致漂亮,可惜那双眼装着的却不是自己,齐允熙安然的撇过眼。

“皇上,您来的倒正是时候。“皇后好巧不巧正看到师攸宁与齐允曙相互对视那一眼,心道自己也是轻敌了,竟差点让个小丫头耍了去。

齐康帝兴致颇好,自坐了主坐,饶有兴致的看着坐在自己身边的发妻:“皇后看着心情不错,发生了什么朕不知道的好事么?”

皇后起身将宫女捧来的茶放在了皇帝身边的小几子上,目光在齐允曙与师攸宁的身上打了个转儿。

她柔声道:”方才还说着呢,永福县主住在庆亲王那里,倒是很得了老六的照顾,如今您就将人带来了。“

“恩?”齐康帝欲拿茶碗的动作微顿,似有不解的样子。

“臣妾方才瞧见老六看永福县主了,难得见他这般上心谁家的姑娘,如今倒是开了眼。”皇后打趣道。

“是么?”齐康帝低头饮茶,之后看向大殿中站着的少女:“永福县主,抬起头让朕瞧瞧。“

皇后方才也是这句!

师攸宁无奈,感觉自己像个展览品一般,不过她还是依言微抬了抬头,并顺便撒摸了一下齐康帝的长相。

齐康帝属于俊朗美大叔一类,不算特别出类拔萃的长相,但胜在帝王之威势实在是强盛。

齐允曙在师攸宁眼中气场一样强大,可是与这位做了三十余年皇帝的掌权者来说,还是略有不及。

至于长相,倒也有意思。

齐允曙和齐允熙两个,一个随了丽妃长了一张秀丽无匹的面容,一个随了娴雅的淑妃,温雅潇洒,竟是没一处跟齐康帝这个父亲的。

“可曾读过书?家里还有什么人?”齐康帝问道,眸中带了些深思。

他日理万机,便是这宣旨的事,事情过后便不再理会,却是没有那闲工夫像丽妃与皇后一般,细细的查探一个少女的过往。

可是即使再不理会,他在自家儿子的秘折中,也是知道眼前少女似乎如今是个孤女,谁家的孤女能养出这一身气度来?

这由不得齐康帝便质疑!

关于身世的事,师攸宁两个钟前,在皇后与这满殿嫔妃面前才提过一次,此刻便又提起了一次。

齐康帝虽觉得失忆这事匪夷所思,但还是顺口吩咐太医院的御医之后为师攸宁诊治,要尽全力医治。

师攸宁自是谢恩不提。

她还是那副稳重样子,看在齐康帝眼中便觉得有意思,不由问道:“你不怕朕?”

师攸宁自然是不怕的。

她在初来这个世界的时候,倒是怕过齐允曙,不过那应当属于关心则乱,毕竟要想着将人勾搭到自己的碗里嘛,自然是有压力的。

师攸宁回道:“原本以为是怕的,因为初见庆亲王的时候,臣女便是怕的,天家气象不得不畏惧,只是后来便习惯了。”

她缓和了语气,接着道:“皇上是王爷的父亲,这样想着,便不怕了。”

齐康帝笑道:”好好好!好一个伶俐又胆大的丫头!“

皇后也笑,只笑容便勉强了许多:“皇上您瞧,这丫头还说怕老六呢,臣妾倒是瞧着,这两个人熟悉的很,也登对的很呐!”

齐康帝原本的笑意微微收敛,目光淡淡的从皇后面上略过,虽未开口责备,但皇后却已心底慌乱,不敢再多言。

到底是结发之妻,比之其他妃嫔自是不同。

齐康帝虽然心中不悦,但却没有在这众目睽睽之下责备皇后,只看着师攸宁的目光审度了许多:“永福县主,也是这般想的?"

齐允曙心头一紧,父皇虽犹带笑意,但他知道皇帝其实心绪已然不好。

他连忙道:“父皇,永福县主年纪尚幼,儿臣便多照顾了些"

齐康帝抬手止住儿子的话:“朕没有问你!”

他言语不紧不慢,甚至如闲话家常一般:“皇后的话,永福县主是如何想的?”

皇后后背绷直,甚至恨不能代替站在殿下的少女,让她说出对齐允曙有情的话来,那之后皇后自己便可以推波助澜。

到时候齐允曙是亲王又如何,没有得力的岳家,还不是要帮太子巩固势力,这样才好在新帝登基后有一个好的去处。

齐允曙忍不住屏息敛声,只心道师攸宁说什么,他都要将今日的事一力承当下来。

丽妃微微前倾身体,已经打定主意皇后若是非要赐婚,那自己便请皇上位儿子赐正妃。

无论是姜家的姑娘还是徐家的,都比一个空壳子郡主要好!

【作者题外话】:今天五千更,因为更新太急还没有捉虫,回头再检查,委屈小天使们了,么么啾~

第五百三十四章 警告

第五百三十四章

世人总说女人心海底针,可这做皇帝的人,一颗心完全是装着惊涛骇浪,说拍谁就拍谁,师攸宁心道。

若不是亲眼目睹,谁又能相信不久前还夸自己伶俐又大胆的齐康帝,这会儿却似笑非笑的问自己是个什么想法?

她倒真的对齐允曙挺有想法,可这会儿若说出来,齐康帝为着君无戏言估计不会立即撸掉自己的县主封号。

可是,只要他这皇帝表现出对自己的不喜,后头有的是人鞍前马后的给师攸宁找不痛快。

“回皇上的话,庆亲王殿下对臣女的确照顾有加,臣女心中很是感激,但是再别的,却半点也不敢僭越。”师攸宁道。

齐康帝看着下头冷静撇清关系的少女,心头却更不愉了:“难不成,朕的儿子还配不起你了?”

他的确不喜有人攀附,但自己的儿子不被仰慕与亲近,又觉得这人有眼无珠!

“庆亲王殿下龙章凤姿,臣女得殿下顾念相识的恩情照管一二,又得皇上赐下县主位份庇护,已经心满意足,不敢再有别的奢求。”

师攸宁回道。

齐康帝眼见殿内的少女不卑不亢的回答自己的话,虽年纪尚幼却颇有风骨,终于不再为难她,甚至隐约起了一两分爱护与可惜之心。

这样的姑娘,若是京师哪个臣子的千金,只要那臣子稍得些用,他都会考虑将其赐给齐允曙做正妃。

可惜了,三子拉拢势力不亦说乎,太子因着行事愈加没有章法已经不是对手。

六子如今晋封亲王位,再指一位得力的岳家,朝堂便可三足鼎立。

齐康帝心头微沉,如今各地灾情四起,他唯有将朝堂上夺嫡之风控制在一定的范围内,让国家休养生息才是。

若是再年轻十岁,太子无德废弃便罢,他还有好些儿子可以培养,然后将这江山平稳的交付过去。

可是英雄迟暮在所难免,齐康帝如今已经没了废嫡长子的决心与魄力。

太子有再多不好,但毕竟三十年太子做下来,朝政之事已可拿捏住五成,这大齐的江山传给他,便是败坏应当也败坏不到哪里去。

可若是废长立幼,废嫡立庶,那才是坏了祖宗根基!

且再看看吧,齐康帝放在膝上的手,手指轻敲打了几下腿面,心思电转之处却是无人得知。

众人见他不说话,便都屏息敛声的不敢发出丝毫动静。

片刻后,齐康帝看着师攸宁道:“你这丫头倒是知足常乐,赏!”

说了这话,齐康帝又道:“都散了,老三和老六送你们的母妃回去,永福县主和老六一同出宫便是!"

这话的意思,却是让师攸宁和齐允曙一道儿去丽妃的宫中。

偌大的凤仪宫,顷刻间便只剩帝后二人,便是太监、宫女也一并被挥退了。

宫殿寂静,齐康帝的声音便显的格外清晰:“皇后,你今日太过了!“

皇帝的声音并不大,甚至带着无可奈何的叹息,但皇后在这叹息之下却敏锐的捕捉到了眼前人的不悦和忍耐。

皇帝如今的不悦和忍耐还未发泄到明处,皇后便知道他这还是对自己犹有怜惜,给自己留有颜面。

她低声道:“皇上,臣妾知错了。”

可是,认错有时候只是迫于形势,却并非真心悔悟。

皇后说得这一句,却忍不住解释道:“臣妾也是看老六孤身这许多年,难得有合心意的姑娘,这才有些"

若是寻常人家,为家中子女相看亲事的自然是府中主母,家主只需最后把关,免得因着亲事将家族利益消减了去。

可是皇家又是不同,齐康帝要稳定朝局,便断然不会允许皇后插手几个儿子的婚事,而且还是在皇后私心颇重的时候。

“皇后,太子那里,朕明日便会去了他的禁足令。”

齐康帝缓缓道:“只是老六那里,他的婚事,你不要再插手。”

皇后尚且来不及升腾起喜意,便又听的齐康帝陡然转冷淡的声音。

他道:“还有那永福县主,是个好孩子,她便交给丽妃去照看,你也一并不要插手了!"

齐康帝自然是看得出六子与永福郡主乃是两情相悦。

但有些东西,他这个皇帝不想给的时候,谁都不准要,便是露出觊觎之心也不可以!

若是今日永福郡主敢顺杆往上爬的挑明自己对六子的心意,起了妄念,齐康帝是万万不会让她继续留在王府的。

可是,他瞧着那丫头不论是气度还是品性都算得是难得一见,胆量也不错,倒生出自己的女儿也稍逊色的欣赏来。

既不是个偷奸耍滑的,齐康帝即使会为老六赐一门显赫的婚事,但对儿子上心的这一姑娘,他便也顺带这回护了,警告皇后不要多事。

至于再以后,等选秀之时,顺带将永福郡主赐给老六做侧妃便是,岂不是皆大欢喜。

不要插手!

这四个字何等严重,皇后当下便面色苍白。

可齐康帝此刻却提不起安慰她的心,皇后这些年为着东宫位置的稳固,对老六既拉拢又打压,对老三防备不已,闹的宫里也有些不安宁,

他甚至想着,若不是皇后如此上蹿下跳的指点太子如何如何,是不是太子如今会比现在更稳重。

如此,齐康帝便由着皇后心怀忐忑。

人有了顾忌,总归行事会谨慎些,也免得将手肆无忌惮的伸太长,让人徒增厌恶!

凤仪宫距离丽妃的宫殿还有些距离,宫道上自然不是说话的好地方。

如此,丽妃与齐允曙及师攸宁三人同行,一时静默无声。

龙凤册扑棱着翅膀飞到师攸宁的肩膀上,将它在凤仪宫中听到的帝后私下的对话说给了自家主人听。

师攸宁舒了口气,自己的事皇后不能再插手,这的的确确是好消息。

她至少能逍遥到秋季选秀的时候,只要在这之前将钱敛秋的事揭发出来,恢复姜家嫡女的身份。

姜家女儿与县主的两重身份,是再没有做侧妃的道理,做齐允曙的王妃,便当真是十拿九稳的事。

第五百三十五章 重要

第五百三十五章

宫中一日游,师攸宁赚了个盆满钵满。

齐康帝的赏赐,谢恩时皇后循例的赏赐,以及丽妃和淑妃为着救命之恩的赏赐,在师攸宁和齐允曙回府后,便陆续的从宫中送了来。

王府的下人们看的目不暇接,只觉竹筠姑娘,哦不,是永福县主,当真是一个有福之人。

自打她进了王府,自己得了赏赐且成为县主不说,这郡王府也一跃成了亲王府,当真是好事连连。

如此,下人们对师攸宁这个贵客,原本是因着自家王爷的吩咐才小心谨慎的伺候,如今却是上赶着讨好,也好沾沾喜气。

齐允曙在外人面前冷淡疏离,但其实是个极心细周全的性子。

不论是两人一起从外面回来,还是师攸宁送自己捣鼓的吃食去书房,他是一定会将师攸宁再好好的送回倚竹院去。

这次也是一样。

只是亲王殿下出了倚竹院,却发现身边的李吉欲言又止。

他似有所感般回头,却发现自己送进房里的少女,这会儿小尾巴似的,不远不近的又吊在了他的身后。

“你们先去吧!”齐允曙对李吉与庄安道,却是转脸对师攸宁招手:”过来。“

他的面容在日光下白的晃眼,偏生乌眉黑目,连带唇色也较之寻常男子要艳些,像是一副浓墨重彩的画卷。

然而这人性子疏淡,这会儿即使瞧着师攸宁的目光带着暖意,周身气质却天然冷冽。

一艳一冷之间,便教他像神邸般高不可攀。

此刻,师攸宁走近了仰面看他,他便低垂了眉眼,却是戏谑道:“怎么,舍不得本王离开?”

下一刻,腰身被环住,胳膊拽着他腰间衣服的少女点头,声音软软的,又带着些心情不甚清朗的闷:“是舍不得。”

齐允曙脊背一僵,以往都是他忍不住亲近她,她自己这般靠过来却是头一回。

少女靠的太近,他甚至嗅到了她发丝清淡的香味,是皂角香,但又不全是。

这是独一无二的,属于她的味道,只是轻轻的荡过齐允曙的鼻尖,他心底的郁气便像被清风吹散般了无踪迹。

齐允曙不想破坏这个她主动靠过来的,这般亲近自己的情状,只像以往做惯了那般的,手指拂过少女柔顺的发丝。

他嗓音低沉的近乎诱哄:“本王就在府里,在前头的书房,今日你累着了,早些回去休息,好么?“

齐允曙久居上位,是惯常发号施令的,常常不怒自威。

可不知什么时候起,他在面对眼前人的时候便不由自主的和软了态度,仿佛一辈子的柔肠,全都心甘情愿的捧在了她的面前。

“不好。”

师攸宁心头有些甜,但更多的是酸涩与心疼。

她摇头,手指拂过眼前男人的唇瓣,轻按了按:“你心情不好,不用特意哄着我的。”

齐允曙将在自己唇上作怪的那只手攥在手心里,心底却愈加觉得眼前人亲近。

明明他自觉没有表露出一丝,但唯有她,竟感知到了自己心绪的好坏。

他的确是心有郁气的,这郁气,更催生了对皇位无比的渴求。

皇后的咄咄逼人,父皇审度的目光,齐允曙以往不是没有经历过,也从来并不当一回事,不过兵来将挡便是。

这宫里的人,谁不是这般过来的呢。

可是,当看到他的小姑娘遭受这一切的时候,他发现自己一丝一毫都忍受不了。

她机敏胆大,既应付得了皇后,甚至还得到父皇的喜爱,母妃对她也很满意,这原本该是个皆大欢喜的局面。

可是,齐允曙却觉得今日目睹的一切刺目极了。

他自己明明信誓旦旦的告诉她,她有自己的庇护。

如今,却让她经历这夹缝求生的一切!

他只想她的聪慧可人是为着自身的开心,不是因为他,不得不怀着忐忑之心讨好他人。

即使那他人是一国之后,是他的父母,齐允曙也不会也不能原谅自己。

如果注定了拥有无上的权利,才能够护得她不用对任何人屈膝

齐允曙心底对皇位的渴望如烈焰焚空。

君临天下,他志在必得!

可是,心头的煎熬以及刻骨的誓言,出了口,却只淡淡一句:“最近公务缠身,的确有些烦恼,过几日便好了。”

她看起来这么好骗?

师攸宁往前一倾身,额头抵在眼前男人的胸口上。

她闷闷的道:“能在王爷身边,我很高兴,得了皇上和皇后以及丽妃娘娘的赏,我也很高兴。”

齐允曙静默不语,觉得眼前少女脑袋这一撞,像是直接撞进了他心里。

原来,她什么都明白,甚至反过来安慰自己。

可是,越是这样的她,他便越想给她最好的一切。

师攸宁抽了抽鼻子,齐允曙衣裳的熏香她不知是什么,但淡而清冽,像他的人一样。

她兀自道:“若是没有王爷,我这会儿估计还在给那夏氏母子做牛做马,说不准还要暖床,如今已经是再好不过的生活了。”

顺着师攸宁发丝的手指顿住,她头顶上传来齐允曙冰寒彻骨的声音:“他敢!”

“是是是,有王爷将我护的这般严实,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来招惹我。”

师攸宁忙给眼前人顺毛,又道:“我如今是县主,等闲人欺负不着的,只要能日日看见王爷你,旁的事都不重要。”

因为做王妃的事,她自己便能料理明白。

太子都要解除禁足了,安亲王那里亦虎视眈眈,师攸宁不想占据齐允曙太多的精力。

所以,齐允曙啊,去做你想做的事。

你这样为民着想心怀抱负的人,是天生的帝王,是该记入史册受万民敬仰的,不该因为她受了点小刁难,便心怀郁气失了冷静。

齐允曙的唇紧抿,心底却回道:“你很重要。”

重要到,非全力呵护而不能安心安神。

半响后,师攸宁听到头顶传来淡淡的一声应和。

“嗯。”

齐允曙这般简洁的应了她。

这也太敷衍了!

师攸宁拿脑袋撞了撞某位亲王殿下的胸口,以此表达自己的不满。

胸口有些硬,她第一次撞的狠了些,脑门疼,下一次便象征性的挨了挨,聊做泄愤。

可不敢撞的太过,毕竟明日便是齐允曙的生辰,她还有许多事要忙活呢,其中重要的一条便是,颜值是断断不能受损的。

若是到时候顶着一个红肿的脑门

师攸宁将这一惊悚的景象从自己的脑海中划掉。

齐允曙由着她胡闹,只最开始握了小姑娘的那一只小爪子,还仍旧攥在手心里。

【作者题外话】:努力又挤出两更的慢慢,转圈圈的要鼓励~

第五百三十六章 放过

第五百三十六章

七月初一,皇六子,庆亲王齐允曙生辰。

只是生辰庆祝的事,一般都是下午的时候开动起来,晚上最是热闹。

却不想这一日,最先找上门来的却是两个女眷。

师攸宁听得来人,因着自己新装扮的妆容得了四喜几个夸赞的喜悦,顿时一气儿缩减了三四成!

在齐朝,大臣若逢生辰,小则阖家欢聚,大则广邀亲朋。

皇子们却又不一样,因着齐康帝最忌讳结朋党之事,平日里是极厌恶臣子与皇子来往的。

皇子们过生辰,宫里便赐下宴席来,而后皇子兄弟们自聚在一起玩乐一回便罢。

可不管哪样子的乐法,都没有女子上门给哪个男子贺生辰的!

即便是叔表兄弟,那也需得家里长辈带着才是。

过来通报消息的李吉还站在门口:“姐姐,王爷说了,这两个人你看着处置,若是不喜,直接回绝了便是!”

亲王府的门不是那般好进的,若是得不到主人的首肯,却是连呆在门房的资格都没有。

府门前,两辆马车并排安置在府门前的下马石前。

马车前头,姜敛秋握泥金真丝绡麋竹扇轻轻扇动,一袭桃花云雾烟罗衫衬的身姿婀娜,面上亦是精心上了妆,当真是人比花娇。

她身边的少女衣裳便素淡了许多,素青色罗衣微宽大了些,不知是衣肥还是人瘦,再配着这人一双红肿的眼,瞧着当真可怜的很。

姜敛秋扫了一眼身边少女的衣着,心道真是晦气。

齐允曙今日的生辰,这王府之中俱是喜气洋洋的,宋玉竹穿成这样,是来号丧吗?

她不满的低斥道:“宋妹妹,你这是,皇家人重吉利祥和,你这装束未免有些太过了!”

才短短的两夜过去,宋玉竹比之那日在岳亲王府的娇横来,不单消瘦了许多,人也阴沉木讷了不少,像是遭了什么大难一般。

宋玉竹呆呆的转了头去看姜敛秋,想起以前姜敛秋热情称呼自己“玉竹妹妹"的事,不由惨淡一笑。

她嗓子也哑了,像是哭坏的:“宋妹妹?怪道父亲说人走茶凉,姜姐姐如今也疏远我了!”

“人走茶凉?”姜敛秋皱眉:“你又钻些什么牛角尖,这里是府外,女儿家的名讳是随便说的么?”

宋玉竹嘲讽般的一笑,却是不回答姜敛秋的话,只看着王府的牌匾,想着父亲宋书送她出府前的话。

“你平日里不学无术便罢了,今日若得不到永福县主的原谅,便是要逼死你父亲我!”

姜敛秋觉得宋玉竹怕是魔障了,她小心翼翼的距离宋玉竹远了些,免得她发神经再弄乱了自己的衣裳与妆容。

自从那日宋玉竹诬陷姜竹筠没得手后,姜敛秋便知道宋玉竹已经是一个废棋,谁接触谁倒霉!

如此,她自不会关注宋玉竹在之后又发生什么。

发生了什么?

宋玉竹在岳亲王府闹下丑事,是宋书顶着一张老脸去赔不是之后才将人领回来的。

宋书最爱名,可是几次三番的面皮被扯下来任人踩都是因为宋玉竹这个嫡亲的女儿。

如今宋玉竹竟得罪了两家王府,她连累的宋府受到排挤,简直比寿星公上吊还急切些!

当然,宋书全将责任推给了宋玉竹这个女儿,却是丝毫没觉得自己有什么问题。

在将宋玉竹接回府的路上,他便先将人教训了一顿,而后便是罚跪祠堂,连带着将宋夫人也数落了一顿,甚至怒极了嚷出要休妻的话。

宋夫人原就被丈夫数落,女儿又不听话,再被家里得宠的妾室明暗里挤兑,差点想不开自尽了。

宋府里一团乱,宋玉竹这才惊慌失措起来。

以往她自认为的骄傲与体面,竟像是个幻梦一般。

如今,唯有她求得竹筠的原谅,才能够让父亲放弃休妻的想法。

毕竟,竹筠若是原谅了她,父亲的官位便能保住,她就还是千金小姐,大不了以后看到竹筠都绕道走。

姜敛秋兀自恼着天气炎热,王府的下人忒地没眼色,竟不知将她让去一个阴凉地方,再站下去妆容都要花了。

宋玉竹却脚步慌乱急促的向王府大门冲去:“竹筠不不县主,你你求你原谅我!”

“扶住她!”

师攸宁见宋玉竹脑袋就要往石阶上磕,连忙吩咐道,一面又道:“将闲杂人驱散开去。”

因着宋玉竹这一叠声的喊,已经有路过王府门前的行人或婢仆渐渐聚集过来看热闹,

她并不怜惜宋玉竹这番作态,真要道歉认错,用得着这般大张旗鼓的求饶么?

说是认错,怕更是逼迫才是!

倒是可怜这王府门前的石阶,才因为挂了亲王府的牌匾修真过,正是干净整洁的时候。

若是撞上个大活人,还是齐允曙的生辰,太晦气了!

再者,流言最是杀人不见血,师攸宁不想被搅进是非中。

守卫王府的侍卫原就是精明强悍之辈,因着王爷早有吩咐,县主的话便是他的话。

此刻听得吩咐,便极快的去驱散人群。

姜敛秋看得站在台阶上的那少女轻描淡写的指使王府的侍卫,既羡慕又嫉妒。

毕竟那些人,方才在她想要进府的时候,一个个都目不斜视像假人一般,毫不留情的拒绝了她的恳请。

更让姜敛秋觉得不好受的是,明明两个人都是艳丽的衣裳,可比之那少女一袭银红软罗百合裙,她这一身不免落了下风。

竹筠不是喜欢穿素色衣裳吗?

如此,姜竹筠这才往娇艳里打扮,却不想

只是心中各种念头翻滚,她最终还是含着无害的,亲近又柔软的笑意,往那银红色衣裙衬的眉目如画的少女面前走去。

却说师攸宁这里,

九辞动作极快的将宋玉竹硬生生的扶了起来,而后又面无表情的回到了师攸宁的身后,只一双眼警惕的看着宋玉竹,免得她暴起伤人。

“宋小姐,你有事说事,若是没事找事,也请在离王府远些的地方去活动,免得生出什么误会,再被王府的亲卫不小心冲撞了!”

师攸宁毫不客气的道。

她敛下笑意的时候,一双澄澈的眼便清冷疏离的很,给人很强的压迫感。

姜敛秋脚步微顿,竹筠这样的眼神,和那日齐允曙拒绝她的时候何其的像,竟让她生出畏惧之心。

宋玉竹双手紧攥,胳膊上还隐有方才被拽起的疼痛。

她羞耻又挫败,肩膀塌陷着,厌弃垂着眼:“竹永福永福县主,我如今已经身败名裂,你如果满意的话,就请放过宋府吧。”

第五百三十七章 醉酒

第五百三十七章

师攸宁看着别扭又倔强,似乎受了天大委屈的宋玉竹,觉得很莫名其妙。

对她来说,区区一个宋玉竹还不值得放在心中惦记,又怎么会有什么满意不满意的说法。

可师攸宁心中所想,却不必告诉宋玉竹知道。

“你如果想让我满意,最好现在就离开王府,回自己家或者是别的其她什么地方,随便你!”她回道。

“那你……你肯放过我了?”宋玉竹有些难以置信。

“你有手有脚,我又没有让人将你捆起来,说什么放不放过?”

师攸宁诚实的道:“当然,我不想看见你倒是真的。”

“你……你耍我!”

“你知不知道,因为你,我父亲很可能会被罢官,我母亲生了病"

“我还被刘姨娘那个贱人嘲笑!”

“你怎么能这么冷血无情?这么小肚鸡肠!”

宋玉竹像是突然被刺激到一般又急又气,语速极快的指责道。

“你这人怎么说话呢?”四喜觉得这位宋小姐当真是脑子有病。

也不知是吃错了什么药,但凡找茬都是冲着她们家姑娘来,一次一次的还没完了。

她昂着下巴,极其不屑的道:“我家姑娘才没有功夫搭理你呢,什么罢官什么生病,这是梦游呢吧!”

宋玉竹的面色愈加苍白,一时看向师攸宁,一时又恶狠狠的盯着四喜。

她胸口剧烈的起伏:“怎么没有关系?我得罪了你,亲王殿下要给你撑腰,便要将我们一家都逼到绝路上!”

师攸宁是知道宋玉竹的父亲如今官位不保的事的。

只是那不是宋书咎由自取吗?

怎么能赖到齐允曙头上!

师攸宁很清楚,齐允曙绝对不是一个无中生有给人加罪的人。

即使真有齐允曙的原因在里面,那也一定是因为宋书真的犯了错,而查探此事的人因着王府的缘故便格外的上心一些。

“谁告诉你,你父亲有可能被贬黜,是因为我和王爷的缘故?"师攸宁问道。

“不是你们还有谁?”

宋玉竹悲愤道,一时又躬了身。

她缩腰塌背像是受尽了磋磨那般:“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不该招惹你,不该陷害你,求你大人有大量……”

这还真是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

师攸宁无奈的叹口气,对宋玉竹道:“你知道是谁要罢你父亲的官吗?是皇上,难不成你觉得亲王殿下和我竟能左右皇上的意思不成?”

“那也是你……”宋玉竹脱口而出,却又猛的刹住了话头。

“你想说,那也是我们蒙蔽了皇上,对吗?”

师攸宁补充上宋玉竹没有说出口的话:“你不清楚你父亲到底犯了什么错,我可以告诉你,她是收受贿赂,明白吗?“

”你这是污蔑,我父亲从来没有收过银钱,我是她的女儿,我能不知道吗?“宋玉竹反驳道。

”谁告诉你,要想收受贿赂就一定是银钱的来往?“

师攸宁的视线越过宋玉竹的头顶,看着更远处的碧洗一般的天空:“若我所料不错,宋小姐府上应当很不缺古玩字画这一类东西吧?!”

宋玉竹瞳孔猛的收缩。

她到底是府里的嫡亲大小姐,有时候偷偷溜进父亲的书房,即使被发现了,也不会有什么过重的责罚。

她记得父亲的书房中,多宝阁的架子很宽大,的确放着许多古玩玉器。

而那些古玩玉器,甚至是墙上挂着的字画,每隔一段时间,东西不见少,但总会出现新的。

看到宋玉竹怔愣的样子,师攸宁知道她应当是已经明白过来。

如今朝堂上的官员们,除却极少一部分因着家里的爵位而荫恩得了官职,其她人都是寒窗苦读进士及第的人才。

读书人嘛,来往之间吟诗作赋作画鉴宝乃是常有的事。

可是,就是这样可称风雅的活动,有些人却也趁机钻了空子。

同僚之间拜访,说是仰慕某某大人,想要让她指点一下自己的画作,可带过去的未必就不是一幅价值连城的名家字画。

这一来二去的,送东西的人有所求,收东西的松松手,事情不就办成了?

至于字画还是古董,总之能在需要的时候换成银子便是了。

宋玉竹想说这不是真的,可是心底的难堪已经迫不及待的涌了上来。

她的脸胀得通红,昏昏沉沉之间又想起出府的时候,父亲看着她那恨铁不成钢却又带着希冀的眼神。

“县主,那些……那些都是没影子的事“

宋玉竹祈求道:“求你高抬贵手,你要是在王爷面前美言几句,我父亲她一定会没事的,我会一辈子记得你的恩情!”

看到师攸宁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但是却没有回答自己的话,宋玉竹咬牙道:“你……你要是不答应,我今天就在这里不走了!”

“你这个人怎么这么……”

怎么这么没皮没脸的呢?

四喜不满的道,后半句话却因为站在自己身前的少女抬手而卡在了喉咙中。

师攸宁从来不是个会被人威胁的人。

不过,她倒是没有想到,一向横冲直撞的宋玉,竟然也会有如此委曲求全甚至于死皮赖脸的行径。

师攸宁冷冷道:“你若是喜欢在这里守着,那便守着吧!只是,我只给你一刻钟的时间离开。”

宋玉竹怨愤的看着师攸宁,半点没有将她的话放在心上。

她威胁道:“你若不答应,那我就在这等王爷回来!今天是王爷生辰,你也不愿意看见我因为这件小事冲撞了王爷,让王爷不痛快吧!”

宋玉竹也想不到,自己曾经因爱慕这座王府的主人而偷偷记下了齐允曙的生辰,可用这生辰的时候,却是这般情形。

可是比起整个宋府到安危,那点以前属于小儿女的爱慕之情,便一点都不重要了。

“宋大人持身不正,如今自食恶果也是应当。”师攸宁此刻心底是真的恼起宋玉竹的不依不饶来。

她转身吩咐护卫在自己身边的高远:“高远,看着这位宋小姐,若是一刻钟之后她还在王府前,立即扭送京师衙门!”

宋玉竹不可置信的看着站在台阶上,面容含霜的少女,脸色已是苍白一片。

她喃喃道:“不,你不能这样!”

师攸宁却再不理会她,却是看向站在宋玉竹身边,从头至尾不发一言的姜敛秋:“姜姐姐来这里,是有什么事吗?”

宋玉竹看向师攸宁吩咐的那个护卫,果然见那护卫鹰一样锐利的眼看着她,显然是准备实打实的执行自己所接收到的命令。

自己一个姑娘家,若是真的被扭送去了衙门,那还有什么清白可言?

宋玉竹这次心里是真的害怕起来,再不敢停留,钻进马车便急急的吩咐车夫驾车离开。

王府门前,

姜敛秋像是才回过神来一般,客气又温柔的一笑,曲膝便要向师攸宁问安。

如今师攸宁已经是皇上亲封的县主,普通的闺秀见了她便是这般的礼数。

只是姜敛秋屈膝的动作十分缓慢,像是等着眼前的少女将她扶起来一般。

可是她注定要失望了,没有等到被搀扶,姜敛秋只得咬牙行了一礼,面上的笑意已然僵硬许多。

师攸宁只当做看不见。

她结结实实的受了姜敛秋的礼,这才问道:“姜姐姐怎么过来了?”

姜敛秋嗔怪的道:“妹妹怕是忘记了曾经告诉过姐姐什么,今日是王爷的生辰,若是不知道便罢了,如今知道了,少不得来沾个喜气。“

师攸宁想起来了,她因着学做蛋糕的事,的确告诉过姜敛秋齐允曙生辰的事。

“原来是这样,姐姐有心了。”

师攸宁眉梢微挑,面上却带着笑,是与面对宋玉竹时迥然不同的温和与亲近。

看到眼前的少女态度尚算不错,姜敛秋刚才行礼问安时的不愉快又一点一点的平复了下去。

许是这姜竹筠平日里被人轻视惯了,如今一朝飞上枝头便想着耍一耍县主的威风,也不全是为了针对自己。

大抵是自卑心作祟!

姜敛秋这般想着,上前一步自然而然的挽住了师攸宁的手臂:“竹筠妹妹,咱们这便进府去吧。”

师攸宁抽出自己的手臂,微微往后退了一步,一本正经的对姜敛秋道:“姐姐,你这样很不成体统!”

还以为多么端的住呢,如今不过是才成了县主,这便假模假式起来,姜敛秋心头不屑。

只是心中这般想着,她面上却带了几分不自在与无措:“是姐姐想岔了,妹妹如今已是有封号在身,我不该……”

“姐姐这想法也太俗气了些!”

师攸宁打断姜敛秋的装模作样:“咱们姐妹之间是不讲这些虚礼的,我想说的是,姐姐毕竟是云英未嫁的女子,王府就只王爷一个男主子,姐姐就这般冒冒失失的上门来,若是传扬出去,这名声还要是不要?”

姜敛秋的面色彻底僵住,有些不悦的反驳道:“妹妹不也是女子吗?”

“那怎么能一样?”

师攸宁心中闷笑,面上却愈发的严肃正经:“皇上和皇后娘娘说了,让我在县主府完工之前便在这王府暂居,让王爷好好的照顾,这是名正言顺,姐姐这样……这知道的人说是咱们姐妹情深,不知道的还以为姐姐上赶着……”

姜敛秋的脸色青青白白好一阵变幻,却是终于明白了,今日这姜竹筠是断然不会让她进王府的。

“怪我想的不周全!”姜敛秋笑道:那我这便不打扰妹妹了。”

她也不再纠缠,只有贴近了师攸宁,低声的道:“知道你喜欢姐姐铺子里的糕点,那蛋糕我先做了一份来,也还算入得了眼,你到时候只说是自己做的,王爷看见了一定会十分高兴。”

马车悠悠的穿过热闹的街道,往姜府的方向而去。

“小姐,那蛋糕你花了三个时辰才做好,怎么能就这样轻易的给出去呢?”翠玉有些可惜的道。

“那你说,我做的那个蛋糕怎么样?”车厢里,闭目养神的姜敛秋问道。

翠玉回忆着那个蛋糕的样子:“小姐以前也做过许多蛋糕,可是却从来没有这般用心过,那蛋糕也是奴婢看见过的最漂亮的一个。”

姜敛秋自得的笑了笑:“这样漂亮的蛋糕,她即使防备着我,又怎么会舍得不拿它去讨好王爷!”

翠玉泄气道:“即使王爷喜欢又能怎么样,横竖还是那位永福县主得了好处!”

听到永福县主四个字,姜敛秋眼中浮上一抹嫉妒与不屑混杂的暗光:“我既然放心将东西送出去,便有法子证明那是我做的。”

姜敛秋看似没有半点芥蒂的去了,四喜手里拎着个大大的食盒,忍不住皱着脸。

她有些不放心的问:“姑娘,咱们真要将这蛋糕拿给王爷吗?奴婢总觉得那姜小姐似乎有些……”

“有些不怀好意?”师攸宁笑着摇摇头。

她掀开食盒的盖子看了一眼,心头衡量一番道:“东西自然是要取好的用,你家姑娘我再努力努力,做出来的未必会比这个差。”

“那这一个……”四喜问道。

“这算是个稀罕物,你拿去同院子里的人分了吧,也沾沾王爷过生辰的喜气。”

齐允曙曾经许诺过是要与师攸宁一起过生辰的。

只是,这个过生辰的时辰却不得不挪到晚饭的时候。

白日里一整日,按照往年的规矩,齐允曙先要到帝后那里拜见,然后再去丽妃的宫里吃一碗长寿面,母子两个好好的叙叙话。

这一番折腾下来,便已经到了中午。

下午的时候,齐允曙还有亲兄弟以及像是古千轩这样堂表兄弟,林林总总一大帮兄弟之间再庆贺一回。

只是往年的时候,兄弟之间推杯换盏一般都是晚上,聚会的地点更是十年如一日的不变,就是在这如今的亲王府,昔日的郡王府。

可今年因府中多了一个娇滴滴的姑娘,又想起齐允熙对竹筠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齐允曙便索性将聚会的地点挪到了外头的酒楼。

若是旁的皇子这般做,必定要惹来好一番吵吵嚷嚷的猜疑。

可齐允曙是个冷冽沉稳的性子,又向来在众兄弟之中很有威仪,又兼之他现在晋封了亲王权威日盛,更是没有哪个兄弟会反驳他的决定。

等到日光渐熄,火烧云在西边铺开一片的时候,齐允曙才带着一身酒气回了府。

师攸宁知道齐允曙回了府,并不着急出去迎接。

齐允曙在外头喝了酒,以他那爱干净喜整洁的性子,必定要沐浴更衣收拾齐整了才肯出现。

趁着这功夫,她将早已经亲自下厨整治好的菜肴一件件装了盘,吩咐丫头们摆上桌。

倚竹院是带着小厨房的,师攸宁指挥来去,底下人忙活着,原本乱糟糟的一片。

可是不知什么时候,整个灶上便安静了下来。

不过,师攸宁因为瞧着灶火上最后一道鱼汤,竟一时没有察觉这变化,直到她的肩膀上蓦的一沉。

有淡淡的酒香袭来,其中混杂着熟悉的清冽味道。

师攸宁微微偏头,看到的便是一张放大的俊脸。

是齐允曙。

他竟然没有像师攸宁以为的那般先去沐浴更衣,反倒来灶房寻她。

许是喝了酒的缘故,齐允曙惯常淡漠的黑沉沉眼,此刻变得柔软了些许,像是浮着一层水光,又像是蕴含了整个星空。

他的唇鲜红的过分,竟透出几分妖异。

是那种十分诱人的妖异,呼吸之间散发着淡淡的酒香,让人忍不住迷醉。

此情此景,师攸宁很庆幸自己不曾练什么武功,要不然准得走火入魔

不过,师攸宁觉得自己现在距离走火入魔似乎也并没有什么差了

她觉得自己的脸热的厉害,一颗心扑通扑通的像是要从胸腔里跑出来,攥着木勺的手也有些使不上劲,差点将东西给扔了。

在片刻诡异又静谧的气氛之后,师攸宁听到齐允曙低沉的声音:“筠筠,我回来了。”

筠筠?

齐允曙从来没有这般叫过她。

师攸宁觉得方才面上的热气,此刻已经蒸腾到了耳朵上。

似乎因着没有得到及时的回应而不满,身后男人搭在少女肩膀上的脑袋不安分的动了动,又强调般的道:“筠筠,我回来了。”

温热的气息又一次喷洒在耳廓上,师攸宁克制住自己想揉耳朵,甚至将整张脸都埋在凉水中降一降温的冲动,温柔的回答道:“我知道,王爷回来的要比我想的要早得多。”

“喝酒的时候,我便一直在想着你。”

身后的男人似乎轻轻地笑了一声:“没有来迟就好,你乖乖在这里等着,我得换一身衣服。”

因为没有及时的得到回应,他不满的低了低头,用下巴戳了戳少女的肩膀。

师攸宁一动都不敢动,齐允曙八成是喝醉了。

她曾经见他喝过酒,那是在青州的时候,可是那时候齐允曙其实还有五分清醒。

原来这人完全喝醉的时候,竟然是这个样子。

像一只盘踞山岗威严赫赫的大猫终于肯露出柔软肚皮,并且问她自己的肚皮软不软,毛色油亮不油亮,要不要摸一摸。

齐允曙最终被庄安扶走了。

李吉借机凑到师攸宁的身边。

主子们喝酒的时候,他和底下人也安置了小桌子玩乐,喝酒自然也是喝的,不过不敢多喝,并没有醉。

只是酒气毕竟上头,李吉一双大而亮的眼,如今更是亮的不知如何形容。

“姐姐,今日主子爷说身体不适要早些回府中,可是其他几位爷不放人,主子便喝了许多罚酒,这才醉了”

他嘀咕着说了这句,便像一尾机灵的鱼一般溜出了门。

师攸宁揉了揉自己的耳朵,一时又捂住脸,觉得还是热得发烫。

喝醉时的齐允曙,真是要命呀!

正在神游之间,四喜却绷着一张小脸进来。

她将掌心递给师攸宁看,气呼呼的道:“姑娘,我就说那姜小姐不怀好意!”

四喜的掌心里,一枚精致的碧玉耳坠静静的躺在那里,耳坠的后头刻着一个小巧的秋字。

【作者题外话】:五千字大章奉上~

第五百三十八章 烟火

第五百三十八章

师攸宁用指尖拨了拨那枚耳坠,忽然笑道:“该不会是在蛋糕里发现的吧?”

看到她竟然不生气,四喜觉得很有些恨铁不成钢。

她跺脚急道:“姑娘,就是在蛋糕里发现的!幸好咱们没有将这蛋糕呈给王爷,到时候若是发现了岂不是……”

"好了好了,没什么可生气的"

师攸宁安抚四喜道:"这不是没有送出去吗?你将这耳坠好好收着,我自有用处。“

四喜看到师攸宁不会让此事轻易作罢的样子,这才放下心来。

她能够被王爷派来服侍姑娘,其机灵聪慧之处远胜其他奴婢,自然早便看出那姜敛秋并非一个值得结交的人。

若是自家姑娘能对姜敛秋多防备一些,四喜也放心些。

师攸宁心中清楚,即使姜敛秋拿来的蛋糕做得美轮美奂天下无双,她也不可能仅仅为了那点可笑的虚荣心,便将这东西放在齐允曙面前。

姜敛秋看错她了!

更深一层的是,让齐允曙沾染有关姜敛秋的一丝一毫的东西,师攸宁都不会允许。

这大概是女人的嫉妒心吧!

至于这耳坠,姜敛秋竟然能想到将它藏在蛋糕中含蓄的表明身份,师攸宁倒是挺佩服她的奇思妙想的。

当然,嫌弃也是真的。

毕竟,入口的东西多了异物,委实是不太干净!

齐允曙再来到院子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了。

他发丝半干气息清爽,眼神也很清明,已经没有了之前的醉态。

看着眼前这个一本正经的齐允曙,再想起之前在灶房中,这人声音轻软的喊着自己名字的样子,师攸宁不由觉得面上又烧红起来。

“是本王来迟了,等急了吧?”齐允曙歉意的道,牵着自家小姑娘的手往厅堂里去。

师攸宁任由他握着自己的手,却是偷偷的去窥视身边男人的面容。

“王爷,你还记得之前喝醉时候的事吗?”

小姑娘声音轻轻软软,带着不易察觉的笑意,还有一些戏谑。

真是淘气!

齐允曙的脚步顿了顿,捏了捏自己掌心里的绵软小手,垂下眼睑看了她一眼:“筠筠觉得呢?”

这样亲昵的名字,他在心底喊了千万遍,本应该留在两人成亲之后再称呼,可是却不想醉酒之后往日的理智与克制便松懈了些,不由自主的便喊了出来。

如今,却是也不必再隐瞒了。

齐允曙这波光潋滟的一眼,让师攸宁觉得很是承受不来。

她觉得这人惯常淡漠严肃,不是没有道理。

若非如此,还不知怎么招蜂引蝶呢!

齐允曙是见过蛋糕的,在这偌大的京师之中,要是有什么值得一看的新奇玩意出来,也必定是最先被世家、皇族所获析。

可是当他尝了这蛋糕之后,眸中的笑意便加深,看着身旁的少女道:“辛苦了。”

“你知道是我做的?”师攸宁奇道。

“只有你能做出这样的味道。”齐允曙唇角微扬,声线低沉而缱绻。

他心头暖意洋洋,只有眼前人知道自己的口味,知道他不喜甜食不耐油荤,便费尽心思的去调整食物的口味。

其实,便是甜腻些也没关系,只要是她做的,他甘之如饴。

看到齐允曙喜欢,师攸宁也很开心。

“还有一样东西,你等等,我这就去拿。”师攸宁步履轻快的往自己的卧房跑去。

她从梳妆台的抽屉里拿出一个黑色描金的小匣子。

这个礼物师攸宁许多天前便准备了,可是真的等到要送出去的这一刻,心田却又涌上了难以言喻的羞赧之情。

她将盒子递给齐允曙,杏仁大眼含着等待夸奖的欢喜,还有期望眼前人喜欢的期待:“王爷,礼尚往来,生辰快乐呀!”

齐允曙将盒子打开,盒子里是一块羊脂白玉的双鱼玉佩。

他的目光从双鱼玉佩挪到了目光灼灼的看着自己的少女身上。

齐允曙看着她,低沉而温柔的道:“我很喜欢。”

喜欢这份礼物,更喜欢送自己礼物的这个人。

片刻后,他想起眼前少女所说的礼尚往来,不由失笑:“难为你记性这么好,礼尚往来便礼尚往来吧!”

齐允曙的确是想起来,在青州的时候,那晚月色之下,他赠给了眼前少女一枚冬暖夏凉的玉坠。

师攸宁见他记起来了,手指从衣襟中一拽,拿出一枚细细红线编成链儿穿着的一枚玉坠。

玉坠是她贴身带着的,尚且还有一丝温热之感,正是在青州时候,齐允曙送给她的那一枚。

齐允曙触及这玉佩上的温度,黑沉沉的眸子涌动着难以言喻的情潮。

这玉佩之前,是贴着她的肌肤佩戴的吧?

他不想吓到她,只垂眸遮掩心绪,轻而又轻的叹息了一声,凑近了少女的耳根:“这样带着,很好。日后,本王可是会检查的。”

这玉坠衬着眼前人如玉般的肌肤时,定然也是极美的。

不能再想下去了!

齐允曙闭了闭眼让自己的神智收拢,总有那么一日的,不必急在一时。

“本王也有生辰礼物送给你。”他道。

“送我?”师攸宁不解。

“本王曾经说过,有我在的地方便是你的家,那本王的生辰,自然也是你的生辰。”齐允曙道。

他牵着身边少女的手出门行至门前廊下,仰面看向夜空。

师攸宁想起来了,之前她说自己失忆想不起来以前的事。

那时候,齐允曙安慰她,说他会永远陪着她,没有过去不要紧,往后的日子,他是她的家和倚靠,他的生辰也分给她。

少女转头看向身边的男人,他从来都是这般言出必践,在外人面前冷冽淡漠,大抵是将仅有的温情都给了自己。

今天是初一,虽然天气晴朗,但是却是看不到月亮的,只繁星数点点缀在深黑的夜空之中。

下一瞬,天空中突然炸开了一朵硕大的烟花。

这朵烟花只是个开端,在这之后又有无数朵烟花于天空中炸开,整个院子都被照亮了。

"这……这是?"

师攸宁难以置信的看向身边的男人,既惊喜又惊讶。

她知道齐允曙是个喜静的性子,却为了她,做出这般喧闹又盛大的事。

这烟花,满城的人都看得见的吧?

【作者题外话】:今日三更哈,真的有加快剧情了,可是总感觉写不完,好多东西啊,啊啊啊啊

第三百五十九章 苦涩

第五百三十九章

“喜欢吗?”齐允曙看着身边的少女。

他揽着她的肩,让她与自己靠得更近一点:“本王从来没有这般替人庆祝过生辰,包括我自己的。“

“所以本王虽然考虑了很多天,却一直不知道应该怎么样向你表达我的心意。“

“这些烟花虽然短暂,可是年年的今天我都愿意为你点燃一次。”

“长长久久年年岁岁,你愿意一辈子陪在本王身边,同我一起看烟花吗?”

齐允曙一字一句的道,并不是如何赌咒发誓的激烈,可是却诚恳又真挚。

在漫天烟火的照耀下,师攸宁看见他那双幽深的眼眸中,笼着一个小小的,自己的影子。

师攸宁听到了自己的声音。

约莫是心绪起伏太大,她的声音有点儿小,声线也很不稳:“我愿意,我会一直陪着王爷的。”

眼下还没有到宵禁的时候,街道上的人看到天空中炸开的无数烟花,璀璨夺目绚丽难言,先是吃惊而后便是欢呼。

这样大手笔的烟花,不论是因为京城的那一位贵人,他们的确是跟着沾光的。

美景同赏,得到的快乐虽不相同但是却各有各的好处,的确值得欢庆。

这一晚,京师之中,

无数百姓扶老携幼,或驻足在街头,或登上屋檐,或于院子中纳凉,俱都面带笑意的仰望着天空。

"qing ren"表达爱慕之意,夫妻缱绻对视,祖孙赞叹玩笑,俱是一片好时光。

然而,并不是所有人都如此欢喜的。

安亲王府,

齐允熙看着天空中炸开的烟花,一向温文尔雅的面容却是晦涩难言。

秦知书看着孤身站在院子里一言不发的白衣青年,头一次觉得在自己心里无所不能的主子,在有些地方也很无能无力。

而这孤独,他看得清楚分明,却分担不了一分。

正在这时,秦知书看向院门处。

一个高挑美艳的女子进了来,看到秦知书看向她,这女子摆摆手示意他安静些。

王妃?

秦知书不敢多言,躬身退到了角落里。

虽然已经成亲两年有余,但每每看到自己的丈夫,安亲王妃的心底还是涌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倾慕与欢喜。

他的俊美与风仪,他的温柔与睿智,还有天然的尊贵无匹,一切的一切都让她沉迷。

她走近齐允熙的身边,柔声道:“王爷,这些烟花真的好漂亮呀!”

齐允熙恍然回神,反射性的收起了面上的怅然若失,柔声道:“王妃怎么来了?”

安庆王妃满是爱意的眼睛落在丈夫的面容上:“看这烟花漂亮,臣妾便想着,若是能和王爷一起观赏就好了。”

“王妃有心了。”齐允熙温和的道。

他一向是个彬彬有礼的性子,对身边人更是如沐春风般的态度。

若是往常的时候,齐允熙一定会与王妃说笑几句。

可是他更知道,身边的王妃原本是一个泼辣活泼的少女,并非他眼前表现的这般温柔与纯真。

齐允熙忍不住想,他自己连带着自己身边的亲人,似乎都是戴着面具而活。

人们总说物以类聚,而更有那许多的人,会不自觉的靠近与自己相像的人群。

然而,对于齐允熙来说,他已经厌倦了这般随时随地伪装自己的生活。

他向往的那个少女啊,是那样的洒脱与灵动。

那少女喜欢谁,看着那人的目光便璀璨如星。

而她讨厌自己,便不假辞色,齐允熙苦涩的想。

可是那少女不知道,她越是对自己避如蛇蝎,齐允熙便越是辗转反侧的难以忘记她。

原来,这便是求而不得的滋味吗?

身边的安亲王妃主动攀上了丈夫的胳膊,他们相携而立,远远看去像是一对璧人。

当然,也只是看上去像罢了。

齐允熙没有拒绝妻子的靠近,可是他的脑海中却忍不住想,在此刻的庆亲王府中,那个得封县主爵位的少女,是不是正这般欣喜而爱慕的伴在他那个六皇弟的身边。

“小姐,奴婢打听清楚了,是庆亲王府放的烟花。”

“翠玉激动的回禀道:“但是这些烟花并不是从王府放出去的,而是在京师的好几个地方,难怪照的整个京师都亮了起来!也不知要花费多少银子呢。”

姜敛秋透过窗户看向天空:“以前庆亲王过生辰的时候,都会这样放烟花吗?”

翠玉是姜府的家生子,闻言摇头道:“没有,这样盛大的烟花,都是跨年或灯会的时候才有的呢。”

原本欣赏烟花的姜敛秋,闻言面色陡然冷淡下来。

今年庆亲王府偏偏放烟花,是因为多了一个姜竹筠的缘故吗?

如果不是姜竹筠命硬,这些东西原本都该是自己的!

姜敛秋越想越不是滋味。

她吩咐翠玉:“去拿笔墨来,我要写信!”

“小姐要写信?”

翠玉因在外头看了烟花,心情还很是激动。

她闻言便道:“小姐是要给谁递消息吗?若是这京城里的人,咱们只管吩咐府里的下人去办就好,不用特地……”

翠玉的话说到这里,却陡然对上坐在圆桌旁边,少女一双冰冷又狠毒的眼。

她不敢再多言,连连道:“奴婢这就去准备!"

”姜竹筠啊姜竹筠,等王爷知道你是一个撒谎成**慕虚荣的女人,他还会像以前那样信任和宠爱你吗?“姜敛秋喃喃道。

她想着,现在这个时候,自己留下的那枚耳坠应该已经被发现了吧。

若是自己写信给那个冷漠又强大的男人,问他讨要自己遗失的耳坠,他会怎么想呢?

姜敛秋十分期待。

每逢初一、十五,不单宫外成年的皇子可以入后宫拜见自己的母妃,更是帝后相会的日子。

每个月的这两天,皇帝是必须要歇在凤仪宫的,这是属于皇后的体面与尊贵。

凤仪宫,

皇后自然知道如今这满城的烟花到底是谁放的。

看到这样张扬的庆祝生辰的方式,皇后陡然觉得自己以前真是高看齐允曙。

不过是才进封了亲王,就这般的高调和浮躁,也太沉不住气了!

她端着参汤放在康帝的案头:“皇上,夜都深了,您应该歇息了,若总是这般操劳,臣妾是会心疼的。”

齐康帝放下手中的奏折,起身拍了拍皇后的手:“那便听皇后的,咱们这便安置吧!”

看到齐康帝心情不错,皇后也很是欢喜。

她忍不住道:“今天的烟花真是漂亮,可惜皇上那会儿还没有到凤仪宫,不知有没有看到。”

第五百四十章 偏心

第五百四十章

“烟花?”

齐康帝想起来,那会儿他只是在大殿的窗户旁边站了站,便又埋头处理政事了,还真是没怎么太注意烟花的事。

他想了想道:“皇后若是喜欢,马上就要到了花灯节,到时候朕让全城都放起烟花,朕陪你一起看,如何?”

“都听皇上的。”皇后柔声道,却又突然蹙起眉头,有些犹豫的说:“有些话臣妾不知当讲不当讲。”

齐康帝心情很好,捏了捏鼻梁缓解双眼的酸痛,一边问道:“皇后想说什么便说吧,咱们是夫妻,与旁人自然是不同的。”

皇后笑道:“也是看到了烟花,这才起了些念头,今日是老六的生辰,热热闹闹的庆贺自然是极好的,只是……终究是有些太”

看到坐在榻上的皇帝面色如常,皇后又继续道:“至于花灯节的花费,若是可以,臣妾倒是觉得减免一些也没什么,毕竟这烟花托了老六的福,臣妾今日已经观赏得很是满足。”

”够了!“齐康帝站起身来:“皇后,你到底想说什么?”

皇后的面色难看起来,但是只是一瞬,这难看便成了委屈:“臣妾……臣妾是看皇上太辛苦了,有些舍不得!今年各地都有受灾的情况,银子若是能少些花便少些花,也能为朝廷节省不少负担!”

“后宫不得干政!”齐康帝冷冷道:“前头的朝政如何,还用不着皇后担心!你是想说庆亲王如今太过奢靡吧?!”

皇后震惊的无以复加,她没有想到齐康帝这次会如此的不留情面。

她急切的辩解道:“臣妾……臣妾也是心有所感,臣妾说的话难道有错吗?”

若是往常,皇后也不会如此的针对齐允曙。

可是眼见齐允曙回京之后,齐康帝一日比一日的器重这个儿子,再也不像以前那般时不时的提起两句齐允曙虽然办事得力,但是总归性子太过冷漠严肃的话,这让皇后很不安。

皇位只有一个,皇帝若是喜欢别的儿子,那她的太子怎么办?

“心有所感?“齐康帝冷笑一声:”十个庆亲王怕是也及不上一个太子奢靡,那时候皇后怎么就不心有所感了?”

皇后说不出话来。

齐康帝却是又道:“太子是你的亲生儿子,你回护他是人之常情,可是皇后,你不要忘记了,你还是一guo zhi mu,朕的所有儿子都要叫你一声母后,你便是偏心,也偏的太过了!”

皇后没有想到齐康帝会发这么大的火,而且字字句句都是她心中所想,她竟然一时想不出转圜的话来。

大殿内,一刻钟之前的温馨平静似乎已然是梦。

齐康帝扬声道:“来人,更衣!”

皇后面色惨白。

齐康帝却不看她,任由贴身太监为自己整理衣冠。

他大步离开,走到殿门前时又忽的回头:“忘了告诉皇后一件事,今夜全城燃放烟花的事,老六早便向朕报备过了!”

皇后彻底瘫软在地上,她明白了齐康帝没有说出来的话。

齐康帝大概还想说,她这个上眼药的方式实在是太浅薄和低级了些,完全不像是一个皇后所为!

皇帝居然深夜从皇后的凤仪宫离去,而且还是在初一这样一个特殊的日子。

这个消息就像是一阵风一样刮过后宫,几乎是所有的人都明白了,继太子见弃于皇上后,连带着如今皇后也不被皇上所喜了。

怒气冲冲的离开凤仪宫后,被夜间寒凉的风一吹,齐康帝的头脑清醒了许多,怒气也消减了不少。

他原本是准备去丽妃的宫中的,此刻却又掉头去了自己处理政事的前殿。

身后跟着的大太监悄无声息的松了一口气。

皇上在深夜离开凤仪宫,已经是给了皇后大大的没脸。

若是在离开凤仪宫之后却去了丽妃的住处,那皇后和丽妃之间即使碍于身份不能不死不休,但是也差不离了。

齐允曙那里,关于全城燃放烟花的事他虽然是带着自己的私心,但却的确是在齐康帝那里过了明路的。

他原本想着是有备无患,防的便是一些有的没的的流言,但却没有料到,皇后竟还真的一头撞了上来!

当然,今日在大殿面见齐康帝的时候,齐允曙所用的理由,却是自己此次外出办差九死一生,险些见不到父皇母后以及诸多兄弟姐妹。

他说如今想起来仍旧心有余悸,想用烟花来冲一冲晦气。

齐康帝听得这一番话,再一次发现以前自己是真的错了。

自己的这个六子,虽然看上去冷淡严肃了些,但却着实是一个重情重义的,只是不善表达罢了。

如此,对于齐允曙的要求,齐康帝自然是无有不允的。

甚至在踏入皇后的寝殿之后,他还在心底暗暗的高兴着。

虽然如今六子已经能够独当一面,甚至出色的大大出乎他的意料,这个儿子却还能够向自己敞开心扉,在作为一个臣子之余,尚且保留着作为亲子的赤诚,这是多么的难能可贵啊!

与日渐暴躁阴郁的太子,事事都不曾行差踏错但却失了真实的三子比起来,实在是太难得了

他如今年岁已大,帝王的威严更是不容侵犯。

可是在某些夜深人静之时,英雄迟暮的落寞感涌上来,齐康帝却是的的确确羡慕寻常人家父子相谐的那种情感。

如今在齐允曙身上体会到了这种情感的齐康帝,在陡然听到皇后暗示般诋毁的话,哪里能忍得住!

然而齐康帝心中所想,却是几乎没有人猜得出来,只将其归咎为帝王的心思难测!

庆亲王府,倚竹院,

看着李嬷嬷带着东西出了院子,四喜有些不确定的看向师攸宁:“姑娘,这样真的管用吗?”

师攸宁笑眯眯的回道:“有没有用,试一试就知道了。”

姜敛秋既然敢明目张胆的算计自己,那就要承受算计失败的后果。

李嬷嬷出了王府,却是坐了马车径直往姜府而去。

半个时辰之后,姜老太太的院子中,

李嬷嬷矜持的福了福身:“东西已送到,老奴这便回去了,老太太放心,这件事只有我家县主以及老奴知道,是断断不会往外泄露的。”

第五百四十一章 掌掴

“多谢嬷嬷专程跑这一趟。”

姜老太太示意身边伺候的妈妈塞给了李嬷嬷一包银子,又和蔼可亲的道“还请嬷嬷替老身向县主道谢,县主的这个人情,老身记住了。”

李嬷嬷离开后,原本和蔼可亲的姜姜老太太立即沉下脸来,吩咐贴身伺候的妈妈道:“立即将那个不懂事的孽障带来!”

身为姜府的老祖宗,姜老太太的脾气一向很好,这还是头一次发这般大的火。

姜敛秋原本是想让翠玉送信的,但是又觉得送信也是个借机接近齐允曙的好机会,便又决定亲自出马。

可是她才出了院子,便迎面撞上了姜老太太院里的贴身妈妈。

也不知那个老虐婆这次又出了什么幺蛾子!

姜敛秋心中不耐的想,面上却浮起亲和的笑意:“妈妈怎么来了?这大热的天,祖母若是想念我了,差个小丫鬟跑腿,我自去便是!”

贴身妈妈看着眼前笑容明媚举止娴雅的少女,再想起那庆亲王府来人所说的事,心中当真是复杂难言。

“三小姐,老祖宗请您过去呢。”贴身妈妈淡淡的道。

姜敛秋想起自己放在衣襟里的信,觉得眼前的妈妈以及她背后的那个老太婆,当真是误事!

可是长辈有请是断断不能拒绝的。

如此,她只能强挤出笑意,随来人往姜老太太的院子里去。

姜老太太的院子里,姜敛秋才福了福身说了一声祖母安好,已经被一巴掌扇在了脸上。

“祖母,我犯了什么错,你为什么要打我?”姜敛秋捂着自己的脸,不可置信的道。

这老虐婆该不是因为天气太热,中暑之后脑子不清醒了吧,她心头恨恨的想。

屋子里,姜老太太身边此刻只有几个亲近伺候的老奴,其他的丫鬟们早被撵出了院子。

姜敛秋被掌掴的事,倒是并没有什么无关之人瞧见。

“老身被你叫一声祖母,当真是要折寿!”姜老太太痛心疾首的拍着桌子。

她一生清白尊贵,未出嫁前那也是京师数得着的名门闺秀,嫁入姜家之后丈夫体贴儿子孝顺,过的是再没有的顺心日子。

可是如今,想起半个时辰前所发生的那件事,姜老太太如今都仍旧觉得脸上火辣辣的。

姜家是何等清贵的世家,姜家的女儿们又是出了名的端庄贤淑,那可是一家有女百家求的。

如今,却出了这样一个不知廉耻的!

姜老太太气苦的想,若不是勋儿的那些信物的确是眼前的少女带来,各种细节也对得上,她都要怀疑姜家的血脉怎会出这样一个异种!“祖母若是不喜欢孙女,直说便是,为何下如此的重手?!”姜敛秋哭泣道。

她泪流满面,心中却愤恨的想,等到日后自己成为王妃甚至是皇后,这姜家别想沾自己一点光!

“你如此的行事,让我怎么喜欢你爱护你?”

姜姜老太太冷声道,倏然将桌子上的锦盒摔在姜敛秋的面前:“你自己做下丑事,险些带累整个姜府的清誉,现在还有脸质问我?!”

锦盒撞在地上摔成两半,从里面摔出一个小巧的耳坠来。

看到这熟悉的东西,姜敛秋目光豁然一跳,却是不再像方才那般理直气壮。

姜老太太虽然如今疾言厉色,但是在心底徘徊着一些期盼。

她期盼着这枚耳坠的事,并非是姜敛秋有意为之。

可是如今,看到姜敛秋这副心虚的样子,姜老太太彻底失望了。

“祖母,你听我解释,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姜敛秋赶忙道,一边已在心中快速思索起这件事的应对方法。

“够了!自打你进府以来,总是有这样那样的许多事要解释,我已经不想再听了!”姜老太太的态度失望又疏离。

她看向身边伺候的贴身妈妈:“将三小姐带去祠堂………不……将人送回她自己的院子,找人看守着,没有我的话,不准她再迈出院子一步!”

姜老太太原本是想将人关在祠堂里的,姜敛秋这等不知廉耻的性子,这事不好好惩戒,日后还不知酿出什么样的大祸来。

可是将好好的一个姑娘家突然关在祠堂,对外头怎么说呢?

说她不顾身份脸面的去勾引当朝皇子?

府中的女孩儿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虽然心中难以咽下这一口气,可是为着大局着想,姜老太太还真不得不将这件事给抹平了去。

“祖母,你不能这样对我!”

如今姜竹筠和齐允曙的感情日益加深,姜敛秋可不想被关在院子里,什么都做不了。

她不忿的喊道:“祖母,如果今天是大姐做这样的事,你也忍心将她祠堂吗?你不过是看我出身卑贱,所以才会这样……,这样的不喜欢我,处处针对我!”

姜老太太被姜敛秋的话语气了个仰倒。

她怒道:“原来你竟然是这样想的,自打你进了府,衣裳、首饰哪一件不是任由你先挑,却不想我竟还落下了这样的埋怨!”

“我流落在外的时候受了那么多年的苦,如今不过是先挑几次吃用的东西,又算得了什么?我不在的那些年,其他姐妹们享福享的还不够吗?”

姜敛秋认定了眼前的老太婆就是看自己不顺眼,再也控制不住的说出了心里话。

“好好好!人心不足蛇吞象,不知足啊"

姜老太太失望至极:“我以往从未嫌弃过你的出身,可是现在,我却是的确希望你并不是姜府的小姐,也不曾叫我一声祖母!”

不是姜府的小姐!

姜老太太的这一句话,却是无意中按住了姜敛秋的死穴。

她这才慌了神。

自己在做什么?

这姜府小姐的身份,自己是用了多少手段才得来的,如今怎么竟一时昏了头,得罪姜府这位最有话语权的老太太!

姜敛秋心中后悔起来,可是此刻再想要弥补,姜老太太已经全然失望,不想再听她说一句话。

姜敛秋就这样被两个身量粗壮的婆子压往了自己的院子。

蹲在房梁上的龙凤册,将底下这一场争执尽收眼底,而后便扑棱着翅膀往自家主人前报信。

【作者题外话】:今天依旧三更哈,这一个世界马上就结束了,对下一个世界,大家有什么想法没得啊?

第五百四十二章 妄想

在自己的房中如困兽般徘徊了小半个时辰后,姜敛秋出了房门。

她将原本在院子小花坛上摆着的一盆芍药,放在了窗台上醒目的地方。

这是姜敛秋和自己花银子养着的江湖人士的联络方式。

姜敛秋想着自己不能坐以待毙,等今夜那人来了,她便让他通知自己钱府的父亲。

到时候,父亲便以想念她为由将自己接到钱府之中,再做什么便都方便的多。

关起来了?

师攸宁听得姜敛秋的事,摸了摸龙凤册的书页子:[做得好,小册子辛苦了!]

龙凤册惬意的抖了抖身体,又突然盘旋着在师攸宁的面前转了两圈:[主人,我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

看它这神神秘秘的样子,师攸宁不由莞尔:[什么事?]

龙凤册道:[姜老太太之前被姜敛秋气的险些坐不稳,我下意识的飞过去扶他,却在她耳后看到了一颗小痣。]

师攸宁何等聪明,只听得这一句,不由快步走到梳妆台前。

她侧过脸,提捏起自己右边的耳垂。

师攸宁房间里的这梳妆镜是从王府的库房里拿出来的珍品,并非普通的铜镜。

虽然不比现代的镜子那般清晰,但起码也有五分清晰样子,远非寻常铜镜那般模糊不清。

此刻,在这面梳妆镜中,侧着脸的少女耳垂下,赫然有一点芝麻粒大小的痣。

姜府,

因着前段时间肃清官场收贿受贿之风,正牵连到了如今的户部尚书,作为户部侍郎的姜统勋如今便暂代了户部尚书一职。

虽然是暂代,但是以姜统勋的才干以及获圣宠的程度,朝臣们都知道,姜统勋成为下一任户部尚书那是早晚的事。

如此,因着要一肩挑起户部的差事,姜统勋这些日子便格外的忙碌。

如今离了衙门回府,已然是入夜时候。

他才进了府,便从管家口中听说了姜敛秋被禁足的事。

姜统勋疾步往母亲的院子里去。

等到半个时辰后出了姜老太太的院子,姜统勋原本因公事十分劳累的面容更添了疲惫。

“老爷,如今夜已深,您今日累了一天,有什么事不如等明日再说吧。”管家对姜统勋道。

姜统勋摇头:“不去看一看,我不放心。"

姜统勋才走到姜敛秋的院子门前,正瞧见一道黑影从屋檐上掠过。

他身边带着的护卫亦是精悍之辈,此刻也发现了异常。

有一人大喊道:“有刺客!”

“捉拿刺客,保护老爷和小姐!"

院子里登时喧闹起来。

姜统勋身边的护卫亦有武功高强之辈,其中一人箭术精绝,一箭正中那刺客的肩头。

姜敛秋听得院子中的喊杀之声,心中焦急一片,只盼着黑衣人能够逃出生天。

那黑衣人轻功卓绝,虽然肩头中了一箭,但是竟还是让他跑掉了。

片刻后,护卫拿来一封书信递给姜统勋:“老爷,这是从那刺客身上掉下来的。”

姜统勋原本满面焦急的吩咐丫鬟去屋里看看女儿是否安好,等展开了这书信只看一眼,面上先惊后怒再后来便已经是铁青一片。

这封信的字迹他如何不认得,这是姜敛秋亲笔所书!

所以,他姜统勋的亲生女儿,竟然在这月黑风高之际,与一身份不明武艺高强的男子有所纠缠!

姜统勋不敢再想下去。

可是事实摆在眼前,这府里可不止姜敛秋一个姑娘家,若是不查问清楚,日后真出了什么事,他如何向母亲和大哥与三弟交代。

看到被姜统勋扔在桌子上的信,姜敛秋明白事情已经败露。

她苍白着脸,委屈的落了泪:“父亲想问什么,这便问吧。“

“信是你写的?”

“那人是谁?你是如何认识的?”

“你一个清清白白的姑娘家,竟然招惹这等鸡鸣狗盗之辈,知不知错?”

若是往常,看到这个失散多年的女儿如此楚楚可怜的站在面前,姜统勋定然是不忍再苛责的。

可是,今日的事情实在是太大了,若是不问清楚,阖府都不会安宁。

姜敛秋被姜统勋呵护惯了,如今陡然看到姜统勋这样的逼问,心虚惶恐到了极点。

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绝对不能让眼前的人知道,自己不是他真正的女儿。

她不能失去姜家小姐这个身份!

姜敛秋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父亲,您不知道祖母她今天……”

“你祖母那里,我已经去过了,若是我知道你的所作所为,也是会将你禁足的!”姜统勋冷声道。

姜敛秋心头一惊,她指甲狠狠掐着掌心以压下心底的惊慌,却是很哭诉了一番自己在府中的惶恐无依。

姜统勋何等样人,不说如今宦海沉浮十余年,单年少时便成为举世无双的探花郎,遍历齐国疆土,所经见的事何其之多。

平日里因着疼爱和怜惜之心,姜统勋对姜敛秋的一些小打小闹从来都是宽容和不以为意的。

可是如今,当他真正的注意起这件事来,一丝一毫的不同都不能逃脱他的眼睛。

如此,姜敛秋此刻即使再委屈和可怜十倍,姜统勋都不会动容。

他和缓而又不容拒绝的问道:“秋儿,告诉父亲那个黑衣人到底是什么来历,还有耳坠的事,以及你写的这封信。”

看着女儿低头不语,他语气冷厉了些:“你若是不肯说,我便亲自去查,只是一旦大张旗鼓起来,到时候许多事便都不能够遮掩得住了,那时你却不要埋怨我这个做父亲的不护着你!"

女子的名声何等要紧,若是真闹开来,日后的婚事怕是要艰难。

"父亲,我……我说"

姜敛秋知道姜统勋说的是实话。

在她曾经看过的那本书中,曾经提到过姜统勋乃是一个极睿智和精明强干的人。

姜敛秋不敢想象,若是眼前的男人自己去调查她的事,会不会将自己冒名顶替的事一并查出来。

这样的险她冒不起!

“那黑衣人是我以前在钱府的时候,假扮男子经商时无意中认识的江湖朋友。”

至于耳坠的事,姜敛秋趁机透露了自己对齐允曙倾心的事。

“父亲,女儿是真心喜欢庆亲王殿下的,求您成全!”姜敛秋目含泪光,柔弱无依极了。

姜统勋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女儿:“庆亲王殿下是皇子,他的亲事只有皇上能做得了主,你也太……太痴心妄想了些

第五百四十三章 疑心

“父亲,咱们家是百年清贵大族,我又是姜府的嫡出小姐,就算庆亲王殿下是皇子,我又有什么配不上他的?”姜敛秋不服的道。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的亲事日后我与你祖母自然会斟酌商量,定然不会让你委屈了去!”姜统勋说道,眉头紧皱。

若不是今日这番谈话,他竟还不知道自己的女儿,竟然如此心高,甚至动用了江湖人。

姜统勋再一次认识到,眼前的女子远不是自己所以为的,那个受了十几年孤苦的,懂事又温柔的女儿。

“父亲,女儿听到消息,皇上会在今年秋季选秀的时候为庆亲王殿下指婚,您这样的身份,府里的姑娘一定也在皇上的考虑范围内!”

姜敛秋劝说道:“如今皇上年事已高,庆亲王殿下他……”

“姜敛秋,忘了你说的话!”姜统勋面色大变:“皇上和诸位殿下的事还轮不到你来置喙,以后一个字都不准提!”

“父亲,若是有从龙之功……”姜敛秋不依不饶。

“够了!”

姜统勋再也听不下去,他发现自己竟是从来没有了解过自己的女儿。

这样的大胆和狂妄,是会给整个家族招祸的。

什么从龙之功?

姜家能够屹立百年而不倒,乃至历经四世帝王,就是因为从来都不站队,只忠于皇位上的那个人。

“从今日起,好好在你的院子里呆着,今夜所说的话,一个字都不准再提!”

姜统勋越想越心惊,警告姜敛秋道:“你若是再不安分,我便将你送回钱府去,我姜府要不起你这样的女儿!”

没有自己这个女儿?

姜敛秋恨恨的住了口,虽心有不甘但却不敢再多说一句。

姜统勋出了院子,又吩咐了亲近的护卫:“从今日开始,将这院子看护起来,里面的人不准出,外面的人不准进!”

因为被姜敛秋出言顶撞,后来又出了刺客的事,姜老太太既怒且惊之下竟是生了一场病。

好在她身体素来健朗,两日后病便已去了大半。

只是身体上的病痛好治,姜老太太心中起了个疙瘩,却是无论如何也放不下去。

这一阵子府里实在是不太平,她便想着去庙里拜一拜,在佛前求个平安。

京师外的寒山寺最是有名。

许多世家大族的太太、夫人们,都是往这里敬香求平安甚至是求姻缘和子嗣。

正是秋高气爽时候,可是姜府的运气却不太好,姜老太太所坐的马车坏在了半道上。

“姑娘,前面的马车好像坏了。”四喜掀开车帘往外看:“也不知谁家这般倒霉!”

师攸宁吩咐护卫:“去看看,若是需要咱们帮忙的,不要吝啬。”

她不单知道前面的马车坏了,而且还知道那马车里的人是谁。

两刻钟之后,王府的马车上又多了两个人。

一个是姜如今的老祖宗,姜统勋的母亲姜老太太,另一个是姜老太太的贴身妈妈。

“今日真是多亏了县主,若不然老身还不知如何是好。”姜老太太慈爱的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少女。

关于永福县主,她曾听过许多传言,甚至前几日还因一件不太好提的事有了交集,却不想真人竟是这样一个容色出众气度斐然的小姑娘。

而且,也不知怎么的,姜老太太竟然觉得这个少女看上去十分的亲切和顺眼。

“老夫人客气了,听说您是去寒山寺进香,可巧竹筠今日也是去那里拜佛祖。”

师攸宁笑道:“这是佛前修来的缘法,是天意要叫咱们相见了。”

她长的讨喜,这话说的诙谐灵动,马车上的人都笑了起来,气氛一片融洽。

出了京师的城门,往寒山寺去路上便需要一个半时辰。

因为聊得投缘,很快师攸宁便坐在了姜老太太的同侧,一老一小亲密的说着话。

贴身伺候姜老太太的妈妈不由笑道:“县主和咱们老夫人真是投缘,若不是以前不认识,看上去倒像是嫡亲的祖孙呢。“

妈妈的话原本只是凑个趣,可是听在姜老太太的耳朵中,却是不由得叹息起来。

她心道,听说这永福县主也是个孤单无依的,若她是自己的失散的孙女,那该有多好。

总之是比府里头那个无法无天,且还死不知错的要好的多!

这样想着,姜老太太看着身边少女的目光便不由得更加和蔼爱和关切。

师攸宁笑道:“妈妈说笑了,也是我没这运道,若是有下辈子,竹筠能够有老夫人这样一个和蔼可亲的长辈,那真是天生修来的福气。”

姜老太太原本想说,若是你愿意,便认了自己做祖母也是使得的。

可是,眼前少女如今是皇上亲封的县主,又是庆亲王府与安亲王府两府王爷的救命恩人,她这话说出来难免有攀附的嫌疑,便又打住了。

只是虽然嘴上没有说出来,姜老太太看着眼前的少女却是越看越喜欢。

因为是一见如故,一老一少说着话,不知怎么的便提到了师攸宁的身世。

师攸宁倒是也不隐瞒眼前的老夫人,便将自己落江失忆的事一并道来,又道自己隐约记得,应该是往京师寻亲的。

“真是个苦命的孩子。”姜老太太听得心下恻隐,眼中已不自觉的浮上了泪光。

她低头抹了泪,抬头的一瞬间,因为身边的少女正巧偏了偏头,便看到了少女洁白如玉的耳垂后一颗小小的痣。

这颗痣

姜老太太记得自己的耳后也有一个,甚至位置都是一模一样。

因这府里姜老太太的子孙辈,只有一半的人有这痣,倒也算不得什么表明身份的东西。

可是不知怎的,看到这少女竟与自己有同样的东西,她心头冷不丁的闪出一个自己明明觉得不可置信,却又忍不住一想再想的念头。

因为存了刻意的心,姜老太太便细细的打探师攸宁落水的细节。

师攸宁知道姜老太太已经对自己的来历起了疑心,当下便又更加仔细的回忆过去的事。

“我想着既然是落江,那定然是从上游漂到下游,上游最可能是涉县、广平县,还有安新县与广平县,可这几个都是大县,也不知是从哪一处飘下来的。“她遗憾的道。

广平县?

姜老太太心头一震,钱府在没有搬到京城来的时候,祖家就是广平县的!

第五百四十四章 觊觎

到了寒山寺,师攸宁与姜老太太约定了下午一起乘车离开寺庙的时辰,便各自去拜佛了。

师攸宁与姜老太太分开走,却是因为今日刻意接近了这位老夫人这么长的是将,她若是在寺中也跟着,不免让人起疑。

姜老太太没有留下师攸宁,却是因着种种蛛丝马迹,让她心中有了一个匪夷所思的猜测。

因为还没有得到印证,她生怕自己漏了马脚,便没有与师攸宁同行。

如今正是初秋,山林中的树木虽染了淡霜,但是落叶却还不多。

遥遥望去一片红色、橙色、淡黄色,点缀在一片深绿浅绿之中,当真是美不胜收。

这样的美景收到眼底,师攸宁不由的想,要是齐允曙在此地就好了。

他最近忙得很,眉宇之间总带着疲累之色,若是能够来此地松一松精神,那必定是很好的。

正在此时,寒山寺的钟声响起,将师攸宁的思绪拉了回来。

她看着掩映在山林中的寺庙屋檐,心道听说这寒山寺中有位得道高僧。

若是自己站在那高僧的面前,不知他能不能参透自己的来历。

这原本是个顽皮的想法,却不想在片刻之后,还真有一个着青衣的小沙弥过来。

这小沙弥对着师攸宁念了一句佛号,便说寺中智明大师有请。

师攸宁不知智明大师是何人,四喜却颇为激动,告诉她智明大师得道多年,从来都是只见有缘人的。

“智明大师说我是有缘人?”师攸宁有些难以置信

这还真是说什么便来什么。

小沙弥年纪尚轻,看到眼前的少女明媚清丽,便有些不大好意思,匆忙的垂了眼:“正是,施主请!”

在姜老太太面前挂了名,师攸宁今天来寒山寺的目的已经达到,这会儿去见一见那个什么高僧倒也并无不可。

如此,她便任由那小沙弥将自己引到了一处僧舍中。

因为身边跟着的高永和蔡远带着兵刃,便被那小沙弥挡在了院子外头。

师攸宁身边还有九辞这个武功高强的人,便也没有在意护卫不在身边的事,径直入了那僧舍。

僧舍看着不大,里面的空间却很广,四处又拿了竹帘来遮蔽和隔开,檀香阵阵清幽静谧,倒是很有禅意。

师攸宁绕过其中一片竹帘,却发现那里头虽然有佛像有蒲团,站在蒲团前面的却是一个着白衣,身形高大的男子。

“你是谁,为何引我到此?”师攸宁往后退了两步,戒备的看着这个人。

那人回头,气度潇洒面容俊雅,却是许久不曾见过的安庆王齐允熙。

“安庆王来这里,也是拜会智明禅师的?”师攸宁小心翼翼的往后退了两步。

她身后的四喜与九辞此刻,已十分警惕的盯着站在僧舍中的男子。

终于再次看到了日思夜想的容颜,齐允熙躁郁的心瞬间便恢复了平静。

“你不用试探本王,智明并不在此处,是本王要见你。”齐允熙笑道。

他忍不住往前两步,目光专注的看着眼前的少女。

九辞将师攸宁挡在身后,神色戒备而冰冷。

她没有说话,但是神情举动无一不是在告诉眼前的男子,他若是再敢往前,她便会毫不客气的动手。

不论面前是王侯将相还是刀山火海,她都只忠于眼前的少女!

“让开!”

齐允熙命令道,他的眼还含着笑,但是周身气势不怒自威,言语中分明含了警告与威胁。

“安亲王殿下,您这是做什么?”

四喜心头忐忑,但是却丝毫不表露出来:“安庆王府中的事,我们家姑娘是不清楚的,您还是直接找我们家王爷商议吧!”

听得眼前的丫鬟一口一个我们家王爷、我们家姑娘,齐允熙心头愈发不愉。

“放肆!”

他冷声斥道:“你就是这样学规矩的,主子们说话,哪里有奴才插嘴的道理?”

齐允熙虽然平日里颇有温文尔雅的风评,但到底身份极贵,性子自然也是属于上位者的独断更多些。

他这样的风姿与气度,远远观赏的时候是赞叹的,但是等自己亲自承受的时候,便会知道他的压迫当真是非同小可。

四喜脸胀得通红,后背却是窜上一阵凉意。

正在她控制不住的惊惧时,冰凉的手却被身边的少女安抚的拍了拍。

“不要怕,有我在。”师攸宁对四喜道。

“姑娘,他小心"四喜提醒道,却是半步都不肯退的站在师攸宁的身边。

相处了这许多日子,她最初是因为王爷的命令对眼前的少女好,可是在不知不觉之中,已经是真心的维护她了。

身边的少女,她值得伺候的人真心追随!

师攸宁点点头,示意自己听到了四喜的提醒。

她不满的看向齐允熙:“我这丫鬟也是护主心切,还请安亲王殿下不要见怪,但是她说的话却没错,殿下若是有事商议,自去王府寻庆亲王便是,何苦为难我们?”

看到眼前少女这般冷淡疏离的态度,虽然早有准备,但是齐允熙心头还是一片涩然。

“本王怎么会为难你?”他低柔道:“我们怎么说也是过命的交情,你……你就这么不想看见我吗?”

眼见齐允熙越说越荒唐,师攸宁连忙道:“我和王爷难道不是已经银货两讫了吗?也是竹筠的错,自从进京之后,还没有去府上拜会过您和王妃,当真是失礼。”

“如果本王……本王不曾娶妻,你会不会考虑我……”齐允熙忍不住道。

他原本就是一个堪称玉树皎皎的美男子,此刻深情款款的问出这句话,很是让人不忍心拒绝。

四喜与九辞听得这话,却俱是心头一惊,安亲王竟然对她家姑娘存了这样的心思!

可是,明明京城里的人都知道,安亲王夫妇是难得的神仙眷侣

即使安庆王后院有不少的妾室,他对安亲王妃却是最体贴关怀的,如今却

“不会!”师攸宁连忙道,心中却是想,今日这事可万万不能让齐允曙知晓。

虽然只是被表白,而自己也没有做什么,但是师攸宁就是有些心虚。

大抵是,平日里齐允曙对自己好得无可挑剔,她即使只是被旁人觊觎,也觉得自己是玷污了齐允曙对自己的一片爱护。

第五百四十五章 专一

“那你愿意嫁给谁?”

齐允熙将师攸宁忙不迭与自己撇清关系的神情看在眼中:“是齐允曙?本王哪里比不得他?”

他缓步过来,九辞想要阻止,却在齐允熙衣袖一挥之下便口吐鲜血跌倒在地。

九辞能被派到师攸宁身边,身手即使不如庄安那般绝顶,但六七成却是有的,原本不该这般不堪一击。

可是,在提起内力的一瞬,九辞只觉经脉之中像游走钢针一般的痛,竟是无法动用内力了。

“香里有毒!”

她拼尽全力的说了这句话,再开口,却发现自己嗓子像哑了般,一点声音都出不了了。

与此同时,站在师攸宁身边的四喜觉得自己有些腿软,周身没有一点气力。

再然后,她便不受控制的软倒在了地上。

师攸宁被吓了一跳,她有些头晕目眩,好在胸口处微微发热,竟将这头晕目眩之感压制了下去。

“你……你做了什么?”

师攸宁按了按胸口发热处,那里是齐允曙曾送给他的玉坠,她一直贴身带着。

眼见齐允熙愈走愈近,师攸宁已经坚持不住的像四喜一般要跌坐在地上。

齐允熙纵步往前,将差点摔倒的少女抱了个满怀。

软玉温香,当真让人忍不住沉醉!

这样日思夜想的一幕终于发生,他忍不住喟叹一声,安慰师攸宁道:“你不要怕,那香只对习武之人有用,普通人不过筋骨酸软,很快便过去了。”

“你……我是皇上亲封的县主,你放开我!”师攸宁勉强说道,平日里极其轻松的一句话,她此刻发出声来,却是几乎用尽了全力。

师攸宁瞪视着抱着自己的齐允熙,脑海中却是迅疾的召唤龙凤册。

在与姜老夫人分别后,师攸宁便让龙凤尾随而去,想知道姜老夫人如何看待自己,却不想竟然会给齐允熙可乘之机。

那香里头所添加的东西有多厉害,齐允熙是清楚的。

若不是他事先服了解药,恐怕如今也抵挡不住。

看到怀中少女还能说话,齐允熙也颇为惊奇,将原因归咎于她体质特殊。

他柔声道:“这样也好,本王原本还遗憾……,你还能开口,当真是好极了。”

师攸宁再没有想到,齐允熙这样一个看上去便十分正人君子的人,竟然会突然来这么一手。

她曾经察觉齐允熙对自己有好感,但是因着一直与齐允曙在一起,早便将这事抛诸脑后,却不想齐允熙不出现则罢,一出现竟疯狂至此。

师攸宁哪里知道,她虽然进京后便再未与齐允熙见过面,但齐允熙时不时便在心中念叨她一回。

齐允熙又因着打探她与齐允曙的行踪日久,积累下来的嫉恨与渴望不知凡几,竟生出了执念,这才有了今日的举动。

“她们……她们会怎么样?“师攸宁拼尽全力的看向委顿在门内不知死活的四喜与九辞。

这两个人自打她入王府后便日日陪伴,虽然名为主仆,却已情同姐妹。

师攸宁确定齐允熙不会伤害自己性命,但是对她们呢?

“你放心,会武功的那个不过是受些内伤,至于那个牙尖嘴利的,一个时辰之后便会恢复如常。”

齐允熙的抱着师攸宁往里,在那蒲团处往左转,那里是一处床塌。

师攸宁松了一口气,只要不伤害性命便好。

正在此刻,龙凤册穿墙而过,以极快的速度飞到了师攸宁的肩头。

[主人,你叫我?]

龙凤册稚嫩的嗓音原本还很轻快,很快便又急切起来:[你中毒了?]

龙凤册回到自己身边,师攸宁彻底松了一口气,她任由齐允熙将自己放在床榻上,冷冷的道:“不要碰我!”

可是她虽然目光冰寒,可是从嗓子中挤出来的话却软绵绵的,更像是欲说还休的嗔怪。

听到自己发出这种声音,师攸宁面上一黑,还不如不开口呢!

她在脑海中与龙凤册交流,因为已经猜测身上的玉坠能够渐渐吞噬毒药,师攸宁便未再让龙凤替自己解了毒,免得突变太过引起齐允熙的怀疑。

若是普通人,师攸宁自然是快速解毒为上,可是她知道齐允熙身手不错,便是解毒了也不能硬碰硬,只能找机会偷袭了,譬如将人打晕之类的。

龙凤册虽然能帮忙直接将齐允熙弄晕,但以齐允熙的智商,师攸宁可不敢保证齐允熙事后会如何猜测。

没准儿直接将她妖魔话!

师攸宁不敢冒这样的险,竟不由有些束手束脚之感。

师攸宁与龙凤册之间的交流,齐允熙自然是不知道的

他曾思之欲狂,于睡梦中看到眼前少女,此刻真真实实的出现在自己身边,再听得她绵绵软语,哪里能抵抗得住。

如今愿望达成,齐允熙俊美的面容上满是纵容喜爱之意:“本王并非那等急色之人,你放心,我不会在这里对你做什么的。”

他握住师攸宁的手:“本王与你相遇的时间虽说迟了些,但是论心意却不比六弟对你的少,且本王却不似六弟那般冷言寡淡,你为什么不能给我个机会,也许本王比他更适合你。”

平心而论,眼前的男人的确俊美非凡尊贵出众,又说着这般深情挚爱的话,实在是很打动人的心。

然而,听到这番话的人却是师攸宁。

她看着齐允熙真挚深情的眼,却是想着齐允曙注视着自己的时候。

那人的确是冷淡又深沉,很少表露出自己的情绪,可是他所有的温暖与爱护,都毫不犹豫的给了自己。

每当齐允曙看着自己的时候,那一双黑沉深邃的眼便再也容不下其他,师攸宁眼眸不由便带了恍惚的暖意。

那样的目光,她是万万不会辜负的。

相比较起来,齐允熙这样的人,却是名副其实的中央空调型,哪里及得上齐允曙的专一。

手指蓦地一痛,是齐允熙用了力。

“在想什么,齐允曙吗?”齐允熙清朗温润的眼划过阴霾,但是这阴霾很快又被他掩藏起来。

他近乎叹息的问:“他有什么好?”

“他的好,我即便是说了,王爷你也是不愿意相信的。”

第五百四十六章 强迫

师攸宁想抽出自己被握着的手,但是因为一身气力如今被毒素压制得七七八八,只得作罢。

她劝说道:“这个世界上,各人有各人的好,王爷你自然也是好的,可是齐允曙于我而言,即使有千万人出现在我的面前,我也只瞧得见他一个。”

只瞧得见他一个!

齐允熙闭了闭眼,可是心底的躁郁却无法排遣,他近乎恶意的道:“你只瞧得见他一个,那他呢?本王那六皇弟可是马上要娶王妃的年纪,你以为你如今成了县主,便有资格做他的妻子了吗?”

正是因为知道自己即使成为县主,距离做王妃还有好大一截路,我这不是正在努力了吗!

努力接近自己的嫡亲祖母,努力恢复自己的身份。

师攸宁腹诽着,面上却满是惊疑不定:“你撒谎!”

“这种事有什么可说谎的,你若是不信,那便亲自去问!”齐允熙很满意眼前少女的伤神。

他低声诱哄道:“同样是做不了王妃,本王的侧妃之位为你而留,我会对你好的。”

“不!我要亲口问他,如果真的……”

师攸宁眼角憋出一滴泪来:“那我不会原谅他的!他明明说,这一辈子只对我一人好,只爱我一个人的!”

齐允熙既满足于眼前少女已对齐允曙生了怨怼之心,却又有些惊讶。

这种一辈子只对一人好,只爱一人的令人牙酸的话,真的会出自自己那个六弟之口吗?

“那你不会原谅他,可会考虑本王?”齐允熙锲而不舍的问。

这是不见兔子不撒鹰啊!

师攸宁反问道:“那王爷会如何待我?”

齐允熙拉着自己握着的那只小手按在自己的胸口处:“本王的心在为你而跳,今日是如此,往后也是如此。”

“那你……那你放了我!”师攸宁说道,艰难的动了动自己的脑袋。

齐允曙原本温和的面容倏然一凝:“变得这么快,险些被你骗了过去!”

“王爷,你在说什么?”师攸宁垂死挣扎,心中却道,齐允熙果然是齐允曙夺嫡路上最大的对手,实在是太不好骗了。

“早该想到,你这丫头一向机灵过人!”

齐允熙笑道:“放过你,不是不可以,只是先要让你成为本王的人才行!”

师攸宁神色大变:“你说过不动我的!”

“小傻子,这样一个简陋的地方,本王自然是舍不得了!”

齐允熙环顾四周,旋即失笑道:“不过好歹得做做样子文章,这样才能圈得住你。”

师攸宁不解,但却有不好的预感。

“你猜猜,若是你衣衫凌乱的出现在人眼前,他们会怎么想?”齐允熙说道。

师攸宁震惊的看着眼前的男人,他语气温柔样貌出众,身份也是一等一的尊贵,却不想做出的事情竟这般的没有下限。

“你难道没有想过,这样会败坏我的名节,我若是死也不从呢?”师攸宁气愤道。

胸口的玉坠持续发热,持之以恒的吞噬着她内里的毒素。

这解毒的速度已不算慢,但是师攸宁洞悉了齐允熙全部的想法,觉得这人当真是可惜了一副好皮囊。

她再也忍不住,让龙凤册彻彻底底将自己的毒解去,免得半点反抗机会都没有。

看到床榻上的少女仇视又鄙夷的看着自己,齐允熙忍不住盖住她的眼。

“不要这样看着本王。“他语带一丝祈求:”本王也没有料到有一日会……,可是,我更不愿意看着你成为别人的女人!”

而那个人,还是自己从小到大争斗比较,甚至于争夺天下的最大对头。

同一时间,院子外的高永与蔡远看到自家主子爷出现在这里,一时俱吃惊不已。

“县主呢?”齐允曙问道。

“回主子爷的话,县主在里头与智明禅师说话呢。”高永回道。

他话音刚落,便看到原本神色平淡的自家主子面色陡然一变,疾步往院内而去。

跟在他身后的李吉亦是面色大变:“老和尚早就云游去了!”。

旁人不知道,李吉这个贴身伺候齐允曙的人却是知道,齐允曙平日里与这寒山寺的智明禅师有些交情。

主子爷回京后还曾来拜访过智明禅师。

智明禅师要出京云游,还是自家主子爷送人离去的,要两三年之后才回转呢。

高永与蔡远心下大惊,县主已经进了屋子好一会儿,若是不是智明禅师在僧舍里,那会是谁?

僧舍里,师攸宁靠墙而站,手中握着的簪子沾了血。

床榻前,手背被划了一道的齐允熙缓缓站起身。

他的面上还带着笑意,但分明又隐有戾气:“倒是本王小看了你,这样也有些意思,一会儿便是真对你做些什么,也不必再心软了!”

就在方才的时候,他只不过略扯了扯这少女腰间的系带,却不防她突然拔下发间簪子,抵在自己的脖颈上以死相逼。

齐允熙自幼习武,得名师教导,放在江湖上亦算得是一流高手。

即使眼前的少女做出这等以死相逼之态,他却也并不放在心上。

并且,齐允熙自衬能够轻松将少女手中的簪子夺过来,且还绝不伤她性命。

然而,他却没有料到这少女比他想象中的更为敏捷和下得了手。

她竟然狠之又狠的在他手上划了一道,然后迅速的退到了远处。

师攸宁手中握着簪子,心扑通扑通的跳。

她的毒倒真的解了,但筋骨之中还酸痛犹存,险些要站立不稳。

师攸宁倒是挺想叫外头的高永等人帮忙,可惜此刻她嗓音还未恢复,即使能出声,那也和猫叫差不了多少,实在是用不上。

她心头懊丧,但是却并不想放弃。

师攸宁一步步的往窗户边退去,窗户那里有书桌,似乎是僧人以前用来抄写佛经的。

桌上的砚台若是推下去,应该能有不小的动静。

齐允熙显然也觉察了师攸宁想干什么,他不紧不慢的往前走,冷冷威胁道:“你想要惊动旁人,本王会抢先一步……试试看……”

“你这个疯子!”师攸宁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她明白齐允熙语中未尽之意,若是自己敢招来旁人,齐允熙说不得会趁机扑过来。

若是他撕扯开她的衣服,到时候当真是说不清了!

第四百六十七章 拥抱

第五百四十七章

正在此时,房门被大力推开,

看到倒在地上的四喜和九辞,齐允曙心头蓦地一沉,疾步往里头走去。

李吉三魂不稳七魄乱窜,惊声喊道:“姐姐,姐姐,你在哪里?”

李吉来了,那是不是齐允曙也来了?

师攸宁心头涌上喜意,却还紧紧的攥着手里的簪子,防备的看着几步之外的齐允熙。

这是齐允曙身边的那个小子的声音!

那齐允曙是不是也来了?

该死!

齐允熙心思电转,知道今日事已不成,往后退开了几步。

齐允曙赶来之后,看到的便是他家小姑娘手中拿着簪子,一脸的视死如归,靠墙站着的却是齐允熙。

这样的情形,齐允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正是因为须臾之间便想明白了前因后果,这短短的几息,他竟然出了一身冷汗。

“六弟来的倒是快,本王只不过是……”

只不过是开个玩笑。

齐允熙并没有机会说完这句话,因为齐允曙突然出手,一掌便击在了他的胸口。

齐允熙被打的撞在墙上又单膝跪地,嘴角溢出一缕血丝。

在对上眼前男人一双黑沉沉带着杀意的眼,齐允熙终于清醒过来,甚至在心中隐隐有畏惧之意。

齐允曙对他起了杀意!

生死面前,之前的执念与嫉妒,求而不得的偏执,在这一刻都似镜花水月般倏然散开了去。

胸口剧痛,齐允熙弯腰低咳了两声,回忆之前发生的种种,竟也觉得不可思议。

他明明只是心有不甘的吓唬吓唬那丫头,至多毁了她清白,让她只能跟了自己。

怎么到后来……怎么差点将她……

“庄安,人留下!”齐允曙冷冷吩咐,目中带着嗜血的阴沉。

庄安明白自家主子爷的意思,是让他将安亲王留在此地,免得人跑了。

虽然照做,但是他却觉得这事其实委实难办。

竹妹子还好没事,庄安心道。

可是气愤之后,他却也知道各种难以料理之处。

竹妹子虽然是个县主,但是比起齐允熙这个位高权重的亲王来,实在不够分量。

即使是将人留下了,又能够做什么呢?

“齐允曙,我没有事,你不要……”师攸宁看着面冷如月眼蕴风暴的男人,下意识的安慰道。

她平常是称呼齐允曙为王爷的,倒不是因为不亲近,只是习惯了。

可是在方才,师攸宁也是称呼齐允熙为王爷,此刻她却不想用相同的称呼来对待齐允曙。

经此一事,她实在是对齐允熙厌恶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是我,筠筠乖,将手里的东西放下。”齐允曙一步步的靠近站在窗前的少女。

此刻他恨不能将齐允熙碎尸万段,可是首要的,却是要先安抚他的小姑娘。

她方才,是该有多么害怕。

“啊?哦!”

师攸宁被齐允曙小心翼翼的目光看着,连忙松手:“我真的没有事,我……”

师攸宁自觉无事,却是不知道她如今脖颈处压着尖锐的簪子,发丝散乱面色苍白,是怎么的一副凄惨样子。

这情形看在齐允曙眼中,却是心惊肉跳不已。

下一刻,才离了脖颈两三寸的簪子,立即被齐允曙拿走扔在地上。

而师攸宁自己,则落入了一个温热的,带着熟悉清冽味道,让她无比安心的怀抱。

到了能够让自己卸下防备的人面前,师攸宁不由自主的松了一口气。

精神松懈下来,她便觉得自己浑身都酸痛,头也晕乎乎,总之全身上下没有一处舒服的。

“没事了,有我在,一切都过去了……”

齐允曙轻柔的抚着怀中少女的后背,在她耳边不厌其烦温柔的安慰着,仿佛捧着的是这世上最易碎,最珍贵的宝贝。

李吉向来聪慧,观察过这僧舍的状况,确定自家姐姐没有受到不可挽回的伤害之后,便默默的退了出去。

庄安亦拖着被他打晕的齐允熙退到了竹帘外。

师攸宁靠在齐允曙的胸口,听着他心跳的声音,耳边还有他低沉的安慰,觉得安心无比。

她想回抱眼前的男人,可是胳膊实在酸的很,拿了簪子的那只手因为之前握得太用力,这会儿甚至有点儿僵硬。

好想窝进齐允曙的衣襟里,然后然后再也不出来,师攸宁忍不住想。

齐允曙低声安慰着怀中的少女,突然听到她细细软软的声音:“齐允曙,你能不能能不能抱的再紧一点呀!”

“好,筠筠说的是,我抱的紧一点。”

齐允曙目中涌上酸涩之意,他将小姑娘的脑袋重新按在自己胸口,嗓音喑哑:“你想让我抱多久,那我就抱多久,一直都这样抱着你。”

他自责不已。

她想要去寒山寺敬香自己是知道的,却偏偏只派了护卫,自己却因手头还有事没有处理完,竟真的就放她一人去了。

若不是他临时起意,想着自打进了京城之后,竟还从来没有陪她出去游玩过

寒山寺附近的秋日是何等景致,齐允曙是知道的,便又策马出了门。

幸好他来了,齐允曙庆幸的想。

可是庆幸不代表宽恕,他黑沉沉的眼在怀中少女看不见的地方,翻涌着惊涛骇浪。

如果不是今天有这样的变故,师攸宁都不知道自己居然能这般的黏人。

她其实有些站不住了,但是还想窝在齐允曙的怀抱中不起来。

这个倒也好办,齐允曙将她抱起来放在窗户边的桌子,让她坐着靠在自己的怀中。

齐允曙原就生得高大俊逸,少女身量纤楚又是坐着,便愈发衬得她小小一团。

缩在怀中的时候,当真是可爱又可怜,恨不能让人放在心尖上宠。

到后来的时候,两个人便这般一动不动的依偎着。

师攸宁将僧舍里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告诉了齐允曙,只除了齐允熙对她说的有关于正妃、侧妃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为红颜冲冠一怒甚至袖手天下,这样的事在话本上听起来十分的令人神往,但是在现实世界中却还是颇有难度的。

师攸宁明白,在这样的王权社会,若是让齐允曙为了她放弃到手的权位,甚至是顶撞齐康帝,听起来很美好,但后果却并不美妙。

【作者题外话】:最后一章是福利啦,群里的小宝贝破百了,羞涩脸~

第五百四十八章 认定

第五百四十八章

师攸宁知道,齐允曙若是失去了齐康帝的喜爱,登基之事便难度大了许多。

他是个天生的帝王,不该为了她冒这么大的险。

再者,没有了权势地位便是没有了保护自身的铠甲,若是齐允熙登基,两人岂不是任人鱼肉。

她喜欢的人是这样矜傲能干的男子,昂藏立于天地间,不该屈居人下,也不该为着儿女情长放弃自己的志向。。

至于自己,师攸宁满足的蹭了蹭自己贴着的胸口,她想要的,自己去拿便是!

没道理两个人的幸福,却只是齐允曙一人付出,那可太累了,她舍不得。

这一抱,足足有半个时辰。

这一番折腾下来,拜佛自然也是拜不成了。

齐允曙将自家小姑娘安置在马车里,然后对她道:“等一等我,马上回来。”

齐允曙去了大概有两刻钟,而后便同师攸宁一起下山。

当天夜里,安亲王府请了好几位御医看诊。

传出来的消息说,安庆王骑马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下来,不单摔断了几根肋骨,甚至还折了一条胳膊。

是右胳膊,曾握过师攸宁手的那只。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另一头,姜府中,

对永福县主如何得庆亲王看重,姜老太太又有了新的认识。

不过是去京师外不远的寒山寺拜佛,这位亲王殿下素来那般冷面少情的一个人,竟然也巴巴的跟着去,然后又将人亲自接了回来。

托了永福县主的福,竟然也连带着为她安排了一辆马车,当真是妥帖之际。

不过,眼下不是感叹的时候。

想起自己心底里火烧火燎的那个念头,姜老太太回府后椅子还没有坐热,便急急让人去叫儿子姜统勋来。

“我耳后的这颗痣,你有,那孩子竟然也有。”

姜老太太回忆着马车中少女偏头时,不经意露出的耳后小痣:“若是不再确认一回,我这心里总是不踏实。”

“母亲耳朵后面的痣,大哥也是没有的,也许是巧合。”

姜统勋劝解道:“那些信物还有当年的细节,全都能对的上,姜敛秋近来是骄纵了些,儿子会好生教导,定不会让母亲再忧心的。”

因为心爱的人早早便去了,如今陡然得了姜敛秋这般大的个女儿,姜统勋一腔父爱全倾注在了女儿身上,便觉起一丝疑心都对不起亡故的心上人。

看着儿子黯然的脸色,姜老太太知道他是又回忆起了过去之事。

他这儿子自幼便聪慧,于官场上更是无往不利,可在情路上却一心一意乃至固执过了头。

若是旁的事,姜老太太也便由着他去了,可是若真的错了呢?

“娘也希望是巧合,可是你还记得武威侯府的大姑娘吗?”姜老太太恳求道:“这世上的事若真匪夷所思起来,远不是我们能够看破的,只是再求证一回,也算得个安心,勋儿”

武威侯府大姑娘的事并非什么一别经年后的认亲,乃是因着侯夫人生产在寺中,阴差阳错之下与人抱错了孩子,倒让那个真正的侯府姑娘流落在外吃了好些苦头。

每每提起这事,世家夫人们总是免不了唏嘘同情。

姜统勋最终还是点了头。

姜老太太放下心来,她知道即使这件事儿子是不愿意的,但既然答应下来便会办得妥妥帖帖。

同一时间,庆亲王府的书房中,齐允曙也正关注着同一件事。

“主子爷,咱们的人已经到了怀仁县,飞鸽传书回来,姜敛秋在钱府时的贴身丫头,如今一个失踪,一个远嫁去了湖州,还在继续追踪之中。”庄安回禀道。

庄安也没有料到,姜敛秋的身世竟然似乎真的有问题。

他眼中带着兴奋之意,小姐身边的贴身丫鬟一般是自小便陪伴在身边的,若是没有什么大事要遮掩,是绝不会处理得如此干净利落。

那姜敛秋,又是想掩藏什么呢?

齐允曙原本一直在暗中寻访自家小姑娘的身世。

他特意请了工部精通水利的能手推测师攸宁最可能的落水地点,最终圈定了怀仁县。

而那姜敛秋,自从刻意来王府接近师攸宁后,齐允熙便一并吩咐人查探姜敛秋的生平以及喜好性格,原本是怕自家小姑娘被人哄骗了,却不想竟有意外的收获。

怎么就那么巧,姜敛秋曾经生活过十四年的地方,竟然正是怀仁县!

“继续追踪,不得有一丝错漏。”齐允曙吩咐道。

庄安应声出去,书房重新归于寂静。

其实,如今查明真相,最快的方法莫过于直接拷问那钱家主人,姜敛秋的养父钱老爷。

只可惜,姜家逝去的那位老大人曾经是齐允曙的老师,在世时对齐允曙颇为关照。

而钱家借着姜敛秋,与姜家已然是如亲眷一般行走。

齐允曙念着这一段师徒情谊,只得暗中查访。

他推窗望月,心中有强烈的预感,自家小姑娘的身世,说不得与那姜敛秋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齐允曙眼中不由浮现出白日里,自己又折返去僧舍时,齐允熙对自己说的话。

那时候,他心底戾气横生,用水泼醒了昏迷的齐允熙后,狠狠将人教训了一顿。

齐允熙委顿于地面色苍白,额上青筋毕露,明明是很痛苦的模样,看着齐允曙的时候却是满目嘲讽。

“本王倒是小瞧了六皇弟对那丫头的看护之心,只她对我说这一辈子只爱你一人,也只看得见你一人,可是你呢,难不成还真能娶她做王妃不成?既做不了王妃,侧妃还是侍妾,你又能比我高贵多少?”

齐允曙回答自己这位三皇兄的,是一脚踩断了他的手臂。

他冷声道:“恐怕要让三皇兄失望了,那丫头日后还真会成为你的弟妹,所以为着避嫌,日后你见了她,最好还是绕道走吧,否则断的也许就不止这一条胳膊了!”

秋风卷起窗外枯叶,簌簌声响连绵不绝。

齐允曙负手立于窗前,明月清辉之下,他一双幽深黑沉的眼眸坚韧而笃定。

若他的小姑娘真是被鸠占鹊巢,那他便为其恢复身份,王妃之位自然顺理成章少些波折。

即使她并非高门贵女,他自也只认定只她一人为自己的王妃。

至于旁的,这些年他既然能一步一个脚印的经营至此,那皇位,自然也凭自己去夺,勿需想着凭借岳家裙带去获利!

姜敛秋被禁了足,日子似乎一下子平静了下去。

但是师攸宁却知道,她这具身体的父亲,已经派人去了怀安县。

至于她自己,则断断续续的以县主之名参加了世家贵女们的一次赏菊宴,还有丞相家姑娘的及笄之礼。

在这及笄之礼上,师攸宁还碰到了姜老太太。

姜老太太见她便觉亲近,师攸宁知道姜老太太是自己的祖母,不由便露出了尊敬和濡慕之意,两人相处得很是得宜。

只是在这及笄之礼之后,师攸宁却发现好友唐大小姐竟背着人偷偷抹泪。

一问之下才知道,这孩子正因为自己的未婚夫而暗自伤神。

唐灵凤的未婚夫是唐将军袍泽梁家的儿子梁瑞。

这梁瑞老爹虽是个武将,自己却好文,年纪轻轻就考中了举人,只待明年下场一试身手,或可考中进士入朝为官,是京师有名的青年才俊。

“他虽然拳脚功夫差的很,但是诗词歌赋无一不精,人又长得俊秀,我原本很中意他的。”

因为是在僻静角落,唐灵风说话倒也没什么顾忌,颇为烦恼道:“可是谁知他家近日投靠来了个什么母亲亡的表妹,那表妹随着梁夫人来府上做客,回去之后便哭哭啼啼的对梁瑞说我欺负她,真是岂有此理!“

表哥表妹?

师攸宁想,这还真是一个解不开的结,只问道:“那你准备怎么办?”

“我告诉梁瑞,我不喜欢他那表妹,不管是寻亲事还是求庇护都使得,只他不准和那表妹黏黏糊糊没个距离。“

唐灵凤委屈的目中浮出泪光:“他竟然说我没有容人之量,是刁蛮任性惯了!”

相处了这许久,师攸宁自然知道自己这好友是个什么人。

她试探着问道:“那梁瑞说起那表妹,是不是说她善解人意,温柔贤淑之类的?”

唐灵凤瞪大眼:“你怎么知道?”

何止是知道,过去的几百年里,还遇到过不少呢!

师攸宁心中道,再者说那什么梁瑞,竟然为了表妹的一面之词去责怪未婚妻,什么青年才俊,八成是个眼瞎心盲的!

只是她瞧着唐灵凤似乎对那梁瑞颇有几分看得上,这些话自然不能说的太露骨。

于是,师攸宁就温柔小白花一般何种行为举止,细细的对唐灵凤嘀嘀咕咕了一大堆,末了又不放心的嘱咐道:“你去试他一试,若真是天性的柔弱可怜便罢,若是拿了温柔小意做幌子,却是瞧上了你那什么梁瑞表哥,还是要早早防备的好!”

在师攸宁看来,唐灵凤心性赤诚脾气直爽,最适合嫁一个真心了解她,爱她宠她,甚至能够将后院污糟事摆平的男子。

至于那什么梁瑞,只听一听便觉得不是什么好归宿。

不几日,师攸宁收到唐灵凤的书信。

信上的字写得很潦草,还带了许多泪痕,想见的写信之人心绪激动难以自控。

唐家与梁家乃是通家之好,这几日唐灵风常去梁家做客,那叫做林蔷的小表妹总是见缝插针的出现。

不单梁夫人对这林蔷疼惜不已,梁瑞更是处处维护她而冷落唐灵凤,甚至防备着唐灵凤吓到自己这可心的小表妹。

第五百四十九章 败类

第五百四十九章

“明日来凤楼,竹筠你来陪陪我,若是梁瑞还一意孤行的护着林蔷,即使梁瑞是那文曲星下凡,我唐灵凤也不稀罕!“

信上最后一句这般道。

翌日,来凤楼,

梁瑞和小表妹林蔷如约而至。

看到梁瑞将林蔷护在身后出现,唐灵凤目中黯然,却是更挺直了脊背,英姿飒爽处不露半分黯然。

师攸宁拍了拍她的胳膊,示意唐灵风自己陪着她呢。

今日的邀约,唐灵凤只请了林蔷一人,这林蔷便是找个借口不赴约,也比拖着梁瑞过来的要好,也难怪唐灵凤如此失望了。

梁瑞模样倒是周正,只目光时不时便落在林蔷身上,对唐灵凤这个未婚妻则很是防备,看得师攸宁心头火起。

梁瑞虽不将一个永福县主看在眼中,但是对于永福县主身后的庆亲王齐允曙却是既敬又怕,便不由对师攸宁很是恭敬。

他拜见过师攸宁之后,强忍着不耐对唐灵凤道:“灵风,你不喜欢蔷妹,几次都闹的不愉快,蔷妹都同我说了,如今让她给你赔个不是,你们一个是我的未婚妻子,一个是嫡亲的表妹,就此消除嫌隙,好吗?”

“什么叫我不喜欢她,才几次都闹的不愉快?”

唐灵凤腾的站起身,怒瞪着梁瑞身后白衣袅娜楚楚可怜的少女。

这少女只是中人之姿,论容貌其实比不得唐灵凤好看,只小鹿般的眼怯生生,瞧上去似乎随时随地都能哭出来。

当然,在师攸宁看来,这位小表妹这一双怯生生鹿眼却格外的会审时度势,轻而易举的便挑起了唐灵凤的怒火以及梁瑞的怜惜之情,乃是个心眼多得跟筛子似的人。

“唐唐姐姐,是我的错,你不要你不要这么凶梁表兄!”

林蔷原本便大半身体掩在梁瑞身后,此刻愈发藏的紧,竟似鼓起勇气为梁瑞辩驳。

“灵凤,蔷妹已经这般委曲求全了,你不要再胡闹了!”

当着永福县主这般一个美貌少女的面,梁瑞很嫌弃唐灵凤不给自己留面子,他好歹是举人出身,总被个女子呼呼喝喝的总是不成体统!

“委曲求全?”唐灵凤气的胸口欺负不动:“她随意动我的朱钗,弄脏我绣给梁伯母的帕子,自己跌倒了却对着我哭,哪一件是她委屈求全的?”

“你……你不要无理取闹!”梁瑞被唐灵凤一双眼瞪着,很怕她动手,到时候真是斯文扫地。

唐灵凤气的说不出话来,倒是梁瑞身后的林蔷打着颤音道:”唐姐姐,那朱钗明明是你让我看的,我也给姨母绣了帕子,何苦去弄脏你的,你突然拦住我的去路,我一时怕的紧,就就有些站不稳"

“血口喷人!”唐灵凤气的要命:“你在梁瑞面前原来是这般说的,难怪他说我欺辱你!“

她气急,便要去拽林蔷当面说清楚,却冷不防被梁瑞推了一把。

“灵风,你一个姑娘家,斯文些不好吗?”

梁瑞听得身后林蔷的惊呼,显然是又被吓到了,厌恶的看着唐灵凤道:“你这样凶神恶煞的样子,不是你欺辱她,难不成是蔷妹欺辱你吗?”

以唐灵凤的身手,便是十个梁瑞也不是她的对手,可是不知怎么的,她竟真的被梁瑞推的往后退了几步。

师攸宁眼疾手快的扶着唐灵凤,将人护在自己的身后:“谁给你的胆子敢动她?”

原本见这永福县主生的貌美,梁瑞还很心神摇曳过一阵,因着身份有别便不太敢放肆,此刻见她横眉怒目,不由吓了一跳。

“县主,明明是她她这般凶悍"梁瑞想解释,但对上眼前少女一双寒冰带煞的眼,竟不敢直视,不由讷讷的住了嘴。

“你瞧不上我家小凤英姿飒爽,本县主还看不得这般一个手无缚鸡之力,被人两句好话便哄的不知天高地厚的迂**类!”

师攸宁怒道,她原本还顾着唐灵凤的面子,想给这梁瑞留点体面,却不想这人实在是过分。

梁瑞咬牙别过头,低声道:“县主,这是我和唐家的事,你还是不要插手的好!”

他自幼被父亲勒令学武,最是厌恶和害怕大太阳地下扎马步,后来借口喜欢读书才免去了习武的苦楚,却也最恨人说自己手无缚鸡之力。

至于迂腐,是个读书人都受不得这般的话。

“唐家的事?”

师攸宁讥讽道:“你这般维护这什么蔷妹的事,唐将军以及几位唐家少将军,怕是都不知道的吧,你敢去说么?”

梁瑞僵住,他的确不敢让唐家人知道,唐家人都是烈性子,若是知道唐灵凤不高兴,还不知怎么寻他的不自在呢!

至于为何在唐灵凤面前一点都不顾及,梁瑞隐隐约约的觉得,唐灵凤是极在意他的感受的,并且她人虽粗鲁了些,但却不是个会背地里告状的。

“灵风,这是我和你的事"梁瑞看向唐灵凤,目中露出祈求与威胁掺杂的奇异目光。

被那般不留情面的一推,唐灵凤这些日子以来的委屈似乎都迸发了出来,但却不是因为梁瑞,而是感动于身前少女对自己的维护。

我这么笨又不得人喜欢,原来竟还真聪敏了一回,交到了这般好的一个手帕交,她再一次庆幸道。

至于梁瑞,他既动了手,唐灵凤便忽然觉得以前的自己脑子里不知装的什么玩意儿,竟会委委屈屈的为了他掉泪。

她冷冷道:“这不是我和你的事,是梁家和唐家的事,我回去便告诉父亲,你既不喜欢我,那咱们的亲事,便作罢吧!”

对上梁瑞不可置信的目光,唐灵凤挽上师攸宁的手臂,心中勇气迸发:“我的事,县主愿意做主,我求之不得呢!”

“你可想好了!”梁瑞恨恨的看着唐灵凤,只觉她一定是在强自支撑:“你若退了亲事,又是这样只会舞刀弄棒的,谁还肯娶?”

他的确不喜欢唐灵凤,可是却也从来没有想着和这个父亲上司家的嫡出女儿退亲。

毕竟自己的功名,还很有仰仗未来岳父的地方。

只是若要真心去捧着唐灵凤,梁瑞又觉得自己也是一读书人,志气是万万不能低的,便巴望着将唐灵凤贬低些,日后成亲了也好降得住!

第五百五十章 侮辱

第五百五十章

唐灵凤面色苍白,她即使平日里直爽不输男子,但到底还只是个少女,对退婚后所要承受的流言蜚语怎么会不畏惧。

只是真的要和梁瑞这等人成为夫妻,眼下又哪里甘心,只嗓子眼堵了什么似的,想呕又呕不出。

听到亲事作罢的话,藏在梁瑞身后,手指还怯生生捏着梁瑞一片衣角的林蔷目中闪过喜意。

她投靠梁家原本只为着寻求庇护,可是却不想梁家表哥不单家室好,人更是生的俊秀,不由便生出了几分遐思。

最重要的是,略试探几回,林蔷发现这个梁表哥还耳根子软好拿捏,这不是天赐的机会么。

师攸宁拍了拍唐灵凤挽着自己胳膊的手,只觉冰凉一片,便愈发瞧不得梁瑞与林蔷这对狗男女。

她眸光流转,落在梁瑞身上的目光冷淡如看蝼蚁:“梁公子好大的脸,饭一顿不吃饿便死,出口的话若错的过了,可有的是跌跟头的时候!”

明明只是个容貌过分出众的少女,怎地突然之间竟有这等让人心悸的气势。

梁瑞不由自主的往后挪了一小步,底气不足的道:“你你威胁我?”

师攸宁唇角微勾,不屑道:“只是教你个乖!亲事定然是要作罢的,但灵风堂堂将军府大小姐,却是你这个癞蛤蟆高攀不上才是!”

梁瑞一张脸青青白白变幻个不停,怨怼的看向唐灵凤道:“灵风,县主是你的朋友,你就任由她这般侮辱我吗?”

唐灵凤深吸一口气,手指微蜷缩,声音还有些颤抖,但毕竟是拼尽全力的撑起冷静的模样:“县主说的没错,你你就是癞蛤蟆,我看得上你的时候,你是梁公子,看不上你的时候,不过是一个举人都考了两回的庸才,当当谁稀罕不成!”

梁父是唐将军的下属,梁家也不过是才发迹的人家,哪里比得上唐家枝繁叶茂根基深厚。

若不是战场上的交情是过命的,唐府又想给唐灵凤找个文弱些的丈夫,嫁人后好过的舒心些,梁家的确是没有资格和唐家结为亲家的。

真上道,就该这样当断则断!

师攸宁赞赏的看了唐灵凤一眼,面上却愈发高贵冷艳的替她撑着场子。

林蔷吃惊不已,她是见过这唐家小姐在梁表哥面前如何委屈求全的,却不想竟说出这一番话来。

她不赞同的蹙了细细的眉:“唐姐姐,梁表哥对你那般好,你怎么能这么说表哥呢,你这样会伤了他的心的!“

还是表妹贴心,梁栋原本羞窘又恼怒的心情得到了安抚。

他失望的看着唐灵凤,劝解道:“灵风,你这冲动的脾性要改一改,这次我不同你计较,万万不可有下次,还是应该学着蔷妹这般温柔贤淑些才是!”

“还是省省吧,你这样的自负庸碌之徒,也就配得上这什么地皮还是墙皮的三流表妹,竟敢来编排我们小凤的不是!”师攸宁嘲讽道。

“县主,你怎么能这么这么侮辱人呢?”林蔷委屈的道。

她惯会装弱叫屈,从受委屈中得到好处,此刻亦是顺遂着以往的习惯说话。

“傻孩子,侮辱这个词,可不是这么用的!”师攸宁温柔的对林蔷一笑。

她若露出笑颜,那自然是极美的,但林蔷却心头一颤,有些不好的预感。

下一刻,她看到这清丽出众,封号为永福县主的少女笑容倏然一收,以极为轻描淡写的语气道:”竟敢无端说本县主的不是,四喜,掌嘴!“

四喜欢快的答应一声,撸了撸袖子便向林蔷走去。

早便看不惯这个什么表妹的矫揉造作了,欺负唐姑娘不说,如今竟连她们姑娘都敢编排,当真是找死!

掌嘴是个极侮辱人的惩罚,师攸宁轻易是不肯用的,但有些人的确也只能配得上这样的对待方式。

“表哥,救我!”林蔷是装可怜博同情惯了的,哪里想到这位县主竟是说动手便动手。

梁瑞倒真的想家林蔷护起来,可是师攸宁身后的高永和蔡远也不是吃素的,轻轻松松便制住了他。

“县主"梁瑞被高大的护卫挡着,惊慌的看向面容沉静的少女。

师攸宁眼皮微掀,漫不经心的道:”你想说什么?“

梁瑞脊背一寒,对上少女极淡薄的目光,只觉自己若是开了口,怕是要遭遇和林蔷一般无二的下场。

他可是读书人,若是被一个女子掌掴了,日后可是没脸在京师出现了。

看到梁瑞鹌鹑一样的缩着头,唐灵凤渐渐觉得,解除婚约其实也不是那么可怕的事。

毕竟不嫁给这样一个懦弱又自私的人,其实是值得庆贺的事。

林蔷被掌掴的时候,起先还娇滴滴的求了梁瑞救命,后来便知道乖乖的说“县主恕罪”,倒还很看得懂风向。

十巴掌之后,林蔷顶着一张红肿的脸站了,却是怨怼的看了梁瑞一眼,不敢也不想往他身后躲了。

这样看着,顺眼多了嘛!

师攸宁神清气爽的挺了挺脊背:“小凤,最后问你一次,解除婚约的事,你想好了吗?“

唐灵风点点头:”就算嫁不出去,也总比和他成亲的强!“

“灵风"梁瑞没想到事情最终闹成了这个样子。

唐灵凤家室好脾气也不错,其实也不是不能忍耐,他茫然又无措的想,终于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似乎做了一件蠢事。

”谁敢说你嫁不出去!“门外传来一个带着怒气的男声。

雅间的门被推开,进屋的男子高大健壮面容俊朗,一眼便攒住唐灵凤所在的位置。

“六哥!”唐灵凤脱口而出,再想到现下的情形,脸上又是羞窘又是恼怒:“你怎么什么时候回京的?”

“我再不来,还真不知道,你竟要嫁给这么个废物,也不肯嫁我!”男子冷哼一声:“只是这次,可由不得你了!"

此言一出,雅间内的人俱是一惊。

师攸宁也很是吃惊,这男子看者非池中物,唐灵凤既叫他六哥,怎地又说嫁娶之事。

不过,这男子看者唐灵凤的目光却是情谊暗蕴,师攸宁觉得,这没准还真是个好姻缘。

被冠上废物名号的梁瑞脸涨的通红,但明显对这男子很是惧怕,竟是不敢回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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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五十一章 嫁我

”筠筠,出来。“

站在门口的亲王殿下,哪能眼看着自家小姑娘盯着别的男人发呆,兀自唤她道。

齐允曙,他什么时候来的?

再看那唐灵凤口称的“六哥“回声对齐允曙道:”多谢王爷。“,师攸宁便知这男子的出现八成有齐允曙出力,便放心的出了雅间。

那俊朗男子对师攸宁和齐允曙抱拳道:“李重安多谢庆王殿下与永福县主的援手之情,待我与小凤成亲之日,还请两位务必赏光。”

成亲?

师攸宁心道,这位还挺雷厉风行的嘛。

她笑道:“一定,一定,那小凤就交给你了。”

齐允曙与李重安是老相识,闻言只点点头,便将自家小姑娘拐带去了隔壁的雅间。

师攸宁恋恋不舍的被拽走,连忙遣了龙凤册去看后续发展。

唐灵凤听得她家六哥连成亲这等事都扯出来,连忙道:“六哥,我已经决定要解除婚约了,你不必"

不必为着我的面子,竟要赌上自己的终身幸福。

只是,看到李重安淡淡一眼朝她看过来,这下半句话唐灵凤竟说不出口。

罢了,她想,等私下里再提好了,也免得六哥在梁瑞面前丢了脸面,梁瑞这伪君子,哪里能同自家六哥相比。

李重安关上门,却是径直往桌前大马金刀的坐了,手指点点自己身前的桌子。

他一声玄色劲装包裹了健壮修长的躯体,极硬朗极有男子气概的气息铺成开来,即使因坐着比梁瑞矮了些,但依旧衬的原本还算俊秀的梁瑞如小鸡崽子一般。

唐灵凤见他点桌子,虽心头还有些不自在,但却麻溜的坐在了李重安身边的凳子上。

梁瑞听得很不是滋味,李重安要和唐灵凤成亲,那他这个未婚夫算什么,竟要戴一顶绿帽子不成?

若是旁人说这话,梁瑞好歹有个四品武官的爹,岂肯善罢甘休。

可是这李重安是唐家兄弟几个之中最出息的一个,年纪轻轻已官居四品,梁瑞的父亲熬到这个品级,可是耗费了一辈子的光阴。

虽然这位常年在外地练兵,但有限的几次见面,梁瑞总觉得这的李重安看这着他的目光让人脊背发寒。

梁瑞其实,是有些怕他的。

“六哥,我没有要和灵凤退婚的意思,灵风误会我了。“梁瑞低声解释道。

“梁表哥"林蔷软声祈求。

“你闭嘴!”梁瑞呵斥道,看都不看林蔷一眼。

当然,如今林蔷面颊红肿一片,也委实没什么看头,顶着一张撒娇卖痴,其实还挺惊悚的。

梁瑞这会儿脑袋已经清醒过来,这婚事的好处实在是太多了,绝不能退!

再者,退了婚事之后若唐灵凤嫁的不好那也便就算了,若是嫁给了李重安这样的人,梁家岂不是要受人耻笑。

“我家小凤如何,还轮不到外人插嘴!”

李重安大手覆上唐灵凤放在桌上的手,攥紧了让她挣扎不出去:“你还没资格与本将军叫板,退婚的事,我会直接和你父亲谈,带上那个龌龊东西,现在就滚吧!”

至于那龌龊东西,他褐色眼眸淡略过梁瑞身边穿白衣的女子,杀意一闪而逝。

小凤的率真赤诚与人为善,却不是让这等货色来糟践的。

梁瑞还想解释什么,李重安却没耐心听他长篇大论,直接吩咐守在门外的亲兵将两人丢了出去。

“六哥,谢谢你啊。”唐灵凤想抽回自己被李重安攥着的手,但没有成功,只得若无其事的道:“人都走了,你放开我吧。”

“不放!”李重安注视着身边的少女,他已经一年又三个月没有看见她了。

当初已经放过一次手,他原本以为她自己选的夫婿,日后是能幸福的,可是李重安却发现,他能保证自己一生一世将人捧在掌心,旁的男人却未必。

天知道,当庆亲王来信说明她如今的遭遇时,他有多么的心疼和震怒。

既然她自己照管不来自己,即使是强求,他也要将人圈在身边。

六哥最疼自己,唐灵凤是知道的。

可是现在的六哥,她觉得他很危险,让自己都有些喘不上来气。

看到唐灵凤不说话,甚至垂着脑袋躲避自己的视线,李重安一手覆在了她柔软的面颊上,让她看着自己:“你不想嫁我,还想嫁谁?”

“不嫁也没什么,反正爹娘和哥哥们总不会嫌弃我。”唐灵凤道,她觉得六哥好奇怪,摸着她脸的手好烫,难不成是发热了?

李重安抿唇,想起了三年前的事。

他不是没有争取过的,当初唐伯父将人叫到书房,问她是否愿意嫁给自己的时候,这丫头慌乱失措的连连摆手,吓的脸都白了。

李重安站在书架后,觉得周身的血液都冷了下去。

那之后不几日,他便自请往边关去了。

“为什么?”李重安低声问:“既然没有想嫁的人,为什么不考虑我呢?”

为什么?

唐灵凤有些窘迫。

唐家年轻一辈的兄长们一共有九个,唐灵凤这个唯一的女孩儿自然是极其受宠的。

可是若真论起谁对自己最好,唯有李叔叔战死后被爹爹收养的六哥最为爱护他。

半大的男孩儿,即使爱护妹妹,但整日里舞刀弄qiāng心思粗疏是难免的。

可唯独六哥李重安,年纪不大但却已将她护的妥妥帖帖,甚至就像是第二个爹爹一般。

唐灵凤想起爹爹好像还曾问过她,想不想嫁给六哥的话。

嫁给六哥,那不是像嫁给了半个爹么,也太奇怪了。

“我我配不上六哥。”唐灵凤支吾道,她总不能说觉得六哥像她爹吧。

“那你,讨厌我吗?”李重安问。

唐灵凤自然是摇头的。

下一瞬,天旋地转位置变幻,她已经坐在李重安的腿上。

唐灵凤自幼习武,便是一人对付好几个大汉都是没问题的,可是在李重安这等上阵杀敌武艺超群的人眼中,制住她却不是什么难事。

到底是姑娘家,抱在怀里软绵绵的,李重安曾无数次梦到过这样的场景,如今一朝成真,心头缺失的那一块,像是立即被填补满了。

他亲一亲怀中少女的面颊:“那这样呢,讨厌吗?”

唐灵凤再没有想到六哥会这般对她,她的脸顿时热的像着了火,挣扎道:“你快放我下来!李重安!”

她羞极了,可是却没有意识到,被这般亲了,竟是只有羞怯却没有恼怒的。

【作者题外话】:今天会陆续更新八千字,补充昨天缺的,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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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五十二章 主动

第五百五十二章

李重安一手制住了唐灵凤的双手,一手连带手臂按住了她的双腿,结结实实的将人困在了自己的怀中。

温香软玉在怀,还是自己日思夜想的姑娘,个中滋味当真是难以表述。

只是困住了四肢,这丫头犹自却动来动去的不安分,他只觉一股热气自小腹升腾起,狼狈的将人放开了,以遮掩自己的尴尬处。

唐灵凤一朝得了自由,连忙就要逃走。

只是下一瞬,又被李重安揽住腰身按在了墙上。

她听到他嗓音沉沉的问自己:“还没有回答我,讨厌吗?讨厌六哥抱你、亲你吗?”

被困在男人与墙壁之间的唐灵凤咬着下唇,别过头去不回答。

这样的六哥实在是好吓人,她以后都不要理他了!

“说话,嗯?”

李重安克制了这许多年,既然话都说到了这份上,又哪里会准许她逃避。

他俊朗的面容贴近少女微红的面颊:“嫁给我,你还是住在家里,和以前都一样,我护着你疼爱你,像从小到大的那样,不好吗?”

男人靠的这般近,唐灵凤觉得自己的心跳的特别快,快的就像是要蹦出来一般。

“六哥等了你这么多年,小凤,你疼一疼我,好不好?”李重安祈求道。

他这些年一步步的拼杀出来,只在唐家人面前会有温情的一面,但若是说低头,却是从来没有过的。

只是如今这一次。

只对着眼前这个人。

若是再失去这一次机会,他这一生,还有谁可共枕眠?

等了这么多年?

唐灵凤惊讶的抬眸,男人的目光太炽热,她又连忙垂下眼去。

嫁给六哥吗,好像也不是很难以接受,她想。

只是,那是什么,随身带着bi shou?

唐灵凤的视线落在李重安腰间往下一点。

李重安顺着她的目光看下去,只觉原本聚集在下腹,已经在渐渐消减的热气,此刻轰然炸开来。

偏生这时候怀中的少女似乎觉得找到了转移话题的目标:“六哥,你身上带的,那是什么?“

李重安却不答,径直压上了懵懂少女嫣红的唇瓣。

他吻的极粗暴极强势,心却像是沉在了寒冰刺骨的湖水中。

原来,还是不行吗?

可是,要看着她嫁给旁人,休想!

唐灵凤被迫张开了唇,六哥亲的她有些痛,还凶巴巴的。

她有些委屈,但又觉得似乎还有些旁的,难以描述的感觉,反正不是讨厌。

成亲嘛,要是和六哥的话,唐灵凤仰头让面前的男人亲的更方便些,眼睛顺从的闭上,两只原本按在他胸前的手臂亦环上了李重安劲瘦的腰身。

他说等了自己许多年,她也不讨厌他,那就试一试吧!

腰间环着的手臂并不如何用力,但却让李重安原本冷寂的心瞬间大火燎原。

也不知纠缠了多久,唐灵凤觉得自己唇舌都发麻的时候,终于被放开了。

他们出雅间的时候,唐灵凤终于又想起问李重安带的bi shou是什么样的,她最爱收集兵刃,很想见一见。

李重安沉默一瞬,然后将手指已触及门栓的少女又拉回了屋子。

心中得了想要的答案,他这次亲吻的极其的耐心和缱绻,直到某人将自己的问题完全忘到脑后。

却说师攸宁这里,她被齐允曙带到了隔壁的雅间,眼见桌上放着两个茶盏。

“王爷,你和李重安,方才便在这里?”

齐允曙颔首。

“那李重安突然出现,也是王爷你"师攸宁这般问,心中已然有八分确定。

“有李重安在,唐家小姐不会有事。”齐允曙道。

他在自家小姑娘抱怨那梁瑞的事后,便直接写信给了李重安。

当然,除却师攸宁外,齐允曙并不将其他女子放在心上。

他决不会承认,自己其实更多的是有些嫉妒这丫头将心思放在旁人那里,有些冷落自己的事。

亲王殿下像以往一般沉静淡泊的样子,只道:“你若是不放心,我们可以在这里等一等,等到他们离去后再走。”

他连这个都想到了!

师攸宁心下感动,她蹲在他膝前,不由自主的道:“王爷,你真好。”

齐允曙是坐着的,小姑娘这一蹲,像个乖巧的小动物一般,端得是惹人怜爱。

他屈指轻弹了弹她的脑门:”原本是怕你受气,现在看来,却是不必。“

师攸宁脸一红:“你都知道了?我平常不那般凶的,那个什么表妹,委实是太可恶了!”

她说的是自己让四喜掌掴林蔷的事,当时自然是觉得极痛快的,但却不愿意让齐允曙认为自己凶悍。

“其实再凶些也无妨,本王宁肯你欺负人,也不愿你为人所欺,知道么?”齐允曙眸中略过淡笑。

他气质偏冷峻,又因为瞳仁极黑而显得难以接近。

可是此刻微垂了眼,墨染般的睫羽盖住了大半的冷冽,便更显出了看着眼前人时专注的爱恋。

这个人,是这样的护着,爱着自己啊!

师攸宁对这样的事实,是再确信没有的。

她抬臂勾住垂眸看着自己的男人的脖颈,微直起腰身,将自己的唇覆上了他的。

与冷静淡漠的外表不同,齐允曙的唇温温软软的,挨着了,似乎心尖都跟着颤了颤。

齐允曙有些呆住,小姑娘倒是头一次这般主动。

不过他很快就反应过来,将她抱在了自己的膝头,任凭她在自己身上胡作非为,自己只顺从的配合。

等她亲够了,亲王殿下这才fǎn gong过去讨了好些利息。

师攸宁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自己这一个控制不住,却是实打实的引火烧身。

她最后只哼哼唧唧的将脑袋靠在齐允曙的胸前死活不出来,这才得以还留有半条命。

半个时辰后,李重安和唐灵凤来告别。

师攸宁见唐灵凤唇瓣红的过分,一双眼瞟啊瞟,蜻蜓点水般的略过李重安的身上,但就是不肯实打实的看人家,明显的含羞带怯,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至于房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师攸宁当晚拎着龙凤册的书脊处,让这小东西吐露了个干净。

因着八卦的心思,师攸宁又借着龙凤册查探了前世唐灵凤的事,看完倒真是颇为唏嘘。

前世的时候,唐灵凤倒的确是跟李重安终老一生的,但最开始却嫁的是那梁瑞。

梁瑞婚后和林蔷勾勾搭搭,恰好被唐灵凤撞见了。

若是正经的纳妾倒罢了,梁瑞这却是实实在在的偷人,以唐灵凤的性子,如何忍得!

几人争执之下,不知道自己已怀了身孕的唐灵凤,不知怎地便撞在了桌角,最终流了产。

好在唐家人得力,直接将梁瑞暴打一顿,而后接走了唐灵凤。

那时候李重安已经是归德大将军,官至三品的封疆大吏,却宁肯违拗圣心也要调职回京,将唐灵凤护在了自己的羽翼之下。

至于梁府,唐家和李重安的怒火,便是其中一家的也承受不住。

梁瑞那时候倒是老实了,甚至还上门负荆请罪。

只是李重安如何肯饶他,逼着他将那林蔷发卖去了最底层的勾栏院,后来又亲自动手废了梁瑞半条命。

再后来,梁家便败落了下去,最终灰溜溜的搬出了京师。

而李重安则三媒六聘的正式求娶唐灵凤,让京师原本还等着看唐灵凤笑话的人都很吃了一惊,再后来便是纯粹的羡慕了。

李重安一生只得唐灵凤一个妻子,如珠如宝的爱护了一世,即便后来成为了武官之首的一品镇国大将军,也始终不曾沾染过旁的女子。

师攸宁在被窝里打了滚,还好这辈子梁瑞的事败露的早,又有齐允曙飞鸽传书李重安,小凤不用吃流产的苦楚便能获得幸福,挺不错!

两日后,唐府与梁府的亲事果然解除了。

唐灵凤写给师攸宁的信里提到,梁母原本是不肯解除婚约的,甚至觉得唐家人太过分,男人三妻四妾何其正常,林蔷这个外甥女又生的好,日后做妾还是委屈了呢。

梁父大怒,他忙于公务,却不想妻子蠢儿子又耳根子软,竟生生的将唐家得罪成这般。

再然后,梁父亲自上唐家赔罪,因着唐将军坚持解除婚约,最终还是应允了,回去后便将梁瑞抽了好一顿鞭子,至于林蔷,却是立即赶走了。

梁母想要阻拦,梁父直接甩给了她一封休书,直言蠢妇败家。

梁母这下终于安分了,又上唐家去赔罪,只是这次却是连门都没得进。

她这才明白,如今唐家与梁家婚事不成已是结仇,没有了以往的交情以及婚约,自己一个四品官的家眷,在唐家面前什么都不是!

师攸宁见唐灵凤这信中,字里行间都是轻松欢快,哪里还有以前泪湿墨痕的难过,自然是为她高兴的。

转眼二十余日过去,在临近八月十五花灯节的时候,姜敛秋终于解除了禁足。

只是,当她紧赶慢赶的去姜老太太的院子里认错时,却被老太太院子里的丫头告之,姜老太太和永福县主相约去寒山寺祈福去了。

天空中有枯败黄叶盘旋,姜敛秋只觉一股寒意从脚底一直窜到脊背。

她忍着心底的慌乱细细打听,在确定姜老太太只是和永福县主只是很投缘,却没有旁的关系时,这才松了口气。

可是,如今是投缘,那日后呢

这世上,从来都是纸包不住火的,而能真正保守秘密的,唯有死人!

秋日肃杀,终于激起了姜敛秋惴惴不安多日积攒的杀意。

“姜竹筠,你既然这般不识相,那便去死吧!”她在心底恶狠狠的道。

【作者题外话】:三千大章~{骄傲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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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五十三章 消失

第五百五十三章

在齐朝,一年之中最重要的节日,除却过年便是花灯节了。

八月中,花灯节,

京师四处张灯结彩,更有富户于长街、护城河等地堆起灯山,直映红半边天空。

这一日,宫中大宴,师攸宁因是县主的身份,亦在受邀之列。

师攸宁在宴会上,终于见到了如今的皇长子,太子齐允旭。

皇家人样貌都很出色,齐允旭比之齐允熙的俊雅与齐允曙的冷秀,更偏勇武些,气质却又阴郁,似乎是心绪不畅的缘故。

更重要的是,师攸宁看见这位太子殿下便觉得不舒服。

这是属于鬼差的直觉。

她想起曾经在青州的一件事。

那时候,师攸宁尚且没有得到齐允曙的关心,只得离了他们自己上路。

半途之中,她为着方便回京师,混进了一个往京师送面容姣好年轻男女的车队。

她打探出,车队中的年轻男女是送给京师一位大人物的。

如今师攸宁已经知道,那个大人物,正是这位在储君位上坐了三十二年的太子殿下齐允旭。

她让龙凤册暂时为自己开了阴阳眼,结果再睁开眼,好家伙,原本一身明黄色太子服的齐允旭,整个人周围竟包裹着一层厚重的黑雾。

这些黑雾乃是由妄死的冤魂集结而成。

换句话说,齐允旭手中有许多条人命,而这些人命,大都是命不该绝的。

师攸宁收回自己的目光,心道齐朝有这样的储君当真是个大灾难,好在最终成为皇帝的是齐允曙,否则说不得天下要民不聊生!

宴会的后半程,因为帝后的离席,殿内便骤然热闹了起来。

大殿闷热,师攸宁独自往外去透气。

只是说是透气,其实她是给姜敛秋留机会接近自己。

今日这宴会上,姜敛秋偷瞧了自己七八次,想来她接近姜老太太的事,已经让姜敛秋很坐不住了。

只是,师攸宁想不到的是,最先来寻她的竟是安亲王妃。

这位王妃秀丽高挑,师攸宁觉得她应当是个活泼性子,却不想一开口,端得是温雅贤淑。

“县主也在赏月?”安亲王妃的目光落在少女清辉笼罩的清丽面容上,她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出众,也难怪王爷心心念念了。

“大殿里太喧闹,出来透透气。“师攸宁态度不大热络的道:“王妃,我还有事,便不奉陪了。”

虽然不该迁怒,但看到安亲王妃,她便会想起这女子的夫君是齐允熙,连带着那日寒山寺中的事,如今还是很让人反胃。

“永福县主可是讨厌我?”

安亲王妃遥望东方才升起不久的明月,惆怅中带着酸意:“实话说,本妃也并不喜欢你。”

师攸宁顿住脚步,这一家子人都有毛病的吧!

既然不喜欢,那便离远些好,何苦巴巴的上前来告诉她这句话,添堵么?

见师攸宁不语,安亲王妃道:“县主,虽然我不喜欢你,但你若是嫁进安亲王府了,本妃亦不会为难于你。”

嫁进安亲王府?

“王妃,我不知你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但我可以实话告诉你,这一辈子,本县主都不想,也决不会和安亲王府扯上关系!”

师攸宁冷冷道:“这你大可放心!”

“难不成你对侧妃之位还不满意?”安亲王妃咬牙道:“你以为你是谁,不过一个承了些许皇恩的县主,侧妃之位已经是抬举你!”

天知道,她这个妻子在夫君坠马受伤之后日日殷勤伺候,却在夫君的枕下发现旁的女子的画像后,是个什么感受。

“抬举不抬举的我不清楚,但是我可以告诉你,我对齐允熙没兴趣!”

师攸宁直接了当道,复又看向门廊远处:“安亲王,还请王爷你管好自己府里的事,不留神聒噪了旁人,当真是太失礼数!”

圆月清辉将廊下照的半明,拐角处站着的那人,一条骨折的胳膊还挂在胸前,不是安亲王齐允熙是谁!

安亲王妃回神,有些慌乱的道:“王爷"

她不仅慌乱自己私下里找永福县主说话被听到,更诧异于永福县主对夫君说话的口气。

这般的不屑和鄙薄,怎么可能?

不知是月光还是旁的,安亲王一张脸雪白。

他呆立在原地,直到那少女冷淡的说完那句“太失礼数”后走出很远,仍旧不能回神。

许久后,在安亲王妃耐不住这摄人的寂静时,她才听到齐允熙泄气又消沉的声音:“本王和她没什么,你日后不要再去打扰她!”

师攸宁被齐允熙夫妻闹腾了一回,难免提不起精神来,尚未反应过来的时候,便撞着了人。

她就着挂在回廊的宫灯一瞧,这回倒是撞对人了,是姜敛秋。

姜敛秋是来约师攸宁在宫宴后上街去瞧花灯的。

花灯节这一日,全城取消宫禁,百姓可以欢庆至天明。

宫宴之后还不到亥时,真是看灯的好时候。

师攸宁自然是答应的。

姜敛秋临走时还嗔怪般的道:“咱们姐妹好久没有一同叙话了,可不能再带旁人,唐家小姐不成,庆亲王殿下也不成,只咱们两个,好么?”

“姜姐姐说什么,便是什么。”师攸宁自然是无有不应的。

只姜敛秋离去后,她点了点自己肩膀上的龙凤册:[小册子,今天晚上,可有的玩了。”

姜敛秋的嘱咐倒还真不是无的放矢,宫宴过后,唐灵凤与郡主齐萱皆来寻师攸宁,想要和她一起上街看花灯。

师攸宁还未来得及拒绝,唐灵凤便被李重安拎走了。

李重安这几年自觉错过了唐灵凤的好些事,如今便无时无刻不想和她在一起。

在花灯节这样的日子里,自然是不会让唐灵凤从自己眼前离去的。

唐灵凤红着脸,眼睛润着一层羞意:“竹筠,好竹筠,明日我再来陪你!”

师攸宁知道唐灵凤平日里大大咧咧,如今约莫是才摸着两情相悦的门槛,羞涩起来却是比旁人更甚。

她也不打趣她,只含笑点点头,任由她被李重月带走。

郡主齐萱却是个极洒脱的性子,听到师攸宁说已经有约,倒是别有意味的看了远处正与太子说话的六表兄齐允曙一眼,笑道:“你们这一个个的都有了去处,那本郡主也得相看起来了。”

她出身尊贵,虽然还比师攸宁和唐灵凤大一岁,但却并不急着寻亲事,只慢慢挑着便是。

“和姜家小姐一起?”

齐允曙听得自家小姑娘的话,摸了摸她的发丝道:“正好太子要本王去东宫处理些事情,你若想去,那便去吧。”

等小姑娘真的同姜敛秋一辆马车离去后,齐允曙却并未去太子东宫,倒是又在宫门前候了片刻,等到的却是另外一个人。

那人虽然年纪已三十余岁,但儒雅温文,正是姜敛秋的父亲,如今的户部尚书姜统勋。

两人对视一眼,再遥望那远去的马车,俱是神色复杂。

京师为北方第一重城,几条主街道俱宽阔无比。

此刻大街中央堆起小山一般高的灯塔,倒将天边明月夜空繁星似乎都一并比了下去。

师攸宁同姜敛秋一路行来,两人一个清丽无双一个明媚娇俏,不知吸引了多少人的目光。

只是,因着这两人周围有丫鬟以及护卫的环绕,看上去便不是一般人,倒是无人敢招惹。

“竹筠妹妹,你知道吗,姐姐真的十分羡慕你。”

姜敛秋挽着身边少女的胳膊,凑近她的耳边道:“你如今是县主之尊,又有庆亲王殿下那般人中龙凤护持,当真是羡煞旁人。”

师攸宁摘了路边小摊挂着的一盏小巧的双鱼灯,身后的四喜凑到摊前付了钱。

她拎着双鱼灯细瞧,双眸在灯中烛火的映照下明亮而澄澈,随意道:“我也挺羡慕姐姐的。”

师攸宁并不遮掩自己语气中的漫不经心,反正此刻便是她跪地求饶,姜敛秋该坑害她还是坑害她,左右没什么差别。

她语气中的敷衍姜敛秋自然也听得出,只心道不过是封了县主便如此怠慢自己,一会儿让你哭都哭不出来!

又行了一刻钟,两条街道的交汇处,是京师本地富商以上万盏花灯堆砌起来的一艘巨大的花灯船。

这花灯船高约二十米,船身的每一层都是由不同的灯笼堆砌,将富丽堂皇与精巧超群结合的恰到好处,就像是天宫里掉下来的宝船一般。

姜敛秋驻足观看,便一并拉着师攸宁不能前行。

观看花灯船的人十分多,也不知从哪里又涌过来许多人,挤挤挨挨之下,姜敛秋与师攸宁便渐渐与护卫们隔开了几步。

“九辞,我挤不过去,你去护着姑娘!”四喜被人群推搡着挪步,连忙对九辞喊道。

她力气小,可九辞却是练武的。

九辞点点头,但却并未拼命的往前挤,反倒顺着rén liu往后退了几步。

她一双清冷的眼眸蕴着担忧,紧紧盯着被姜敛秋挽着胳膊的少女,险些要控制不住往前将人带出来,因为那姜敛秋不怀好意。

可是,不能!

九辞攥拳忍耐,王爷暗中命令她,今日不论发生什么,她都不准插手。

四喜急的满头汗,眼见九辞也距离自家姑娘越来越远,她控制不住的心慌。

正在此时,那原本富丽的花灯船船身突然冒起烟来,烟雾弥散的很快,夹杂着许多人惊呼着火的尖叫,一切都混乱了起来。

不过一晃神的功夫,花灯船便烧起来极烈的火。

人群慌忙四散开,烟尘四起之中,四喜惊觉自家姑娘竟不见了踪影,那姜家小姐也不知去了哪里!

“小姐!”四喜心头发凉,扯着嗓子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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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五十四章 真相

师攸宁如愿的被挟持了。

扛着她的那人飞檐走壁完全是如履平地,很不将肩膀上九十斤的大活人当一回事。

京师长街上花灯璀璨的光亮渐渐远去,师攸宁闷不吭声的皱着眉。

她的胃被挟持人的肩膀硌的有些疼,还有些想吐。

唯一能算作安慰的是,趴在她后脑勺上的龙凤册告诉师攸宁,姜敛秋也被人倒栽葱一般的扛着,就在身后不远的地方。

约莫两刻钟后,师攸宁的这一场颠簸终于终止。

她被扔在了破庙里的枯草堆上。

与师攸宁直接被粗暴的扔在草堆上不同,同样扛着姜敛秋飞奔而来的蒙面灰衣人,却是小心翼翼的让姜敛秋站在了地上。

被当麻袋一样的扛很不好受,两个人俱是一脸菜色。

不过不同的是,姜敛秋的目中隐约透出兴奋之意。

师攸宁知道,姜敛秋是激动终于能够将自己这个让她寝食难安的人弄死。

很巧,师攸宁同样也很激动,因为她抱有的目的也差不多。

对上师攸宁惊讶的目光,这些日子自觉倒霉透顶的姜敛秋心情十分舒畅。

师攸宁的确是惊讶的,因为她虽然知道姜敛秋为了将她绑来,私下里乃是联系了光明教的人。

但她却不知道,这来的光明教领头人,来头竟大到了这个地步。

师攸宁与齐允曙以及齐允熙在进京途中路过一处峡谷时,曾经遭受过光明教的人伏击

那时候她所见的光明教众,多数人只眉心一点朱砂,两个带头的腰间又多系了一条红绳,乃是身份不同的意思。

而眼下姜敛秋身后站着的那个灰衣人,不单眉心有朱砂,居然还束了一条赤红的腰带。

就师攸宁对光明教人的了解,在教内能够着红色腰带的人,唯独光明教教主一人。

师攸宁不由心道,比起姜敛秋来,这系红腰带的人亦是好大一条肥鱼。

而且,这位光明教的教主,并不像其他人那般是遮着脸的。

这人竟是个年纪超过三十,白净面皮的年轻公子。

这人五官中透出些狠厉莫测,观之便不是寻常人。

师攸宁不过略一沉思,看在姜敛秋眼中便是被吓呆了。

姜敛秋冷哼一声,用脚尖踢了踢即使是坐在破败干草上,但却依旧眉目如画的少女的小腿肚:“怎么,这就受不了了?”

“姜姐姐,你这是……你认识他们?”

师攸宁环顾守卫在破庙中的蒙面灰衣人,谨慎畏惧的模样,仿若掉入了狼群的小动物。

“人人都说你有福气且聪明伶俐,这样的情景,你难道看不出来吗?”姜敛秋俯视着坐在地上的少女,面容上满是畅快之意。

“我们无怨无仇,你如此大费周章的让人将我绑来,究竟是为什么?”师攸宁不可置信道。

她面上端着这大惑不解的样子,脑海中却是一直在与龙凤册交流。

更是知道,如今自己和姜敛秋的对话,将会十成十的传入这破庙附近第三方人的耳朵。

而这,正是师攸宁所期望的。

“姜竹筠,你要怪就怪自己!”姜敛秋冷笑道:“当初那样汹涌的江水都淹不死你,就应该知道惜命,老老实实的找地方藏起来!可是你倒好,竟还巴巴的来京师了,既然你自己送上门来,就不要怪我心狠手辣!”

“姜竹筠?惜命?”

坐在草堆里的少女目光骤然变得冷冽,她死死地盯着面上挂满刻毒得意样的姜敛秋:“你说我姓姜?你以前还见过我?我落江也是你你害的?”

“我倒是忘了,你如今什么都不记得!”

姜敛秋低笑了两声:“没福气就是没福气,你误打误撞的成了县主又怎么样,还不是要在今夜变成一个枉死鬼!”

若不是姜竹筠,说不定祖母会喜欢她,齐允曙会爱护她,自己才女的名声也不会因为一次赏花会就蒙尘

这一切的不好,都是因为姜竹筠!

看着眼前少女仇视的目光,姜敛秋这些日子以来担惊受怕的心情得到了抚慰。

她变得兴致勃勃起来:“反正你的命已经到头了,我也不怕告诉你,既然我想做姜家的嫡出小姐,户部尚书的嫡亲女儿,那你嘛只能什么也不是!”

听得从庙内影影绰绰传出的声音,屋顶上的几人只能竭力克制住自己心头的惊骇与愤恨,免得被里头的人察觉。

姜统勋手指死死地抠在屋瓦上,才能克制住自己立即进庙中当面质问姜敛秋的冲动。

这些日子以来,原来他精心呵护的竟是个冒牌货!

而自己的亲生女儿,竟然被推入江中险些丧命,若不是母亲警觉,他差点再次失去她!

对竹妹子就是姜家女儿的事,庄安因为从赶赴湖州的暗卫那里早便收到了消息,是有七八分确定的。

可是此刻,亲耳听得姜敛秋口中说出的真相,认识到这女人心狠手辣到何等地步,他一时忍不住倒抽一口气。

庄安转头看向身边的自家主子爷。

如今月上中天,薄薄的清辉映衬下,并不难看见男人紧抿的唇,还有目中透出的凛冽杀意。

姜敛秋且自求多福吧,庄安心道。

姜敛秋亲口说出真相,简直是再好没有的了!

师攸宁按捺着心头的激动,她的双手紧紧抓着衣裙,仿佛不如此,便不能承受姜敛秋如今话语中所透露的信息一般。

她质问道“你说我姓姜,我才是姜家真正的嫡出小姐对不对?姜统勋大人是我爹!你将我扔进江里,顶替我的身份,如今还要害死我第二次?!”

“唉呀,没想到你即便是失忆了,脑子转的倒还是挺快”

姜敛秋得意的叹了一口气:“可惜了,还是和以前一样好骗,这一次,你的命不会再那么硬了!”。

“是吗?”

师攸宁拍了拍衣裙上粘着的草屑子,心道想必如今姜敛秋所说的话,已经一字不落的被姜统勋听在了耳中。

那么,她如今也不必再装那惊慌失措的可怜模样。

师攸宁好整以暇的站起身来:“你承认自己冒名顶替就好!我若是死了,你以为你能够逃得掉?”

看到眼前少女这镇定的模样,姜敛秋反射性的后退了一步。

可是,她为什么要怕姜竹筠,姜敛秋有些不自在的想。

她鄙夷的看着眼前的少女:“永福县主与姜家小姐同游灯市,却不想遇到光明教的人生事,永福县主性子刚烈,在反抗中被误杀了,而姜家小姐则被慌乱中逃走的光明教人打晕丢弃,你觉得,这个故事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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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五十五章 不幸

想出这样既能够让眼前的少女死于非命,又能够将自己摘干净的计划,姜敛秋十分得意。

她很感激自己看的那本书中,曾经提到过如何联络光明教的人。

光明教和朝廷历来势不两立,不会有人怀疑到自己身上。

“不怎么样!”

师攸宁淡笑一声,目光却是落在一直站在姜敛秋身后的,那位光明教教主的身上:“与虎谋皮,对有脑子的人来说是助力,而你这样的蠢货,注定会被剥皮拆骨,连个全尸都留不了!”

这庙内虽然破败,但因着点了不少蜡烛,虽然不说是亮如白昼,但是也相差无几。

烛火摇曳中,面容清丽的少女眼波流转,懒洋洋的说着让人心惊肉跳的话的模样,当真让人挪不开目光。

“你……你什么意思?”

姜敛秋看着此刻全然变了一个人的少女,心头有不好的预感,却是愈发恶狠狠的道:“你这是死到临头,所以发疯了吗?”

她将身边站着的一个灰衣蒙面人看着师攸宁时痴迷的目光收在眼中,旋即又露出了个诡异的笑:”即使是疯了,这张脸总还是不坏的。”

姜敛秋意味深长的这般说着,转身对那着赤红腰带的青年道:“周教主,永福县主这样的美人,便是整个大齐都是不多见的,若不享用一番,当真是可惜了,你说呢?”

被称作周教主的青年拍手赞叹道:“果然是最毒妇人心呐!占了人家的身份,还要让人死第二回,死前连人的清白都要毁了,你这样的女人,也太让人胆寒了!”

姜敛秋面色有些不好看,却不好发作,只冷哼一声不再言语。

周元哪里将一个姜敛秋看在眼里,倒是饶有兴致的看着师攸宁:“真是个聪明的姑娘,若不是你身份特殊,我倒是想邀请你加入光明教!”

“周元,你什么意思?”姜敛秋不悦道。

周元哼笑一声:“县主不是说了嘛,你这样的蠢货,若是与虎谋皮,是要付出代价的!”

姜敛秋被周元阴毒的神情骇了一跳:“我不会将你的事说出去,你不是已经收了银子吗?以后,我们井水不犯河水!”

“姜敛秋,堂堂光明教的教主,在他以真面目出现在你面前的时候,你就应该有命不久矣的觉悟了!”师攸宁闲闲提醒道。

“聪明!”

周元却不看姜敛秋瞬间惨白的面色,望着师攸宁的目光赞赏中带着疑惑:“你这样的女子,怎么会被这样一个货色三番两次的算计?”

“这个不重要。”

师攸宁莞尔一笑:“周教主,能打个商量吗,我不是特别想死,通融通融?”

眼前的少女原本就是天姿国色,此刻倏然崭露笑颜,当真是让人难以拒绝。

不过,周元能够从父辈手中接下光明教,在朝廷的围剿当中还好生生的存活下来,其心思狡诈心性狠毒,远非同龄人可比。

虽然心头可惜,但他却仍旧摇头道:“对不住,就像县主你说的那样,看见了本教主的脸却又入不得我光明教的人,只有往地府报到这一条路了!”

听得师攸宁与周元你来我往的几句话,姜敛秋心底发寒。

周元的狠辣,她在书上的时候就曾经读到过。

这位年纪轻轻便掌管光明教的男人,手上不知沾染了多少血腥,绝不是好相与的角色。

让姜竹筠落在这样的人手中,姜敛秋自然是快意的,但是若自己有同样的遭遇,那是万万不能!”

这样想着,她突然就往庙外逃去。

姜敛秋逃跑的速度不可谓不快,可是能够在花灯节这样京师守卫提升一大截的时候来搞事情,周元带来的人身手俱都不弱。

如此,便是周元连抓人的命令都没有下,姜敛秋便又让带回来,被毫不怜惜的扔在了地上。

师攸宁看的一阵肉疼,姜敛秋不是挺精明的嘛,这逃跑的方式也太没有技术含量了!

再者,她方才好歹是被扔在厚厚的草堆上,姜敛秋可是被直戳戳的贯在了冰冷的地面上,这滋味可绝对不好受。

当真是风水轮流转!

“周元周教主你放过我,你想要多少银子,我都可以给你!”姜敛秋忙不迭的求饶道。

周元望着这个刚才趾高气昂,如今却死狗一般跪在地上的女子:“你倒是提醒我了,等你死了,钱家的银子,本教主自然是要上门接收的。”

这是姜敛秋距离死亡最近的时刻,然而她却一点都不想死!

在现代的时候,她只是一个面容平凡工作平凡,淹没在人群中不会被发现的那一类人。

可是在这古代,自己是有钱人家的大小姐,样貌出众身份不凡,锦衣玉食只是寻常。

姜敛秋不甘心,她日后还会嫁给齐允曙那样的人中龙凤,最终登上后位母仪天下。

如今,这些大好日子还没有过够,她怎么舍得死!

感受到周元对自己实质的杀意,姜敛秋如今已经完全顾不上为难师攸宁。

她惶惶不安的想着对策,突然又抬头道:“你不要杀我,我还有用的,我是姜家的嫡出小姐,日后说不定会指婚给皇子,你不是要和朝廷作对吗,你想知道什么我都会告诉你,怎么样?”

“这样说来,你倒还是有几分用处!”周元思索道。

自从在青州的时候刺杀齐朝六皇子齐允曙不成后,光明教就遭受了朝廷疯狂的镇压。

那齐允曙回京后更是对光明教紧追不舍,短短时间内,竟让光明教削减了几乎三分之一的势力。

长此以往,还谈什么光复前朝的大业!

若不然,周元也不会在姜敛秋联络自己,说可以协助他bǎng jià齐允曙的心上人,重重挫伤王府以及朝廷的颜面时,冒着绝大的风险来京师。

师攸宁看得叹为观止,她知道姜敛秋为人很没有下限,却不想这人竟然没下限到这个地步。

她忍不住斥责道“姜敛秋,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与光明教有牵扯罪同谋反,一旦事发,不论是钱府还是姜府,也许会被诛九族!“

不论是钱府还是姜府,哪一个不是将姜敛秋当宝贝一般的呵护着,甚至可以说是予取予求,姜敛秋怎么能这样的

看到自己还有活命的机会,姜敛秋哪里会理会师攸宁说的这些。

她不耐烦的道:“那与我有什么相干,你说的轻巧,你自己想死,不要带上我!”

“真是有趣!”周元往前几步来到师攸宁的面前:“县主,比起她来,我倒更想和你合作,考虑考虑?”

姜敛秋这样色厉内荏的软骨头,又只有些小聪明却没有大智慧,周元觉得还是有些靠不住。

“周大教主,你不会想和我合作的。”师攸宁笑眯眯回道。

她一双杏仁大眼在烛火的照耀中盈盈生辉,看上去可人极了。

“什么?”周元被眼前少女的容色晃了神,下意识的问道。

下一刻,他看到这少女眼眸流转,却是灵动又傲然:“因为遇上我,本身就是你的不幸!”

在师攸宁说这一句话的同时,庙内的檀香味渐渐的浓郁起来。

周元直觉有些不对,师攸宁却不管他,飞快的踹了他一脚,然后掉头就往佛像后面跑。

一面跑,她一面扬声喊道:“姜大人,救命啊!”

师攸宁原本是想给周元一记断子绝孙脚的,可惜她身高不够,只踹在了周元的膝盖上方。

周源反射性的想追,可是稍微一提起内力,经脉之中就像有无数钢针游走一般,扎的人生疼。

下一刻,他已经一口黑血喷了出来,周身更是酸软无力比没有武功的人还不如。

不只是周元,庙内其他的灰衣人此刻也几乎全部跪倒在地。

庙门外守着的两个灰衣人倒是没有吸入过多的毒药。

这两人大惊之下想要往庙内支援,却不想房顶上骤然有黑影落下,直接将他们一刀割喉。

师攸宁躲在佛像后面,抬手晃了晃自己挂在手腕上的银镯子。

这镯子是中空的,里头装着能够让人目眩神迷内力消散的毒药。

这毒药还有下毒的法子,还是她从齐允熙那里学来的。

与齐允熙以及下毒有关的,莫过于寒山寺那一日的事了,此处暂且略过。

不过,镯子里的粉末状毒药,遇到火焰燃烧才会挥发起作用。

师攸宁自然是没有机会将这些粉末投入烛火中,好在有龙凤册这个开挂利器在,这件看上去难办的事反倒是最容易的。

姜敛秋想要逃跑,可是却发现自己一点劲都提不起来。

她手脚发软的趴在地上,眼珠转动,看到从庙门内冲进来的姜统勋,反射性的就喊道:“父亲,父亲救我!”

然而,当看到姜统勋那嫌恶又憎恨的目光时,姜敛秋心中都升腾起不好的预感。

师攸宁躲在佛像后,头顶有阴影笼罩。

她抬头,却是惊讶的道“王爷,你怎么来了?”

低头俯视着她的男人,面色玉白容貌冷秀,正是齐允曙。

师攸宁心道,这时候他不是应该在太子东宫之中吗?

齐允曙想起自己方才听到的事,还有以往查探的过往,心头涌上对眼前少女巨大的怜惜之意。

那些北上寻亲,孤身赶路,被推入江水,被困在山村,甚至于陪着自己在难民堆中打滚的日子,她该过得有多么艰难。

可是即便如此,他的小姑娘一双眼黑白分明,竟还是不染尘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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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五十六章 道歉

师攸宁被齐允曙抱在怀中,他抱得她很紧,腰都快勒断了,还有些喘不上来气。

但是,师攸宁却不大敢说。

齐允曙怎么来了?

他什么时候来的,又听到了多少?

师攸宁心虚的盘算。

看着紧紧拥抱在一起的年轻男女,一向处变不惊的,齐朝如今最年轻的尚书大人姜统勋,很想将抱着自家闺女的亲王殿下拉开。

只是,他如今还不太敢。

不是对亲王爵位的畏惧,而是自己连女儿都认错,甚至引狼入室,差点因此又与乖闺女失之交臂,姜统勋心里着实惭愧得紧。

也不知道竹筠她,会不会认自己这个父亲。

师攸宁是被齐允曙抱出庙门的。

她起先还强烈的反对过,毕竟姜大人,或者说自己的亲爹,正一眼不眨的看着呢,实在是难为情。

然而,齐允曙平日里什么都顺着她,此刻却紧紧抱着师攸宁不放手,好像一松开手,她就能直接在空气中解体了似的。

师攸宁后头就随他了。

她仰着脑袋往后看,周元被绑了起来,姜敛秋被两个护卫架着胳膊往外拖,反正是一个比一个狼狈。

唔,他们这么惨,那她可就放心了。

师攸宁满足的往自家亲王殿下的怀中挪了个更舒服些的姿势。

似乎是察觉到了师攸宁的目光,浑身酸软无力的姜敛秋勉强转动着眼珠子,最后投给远处被如珠如宝抱着的少女一抹愤恨不甘的目光。

除此之外,她什么都做不了了!

有护卫寻了马匹来,师攸宁被齐允曙抱在了马上,自己亦翻身上马,打算直接带人回王府。

姜统勋拦在马前,视线胶着于马上尊贵皇子护在胸前的少女身上,坚持不肯让步:”今日多谢王爷援手,如今小女已经寻回,还请让臣带其归家。“

师攸宁感觉齐允曙箍在她腰间的手臂骤然用了力,她听到他冷淡的嗓音:“姜大人应当听说过,父皇曾金口玉言让本王照顾县主,如今夜已深,明日本王自会带她去姜府!”

齐允曙现下心绪十分不好。

他还记得怀中小丫头在那破庙中见到他时,第一句话是问他怎么来了。

再想起从前种种,她聪慧过人但不拆穿姜敛秋的刻意亲近,她与姜府老夫人处成了忘年交。

或许今日被姜敛秋挟持的事,她都已经早有预感,才会在遇到危险时喊出那一句“姜大人救命。”

齐允曙十分确信,这丫头应当是很早便恢复了记忆,但是她却不肯告诉他,甚至宁肯这般冒险。

她不信任自己!

这是让他极不愿意面对的猜想。

两下里这般僵持起来,师攸宁是想同齐允曙回王府的,毕竟比起姜统勋这个才相认的爹,自然还是齐允曙更为亲近。

只是,眼见拦住马的姜统勋目中痛悔且小心的看着自己,师攸宁又极为不忍心。

所有的错处都是姜敛秋造成的,姜府诸人不过是被蒙骗,是与宿主一般的受害者罢了。

她柔声安慰姜统勋道:“爹爹,王爷说的不错,今天夜已深,祖母她老人家想必已经安寝了,她年纪大经不得折腾,我明日再过去,好吗?”

少女娇娇软软的一声“爹爹”让姜统勋心头剧震,哪里还能再说出反对的话来,只殷切嘱咐道:“爹爹明日去王府接你回家!”

齐允曙下颌绷紧,他想说王府亦是她的家,可是眼下父女相认,还是不打扰的好。

夜风寒凉,齐允曙骑马又快,等风驰电掣般的回了府,师攸宁的脸已经又冷又木没什么感觉了。

她能很明显的感觉到齐允曙生气了。

他这人虽然惯常一副淡漠样子,但平日里在师攸宁面前还是会柔和了眉眼,如今却玉雕似的,很不近人情的感觉。

然而即使这样,齐允曙同她进府,却仍旧是牵着她的手不放开。

进了王府院落,师攸宁停步不肯再走。

齐允曙偏头:“怎么?”

她后悔了,不想和自己在一处,想去姜府?

这样想着,亲王殿下幽深漆黑的眼定定瞧着眼前的少女,若是她果真敢说出什么不与自己一处的话,那他

他也不能拿她怎么样,舍不得!

想到此处,男人一张俊脸绷的愈发紧。

师攸宁自知理亏,只扬着下巴将自己一张脸给齐允曙看:”王爷,我疼。“

“哪里疼?”

心头纷繁复杂的思绪立刻退避开来,齐允曙紧张的问道。

他之前特意查探过她有无受伤,难不成哪里看漏了?

师攸宁原本只是开启撒娇卖萌模式,想稍稍软化眼前人的气性后再认错。

然而,齐允曙如此紧张的看着她,师攸宁内里的愧疚更多了。

她拉着齐允曙的一只手覆在自己脸上:“这里,木木的,没什么知觉了。”

齐允曙松了口气,又想起自己回程时那骑马的速度,定然是冻着她了。

手指所触之处果真冰凉一片,他双手捧着眼前人冰块般的小脸暖着,心头的那些气啊担忧啊什么的,只得再次往后压了去。

因着花灯节是大日子,府里头亦张灯结彩,并且这些花灯都是整夜不熄的。

花灯烛火交映,眼前男人微弯着腰,眉心带着几分懊恼,看着身前少女的目光却是再专注不过。

“好了,本王送你回倚竹院。”

片刻后,齐允曙收回自己的手,心中虽然还是有气,但到底认亲的事是大事,眼前人能找到家人,他自己亦是替她欢喜的。

他忍不住嘱咐道:“不要多想,今夜好生休息,本王明日亲自护送你去姜府,多了那许多家人,是好事。”

话音未落,站在面前的少女已一把抱住他的腰,面颊亦贴在齐允曙的胸口:“我知道,王爷,对不起,你不要生气好不好,我不是故意不告诉你的。”

即使有再多的理由,自己的确隐瞒了齐允曙许多事,这却是真的。

而他,明明是因自己的隐瞒受到了伤害,但却仍旧事事妥帖的替她安排,半个不愉的字都不提。

这些认知如今是再没有不过的清楚,师攸宁只觉巨大的愧疚将自己淹没。

满朝文武皆知,当朝庆亲王殿下,不单性子疏冷有决断,更是一个对错对之分十分执着的人。

可是眼下,只听得眼前人的“对不起”三字,他便已很承受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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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五十七章 痴人

亲王殿下无可奈何的喟叹一声,却是轻柔的抚着怀中少女的柔软发丝,只道:”没有生气,回去好好安睡,万事有我。“

她受了那许多苦楚,如今自己不过是被瞒一瞒,不是什么大事,何必苛责。

齐允曙这般的不计较,师攸宁却是愈发的无地自容。

她面颊贴着他的胸口,将那一声声心脏的跳动听入耳中,只觉安心又愧疚,不由自主的便将自己的心绪吐露了个干净。

那些失去信物后的筹谋,看到姜敛秋顶着自己身份招摇过市的厌恶,还有想正大光明在姜家人面前拆穿姜敛秋身份的念头。

还有几番犹豫要说明真相,但因为京师波涛暗涌,最终决定自己独自筹谋的考虑。

听得怀中少女闷声闷气的说话,齐允曙字字入耳,哪里还有一星半点的不愉。

等她絮絮叨叨的说完了,又拿一双莹润的大眼看自己,齐允曙低头在她眉心亲了亲,却只道:”以后不准再有事瞒着本王,你伤一分,本王说不得要痛两分,明白吗?“

齐允曙没有说的是,他之前伏在那破庙的屋顶,听得姜敛秋与周元对她的不怀好意,前头二十余年的修身养性通通都抛诸脑后,暴戾狠毒之意萦满胸腔,便是连自己都吃了一惊。

她若是出了事,他自己都不知道那时会做出什么来!

师攸宁点头:”知道了。“

齐允曙将怀中人拦腰抱起,垂眸遮住目中翻腾的杀意,软了嗓音道:“日后乖一些,本王送你回去。”

陡然被抱起,师攸宁惊了一跳,冷不防抱着她的男人在她臀上拍了一巴掌:“忘记才答应过我什么?"

莹润杏眸瞪起来,他刚刚刚刚是打她屁股了?

看到怀中少女这呆样,齐允曙终于忍不住勾起唇角,甚至又像方才那般拍了拍她的臀,这才大步往倚竹院去。

看着骨架细小身量纤纤的,那处却是软绵绵肉呼呼,倒还算长了些肉,他心绪颇好的想。

屁股上的触感似乎还停留着,师攸宁呜咽一声,将脑袋扎在齐允曙的胸口,却是半点都再不敢乱动了。

明明今日先是宫中参加宴会,后头又有花灯船着火以及被挟持的事,原本该是困倦极了的,但师攸宁却反常的精神,又扯着齐允曙衣袖问他什么时候知道自己的身份有问题。

齐允曙见她这样子,只陪着她坐了,不紧不慢的说起经过。

王府的暗卫向来得力,齐允曙在收到赶赴湖州的暗卫从姜敛秋那贴身丫鬟处得来的信息后,又让人画了师攸宁的画像让其指认。

再确定了师攸宁当初的确曾宿于钱府,又往大齐边镇寻到了曾经将她投入江中的钱府管家之子。

他一面让暗卫带哪些人回来,一面暗中去见了姜统勋。

正好姜统勋也正在细细查探认亲之事有无错漏,两下里一商议,这才有了紧盯姜敛秋,找机会将人抓个现形的一幕。

但是却没有想到,姜敛秋比他们想的还要胆大,竟与光明教都有勾连。

师攸宁便又就便儿问起光明教的事。

今日可是将那素有神出鬼没之称的光明教教主周元逮住了,真是意外之喜。

她想起前世的时候,师攸宁那时候去接引宿主的魂魄,已经是宿主被推入江中的十五年后,那时候光明教在大齐还活动着,也是猖獗。

如今教主落网,想来光明教便是不由此绝种,也必定会元气大伤。

“父皇将你的封号定为永福,也不是没有道理!”齐允曙眼中笑纹一闪而过:“那周元年纪虽然不大但手段却极阴毒,却不想如今竟栽的这般猝不及防,你居功至伟,倒是为朝廷省了好些事。”

要知道,光明教为前朝余孽,哪里有灾事便往哪里钻,每每蛊惑着百姓将三成的祸事闹成十成,朝廷解决起来这些事不知要耗费多少的人力与物力,便是英明神武如齐康帝,亦是十分头痛。

却不想如今,这邪教的首脑竟是栽进了师攸宁手中,当真是出乎意料但又大快人心。

四喜在一旁添茶倒水的伺候着,眼见自家姑娘脑袋一点一点竟是犯来了迷糊,原是要将人唤醒的,免得一不小心困倦极了从榻上掉下来,却是再磕到哪里。

哪想到她才往前一探身,坐在小几另一边的王爷却抬手制止了她。

四喜便眼睁睁的看着平苏里不苟言笑,随意一个眼风扫过去,便能够让那些大官小官都噤若寒蝉的王爷,此刻落在姑娘身上的目光温柔到了让人心悸的地步。

他将人小心的抱起来,半点声响都不曾发出的把怀中的少女放在床上,而后就便儿坐在床沿上看了许久。

那样的目光,四喜便是偷偷打量一眼都觉得脸红心跳,又更生出极力缩减自己存在感的直觉。

因着前头发生的这些,再后来王爷不让她插手,亲手为自家姑娘用温热的帕子净面擦手,乃至褪了鞋子的事,四喜已很有几分淡定风范的直愣愣看着。

她以前总觉得王爷虽然喜欢自家姑娘,可比照安亲王府那妻妾一堆的皇家做派,还很是担忧日后自家姑娘若有色衰爱迟的那一日,王爷这般冷心冷情的人,日后姑娘的日子说不得会难熬。

可是有了如今这一遭,四喜却十成十的有底气,姑娘这哪里是入了王爷的眼,分明是能在王爷的心尖上打滚了。

这样深刻入骨的在乎,便是那安亲王再娶十个姬妾,那也与自家王爷没什么相干。

龙生九子还各有不同呢,王爷日后定然是个专情的。

齐允曙出了倚竹院已是三更末,庄安正守在院中。

看到他出来,庄安便要回禀那一干人犯的去处。

齐允曙抬手制止了他的话,低声道:“出去说。”

庄安抬眸看了一眼窗户上映出的晕黄烛光,连忙噤了声,不过心中却是极松快和喜悦的。

虽然因着身份有别,如今他不能再像青州那般直接称呼竹筠为妹子,但心里却一直这般叫着。

竹妹子如今的身份乃是姜家嫡出的女儿,身后是姜府一门清贵,这身份做主子爷的正妃是绝对够格了。

他以前还担心竹妹子如今得王爷宠爱便罢,做王妃却是身份不够,若是日后正妃进门,那可如何是好。

如今么,自然是皆大欢喜。

齐允曙直接去了王府的地牢。

今日在那破庙中的周元一行人,以及姜敛秋,如今皆关在此处。

周元乃是邪教首脑,光明教一向是在齐朝里如跗骨之蛆般的存在,这人的重要性可想而知。

至于姜敛秋,有勾连光明教的作为,又两度害人性命,心性之狠毒实在少见。

这两人皆事关重大,齐允曙都是要入宫面圣回禀齐康帝后再做定夺的。

周元因为身手出众又阴诡难辨,此刻已被庄安废了武艺,只面色苍白的靠坐在墙角。

齐允曙再次确认了他的身份之后便罢,日后的审问且有父皇做主,他倒不急于一时。

姜敛秋蹲在牢房内不知积累了多少泥垢的矮凳上,惊惶的抱臂缩着四肢。

方才一只灰毛耗子从她脚下窜过去,也不知跑哪里了。

这等肮脏物出没,让在这古代便是喝杯茶都有人伺候的她寒毛都竖了起来。

此刻她一颗心凄惶难言,只今日宴会时穿的那身衣服虽然凌乱但到底华贵非常,可一窥曾经的风光。

听到有脚步声,姜敛秋转头看去,在刺目烛火中看到来人,跌跌撞撞也顾不得,趴在牢门上喊:“王爷,庆亲王殿下,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她喊得可怜,但那锦袍裹着挺括笔直身量的男人却并不动容,只一双黑瞳冷然瞥过去,含冰带煞的压迫让姜敛秋禁不住打了个寒噤。

而后,她听到齐允曙淡声道:“赏她一顿鞭子,不要留手,存一条命便可。”

他可还记得这恶毒女人如何坑害自家小姑娘,如今只一顿鞭子,却是难消心头之恨!

等一切事情都料理清楚了,齐允曙已然是决议要了她命的。

姜敛秋吓的跌坐在地,喃喃道:”你不能这样对我,你该和我在一起的,我是要做王妃的!“

对这等疯言疯语,齐允曙懒得理会。

“痴人说梦,就你也配!”跟在齐允曙身后的李吉呸了一声,又不解恨的抬脚从牢房木桩的缝隙中踹过去,将姜敛秋踹了个趔趄。

若不是这女人,姐姐早便锦衣玉食高床软枕了,那里会受那许多苦!

李吉心道,等一会儿主子爷走了,那顿鞭子便由自己亲自动手,否则岂不是要恨的睡不着觉。

姜敛秋冷不防被李吉踹在了胸口,忙又爬起来大喊:“齐允曙,我知道你的很多事,你想做皇上对不对,我知道安亲王的底细,我还知道太子的错处,你放我出来,你放过我,我都告诉你!"

她还不想死,书里头都写着呢,未来会发生的事姜敛秋都知道,掌握了那许多的信息,她就不信谋不到出路!

看到已经走出七八步的男人回头,姜敛秋顾不得胸口的疼痛,遮掩在散乱发丝中的一张脸露出笃定的笑意。

【作者题外话】:谢谢小天使们的支持,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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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五十八章 身败

第五百五十八章

姜敛秋抓着牢门的手指收紧,齐允曙喜欢姜竹筠又怎么样,他这样野心勃勃的男人,爱情和皇位之间,自然是选后者了。

等自己得了势,她沉沉的吐出一口气,姜竹筠,这些事还没完呢!

陷入这样的境地,姜敛秋陡然觉得自己一开始就走错了方向。

她何必费尽心思的想要齐允曙爱上自己,做他身边最有用的女人不是更好?!

姜敛秋精神极度亢奋,她甚至已经忍不住想,自己若是帮齐允曙扳倒安亲王和太子这两个劲敌,要什么做为回报好呢?

王妃的位置,还是先让齐允曙将姜竹筠撇在一边?

不行,男人都是越得不到的越想要,她若是将姜竹筠赶离了齐允曙的身边,岂不是更让齐允曙念念不忘。

不如,姜敛秋想到了,让姜竹筠以侍妾的身份入王府,她要在自己能掌控的地方让姜竹筠活的压抑而痛苦!

“你方才说什么?”齐允曙返回关押姜敛秋的牢前,言语中听不出一丝波动。

不过,他看着姜敛秋的目光的确是复杂难言的,姜敛秋不过生在一商家,怎么会胆大至如此,看着甚至有几分诡异。

即使在这样昏暗的牢房中,眼前的男人的出众也未消减一分,甚至因为昏暗的环境,更让他冷秀的面容添加了说不出的瑰丽迷人,配着天生白的过分肤色,就像是西方故事里的吸血鬼一般,尊贵又神秘,让人忍不住生出献祭之心。

姜敛秋贪婪的逡巡着眼前男人俊美的面容,声音却刻意找寻之前作为大家小姐时的温柔娴雅。

她轻声细语仿若蛊惑:“殿下,我做过一个梦,梦里这大齐几十年光阴尽在其中,包括这大齐皇帝的宝座,日后是谁坐了上去!“

“你的条件。”齐允曙冷声道。

“什么?”姜敛秋不满齐允曙竟对自己要说的机密事这般无所谓的态度。

“你既然决议要襄助本王,难道毫无所求?”齐允曙反问道。

姜敛秋舔了舔皲裂的嘴唇:“殿下,姜竹筠已经是县主了,做不做姜家的小姐无所谓,可我不一样"

“无所谓?”齐允曙冷声道:“你这样的人,寡廉鲜耻狠毒自私,自然是无所谓的,可是并非人人都与你一样!”

“殿下,难道你不想要皇位了?”姜敛秋脸色十分难看。

自从穿越之后,她一直是抱定了要当眼前这个男人的王妃乃至是皇后的念头,虽然算计诸多,但是未必没有爱慕之意。

如今被毫不留情的斥责,姜敛秋宛如被扒光了丢在大街上,脸上一片火辣辣的疼。

“本朝早有皇太子,你这样阴谋乱政,倒是果真与光明教勾连不浅!”

看着眼前呆怔的女子,齐允曙又道:“本王想要的东西,自会去取,至于你,如今一个斩立决已然逃不掉,若是再敢胡言乱语,自有那千刀万剐之刑等着,且自己掂量!”

斩立决?

千刀万剐?

这两种刑罚,姜敛秋哪一种都不想承受。

眼见齐允曙转身离去,她贴着牢门胡乱的在空气中抓着:“是因为姜竹筠吗?”

空气中传来男子不屑的回答:“你不配与她相提并论!”

第二日,姜家众人早早在姜老太太院子里候着,等姜统勋将真正的姜家嫡出小姐,如今的永福县主接回家。

他们已经从姜老太太口中听说了事情的经过,对姜敛秋竟敢夺取信物冒认亲人的事,当真是惊诧的不得了。

只是等人来了,众人更惊讶的发现,永福县主竟然是被庆亲王殿下亲自护送过来的!

眼见姜老太太的院子里姜家三房的人都赶了过来,师攸宁稍有些不适应。

这样大型的认亲现场,她还是头一回经历。

不过,因为师攸宁和姜老太太早便认识,而且处得十分有感情,她本身又是县主之尊,身后还站了一个手握实权的亲王,姜家的人便是有那稍起了些好奇和打量心思的,也远远不像姜敛秋当初拿着信物来认亲时那般的明显。

众人简单的说过话,齐允曙便问姜老太太,他已经将姜敛秋一并带了来,是不是要再当面确认一番。

这却是让自家小姑娘的身份当众再无异议。

姜老太太连忙说不用。

以前姜敛秋做自己孙女的时候,姜老太太总是喜欢不起来。

如今面对着师攸宁,长辈疼爱小辈的情感自然的便生了出来,哪里还有什么怀疑的。

只不过,她虽然说不用再质疑,提起姜敛秋的名字乃十分的嫌恶,只说既然殿下将人带了来,那便要好好问一问那个不知廉耻的,她如何竟生了这般的歹毒心肠,作出残害江家的血脉事来。

看到姜家的牌匾,姜敛秋有一瞬的恍惚。

昨日出府的时候,她尚且是这府中前呼后拥的嫡出小姐。

只不过短短的一晚上,自己便成了阶下囚,如今这胡乱套上的粗布衣裳里更是伤痕累累。

怎么会这样?

姜敛秋不禁问自己,她知晓这个世上发生的大事,她是幸运的穿越者,为什么竟没有旁人那般众星拱月的待遇?

“发什么呆?还以为自己是千金大小姐呢,不过一个赝品!”

看押姜敛秋的王府侍卫不耐烦她慢腾腾的不走路,将姜敛秋狠狠的推了一把。

她是曾经护送齐允曙与师攸宁从青州回来的人,感念师攸宁对自家主子爷的救命之恩,对姜敛秋这个冒牌货便十分的嫌弃。

姜敛秋被推了个趔趄,若是以往她还会发些脾气,但是昨晚上一顿鞭子让她认清了自己的处境,连忙快走了几步。

姜敛秋原本所有的精力都在抵御身体的疼痛,但是等进了老太太的院子,曾经的风光回忆纷至沓来,在姜家众人鄙薄的打量下,她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师攸宁倒是头一回见到姜敛秋这般狼狈的一面,只是她毫不同情这人,倒是曾经压在心口的一股闷气此刻终于疏散了。

比起前世被欺压十年,最终死于非命的宿主,姜敛秋如今受的苦,便是连宿主的一点零头赶不上。

看到师攸宁衣着光鲜的站在堂前,姜敛秋狠狠的瞪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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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五十九章 正名

“真是岂有此理,鸠占鹊巢残害人命,你如今竟然还不知悔改?”

姜老太太攥紧了身边少女的手,安慰师攸宁道:“有祖母护着你,不用害怕!”

师攸宁点点头。

姜敛秋破罐破摔的道:“是她自己蠢,旁人说什么都相信,可惜我没有得手,成王败寇,你们杀了我吧!”

“混账东西,你以为你还会留有命在?!”姜统勋如今再也忍不住,狠狠一巴掌打在了姜敛秋的脸上。

“父亲,你打我?”姜敛秋不可置信的道。

虽然说是冒名顶替,但是有姜统勋这样睿智儒雅的人成为自己的父亲,远比钱父更体面,姜敛秋一直对此事颇为自得。

自得的久了,她便真的以为姜统勋是自己的父亲,如今突然被打,便很承受不住。

“我不是你的父亲!”,姜统勋眼底还有淡淡的青影。

他昨夜一夜没有睡。

只要一想起自己在府中对个假女儿爱护得如珠如宝,自己的亲生女儿却流落在外,甚至于好几次都没有了命,姜统勋心中便恨极了。

若不是昨夜庆亲王将人带回了自己府中,说不准如今抽姜敛秋好一顿鞭子的,便是姜统勋自己了。

姜敛秋捂着脸环顾屋内的所有人,发现她们看着自己时皆是嫌恶又防备的样子。

老太太与姜统勋便罢了,至于府里的其他人,虽然如今对女主的确还未来得及生出感情,但是方才从庆亲王口中听说了姜敛秋与光明教勾结的事,俱都出了一身冷汗。

光明教这样的前朝余孽,只要与其扯上关系,便是谋反一样的大罪。

若不是姜敛秋如今身份被拆穿,光明教岂不是与整个姜府牵扯在一起。

诛九族的大罪,若是落到姜府的头上,想一想都让人不寒而栗。

如此,姜家众人除了对师攸宁如今县主的身份,以及庆亲王做靠山的敬畏之外,另又多了一分对她的感激。

若不是因为师攸宁,光明教的事便如悬在姜府上空的刀,落下来的时候,就是整个姜府家破人亡之时。

既然姜敛秋已经承认了因为觊觎女主身份,骗取认亲信物冒名顶替的事,那便再没有什么好说的。

姜敛秋被带出姜府后,便又与周元关在了一处,等待皇帝那边的处置。

如今,她自然得还了姜姓,便还是本名钱敛秋。

至于老太太这里,既然嫡亲的孙女已经认了回来,自然是不好再住在王府的。

齐允曙虽然不情愿,但是礼法如此,只提了唯一一个条件,曾经王府中伺候师攸宁的那些奴婢都是她惯用的,让师攸宁一并带到府中来。

姜府如今一共分为三房,姜统勋所在的二房最好的院子已经给了钱敛秋住。

如今虽然钱敛秋身败名裂,但是她住过的院子再给女主这个真正的嫡出小姐住,显然是不成的。

姜老太太直接拍板,让孙女儿住梧桐苑。

梧桐苑是整个姜府最好的院子,原本是老太太的嫡亲姑娘的闺阁。

后来女儿出嫁,这个院子便一直保留了下来,虽然如今姜府有好几位小姐,但是却一直没有谁有资格住进去过。

师攸宁不单是姜家小姐,如今还顶着县主的封号,她住进这院落,众人自然是没有异议的。

师攸宁留在了姜府中,因为光明教的事事关重大,姜统勋和齐允曙出了府门便直接快马入宫。

齐允曙一向公私分明,按照正常的程序,原本该今日一大早便入宫禀报光明教的事的。

然而,不亲自护送自家小姑娘回姜府,他很放心不下。

在齐康帝的面前,齐允曙先去姜府后入宫,自然是要找好理由的。

果然,齐康帝听到光明教的事后十分震怒,果真又问起为何如今才禀告。

齐允曙便又将姜府真假小姐之间的一些纠葛简略的说了一遍,只道心中还有疑虑,便带着钱敛秋去姜府又确定了一回。

六子的确是这样周全谨慎的性格,齐康帝便就此略过不提。

等到确定了在破庙中抓到的光明教余孽当中,竟然还有如今光明教的首脑,齐康帝喜不自禁,便直接命齐允曙全权处理光明教的事宜,包括刑讯问出光明教各地的窝点,务必斩草除根!

总揽大权乃是皇帝的信任,但是齐允曙却推辞了,只说此事事关重大,不如由大理寺、刑部以及都察院三司会审,如此才能万无一失。

看到六子从大局着想,竟很不贪权,齐康帝对他的喜爱又多了几分,便准许了。

其实按着齐允曙素日的性格,他做事向来干脆果决,是很少让其他人插手的,毕竟一事二主难免互相掣肘。

但是如今光明教的事又不一样,他那个三皇兄与光明教相互勾连,在青州大江之上险些要了他的命。

如今,是该还债的时候了。

齐康帝如今正防着诸位皇子夺嫡之争,若是齐允曙自己处理光明教的事,即便是扯出齐允熙与光明教有勾连的事,也极有可能被划定为党争,反倒达不到他想要的效果。

朝堂上的事已按照自己的预料有条不紊的进行,然而当齐允曙回到府中,便被一种由心底而发的孤独感笼罩全身。

再没有人会在他公务繁忙的时候,闯进书房强拉他去吃饭。

等到闲暇时,那个人因为已经不住在王府中,更不会拽了他,让他陪她逛园子。

说是她想看花赏景,但她其实只是怕自己案牍劳累,时间长了不免伤身。

齐允曙目中柔光闪过,他都明白的。

如此在书房清冷的过了几日,齐允曙索性将自己办公的地方挪到了梅园。

梅园的隔壁就是师攸宁曾经住过的倚竹院,距离这里近一些,他仿佛还能听到那丫头说笑玩闹的声音,倒终于睡了几宿安稳觉。

齐允曙心道要加紧处理光明教一案,等到此事完毕,便是他请旨赐婚的好时候。

习惯了朝夕相伴的日子,再让他形单影只,当真是要命。

时光荏苒,师攸宁已经在姜府住了一月有余。

姜府门风清正,她和其他两房的兄弟姐妹们相处的都很好,在九月中旬的时候,府里还以她的名义办了一场赏菊宴,正式将她乃是真正姜府小姐的事放在了台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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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六十章 幽禁

赏菊宴后,师攸宁便预备启程去青州与通州交界的一处林中,将北上寻亲却丧命于此地的母亲带回京师,葬入姜家的祖坟。

如此,也免了母亲做孤魂野鬼的苦楚。

然而,师攸宁启程不久后,京师之中又起了大波澜。

抓了光明教的教主,以及数位身份不低的教众,刑部、察院以及大理寺的官员忙的陀螺一般。

仅仅这一个多月的时间,他们不仅利用周元这个教主为诱饵,又抓捕了不少光明教前来劫狱的同伙,更是捣毁了留存于各地的光明教几十处窝点。

这原本是一件十分值得庆贺的事,但是却不想拔出萝卜带出泥,在审讯其中一个光明教头领时,竟被他供出曾经收到神秘人20万两买命钱,在青州大江之上拦截围杀当时微服出巡探查救灾事宜的当朝六皇子的事。

而那买凶杀人的背后主使,竟隐约指向当今其中的一位皇子。

这样兄弟阋墙的泼天大事,主审此案的官员自然不敢隐瞒,急慌慌的入宫禀明了齐康帝。

齐康帝震怒非常,又从宗室之中点了两位德高望重的老亲王连带原本的三司官员彻查此事。

七日后,一份密折送到了齐康帝的案头。

一个时辰后,安庆王齐允熙被召入宫,当夜就再也没有出来。

两个儿子自相残杀,这件事对于齐康帝的打击无疑是十分大的。

因为人证物证俱全,齐允熙便并未否认。

大批人马被抓捕后,齐允熙对此事败露早有预感,只是他想从中插手,齐允曙却防备严密,如今到此等地步,当真是穷途末路。

如此,在面对齐康帝这个父皇的质问时,齐允熙竟头一次掀开了温文尔雅的面皮,只说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只求齐康帝放过王府中的家眷。

齐康帝一脚踹在齐允熙的肩头,恶狠狠的道:“到了这个时候,你倒是有担当的很,当真以为朕不敢杀你吗?”

齐允熙被踹的仰面一倒,很快又跪在地,姿态十分恭敬,但是言语却毫不客气:“父皇,我们都是你的儿子,觊觎皇位有什么不对?你想让我和诸位兄弟辅佐太子,可太子早年间还算端得住,如今不过是烂泥扶不上墙,让儿臣对那样一个荒淫无道、草菅人命的大哥俯首称臣,,还不如一剑杀了我!”

“好好好!”

齐康帝目眦欲裂,抖着手道:“你看不上你做太子的大哥,在朝政上便处处纠结人阻碍他办差,你嫉妒你六弟当差得力便买凶杀人,你这样没有人伦的东西,你以为自己被百官捧了两句什么举世无双的贤王,什么玉观音,你就当是了吗?”

话说到如此地步,父子之情已经几近于无。

齐允熙亦红了眼,挺直了腰吼道:“那还请父皇告诉儿臣,儿臣哪里不好,哪里比不得大哥,不过是没有托生到皇后的肚子里,就永远要差他一等吗?”

“你大哥是嫡子,又是长子,你想让朕废长立幼,你也要有那个能耐!”

齐康帝怒道:“朕不是不知道,如今朝堂百官有一半的人都承了你的恩惠,说你的好话,可是你一个堂堂的皇子亲王,不用心办差却讨好臣下,枉费了你这一条金尊玉贵的命!”

齐允熙到此,终于说不出话来。

他一直不明白,为什么父皇对他信任有余亲近不足,原来竟是嫌他太过优柔,只顾拉拢百官。

可是他不想做事果决利落吗?

有这样一个强势的父皇,他便是想,却也不敢做!

只是,方才梗着脖子吵了一通,齐允熙这会儿冷静下来,后背出了一层冷汗,哪里还有之前引颈就戮的勇气。

齐康帝登上皇位四十余年,眼光何等老辣。

看到自己这个犯了大错的儿子如今终于萎靡下来,只是冷笑一声道:“虎毒还不食子,朕不会杀你,但是从今以后,你还是绝了那些不该有的心思吧!”

皇子自相残杀不是什么好事,传到民间难免物议沸腾,在与几个重臣商议后,齐康帝就此事却是一床大被遮了去。

第二日,圣旨下,

圣旨上面并未提买凶杀人之事,虽贬谪皇三子安庆王为郡王,理由却是其优柔寡断,为小人所惑而办差不利,乃至德不配位这一类,即日起幽闭于安郡王府,谁都不得探望。

安亲王的倒台在齐允曙的意料之内,对于东宫来说,却是私下里好好的庆贺了一番。

太子白日里当着齐康帝的面还装模作样的痛心疾首了一番,等回了东宫,便立刻吩咐底下人送了两个貌美的宫人进来,一气儿胡闹到了后半夜。

当夜四更时分,正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时候,东宫的侍卫们熟门熟路的将两具伤痕累累的尸体从后门抬出,扔在了乱葬岗上。

齐康帝因为处置了一个平日里宠爱的儿子,对其他儿子的动向便突然留神起来。

六子齐允曙是为齐允熙求了情的,虽然没有被应允,但他这外冷内热到底对亲兄弟宽容留手的情分,齐康帝自然是看在眼中。

至于太子,齐康帝想起他眉梢眼角憋不住的喜意,却是不得不承认,即使安郡王的确有不对的地方,在针对太子时的那几句言语却不是没有道理。

当然,太子宫中又死了两个宫人的事,已传到了齐康帝的耳中,直让这位一生强势的君王一宿没有合眼。

京师中发生的这些事,师攸宁却是知道得清楚。

在前世,齐允熙便是被幽禁于府中,只不过大概是因为她在这一世的存在干扰了时间线,这些事发生的时间提前了两年。

师攸宁更知道,再过不久,太子不单残害工人,更从民间买卖良家子入宫杀害的事,便会彻底的在齐康帝面前摊开来。

如此,距离废太子也就不远了。

至于钱敛秋,她前有买凶杀人之罪,后有与光明教勾结的事,不单自己被判斩立决,便是整个钱府也因为她的缘故而尽数抄家灭族,当真是祸害不浅。

师攸宁没有去刑场,但在当夜却魂魄离体,去冥界送了送钱敛秋的魂魄,在牛头马面前确认了钱敛秋会承受好些让人头皮发麻的惩罚后,这才又飘飘荡荡的回了卧房睡觉。

【作者题外话】:明天见,么么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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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六十一章 重逢

因魂魄离体对自己还有些干扰,师攸宁因此病了一回。

祖母以为她是被与钱敛秋有关的邪祟干扰,还着急忙慌的请寒山寺的和尚们来做了一场法事。

不过,这些事如今与师攸宁都没有什么相干。

她大略思索了一会儿京师的形势,倒是为齐允曙高兴,乘着马车中途停歇的功夫,让四喜摆好纸笔,写信回京。

齐允曙如今还在京师,但师攸宁此行乃是去通州附近装敛母亲的遗骸,如今已经进了青州境内。

父亲与齐允曙一个是户部尚书,一个如今忙于朝堂之事,师攸宁是由姜府的两位堂兄护送着出门的。

因为没有隐藏行迹,进入通州地界后,州府衙门的官员便得到了消息,忙不迭的派了人来迎接。

同样品级的官员,在京师为官的那一个历来是要比外地的金贵三分。

更何况,如今进入青州地界的这几位祖宗更是百年世家姜家的家人。

不说那姜家如今两位嫡亲兄弟一位在外是封疆大吏,一位更是高居尚书之位的六部天官,便是仰头望一眼,脖子都要瞅断。

那其中一位女眷,更是当今圣上亲封的县主,且还是个有封号的,身份尊贵更是不比寻常,不管是到哪里都是人不敢慢待的。

面对州府衙门与总督衙门派出的两波迎接人马,师攸宁当真是哭笑不得。

想她曾经才从这个世界苏醒的时候,便是在这青州。

那时候,她还曾被夏氏那对无良母子算计着要卖到勾栏院去。

如今回来的阵仗倒大,心中难免泛起几分感慨。

不过到底男女有别,此次护送师攸宁过来的两位堂兄又都是精明强干,日后姜府的支撑门庭之人,倒是不用师攸宁应付来人。

她只坐在马车中自寻了安逸法子度时光便是。

姜府的一行人最终入住了总督府衙门。

青州总督府还是原本的府邸,可是因为原本的李总督赈灾不力,如今已经被贬官到了别处。

新上任的总督姓王,是个脑门锃亮身材偏胖的中年人,看上去十分和气。

不过,龙凤册告诉师攸宁,这个王总督身后亦是乌糟糟一片黑气,显然手里有不少人命。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师攸宁也不去管他,这些事自有冥界的差人记载下来,日后是上刀山还是下油锅,或者直接抛到忘川河里泡个几千年,总归是没有错漏的。

北地天寒,因为连日来几场大雪,通州与青州交接的官道被大雪堵了,清理起来还颇费劲,师攸宁一行人便就此在总督府歇了下来。

总督府的人有意与师攸宁一行人交好,不单热情招待,那总督夫人更办了一场赏梅宴,请了青州一地的千金小姐们来作陪。

这是师攸宁来到这个世界后,参加的第三场赏花宴。

她想一想倒也觉得很有意思。

师攸宁参加的第一回赏花宴,那个时候身份未明,她很受了些奚落,只不过宴会过半册封县主的圣旨便下来了,倒是让许多人措手不及。

第二场赏花宴是在姜府,祖母将她才是府中嫡出小姐的身份郑重的介绍给了京师的世家夫人、高官命妇,算是圆了宿主上一世没有认亲的遗憾。

她倒是很好奇,这第三场赏花宴,又会碰到什么事情。

师攸宁的直觉倒是很准,她赏花宴来的不那么早,倒是正听了个墙角。

这墙角的主人公,不但有她一个,还有一个故人。

不过,因为身份的不同,那几个凑在一起说三道四的千金提起师攸宁来便十分谨慎,奚落起被挤在墙角的年轻妇人却很是厉害。

“听说她曾屡次找永福县主的麻烦,如今还有脸出现在这里,也不怕县主身边的下人将她打出去!”王慧高傲的瞥了一眼垂头不语的年轻妇人。

她是总督的嫡亲女儿,早听了母亲的吩咐要好好讨好县主。

永福县主的父亲又是皇上很信任的臣子,日后若是父亲有什么事求到京师之中,也能与姜府搭上几句话。

“还是王姐姐见多识广,我还奇怪呢,虽然父亲被贬官,但是到底是京师出来的小姐,怎么会只嫁给个六品小官,原来竟是出来避祸的!”有人附和道。

宋玉竹被挤在角落里,她面色泛白,捏着帕子的手紧了又紧,但最终只低着头没有回一句嘴,当初在京师便是郡主的宴会上都能横冲直撞的性子,如今早已收敛的不能再收敛。

父亲最终被贬了官,而且还是连着降了两级,便将所有的怒气都发泄在了她的身上。

而这样的宴会,若是以前的她,定然是不屑参加的,可是如今因着婆母和丈夫的要求,她只得硬着头皮与这些官宦家眷来往。

宋玉竹这般沉默木讷的样子,以王小姐为首的几人讥讽了几句便觉得索然无味,又渐渐将话头拉到了别的地方。

师攸宁不是落井下石之辈,但若说突然圣母光辉附体给宋玉竹撑腰什么的,更是做不出来。

她听得什么落水之类的事,感觉都是很久远的记忆,又悄无声息的转身拐了个弯往另一边的小道走去。

四喜与九辞对视一眼,亦没有发出半点动静的跟了过去。

等离的远了,四喜想起宋玉竹瘦削怯懦的样子,倒是很解气:”姑娘,宋玉竹当初那般那般害你,如今落得这个下场,当真是活该!“

师攸宁莞尔:”宋玉竹对我来说只是个陌生人,无足轻重,你和九辞可比她重要多了。“

雪压枝头,淡粉梅花倒似生在雪上,映的唇边带笑的少女如林中精灵。

四喜脸红红,姑娘这也太好看了些,感觉自己被**了。

不过转念一想,自家姑娘如今生活安逸尊贵,那什么宋玉竹的确是无足轻重,不必放在心上。

九辞还是那样面无表情的样子,只冷清的眼眸在落在自己保护的少女身上时,便会出乎意料的柔和许多。

总督府的梅林好大一片,倒真能观赏出几分趣味。

师攸宁是由总督夫人带路走在最前头,身边另有包括那总督小姐王慧以及长辈在青州一地官位不小的小姐就近作陪。

行到林中小亭,早有下人准备了糕点、热茶以做休憩。

师攸宁才抬脚上了台阶,便听到身后人群有惊呼、斥责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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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六十二章 依恋

宋玉竹不知是谁拌了自己,只觉脚腕处疼的厉害,一时便站不起来,手掌按着雪地冰凉一片,和她的心一样。

“王姐姐,你瞧她,不愿意陪县主赏梅自请离去便是,竟还非要闹出些事来扫大家的兴,当真是麻烦!“有人对前来查看的王慧道。

说话的是时常跟在王慧后头奉承的李家千金,李父是王总督手下的官员。

王慧看李婉儿那幸灾乐祸的神情,便知道宋玉竹定然是被人坑害的。

虽然有些不愉有人在永福县主和自己母亲相谈甚欢的时候的闹出事来,但宋玉竹倒霉,想必永福县主也是乐见其成的,她便又将不喜压了下去。

宋玉竹牙咬下唇,在身边丫头的搀扶下努力站起来,可是不知是屈辱的还是慌张,脚底一滑,结果摔的比方才还狼狈。

当初她看不上的竹筠,如今是姜竹筠,是永福县主,而她却从三品大员的嫡女变成了寻常小官的夫人,奚落和嘲讽如影随形。

恨吗?

还是后悔?

她自己也不知道,只心头茫然的很,想要赶紧离开这个地方。

至于自己掩在人后,偷偷看了几眼的那被众星拱月包围着的少女,她便只是站在有少女出现的地方,都不由得自惭形秽。

若是再重来一次,宋玉竹鼻头有酸意,即使婆母再怎么令她来参加宴会与人攀谈着培养感情,她也绝不会出现在这赏梅宴上!

看到宋玉竹摔跤的惨相,人群中有低低的嘲笑声交织着响起。

王慧看到那美貌惊人气度不凡的永福县主走过来,陡然抬高了声音道:“县主是我总督府的贵客,周夫人如今身体不适,还是快退下吧,免得扫了贵人的兴!“

“县主,前头有两株绿萼梅,如今开的正好,咱们不如去瞧瞧?”总督夫人姿态亲近的询问。

师攸宁没有回答,目光落在几步之外被众人像躲瘟疫一般避开,跌倒在地的年轻妇人身上。

那年轻夫人想站起来,可惜约莫是摔的太重,而搀扶她的那丫鬟力气又不大,几番纠缠之下主仆二人都狼狈的很,脚下的那片地方更是成泥泞的不得了。

师攸宁听到自己心头的叹息,她淡声道:”九辞。“

她不可怜宋玉竹,只是当初见到的那个宋大小姐骄傲的像孔雀一眼,虽然不讨人喜欢,但总是不该是这样的。

即使宋玉竹对不起自己过,但师攸宁觉得自己当场就还击了,这些人再以自己为由头欺负人,当真是过分了。

九辞没有吭声,但却明白自家姑娘的意思。

她虽然身量瘦弱,但习武之人力气很足,只揽着宋玉竹的腰一提,连带着宋玉竹的那丫鬟,都被她一气儿拉了起来。

宋玉竹感激的看向拉自己起来的人,随后神色一僵。

她自然是认得九辞的,那时候宋玉竹羞怒之下想抓花姜竹筠的脸,就是这个丫鬟出手迅疾,差点将她的胳膊拧断。

九辞帮了她?

宋玉竹直觉般的在看向不远处华服玉钗的少女,嘴巴张了张却没有发出声音。

其实她是想问,为什么?

九辞扶起自己,定然是姜竹筠的命令。

可是这满园的人,谁都可以扶她帮助她,最不该是姜竹筠,也最不能是她。

王慧等人也惊呆了。

永福县主在身份尚未恢复的时候,不是曾被这宋玉竹欺辱过吗,怎么反倒还帮仇人的?

京师里突然出现一个有封号的县主,还有姜家真假嫡出小姐的事,都以极快的速度蔓延到了大齐的国土上。

不论是民间还是演下这群闺阁千金的眼中,永福县主都是一个传奇的人物,她的出身、经历,哪一样都值得反复的八卦。

由此,这位县主在处于低谷时受到的慢待,竟也流传了开来。

九辞做了自己该做的事,便又闷不吭声的回到了师攸宁的身边站定。

“周夫人,县主好心帮你,你都不知道道谢的吗?”王慧对宋玉竹冷声道,看向师攸宁时却如总督夫人一般的亲近讨好。

宋玉竹忍者脚腕的疼痛矮了矮身,讷讷道:“多谢县主相助之恩。”

师攸宁想静静,更想将这个没事找事的总督小姐踹的远远的。

这总督府也不知是不是风水不好,上次那个李总督的千金,也是这一款不消停的。

真烦!

她想齐允曙了,梅林赏花围炉煮茶,两个人头挨头的说些悄悄话,总比在这心思各异的女人堆里应酬的好。

这样你踩我一脚,我踩你一脚的生活,在师攸宁看来完全是浪费时间。

“宋小姐,好久不见。”她开口道。

自从嫁了人,宋玉竹便是周宋氏或者周夫人了,好久没有听到别人这样叫自己,仿佛以前闺阁时的恣意还在眼前。

姜竹筠想做什么?

她让丫鬟扶起自己,是要展现自己的宽容大度,还是要慢慢的羞辱自己?

宋玉竹的确是犯蠢过,可是家室颓败后她常常回忆往昔,便渐渐想明白了姜敛秋拿她当qiāng使的那些事。

她现在有些怕宽容大度的人,谁知道宽容藏着什么呢。

算了,随姜竹筠怎么样吧,宋玉竹疲累的想,父亲甚至不想认她这个女儿,母亲缠绵病榻很久了。

至于自己,丈夫和婆母都不坏,但也算不得好,能熬一日是一日。

宋玉竹听到自己的声音,有气无力的:“好久不见。”

她垂着眼,死气沉沉的样子。

她听到那少女说:“以前参加宴会的时候,我便很羡慕你那一手丹青妙技,若是可以,能请你画一幅雪中梅花图吗?”

宋玉竹再没有想到,姜竹筠会说这个。

她抬头,那少女还是以前初见时坦荡沉静的模样:“我大概后天就启程了,再见不知是何时,各自珍重吧。”

宋玉竹鼻头有了酸意,点了点头:“后天是吗?我回去了便画。”

两人之间的态度并不热络,仿佛点头之交偶遇。

师攸宁亦微微颔首,看向总督夫人:“夫人说前面有绿萼,这花比较稀奇,倒是要瞧一瞧。”

总督夫人回神,引着师攸宁继续往前。

身后的人看着宋玉竹,目光很是复杂,那位明明言笑晏晏但只觉让人不敢放肆的永福县主,刚才是称赞宋玉竹的画技不错,是吧?

还要让宋玉竹画梅花图,这是要来往的意思吗?

王慧面色有些尴尬,但最终还是笑了笑道:“周夫人的脚似乎受伤了,我让下人抬个肩舆来,回府了好好找郎中瞧一瞧,落下病就不好了。”

一旁的几个千金小姐们,此刻亦七嘴八舌的安慰起宋玉竹来,温情脉脉的气氛这便起来了。

宋玉竹抿唇,而后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对这些人一一道谢。

坐在肩舆上回去的时候,伺候宋玉竹的贴身丫头杏雨心有余悸的道:“夫人,幸亏有那位县主说话,不然咱们可惨了!”

杏雨是宋玉竹来到青州后才买的丫鬟,对京师的事知道的并不清楚。

她其实是想问,那些千金小姐们之前围堵着自家夫人,说什么曾诬陷县主的事,都是假的吧!

宋玉竹神色有些恍惚,只几若无声的“嗯”了一声。

她脑海中正构思梅花图该怎么画,一时又想,若是当初自己像唐灵凤一样,认识和亲近的是姜竹筠,而不是冒名顶替杀人不见血的姜敛秋,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

可惜许多事不能重来,宋玉竹觉得自己如今能做的,便是好好的将那梅花图画出来。

宋家一蹶不振是真的,二十年后,宋玉竹才随着自己官位升迁的丈夫重回京师,四品的京官虽然不大,但故土到底是回来了。

而在她留居青州的二十年中,因为永福县主曾经向她要的那一幅画,两人似乎有些交情的样子,这让宋玉竹再没有受到过周围官员眷属的冷落。

二十年后,永福县主已经成为了母仪天下的皇后,宋玉竹不曾主动提起过她,但当旁人谈论皇后样貌如何出众,甚至如何得帝王眷顾的时候,她总是不由自主的露出些笑意。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冬日的路不好走,等到师攸宁再回京师,已经是十一月下旬。

马车压在薄雪上发出嘠吱的声响,一行人距离京师还有七八里路。

师攸宁抱着暖炉双目微阖,其实她并非闭目养神,只是路途漫漫太过无聊,便在脑海中与龙凤册逗趣。

一人一书插科打诨,马车停了停又继续往前,她也并没有在意。

这是常识,毕竟北地连绵大雪只是寻常,时不时便要清理路面。

直到厚重的车帘被掀起,有风雪灌进来,虽然只是一瞬,但一股熟悉的冷冽淡香骤然充斥于鼻端。

师攸宁猛的睁眼,车窗外白雪皑皑粼粼有光,马车内半弯着腰的男人,一张面容玉一样白,漆黑如墨的眼定定的看过来,熟悉又陌生的俊美。

几十日不见,她觉得眼前这人,似乎长的更好看了。

“怎么,不认识本王了?”

亲王殿下一把嗓子切金碎玉的悦耳,喉头微耸,一如既往的矜傲冷冽,至少在外人看来是这样的。

可师攸宁哪里是外人,她感受到他目中的思念与宠溺,她看到他睫毛上的细雪化成水珠儿翘在上头,很想代替那水珠挂在他睫毛上晃荡两下。

她极轻易的便从他厚重披风下瞄到了那劲瘦的腰身,便忍不住想去抱。

他怎么能这么迷人,而将这样一个人拐进窝里的自己,又该是多么的幸运!

师攸宁脑袋里乱哄哄的像大杂烩,一双眼却亮的惊人。

她扑倒男人怀里,声线软糯又依恋:“齐允曙,我好想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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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六十三章 情动

第五百六十三章

齐允曙并没有料到,自己日思夜想的小姑娘,前一刻睁眼,下一刻便冲上来抱住他的腰。

他握着小姑娘的腰,想要从自己怀里将人往外推一推:“身上凉,一会儿再抱。”

齐允曙是骑马赶来的,天空中飘着的碎雪可以忽略不见,但北风凛冽像刀子一样刮在身上,通身都透着寒气。

师攸宁早便喜不自禁,反而愈加在他披风里拱了拱,就是扒着不松手:“那我暖一暖,暖暖就好了。”

齐允曙哭笑不得,到底便由了她去。

他也很想她,办差的时候想,上朝的时候想,有时候御前奏对也会晃神。

这是齐允曙以前决不会料到的,可她不在,日很长夜很长,怎么都不自在。

于是,今天原不是休沐的日子,他却早便告了假,只为早些看到她。

四喜和九辞看到这情形,深刻的认识到自己两人的碍事之处,很想从窗户缝里爬出马车。

这两人已经习惯,只要姑娘和王爷在一起,不管是谁,那都是多余的。

马车继续的前行,四喜和九辞早溜了出去,想来是搭乘旁的车了。

怀里的小姑娘窝着不动,齐允曙也不叫她,只用手指一下一下的梳理着她的柔滑的发丝,看到披风一角雪水滴答,便将披风扯远些,免得污了她的裙摆。

师攸宁浸在齐允曙冷冽气息中好一会儿,这才心满意足的抬眼看他。

亲王殿下正垂眸看她。

马车内烧着炭炉,他鸦羽般的睫毛上水珠儿已经不见,只还有些湿漉漉的,将淡漠气质疏散了许多,竟露出几分惹人疼爱的意思。

至少看在师攸宁眼中是这样的。

淡薄沉寂如冰凉玉石的齐允曙,如今陡然楚楚了一瞬,这实在是实在是让人有些忍不住。

她心中一动,窝在他怀中的腰身挺直,贴的更近些,唇瓣便印在了这人湿漉漉的眼睫处,然后还伸出舌尖舔了舔。

若是往常,师攸宁是绝做不出这种事的。

可是齐允曙的突然出现,她被久别重逢的喜悦熏的晕乎乎,或许是情不自禁,就这般凑了上去。

亲着了,感觉果然很好。

师攸宁因为攀上去亲吻,一手按在齐允曙的肩头,一手钻进披风贴着他的背部。

指尖感受到这人肌肉的骤然紧绷,她像得了便宜一般,很雨露均沾的在另一只眼睛的睫羽上也亲了亲。

之后,师攸宁便又逡巡自己珍藏的宝物一样,亲在了眼前男人挺直的鼻梁上,冰凉的面容上,还有柔软的唇瓣上。

她这样做着,觉得心中的喜欢像是要溢出来。

因为眼前人没有拒绝,甚至透漏出任由她施为的讯号,师攸宁便愈加得意忘形起来。

她的唇贴上去,将齐允曙冰凉的唇瓣温起了热,然后又继续往下。

嫌弃这人下巴硬,师攸宁便轻啃了啃,然后按了按他微微松动的喉结,慢慢的低下头去。

自始至终没有出一点动静,仿佛予取予求的亲王殿下,在那柔软湿热的唇舌贴上自己喉结的时候,原本强自镇定的气息陡然一乱。

然后,师攸宁下颌被捏住,被迫停止了胡作非为。

下颌被掐的微痛,她不满的瞪视过去。

小姑娘一双杏仁大眼水润清透,仿佛当真不知自己做了什么坏事,甚至还透出一种被打搅的不悦。

亲王殿下捏着她下颌的手动了动,分出拇指点了点她红润的唇瓣:“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师攸宁被眼前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看着,处于某种危险的直觉,环上他的脖颈做没事人一般:“赶路赶了许多天,吃不好睡不好,王爷你发现没有,我都瘦了一圈。”

亲王殿下低笑一声,胸腔震动,看着师攸宁的视线让她有些发毛。

下一刻,他揽着她腰身,原防备怀中小姑娘胡闹时不要从自己腿上掉落的手臂倏然收紧,既往回拉,也往下压了一瞬。

两人紧拥着,中间只隔了双方的衣物,便是一丝缝隙都不留。

这下轮到师攸宁身体僵硬,挣扎无果后,她便想小心翼翼的抬一抬腰身。

只是个轻轻抱抱尚未举高高的恋人之间的亲昵,齐允曙是不是是不是有些太激动了。

师攸宁寒毛直竖,那戳着她的某处也太,总之貌似有些玩脱了

看到小姑娘目光躲闪就是再不肯看自己,清心寡欲了许多年,如今却被撩拨的气息紊乱的亲王殿下,很不那么正人君子的微挺了挺腰身。

面对喜欢的姑娘,男人心里放着珍视,但在某些方面,其实却更关着猛兽,端看那兽什么时候冲破牢笼。

齐允曙以前怕吓着她,可是眼下看,倒是她要逼疯他了。

师攸宁:“!!!"

她想回家,想见祖母,想见父亲,总之不想待在这里

“知道怕了?“亲王殿下因情·欲眼尾晕出淡红,一张俊脸却好整以暇的绷着。

师攸宁猛点头。

“那你乖一点,这里不方便,明白吗?”齐允曙低声道。

哪里都不方便!

师攸宁脸红的要滴血,只一个劲儿点头。

看来真被吓着了,齐允曙捏着怀中小姑娘的细腰,最终只是将下颌送在她的锁骨上静挨着:“不要乱动,本王送你去姜府。”

她吓着了,他也不好过。

总之还是要快些将人娶进门的好,不然也太亏待自己的小兄弟,憋久了是会出毛病的。

灼热的气息撒在脖颈处,师攸宁一动不敢动。

亲王殿下不想放开怀里软乎乎的小东西,又不能真做些什么,只得在心里颠来倒去的念清心咒。

至于为什么是颠来倒去,血脉贲张的时候,以前倒着背都没半点阻滞的东西,如今却似乎变得极难,当真是作茧自缚了!

回到姜府后,当天下午,师攸宁便又病了。

祖母心疼她的紧,父亲一张温雅脸满是疼爱和愧疚,只当她是一路颠簸苦楚,又因着接了亡母回京,心绪郁结所致。

兄弟姐妹们更是殷勤的往梧桐苑跑,礼物收了一箩筐,见天儿的逗她开心。

师攸宁窝在被窝里,觉得很有些愧对这许多关怀。

她没有和宿主的母亲相处过,倒真不至于如何凄风苦雨。

至于这病,师攸宁自己揣摩两分,她约莫是在回京的马车里因着某人而脸红心跳太过,结果下马车后被烈烈北风兜头一罩,一冷一热交融,可不就得病一回。

回京第三日,大雪初霁,

师攸宁也好的差不多了,正站在窗户前看院子里的几个小丫鬟堆雪人,父亲那里来了人说话,却是让师攸宁去前头听旨。

【作者题外话】:周末福利~{晚上还有一章,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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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六十四章 突变

来姜府宣旨的人是御前大太监赵永安。

赵永安看到师攸宁的时候笑的很和气,只是因着圣旨未宣的缘故,不好过分寒暄。

师攸宁有预感,这圣旨是宣给她的。

她想起齐允曙送自己回府时候曾提起过的赐婚之事,心头不由带了甜意。

只是,没有想到圣旨来的这般快。

然而,圣旨的确是宣给师攸宁的,但却是一道晋封圣旨,将师攸宁的永福县主之位擢升为了郡主。

师攸宁倒是的确有被封为郡主的功劳,周元作为光明教的教主,武艺高强手段狠辣,若不是被药物制住,被抓住的可能性并不大。

而周元被抓,连带着便是光明教的被连根拔起,这却是对整个齐朝十分有利的大事。

只是,师攸宁觉着齐康帝要赏赐东西倒还说得过去,怎么这郡主位份像大萝卜似的就甩了下来,太轻率了!

宫里头,赵永安回来檄旨,齐康帝想了想,又吩咐他去东宫走一趟,赐了许多东西下去。

赵永安领命去了,想起前几日太子在皇帝面前说自己看上了个姑娘,想要将其收入东宫的事。

那姑娘可不一般,堂堂县主之尊,又是尚书家的女儿,便是做太子妃都使得。

可东宫如今正妃、侧妃位都满着,这要是赐婚了,不是羞辱姜府呢吗?

再瞧方才皇帝虽然赐了赏赐下去,但阴沉的面色,不由摇头。

便是他这个奴才看着,也觉得太子实在是太过了。

再者说,这京师中谁不知道,那永福郡主与庆亲王殿下关系密切,还有生死之谊牵绊着,日后是铁定要入庆亲王府的,太子也不知怎么想,竟也要横插一脚!

齐康帝往姜家下旨的事十分突然,东宫这里,还是赵永安提了一嘴,太子才知道的。

太子原本因为皇帝赏赐而愉悦的心情立刻散了个干净。

父皇这是什么意思?

宁肯擢升那姜竹筠的地位也不肯赐婚给他,郡主之尊,是在提醒他不能染指那个女子么?

赵永安走后,东宫殿内好一阵打砸的响动,太子猩红着眼坐在殿内光线昏暗的角落里。

他是储君,是日后的九五之尊,这天下有什么东西要不得。

六皇弟齐允曙喜欢那女子又如何,他这个太子兄长要,即使如今得不到,难道他还敢娶入门不成?

那是公然与自己作对!

姜府有旨意的事,齐允曙在一个时辰后便知晓了。

这圣旨下的很突然,他之前半点风声都没有听到,便使了人打探,等知道与太子有关,已经是当天夜里三更时候的事了。

齐允曙站在梅园的院中,冬日难得的晴朗天气,月色虽被一小片云彩挡住,但繁星散缀,倒仍旧漂亮的很。

”东宫的事,该开始了。“他简洁道。

夜风滴水成冰的冷,齐允曙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清淡。

他想着自己明日应当去一趟姜府,小姑娘那般聪慧,若是自己不直截了当的告诉她一些事,说不得会失眠。

庄安答应一声,比起自家主子爷的平静,他却热血沸腾。

准备了这么多年,东宫看似稳固实则已被缚在网中。

如今,是收网的时候了!

师攸宁有些睡不着。

可惜她即使说服了四喜只在院子里稍走一走便好,衣裳穿的厚厚的,绝对不会再冻病,但月亮偏生被一团云盖住,扫兴的很。

也不知齐允曙这会儿在做什么,可惜龙凤册倒是能去替她瞧一瞧,可瞧了按照任务规则也不能告诉她。

梧桐苑伺候的丫鬟们倒格外激动,主子的身份体面,奴婢们的地位也会随之水涨船高。

她们如今可跟着一位郡主伺候呢,还是有封号,位比公主的郡主,后半辈子被人尊敬顺风顺水的日子,仿佛就在眼前。

十二月初,齐康帝病了,甚至到了不能临朝的地步。

京师里头传言,听说这位英明神武了一辈子的帝王陡然卧病在床,脾气暴躁到甚至拿了药碗直砸到了太子的脑袋上。

师攸宁倒是知道这传言是真的,因为跑去瞧热闹的龙凤册绘声绘色在她跟前演来着,激动处书页子扇的都快成风扇了。

对于太子遭灾的事,师攸宁挺幸灾乐祸。

她从齐允曙那里知道了太子曾向齐康帝请旨让自己入东宫的事,当天的晚饭都被恶心的少吃了半碗。

太子那人,长的人模人样的,可身上背着不知多少杀孽,她这小身板可禁不起折腾!

齐允曙近日进宫进的十分勤,为着侍疾,亦因为病中的齐康帝将许多事都交代给他做,常常忙的昏天黑地。

至于太子,来请安请个两三回,能有一回见着齐康帝就不错了。

这是以前从来不会发生的事。

看到六子短短时日久瘦了一大圈,但举止之间对自己细致关切,眉眼之中凝着沉静坚韧,才喝了药半靠在枕上的齐康帝感叹道:“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儿臣不辛苦,唯愿父皇早日安康才是。”

齐允曙转身将药碗放在身后宫人端着的盘中,又抽了齐康帝身后的被褥,要扶着齐康帝平躺着。

他心里头是愧疚的。

虽然父皇是因为积劳成疾又碰上冰寒天气,这才一病不起,但未必没有自己将太子残害人命、结党营私的污糟事翻出来而受刺激的缘故。

齐康帝依着儿子的照顾又躺了下去,拍了拍齐允曙的胳膊,却最终只闷咳两声什么都没有说。

只是虽然未开口,但心底的动摇却愈加剧烈。

比起眼前这个能干又孝悌的六子,太子实在是不堪!

齐康帝还记得三十年前得了嫡长子的欢喜,皇后尚在月子中,他便让亲信臣子拟旨昭告天下,齐朝储君已经诞生了。

这么些年过去,他从小教导到大,甚至抱在膝头批阅奏折的太子,治国之能暂且不说,草菅人命的本事却是一等一的好!

他原本只以为太子虽平日里打骂几个宫人,但到底是因为兄弟们都长了起来,有些压力的缘故。

可视人命为无物,由着喜好发落臣子,哪一条都不是为君之道。

齐朝的百年基业,不能败坏在他亲自选的继承人手里,齐康帝疲惫的闭上眼,却是吩咐道:“赵永安,召太子进殿侍疾!”

太子每日中午与晚上,必定要在殿外跪着等候传唤,只是很多时候皇帝都不见他。

他额角上有一道青印,是被杯子砸的,眼底暴戾如发疯的兽,只在进内殿后将愤恨尽量的藏了起来。

齐允曙坐在宫内的值房内处理公务,一个不起眼的小太监进来送折子,低声回禀了皇帝召见太子的事。

不单是召见,太子痛哭流涕的认错,皇帝亦感伤不已,甚至温言抚慰了太子几句。

齐允曙没有抬头,视线落在文书的墨迹上,素来清寒的眼划过淡淡的失望。

父皇有很多儿子,亲手养大的却只太子一个,这是还对太子存了一份希冀的意思,可是齐允曙却等不得了。

太子疯起来什么都顾不得,他不能将王府与姜府,以及她的小姑娘都送上赌局。

小太监面目寻常,恭谨的弯着要,只听得自己效忠的主子爷不带半分情感的声音:“告诉柳嫔,她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了。”

柳嫔是三年前进宫的秀女,美貌又聪慧,在后宫的位份升的很快。

皇帝年老,喜欢年轻鲜活的人在身边伺候,但年纪轻意味着容易犯蠢,这便显出柳嫔的出众来,便是病中也点名了要她伺候。

父子之情回暖,

是夜,太子便睡在了皇帝床前的脚踏上。

脚踏自然比不得东宫的高床软枕,但胜在睡的踏实。

不过,太子心里踏实了,却没有多少困意。

这一次皇帝的雷霆之怒吓到了他,却也惊醒了他。

太子心内的仇恨草一样的疯涨,庆亲王齐允曙、不识好歹的姜府,还有此次他失宠后那些观望的臣子,他总有还回去的一日!

还有那个姜竹筠,听说齐允曙和齐允熙这两个弟弟都曾对她很不同,那他无论如何也要尝尝滋味,太子心道。

这般想着,他便有些口干。

往常这个时候,东宫里总要有一两个貌美听话的宫人让太子纾解躁郁,今夜只能以凉水压一压火气了。

整了整起了褶皱的明黄衣袍,他往外殿走去。

不到一刻钟的功夫,偏殿响起女子的惊叫声,原本便睡的不甚安稳的齐康帝睁开眼。

“太子?”

“赵永安?”

“来人!”

齐康帝沙哑着声音,挣扎着坐起身来。

赵永安慌慌张张的跑进来,苍白的脸上溅起两点血迹,眼中有惊惶之色。

能让赵永安这样在宫中沉浮几十年的大太监变色,定然是发生了极糟糕的事。

病虎亦能发威,齐康帝目光深沉阴寒:“太子呢?”

赵永安扑通跪在地上,惶然道:“皇上,太子殿下他柳嫔在偏殿自尽身亡!”

齐康帝原本因生病而苍白的脸一瞬间血气上涌。

貌美的庶母,一向对美色有几分执念的年轻太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在知道太子已经慌忙离开偏殿往东宫去之后,他一掌拍在床沿上:“这个逆子!”

赵永安跪在地上不敢抬头,回忆偏殿内太子衣襟散乱,柳嫔发钗插在咽喉的惨状,后脑凉风摄人。

太子妄图bi jiān庶母,如今事已败露,东宫完了,一切都完了!

到了此等境地,齐康帝在暴怒之后反倒彻底的镇定下来,沙哑的声音蕴着巨大的风暴:”命禁卫军立即封锁东宫,旦有异动格杀勿论,急召留守宫中的阁臣以及六部尚书入宫,还有“

他一口气点出了朝中数位重臣,又下了数道政令,确定没有遗漏后才和缓下来呼吸。

赵永安飞速的在脑海中记着,末了又小心翼翼的问:“皇上,庆亲王殿下今夜亦在宫中,若是问起"

“叫他一并过来!”齐康帝毫不犹豫的道:“他若问起,无需隐瞒!”

赵永安答应一声,派遣了底下人去叫那些被点到名的重臣入宫,自己则整理衣冠,殷勤小意的去朝房那里请那位素来淡薄清冷的殿下。

今日是殿下,过上几日,怕就是东宫储君了,那是万万不能慢待的。

【作者题外话】:预告下一个故事,女主成为人鱼小可爱,征战大海星辰,还有某皇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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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六十五章 成婚

第五百六十五章

太子跌跌撞撞的往东宫逃,柳嫔临死前那怨毒又快意的神情在他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柳嫔勾引了他,却又突然自杀身亡,她陷害他!

可是,为什么?

太子想不出缘故,他虽然也曾在父皇的后宫中狎昵过几个低等嫔妃,但柳嫔这个受关注的妃子,他即使垂涎却也不敢造次。

不过,如今说这些已经晚了,太子眸中滑过狠意。

父皇如今对他越发看不上,不过因为死几个宫人的事便斥责他,还当众罚跪,他这皇太子的脸满宫里都丢尽了,如今走投无路,倒不如反戈一击!

只要让人带着东宫的令牌出宫,调集人马以最快的速度控制皇宫,他现在还是名正言顺的皇太子,一切都还有机会

齐允曙端坐在朝房中,直到赵永安出现,他知道谋划了许多年的事,如今已成了七八成。

**位重臣陆续进宫,俱心怀忐忑的站在齐康帝的床前。

众人虽猜度到有大事发生,但具体是什么事却完全是一头雾水,直到庆亲王齐允曙的到来。

太子bi jiān庶母的事,与之前段时日安亲王残杀兄弟的丑闻不相上下,自然是不宜外传。

但眼前的这几位臣子,齐康帝即使羞怒交加,却也知隐瞒只会更添猜测。

他简略的说了这事,便招手让齐允曙近前:“太子无德,不堪为人君,这是明摆着的事,朕如今是再没脸护着他了,该怎么拟旨,你们商量着办,至于前朝的事,便由庆亲王看着处理,朕累了,都退下吧!"

臣子们被齐康帝一席话砸的晕头转向,太子逼杀庶母后逃走,如今显见是要废弃的,庆亲王统管前朝之事,那便是要监国的意思,天是真的变了!

姜统勋作为户部尚书自然也是在被召见之列,他看向单膝跪在皇帝身边,姿容不凡沉静坚韧的青年,再想起府里才寻回来的女儿,却是暗叹了一口气。

姜府繁盛已足,并不需要出一个皇后来增添光彩,反倒是帝王家最是无情地,他的娇娇儿若是进宫,自己这个父亲怕是鞭长莫及!

师攸宁在第二日早上往祖母院子里请安的时候,才知道父亲深夜入宫,如今还没有回府。

她连忙让龙凤册去打探,却是太子被废的旨意已在朝堂上宣读,再然后便是庆亲王齐允曙代皇帝监国的事。

师攸宁松了一口气,只要不是齐允曙出事便好。

虽然时间上提前了很多,但太子被废齐允曙监国的事前世也是实实在在发生的,再后来,便是齐允曙被封为太子。

如今到了这个地步,师攸宁倒是比谁都坐得住,太子倒台之后,齐允曙的路便一帆风顺了,直到登上帝位,她再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了。

晚上的时候,李吉来看师攸宁。

自从有了师攸宁拒绝齐允曙让李吉前来伺候她的提议,不久后齐允曙便不再让李吉在自己身边伺候,倒将他放出去给谋了个七品的差先做着,等历练的差不多了再放出京去,日后的前程自然是差不了。

如此,师攸宁倒许久没有见这个弟弟了。

李吉如今已不是当初黑瘦的小子,个子比师攸宁高了半个头,成熟稳重了许多。

“姐姐,宫里如今忙的很,主子爷连腾出来空吃口饭的时间都没有,便先让我来见你。”李吉眼中闪着兴奋的光:“主子爷怕姐姐听得京师如今繁杂的消息焦心,让我来传个话,让姐姐你只管安心待在姜府,旁的事不需操心。“

师攸宁答应了,又叫李吉等了半个时辰,她自去小厨房做了些简便的饭菜,让李吉带进去给齐允曙。

李吉走的时候,师攸宁塞了两件衣服还有五百两银子给他。

衣服是她逛铺子的时候替李吉买的,只是还没有来得及给这小子。

“这是给我的?"李吉捧着衣裳爱不释手,最后干脆一溜烟跑去偏房里换了。

他最近外头东跑西跑的,吃的多长的也快,衣裳略有些发紧,但簇新衣裳板板整整的上了身,配着灵秀的一双眼以及王府里耳濡目染生出的气度,竟也有翩翩公子的雏形。

只是穿了衣裳,李吉却不肯收银子。

师攸宁敲他脑袋:“如今你出去办差,应酬上总不能缩手缩脚,若是不收银子,那衣裳也脱了,咱们这姐弟情谊这便作罢!”

“好姐姐,我错了还不成!”李吉讨饶,忙将银票塞进袖袋里:“收就收,只是我堂堂男子汉大丈夫,日后定然拿这银子的好几倍来给姐姐添妆!”

屋里头的丫鬟都笑,师攸宁瞪他,李吉也不怕,拎着食盒蹦出门径直去了。

废黜太子的事并非一道圣旨便结果了的,还有许多后续事要处理。

更何况,太子已废,以往太子承担的那些政务便也落到了齐允曙头上。

他向来做事不肯疏忽错漏,便只得打起精神来给废太子收拾残局,如今当真是忙的陀螺一般,为着六部官员回事方便,便索性出宫在衙门里办差。

才将一个玩忽职守的官员斥骂了一顿,齐允曙拧着眉头继续看折子,鼻端却有饭菜的香味飘来。

“拿出去,本王不饿!”齐允曙头都不抬的道。

“主子爷,是姐姐亲手做的,您稍后不是还要进宫么,这会儿好歹喝点汤垫一垫,也好受些。”李吉硬着头皮劝道。

如今的主子爷气势愈发的骇人,若是为旁的事,李吉断然是不敢打扰齐允曙办公的。

可是姐姐却不同,辛苦做的饭菜,主子爷便是喝汤了那也是承了情,剩下的菜,他可还垂涎着哩。

亲王殿下抬头,放下了手里的奏折起身,原本冷着的脸柔和了许多:“她亲手做的?”

一时又将目光落在李吉的新衣上:“早上穿的不是这身。”

提起衣裳,李吉对自家主子爷的敬畏倏然少了许多,喜气洋洋的道:“姐姐给的,合身极了,还有一件是藏青色的,和这件一样好看。”

“忙你的去!”亲王殿下坐在方桌旁,那丫头还没有为自己置办过衣物呢!

“呃"李吉的笑卡在脸上,忙不迭的出了门。

一刻钟后,亲王殿下心满意足的放下碗筷,觉着空荡荡的胃熨帖了许多,该是进宫的时辰了。

父皇即使病了,那也还是这齐朝的君王,先君臣后父子,他不会走太子和安亲王的老路!

出了门,齐允曙拍了拍李吉的肩:“将东西收拾了,替本王再去一趟姜府。”

他将一枚荷包拍在李吉的胸前,一面心道,这小子是时候出京历练了,免得总在自家小姑娘面前晃荡。

亲王殿下浑然忘了,李吉在师攸宁面前晃荡的十次里,有七八次是他差了人去的。

李吉认得这荷包,正是自家主子爷方才还挂在腰间的。

他小心翼翼的将东西收了,摸一摸瘪瘪的肚皮喜滋滋的往屋里去,在眼见空碟空碗,连带那一盅汤都没剩下后,笑意凝固在脸上。

主子爷不是说他不饿的么?

师攸宁将李吉送来的荷包系口打开,从里头捻出一张纸条来。

齐允曙要和自己来个荷包传书?

她兴致勃勃的打开纸条,上头只一句话:”衣裳旧了。“

想起李吉那一身簇新的衣服,师攸宁哪里还有不明白的,明明人前是个淡漠冷然的性子,这会儿却为件衣裳委屈,好像个孩子一样。

她不由失笑:“四喜,咱们待会儿去云仙居。”

“姑娘是要买衣裳?”四喜问道。

师攸宁唇角还攒着笑:”买布匹,做衣裳!“

五日后,总算能稍稍抽身的亲王殿下,将自家小姑娘约在了天然居。

师攸宁才进天然居就被小二请上了二楼雅间,只四喜与九辞被庄安拦在了房门外。

她推门进去,屋子里空荡荡,但圆桌上的菜肴却俱是自己爱吃的。

人去哪里了?

庄安向来是跟在齐允曙身边寸步不离的,师攸宁目光在房间内四处逡巡。

只是还没探出几步,她便被隔板后的一只手臂拉进了一个熟悉的怀抱。

将师攸宁困在怀中,一双漆黑眼眸灼热看着她的,不是齐允曙还有哪个。

“王爷,藏起来吓唬人,你羞不羞?”师攸宁眉眼弯弯,细白的手指戳了戳眼前男人的胸口。

齐允曙将那手指攥入手心,低头亲了亲指尖儿,低声道:“若是再见不着你,便是夜探姜府的事本王也做得出来,比起这个,藏起来抢得美人归,自然算不得什么。”

指尖上柔软温热触感似乎一路蔓延到了心口,师攸宁忍不住小声回道:“我也很想王爷你的。

“叫本王的名字。”

小姑娘这样乖巧的回话,亲王殿下爱极了,贴着她因着羞意而透出一层粉的耳廓道。

“齐允唔"师攸宁顺着他道,却是在半途便被截了胡。

唇舌交缠之间,师攸宁迷迷糊糊的想,似乎自从那次在马车上亲密的有些过火之后,这人在某些方面便愈发的放开了

他现在这样,明明是要将自己拆解入腹的样子!

亲王殿下可不知怀里的小姑娘在想什么,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话他从来都是嗤之以鼻,直到将眼前的人放在心上。

齐康帝这一病便是足足半月有余,原本很该有英雄迟暮之感,但六子虽然摄政却日日入宫问安以及请教政事,让这位年老的帝王心中份外熨帖。

如今太子已废,安王被幽禁,皇子里头能担得储君之选的,便唯独皇六子齐允曙。

如此,齐允曙其实不必日日往皇帝面前殷勤照料。

正是因为这一点,齐康帝心中很是感念,便愈加爱重齐允曙,已决议将江山传给他。

时隔将近二十日后重新上朝,齐康帝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传了立太子的旨意。

当日,得到消息知道废太子再无复立希望的皇后长跪齐康帝寝宫前,意图以结发之情相要挟。

齐康帝大怒,屏退宫人后质问皇后萱贵人以及兰常在的死因。

萱贵人与兰常在这两个低位份的嫔妃俱是亡故了的,报上去的死因一个是风寒病故,另一个乃是坠湖而亡。

皇后看着齐康帝洞若观火的眼,撇过头去强自道:“皇上怎么问起她们来了,这后宫的妃嫔不知几何,臣妾记不清了。“

齐康帝冷笑道:“你记不清,那朕便提醒你,这两个人虽然位卑但却是朕的女人,儿子用了老子的东西,你这个做母亲的不知规劝,却还一味地遮掩,皇后的毒酒,赐的也太频繁了些!”

皇后瘫软在地。

齐康帝却犹自不甘,恨恨道:“这后宫里发生过多少污糟事,不过是几个女人,朕赏给他便罢,可朕却受不得他在朕病重时便那般急不可耐!”

自此,皇后避居凤仪宫再不踏出宫门一步。

太子被废弃的那一夜到底发生了什么,师攸宁日后还很缠着齐允曙了解过,倒是很可惜那葬送性命的柳嫔。

她心头唏嘘,因果循环,废太子当初强抢民女时将柳嫔姐姐带入东宫,最终将人折磨致死的时候,怕是绝没有想到有一日,他竟会为此付出代价。

齐康三十八年,便是后世史官提起时,都不得不说一句这一年当真是风起云涌。

不论是庆亲王死而复生、安亲王倒台还是太子被废,乃至日后的雍帝成为新的储君,哪一件事都非同小可,却偏生挤在一年里发生,当真是诡异的紧。

然而,若是再细纠起来,野史中倒也有人隐约提起过,似乎一切的变故,都与一个少女的突然出现脱不了干系。

那少女入京市后,连封县主、郡主,最后成太子妃,日后更母仪天下,传奇一生当真是难以描摹!

雪大风急,齐康三十九年不疾不徐的赶赴而来。

正月初八,第一场朝会上,齐康帝为原本的皇六子,庆亲王齐允曙,如今的东宫太子指婚,定了户部尚书姜统勋的独女为太子妃。

师攸宁来到这个世界,原本的目标便是嫁给齐允曙。

但这一日真的来临,且比前世齐允曙娶正妃早了整整两年,她心中欢喜和羞怯搅成一锅浆糊,到新婚之夜都还晕乎乎的。

不过,新娘子看起来欢喜傻了,一向沉静淡漠的太子殿下却还保留了神智与热情,将自家太子妃圈在怀里好生疼爱了一夜,直将人欺负哭了还不罢休。

当然,太子如此放纵的后果也是严重。

此后的好几日,太子妃翻腾出另一条被褥来,只要入夜便将自己卷的蚕蛹一般滚在墙角不出来。

太子殿下哪里肯舍了娇妻,便是将那软乎乎的小姑娘哄进一个被窝单纯抱着也好。

不过,等他强行去拽被褥的时候,那只肯于被中露出个脑袋的小姑娘哭的可怜兮兮,便只得退让三分,好歹不用去打地铺,可要做些红烛高照被翻红浪的事,却是万万不能。

不过,太子殿下能够十几年戒急用忍的谋夺皇位,对自家太子妃的执念自然也是深刻入骨难以自拔。

只是等他又寻了机会将小娇妻点了穴,才发现小姑娘一身雪白的肌肤青紫痕迹遍布,简直不能更凄惨,愧疚怜惜之情满溢,果真老老实实茹素去了。

至于日后的夫妻生活,太子殿下便更是十成十的体贴小意,宁肯自己满头大汗也要先顾着问一问小姑娘满意不满意。

有一回师攸宁被他问烦了,一脚便踹了过去。

太子殿下被踹在胸口上,捏着自家娇妻的bái nèn脚丫子揉搓半响,再做些旁的时便很有些激动。

第二日,太子殿下处理往朝政后心情愉悦的回殿内安歇,赫然发现自己的铺盖被放在了距离床榻七八步远的矮榻上。

他无奈扶额,可是还未张口认错,小娇妻便含着一包泪将自己的衣襟往下扯了扯,脖颈与胸口处一片青紫痕迹。

其实,这些痕迹看着有些厉害,但其实并不如何疼,只师攸宁觉得近来时常困倦不堪,实在是应付不了太子殿下在某些事上的粘人。

然而,看着齐允曙果真往榻上睡了,她却又极不忍心,自己也往榻上缩,两个人硬生生的挤作一团。

太子殿下翻身将人压在身下,呼吸重了几分:“昨夜本殿缓了力的,还难受?”

师攸宁抬身亲了亲他:”今日只一回,成么?“

太子殿下回亲了杏眸水润的小姑娘两下,下榻将人好好抱回了床上,却是将她按在自己胸口:“睡吧。”

又十日,师攸宁愈发觉得乏力,龙凤册在她脑袋顶上盘旋,告诉自家主人她如今也算得是两个人了。

十月后,东宫太子妃诞下一女。

已经晋封为皇贵妃的太子生母,以太子生母照顾孩子分不出精力伺候太子位由,赐下两个贴身宫女。

不过,师攸宁只从龙凤册口中听说此事,那两个宫女却是连个照面都不曾。

当夜,一家三口同睡一床,齐允曙握着女儿的小手,却是偏头亲了亲身边的小姑娘鬓角:“孤有你就够了,母妃那里有我在,你不必操心。"

师攸宁点头答应。

皇贵妃因着儿子成为太子,多年被皇后欺压的心绪难免膨胀起来,她其实并不怕皇贵妃的为难,不过有夫君护着,自然是更好的。

齐康四十一年,皇帝退位于太子,自携了皇贵妃往避暑山庄居住。

太子齐允曙登基为帝,号雍帝,封太子妃为皇后。

收到金册凤印后,师攸宁福至心灵般的抬头看向天空,龙凤册书页大展遮天蔽日,书册中龙凤和鸣祥瑞天成。

年轻的皇帝陛下揽着自家皇后的腰,他还是两人相逢时那惯常淡漠的样子,可是眼角眉梢分明又朗润平和的多,一双黑沉眼眸柔意致致,却是将爱妻的身影收入其中。

【作者题外话】:五千大章,么么哒,

终于写完了,呼{错别字明天校正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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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六十六章 婚后

师攸宁再怀孕是齐允曙登基后第二年的事,竟直接开启了三年抱俩的生活,为前头的小公主添了弟弟与妹妹。

这三年里,齐允曙并未纳妃,自家皇后不论是怀孕还是生子,他都陪伴在侧。

帝后恩爱是好事,但皇室开枝散叶却也要紧。

臣子们坚持不懈的上折子,请新帝让礼部筹备选秀事宜。

有关选秀的折子,齐允曙来一封压下一封,臣子们无计可施,便又将主意打到了避暑山庄的太上皇那里。

天无二日,太上皇自从禅位之后便从不插手朝政,只是儿子身边只皇后一个女子,确实也不像话,便写了信询问。

皇帝生母太皇贵妃知道儿子自来主意坚定,在以前赐下宫女被驳了面子后,之后便暂消停了下来。

如今趁着太上皇询问的功夫,她便又挑了三个绝色佳人,让送信的人顺道将人带回去。

皇帝陛下忙着前朝的事,等处理完政事步履轻快的往皇后宫里去,却发现皇后宫外候着三个从未见过的,矫揉造作的女子。

问清楚了缘由,皇帝陛下心道要糟,他可不想今夜独自安歇。

年轻的帝王俊面含霜:“朕身边有皇后便足够了,你们若是想出宫归家,朕立即便赐银放出,若是想留在宫中,那便不要后悔!”

三人中只一人选择了出宫归家,另外两人打量着帝王虽冷峻摄人,但威仪赫赫俊美无俦的样子,面颊已晕起羞意。

贴身伺候皇帝的八喜公公,将那两个年轻女子含羞带怯的神色收入眼中,心头却是鄙夷的很。

没听着陛下说“有皇后娘娘在就足够了”吗?

他这名字,都是陛下按着皇后娘娘身边的大宫女四喜姑娘起的,这些人想越过皇后去,白日梦也不带这么做的。

果然,皇帝陛下依言将那选择出宫的女子赐金好生让人送出宫,另外两人,却是大袖一挥打发去浣衣局。

浣衣局是宫中罪妇才去的地方,没日没夜的劳作,比冷宫还要折磨人。

其中一容貌绮丽的女子不甘道:“陛下,奴婢是太皇贵妃派来伺候您的,您不能这样对奴婢!"

原本抬脚迈进皇后宫里的帝王回身,嗓音低沉又无情:“八喜,将这不知死活的东西拖下去,她既不想活着去浣衣局,那便在那里直接杖毙!”

连太皇贵妃赐给陛下的女子,陛下都此等处置,一时间宫内风声鹤唳,原本因着皇帝年轻俊美而蠢蠢欲动的宫女们,这便都消停了下来。

荣华富贵纵然迷人,但也得有命去享不是。

自己宫门口发生的事,师攸宁是知道的。

她知道齐允曙此举是为了护着他,心下欢喜感动的同时,不免觉得前几日自己半夜被他闹醒胡天胡地时发起床气有些过了。

今夜补偿自家皇帝陛下好了,皇后掐了掐自己的腰肢,大不了回头让九辞多给自己舒缓舒缓穴位。

当夜,皇帝陛下餍足的抱着昏睡过去的娇妻,对母后私自送人进宫的事也不那么介怀了。

大不了来一个贬一个,回头还能在妻子这里纵情一回,挺不错。

至于朝臣那里,皇帝陛下直接将那个胆敢扰太上皇清净的臣子贬谪出京。

他同时亦写信于太上皇,言明当初自己做皇子时候兄弟众多,但如今幽禁的就有两位,想来皇子众多也不都是福气,未免日后皇位之争,便不打算再往宫中添人了。

连带着这封信,皇帝陛下顺带将三个小儿女齐齐送往父皇与母后那里。

有了孙辈绕膝之欢,宫里的事,这两位约莫是顾不上管了。

当然,皇帝陛下是绝不肯承认,因为这三个小鬼头时常在自己搂着妻子要做些旁的时候,突然从被角或柜中钻出,实在是不成体统,这才打包将其送给祖父与祖母管教的。

至于唯一的嫡子五岁时再被从避暑山庄接回来,接受自家父皇严厉摧残,为日后执掌大齐江山做准备的事,却是后话了。

师攸宁这里,对太皇贵妃一而再的干涉自己的婚后生活的行为小小的反击了一下。

自家皇后的作为,皇帝陛下知道后只是一笑:“由她!”

五日后,精神矍铄的太上皇收到孙辈三个,以及绝色佳丽三个,精神生活和夜生活熨帖的不得了,不知不觉就冷落了依旧明艳秀丽的太皇贵妃。

至于选秀的事,太上皇看了六子的信,想起囚禁的废太子和安亲王,长叹了口气觉得六子说的也没错,便由着他去了。

太皇贵妃乍然失宠,含饴弄孙之余不免觉得寂寞,只可惜那三个美人被太上皇护的紧,她顶多找借口惩治一二,却是不能再行过分之举。

太皇贵妃要与美人争宠,要照顾孙子孙女,此后的七八年,哪里顾得上宫里帝后的日子过得如何。

偶尔想起皇后送美人的举措,太皇贵妃自然也是怨怼的,可想起做皇帝的儿子那爱护妻子的劲,到底是作罢了。

雍帝六年,师攸宁产下一子。

雍帝七年夏,自前太子废后便再不踏出自己宫中半步的太后驾崩。

消息传至避暑山庄,太上皇正在饮宴间,闻言手中杯盏掉落于地,其后原本矍铄的精神陡然坏了下去。

雍帝七年秋,太上皇驾崩于避暑山庄。

雍帝七年冬,太皇贵妃晋为太后,入主永寿宫。

太后回宫之后,前两个月尚且沉浸于太上皇驾崩的悲伤中,好在膝下孙子、孙女时常陪伴,倒很快恢复了起来。

只是恢复精神的太后,闲暇之余便意图插手后宫之事,包括但不限于让皇后早请安晚报道,乃至垂问后宫诸事,哭诉皇帝身边伺候的人太少,自己这个母亲看了心酸。

师攸宁巴不得有人管一管宫里的事,她也好歇一歇。

见太后兴致颇高,她便索性放了权,时常女扮男装混迹民间,倒是让皇帝陛下时常逮不着人。

至于早晚请安的事,师攸宁只初一、十五去永寿宫坐一坐。

太后若是提起给齐允曙安排人的事,她便抬脚就走,至于太后是气的仰倒还是别的,反正不关她的事。

当然,太后那里师攸宁敷衍,但齐允曙却是她心之所向,虽然时常出去乱逛,但总记得照管自家夫君的饮食起居,无微不至只是寻常。

连续半个月,时常逮不着自家皇后的皇帝陛下终于再克制不住脾气,去永寿宫与太后长谈了一个时辰。

皇帝走后,太后肿着眼泡,急吼吼的命令宫人收拾行李回避暑山庄。

只是这行李从早上收拾到晚上,皇帝与皇后半点都没有派人来问询的意思,太后怔楞的坐了一夜,走倒是没有走,只再不像以往那般事事插手独断专行了。

太后独坐一夜,倒真是好生检讨了自己。

她做丽妃时上头有皇后压着,中间还有淑妃等妃嫔要应付,何等的周全谨慎。

如今这般胡闹,不过是仗着儿子成为了皇帝,由此生出了骄狂之心。

师攸宁不知齐允曙做了什么,只太后恢复了正常,她便照常与之相处,自此之后婆媳关系倒十分得宜。

不过,她往宫外溜达的毛病开了头便没法收起,时常会被忍无可忍的皇帝陛下拎回宫。

至于内里如何惩罚与教育,这却是闺房之事,不好宣之于口的。

当然,皇帝陛下虽然时常因找不到自家皇后而心头空旷,但他却没有收回娇妻那里的出宫腰牌。

太上皇执掌江山的那些年,后期因为宽纵而养出了一大批惫懒蛀虫,齐允曙时常忙的不可开交,妻子是个活泼性子,他陪不了她的时候,不能将她自己找乐子的兴致也剥夺了。

对年轻的帝王来说,他原本以为自己这一辈子,娶妻生子谋夺皇位不过顺理成章而已,牵动心神鲜活喜怒却是不可能的事。

可是上天给了他那样一个宝贝,陪伴他白头偕老,娇嗔喜怒皆让他心动神摇,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雍帝十年,李吉已经长成了二十三岁的昂藏青年,俊朗挺拔聪慧过人,更因着是潜邸出来的人,年纪轻轻已是官居三品的吏部侍郎,是朝中难得的能臣干吏。

只是这孩子如今长成了人,却是不肯娶妻。

师攸宁将他叫进宫里询问,李吉吭哧半响才说想要求亲于师攸宁的身边人。

原来他中意的竟是四喜,只是皇后身边的人轻易不能嫁娶,再者李吉看这么些年姐姐身边只得四喜与九辞连两个贴身的人,哪里好意思夺了去。

师攸宁哭笑不得,她哪里是将四喜困在身边的人,亲事她问过一次,四喜却是不肯嫁人。

这一回李吉求娶倒是正中师攸宁下怀,忙将四喜叫过来询问,只是四喜眼神羞怯躲闪却是不肯答应。

师攸宁再三追问,四喜才道自己身份卑微,李吉却已是三品大员前程不可限量,她自觉配不上。

听得这话,原本躲在屏风后的李吉跨步而出:“我当初还只是个小乞丐呢,小丫鬟配小乞丐,不是正好吗?”

四喜想起昔日在庆郡王府,李吉出府办差总要问一句皇后娘娘要带什么,可之后却还要问自己与九辞需要什么东西,他一并带回来。

那些日子想起来就像是在昨天,看着眼前青年真挚的目光,四喜最终点了头。

【作者题外话】:啊啊啊,明天正式开始新篇章,又没有写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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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六十七章 等你

又有亲事操办,师攸宁激动的紧,便从侯府传了九辞过来一起准备,也算是全了主仆三人的情谊。

九辞是一年前出嫁的,嫁的是忠勇侯府世子古千轩。

古千轩是当今帝王的嫡亲表弟,便是公主都配得,求娶皇后身边的宫女,不知让多少人眼珠子都瞪掉。

忠勇侯爷以及侯爷夫人起初也是不答应的,师攸宁便是有心赐婚,但又怕九辞过去了受人欺负,便想再观望一二。

却不想古千轩自请去守卫边关,两年里在与边境打秋风的草原部落起你来我往的打仗时立了不小的功劳,以功劳往皇帝表兄处求赐婚圣旨。

忠勇侯夫妻只古千轩一个儿子,眼见儿子为了娶心上人连命都不要,哪里还敢再阻拦,这回却是心甘情愿的让人进门了。

九辞是从宫里出嫁的,嫁人的前一夜师攸宁才知道,原来九辞昔年做暗卫的时候曾救过古千轩的命。

只是那时候她身上还有旁的任务,并未告知古千轩自己是何人的手下,后来古千轩在东宫看到九辞,便开启了漫漫追妻路。

起初的时候,九辞觉得这位侯府世子不稳重,身份又高贵,不是自己能染指的。

再后来,九辞到底是被古千轩打动。

一向冷情冷性连笑容都欠奉的少女,眉宇间却渐渐被浅笑晕染,将那个箭术百步穿杨,潇洒俊朗的少年郎放在了心上。

在四喜出嫁后,师攸宁便像对九辞那般,早早便让齐允曙将这其的诰命赐了下去,也免得她们被人轻视。

雍帝二十五年,齐允曙将皇位交给了二十二岁的太子。

太子是他与师攸宁的长子,继承了母亲的样貌父亲的性子,又得了祖父与父亲两代明君的教导,足以担起大齐的江山甚至青出于蓝。

至于太子妃,乃是当朝镇国大将军李重安的嫡女。

李家姑娘在太子十七岁时娶进东宫,如今七年过去仍旧夫妻恩爱甚笃,倒有随了当今帝后一般相伴白首的意思。

比起当初雍帝不纳后宫时朝臣上蹿下跳的焦急样,如今新君继位,历练出来的朝臣们只略提了提选秀的事,被新君否决后便撒手不管了。

至于次子,齐允曙在禅位前已封其为宁王,让其在成亲后便赶赴封地,也免得兄弟两个因为江山起龌龊。

两个公主,有齐允曙这个女儿奴在,夫婿自然是挑的一等一的性情品貌,婚后过的顺遂如意自是不提。

齐朝疆域广阔,师攸宁在齐允曙的陪伴下又度过了二十余年。

这些年夫妻二人有一半的时间在外悠游,另一半时间或在二子宁王的封地云州暂住,或在京师陪伴大儿子和两个女儿,安逸逍闲处此处便不细数。

师攸宁在冥界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还像以前那般是窝在彼岸花的花丛之中。

她脑海中关于阳世最后的印象,乃是鬓角染霜的齐允曙还像年轻时那般拍了拍她的发顶:“乖筠筠,你好好的。”

师攸宁点头说好,可眼角早不知什么时候便浸出泪来。

怎么能好的了呢?

同寝同食几十年,两个人像是连体婴一般陪伴过岁月枯荣。

若是他不在了,便似带走了春风和煦夏日微凉,连带着秋景萧瑟冬日刺骨寒,这世间的所有留恋处,以及她的心,通通都枯萎了去。

齐允曙心跳停止后,师攸宁将一大群儿孙都撵出殿去。

孩子们有自己的生活,而她如今也只一个齐允曙罢了。

她爬上床榻,躺在齐允曙的臂弯里,呼吸也渐渐的停止了下来。

十余步外,忘川还是那般奔涌模样,再远些地方奈何桥上,鬼差呵斥魂体拥挤的喧腾样与以往一般无二。

师攸宁抱膝而坐,喃喃道:“小册子,你说,他去了哪里?“

有了相伴白首的机会,原本该是十分满足的,她也一直这样告诉自己。

可是师攸宁却觉得,自己渐渐有些挺不住了,她过去所经历的一切,都是梦吗?

锁骨处zhēn ci般的痛了一瞬,师攸宁低头一看,那里竟是冒出了一粒小血珠。

龙凤册瞧着要糟,它记得这粒朱砂痣乃是君上几十年前封锁主人过去情感的所在。

如今朱砂痣破,那些被抑制的心绪恰如涓涓细流陡然变成奔涌江河,这般汹涌的情感,主人能受的住吗?

少女抱膝而坐,满是伶仃无助之感。

她捂着自己的心口,这里突然翻涌的心绪让人难以招架。

他或者说是他们,究竟去了哪里?

龙凤册急的团团转,它能在人间护住自家主人没有性命之忧,但是此刻却半点办法都没有。

金色流光似从虚空出现,

彼岸花沾了这流光,枝叶不再颤动;忘川水上空飘了它,溅出的水珠就此凝固不动;奈何桥上挤挤挨挨的魂体与鬼差,亦在这流光的作用些泥塑一般连发丝都不再动一动。

这流光中的一束没入那苦恼少女的背部。

少女不知不觉便闭上了眼,觉得自己似昏非昏似睡非睡,但心底的空旷凄凉却似乎被抚平了七八成。

龙凤册倒是不受影响,扑棱着翅膀扑向从那艳丽花丛深处徐步而来,金色绣云纹法衣勾勒高大俊挺身形,所到之处空间静止万物俯首的男子。

[君上!]龙凤册似找到主心骨了一般,规规矩矩的落在了男子的肩膀上。

那被叫做君上的男子样貌俊极,眉宇间淡漠超脱似不会被任何事所羁绊,只将花丛中环膝闭目的少女拦膝抱起时,却小心珍重再三,似乎捧着易碎琉璃般。

他低头与那少女以额相抵,目中思念如海浪般翻涌,低低的,几若无声的呢喃道:“睡吧,九九归一,我等你回来。”

话音落,金色流光交错蔓延成难以描摹的符文。

这些符文发散蜿蜒似不受拘束,在空中盘旋飞舞照亮了整个冥界,可只几息之后,却又将那俊挺男子以及他所环抱的少女包裹于其中。

许久之后,符文再度化作流光,很快又由流光转为金色颗粒,连带着那突然出现的金衣男子,都渐渐在空中消散不见。

忘川河水复苏,彼岸花花枝轻摆,孟婆一勺子将不喝汤便想过桥的魂体拍下了桥。

孟婆教训了不守规矩的魂体,目光落在远处那独卧于花丛的少女身上,方才这位还将自己团成个团坐着,怎地这会儿百年又横着睡了,真是怪了!

【作者题外话】:谢谢小天使们的支持,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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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六十八章 (第八卷 )人鱼公主喻星遥

第五百六十八章海上明珠喻星遥

在大太阳底下飘飘荡荡,对于鬼差来说是个苦差事,好在脚底就是海水,师攸宁天上飘一段海里游一段,倒也算过得去。

不过,她总觉得自己好像哪里不一样了,似乎失去了点什么东西,可明明胳膊腿都齐齐整整的

大概是错觉!

不过,有一件事师攸宁确定不是错觉。

她又做梦了。

作为一只鬼,做梦便罢了,竟然做的还是一个连续剧一般的梦。

这个梦师攸宁前后做过三回,梦里面长的很像她的一个小仙娥,救了一个气势极盛的不知是魔还是什么的男人。

前次她梦到那叫灵均的男人在小仙娥的院子里养伤,两个人倒算是相处出了些情谊。

只是灵均看得出玉枝所呆的地方在仙界乃是个不毛之地,认定了她这是被欺辱,便想带她走

玉枝不愿,两人不欢而散。

这一回,师攸宁做的梦正是下半截。

本来怒极离去的灵均去而复返,直接将玉枝带了就走。

天族高居云端,灵均带了玉枝穿云而下,直接将人掳到了凡间一个极平凡的小城。

师攸宁作为一个旁观者,自是看得出玉枝似乎甚少处在人多的环境,甫一落地便肢体僵硬神色惶然,反倒攀着灵均的手臂不放。

被小仙娥攀着手臂的男人,目光在衣袖上那细白的手指上点了点,唇角无声勾起。

他原本被拒绝的不愉消散,反手牵住她的手,语气柔和了些:“人间烟火虽粗糙了些,但比你日日扫地的冷情却强的多。“

话说罢,男人直接无视了小仙娥的拒绝,攥着她的手在小城里不疾不徐的逛起来。

小仙娥原本的不自在渐渐被新奇所代替。

路边木架上挂着的张牙舞爪的面具,街角吆喝“汤面,热乎乎刚出锅的汤面”的老板娘,还有孩童从人群中穿梭的笑语,一切的一切都那么真实,至少比她被关着的那院子真实。

师攸宁看小仙娥目不暇接的沿街看过去,她自己明明在人世间走了那么多遭,什么东西没见过,竟也似感染了小仙娥的兴奋和忐忑,随着

玉枝观看这喧闹又平凡的一切。

正晃神间,一只糖葫芦串递到面前

这样近的距离,师攸宁直接对上了灵均一张明明倨傲的紧,但目光却不那么倨傲,甚至带着些许纵容的眼。

师攸宁有些慌,反射性的去接那糖葫芦,却发现真的将串糖葫芦的木棍攥紧了手里。

她她现在居然在小仙娥的身体了,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在其后的半年里,师攸宁时常在玉枝与灵均两人周围飘荡,冷不丁又会在不知不觉中入了小仙娥的身,只得小心谨慎的与灵均相处。

可是相处归相处,不论是师攸宁还是玉枝,私底下都试过出城的法子,但却发现根本走不出这座城。

灵均在这城里布了障,没有他的允许,谁都出不去!

“障”这个术法,师攸宁是从玉枝找灵均对峙时听到的。

那时候,原本在花树下品茶的男人,英俊面容上的笑意渐渐凝结。

他这样面无表情的时候像高居天宫的神邸,让人不敢放肆:“在这里,和本君在一起,不好吗?"

师攸宁原本是以魂体的状态飘在树梢看戏的,可是只听得灵均这不轻不重的一句话,她心头倒下意识的缩了缩。

再看玉枝,却是抿唇不答话。

她本来就不是擅长争辩的人,后退几步后直接要往院子外头去。

这院子是两人在小城里租赁的,不是很大的地方,胜在静谧干净。

师攸宁往前飘了飘,想要将这两人的纠缠看的更清楚些,却发现自己的视线模糊了一瞬。

她心道要糟。

果然,下一瞬师攸宁脑袋撞上一个半软不硬的地方。

她这是又上了玉枝的身,并且还撞在了瞬间便出现在院门前的,男人的胸口?!

灵均衣带上的金色符文似隐还现,师攸宁看那符文看的很专注,专注了就不会有机会抬头。

“明明很喜欢这里,喜欢热闹,喜欢酸梅汤,喜欢桂花糕,为什么要惦记那个冷冰冰的地方?”

灵均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你怕什么?“

怕你啊大哥,距离是不是太近了点?

师攸宁小心翼翼的往后缩。

她的躲避似乎有了作用,身前的男人突然往后撤一步,流光一闪便不见了踪影。

下一瞬,师攸宁发现自己又脱离了小仙娥的身体。

而原本靠门站着的小仙娥缓缓的蹲下了身。

她将自己团成了个团子,无声无息的看着挺可怜。

师攸宁陡然想起自己在这一世结束的时候回到冥界,也是这样将自己团吧团吧蹲着。

这样说起来,两个人倒是挺有缘分。

此后的七八日,灵均再也没有出现过。

师攸宁倒是借着自己能够飘荡的便利,在这座不大的小城中寻找过他的踪影,但是却一无所获。

当然,她更尝试着想要飘出这座小城,可总是会有无形的壁垒将她拦下来。

变故发生在一个安静的下午。

空气中似乎有仙力波动,坐在台阶上发呆的小仙娥猛的站起身。

躲在树荫底下的师攸宁被她吓了一跳,看向院子中突然出现的一男一女。

这对中年男女即使是站在这简陋的院子当中,周身上下也散发着高高在上的气息。

那种类似于睥睨众生的眼神,大概会让普通人十分畏惧和不敢造次,但师攸宁却觉得很是厌恶。

那种厌恶没有来由的出现,却让她几乎忍不住要将这两人赶出去。

可惜她自己如今只是个魂体,什么都做不了。

“十九,跟本座回去。”那中年男子道。

若是师攸宁了解仙界的行情,那她一定会惊讶的发现,这对中年男女周身仙力是何等的磅礴。

不过,此刻让师攸宁惊讶的却是,一直试图走出这座小城的小仙娥扑通跪倒在地,却是缓缓的摇了摇头。

她垂在身体两侧握成拳的手微微颤抖,看上去纤细瘦弱极了,却仍旧说道:“我在哪里,是生是死,在你们眼里一直不重要,我都知道的,我不回去!”

那中年男子怒道:“你是我的女儿,生来血脉高贵,住在这里,难道是想惹人耻笑吗?”

“如果可以,我……我不想成为你的女儿,你不也一直这样想吗?所以将我发配的远远的,这里很远,我也很喜欢……”

跪在地上的小仙娥声音细的就像随时都会断一样。

中年女子眼中闪过厉色,却是按住了中年男子扬起的手臂:“她还小,带回去慢慢教就是了。”

“我说了……我不走!”小仙娥看着中年女子的目光固执又冷淡,眼眸深处更有畏惧和厌恶。

中年女子倒也不恼,华丽的袖袍一甩,地上凭空出现了一个双目紧闭不知生死的男子。

师攸宁吓了一跳,这不是灵均嘛?!

明明这一对中年男子给她的感觉虽然也极厉害,却远远比不上师攸宁面对灵均时的压迫感。

可是,他怎么会……这是受伤了,还是已经……

小仙娥想往灵均身前去,那中年女子指尖微勾,却已经用术法将她困在了原地。

看到小仙娥愤恨又焦急的狼狈样子,中年女子漫不经心的安慰道:“他只不过是昏了过去,你若是跟我们回去了,他自然会没事。”

小仙娥松了一口气,跌坐在地上,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这一答应似乎带走了她全身的精气神,委顿在地的身影像一片枯萎的叶子。

小仙娥被带着离开的时候,最后偏头看了一眼地上昏迷不醒的男子,眼角有泪滴落。

师攸宁原本蹲在灵均的身边,正好将那滴泪接在了掌心中。

泪水穿过她的掌心落在了灵均的身上。

灵均修长的身躯瞬间幻化成虚无。

师攸宁吓了一跳,人怎么没了?

下一瞬,手里拎着一个油纸包的男子推门而入,正是原本该昏迷在地上的灵均。

两个灵均?

刚才那个是假的!

师攸宁恨得跺脚,那对男女也太狡诈了!

似乎是捕捉到了院子里曾来过外人的信息,男人手上的油纸包落地。

他衣袍上的符文金光大盛,威压陡然变的极其骇人,而后便消失在了原地。

师攸宁捡起地上的油纸包,这东西灵均以前买过几回,他知道是桂花糕。

下一瞬,眩晕感袭来,师攸宁知道自己的梦该醒了。

海面上波光粼粼,飘荡在海面上的师攸宁翻了个身,有些惆怅的想,也不知灵均和那小仙娥后来怎么样了。

小仙娥和自己长得那样像,一次半次的也便罢了,这样动不动就做梦,实在是不寻常。

可是这样的梦境,她又该向谁打探呢?

这样没根没据的烦恼,百爪挠心一般的让人难受!

[主人,我们快要到了!]龙凤册提醒道。

师攸宁回神,她从海水里飘起来,远远看到一处陆地。

这块陆地四面环水,看上去像是岛屿,

可是奇怪的是,这岛屿远远看着却似乎笼着一层烟波浩渺的红色光芒。

就像是……就像是整个岛屿都在缓慢的燃烧一样。

半个时辰后,师攸宁终于飘上了岛。

她在这岛屿的中央看到了一处山谷,山谷中尽是红色的沙土。

而师攸宁原本看到的那些红色光芒,就是这些沙土所散发的。

整个岛屿寸草不生,活的生物更是半个都无,山谷里却有许多巨大的骸骨,看上去荒凉又诡异。

[小册子,你有没有觉得有些热?]师攸宁问龙凤册。

【作者题外话】:新的世界,潜水的小可爱出来打call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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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六十九章 离火恨

第五百六十九章

龙凤册在师攸宁的面前转了个圈:[主人,咱们处在火堆里,自然是热的,要不是还没有融入此间世界,热气还要再胜百倍!“

火堆?

师攸宁原本蹲在一处骷髅架上,闻言指了指地上红色的沙土:[这是火?]

龙凤册还没有来得及回答,山谷的另一端却传来说话的声音。

很快,山谷上就滚落下一具身体来。

身体从高处滚落,每每与地面上的红色砂石接触,那身体便会惨叫一声,听上去凄厉极了。

师攸宁曾经观摩过冥界中十恶不赦的人死后下油锅的场景,那惨叫声也就如今这样了。

当然,她之所以称呼掉下来的物体为身体,乃是因为那团如今被烫得血肉模糊的带着一个巨大的尾巴生物,大概……也许是能够被称为人鱼?

惨成这样,大抵是自己这一世的宿主无疑了!

师攸宁想起以前自己曾经见过的那些宿主的惨状,瘦骨嶙峋的有,被人追杀的有,被人直接挂在房梁上的有,被灌了毒药的有。

如今这个,是被活活烫死?

她急忙飘过去,不知滚了多少圈的人鱼此刻luo lu的臂膀和尾巴污血横流,简直像个血葫芦。

这血葫芦满身都是伤痕,有鞭伤、有刀伤以及撞伤,综合下来烫伤好像不算什么了。

师攸宁从人鱼侥幸没有受伤也没有被弄脏的那么几小片肌肤以及鳞片,勉强拼凑出了一个认知:若是没有混得这么惨,这一位应当是一个皮肤雪白,有着漂亮银色尾巴的美人儿。

美人鱼,活的!

师攸宁虽然提前看了这一世的姻缘,知道这回原本有凤命的是一个漂亮的美人鱼。

但是,想象和实际见到又很不一样。。

“星遥啊,叔叔也不想这样对你,可是你若是不得到惩戒,消息传到帝都里,咱们整个人鱼族都会被你连累!”

山谷高处,银色美人鱼滚落下来的地方,一身金光灿灿衣物简直要晃人眼的男人道。

这人长相很不错,可惜心肝却是个黑的,师攸宁心道。

喻星遥强撑起身,仰头看向满面无可奈何,但是目光阴狠毒辣的中年男子:“你不想这样对我?杀死我,不正是你一直心心念念要做的事吗?”

她仰起了脸,浓密的黑发披在脑后,露出半边面孔。

师攸宁看得呆住,虽然尘土和憔悴让这张脸大打折扣,可是依旧漂亮得让人心底发慌。

“你怎么和你叔叔说话呢?”

中年男子身边同样金光灿灿的女子不屑道:“被人从帝都里赶出来,人鱼族的脸都被你丢光了!不处死你,帝都的铁骑杀到,你难道想让整个族人都被tu shā殆尽吗?”

喻星遥嗬嗬讥嘲两声:“以前的我,是因为怕你们受伤害才落到如此地步,你说的对,我就是想让你们全部都不得好死!”

“二姐姐,你以前最是良善,怎么现在这般狠毒?”

站在母亲身边的喻骏拧着眉头,居高临下的道:“父王和母后也是没有办法,谁让你闯了祸呢?你认个错,安心的上路吧,你的骸骨我会让人放回大海,也免得你魂魄没有归宿。”

“离火之地,历来只有族中罪大恶极的人鱼才会被送到这里,不单会被消融血肉,甚至连灵魂都被寸寸烤化!”

喻星遥喉咙中发出让人脊背发凉的凄凉笑声:“我以前在人族大军中冒死救你的时候,你怎么不说我是闯祸?我将贴身宝物赠给你护身的时候,你怎么不说我是闯祸?为了保护整个人鱼族,即便是以奴隶的身份去帝都赎罪,我也答应了下来,那个时候,你们怎么不说我是闯了祸?”

少年被她逼问的紧迫不堪,不耐烦的道:“那是是你自己愿意的,我又没有逼你!”

“好一个没有逼我,你们是没有逼我,只不过是骗了我,一骗再骗,一次利用完便利用第二次”

喻星遥血肉模糊的手按在红色的沙石堆中,她却半点痛楚都似乎感受不到了。

还有什么痛,能比整颗心都被践踏和侮辱更让人难受呢?

她目光如利刃一般看着将她推到这山谷中的几人。

这些人是自己的至亲,是喻星遥曾用性命保护过的人,却也是将她剥皮拆骨的利用,甚至连死,都要让她魂飞魄散的人!

她好恨啊!

如果能够重来一次,什么一家人,什么姐弟情深,什么姐妹之间要互相帮助,都是这世间最大的谎言!

“你说够了没有?”

少年的母亲看到丈夫和儿子的窘迫和退缩,厉声呵斥道:“对不起你又怎么样?利用你又怎么样?是你太蠢!你这样的蠢货,幸好没有成为人鱼族的领袖,乖乖在这里等死吧!”

“婶婶,这句话我也送给你!”

忍受着血肉消融之痛的少女阴惨惨的一笑:“你以为喻星莹怀了身孕,日后在帝都就高枕无忧了?我的今日,便是你们全家的明日!”

喻骏以及他的父母,被谷底的少女这一席话说得心头猛然一跳。

喻骏的父亲再忍不住,抬手一挥,一道水箭破空而来,直***胸口。

[小册子,动手!]

师攸宁说道,宿主到了生死关头,该是她出手的时候了。

龙凤册答应一声,围绕着它书册的金色流光四散开来。

时空静止,那锋利的水箭停在人鱼少女的胸前,被师攸宁一巴掌拍散。

师攸宁点了点人鱼少女的肩膀,原本因为那水箭而浑身僵硬的人鱼少女回过神。

“你……你是谁?”星遥警惕的看着眼前的人。

“我是来帮你的人,你的恨,你的怨,你所有的不满和懊悔,重新来过!”

师攸宁蹲在美人鱼的面前,她将她小心的扶起来,将自己的来意与目的告诉他。。

“你要我的魂魄?”

喻星遥扯了扯龟裂的嘴角,虽然没有笑出来,但依旧美得惊人:“我虽然不那么相信你,但是比起魂飞魄散,我宁肯将魂魄给你,至少还有报仇的念想。”

“不会是念想,回到过去的我会努力帮你达成心愿。”师攸宁抬头,不屑的看了一眼山谷上静止的那几道人影:“而现在,你想要杀了他们,我同样可以办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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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七十章 以血祭

喻星遥看着眼前和自己年纪相仿的少女,自己能够相信她吗?

至少,这少女在这能够炼化人魂魄的地方,依旧没有半点不适。

美的日月都为之侧目,却同样也伤的惨绝人寰的少女,目光转向山谷之上仿佛不知怎么被定了身形的一家三口。

“那个少年,”她看向方才指责自己恶毒的堂弟喻骏:“他身上有一件宝物,拿到它,我以血为祭,便能够成事。”

“这个简单!”师攸宁答应道。

她看喻星遥生机黯淡,恐怕撑不了多长时间,心道别还没有亲手报仇呢就先断气了,挥手之间已让龙凤册将那喻骏身上的东西搜过了来。

喻星遥原本不报什么希望的,可是身边陡然散落了一地的宝物,她满是疲倦与悔恨的眼骤然亮了一瞬。

这些宝物许多她都很熟悉,原本是父王赠给喻星遥的东西,喻骏天赋不好,她便转赠给他防身。

可是防来防去,却是自己自作多情甚至养虎为患!

喻星遥捏起混杂在宝物当中不起眼的一粒碧蓝色的,拇指大小的珠子。

那珠子在接触到她指尖的时候,原本晦暗的色泽陡然变的晶莹透亮,发出一阵毫光。

“谢谢你。”

喻星遥对师攸宁艰难的扯了扯唇角:“放开他们吧,我想我要亲手杀了他们!”

她虽然在平日里被亲情所绊难免犹疑优柔,最终让自己落到如此地步,但其实却是极聪明的人,知道自己叔叔一家如今宛如石相乃是眼前少女的缘故。

“你小心。”师攸宁嘱咐一句,让龙凤册撤回了时空静止之术。

中年男子回神,诧异的看向自己的手,方才他放出了水箭吧,还是记错了?

“喻星遥,这是你的命,受死吧!”他双眼微眯,抬手便又是一道水箭。

喻星遥目光在自己掌心盯了一瞬,一道血口裂开。

血渍混着她掌心的灰尘,瞬间便沾染上手掌中碧蓝色的珠子。

霎时间风雷涌动地面震颤,

若是从高空中往下看,便会发现以这座孤岛为中心,方圆百里内的海水都掀起惊涛骇浪,爆发出遮天蔽日的力量。

在这样的力量面前,那一道水箭便显的极微小不堪,在距离喻星遥尚有好几米的距离时便陡然爆裂成为无数水花,直接蒸腾不见。

“这是"

中年男子惊疑不定的左右环顾,这样可怕的力量,他只在已逝世的大哥那里见到过。

喻骏惊声道:“是碧海倾天!”

人鱼族视力极好,他惊慌又焦急的看着喻星遥手里的珠子:“我的碧海倾天,喻星遥,你什么时候偷走的,还给我!”

“碧海倾天?”

“碧海倾天!”

喻骏的父母对视一眼,心中俱有不好的预感,惊愕有之,惊慌亦是,当然最明显的依旧是对喻星遥这个侄女的杀意。

碧海倾天掀起巨浪,浓黑稠密的乌云低低的压在岛屿的上方,电闪雷鸣倾盆雨下。

山谷之中的离火晶石亿万年不曾熄灭和减少,这些雨即使多如洪流,但在距离地面寸许的时候便被蒸发不见。

然而即使如此,风雨急骤的落在喻星遥的身上,洗去了她周身的血污和尘埃,便露出了本来面目。

她皮肤苍白细嫩如玉石,身形虽因多遭磨难而瘦弱但却不掩婀娜,银色的鱼尾虽然掉了许多鳞片,却更有别样的凄美之感。

喻星遥的美貌,已经不能用具体的言语来形容。

师攸宁屏住呼吸,心道这哪里是人,简直就像是一段月光抑或一缕轻烟,更似是一出只会在沉睡中出现的美梦。

这样的美好,那些加诸伤害的人,简直就是禽兽。

不不不,简直是禽兽不如!

喻星遥利刃般的目光穿透雨幕看向喻骏:“你说,碧海倾天是你的?”

喻骏从不知喻星遥这个性格温柔的二姐会有这样刀子一样的目光。

他畏惧的往后退了一小步,底气不足的道:“你你送我的,就是我的!”

碧海倾天是人鱼族至高无上的宝物,族中越是天赋出众血脉纯净的人鱼,越能够发挥这件宝物的力量。

若有这件宝物为依凭,在这万里海域之中哪里去不得!

这宝物原是上一任人鱼族王者,喻星遥的亲生父亲的东西,后来传给了她这个皇女。

可是后来喻骏遇险,喻星遥怕他保护不了自己,便暂时将这宝物给他防身。

后来种种变故之下,她竟一直没能将碧海倾天收回来,直到此刻。

“是借,不是送!”喻星遥断然道:“它救了你许多次性命,如今该是归还的时候了!”

“你你要干什么?”

喻骏慌张的往自己母亲身后躲了半边身体:“你还想杀了我不成?你自己罪大恶极,早死了也免得带累别人!你自戕吧,要是父王和母妃出手,怕是要受苦!”

“父王和母妃?”

喻星遥缓缓摇头,满是讥嘲的看向昔日对自己和蔼关爱万分的叔叔和婶婶:“你的父母算什么王和妃,我才是人鱼族的下一任首领,怕是你们自己都忘了吧!”

“喻星遥,你放肆!”喻父被踩了痛脚,严厉的斥道:”喻家统领人鱼族是天下都知道的事,你是喻家人,本王也是!"

“和她废话什么,她有碧海倾天又怎么样,经脉毁坏七八成的个废人,能挣扎到几时?!”

喻母以前厌恶喻星遥这个侄女以人鱼族皇女的身份压丈夫这个暂时摄政的王一头,如今厌恶她比自己的女儿出众,梦里都想将人弄死。

是了,人鱼族在与人族的对战中惨败,不单要送上和亲公主,喻星遥这个征战时出力最多的人,更是以奴隶的身份往帝都去以讨好人族皇帝。

一个奴隶要什么天赋和力量?

人鱼族中的人怕她再闹出什么事得罪了人族,在喻父的提议下,将喻星遥推出去时便已将她废了大半功力。

如今喻星遥被驱逐出宫,回到人鱼族的路上更遭受了几波刺杀,如今不过一个废物罢了。

“我是废人,但就算是死,我也要将你们一起拉去地狱!”

喻星遥低喝一声,掌心划破的血口鲜血喷涌而出,将整个碧海倾天笼在一片血雾中。

滔天巨浪像被无形的手指挥着一般,从海面升起数百丈的水墙,迅速的往喻骏一家三口的面前压来。

【作者题外话】:惨兮兮的人鱼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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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七十一章 诛仇敌

喻骏畏惧的缩了缩肩膀。

“怎么会?”喻父不可置信道。

虽然喻星遥继承了大哥的天赋和血脉,但她如今已经是个废人,如何能让碧海倾天发挥这样大的力量?

一定是强弩之末!

他亦运起水族之力,想夺回那水墙的控制权。

喻母见丈夫似有不支,笼在袖口里的手掐起法诀,三道寸许长,泛着淡金色光芒的水箭悄无声息的袭向操控碧海倾天的喻星遥。

“去死吧!”她喃喃道。

这离火之地如今对师攸宁还起不了什么作用,她便盘膝坐在喻星遥的身边。

虽然喻星遥如今掀起这天大的波澜,但师攸宁看向这苦苦支撑的少女却是怜悯不已。

那喻骏的母亲说的不错,喻星遥的确是废人一个。

喻星遥如今能操控碧海倾天,乃是借着碧海倾天这件宝物曾经是她父亲的宝物,以熟悉的血脉为引,用自己全身的血液为能量。

如今碧海倾天的每一分威力,用的都是喻星遥自身的血液。

流尽最后一滴血,便是喻星遥的死期。

而在这其间,她全身的血液必然如沸水一般。

这样的痛楚远非常人可以忍受。

师攸宁叹息,这是她干鬼差这活计以来见过的最惨宿主,没有之一!

且说眼下,喻母以袖里金箭偷袭喻星遥,原本是暗自得意的,只等飞箭将喻星遥一击毙命!

等到喻星遥的血肉都被离火烧成粉末,喻母恨恨的想,这样一个竟想杀了自己一家的侄女,不要说喻骏将她尸骨带回大海的话了,直接挫骨扬灰都不解恨!

然而,让喻母期盼的事并没有发生。

那半躺的人鱼少女目光看向她,满是不屑与冰冷。

于此同时,喻母瞳孔反射性的变大,眼睁睁的看着那三只自己放出去的飞箭以比去势更迅疾难止的速度向她飞来,而后插入她的咽喉。

“呃呃呃"喻母不可置信的垂眼,不甘的道:”喻星遥,你怎么敢?“

喻骏原本正惊惶的看向那愈压愈近的水墙,陡然发现母亲这边的变故,手忙脚乱的后退了几步。

他不敢去扶面色狰狞的母亲,遥遥看着山谷里面露讥讽的少女,摇头后退道:“二姐姐,二姐姐,我不敢了,我不想杀你的,不是我!”

人鱼族向来貌美,更遑论喻家乃是皇族。

虽然喻骏的容貌远没有喻星遥这般难以描摹,但却的的确确是一个唇红齿白清秀至极的少年。

他的母亲和如今成为和亲公主住在人族皇宫的大姐都是强势的人,便让他养成了软糯的性子。

这个心肠柔软的弟弟,以往喻星遥总是忍不住照顾。

可是此刻再看他,喻星遥却真真实实的意识到,喻骏的软糯并非无害,而是自私到了极致。

没有人能够被喻骏放在心上,除了他自己。

这一次,保护了喻骏这个弟弟十余年,甚至连贴身宝物都给他防身的人鱼少女,终于冷下心肠。

燃烧血液的痛楚如无数钢钉反复的在骨中凿磋,喻星遥痛的手指忍不住颤抖。

即使如此,她却仍旧紧紧的握着碧海倾天。

有这宝物在手,这方圆百里的每一滴水都在她的掌控之下。

如此,又怎么会感知不到方才喻母的暗算。

而如今,她被雨滴打湿的,睫羽纤细卷翘的眼睑垂下。

再睁眼,嘴里还忙不迭求饶的喻骏,已经被雨水凝结的刀刃插成了刺猬。

这些刀刃转瞬又化作血水流淌下去。

妻子和儿子转瞬便没了性命,喻父心头发怯。

他想要为自己寻生路,但却发现原本的一道高高的水墙如今却变成了四道,将他以及整个布满离火晶石的山谷围拢了起来。

眼前的路,要么往山谷里跑被离火焚烧而死,要么被愈来愈近的水墙绞碾成一堆碎肉。

“星遥,我是你二叔啊,星遥!”

喻父站在山谷的边缘,一面抵抗水墙的压迫,一面转头向山谷里的人鱼少女求饶。

他知道这侄女一向心善,只要放**段,她一定不忍心伤害自己的。

一定会的!

“喻飞鸿,你自己滚下来,或者,”喻星遥厉声道:”让我带你下来!“

她不会忘记,就是这个好二叔提议将她废了天赋再送往帝都,更是他挥掌将自己推下山谷!

喻星遥话音落,喻父惊骇欲绝的发现他手中操控的水流不仅不听使唤,而且反过来如一道粗鞭般将他狠狠的扫落山谷。

原来,在碧海倾天的作用下,他之前从来没有真正掌控过水流,不过是喻星遥让他徒劳挣扎一会儿罢了。

作为如今海域的霸主,与人鱼美丽的面容相衬的却是绝对的力量和强韧的鳞甲。

而离火之地能烧灼人鱼的血肉,其威力可想而知。

钻心蚀骨的痛袭来,喻父惨叫声连绵不绝。

他虽是皇族,但天赋与力量比起喻星遥与喻星遥父亲这样的银尾人鱼来,却是差了不知多少。

以前有大哥护着,后来被喻星遥这个侄女尊着,再后来大女儿入了帝都成为皇妃,喻父的这一生被侥幸与阴谋所支撑。

如今侥幸化为飞灰,他便只能跌落尘土惨不堪言。

看到一向高高在上的二叔露出鱼尾惨叫打滚,喻星遥心中既有快意又有茫然。

她感激的看了一眼自始至终守护在自己身边的陌生少女,心念一动远处的海水已变幻成一处平台。

这水台托着喻星遥起身,而后将她稳稳送到喻父的面前,远没有方才围堵喻父时的粗暴狂躁,温和的像驯服的兽。

真是个温柔的人啊,可惜了!

师攸宁看着被浪花托起的少女,心头叹息道。

明明是殊死一搏,整个山谷更是大雨倾盆海浪肆虐。

可这样的情境下,喻星遥还记得护持住她,让她身上半点水都没有淋到。

师攸宁怅然的将龙凤册抱在怀中,人鱼族以海为家,又因修炼时多栖息于海石上接收月光的洗礼,便尊月色之光为圣光。

月色类似银色,而人鱼族之中更以银尾人鱼的天赋最佳。

如今只不过才见过面不多久,师攸宁便已看出喻星遥的心性极为纯善。

可也正是这纯善,让她行事总是留余地甚至于优柔寡断,反倒被身边不怀好意的人一步步逼到这样的境地,甚至以燃烧血液的惨烈方法才能手刃几个仇人。

[主人,你在难过?]龙凤册感受到师攸宁的心绪,忍不住问道。

[有一点,]师攸宁叹口气:[人还是要对自己好一点,这样才能少吃些亏。]

龙凤册想起很久远之前的往事,那时候的主人,似乎比喻星遥还要不如。

如今的主人有这样的想法,真是再好不过!

它扑棱着翅膀以书脊碰了碰师攸宁的面颊:[主人说的对,就应该不受欺负!]

喻父的声息将弱,一面蜷缩成一团让自己被离火烧到的地方能少一些,一面畏惧又祈求的看向在海浪的支撑下直立在半空,居高临下俯视他的人鱼少女。

“你在求我放过你?”

喻星遥面白如纸,因为周身血液急剧减少的缘故,只留一点浅粉的唇亦控制不住的颤抖:“二叔啊,我以前信了你太多次,救过你,放过你,如今不会再作茧自缚了。”

“杀杀了我!”喻父艰难的道:“求你杀了我!”

比起被离火一点点吞噬血肉的痛苦,直截了当的被杀死可以算是解脱了。

喻星遥缓慢的摇了摇头,她的银色鱼尾已经变的黯淡,泛着丝丝缕缕的死气:“我只是想告诉你,绝了让喻星莹为你们报仇的心吧,人族皇帝远非我这般好糊弄,她不过是玩火zi fén罢了!”

“你你什么意思?”喻父露出掩藏起来的厉色,旋即又痛苦的蜷缩起来,只死死的盯着喻星遥。

求饶不成,日后亲生女儿会为自己报仇是他心里暗藏的一点快意,却就这样被戳穿了。

“喻家统领人鱼族数千年,如今气数已尽!”喻星遥没有回答喻父的问题,只留给他一个无比轻蔑的目光。

簇拥在她身边的海水明了主人的心意,再度化作坚硬无比的水墙,将半死不活的男人挤压在离火晶石与水流之中,直到他骨架支离破碎。

心愿已成,力量如潮水般卸去。

喻星遥手掌松松一摊,跌落的碧蓝珠子重新黯淡下来。

与此同时,她自己也重重的向地面摔去。

早便关注这边状况的师攸宁飘过去将喻星遥接了个正着,龙凤册则卷了碧海倾天宝珠重送回喻星遥摊开的手掌。

“嗬嗬,结结束了"喻星遥艰难的喘息。

她浑身无力,只眼珠勉强能动一动,目光落在接住自己的少女身上:“我的躯体、我的魂魄,还有这宝珠,你想要什么便是什么,谢谢你啊!”

“我送你去海边,你生在那里,便还回去吧。”师攸宁低声道:“你还有半刻钟的时间,我会回到你的过去,有什么心愿,现在可以告诉我,我帮你完成。”

云散雨收,天空碧洗一般,

师攸宁将怀里的人鱼少女放进深蓝色的海水中,望着她已气绝身亡的面容,脑海中还回荡着人鱼少女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她说:“若是你能回到过去,喜欢什么便做什么,谁都不值得你牺牲和奉献,要要开心啊"

那些恨啊委屈啊,喻星瑶如今熬干了血气,已经没有力气再想了。

【作者题外话】:明天开启阿宁的人鱼世界~{有小天使问秦皇的,之前写过了,男主是温凌澜啊,他是秦国的皇帝,就是秦皇啊~}

所以这次的男主,不是秦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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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七十二章 了恩怨

[小册子,碧海倾天这么厉害,能帮她最后一次吗?]

师攸宁看着掌心的碧蓝色珠子:[喻星遥这样泡在海水里,尸体迟早被鱼虾啃食,她生前受了那么多苦,如今离开了,不该是这样的。]

龙凤册答应一声,围绕着它的金色光粒将碧海青天珠托了起来。

金色光粒晕出一道复杂的符文,被托着的碧海倾天散成一道碧蓝色的丝绸般的轻雾。

这轻雾腾空而起,缠绕着海水中那具美好又凄凉的人鱼尸体沉沉浮浮。

几息之后,轻雾与尸体化作缥缈雾气消散在天地间。

因为离火之地能侵袭魂魄,喻星瑶死去之后的魂魄也呈昏迷状态,直接让龙凤册收入了书页中。

师攸宁并未就此离开这一世,喻星遥虽然无缘看见伤害过她的那些人的下场,可自己却还可以为她见证。

此间世界气运丰沛,除去人族之外,更孕生出数百种其它有灵智的物种。

这些生出灵智的物种当中,以占据中原大陆的人族,海域之中没有敌手的人鱼族,以及高山峻岭之中成为霸主的兽人族势力最为庞大。

以中原大陆为中心,人族传承的王朝名为大魏,人鱼族栖息之地被称为南海,兽人族的势力范围则称为北疆。

虽然灵智开化者众多,但上天还是最眷顾人族。

由此,这一代人族帝王魏珏,其人雄才大略勇武过人,最终将人鱼族与兽人族纳入麾下。

他的一统天下,结束了人鱼族与兽人族仗着力大无群筋骨强健的便利,欺辱甚至是杀害残食普通人族的纷乱局面。

而这个世界中龙凤册中所记载的,正是人族这一代帝王,神武帝魏珏与人鱼族皇女喻星遥的一段姻缘。

因为魏珏的存在,人鱼族与兽人族的确是与人族开始了和平共处的局面,但种族歧视却已经延续了几千年。

人鱼族看不起兽人族粗陋,也瞧不上人族孱弱奸诈。

兽人族看不上人鱼族暴戾,也瞧不上人族干瘪胆小。

人族几千年礼仪传承,更认为人鱼族与兽族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直接将这两族看做了大魏的二等百姓。

如此,三族之中便鲜少通婚。

魏珏这个帝王为着平衡三族关系,后宫之中倒并不在乎有其他两族的妃嫔。

按照正常的发展,喻星遥虽然多受喻惊鸿这个二叔一家的蒙骗,但因着纯善温柔貌美天成,在魏珏征战人鱼族与兽人族时会与之结缘,最后重重际遇之下两人生出情愫来。

然而,偏生阴差阳错之下兽人族的公主袁永眉插足其中。

袁永眉本是穿越之人,一朝来到此界,明白魏珏乃是气运之子,三番五次的截断了喻星瑶与魏珏之间的姻缘线,自己却成为了魏珏后宫之中的嫔妃。

然而,她到底不是正缘,妃嫔倒是当得,可皇后之位却是努力了许久也没有达成。

魏珏生来强势,他自己不愿,便始终没有立后。

若是没有袁永眉的暗中阻滞,魏珏在对喻星遥生出爱意之后,因着朝堂权势集于帝王一人手中,立喻星遥为后本是水到渠成的事。

而如今魏珏谁都不爱,并不在乎后宫中有多少女人,甚至说是漠不关心。

三个月前,喻星遥被诬谋害怀了身孕的袁永眉,由此被逐出帝都。

这还是魏珏念在喻星遥为人鱼族皇女的份上才留了她一命。

可惜人鱼族被人族打怕了,会错意来了个宁肯杀错不可放过,浑然忘记喻星遥曾为人鱼族付出了多少。

而在喻星遥去世后半年,大魏宫中,袁永眉与人鱼族的和亲公主喻星莹斗的天翻地覆。

魏珏心中不耐,索性将这两人同时禁足,而后命人彻查两人之间的龌蹉。

此后一个月,魏宫内便牵扯出了当初喻星遥被诬陷的事,原来真正动手的是喻星莹,结果却将黑锅推给喻星遥背。

其后,魏珏的人更查出喻星莹残害许多宫妃,以及袁永眉假孕争宠的事。

当然,能以这么快的速度抖搂出袁永眉和喻星莹的污糟事,师攸宁在暗中添砖加瓦不少。

就像喻星遥对临死之前的喻父说的那般,喻星莹的确玩火zi fén,而袁永眉作恶多端最终自食其果。

魏珏直接将这两人打入冷宫,人鱼族与兽人族自然会送来更乖巧听话的公主来维系与人族的关系。

至于被废的喻星莹与袁永眉,一朝成为废棋,昔年的仇敌陆续前来报复,不过半年这两人便相继病故了。

此间事了,师攸宁又去了离火之地所在的那座孤岛,蹲在喻星遥身体消散的地方将这些事一一说给她听。

半个时辰后,师攸宁在龙凤册的施力下回溯时空。

她记得喻星遥的话,欢喜什么便做什么。

当然,师攸宁更记得喻星遥曾受过什么苦楚。

等她成为了喻星遥,喻星遥的苦楚便是师攸宁自己的苦楚,既然做温软善良的美人鱼没有用,那这一回便随心所欲一些吧!

熟悉的眩晕闹的太阳穴突突的跳个不停,海风咸湿的气息更盈满鼻腔,更伴随着呼喝声以及浓重的杀意。

师攸宁睁开眼的瞬间,无数火把高高低低的晃动,更衬的远处火光未到处夜色浓黑。

一刻钟之前,她可还面朝大海阳光和煦来着,这是直接开启地狱模式了吗?

然而,此刻并不是感叹的好时候。

师攸宁觉得自己五感敏锐的不得了,电光火石之间已察觉周围现在至少有一百多人前后拥挤着向她围拢,更有无数支急箭向她射来。

她挥手挡了这一波急箭,心头为自己的利落身手点了个赞。

“二姐姐,怎么办?”有人扯着她的裙摆,惊惶的声音十分耳熟:“我们不会死在这里吧?”

师攸宁匆忙一低头,待就着火光看清了拖着一条金色鱼尾坐姿狼狈,一双眼怯生生初破壳的小鸟的少年,脸色不由一黑。

喻骏?!

那这是哪里?

[主人,人族对人鱼族开战,喻骏被魏皇捉住,你潜入人族战船救他!]龙凤册急切的提醒道。

救个锤子的救,那是喻星遥,不是自己!

师攸宁一巴掌扫开第二波箭雨,顺带毫不客气的从喻骏手里抽回自己的裙摆,心道这回来的也太不是时候了。

若早上个半个时辰,她铁定从哪里游过来的直接回哪里去,救喻骏这个狼心狗肺的小崽子,可拉倒吧!

喻骏倒也机灵,急忙又攀上了师攸宁的裙摆:”二姐姐,你不要丢下我!“

【作者题外话】:今天早早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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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七十三章 倒霉催

师攸宁一脚踹开喻骏,心道前世这时候发生什么来着?

宿主倒的确没有丢下这小子,甚至宁肯自己落到魏珏的手中也将喻骏抛回了海水中。

喻骏是个怂货,天赋又不怎么样,眼看就要逃不出去。

其时已被好几个兵士踩在脊背上的宿主,竟还挣扎着将自己脖颈处戴着的碧海倾天扔给喻骏防身。

这之后,碧海倾天到宿主被离火烤成个血葫芦了才回到手中。

至于今日之事,前世的时候宿主冒着生命危险救这个弟弟,结果喻骏回去后怕父母责问他贪玩乃至遇险,直接隐瞒了宿主来救他的事。

如此,宿主在魏珏这里还吃了不少苦头。

后来,喻惊鸿无意中发现喻骏戴着碧海倾天,追问之下得知了事情原委,却是嘱咐喻骏嘴巴捂严实了,转头便散步宿主贪玩结果被人族擒拿的消息。

这一遭,不单让宿主这个皇女失去了许多人鱼族的支持,宿主的外公更为了救宿主的命而受伤病故。

想到这里,师攸宁不由又有些庆幸自己来的还不算晚,至少碧海倾天这宝贝还好生生的挂在脖子上。

如今站在船上,她不好显出自己的大尾巴来打人,便操控着碧海倾天卷浪突围。

很快,师攸宁便发现自己做了件蠢事。

也是她如今骤醒之后便遭遇危机后完全凭着本能反击,哪里有去接收宿主的记忆。

原来人族的战船皆由大神通者设下阵法,能够在一定范围内阻隔人鱼族操控水力的袭击。

如此,碧海倾天威力减少不说,因为是极高级的宝物,消耗师攸宁自身的气力便不少,直接将她一半的力气迅速耗光。

真是倒霉催!

师攸宁念叨着,顺带腰身一闪,一支流矢好巧不巧的射在了跪坐在地想要躺赢的喻骏身上。

她完全是懒得阻截,反正死道友不死贫道,喻骏这鼻涕虫自私透顶,死了还净化海洋呢!

人鱼族的身体很扛得住打,变成人鱼之后抵抗力更厉害,可喻骏还是疼的惊叫一声。

因为这射箭的人似乎是修行者,那箭带了修行之力,直接将喻骏的一片鱼鳞撬了起来,这可比直接扎肉里还疼。

师攸宁想象了一下指甲盖被活生生拔掉的痛楚,心底十分愉悦。

好人不容易做,坏人做起来可简单,有时候只需冷眼旁观就是了。

喻骏何曾受过这般苦楚,若不是惦记着盯着二姐姐,免得她自己跑了却剩下自己,他肯定是要昏过去的。

可如今喻骏也不好受,一半是疼,一半是不可置信。

刚才那一瞬间,二姐姐应当能拦得住那只箭吧?

她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受伤?

喻骏兀自怀疑和不满,却半点都没有注意之前奋力挡在他身前的少女,身上已经受了好几处伤。

打不过就跑乃是活命真理,可是师攸宁躲闪的功夫往船外一看,几艘相连的船之间铁锁交叉更有铁棘横铺,妥妥防备人鱼的架势。

她要是敢往下跳,和直接跳到砧板上没多大差别。

“柳统领,那女的太难缠,修行之力不低,抓活的有些困难!”

柳西扬赶到的时候,负责围堵的屯长回报道。

“停手!”柳西扬吩咐道。

眼下两军交战在即,能来救人鱼族皇族的必定不是普通人,捉活的用处可大了。

他样貌俊秀年纪也轻,打眼看上去像个腼腆小书生一般,但这军中的人都知他天赋出众又是陛下的贴身统领,很是服他。

顷刻间围攻的军士便不再射箭,连嘈杂抓捕声都不见,师攸宁却更警惕起来,有难缠的人到了!

“姑娘,你逃不掉的,束手就擒吧!”柳西扬看着那倚靠着船板喘息急促的女子道。

那女子蒙着脸,可等到她抬头,只那一双眼,柳西扬便知这必定是个难得的美人,暗道人鱼族出美人果真不假。

“你是修行者?”师攸宁问:“没准打得过呢,这位将军,请问你修行力到什么阶段了?”

此间世界,与师攸宁所经历的末世以及修仙界不同,不论是人族、兽人族还是人鱼族,皆以修行为尊。

修行力从高到低划分为:天、地、玄、黄四阶。

这四阶分别为:开元天境、混沌地境、入微玄境、步尘黄境,每一个境界又分为初期、中期、后期以及大圆满四个时期。

于人鱼族和兽人族而言,自身的强悍亦表现为这两族生来便是步微黄境。

至于人族,想要步微黄境需得修行数年至数十年,视各人天赋而定。

不过因为人族聪慧,虽然初期不比人鱼族和兽人族强韧,但境界高的人却更多些。

约莫是疲倦的缘故,女子的声音带着淡淡的沙哑,但却依旧不掩其本来的轻灵柔软,让在场的一百多军士心头皆是一恍。

柳西扬听得这声音,好感与警惕同生。

人鱼族常以声为诱引得人族留恋驻足,而后便将其劫掠甚至杀害,不得不防。

只是心中如此想,他还是客客气气的回答道:“在下柳西扬,如今乃是混沌地境初期,敢问姑娘"

生在帝国顶尖之位,柳西扬见过太多天赋异禀之人,从不因年龄体貌而轻视任何一个人。

他说师攸宁走不了,不是笃定自己比她厉害,而是这是大魏的军中好手不知多少,只要不是开元天境的大高手,旁人绝计是走不脱的。

混沌地境?

师攸宁吃了一惊。

混沌地境是修行者之中天才与庸才的分水岭,百人中也许有一人可入步尘黄境,但千人之中却未必有一人能入混沌地境,更何况柳西扬这样年轻。

不过,这名字有些熟悉。

这不是魏珏身边的侍卫统领嘛,师攸宁眼睛一亮。

宿主虽然也天赋极佳,但人鱼族那一摊子太乱,以前根本无法潜心修行,如今还卡在入微玄境大圆满。

打是打不过了!

柳西扬话说的体面轻松,但其实周身肌肉紧绷,时刻准备出手。

而此刻参与围堵的军士,见这样一个蒙面女子在围攻之下游刃有余,亦是提着心防备。

却不料在这样紧绷的氛围之中,那女子却耸耸肩,以轻松的甚至带了几分期待的口吻道:“既然走不了,那便不走了,还请柳统领带我去见魏珏。”

魏珏是如今大魏帝王的名字,还从未有人这般大辣辣的就叫出来。

柳西扬蹙眉,他从不曾说过自己在军中是何职位,这女子却似清楚的很,当真诡异!

不过,他年纪虽轻但在魏珏身边早历练出来了,当下只存了疑,却没有问出口。

师攸宁没有注意到柳西扬的异常。

她驱使空气中的水雾将自己衣裙上的血污稍做打理,即将见到人物目标,还挺有些紧张呢。

至于喻骏,他如今被吓破了胆,便连将鱼尾重新变幻成双腿的力气都没有。

师攸宁倒是可以帮忙,可是做冤大头那是宿主的事,而且宿主做冤大头还将自己做死了。

前车之鉴那么悚然,她可得自私着点。

于是,师攸宁轻松自如的跟着柳西扬身后往前,喻骏却是被两个步尘黄境的军士拖着往前。

“二姐姐,你真的要去见那魏国皇帝吗?”喻骏颤着嗓子道:“能不能不去?”

他不敢像师攸宁一般直呼魏帝的名字,甚至于想起那个可怕的男人,喻骏就哆嗦的厉害。

然而,喻骏并没有像往常那般得到温柔二姐姐的关怀和安慰。

走在他前头的少女回头,双眸明亮:“他怎么你了?”

这幸灾乐祸的语气,柳西扬不知该怎么评价,这姑娘真的是来救喻骏的吗?

喻骏难以接受二姐姐像变了一个人,他艰难的摇头:”没什么。“

得不到想要的答案,师攸宁被勾起的八卦之心无处安放,便直接询问龙凤册。

龙凤册正在喻骏的尾巴上溜上溜下,闻言落在师攸宁的肩膀上,对着自家主人就是一顿嘀咕。

师攸宁这下对喻骏的评价又低了好几重,这货不单自私胆小,还愚蠢的很。

明明知道两军交战在即,还非要上岸去人族的地界乱逛,结果好死不死遇上大魏军队清理人鱼的行迹以安全驻扎军队。

这些人本来没有发现喻骏,但喻骏自己吓破了胆非要跑,这才露了行迹,不单让几个下属死的凄惨不说,自己更被提溜走了。

后来被送到魏珏面前,喻骏便一个劲儿求饶。

魏珏听烦了他哭哭啼啼,便直接道再不说明自己的身份与来处,直接带出去刮鳞剔肉。

于是,半点刑罚都没受呢,喻骏就不单交代了自己的祖宗十八代,而且将人鱼族如今的状况一五一十的倒了个干净。

站在魏珏所在的船舱前,师攸宁下意识的抽了抽鼻子。

有水汽,热腾腾的,

不是海水,难不成

师攸宁挑了挑眉,魏珏不会是在沐浴吧?

她前世那几个月,在魏珏的后宫里忙忙叨叨的替宿主了结恩怨,魏珏那时候下了整顿宫帷的命令后便巡边去了,两人竟未曾谋面。

听说这位帝王乃是当世一等一的美男子、大丈夫,即使人鱼族的美人与兽人族的姑娘平日里对人族男子百般看不上,却十分推崇他,想自荐枕席的更是不知有多少。

【作者题外话】:今天又是没有男主的一天,无奈摊手{真的是没写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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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七十四章 见美男

约莫一刻钟后,师攸宁一行人才得以入内。

房间很大亦很空旷,分为内外两间。

那带着热意的水汽是从内间蔓延出来,师攸宁猜测里头是魏珏安寝的地方,外间处理事务。

喻骏不敢抬头,师攸宁倒是好奇的打量陈设与布局,让端然而立的柳西扬心绪翻涌。

陛下威仪日重,便是朝中老臣来cān bài的时候都收敛手脚恭谨不已,这姑娘却闲庭信步自如极了,半点没有阶下囚的觉悟,反倒像是认识陛下。

难不成

柳西扬正经八百的站着,但思绪已然飘向了一个绮丽的方向。

正在此时,内间的门打开,先出来的是两个美貌宫婢,垂首侍立在门的两边。

再然后,从里面走出一个身形高大的男子。

他随意披着一件黑色的大氅,发丝半干,白色裘衣虚掩着,露出一小半精壮的胸膛。

当然,只这露出的一小片胸膛,便足以让人畅想其坚实与宽阔。

明明方才屋内还是极空旷的,但随着这男子的出现,师攸宁觉得呼吸都有些费劲,这人满满当当的存在感当真是让人不能也不敢忽视。

不过,她调整了呼吸后,目光却犹没有收回去。

这就是魏珏?

师攸宁的目光从魏珏半干的头发打量到他的面容。

他相貌极出众,甚至比得过许多人鱼族的美男子,但单纯的用剑眉星目来描述却太过单薄,一张轮廓**但不显粗糙的脸庞上,墨黑的眉、挺括的鼻梁、微抿的不厚不薄的唇,五官没有一处不完美。

似乎感知到了放肆的打量,垂眸的男人陡然抬眼,不悦的视线直落在屋子正中央站着的女子身上。

这一眼极有威迫之感,凌厉如刀锋,师攸宁有一种被剥皮削肉看到骨子里的感觉。

只是,在任务对象的面前怎么能认怂呢?

她脚尖微收缓解压力但是却没有后退,反而硬生生挤出了个友好的,或者更准确些来说,偏向讨好的笑意。

这笑意并非没有来处,

师攸宁自然觉得魏珏单论外貌是长的极好的,却不知他的眼生的更好。

这双眼粗粗一瞥之下是冷冽与威压,但再看却似乎又深邃含情,仿佛被他当做"qing ren"注视。

若不是她曾见过宿主那一双如嵌星光的眼,此刻怕是很难招架魏珏的目光。

然而,看美人是要付出代价的。

下一刻,师攸宁看到魏珏那双深邃含情的眼慵懒轻蔑的看了她一眼,然后大氅宽袖一挥。

无法抵抗的力量铺天盖地的袭来,师攸宁便是连还手之力都没有便被这一扫拍到了十几米外的门板上。

到底是战船,门板真是结实!

师攸宁胸口闷痛,后背砸在门板上亦是又痛又麻,蓦的呕出一口血来。

她脖颈间的碧蓝色珠子幽光一闪,好歹护住了师攸宁的心脉,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出师未捷打先挨!

师攸宁心头痛呼,扯过已经掉落在地上的蒙面薄纱擦了擦嘴角的血迹,想要站起来。

一面心道,魏珏如今是什么修行力来着,大魏三百年来天赋最出众者,传言如今不过二十四岁的年纪,已经是混沌地境大圆满的高手了。

师攸宁心中哀叹,早知道这是个狠人,就不该这么见面就撩了,这打挨的不冤

只是,似乎有哪里不对。

她看向自己衣裙下伸出的那条银色的,约莫有两米长的大尾巴,惊艳又诧异。

心念微动,那大尾巴随着师攸宁的心理活动上下拍了拍,然后因为掌握不好力道,直接将地板给拍了个坑。

师攸宁:“"

她这是被魏珏给打出原型了?

屋内,除却被魏珏那一掌横扫的余风拍到,已经砸在柱子上昏迷过去的喻骏,其他人的目光俱聚集在横握在门板前,似乎正在玩自己尾巴的少女身上。

银色鱼尾在烛火的映衬下铺出一地月光。

而拥有这般惊世之美的鱼尾的少女,一张尚挂着些许血迹,半掩在随鱼尾出现的海藻般丰茂又柔滑的长发下的面容微露惊诧。

那张面容不比鱼尾粼粼抛洒月光的美逊色,反倒是相得益彰的轻灵纯净,看一眼似乎都能让人魂消魄醉。

饶是魏珏乃是富有天下见识广博之人,亦有片刻被这清艳之色所摄。

只是,魏珏很快又警醒的收敛心神,心道自己刚才那一瞬的晃神,若是被和自己相同修行力的敌人察觉,怕是会重伤他!

柳西扬怔楞的看向那人鱼少女,原来这才是她的本来面目。

他本就出身帝都世家,也曾见过不少世家贵族豢养亵玩的人鱼。

那些人鱼的确貌美极了,可却没有哪一个人鱼能与眼前的少女相媲美。

不不,那些人鱼与眼前的这一个,连相提比论的资格都没有。

“西扬!”魏珏看向自己的侍卫统领。

柳西扬被魏珏这一句醒了心神,他收回自己的目光不敢再看,免得被那极致的美所蛊惑。

至于方才侍奉魏珏沐浴的两个宫女,此刻目光恍惚笑容迷醉,显然已失了神智。

蛊惑人心原就是上天赐给人鱼族美貌的附带品,心智不坚之人难免恍惚,而后被人鱼族哄骗至荒芜处猎杀。

师攸宁确定了银色尾巴是自己的所有物,也没有错过柳西扬以及那两个宫婢的惊艳,心里颇有几分自得。

只是,魏珏神情目明似乎不受干扰,倒是让她颇为可惜。

可惜此地没有镜子,师攸宁亦很想揽镜自照,看一看自己如今是个什么模样。

魏珏看向神情有几分怪异的人鱼少女,难不成是被自己打傻了?

“不知人鱼族皇女来此,有何贵干?”他问道,嗓音微带撩人的沙哑。

魏珏从不打无准备的仗,鱼人族的情况即使没有喻骏这个皇族之人详细说解,他亦清楚个大概。

而鱼尾为银色的人鱼族除却前代人鱼之王,便唯有眼前这一个未来的人鱼族女王之事,更是明了的。

当然,以人鱼族内如今的混乱,这一位能不能顺利的成为女王还是个未知之数。

魏珏知道她的身份?

师攸宁脊背僵硬一瞬,无奈的甩了甩尾巴将自己恢复人身,而后捂着胸口缓缓的站了起来。

可惜她的鞋子已在变成人鱼真身时不知被甩到哪里去了,如今一双bái nèn的脚丫子不安的动了动,到底迈着优雅的步伐往那个即使坐在宽大矮几后,仍旧形容强健气势磅礴的男人面前。

【作者题外话】:今天仍旧是早早更的一天,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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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七十五章 怕了他

魏珏视线在少女踏在地面上的**双足上饶有兴致的一滑,脊背往后靠在椅背上,姿态闲适心情颇好。

喻骏是如今人鱼族掌权者喻惊鸿的儿子,眼前这个人鱼族皇女又送上门。

与人鱼族尚未正式交锋他已占尽好处,端看如何调度利用。

师攸宁在距离魏珏还有五六米的时候站定,近看时魏珏更是俊美迷人,可惜同样也很危险。

她扫视了柱子前昏迷的喻骏一眼,无可奈何的道:“陛下看到了,我为救他而来。“

“哦?”魏珏觉得很有意思,他很少遇到能这般坦然直视自己目光的人:“皇女倒是诚实,只是人如今你是救不走的,不如"

少女蹙眉低咳了一声,唇角又有一丝血渍浸湿,那目光却是明亮又灵气四溢的:“不如留下来做客?"

“皇女比令弟识时务的多。”魏珏真心赞赏道。

师攸宁摇头,指一指身边不远处的矮榻:“我能坐着说吗?”

得到魏珏的颔首允许后,她挪步过去将自己气血翻涌的身体安置了,然后又克制不住的甩出了银色的大尾巴。

“见笑见笑,陛下修为高强,实在是”师攸宁将尾巴小心翼翼的挪了个不碍事的地方,又道:“那蠢货救一次便罢,如今我已然后悔了。”

这是夸赞自己打伤了她?

魏珏微微蹙眉,这位人鱼族皇女他应当从未见过,怎么竟自来熟到这个地步,当真让人纳罕。

早已于魏珏身后站定的柳西扬如今心神清明有了防备,便再不惧那人鱼少女的美貌蛊惑,看她这般纯真自如的言语动作,觉得十分有意思。

“这世上没有后悔之说,皇女且安心住着,后续事宜,孤王自会与你族中长辈商议。”魏珏道。

师攸宁胸口火辣辣,可惜现在不是疗伤的时候。

她连忙道:“族中之事,本皇女便可一言而决,陛下不必传信于人鱼族,有什么话尽可以与我商议。”

笑话,自己被逮的消息若是传回人鱼族,自己那二叔二婶还不得乐疯了,八成要趁机废了自己的皇女之位。

她决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一言而决?”魏珏意味深长的重复。

师攸宁抚着胸口的手指微顿,丢人了

宿主本该在十五岁时便全权接掌人鱼族的事宜,可惜她性子软和,作为摄政王的二叔喻惊鸿每每找借口一商议,宿主便将掌管全族的权利让一让。

这般让一让又让一让,如今两年过去,宿主还是个人鱼族的二把手,且还是十件事只有两件能插手的那种泥塑木胎的角色。

而显然自己如今在人鱼族是个什么状况,魏珏竟也是清楚的。

罢了,左右人鱼族按照前世的轨迹总免不了被人族压一头,师攸宁亦还没有自大到,认为自己可以阻碍魏珏一统天下的进程。

再者三族日后和平相处亦是好事。

她做完了心理建设,早将方才的尴尬丢去了脑后:“若是陛下肯助一臂之力,我想要在族中一言而决,岂不是迟早的事?”

“哦?”魏珏觉得自己当真是低估了眼前少女的心智,他虽然心有防备但却到底被她这过分漂亮的皮相所影响。

他眼眸凝重暗沉一瞬:“皇女的胆子倒是不小,只是你凭什么认为,孤王会助你一臂之力?”

“陛下大军压境,日后若是将人鱼族纳入麾下,人族尽可以安心出海捕捞抑或定居海岸。”少女身后的鱼尾有一搭没一搭的轻轻摆动:“而这一切,陛下若是肯与本皇女合作,便不会耗费甚至折损过多的兵将,自可以达成所愿!”

“就凭你?”魏珏冷眸如刀。

虽然有修行之道可以强健自身,但人族还是以普通百姓为多,这些人碰到人鱼或是兽族时只有死路一条。

这才是魏珏登基后养精蓄锐好几年,一朝精兵尽出的原因。

他并非穷兵黩武,只因帝者,自当庇佑座下万民。

魏珏期望有一日能够让人族即使是老弱妇孺,在面对人鱼族和兽人族这等凶悍的种族时,亦能够不惊不惧、从容体面。

因为有他在,人鱼族与兽人族便不敢轻举妄动。

而这些心中所思,便是魏珏身边最亲近的臣子都不能尽数了解,可却被眼前这个年纪不大的少女一语道破。

魏珏虽有知音之感,但更多的却是防备和杀意。

人鱼族中,那喻惊鸿乃是一优柔又自负的人,魏珏并不将其放在眼中。

至于眼前这人鱼族皇女,他原本因其连从喻惊鸿手中duo quán都做不到,便从不放在眼中,却不想竟是自己想差了。

若是放回去,岂不是有养虎为患之忧!

看魏珏神色不善,师攸宁强自按捺下本能的畏惧,毫不退让道:“就凭我!人鱼族不比人族之中多出天赋出众之辈,但大海茫茫,陛下能搜罗完每一寸海水么?再者我族中之人生来悍勇,若是殊死一搏,陛下即使胜了恐怕也得损兵折将,到两败俱伤时候,岂不是让兽人族摘了果子去!“

她说完这一长串,心还扑通扑通跳的极快。

非是师攸宁胆小,实在是她如今与魏珏之间修为差距过大,被压制是没办法的事。

这世界说到底还是实力为尊,师攸宁心道,若是自己如今是开元天境的强者,那还不是天下之大任由来去!

她偷偷问龙凤册,自己的天赋比之魏珏如何。

瘫在师攸宁面前几案上的龙凤册回道:[伯仲之间。]

那就好!

师攸宁暗自握拳,等日后自己强过魏珏了,也要将他一袖子扫一个大马趴。

她胸口实在是太疼了,若不是筋骨天然强健,怕是肋骨都得断几根!

”倒是孤小瞧了皇女!“

一阵低沉醇厚的笑声自魏珏喉间溢出,听得师攸宁耳朵痒痒,魏珏当真占尽天时地利,便是一把嗓子都是怎么撩人心弦怎么长的。

看到那人鱼少女揉耳朵,柳西扬当着不知如何形容。

陛下乃人中龙凤是人所共知的事,但这位皇女如此不遮掩的陶醉,竟直白的有些可爱。

魏珏自然也将师攸宁的动作收入眼中。

他美眸微眯,目光略过这少女身后那条末端欢快摇摆的尾巴。

似乎人鱼心情愉悦了便会如此?

她不怕他,甚至在提出那般大胆的合作方式后,竟还有胆子欣赏自己的容貌声音!

虽然这人鱼少女的提议让人心动,但看她这般悠闲自得的模样,魏珏当真有几分想要摧毁这欢快的念头。

一念动,他瞬息便出现在了人鱼少女的面前,一手掐上她细嫩柔滑的脖子:“孤最厌恶的,便是旁人替孤做决定!“

混沌地境的高手,原来竟恐怖如斯吗?

师攸宁被掐住脖子,原本轻松晃动的银色鱼尾力道陡然失控,啪的一声打碎了一块地板,而后反射性的往压制自己的男人身上袭去。

魏珏喉头滚动,伴随着他不屑的轻哼,另一手已将那银色鱼尾的最纤细处按在掌下。

于是,师攸宁便就这样被压成了个头与尾相距不远的人人鱼圈?

“听说,皇女是如今人鱼族唯一一只银尾,这尾巴似有月魂附着其上,当真是漂亮!”

魏珏按着鱼尾的手蓦的施加力道,落在银色鱼尾的目光是毫不吝惜的欣赏:“孤王正想做一件银色大氅,若得皇女这刀qiāng不入的鳞片为甲,岂不是正合适?!”

虽然帝都之中不乏贪图人鱼美貌而将其囚为**的,但魏珏从来不屑此道。

然而,此刻这般近距离的制住眼前纯美如月光的少女,一手捏着她细白的脖颈,一手把玩着她细凉冰滑的鳞片,魏珏竟有些理解那些花千金以购人鱼的人的想法。

这样的美色若不曾掬在怀中过,当真是一大憾事。

犹疑与贪恋乃是帝王大忌,更何况眼前这一个还是它族!

赞叹余意犹在,魏珏却立刻斩断了自己的念头。

人鱼低贱,有什么资格让自己心驰神摇?

被卡住脖子按在榻上,还被提溜着尾巴,男人披着的大氅松垮垮下滑了许多,那原本就敞开些的裘衣更松散,便露出大片的胸膛,简直是该死的有{性}碍{感}观{惑}瞻{鱼}!

被迫栽入浓厚荷尔蒙气息中的师攸宁眼神都不知往哪里放。

她倒是想多看几眼,可是又怕像最开始那般,再直接被魏珏拍到门板上去。

眼前男人的气息危险又迷人,但师攸宁觉得飞蛾扑火的事可做不得,当下便小心翼翼的认怂道:“我错了,陛下我真的知错了。”

少女声音细细软软,一双纯净莹润的眼躲闪的看过来时,简直让人更想欺负。

魏珏知道自己该直截了当的松开手,可却忍不住问:“哪里错了?”

以柳西扬的角度看过去,便是自家陛下将那小美人鱼压在榻上,且还是衣冠不整的压着人家。

画面倒是挺引人遐思的,他要不要回避一二?

毕竟,以他少时做伴读如今做侍卫统领的,与陛下几乎可以算寸步不离的经历来看,陛下似乎还从未对哪个女子这般亲近过?

错哪里?

师攸宁:“"

欺人太甚!

这一晚上又打又拍,如今还要被怼成个圈圈,她容易吗她?!

【作者题外话】:魏珏陛下开启追妻火葬场系列{默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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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七十六章 太好看

心中有万千念头略过,可眼下还是保住小命最要紧,师攸宁怂唧唧的想。

魏珏便见身下的少女默了默,软绒绒眼睫微颤:”陛下圣明烛照,天下事无不可为,我不该替您做决定,更不该擅自揣度圣意!“

圣明烛照?

揣度圣意?

魏珏拧眉,若不是眼前少女的尾巴还在他手掌中微微颤动,他几乎以为她是朝堂上哪个惯会恭维自己的臣子。

而且,这恭维的水平还不低

他心思深沉如海,不管是赞叹这少女容颜绝世还是被她这认错的态度逗乐,魏珏却始终不曾露出半点自己的真实情感。

此刻,魏珏觉得自己被这人鱼少女吸引的太过,终于松开手站起身来,居高临下语气冷硬的道:”知道错就好,你的意思孤王会考虑的!“

他的确对她的提议动心,能够兵戈少动自然是好的,可是被旁人牵着鼻子走,绝不可以!

是以,魏珏诸般的威胁与压迫,为的不过是打压这人鱼少女的气焰,击碎她自以为是的悠闲自得。

如今目的达到,自然收手。

师攸宁咳了两声缓解嗓子的不舒服,忙不迭的点头。

她觉得这一次的任务很艰巨,魏珏好可怕

这样想着,师攸宁连忙按下自己反射性的要抖一抖尾巴表示哀叹的动作。

尾巴还是少动的好,免得真被扒下几片鳞给魏珏做大氅。

如今她和魏珏无半分感情不说,还是妥妥的死对头,以魏珏这强硬的作风来看,谁知道再惹怒了他,这人会做出什么事来。

看着那人鱼少女离开时犹自捂着胸口的动作,魏珏脑海中拂过掠影般的闪过一个念头:自己是不是,下手太重了?

魏珏说要好好考虑师攸宁的提议,师攸宁自然是走不脱的,被安置在这艘战船的另外一个舱房。

至于昏迷不醒的喻骏,师攸宁也不去管他,随便扔哪里就是了。

魏珏虽然出征在外,但朝堂上的政事,留守的臣子日日都会捡要紧的送来。

如此,魏珏批阅完奏章后已是三更时候。

他站起来活动筋骨,一面问道:“那人鱼族皇女可有异动?“

柳西扬回道:“陛下,喻星遥要了食物与铜镜,其后便再未出过屋,十分安分。”

喻星遥,她的名字吗?

魏珏敛目一瞬,旋即吩咐道:“去请吕延过来。”

食物补充体力,镜子观察伤势,这位人鱼族皇女成为阶下囚之后都能淡然至此,倒是有些意思。

虽然柳西扬派人送来的镜子不太大,但却足以让师攸宁陶醉在自己的容貌以及尾巴中。

这也太太好看了些,简直是无可挑剔!

她前世见到宿主的时候,那时宿主饱经折磨遍体鳞伤,美则美矣未免有些太凄楚和颓然,如此到底失了些光华。

可是如今,少女十七岁的身体像是造物主的恩赐,不论是变成人身还是人鱼,都让人挪不开眼。

师攸宁却忽略了相由心生,如今她比之宿主时更已然胜出一筹,乃是因乐天知命潇洒自如所自然流露的气质。

这样的气质,性情柔顺的宿主是万万没有的。

师攸宁趴在榻上,尾巴有一搭没一搭的晃,心头有些忧愁,自己美貌可爱到这等地步了魏珏竟还那般冷静自持,实在是太难搞。

不过这忧愁只是一时,她捻着碧海倾天珠,很快又打起精神来。

反正也不急于一时,既然任务对象暂时搞不定,那搞一搞事业也是可以的。

魏珏能做人族的帝王,那自己便努努力成为人鱼族的女皇,再一并将修为也提升上去,

今日提出合作的事,师攸宁虽然是情急之下所言,但却是基于自己了解这个世界气运变化的基础上。

魏珏整合人族、人鱼族以及兽人族之行势不可挡。

她唯有顺势而为才能保全人鱼族的最大利益。

在这其中,因势利导借助魏珏的力量压制喻惊鸿一脉不过是顺带。

虽然魏珏今日那般气势骇人,但师攸宁却觉得,他那样深谋远虑的人,八成是会同意自己的提议的。

师攸宁再见到魏珏是在三日后,

这三日她吃喝不愁,其余的时间都以碧海倾天为辅将养伤势,过的倒十分安逸。

当然,她这安逸状态在传到魏珏耳朵中时,便令原本打算谅一谅这位人鱼族皇女,好在商议合作事宜时多占有利局面的皇帝陛下觉得失算。

魏珏十七岁称帝,用了四年时间降服朝中权臣,连带将境内有不臣之心的两大诸侯王诛杀殆尽,最终手握大魏至高quán bing,政令一出无有不从。

又三年,他令国家休养生息百姓安乐,等国库赋税足以支撑征战后才出兵人鱼族。

是以魏珏如今即使才二十四岁,但一举一动无不了然于胸从无错漏。

可就是他这样的人,却自觉在喻星遥这人鱼族皇女身上常生出诧异之感,不能不说是一种新奇体验。

便看如今,这位人鱼族皇女自从进屋后便一直半垂着眼,竟让他觉得她三日前那夜直戳戳看着自己的情形似错觉一般。

魏珏不由垂眸打量自己,衣冠整束面容如昔,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吗?

“皇女如今,为何不肯直视孤王?”他不满的问。

“陛下雄姿英发,威仪更胜初见时”师攸宁一本正经的回道,却已经做好了魏珏要是再敢动手,她便拔脚闪避的准备。

这也是没法子的事,颜控的毛病不是她的错,怪就怪魏珏这厮迷人太过!

师攸宁方才进门时偷瞄一眼便觉得要坏事。

那日魏珏才沐浴过,因着衣冠不整,通体威仪中乃透出些许慵懒惑人,自然是极吸引鱼的。

如今这人玄色描金纹劲装外罩同色大氅,墨发以金冠束起,整个人如山岳般持重又似名剑藏锋于内,又是别样的俊挺威势。

她倒是想看,就怕像初见时那般挪不开眼,然后再挨拍。

这种想看又不敢看,不看又不甘心,再掺杂一朝被拍时刻警惕的痛楚,师攸宁觉得自己肠子都快打结了。

看到那少女睫羽微颤,跃跃欲试却又小心闪避的样子,魏珏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低醇笑意蔓延开来,他心情愉悦:“人鱼族姿容非凡之辈不知多少,殿下更是各种翘楚,何以如此心神不定?“

【作者题外话】:还有一章,努力更新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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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七十七章 许妃位

怪你过分好看!

师攸宁被魏珏笑倒也不恼,只听得他称呼自己为“殿下”,显然合作的事有门。

她就势道:“本殿不比陛下修为高深,如今旧伤未愈,若是陛下能承诺不再随意切磋,我自然是能心神安定的。”

你不要被看炸毛了就动手,我自然不会这般小心翼翼,师攸宁心道。

“这倒是孤王的不是,那日错以为殿下“

魏珏唇角犹自半勾,意有所指道:“如今既然误会解开,自然不会再动干戈。”

他自小便形容出众,被注目的多了便渐增了厌烦之意,等登上帝位后威仪日隆,再被那般直白的看,下意识的便归为被冒犯,出手自然是毫不容情的!

话音落,魏珏便见那少女眼眸明亮的看过来。

那双眼纯净无暇,似能清心明性一般。

柳西扬倒也罢了,他见过了陛下将人家皇女压在榻上的场面,如今自是淡定的很。

他身边的臣子吕延却是头一回领教人鱼皇女这说话风格。

这少女容貌世间罕有,竟还生了这般活泼狡黠性子,陛下似被她牵动心神

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吕延心中一时拿不准。

陛下一向对女子不假辞色,只是阴阳交融乃是天道,能对女子生起兴致来自然是好事,可这异族且再看看吧。

师攸宁却不知吕延心中所想,只在听魏珏介绍吕延身份时略有些吃惊。

吕延乃是大魏有名的聪明人,不单机谋百遍更学贯古今,只是不愿意做官。

平日魏珏对他都是以半师相待,是个极难缠的人物。

如此,她心道今天商议合作的事可得打起精神来,免得自己被卖了还给人数钱。

当然,为着自己一不小心踩了坑,师攸宁开了个小挂。

前世的时候,在魏珏这个人族帝王的带领下,又有精巧机关、修行高手以及坚船利网的辅助,人族最终大败人鱼族。

作为战败的一方,人鱼族自然是要割地又赔款。

不单上贡了无数的奇珍异宝,更将活动区域缩减至深海,灰头土脸之情景简直难以描摹。

在龙凤册的帮助下,师攸宁昨天熬夜将战败后的条款逐条分析过,做到心中有数之后才作罢。

她寻求帮助自然是真,但若所让利益比人鱼族战败的还要多,那就是冤大头了。

当然,师攸宁不知道的是,在自己熬夜开挂的时候,魏珏亦传召了吕延商议该怎么利用师攸宁来为大魏谋求最大的利益。

魏珏对人鱼族的状况了然于胸,师攸宁早为自己划定了退让的底线。

如此,两人商议的速度竟出奇的快,有许多出地方竟生出默契之感。

魏珏有些可惜,这人鱼族皇女若是他大魏境内哪家世家子弟,他定然是要网罗在自己身边悉心栽培为国效命的。

师攸宁见魏珏看她,下意识的便是一笑:“陛下是还有不满意的地方?求同存异么,本殿不着急的。”

反正合作已经开始,她在这里一日,魏珏便一日不会与人鱼族开战。

人鱼族当真是容颜倾世。

魏珏被眼前少女的笑容恍了一瞬,却只不动声色的淡睨了她一眼:“殿下还是不要高兴的太早才是,若是你拿不到在族内的话语权"

师攸宁笑意一僵,捂了捂自己饿的瘪瘪的肚皮:“陛下说的是,本殿自会尽力而为。”

长的好看了不起吗?

兵强马壮了不起吗?

她垂头丧气一瞬,旋即又打起精神:”陛下,既然咱们已经达成了共识,如今天色不早,不知我有没有荣幸和您共用午饭?“

魏珏这才意识到,原来已经午时将过了。

他看了一眼少女的动作,毫不客气的拒绝道:“孤王还有事要处理,西扬,带殿下去用饭。”

“那我能下海"师攸宁为自己争取条件,她虽然如今能化形,但好歹本质是一条鱼

“不能!”魏珏看她:“殿下可还有其他的事?”

师攸宁懊恼的露出了自己的鱼尾巴,银色的鱼尾在白日里看粼粼有光冷艳非凡:“洗澡沐浴沐浴可以吧?”

皇帝陛下终于挺不在意的点了点头:“既然殿下如此哀求,那孤王便允了你这一回吧!”

师攸宁:“"

拳头大的说了算,她忍!

人鱼化形之后的确可以在陆地上自如行走,但若长期接触不到水源,那抓心挠肝的劲就别提了。

偏生自从师攸宁被抓后,为着防备人鱼族的控水之力,她那里除却喝的水,竟是再寻不出多余的。

看着少女气呼呼的离去,甚至忘记了将自己的鱼尾收起来,蜿蜒离去的时候海藻般的黑发微飘扬着,端得是悦目的紧,魏珏目中闪过笑意。

他看向身边的吕延:“吕先生,你觉得这位人鱼族皇女如何?”

“陛下的意思"吕延微微躬身。

“寻常时候天真烂漫,商议正事时却机敏聪慧极有大局观,非池中物。”

魏珏目光悠远的看下船舱外,大海广袤,若是能以极小的代价为百姓开辟这一生存之地,当真是大好事。

吕延从未听魏珏这位年轻但gāo zhān远瞩的帝王这般评价过一个人,那还是个年纪不大的少女。

然而,他亦觉得那少女当得起这样高的评价。

吕延摸了摸自己修剪齐整的两撇小胡子,慢吞吞道:“那人鱼族皇女才貌双全,陛下若是喜欢,让她成为半个大魏人,岂不是更能保障此次的合作。”

“哦?”魏珏看向吕延:“先生的意思是?”

“老夫看那皇女似乎不是对陛下无意,若是陛下亲自去说,那少女虽是异族,但胜在姿容非凡天赋亦佳,也算勉强配得起您。”吕延愈加觉得自己这个提议不错。

“让她成为朕的女人?”魏珏想起那少女初见自己时看呆了的眼神,竟有些意动。

“以一妃位许之,不怕她不动心。”吕延道:“到时候人鱼族自然听陛下差遣,岂不是不用再担心对兽人族动手时腹背受敌。”

“此事,朕要好好想想。”魏珏摆手道:“吕先生辛苦,请您先去休息,朕稍后给你答复。”

他心道,人总有慕强离弱、爱美弃丑之心,自己即使是君王,亦不例外。

若是当真将那少女纳入自己后宫,倒也不失为一桩美事。

不过是想下海游个泳,难不成自己还能跑了吗?

怀着对魏珏太过小气的怨念,师攸宁咬牙切齿的用了一顿午饭,之后便在浴桶里蜷缩着睡了。

这个世界的人鱼兼顾了人族与鱼类两个种族的特性,在幻化成人形后便能呼吸空气行走如常,露出尾巴后便似鱼一般能在是水底自如生存,当真是方便的紧。

师攸宁睡的沉。

她梦到自己修行一日千里,很快便成为了开元天境的大高手,然后以绝对的压制优势将魏珏给逮住了。

魏珏被她绑住手脚放在碍榻上,在自己的威逼之下为那日初见面时,他将她压成个人鱼圈的事道歉。

“殿下,那日是孤王"魏珏黑色的大氅滑落在地,内里的白色裘衣松垮垮欲掉不掉,好看的紧。

师攸宁欺身上前,心里得意极了:“那日你怎么了,说下去"

就在此刻,异变突生,

原本被她制住的魏珏不知什么时候竟挣脱绳索,反倒钳制了师攸宁的胳膊,欲将她擒住。

师攸宁又惊又怒,大喊道:“魏珏!”

原本平静无波的浴桶之中,银色的鱼尾搅的水波四溅,师攸宁陡然惊醒。

然后,梦中被魏珏反制的气愤犹在,她却吃惊的往后缩了缩,瞪大眼看着站在浴桶边上的男人:“魏魏珏,哦不陛下,您您怎么来了?“

抱着胳膊站在耳浴桶边上,脸上与衣服上都溅了水花的男人,可不就是梦里的魏珏。

她是不是因为受惊吓太过,所以出现幻觉了?

“殿下不用喊的太大声,孤王听得见!”魏珏饶有意味的看着眼前少女。

他的目光并不如何闪避的,甚至颇有兴致的在少女那湿漉漉长发没有完全遮盖住的,雪白的肩膀上落了一瞬。

人鱼族的皮肤,都白的像雪一样吗?

不,似乎她的更白一些,是因为乃是族中最尊贵银尾人鱼的缘故?

“陛下,您怎么样了?”柳西扬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退下!”魏珏回道。

这下师攸宁彻底庆幸了,然后瞪着魏珏,以眼神示意这位无缘无故出现在自己房间里,甚至是浴桶边上的皇帝陛下给个解释。

“殿下方才是梦到了孤王?”魏珏轻笑一声,一双深邃的眼眸将眼前人笼入目光之中:“似乎,在梦里的孤王,竟让殿下很不悦?”

师攸宁无力吐槽,就是在梦里她都是被压制的那个,更不要说真人了。

“怎么会,是在梦里看到了陛下,所以太过激动的喊出了陛下的名讳。”

她乱七八糟的解释了一句,然后看了看浴桶,视线又对上魏珏的,莞尔一笑:“倒是陛下,您突然出现在这里,是来观摩本殿下沐浴的吗?”

“美轮美奂,很好。”皇帝陛下丝毫没有被质问的慌张,大大方方的道:“虽然并非有意,但是,殿下需要孤王负责吗?”

魏珏的确不是有意的,他原本是来问一问她愿不愿意做他的妃子。

然而,才进了屋便发现里面没有人,只凭借修行之力的直觉顿住脚步,然后便听到这姑娘一句怨气十足的喊声。

而且,她喊得还是自己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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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七十八章 做不到

魏珏说要对她负责?

师攸宁不再恨不得将自己挤进浴桶的木头里做缩头鱼。

她惊讶的看着眼前的男人,他那双深邃的眼看着自己的时候,似乎比往常多了些东西。

那种欣赏的的目光,还有隐约的暧昧

难道,魏珏终于良心哦不,是审美正常了,觉出自己的好来,所以想追求自己?

就说嘛,自己这般一个容颜无敌的美人鱼,他不喜欢才是怪了!

师攸宁尾巴轻摆,扒在靠近魏珏一边的浴桶边上。

她仰头看他,真挚道:“本殿对陛下一见钟情,陛下如今也喜欢我了,是么?”

喜欢,那是什么东西?

魏珏看着眼前少女,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捻起她肩膀上一缕湿漉漉的发丝放在鼻端轻嗅了嗅:“遥儿,你愿意做孤王的女人吗?”

遥遥儿?

师攸宁抓着浴桶的手指收紧,魏珏知不知道他自己是个什么样的存在?

面无表情的时候已足够吸引鱼,如今慵懒又随意的模样,他还握着自己的一缕长发,这是赤·裸·裸的犯规啊!

不对!

慵懒或者随意,或者说是漫不经心,哪一种都不是表白时正常的反应。

魏珏在色·诱她!

所以,有阴谋

师攸宁鱼尾轻摆越出浴桶,那一缕原本在魏珏手中的发丝亦抽了回来。

指尖之物骤然抽离,魏珏竟生出怅然若失之感。

他不动声色的将双手负于身后,冷静淡然的看向方才明明意动神摇,却很快恢复冷静的人鱼少女。

她的腰可真细,更白的似要泛光,皇帝陛下心道,只是不知一手掌握的时候,会是什么感觉。

师攸宁这一次却是捕获了俊挺高大男人眼中的惊艳之色,心里很得意了一瞬。

她周身还带着沐浴后的湿意,不过倒没有什么直接蹦出浴桶的羞赧之色。

这却是作为人鱼的好处了,腰部以下是鱼尾,胸口在变成人鱼时便会被细细的鳞甲覆盖住关键部位,就像是现代世界的比基尼那般。

不用担心zou guāng,而且还十分性·感。

“陛下方才说,要我做你的人?”师攸宁往前站在魏珏的面前:“是什么让陛下改变了主意?”

“殿下不是对孤王一见倾心?”

魏珏从不是委屈自己的人,他遵从自己的心,揽住了身前少女那纤细的腰肢:“如今遂了你的愿,有什么不好?”

他若想要什么,自去取便是,从不将希望寄托于喜欢之流的无稽言语上。

譬如现在,魏珏察觉了自己对这人鱼少女的兴趣,便不会反对吕延所说的将其收入后宫的提议,甚至自己亲自来问这少女是否答应。

当然,她原本就觊觎自己的样貌,又怎么会拒绝呢。

“那陛下,可喜欢我?”师攸宁注视着眼前男人那双看似深邃多情,但实则内里半点波动都没有眼,心底已隐约有了答案。

“还是个孩子,喜欢是什么?”魏珏握着少女腰肢的手指收紧,拇指轻动感受她肌肤的柔滑:“你被孤王所吸引,留下来,嗯?”

师攸宁叹口气,原来这还是个铁石心肠的人,连喜欢是什么都不在意,竟然又是她自作多情了!

算了,喜欢是可以培养的,如果走日久生情的路也不是不可以。

师攸宁重新打起精神,眼眸弯弯带着笑意,细白的胳膊亦攀上他的脖颈,至少现在他已经对自己感兴趣,不是吗?

“那陛下,打算什么时候娶我?”她问。

只要自己成为魏珏的皇后,那这一世的任务就完成了,随后想怎么扑腾就怎么扑腾,还怕不能让他对自己倾心?!

“娶?”魏珏拧眉,觉得眼前的少女在某些事上实在单纯的有些幼稚。

他是人族帝王,若是宠幸一个异族还说的过去。

可要是说娶,那自然还是人族知书达理的千金更能胜任皇后的位置。

人鱼族虽然美貌多情,可是性子不免凶悍粗陋,妃位已经是最好的待遇!

看着眼前人鱼少女期待中的目光,他松开了她的腰身,眸色暗沉无情:“殿下,你要求的太多了,人鱼族想必也从未有过与人族或兽人族成婚的先例。”

三族之间互相鄙夷但又互相吸引,各自豢养的异族"qing ren"不少,但要说起嫁娶来,却当真是没有的。

师攸宁明白了,她收紧自己的手臂,面颊在眼前人胸口贴了一瞬,算是对自己自作多情的安慰。

下一刻,她退离了魏珏近前:“陛下,我说的喜欢,是两情相悦。”

“不可能。”魏珏回道,他是如此的俊挺傲岸,但此刻又是这般的无情冷冽。

师攸宁却并不退缩,唇角荡出无奈的笑纹,可爱之中犹带黯然:“我从看到陛下的第一眼便倾心于你,但我若喜欢一个人,那人必定也要全心待我,以妻位相待,一生只爱我一个。”

这要求何其苛刻!

魏珏心底震然但却不肯表露分毫,只毫不犹豫的道:“殿下的要求,任何一个人族都做不到!”

师攸宁明白魏珏的潜台词,人族一个普通百姓都接受不了人鱼为正妻,更何况他是人族至高无上的帝王,三宫六院天下美人尽可挑选。

气氛至此僵持。

然而只是一息,那人鱼少女尾鳍轻摆,目光真挚又热烈:”可是陛下,我还是喜欢你喜欢的不得了,你一日不立后,我便一日等着你来求娶。“

“你"魏珏想不到她竟这般不屈不挠,俊脸上的淡然终于皲裂,露出那么一小丝的诧异。

“陛下且看着吧,本殿终有一日会成为这万里海波的主宰。”师攸宁骄傲道:“若我为王,陛下若是愿意,本殿便敢许你王夫之位。”

大魏女子饱读诗书性情内敛,魏珏却是头一次听得这直白至此的话,不由无奈扶额,低声一笑道:“孤王等着殿下成为女皇的那一日,至于王夫之位,却是不必了。“

笑起来也好看!

师攸宁又欣赏了一波美色,退而求其次道:“至少陛下现在已不讨厌本殿了,对吗?”

魏珏不答,只略动眉峰,等着眼前少女接下来的话,她这般活泼热烈,当真是他生平仅见。

他这沉静等待的模样,看在少女眼中无异于特赦,闻言眉飞色舞道:“那陛下日后便叫我遥儿吧,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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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七十九章 人鱼族

遥儿?

唇齿之间将这两个字略做思量,魏珏到底还是没有叫出来。

他提醒眼前的少女道:“殿下如今最好将心思放在正事上,人鱼族内的事你若不能控制,那咱们的合作,孤王随时可以终止。”

这不是倒打一耙么?!

师攸宁不服气的想,明明是魏珏主动来找她,还提出要自己跟随他,现在却说自己没有正事

然而,不待她说些什么,男人已毫不留恋的转身离去。

不过,师攸宁觉得表明心迹倒也不是没有好处,魏珏在某些事上对她宽容了许多。

譬如,她可以肆无忌惮的欣赏他的一举一动,这人顶多冷冷的瞥她一眼,却不会多说什么。

再譬如,偶尔也能在魏珏用饭的时候蹭一顿。

师攸宁虽然接收了宿主的记忆,但她作为人的本性已经根深蒂固。

在她看来,人族的食物自然比人鱼族的要强不少,而魏珏这个帝王的膳食更是人族之中的顶尖存在。

“陛下,您对那人鱼族皇女"吕延欲言又止。

魏珏的视线还留在奏折上,漫不经心道:“先生是想问让喻星遥进宫之事?此时作罢吧。”

他指尖轻捻,想起曾经见过的那一小片雪白的肩膀,还有那段纤瘦的腰肢,而后又断然将这段情景抛于脑后。

吕延知道年轻的帝王所做的决定向来极少更改,只道:“臣明白。”

实际上,他对皇帝改主意的缘故十分好奇。

可是为人臣的,有些时候好奇心并不是个好东西。

万事都商议妥当,于师攸宁在此间世界苏醒后的第五日,她与魏珏约定,在夜半三更时候离开人族的船队前往人鱼族。

既是秘密合作,师攸宁要离去,对外宣布的缘故乃是她自己逃脱,因此来送她走的只柳西扬一人。

“陛下,喻星遥说想让您亲自送她离去。”柳西扬看着那就着烛火读书的俊挺男人道。

魏珏目光落在跳动的火焰上,简洁道:“可。”

“陛下,她还说,想要您准备一件信物。”柳西扬在帝王极具压迫性的目光下硬着头皮道:“皇女的意思,有了信物,日后联络起来也方便。”

“她还说了什么,一并说完吧!”魏珏沉默片刻,扔下手中的书站起身来。

他心道,大魏皇宫之中宫人数千,可也没聒噪成她那个样子。

偏生她身份特殊,如今轻不得又重不得!

柳西扬偷觑帝王的面色,喻星遥那般多的要求,陛下竟不生气么?

他又道:“皇女说,他那族弟放在哪里都只有浪费粮食一个用处,便不带走了。”

月半弯,星坠碧空,下面是永不停歇涌动着的深蓝色的海水。

师攸宁站在船头很有些跃跃欲试。

她如今竟成了条鱼,早八百年这可是想都不敢想的。

“怎么,不敢去了?”魏珏看向立在船头的少女。

她穿着人族女子的衣裙,夜风拂过裙角翩跹,竟份外柔美可人。

“信物!”师攸宁伸手。

她便见身形高大挺拔的男人随意拽下自己腰间系着的一块玄色盘龙佩。

那玉佩在男人修行力的控制下,轻飘飘的落在了师攸宁的掌心中。

师攸宁把玩着这块玉佩,心中略满意。

大魏以玄色为尊,这玉佩她见魏珏日日都随身带着,显然是重要的东西。

“你从小便爱护弟妹,尤其关爱堂弟喻骏,为什么如今反而不带他走了?”魏珏问。

师攸宁诧异一瞬,脑海中却浮现前世喻骏站在离火谷上对宿主的刻薄言语。

她摇头笑道:“失望积攒多了,终有变成绝望的时候,我将他当做亲弟,他看我却不过是可利用和攀附而已,我以后不会那么傻了。”

“你倒也不是太蠢!”魏珏回道。

他想起那喻骏在受惊吓时,不但将人鱼族的事合盘托出,更几次三番的提及二姐姐身份尊贵,可以来换他的事。

现在看来,既然她自己意识到了喻骏心思不正,那自己就不必提醒了。

“陛下是在关心我么?”

原本眉间攒着黯然的少女目光陡然一亮,几步跑到语气冷硬的皇帝陛下面前:“本殿离开后,劳烦陛下每日都想一想我。”

候在一旁的柳西扬莫名觉得自己的存在似乎有些碍事。

可是,让除却勤政便再无其他爱好的陛下去想一个人,这还真是件难以想象的事,柳西扬又不由自主的竖起耳朵。

“殿下若是将这不屈不挠的精神用在族中之事上,想来你很快便能心想事成。”魏珏对这少女隔三差五的胡乱言语已经习惯,不疾不徐的提醒她道。

师攸宁扬眉,眼眸盛满笑意:“这是我的事,陛下要紧的是记得守身如玉,你若是娶了别人,我可就不要你了!”

“咳咳咳咳咳"柳西扬终于忍不住,捂着嘴在帝王冷冽的目光中消失在了船头。

“孤王的终身大事,就不劳皇女费心了。”魏珏有些头疼。

他堂堂男子,被一个小姑娘说要不要的,实在是

魏珏手指微动,以属于混沌地境大圆满的修行力,强制性的将眼前喋喋不休的少女送到海面上。

师攸宁潜入海中,再冒头时已经是人鱼的形体,银尾微弯墨发飞扬:“魏珏,后会有期!”

魏珏注视着光·裸着肩膀,胸口微微隆起,美的就像是月下精灵的少女,终究没有将拒绝的话说出口。

他微微颔首,而后转身离去。

这般半分都不动容的样子,还真是不甘心啊!

师攸宁轻声道:“碧海倾天!”

胸口碧蓝色珠子光芒大放,卷起一波海浪直升半空,而后散落一片细雨。

然后,这雨毫不意外的将那不解风情的男人浇了个正着。

魏珏转身,看那人鱼少女得意洋洋的在海水中沉沉浮浮,原本欲以修行力隔开雨幕的念头便又消了下去。

算还她那日受伤的一回吧,他想。

入海之后,师攸宁感觉全身上下的毛孔与鳞片没有一处不熨帖。

她鱼尾一甩便能在海水中潜出十几米远,若是用上修行力,几息便能出现在几十甚至上百米的地方。

有几次行的横冲直撞了,竟直接碰到什么撞翻什么,简直像行走的炮弹,还是势不可挡的那一类。

难怪人鱼族能称霸海洋,她这看起来娇弱的小身板都有这般强悍的爆发力。

偶然有被师攸宁这一番动作惊醒的海底生物,胆小的早便蹿的远远的,免得小命有危险。

有那胆大的,怒气冲冲的游过来,待看到那欢畅飘荡的竟是人鱼后,便又悄悄的缩回了脑袋。

那可是人鱼啊,惹了还有小命在么?!

师攸宁一路游游停停,在第二日太阳初升时候才到了记忆中人鱼族的驻扎地。

说是驻扎,此处乃是一座巨大的珊瑚山。

人鱼族的洞府就于这珊瑚山开辟出来,其中装点无数的奇珍异宝,金光灿灿华美异常。

而这珊瑚山再往上,露出水面的却是一处面积不小的海岛。

海岛亦是人鱼的地盘,建筑却是仿照人类的宫殿,供一些喜欢化成人形的人鱼生活。

更重要的是,人鱼族在外头或骗或抢回来的人族与兽人族就被囚禁在此地,或为奴隶或为**,总归是逃不了的。

然而,这样珊瑚山与海岛依傍着的巨大建筑圈,不过是广袤无垠的海中人鱼族的其中一处驻扎地罢了。

而师攸宁所到的这处驻扎地,居住者乃是人鱼族的四大家族以及皇族,就像中原人族之中被众多城池拱卫的帝都一般。

人鱼族皇宫,

“她回来了?”贝依丹急切道:“那骏儿呢,可和喻星遥在一起?”

人鱼侍女摇头:”禀告王妃,皇女孤身一人,咱们的人并未发现喻骏世子的踪影。"

师攸宁若在此处,定然会发现这摄政王妃竟是个熟人,乃是前世她所见过的,鄙夷的责骂过宿主的喻骏的母亲。

“我的骏儿”贝依丹掐着侍女的胳膊:“去找摄政王,告诉他,咱们乐不思蜀的皇女终于回来了!“

喻星遥竟如此没用,枉费自己那一番恳求!

贝依丹心头又恨又痛,出事的为什么不是喻星遥?

她的骏儿既救不回来,那喻星遥也别想好过,雍容华贵的女子眼中泛出怨毒的光。

师攸宁作为皇女,不单在水下有属于自己的宫殿,在岛上亦有住所。

她在海里游的累了,此刻便直接上了岸。

一刻钟后,师攸宁被堵在了回自己宫殿的路上。

“星遥啊,你可回来了!”中年男子拖着一条金色的鱼尾,像是刚从海水中上岸的样子:“你这些日子去哪里了?人族如今驻扎在海岸上,万万不能再出去游逛了!”

喻惊鸿!

师攸宁发觉喻惊鸿这话一出,他周围跟着的人亦面色不好看。

堂堂皇女失踪数日,而且看着样子竟是上岸玩闹去了。

若是平日里也便罢了,到底有摄政王处理族中的事,可眼下人族大军压境,怎地竟还这般不知深浅?

“二叔,对不起,让您担心了!"师攸宁不好意思的道:”我知道如今是多事之秋,本不该随意离开族中,可是喻骏既做了人族的人质,我身为族中皇女,怎能不去打探消息!“

什么,打探消息?

原本面色不好的众人鱼疑惑起来。

“星遥,你定然是累坏了,还是快去休息吧。”喻惊鸿连忙道:“骏儿前几日还念叨你这个二姐姐呢,怎么会出现在人族。”

“是吗?”师攸宁看向不远处赶来的贝依丹:“几日前二婶哭着来求,星遥以为二叔"

“胡闹!”喻惊鸿愈发遮掩:“你二婶日日和二叔在一起,我怎么没听她说起这事。”

他一面这般说着,一面冲妻子使眼色。

这是两人商量好的,既然喻骏暂时救不回来,那不如利用此事让喻星遥被族人所弃,自己正好借两族开战独揽兵权。

兵权到手了,定能将人族打个落花流水。

到时候要救回喻骏,想来不是多困难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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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八十章 辨是非

师攸宁看到便宜二叔喻惊鸿与二婶之间的眉眼官司,心道这两人做的可够绝的。

前世宿主救了喻骏,结果自己身陷囹圄。

这两人便将宿主编排成出去游玩结果不幸被擒,让宿主这个皇女的声望跌了一大截。

如今自己孤身回来,竟还躲不过被诬陷不务正业的名声么,笑话!

“二婶,我见到喻骏弟弟了。”师攸宁不轻不重的提醒。

“什么?”贝依丹既惊且喜。

“王妃,星遥好不容易回来了,有什么事等她休息过再说吧!"喻惊鸿连忙道。

稍后他便将堂堂皇女在战时还出门游玩的事散布出去,名声这东西,坏了再想补,那可不容易。

“星遥,你外公这些日子十分惦念你,回来了就好啊!”跟在喻惊鸿后面的曲清关切的看着外甥女:“过去的事便不要再提了,人回来就好!”

“舅舅?”师攸宁看向曲清。

这位舅舅没有继承外公的杀伐决断,天赋平庸性子温软,倒是和以前的宿主十分像,果真是外甥似舅么?

只是什么叫过去的事不要再提,舅舅替她遮掩是好心,可是不正中俞飞鸿下怀么。

师攸宁摇头道:”舅舅,我还撑得住,二婶如今牵挂着喻骏弟弟"

俞飞鸿此刻已经钳住了妻子的胳膊,提醒她不要乱说话。

贝依丹心头急切,她每每见到喻星遥这张脸就恨不能让这个外甥女去死,可是她的骏儿,她的孩子啊!

“星遥,你见到骏儿了,他怎么样?”贝依丹急切道。

喻惊鸿心头大恨,蠢妇!

儿子可以再生,可能将喻星遥这个皇女踩进泥地里的机会,又能有几次?!

“二婶,你知道,我本来不该在人族对我族虎视眈眈的时候去寻喻骏弟弟的。”师攸宁叹息一声,却是欲言又止。

贝依丹如今乱了心神,甩开丈夫拉着自己的手,殷切的看着面带愁绪的少女:“星遥,二婶那也是没办法的事,骏儿一向跟你最要好,而族中御水之术能比得过你的没有几个,二婶实在是

她捂住脸,泪水从指缝之中流淌出来,落在地上化成一颗颗珍珠。

“星遥,你真的是"

曲清看一眼脸色难看的喻惊鸿,再次确定道:“你果然是去救喻骏了,而不是出去游玩,你不在的这几日,我们日日都提着心。”

“是啊,殿下往后可不能这般只顾私情,却将族中事甩在脑后了!”站在曲清旁,面容严肃的韦向海道。

“舅舅,韦叔叔,星遥知道错了,也是那日二婶伤心的几欲昏厥,我是小辈,怎能看着长辈那般彷徨无助而不作为。”

喻星遥老老实实的认错,果然见在场的几人除却俞惊鸿面色尴尬外都对她缓了神色。

当然,这缓和了神色,更多是因为贝依丹的话已经足以说明,她并非像喻惊鸿说的那般是不顾族中生死去逍遥的人。

师攸宁心知危机已解,又道:“只是星遥也不止为喻骏的事,更是为摸清人族军队的一些情况,虽然险些被那人族皇帝魏珏所擒,但好在颇有收获!”

“那魏珏听说已经是接近开元天境的大高手,殿下能在他手里逃脱,当真是幸运极了!”

瘦高的木氏家主木宿赞道,又看向面色不好的摄政王喻惊鸿:“殿下不在的这些日子摄政王夙兴夜寐,为了族中之事竟连亲子都顾不上,当真是让我们这些族人惭愧啊!“

木宿好几十岁的人了,自然是知道如今摄政王喻惊鸿对人鱼族王位的觊觎之心,可惜皇女性软弱好欺,他们木氏一族还是明哲保身,两边都不得罪的好。

“木叔叔说的是。”师攸宁附和道,心中却道俞惊鸿这回为了让她名声扫地,将人鱼族的几大势力找的挺齐全嘛。

“星遥,你快说啊,骏儿如今如何了?”贝依丹催促道。

她从不将喻星遥的皇女身份看在眼里,可是与喻星遥说话的都是族中权势顶尖的人,她不好插嘴,如今好不容易逮住了空,当真是急的手脚俱慌。

“殿下不是说见到了喻骏,他到底如何了?”贝氏家主贝依山圆胖的脸上肥肉颤了颤,很关心外甥的安慰。

师攸宁对贝家没有好感,对贝依丹催促的态度更十分嫌恶,她看向喻惊鸿。

谁意图冤枉她,那就让谁低头了才算。

然而,在众人看来,身量纤细的少女面带犹豫的看向衣冠华美气势非凡的摄政王,似乎是忐忑这位叔叔还不相信她的话。

果然,师攸宁轻声细语道:“二叔,您相信星遥,我真的不是贪玩,倒是喻骏弟弟,他亲口对我说,自己是在人族的集市上游玩时被抓,身边的护卫已经全军覆没!”

俞飞鸿强自按捺了羞恼之意,安慰面前的少女道:“都是二叔错怪了你,二叔这些日子实在是太忙了,星遥你辛苦了,骏儿如今如何了?”

几个家主还沉得住气,倒是他们身边跟随着的护卫听到摄政王亲口认错,互相视线交错,俱是原来皇女当真是被冤枉的,去外头玩耍结果被擒的乃是喻骏的惊讶。

就说嘛,皇女温柔又宽和,怎么会作出这等在战前游手好闲的荒唐事来!

“喻骏弟弟他只是受了些小伤,”师攸宁犹豫道。

“还有呢?”贝依丹见她犹豫,不依不饶道。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二叔二婶,还有几位家主叔叔,咱们稍后议事厅说话吧。”师攸宁沉默片刻,旋即回道。

这个侄女这般吞吞吐吐,是在掩盖什么?

喻惊鸿心下猜度,直截了当道:“星遥啊,你婶婶都担忧成这般模样了,有什么话你便一体说了吧,也免得我们悬心。”

“摄政王方才不是还说殿下劳累,先去歇息的么?”韦向海冷笑一声道。

他虽然也失望皇女脾气好过头立不起来,可是作为先王最信重的臣子,自己总还要护着他唯一的女儿不受责难的!

“韦家主,你这是什么意思?”喻惊鸿不满道:“星遥方才说了,不单是骏儿的事,还打探到了人族军队的事,本王着急有什么不是处?”

“两位叔叔稍安勿躁,既然二婶焦心,那星遥便告诉你们吧。”师攸宁敛眉道:“喻骏弟弟他将族中几处聚居地,以及战力分布等要紧事,都告诉人族那位皇帝了。”

“你胡说!”贝依丹尖着嗓子道:“你弟弟已经被抓,不知受了多少苦,如今你还要污蔑他!”

“星遥,这样的话怎么能乱说,岂不是扰乱军心!”喻惊鸿皱眉。

“殿下,这可是真的?”韦向海阴沉着脸:“若真是如此,人鱼族岂不是要损失惨重!”

“殿下,救不出骏儿大伙都不怪你,可你不能因此坏了骏儿名声啊!”贝依山阴阳怪气道:“那孩子有我贝家的一半血脉,最是纯真良善的性子,怎么会作出这等叛族之事!”

便是有,那也得捂紧了!

木氏家主没有开口,只思量着那喻骏如今到底被擒,还是要做好最坏的打算,不管是降还是逃走,自己一族可还要绵延血脉的!

听得动静围拢过来的人鱼族的族人亦惶惶不安的讨论着,有说不可能的,有说若是真的,人鱼族岂不是要被屠戮,吵吵嚷嚷的混乱一片。

“安静!”师攸宁提高声音道:“是非曲直都在这里,你们自己看吧!”

她运起修行之力,将从魏珏那里讨来的水境片段放出。

水境以水为媒,被拥有水系修行力的人记载了当初喻骏被擒后出卖人鱼族消息的画面,还有宿主去救他,结果中途却被喻骏推出去挡箭的情形。

这两件事都发生在宿主的人手还没有被师攸宁接替的时候。

水镜漂浮在整个岛屿的上空,无数人鱼以及被俘虏的兽族和人族,全部都目睹了平日里一向以纯真良善示人的喻骏,这位摄政王独子匍匐在地惶惶不安的场景。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我是人鱼族摄政王的儿子!”

“我什么都说,求求你们,放过我吧!”

“人鱼族最尊贵的是我那二姐姐,她是族中如今唯一一只银尾人鱼,许多族人都说她可以进阶开元天境,你们去抓她,不要抓我!”

喻惊鸿又惊又气,面色发白神色狠戾,挥手便要将这水镜打散。

韦向海阻止了他的动作。

比起一向养尊处优的摄政王,他却是货真价实的一员猛将,哪里是喻惊鸿可以招架的。

“天呐,那是喻骏世子吗?”围拢成群的人鱼中,有人鱼吃惊的道。

“世子是着魔了吗,他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另一条女人鱼道,她捂着嘴眼睛瞪的老大,不敢相信自己曾经钦慕过的世子竟是这样一个软骨头。

“他算什么世子?”退役的一个人鱼士兵咬牙切齿:“还是皇族呢,竟然对低贱的人族这样卑躬屈膝,真是丢脸!”

“"

很快,水镜的画面陡然一转,

漆黑的夜空,连接无穷的战船,无数火把聚集围拢着被困在一艘战船上的少年男女。

“是皇女和喻骏!”一个人鱼小孩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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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八十一章 得人望

师攸宁注视着水镜中,以一己之力阻挡无数人族的攻击,将喻骏牢牢护在身后的人鱼少女。

这是真正的喻星遥,即使已经累的面色发白,即使手足都受了无数的伤,却还让喻骏毫发无损的好二姐姐。

可是,喻骏他配吗?

果然,喻星遥体力有限动作稍有迟缓,一支冷箭便射向了躲在她身后的喻骏。

那少年面白如雪清秀纯真,可是在这一支箭射来的时候,他却猛然将身前的少女推了一把。

“真是混账!”老人鱼拐杖杵地,怜惜的看着那被冷箭划伤胳膊的少女。

“人鱼族怎么会出这么一个败类!”更多的人鱼族斥骂道,早已忘记被他们责骂的少年可是身份尊贵的皇族。

这样的皇族,有什么值得尊敬的?

“皇女为什么要去救他!”年纪不大的人鱼少女望着那受伤的银尾人鱼,摇晃父亲的胳膊:“他长的好,可是太坏了,应该丢去狼鲨族的地方被吃掉!”

”不要瞎说!“人鱼父亲捂住女儿的嘴,忌惮的看一眼不远处的摄政王夫妻,小声道:”皇女是咱们下一任的王,她是个善良的人鱼。“

”皇女,不要管他了,快跑啊!”三个挽着胳膊的人鱼族少女泪眼汪汪:”皇女,快跑啊!‘

喻惊鸿面色青白一片,周围族人一声声的鄙夷与斥责将他淹没。

他想要将水镜打破,可是每次出手都会被韦向海阻止。

“哥哥,求你!”贝依丹祈求的看向贝依山。

“你养的好儿子!”贝依山胖脸挤的只剩两道缝隙的眼射出羞怒的光,索性偏头当自己不存在。

如今群情激奋,他若是打破水镜,岂不是让族人以为他与喻骏是一丘之貉!

其实水镜的画面说到底不过才一刻钟。

可是一刻钟之后,师攸宁已经收获了一地跪拜在地的人鱼族人。

“殿下安然无恙,我们就放心了!”

“殿下,你要保重身体啊!”

无数人鱼族人大声的喊道,看着站在人群中央那个银尾璨然的少女。

他们以前只以为皇女虽然性子很好但软和的过头,可是看到她为了救喻骏而拼死一搏的时候,人鱼族的血性被激发了出来。

即使皇女如今看着平和又如何,一旦族内有什么难事,他们有理由相信,皇女一定也会倾尽全力的保护他们。

原本走到哪里都受族中人尊敬的摄政王喻惊鸿夫妇,如今头一次被堂而皇之的忽视了。

子不教,父之过!

虽然人鱼族没有人族那许多繁文缛节,可是该有道理和规矩却也不少,养出喻骏那样软骨头的父母,谁知道暗地里是什么样的!

对了,之前皇女才回来的时候,竟被摄政王堵住污蔑她才是上岸游玩的那一个,当真是过分!

有几个最开始便停留此地的人鱼族人心道,皇女如今已经成年两年了,早便不该有摄政王的位置,可是摄政王还独揽大权,也不知安的什么心!

眼下族人情绪激动,师攸宁好一番安抚才让人群散去。

再看便宜叔、婶那难看的面色,她心情大好,多亏了魏珏将这两段水镜留影交给她,这翻身仗打的太回本了。

“二叔,二婶,喻骏弟弟也是被吓破了胆,他还小,你们不要太难过。”

师攸宁一副不计较的样子安慰道:“回头咱们好好谋划一下,总要将人救回来才是!”

贝依丹从未这般被人指着脊梁骨戳过,方才族人那般多,她也不敢反驳,此刻冷哼一声兀自哭泣着去了。

贝依丹能使性子跑了,可喻惊鸿却不能逃脱,只恨恨骂道:“那个混账东西,死在外头才好!”

语毕,他阴沉着脸再不开口。

“星遥,不是你的错,你已经尽力了。"曲清安慰外甥女道。

“殿下长大了。”韦向海欣慰的看着眼前的少女,他从她的身上看到了先王的勇武与血性。

“殿下此番想必受了不少苦,咱们这些老家伙都别再堵着了,让殿下先去休息吧。”木氏家主打圆场道。

[主人威武!]龙凤册蹲在师攸宁的肩膀上,惬意的打了个转。

[喻惊鸿经营多年,如今不过是小跌跟头,还差的远呢。]师攸宁摇头失笑:[那几个家主,你怎么看?]

如今首战告捷,师攸宁需要与人交流来捋一捋思绪,免得兴奋太过再大意了。

龙凤册以前都是做体力活的,如今收到个脑力问答,激动的差点没从师攸宁的肩膀上跌下去。

[人鱼族四大家族曲、木、贝、韦,曲家是主人的舅家,肯定是向着咱们的,木氏家主老奸巨猾看样子要中立,贝家是王妃的娘家,肯定指望不上,韦家主看起来很奇怪,似乎不好争取!]龙凤册稚嫩的声音一板一眼的想起。

[你这小东西倒还挺聪明!]师攸宁称赞道。

她想了想又道:[韦家主是父王的亲信,虽然看着不好相处,但只要我表现的可堪辅佐,他一定会支持我的。倒是舅舅家,舅舅胆小怕事,外公年迈,还是要去曲家一趟才好。]

[主人说的是,那木家呢?]

龙凤册得了师攸宁的赞赏,兴致勃勃的分析道:[摄政王府本身就是一大势力,若没有木府的支持,咱们顶多打个平手。]

[这世上没有绝对中庸的人,只是看咱们能不能找到让木家投靠的筹码。]

师攸宁进了自己的宫殿,这才舒缓的展了展双臂:[问题总有解决的时候,咱们先歇一歇再说!]

宿主性子温柔,住所也装点的十分雅致,师攸宁蜷在自己水床上,舒缓的沉入水底。

说是水床,乃是岛屿上修建的一处泳池,这样人鱼族既可以在苏醒时便出现在陆地上,又能于休息时栖息水中,得以最大程度的缓解疲劳。

只是还没有睡熟,她便听到低低的哭泣声。

人鱼族五感发达有时候也不是好事,这哪里还睡得着!

师攸宁尾鳍一甩浮出水面,看向寝房外:”谁在那里,进来说话!"

哭泣的是自己宫中的人鱼侍女。

那侍女唇红齿白长的十分可爱,只一双眼红肿着,看样子哭的不是一天两天了。

“小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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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八十二章 怎么敢

师攸宁认得眼前的小侍女,她是自己的侍卫统领喻黯的妹妹。

小佳因为年纪小,在喻黯的请求下宿主将其调来了自己的宫里,如此也方便照顾。

但宿主却很少使唤她做什么。

“你怎么了?”师攸宁问。

这孩子怎么会哭的这般惨,喻黯就这一个妹妹,她可不能辜负人家的托付。

她记得前世的时候,宿主被许多人抛弃,可是那仅有的几个护着她的人中,便有小佳的哥哥喻黯。

这位侍卫统领为宿主流尽了最后一滴血,最终因为阻止喻惊鸿将宿主带去离火之地而死。

在宿主的记忆中,喻黯是一个如清泉一般透彻清朗的青年。

他天赋出众心性疏阔,不比魏珏身边的柳西扬差。

看着眼前眉眼倦怠但仍旧美的勾魂夺魄的少女,喻小佳攥紧了手指。

她想起那些侍女姐姐们说的话,皇女虽然心地善良,但是却从不肯违背摄政王和摄政王妃的话。

哥哥是被摄政王下令关起来的,她求情会有用吗?

还有,哥哥被带走时还说不准她去求人,尤其是不准告诉皇女他被关起来的事。

哥哥说:“小佳听话,哥哥会没事的,只要殿下回来了,摄政王就会放我出来的,咱们不能给殿下添麻烦!”

喻小佳抿唇,明明眼圈儿都红了,但却最终决定不吐露一个字。

“小佳,有人欺负你了?”师攸宁在水流的托举下离开池子,落在眼圈红红的少女面前。

她看起来年纪不大,也就十一二的样子,难保不会被其他年纪大的侍女欺负。

“殿下是被小佳吵醒了吗?”喻小佳垂着头,绿色的尾鳍不安的挪动了一瞬:“小佳知道错了,小佳不会再出声了。”

“那是小事情,小佳这么难过,本殿想知道原因。”

师攸宁将小少女黏在面颊上的发丝拨到耳后:“你哥哥将你托付给我,你若是受了欺负,你哥哥会难过的,对不对?”

听到眼前少女提起哥哥,喻小佳泪水夺眶而出,掉落在地的泪水落地成珠,带着一圈绿色光晕的珍珠砸的满地都是。

“殿下,你救救哥哥吧,你去看看他,他总是被带走,每次回来都要养好长时间的伤,哇"

“你说什么?”师攸宁震惊不已。

喻黯是父王还在时候指给她的护卫统领,她搜寻记忆并未发现宿主惩罚他的事,更不要说总是被带走,还养伤?!

身为皇女身边的贴身护卫,谁敢动他?

不对,有一个人敢!

师攸宁须臾之间心中已有了计较,她擦去喻小佳面上的泪水:“我一定会救你哥哥,只是小佳,你要将你所知道的事都告诉我。”

“我我也不是很清楚,我撞见过哥哥给自己上药,有时候他好几天不见人,回来就受伤了,是棍子的伤,还有鞭子的!”

喻小佳抽抽噎噎的道:“殿下,哥哥说不要我告诉你,哥哥这几年总是会受伤,他说你回来了他很快就回来,可是可是小佳想他,担心他啊!”

“那你知道她关在哪里吗?”师攸宁问。

喻小佳点点头:”哥哥总被那些人带走,我偷偷跟了去,在暗牢!“

师攸宁心头蓦的一沉,暗牢位于珊瑚山的最底层,便是满月时的月光也照不进去,是囚禁人鱼族中罪大恶极之徒时才会动用的地方。

“不哭了,我这就去带你哥哥回来,乖乖等着,知道吗?”她抱了抱喻小佳小小的身体,而后扬声道:“来人!”

暗牢,

鱼尾晦暗一片,上头虬着无数伤疤的人鱼推开甬道中其中一扇石门,眼中闪着暴戾而兴奋的光芒。

他手里握着鞭子,进门便在地上狠甩了一鞭:”在最高贵美丽皇女身边随侍的统领大人呵该享用你今天的午饭了!‘

牢房三面围着石墙壁,石壁上镶嵌着几个拇指大的夜明珠。

这么大的夜明珠在人族眼里是宝贝,对人鱼族来说却是下等货色,便是照明也有些寒酸。

夜明珠让本该漆黑的牢房转变为昏暗,

在一片昏沉中,可以看到正对着牢门的墙壁上挂着一条人鱼,

那人鱼双手被铁链吊起,脖子上和腰间亦被铁链束缚,鱼尾处更以铁环束着尾鳍前段,铁环连着地上重达千金的海石。

“不会是死了吧?”拿鞭子的狱卒游到那人鱼囚犯面前,以鞭子挑起那囚犯的下巴。

原本闭目的人鱼双目睁开,比起他赤·裸·精·壮的上身满是伤痕,墨绿色鱼尾更是血迹蜿蜒的惨状,他的眼却亮的惊人。

“你死了本大人都不会死!”他说。

“好一个喻黯,得罪了摄政王大人,你以为你还能得着好?”

狱卒鱼尾一甩啪的打在青年的腰间:“一日三顿鞭,今天这是第二顿,看你得意到几时!”

喻黯痛的闷哼一声,劲瘦的腹肌紧缩一瞬:“要打便快打,你这张丑脸实在是倒胃口,早打完早滚的好!”

“你你你找死!”狱卒嫉恨的看着青年英俊的脸:”要不是上头吩咐不能在你显眼处留伤,看我不弄残你的脸!“

人鱼族不论男女老少,生来便有一张出众的面孔,只有貌美与更貌美之分,却是没有丑的。

除非后天毁损。

而眼前这狱卒,在三四年前曾是为祸一方的恶霸,后来被喻黯擒获丢入这暗牢中。

他的脸正是在坐牢时与同一间牢房的人鱼打斗时毁容,伤好后疤痕从鼻梁穿过,还废了一只眼,要多丑有多丑。

而这毁容的事,这狱卒一并算在了喻黯头上。

他在被摄政王放出来看守喻黯后,每日里都以折磨喻黯为乐。

喻黯讥讽的看了眼前的丑鱼一眼,而后满不在乎的闭上眼。

也不知殿下回来了没有,他担忧的想,殿下太过良善,总是对摄政王的狼子野心视而不见。

可惜自己力量微薄,但愿散布出去的护卫们能将殿下安然的带回来。

要是真有图穷匕见的那一日,挨了一鞭的喻黯闷哼一声,他便是死也要护殿下安然!

“怎么,是在想喻星遥?"

狱卒不满意喻黯挨打却不求饶,他桀桀笑道:”皇女是咱们人鱼族的头一等美人儿,如今还没有婚配呢吧,也不知滋味儿怎么样“

“闭上你的臭嘴!"原本闭目不语的喻黯冷声道:”你说我可以,殿**份高贵,你再敢妄议一句,等本大人出去了,拼着得罪摄政王也一定会将你扒皮拆骨!“

他的目光太凶太狠,狱卒吓得心头一缩:”你敢!你信不信我这就要了你的命!”

喻黯闭上眼,再不屑与这丑鱼理论。

摄政王鞭打他不是第一回,只要自己不投靠他,那伪君子隔三差五便找茬为难。

为难又如何,他却还没胆子杀了自己!

可是,闭上了眼,喻黯预想之中的鞭打却没了动静。

“你信不信,我这就要了你的命!”少女天生嗓音温软,但此刻却在温软之上另有不容置疑的,冷厉狠绝的杀意。

这声音,殿下?!

喻骏睁眼,那一手握着鞭尾的少女,正是他相伴长大,守护了许多年的人。

“殿下,你怎么”喻骏感动之余又觉狼狈,暗牢如此肮脏的地方,殿下这样的人怎么能踏足。

她都知道了?

看着眼前绝美的少女,狱卒目露惊艳,旋即又是不悦:“你是何人,可知私闯暗牢是死罪!"

可是下一瞬,他便看到了这少女那一条即使在这昏暗的地牢中,犹自不能毁损其一分光华的,如月光一般的银色尾巴。

如今整个人鱼族能有银色鱼尾的,还能有谁?

他结结巴巴的道:“殿殿下?”

“解开!”师攸宁看向被绑着的青年,他一身狼狈让她心痛,心痛之余便是无边的愤怒。

这是她来到这个世界之后,第一日如此的愤恨和郁怒,为这个已经伤痕累累但却只顾关切的看着自己的青年。

喻惊鸿,他怎么敢?!

“摄政王没有摄政王的命令,小的不敢"狱卒贪婪的看着面前少女的面容。

他在这暗牢呆了好几年,总听说当今皇女如何美貌绝伦,可是却是头一次真正看到。

“你是说摄政王在日理万机之余,竟还特地吩咐你将本殿的护卫总管囚禁起来,然后肆意欺辱吗?”师攸宁冷斥道。

下一刻,狱卒还没有来得及解释,他便发现自己已说不出话来。

那他片刻之前犹自看的目不转睛的少女,以绝对修行之力的压制,将一根暗牢中随意丢弃的珊瑚枯枝插入了他的胸口。

一众东倒西歪但却战战兢兢的暗牢狱卒站在门口,被那轻灵纯美少女这狠戾的举动吓了一跳。

这位殿下甫一进入暗牢便直冲此处,似乎知道要找的人关在这一间牢房中一般。

而所有开口劝说或是意图阻拦的人,都被她毫不客气的打落一旁,怎么能不让人战战兢兢。

“喻黯,你受苦了。”师攸宁仰面看着被压制在石墙上的青年,认真保证道:“不会有下一次。”

对宿主而言,喻惊鸿之流都是家人,是该信任和宽容的。

可是对师攸宁而言,对她好的她便护着,那些作孽的,哪里凉快便哪里呆着去。

若是不知死活,那她便送他们一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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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八十三章 跟不跟

看着面前少女关切的目光,喻黯心里暖洋洋的,似乎遍布身体的伤痕都不疼了。

可是,在激动之余他又十分窘迫,俊朗爽利的面容颇有些不自在。

他何德何能,竟然能劳动殿下来这肮脏之地:“殿下,属下没事,您回去吧,是属下犯了错,受罚之后再去您面前听候差遣。”

都伤成这样了还赶自己走,师攸宁看着喻黯肌理分明的赤·裸上身一层叠一层的伤,是怕自己因为他与摄政王起冲突,最后再吃了亏吗?

“你的确犯了错!”她冷脸道:“你眼里还有本殿这个主人吗,我都不曾动过你一指头,你倒好,竟白白让人欺负这么多回!”

“殿下,您属下知错,您不要生气"喻黯语无伦次道。

她是他发誓以性命保护的人,怎么会不见她放在心上,他

被这样一个似雪亮长剑一般兼并锋利与清隽两种特质的青年如此的信任和在意,没有人能够不动容,师攸宁也不例外。

"本殿只问你一句,你跟不跟我走?“师攸宁看着喻黯眼巴巴的紧张的看着她,手握成拳才能不泄露面上的疼惜之意。

她只冷声道:”想好了再说,既要跟我,今后除却本殿,不管是谁胆敢伤你一分,定要十倍百倍的还回去,本殿的人,谁敢说个不字!“

殿下说,他是她的人

喻黯尾鳍轻颤,他是出现幻觉了吗?

殿下不单独闯暗牢来救他,竟还是与往日决然不同的强势与坚定的模样。

这样的殿下,似乎不再只需要自己保护,她在某些时候,竟已经能成为他的靠山和倚仗。

她是这么坚决的护着他啊!

“喻黯跟殿下走,喻黯会永生效忠殿下,绝无二心!”喻黯眸光诚挚而激动,似有无名的火焰在烧。

虽然早已预料到喻黯的回答,但亲耳听到时,师攸宁心底也不由涌出一股热流来:”好喻黯,有你这样的护卫统领,是本殿的荣幸!“

她转头看向畏缩着候在牢门前的一群狱卒,想必已经有人去向自己那好二叔报信去了吧,她等着他!

“还愣着干什么,解开这些污糟东西!”师攸宁冷眼望过去:“或者说,你们想和他一样!”

狱卒们下意识的瞥了一眼胸口插着珊瑚枝,死的不能再死的那个同伴。

这家伙以往可是狱中一霸,却被看似柔弱的皇女一招便要了性命,谁还敢懈怠!

狱卒们找钥匙、结锁链、搬石块的忙成一团。

师攸宁看着被解下手臂粗的锁链后,喻黯手腕还有腰间被磨的血肉模糊的惨状,恨不能现在便让喻惊鸿也尝一尝这样的滋味。

最后一道锁链被解下,这些日子被折磨的手脚无力的喻黯陡然失了支撑,不由往前栽去。

喻黯前面便是曾压制他尾巴的巨石,这一摔说不得正要将头部磕在上面。

身边狱卒七手八脚的去接,推推搡搡之间倒是托起了喻黯的尾巴,可是喻黯却头重尾轻的往下栽去。

“小心!”

师攸宁运起修行力将成事不足的狱卒们扫开,还好接住了喻黯的身体。

只是,似乎有哪里不对,她低头去看自己的胸口。

没有想象之中跌破头肩的痛楚,面颊碰在了一处柔软的所在,这是

入目是被银色的细细鳞片罩住大半部分,但犹露出一抹雪白隆起的妩媚又纯真的所在,喻黯只觉脑海之中有一团火轰的炸开。

这是这殿下的

他连忙动起尾巴要游离这让自己无所适从的部位,然而尾巴被海石拉扯了太长的时间,如今又痛又麻竟无法用力。

“别乱动!”师攸宁也有些尴尬,但看到喻黯耳廓通红,心慌意乱到恨不能死过去的样子,她又有些想笑。

喻黯在人鱼族中属于身形修长且健壮的,师攸宁这纤楚的身条虽能运起修行力抱着他,但场面委实滑稽。

再者,就喻黯这脸皮薄的样子,自己要是抱他离开,他怕是日后都觉得没脸做鱼了。

师攸宁最终轻缓的将喻黯放在了地上,一面运起修行力给喻黯过度气力,一面吩咐狱卒去准备海轿来。

海轿与人族的马车相似,只不过拉着轿子在水中滑行的乃是人鱼族豢养的海马。

海轿的速度比起人鱼族自己游水要慢许多,不过胜在不用劳动自身的气力。

刚才那一幕发生的太快,狱卒又被扫落出去,只看见了喻黯被师攸宁接住了,即使有那么一瞬间两人靠的极近,但却没有狱卒深想。

“殿殿下,属下属下能自己走。”喻黯不敢抬头,愈加结巴起来,半点没有自己平日里在旁的人鱼眼中那威风凛凛的,孤狼般狠绝的侍卫统领的样子。

可喻黯愈是躲闪,方才那一幕便愈加在他脑海里无休止的循环出现。

他亵渎了殿下!

喻黯懊恼又自责的想,早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还不如他自己撞在那海石上,或者是在更早的时候,被狱卒用鞭子抽昏过去!

殿下还抓着他的手腕,她的手细白纤巧,比他的手掌要小许多

天呐,自己又在想什么!

喻黯狠狠的咬了舌尖,直到口腔之中弥漫着血腥之味,这才堪堪将自己乱七八糟的念头赶走了一些,只精·壮**的胸膛下,那一颗心跳的飞快,速度甚至要赶上平日里的两倍。

在这个世界,不同的个体修行法门也不同。

师攸宁只能浅浅传给喻黯一些修行力,但再多却是不行。

然而在修行力的传输之中,她更感受到属于喻黯的修行力在其经脉之中极其的混乱,显然是在这暗牢之中受磋磨太过的缘故。

而这样的磋磨,喻黯显然经受过不止一次。

可是他却半点都不曾告诉过旁人,直到为宿主拼上了一条命。

师攸宁心头恨道,喻惊鸿视她这个皇女为眼中钉肉中刺,一时动不了自己,便拿她身边的人出气,喻黯这是代她受过,这个仇她早晚要报!

片刻后,她松开了喻黯的手腕:“你受苦了,回去后好好休养,不恢复完全了不准到本殿身边贴身伺候!“

喻黯急了:”殿下,属下这只是小伤,如今是多事之秋,属下要保护殿下才是!“

“本殿的话,你也不听了吗?”师攸宁不容置疑的看着目露急切的青年。

他怎么会违背殿下的命令,喻黯心道,最终点头道:“属下遵命!"

要快些养伤啊,尽快回到殿下的身边,这样自己才能保护殿下的安全,喻黯握拳暗自想道。

他原本只是万千人鱼之中最普通的那一个,是先王陛下让他有书读有修行力的法门研习,更赐给自己皇室之姓。

是先王陛下和殿下让自己成为了如今的喻黯,他决不能辜负他们的信任!

海轿已经等候在侧,随之而来的还有摄政王赶赴而来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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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八十四章 分尊卑1

第五百八十四章

师攸宁让狱卒将喻黯扶上海轿,吩咐道:”既然摄政王已经来了,那便让他直接来暗牢来拜见本殿吧!“

拜见?

此言一出,狱卒们目露惊诧,而后又齐齐战战兢兢的低下了头。

便是原本半躺在海轿里的喻黯都是一惊。

然而,他看到虽然年纪尚轻,但即使站在这昏暗污浊的牢房中都高贵无匹的少女,又将这震惊转为了平静。

殿**份尊贵又聪慧过人,她想做什么,要做什么,自己只需要听命便是。

反正,他总会跟随她!

师攸宁对众人鱼的震惊并不意外,也更不在意。

反正更震惊的还在后头呢,既然自己接掌了宿主的人生,那便做自己所以为的人鱼族储君,乃至整个人鱼族的女皇!

按照人鱼族地位尊卑之划分,皇女殿下乃是储君,日后更是人鱼族至高无尚的王,整个人鱼族便是如今统领全部事务的摄政王,即使万人之上,在面对皇女的时候也要矮半头。

可是规矩之外还有人情,摄政王陛下更是女皇殿下的亲叔叔。

在以前宿主的时代,宿主与摄政王喻惊鸿见面,往往喻惊鸿有意无意的一句“星遥”出口,亲近又自然的便将该向身为皇女的宿主请安的一节略过。

时日久了,便是四大家族的家主们,多数时候见了宿主都不大恭谨。

长此以往的下来,不论是摄政王还是家主们,遇到宿主原本该是请安问礼的,如今师攸宁不过是提一提“拜见”两个字,旁人都不自觉生出诧异来,岂不可笑!

礼节从来不是摆设,更是划分等级震慑宵小的必要手段。

师攸宁眉梢微挑,尊严与权力,她总会一样一样的收回来,就像是初到人鱼族驻地时维护自己的人望一样。

摄政王喻惊鸿听到人禀报自己那好侄女竟去了暗牢,想起暗牢里有谁,他立时就坐不住了。

喻惊鸿教训喻黯那个桀骜不驯的不是一两次了,反正总能在喻星遥发现之前将人放回去,而喻黯那个护主的怕给喻星遥惹麻烦,竟也一次次的挺了过去。

这一切原本都悄无声息。

可是此次喻骏的事让喻惊鸿丢了大脸,他回去之后又要应付哭天抹泪的王妃,焦头烂额之际便将放喻黯出来的事暂时忘了,却不想竟被喻星遥察觉。

真是翅膀硬了!

喻惊鸿面色阴沉的赶到暗牢,那自己索性就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将喻黯当着喻星遥的面宰了,也让她好好认清楚自己的处境。

自己这个二叔平日里是好脾气,可若是惹急了,也是会见血的!

“皇女人在哪里?”喻惊鸿扫视空荡荡的暗牢入口大厅。

“回禀摄政王,殿下在在关押喻统领的牢房,”回话的狱卒是喻惊鸿的人,犹豫了一瞬又道:“殿下说,让您去去拜见她。”

“你说什么?”喻惊鸿原本怒气冲冲的来,可从这“拜见”二字中嗅到自己那侄女突然变得强势的态度,心中又起些犹疑不定。

“喻黯伤的怎么样?”他问。

“伤势颇重,几乎不能起身。”狱卒回道。

下一刻,他便被眉头紧锁的喻惊鸿扇了一巴掌:“本王说了教训他,不是让你们弄死他!”

“属下该死!”狱卒捂着脸跪在地上,也不敢争辩,只暗恨那看管喻黯的周三下手太毒。

可是周三如今已经死了,再说什么都没用,如今皇女看着比以前厉害不少,他可不敢去触霉头。

喻惊鸿看着暗牢中不远处幽暗的甬道,喻星遥这是因为喻黯受伤太重所以发怒,所以才硬气这么一回?

一定是这样的!

那自己是打压她,还是就此先放过一马?

他有些犹豫,毕竟喻骏如今连累到了摄政王府也被族人们不喜,而喻星遥才出完风头,若是自己此时与她冲突,岂不是要落下话柄?

“星遥啊,你怎么上这里来了?”喻惊鸿进了暗牢,一眼便看到了站在海轿旁边,面容含冰带煞的少女。

他这侄女从来都是浅笑盈面温柔端庄的样子,这还是喻惊鸿头一次看她这般冷着脸。

不知是不是心虚暗中鞭挞喻黯的事,他竟有些不自在。

平心而论,喻惊鸿相貌十分不错。

即使如今已到中年,但岁月雕琢过的儒雅温文,反倒极容易让人卸下防备。

譬如现在他这一脸关切的模样,若不是师攸宁知道喻惊鸿的底细,还真要生出他在为自己担心的错觉。

“皇叔,礼不可废。”面容轻灵纯真的少女似笑非笑。

“这"喻惊鸿原是心虚的,也存了这一次好言好语将喻星遥糊弄过去的心思。

可他见牢中的狱卒都偷偷看自己,又想起白日里被众多族人指指点点的样子,羞恼之意起来,不满道:“星遥,你这是怎么了?怎地突然和二叔这般生分,莫不是有人在你面前说了什么!”

说着话,喻惊鸿意有所指的看了海轿之中的喻黯一眼。

“皇叔既问,本殿自然是不会瞒你的!”师攸宁目光往地上躺着的那狱卒的尸体上瞥过:”的确是有人离间咱们叔侄的关系。“

喻惊鸿放下了悬着的心,十几年的叔侄了,这侄女一向是对自己亲近信任有加的,看来是准备惩治喻黯来讨好自己了。

他轻蔑的看一眼喻黯,腰板挺直了些:“竟然有这样的事?那人是谁,二叔替星遥出气!”

狱卒们原本还等着皇女之前说的那拜见之事,眼见皇女在摄政王面前却只字不提,不由心道,皇女又如何,在摄政王面前还不是听话的像鹌鹑一般。

至于这喻黯,方才见皇女那般看重他的意思,这不是马上就被推出来做弃子了。

狱卒们这般想着,愈加觉得早早投靠摄政王是个极明智的选择。

喻黯牙关紧咬肌肉绷紧,他是极信任自家殿下的,倒没有往旁处想。

他只是恨不能一剑杀了俞惊鸿这老贼,却不得不在这里看他这般没有上下尊卑的与殿下说话,当真是憋闷!

”不用了。“师攸宁轻飘飘道:”那信口胡言的人,本殿已经处置了,这不是么?"

她以下巴点点死的不能再死的,瞎了一只眼的狱卒。

“是他?”喻惊鸿不可置信道:“难道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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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八十五章 分尊卑2

不单喻惊鸿惊讶万分,狱卒们亦惊愕的抬头,旋即又在皇女扫视过来的,那明明轻如海草摇荡但却让人莫名畏惧的目光中,又忙不迭低下头,极力的缩减自己的存在感。

"皇叔以为是谁?“师攸宁轻笑一声:”这丑东西还说是皇叔让他将本殿下的侍卫统领抓起来的,还说皇叔让他日日折磨喻统领,好让皇叔出一口恶气!只是不知,皇叔要出什么恶气?“

“胡说八道!”喻惊鸿脸色涨红。

他心里想什么是一回事,被这般大辣辣的指出来却又是另一回事。

喻惊鸿自己的确觊觎人鱼族的王位多年,也打心里觉得喻星遥这个侄女配不得那王位,可摄政王府虽然势力不小,但四大家族的人鱼不少都虎视眈眈。

在这样的情况下,喻惊鸿虽然私底下动作不少,但明面上对喻星遥却总是以笼络为主的。

“胡说八道?难道不是皇叔命人将喻黯抓来?”师攸宁做惊讶状。

“不是本王,定然是这混账假传命令!”喻惊鸿反射性的否认。

谁知道这丑人鱼临死前在喻星遥面前说过什么,若是承认了一丁点,那他岂不是还要背上指使这人鱼毒打喻黯,以此给喻星遥这个储君脸色的罪名。

这可是万万不成的!

“是吗?”师攸宁蹙眉:“想来是本殿错怪皇叔了,只是也难怪那族中人多想,毕竟皇叔每每见到星遥,总是只论叔侄不论君臣,就像是方才"

方才?

喻惊鸿被质问的出了一身汗,如今喻黯的事终于告一段落,他回想了自己进门的时候。

礼不可废?

对对,不能让喻星遥起疑心!

他连忙后退两步,行礼问安道:“殿下恕罪,臣喻惊鸿,拜见殿下!”

“摄政王免礼!”师攸宁端起矜贵淡漠的上位者姿态,虚抬了抬胳膊。

只是她在说这话的时候,却是趁喻惊鸿不注意,偏头对目露惊诧的自家侍卫统领眨了眨眼。

喻黯被少女眨眼的动作吸引,目不转睛的看她,心中却想:殿下是在说,她说了要让喻惊鸿cān bài自己,如今她做到了?

因为重伤而面色苍白的青年不由弯唇,这样有勇有谋的殿下啊,似乎真的和往常不一样了。

靠着牢房石壁站着的狱卒们左右交换神色,这摄政王真的在向皇女问安?

他们不会是眼花了吧?!

喻惊鸿行了这一礼,不觉有恍惚之色,似乎又回到那皇兄还在位的时候,他也是这样每每低头请安。

不不,不一样的,皇兄早已经死了,人鱼族再不会有人鱼比自己更适合做王。

自己如今这一拜不过是缓兵之计,他安慰自己道。

喻惊鸿神色变幻只在极短的时间内,但师攸宁却看的分明。

老东西这是在心焦呢吧,还是在自我安慰?

心下猜度,她却是亲热的往前挽住喻惊鸿的胳膊:“让皇叔受累了,如今人族虎视眈眈,族里若是再出现什么争斗王位之类的流言,岂不是雪上加霜!”

“星遥说的是,二叔明白。”喻惊鸿心头五味杂陈,却只能挤出关切的神色面对眼前的少女:“这暗牢不是你这样尊贵身份的人呆的,咱们走吧。”

他又看向喻黯,目中暗含警告:“喻统领此番受累了,既然误会已解除,早些养好伤了,好好保护你的主子。“

误会?

都这时候了,还不忘威胁喻黯不要乱说话!

师攸宁咬牙,却是以小辈不满的语气道:“二叔,方才不是说了嘛,族中如今共抗外敌为重,您怎么还叫我星遥?”

喻惊鸿一楞。

师攸宁昂着精致白皙的下巴壳,暗示道:“摄政王,您叫本殿下什么?”

“殿下恕罪,老臣年纪大了"俞惊鸿骑虎难下,只得认错道。

“恕你无罪,下次可不要再犯了,让外人看见了像什么话!”师攸宁温软的嗓音像是在对长辈撒娇:“二叔不不摄政王是自家人,可要给本殿下撑起面子来,这样简单的错,下次可不要再犯了。”

喻惊鸿尚在犹疑,师攸宁又下了一剂猛药:“本殿下年纪尚轻,还指望摄政王多料理族中事几年,若是您现在就服老撂挑子了,那侄女可不依!”

年纪大不过是个托词,怎么就跟服老扯上关系了?

自己若是承认自己老了,那不是意味着要还政给喻星遥?!

念头飞转,喻惊鸿连忙道:“是,殿下的话老臣记住了,咱们是一家人,老臣定然会帮殿下的。”

“那就好!”师攸宁玉面含笑,极满意的开口道:“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摄政王听命,暗牢狱卒私囚本殿下的侍卫统领,其心难测,命你将这些居心叵测的人全部关押审问!”

“什么?”喻惊鸿大惊。

喻黯心头焦急,殿下太心急了些!

逼的喻惊鸿有尊卑上下之分足矣,这些狱卒都是投靠了喻惊鸿的,原是蛇鼠一窝。

现在就逼迫喻惊鸿处理,若是喻惊鸿怒极反弹,今日的压制岂不是都白费了?!

"摄政王恕罪!"

"皇女恕罪!“

几个狱卒慌忙跪倒在地。

摄政王与皇女不是好商好量的将囚禁喻黯的事翻篇了吗,怎地这会儿处罚要落在他们头上了?

狱卒们虽然口呼皇女恕罪,但目光却大多都希冀的看向喻惊鸿这个摄政王。

明明是摄政王命令他们这么做的,而且囚禁喻黯也不是第一回了,喻黯身上的伤有些还是摄政王心绪不好时亲自动手的呢!

“星殿下,臣看他们也是不知情的,暗牢之中情势颇为复杂,不是一两日能查清的。”喻惊鸿劝阻道,脸色很不好。

若是旁的事也便罢了,这些人都是投靠了他的,若是反而被他料理了,那谁还肯再投靠自己?

“殿下,所有事都是那周三做的,您不能是非不分啊!”看摄政王维护,一个狱卒乍着胆子道。

“就是啊殿下,小人几个都知道殿下最是心善宽容,怎地如今竟是竟名不副实!”又一个狱卒不服气的喊。

暗牢之中关着的都是穷凶极恶之辈,他们这些狱卒能收拾的了那些犯人,又哪里是什么善茬,即使畏惧师攸宁这皇女身份,但一旦危及性命,天王老子也敢冒犯,更不要说如今还有摄政王这个靠山。

而想要处罚他们的皇女,长的倒的确美的不似真人,但这娇滴滴不能扛事的样子,说了算的事也没有几件,还不是要摄政王拿主意!

正在此时,一团墨绿如闪电般游走过那几个狱卒身边。

顷刻间几个狱卒已通通趴跪在地上,不知是受了什么伤,只软脚虾一般不能再直起腰。

“喻黯?”师攸宁看着将几个狱卒踹翻在地的青年。

“殿下莫怕,有属下在!”

墨绿色鱼尾的青年对惊愕的少女恭谨的弯腰抱拳,而后偏头看向几个方才言语口出狂言的狱卒,冷厉道:““放肆,殿下也是你们这群混账能顶撞的!”

青年面色煞白,可一双眼明亮锋锐。

他明明满身伤痕经脉受损,但此刻脊背笔挺纹丝不动的站着。

宿主的记忆中对喻黯的关注很少,师攸宁还是第一次看见喻黯这般挺立的样子。

眼前的青年肩宽背阔腰身劲瘦,下颌因稍显瘦削而显的狠绝,因重伤而透着不健康的粉的唇紧抿,周身都透着只要眼前少女一声令下便万死不辞的气息。

而这白虹贯日一般势不可挡的气息,不单让那几个被收拾的狱卒一声都不敢坑,更让喻惊鸿胆怯的退了一小步。

喻惊鸿怎么能不怕呢,他年轻时心思用在讨好师攸宁的父王身上,年长了混了个摄政王的位置,便又惦记这争权夺利,哪里有时间刻苦修行。

如此,喻惊鸿不过入微玄境大圆满的修为,和师攸宁能打个平手,但对上修为已经混沌地境初期的喻黯,不怕才怪!

自己真是捡到宝了,喻黯这样的侍卫统领比她想象之中的更好!

只是太拼命了些,这念头得给掰一掰,毕竟什么都比不上自己的性命重要。

还重伤在身呢!

心中这般思量,师攸宁却是命令道:“喻黯,退下!”

“属下遵命!”喻黯咽下喉咙之中的腥甜,即使身体处处都痛不可担,但他却强自克制着以不疾不徐的,似乎仍有一战之力的步伐回到所要守护的少女侧后方站定。

“摄政王稍安勿躁!”师攸宁偏头对喻惊鸿道:“就知道摄政王会心软,这些事侄女早有安排,皇叔高居上位监察一二便好。”

什么叫做稍安勿躁?

喻惊鸿不满,他明明是被吓了一跳,这喻黯实在是太放肆了!

不过,眼下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殿下所说的安排是?“

“老臣拜见殿下,见过摄政王!"洪钟般的声音在甬道中响起,同时亦不打折扣的传入暗牢之中。

“曲曲老将军?”喻惊鸿惊疑不定的看着身边的少女。

“摄政王说的不错,正是外公来了。”师攸宁目中露出真正的欢喜之色。

她上前将进入牢房的那位须发皆白但精神矍铄,鱼尾呈淡青色的老者搀扶入内:“暗牢凶险,本殿心中不安,便使人请了外公来坐镇。“

【作者题外话】:今天早早更啊,么么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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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八十六章 王者怒

师攸宁早料到喻惊鸿在喻黯的事上会有含糊其辞的举动,而她更知道自己一定要最大限度的替喻黯讨回公道。

如此这般,两人发生冲突是迟早的事。

所以,师攸宁在赶来暗牢之前,便已经写了书信命人带给外公曲则宁。

有这位曲家的老祖宗坐镇,喻惊鸿便不敢轻举妄动。

而她想要做些什么,亦方便的多。

师攸宁偏头安抚的看一眼唇色几乎要与面色一样白,但还**的护在自己身后的喻黯。

她唯一没有料到,亦觉得惊喜的是,喻黯比自己想象的更能干和更忠心!

“殿下莫怕,我这老东西勉强还动弹的了,这几个杂碎敢以下犯上,真是不知死活,直接剁碎了喂狼鲨便是!”

曲则宁目光如刀般一一在方才那几个有恃无恐的狱卒身上点过,而后落在喻惊鸿的面上。

他得了自家外孙女的信,火急火燎的赶过来后便一直在外头候着。

原本是该来了就进来的,可是听得外孙女一步步将喻惊鸿引的自乱阵脚,曲则宁既心酸又骄傲,孩子总归有长大的时候,他能再护她几年?

如此,他便在外头坐镇了,直到外孙女提起自己,这才出来撑场子。

几个狱卒虽然在喻黯的手下受了重创,但说话还是没有问题的。

然而,他们敢对师攸宁出言不逊,乃是欺这位皇女素来心慈手软,在听到曲老将军杀意凛冽的话时,却只瑟缩着身体极力的削减自己的存在感。

毕竟,曲老将军手下不知沾了多少命,此刻他们安静的听训还能死个痛快,若是敢纠纠缠缠,说不得立刻便要血溅当场。

喻惊鸿面色亦不好看,但他能排挤打压曲家如今的家主曲清,却不敢对这位几十年来为人鱼族征战四方,一生铁骨煞气的老将军如何。

“老将军别来无恙。”他挤出几分笑意。

“托摄政王的福,本将军筋骨尚好,目下还扛得动战刀!”曲老将军铿锵有力的回道,大嗓门在整个暗牢之中回荡,威风的不得了。

师攸宁眉眼含笑,心中默默道:外公威武!

说起来,她如今和喻惊鸿一家也是亲眷,但却只在眼前的老者身上才体味到亲情的感觉。

师攸宁想起前世的时候,宿主被喻惊鸿诬陷在战时只顾玩乐,只能拼命在人族与人鱼族的战场上去搏族人对自己的谅解。

外公放心不下宿主,一大把年纪外要上阵杀敌,内里还要为宿主挡去无数明qiāng暗箭,最终心力交瘁又兼之在旧伤复发,早早便病故了。

不单外公,整个曲家都使劲的想要将宿主推上王位。

可惜人鱼族战败,连带家族中最优秀的**人,表兄曲云深也死在两军交战中。

舅舅曲清才智天赋都平庸,又有喻惊鸿把持人鱼族之后的打压,曲家最终落了个风流云散的下场。

师攸宁不由自主的收紧搀扶着外公的手指,这一世有她在,外公还有表兄都会好好的。

她决不允许旁人伤害他们!

这丫头,看上去脱胎换骨的伶俐又有胆色,心里其实还是紧张的,曲则宁心道。

他拍了拍外孙女收紧的手指,有外公在呢,怕什么!

“摄政王只管放心,暗牢这些年是该整顿了,您如今事务繁杂不便处理这些小事,不如一并由本将军代劳了!”

曲老将军手捋花白长须:“本将这一生是从腥风血雨之中淌过来的,处理这些小崽子不过是抬抬手的事,定然将他们胆敢诬陷摄政王的事查个一清二楚!“

喻惊鸿心下大惊,暗牢的事若查个一清二楚,岂不是牵连出他自己来?

当初笃定喻星遥好糊弄,他囚禁甚至惩罚喻黯的事做的并不如何隐秘,若是抖搂出来,虽然不会如何伤及自身,但摄政王府的名声岂不是要再坏一层!

“老将军稍安勿躁,此时因本王而起,本王怎能假手于人,必定要亲自操刀审问不可!”

喻惊鸿哪里还有方才推脱甚至阻止师攸宁过问暗牢之事的坚决,又对师攸宁道:“殿下,臣请命审理此案,请您务必答应。”

“这"师攸宁做迟疑状,在喻惊鸿恭谨的面色都要发僵之时才道:”摄政王既有此意,本殿允了便是,只是喻黯伤痕累累,我实在是郁愤难平,但凡对他动过手的,如今便立即处置了吧,如何?“

喻惊鸿心头警醒,喻星遥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她是在警告自己

他抬头,却见年纪尚轻的少女一脸怜惜的看向受伤的喻黯,似乎只是有感而发要倾泻怒气一般。

也许是自己多想了,喻星遥温软和气的性子是跟了她娘的,这许多年的脾性,怎么会说变就变,这一切都是巧合罢了!

只是可恨曲则宁在此,当断不断后患无穷啊!

最终,在师攸宁的坚持下,整个暗牢之中狱卒总计三百八十五个人鱼,其中五十七个人鱼曾对喻黯动手,皆被他一一指出而后斩杀殆尽。

当然,动手杀了这些狱卒的,乃是喻惊鸿的属下。

大概是怕这些狱卒再开口乱说些什么,喻惊鸿的从属动手的时候干脆利落到让人胆寒。

其他狱卒心有戚戚,他们虽然没有对喻黯动过手,但个中内情私下里却是通过气的,摄政王看着好说话,原来竟心狠手辣到这个地步!

倒是皇女殿下,那般纯净高贵的人鱼,竟为了自己的侍卫统领独闯暗牢,更不惜将此事追查到底。

狱卒们不禁暗骂那些传播皇女殿下优柔寡断谣言的混账。

若是知道皇女殿下不发怒则亦,一怒竟如此厉害,想来便是借那些死去的狱卒八百个胆子,他们也不敢对皇女身边的人如此无礼。

人族有句话怎么说来着,王者一怒,流血千里!

皇女是先王陛下的血脉,日后可是不能再不恭不敬的。

师攸宁和外公以及喻黯离开暗牢的时候,喻惊鸿并没有同行。

师攸宁对这位二叔说未免夜长梦多,要留在暗牢将喻黯被囚一事审问个清清楚楚的事随意赞赏了几句,便随他去了。

她知道,这是喻惊鸿急着要灭口,左不过找替罪羊以及封口。

只是他那般心狠手黑的处置了为自己办事的人,其遗祸无群之处,到日后自然会显出来!

可惜要扳倒喻惊鸿还要费些功夫,未免狗急跳墙,如今只能让他吃这么些小亏了。

“遥遥啊,你长大了。”曲老将军欣慰的看着眼前的少女,有勇有谋又直见好就收,便是他都吃了一惊。

“外公,我今年已经十七了,早便长大了。”师攸宁抱着外公的手臂保证道:“过去是我让外公担心了,以后便由我护着你们,护着曲家,再不让你们操心!”

“好好好,遥遥护着外公,外公以后要享福了。”曲老将军连连点头。

“那是!”师攸宁骄傲的一仰脸,有这样慈祥又护犊子的外公是自己的福气。

看到自家殿下孩子气的动作,坐在海轿中的喻黯也不由目露笑意。

暗牢距离曲家所在以及自己宫殿都有不小的距离。

师攸宁不放心重伤的喻黯自己回去,又想和外公多呆一会儿,便索性请外公去自己的宫中吃饭,顺带和外公说一说人族的事,让这位一生征战的老人家给自己提提意见。

人鱼族好战,她要站在反对战争一派甚至阻止战争,都有不小的阻力。

“哥哥!”蹲在殿门前的小佳看到喻黯被人抬着回来,泪流满面。

“外公,我送喻黯去疗伤,您稍等我一会儿。”师攸宁对曲老将军道。

“去吧,这小子是个硬骨头,外公喜欢的很呐!”曲老将军摆手道。

师攸宁亲自送喻黯回去,又急召了人鱼族最好的医官来看诊,并吩咐医官用最好的药。

“喻黯,你安心养伤,晚上本殿再来看你。”师攸宁按着喻黯的肩膀让他躺回去:“请安的事不急于这一时,你好好休息。”

看着眼前少女关切的眼神,喻黯既觉的不好意思,又期待她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的时候能够更久一些。

他专注的看着眼前的少女:“殿下放心,属下明白,属下一定尽快养好伤。”

师攸宁点点头,这才离去。

“哥哥,你怎么起来了?”

送走皇女的小佳回来,便见原本躺在床上的喻黯化为人形盘膝而坐,身上好几处伤口都因此崩开了。

她红肿的眼不由自主的又含了泪:“本来就伤的重,还要化人形加重身体的负担,哥哥,你这是不要命,也不要小佳了!”

“小佳,哥哥没事,化成人形打坐能够更快的修复经脉的伤势,比吃药可好的多。”喻黯安慰妹妹道。

喻小佳天赋一般,并不知喻黯说的话虽然是真,但他这样做却还要伴随着极其难挨的痛苦,只听话的点点头:“我去给哥哥煎药。”

人鱼族在数千年前都是生吞草药的,后来学了人族的炼药技法,发觉这法子更好,便就此沿袭了下来。

喻黯点点头,等妹妹离开后,终于忍不住哇的呕出一口血来,不单胸口剧痛,四肢百骸都像是抽筋了一般疼痛难忍。

【作者题外话】:晚上十一点半还有一更,么么哒~

{最近气氛很低迷啊,大家怎么都不出来玩啦,不喜欢阿宁称霸海域的故事吗,慢慢紧张的咬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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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八十七章 祖孙谋

喻黯额上青筋毕露,扶着床柱的手因为太过痛苦,竟不知不觉间便如鹰爪一般插入石柱之中。

饶是如此,清隽面容的青年却不肯放弃,歇息片刻后又重新咬牙打坐起来。

殿下还在等着自己,要尽快恢复伤势!

他心中秉持着这一念头,自觉便是刀山火海都跨得过去。

大殿中,

师攸宁告诉了外公人族用以对付人鱼族的机关和阵法,乃至防御措施。

当然,至于她与魏珏合作之事,师攸宁却没有说。

她是站在知道魏珏厉害之处,以及前世所发生种种的基础上做的决定。

然而这些天命不可违之事,即使是最亲近的人也未必会理解,所以还是不要冒险的好。

曲老将军面色愈加慎重,沉吟良久道:“如今看似人族、兽族以及人鱼族三足鼎立,但我们人鱼族与兽族许多东西都是向人族学来的,人族这样上天都眷顾的族群,聪慧之处实在是令人惧怕。“

让这位年轻时驰骋海域几无败绩的老将军说出“惧怕”两个字,人族如今的阵势如何强劲可想而知。

“外公说的是,正因如此,我不赞同两族开战。”师攸宁道:“人鱼族即便最后胜了也是惨胜,到时候元气大伤,狼鲨族以及海鲸族这些昔日臣服于我族的族群若是趁机而起,岂不是要毁了人鱼族几千年的基业。”

前世的时候,人鱼族打败之后又遭海域其它族群群起而攻,最终导致人鱼族不复海域霸主的地位,成为了海域之中不起眼的一个平庸族群。

正因族群败落太过,前世的时候喻惊鸿才会因为宿主不过是被遣送出帝都便战战兢兢。

老将军见外孙女年纪虽轻,但如今所言所行无不十分有章程,看问题的目光亦不局限于一族一地,看着眼前少女的目光不由越发慈爱。

他仰了仰虽然上了年纪但依旧雄健威武的身躯:“遥遥,你说的话有理,但如今两方对峙,咱们的族人不少都在摩拳擦掌,这求和之事怕是行不通。”

若是以往,曲则宁这等海域悍将是绝对不会有不战而退的想法的。

然而,他曾统帅人鱼族军队许多年,对军中事务乃至人鱼族的战力十分熟悉。

正是因为如此,曲则宁对外孙女所言的,人族为对付人鱼族而准备的机关以及武器更是份外心惊。

人族准备充足,人鱼族却还处于使用蛮力的阶段,而那人族如今的君王又是极强势极有谋略之人。

这场战役人鱼族想要胜利,实在是难啊!

师攸宁目光一凝,外公不愧是外公,她只是略说了几句如今的局势,他便猜出了自己想要求和的意图,当真是老而弥辣!

至于族人摩拳擦掌之事,师攸宁也是知道的。

人鱼族天生凶悍,甚至有不少人鱼族是将人族当做宠物甚至是盘中餐的。

这才有了人族出海或者是居于沿海但独处时,常常被人鱼族引诱而后bǎng jià的缘故。

如今人族欺上门来,对人鱼族中人来说,无异于宠物zào fǎn亦或是鲜美的口粮自己长腿要跑,这还得了!

她柔声道:“外公,族人胆壮身健,如今定然是不肯听劝的,我只求外公不要让曲家的部署参与此事,至于其他族人,等到痛及己身后生出悔悟之心,到那时我再出面调停,岂不正好?”

人鱼族的势力划分与人族权利集中于帝王一人之手不同,是皇室与四大家族共商国事。

皇室的确凌驾于四大家族之上,但却做不到像人族魏珏那般一言而决天下事,万千臣子与百姓莫敢不从。

而四大家族又各有兵马以及海岛与海域,在有些事上的权利比人族的诸侯王还要强。

师攸宁想起魏珏那人威势摄人的情形,心里既羡慕又嫉妒,什么时候她才能让整个海域亿万生物都为之臣服?

那样的情形,想一想都让鱼心潮澎湃。

师攸宁神思恍惚了一会儿,旋即又沉下心来。

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她如今已让摄政王喻惊鸿吃了两次亏,这不是好兆头么,总会有自己威压海域的一天,且等着吧!

在曲老将军的沉思之中,她又道:“人族有句话叫祸兮福所倚,摄政王如今野心不小,若是我反对战事,他必然是要与我别苗头的,何况喻骏还在人族的手上,到时候摄政王府必然精兵尽出的与人族对战,等人族消耗了他们的实力"

后面的话师攸宁没有说,但曲老将军人老臣精,闻言原本炯炯有神的双目更是精光大盛,吃惊又骄傲的看着师攸宁,激动道:“遥遥啊,外公总觉得你像你母亲,虽然聪慧但心性到底太过优柔,如今看来你倒更像你的父王!外公支持你,你想做什么便去做吧,曲家永远是你的后盾!”

“谢谢外公!”师攸宁眼框微酸,有外公如此爱护和信任她的缘故,也有提起父王与母后时候,她因继承宿主的情感与记忆而生出的思念。

前代人鱼族陛下乃是一代令主,是在不到三十五岁的年纪便已要进阶开元天境的天赋绝高之人鱼。

可惜他在进阶时不慎经脉逆行最终重伤不治而亡。

先王与先后感情甚笃,先王意外病逝后,先王后郁郁寡欢没多久便也跟着去了。

当然,这是明面上前代王、后两人去世的缘故。

至于暗地里的,师攸宁以牙齿咬着内里唇肉才能不在外公前泄露一丝一毫的异样。

父王在病床前将摄政王的位置交给自己一直信赖的,儒雅又良善的皇弟,拜托他照顾自己的女儿乃至扶持她登上人鱼族王位的时候,又哪里会料到,他之所以进阶失败乃至危及生命,与这个平日里纯善儒雅乃至于低眉顺眼的亲弟弟脱不了干系!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在前世的时候,直到宿主身亡,整个人鱼族除却喻惊鸿之外都无其他人鱼知道这一真相。

然而,师攸宁有龙凤册在手,既然对此事有异议,自然是要细细查探的。

如今她是师攸宁,亦是皇女喻星遥,这杀父之仇她定然要报!

曲老将军不知外孙女心里还装着这绝大的仇恨,祖孙两个又聊了好些事,直到一并用过了晚饭后,师攸宁这才送了外公回曲家。

第五百八十八章 起惊诧

翌日清晨,师攸宁起了个大早。

今天是个大日子,再过一个时辰后便是摄政王喻惊鸿以及曲、木、韦、贝四族来拜见她这个皇女的时候。

当然,人鱼族不比人族规矩繁多,而以前的宿主又是个面软心慈对权欲少野心的,众人聚集起来商议族事的情况,半个月中两三次便罢。

而这两三次之中,都是喻惊鸿拿主意。

然而喻惊鸿虽然权利把持的牢固,但面子情做的也好,竟极力坚持商议事情要到宿主这宫里来,既得了实惠又少了诟病。

在这一点上,师攸宁倒是挺佩服这个便宜二叔的。

“殿下,摄政王求见!”尾巴呈赤红色的年轻人鱼阴柔华美的面色沉郁一片。

师攸宁见这人鱼一张美貌脸板的紧,虽然恭谨的微低着头,但眼角眉梢却隐约有对自己的不屑之意,倒也不以为意。

只是却忍不住想,幸亏他肤色白玉一般,若不然整日这般阴沉沉的样子,再俊的脸在那赤红尾巴的映衬下,迟早也得变成个黑脸,岂不可惜。

不过,心中打趣,师攸宁面上却端的正儿八经,吩咐这赤尾人鱼青年道:“韦融,请摄政王偏殿去坐,本殿下尚未梳妆,请他稍等。”

韦融阴郁的眼终于露出惊诧来,不解的看向眼前明明收拾齐整的少女,提醒道:“殿下,是摄政王求见。”

他虽是尽职尽责的提醒,但两处眉棱骨却微挑起一瞬,十足的不耐模样。

想他韦融也是堂堂韦家子弟,若是在外建功立业,所统辖的人鱼不知有多少,可惜父亲却让他来保护这样一个恨不能一个浪打下来便晕过去的软骨头皇女……

“本殿的耳朵没聋。”师攸宁眼风微扫,人却摆弄着海石柱上的一株珊瑚小景,半点挪位的意思都没有。

等韦融怔楞一瞬后转身离去,她微摇头,心道等议事完了,要记得去瞧瞧喻黯如今如何了。

若是喻黯在这里,她的话何至于还要再说一遍。

这韦融乃是师攸宁的侍卫副统领,是她如今所拥有的五百精卫之中的第二号人物。

与喻黯乃是平民人鱼擢升不同,韦融却是韦家家主的第二子,正经八百的世家子弟又兼天赋上等。

这样一个人,若是跟了有决心有魄力的储君,日后便是新王心腹之人,自然会前途无量。

可惜以前的宿主性子柔糯迟迟不能收回大权,也难怪韦融如今既桀骜又阴郁,有志难施可不是要憋出病来。

不过,师攸宁点了点精巧的珊瑚枝,这人若是一旦收服,作为左膀右臂定然好用的很。

若是不能,她眸光轻转,放出去镇守一方也不是不行。

“殿下在梳妆?”喻惊鸿蹙眉,想起自家女儿喻星莹时常摆弄的那些零碎小东西,又舒展开眉头自顾去了。

他对此地极为熟悉,去偏殿根本不用人带,只心中暗揣摩,今日乃是商议人鱼族与人族是战是和。

这等重要事当前喻星遥竟还有心思精心打扮,果然还是孩子心性,一时又是放松又是鄙薄,只面上不露出半分。

韦融站在台阶上目送喻惊鸿远去,再想起殿内少女望向自己那似笑非笑,似乎带了莫名锋锐的目光,总觉得自己似乎哪里不对。

罢了,皇女素来没什么决断,她这柔软无害的性子,摄政王只会供着却是不会伤害的,自己操那些心做什么。

他又直又长的睫毛在眼睑不耐的掀起又垂落的动作中扑闪两下,心道等喻黯伤好了便将这贴身护卫的差事交出去,到时候自己就去求父亲让自己上战场!

师攸宁足足谅了喻惊鸿半个时辰后才到偏殿。

如今是海下行宫,她便恢复了人鱼的形态,银色鱼尾轻漾便能在水中前行,舒服又自在。

进了殿门后,师攸宁却不像宿主往日所做的那般,还要特地乖巧的站在喻惊鸿面前与这位二叔拉几句家常。

她径直往殿内主座前面站立,一双美目轻淡舒缓的望向兀自坐在石椅上的喻惊鸿。

韦融站在师攸宁的右后方,若不是平日里刻意的板脸板习惯了,他甚至要克制不住的露出惊诧之意来。

只是饶是如此,他的目光也忍不住落在前面银色鱼尾支撑身体,海藻般发丝垂落腰臀的,少女清灵无暇又举重若轻的面容上。

举重若轻?

他怎么会对皇女有这样的感觉?

韦融浑然不觉自己此刻眉头已经蹙起,只暗道皇女这是做什么,给摄政王脸色看?

只是摄政王积威已久,皇女突然来这么一出,怕是要丢丑!

然而,让韦融吃惊的是,原本坐在石椅上的摄政王竟站起身,微微躬身道:“臣喻惊鸿,见过殿下。”

“摄政王免礼,坐吧。”师攸宁微抬手臂,而后自己亦坐了下来,垂问道:“摄政王提前来此,是暗牢的事有眉目了?”

这……

韦融自问早便看出摄政王喻惊鸿的狼子野心,更了解眼前的少女已经渐渐向着傀儡的方向发展。

但如今发生的这一幕,实在是太出乎他的意料。

喻黯隔一段时间便被喻惊鸿带去暗牢他是知道的,喻黯的愚忠韦融自然是看不上的,若是喻惊鸿敢那么对他,他早将这事掀开了去!

还有,不是曲老将军去暗牢将喻黯带回来的吗?

中间发生了什么事,怎么喻惊鸿转变如此之大?

韦融之前在喻黯的命令下,与其下属的护卫一同外出寻找皇女的小落,昨夜才收到讯息回转,暗牢的事却只是听说。

然而韦融如今怎么想,师攸宁与喻惊鸿却是不知。

就喻惊鸿所言,暗牢的事乃是周三假传命令公报私仇,因为几年前被喻黯抓捕过,甚至因此毁容伤身,便借此报复。

“殿下,老臣也没有想到那周三竟如此胆大妄为,还请您恕罪。”喻惊鸿请罪道。

“查清楚了便好,摄政王一心为公,这个本殿是清楚的。”师攸宁早便猜到喻惊鸿要找替罪羊,倒也不意外。

她又道:“只是那周三能成事终归是你御下不严的缘故,如今人族陈兵海域,摄政王怕是忙不过来,这……”

喻星遥要借喻黯的事阻止自己拿到兵权?

喻惊鸿连忙起身,恭谨的道:“殿下教训的是,如今人族虎视眈眈,臣对暗牢的管理实在是有些力不从心,还请殿下另派贤能。”

他早早来见喻星遥就是想将暗牢的事私下解决,便是矮**份亦在所不惜,免得四大家族的人都到了后再提及,再因为此事而落下了别的好处。

至于什么好处,既然有战打,那兵权以及战事的指挥权才是重中之重!

“这……”师攸宁心里乐开了花,面上却犹豫再三,这才慎重的嘱咐道:“摄政王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那便依你吧。”

听到师攸宁语中的犹疑之意,原本心下惊疑不定的韦融失望之意又生,还以为皇女如今硬气起来了,却原来还是老样子。

至于如今摄政王竟知道请安了,怕是曲老将军在暗牢的事上将他逮个正着,这才小小俯就一回,韦融心道。

议事大殿并不在此,目的达成后喻惊鸿便毫不留恋的离开了此处,像是怕师攸宁改主意一般。

想不到喻惊鸿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容易上勾,师攸宁心情颇好的想。

那暗牢在喻惊鸿手中是排除异己的手段,不知有多少不为他所用的人鱼被套上名目关了进去。

但在师攸宁心里,暗牢更重要的却是存在千年之久,里头不知关押了多少千奇百怪的人才。

而如今这些人才都可以任她取用!

这是一股十分庞大的力量,若是纳入掌中,师攸宁手掌握拳,自己这一方的势力便能追上摄政王府一大截,毕竟海上还是拳头大的说了算

她原本就是正统的继承人,再握着一股不小的,完全属于自己的力量,即使不能够压制喻惊鸿,也足够让他不敢轻举妄动!

韦融见眼前少女凝视着自己握拳的手,周身更是散发着愉悦的气息,忍不住道:“殿下是在……高兴?”

轻而易举的被摄政王糊弄,有什么可高兴的?

韦融这样想着,可是直觉又隐约的提醒他,这件事也许还有隐情,只是他一时还没有参透。

师攸宁转头看他。

人鱼族的确遍地美人,但美貌也分三六九等。

而眼前的阴郁青年,样貌与喻黯相比难分伯仲,但却是与喻黯那澄澈清亮不同的,一种浓郁至极的华美,像最深的海沟,黑暗又惑人。

他声线微沙哑,不是喻黯那般的清朗真挚,而带些撩人心弦的性感。

只是可惜的是,这声线即使再动听,却对自己这个主上半点恭敬之心都没有。

师攸宁淡然笑意还挂眉梢,但目光却冷淡下来:“韦融,你是在质问本殿?”

对上少女一双淡瞥过来的,冷淡又带着居高临下之感的眸子,韦融气息微滞,旋即低头抱拳道:“殿下恕罪,属下……属下一时忘形。”

“但愿你只是一时之过。”师攸宁意有所指道。

语毕,她兀自前行。

韦融在原地愣了片刻,而后又飞快的跟了上去,只是却时不时忍不住打量走在前面的少女。

少女身量纤细,银色的尾巴轻轻摆动,海藻般的长发亦微微飘荡。

虽然只是一个背影,但却有一种让人移不开目光的清浅与潋滟交映的美好。

美好又高贵,让人不敢亵渎。

第五百八十九章 可看够

韦融目光渐凝,前头的少女明明比他矮一个头,方才自己为什么居然会有一种被她居高临下俯视的错觉,这是从来没有过的。

而且,她教训自己的样子……

“看够了么?”师攸宁转头,正对上青年一双凝视着自己的眼。

她本就五感敏锐,而人鱼族亦是反应迅速的物种,两相叠加,师攸宁哪里感知不到韦融的打量。

“殿下尊贵无匹,属下见之忘俗,一时不能自已。”韦融被质问,短暂的窘迫之后反倒更直白的看了过来。

师攸宁简直要被气笑了。

这人鱼族一个个的,都被宿主的好脾气给惯坏了啊!

若是宿主被如此对待,这时候该是什么反应她不知道,但是她却绝不是那等息事宁人的。

韦融见面前少女目露笑意,不觉心头微动,他知道她是人鱼族少见的美人,但以前怎么没有发现,她比他想象之中的更吸引人。

然而下一刻,韦融面上浑不在意的桀骜之气便凝滞了下来。

“殿下,你这是做什么?”韦融一面问,一面下意识的挣脱束缚自己的水波。

“本殿以为,一个人放肆的权利,应当与他的本事相匹配,韦副统领觉得呢?”师攸宁轻哼一声,以修为力凝聚成绳的水波骤然施力,硬生生将眼前阴沉又不驯的青年压制的死死的。

师攸宁与韦融同是入微玄境大圆满的修行力,若论起战力来,自然不如日日与手下精卫切磋的韦融。

然而,她胜在趁韦融毫无防备之时发难,而且恰恰好的控制了韦融的经脉要穴,这才让韦融反抗不成。

一刻钟之后,韦融终于收敛了想要脱困的修行力,因为挣扎而带了薄红的面色既羞且怒:“殿下,属下知错了。”

“韦家主都还不曾在本殿面前如此放肆,想不到他的儿子却……”

师攸宁在韦融咬牙偏头的目光中转而道:“此处的差事若是令韦融公子你难以接受,现在就可以提出来,本殿立即放你回家。”

韦融原本羞恼的神情变得惊讶,随后便是难堪,原本敷衍的认错终于真诚又急切了些:“殿下,属下愿意跟随殿下,请殿下收回成命。”

自己求去与被发还回家相比较实乃天地之差,前一种是良禽择目而栖,后一种是被扫地出门。

韦融几乎可以想象,他前脚被送出皇女的宫殿,后脚便会成为所有人鱼族世家子弟的笑话的情景。

“不甘不愿,委实难看!”师攸宁眉梢微挑:“本殿不是不讲理,你犯上不恭在前,罚你领三十鞭以示惩戒,可服气?”

青年英俊的面容阴郁如昔,但桀骜之气却少了一些,低头道:“属下认罚!”

要是不认罚,等待他的便只有被遣送回家一条路,休想!

师攸宁收回对韦融的束缚,兀自转身:“走吧,摄政王与诸位家主怕是都到齐了,今日的处罚暂且记了,等喻黯伤好回转,你是认罚是求去,自己决定吧。”

皇女不要自己现在便受罚?

日后求去,是让他自己离去,而不是被赶走,这是免去了他在其他人鱼面前失了面子?

韦融心绪起伏,不过他这次却不再那般肆无忌惮的打量走在前面的少女,只一向阴郁又黯淡的眸子亮的惊人。

他咀嚼着她方才说的那句话:“一个人放肆的权利,应当与他的本事相匹配。”

如今的自己,只不过是四大家族无数世家子弟的其中一个,这副统领之位还是因眼前的少女而得。

他的不服与不甘,真的站得住脚吗?

能让桀骜不驯的韦融吃一次亏,师攸宁心情颇好。

在喻黯伤好之前她能用的人手里颇有分量的也就这一个。

他既往她跟前杵了,那便得按照自己的规矩来。

至于喻黯伤好这一段时间,亦是师攸宁降服以及考察韦融的时间。

韦融身后有一个家族做靠山,若是能拉拢自然最好。

若是不能,那就早早的放人离去,也免得他觉得自己耽误了他的前程,而自己还扎的眼痛呢。

韦融长的好看的确养眼,但那一腔怨气她可受不了!

师攸宁去议事殿的时候,果然见几大家族的家主都到齐了。

她虽然年纪最小甚至是修行力最低,但身份摆在那里,自然是上坐的。

这是历来的规矩,四大家族的家主们也都习惯了的。

但他们不习惯的是,在皇女高居上位后,摄政王喻惊鸿竟乖乖的请安了。

有这一位做“表率”,其他家主便也躬身行礼道:“臣等见过皇女殿下。”

“诸位请起,赐坐。”师攸宁面色平静的道,还不忘丢给便宜二叔一个赞赏的眼神。

喻惊鸿露了个僵硬的笑意,心里却并不如何畅快。

前几次请安的时候他还未有如何特别的感觉,可是如今诸位家主一起低头向上坐的十几岁的侄女问安,他却凭空生出一种焦灼感来。

就像是,有什么事似乎已经不受自己的控制。

皇女是储君,然而储君亦是君。

如今君臣名分如此清晰的划出来,喻惊鸿再觊觎那王位时,竟有一种别样的,心惊肉跳的畏惧感。

以喻惊鸿为首,四大家族的家主们依次坐了,目光却有意无意的在上坐的少女与摄政王喻惊鸿之间徘徊。

不过,大家都是风浪里打滚出来的。

即使打量,但那目光却再正常平和不过,甚至在被正主儿发觉的时候还能若无其事的点头致意,似乎只是无意间的一瞥。

当然,家主们发现摄政王还是那个摄政王,但皇女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以前这年纪不大的少女坐在那高位的时候,身形纤瘦神情柔和,美自然是美的,只是有些不协调。

那王位座椅太宽大,便衬出那少女的羸弱来,让人不免生出轻视之感。

然而如今上座的人还是那般纤瘦,甚至面带笑容,可是她坐在那里目光淡然姿态放松,竟似乎本该如此。

那王座还是同样宽大,但这一次却仿佛只是一坐榻而已,再让人生不出别的感觉。

关于人鱼族与人族一战的讨论拉开序幕,

按照以前商议族中事的惯例,宿主作为皇女身份最尊,自然是要头一个发言的。

但她都是先问一句:“二叔如何看?”

再然后,便是喻惊鸿与其他家主讨论事宜,宿主只听着便是。

等议出个子丑寅卯来,宿主便最后说一句“二叔与诸位家主叔叔言之有理。”作为结束语。

这样的情形看似和平又顺畅,但宿主却渐渐的失去了话语权。

她最终失去的不止是这大殿之上发表意见的权利,更是自己在外的储君威严,以及对这片海域的控制权。

不过这一次,师攸宁在心头默然道:“改变正在此刻!”

她坐在最高处,却是不愿像宿主那般对喻惊鸿乃至四大家主听之任之!17

第五百九十章 议政事

介于师攸宁还未亲政,喻惊鸿先简略的陈述了人鱼族与人族对峙的局面,并毫不遮掩的表示了对人族这种找死举动的不屑。

之后,他才对师攸宁一拱手道:“殿下,您怎么看?”

当然,喻惊鸿问这一句只是走个过场,内里已摩拳擦掌的准备与四大家族的家主划分各自的区域了。

在他看来,人族羸弱不堪,到时候不单能抓获大批的奴隶,更有数不清的好处。

师攸宁见喻惊鸿在贬低人族的时候,四大家族的家主,便是一向心性平和的舅舅曲清都跃跃欲试,只暗自摇头。

她道:“本殿对此事的看法,却与摄政王不一样。

什么?

喻惊鸿狐疑的看向上座的少女,人鱼族与人族之间的纠葛颇多,一个甚少出海上陆地的皇女,能有什么看法

当然,他心底不屑,但却犹自谦让道:“殿下有何高见?”

师攸宁见四大家族亦将目光投注到自己身上,她也不怯懦,只将自己那日去救喻骏时在人族军船上的所见所闻毫不保留的道明,末了又道:“人族聪敏,善借外物武装自身,还是小心为上的好,若是能议和,那是最好不过。”

四大家族之中,

最善战的韦氏族长敛目沉思,他是继曲家老将军退居二线后战力最出众者,对人族的机关最为敏感,当下已有了戒备之意。

木氏族长静默不语眉头紧锁,似乎在为一些难以说出口的事纠结,甚至流露出伤感之意。

这伤感虽然只是一点点,但却被师攸宁敏锐的察觉。

贝氏族长目露不屑,显然认为师攸宁是在夸大其词。

曲氏族长曲清则面露犹疑,心道难怪父亲说让他不要出头,要尽量收敛曲家兵丁于内,能少掺和作战的事便少掺和。

“殿下的意思,是我族要向人族投降?”喻惊鸿豁然问道。

他这几日憋闷了许久,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不单是宣泄,喻惊鸿还兴奋不已,他巴不得眼前的少女再多夸赞些人族的厉害,这样就能更讨嫌。

一个懦弱无能的皇女,真的能成为带领人鱼族继续驰骋海域么?

至于师攸宁口中那些对人族机关、阵法等的夸赞,他通通都不以为然,只心道自己这侄女想来是那日被人族围攻吓破了胆!

“摄政王过激了。”师攸宁不疾不徐道:“本殿的意思是,人族明知我族兵强还要进犯,定然是有了万全的准备,咱们不得不防,若是能以和平的方式解决此事,让族人少流血牺牲,岂不是更好?”

“殿下此言差矣!”喻惊鸿反对道。

眼前的少女愈是反对用兵,他便愈要坚持开战,又数出了人鱼族作战时的种种好处,譬如海域易行,人鱼力大无群等的理由。

师攸宁知道说服不了喻惊鸿,当下也不与他争论,只是借此表明自己不支持两族开战的态度。

而这态度,她相信喻惊鸿为了抹黑自己这个皇女的威望,定然会不遗余力的向族人宣传。

师攸宁看向四族的家主:“各位家主的意思呢?"

人鱼族是个好战的种族,否则也不会顶着上天给的漂亮脸蛋,却实打实的将海域之中其他横行的种族都给打趴下,而后称霸海域。

是以,即使师攸宁讲明了人族的厉害之处,除却曲家的其他三族都明确表示要开战大干一场。

这结果是意料之中的事,师攸宁倒可以理解。

若她不是因还有鬼差的一重身份在,因此能够跳出这个世界看许多问题,就单纯以一人鱼族皇女的身份来讲,说不得也是会支持作战的。

毕竟,前世便是性子柔和如宿主,还直接参加了人族与人鱼族之间的混战呢。

至于曲家,曲清早前被父亲耳提面命过要追随作为皇女的外甥女的意思,是以心头很有些摇摆不定。

可是他虽然在人鱼族之中稍显懦弱平庸,但骨子里还有人鱼的悍勇,心道父亲约莫是老了所以畏战,或者是为了支撑外甥女的决议而不顾曲家的利益。

但是曲家作为四大家族之意,若是太过畏战,岂不是让其他人鱼族小看!

是以,曲清最终还是下定决心,分出曲家一半的势力参战。

当然,因为曲家出的人鱼战士少,等到最后划分战利品的时候亦是要少一半的。

这是曲清能想到的最好的折中办法,心道等人鱼族获胜了,父亲即使责怪他不听命令,到时候族人也会明白他这个族长的苦心的。

一个主张和解的皇女,当然是没有办法担任人鱼族指挥战斗的统帅,即使只是名义上的。

于是,喻惊鸿便对这一位置做出了积极的争取。

眼下在统帅一职的选择上,韦向海有木氏族长支持,喻惊鸿有贝氏家主支撑,两方各不相让。

曲清则因为方才没有完全支持外甥女的决议而有些不好意思,便想着如今外甥女支持谁为统帅,曲家便也支持谁。

至于曲清自身,因为知道自己没有继承父亲曲老将军的天赋,他对统帅一职却是半点都不肖想的。

“殿下,老臣与韦家主,您觉得谁做统帅合适?”喻惊鸿问高居上座的少女道,顺带得意的瞟了一眼面色严肃的韦向海。

在他看来,喻星遥一向对自己这个二叔亲近的很,而却有些疏远甚至是惧怕不苟言笑的韦向海,支持谁乃是不言自明的事。

一向与作为摄政王的妹夫交往过密的贝氏家主贝依山细眼微眯,亦是满脸得色。

韦向海眉心的皱痕更深了,但却没有吭声。

他虽然看不上皇女如今这软糯样,但先王对自己的知遇之恩却还记在心底,早先甚至将亲子韦融派去守护皇女。

看在先王的份上,如今即使皇女不支持自己,韦向海自问至多懊恼,但却不会怀恨在心。

做惯了老好人的木氏族长低低的叹了口气,却还存留着一丝希望看向上座的少女。

韦向海的作战能力他是知道的,只有跟随着这样的统帅,人族才能败的更惨些,他才能为自己那死去的幼女报仇雪恨!

被五个修为力高出自己一大截的人鱼看着,师攸宁觉得压力山大,但脑海中却迅速的思考起来。

这一战人鱼族必败无疑,若是喻惊鸿担任统帅,到时候站的越高摔的越狠。

如此,喻惊鸿的确是最佳选择。

然而,师攸宁最终却决定支持韦氏家主韦向海做统帅。

在她看来,喻惊鸿玩弄权术的手段确实够用,但论起统帅能力来,却是比以前父王麾下的大将韦氏家主韦向海差了不知多少倍。

自己如今乃是人鱼族的皇女,虽然阻止不了两族开战,但是却要最大限度的让人鱼族不至于输的太惨。

若是让喻惊鸿得了统帅之位,师攸宁心道,说不要全军覆没!

“韦氏家主韦向海听令,本殿命你做人鱼族统帅,全权负责此次与人族之间的决战,不得有误!”少女温软轻灵的嗓音一如既往,但所说的话包含的决定却是无比的坚定果决。

一言既出,在场的人鱼都惊呆了。

喻惊鸿是惊愕,贝依山是不服,木氏家主木宿这是怔楞之后的喜悦,而曲清则最先道:“谨遵殿下之令。”

一向严肃沉着的韦向海目中亦存了惊诧,但却快速的反应了过来,躬身道:“多谢殿下信任,臣等必不负所托。”

不负所托?

师攸宁默默的给这位骁勇善战的韦氏家主点了个蜡。

天意难违,

人鱼族此次战败后,作为统帅的韦向海必定会遭受许多诟病,但愿他不会后悔今日的决定吧。

不过,胜败乃兵家常事,自己倒勿需如此担忧,心道日后重用他便是。

“殿下!”喻惊鸿如何甘心,殷切又带着强烈暗示的看向上座沉思的少女。

贝依山亦出列道:“殿下,摄政王是您的亲叔叔,若是由摄政王带兵,岂不是与您出马一般鼓舞士气?!”

“贝家主的意思是,摄政王与本殿一般无二?”师攸宁反问。

贝依山噎住,他本意是摄政王喻惊鸿亦是皇室之人,半警告半提醒师攸宁不要将兵权托付给外人,但情急之下这话带了歧义。

毕竟摄政王再如何权势滔天,除非登基为王,否则永世都是皇女的臣属。

他连忙道:“殿下,是臣失言,臣不是这个意思,请您明鉴!”

师攸宁最厌恶这贝依山一脸横肉凶相毕露的样子,相由心生,她真是每看一次都觉得心里不舒服。

她冷淡道:“贝家主,你该庆幸本殿与摄政王亲情甚笃,下次不要再如此胡言乱语!”

贝依山这是头一次被自己不看在眼中的幼主斥责,憋屈道:“臣知错。”

喻惊鸿暗骂贝依山真是蠢笨,这却让他如何再请求喻星遥改变主意?

师攸宁并非以前心思单纯的宿主,早将底下众人的眉眼官司收入眼底。

她又道:“摄政王,人族有句话叫做寸有所长尺有所短,父王在世时亦多次提起韦将军乃是我人鱼族难得的将才,行军打仗的事在本殿看来你是不如韦家主的,但处理族中事务的谨慎周到,韦家主却不如你,你们都是我族肱骨,各司其职才是正理。“

话说到此处,喻惊鸿只得低头道:“臣谨遵殿下令。”

“殿下,臣定然不负殿下所托。”韦家主眼圈微红,却是回忆起旧主对自己的信任。

师攸宁微点头,心道今日韦向海是感动,长此以往之下自己定然有一日可以将其收归麾下。

到时候曲家与韦家在明处,暗处还有暗牢之人相助,她这皇女之位算是暂且坐稳了。

她心下如此考量,但面上却不露半分,只道:“贝家主,你意下如何?”

大势已去,贝依山不管心中如何不服,面上却到底摆出恭谨姿态:“臣谨遵殿下令。”

【作者题外话】:哇,谢谢小天使们出来溜达,让慢慢不那么寂寞,么么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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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九十一章 谁混蛋

等喻惊鸿与四位家主离去后,师攸宁笔挺的腰微微松懈,慵懒的靠在座背上放松精神。

方才离去的那几个无不是人鱼族顶尖的存在,自己既要不能太偏离以往宿主的行事风格,还要在温言软语之余达到自己的目的,精神绷的紧,如今一松懈下来,竟有些眩晕之感。

不过,这眩晕的感觉很快便消减了下去。

师攸宁如今虽是鱼形,但却不习惯以鱼鳞覆盖胸部,便收敛鱼鳞转而套了一件类似于人族的上衣。

衣服的材质却是人鱼族出产,既轻便又结实。

当然,这样的装束在人鱼族并不少见,她如此装扮倒也不显突兀。

师攸宁缓和了精神,转而将脖颈处系着红线扯出来,

那红线上串着一枚墨玉盘龙佩,正是她从魏珏手中要来做信物的那一块。

人鱼族的体温本就比人族的低,可这玉佩通体乌黑,握在手中凉浸浸的,显然不是凡品。

“魏珏啊魏珏,如今本殿能做的都做了,只希望你手段不要太狠,将本殿直接打成个光杆司令。”

师攸宁低语道,想起那人看着自己时虽不算冰冷,但深邃无着心思难测的目光,再一次升腾起这一世任务忒难的感慨来。

跨过万里海域,人族遮天蔽日的战船停泊在海湾,

正在处理公文的男人笔尖一顿,一滴浓墨顿时便污了已写了小半篇的字。

”陛下"伺候在侧的柳西扬想问他是否有什么指示。

高大的男人左手手背向外微摆,示意他不要出声,只细细感应方才那一声仿若来自心底,又似乎飘忽于耳畔的声音。

那声音似乎似乎在叫他的名字。

魏珏阖目凝神,将自身的修行力调动至极点,脑海中恍惚出现一个模糊的画面。

存在于水底的宫殿,四周奇珍异宝装点的奢华非凡,端坐于大殿上的少女嫣红的唇瓣微启,竟真的是在叫他的名字,还说了一句似是而非的话。

这是

魏珏睁开眼,垂眸看向自己的腰间。

那里如今空荡荡什么都没有,但原本应悬着一枚墨玉盘龙佩。

“以血为媒,竟开启了召唤通道么,”他淡声道。

魏珏终于意识到,自己似乎犯了个错,如今阴差阳错,运道难言。

那盘龙佩他虽然佩戴了多年,但魏珏向来对外物不甚留意,便是那人鱼族皇女索要,他只迟疑一瞬便给了出去,比起两族大事来,一个玉佩算不得什么。

可是如今细细想来,魏珏回忆起当初他御驾亲征剿灭叛乱藩王时曾受伤,如此那玉佩似乎沾过他的血。

墨玉盘龙佩在他身边被修行力包蕴日久,想来已算是是一件宝物,又因吸收了他的血,如今竟成为了一件可以万里传音的物件。

万里传音之物说起来容易成形却难,本可以说是传说之中的东西。

魏珏年少时总去宫中藏书阁游荡,曾无意之中得知了这样一件事。

那时候他还感叹若是有这样一物,不论自己在何处,总是能精准的掌控帝都的形势,也不用这般日日让人送折子来千里之外的海域。

如今一语成真,却不想宝物竟平白的送了人。

年轻英挺的帝王放下手中的公务,再细细思量脑海中出现的那少女眉头微锁,清灵到极致的面容,不由眉宇微蹙:”光杆司令是什么?“

手里的玉佩突然发光,师攸宁差点一失手将这东西扔出去。

她将盘龙佩翻来覆去的看,心道这东西会发光,难不成还是个宝物?

这个世界有修行力,便有宝物的存在。

师攸宁随身佩戴的碧海倾天便是一样,催动时会发出碧蓝色的毫光,煞是好看。

可惜这玉佩只是微闪了一层淡光便又恢复寂静,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不对,这玉佩刚刚一定是出了什么变故,而且原因还在她自己身上。

师攸宁来了兴致,若是魏珏知道自己竟无意间送了一件宝贝给她,岂不是要气吐血?

她细细回忆自己方才的所作所为,最终将注意力锁定在自己所说的那句话上,然后重复道:““魏珏啊魏珏,如今本殿能做的都做了,只希望你手段不要太狠,将本殿直接打成个光杆司令。”

没反应

“魏珏啊魏珏,如今本殿能做的都做了,只希望你手段不要太狠,将本殿直接打成个光杆司令。”

没反应

师攸宁拧眉在地上转了两圈,将这玉佩塞进衣襟力又取出来,继续道:“魏珏啊魏珏,如今本殿能做的都做了,只希望你手段不要太狠,将本殿直接打成个光杆司令。”

在皇帝陛下这一头,耳边不断传来一句什么光杆司令之流的话,年轻帝王饶是涵养极深,但却不耐这等无意义之事若魔音灌耳。

他闭眼运起修行力,冷淡道:“闭嘴!”

玉佩发了光,并且还说话了!

还让自己闭嘴!!

师攸宁:“!!!"

不对,这声音有些耳熟啊,师攸宁在脑海中与龙凤册交流。

[主人,这是大魏皇帝的声音!]龙凤册也对这玉佩好奇的很,在师攸宁琢磨的时候便跟着她转圈圈,此刻适时的提醒道。

魏珏的声音?

总不可能是魏珏将“闭嘴”这句话封印在玉佩中吧?

或者说是这玉佩成精了,又因为它以前是被魏珏贴身带着的,所以模仿魏珏说话?

师攸宁好奇的不得了,又道:“魏珏啊魏珏,如今本殿能做的都做了,只希望你手段不要太狠,将本殿直接打成个光杆司令。”

玉佩果然又发了光,而且光芒一直未消散。

师攸宁吃惊的眼睛都瞪圆了,捧着玉佩道:“小玉啊,啊不,小龙啊,你是成精了吗?

“会说别的吗?”

“说一句魏珏混蛋听听。”

人族战船之内,

柳西扬被皇帝陛下命令不准打扰他,但眼珠子却还是能动。

眼见自家陛下闭上眼又睁开,睁开了又阖眼,还运气了修行力,并且脸色不是很好,他只觉百爪挠心,很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小龙是什么东西,在叫他吗?

魏珏透过墨玉盘龙佩将那头宫殿之中,那少女左右试探的古灵精怪样尽收眼底。

他原本只是看戏,在听到那一句“混蛋魏珏”时终于忍不住,冷声道:“谁是混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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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九十二章 是你吗

听到玉佩中传出的声音,师攸宁吓了一跳,险些没把玉佩扔出去。

“魏珏,是你吗?”她略带试探的问,还颇有些尴尬。

那个魏珏混蛋什么的话,现在还能收回来不能

透过玉佩看到人鱼少女心虚的样子,魏皇陛下心气顺畅了些,还知道害怕,倒也不是无可救药。

师攸宁听到玉佩之中又传出魏珏的声音,平静的辨别不出喜怒:“滴血入玉佩,而后闭目凝神探入修行力。”

师攸宁手指在鱼尾的鳞甲上轻轻一刮,将冒出血珠的手指按在漆黑如墨的玉佩上。

血珠没入玉佩后消失不见,她依言闭目运起修行力,竟发现自己的脑海之中浮现出一处熟悉的地方。

这不是自己第一次露出鱼尾的地方么,是魏珏的房间!

房间依旧那般陈设简洁,在最里侧正中央的地方,那个闭目凝神玄衣墨发玉面俊挺的男人,可不就是魏珏。

原来这玉佩,竟能用做两人精神力的交流么,师攸宁大感惊奇。

“不怕孤王厌胜于你?”魏珏问道。

这世上奇形诡术防不胜防,若是旁人要他滴血入一个不属于自己的物件,魏珏自问是断然不肯的。

而这人鱼族皇女不单这么做了,并且半点犹疑都没有,当真是让人不知如何形容。

两人是在脑海之中交流,这种对话方式师攸宁因有龙凤册在身边,早已领教了许多遍,倒是半点都不陌生。

约莫是隔的远,魏珏便是再气恼,总是不能隔着万里海域以修行力压制自己。

如此,师攸宁的胆气便比两人面对面时粗壮了不知多少,当下便回道:“你是魏珏,又不是旁人,本殿相信你决不屑如此。”

魏珏?

“谁给你的胆子,竟敢直呼孤王姓名?”

魏皇陛下虽然闭着眼,但脑海中却清晰的浮现那同样闭目端坐,但唇角却隐隐翘起,似得意又似自傲的少女。

他乃堂堂魏国之主,自己的名字不知多少年未曾被人叫出口过,如今甫一加诸了少女温软轻灵的嗓音,魏珏只觉怪异的紧。

这样的怪异已经超出了他所能掌控的范围,这让魏珏十分不适。

”珏乃玉中之王,叫起来朗朗上口,总比唤你陛下要亲近的多。“师攸宁胆子肥壮,反问道:“你若是不满,亦可以唤本殿的名字,甚至叫我遥儿,这样还占便宜了呢!"

魏珏倏然睁眼,切断了自己与墨玉盘龙佩的消息。

师攸宁脑海中最后一幕,乃是那端坐于几案后的男子双目骤睁,深邃又无情,无情却又似乎含情脉脉。

这是恼羞成怒了么?

她把玩着手中的玉佩,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在与魏珏闲话了几句之后,自己因在喻惊鸿等人面前做戏而紧绷的神经,如今已经尽数和缓下来。

如此,师攸宁愈加兴致盎然起来。

她原本还惆怅魏珏一腔心思尽在国事上,十分不好下手,如今有这玉佩在,正是增进感情的好机会。

人族战船内。

柳西扬看到自家陛下睁开眼,忙关切的看过去。

“西扬,叫孤王的名字。”魏皇陛下看向柳西扬,眉头微拧。

“?”柳西扬怀疑自己听错了。

“叫孤王的名字,孤王恕你无罪!”男人眼尾微挑不怒自威。

柳西扬觉得自家陛下今日当真是诡异的紧,喉结上下翻动最终试探的开口道:“魏魏珏"

皇帝陛下眉头拧的愈发紧,不对,不是这个感觉,和她叫的感觉不一样。

遥儿么?

笑话!

玄色附金纹大袖一甩,男人嗤笑一声,自己是绝不可能那般称呼喻星遥的。

他向来自制力惊人,很快便将思绪收拾齐整,又专心致志的处理起眼前的奏折来。

这就这就完了?

被谅在一旁的侍卫统领柳西扬,在干巴巴的看了自家陛下许久,却发现再等不到回音时,顶着一双狐疑的眼默默的退回了角落。

虽然自幼伴读,如今又跟随左右,但陛下的心思深沉如海,还真不是自己这臣子能揣测的,他心道。

师攸宁出了议事殿,守候在殿外的韦融便自发自觉的跟了上来。

见她不言不语,甚至连看自己一眼都无,韦融心底很不是滋味。

难道不久前两人的那场冲突,在喻星遥这位皇女心中,竟是一丝痕迹都无么?

“殿下,人鱼族与人族,是要正式开战了,是么?”韦融终于忍不住问道。

这是他目前最关心的事,可惜以韦融目前侍卫副统领的身份,还没有进入议政殿的资格。

”韦融,你是以什么身份询问本殿?“师攸宁回头,美目微眯看着自己这位副统领。

“殿下恕罪!”韦融道。

让师攸宁吃惊的是,此次这个骄傲又阴郁的青年,这会儿却是低头弯颈比之先前被她用修行力束缚时还要放低姿态些。

他解释道:“臣出生将门世家,平生最希望之事便是为人鱼族征战四方,所以一时情急。“

“起来吧。”师攸宁鱼尾轻摆悠游向前,一面道:“告诉你也无妨,此次本殿并不同意用兵,不过收效甚微,与摄政王以及四大家主商议后,已经定下了由你父亲做统帅,与人族开战。”

“父亲他"韦融惊喜的抬头。

师攸宁偏头笑望他:“怎么,觉得自己有希望驰骋海域了?”

韦融被说中心事,好胜之心陡起,对上人鱼少女那双笑意浅蕴的眼,直言道:”殿下和以前相比,很不一样。“

试探自己?

这韦融当真天生一副桀骜性子。

师攸宁摇头失笑:“海水还有潮汐涨落呢,本殿有改变又有什么可惊讶的。“

她想了想又问:“说说,本殿与以前相比,哪里不一样了?”

若是在喻惊鸿或者贝氏一族面前,师攸宁断然不会如此平淡的问出这话。

但韦家与喻惊鸿一派向来不和,而韦融又生就高傲性子,今日的话他至多会对韦向海这个父亲说,却是决不会泄露给他人。

当然,泄露了师攸宁也不惧,她自己如今是鬼差师攸宁,亦是货真价实的人鱼族皇女喻星遥。

而她之前在喻惊鸿面前的伪装,不过是在羽翼未丰之前保存实力,却不是担心自己被拆穿。

韦融没有想到师攸宁不单不生气,竟还询问自己。

他沉思片刻,这才道:“殿下以前的时候,不会问属下自己哪里不一样。”

“还有呢?”师攸宁问道。

从旁人嘴里得知自己的情状,这是一种很奇特的体验。

“殿下还是和以前一样聪慧,不不,比以前更聪慧,但更有储君的威严了。”

韦融平日刻意伪装的阴郁变淡了些:“若是以前,臣如此不恭,殿下至多不再理会臣,但是如今却恩威并施。”

“哦?”师攸宁看他:“那你觉得,这样的改变是好还是不好?"

韦融发觉自己在与眼前少女对话的过程当中,心境竟不知不觉的轻松起来,诚实的道:”如今的殿下是成长之后的殿下,自然是比以往好的。"

于此同时,韦融的心中亦产生淡淡的遗憾。

若是眼前的少女早些有这般手段,韦融却是不介意认认真真的辅佐她一场。

可惜眼下却太晚了,如今大战在即,他已经决议去求父亲让自己上战场。

“你的回答本殿尚算满意,那便给你个恩典吧。”师攸宁看向韦融:“本殿与你同是入微玄境大圆满的修为,七日后本殿与你的比斗一场,你若胜了,本殿便派你去军中效力。”

青年偏华美的英俊面容陡然抬起,目中迸发出不可置信的狂喜:”殿下"

“本殿一言既出,绝不反悔!”师攸宁道:“你父亲那里,有本殿发话,他必不会抗命!”

“属下多谢殿下体恤。”韦融这一次却是真心实意的感谢眼前的少女。

“先别急着谢我。”师攸宁掌心向上托举,精聚的水流在她掌心流转,绕了眼前的青年周身一圈后回转:“若是输给本殿,那时候可就由不得你了!”

韦融自信道:“若是输给殿下,属下愿为殿下效忠永世,绝不背叛。“

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师攸宁心满意足的转身:“走吧,去看看喻黯如何了。”

[主人,您是要放韦融去打仗?]龙凤册好奇道。

[你觉得我会输?]师攸宁好整以暇的问。

龙凤册蹲在师攸宁肩膀上,它是神物,生来水火不侵,闻言扇了扇书页子道:[小册子知道了,主人是看上韦融了!]

就它看来,韦融的确身手不凡,但主人在以前的世界里,所经见甚至于亲身参与的战斗,不论是人族的战争,还是修真界的斗法,亦或是与丧尸生死相搏,都是真刀真枪拼杀出来的,可比韦融所经历的战斗要多的多。

这样身经百战的主人,七天足够将修行力揣摩的如臂使指,到时候韦融哪里是对手。

此“看上”自然不是师攸宁对魏珏的那种“看上”,师攸宁倒也不纠正龙凤册话中的歧义,只道:[韦融性子桀骜但本性不坏,而起聪明又能干,暗牢那里正好需要一个这样一个统领,岂不比让他去战场上要更好。]

不不,这样安排不对!

师攸宁暗自思衬道,暗牢日后定然是一股绝大的力量,韦融身后又韦家,即使他忠诚,但难免日后韦家的人被养大了心。

她眼睛一亮,日后让喻黯掌握暗牢,韦融率领五百亲卫,这样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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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九十三章 不反悔

在这个世界上,若论师攸宁此刻最信任谁,那必定是为了她甘愿献出生命的喻黯了。

至于阻止韦融去战场的事,师攸宁倒也不全是为了私心。

毕竟韦融这样的人才的确难得,但是她若要寻差不多的,也不是找不出来。

若是寻常的战争,师攸宁没准便放韦融出去历练了,可是如今人鱼族与人族这一仗注定是败局。

韦融如今锐气十足,脑海中不知演练了多少遍自己勇武无敌的情景,若是吃了败仗,到时候怕是刚过易折。

且待日后吧,师攸宁心道,总有机会让他一展身手的。

主仆两个一路无话,

师攸宁是揣摩怎么整合和利用自己身边的资源,而韦融却是心道,七日后与皇女交手,自己打赢了便好,可不能出手太猛伤了皇女的面子。

夜深人静的时候,师攸宁又将墨玉盘龙佩拿了出来。

她本就聪敏异常,已经大致揣摩出了这玉佩的开启方法,当下呼唤了两声“魏珏”,见那玉佩发出淡淡光晕,便兀自闭目运起修行力。

果然,脑海中出现了魏珏那面的情形。

身形高大的男人盘膝坐在床上,散开的发丝披在肩膀以及面颊两侧,更衬的他一张脸玉一般白,眉眼俊挺非凡。

魏珏这会儿,不会是准备修行吧?

师攸宁尾鳍欢快的摆动,半点都没有打扰了某人修行的自觉,兀自将今日发生的事说给魏珏听。

她说起摄政王喻惊鸿争夺统帅之位的失利,说起喻黯的伤势,以及自己对喻黯以及韦融两个的安排,甚至是自己与韦融的七日之约。

魏珏原本听的漫不经心,但却渐渐的被少女或得意或骄傲,或揣度或低沉伤感的言语所吸引。

他发现她比自己想象之中的还能筹谋得当,不论是对喻惊鸿不动声色的打压,还是对身边下属笼络或激将。

“魏珏,你在听吗?“师攸宁自顾自的说了个畅快,而后问道。

脑海中,那始终盘膝而坐,比起在她床榻上打滚又坐起,在说话之余扯床幔或把玩墙壁上珍珠、宝石等闲不下来的动作,更像是一尊玉雕的男人,竟低低的“嗯”了一声。

师攸宁原本只是无意识的这么一问,压根没有想到魏珏真的在听,倒是一下子振奋起来:“听了本殿这许多心里话,你就没有什么要说的吗?”

魏珏唇瓣微抿,不冷不热的开口道:“为帝者最忌喜形于色,你这般毫无遮拦的对孤王说这许多,就不怕有一日孤王所听到的事反制于你?”

“你这是关心我?”师攸宁精神抖擞的坐起身来:“陛下预备怎么反制本殿?人族可以借助船只飘荡海上,但还能一辈子都生活在海上不成?人鱼族不能长久上岸,人族不能长居海上,兽人族喜山林厌平原,这才是三族千万年来鼎足而立的本质,本殿有什么好怕?”

“你倒是聪明!”魏珏唇角微勾,真心赞许道。

“那当然!”师攸宁毫不客气的接受了这赞美。

在之后的日子里,喻惊鸿又来找过师攸宁好几次。

这位摄政王约莫是回过味儿来,意识到了师攸宁的变化,便屡次试探。

好在师攸宁都平淡的应付了过去。

韦家家主韦向海亦来拜见过师攸宁,却是为了更详细的了解人族战力的一些情况。

与师攸宁长谈一番后,他发现自己似乎竟是看走了眼,年轻的皇女看似和软宽厚,但其实胸有丘壑,倒更像是韬光养晦一般。

他准备再与皇女多接触几次。

若是肯定了自己心中的猜想,韦家从来都是择良主儿侍,早些站队也不是不可以。

师攸宁对韦向海对自己态度的变化了然于胸,只不动声色的展现自己所长,将这位韦家家主尽量拉向自己的阵营。

自那日商议战时候又两日,人鱼族与人族便开始了大规模的混战,目前两方各有胜负。

然而就人鱼族以往无往不利的悍然战绩来看,各有胜负已经算是败仗的开端。

不过,目下人鱼族士气高涨,很少有族人意识到这个问题,至多不服气的斥骂两句人族狡诈,不肯近身搏击。

当然,就像师攸宁当初所预料的那般,

她这个皇女反对两族开战,想要和平解决此事的想法,如今已在人鱼族传的沸沸扬扬。

这样的结果离不开喻惊鸿的暗中操作。

人鱼族向来好战,族人们不久前还因为皇女孤身潜入人族军队的事交口称赞,如今得到这个消息,有那情绪激动的人鱼甚至来师攸宁的宫殿外求见,想要一个说法。

师攸宁毫不避讳的承认了此事,随后便招致了许多的不满和非议,甚至有一些小道消息说她不配成为皇女。

托了原是鬼差的福,师攸宁好歹也算见过些世面,这种貌似成为众矢之的的局面并不怎么撼动她的心神,每日里该怎么样还怎么样。

倒是喻黯不知从哪里听说了这消息,竟拖着重伤的身体来看她,生怕她受不得打击。

师攸宁问喻黯,在他眼里,是不是也认为自己做的不对。

喻黯却极平静的对师攸宁道:“殿下做事自有道理,勿需让旁人评论对错,不管怎么样,属下总是会追随殿下的。”

师攸宁笑道:“就知道你会这么说。”,随后让韦融送喻黯回去。

韦融回来后沉默良久,也不知受了什么刺激。

师攸宁也不去管他,她最近有好多事要忙,委实顾不上这些微末小事。

处于对师攸宁这个皇女的尊重,韦向海每日都会将战局的情况汇总后差人给她过目。

师攸宁每每只是了解情况,但却从不发表意见,倒更着重于对人鱼族内部情况的摸查。

宿主以前虽然是皇女,但有喻惊鸿这个摄政王的干涉,对族内许多的事都是一知半解。

师攸宁自然不肯做睁眼瞎,便尽职尽责的恶补自己所了解的资料,毕竟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不是?!

在与韦融约定比斗的第六日晚上,师攸宁通过墨玉盘龙佩和魏珏说了一会儿话,末了问道:“魏珏,你觉得我能赢么?”

魏珏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倒是额外多说了一句:”孤王答应的事从不反悔。“

师攸宁将玉佩放在枕下,无声的露出笑意来,魏珏是在告诉她胜负都不重要,反正他都会支持她成为新一任的人鱼族王者么?

真是个别扭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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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九十四章比武约1

一夜好梦。

第二日,师攸宁照例早早起床,先在殿门前活动了筋骨,而后便埋头处理事务

“殿下,今天已经是第七日了。”韦融提醒她道。

自从那日师攸宁答应韦融以比武的方式决定他的去留,他便渐渐的精神抖擞起来。

这人原本就长得俊俏,如今阴郁之气去了大半,越发显的光彩照人。

师攸宁看着韦融流露出来的兴奋之意,不由笑道:看来韦副统领这是胜券在握了?“

“殿下可是要反悔?”韦融急切道。

他虽然不像喻黯那样时常随侍在师攸宁身边,但是却知道这位皇女虽然天赋极佳但却并不好武。

如此,这场比武自己赢定了!

除非,皇女反悔不同他比试。

师攸宁摇头失笑:“本殿说的话自然算数,只是你可要愿赌服输才是。”

“只要殿下说话算数,不论结果如何,属下都绝不反悔。”韦融骄傲的一昂头。

这几日朝夕相处下来,韦融见眼前少女处理事务虽然天生和风细雨的姿态,但是却并非他以前所认为的那般优柔寡断。

如此,想起今日比武后自己便再没有与眼前人相处如此密切的境遇,他竟然生出了一丝不舍之意。

师攸宁自然也看出韦融对自己态度的改变,她笑道:“本殿这里还有些事要忙,不如……”

不如什么?

难道今日不比了?

皇女知道胜不过他,所以要推延时间?

无数疑问从心头略过,韦融紧张的看向含笑而坐的少女。

至于方才那一点不舍之意,早被他抛诸脑后

看到眼前青年胸口起伏剧烈,师攸宁也不再逗他,直言道:“去准备吧,一个时辰之后演武殿切磋比试。“

作为人鱼族地位最高的皇女,师攸宁在水下拥有一片阔的地界。

在这一片区域中,不单有她日常衣食住行的所在,以及与喻惊鸿等人商议族中之事的地方,而且还有她麾下五百人鱼族精卫日常休息、演练的场所。

而演武殿正是五百精卫的所在。

“殿下,只是互相切磋,用不着演武殿那般大的地方吧。”韦融有些犹豫的道。

除非有特殊事件,否则五百人鱼精卫并不会倾巢出动。

如此,除却日常值守的人鱼,其他的人鱼大多都会在演武殿切磋以及修行。

眼前的少女毕竟是人鱼族的皇女,而那五百人鱼精卫是她的下属。

人鱼族好战且更崇拜强者。

若是让皇女在精卫队的面前丢了脸面……

作为副统领的韦融很清楚队中的一部分人鱼,其实心底并不服气眼前的少女,甚至还有怨怼之意。

怎么能不怨怼呢?

因为自己所追随的皇女迟迟不能执掌大权,也连累他们这些原本该地位不凡的护卫们在外头抬不起头来。

而韦融自己在不了解这位皇女之前,亦是不服的其中一个。

可是如今,他已经不知不觉的为眼前的少女考虑起来。

师攸宁摇头道:“既然是比武,那就正大光明的较量,去吧。”

韦融看她心意已决便不再劝说,只心中暗自决定,即使自己为了争取参战的机会而努力,也一定不让皇女输的太惨。

听说皇女要和副统领比武,演武殿中的精卫也不切磋了,修行的也出关了,对此事都十分的感兴趣。

“皇女是咱们人鱼族唯一一个银尾的人鱼,生来便天赋绝佳,如今已经是步微玄境大圆满的修为!”有人鱼道。

“副统领也是步微玄境大圆满修为,这样看来,两人岂不是旗鼓相当?”一人鱼道。

“那能一样吗?副统领和咱们较量过多少回,除却喻统领之外,咱们几百人谁是他的对手?“一个体型壮硕的人鱼大声道。

看到其他人鱼都看过来,他继续道:“先王在皇女如今的年岁已经是混沌地境中期的大高手,皇女如今却连混沌地境的门都没有摸着,平日里又是那般好脾气的样子,论起战力来,怕是两个皇女都不是韦副统领的对手!”

众精卫都知道,“好脾气”已经是壮硕人鱼对皇女的客气话了。

皇女长的美人又宽和,这原本都是优点。

但皇女成年好几年了还不能手握原本该属于自己的权利,这样的缺点实在是致命,便连原本自身的优点,在众人看来都变成了拖累她的缺点。

气氛一时静默下来,

皇女不能亲政,他们这些精卫在外头也不大抬得起头来,实在是令人不痛快!

“那可不一定!“有人鱼反驳道:“前些日子海岛上水镜之中的画面我可是亲眼所见,皇女面对人族的围攻临危不惧而且身手敏捷!"

"那比之副统领如何?“有人鱼好奇道。

反驳壮硕人鱼的人鱼挠了挠头道:“看起来还是比副统领弱一些,不过比你我肯定是厉害的!”

人鱼精卫们吵吵嚷嚷各执己见,但是有一个统一的想法便是,皇女不管是战力强还是战力弱,总归都不是他们这五百精卫之中身手排名第二的副统领的对手。

出乎师攸宁的意料,喻黯的伤势恢复的比她所以为的要快上许多倍,知道师攸宁今日要比武,他便坚持要跟来。

师攸宁知道自己这位护卫统领别看平日里对她言听计从,但涉及到自己的安危,那是半点都不肯退让的。

如此,她便也提了条件,喻黯想要去演武殿可以,但是必须乘着海轿去。

果然,喻黯清俊的面容出现窘迫的神情,不过他最后到底点了头。

师攸宁身边左右两侧,一侧跟随着沉静之中掩盖不住兴奋的韦融,另一侧是海轿之中面色仍旧有些苍白,但目光清亮的喻黯。

在他们三人之后,另有二十个人鱼精卫护送。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去议政殿,所过之处,海水中游荡的各色水生物尽皆让路。

在距离议政殿不远的距离,早先离开师攸宁去外头游玩的龙凤册扑棱着翅膀飞过来,委屈的缩在了师攸宁的怀中。

师攸宁还从来没有见过它这个样,一边面色如常的往前,一边在脑海中问龙凤册发生了什么事。

龙凤侧的嗓音还如当初那般稚嫩,但是语气却十分的愤愤不平,将自己在议政殿的所见所闻尽皆吐露出来。

[这有什么可生气?]师攸宁笑着安慰它道:[一会儿他们见了你主人我的本事,自然会转变态度。”]

议政殿说是殿,实际上却是一处巨大无比的海底洞府。

这洞府所占据的地方极宽阔,最高处有几十米高,四周的石壁上又有很多小型洞府,是精卫队人鱼的栖身之所。

几百个精壮强悍的人鱼队列整齐,声响洪亮的向师攸宁请安,一句‘见过女王殿下‘在议政殿内回荡不绝。

饶是师攸宁早有心理准备,此刻见到这场景,心头的激动之情亦不由澎湃非常。

这是她第一次真真切切的体会到,自己所处的人鱼族皇女的位置是何等的尊贵。

“都起来吧!”,师攸宁朗声道。

她在说话的时候用了修行力,虽然嗓音之中天生的温软不能改变,但是语气的端然尊贵却是不能够被人忽略的。

人鱼精卫们心头俱是一凛,一个个不由挺胸凸肚的表现出自己最悍勇的一面,生怕被高台上那名十六七岁的少女给小看了。

师攸宁知道,若是不显出真本事来给这群桀骜不驯的人鱼看,他们如今的服从不过是一时的。

她也不废话,只简略的点明了自己与韦融比武的约定:“韦融若是赢了本殿,那本殿便会答应他一个要求。”

看到下头的人鱼们小小的躁动起来,师攸宁笑道:“你们是本殿的亲卫队,本殿的安危全系于你们,如此,咱们之间的亲近自然是与旁人不同。”

她顿了顿,等到差不多所有的人鱼都向自己看过来的时候,又道:“所以这比试之约不仅仅是针对付韦统领一人,你们之中若是谁觉得可以胜过本殿,都可以前来切磋,若是赢了,那本殿也会答应你们一个请求。”

人鱼精卫们这次讨论的声响大了起来,一个个摩拳擦掌,兴奋的不得了。

皇女殿下的许诺,不论是财富还是领地,或者官位还是旁的,都是平日里可望而不可即的,怎么能够不激动呢?

“殿下,您是不是再考虑一二?”喻黯急忙道:“您如此尊贵的身份,每日又要处理许多事物,哪里有时间与他们一一切磋?”

这只不过是喻黯情急之下的借口。

在他看来,这五百精卫之中能胜过眼前少女的不说有百位,但是十几二十位还是有的。

那么多场切磋,什么时候是个头?

如果再失败上那么几次,殿下的名望岂不是要受很大的打击?

“是啊,殿下!”韦融也急忙道:“今日您与属下的比武已经是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日后哪里还有那许多的空闲!”

当然,他心中所想与喻黯一般无二。

下头的人鱼精卫们眼巴巴的看着高台上的皇女以及两位统领。

比起地位最高的师攸宁,他们更服气战力惊人的喻黯与韦融。

如此,这些人鱼精卫们虽然眼馋于师攸宁所提出的胜者提一个条件的好处,但却没有一个精卫提反对的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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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九十五章比武约2

师攸宁抬手止住自己身后两个青年的劝说,扬声道:“本殿说出口的话绝不反悔,切磋之事就这么定了!”

“请问殿下,若是胜了,什么要求都能提吗?”身材壮硕的人鱼问。

这正是其他人鱼也关心的问题。

师攸宁笑道:“只要是本殿力所能及而又不损害整个人鱼族的利益的条件,当然都可以!”

看到那提问的人鱼跃跃欲试的样子,她转而又道:“不过,本殿时间与精力也非无穷无尽,每三个月接受一次切磋的请求,至于这切磋的人选,你们可以内部竞争出来!”

自此以后,人鱼族皇女身边的五百精卫修行以及互相切磋的热情高涨,战力在不知不觉之中也提升了好大一截,这却是后话了。

切磋正式开始,

“殿下请!”韦融对师攸宁抱拳道。

他赤·裸上身,肌肉线条漂亮极了,更不难看出其中蕴含的巨大力量。

“韦副统领请!”师攸宁亦是一抱拳,面容还如往昔般美好,但是却另有一种洒脱慨然之感,让人挪不开眼。

韦融原本还抱着留手的心态,然而在短暂的交锋之后,他便渐渐收起了放水的心思。

因为眼前的少女绝不比以往和他切磋过的精卫差,甚至招式更加巧妙,对自身力量的运用和掌控也十分让人吃惊。

一时之间两,一银白一赤红两条人鱼斗得旗鼓相当。

在一旁观战的喻黯,原本还担心场上那少女应付不来。

可是渐渐的,他目中的担忧转为了惊诧和欣赏。

殿下的身手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不知怎的,喻黯突然想起殿下去暗牢中救他的那一幕。

那时候,殿下巧妙的应付摄政王,甚至还记得提前通知曲老将军来做救兵,当真是算无遗策!

喻黯原本就清亮慑人的目光紧紧的追随着场上的少女,心道殿下成长的速度当真是惊人!

“看我说什么来了,殿下能在人族重重包围之中安然而退,身手定然是不错的!”旁观的一个人鱼精卫杵了杵身边人鱼的胳膊,得意道。

“这才刚开始呢,急什么!”那同伴是韦融的支持者,闻言没好气道。

“殿下方才那一招也就韦融副统领接得住,若是我……”又一个人鱼精卫一脸叹服。

银白色与赤红色交错又分开,

韦融的战力比师攸宁意料之中的更好。

她平息急促的呼吸,一面笑道:“好身手,再来!”

原本以为的暗中留手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变成全力以赴,韦融这一番切磋下来只觉酣畅淋漓,闻言道:“殿下小心了!”

话音未落,两人已经又战在了一处。

两人的切磋,旁观的人鱼精卫们看的目不转睛。

师攸宁与韦融之间的切磋从最开始的徒手缠斗到后来的修为力比拼,及至最后双方各执兵器互不相让,足足进行了差不多两个时辰。

最后的结果,以师攸宁一把银枪抵在韦融的咽喉为结束。

围观的人鱼精卫们目睹这一场精彩又出乎意料的切磋,从最初的兴奋讨论到中间的不可置信,乃至最后震惊到无法言语。

他们在这时候才恍然意识到,原来皇女殿下即使很少动手,却并不意味着她的战力很弱。

恰恰相反,她比他们都强大!

“你输了!”师攸宁收回长枪,俯身将另一手递到仰面坐地的赤红尾的青年面前。

韦融长长的吐了口气,桀骜的面容一如往昔。

看到递到自己眼前的素白的手,他忽然露出一个遗憾的,遗憾之中却又透出一点轻松之意的笑来。

“属下心服口服”他说道。

其实待在皇女殿下的身边,也不是令人那般难以接受!

师攸宁拉韦融起身,徐声对他道:“如今本殿正在用人之际,日后总有你上战场的时候,明白吗?”

韦融心底原本留有的一丝遗憾彻底消失不见,展颜一笑道:“属下多谢殿下信任,日后追随左右,万死不辞!”

这是自打见面开始,师攸宁第一次看到眼前青年露出这样轻松的,不带阴霾的笑意。

他原本就生得好,这般一笑摒弃了以往阴沉沉的样子,当真是好看的紧。

师攸宁忍不住道:“板着个脸和小老头似的,你该多笑笑!”

赤红色尾巴的青年突然顿住,耳廓晕出淡淡的红来,不过并没有人发现他的变化。

“殿下威武!”

不知是谁先喊道,而后这声音便由一个变成两个,两个变成一群

到最后,整个演武殿座都回荡着“殿下威武”的喊声。

师攸宁含笑环顾四周,看到一张张朝气蓬勃又兴奋敬服的面孔,明白自己已经将这五百人鱼精卫收服于掌心。

她最后看向坐在石椅上的,深绿色鱼尾的青年,像那日在暗牢之中所做的一般,轻挑了挑眉尾。

那青年回以一笑,尊敬又欣喜,发自内心的那种。

比武切磋的事情就此完结。

师攸宁原本想着在演武殿再呆上半个时辰,具体了解一些精卫队的事,与精卫队的人鱼们增加感情。

可是,这念头尚且在心中转这,她却突然觉得胸前的碧海倾天微微发热。

不止是碧海倾天,师攸宁察觉自己周身的经脉亦渐渐的灼热起来。

这是?

难不成是方才切磋之时动用的修行力太过?

“殿下,是身体不舒服?”喻黯最先发现了师攸宁的异常。

韦融以及周围的人鱼精卫们亦关切的看过来。

师攸宁微微摇头,凝神思索片刻道:“本殿好像是……是要进阶了!”

从步微玄境到混沌地境,是许多修行者终其一生都迈不过去的门槛。

此言一出,师攸宁周围的人鱼们既激动又担忧。

于修行者而言,进阶既是一件喜事但同时又充满了凶险,更不要说是从玄境进阶到地境这样的大跨度。

韦融曾经目睹过家族长辈进阶的情况,喻黯是已经经历过从玄境到地境这一阶段的人鱼。

进阶的感觉玄妙至极,眼下回寝殿已经来不及了。

两人对视一眼,韦融立刻去安排进阶所需的静室,喻黯则告诉眼前少女自己进阶时的一些重要心得体会。

当天夜里,师攸宁在议政殿内的静室之中闭关休息。

韦融与喻黯在静室之外**,再往外还有五百人鱼精卫蹲守。

所有在此地的人鱼,都诚挚的盼望着这位洗刷掉他们固有印象的皇女殿下能够安然进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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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九十六章 气压低

师攸宁在静室之中闭关三日,终于突破到了混沌地境的修为。

如今她的经脉,就像是从溪流拓宽到了宽河,不单能容纳更多的修行力,且对修行力以及战力的掌握与运用更上了一个台阶。

师攸宁相信,如今处于混沌地境初期的她若是再与韦融切磋,只用之前一半的时间便能将其击败。

胸口处有一物微微发热,却不是碧海倾天珠的缘故。

师攸宁将墨玉盘龙佩拽出来,果见其中有微光闪烁。

这东西在它闭关的这三日以来似乎也曾发过一回热,只是那时候她处于进阶的紧要关头,稍一分神说不得便要前功尽弃,便将这事忘去了脑后。

墨玉盘龙佩的玄机除却自己只有魏珏知道,难不成是他叫她?

“殿下,您可还好?”门外传来喻黯担忧的声音。

他察觉静室的修行力全都收敛,料想殿下已经闭关完毕,可是再然后却听不到半点动静,难免忐忑起来。

“本殿无事,这便出来。”师攸宁将玉佩放回衣襟,如今不是通信的好时候,且等晚上吧。

师攸宁打开门,喻黯与韦融皆围拢过来。

“殿下,身体可有不适?”喻黯问道。

“殿下,进阶结果如何?”韦融问道。

这两个青年俱是人鱼族的佼佼者,一个清俊如宝剑出鞘,一个桀骜似烈火焚烧,此刻看过来的目光俱是关切一片,让师攸宁心头十分感动。

”本殿如今已成功进阶混沌地境。“师攸宁含笑道:”你们辛苦了,如今快回去休息吧。“

她听得喻黯与韦融嗓音都有些嘶哑,知道这三天怕是熬了他们不少心血。

”殿下,属下无碍。“喻黯还有伤在身,但却觉眼前少女成功进阶的喜讯足以抵消他身体的疲惫。

喻黯又道:”摄政王以及四大家主听闻您闭关,如今皆在演武殿外守候,您是否召见?“

师攸宁沉吟片刻,吩咐道:“让他们进来吧。”

演武殿是师攸宁这个皇女的私人领地。

若无她的命令,这些人还真不能随意进出,否则便是不尊上位,是可以论罪的。

当然,在宿主还在的时候,这些禁令对摄政王喻惊鸿一家却是形同虚设。

人鱼族乃海中霸王,身体强悍又擅水行,在不与人族作战的时候,日游几千里乃至万里之遥回到族中驻地是常有的事。

如此,喻惊鸿与四个家主才能在听说师攸宁进阶后赶过来。

韦融没有说话,只目光停留在出关的少女身上。

他察觉她修行力已比自己强的多,又是欣喜又是惭愧,暗自发誓要回去后要加紧修行,争取早日也成为混沌地境的高手。

人族军船,

柳西扬觉得最近陛下似乎有心事。

按照往日陛下勤政的作风,每每都忙到三更时候才作罢。

而陛下处理公务的时候,他便在一旁当值,也好随时随地的听候吩咐。

但是这几日,陛下每每入夜后便将身边的人都遣走,一人独坐于室内。

虽然折子照旧批,但气压却一日比一日低。

难不成是因帝都安乐王的不安分?

可是安乐王作为陛下的亲弟弟,以前不安分的事多了去,陛下看在太后的份上从来都不放在眼中。

那位王爷再怎么蹦跶,比起陛下来却还差的远,根本翻不出什么浪!

要不就是欲求不满,柳西扬猜测。

毕竟陛下再崖岸高峻那也是正血气方刚的时候。

男人么,有些问题可不就是只有独处时才能解决。

柳西扬抱剑靠在船头的桅杆上,天上繁星闪烁,一时又觉得自己真是糊涂了。

陛**边不是还带了两个贴身宫女服侍呢吗。

这两人虽然平日里只做些铺床叠被的杂事,但陛下若是想做什么,难道还要像他一样咳咳咳

魏皇陛下不知被他撵出门外的侍卫统领正乱七八糟的编排自己。

朝臣知道他不喜繁复文章,奏章大多都是简明扼要的,批阅起来本该十分迅捷。

可是他提笔许久,最终心间一股躁郁之气涌上来,竟将手中的折子又扔在了几案上。

今日已经是第三日了!

眉目英挺的男人唇瓣微抿,眼底泛出些不悦来。

人鱼族并未传出皇女有恙的消息,她为什么竟敢不接自己的讯息?

明明前些日子,那人几乎每天夜里都来骚·扰自己,总说些有的没的,怎地突然又偃旗息鼓?

难不成以前是戏耍自己,现在那兴致下去了,便又装作无事人一般?!

咔擦一声,手掌下的几案经受不住男人不知不觉加了的力道,竟从三分之一处断裂,砚台、奏折等物洒了一地。

他虽然对她无意,但却容不得她这般反复无常,魏皇陛下为自己的怒气找到了理由。

有刺客?

柳西扬提剑闯进来,警惕的环顾室内,却没有发现除他和陛下之外的第三人出现。

“陛下,这是"侍卫统领看着那断裂的几案。

负责监造这东西的大臣是谁来着?

陛下用的东西都敢这般不经心,真是活腻了!

"收拾干净!“目光内敛瞧不出喜怒的男人甩袖起身。

柳西扬赶忙招呼同样被撵走的两个宫婢收拾这些东西。

他自己亦上手帮忙,却在察觉到几案断裂处萦绕的修行力气息时,后背不由发凉。

这几案压根不是不经用,而是被陛下折腾坏的吧

陛下果然心情不愉,而且好像还有愈来愈坏的趋势,柳西扬心道。

“魏珏,魏珏,你在吗?”少女柔软的声线似有若无的钻入耳中。

站在窗户前,原本准备推窗观夜景的男人顿住,按在窗棂上的手指紧了紧,最终作罢。

“出去!”魏皇陛下冷声道。

啥?

尚未收拾完残局的柳西扬一惊

好在他久在御前伺候,十分机敏的将那两个被吓呆了的婢女一起拽了出去。

尚立于窗前的男人扬手一挥,房门倏然关闭。

想要关门但却差点被夹着鼻子的柳西扬:“"

寝宫中,师攸宁握着玉佩在床上打了个滚。

只要想起之前在议政殿之中,摄政王喻惊鸿那张几乎要维持不住笑容的脸,她心情便好的不得了。

一个修为为混沌地境的皇女,远非修为在步微玄境可比。

更不要说师攸宁如今年纪尚轻,日后的前途更是不可限量。

而这样不可估量的未来,不单是喻惊鸿为之心惊,便是人鱼族的族人们也是清楚的,自然会更忠心的追随她。

远的且不说,韦家家主韦向海对师攸宁的态度更恭谨了些,那一向和稀泥的木家家主木宿笑意更是真挚了许多。

而与喻惊鸿狼狈为奸,时常皮笑肉不笑的贝家家主贝依山,在师攸宁的目光看过去时,也终于知道低头回避。

师攸宁握着玉佩的手指收紧了些,进入混沌地境便可以被称为大高手,而修行有成的好处又如此的明显,她可得抓紧了些。

“何事?”

墨玉盘龙佩散发出淡淡光晕,魏珏的声音从里面传出。

“魏珏,你找我有什么事?”师攸宁问。

两人的修行力通过玉佩联通之后,师攸宁便是不闭眼,脑海中也能出现魏珏那头的情景。

他身后那是什么?

折子怎么跑地上去了,桌子还断成两截

"魏珏,你遭贼了?“师攸宁不等魏珏回话,便又问道。

“刺客,”魏皇陛下没有忽略那人鱼少女唇角尚未收起的笑意。

这让他心情更加不好,冷冷道:“已经伏诛!”

“知道刺杀你的人是谁吗?”师攸宁好奇道。

也不知是哪家人这般想不开,竟要对魏珏动手。

这人不要说身边的护卫严密,就单单那混沌地境大圆满的修为力,谁来了不是送菜?!

“孤王的事,与你无关!”魏珏蹙眉。

他目光落到少女那似喟叹但又隐有幸灾乐祸之意的面容上:“孤王遇刺,你很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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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攸宁耷拉在床沿上的尾鳍一甩一甩:“本殿是担心你,看你安然无恙,这不就发自内心的欣喜与庆幸么。”

说的她自己都信了!

“但愿如此!”那头年轻的帝王哼笑一声,声音清浅且撩人心弦,师攸宁又想揉耳朵了。

看她如此,魏珏想起初见时这人那一脸呆样,那时候是警惕与防备,如今却觉出她几分可爱来。

当然,这一定是错觉,他这般想着,又刻意摆出一脸不耐来:”还有事?“

“不是你找本殿么?”师攸宁眉骨微耸,很有一种你不要无理取闹的意味。

“自作多情!”魏皇陛下冷声道。

他并不想知道这少女与下属切磋的结果如何,也不想知道这几日她为何突然没了踪迹,只漫不经心的垂了垂眸:”孤王只是想提醒你,如今两方战事胶着,你族中那摄政王想必暂时不能分出余力对付你,你若是不笨,便该知道如何做!“

提醒不就约等于关心么,师攸宁美滋滋的想。

她在开心什么?

他有那么好笑?

魏皇陛下见那少女得意洋洋处还舔了舔嫣红的下唇,那一点粉嫩的舌尖实在让人心浮气躁。

他若无其事的问:“还有事么?”

又不耐烦了?

师攸宁连忙道:“有有有!我这几日攒了许多话要告诉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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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九十七章 可未必

说来惭愧,师攸宁头一次做皇女,还是个未来要继承王位的,许多事都得自己琢磨着办。

白日里见招拆招有条不紊忙活倒还好,可是一旦自己独处了,总是有些没有底。

而魏珏十五岁便登基为帝,不过几年百年大权独揽,将前代帝王留下的权臣与藩王都收拾的利利索索。

在师攸宁看来,这人简直是一本行走的帝王教科书,既然有机会请教,自然是不能错过机会的。

再者,魏珏虽然对她不假辞色了些,但师攸宁在人鱼族所做的一些事有错漏处,他还是肯指点两句。

“那你快些,孤王还有事要忙。”魏皇陛下不耐烦的道,却是坐在下首的一处椅子上,顺手替自己倒了杯茶。

他一举一动皆优雅端然,可又与平日里接见大臣时的高不可攀难以猜度很不一样,透出几不可查的慵懒与随心,赏心悦目到了极致。

师攸宁自动忽略了魏珏口中的“快些”二字,本着不遗漏一点一滴发生过的事的宗旨,按照时间顺序细讲了自己这几日的经历。

人鱼少女尾鳍轻摆,提起自己打败韦融后,护卫队的人鱼看她时的崇拜与尊敬时,眉梢眼角都是骄傲与自得。

见她这般,魏珏目中也不自觉的攒了几分笑意,然后又飞快的掩了下去,不过却毫不吝啬的评价道:“知道收服人心、鼓励士气,尚可。”

平心而论,魏珏自觉若是自己日后有如这人鱼少女一般的继承人,他定然能放心将江山大业交下去。

可惜太后几次欲插手他后宫之事,魏珏平日里也厌恶那些女子争风吃醋行径,去后宫的次数少之又少。

若是师攸宁知道魏珏心中所想,定然大吃一惊,惊叹一句我想将你拐上床,想不到你竟然想做我爹!

”魏珏,你有没有发现本殿哪里不一样了?“

师攸宁将自己进阶的事放在了最后说,虽然还没有提起,但明眸皓齿的小脸上已满是自得。

魏皇陛下打量她,墨发如瀑披在肩头,银尾似笼着月光一般粼然生辉,中间一段纤细腰肢只拿眼瞧,便似乎已能想象那柔滑细腻的感觉。

他不动声色的浅酌已冷却的茶水,淡声道:“哪里不一样?”

师攸宁早将魏珏钢铁直男的本性看的一清二楚,也不指望他能发现什么,眸光微转潋滟非凡:“本殿进阶了,如今是和你一样的混沌地境修为!”

“哦?”魏皇陛下神情平静如常,喻星遥作为人鱼族唯一一条银尾人鱼,天赋非凡是肯定的,若是不进阶才是意外。

“就只有‘哦‘"满怀兴奋的人鱼不满的看过来。

魏珏最不耐女子撒娇,以前太后娘家侄女入宫陪伴时总借机找他说话,他直接让禁军将人丢回了慈安宫。

可是如今,大概是人鱼的姿容生来不凡,魏珏竟觉得脑海之中的人鱼少女气鼓鼓的样子也不算讨厌。

“尚可!”他淡淡道。

“那本殿现在有资格做你的皇后吗?”师攸宁问。

“做孤王的女人可以,至于后位,只能是人族女子!”男人语气平静,等待这少女失落伤心,或者是的中断玉佩的联系。

不比上次这人鱼少女提出要做他皇后时,魏珏的吃惊以及觉得她痴心妄想。

这一回,魏皇陛下甚至耐心的想了想。

他不得不承认,若是这世界上真要挑出一个身份地位乃至天赋都足以站在和他一样高度的女子,似乎只有眼前的少女。

她配得起他,但两族殊途

魏珏这样的态度师攸宁早有预料,任凭人鱼貌美如仙,但几千年来能与人族堂堂正正结为夫妻的一个都没有。

若是魏国百姓知道皇帝陛下竟要娶人鱼为后,说不定造反的都有,委实不是个简单活计。

如此,魏珏这样的观念,想要扭转并不容易。

而师攸宁时不时的在魏珏面前提起此事,只不过是取预防之效,在魏珏心中种下个自己做他皇后的印象。

若是有一日他对自己生情,或者要着手立后的事,总会先提前告知自己一声。

有备无患总比蒙在鼓里强!

“那可未必!”师攸宁半点都不气馁:“情深无怨犹,有一天陛下一定喜欢我喜欢的不得了,那时候你自然会愿意的!”

“随你!”魏珏竟不能像往常一般说出狠话来。

看在她毫无保留的信任自己的份上,且容她自己想明白吧,魏皇陛下心道。

半个月之后,喻黯的伤势好了五成,剩下的只慢慢休养便是。

如此,他便迫不及待的到师攸宁面前报到,继续自己贴身护卫的职责。

若是以往,韦融巴不得他守在皇女面前,自己宁肯在演武殿与其他精卫切磋。

可是如今他却有些嫌喻黯的伤势恢复的太快。

师攸宁看着眼前的两个青年。

这两人天赋极佳又都对她效忠,这当真是一件让人开心的事。

既然喻黯的伤好的差不多,师攸宁便开始了自己计划好的事。

她让韦融负责五百精卫的事,让喻黯着手收服被关在暗牢的人鱼。

这些日子,师攸宁早已将暗牢的情况摸透。

暗牢中所关押的人鱼,除却年老体衰以及罪大恶极死不足惜的,可以收归麾下的约莫有六七百之数。

当然,为着不打草惊蛇,喻黯所做的事都是私下进行的。

至于明面上,师攸宁只若无其事的对喻惊鸿提起过,暗牢的那些人鱼,不乱是犯人还是狱卒都十分的不知好歹,她便交给喻黯管理了。

喻惊鸿只当她心性狭隘,还惦记着给喻黯出气的事,心底鄙夷之后再不关注。

就像魏珏所说的那般,前头的战事果然胶着了起来。

但是在和胶着之中,人族损失的军船以及机关后方还源源不断的补充上来。

而对于倚靠身体强悍的人鱼族来说,伤亡却是实打实的。

即使早预料到这样的结果,但族人气氛低迷时,师攸宁心中也当真不好受。

就快了,她只得在心底安慰自己,比起前世人鱼族的灭族之祸,如今伤亡降低到以前的五分之一,自己已经尽力了。

“韦融,你敢拦本公主?”骄傲的女声在殿外响起。

师攸宁正烦恼,如今又被吵闹的不耐,扬声道:“谁在那里?”

“喻星遥,你出来!你害的我弟弟有家不能回,以为躲起来就没事了吗?”外头的女声愈发的骄横跋扈起来。

原来是她!

师攸宁拧起的眉舒展开,明亮澄澈的眼却了冷然一片。

当自己是宿主那么好脾气么?

既然自己撞上来,那就不要怪她正好出一出心中郁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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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九十八章 是嘲笑

喻星莹怒气冲冲的过来,原本是来找喻星遥对质的,可是却没有想到连门都进不去。

她恼怒的看着将自己拦截在门外的俊美青年:“韦融,你这是什么意思?”

“五公主,此地禁止喧哗,你若是想见皇女殿下,本副统领会代为通传,还要劳烦你稍等。”韦融面色冷淡。

韦融出身四大家族之一的韦家,对眼前这位飞扬跋扈的摄政王之女一向没有好感。

更何况他如今已认识到自己以往对皇女殿下的误解,既然心甘情愿的留了下来,那便绝不允许有任何人侮辱他认定的主上。

“禁止喧哗?本公主可不知何时多了这样的规矩!”喻星莹不以为然道:“你若是不让开,就休怪我不客气了!”

“五公主尽可以试一试!”韦融态度不变,丝毫不为所动。

若是其他的护卫,可能还会畏惧喻星莹的身份,可韦融却不怕。

“你!”

五公主转了转眼珠,讥诮道:“本公主记得韦融你,以前可不是这般忠心的人,如今怎地转性了?”

就像人族世家子弟多是纨绔,出类拔萃的不过凤毛麟角那般。

人鱼族的四大世家之中以及皇室子弟当中,出众的也只有那么几个。

而眼前的韦融便是其中之一。

因着韦融家室出众且品貌双全,喻星莹还专门派人打探过他的消息,是将韦融作为自己未来丈夫的人选来看待的。

可那些跟踪的人不几日便或伤或残之后,被丢在了摄政王府的后门。

喻星莹得了个大大的没脸,可这事却不好宣言,当时差点没被气背过去。

从此之后,她看到韦融便觉得羞愤交加,从来都是高昂着头颅,刻意摆出一副不屑一顾的样子。

不过,喻星莹这样的羞愤,在偶然知道韦融虽然成为了皇女喻星遥的侍卫副统领,但是却同样不待见喻星遥之后倒是消减了许多。

不过眼下么,喻星莹可是又恨韦融恨的牙痒痒。

“我的事,就不劳五公主费心了。“韦融面色冷硬。

喻星莹被韦融将自己视作无物的态度气的浑身发抖,但是却又不敢真的对眼前的青年动手。

她很清楚自己不是韦融的对手。

然而喻星莹素来在人鱼族百无禁忌,自觉哪里都去得,什么事都做得。

这诸多念头家在一起,喻星莹便是想要甩袖离去,亦觉得丢不起这个人。

她转身往后看,命令身后跟着的人鱼护卫道“韦融对本公主不敬,给本公主教训他!“

喻星莹身后的人鱼护卫自然认得韦融是谁,更知道他不单修行力不俗,而且家世背景十分**,一时间面面相觑,却迟疑着不敢上前。

然而这些迟疑着不肯上前的护卫之中,却不包括站在喻星莹右手边微向后一小步的,一个身量修长的男子。

这男子手腕上挂着一串避水珠,一看便知不是人鱼族。

“你们这些没用的东西!”

喻星莹冷声斥责道,又看向那唯一一个面容平静的男子:“高湛,你去!“

那叫高湛的男子比不得韦融面容偏精致,倒更有一种疏阔大气的俊朗。

他闻言只是点点头,然后一言不发的向前跨出两步,一手负于身后,一手虚空画了个半圆:“五公主对在下有救命之恩,韦副统领,请吧!”

韦融瞳孔微缩:“你是兽人族的人?”

但凡修行之人,因着修行力的高低,两相对峙之时若是将修行力外放,修行力低的那一方便会感受到威胁与压制。

而此刻,韦融便从这名叫高湛的男子身上觉察出危险的气息。

韦融如今已经是步微玄境大圆满的修为,这个男子却给他极其危险的感觉,恐怕必定已经是混沌地境修行力的大高手。

看到韦融戒备起来,再没有方才对自己的轻视之意,五公主得意道:”兽人族又怎么样?你若是现在求饶,本公主还可以饶你一命!“

韦融向来桀骜,听到这话冷淡的看了喻星莹一眼,目光又放在了高湛身上:“请吧!”

“还请公主退后,免得误伤了你!”高湛对喻星莹道。

然而与平日里围拢在喻星莹身边,因为她出众的容貌以及显赫的家世而献殷勤的人鱼们不同,高湛如今即使是提醒的话,语调也极其的寡淡,半点情绪起伏都不见。

”谁敢动手?“

就在韦融与喻星莹这方将要一言不合大打出手的时候,大殿内突然传来一声嗓音温软,但却暗含修行力威压的声音。

这是?

喻星莹不可置信的看着从殿内走出的少女:“喻星遥,你进阶了?”

师攸宁在前世的时候,并没有见过在宿主少女时期,给宿主增加诸多痛苦的这位五姐。

此刻才一相见,不知是体内处于宿主的残余情感影响还是旁的,师攸宁感觉到一股从心底升起的,类似于痛苦和隐忍糅杂的心绪。

宿主的痛苦便是自己的痛苦!

师攸宁站在台阶上,目光平和的落在喻星莹以及他身后跟着的护卫上,最后在那兽人族男子的身上微顿了顿。

比起喻星莹来,倒是这叫高湛的看着不凡,也不知是什么来历!

心下如此想,她笑意浅淡:“五姐这是要做什么?难不成是想拆了本殿的房子不成?"

“你是不是进阶了?”喻星莹对此事耿耿于怀

她之前一直游玩在外,后来听说人族与人鱼族之间开战,这才匆忙的赶了回来,回到家却发现母妃正在暗自垂泪,问清了事情始末便怒发冲冠的这里来,却还真不知道师攸宁已经进阶的事。

当然,喻星莹从摄政王妃那里所得知的事情是什么,其中又是如何添油加醋,端看如今她这路火冲天的样子便知晓了。

“五姐不是也进阶了吗?”师攸宁漫不经心道。

她拥有宿主的记忆,自然清除宿主与喻星莹之间的过往。

然而师攸宁却并不认同记忆中,宿主觉得喻星莹只是有些骄纵的评价

在她看来,眼前的女子明显对宿主又妒又恨,还怀有莫名其妙的优越感,总之绝对是敌非友。

"你是在嘲笑我?“喻星莹被这一句话踩了痛脚。

她如今即使已经进阶,但是不过玄境后期,又如何比得上眼前少女的地境修为。

【作者题外话】:(心虚脸),一号木有更新,有卡文的因素,还有陪猫猫绝育的事,总之十分混乱,二号会万更,将之前的补上,所以大家原谅我吧~

这一章是2号的,天亮之前再木有了,白天会陆续更新,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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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九十九章 逞威仪

“嘲笑?”师攸宁唇角微勾:”五姐若是非要这样想,那本殿也没什么好说的。“

喻星莹面色涨红,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云淡风轻的少女。

以前她们两个不是没有争执的时候,可从来都是喻星遥向自己低头。

可是这一次

师攸宁倒是意外喻星莹竟这就张口结舌了。

这战斗力也不怎么样么!

看来归根究底是宿主过往的时候脾气好的太过,这才养大了喻星莹的气性,说打上门来就打上门,任性妄为到了极致,她心道。

原来这就是人鱼族的皇女。

高湛看着那面色淡淡却不掩钟灵毓秀的少女。

他暗中思衬:“原以为喻星莹虽然为人跋扈了些,但好歹容貌算是顶尖,可等站到这喻星遥面前,竟如瓦砾对珍珠,生生的给比下去了。”

可惜了!

高湛有些后悔,当初自己“病重”浮于海的时候,该让这位皇女做自己的救命恩人才是。

不过他素有机谋,即使如今心下感叹良多,但面上却半点都没有显露。

师攸宁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反射性的向这目光的来处看去。

她的视线落在那默然挺立眼睑微垂的兽人族男子身上。

方才窥视自己的,是他么?

不过无论如何,这兽人族男子给师攸宁的感觉,绝非池中物!

可恶,喻星遥竟敢如此忽视自己!

喻星莹恼恨道:“喻星遥,这就是你对五姐说话的态度?“

“五公主,论私你是殿下的姐姐,可论公,殿下却是整个人鱼族的皇女!”

韦融皱眉斥道:“皇女殿下没有追究你犯上之罪已经是宽宏大量,你不要太过分!”

他曾见过喻星莹与皇女殿下起争执。

说是争执,无非是喻星莹仗着摄政王的势耀武扬威,而皇女殿下却次次都念着姐妹之情退让。

那时候见两人的争端,韦融只觉皇女殿下性子实在软和太过,颇有嫌弃之意。

可是如今他心境改变,已不知不觉的担心自己效忠的少女为人所欺。

“韦融,本殿没事,稍安勿躁。”师攸宁对韦融道。

“喻星遥,你的属下竟敢对本公主无理,你若不给我个交代,本公主决不罢休!”

喻星莹恨毒了韦融,可是却忌惮他对自己的不假辞色,只将怨气都发泄在自己欺负惯了的喻星遥身上。

“五姐的问题真多,当真是"师攸宁顿了顿,见喻星莹怒目而视,轻飘飘道:”聒噪!“

原本担心皇女殿下受气的韦融:“"

他怔楞一瞬后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殿下果然不会让人失望。

见惯了皇女殿下面对五公主喻星莹时无条件退让的众人鱼护卫:“",自己不是在做梦吧!

“你你说什么?”

喻星莹是偏骄美的样貌,此刻双目因惊讶而瞪的老大,看上去多了几分狰狞,似乎时刻准备扑上来咬断谁的脖子。

当然,对喻星莹这幅凶相,师攸宁却是浑然不惧。

她缓步走下台阶,纤纤手指微动,便将远处嬉戏的五彩小鱼笼在掌心把玩:“没有哪家姐姐会凶神恶煞的带人来拆妹妹的宫殿!若今日胡作非为的是旁人,本殿早将其拿下了,姐姐竟半点都不知感恩,真是令人伤心。“

喻星莹厉声道:“你敢!”

话虽如此,她却往后微挪了两步,确保处于自己护卫队的保护之下。

“你可以试试。”师攸宁摇头叹息道:”韦融说的不错,本殿与你虽是姐妹,但皇女却该有皇女的尊严与体面,这一次你冒犯本殿,本殿可以不计较,可是若有下一次,便是摄政王来了都救不了你!“

”我父王在前头与人族军队拼杀,你这个皇女却这样对待他的亲女,若是父王知道了,你就不怕他怪你么?“喻星莹威胁道,目中已有得意之意。

她从来不将喻星遥放在眼中,便是知道喻星遥虽然与自己感情一般,但却对自己父王极是濡慕,半点都不曾违拗。

看眼前少女果然迟疑,喻星莹神气之意又起:“现在知道后悔了?你若是现在向本公主认错,我便不与父王说你欺负我的事,若是不然,你看父王日后还会不会辅佐你做这人鱼族的皇女!”

“认错?”师攸宁缓步接近喻星莹:“认什么错?你自幼便嫉妒本殿容貌胜你,天赋胜你,连地位也胜与你,这错可不好认。”

“你胡说!”喻星莹被说中心事,气急败坏的否认道。

师攸宁却不搭理她,兀自道:”让本殿想想,怎么着才能让五姐你消气呢?看来本殿只有毁了容貌,断了经脉,最后再将这皇女之位让给五姐你,才能让你稍稍高兴那么一些,是么,咹?“

若是眼前人毁了容貌,去了血脉天赋

喻星莹明知眼前少女不过是戏言,但她呼吸却微急促,连带瞳孔也张大了些。

从小到大,明明她也是人鱼族的公主,可偏生什么都差喻星遥一筹,几成心病。

后来先王去世,自己的父王成了摄政王,喻星莹这才渐渐的显露出自己对喻星遥的厌恶来,恨不能让她消失!

众人都被这银尾少女一席话惊呆了。

可是细细思量,却发现她说的好像不无道理。

毕竟整个人鱼族都知道,摄政王府的五公主与皇女殿下一向不和。

原来这才是最根本的原因!

韦融目光凝视着那若无其事说出这些根究的银尾少女,再联想到她过去对喻骏这个堂弟的宽容与宠爱,胸口不觉闷闷。

原来她什么都知道,可这些年却一再的退让和隐忍,想来心中也曾渴望作为亲叔、婶的摄政王夫妻的真心接纳。

可是,这样好的殿下,却最终被喻骏在危险时刻推出去挡刀,被喻星莹这个飞扬跋扈的女人多次欺辱,终于被迫舍弃了那些温情念头!

”五姐,你不说话,那本殿可就当做你承认了。“师攸宁往前一步。

她原是个十足温软的面容,但此刻玉面寒霜目光冷沉,竟有别样的威势,让人不敢直视。

喻星莹看着眼前少女黑漆漆深不见底的眼,竟觉出森森寒意。

她不觉畏惧的退了一步:“我从未这样想过,是你是你想多了!”

”这样啊?“师攸宁纤细的手指挑起喻星莹垂在胸前的一缕发丝:”五姐说没有,那就算没有吧!既然都是误会,那五姐日后可千万要克制着些脾气,免得本殿再误会了,传出去也不好听,你说是不是?"

喻星莹呆愣的点了点头:“对对,都是误会!”

若是承认了自己的妒忌和艳羡,那她还有何面目待在人鱼族做高高在上的公主。

师攸宁收回手,鱼尾轻摆游上台阶,居高临下面色冷淡:”既然误会解除,本殿还有公务要忙,五姐若是无事便回去吧!“

她转身回殿,手臂轻扬:”韦融,走了。“

“是,殿下。”韦融警告的看一眼神情怔忪的喻星莹,再想起这人来时的骄横,颇觉解气。

眼见那银尾少女轻飘飘进殿,大殿门前只左右各两个护卫站岗,喻星莹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只是即使回过神,她目中也多了一份茫然与怔楞。

她外出游玩半年有余,这半年喻星遥竟发生了这样大的变化么?

这样的变化,对喻星莹来说不单是猝不及防,更是心头畏怯。

这是以往从没有过的。

“公主,喻骏世子的事"

见喻星莹神色不对,有护卫小心翼翼的提醒道。

是了,自己最初是来质问亲弟弟喻骏的事的,母妃说喻星遥故意将弟弟丢在人族没有救回来,还败坏弟弟的名声!

“要你多嘴!”喻星莹转身给了那提醒她的护卫一巴掌。

她此刻哪里还顾得上喻骏的事,喻骏都成阶下囚了,现在也不能立时去救。

护卫面颊胀痛却不敢揉搓,只弯腰躬身的退了下去,眼底却满是讥讽,有本事向皇女殿下发火去啊,做什么拿自己出气!

喻星莹以怒容遮掩羞愤,带着人鱼护卫队匆匆离去。

“有意思。”高湛低低道,俊朗的面容在这一刻竟有些放肆的邪气。

他走在队伍的最后,临走时转身看向那殿门,视线似乎要穿透墙壁看到最里面去。

“殿下不怕摄政王那里"韦融对师攸宁道。

虽然方才的确解气,但喻惊鸿对喻星莹很是宠爱,难保不会因此而为难殿下。

“方才本殿做什么了吗?”师攸宁好整以暇的问,样子无辜极了。

迟疑片刻,韦融到底摇了摇头。

师攸宁兴致颇好:”事有轻重缓急,摄政王且顾不上这些许小事!“

若是平常时候,喻惊鸿说不定真得为着喻星莹的事为难自己。

但如今战事不利,自己那好二叔自己都焦头烂额的,生怕自己发难。

这时候喻星莹若是去撒泼耍赖,怕是不能够得偿所愿!

韦融本就心有城府,此刻被稍一提醒便明白其中关窍,见坐在几案后的少女眉眼弯弯,不觉莞尔。

且说另一头,

喻星莹绷着脸回了摄政王府,在进了摄政王妃的殿内时,憋了许久的委屈终于倾泻出来,含泪喊道:“母妃!”

摄政王妃被吓了一跳,顶着因儿子被囚而哭的红肿的眼泡从室内出来,惊道:”星莹,你这是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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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章 疯狂意

第六百章

“喻星遥!母妃,我要她不得好死!”喻星莹恨恨道。

“喻星遥欺负你了?”

摄政王妃贝依丹难以置信的看着女儿泪眼朦胧又气又恨的样子。

儿子喻骏还在人族受苦,即使回来了,因着那水镜上的事,怕是也难在人鱼族立足,摄政王妃将这一切都记在了喻星遥的头上。

只是心里恨的咬牙,她却因是一向在喻星遥面前充当慈和长辈的角色,又因为到底理亏,实在找不到出气的理由。

可巧,外出游玩的女儿喻星莹回来了。

摄政王妃将喻骏的事稍做乔饰告诉了喻星莹,还在女儿面前哭诉一场,为的便是让喻星莹去为难喻星遥,也好出一口心中恶气。

在她看来,喻星遥因为顾忌自己与丈夫两个长辈,从来都对女儿退让和服软的,可是如今

“她说我恶毒,说我嫉妒她,还说她是皇女,我就该向她请礼问安!”

喻星莹恼恨非常,抓着摄政王妃的手道:“母妃,喻星莹有今天都是父王辅佐的缘故,父王那般辛苦,她却坐收渔翁之利,凭什么?”

摄政王妃已经被喻星莹的话惊呆了,饶是因为一些陈年旧事而厌恶喻星遥这个侄女,但喻星遥性子和软她却是清楚的。

要说凶,也是自家女儿凶喻星遥才是!

可是,她迟疑的看着女儿委屈的神情,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喻星莹越说越激动,哪里顾得上摄政王妃的疑惑,兀自道:“这人鱼族是父王一手守护的,咱们为什么不能不能取而代!"

她眼中闪过疯狂之意。

喻星遥不是以自己是皇女为傲么,若是她被父王赶下台去,有她跪在自己面前求饶的时候!

喻星莹咬牙,到那时候

摄政王妃回过神来,忙捂住女儿的嘴:“胡说些什么!外面的事有母妃与你父王操心,你这样的心思,可不能告诉旁人!”

她知道丈夫的筹谋,但如今人鱼族并非摄政王府一家独大,现在说这些还太早了。

再者,人鱼族如今平顺安康,虽然有摄政王的功劳,但四大家族亦出力不少。

在摄政王妃看来,女儿还是思虑的太浅薄了些。

“我才是你们的女儿,不是喻星遥!”喻星莹挥开摄政王妃的手,气愤至极的跑出去。

当夜,摄政王喻惊鸿回府,脸色晦暗的进了书房。

不同于以往的人鱼族与人族打个平手,今日的人鱼族可以说是惨败,木族家主木宿还负了伤,他心里慌乱的很。

喻星莹觉得母妃靠不住,早便使手下的人鱼盯着府里的动静,知道父王喻惊鸿回府,连忙去书房拜见。

半刻钟后,喻星莹顶着红肿的脸跑出了书房,脑海里还回荡着父王那句”异想天开!“

她什么时候异想天开了?

明明是父王与母后都胆小如鼠,若她是摄政王府的主人,早便将喻星遥从皇女的位置上赶下来了!

警惕诸事不顺,喻星莹在寝殿内大哭了一场,郁闷之余让侍女去唤高湛过来。

侍女引了高湛进了寝殿。

外头守卫的人鱼护卫神色暧昧的对视一眼,满是对进入寝殿的那兽人族男子的嫉妒与羡慕。

“人族有句话叫做美人垂泪仿若梨花带雨,公主如今便是如此。”高湛看着哭红了眼,兀自窝在床上的喻星莹道。

他面容比之白日里稍显软和,但笑意却并不明显,不过声音压的极低,暧昧又温柔。

“你又哄我!”喻星莹闻言略显出几分羞赧,假做骄横道。

高湛不答,长腿跨步往床沿上一坐,将喻星莹搂在了怀里:“我对公主一见倾心,此刻已情不自禁,公主如今该信了吧?”

喻星莹挣扎两下便依恋的窝在了高湛的怀中,反问道:“那我与喻星遥想比,你更喜欢谁?”

高湛想起今日所见那银尾轻摆面容清灵至极的少女,目光微闪,口中却道:“皇女与公主各有千秋,高湛却独爱公主娇媚无邪。“

“连你也称她为皇女!"喻星莹不高兴道。

高湛心中不耐,强劲有力的手臂却将喻星莹按到在床榻上,俯身上去,低低笑道:“既然公主不信,那我便证明给你看。”

人鱼族没人族那许多繁文缛节,除非贵族、世家当中多是一妻一夫,大多都是合则聚不合则散。

喻星莹好男色,曾在人鱼族搜罗了不少长相出众又会伺候人的,后来遇到高湛,便将身边那些都遣散了。

高湛不像传言中那些兽人族粗鲁残暴,强势与体贴融合的恰到好处,人不单生的别样俊朗,在某些方面也极能满足她,喻星莹便很丢不开手,连进人鱼族驻地都带着他。

此刻,喻星莹原因心情郁结不想做别的,可被高湛揉搓亲吻下来,身体不觉便软了下去,原本的鱼尾早变作了丰盈玉腿,很快两人便成就了好事。

半个时辰后,云收雨歇,

喻星莹满面晕红的躺在床上,看着衣裳穿戴整齐的高湛道,娇嗔道:“你就不能陪我躺一会儿么?”

高湛手腕上的避水珠得自喻星莹,他自己修为力又强,即使在这水下宫殿,所触碰之物无不瞬间变的干燥舒适,与在地面上无异。

他不慌不忙道:“知道公主心情不好,我这才使了一回力,现在可以说说了吧,怎么就哭了呢?”

喻星莹纾解之后心绪的确平静许多,再不疑惑的将自己与喻星遥的过往说了一遍,刻意将喻星遥贬低到了尘埃之中,又道:“她仗着皇女的身份压我一头,今日你也看见了,还敢威胁于我,可惜父王不为我做主,母亲念着弟弟,谁都不能帮我!”

高湛柔声道:“不是还有我呢,公主切勿气馁,我总是会帮着你的。”

喻星莹坐起身:“真的?”

高湛捻了捻手腕上的珠子:“摄政王府给不了公主帮助,公主难不成就不能寻旁人了?”

喻星莹目光发亮:“你是说贝家舅舅?”

高湛浅勾唇角:“这可不是我说的,公主天生聪慧,自己拿主意就是。”

同一时间,师攸宁正与龙凤册交流,

既然早言明了自己意在求和,让人族与人鱼族和平共处,师攸宁自然不方便去战场。

又因着要掌握战事轻重缓急,她便让龙凤册去人鱼族与人族的交战水域,然后再将情况报给自己。

听得今日人鱼族惨败,师攸宁少不得要叹息一回,又琢磨着木家家主受伤,明日要去瞧瞧去。

再之后么,她摩挲着几案上盆景的枝丫,还要抽时间去四处的驻地走走,看看人鱼族平民对打仗如今是个什么看法,自己好估算议和的时机。

琢磨完这些,师攸宁又召见了在暗牢忙活的喻黯,将暗牢的情形了解了个七七八八,这才算结束了作为皇女的一天。

再一瞧时辰,已经是三更过半。

都怪那喻星莹耽误事!

师攸宁心道,若是不是有喻星莹搅和,她至少能提前一个时辰歇了。

做皇女是个正经活计,但作为鬼差的任务师攸宁也没有落下。

她上床后的第一件事,便是拿出墨玉盘龙佩来与魏珏联络,便是互道晚安也好,总之存在感是妥妥要刷不停的。

玉佩熟悉的光晕过后,师攸宁发现那头的魏珏披衣坐在床上。

这人一头墨发散披在肩头,裘衣如雪一般,让平日里渊渟岳峙的迫人气势加了柔光似的,既矜傲尊贵又多了一丢丢的平易近人。

“你是要睡了么?”师攸宁问,打算魏珏若是点头她便道晚安,然后麻溜的切断玉佩的联系。

她如今做皇女,即使所经手的事务已经被四大家族以及喻惊鸿分担去了六七成,好多时候都累的头晕眼花。

如此,魏珏这个大权在握的帝王,没准儿这会儿看着人模人样,其实内里已经因疲惫而暴躁了。

魏珏的确是准备就寝的,方才眼都闭上了,只是还没有睡着便又被唤醒了。

今日如此晚了,他以为她早便睡了,却不想

“今日事很多?”魏珏问道,顺手将放在枕边的一册书捡起来扔到再远些的地方:“方才在看书。”

话说完了,皇帝陛下的脸便是一黑,他为什么要隐瞒自己入睡的事?

瞥见脑海中少女那双亮晶晶的眼,她这么有兴致,若是不听上几句聒噪,难免心中不愉。

如此,怕是于人族与人鱼族合作的事有妨碍。

皇帝陛下为自己牺牲睡眠找了个为大局着想的理由,沉下的面色又恢复平淡无波。

当然,做一个合格的皇帝,喜怒不形于色是基本素养。

而像魏珏这般皇帝之中的佼佼者,不管是沉下脸还是又恢复平静心绪,师攸宁都是半点都未发现的。

原来是看书,那就是还没有准备睡的意思,师攸宁心道。

她今日歇在了岛上的宫殿,如今是人形的状态,此刻一身雪白裘衣裘裤,看起来与魏珏的装束十分相像。

“魏珏,你觉得咱们的衣服,”师攸宁甩甩袖子:“像不像是情侣装?”

“情侣装何意?”皇帝陛下问道,他记性好,又想以前听到这少女怪模怪语的那次,接连问:“光杆司令,又是何意"

”光杆司令?你从哪里听说的?“师攸宁大惊,难不成这世上除了兽人族那位穿越者,还有旁人?

或者,魏珏已经见过兽人族的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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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零一章 相互暖

第六百零一章

”自然是从你口中。“皇帝陛下将少女目中的警惕与疑惑收入眼中,心道:难不成她说的是人鱼族的什么秘语?“

”胡扯,我怎么可能"师攸宁下意识的否认,然后被房梁上的龙凤册提醒了一句,终于想起来自己何时说过这话。

好巧,那时候也是对墨玉盘龙佩说的,之后这玉佩便成精哦不,是与魏珏通信了。

盘膝坐于床上的男人修眉微凝,切金碎玉的一把好嗓子低沉沉的问:“你是在说,孤王胡扯?”

师攸宁摇头,求生欲十分之旺盛:“哪儿能啊,陛下何等英明神武,要胡扯也是我胡扯。”

魏珏追问:“那你所说的情侣装还有光杆司令,都是何意?”

他不喜欢她说这些词时的熟稔,仿佛隔着什么似的。

师攸宁简略的解释了一下,心中却暗道日后再不可如此大意。

她做鬼差之前是现代人,那穿越者同样大多来自现代。

若是被那人意识到自己的不同而早做防备,她这任务岂不是要完成到地老天荒去了。

皇帝陛下目光在少女那雪白裘衣上顿了顿,而后又不经意的一垂眸,冷声道:“你还有事?”

“没事就不能聊天了?”师攸宁学着魏珏那般盘膝而坐:“你是皇帝,我是未来的王,都是高处不胜寒之人,有这般交流的机会,互相温暖不好么?”

“高处不胜寒,嗯?”皇帝陛下尾音轻袅,似鄙薄又似**。

师攸宁脸以后,恼羞成怒道:“未来未来等本殿收回人鱼族大权的时候,总会有那么一天的。”

魏珏见她羞恼,也不出言压迫,只轻嗤一声,眼底却浮出淡淡笑意。

她说的不错,为帝者的确高处不胜寒,便是连自己的母亲与亲弟,都不能够完全的信任。

若是以前想起这些事,魏珏八成是要心绪不佳片刻,可是如今见那少女虽是隔着玉佩,但却好似与自己咫尺相对一般,竟觉得让她叽叽喳喳其实也挺不错。

自从知道墨玉盘龙佩能与魏珏沟通之后,除却闭关进阶的那三日,师攸宁几乎一天都没落下过于魏珏互通有无。

对比初次见面时,她能明显的感觉到魏珏对她的态度渐渐和缓。

当然,大多数时候都是师攸宁唠唠叨叨的说话,魏珏若有若无旁听。

今日最值得一说的,便是与喻星莹之间的争持。

师攸宁想起前世,喻星莹可是作为和亲公主入主大魏皇宫的。

这辈子么,可得及早预防起来。

于是,师攸宁重点提了提自己与喻星莹的不睦,而后絮叨着让魏珏不要被美色所迷,若是有一日自己这五姐对着他献殷勤,魏珏可得把持住了。

“摄政王之女?”皇帝陛下沉吟道:“那摄政王孤王曾见过数面,虽然修为不显但样貌儒雅脱俗,想来女儿更是出众。“

看魏珏似乎对喻星莹起了兴趣,师攸宁恨不能捶胸顿足,他原本连喻星莹是谁都不知,自己却偏生要提,真是失策!

将那少女懊悔不迭,皇帝陛下心情颇好的弹了弹衣角并不存在的浮灰,浑不知自己如今平日里不动声色的修眉俊目此刻笼上了何等浅淡柔色。

这样的柔和虽因是不经意的出现而似微风般难以捕捉,但若是似柳西扬这般亲近的侍从看到,怕是要将眼珠子惊出来。

虽懊悔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但师攸宁直觉此刻的魏珏很好说话。

她正色道:“陛下,两族一居海一居陆,原本两不相干,我族中的俘虏还请你多多照看,不要让人凌虐了去。“

人鱼族天生貌美,在大战之中被俘虏之后,难免会遭受侮辱,这却是师攸宁不愿意看到的。

等到日后两方议和,师攸宁势必要将这些抓获的俘虏都赎回来的。

都是她的子民,她既然做了皇女,便要担起责任来。

魏珏手下兵将悍勇又极有规仪,凌虐俘虏的事是极少做的。

他淡淡颔首:”这个自然。“

翌日,

师攸宁晨起出门,发现殿门前昂然而立的那人风姿清绝面白如玉,不是喻黯是谁。

“喻黯"师攸宁笑道:”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让人通报?“

“属下刚到殿下便起了。”喻黯眸光湛亮,将眉眼还带蓬松睡意的少女收入眼底。

其实喻黯天未明便来了。

这些日子殿下让他专心处理暗牢的事,喻黯已经许久没有整日值守在这宫中。

所以他今日刻意早些过来,只为能在殿下卧房前守上一时半刻,就像过去的那些日子一般。

“是暗牢有什么事?”师攸宁问道,又见喻黯面色犹自有些苍白,不由嘱咐道:“暗牢的事不紧急,倒是你身体要紧,万万要调理好了,免得落下病根。”

“多些殿下挂怀,属下记住了。”喻黯心头暖意融融,又道:“知道殿下今日要去木家,正好暗牢有木家旧时的家臣,属下从这家臣口中得知了一件事,特来告之殿下。”

“哦?”师攸宁感兴趣道:“什么事?”

她知喻黯谨慎周全,能让他上心并报到自己面前的事,一定很要紧。

才在宫中巡视一圈,遥遥看到那两人挨近说话,男子身量修长面容清隽,那少女身量楚楚眉目轻灵,面容隐有桀骜之意的青年眸光莫测,加快步子往前去。

“属下见过殿下。”韦融抱拳道,而后颇为冷淡的对喻黯微微颔首:“喻统领不是忙着暗牢的事么,怎么"

喻黯对韦融的冷淡不以为意,平心静气道:“有事要报于殿下。”

碍于近前的少女,韦融没有再追问派人走一趟的事为何喻黯要亲自过来,只惯性的站在了少女的左侧偏后半步,亲近又自然。

喻黯眼底微沉,却看向师攸宁道:“那家臣说,木家家主对人族敌意甚深,乃是因家中幼女在上岸游玩时被拐带无踪。”

师攸宁眼睛一亮,难怪木宿原是个墙头草的性子,却在对人族开战这件事上执拗非常,想来对那失踪的幼女颇为看重。

若是她能将人找回,中立的木家说不得会为自己所用。

“木宿乃四大家族之一的家主,他都没有找到的人,恐怕希望渺茫。”韦融淡声道。

喻黯道:“只要有一线希望,总要去试一试。”

“喻黯说的对,总要试一试才是!”师攸宁道。

据她所知,人鱼族被人族捕获之后或囚禁让其流泪以获得珍珠,或贪图其美貌养为**,很少会有性命之忧。

再者,木宿到底是人鱼族,胳膊伸的再长夜有限,而她这边可是有地头蛇帮忙。

如此,找到那木家小小姐的可能性非常大。

【作者题外话】:魏·地头蛇·皇帝陛下·珏(冷漠脸·jpg):孤王忙于政事,这等微末小事,不要来打扰孤!

万更补偿第四弹~(今日更新完毕,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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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零二章 探病忙

第六百零二章

收到皇女喻星遥要来探望自己的消息,重病卧床的木家家主木宿十分忐忑。

他在亮出伤势博取同情和挺直腰杆强装无事之间徘徊来去,最终还是**着往家门口迎接。

不**怎么着呢?

他当初一门心思的支持对人族开战,是和皇女喻星遥主张议和的方针相悖的。

可上了战场,木宿才知道原来满不是那么回事。

这许多年过去,人族早不似往日那般羸弱。

木宿昨日若不是拼了命的挣扎,没准儿如今已让人族的军士一网捞了去。

人族的捕网都是特殊加固过的,人鱼即使力大无群鳞甲锋利也少有能挣脱的,他若不是修行力已是混沌地境中期,早便成了一条死鱼。

毕竟是战场上奋勇向前了的,这事若是搁在其他时候,上头的君主自然是要看在受重伤的面子上抚恤有加。

可是皇女殿下原就不主张开战,如今木宿这受伤便不是勋章,而是妥妥的被打脸。

而皇女如今来此,怕是要好一顿讥讽。

想到此处,木宿原就元气大伤的身体晃荡两晃,恨不能晕死过去。

师攸宁远远见木宿带领着府里有头脸的人鱼站在府门前迎接自己,倒先吓了一跳,连忙加快速度往前,虚扶了木宿关切道:“木叔叔为族征战,如今病体尚未痊愈,还是好生歇息才是!本殿若知自己过来会让木叔叔如此辛劳,哎"

师攸宁这些话虽有安抚以及笼络木宿的意思,但其中也夹杂着真心。

她左右便让龙凤册跑了一趟木府,对木宿的伤势早便有了大致的了解。

若是她那便宜二叔喻惊鸿受了木宿这般的伤,怕是连爬都爬不起来,而木宿居然还硬撑着迎接自己,骨子里的刚锋倒是不容小觑。

再者木宿素来明哲保身,此番却一马当先的作战,也有为失踪于人族的幼女出气的意思,这份父爱让师攸宁难免同情唏嘘。

如此下来,她再看木宿,已不单单将他脸谱化的定性为蛇鼠两端的小人。

见眼前少女的关切不似作假,木宿受宠若惊,连连摆手道:“臣臣有罪,殿下还是唤臣的名字吧!”

如今的摄政王都规规矩矩的称呼皇女为殿下,他如何敢让眼前人叫自己叔叔,岂不是嫌命长的了。

可是话虽如此,眼前少女如此亲和关切的态度,却让一腔孤愤为幼女报仇,结果却落了个重伤的木宿心下十分感激。

“本殿是包括木叔叔你在内的四大家主们看着长大的,如今不再王殿,咱们只论私情,以叔侄相称没什么关碍。”师攸宁就着木宿的步子慢慢往回走。

将木宿安顿到床上歇息后,她嘱咐了些安心养伤的话,又让韦融奉上疗伤的药物,这才温和的告辞。

即使师攸宁一直温言宽慰,但木宿一直提着心,如今见她临走时连半句责问战事的话都未说,心中反倒不是滋味。

“殿下,您您不怪臣当初"木宿在师攸宁将要跨出门时忍不住开口道。

师攸宁转身回到了木宿的床前,叹息道:“人族此次来势汹汹本殿是早便知道的,再者胜败乃兵家常事,木叔叔已经尽力,又何错之有?”

见眼前金尊玉贵的少女如此和蔼可亲的安抚自己,木宿老泪纵横,几滴泪珠出了眼眶便化作了珍珠落在床榻上。

他颓然道:“悔不该不听殿下的话,如今我人鱼族已招惹起人族的战性来,怕是此番不易了了。”

看来木宿已认识到人族有别于人鱼族的,来自脑力的凶悍难压。

师攸宁沉默片刻,叹息道:”当初本殿的确是计较几位家主叔叔主张开战的事,但归根究底大家都是为了族人好,只不过政见不一罢了。“

木宿听到眼前少女如此宽宏又诚恳,越发觉得无地自容。

师攸宁又道:”事已至此,追究前事于事无补,再者说人鱼族也未必会败下政来,即使真的不敌人族大军,本殿身为皇女自会为全族寻一个妥善的生机,木叔叔且安心养伤,万事都有本殿在。“

“殿下宽宏仁爱,属下佩服至极。”离开木府后,韦融忍不住道:“向来木家家主如今对殿下已心悦臣服,日后即使木府仍旧保持中立,但就心里来说,总还是会偏向咱们这一方一些的。”

自从那日在议政殿输给眼前的少女,心甘情愿做她的护卫后,韦融便时常有懊悔之感。

他懊悔自己往日太过骄傲自大,明明殿下是这样一个胸襟才智都上上乘的人,自己却半点都不了解,白白的浪费了那许多的时间。

“韦融,你倒是越来越会说话了。”师攸宁笑看身边桀骜英俊的青年一眼:“家族利益至上,木宿独善其身这些年,不会轻易改变的,不过若是寻到那木小小姐,恐怕才会有一线生机。”

“夫君,你该喝药了。”木夫人端过药碗一歪身坐在床沿上,柔声道:“族人们都说皇女殿下柔仁有余决断不足,我倒觉得那位殿下有大智慧,比起你重伤后连影子都无的摄政王来强了不知多少。”

木宿接过药碗来一饮而尽:“殿下以前的确许是长大了,终于有了先王的风骨与睿智,只是还是再看看吧"

至于再看什么,摄政王喻惊鸿凉薄自私的本性木宿自然知道,可是争权夺利的事,宽厚慈和的那一方总是更吃亏一些,他不能拿整个木氏家族去赌。

只是,木宿的目光落在殿内几案上,那银尾少女带来的疗伤药物上,殿下的确是个值得臣属追随的君王,若是有朝一日她能辖制住摄政王一些,那木家追随她倒不是不可以。

有了木家的追随,再有曲家这个殿下的外家辅助,想来摄政王再不会翻腾出浪来。

木宿想的双目发亮,想要坐起来却牵扯到了身上的伤口,疼痛让他复想起自己失踪的小女儿,恨意与颓然又涌上心尖。

他的乖宝啊,到底在哪里,也不知如今是死是活又受着什么样的苦楚

木宿又痛又恨,不知不觉攥紧了拳头,若是乖宝能回来,他愿意用自己的一切去换!

【作者题外话】:错别字尚未校对,明天捉虫,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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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零三章美色恍

第六百零三章

夜半星悬,海浪翻涌,正是私话的好时候。

俊挺深沉的魏帝陛下发现,今日自己脑海之中的那人鱼少女,银色鱼尾轻摆,一张巴掌大的莹润小脸对自己笑的格外谄媚。

他修长漆黑的眉微挑,不动声色的道:”孤王今日事物繁多,不如改日再"

人鱼少女有一搭没一搭晃动的尾巴倏然停住,澄澈透亮似蕴星河的眼眸微微睁大了些许,急切道:“别啊,月黑风高啊不,是漫漫长夜,正是推心置腹的好时候,本殿与陛下你一见如故,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一心一意想与你多说几句话,陛下可不能拒绝,不然本殿会伤心的失眠的。”

“胡言乱语!"魏帝陛下被人鱼少女的胡言乱语砸了一脑门,绷着一张俊脸将笑意收纳在心尖,一本正经道:”不知皇女殿下想与孤王推心置腹些什么?“

“叫皇女殿下多疏远,你要是唤我遥儿便好了。”师攸宁颇为遗憾的道,旋即讨好的眯了眯眼:“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陛下是陆上说一不二的人,想必寻个人也是极容易的吧。”

魏珏若无其事的哦了一声,心底却有些淡淡的失落。

只是很浅淡的失落,他原以为她说遥儿什么,是又要热情似火的向自己表白一番。

魏珏不感兴趣的样子师攸宁倒也不意外。

她自顾的将喻黯收集到的,关于那木家小小姐丢失的情形一股脑的兜了出来,末了双手抱拳上下摇晃的几回:“拜托陛下了,这孩子陛下要是寻到了,那我距离登上王位的路可就进了一大步,拜托啦!”

魏珏如今喜怒不形于色于色,可以说得上乃是藏锋于内的人物。

但在心底里,他更欣赏那些秉性刚直宁折不弯的人。

相对而言,魏珏对阿谀奉承之人的态度便冷淡的多。

然而,面对眼前少女眼眸弯弯,恨不能将一双小爪子伸到自己面前讨好的模样,他却觉得似乎没有特别讨厌。

“找人的事不难,但你若支使孤王,难道只干巴巴说几句好话便完了么?”魏帝陛下黑沉的眼眸微眯,不辨喜怒。

对他而言,找人的事何止是不难,说到底不过是随意吩咐下头的一句话罢了,压根都算不上被支使。

但是魏帝陛下却忍不住想要为难这人鱼少女,想瞧瞧她不能得偿所愿,会做出什么事来。

他自己都没有发现,在纷繁复杂的政事里耗费心力一日后,内心深处觉得最轻松并且最期待的事,乃是与这少女夜话的时候。

师攸宁一惊一乍的环胸:“陛下是正人君子,不会乘人之危的吧?当然,若是让本殿与你成婚,那还是要得的。”

木宿在水域洞府养伤,师攸宁今日去看过他,便直接在自己的水中殿宇歇下了。

人鱼心态入睡于变幻成人身又不同。

她此刻上半身只银色鳞甲随着主人的心意,正覆盖住两处不大不小的柔软山包以及一小截肚腹,在人鱼族女子的装束之中,尚算是寻常。

然而,师攸宁这一环胸,那不大不小的山包便被挤出了个耸立的弧度,绵软白皙的两团在鳞甲没有覆盖的上半部肆无忌惮的展示其美好。

墨玉盘龙佩悬在床榻前半部上方,正将歪坐于床尾的少女笼在其中。

这等居高临下的视角,魏帝陛下便恰恰好的将那两团雪白收入眼底。

他镇定自若的移开眼,径直去瞧那少女的乌黑长发。

海藻般的长发在肩膀处铺成开,柔顺的垂在少女的背部与手臂上。

至于这发丝遮盖的地方,

魏帝陛下陡然想起那日舱房寂静,发丝湿漉漉的少女自浴桶之中倏然贴近他面前,光·裸的,零星水珠滚落的白皙圆融肩头,在指腹留下一片柔软滑腻。

他一瞬间划过诸多思绪,只将目光从人鱼少女的发丝又挪到腰肢,从腰肢又挪到鱼尾。

那腰肢纤楚似能一手掌握,那鱼尾轻摆活泼恍人

“不要!”魏皇陛下冷声道:“你的事,孤王看心情办。”

他在自己思绪泄露之前中断了两人的怜惜,房内重新恢复寂静。

可是环境的寂静,似乎更显出了心绪的翻涌,魏珏原是坐在几案前的,信手抽出一本折子意图以公事恢复冷静。

然而,满篇文字半点都不能入眼,他最终将那折子扔在书案上,起身大步出了门。

师攸宁将缓缓下落的墨玉盘龙佩接入掌心,忿忿的戳了戳玉佩上精雕细琢的龙形图案,无奈的想,自从认识了魏珏,她似乎没见他心情好过。

当然,这人心情似乎也没有差过,永远都高深莫测的样子。

等他心情好,也不知是什么时候了,哎

舱门陡然打开,以修为力支撑,翘脚坐在高高桅杆上的柳西扬差点没一头栽下来。

“陛下,夜风寒凉,您有事便吩咐属下去办吧的。”跃下桅杆的柳统领道,心底却哀叹果然是伴君如伴虎。

陛下先是将自己撵出了舱房,虽说海风凉兮兮吹一吹倒很是享受,但最近一段时间天天吹也受不了。

现在可好,陛下有事要办都似乎一副不吩咐自己的样子,难道他是要失宠了吗,柳西扬为自己掬了一把同情泪。

海风拂面,似是驱散了一些血液中升腾起的热意。

魏珏信口问道:“人鱼族俘虏如何?”

柳西扬恭谨回道:“回陛下,人鱼族凶悍,之前伤了不少咱们的人,倒真有前去俘虏营地找麻烦的,属下按照您的吩咐惩治了那些虐待俘虏的军士,如今已是无碍。”

柳西扬自觉回答的精细,但却没有听到自家陛下的下文,抬眼看过去,却吃惊的发现陛下似乎在在走神?

他硬着头皮又道:“倒是人鱼族俘虏之间有些龌龊,是那早先被我方抓获的摄政王之子喻骏引起。”

“唔,说说。”魏珏在柳西扬的说话声中又收敛起自己的情绪,随口道。

喻骏的事说来倒有几分让人哭笑不得。

他原本是独自关押一处的,后来人族与人鱼族开战,俘虏便也多了起来,便让他和其他人鱼关在了一处。

这位摄政王的亲子养尊处优惯了,一举一动乃是属于天真一派的高人一等。

然而对喻骏来说早已习惯的天真的一举一动,落在战败被俘的人鱼军士眼中便残忍的厉害。

他们与人族开战是为了谁?

除却本身的不服输外,难道没有救回摄政王这个儿子的目的么?

再者说了,如今人鱼族谁不知道喻骏为了生存,连推前来救他的皇女殿下出去挡枪的事都做得出来。

这样的世子,有什么可值得尊敬的?

于是,在喻骏说自己吃不饱,天真的命令其他人鱼族的俘虏将食物献给他率先挑选时,便不出意外的被揍了。

今夜无月,星辉海波交映,将站在船头的,身量高大的魏帝陛下俊挺侧脸笼上一层朦胧暗光。

他不以为意的道:“不要将人弄死了,其他的不用管。“

柳西扬应了是,又听自家陛下吩咐道:“传令回帝都,替孤王寻个人鱼族的族人"

“陛下,难不成这木瑞珠与人鱼族四大家族的木家有关?”柳西扬问道,若这是个关键人物,那他传信回京可要说明其重要处,免得下头出了疏漏。

“不,此事以你的名义去办,不是什么重要的人,但孤王活要见人,死要见尸!”魏珏道。

木瑞珠是他要私底下交给喻星遥的,若是表明了是四大家族之一的木家的人,自己再公然将人放了,朝臣那里不好交代。

喻星遥,

星遥,

高贵灿烂如星河么?

魏皇陛下遥望星空,不自觉又有些走神。

陛下有心事?

柳西扬暗道,如今人鱼族节节败退,也不知是什么是能够让陛下烦恼到走神的地步。

片刻后,走神的魏帝陛下唇瓣微抿,一脸不悦的回了舱房。

柳统领目送自家陛下回房,却也不敢立时便离开,毕竟最近陛下似乎有喜怒无常的倾向,一会儿没准还有吩咐,且再等等吧。

才想着呢,舱房门又打开了,

魏帝陛下冷沉着脸吩咐:“安排侍寝的人来。”

舱房门再次关上,柳统领俊秀的面孔满是恍然大悟之意,原来如此,陛下这是有需求了,纾解了情绪便会好转。

所以,不是他失宠了,这真是个好消息。

人族多有行军打仗之时不得带女子的规矩,据说是女子为阴,带入军中会发生不祥之事。

不过,这条约定俗成的规矩并不被魏帝陛下放在眼中。

军中多糙汉,他又于衣食住行上颇为讲究,便时常带两个宫婢收拾行装。

起先的时候,朝臣也因陛下行军带女子而上过折子,后来魏帝陛下势如破竹的将几个兵强马壮不服管的藩王叔叔一一收服,念叨不合规矩的御史们便闭了嘴。

虽说美人关乃英雄冢,但英雄若把持得住,美人不过土鸡瓦狗罢了。

而于他们英武有决断的陛下来说,后宫千娇百媚的妃嫔都不入眼,宫婢与老妈子无异,算不得什么要紧事。

一刻钟后,紧急沐浴更衣后的宫婢娇滴滴入了皇帝陛下的舱房。

如今随行的只她与另外一个宫婢,平日里伺候陛下沐浴更衣等琐事后便退居自己的舱房,这还是陛下第一次招幸,若是得了宠

【作者题外话】:今天是陛下在阿宁美色下苦苦支撑的一天,号召大家给作为亲妈的慢慢加鸡腿~(骄傲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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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零四章 可动心

进入舱房的宫婢粉面桃腮身段妖娆,沐浴后的香气幽荡开来,委实诱人的紧。

不过,随着这宫婢愈走愈近,魏珏却不自觉的皱紧了眉头。

感觉不对,

他想要的,不是这一个,而是

脑海中浮现那人鱼少女银尾轻荡双眸澄澈的样子,内心烦躁顿生。

她为什么不能乖一些,做自己的妃子不好么?

魏珏甚至隐隐有些后悔,当初将喻星遥俘虏后就不该轻易的放回去。

应该怎么样?

有个念头若有若无的在心头、在血脉之中浮现,但他却不敢细想。

作为大魏的国君,魏珏知道自己这一生还有许多事要做,决不能因私废公!

再者殷鉴不远,有些事自己能做得,有些事却是禁忌,轻易不能伸手。

只是心中这般想着,本能却不能完全克制,

魏珏挥袖将手指欲攀上他肩头的宫婢扫落在地:“出去!”

“陛下,奴婢请您再给奴婢一次机会,奴婢会好生侍奉您的。“宫婢趴在地上,声音娇怯又魅惑。

她笼在肩膀上的薄纱滑落在地,白皙的肩头、丰润带沟壑的胸口,毫不吝惜的露在眼前尊贵矜傲的男人面前。

然而最终,想要侍奉帝王以便飞上枝头的宫婢,最终神色仓皇的跑出了舱房。

因为帝王恩宠虽诱人,但性命更重要。

目送那宫婢神色惊惶的背影,满头雾水的柳统领继续尽职尽责的守卫自家陛下。

至于陛下最终没有宠幸那宫婢的原因,他想那宫婢虽算姿色上乘,但比起自家陛下威仪天成俊美无俦来还差一些,想来是没有被看上眼。

“那人鱼族皇女倒是合适,可惜"柳统领嘀咕道。

师攸宁并不知道自己无意识的动作让魏珏这里起了波澜。

在人鱼族接连吃了好几场败仗之后,向来凶悍勇猛的族人们也不由惶惶起来,甚至有拖家带口打算往深海处移居的。

不过,因吃了败仗的缘故,原本对师攸宁这个皇女当初竟然主张与羸弱的人族议和而颇有怨怼之心的族人,如今渐渐的也不提那些贬低皇女的言语了。

甚至隐约的,族人们甚至觉得皇女其实才是那个有远见的。

师攸宁知道这些传言之后不过是一笑置之。

她的心智之坚,如今已不会因外人的三言两语而轻易动摇。

人鱼族驻地不少,师攸宁带了韦融往更靠近两军交战处的岱明岛驻地查看。

岱明岛所在原是狼鲨族所辖水域的海岛。

人鱼族虽凶悍但不会随意伤杀海中生物,狼鲨族却凶残狠戾的多,时常欺辱海域的生物,更屡次偷袭人鱼族的驻地。

不过,这是几十年前的事了。

后来人鱼族的先王,即师攸宁已去世的父皇,带领人鱼族军士与狼鲨族打了好几年的战,终于将狼鲨族赶的远远的,再不能危害人鱼族的族人。

“殿下,那些便是狼鲨族昔日栖息的海洞。”韦融看向海峡两岸高耸海石上幽深狭长的洞府。

“本殿听父王说,当年两族大战,狼鲨族兵败便潜入这些海洞龟缩不出,咱们的族人围剿很废了些力气。”师攸宁道。

她知道这些海洞在石壁上看着齐整,但内里四通八达极是复杂。

“原来殿下知道。”韦融赤红色的鱼尾倏然一摆,一下子游出十几米远。

他攀在一处海洞前,精·壮赤·裸的身躯探入其中又从另一边游出,笑道:“这些海洞如今已经荒废,里头倒生出许多万宝螺,殿下若是喜欢,咱们回来的时候多收集些,算是尝尝鲜。“

人鱼族不喜人族体弱,但饮食习惯几千年下来却被人族渐渐同化,如今虽然嗜肉,但血腥吃喝的事已极少发生。

譬如这万宝螺,若是以滚水过了,便是极鲜美的食物。

师攸宁刚要说好,却见原本含笑的韦融警惕的游离海洞,几息的功夫便护在了她的前方,大喝一声道:“谁?出来!”

原本轻松愉悦的气氛瞬间凝固,不单是韦融,连带师攸宁身后的其余二十名人鱼精卫们亦肌肉绷紧神情凶悍又警惕,戒备的看着四周水域。

“想不到竟然被发现了。”海洞中传出一个似曾相识的,散漫之中带着几分自嘲,但偏生却让人不敢小觑的声音:“皇女殿**边果然人才济济,佩服佩服。“

师攸宁朗声道:“还请阁下现出真容,否则"

"否则如何?“那声音玩味道:”这海洞算得上狼鲨族昔日的一处精要之地,若是在下不想出来,殿下便是素来聪敏,怕是一时半会也寻不出我来。“

”殿下莫怕,属下将他擒拿出来!“韦融俊脸冷沉,抱拳对师攸宁道。

师攸宁抬臂阻止,不在意道:“不用,既然这位不知是美是丑的藏头露尾之人不出来,那咱们便只管走自己的路便是,何苦与他歪缠。”

她的声音不小,乃是说于那海洞之中的人听的。

于此同时,龙凤册早便奉了师攸宁的命令循了声音潜入了海洞,看看到底是谁在装神弄鬼。

海洞之中一瞬间寂静下来,仿佛是被外头银尾少女的不按常理所惊呆。

师攸宁扬声道:“阁下若是再不现身,那本殿可要走了,你自己玩吧!”

片刻后,海洞之中钻出一个人影来。

那人手腕挂了一串避水珠,身量修长面容疏俊,看似玩世不恭但细细瞧下来却又气度不凡内蕴暗藏。

“是你!”韦融眯了眯眼,仍旧护在师攸宁面前不让开:”五公主派你来的?“

从海洞之中钻出来的这人,正是之前五公主喻星莹来寻师攸宁不是时,身边带着的兽人族男子高湛。

这人到底什么来头?

师攸宁看着高湛暗自寻思。

韦融乃是韦家家主的亲子,世家子弟之中极出类拔萃的人物,可与这人相比时,却似乎还要被压下一头。

若说相较,她更觉得高湛给她的感觉,似乎与魏珏乃是同一层面上的人。

可是这样一个人,又怎么会甘心对喻星莹那样美则美矣但总是失之骄横的人驱使。

即便是喻星莹口中的救命之恩,以及真爱什么的,解释起来都有些牵强。

“皇女殿下,你这般看着在下,莫不是对在下动心了?”高湛却不看韦融,只瞧着师攸宁道。

【作者题外话】:今天是魏皇陛下情敌出没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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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零五章 想跟随

仔细打量下来,高湛发现这位皇女殿下气息纯净眉眼灵动,似乎一不留神便会化做一缕轻烟飘散一般。

思及此,他不由自主的捻了捻手指,起了将这少女攥在怀中不知是何种感觉的念头。

”韦融,退下。“师攸宁按住韦融欲动手的胳膊,鱼尾轻摆往前一步:”本殿记得你,高湛!你刻意在此拦截,是有话对本殿说吧,何必如此作态,平白落了下乘。“

四目相对,高湛发现对面的人鱼少女目光平静澄澈,竟没什么大的起伏,这让他更肯定了自己的决定。

比起喻星莹那个蠢货来,眼前的皇女果然更有趣的多。

“是在下错了,”高湛唇角微勾,俊朗的面容似能冲淡海沟之处的阴影一般:“是我对殿下一见倾心,这才寻了过来,想要护你安康。”

他实在是个极有魅力的男人,举手投足都风度十足,一双浅褐色的眸子热烈如炎炎大漠,让人生不出拒绝之心。

不过,师攸宁既对高湛十分警惕,自然不会被他轻易迷惑,只分析高湛的话,心道这人一句”护她“,难不成是有人暗害自己

”你再这般胡言乱语,小心本统领打掉你的牙!“韦融听得高湛对自家殿下这般轻浮,心中怒极。

“韦·副统领,皇女殿下方才可是命令你不要轻举妄动。”高湛并不将面容阴郁的赤尾青年看在眼中,淡声道:“怎么,你想抗命么?”

“你"韦融无言以对,恨的牙痒痒。

“韦统领如何,不劳你费心!”师攸宁自然是站自家人的,又问道:”高湛,你此行到底为何,还是请明说吧。“

高湛自诩品貌俱是上上乘,但却不想眼前少女竟对自己不假辞色到如此地步。

他直言道:“在下为救殿下而来,若是殿下得了在下的好处,可否答应我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师攸宁道,知道这人想要什么,也许能借机推断出他的底细。

高湛自失一笑,无奈的摊手道:“若说在下对殿下一见钟情,想要跟随殿下左右,殿下这回会相信么?殿下如今尚未有伴侣,不如考虑考虑我?”

师攸宁哑然,她这些日子除却忙于族事便是与魏珏沟通,虽顶着个极貌美的皮相,倒还是头一回被人直戳戳的表达钦慕。

不管怎么说,心底还是愉悦的,毕竟高湛形容实在太佳。

只是,一见钟情什么的,听一听就好。

她摇头失笑:“你若真有机会救了本殿,让你跟随左右倒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一见钟情的事还是不要再提了,本殿已有心仪之人"

"什么?“男人浅褐色眸子倏然一变,人已经到了师攸宁近前,他攥着她的胳膊:”你已有心仪之人?不可能!“

师攸宁被他吓了一跳。

高湛能够在她毫无防备的时候接近,修行力起码要比师攸宁自己高。

他是地境中期还是后期?

抑或是像魏珏那般已经地境大圆满的修为?

高湛在迅疾接近的时候已撑开了防护罩。

这是属于地境高手之间的较量,韦融还未突破地境,一时竟攻不破高湛的防护罩。

师攸宁自然不会任由人钳制,她脑海中思绪纷乱,但仍旧飞快的运起修行力抵抗,借助碧海倾天珠的力量,挣脱高湛的手往后飘去。

在这紧急的时刻,师攸宁心中却诡异的想起了魏珏。

嗯感谢魏珏将她压制在矮榻上的过往。

魏珏修为力强大无比,师攸宁有曾经与这样强悍的人对上过的经历,她在高湛的压制下才能飞快的反应过来。

手中柔滑触感一握即离,高湛心中原本很留恋这般感觉,但心头略一推算时间便放弃了亲近的念头。

他眉棱骨微耸,属于兽人族的凶悍强蛮一闪而逝,俊朗的面容又恢复了平静:“殿下,让他们停手,过了这峡谷,往前再五里的紫珊瑚林便是你此番要遭的大难,这样算有诚意么?”

说着话,他冷哼一声,一股强大的修行力波荡开,围拢着高湛的人鱼精卫不少都吐了血。

修行力的境界压制在这一刻展露无遗。

“韦融,本殿无事,不要担心。”师攸宁安抚面色冷冽又愧悔的韦融道,旋即看向高湛:“你说什么?”

高湛浅褐色眼眸满是势在必得的强横:“殿下莫怕,在下会保护你的,至于那什么心仪之人,最好是假的!即便是真的,等殿下了解了我的好,自然会将其丢在脑后!”

“既然是友非敌,那便暂且同行吧。”师攸宁警告的看那负手而立,闲庭信步间,浑然不将韦融极二十位人鱼精卫的敌视放在眼中的男人一眼:“你想跟随本殿,本殿自然不会拒绝,但其他的,休想!”

高湛却似乎并没有将她的话听在耳中,反而像看小孩子闹脾气一般包容的笑了笑:“殿下说什么便是什么,走吧,去瞧瞧那些心怀不轨的去!"

师攸宁气结,这人竟只挑自己喜欢的话听,也是忒让人无语。

在前去的路上,高湛一路与师攸宁伴行,将前头发生的事告诉了师攸宁。

“真是不知死活!”师攸宁气道。

“殿下生气的样子也美不胜收,在下的眼光果然没错。”高湛方才还一本正经的说话,这会儿却有放柔了声音。

师攸宁没好气的瞪他一眼,却一时真顾不上生高湛的气,反而真心实意道:“多谢你提醒本殿。”

见她这般真诚道谢,高湛一楞,终于闭口不言。

师攸宁如何能不气,按着高湛的说法,喻星莹那日不忿开区后,竟然勾结贝家想要给自己一个教训。

喻星莹找的是贝家家主的亲子,如今贝家的少主贝庆言。

两人一番商量下来,竟将主意打在了师攸宁尚未定下伴侣的事上。

贝庆言与喻星莹不愧是表兄妹,喻星莹喜欢搜罗美男子,贝庆言则同样是个喜好美色的,平日里最垂涎的便是师攸宁这个皇女。

如今机会送上门来,贝庆言二话没说便答应与喻星莹合作,并且还私自联络了狼鲨族的势力,想要来一出英雄救美。

至于其后,师攸宁便是用一半尾鳍想都知道后果如何。

八成是贝庆言赶走狼鲨族将她救下,而后说不准为着保险起见还要强行与她发生点关系什么的,这之后贝家与她的婚事便推脱不掉了。

在师攸宁的记忆中,贝庆言的样貌并不丑。

但是她想起这人那副每每见着以前的宿主便油腻腻的目光,连将这人一双恶心的眼珠子挖出来的凶残心思都有了。

“怎么还没到?”躲在暗处的贝庆言焦躁的看向身边的喻星莹:“喻星遥不会不走这条路吧?”

“本公主亲自打探的消息,怎么会错?”喻星莹兴奋难言,也不怪贝庆言对自己的怀疑。

喻星遥不是自诩高贵么,若是她成了表弟贝庆言的人,一辈子都毁了,那时候看她还怎么骄傲的起来!

她最了解自己这个表弟的性情,看似温厚但好色又暴戾,别看现在对喻星遥稀罕的不行,等真的得手之后,那凶恶的面貌露出来,便是喻星遥想要甩掉都不容易。

至于陷害甚至强占皇女的后果,喻星莹丝毫不担心自己会受什么连累。

自己身后有贝家和摄政王府两家人,一个有名无实的皇女有什么好怕的!

她又看向不远处蓄势待发的二十余头狼鲨族族人:”它们,可靠么?“

狼鲨族并未进化出人族一般的手足,但智力已经修行力俱是不弱,否则也不会在几十年前有与人鱼族分庭抗礼的实力。

“它们?”贝庆言不屑的看了一眼:“咱们人鱼族如今才是大海里说了算的主儿,它们听话便有好处拿,若是敢生出反抗的心,看本少主不禀明父亲,点兵踏平狼鲨族的老巢。”

“长老,等将那皇女绑了,这贝家少主直接撕碎吞了吧!”

狼鲨族长老身边的狼鲨恶狠狠的偷看了那头的几个人鱼族一眼,不屑道。

人鱼族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修为力低了不知谨言慎行,竟然还想踏平自己的老巢,之前的人鱼族王那般厉害都做不到的事,这个什么臭珊瑚烂人鱼的,竟敢说这种大话,真是嫌命长!

若不是他们如今还有利用价值,在寻自己族里合作的时候,便早被大卸八块了!

“孩子们是该涨涨血性了,随你!”狼鲨族长老低声道。

他一双圆眼闪烁着狠毒的光,等将人鱼族皇女绑了,人鱼族后有狼鲨族堵截,前有人族进攻,气数算是尽了!

珊瑚林这里众人各怀心事,师攸宁这头却走的不紧不慢。

师攸宁自然不会相信高湛一家之言。

这人来历不明,万一是与喻星莹串通一气怎么办?

她早使了龙凤册去前头查看过,见高湛说的属实,又自衬即使在高湛手中讨不到好处,但万一敌方势大,借助碧海青天带领人鱼精卫离去还是可以做到,师攸宁这才决心往前看看。

至于看什么?

喻星莹和贝庆言的存在便是摄政王府与贝氏一族送上来的把柄,若是不好好利用,那她这皇女做的也忒没有意思了。

只是搬救兵是来不及了,只能火中取栗!

师攸宁暗中思索着,确信前因后路都想好了,这才缓了几分心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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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零六章 偏勉强

[等等,你说什么?]师攸宁猛的顿住脚。

等龙凤册告知自家主人,在那珊瑚林中除却狼鲨族以及贝庆言一行人外,还有另外一方势力时,师攸宁心头一喜,看来老天都在帮她。

大善!

“殿下,前面就是珊瑚林了,你确定要去?”高湛一路上都在等这位皇女殿下向自己求助,说两句好话也成。

毕竟,身边少女带着的护卫队虽然精良但人数上却不占优势。

若不是有他相助,怕是即便血战亦占不了便宜。

兽人族欣赏强者,而高湛自己亦是铁血心肠,原本不该生出什么柔软心思。

可是,他却一而再的确定眼前少女的心思,想看她软和的一面。

这样的想法烧灼着高湛的五脏六腑,其期待与冲动,便是高湛自己都有些惊讶。

“众护卫听令,狼鲨族人格杀勿论,贝庆言与喻星莹留命即可,伤残不论!”师攸宁吩咐道。

她说完了这话,一双欺霜赛雪的小脸这才不慌不忙的面向高湛:“多谢你的提醒,只是开弓没有回头箭,不试一试怎么知道结果如何?”

“开弓没有回头箭么?”长身玉立的男人浅褐色的眼灼热的看着眼前的少女,这句话何尝不能用以他现在的所做所为。

他凑近她道:“殿下,在下好像更喜欢你了,怎么办?”

师攸宁面无表情的回应:“感情的事强求不来,凉拌!”

自从自家主人做了皇女之后,日常不得不端正起来,甚少有这般牙尖嘴利的时候,看高湛愣住,龙凤册笑的直打跌。

跟在师攸宁另一侧的韦融时刻注意这边的情形,听得这句话,面上阴郁之色淡了不少。

高湛看那少女怼了自己一句后毫不犹豫的冲进了珊瑚林,眼见是要以暴制暴,垂眸低笑了一声:“若是我偏要强求呢?”

不过,他这一句话此刻无人听见便是了。

紫珊瑚林绵延渐渐方圆二十里,珊瑚树平均高度有三五十米,像陆地少有人行的深山老林一般。

深海之中原本光线暗淡,即使有紫珊瑚以及其它陪衬海植泛出一些光华,也不过朦胧胧的感觉。

不过,人鱼原本就生在深海之中,夜视力极强。

对师攸宁而言,此地珊瑚林即使比不得白昼那般,但看个七八成还是没有问题。

见自家皇女风驰电掣般的冲了进去,韦融以及那二十名人鱼精卫亦跟了上去。

行至林中,果然从四面八方游出几十头狼鲨来。

这些狼鲨皮肤坚硬凶光毕露,龇着一口锋利的牙围拢过来的时候,师攸宁心底不由起了密匝匝一层寒意。

她如今升腾起的寒意倒并不是畏战,毕竟以往的那些岁月里,僵尸打得,妖修杀得,什么奇形怪状没有见过。

但此刻却有一桩,师攸宁虽然在许多世界游荡着完成任务,但本体的灵魂是来自现代。

现代人于水中生物,最怕的便是鲨鱼。

如今狼鲨之情状,比之鲨鱼还要强盛十倍不止,一次面对许多头,有那么几息心底发凉,却是情理之中了。

“喻星遥,果然是你!”为首的年轻狼鲨见银尾的人鱼少女目露恍惚之色,心中不觉得意。

这些年狼鲨族老巢不知被人鱼族抄了多少,两族之间血海深仇一两句掰扯不清。

当然,这血海深仇之中,很多时候都是狼鲨族被人鱼族压着打,其中的憋闷与惶然像山一样压在每一个狼鲨族的心上。

此刻能压对方一头,这年轻狼鲨即使在族中是一等一的出众人物,此刻也不觉飘飘然。

狼鲨开了口,轻蔑得意之意扑面而来,给师攸宁带来的本体灵魂的那点影响便消失无踪。

“找死找到人鱼族的地盘,很不错。”师攸宁漫不经心的道,手底下却迅疾无比,一枝珊瑚枝穿水而出,正中一个狼鲨族口中。

紫珊瑚质硬,又有修行力贯穿,从这倒霉催狼鲨族口中入,又从脑袋顶穿出。

这狼鲨族人顷刻间便毙了命。

为着抓了师攸宁这个人鱼族皇女,狼鲨族此次精英尽出,却不想还没怎么着呢,已经先折了一个。

人鱼族这头自然是欢欣鼓舞,齐刷刷喊道:“皇女威武!”,恨不能立时上去将其狼鲨族也串了葫芦。

狼鲨族人却是被骇的不轻,包围圈都不约而同的往后退了些许。

”有勇有谋,当真是"高湛摇头喟叹,这人鱼族皇女可真是与外头传言的那些半点都不相像。

他自是看得出方才陨命的那狼鲨族人乃是一众包围圈中修为较弱的,可是这并不妨碍喻星遥拿他做筏子激励士气并震慑敌人。

双方很快缠都在一起,狼鲨族与人鱼族俱是凶悍的种族,如今搏起命来,珊瑚林搅起无数暗流,说是天昏地暗也不为过。

”喻星遥!“躲在暗处的狼鲨族长老恨声道。

他又惊又怒的瞪视着躲在不远处的贝庆言,这蠢货不是说喻星遥虽然有个皇女的名头,但为人软弱极好拿捏么?

看着干脆利落的狠辣手段,便是他这把老骨头都不一定极的上。

贝庆言被那狼鲨族长老凶恶的一眼看的心底发寒,旋即又觉得耻辱,以自觉更狠戾的目光瞪视过去。

狼鲨族老巢都迁徙不知多少回了,凶什么凶?

狼鲨族长老却一时顾不上他,复又将目光挪到了场上,且再看看吧,有他在暗中督促以及留手,想来这皇女总是逃脱不了的。

贝庆言这头还有心思和狼鲨族长老打眉眼官司,他身边的喻星莹却吃惊的一动不动。

那个与喻星遥并肩作战的男人,那般俊朗疏阔的气质,不是高湛是谁?

他怎么怎么和喻星遥混在一起了?

喻星莹最初是震惊,仿若被雷劈了一般,再之后便是愤懑与恼火,想要冲出去质问高湛为什么胳膊肘往外拐!

她虽然有过许多个伴侣,但对高湛却的确是用了心的。

他怎么能怎么敢背叛她!

“你干什么?”贝庆言拉住喻星莹。

他们的计划是喻星遥被狼鲨族所困,自己再上前去解救,这会儿冲出去做什么,若是喻星莹泄露个一句半句的,他们两个还能在人鱼族呆么?

【作者题外话】:今天又是魏皇陛下情敌出没的一天,并且情敌还不止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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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零七章 命危急

“本公主要喻星遥死!”喻星莹咬牙切齿道,她现在哪里顾得上贝庆言的计划。

让喻星遥被贝庆言得手,在如今喻星莹眼中已经远远不够,她要喻星遥的命!

因为还存着防备高湛的心思,师攸宁在与狼鲨族人动手的时候并未借助碧海倾天珠的力量。

即使如此,她如今已是地境初期的修为,在过去又有无数实战的经验,竟与围攻自己的一个地境中期的狼鲨族战的旗鼓相当。

高湛修为比师攸宁高,自然窥出了她的境界,在游刃有余的应付缠着自己的两个地境初期的狼鲨族时,还时刻关注战圈中人鱼族少女的处境。

然而他却惊讶的发现,这人鱼少女不单脑子好使,战斗力居然也是拔尖,就像是曾经身经百战一般。

这样的认知让他心头发热,若是之前还存了调笑的心思,此刻便已将那人鱼少女安置在了与自己等同的位置。

混沌地境修为并不是大白菜,狼鲨族如今战圈中仅有的三个地境修为的,已经被高湛与师攸宁瓜分。

剩下的狼鲨族人虽然比人鱼族多了那么七八个,但修为俱是步微玄境,人鱼族这头的精卫们倒也应付的来。

在珊瑚林暗处,羞耻与暴怒充斥胸口的喻星莹已与贝庆言这个表弟来了一出窝里反,成功的拎着鞭子冲了出来。

“喻星遥,拿命来!”喻星莹嫉妒的眼发红,趁着师攸宁与人对战的时候,一鞭子往她身后希去。

喻星莹乃是步微玄境中期的修为,速度倒是算不上慢,但实战经验却远远不够。

毕竟谁家搞偷袭之前还要喊一嗓子的?

于是,师攸宁不单躲过了她的一鞭,而且还一尾将其甩到了珊瑚树上。

“高湛!高湛!”喻星莹一击不成,委屈又怨毒的喊着高湛的名字:“喻星遥打伤了我,你都不管吗?”

高湛冷眼扫了那头攥着鞭子的喻星莹一眼,心道你该庆幸没有伤了她,否则

不管真情假意,喻星莹与高湛毕竟曾有过一段耳鬓厮磨的日子。

她自认为高湛多少对自己有情,而她也多少了解高湛一些。

可是高湛看过来,那轻描淡写却又杀意凛冽的一眼,让喻星莹忍不住瞳孔一缩。

他他想杀了她?

都是因为喻星遥!

要不是她,自己何至于此?!

喻星莹攥着鞭子的手痉挛般的动了动,而后直戳戳的向着那银尾人鱼少女而去。

喻星遥要是死了,那自己的父王就是王位名正言顺的接任者,她便是人鱼族最高贵的公主!

还有高湛,如今巴上了喻星遥又如何,等自己这一支出了头,他便是哭求过来,她都再不会理会他!

高湛的修为力比师攸宁想象之中的还要强,竟很快便解决了两个人鲨族的地境高手。

人比人当真是要气死人!

师攸宁尽管凭借曾经的身经百战的将人鲨族的地境中期高手渐渐的压制下去,但是想要将这高手一举掀翻,一时却也是难以办到。

“找死!”

眼见喻星莹又暗戳戳的去袭击师攸宁,高湛心中暗骂道,对这个既蠢又坏的人鱼族五公主当真是不耐到了极点。

当然,喻星莹虽然任性骄横了些,但远远还说不上蠢。

然而高湛如今是以师攸宁做对比,便毫不留情的将喻星莹的智商盖了章。

修为到了混沌地境极以上,争斗地点在水里还是陆地,对高湛这样级别的高手来说几乎没有差别。

他以极快的速度将赶至喻星莹挥鞭前,掐住了她的脖子。

不过,眼中即使杀机涌动,高湛却最终只是将喻星莹捏着脖子甩到了一旁,冷声道:”你最好老实些!“

“高湛,你你还对我有情是不是?”

高湛没有下杀手,这让喻星莹又生出希望来,她原来虽然与高湛厮混,但却从不提情啊爱啊之类的废话,只要舒畅顺意了不久好么?

可是眼下高湛拿出对付她的态度,却偏生又留了手,喻星莹便生出策反高湛,然他重新为自己所用的心来。

至于有没有情,不过是顺嘴的话,经不起细究。

高湛垂眸,一双浅褐色的眸子像夜晚的大漠,是那种不太冷但却淡漠到没什么感情的样子。

他方才收手,不过是因为想起进入珊瑚林的时候,那人鱼少女吩咐属下要将喻星莹与贝庆言留命在而已。

在高湛与喻星莹纠缠的时候,人鱼族已有将失去两个地境高手的狼鲨族慢慢压制的意思。

就在局面似乎已经渐渐偏向对人鱼族有利一面的时候,一股强大的修行力从珊瑚林中腾然出现,而后向着师攸宁疾驰而去。

是那隐在暗处的狼鲨族长老!

[主人小心!]龙凤册提醒道。

“殿下,小心!”人鱼族精卫之中有看到这一幕的大声提醒道,自己却因为分神而被狼鲨族一头顶出十几米远。

师攸宁前有狼鲨族地境高手,后面突然冒出个修为力似乎在地境后期的长老,一时便腹背受敌!

是她的错,明明已经让龙凤册提前勘察了狼鲨族的人手,但却忽略了这个压制修为让人不易察觉的狼鲨族大高手!

那狼鲨族长老冲出来的时机选的极好,几乎是一击必中的局面,快到高湛即使变色去拦,但却仍旧差一线的局面。

师攸宁反应急快,以碧海青天珠暂时阻断自己面前的地境中期狼鲨族人,而后转身欲硬抗狼鲨族长老的一击。

狼鲨族长老眼睛通红,心中抱着势在必得的念头,满是雪亮锋利尖牙的嘴大张,欲将那银尾人鱼咬在口中。

这一切的事都是在极快的时间内发生的,翻涌的海水、飘荡其中的珊瑚断枝以及发现危险的人鱼精卫的呼喊,似乎都远去了。

一向从容的高湛脖颈青筋毕露,心底似破了个大洞,他不知自己怎么会有这样的感觉,只恨自己竟大意到没有察觉狼鲨族还有高手潜伏,且还是与他修为伯仲之间狠角色。

他害了她

喻星莹看着高湛疾驰而去,顺着他的方向发现喻星遥将要葬身鲨口,眼睛不由瞪大,怔楞又暗含期待。

时间仿佛静止,

此处混战的所有人,不论是被袭的还是袭人的,皆没有注意到在那狼鲨族长老突然出现的同时,从珊瑚林的深处发出一缕浅淡至似乎不存在,但却分明也奔向师攸宁方向的发丝般细,仿若透明的流光。

师攸宁已经做好了重伤的同时将狼鲨族长老也掰下几颗牙的准备,但却发现那来势汹汹的一口狼鲨大钢牙,在距离她还有一米多的时候停住了。

这一息的停滞便是生与死的交接,

师攸宁下一瞬已被一双强悍到无法挣脱的手臂带出了两面夹击的凶险境地。

而停滞了几息的狼鲨族长老,强横无匹的腰部皮肤竟出现了一道肉眼可见的血口子。

“这是?”师攸宁微凝眸,很快便发现了其中的关窍。

狼鲨族长老分明中了箭,一支无数头发般的细丝凝合而成,半透明的箭。

她看向这箭的来处,那里有队高大的人鱼飞速而来,领头的那个青年海蓝色鱼尾美不胜收,手里握着一张银色的弓,一张脸朗润如春山。

”曲表哥!“师攸宁心底的记忆复苏,发自肺腑的,亲切又自然的喊道。

来人正是常年镇守人鱼族与狼鲨族海域边界,外公最得意的传人,舅舅曲清的独子曲云深。

前世的时候,这位表哥在人族与人鱼族大战的时候战死沙场,如今看他风姿翩然而来,当真是一件让人欣喜的事。

“表哥?“高湛揽着身边人鱼少女纤细腰肢的手微微收紧,不满道:”在下还是救命恩人呢,星遥是要厚此薄彼么?“

方才趁着狼鲨族长老停顿,极迅速的将师攸宁带到安全处的,正是高湛。

“星遥?”师攸宁被这称呼叫的后背一凉,以手支着高湛的胸膛远离他束缚,口中却道:“多谢你,高湛!”

高湛松开了手,身边的人鱼少女差点出事,他如今还心有余悸,便暂时不那么计较她的冷淡了。

曲云深此刻已到了近前,看到小表妹一双眼眸亮闪闪,轻柔的抚了抚她耳边的长发:“遥遥比以前厉害多了。”

遥遥?

方才还为自己那一声“星遥”没有被人鱼少女拒绝而心有喜意的高湛面色不善。

只是他城府极深又极擅伪装,即使此刻心头警铃大作已将曲云深看做情敌,但面上却淡淡的,只是不是拿眼去瞧那银尾少女,神色端的温柔。

师攸宁不知高湛心里这些弯弯绕绕,对曲云深笑道:”表哥来的正好,要不然我还应付不来呢!“

“胆大心细,遥遥何必谦虚。”曲云深笑道。

他是武将,但却给人一种极温和清新之感,容貌同气质都是温雅挂的,让人忍不住便放松下来。

那一头,曲云深带来的人不单已将喻星莹绑了,更将早先预备逃走的贝庆言也逮了。

而狼鲨族幸存的族人簇拥着修为最高但却受伤的长老,正与围着师攸宁的人鱼族对峙。

“曲家小子,你算计老夫?”狼鲨族长老忌惮的看着曲云深。

曲云深淡笑道:“狼鲨族胆敢擅入人鱼族地界,本少主有权格杀,难道不对么?”

他这般有理有据,半点咄咄逼人都无,但狼鲨族长老却不敢轻视,冷哼一声复又看向师攸宁,威胁道:“皇女殿下,你若是不想让人鱼族腹背受敌,最好放老夫离去!”

【作者题外话】:呜呜呜,慢慢最喜欢曲表哥,小天使们喜欢谁呀?

[下一本开女尊好不好,后宫集齐无数美男,想想就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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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零八章难招架

狼鲨族长老绑人不成还如此咄咄逼人,师攸宁身后的一众人鱼族护卫都怒目而视。

师攸宁垂眸淡笑一声,复抬头道:“你真是好大的口气,没道理在旁人家杀人放火不成还想大摇大摆离开,也太天真了些。”

曲云深原还怕性子温柔的表妹要被狼鲨族长老的气势逼迫,当真放这一行人离开。

如今见她如此强硬,心道遥遥在大事上很稳的住,这样很有皇女殿下的样子,很不错。

他在一旁不疾不徐道:“遥遥殿下,臣追踪这位狼鲨族三长老朗真多时,如今狼鲨族内乱,朗真与贝庆言勾结意欲绑了你为人质,这人放不得。”

师攸宁心道,原来曲表哥这是放长线钓大鱼,今日若是自己不出来,他也会将朗真以及贝庆言一体抓获。

再者,他还透露了如今狼鲨族内乱的情形。

那朗真威胁自己的腹背受敌之语便有很大的水分,毕竟不论是人鱼族还是狼鲨族这等凶悍的种族,若是内乱起来那绝对是腥风血雨打破头的情况,不分出胜负来决不会罢休。

更或者说,朗真如今来绑她,未必不是给自己夺取狼鲨族的权利增加砝码。

想明白了这些,师攸宁便更打定了将朗真一行人全部扣下,不然以狼鲨族得寸进尺的心性,没准儿以为人鱼族好欺负,回头更添麻烦。

她对曲云深道:“多谢表哥提醒,”又看向面色难看的狼鲨族长老朗真:“朗真长老,今日之事纷繁复杂,本殿倒是要请你去人鱼族分说分说了。”

朗真被曲云深那一箭伤的不轻,强自支撑道:“皇女殿下,你就不怕与狼鲨族结仇么?”

什么去人鱼族分说,他若是真去了,再回来可就难了。

“长老糊涂了,人鱼族与狼鲨族世代血仇,多结一桩还是少结一桩,有什么区别么?”师攸宁不以为意道。

前世的时候,人鱼族在与人族的争斗之中战败,又因为摄政王喻惊鸿在人鱼族搞风搞雨的内耗,最后让狼鲨族渔翁得利,不知残害了多少人鱼族的族人。

这一世,师攸宁可不会给狼鲨族这样的机会。

即使狼鲨族为朗真出头,人鱼族之中还有曲家的势力不曾参与和人族的争斗,用来预防狼鲨族的进犯也是使得的。

所以,她还真不会被威胁。

朗真被噎住。

他原以为师攸宁这个皇女比曲云深要容易摆弄的多,却不想这亦是一个心性坚韧聪慧过人的,远不是其精致容貌所表现出的柔嫩好拿捏。

朗真不由在心头叹息,人鱼族未来的君主如此出众,狼鲨族看来又要被压制好些年了。

心头既酸楚又颓唐,最终全化作了悲愤的怒火,朗真不敢对师攸宁以及曲云深如何,却是露出森森寒牙凶恶的看向被两人人鱼族护卫看押的贝庆言,恨声道:“蠢货误我!”

若不是贝庆言游说自己,他怎么会

其实贝庆言是有过错,但却不过是个牵头的,朗真若不是自己利欲熏心,又如何会栽这一回。

不过人么,总是将错误往旁人身上多堆一些,这样自己才好受一些。

努力缩减存在感的贝庆言被朗真杀气腾腾的一眼看的浑身一颤,不敢言声的低下头去。

他素日里带着护卫横行人鱼族的时候倒还有两分气质,如今这缩头缩脑的怂包样之猥琐,看的在场的不论是人鱼族还是狼鲨族都嫌恶的直皱眉。

有了曲云深的加入,师攸宁这方的人手可以说是碾压狼鲨族。

朗真见大势已去,也不做无畏的挣扎,只束手就擒罢了。

这一战,狼鲨族的族人死了八个,师攸宁所带的人鱼族精卫五人受伤,六人陨命,双方皆损失惨重。

她命护卫将那死去的六个人鱼护卫的尸体带了,至于狼鲨族人的尸体,等他们离去后自有海鱼啃食,只能算他们命不好了。

人鱼族众人,包括曲云深在内皆听师攸宁这个皇女调度,收拾完残局便欲离去。

至于师攸宁原本预备巡视的事,此刻出了贝庆言与喻星莹里通外敌合谋叛族的事,一时便顾不得了。

“喻星遥,你放开我!”一道尖利的喊声响起,是被两个人鱼精卫辖制的喻星莹。

方才喻星莹被制住还不觉的什么,此刻行进开被半钳半拖的,不单不舒服而且还极为丢脸。

她自来骄横惯了,如何能忍得。

“五姐,今日这事你在其中做了什么大家心知肚明,”师攸宁冷眼看她道:“你若是再这般不知死活,便不要怪本殿无情了。”

喻星莹被银尾人鱼少女冰寒的目光看的心头一虚,旋即越发怨毒的道:“喻星遥,本公主什么都没有做,你别想冤枉我!你算什么东西,识相的现在就放开我,否则到了父王那里,有你好果子吃!”

面对朗真还留有风度的曲云深听见喻星莹的咒骂,朗润平和的气息骤然一变,黑眸凝视着喻星莹道:“叛族之罪该当死刑,听五公主这语气,似乎摄政王与此事也有关联?曲家尚在,殿下如何还轮不到摄政王府来置喙!”

他虽生来温文尔雅,但这些年驻守人鱼族与狼鲨族交界之处,内里却是杀伐决断的一名悍将,此刻杀意初露,着实让喻星莹打了个寒噤,竟讷讷不敢再挑衅。

护着身边银尾人鱼少女的机会被曲云深抢了个先,高湛眉心生出浅浅的一记折痕,只不大痛快的看了轻而易举便被吓退的喻星莹。

一时又暗道,幸亏自己看出喻星莹比之喻星遥差了不止一筹,因此早了一步转变了目标。

若不然,岂不是会被带累,连带自己的计划都会被拖累。

“我算什么东西?”师攸宁停住脚步,鱼尾轻摆来到喻星莹的身边,毫不畏惧的对上她一双怨愤的眼。

四目相对,喻星莹最先支撑不住偏过头去。

她屡次挑衅眼前的少女,仗的不过是这少女即使是皇女之尊,但过去许多年从来都是容让和退避于自己。

反倒是之前这少女毫不留情的斥责她那一回,早被喻星莹刻意的忽略了。

可是如今,喻星莹真真实实的意识到,原来当眼前的少女毫不退让的时候,她竟然是招架不住的。

【作者题外话】:阿宁很霸气的,有木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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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零九章被引诱

师攸宁手指钳住喻星莹的下颌,让其不能躲避自己的目光:“本殿是人鱼族的皇女,你父的摄政王之位乃我父王所封,你如今的骄横底气追根究底亦来自于我父,君臣之分已定,是——你算什么东西才对!”

“你!”喻星莹想反驳些什么,但嘴唇颤抖眼神空茫,周身气势已飞快的颓败下去,整个人像纸糊的一般。

师攸宁不愿在回程路上再听她冷不丁说什么聒噪的话,挥袖便将喻星莹弄昏了过去。

她转而看向喻星莹身后,同样被人鱼精卫控制的,既惊且惧的看着自己的贝庆言。

今日所见的喻星遥,战力惊人气度亦惊人,远超贝庆言的认知。

他此刻心都骇的缩成了一团,更是将昏过去的喻星莹暗骂了千八百遍。

若是早知道喻星遥如今竟出落成这般厉害的样子,他便是肖想都不敢肖想,又如何敢联合外人来坑害。

如今真是,悔之晚矣!

见贝庆言瑟缩不敢多言,师攸宁这才回转过来继续出发。

君臣之分已定!

这句话的分量何等之重。

不单是曲云深与高湛,便是狼鲨族长老朗真亦暗自惊叹,觉得自己方才对人鱼族这皇女的评价已然是低了一层。

宿主与曲云深这个表兄素来感情深厚,如今这感情延续到了师攸宁这里,表兄妹算是久别重逢,在回驻地的路上便有说不完的话。

高湛原本心中嫉妒,后来便稳下心思听两人说话,从中提取对自己有用的信息。

譬如如何同这人鱼少女说话,她才会像对曲云深一样给自己个好脸。

再譬如,人鱼族如今的情势如何,她又会如何处理此次受袭之事。

若是他,高湛浅褐色的眸子微收缩一瞬,摄政王府和贝氏一族这送到手里的把柄,若是不好好利用一番便是傻子。

想到此处,他自得的收了收负于身后的那只手,若是自己辅佐喻星遥将此次事情收拢最大的好处,她不是便能更信重他么!

至于之后,男女之间的感情能维系多久?

唯有利益的捆绑才能长久的延续下去,他总能让喻星遥认识到,自己才是最适合她的人。

等自己坐上王夫之位,一切便会好办的多。

在某种程度上来说,高湛与师攸宁还真不谋而合。

师攸宁自己苦战一番,胳膊上受了伤,鱼尾上也有伤,便就这般大大咧咧的回了人鱼族的驻地。

当然,昏迷的喻星莹与贝庆言被押送往暗牢的情形,因为师攸宁特地嘱咐手下精卫从人鱼族最热闹之处穿梭而过,看到这一幕的族人没有一万也有八千。

那讨论声,自然亦是沸反盈天的。

于是,消息很快便传到了摄政王府以及贝家。

当然,打探这消息的不止摄政王府与贝家,人鱼族大小势力都活动了起来。

毕竟混乱局面最易谋取利益乃是亘古不变的道理,即使在此次事件之中不能抽空子得口肉吃,便是喝口汤也是好的。

入夜的时候,议政殿被侍女捧来的硕大夜明珠照的灯火通明。

四大家族以及摄政王府的人都到齐了,曲家连带曲来将军以及曲表哥,舅舅曲清都来了。

曲老将军被师攸宁以年级大魏缘由,直接赐了坐。

老将军早从亲孙口中知道了紫珊瑚林发生的事,此刻虎目圆睁,恨不能将对面站着的摄政王喻惊鸿以及贝家家主贝依山瞪出个窟窿来。

木家家主木宿面色不大好,不过主要是伤还未痊愈的缘故,如今跟了韦家家主站在一处,已有了微妙的,与摄政王与贝家划清界限的意思。

韦家家主韦向海神色晦暗,他是人鱼族统帅,如今人鱼族在与人族的争斗之中渐渐有被压着打的趋势,如何能开心的起来。

摄政王喻惊鸿不单是面色难看了,脖子上还有一道似乎是被抓出来的血印子。

师攸宁倒是知道怎么回事,主要是龙凤册的功劳。

白日里喻星莹被抓往暗牢的消息传出去后,摄政王妃便来她这里闹过一场,等弄明白了出了什么事,便神情恍惚的离开了。

后来喻惊鸿从前头战场上回来,摄政王妃便和他好一番争执,推搡之间便被挠了一爪子。

喻惊鸿焦头烂额的去暗牢看女儿,原本是想提前从喻星莹口中知道些具体的情形,而后再做打算。

然而风水轮流转,如今喻黯将暗牢守的铁通一般,他硬生生吃了闭门羹!

师攸宁回来后略收拾了收拾自己,但血战之后的伤却不是一时半会便能抹平的。

当然,她也不打算抹,若不然怎么能以此增加砝码,让喻惊鸿与贝依山退让呢?

关于皇女被围杀一案,这一夜不出所料的没有争议出个结果来。

因为摄政王要护女儿,贝依山要护儿子,颇有几分胡搅蛮缠的意味。。

这是师攸宁意料之中的事,她还就怕这两个做爹的心肠太硬。

临了的时候,师攸宁透露了一个信息,喻星莹与贝庆言与狼鲨族勾结想要她的命,这件事是确定了的。

只是凡事都有主犯与从犯的区别,她如今到底安全无忧,那便不会追究这两人背后家族的责任,只主犯必要杀之以儆效尤,从犯重重发落便是。

喻惊鸿与贝依山听的要吐血,明明喻星莹与贝庆言这一对姐弟是私下里行事,本就不该追究家族的责任好吗?

怎地在喻星遥的口中,还算是宽宏大量了?

这两人也是这些年位高权重被养大了心,若是先人鱼王还在,便是蹭破了一块油皮,若是他想连坐诛族,谁又敢说个不字

不过有曲老将军坐镇,还有韦家与木家态度不明但稍偏向了师攸宁,综合下来,师攸宁所提议的喻星莹与贝庆言总得有一人出来担罪却是一定的。

曲家人是最后离开的,曲老将军慈爱的看着已有君王威严的外孙女,当真是欣慰非常。

他活了这些年岁,如何能看不出外孙女要做什么,这离间计使的光明正大,可偏生贝家与摄政王府明明知道却不得不入瓮。

毕竟不论是贝庆言死还是喻星莹死,原本狼狈为奸的摄政王府与贝家,都会因此而信任坍塌。

果然,当天深夜摄政王府书房,贝依山与喻惊鸿便险些动上了手。

在其后,这两个人相互避着对方往师攸宁处求情,好话以及好处许了一箩筐,只求她能够高抬贵手。

师攸宁乐得收好处听好话,但态度却是要多左右为难便左右为难,在贝依山面前透露喻惊鸿让自己下令处死贝庆言的事,在喻惊鸿面前透露贝依山求自己处死喻星莹的事。

如此,不过短短几日,摄政王府与贝府两府里已经不再来往,便是两家的侍从见了,都要相互斥骂两句对方的少主子迷惑和带累了自家的。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且说今日又是刺杀,又是与喻惊鸿等人纠缠,师攸宁回到寝殿的时候已经四更快过。

她悠悠荡荡的歪在了寝榻上,却是在下一瞬又猛的坐直了身体:“谁?出来!”

碧海倾天珠运转起来,波涛骇然而动气势惊人。

“这么敏感?”从靠墙的帷幔后走出的男人浅褐色眼眸惊讶、赞许之意皆有,俊面上疏淡笑意十分惑人。

“高湛?你在这里做什么?”师攸宁警惕道,这人神出鬼没的。

若不是如今战事频繁,族内还有许多事缠身,师攸宁早便派人去兽人族调查他了。

“殿下这话便见外了,在下说了要跟随你,自然是怎么样都跟随的。”

高湛屈指弹了弹镶在石壁上的夜明珠:“譬如现在,夜深心寂,殿下若是想要在下做些什么,我自是无有不愿的。“

“是么?”师攸宁恍然挑眉:“你以前,也是这般对喻星莹说的?”

高湛面上狼狈之色一闪而过,须臾便恢复了平静,笑道:“喻星莹不及殿下万一,昔日在下只是碍于她对我的救命之恩而容让一二,对殿下,我却是认真的。”

自己这是,被引诱了?

师攸宁心头嘀咕道。

平心而论,她觉得眼前的男人实在很是出众,样貌出众气质斐然,一言一语看似态度平淡,但在细微处却又能品出些真心,真假相参当真是撩动人心。

人鱼族也算俊彦诸多,但若说能够与眼前人一较高下的,以师攸宁的眼光,她在这一世也唯独见了魏珏一人。

魏珏帝王之尊内蕴持重,总给人山岳般的压力,但又自有一份属于山岳的可靠在。

而高湛,虽然时时态度平和,但却像深渊一般让人难以猜度,说不准什么时候这深渊便会冒出什么让人难以招架的东西。

再者,师攸宁可是在冥界有一份差事的人。

俗世有一句话叫做:“鬼话连篇。”

她见识过鬼魂骗人的样子,对诓骗之语已然免疫不少,此刻高湛便是说出朵花来,师攸宁亦能保持头脑的清醒。

她反问道:“人族有话说‘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高湛你绝不是屈居人下的性子,如今曲意讨好,是后悔了告发喻星莹,想要在本殿面前讨一个恩典么?”

师攸宁这话问的刁钻。

若是高湛否认,那她就斥他不念旧情,自己是断断不敢领受的。

若是他不否认,那自己便就势给他这个面子,让贝庆言早些去冥界报道便好,反正离间计已成,而高湛得了这一好处,暂时是不能再有理由在她面前晃荡了。

【作者题外话】:其实高湛也是个很有魅力的人,有木有~

高湛这名字有点普通哈,因为是个假名,略略略~(剧透的慢慢飘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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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一十章 钦慕你

师攸宁原本以为将喻星莹的事拎出来晃荡一二,足以让高湛陷入进退维谷的境地。

然而,高湛以手抵额,竟是笑了。

他这人长相无可挑剔,笑起来自然也十分赏心悦目。

但是这一笑,却让师攸宁角的心中毛毛的。

她忍不住问道:“你笑什么?”

“在下看上的人如此机灵可爱,难道不该笑吗?”高战说道,竟是完全看透了眼前少女言语之中的意思。

师攸宁面色一僵,她这怎么着都可以称为用筹帷幄吧?

机灵可爱虽也是称赞人的话,但是她如今乃是堂堂皇女,如此形容就像是夸赞孩子一般,有些……有些不大正经

高湛笑过却是收敛神色,认真的对师攸宁道:“星遥,你不用拿话来挤兑我,喻星莹的救命之恩我早已经还她,如今两不相欠,这样说,你可放心了?”

师攸宁警惕的看着他:"放心什么?"

“放心在下是一心一意的倾慕于你,绝不会再与摄政王府或喻星莹有任何瓜葛。“高湛道,神色很有几分认真。

师攸宁如今算是明白了,她与高湛不论是谈些什么,这人总能拐到对自己的情意上,说了也是白说。

最终她只得摆摆手,无可奈何的道:“你想留下便留下吧,寻韦融给你安排住处便是。”

翌日,

师攸宁惊讶的发现,高湛的房间竟距离自己的寝殿不远。

听到师攸宁问起这事,韦融十分惊讶,旋即面色便笼上一层阴郁:“殿下,是那高湛假传你的话,属下这就让他住到偏远之地去!”

师攸宁明白,自己又被高战摆了一道。

她让韦融安排高湛的住所,本来有着韦融对高湛亦有防备之心,会将其安排的远远的想法,却不想高湛竟直接对韦融道是她吩咐让高湛住在自己寝殿附近。

看到韦融怒气冲冲欲找高湛算账的样子,师攸宁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抚道:“事已至此,算了!”

高湛心机深不可测,修为力又高强,对这样一个人挑起争端不是明智之举。

韦融视线落在搭在自己肩膀上的那只纤细白嫩的手,被高湛所骗的怒气尽消散无踪,整个人一动都不敢动,只心跳的比寻常要快的多。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人鱼族中很不太平,

高湛遭遇了两次自杀,暗牢还经历了劫狱事件。

这两件事的背后主使是谁,在师攸宁看来昭然若揭。

虽然不管是劫狱还是刺杀最后都没有得逞,但是杀鸡儆猴还是要得的。

于是,师攸宁亲自下令,让被关押在暗牢的贝庆言以及喻星莹每人都挨了一顿鞭子。

当然这挨鞭子的消息,亦以十分迅疾的速度传到了贝氏家族以及摄政王府。

如此,这两府里的小动作终于消停了些许。

人族军船,俘虏营地,

喻骏蓬头垢面的缩在房间的角落里,若不是那一条虽然黯淡但好歹能看出是金黄色的鱼尾,哪里会有人认出他是昔日那个白嫩清秀的摄政王爱子。

舱房的门打开,新的俘虏被关了进来。

那俘虏左看右看,最终选定了喻骏所在的角落,想要在那里休息。

看到有人过来,喻骏瑟缩着肩膀道:“不要打我!不要打我!我可是皇女殿下的弟弟,你们不能这么对我!”

也不怪喻骏如今这般杯弓蛇影,

他倒是仗着自己的身份吆五喝六的让被俘虏的人服侍来着,后来有脾气暴烈的俘虏将他一顿狠揍。

这样几次之后,喻骏终于安分了下来。

可是他倒是安分下来了,被俘虏的那些人鱼被关押的郁惧却已经习惯了在喻骏身上发泄,时不时的还要找茬动手几回。

新来的人鱼俘虏捂着受伤的胳膊愣住了,再看喻骏那条金黄色的尾巴,一时有些愣住了。

有一个人鱼嗤笑一声解释道:“兄弟,你不知道他是谁吗?摄政王府的世子!咱们就是给这样一个脓包卖命,你说可笑不可笑?”

喻骏不敢说话,将脑袋埋在胸口处,全身缩得紧紧的。

那新被送进来的人鱼俘虏恍然大悟,旋即又鄙夷的说道:“竟然是摄政王府的人,还是不要提皇女殿下的好!你怕是不知道吗,五公主与狼鲨族合谋,前几日差点要了皇女殿下的命!“

守在门外的人族护卫对视一眼,人鱼族竟然还出了这种事,可得上报上去!

两刻钟后,人鱼族皇女殿下差点殒命的消息便传到了魏珏的案头。

魏珏想起这几日那人一反常态的,不曾与自己用墨玉盘龙佩联系过的事。

原来

他只觉心头骤然一紧,险些要控制不住站起来。

“将那提起人鱼族皇女遇刺之事的人鱼带来,孤王要亲自审问。”魏珏吩咐道。

他向来喜怒不形于色,此刻心绪不佳但却并不显露,柳西扬闻言道:“陛下,臣已经仔细审问过了,此时绝没有差错。”

“不必多说,照办就是!”魏珏坚决道。

但柳西扬离去,他松开手中握着的笔。

这一支他魏珏惯常用的笔此刻已断成两截,落在几案上发出当啷一声。

当天夜里,

似心有所感般,师攸宁突然转醒,惊骇的发现自己床前竟站着一个黑影。

更糟糕的是,她似乎被禁锢住了,修行力完全无法运转,连带着嗓音也蚊子哼唧般不能扬声着急护卫。

师攸宁看不清这人的脸,只模糊辨别他身材十分高大又兼之如今在水下亦是两条腿而不是鱼尾,气道:“高湛?你要做什么?”

“高湛,是谁?”那黑影开口问道,嗓音低沉,似乎还压抑着些许不悦。

这声音倒似有些熟悉,师攸宁心道。

不过让不知身份的人摸到自己的床前,这等惊吓之下。她虽然能够听音知道此人不是高湛,但到底是谁,竟也一时辨不清楚。

那黑影突然一扬手,遮挡室内夜明珠光亮的特制帷幔被掀开一角。

房间内,视线明朗起来,

师攸宁这才得以看清眼前的人,一身冰蓝色劲装,面颊上戴半块银质面具,只露出唇与下颌。

她心跳得很快,一个念头渐渐浮起,带着些许期待,轻而又轻的问道:“魏珏?是你吗?”

【作者题外话】:紧急更新,明日校正错别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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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一十一章 是你么

魏珏看着眼前的人鱼少女,视线在她脖颈处露出的一点红色丝线处顿了顿,目光柔和了些,心底甚至泛出点不自在。

他知道她将从自己处得来的玉佩以红丝线穿了,却不知她竟还这般这般贴身的佩戴。

魏珏见眼前少女看自己的目光从警惕惊惧变成跃跃欲试的打量,便知她认出了自己。

他解开压制她修为力的禁锢,简洁道:“是孤王。”

夜明珠光线清浅,落在眼前男人露出一半的,线条利落的下颌,即使他戴着面具,却也可以看得出风姿非凡。

师攸宁得了自由,伸手去揭魏珏的面具。

她的手腕被握住,魏珏后退一步又松开手,侧头看向床脚处:”你要的人带来了。“

师攸宁顺着他的视线,发现床脚处窝着一个人鱼女子,看上去比她要小几岁的样子,瘦骨嶙峋的。

“这是木瑞珠?”师攸宁欣喜道,这才几天的功夫,人竟然就找着了!

魏珏微微颔首,不着痕迹的打量眼前欣喜满面的少女,在她胳膊处以及尾巴上的两处伤痕上凝了凝视线,不甚在意的道:“受伤了?”

当然,魏帝陛下这个“不甚在意”是他自以为的,刻意疏离的结果。

“小伤,要紧的是擒了狼鲨族的一位长老"师攸宁顺嘴道,很快又调整了语调:”不不,那日在珊瑚林被伏击,那狼鲨族长老的一口利齿近在眼前,我差点以为自己要头身分离了!如今胳膊痛的很,尾巴也是,动一动都钻心的疼!“

她说着话,似乎还心有余悸的样子。

“伤了经脉?”魏珏问道,身体微前倾。

虽然是微微的改变,但师攸宁还是眼尖的捕捉到了,愈发的回忆当初差点被狼鲨族长老偷袭成功的时候,自己脑后冒凉风的惊悚感觉。

调整好了凄惨求安慰的表情,她耷拉着眼睑,细长的睫毛颤巍巍的:“大概大概是伤到了吧,只是不知什么时候能好全”

下一刻,魏珏原本阻止眼前少女揭开自己面具的手往前,捉住了她搭在床沿上的纤细手腕,输送修行力进去。

修行力于体内经脉运行,虽然大架子没什么差,但细微之处却千人便有千种差异。

体内有异常修行力入侵,师攸宁周身的修行力反射性的便抵抗起来。

“安分些,我不会害你。”魏珏罩在面具后的漆黑眉宇皱了起来。

低沉的男声清醇与微哑混着,似乎要让人醉过去。

师攸宁又想揉耳朵了,她约束住自己体内的修行力,好让魏珏的修行力能够畅通无阻,心中又暗戳戳的道,这人知道方才自称“我”了么?

如果他是紧张自己的伤势,她目光往床尾昏迷的木瑞珠处点了点,难不成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因着探查经脉,两人靠的极近。

师攸宁能够近距离的看到眼前男人微抿的唇,一半陷在阴影之中的喉结,她忍不住问:“魏珏,你是不是担心我的伤,所以才"

要不然,就她所了解的魏珏,似乎是绝不可能为了送个自己要找的人,便万里海域说来就来的。

“做梦很好玩么?”魏珏随口道,心头却似乎因少女软乎乎又带着得意的发问而停滞了一瞬。

探查经脉乃是个复杂的事,而魏珏还不由自主的查看的更仔细了些,是以松开师攸宁的手腕已是将近一刻钟过去。

不过,松开了手,他周身的冷气便愈发冒的足了,她明明只是皮外伤,却害得自己

魏帝陛下强行打断自己的思绪,转身欲离开。

他心情很不好,因为自己像着魔了般突然出现在这万里之外的海域,因为眼前少女下意识的喊出”高湛“的名字,还因为她明明伤势不重,但却好几天都没有联系他

魏珏想,这种犯蠢的事有一次就好,没有下次!

师攸宁敏锐的感觉告诉她,眼前男人身上在不断的散发冷气,他在生气?

而且是越来越生气

“喂,你这就走了?”师攸宁不满道:“好歹是合作伙伴,基本的关心都没有么?”

魏珏原本已背对着师攸宁往房门处而去,听到这话回身道:“欺骗同盟的人还要求关心?”

这样愚鲁的争执,真的出自自己的口中么?

魏帝陛下反驳了一句,很快便觉出自己的蠢来,但脚步竟没有挪走。

师攸宁梗住,颇有些心虚,毕竟她的确没怎么受伤。

她缩了缩脖子,旋即不服道:”那又怎么样,若是你肯关心我一些,我自然用不着这样的法子!“

“堂堂人鱼族皇女,还缺少旁人的关心?”魏珏回道,但语气毕竟没有方才那么冷硬。

“可是别人是别人,你是你,怎么能一样?!”身后的人鱼少女抱怨道。

魏珏脊背僵硬一瞬,他觉得今天自己真的不该来。

来了,似乎他不再是他,有些东西如果不能够掌控,远离才是安全的做法。

师攸宁见他不说话,原本因为这人万里迢迢来看自己的感动变成了酸唧唧一坛醋,这醋泡的她心头软兮兮还有些委屈。

她漂亮的像月光一样的尾巴粗鲁的摆动几下,倏忽之间便拦截在了魏珏的面前。

“你教导我为王之事,你替我找人,你关心我的伤势,难道不是已经喜欢上我了么?”师攸宁逼问道。

魏珏偏头,面具将他犹疑躲避的目光掩在阴影下。

他退后一步,克制又冷淡的道:“那些不过是闲暇之余找些乐趣,至于关心你的伤势,两族合作乃是大事,孤王可不想和喻惊鸿那样利欲熏心的蠢货合作,上心些在所难免!”

“那这个呢?”师攸宁拉扯脖颈里的细丝线,拽出那枚墨玉盘龙佩。

玉佩有她的半个手掌大,摊在手心里,玉黑肤白份外显眼。

“你强要的信物,难道不记得了?”魏珏提醒她道。

他清楚的看到眼前的少女向来清亮的大眼透着委屈,似乎立时便要落下泪来,便兀自垂了眼睑不去看。

若是没有这墨玉盘龙佩,没有过去那些夜夜闲话的日子,魏珏在面对眼前少女的这番话,说不得会干脆的提醒她,若是当真钟情于他,那便成为他的妃子。

这明明是一件很容易的事,不是么?

可是如今,魏珏对这少女了解的愈深,便愈加知道区区一个妃位是对她的侮辱。

帝都里的那些大家闺秀的确规行矩步淑德有方,但那时养在笼中的赏玩之物,而她不一样。

她的心胸见识,她的谋略心性,注定了成为万里海域的主人,而不是被困在一方庭院之中。

至于皇后之位,魏珏现在已让意识到她当得起,是他给不起。

背后所牵涉之事太多,人鱼族之后另有兽人族虎视眈眈,他是个男人可更是一国之君,任性的代价太大了!

这一刻的魏珏,虽然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魏国帝王,但又似乎与以往的不一样,心已经开始动摇,只能假做不知。

师攸宁捏着玉佩,牙齿不由咬的下唇印记深刻。

她都这般直抒胸臆了,为什么魏珏还是不肯接受他?

即使是为了任务,可是她对他这些日子的关照全收入心中,早便生出欢喜之意。

这样的冷漠与拒绝,实在是让人委屈的唇角泛酸,有些承受不得!

眼前少女执拗的看着自己,魏珏终于承受不住这目光,只道:”不要胡闹,我走了,你自己小心。“

师攸宁拉住魏珏的衣袖:“你知道我没有胡闹,现在不接受我的心意可以,但是皇后之位得留着,否则"

否则怎么样,她自己也不知道。

师攸宁威胁不出个什么来,索性划拉着袖子将魏珏的手捉住,在他手臂上低头狠咬了一口,直到有血腥味才放开。

眼见手臂那一圈儿牙印处冒出血珠,血珠随后又与水波相融,魏珏无奈,却只神色淡然的撸下袖子。

这样都不发火,对自己没有别的想法才怪!

师攸宁心情好了些,挥手道:“那你走吧,记得关门!”

女子脾性难测魏珏从书上略了解过一些,但这还是头一回碰到。

方才还眉眼耷拉颓唐又可怜,怎地突然又雨过天晴洒脱送客,简直难以揣度!

不过,只要她不是难过就好,素来杀伐决断的魏帝陛下头一次受伤了还好脾气的替他人着想。

正在此时,魏珏柔和的目光倏然利剑般看向门口,而后揽着还在自己近前的少女往后迅疾而退。

下一瞬,高湛破门而入,看到自己担心被刺客挟持的少女与一陌生男人相携而立,目光暴戾狠绝:”你是谁?放开她!“

“高湛,你做什么?”师攸宁吓了一跳,她想挡在魏珏的前面去,生怕他被人认出来,但却发现挣脱不开魏珏揽在她腰间的手。

高湛?

魏帝陛下双眸微眯,目光不善的打量着眼前的身形颀长的男人。

当然,高湛亦以同样的目光打量盯视过来。

师攸宁也没料到自己不久前才将魏珏与高湛这两人做过比较,如今两人竟正面对上了。

高湛破门而入的动静太大,很快韦融带着若干人鱼精卫也赶到了。

“星遥,这人夜闯你寝殿,定然不怀好意,你还不过来!”高湛看着淡然,甚至于对许多事都漠然视之,但其实骨子里十分唯我独尊。

此刻见自己才感兴趣甚至是动心的少女被旁的男人揽在怀中,不自觉便用了不容反驳的命令之语。

【作者题外话】:修罗场,有木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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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二十一章 被抱了

不怀好意?

师攸宁心中暗叹,若说不怀好意,那也是自己对魏珏更不怀好意些。

眼下高湛与魏珏对峙,两个男人皆是身量高大气质斐然之人,只一个面色悍然毫不遮掩其暴怒之意,另一个端凝而立不动如山,虽显平和但于气势上却分毫不让。

”高湛,他不是坏人,你退下吧。“师攸宁有些头疼的道。

她甚至庆幸魏珏得亏是戴着面具,否则堂堂魏国陛下出现在自己的房间,前头还在打仗呢,自己这也忒说不过去了。

高湛气结,亏得他心神不宁之下前来查看,却不想还被嫌弃了。

他敏锐的发现,那戴面具的男人嘴角斜斜往上一勾,似乎心情愉悦的样子,只觉从未受过此等轻视与耻辱。

这人在对自己示威么?

魏珏还真没意识道自己勾了勾唇,只心情的确不错,因为这高湛看起来与自己身边的少女关系并不是自己所以为的熟稔。

不过,这样一号人物显然非池中物,竟会在人鱼族籍籍无名,实在是怪异。

“星遥,这人藏头露尾不肯显出真容,你小心被人骗了!“高湛不肯退让,眼中几欲喷火。

“殿下,你受伤了?”韦融惊问道。

比起高湛被师攸宁腰间揽着的那只手刺激的满腔怒火,韦融更关心师攸宁自身的安危,便更早发现了那银尾少女唇上的一点血迹。

受伤?

魏珏偏头打量身边的少女,难不成她方才在高湛以修行力破门时的被伤到了?

”你吐血了?“高湛面色一紧。

师攸宁舔了舔唇,咸咸的。

她方才咬了魏珏胳膊一口,所以这貌似不是自己的血

见众人都盯着自己的脸看,再想起内里的缘由,师攸宁便更不好意思。

旁人便罢了,倒是高湛竟出乎意料的真的紧张她,这让师攸宁再怪不起他突然闯入的事。

不管他目的为何,但如今到底还对自己有几分真的关切。

”小伤而已,和他没有关系,你不用担心。“师攸宁对高湛道。

话音落,她便觉得揽着自己腰的那条坚实的手臂一紧。

师攸宁心中窃喜是有的,毕竟魏珏如今这样子像是对自己起了在意之心。

不过,众目睽睽的,她这窃喜便让脸烧的慌。

“你们都退下吧,这是本殿一个故人,听说我遇袭的事特地过来查探,不必惊慌。”师攸宁解释道。

“在下倒是不知,星遥你什么时候多了这样一个故人!”高湛非常人,此刻已经冷静下来。

只是愈打量那少女身边的男人,便欲觉得心惊。

因为他竟看不出这人的修行力深浅,更自觉横行天下日久,亦从未遇到风姿气势可与自己媲美者,直到如今。

韦融虽不满高湛对自家殿下这不分上下尊卑的态度,但却反常的希望他能够问清楚戴面具之人的来路。

因为他在殿**边的时日不断,却从未发现过有这一人的存在。

再者,以他因某些隐秘心思的揣度,更发现殿下和这人竟似乎十分熟悉乃至亲近。

这样的猜测让韦融心头发痛,他才意识道自己的心意不久,难不成就要失去机会了么?

师攸宁正绞尽脑汁的想要给魏珏编造一个顺畅的身份,却听得耳边传来他略显沙哑的声音:“与你何干!”

他竟能改变自己的嗓音?

“殿下与我情投意合,你说与我有没有干系?”高湛昂然道。

他已经断定这戴面具的男子虽然不知来路,但对师攸宁是没有威胁的,便不再收敛自己的心思。

当然,高湛这话不仅是宣誓主权,更为刺激魏珏心神,好借机将人从他手里夺过来。

“是么?”魏珏看向身边的少女,语气听不出喜怒。

这都什么跟什么?

师攸宁赶紧为自己正名:“高湛,本殿并未答应你的追求,情投意合之类的话还是不要再说了!你忘记本殿告诉你的么,我已经有心上人,此生非他不嫁!”

高湛想问那银尾少女,她说的心上人是否便是这戴着面具连正面目都不敢露的人。

但话到嘴边却生生忍下来。

他怕自己逼急了她,她直接点头应了。

”这不是还没嫁呢么,世事变幻,日后你便会知道,此生非嫁不可的只有我!"高湛斩金截铁的道。

他有这个底气,也有这个信心。

“谁说她要嫁你?”沙哑的男声不容置疑的道:“她不想做的事,有我在,没有人可以逼迫。”

魏珏眸底神色变幻,他不知自己为何脱口而出。

眼见少女银色尾鳍欢快的摇摆两下,得意又神气,甚至早有预料到眼神,他无奈的叹息:“满意了?”

以魏珏的心智,如何看不出她就等着自己怒极反驳。

这激将法他竟还真应了,徒之奈何。

”那我非要逼一逼呢?“高湛觉得那两人对视的场景碍眼极了,迅疾纵身向前,想要将那戴面具的男人毙与掌下。

他从小所受的教导,若是看上什么东西,只管抢过来便是。

如今已是难得的有耐心,却不想心意半点都不被人重视。

拦路者死,现在就拿他开刀吧!

“老实呆着!”魏珏旋身将怀中少女往边上一方,冰蓝色身影一闪,已凌空与高湛对了一掌。

这两人都是当世难寻的天赋绝佳者,修行力更是强劲骇人,初次交手修行力碰撞之强,不单让周围水波翻涌,便是坚实的大殿亦晃了两晃。

这样级别的交手,师攸宁如今这地境初期的修为自然插不上手。

她被韦融等人鱼精卫护到了角落处,唯一能做的便是旁观罢了。

据师攸宁所知,魏珏乃是地境大圆满的境界,而高湛竟能与之颤抖,修为即使不是地境大圆满,距离大圆满境界也不远了。

眼见一白一蓝两道影子倏忽间便过了十几招,人鱼精卫们都看的叹为观止。

这样的争斗,即使人鱼族素有善战之名,能经见的也不多,当真是大开眼界!

韦融见站在自己侧前方的少女瞧的目不转睛,不由自主的攥紧了拳头。

他自诩乃是人鱼族世家子弟之中的凤毛麟角人物,如今看来,却还是差的太远。

远到,不足以让她注意到自己。

师攸宁却不知韦融这想法,她觉得自己真是心大,竟让高湛住在距离自己寝殿那般近的地方。

这样一个修为高强又城府不测的人,在兽人族必然不是籍籍无名之辈。

人鱼族如今与人族大打出手不假,可同样与兽人族亦是敌对关系。

高湛先接近喻星莹这个摄政王的爱女,如今又接近自己这个皇女,所图谋的恐怕不小。

心思翻涌的不止师攸宁与韦融,交手的魏珏与高湛亦对觉对方当真是自己平生所见的,极其难缠之人。

魏珏想探出高湛的修行力路数,高湛想借机拿掉魏珏脸上的面具,各有所图各不相让自是不必提。

“殿下,再这样下去,殿要塌了!”眼见宫殿晃动的越来越厉害,韦融提醒道。

”将她带出去,保护好了。“师攸宁看向在床脚昏迷不醒的木瑞珠。

她环顾四周,墙上的夜明珠震的掉出来不少,一对儿珊瑚摆件其中之一摔在地上碎的不能再碎,更不要说其它小物件的损毁坏。

总之,如今这寝殿如飓风过境一般,简直惨不忍睹。

”住手!本殿下的寝宫要是塌了,你们出钱修么?“师攸宁喊道。

不过,她这话委实没什么威慑力。

一来人鱼族缺什么都不会缺钱,二来魏珏与高湛两人俱身份不凡,不要说寝殿,便是大兴土木修个行宫也只是小事。

然而听得这恼怒之中仍旧不掩温软的声音,高湛虚晃一招,却是往师攸宁所在的方向奔去。

面具人的面具他一时半刻是摘不掉了,可喻星遥牙尖嘴利的说不喜欢自己,那可得讨点利息不是?

高湛修行力能够与魏珏拼杀,师攸宁哪里是他的对手,一时竟来不及出手,眼睁睁的看着他以极快的速度将要袭到自己面前。

老实说,这时候的高湛看上去有些可怖。

不是样貌,而是眼神,

就像是野兽看见猎物,非得撕吞下肚不可,竟似乎是被与魏珏的争斗激起了凶性。

不过,高湛到底没有得手,她在在最后关头被速度更胜一筹魏珏抱走了。

没错,是抱!

方才魏珏一手揽她的肩,一手扶她的腰,直接将她打横抱起不说还旋身远离了高湛的所在。

其速度之精准迅速,便是师攸宁身在局中亦不能全部描摹。

被魏珏打横抱了,师攸宁这会儿倒有些庆幸高湛的出现。

果然英雄救美什么的,最能增进感情了。

“地境大圆满,我倒是小瞧了你!”高湛煞气腾然,浅褐色的眸子危险的眯了眯。

方才他与这面具人争斗时候,只以为他是地境后期的修为,可是这速度分明不是地境后期所有,否则怎么能在比自己慢一步的时候还能将人从自己手中抢走。

如今师攸宁与魏珏的样子更亲密,但高湛的注意力却更集中在魏珏的身上。

“人族的修行者之中,修为能够达到你这般境界而且还年纪尚轻的,可没有几个!”高湛审度道:“你到底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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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一十三章 看你睡

“那阁下又是谁?”魏珏依旧是那沙哑的嗓音,波澜不惊的样子,浑然像不曾激烈争斗过一场一般,复又低头看怀中的少女,压低了声:“引狼入室,还不下来?”

他嘴上说的凶狠,但语气却半点狠意都没有,只心头火烧火燎的控制不住的想,她可真轻啊。

更不要说眼下还眼巴巴的抬脸看自己,双目莹润唇如粉瓣,娇嫩的让人好想欺负。

若是无人时候,师攸宁那是一定要在魏珏怀里多赖一赖的,亲近的多了肯定增进感情的嘛!

可是如今目睹者,人鱼护卫不说,便是高湛这狠绝的眼神也让人心底警惕。

那些个绮丽心思,这会儿着实不是摆出来的时候。

“那你放我下来!”师攸宁对魏珏道,心底倒是隐约有了个主意。

等落了地,她对高湛道:“高湛,这是本殿的地盘,你太放肆了!“

“那他呢?”高湛心绪起伏:“凭什么你对他却如此宽容?”

“他是本殿的暗卫,宽容与信任,不是应有之意么?”师攸宁不客气的回道。

高湛实在是强势太过了,这让师攸宁十分的不舒服。

她如今若是软弱一分,难保再过些时日,他连自己这人鱼族的主都做了。

师攸宁大抵不知,自己在无意之中竟窥了一回高湛的真实目的。

“暗卫?”高湛半分都不相信这般说辞:“堂堂人鱼族的皇女,用的暗卫竟是人族,说出去谁信?”

“本殿的暗卫乃父王所留,若不是你非要寻根究底,他是人族还是人鱼族,谁又能知道?”师攸宁理直气壮道。

高湛哑然,先代人鱼族之王雄韬伟略的确不能以常理揣度。

这位王者若是还在,他又哪里会轻率的入这人鱼族腹地。

说出口的话自然没有收回去的道理,师攸宁索性又将魏珏这个新“冒头”的暗卫资料补充齐全了些。

具体表现在她给他起了个名字“墨玉”,正暗合那墨玉盘龙佩,既随便又不大随便。

魏珏没有异议,既然已闹到了这个地步,总不能拆了她的台。

师攸宁遣了韦融等护卫去休息,又看向高湛:”墨玉才从海外归来不几日,如今歇在殿内梁上以保护本殿安危,你难道也想睡梁上?“

高湛的确是想的,可那是没有墨玉的存在时才会如此,即使睡地上那也是情·趣。

至于现在,他便是硬要留,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

高湛拂袖而去,留下师攸宁与魏珏两人外带一地狼藉。

“墨玉,嗯?”魏皇陛下斜睨心虚的人鱼少女一眼:“玉佩呢,还给孤王。”

他修行力扩散开来防止旁人偷听,倒是不用遮掩言语中表明身份的词句。

在魏珏与高湛动手的时候,师攸宁早便将墨玉盘龙佩塞回了衣襟,此刻揪着衣襟道:“哪有送出去的东西还往回要的,忒小气!”

师攸宁便见魏珏静默一瞬,径直往门口走去,竟是要离开的意思。

“你干什么去?”她鱼尾一甩,顷刻便拦在了魏珏前面,伸臂一挡,神气活现的道:“过河拆桥了啊!”

魏珏见她一个“啊”字拖的蜿蜒曲折,说不尽的傲娇得意,细微处却又有些紧张之意,当真有意思的很。

只是,他的确该走了。

若是一夜未回,柳西扬怕是顶不住营中重臣以及将领的询问。

师攸宁骄傲的抬着下巴壳:“若是没有本殿从中调和,你如今早被当做刺客捉拿了,即使侥幸不被抓,总是要耗费许多功夫,这你认不认?”

身形高大的男人微颔首,停顿片刻后二指相叠轻弹了弹横亘在自己身前的那只纤瘦玉臂:”那孤王为何而来?“

他是为自己受伤的事而来,还带来了她一直想寻的木家失踪的小小姐。

这两件事都是为了她。

师攸宁明白此事根底为何,底气便不大足,只小声哼唧般的坚持道:“你是为了两族合作大业,互惠互利的事,你要是这般走了,便是枉费了我一片回护之心,就是过河拆桥!”

修眉微挑,魏珏语气骤沉:“强词夺理!孤王若是走,你拦得住?”

她的确拦不住

“那那这个也还你!"师攸宁气结,从脖颈里拽下墨玉盘龙佩拍在他胸前,鼓着腮让开道。

却不想,魏珏握着那玉佩静默一瞬,竟转身往床前走去。

“你不走了?”师攸宁满血复活。

魏皇陛下余光在眼前少女欢快摆动的银色尾鳍上点了点:“距天亮不过两个时辰,还不睡?”

他是要守着自己睡觉

师攸宁觉得惊喜来的委实太过突然,赶忙爬上了床,问道:“那你呢?”

魏皇陛下仰面看了看寝殿的石梁,默然片刻道:“孤王看着你睡。”

魏珏自然不准备真的像暗卫那般在梁上睡了,只打算守了这缠人的少女睡着,自己便悄然离去。

至于方才为什么留下,

听说人鱼落泪化为珍珠会消耗元气,

他觉得,她还是神气活现的时候更好看些。

让任务目标守着自己睡觉,这简直是个天上掉馅饼的事。

只是师攸宁并未被这馅饼砸晕,而是被砸的愈加兴奋起来,哪里睡得着。

不过,对魏皇陛下来说,能留在此地显然已是极限,

在确定人鱼少女目光晶亮大有彻夜长谈的意思后,他干脆利落的点了点她的脖颈处。

师攸宁万万没想到,魏珏说的让她睡觉,竟还能启动强制睡法。

等床上的少女呼吸平稳了,魏帝陛下这才摘下遮住大半容颜的面具,露出一张修眉俊目面白如月的脸。

这张脸不比高湛的差,比之高湛的疏阔俊朗,却是迥然不同的雍容俊美。

他将面具放在少女枕边,将那枚墨玉盘龙佩在少女的脖颈处送了送,发现不方便戴,就便放在了枕下。

在试戴玉佩的时候,魏珏的手指不小心触到了少女柔嫩的脖颈,微微凉但很软很细腻。

人鱼的体温比人族的要低一些,他想。

他看着自己方才触碰了那方肌肤的手指,虚空点了点昏睡过去的少女的额头。

只是仅仅如此,似乎并不能缓解来自于心头的,某些无可依托又不能细辨的情感。

俊挺的帝王眉心微蹙,最终似克制又似放纵的,碰了碰在主人昏睡时那仍旧不时动一动的银白色的尾鳍。

他收回手站起身来,以修行力控制委顿在床脚的龙绡,让其笼在银尾安然阖眼沉睡的少女身上。

龙绡轻薄,并没有什么御寒之类的作用,只是人鱼族从人族入睡盖被的习惯学来。

做完了这些,魏珏重新戴上面具,转身往殿门处而去。

【作者题外话】:今天是温柔的魏帝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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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一十四章 回家了

师攸宁早上睁开眼,暗道一声糟糕。

她昨晚怎么睡着的?

似乎突然就觉得很困,然后便陷入了黑暗

魏珏到哪里去了?

她翻身坐起,看到自己身上的龙绡,又从枕头底下找到了墨玉盘龙佩,心情莫名的好了起来。

自己昨天晚上似乎没有盖被子,这玉佩她拿给了魏珏,现在又出现在枕头底下,这说明什么?

魏珏果然不再像初见时那般防备和讨厌她,甚至已经对她有了好感

师攸宁仿佛看到这一世的任务进度条刷的拉长了好大一截!

看到自家主人心情好,龙凤册扑楞着翅膀也十分欢快。

暗自琢磨了好一会儿,师攸宁这才平复心情出了门。

在附近巡卫的韦融看到师攸宁醒来,大步走了过来。

师攸宁见他欲言又止,却知道魏珏的事多说多错,此刻还是不提的好,便问昨天带来的木瑞珠的情况。

韦融心下黯然,

只是他又以什么身份追问那个叫做墨玉的暗卫的事?

他平复心绪,将师攸宁带到了一处偏殿的门口:“殿下,那小姑娘不知为何十分怕人,属下将她带到这屋子后她便钻进床底,死活不肯出来。”

师攸宁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虽然她并没有见过人鱼族被人族捕获之后如何对待,但是人鱼长得漂亮并且落泪还能化成珍珠,只这两样就足够让不少人觊觎了。

如此,人鱼在人族手中遭遇不幸几乎是必然的,木瑞珠小小年纪也不知吃了多少苦。

师攸宁拒绝了韦融的保护独自进入了偏殿,以修行力察觉到木瑞珠缩在床底的角落。

木瑞珠失踪的时候是七岁。

她原是跟着家里的护卫去海边的集市长见识,但是小姑娘淘气,嫌弃跟在身边的护卫束手束脚,便甩开了身边的人鱼族独自去玩耍,却不想随后便失踪了。

七岁的孩童应当已经是有记忆的,只是不知道如今还记得多少。

师攸宁俯身,她的位置距离床还有好一段距离,不至于惊吓的木瑞珠,但是又能够清晰的看到里头小姑娘的动静。

她柔声道:“你不要怕,这里是人鱼族,是你的家,你回家了。”

听到有人说话,木瑞珠神色很惊恐,恨不能将自己塞到墙里头去。

师攸宁又将方才的话重复了一遍,接着道:”人鱼族有四大家族,你知道是哪四大家族吗?“

木瑞珠不回答,师攸宁便一点一点的说着关于人鱼族四大家族一些琐碎事情。

这些事情,即便是最普通的人鱼族都耳熟能详。

木瑞珠最开始的时候还很抗拒,可是说话的人声音很轻柔,也没有打骂她,更没有将她从床底下拖出来惩罚。

她觉得师攸宁说的这些事有些熟悉,渐渐的便听得认真起来。

师攸宁最后说起了关于木家的事,说木家家主的长相,说家主夫人如何温柔,木府是什么格局

她最后轻声道:“木家家主有一个小女儿,那个小姑娘喜欢看日出,晚上睡不着的时候,她的娘亲会给她唱小曲子。”

木瑞珠环抱着鱼尾的手指微动了动,想看师攸宁又不敢看的样子。

“那个小女儿七岁的时候和家里人失散了,她叫木瑞珠,你知道她吗?”师攸宁注意着木瑞珠的一举一动,期待她想起来。

听到这句话,神情瑟缩的小姑娘原本空茫的眼忽然滚出一串泪珠来。

泪珠离了眼眶化成珍珠。

珍珠砸在手上,反倒将木瑞珠自己吓了一跳。

木瑞珠惊恐的看着地上的珍珠。

那些人打用针扎他,用棍子打她,就是希望她能流出更多的泪水。

可是早在一年多前,她就很难流出泪了。

再痛也流不出泪

如今她终于回来了

这里……这里是她的家,她是木瑞珠!

木瑞珠的视线从床外头那人的银色大尾巴挪到了自己身上,她也有尾巴,她们是一样的。

她喃喃的道:“我是……是木瑞珠。”

看到师攸宁牵着比自己矮一个头的小姑娘从殿内出来,韦融目中露出惊讶之意。

不过木瑞珠看到韦融,却是尖叫一声躲在了师攸宁的身后

她将头死死埋在师攸宁背后,整个人抖的厉害。

师攸宁轻声慢语的安慰她,韦融泽则立即站远了些。

等到将木瑞珠安抚好,师攸宁吩咐韦融让护卫准备海轿,她亲自送木瑞珠去木府。

木瑞珠现在如惊弓之鸟一般,坐在海轿中也能少受些惊吓。

等到出发了,师攸宁总是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对劲。

她知道了!

自己从起床到现在,高湛竟然没有出现过。

“高湛去哪里了?”师攸宁问韦融道。

难道是因为昨天的事生气,所以离开了?

要是走了还好,这样一个危险人物,师攸宁想一想便觉得后背冒凉风。

她一时在心中又告诫自己,修行还是第一要务,否则也太不安全了些。

韦融回道:“属下的人看到高湛上岛了。”

师攸宁想了想:“随他去吧,若是人回来了,你派人私下里禀告本殿一声。”

高湛的确到陆地上去了。

他随身带着皇女府的标牌,虽然如今人鱼族与人族势同水火,但是却没有人轻易敢招惹他。

他到了岛上一处僻静地,有许多海鸟在此处觅食。

不过,高湛的目标并不是这些海鸟。

在以修行力查探过附近没有人鱼之后,他口中发出一种怪异的呼哨声。

呼哨声以修行力为辅,虽然听起来动静不很大,但其实能够传到很远的地方。

一刻钟之后,一只巨大的,毛色纯白的海雕从天空俯冲下来。

这只白色的海雕站立起来足有一人高,翅膀张开的时候有七八米长,是海上十分凶猛的一种禽类。

海雕的出现让原本围在高湛身边,于沙地里觅食的海鸟们惊恐的四下里逃窜。

然而这样凶猛的海雕,在落地之后却十分驯服的蹲在了高湛的身边。

海雕的右爪上绑着一只竹筒,是人为驯养的猛禽。

高湛将记录人鱼族信息的龙绡薄纱塞入那竹筒中,然后拍了拍海雕的脑袋。

海雕叫了几声,张开翅膀飞入高空。

远远看着海雕飞入云层之中,高湛低声道:“墨玉,你到底是谁?”

他在送回族中的消息中里还夹带了一份墨玉的肖像,吩咐族中的手下查探墨玉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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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一十七章 狗咬狗

同样的事情正发生在人族军船之中。

柳西扬觉得自己失宠的迹象越来越明显,

譬如他家陛下带着那个被找到的人鱼小姑娘失踪一晚上,他竟然不知道陛下是去做什么了。

再比如,陛下前几日似乎心绪不假,虽然眼睛看不出来,但他值守的时候总觉得周围的空气冷的慌。

而如今,陛下的心情似乎很不错。

只是,是什么缘故?

魏珏并不知道自己的护卫统领在琢磨他最近转变的原因。

他将自己画好的人物画像递给柳西扬,吩咐道:“查一查这个人的身份。”

画上的人正是高湛。

人鱼族,

木宿的伤势已好了七八成,只是一听到皇女殿下要来府上,他皱着眉想了想,又上床半躺着了。

皇女殿下一定是来逼迫他站队的。

如今族里的情势复杂,为着喻星莹和贝庆言被关押在暗牢的事,摄政王府和贝氏一族与皇女府势同水火。

这样紧张的情势,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闹起来,谁胜谁负还不一定呢!

这样想着,木宿便觉得此时站队也太早了些。

只是要拒绝皇女殿下,要想个什么借口来搪塞?

师攸宁来到木府,这次来迎接她的只有木宿的夫人。

木夫人满面愁容,只说丈夫病得更重了,不方便见客。

这一代的木家家主木宿心性软弱总想着左右逢源,师攸宁是知道的。

她并不生气,只在心中暗笑,若是木氏夫妇知道方才木宿是被哪一个婢女扶上床装病的自己都知道,不知会不会大吃一惊。

木夫人原本还有些忐忑,这位皇女殿下年纪虽轻但看上去却不好糊弄,若是发起火来可怎么办?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年轻的皇女并没有发火,而是淡淡颔首表示理解,而后偏身往后看,说道:“夫人,你看那是谁?”

她身后不远处的海轿里,一双惊惧中带着好奇与期待的眼从轿帘中往外看,正是木瑞珠。

木宿满面病容的躺在床上,愁肠百结之下甚至对来府上拜会的皇女产生了厌烦的情绪。

木府中立是多少年都不变的事,这位皇女殿下也真是不会看人脸色。

这一趟一趟的跑,什么时候是个头?

若是落在了摄政王府的眼里,岂不是大大的不妙!

正在此时,房门被猛地推开,木夫人的贴身侍女又哭又笑的冲进来。

“你……你这是怎么了?何事如此慌张?”木宿吓了一跳,惊疑不定的问:“夫人呢?是皇女殿下发火了吗?”

侍女来的急,心情又激动,结结巴巴的道:“族长,是小小姐小小姐回来了!皇女殿下将小小姐找回来了!”

“你说什么?”木宿猛的坐起身,他没有听错吧?

“小小姐回来了,是真的!”侍女笃定的道。

没有哪个母亲会认错自己的孩子,如今在待客的厅房里,夫人搂着小小姐哭的不能自已,那还能有错?!

不过说起来,看小小姐那样子,便是族里头最底层的人鱼也没有憔悴成那样的,看的人眼框泛酸。

自从小女儿失踪后,木宿心心念念了好久,这些年便是梦里头都焦灼不安,此刻哪里还坐得住。

至于装病,装病哪里有看女儿重要!

若是皇女殿下真的替他寻到了小女儿,便是要他的命,那也拿去好了!

木宿顾不得因装病而凌乱的衣裳,速度迅疾的往厅堂里赶,心头各种念头纷繁复杂,在看到被自家夫人抱在怀里的那个孩子时,泪水夺眶而出。

那孩子听到动静,抬头来看他。

四目相对,木宿几乎一眼就认出来,这就是他的珠珠儿!

父女之间血脉相连,绝对没有错!

他的珠珠儿还没有失踪的时候白白胖胖干干净净,养的玉人儿一般,如今……该死的人族!

师攸宁看着木宿与木瑞珠认清的画面,自然是感慨万分。

人族总是咒骂人鱼族用容貌和声音为诱饵,不知欺骗了多少人的性命,然而对人鱼族来说,人类也是他们家破人亡的刽子手!

她心想,等到两族日后议和了,就让人族放归这些年捕获的人鱼,而人鱼族自然也会将被引诱至此成为奴隶的人类送上陆地。

这对两族来说都是大好事。

男子控制起情绪来比女子要强得多,更何况还有师攸宁这个皇女殿下要招待,在木夫人还嘤嘤哭泣的时候,木宿已经收拾好心绪将师攸宁请去了书房。

书房中,木宿单膝跪地,表达了对师攸宁的效忠之意,最后道:“从今日开始,木氏一族任凭皇女殿下差遣,绝无二心!”

“很好,起来吧。”师攸宁笑道:“能够得到木叔叔的帮助,本殿感激不尽,如今你们一家团圆,本殿便不久留了!”

木宿眼圈通红:“殿**份尊贵,还是直接叫老臣的名字吧。”

既然已经决定了要效忠,那就没有要避讳人的意思,木宿将师攸宁一行人恭恭敬敬的送出府门的消息,很快便传到了摄政王府以及贝家。

得到沐家家族的效忠,师攸宁心情很好。

如今的她终于可以硬起腰杆来与自己那便宜二叔说话了,这感觉真不错。

师攸宁心道,能够让始终摇摆不定的木家家主投靠自己,多亏了魏珏将木瑞珠找回来。

心情愉悦之余,师攸宁又去了暗牢。

比起这一世初次见面时,骄傲的像孔雀一样的喻星莹,如今的她虽然倔强不改,但是大约已明白自己的小命捏在师攸宁的手中,即使有再多的不忿和不甘,只抿紧了嘴不说话。

不过,师攸宁可不觉得自己是来看她这幅威武不能屈的样子的。

前世的时候宿主被废了修为,在后宫中不知受了多少喻星莹的欺辱和陷害。

如今能有机会还回来,自然是多多益善嘛!

她让手下将喻星莹和贝庆言关在同一间石牢中,冷然道:“你们两个人当中只有一个能活下来,只是你们两人狼狈为奸,一时倒也难以区分谁是主谋谁是从犯……”?

看到师攸宁犹豫的样子,贝庆言先急了:“喻皇女殿下,这一切都是喻星莹做的,也是她让我联系狼鲨族的人,是我一时昏了头,求你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你胡说,明明是你……”喻星莹又急又怒。

她一尾巴将跪在地上的贝庆言掀翻在地,难堪又畏惧的看着被护卫簇拥在中间的高不可攀的少女:“都是他,是他觊觎你的身份和美貌,他想要强迫你……他说想要成为王夫……”

“是你嫉妒皇女殿下长得比你好,身份比你高……”

“是你垂涎她的容貌……”。

再后来,压根不需要师攸宁再做什么,喻星莹与贝庆言已经从最初的相互反驳发展到互相攻歼,再后来甚至大打出手。

看着这两个平日里“相亲相爱”的表姐弟狠毒的攻击对方,师攸宁觉得他们不愧流着一部分相同的血。

半个时辰之后,喻星莹废了贝庆言的一条胳膊,最终将贝庆言压倒在地再无还手之力。

狗咬狗的局面宣告结束。

当然,喻星莹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长发散乱伤痕遍布,尾巴的鳞片还被贝庆言抠掉了好几片,只觉钻心的疼。

“既然五姐赢了,那本殿下便留你一命。”师攸宁轻描淡写的道。

“你……你真的会放过我?”喻星莹怀疑的看向师攸宁。

若是异地而处,喻星莹明白,自己不单会将喻星遥折辱一番,更会让她无比凄惨的死去!

“我答应过二叔和贝依山,你和贝庆言之间一人为主犯承担刺杀本殿的事,剩余从犯从轻发落。”

师攸宁轻笑一声,目光从喻星莹和躺在地上的贝庆言身上划过:“现在看来胜负已风,输的那个人——就去死吧!”

喻星莹像是松了一口气般瘫坐在地上。

离开暗牢的时候,师攸宁吩咐喻黯在喻星莹被关押期间,每天都赏她一顿鞭子。

喻黯对师攸宁的话向来言听计从,闻言点头称是,默默的目送那少女离去。

“头儿,殿下对您真是器重!”一个属下对喻黯道。

他们这些在暗牢的人最清楚喻统领手中握着多么厉害的一股势力,足以想见殿下对自家头儿的信任。

“殿下她,很好。”喻黯沉默片刻道。

喻黯没有说的是,他宁可殿下对自己不是这么器重,只留他在身边护卫便很好了。

生活在看不见她的地方,他只觉得处处都枯燥无味,没意思极了。

“殿下,你恨五公主,对吗?”韦融忍不住问道。

他并不同情喻星莹,只是想更多的了解关于眼前少女的事。

而韦融敏锐的发现,她对喻星莹有一种从心底油然而生的厌恶,这种厌恶似乎并不是单单因为喻星莹过去在殿下面前耀武扬威的缘故。

师攸宁想了想,怅然的道:“她并不值得我恨,只是她曾经伤害了我所认识的一个人,那个人被她欺负的很惨,没了修为,没了地位,最后凄惨无比的离开这个世界,那个人虽然没有要求我为她报仇,但是我承受了她很大的一份恩情,总是要回到一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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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一十六章 袁永眉

“如果殿下的那位朋友知道你做了什么,一定会十分感谢殿下。”韦融道。

他觉得眼前少女提起那位朋友时,视线似乎要穿透幽蓝的海水看向某一不知名的,难以触及的地方。

那地方遥远的让人不能琢磨。

师攸宁收拢思绪吩咐韦融:“将暗牢之中发生的事透露给摄政王府以及贝家。”

如今这两府已经面和心不和,若是再得知喻星莹为了活命差点将贝庆言打死的事,可有的好戏看了。

她抿唇,双目明亮摄人,如今距离自己收回人鱼族的大权当真是指日可待。

翌日清晨,兽人族聚居地,

“公主公主,白雕回来了!”侍女兴冲冲的对着石殿喊。

比起人族建筑的精致与人鱼族建筑的奢华,兽人族的宫殿更偏向于宽敞粗犷。

年轻的女子听到外头的喊声快步走出来,以指为哨连吹三下,那原本盘旋在空中的白雕兴奋的鸣叫一声,俯冲而下。

师攸宁若是在这里,定然会认出这能够驱使白雕,被侍女称为公主的年轻女子,正是前世将宿主推入万劫不复悲惨境地的另一个推手,

这一世的的穿越者袁永眉!

“公主,是九王子的信吗?”看到袁永眉丛白雕爪上绑着的竹筒中拿出龙绡,侍女问道。

“去外面守着,不要让任何人靠近。”袁永眉吩咐侍女道。

侍女失望的撅了撅嘴,九王子离开族中已经很长时间,怕是早就将自己忘了。

袁永眉哪里顾得上侍女的这些小心思,她将龙绡拿回殿内铺在桌上,发现龙绡有两卷。

一卷是记录人鱼族如今形势的,另一卷竟是一个男人的画像。

原本应该先看信的,但袁永眉的注意力却忍不住放在了龙绡上那戴着面具的男子身上。

兽人族的男子虽然多显粗陋,但袁永眉穿越成公主后,自己的这些族中兄弟们却多是俊朗拔萃的人,尤其是与自己一母同胞的九王子袁谨书,更是让整个兽人族的女子都疯狂的人物。

可是却想不到,这画上的男子即使戴着面具,袁永眉却觉得他竟然不比自己那九哥差。

袁永眉穿来这个世界已经一年有余,早已经摸清这个世界与她在现代时曾看到的一本书上描述的故事十分贴合。

她想起自己曾看过的那部小说,书中曾描述过在这个世界之中,风采最为出众的男子是人族如今的那位皇帝魏珏。

袁永眉更知道,在书里的世界当中,魏珏最后更是先后打败了人鱼族与兽人族,让整个天下都俯首称臣。

“也不知道那魏珏比起这画上的男子以及九哥来,又如何?”

这样想着,她端详了这幅画好一会儿才看到右下角的一句话:“尽快查此人身份。”

在看到信中的内容时,袁永眉的好心情被破坏殆尽。

她知道九哥是何等的心高气傲,即使流连花丛,但美色对他来说只是调剂。

袁永眉还从来没有听过或者见过袁谨书像龙绡中所写的这样称赞一个女子。

她冷哼一声快步走到梳妆台那里,端详着铜镜中虽然稍显模糊但的确美艳出众的自己的脸,半响之后才重新恢复骄傲与淡定,只低声道:“人鱼族最美貌绝伦心机灵巧者么,呵本公主未必比你喻星遥差了,更何况我才智超群,而你只是个软弱无能之辈!"

袁永眉心中认定,九哥袁谨书一定是被喻星遥的美色冲昏了头。

她不服气的想,长的天上有地下无又怎么样?

自己才是清楚这个世界日后发展局势的人,便绝不会让人鱼族皇女和人族的皇帝百年好合!

听说魏珏之风姿雍容冠绝天下,且等自己瞧一瞧再说吧。

不管自己瞧不瞧的上,总之不能让喻星遥像书中那般占了先机!

想到此处,袁永眉露出自得的笑容,她从半年前就已经布局,对这个世界来说,自己才是执棋者。

半年前九哥袁谨书修行完毕出关,原本过一段时间便再闭关冲击开元天境,是她以自己获得的书中信息提出收拢人鱼族再与人族对峙,让兽人族称霸天下的建议。

当然顺便的,九哥正好可以将喻星遥那人鱼族皇女赶下台或收归囊中!

试问有哪个男人能够拒绝一统天下的诱惑?

想到将来的日子,袁永眉目中闪着兴奋的光,九哥若是成功拿下人鱼族的大权,甚至联合兽人族大败人族,那自己便是这世上独一无二最尊贵的女子。

当然,若是最终像书中说的那样,是那人族皇帝魏珏一统天下,她以这样的容貌身份行两族联姻之事最合适不过。

到时候占了魏珏那皇后之位也不亏,同样是这世上最尊贵的女人,不是么?

那人鱼族皇女喻星遥,任凭她美貌绝伦身份尊贵又如何,在自己的筹谋下必然不会像书中那般获得人族皇帝的青睐与维护。

至于之后怎么处置她,那就要看自己的心情了!

师攸宁并不知道远在万里之外的兽人族,已经有人将她的身前身后事安排得明明白白。

自从木宿发誓效忠她之后,师攸宁便觉得自己最近运气非常之好。

她占着皇女的名分,如今又有木家和曲家的支持,已经有不少会看风向的中小世家投靠过来。

而这些世家之中,不乏原本依附着摄政王府或贝氏一族过活的。

再说师攸宁自己的两个亲信属下,

韦融和喻黯先后进阶,如今韦融已经是地境初期的境界,而喻黯则进阶为地境中期的高手。

在另一头,摄政王喻惊鸿觉得大事不妙,意图挽回自己以前向来看不上眼的木家家主。

然而他惊讶的发现自己竟然吃了个闭门羹,木府的下人只说家主如今重病不便见客,便是连门都没有让他进。

想他堂堂掌握人鱼族大权的摄政王,何曾受过这等侮辱?!

回到摄政王府,王妃更是哭哭啼啼对喻惊鸿怨怼不已,说他别看平日里威风八面,可是如今两个孩子,儿子在人族大军之中成为俘虏,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至于女儿,府里的护卫探听到消息,那个天杀的喻星遥如今竟每日都打她女儿一顿鞭子。

星莹那样养尊处优的人啊,如何能经得住这样粗暴的对待!

“早知道你如此没用,我当初就不会嫁给你!”摄政王妃恨声道。

【作者题外话】:今天是孤独的慢慢,呜呜呜

人鱼族的故事大家不喜欢吗,感觉都没有人出来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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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一十七章 乐生悲

喻惊鸿被她吵得心烦,比起内里的这点事,难道不是如今摄政王府岌岌可危更重要吗?

他不耐烦的反驳道:“你以为我想这样?你不想嫁给我,那想嫁给谁?本王那早死的王兄吗?”

“你……你怎么能这么说?”摄政王妃气的浑身发抖,内里却升腾起心虚,当真是又羞又怒。

她年轻时候喜欢过先人鱼族王,此刻被丈夫提起,端得是难堪。

夫妻几十年,喻惊鸿如何能看不出妻子的异样

他心头的怒火与烦躁居高不下,嘴上愈发没了顾忌:“本王怎么不能这么说?你嫁给本王之前便一直围着我那王兄打转,这也便罢了,嫁给我之后,肚里还怀着本王的孩子,你竟敢与他在园中幽会,若不是你身后的贝氏一族,你以为本王还会忍你吗?“

一段尘封了十余年的旧事被翻出来,摄政王妃面色涨红,而后便是惨白。

她浑身发冷,指着摄政王的手不住的颤:“你是因为……是因为当年在花园的事,所以……”

“所以本王忍无可忍,也亏得我那兄长对本王信任有加,这才让本王找到机会,坏他修行!要他性命!”喻惊鸿面色狰狞的道,像一头发狠的凶兽,哪里有平日半分儒雅又意气风发的摄政王样子。

“原来……原来是我害了他!”摄政王妃掩面啜泣,心里的愧疚与悔恨以及说不清道不明的荒唐之感遍布全身。

既然将话说开了,摄政王也没有那个耐心与心情安慰妻子,径直甩袖离去。

摄政王妃绝望又凄楚的看着丈夫离去的背影,想起十余年前自己怀着女儿时的情景。

当初皇室之中有两位王子,大的俊美文雅天赋绝佳,最终继承了人鱼族王位,小的潇洒风流亦是人中龙凤。

摄政王妃当初喜欢大王子,可是大王子早已与曲家嫡女相知相许。

她屡次插足不成,便一咬牙嫁给了大王子的弟弟,也就是如今的喻惊鸿。

那时候她的确心怀不忿,便是嫁人也只想着在就近的地方给大王子添堵。

可是后来等到腹中的孩儿一日日长大,摄政王妃早已经没了当初争风吃醋的心思,只想着和丈夫以及孩子好好过日子。

那日花园之中,肚里的孩子狠狠的踢了她一脚,摄政王妃惊痛之下不慎跌倒,先王只是扶了她一把而已。

那样一个宽和又睿智的人,竟然是因为自己而没了性命

摄政王妃心头一酸,旋即又涌上无尽的恨意来。

她是堂堂的王子妃,身边本该有无数侍女护卫守着。

那日若不是早先撞见喻惊鸿与自己的侍女调笑,她又怎么会负气出走后独自一人在花园徘徊,以至于跌倒的时候身边连个亲近的人都没有。

若不是先王施以援手,摄政王妃心想,她怕是早便一尸两命了!

而这些年她对皇女喻星遥的不喜和排斥,不过是因为这个侄女样貌与先王后有五六分相像,让她总存着几丝不甘。

喻惊鸿自然不知道内中还有这些曲折,他当夜怒气冲冲的睡在了书房中。

三更时候,府里的总管将上门的贝氏家主贝依山引了进来。

虽然如今两家的关系因子女的事情上有了裂痕,但是眼下皇女府步步紧逼,不论是贝依山还是喻惊鸿,即使捏着鼻子也总要往一块儿凑,免得孤身作战再被掀翻了。

贝依山如今十分忐忑,他这些年没少对喻星遥不恭,若是日后喻星遥上位,自己还能有个好?

将贝依山引进书房后,王府的管家照着老规矩守在门外。

他只隐隐约约听见里头传来的说话声,夹杂着“一不做二不休”“事成之后”等零星的话语,忙不迭的又站远了些,等到听不到书房的声音时,这才长吐了口气。

主子的事知道的越少,命也就越长,这个道理他还是懂得的。

人族军船,

“陛下,您这是……”柳西扬看着书案上的银质面具,心头有不好的预感。

上次陛下拿出这东西来后便失踪了一夜,如今是又要出门去吗?

“孤王有要事须得出门一趟,三日之内必回,你有事找吕先生商议即可。”魏珏将那银质面具捏在手中,不疾不徐的吩咐道。

到了他如今的修为,有些事冥冥之中便会有所预感。

昨夜与喻星遥以玉佩联系,看着那丫头比往日还要欢快的脸,魏珏脑海中却陡然有一种乐极必要生悲的感觉。

他虽然提醒了她如今要防着摄政王府一行人狗急跳墙,可因为高湛的身份还未查明,这心中总放心不下。

一切都是为了两族日后和平相处,魏皇陛下在心底暗示自己,如今出去一趟的理由乃是为公并非……

并非什么,他并不愿意再深想。

上次是失踪一夜,这次一下子涨到三天三夜,柳西扬只觉脑袋“嗡”的大了一圈。

陛下已有常常不着家的倾向,自己可怎么办哟?

“陛下,您独身一人外出,臣不放心,让臣随身保护您吧!”柳西扬坚持道。

他的样貌偏于俊秀,此刻认真又焦急的样子看的魏珏心底一暖。

到底有一起长大的情分在,柳西扬与旁的臣子还是不一样的。

魏珏眉梢微挑:“你保护孤王?”

柳西扬:“"

主子比自己这个护卫修行力还强,这真是一件让人十分灰心丧气的事。

虽然感觉胸口被爆锤,柳西扬犹自不甘道:“便是做些跑腿的杂事也好,免得累着了主子,您说是吧?”

“不用,孤王已留下手谕,不会让你为难。”

魏珏点了点桌子上那道加盖了玺印的折子:“吕先生那里孤王也知会过了,这几日孤王不在,你们一文一武相互担待便出不了大事。”

师攸宁早晨起来才睁眼,左眼先跳了三跳,右眼又是一阵轻颤。

她喃喃道:“左眼跳财右眼跳灾,那我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不过这只是师攸宁的随口调侃,并不放在心上。

她想自己如今眼皮酸涩乱跳,八成是昨夜与魏珏乱七八糟说了好些话,结果睡的晚太疲累所导致。

不过,今天还真有好事发生。

师攸宁听到韦融回禀自己的,五百人鱼精卫之中今天又有两人进阶,心情愉悦道:“这是好事,走吧,随本殿去瞧瞧!”

不过还没有走出几步,又有人鱼护卫飞一样的甩了鱼尾游过来,喘着粗气回禀道:“殿下,出事了!”

韦融一把拽住险些刹不住身形的属下,沉着脸训斥道:“戒骄戒躁的训诫你忘记了?有什么事慢慢说,免得冲撞了殿下。“

在韦融看来,如今皇女府这一方势力日渐稳固和强大,便是父亲那里他也去探过口风,知道韦氏一族是更偏向于支持殿下的。

如此,还能有什么事让护卫这般焦躁跳脱?

说到底,还是他这个侍卫统领管教不力。

这样在殿下面前丢了脸面的事,韦融怎么会不生气。

“说说吧,什么事?”师攸宁回想着这护卫七扭八歪的冲过来的样子,心头不觉好笑。

不过为着维护韦融的颜面,此刻自然是略过不提。

那护卫被训斥了几句心神稍定,但还是有几分紧张:“殿下,人鱼精卫那里出事了,今天早晨属下们例行巡视发现差了七人,四下搜寻才发现,那七个人竟然惨死在海牛湾!”

“七个人……都死了?”师攸宁吃了一惊:“怎么会跑到那里?身上的伤是什么导致的,人鱼精卫之中可有人知道内情?”

皇女府的人鱼精卫都统一于腕部戴了表明身份的徽记,这是人鱼族族人皆知道的事。

谁这么大胆子,敢对他们下手,而且还是这么多人!

眼前的人鱼护卫看到那惨象便赶来报信,哪里顾及得了这许多,拼命回想着说了几句,一时却也推断不出什么来。

“带路!”师攸宁冷声道。

七个护卫都是活生生的人鱼,若是让她知道谁敢如此肆意妄为,绝不放过!

这些日子以来师攸宁时常抽空去看人鱼精卫们的训练,已经和那些护卫们打成一片,寻常时候称兄道弟也有过,如今如何能不愤怒和痛惜!

在去海牛湾的路上,韦融对师攸宁解释道,原来昨日乃是人鱼精卫们的休沐之日,可以离开皇女府四处游荡,却不想竟出了事。

韦融虽然觉得人鱼精卫们这事有些蹊跷,但是看前头的人鱼少女怒气冲冲,便将劝解其冷静的话咽了下去,只吩咐身后的护卫去演武殿召集人手,免得踏入陷阱却不能自保。

得了吩咐的护卫知道事关重大,忙不迭的去演武殿叫人。

他在距离演武殿一段距离的时候,正巧碰到了其中一个人鱼精卫。

两人结伴同行,却不想那方才还神色凝重安慰他的人鱼精卫突然凶相毕露,一刀插入了他的心脏。

“头儿,咱们的人刚刚发现海牛湾死了好几个人鱼精卫!”

暗牢之中,属下回禀喻黯道。

“知道是何人所为吗?”喻黯骤然一惊。

人鱼精卫是殿**边最得用的力量,谁这么大胆,并且还有这么强的势力?

来者不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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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一十八章大意了

“属下只探查得知动手的人全都是人鱼,与别族并无瓜葛,只不过这一伙人鱼行踪诡秘行事狠辣,很快就不见了踪迹。”属下回道。

他原本是被关押在暗牢之中的人犯,如今改邪归正跟了喻黯,最擅长探查隐秘之事。

喻黯知道自己这属下的本事,见他都如此忌惮那些敢对人鱼精卫动手的人,不由暗自警觉。

“如此说来,这些人很有可能是世家大族私下豢养的死士!”

喻黯沉吟道,很快面色大变:“皇女殿下也许有危险,传令下去,暗牢所有人的立即集合,一队二队看守在此,若有劫狱者格杀勿论,三队四队随本统领去海牛湾,立即出发!”

但愿只是自己虚惊一场,喻黯心道。

人族军船,

"柳大人,咱们的人从兽人族传来的消息。“侍卫对正望着大海出深的顶头上司道。

柳西扬展开那秘折,发现是前几日陛下让他查探的那叫高湛的男子的消息。

海浪拍打船舷,若是站在柳西扬身边,便可以勉强看到那秘折上的头几行字,却是说那高湛本名袁谨书,乃是老兽人族王的第九个儿子,最是骁勇聪敏之人。

而关于袁谨书修为力那一行中,写着”混沌地境后期“几个字,后头却又跟着一个”?“符号,说明回报此消息的暗卫对袁谨书的修为力只是大概猜测,具体如何却不十分确定。

“多事之秋啊!”柳西扬捏着那秘折,心中陡然生出一种不安来,如今人鱼族与人族两相对立,兽人族远在万里之外,怎么也掺和进来了?

更重要的是,陛下已经离开有半个时辰,这消息晚了一步,会不会有影响

以人鱼族在水中的速度来说,海牛湾距离皇女府不远不近,不到一个时辰便可以赶到。

师攸宁又怒又惊,带着韦融以及护卫,不到半个时辰便到了地方。

海牛湾水流不快,七具人鱼精卫的尸体横七竖八的躺在那里,血腥味扑面而来。

守着这几具尸体的人鱼精卫们皆愤懑又心痛,甚至背对着那些尸体不愿意多看。

在看到几具尸体的时候,师攸宁红了眼,是心惊也是愤怒。

因为这几具尸体浑身伤痕累累,有被剜眼的,有被砍断尾巴的,有肚腹被剖的,竟然全部都是被虐杀的。

这几个人鱼师攸宁都十分面熟。

其中那个最高大的,一条胳膊被砍的只剩一层皮肉连着躯干的人鱼,前几日还对她说自己已经进阶步微玄境大圆满,等到进阶地境后便要与她切磋一番,好为自己挣个前程

“韦融,仔细查看,一丝一毫都不准漏!”师攸宁竭尽全力的缓和心情,但却发现完全遏制不住心中的怒火。

她双拳紧握面容冰冷,只暗自发誓等抓到了凶手,她也要让那不知死活的东西将自己的护卫们受过的伤通通体验一遍,绝不姑息!

韦融答应一声,踏步往前就要去查探,却冷不丁眉心一跳骤然喊道:”殿下小心!“

师攸宁脑海被仇恨充斥,在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便被韦融带入身后。

于此同时,一支珊瑚为底料祭炼成的利箭插在了她方才所站的地方。

“有埋伏,保护殿下!”人鱼精卫们迅疾的分散开护卫在师攸宁的周围。

韦融看着从海牛湾四面八方围拢过来,以面具遮了五官的人鱼刺客,低声对师攸宁道:“殿下,来者不善,现在不是悲伤的时候,请殿下打起精神来,不要给人可乘之机。”

师攸宁肃容点头:“本殿知道了。”

她在来的路上也曾思量过此间的事,那时以为海牛湾人鱼精卫的死或是突然而起的斗殴,或是仇杀,或是摄政王一伙人的示威。

可是如今看来,这些刺客是冲着要她这个皇女的性命来的。

而如今敢对她这个皇女下手,并且有实力的人,不外乎摄政王喻惊鸿了!

师攸宁想起昨夜魏珏曾说过的,让她注意摄政王一脉怒急反弹。

那时候师攸宁还很不以为然的反驳,只说自己那二叔虽然有些机谋,但为人其实还缺几分胆气,遇到决定身家性命的大事时总是犹疑不决,不足为患。

现在的师攸宁,很想扇自己一个大嘴巴。

喻惊鸿犹豫不决是真,可是若是真逼急了,一向以喻惊鸿马首是瞻的贝依山却似一条毒蛇,是要咬人的!

师攸宁这会儿的确有七八分猜着了事情的真相,但一切都晚了!

这些刺客是贝依山说服喻惊鸿之后,摄政王府与贝氏一族压箱底的棺材本,虽然只二十余人,但师攸宁粗粗一打量,这些人鱼之中修为里在地境的便有将近一半。

而如今师攸宁这一方,包括她在内,修为达到地境之上的也不过五人。

蒙面刺客,或者更准确的来说是吕家的死士们,在那一只箭没有要了师攸宁这个皇女的命之后,便迅速的围拢起来,见人便杀。

其出手狠辣简直让人胆寒,一片血腥的沉默之中,片刻便又有三个人鱼精卫陨命。

师攸宁再不犹豫,用起碧海倾天珠回击,间或杀意凛然的出手。

只是碧海倾天虽好,但师攸宁如今修为不过地境初期,最多能发挥地境后期的实力,实在是杯水车薪。

在人鱼精卫们的殊死搏斗之中,两刻钟之后,死士折损过半。

但这并不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因为三十多人鱼精卫到此时存活的之后寥寥数人。

师攸宁和韦融也负了伤。

不过比起韦融的犹有余力,师攸宁面色苍白手腕颤抖,周身经脉时不时便抽搐几下,当真是惨不堪言。

这一切都是她强用碧海倾天的缘故,明明以自己的修为只能催动碧海倾天三分力,师攸宁却强行催动到五分,反噬乃是必然的结果。

不过师攸宁并不后悔,这些刺客敢动人鱼精卫,她能多杀一个为属下报仇便有多一份的畅快。

可惜的是,终究还是形势不如人!

不是人鱼精卫不出众,而是背后的人以有心算无心,派出的刺客修为力太高,直接对人鱼精卫形成了碾压之势。

师攸宁恨然咬牙,余光扫视了站在自己身边守护的仅剩的几个护卫,喻惊鸿和贝依山想要他们全军覆没,休想!

【作者题外话】:周末是早早更的一天,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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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一十九章 就喜欢

[小册子,帮我!]师攸宁与龙凤册交流道。

[主人,我方才说过了,不成的!]

龙凤册稚嫩的嗓音里满是焦急,但拒绝的也很干脆:[我能护你一个,可是要带上他们天命难违,您得到的惩罚会很大,或许会痴会傻甚至经脉俱断成为废人!]

并且,就算付出了这样的代价,这些人也未必救的回来。

方才主人便问它是否能插手,这么多人混战的局面,不说插手的后果,便是被人瞧见了主人于这个世界的格格不入处,那也是大问题。

好不容易顺顺利利的度过了这许多世,龙凤册想起还在冥界千丈地底等待的君上,它答应过君上的,决不让主人出事!

[我是你的主人,我命令你]师攸宁一个迅疾的甩尾,将自己近前的刺客打的退后一步,脑海中的声音笃定又冷然:[一切后果,我都愿意承担!]

在这个修行力为王的世界,一个经脉惧断的皇女就是一个笑话,更不要说完成任务了。

可是独自偷生却更难以让师攸宁接受。

她如今是皇女,那便要有皇女的担当,决不退缩也决不逃避!

"还真是不屈不挠的让人心痒痒啊!“男人带着笑意但却又满不在乎的低语道。

这人竟是最近一直神出鬼没的高湛,或者说兽人族九王子袁谨书。

他的目光牢牢的锁定在下首宁肯自己被砍一刀也要护着属下的人鱼少女身上,心道就这样让喻星遥死了,是不是有些太无趣了?

而他,最喜欢有趣又漂亮的东西!

就在师攸宁快要支撑不住,而韦融在发现有刺客自背后欲偷袭她,不顾迎面而来的刀锋,一个闪身扑在了师攸宁的背后。

然而,韦融凭着刀刃砍在肩胛骨的伤,却惊骇的发现自己扑了个空。

原本他一定能护持住的人鱼少女,已被另一只手拉着离开了刺客的包围圈。

原本准备拼一把的龙凤册停下了动作,看着突然出现的高湛将自家主人困在身边,居高临下的看着底下的杀局。

“高湛?”师攸宁先是一惊而后求助道:“救他们,求你!”,已然顾不得自己被高湛压制了修为力的事。

有刺客冲上前要对师攸宁动手,但在距离两人还有七八米的时候,便被高湛凌空摄来捏断了脖子。

“天真!”高湛已准备离开人鱼族,此刻毫不遮掩自己素日的狂傲与淡漠,鄙夷的看着下首的屠杀:“技不如人活该送命,有什么好救的!”

“你你一直在这里?”师攸宁不可置信的道,觉得眼前的高湛似乎哪里不一样了,让她有一种汗毛倒竖的感觉。

“你要是被杀身亡,而凶手在本王子的操纵下会直指摄政王府,你说说接下来会发生什么?”高湛轻描淡写的道,一脸看好戏的样子。

师攸宁咬牙:“人鱼族会分崩离析永无宁日!”

自己这个皇女死了,有皇家血脉的摄政王是凶手,皇室一脉就此断绝!

到时候人鱼族必定会有一段群龙无首的日子。

而这样的日子即使只是几年,也足够人鱼族被其他海里的种族打压甚至是消灭。

“聪明!不愧是本王子看重的女人!”高湛至此才稍稍露出些赞赏和得意来。

他这人鱼族一行虽然没有将人鱼族收入掌中,但得了这样一个有脑子又好看的少女,到底不算空手而回。

在两人说话的时候,又有几个刺客悍不畏死的冲上前来,俱被高湛轻松料理了。

“王子?”师攸宁瞪视着眼前的男人:“你是兽人族的王子?”

高湛正要回答,远处传来吵嚷的动静。

师攸宁修为力被压制,但身体的活动却不受限制。

她向有吵嚷之声的地方看去,为首的人鱼绿尾摇曳正匆匆赶来,正是原本该在暗牢的喻黯。

喻黯的身后还跟着不少人手,对付刺客很显然是够用了。

师攸宁放下了悬着的心。

高湛却是蹙眉:“麻烦!”

他虽然修为力高强并不惧喻黯这地境中期,但既然决定要走,拖泥带水只会多生事端。

毕竟人鱼族好歹有千年底蕴,若是被管闲事的老怪物拦住去路,那才是得不偿失。

在先人鱼王去世的时候,的确给宿主留下了地境修为的几位高手。

但是一来人鱼族性子高傲只服强者,二来摄政王喻惊鸿暗中使手段将宿主身边的人弄走。

几年下来,等师攸宁接手宿主的人生时,即使卖力的培养人才,可时间尚短,难免有青黄不接之时。

综合性下来,这才有了如今的囧境。

师攸宁只觉腰间一紧,自己已距离方才的海牛湾杀局几百米远。

“高湛,你不是要杀我?”她急道:“你要带我去哪里?”

高湛只听不答,直到全力奔袭到数百里外的一处珊瑚孤岛,这才停下来暂歇。

“你要做什么?”师攸宁防备的退后好几步,看龙凤册落在自己肩头才算镇定几分。

“做个傀儡皇女有什么好稀罕的?”

高湛也不在意眼前少女对自己的警惕,反正有自己在她也跑不了。

他看着她道:“重新认识一下,在下乃兽人族九王子袁谨书,你跟着我,许你一个王子妃位,如何?”

“你是袁谨书?”师攸宁这次才是真正的吃惊。

根据前世宿主的记忆,袁谨书乃是魏珏在攻打兽人族时的最大阻力。

比起人鱼族喻惊鸿被打两下就软了骨头,这位兽人族王者可难压制多了。

王者?

师攸宁心道,前世人族与兽人族开战的时候袁谨书已经是兽人族的王,而如今的他还是王子。

兽人族老兽王二十多个儿子,原来竟是袁谨书成了新的王。

这辈子哪里出了差错,袁谨书竟跑到人鱼族搅风搅雨?

这可是一个能和魏珏掰一掰手腕的狠人,师攸宁觉得真是压力山大。

[主人,前世的时候袁谨书也在人鱼族。]龙凤册提醒道。

[什么?]师攸宁错愕,她怎么在宿主的记忆中半点都没有查探到?

若是之前宿主的记忆中有蛛丝马迹,她何至于如此被动

龙凤册将前世关于喻星莹的事给自家主人科普了一下,这才老老实实的又蹲在了师攸宁的肩膀上上。

虽然自家主人如今受制于人,但对于龙凤册而言却是欢天喜地,毕竟被控制总比经脉俱断或者直接痴傻要好的多吧。

接收完龙凤册的科普,师攸宁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

感情前世喻星莹在人鱼族兴风作浪屡次压迫宿主,背后竟还隐藏着一个心机深沉的袁谨书。

至于袁谨书为什么没有出现在宿主面前,那纯粹是他觉得宿主不值得自己搭理。

于是,其实前世人鱼族的败落以及宿主的凄惨,不单有魏珏强兵压境的缘故,也有袁谨书的内部分裂。

这两人算不算是无意间亲密合作了一把?

袁谨书看着距离自己几步远的少女目光闪烁显然心里转着不少主意,觉得十分有趣,竟看的津津有味。

他觉得留下她一命真是个正确的决定,至少生活不会那么无聊。

“星遥?遥遥?”袁谨书饶有兴致的看向面容在日光下白的似玉的少女:“你喜欢本王子称呼你什么?"

“哪个都不喜欢!”师攸宁皱眉:“九王子表明身份,是已经准备回兽人族了吧,要回便回,恕不远送!”

“那你喜欢谁?那个什么墨玉?”袁谨书眉梢挂上一点不愉,看起来冷厉摄人。

若是他不曾见过师攸宁与那墨玉站在一处时的娇俏样子,此刻只当她骄矜的使性子,没准还会纵容一二。

可是,袁谨书偏生瞧见过那夜眼前少女温柔细致的一面,便不能容忍她对自己如此疏离和防备。

自从那日之后,嫉妒便让袁谨书心火缭绕。

他这些日子行踪飘忽不定,便是在人鱼族各处寻找那儿墨玉的踪迹。

至于找着了做什么,自然是诛杀殆尽!

袁谨书那日试探出墨玉的修为乃是地境大圆满,而他伪装自己为地境后期不过是习惯留一手,实际上他早在来人鱼族之前便已进阶地境大圆满。

如此,正是趁墨玉不注意将其铲除的好时候。

可惜墨玉失去踪迹,这让袁谨书如鲠在喉,更迅速做出了离开人鱼族的决定。

当然,离开前将人鱼族闹个天翻地覆,对兽人族绝对有百利而无一害。

数百里外的海上,魏珏面色沉沉。

他半个时辰前赶往皇女府,但却没有寻见要找的人,后来又去了海牛湾,却更心惊的知道喻星遥竟被高湛带走。

海波万里,海水之下更是难寻一人的踪迹。

等不得了!

魏珏沉吟片刻,双手结印于海面上画出一副阵图,而后逼出一滴心头血在阵图的中央。

心头血骤失,脸上银质面具未遮盖住的唇瓣迅速变的苍白。

不过魏珏并不在意,只循着那阵图细细查看,而后目光骤然一亮,迅疾的往东南方向飞驰而去。

且说珊瑚孤岛之上,

师攸宁不知袁谨书这几日已做了这许多准备,只冷笑一声道:”你还算不笨!我就是喜欢墨玉,他长的比你好,修为比你高,哪怕是头发丝都比你的更招人稀罕!“

【作者题外话】:今天是魏皇陛下心急如焚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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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二十章 有我在

师攸宁是故意激怒袁谨书的。

在与袁谨书纠缠的这一会儿,龙凤册已经解开了她被压制的修为。

师攸宁悄悄将自己仅剩的修为力全部灌注到了碧海倾天之中,只等袁谨书暴怒之下接近,便是重伤他的时候。

当然,以袁谨书如今的修行力,说重伤也许是夸张了。

但是只要能够让袁谨书分神那么几息,她便能趁机逃入海中,然后让龙凤册将她隐匿起来。

如此,既不会引起袁谨书对自己的怀疑,更会顺利脱身。

袁谨书何曾被人这样贬低过,更何况贬低他的是其已隐约动心,甚至许以王子妃位的女子。

他恨声道:”好!好!好!既然你这样不听话,那咱们先行夫妻之礼,之后再回兽人族!当然,王子妃之位你既然不想做,那便做本王子暖床的侍妾吧!“

话音未落,袁谨书往前飞纵,双臂一展便欲将那人鱼少女揽在怀中。

师攸宁紧张的咬牙,却是迅疾的用修行力催动碧海倾天。

蓝绿色毫光骤然升起,像一个大屏障一样将袁谨书阻挡了一瞬。

于此同时,借着那屏障被袁谨书撞破的冲力,师攸宁偏身往海中落去。

只是还未落海的一刹那,师攸宁却惊骇的发现自己完全召唤不到龙凤册了。

她看到袁谨书戾气缠绕的势在必得的脸,颓唐闭眼,心道一声:“糟糕!”

下一瞬,腰被一人紧揽,

师攸宁知道挣扎无用,只冷声道:“袁谨书,你死心吧!我宁可血洒海中也决不与你在一起!”

“由不得你!”袁谨书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墨玉,果然是你,来得好!喻星遥,今天本王子便当着你的面杀了他,让你好好看看欺骗我是什么下场!”

墨玉?

师攸宁睁眼,只能看到一个线条绷紧,隐约带凛然之气的下巴颏。

再往上,是曾经见过一次的银质面具。

是魏珏!

他怎么在这里?

垂眸看一眼惊讶的眼珠滚圆的少女,魏珏原本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还好自己来的及时,他想。

魏珏还是那日冰蓝色衣袍银质面具的装扮,在抬头看向高湛时候,目光冷厉摄人:”想杀了我?你可以试试。“

高湛对他动了杀意,魏珏何尝不想将高湛灭杀此地。

“他是兽人族的九王子袁谨书!”师攸宁连忙提醒魏珏道。

“袁谨书?”魏珏双眸微眯。

他曾收到的关于兽人族的情报之中,兽人族老王二十多个儿子,其中最出色者便是行九的袁谨书,却不想袁谨书竟会出现在这里。

看到对面的男女亲密无间,袁谨书嫉妒与杀意交织在心,身形一晃便冲了过来。

魏珏抱着师攸宁急速后退,在避开袁谨书的攻击后将怀中的少女安置于自己身后:“有孤王在,不要怕。”

他这句话是贴着师攸宁的耳朵说的,袁谨书并不能听到。

师攸宁立在海面上,看着袖袍大展腾空而起的魏珏,只觉他似海上神君般耀眼,很快便与高湛或者说是袁谨书战在了一处。

她觉得自己心跳的有些快,并非不远处两人争斗时的因修为力太过强悍而惊起滔天巨浪时的紧张,而是为魏珏方才平和又内敛,但却让人无端觉着安心的那句”不要怕。“

这种脸红心跳的感觉,远比师攸宁上次在清晨苏醒后发现魏珏在离开前为她盖上龙绡时的欢喜更强烈。

因为魏珏与袁谨书的交手,十余丈高的海浪被修行力激起,而后又相互碰撞散成覆盖数里范围的急雨。

师攸宁在这两人惊天动地的争斗之中只能勉强自保。

风暴中心,悬空而立的袁谨书鹰一般狠戾的眼盯着对面负手而立的男人:“墨玉,你到底是谁?”

魏珏蓝衣昭然,双唇惨淡的颜色在烈烈日光中并不显眼,漫不经心道:“重要吗?”

“的确不重要,毕竟对一个将死之人来说,多说一句话和少说一句话似乎没什么太大的差别。”袁谨书轻蔑的道。

“这句话同样送还给你。”魏珏并未被袁谨书激怒。

“找死!”袁谨书终于忍不住爆发出地境大圆满的修为来,自傲道:“没想到吧,本王子与你一样的修为,而你还要护着喻星遥,可我却不在乎她的死活!”

若是喻星遥倾心于自己,袁谨书还不至于如此狠心。

可是偏生那少女对自己从来都不假辞色,袁谨书自小众星拱月的长大,得不到的宁可毁掉!

“你大可以试一试。”魏珏眸光一寒。

半个时辰后,空中传来袁谨书不可置信的声音:“混沌地境!墨玉,你是混沌地境的修为?”

他万万想不到自己隐藏了修为,而墨玉竟也一直压制了修为!

境界之差犹如鸿沟,袁谨书羞怒的发现,自己如今是万万不能将墨玉灭杀,甚至还有可能让自己成为被灭杀的那个人。

平生所遭遇的挫败无出其右!

师攸宁听得高湛的声音,同样惊讶不已,魏珏不是地境大圆满的修为么,什么时候进阶成混沌天境了?

这个世界上,将各个角落里的老怪物们都搜罗到一起,能够达到混沌天境的十个指头都数的过来!

不过,这样的事似乎虽在意料之外却在情理之中。

师攸宁虽然觉得比起魏珏来自己果然是个废柴,至少目前还是如此。

但魏珏不愧是龙凤册中有记载的君王,修为力爆表似乎也是很正常的事。

师攸宁这一晃神的功夫,便看到高高的水幕中冲出一个人影来,正是袁谨书。

他似是要离开,但却更直戳戳的往她面前来,似乎还想劫她做人质。

不过,师攸宁一颗心尚未来得及提的老高,便发现袁谨书目光复杂,似恨似怨的瞪了她一眼,竟拐了个弯消失在远处。

这是?

师攸宁心念微动,转身却发现原来魏珏竟不知什么时候已站在了她的身后。

袁谨书应该是畏惧魏珏才放弃了再次为难自己。

”这就放他走了?“师攸宁不解道。

她如今做皇女也算轻车熟路,袁谨书作为兽人族举足轻重的一位贵族,若自己处于魏珏这个位置,自然是要将人留下的好。

然后,对面的男人面具未遮掩的唇轻启,轻飘飘道:“你去?”

被噎住的师攸宁:“"

她一定是脑子坏掉了才会觉得,方才这人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宛如神君天降,将自己一颗心倒腾的很不安稳。

【作者题外话】:今天是魏皇陛下英雄救美的一天,嗨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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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二十一章 死就死

与此同时,魏皇陛下注视着眼前的少女,觉得自己一定是有病。

有病到一个时辰前心急如焚,甚至不惜以心血禁术寻人。

也亏得她随身带着墨玉盘龙佩,那玉佩曾饮过他的血,正好能借此寻人。

当然,寻人的代价很大。

心头血对修行者来说极为珍贵,如今魏珏到开元天境这样的修为,也不过堪堪积了两滴。

如今骤然失去一半的心头血,他经脉之中修行之气沸腾不休,又加上与袁谨书大战一场,说是元气大伤半点都不为过。

这才是魏珏不去追袁谨书的真实原因。

袁谨书虽然修为次了他一等,但若是拼死一战,以魏珏如今的状况,稍有不慎便会再没有余力护住旁人。

当然,此地还有哪个“旁人”自然是不言自明。

折腾了这一早上,如今升至半空太阳的光线直戳戳照下来,师攸宁发现魏珏露在面具外的皮肤白的似乎要透明,连唇色也淡的很。

“魏珏,你是不是受伤了?”她靠近他,极迅疾的欲摘魏珏的面具。

这一次她成功了。

面具下的一张脸乌眉黑目,脸色果然白的纸一般,总之不是正常时的样子。

刚刚经历大战的魏珏原就筋骨惫懒,又对眼前少女没有防备之心,却不想竟让她这番动作得逞。

男人微眯了眯眼,长而直的睫毛随着这眯眼的动作凑的更紧密,双眸便显的黑绒绒的深邃中带着一丝丝可爱。

“现在胆子大了,嗯”魏皇陛下伸手:“还我!”

若是几个月前,他这样冷着脸的时候,即使不出现怒容但却亦足以让人心惊胆战不敢放肆。

然而相由心生,魏珏却不知自己即使再板着脸,但因心中的确对眼前少女早便生了纵容之意,哪里能震慑得住人。

师攸宁将自己的爪子搭在伸到自己面前的,那摊开的手掌中,而后反握回去:“你受伤了?!“

她用的是笃定的语气。

人族的体温原本比人鱼族便偏高,此刻魏珏因心头血的缘故修行力翻腾不休,便生出别样的燥热之感。

于是,手心里递上一只冰凉柔滑的手时,魏皇陛下一时竟舍不得放开。

不过他毕竟不是寻常人,不舍的念头犹在心中盘旋,但已凭借修为的压制重将面具戴在了脸上。

“魏珏!”师攸宁不知魏珏到底伤势如何,情急之下便生出恼怒:“三番两次的救我,这可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如今想撇开关系,你觉得我是傻子么?”

“上次为送人,这次是路过。”魏珏解释道,即使经脉中像是有火蛇在来回穿梭,但他神色却始终平静如昔。

“路过?”师攸宁气急:“就算是路过,可是高袁谨书为难我是因为我告诉他自己倾心于你,反正此时因你而起,你得负责!”

魏珏想起自己急匆匆赶来时听到的只字片语。

少女的声音虽然温软,但却不感受到其中的骄傲与理直气壮。

她说:“我就是喜欢墨玉,他长的比你好,修为比你高,哪怕是头发丝都比你的更招人稀罕!”

她这样理直气壮的喜欢他。

魏珏回想时眸中不知不觉的漾起柔色,无可奈何的道:“不是负责了么,救你的命,不作数么?”

他想自己得尽快离开这里,否则该如何收场?

心念一动,魏珏人已经在数米之外:”回去吧。“

师攸宁气的恨不能喷出一口血,她心想若是魏珏没有这么高的修为就好了,自己直接效仿山贼头子的做法将其绑成压寨夫人岂不是更好。

真是命运蹉跎,半点不由人!

心思乱转,师攸宁只觉一口闷气从胸口升至咽喉。

这股力量势不可挡,在她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便已经喷出了一口血。

天可怜见,这真不是被气吐血!

师攸宁前有与刺客的厮杀,后有与袁谨书的斗智斗勇,在短短两三个时辰里恨不能将自己骨头里的力量都榨干,如今反噬上来不过是恰逢其会,倒真不是被魏珏气吐血了。

这一口血的吐出虽然看着十分可怖,但追根究底对师攸宁身体理气顺穴其实是有好处的。

被自己这突如其来的吐血惊的七荤八素的师攸宁,余光里看到那原本离开的冰蓝色声音飞速接近。

亏得她被自己唬了一跳,狼狈兮兮的往海水里栽去的时候智商还在线,甚至还很拔高了一截般的想出了个主意。

魏珏从海水中将双眸紧闭的少女捞起来:“喻星遥喻星遥!”

他将轻飘飘的银色尾巴无精打采垂着的少女带上不远处的珊瑚岛,没有发现自己在唤着眼前少女名字的时候声音都是颤抖的。

魏珏喊不醒她,欲以修行力查探怀中人的经脉,看她是不是曾受了自己不知道的伤害。

可是他下一刻心惊的发现怀中少女的经脉全部封死,竟半点都不能探入。

大凡修行之人,经脉封死只有一种情况,那便是大限将至无力回天!

不会的!

她方才明明还活蹦乱跳,怎么会突露死相?!

魏珏太阳穴处一阵无法形容的嗡麻,生平第一次失态的一次又一次的叫着怀中少女的名字。

他探查遍她的双手以及脖颈处。

怀中人血脉奔涌之意几不可查,经脉封锁宛若死地,便是左胸处心脏的波动都似有似无,仿佛一下子成了个活死人。

“孤王命令你不准出事!”魏珏举目四望,但觉烟波浩渺孤立无援。

这是魏珏以往从未有过的感受。

他即使年少时被藩王围困于孤城也不曾这样慌乱过。

“一定还有办法一定还有办法!”他不知眼前人身体出了什么状况,但如今先保住她的命才能再图以后。

“喻星遥,你若是能再睁眼,孤王叫你一百声遥儿都使得!”魏珏一字一顿的道。

他托着少女的背让她上半身坐起,自己亦慢慢低下头去。

魏珏运气周身修行力,鬓间渐渐汗湿,但却从眉心正中缓缓绽出极其耀眼的红光。

这红光只指甲盖大小,但却是他身体内仅剩的一滴心头血。

修行者修为达到开元天境时,不单能够时不时与天地气运相沟通,更可以做一些逆天之事。

只是修行本就是逆天之举,若是再行逆天之事,所遭受的反噬也极为恐怖。

譬如魏珏之前预感到人鱼族这里会有大变故便是因为修行力到天境的缘故。

他这才能及时赶到,让袁谨书想要强行掳走师攸宁的计划破灭。

而此时从魏珏眉心迸出的这一滴心头血,是他精心温养在灵台之处的,比之前寻人时的那一滴还要精纯。

这样一滴血的用法是魏珏从古籍上看来的,应该有七八成几率让眼前一息尚存的少女三年之内神魂不散,直到寻到解救她的方法。

魏珏也是直到此时才意识到,原来他竟已经这般在乎怀中的少女。

只是种种的缘故交杂之下,他习惯了做帝王,也习惯了摒弃让自己心肠柔软的,不得不退避三舍的东西。

[主人,你再不醒魏珏便要短寿十年!]龙凤册焦急的提醒自家主人道。

什么?

师攸宁心头一惊,她原本还等着魏珏再对自己多说几句好话,怎地突然就短寿?

她睁开眼,正看到魏珏额头发红光,正要贴近自己的脑门。

这是心头血?!!!

师攸宁在进阶地境之后也修炼出了一点点心头血,只是芝麻大的一点,哪里有魏珏的这一滴这般威压强大饱满诱人。

诱诱人?

师攸宁赶忙推一推魏珏的胸口,免得自己真的一着不慎将他这心头血给吸收了。

胸口按上两只玉白纤细的手,怀里方才还气息微弱的少女此刻双眸明亮,哪里有半分短命相!

魏珏不知自己是该惊还是该喜,平生头一次呆愣的像个傻子。

大喜大悲甚至气极等诸多心绪交杂,还有暗伤在,他倒真支撑不住的吐血了。

综合来看,是货真价实的被气吐血的。

方才还在自己耳边低柔又懊悔的“遥儿”来“遥儿”去的男人,此刻一双眼黑沉沉,不怎么怒但偏生波澜全无的看过来,师攸宁只觉头皮发麻。

“那个我可以解释”师攸宁心虚不已,顺带就要伸手去擦魏珏唇角的血迹。

她方才用的乃是从已经去世的父王那里学来的人鱼族秘术,有休养生息留存元气之效。

这秘术与现代时武侠小说里的龟息术有异曲同工之妙,能够闭锁经脉淡化脉息。

魏珏攥住她的手腕,力道很大:“你骗孤王?你没有受伤?”

师攸宁绝没有勇气第二次捋虎须,老实的摇头。

魏珏恨的直咬牙,很想拍死方才神智混乱的自己。

他松开握着的冰冰凉的纤细的手腕便欲起身。

虽然自己不是八爪鱼,但人鱼也是鱼,某些地方总是共通的,譬如粘人。

师攸宁眼疾手快的环住魏珏的脖颈,一脸视死如归的样子。

魏珏简直要被她这无赖行径气笑。

片刻后他的确笑了,但也是十分森然的样子。

他嗓音沉沉耐心到了极限:“松开!”

真生气了?

而且这气生的还不小!

师攸宁后脊窜上一阵凉气,心头十分纠结,松与不松当真是个问题。

都逼到这份上了,死就死吧!

银色尾鳍忐忑乱晃的少女心一横手一紧,仰头便贴上了某陛下尚且挂着血迹的,因失血而呈淡粉的唇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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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六十二章且放纵

师攸宁情急之下堵了魏珏的唇。

她发现这人心性实在太难以撼动,但唇瓣却意外的温软。

下一刻,师攸宁脊柱便窜上一阵**的凉气。

是魏珏捏着她的后脖颈强行将师攸宁与自己隔开了些许距离。

师攸宁脖颈被提溜着,感觉被捏住了命运的后颈皮。

她心虚之下做左顾右盼状,间或不经意的扫视眼前男人的神情,企图看出些什么来,譬如暴怒或者羞恼什么的。

如此也好随机应变。

然而,魏皇陛下俊挺的面容似往日一般平静无波,只那双黑樾樾的眼饱含的情绪很是复杂,暂时分析不出个一二三来。

师攸宁很失望,这都无动于衷么?

明明心头血都愿意拿出来救她!

魏帝陛下额上青筋微跳。

他心跳的很快,不单觉得血液沸腾,便是原本便在经脉之中暴乱的修行力,此刻更是躁动不已。

不过,这并不影响他让自己表现出若无其事来。

若无其事的扫过眼前少女方才贴着他的桃花瓣一眼娇嫩的唇,还有她双臂依旧搭在自己的脖颈上

师攸宁听到魏珏喑哑的,似乎压抑着怒气的声音:

“闹够了?”

“很好玩么?”

“还不走?”

暴怒三连问劈头盖脸的砸下来,师攸宁觉得自己就差稍息立正的听训。

“这里不安全,能送佛送到西么?”她锲而不舍的问。

少女温软忐忑的嗓音如魔音灌耳,魏皇陛下只觉喉头又涌上一阵腥甜。

他将怀里的少女往外一推后迅速的起身,健朗高大的身躯居高临下的伫立在空旷荒凉的珊瑚岛上,周身都是拒绝的气息:“他不会再来。”

师攸宁知道,魏珏说的是袁谨书。

袁谨书看似狂傲但内里却谨慎非常,形迹败露又没有胜算,绝对会迅速离去。

“那别人呢?摄政王还有贝家”

师攸宁银色的鱼尾晃荡几下,幻化出一双纤白直溜的长腿,嫩生生的脚丫子踩在焦黄蓝绿交错的珊瑚石上,显眼的紧。

她站直了也只到魏珏肩头的高度,蹦跳上他面前一块地势高的珊瑚石也勉强只矮了半头,又道:“我被袁谨书挟持的时候,韦融他们险些都撑不住了,好在喻黯赶了来,你见过他们么?”

韦融与喻黯的名字,魏珏曾在眼前少女嘴中听过许多次。

不过将人与名字对上好却是最近的事。

他目光不经意的扫过少女白晃晃的腿,心情陡然便有些不愉。

人鱼族多清隽秀丽者,

那韦融赤尾如火阴郁俊美,若是帝都人族世家的公子哥,不知会招惹多少姑娘的芳心。

喻黯应当是那条绿尾如碧玺的人鱼。

魏珏在寻找师攸宁的时候曾到过山谷,喻黯的焦急与关切已然超过了属下对主上的态度。

如今眼前少女对韦融与喻黯这般关心,那自己又算什么?

魏皇陛下明明知道自己应该就此罢手,但却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潮起伏。

师攸宁见魏珏沉默,知道让这人送自己回去的事八成是不行。

反正他都肯为自己折寿,她觉得些许小事其实不那么重要。

冰蓝色耀光一闪,师攸宁被一件衣袍罩住了脑袋。

“给我的?”她手忙脚乱的将自己从这衣服里扒拉出来。

“你准备这样被孤王带回去?”魏皇陛下视线往少女长且笔直,白的晃眼的双腿上扫过。

师攸宁自觉很无辜,因为有前几世做人的基础在,她不自觉的便十分注重自己的衣着打扮。

具体表现在人鱼族旁的人鱼,男性多甩了一条鱼尾露出肌肉紧实的上半身,女人鱼则多用贝壳或鱼鳞盖一盖隆起的胸部,这便罢了。

幻化成人形的时候,洒脱的人鱼族人们也多一条短裤便罢。

若是恰巧没有布匹,鱼鳞做短裤也是很多的。

而师攸宁自己,做人鱼的时候端端正正的穿着小裳,此刻化为人形了也是银色鱼鳞规规整整的将自己掩护严实了,就像穿着一条银色的一字裙一般。

她觉得自己绝对可以当选人鱼族几千年来最保守皇女,奈何魏珏竟还有老古董的一面。

最终,师攸宁还是用魏珏的宽袖大袍的将自己盖的严严实实,然后便冷不丁的被魏珏打横抱起。

他脱去外衣,内里紧身的蓝色劲装衬的人愈加英俊不凡,腰身劲瘦胸背宽阔,薄薄的衣料下隐约可见隆起的肌肉,简直是个行走的荷尔蒙。

虽然不知道魏珏为什么会改变主意,但行动证明一切。

师攸宁一甩长长的袖袍:“出发!”

魏皇陛下脸一黑,不过在对上那一双澄澈又兴奋的眸子时,他竟发现自己连一声责备的话都无法出口。

他将环在少女腰间与腿弯的手臂微微收紧,唇紧抿,心道就当是最后放纵自己一次吧。

魏珏将师攸宁带到皇女府门前,早有急的像热锅上蚂蚁一般的人鱼精卫们赶过来。

等师攸宁大略问了几句如今的情势,再回头时却发现一直守护在她身边的魏珏已经不见。

看到师攸宁怅然的环顾左右,瞧见那名叫墨玉的暗卫悄然离去的韦融目光微沉。

他知道那墨玉一定不是殿下的暗卫。

韦融亲眼所见,墨玉寻到海牛湾的时候,袖袍一扫便废了一个地境中期刺客的修为。

明明带着面具,但这人一身气势泰山压顶般的罩下来,便是让他连反抗之心都生不出来。

墨玉问他:“喻星遥在哪里?”

试问哪家的暗卫会直呼主人的性命?

韦融目光晦暗,他明白自己应该感激墨玉将殿下完好无损的送回来的。

可是嫉妒颓唐之心已起,他实在不想感谢那人!

更何况,殿下如今手臂上搭着的那间冰蓝色衣袍,殿下被他抱回来的样子

不能再想下去了!

魏珏离开皇女府后却没有立即回人族驻扎之地,而是又返回了曾救下师攸宁的珊瑚岛。

他才上岸便已单膝跪地呕出一大滩血。

此地距离人族军船一万五千多里,他来时修行力强横自可横渡无碍。

然而魏珏如今五脏欲焚经脉逆行,非得调息几日才能启程。

梳理经脉的事宜早不宜晚。

若是魏珏在才惊走袁谨书的时候便立即调息,所受的内伤不过如今的一半罢了。

可是有些事非人力所能控制。

一向笃定矜傲的年轻帝王罕见的失控,在海风飒然中好半响都不能平复心头的波澜。

师攸宁遇刺在人鱼族是比天还大的事,消息迅速的传播开来,四大家族包括摄政王府皆来关切。

当然,曲家、木家与韦家是真的上心,但摄政王府与贝家却很难说。

当日夜里,摄政王府书房爆发出激烈的争吵声。

师攸宁这里则以喻黯为主韦融为副手,无数与此事有藕断丝连感觉的人鱼走被关进了暗牢审讯。

暗牢原就有不少精通刑讯的好手,又有喻黯这个聪敏的人牵头,很快便发现了人鱼精卫之中有叛徒的事。

那日的刺客全军覆没,但这被揪出来的人鱼精卫却拖家带口的很容易便撬开了嘴。

那人鱼精卫扛不住审讯,直接将贝府的大管家供了出来,更交代了师攸宁遇刺那日,是他将韦融派去演武殿搬救兵的人鱼杀害的事。

能使唤的动贝家大管家的,唯有贝依山这个家主了!

只要撬开了贝依山的嘴,不信扳不倒摄政王府!

师攸宁踌躇满志,点齐五百名精卫以及几木家与曲家的人手,让韦融与喻黯将贝家包围起来等候处置,而后昂首入了贝府。

不过让师攸宁吃惊的是,她带领的人才过贝家中院不久,却见到了摄政王府的人。

师攸宁心中有不好的预感,命令韦融将那几个意图阻拦她的摄政王府的护卫绑了,迅疾往内堂赶去。

“皇女殿下来的真快。”摄政王喻惊鸿眼底还有细微的慌乱,腰腹处有片金黄色鱼鳞缺了半块,似乎是受了伤的样子。

“摄政王这是?”师攸宁目光冷冽的看着喻惊鸿手中血气氤氲的长剑。

早已冲进内堂的韦融步履匆匆的出来,对师攸宁低声道:”殿下,贝依山已死,一道剑伤横跨胸腹,才毙命不久。“

“喻惊鸿,你大胆!”师攸宁怒不可遏的呵斥道,只觉肺都要气炸了。

师攸宁早有曲家与木家支撑,在遇刺后的当天夜里,在外统兵的韦氏家主韦向海也上秘折表明了她这个皇女的尊崇之意。

如此,师攸宁如今终于不必再对喻惊鸿虚与委蛇。

“臣惶恐。”喻惊鸿扔掉手中的剑,面色诚恳又委屈:“臣暗中查证得知贝依山竟是谋害殿下的主使,气愤之下便前来质问,却不想怒气太过,这才失手"

师攸宁看着喻惊鸿虚伪至极的脸,恨的牙痒痒。

可是她却也不得不承认,喻惊鸿的所作所为实在是滑不溜手。

刺杀的事师攸宁可以肯定是喻惊鸿与贝依山狼狈为奸,可是杀手是贝依山找的,那被揪出来的人鱼精卫奸细也是贝依山的人。

如此,她如今竟抓不着喻惊鸿半点首尾。

若是强行要定罪,也不过是给喻惊鸿一个擅作主张的罪名。

可是喻惊鸿这一手做的太漂亮,传出去便是摄政王疼爱师攸宁这个做皇女的侄女,这才失态处置了凶手。

若是师攸宁强行给他定罪,怕是外头的族人们还要说她冷血无情。

想通了这些,师攸宁反倒冷静了下来。

如今形势逆转,她才是那个掌握大权的人,喻惊鸿躲得过这次躲得过下次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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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二十三章 报仇了

见到师攸宁极快速的便恢复了冷静,喻惊鸿心中也暗自吃惊,心道自己真是小看这个侄女了。

她和他那个短命的王兄越来越像,甚至比起王兄在某些时候对亲眷的心慈手软来更显杀伐决断。

“喻惊鸿,你可知罪?”师攸宁冷冷道,目光像利剑一眼盯着喻惊鸿。

如今两人之间不说是图穷匕见也差不了多少,喻惊鸿自然听得懂眼前少女说的”知罪“二字暗示什么。

大势已去啊!

喻惊鸿心中暗叹一声,以极为恭谨的态度弯腰低头:“老臣知罪,如今再无脸面任这人鱼族摄政王一职,殿下已经长大成人,是到该主理族中事务的时候了。”

虽然亲政的权利靠自己也能拿回来,但若是喻惊鸿这个摄政王主动交接,那更有非凡的意义且还能省去不少的掣肘之处。

“王叔言重,既然您执意如此,那本殿便却之不恭了。“师攸宁昂然道,毫不客气的接受了喻惊鸿的提议。

喻惊鸿暗舒了口气,眼前的少女接受了他的退让,摄政王府算是暂时的保全了。

至于亲政的事,他心底冷笑一声。

年轻人还是太过心急,如今人鱼族节节败退,一个刚上任就打了败仗的人鱼族王,有什么可得意的呢?

若是一个不好,还会成为亡族之君!

刺杀的事就这样迅疾的解决了。

人鱼族在感叹贝氏一族一朝坍塌的时候,更感兴趣的是皇女即将亲政的事。

人鱼族这些日子在人族手中吃尽了苦头。

如今那些拼死一战的话说的少了,便想起主张议和的皇女殿下来,巴不得皇女亲政成为人鱼族王者,给族里带来新的出路。

刺杀师攸宁这个皇女的罪名与人族谋反的严重程度一般无二。

贝家除却已经死的透透的家主贝依山之外,其它贝家人三服之内便通通被关押去了暗牢。

师攸宁听喻黯禀报说,贝庆言原本还盼着外头做家主的父亲想法子将他弄出暗牢,毕竟贝依山只他一个儿子。

等到听看押他的狱卒将贝家大厦已倾的消息时,竟生生吓疯了。

师攸宁闻言只是一笑,问喻黯道他觉得该怎么处置贝庆言。

喻黯知道贝庆言曾对自家殿下起过龌龊心思,毫不犹豫的道贝庆言作为贝依山的亲生儿子,诛连其性命是应当的。

师攸宁自然是准许了,对喻黯道:“那便听你的。”

喻黯觉得眼前少女说这句话的时候,似乎有什么别样的含义在里面,让他不自觉便红了耳根。

喻黯走后,师攸宁轻叹了口气:“因果循环,喻黯,本殿替你报仇了。”

师攸宁说的报仇,乃是前世之仇。

前世的时候喻黯对宿主忠心耿耿,最后更是为了宿主的安危赔上了自己的一条命。

准确的来说,喻黯的性命是丢在贝庆言手中的。

那时候宿主被从帝都遣送回来,在族中人害怕因宿主的缘故承受人族的迁怒,对宿主的去留以及处置争吵不休。

也就是这个时候,贝庆言终于将年少时候便一直觊觎但没有机会下手的龌龊心思摆了出来,几次欲去关押宿主的地方寻乐子。

当然因为喻黯明里暗里的阻拦,贝庆言到底没有得手。

后来贝庆言发现了喻黯的从中作梗,从族中请来修为能压制喻黯的高手。

最终喻黯活生生耗尽修行力而亡。

喻黯死去又一个时辰后,摄政王喻惊鸿收到女儿喻星莹从帝都寄来的信,将宿主带去了离火之地。

才离开三天,回来的自家陛下竟仿若大病一场,差点没将柳西扬的魂吓掉。

他想要去请太医,但却被自家陛下一句”无事“一句”出去“给撵走。

帝王之令不得不遵,柳西扬一步三回头的出了门,看到外头漆黑的夜色,陡然明白过来了。

自家陛下这一到天黑便撵人的习惯,到底是怎么养成的?

连续两天晚上没有联络到魏珏,师攸宁心中很是不安,睡着了做梦都是这人掉海里的情形。

这次玉佩有了动静,她终于松了口气。

师攸宁看魏珏眉目间隐着疲累,担忧的问:“你到底受了什么伤?还没有好么?需要什么药材,人鱼族库藏很丰,我去寻来。”

梳理经脉的确是一件十分磨人的事,魏珏所受的苦楚自然非同小可。

此刻听得脑海中的少女左一句有一句的关切,魏珏微蹙的眉头不知不觉便和缓了许多。

不过,意识到自己的放松后,他俊美的面容很快又绷了起来:“一万五千六百八十七里路,若是你,还不如孤王!”

一万五千六百八十七里,是师攸宁所在的人鱼族驻地与人族军船的距离。

原来是累的,师攸宁舒了口气。

“人鱼族如今如何?”男人嗓音低沉,将喉咙的低咳压了下去,面色因此涌出薄红。

师攸宁将人鱼族这几日发生的事简练的告诉了魏珏,提起喻惊鸿这老狐狸的时候难免咬牙切齿。

魏珏细细听了,沉吟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你明白么?”

烛光摇曳,他沉吟考量的样子样子简直让人心醉。

师攸宁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蠢兮兮的摇了摇头,不出意外的收获了魏珏一个锐利的眼神。

那眼神像是古板老先生苦巴巴的讲课却发现下头学生打瞌睡时的无奈,却又比老先生多了不知多少的风姿气韵

打住打住!

师攸宁即使将自己往歪里去的思绪扯回来:“那你说怎么办?”

论起为帝之术来,三个师攸宁捆起来也不是魏珏的对手。

魏珏见她眨巴一双眼无辜又无赖的看着自己,竟觉出几分无可奈何来,耐心的教了她一回。

等两人的联络终端后,魏珏想起那少女双眸明亮,恨不能隔着玉佩划成的虚空绕着自己转两圈的样子,深邃含情但细究却冷然一片的眼终于露出淡淡的笑来。

他摇摇头,视线漫撒过几案上的折子,眼底的笑意渐渐的冰冻。

魏珏抽出那封折子,或者说是家书。

信是人族帝都皇宫之中的太后写来的。

这是太后自魏珏出征后头一次写信,信头只冷淡的“陛下”二字,再然后是寥寥数语客套的关怀,最终提起的却是马上就是魏珏的一母同胞的妹妹,十八公主魏薇的忌日。

太后写信的意思是提醒魏珏不要忘记了妹妹的忌日,即使远在万里之外征战,也决不能忘记给自己的妹妹上三柱清香。

那信里有一句话,“你总是对不起你小十八的,忌日切不可随意处置,人鱼族能多斩杀便多斩杀,母后等你凯旋归来!”

“对不起?好一个对不起!”魏珏心头闷痛,原本堪堪抚平风评的经脉再次沸腾。

他忍不住低咳了一声,唇角便又蜿蜒出血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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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二十四章 最不亏

师攸宁觉得自己在这一世做的最不亏的事,便是与魏珏达成了合作关系。

说是合作,她觉得自己更像是找了个无敌智囊,还是百试百灵的那种。

那日魏珏提醒她贝氏一族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回头师攸宁便将贝依山是被摄政王喻惊鸿动手杀死的事传言了出去。

当然,她可不是为喻惊鸿大义灭亲杀了贝依山这个大舅子做宣传,而是将喻惊鸿的动手往杀人灭口上靠拢。

得感谢前头有喻星莹这个已对师攸宁有过歹意的还在暗牢关着,于是相信喻惊鸿乃是杀人灭口的族人们便很不少。

贝家身为四大家族之一,说是树大根深也不为过。

而相比起来,摄政王府立府不过七八年,如今喻惊鸿又迫不得已将权利交还给师攸宁,对贝氏一族的报复便有些左右支绌。

于是,每日里观摩摄政王府灰头土脸亦是师攸宁的乐趣所在。

因为如今还在两军对垒之时,师攸宁虽然逐步接管了过去由喻惊鸿与贝依山把持的势力,但亲政之事兹事体大倒还未举行正式的仪式。

对师攸宁来说,权柄在握令出即行的感觉简直让让通身舒泰,而她的好二叔喻惊鸿则肉眼可见的瘦了一圈。

不过,不知是不是事业有了大幅度的提升,师攸宁这情场的形势便渐渐的低迷了下来。

具体表现在魏珏对她似乎隐有回避的意思。

师攸宁可不信魏珏对她说的那套很忙的说辞。

若是以前忙还说的过去,如今人族几乎是将人鱼族压着打,魏珏的时间只有充裕不会反倒还紧凑起来。

于是,师攸宁还像以前那般日日睡前都用玉佩召唤魏珏。

他若是不回应,她能隔半个时辰便唠叨一回,直折腾到天色将明。

这样几次之后,师攸宁与魏珏的联系终于又恢复了常态。

不过,自从掌握了族里的主动权后,师攸宁这个皇女便忙的鱼尾都时常懒洋洋的耷拉着。

夜色之下,师攸宁借助玉佩,渐渐的从时不时请教魏珏族中事的处置到头悬玉佩埋头处理公文。

再后来,两人便发展成了以玉佩为媒介各自处理公务的状态,竟与朝夕相伴也差不了多少。

在刺杀事件后又四个月,几乎持续了一整年的人鱼族与人族的大战终于进入了尾声。

人族胜,人鱼族败。

人鱼族且战且退,人族乘胜追击占领了人鱼族五处驻点,俘虏人鱼无数。

不过比起前世,人鱼族折损三分之一的族人的惨烈结果,这一世人鱼族折损人数不到十分之一。

而那些被人族俘虏的人鱼族人,师攸宁自衬日后都会赎回来。

这样的结果,已经比她预料的要好太多。

在最近一次的议政殿商议,统属人鱼族军队的督帅韦向海面色晦暗的向上坐的师攸宁请罪,并建议议和。

要知道在最初人族大军压境的时候,韦向海是最支持开战的。

“臣附议。”木家家主木宿恭谨的上座的人鱼少女低头。

他虽然仍旧心有不甘,毕竟幼女在人族吃了不少苦。

可是比起活不见人死不见识,如今能够一家团聚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而心爱的女儿能够回来全赖皇女殿下的帮助,木宿如今决不会反对上座殿下的任何一项政令。

“臣附议。”摄政王喻惊鸿道,目中闪着晦暗的光。

遥想一年前商议与人族开战的事,那时候他权柄煊赫从不将喻星遥这个侄女放在眼中。

可是如今贝家树倒猢狲散,摄政王府名头虽在内里却已经难以支撑。

可是真的就这样认命么?

喻惊鸿心底冷笑一声,决不!

“殿下高瞻远瞩,臣附议。”曲清朗声道。

四大家族如今只剩三家,仅剩的韦、木、曲三家之中,属曲家对师攸宁这个皇女最为推崇和敬佩。

曲清当初因为父亲曲老将军的阻拦,族中子弟派出去的只有一半之数。

如今韦家与木家均损失惨重,倒是他曲家得以保全实力,后怕之余又相当的庆幸。

议和是早便料到的事,如今要紧要讨论的是谁去议和。

师攸宁倒是不着急,可是族人们却心急火燎,家当子女的都收拾停当,只等见势不对便卷铺盖往海域更深处跑。

毕竟若是跑的慢了,难保人族不会打到这老巢里将他们一锅端了。

不过,让师攸宁十分意外的是,喻惊鸿竟然主动请缨作为前去议和的使者。

她想起前世喻惊鸿唯人族帝都马首是瞻的软骨头样,说不意外那是假的。

见师攸宁沉吟,喻惊鸿连忙道:“臣监管不力又教女无方,这才让殿下屡次陷入险境,请殿下给老臣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

他满面诚恳的祈求,生怕师攸宁不答应,鬓间几丝白发轻不服帖的乍出来,看上去苍老又惶恐,哪里有昔日儒雅风流的样子。

若是如今人鱼族当真面临强敌,师攸宁自然不肯将喻惊鸿这个心头九曲十八弯全都冒坏水的人指使出去。

可是如今,她倒是想看看自己这个便宜二叔想做些什么。

反正魏珏那头总是向着自己,师攸宁颇有些自得的想。

当天夜里,墨玉盘龙配照例悬在堆满公文的几案上方,

魏珏在听到那头少女笃定的话时,终于从厚厚一叠折子当中纡尊降贵的抬了头:“你怎么就那么确定,孤王一定会向着你?”

他幽深的眼漆黑一片,似调侃又似真在考虑与喻惊鸿合作的可行性。

师攸宁忙着翻找关于摄政王府最近动向的文书,头也不抬的道:“总之若是易地而处,本殿自是向着你的,由此及彼,陛下向着我有什么奇怪的?”

魏珏梗住,只觉胸口有一股既酸且热的气息无端升腾起来,目光久久的笼在那头忙碌的少女身上。

他少时便富享四海,心中又有韬略,靠自己便能昂然坚定的立在这世间。

所以魏珏从不认为需要旁人向着自己,即使那个旁人有可能是生身之母乃至同胞之弟。

可是在这一刻,他突然意识到,原来被人理所当然的依赖和信重是如此的难能可贵。

“你做什么这么看着我?”

冷不丁对上魏珏凝视自己的目光,师攸宁瞳孔先是一缩,然后便饶有兴致的打量回去。

她欢快的猜度道:“陛下不会是终于发现本殿下的好,所以喜欢上我了吧?“

“不是!”魏珏回道,捏着折子的修长的手指微微收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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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二十五章 梦花烛

“不是喜欢,难不成陛下已经爱上了我,正考虑日后如何从人鱼族迎亲的事?”

师攸宁说的随意,撑着几案往玉佩跟前凑去,像个**大姑娘的纨绔子弟。

下一瞬,玉佩吧嗒砸在了她的鼻梁上。

是魏珏单方面中断了两人的联系。

半点都经不起逗!

师攸宁揉揉鼻梁将玉佩原样儿戴在脖颈而后贴身放了,戳了戳记录摄政王府动向的折子,玩味道:”喻惊鸿啊喻惊鸿,想背着本殿下抱大腿,想得美!“

同一时间,

摄政王府中,才与王妃又是一通争执的喻惊鸿心头发凉。

他左右看看却也没发现什么异常,最终将心头的不安归于是自己疑神疑鬼。

“方庆,看好王妃,不准她出府门一步!”喻惊鸿对大管家吩咐道。

虽然偷袭算不得光明正大,但他杀了贝依山也是迫不得已!

女人家就是麻烦,一日日哭哭啼啼的,当初享受摄政王妃尊位的时候不挺高兴的么,如今受些委屈有什么?

丈夫难道还没有兄长重要?

再说了,若不是贝依山连刺杀的事都做不好,他这个摄政王如今能成个摆设么,自己不休妻就已经算是念旧情了!

喻惊鸿心中恨然想了几句,片刻后心中又踌躇满志起来,偏头对大管家道:“让你准备的东西都备好了么?”

得到管家肯定的回答,他满意的点点头。

明日便是议和的日子,除却人鱼族准备给那人族帝王的求和之礼外,喻惊鸿还另外精心的准备了一份私人的。

虽然手握权势许久,但喻惊鸿讨好上位者的路子也还不陌生。

当初他还是个王子的时候,知道族里头是父亲说了算,便下死力气博得父亲对自己的喜爱,在人鱼族不可谓不风光。

后来父亲去了大哥上位,喻惊鸿便转而与大哥建起深厚的感情,仍旧在族中生活的如鱼得水。

至于如今么,

他也看明白了,人鱼族在人族面前要有好长一段日子抬不起头。

只要自己博得了人族帝王的好感,让那魏珏成为自己的靠山,便是喻星遥日后是人鱼族的王,还不是要对自己这个二叔尊着敬着。

人族军船,

陛**边伺候的人都知道,自家主子向来勤政又勤于修炼,通常五更时候便起床了。

伺候梳洗的宫婢在五更时轻轻推门进去,却不妨见到年轻的帝王半撑着胳膊坐在床榻上,月白的俊脸上稍浮红晕,说怒不像怒,说恼不像恼,总之奇怪的紧。

宫婢不敢多看,低声道:“陛下,可是”

"出去!“魏珏嗓音微哑,随手将盖在腿上的被褥往腰间扯了扯。

宫婢忙不迭的关门出去,魏珏揉了揉眉心,视线一垂便又看到了被褥连带裘裤上的某些痕迹。



他呼吸一窒,羞恼连带梦境之中那无法描摹但却令人忍不住沉醉的蚀·骨·销·魂之感争先恐后的冒出来。

修行之人甚少陷入梦境,

到了魏珏这样修为至天境的绝世高手,梦境更不再单纯是梦境,或预示未来或是潜意识的某种念头成真。

昨夜被那少女扰乱了心绪,魏珏断了玉佩联系后却又有些懊恼。

折子自然是看不下去了,他便转而修行。

结果心绪不宁难以入定,只闲扫了几眼书便闭目而睡。

睡梦里,那少女一身红衣站在珊瑚岛上,双眼弯成个月牙儿:“魏珏,你是来娶我的么?”

魏珏虽然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对,至少这迎亲前后的事他似乎没什么印象。

可是要迎娶那笑眯眯看着自己的那少女,他却知道自己也是欢喜的,将人拦腰一抱带了回来。

视线一转,魏珏抱着怀中人已到了布置的喜气洋洋的宫殿。

后头的事,只剩那少女亮晶晶的眼,先是娇声娇气的吸气,而后便是一味地求饶和低声的哭泣。

可是她带着泪痕晕红着眼,巴掌大的小脸贴着他汗湿的胸口,魏珏便更想欺负了。

他由得她一口咬在自己肩头却仍旧不停手,难以自持的要了许多回。

“陛下,您怎么了,可是身体不适?“敲门声响起,是柳西扬。

他听宫婢说自家陛下脸色不好,急忙的赶了过来。

靡·丽·暧·昧的气息骤然一散,魏珏看向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已按在肩头的手,眉头蹙的更紧了。

他手指碰触的地方,是梦境里那被她禁锢在身·下的少女泪眼汪汪的咬过的地方。

不能再想了!

魏珏狼狈的收回手,扬声道:“孤王无事。”

说话的同时,他手掌微扬,床褥连带帷幔都化成了飞灰。

议和的事早便传遍人族与人鱼族两方,是以喻惊鸿这个求和的使者虽然忐忑但更多的是踌躇满志。

不过,在上船后沿途走来,看到人族军士威武严整乃至军船之上刀兵锋锐的堂皇之气,喻惊鸿原本还**着的气势便不由自主的收拢了许多。

然后,他见到了高居主座之上的人族帝王。

人族帝王年轻俊美的过分,但气势却更盛,喻惊鸿竟升腾起战战兢兢之意。

魏皇陛下心情很不好,尤其是面前站着一个人鱼族。

他眸色深寒:“人鱼族摄政王?远道而来,赐坐。”

不论是本身的威势还是修为的压制,喻惊鸿都被眼前的人族帝王压的抬不起头。

不过他不敢打量魏珏,魏珏却神色不善的落在喻惊鸿的身上,又由喻惊鸿想到了某个下意识便笃定他会向着她的人。

喻惊鸿说明了来意,而后又献上了礼物。

不过这些礼物在喻惊鸿所带亲信手下的摆弄下,泾渭分明的分做了两堆。

“陛下,我有话想与您单独"喻惊鸿姿态放的极低,欲言又止的环顾左右。

此刻舱房之中只魏珏以及柳西扬、吕延等亲信的几个臣子,并无宫婢、侍卫等闲杂人等。

魏珏断然道:“不必,他们都是孤王信重之人,摄政王有话大可直言。”

成败在此一举,喻惊鸿早已细细分析过自己若是投靠了魏珏,该拿什么做为投名状。

上位者向来都喜欢制衡之术,他投靠魏珏成为魏珏控制人鱼族的棋子,而魏珏给自己做靠山,这是对双方都有利的事。

在心中将这些念头又转了一遍,喻惊鸿对魏珏道:“这些礼物,一半是我人鱼族呈给陛下赏玩之用,另一半是臣献给陛下的礼物。”

“摄政王是糊涂了吧,你是人鱼族的臣子,可不是孤王这大魏的。”魏珏不疾不徐道。

吕延目光骤然一缩,他是极聪明之人,已看出了这人鱼族摄政王的意图。

虽然他瞧不上喻惊鸿出卖自己族人的品性,但喻惊鸿若能投靠人族,的确是对人族掌控人鱼族有极大的好处。

毕竟打仗的事也不是说打就打,这一场与人鱼族的对战人族亦准备了许多年,乃是耗资十分巨大的一件事。

“陛下圣明,臣是真心投靠。”

喻惊鸿老脸因人族臣子的鄙夷而透出几分尴尬,却仍旧殷切道:“人鱼族虽是臣的母族,但那皇女喻星遥骄横跋扈屡次寻臣的不是,臣虽为摄政王但这些年却如履薄冰,实在是再也忍受不得了!”

骄横跋扈?

明明是个银样镴枪头,在床·上的时候琉璃似的,碰一碰眼泪都能将他淹了

魏皇陛下的思绪冷不丁的往远处飘了飘。

只是梦罢了,自己在想什么?!

他虚攥拳放在唇间低咳了一声,将自己内里的胡思乱想打断,外人看来依旧是正襟危坐的模样,不辨喜怒的问:“原来是这样,那依照摄政王之意,想从孤王这里得到什么呢?”

见上座的年轻帝王感兴趣,喻惊鸿心头一喜:“陛下英明神武之名臣早有耳闻,臣不敢有僭越之处,只请您保住臣在族中的摄政王应有的权利,人鱼族但有风吹草动,臣保证会直达陛下之耳。“

“保住?”魏皇陛下修长漆黑的眉微动:”摄政王不是说饱受那人鱼族皇女的欺凌么,又何来的权势需要保住?“

喻惊鸿张口结舌,这魏皇陛下的关注点是不是不对?

这时候魏珏不是应该与自己讨价还价,譬如他想要自己如何掌控人鱼族,获取哪些情报么?

难怪喻星遥当了皇女那许多年竟总是亲政都不成,这喻惊鸿如此无耻的嘴脸与自己初登基后那些藩王王叔们何等相像!

以前不觉得,可是如今再想起暗卫传来的消息中历数的那些皇女如何软弱,摄政王府如何压制皇女府的消息,魏皇陛下的心情便更不好了。

到底是盟友,他为她讨几分公道想必也不是什么不正常的事,魏皇陛下为自己寻了个很站得住的理由。

他面色陡然阴沉了下来:“混账东西!孤王原是诚心议和,却不想你却如此糊弄我大魏君臣!”

“陛下"喻惊鸿满目错愕,半点都不知自己哪里得罪了这位心思深沉的帝王。

喻惊鸿不知道,此刻站在两旁的臣子们同样也不知自家陛下这是发的哪门子火。

毕竟人鱼族有摄政王这样一条大鱼倒戈相向,这不是极好的事么?

难不成陛下走的是恩威并施的路?

在这些臣子当中,只两个人还算稳得住。

一个是曾亲眼瞧见那人鱼族皇女从自家陛下手里要走了贴身玉佩的柳西扬。

他同情的看着自以为稳操胜券的人鱼族摄政王,不得不感叹那位皇女聪慧过人,早八百年便将摄政王的路给堵死了。

同样清楚陛下与人鱼族皇女喻星遥早便有盟约在前的吕延却皱了眉。

在他看来,与那人鱼族皇女的盟约和接受喻惊鸿的投靠并不冲突,正好将人鱼族牢牢把控。

陛下这般人物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却为何发这么大的火?

唯一的解释便是对那喻星遥哎

吕延想起帝都的人与事来,突然觉得脊梁都站不直了。

当年大魏百官吃够了人鱼的苦头,再有太后以及宫中人遭的那些罪过,陛下若是真有了什么心思,未必是好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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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二十六章表心意

当初人鱼族的族人们有多凶悍的叫嚣将人族踩在脚下,如今便有多眼巴巴的盼着前去议和的摄政王带了好消息回来。

相比之下,师攸宁这个人鱼族的皇女就十分坐得住。

自从魏珏拼着失去心头血也要救她的事发生后,她再见魏珏时腰杆便硬了起来,心头总是缭绕着莫名其妙的喜滋滋的底气。

通俗点来说,这种行为叫做恃宠而骄。

恃宠而骄的师攸宁如愿以偿的等来了灰头土脸的喻惊鸿。

这个便宜二叔离开时赌咒发誓的说要将议和的事妥帖办下来,红光满面样的比新郎官也不差,如今脸色晦暗之中带着忐忑,宛如丧家之犬。

即使距离人族军船已经很远,但喻惊鸿想起那人族帝王魏珏漫不经心的撩起眼皮,说他这样背族叛主的反复无常之辈不配站在人族军船只上的神色时,瞳孔仍旧似畏似惭的缩了一瞬。

夺人钱财如杀人父母,更何况牵扯到远比钱财更吸引人的利益。

他明明提出的是极互惠互利的条件,为什么那魏珏竟像吃了秤砣贴了心,拒绝的毫不犹豫。

若不是知道喻星遥一向在族内打转,而且还曾险些被魏珏生擒的仇恨过往在,喻惊鸿都要怀疑魏珏与喻星遥有什么瓜葛了。

摄政王亲自出马,结果只换来人族强势的拒绝以及提出要皇女亲自去议和的条件,人鱼族沸反盈天的咒骂了好久。

喻惊鸿议和的时候虽然带了自己的亲信进了舱房,但外头还留有其它的人鱼族护卫。

据那些护卫传出的消息,摄政王是人族皇帝强逐出来的,倒更像是不知怎么得罪了人族皇帝的样子。

不是人族太高傲,而是摄政王得罪了人家的消息很快席卷了人鱼族。

毕竟这消息不管真假,至少比人鱼族的脸面被人族放在地上踩要更容易接受一些。

魏珏果然是向着她的。

师攸宁按了按胸口处墨玉盘龙佩所在的地方,吩咐喻黯用暗牢之中的人散布了一些消息。

很快,焦躁不安的人鱼族便刮起了严惩摄政王以平息人族皇帝怒火的请愿之声。

除此之外,更有一小撮人鱼站在皇女府门外恳请师攸宁前去议和。

消息传来的时候,师攸宁觉得真是风水轮转。

前世人族大军大败人鱼族,喻惊鸿将一切的过错都推给了宿主,导致宿主在族中被唾骂和嫌弃,最终被废弃修为送到人族任由其自生自灭。

如今这战败的过错,该由喻惊鸿来承受了。

师攸宁掌握人鱼族大权后原本也可以强势将喻惊鸿压制下去,但喻惊鸿这几年伪装的太好,若是自己这个皇女一得势便拿他这个“照顾”自己多年的二叔开刀,难免让族人们寒心。

如今就不一样了,人心这东西虽然难以琢磨,但是把握住了风向便能做很多事。

譬如现在,在越来越多的族人们惶惶不安的时候,师攸宁终于“红着眼圈忍痛割爱”的将喻惊鸿的摄政王帽子给撸了,降为安王。

安王的”安“可以是平安的安,至少在族人们眼中是如此,便觉得皇女殿下当真是一如既往的宽和脾性。

以前这脾性难免让人觉得有些软弱可欺,可是如今再看,这般重情重义当真是个仁慈的好皇女,未来的好王上。

当然,“安”字落在风光了好些年的喻惊鸿眼中,却是**裸的嘲讽。

因为他知道,自己那好侄女在警告他最好安分守己!

话说回来,人鱼族的族人们之所以如此迫不及待,实在是因为退路被堵住了。

就像人族有土壤肥沃的地方也有贫瘠干旱之地一样,千万里海域虽然广阔,但有些地方风平浪静四季宜人,有些海域却狂风暴雨没个停歇。

人鱼族近几百年来都是鼎盛时期,占据的海域自然也是上上好的。

如今人族得势,人鱼族们想着议和但另一头也准备时刻往自己曾经看不上的环境不佳的海域迁徙,原本倒也还算稳得住。

只是前几日传来消息,自从人鱼族强盛后便一直龟缩不出的海鲸族截断了人鱼族的退路。

这等屋漏偏逢连夜雨连夜雨的时刻,师攸宁当机立断公告全族,自己会在七日后亲自面见人族皇帝谈议和之事。

再其后,师攸宁召见了韦融。

狼鲨族上次偷袭不成后,原本镇守狼鲨族边境的曲表哥怒发冲冠,几个月以来将狼鲨族本就隔几年便小一圈的驻地又往里压缩不少。

所以这次即使人鱼族战败狼鲨族也没有敢轻举妄动。

至于巨鲸族这头,师攸宁知道若是不及时将其教训个满脸桃花开,整个海域曾经被人鱼族压制的其它小族便会群起而攻。

到那时候,即使师攸宁不惧挑衅也得忙个焦头烂额。

听到师攸宁让自己带兵的消息,韦融十分吃惊。

人鱼族内部的厮杀攻歼并不比外出征战的要容易,这些日子韦融忙的团团转,也习惯了保护眼前的人鱼少女,已经很久不曾念起自己曾经欲驰骋战场的愿望了。

“怎么,这是高兴傻了?”师攸宁看韦融一张俊脸木呆呆,笑道:“本殿曾经说过,终有一日会给你个建功立业的几乎,如今说到做到!”

虽然日日都相见,但韦融却还是被眼前少女的笑容晃花了眼。

他心中暖融融的,原来殿下还记得自己曾经最先做的是什么。

可是时移世易,他以为永不改变的志向已经在不知不觉之中盘旋到了新的道路上。

初见时阴郁又桀骜的青年如今眉梢眼角仍有飞扬之态,但更多了沉淀的稳重与温情。

他敛眉抱拳:“多谢殿下厚爱,但朝中不缺带兵之将,臣想留在殿**边。”

人鱼族的确不缺带兵之将,但将才却也只寥寥数人。

师攸宁的笑意淡了淡,心头有几分不解,但对上韦融微抬头时那目光中的灼热之意,又觉得有几分头疼。

女子的第六感总是出奇的准。

她若不是自恋过了头,那韦融此刻不愿意离开皇女府的请求,该不会是

在师攸宁看来,韦融这样的出身与才能,总不可能永远都做她的侍卫统领。

韦向海作为人鱼族与人族对战时的统帅,如今战败后人望大跌。

而未来原本该接任下一任韦家家主之位的韦融兄长前几月战死沙场,兄死及弟,现在正是韦融闯出些功绩后好接手家主之位的时机。

作为皇女而言,韦融是师攸宁信重的属下,他成为四大家主之一对她是极有利的。

作为生死与共的朋友,师攸宁也希望陪自己从低处走向高处的韦融能权势在握,不仅仅是韦融,还有喻黯。

可是如今

"若是本殿非要让你去呢?“

师攸宁道:”韦融,你父亲战败后一蹶不振,韦氏一族是继续荣耀还是就此退居二流全在你一念之间,本殿当然可以选别的将领,但你与本殿情分不同,我自然是愿意看着你好的。“

“殿下的话,属下不会违拗。”韦融握拳又松开,心中像滚油煎过一般既热又煎熬:“只是属下想问一句,殿下是不是也同样想要支开属下?”

韦融与喻黯的隐忍不同,他从小到大便是天之骄子,更倾向于主动出击。

而那名叫墨玉的神出鬼没的男人便是让韦融此刻再也忍不得的压力,更是即使觉得时机尚不成熟却仍旧孤注一掷要求个明白的动力。

“没有的事。”师攸宁偏头不去看韦融热烈的目光:“如今族内局势渐明,本殿是为你考虑,你若不愿出征巨鲸族,回韦家逐步掌控家族之事也不错。”

“殿下撒谎!”韦融注视着少女微偏开目光的侧脸:”掌控家族之事与属下在殿**边护卫并不冲突,殿下是怕了臣的心意么?“

“那你想怎么样?”师攸宁无奈。

她这些日子也养出了不少属于皇女的脾性,若是寻常人敢这般咄咄逼人,早便让其退下了。

可是生死之交,总是不一样的。

既然以君臣的身份行不通,只能以男女对等的位置来解决这件事。

“殿下很快便会登上王位,之后便会在族中广选王夫。”韦融赤红色鱼尾因激动而鲜亮如烈火。

他往前与眼前少女面对面,语气柔软深情:“属下钦慕殿下已久,还请殿下容属下留在你身边。“

人鱼族男女地位不比人族那般悬殊,更是出过好几任女王。

自从明白了自己的心意之后,韦融便很细致的查过以前的史料,对女王伴侣的选择以及如何开枝散叶等程序都十分的清楚。

袁谨书那心机重重的人不算,这还是师攸宁在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被表白,而且还是这样的直白与热烈,不免有几分怔楞。

男人对女人天生便有侵略与强盛的意图。

见眼前少女垂着眼睑不看自己,似乎是被惊住了,韦融心中陡然升起怜爱之意。

她是皇女不错,可是此刻只是自己心爱的女子,而他则是一心求·爱的男人,再无其他。

少女盈盈而立,肩膀白皙削薄,从面容到肩头到纤瘦的胳膊,露出的地方处处都白的似玉,黑且稠密的发丝披在肩头,是再没有的完美无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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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二十七章 唯有他

韦融心头一动原本想将面前的少女揽在怀中,但是到底才表达了钦慕之意,终归不敢太过放肆,便将双手虚按在师攸宁的肩头。

他生的高大俊美,便衬的眼前人纤楚可人。

“殿下,求你怜惜属下一片心意,好吗?”韦融小心翼翼又无比渴求。

师攸宁不习惯韦融突然靠的这么近,脑海中却陡然想起那日珊瑚岛上,抱着她的魏珏深眸看不出情绪,要低头将他的心头血传过来的一幕。

那时候她只顾着描补自己装昏的事情,如今再回想,却清晰的回忆起了魏珏那时候的细微的表情。

他嘴角蜿蜒着血迹,唇色淡的让人心惊,倒更衬的一双眼黑沉沉的让人心悸。

那种目光当时师攸宁描绘不出个一二,但此刻再回想,才觉得那目光她那时候看不出一二是因为太过复杂了。

魏珏的眼中盛了太多的情绪,是痛楚又像是遗憾,似解脱又像是救赎,总是复杂的让她如今想起来了竟有些心口针扎般的痛,既痛且甜。

师攸宁往后退了一步:“韦融,我不能。”

她拒绝的并不如何决绝干脆,但眉宇间的认真与歉意却像是刮骨钢刀。

“那殿下方才是在想着谁?”韦融颓然的垂下双臂,肩膀塌陷,漂亮的双目晦暗难言:“是墨玉吗?”

师攸宁刚要点头,又听到他说:“若是属下不介意不介意"

韦融想说,若是自己不介意与人分同一份爱呢?

皇女日后成为女王总是要开枝散叶的,一个王夫和几个王夫,端看自己的心意。

“韦融,不要这样贬低自己,你值得独一无二的爱。”

师攸宁打断他的话:“不是你不好,只是恰恰好是他,便决不能是旁人了。”

“是我晚了,对么?”韦融既期待又绝望的看着眼前的少女。

再独一无二的爱,若不是她给的,那还有什么可盼望的?

师攸宁点了点头,其实不是晚不晚的问题,她本就是为魏珏而来,只是这些内情却不好对韦融说明。

“原来不是属下不好,而是运气使然。”

韦融笑容惨淡:“殿下,若是有来生,属下一定在初次见面的时候便紧抓你的手,绝不给他人机会。“

他最终接下了去巨鲸族的任务,只是出了皇女府后,海波飘荡游鱼欢畅的美景在韦融的眼中都像是蒙了一层灰。

赤红色鱼尾的青年远远的回头看了皇女府一眼,许久后眉眼之中桀骜气又起,低语道:“既然做不了心上人,那便做这人鱼族最被你倚重的臣子,这也是无可替代的位置,不是吗?”

前次有喻惊鸿请求议和失败的一茬在,师攸宁索性将议和的地点定在了距离人鱼族驻地以及人族军船相差无几的一处海岛上。

当然,既是海上而人鱼族又有心求和,便做了东道主,早将那海岛布置的舒适宜人。

清晨,出发去海岛前,吕延特地单独请见了魏珏。

魏珏看到吕延的时候目光微冷,但却并无明显的不愉之色:”吕先生,有事?“

他礼贤下士,更将吕延当做半师尊敬,向来只称先生却不论君臣的。

“陛下,老臣是来讨嫌的。”吕延直言道:“那人鱼族皇女野心勃勃又能屈能伸,陛下即使对她有情,也还请以大局为重。”

伴君如伴虎,若是旁的帝王,吕延断然不会将话说的这样明白和不客气,否则说不得什么时候便落个身首异处。

可魏珏不一样,他十五岁登基后便请吕延在身边参政。

如今七年过去,吕延很了解眼前年轻的帝王是如何老成持重,绝不是睚眦必报的性子。

难得碰到这个一个有望成为千古一帝的君主,吕延尽心竭力的辅佐着他想要做个贤臣,便绝不愿意君王半途入了歧途。

那人鱼族皇女若是为妃便罢了,若是占据了年轻陛下的心,难保不会出现先皇时的乱子,甚至更胜一筹。

那样的情形,想想都觉得可怕。

魏珏按了按眉心,无奈道:“先生的好意孤王明白,只要先生不提,孤王便是有情也决不会泄露一分。“

那日喻惊鸿离去后,魏珏与吕延有了一场谈话。

吕延老而弥辣,当即便推断出了魏珏对人鱼族皇女多有优待的事。

君臣两个险些争执起来,最终将话头扯到了十五年前的一段旧事上。

先帝爱美色,民间搜罗美人还不够,竟还将目标放在了别族里,很弄进宫了几个异族的女子。

后来,媚上的臣子不知从哪里寻来了一个人鱼族的绝色佳人,至此之后六宫无颜色,甚至连如今的太后都险些赶下台去,更不要说遭受波及的臣子有多少了。

那场大乱以七年前魏珏登基为结尾,而人族对人鱼族美人的防备也达到了谈之色变的地步。

议和的事是个双方互相试探底线的漫长过程,第一天并不会有什么进展,只做联络感情之用。

看魏珏那正襟危坐的样子,师攸宁想起这人昨夜披着衣裳和她争论人鱼族俘虏赎金多少的寸步不让,颇觉得好笑。

人鱼族胆子大是出了名的,

在宴会上伺候的人鱼侍女们称赞了人族皇帝的长相气度,还笃定的说样貌比皇女殿下都不差。

人鱼族向来对强者很钦佩,听得这些哪里还忍得住,海岛上的人鱼们便沸腾了起来,一波一波组团来参观。

不过对人鱼族来说是参观,对人族来说便是惊吓了,若不是师攸宁及时让喻黯去了解情况而后对魏珏解释,怕是人族都要另调大军过来护驾了。

不过,听到龙凤册对自己嘀咕,有人鱼族侍女讨论自己这个皇女与魏珏同样坐在高位看上去十分相配,师攸宁心情还是十分不错的。

不过,在酒宴进行到中场欣赏歌舞的时候,看着那被数个美貌人鱼女子围拢在中心,粉面桃腮眼波魅人人鱼时,师攸宁很想将酒杯砸在那人鱼脸上。

喻星莹,真是不知死活!

因为两人的距离很近,魏珏很轻易便感知了身边少女的不愉。

他若有所思的看着那场中被众星拱月的金黄色鱼尾的女子,陡然有了一个猜测,看歌舞看的便认真了那么些许。

若是认识到自己不过是贪图美色,她大抵是会厌恶的吧,正好因此而远离了他,魏珏心道。

若是以前,魏珏还自信即使身边的少女如何直戳戳的表达爱慕之心,他总是能克制自己的。

可是自从那夜一梦荒·唐,他倒是因此而窥视到了自己内心深处的剧变。

魏珏对自己的自制力不再有信心,只能想法子让她知难而退。

不过,若是她看着自己的目光不再那么欢喜,他总是会遗憾的吧。

年轻的帝王看似专注的欣赏歌舞,可是放在膝头的手却微缩了一瞬,眉心亦皱起浅浅的折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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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二十八章 酸溜溜

大庭广众的,若是破坏两族议和的大事总是不好。

师攸宁只得将喻星莹被自己吩咐人拖走的情形在脑海中转了一圈便作罢。

只是她下意识的偏头,在看到魏珏看歌舞看的兴致勃勃的样子时,原本的一分气呼啦涨成了七分。

至于为什么不是十分,师攸宁还不想被气的英年早逝。

比起师攸宁的神色不善,喻星莹腰肢扭动的却愈发妖娆。

她在暗牢中被关了三个月,自然不会再像以前那般飞扬跋扈,甚至对喻星遥这个自己以前总觉比之高一等的皇女堂妹隐约有了畏惧。

这畏惧在喻星莹献舞时注意到喻星遥面色冷冽时,脚底一软差点当众出丑。

然而比起对喻星遥的畏惧,喻星莹更怕自己日后一辈子都不得翻身。

父王说的对,如今摄政王府已经败落了,唯有攀上人族皇帝后才能再度获得高高在上的,让喻星遥也不能拿他们如何的权势。

而更让喻星莹惊喜的是,人族的皇帝竟是放在人鱼族都绝顶出众的男人。

跟了他,半点都不亏的。

而那抛弃了她摇身一变成为兽人族九王子的袁谨书,她也要让他看看,自己有的是人喜欢!

“陛下,人鱼族的歌舞好看吗?”师攸宁侧身若无其事的问,像个真心顾着贵客喜好的东道主。

当然,如果她说话时一口整齐的小白牙不那么寒光闪烁,那就更好了。

“皇女殿下用心了,的确不错。”魏珏眉头微扬,唇角还攒者一丝赞赏的笑意,风度翩然又矜傲贵重。

师攸宁气结,咬牙道:“客气,你开心就好。”

开心锤子!

他还从未对自己笑的这样和气又好看呢,师攸宁满不服气的想。

虽然喻惊鸿为了让自己将喻星莹放出来,几乎将摄政王府历年来的积藏献了一大半,这事儿原本没什么后悔的。

但师攸宁此刻却真真实实的觉得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魏珏余光淡扫,将身边人鱼少女浅长呼气排遣的样子收入眼底,笑意渐深,很想戳一戳她间或鼓起的粉白面颊。

至于台下那妩媚妖娆的金尾人鱼,蠢而不自知,他从头到尾都没有看在眼中。

只是不经意间,魏珏扫到吕延严肃的脸,眼中的笑意又渐渐冰封了起来。

天近黄昏,火烧云席卷西方海水深处,

“陛下,人鱼族公主想见您。”柳西扬禀告道。

站在海岸边出神的魏珏回神,原本想说不必拦,又反应过来若来的是喻星遥,柳西扬通禀的时候必然会称其为皇女。

许是宴会的时候生了气,她走的干脆利落,像是后头有人追一样。

他如今想来还觉好笑,怎么像个孩子一样呢?

“陛下?”柳西扬轻声提醒,那位人鱼族公主一看就对自家陛下有意思,这见——还是不见?

“哪个公主?”魏珏问,很不在意的样子。

“今天宴会上献舞的那个,听说是人鱼族数一数二的美人,还是摄政王,现在应该说是安王,是安王喻惊鸿的亲生女儿。”柳西扬道。

虽然瞧不上喻惊鸿,但柳西扬却不得不承认那位公主长相和身段真是没得挑。

“不见!”魏珏不甚在意的道,片刻后又改了主意:“带过来吧。”

得了龙凤册的通风报信急急忙忙的赶过来的师攸宁,遥遥看见的便是站的很近的一对男女。

不单站的近,看起来竟然还很登对!

师攸宁觉得自己脑袋上不说绿油油,但已经被撒了草籽,就等着不定什么时候长出一片青青草地

“皇女殿下,未得陛下允许,你不能过去。”柳西扬尽职尽责的拦着眼前的人鱼少女。

“是吗?”师攸宁冷声吩咐:“喻黯,拦住他!”

喻黯与柳西扬双方的人马搅合在一起,师攸宁顷刻间便来到了魏珏和喻星莹的面前。

方才的动静早便惊动了魏珏这头。

魏珏神色淡淡。

喻星莹想要拽魏珏的衣袖却被躲了过去,只得娇怯怯的仰头看着身边帝王俊挺的侧脸。

她柔声细气的道:“陛下,星遥她脾气一贯骄纵的很,请您看在我的面子上不要太与她计较。”

“你不是该尊称她为皇女殿下么?”魏珏眼风淡扫,看不出喜怒的样子让喻星莹心头一突。

喻星莹勉强笑道:"都是一家人,那些个繁文缛节"

魏珏却不再看她,视线凝在被水柱托起来到近前的师攸宁身上。

“魏皇陛下好兴致。”等到了近前,师攸宁反倒好整以暇起来。

装也要装的像样,输人不输阵!

“星遥,你不要误会,是我是我对人族好奇的很,便想向陛下请教几句。”喻星莹解释道,目光落在魏珏身上时却十足的含羞带怯。

“好奇人族的什么?”师攸宁眉梢微挑:“听说人族捕捞人鱼族的网坚不可摧,以秘法祭炼过的利剑很轻易便能穿透人鱼的鳞甲,你的爱好倒是挺特别。”

喻星莹含羞带怯的妩媚面容僵住。

“陛下,本殿有话对你说,闲杂人等是不是可以驱离了?”师攸宁看向魏珏。

魏珏沉默,但他能容许师攸宁在自己面前颐指气使本身便是纵容。

“星遥何必如此小气,有什么话是我不能听的?”喻星莹不敢再与眼前的少女硬碰硬,倒是另摸索出了一套绵里藏针的本事。

“两族军国大事,你也配听?”师攸宁按捺的怒火缭起火舌,眸光似蕴冰雪。

“我我也是人鱼族的一份子!”喻星莹藏起来的骄横之气忍不住外露。

“是吗?伙同外人截杀本皇女的人鱼族一份子?”师攸宁冷笑:“半刻钟之内滚到本皇女看不见的地方,否则你下半辈子就还去暗牢里过吧!”

喻星莹目光骤然一缩,暗牢之中的孤独落魄之感她想一想都觉得畏惧。

她仿若忍辱负重般的去看魏珏,却发现魏珏的目光落在喻星遥的身上,可却不像是恼怒喻星遥自作主张。

至于那目光具体是什么意思,喻星莹却无法想明白。

知道暂时得不到魏珏这位人族帝王的庇护,喻星莹僵持了不久后便只得掉头离去。

师攸宁扬声道:“喻黯,安王之女喻星莹犯上不尊,竟敢直呼本殿名姓,赏她二十鞭长长记性。”

主子们都和平的站在了一处,手下人打成一团也不像样子,柳西扬与喻黯早便停了手。

听到自家殿下的吩咐,喻黯答应一声,遣了两个手下将喻星莹毫不客气的押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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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二十九章 看她笑

看魏珏皱眉看着自己,师攸宁心里有些不舒服。

他是觉得自己吩咐人打喻星莹鞭子太过残忍吗?

她素来在魏珏面前很少遮掩自己的想法,瞪视他道:“你可怜喻星莹,所以不高兴了?”

魏珏摇头失笑:“为君者需捍卫自己的威仪,你做的很对。”

他心情不好,不过是因为她皱着眉头。

魏珏也是看到眼前少女气呼呼的样子才明白,原来他是喜欢看她笑的。

即使他习惯了面上不显露什么,但是看她眼睫弯弯,自己的心情都轻快了起来。

“可是我不高兴。”师攸宁低声道。

她站的靠近魏珏一些,银色的鱼尾卷一卷,尾鳍啪的打在眼前男人的腿骨上:“即使不愿意承认喜欢我也没关系,但是不要拿喻星莹那样的侮辱我。”

“没有喜欢,无所谓承认不承认。”魏珏垂眼看她,尾鳍打在腿骨上的力道不轻,又疼又痒。

疼在皮肉,他受的住。

可是痒在心上,如何能解?

师攸宁拽住魏珏的衣袖免得他挣脱,一手从宽袖之中摸索进去去牵他的。

“你说不喜欢就不喜欢,问过这里了吗?“她另一手的手掌按在比自己高一个头的男人强有力心跳的所在。

魏珏不动,任由她按着自己的心口,由她牵着自己的手,似乎全然无感的样子。

那夜的梦在脑海中倏然出现然后愈演愈烈,他左肩处有些**的感觉,怕自己一动便全坏了事。

其实不是坏事,而是他舍不得了。

眼前的少女在他面前总是笑意盎然生机勃勃,可是其实眼里极揉不得沙子。

她在人鱼族处于最高位,俯瞰四方随心所欲,在人族却会成为众矢之。

能杀人的不止是刀剑,天长日久下来,如何挨得住?

“魏珏,喻星莹想将我绑了让人强暴,想让强暴我的那个人成为王夫,再之后借此控制我。”

师攸宁满意的看魏珏目光骤冷,漫不经心的道:“她差一点就成功了。”

“你受伤那次?”魏珏追问。

“重要吗?”师攸宁不甚在意的推开一步:“所以啊,你选谁都不要选喻星莹,你选了旁人我只会一辈子不理你,若是选了喻星莹,我就杀了她。”

魏珏心头一滞,他记得她说过若是有一日自己要立后要优先考虑她,而她只做自己的皇后。

一辈子不理他了吗?

那一辈子可真太长了。

议和的事有条不紊的进行了下去,其中最引人注目的便是双方俘虏的交换以及失踪已久的人鱼族族人的回归。

是魏珏颁布法令,私藏或者买卖人鱼折论重罪,让家中豢养人鱼的人族将人鱼通通交出来。

当然,早交出来还有补偿,若是过了限定期间,那便公堂之上见。

与之对应的,人鱼族这头也颁布了法令,人鱼族日后不得再引诱和伤害人族,否则同样量刑。

人鱼族原本还因战败而人心惶惶,可是陆陆续续的人鱼被送回来,便渐渐欢欣鼓舞起来。

不过,回归人鱼族的俘虏之中却没有喻骏。

喻惊鸿为这事还专门求见了师攸宁。

师攸宁推说不知,让喻惊鸿去人族打听。

但其实她得到的消息要比喻惊鸿早许久,是魏珏亲自告诉她的。

魏珏说,喻骏被人鱼族俘虏欺辱了好几个月,那些人鱼俘虏怕他回去后报复,在深夜将其捂死了。

喻骏的丧命,师攸宁倒觉得罪有应得。

“陛下,今日喻惊鸿来属下这里打探过喻骏的消息。”柳西扬回禀道。

魏珏不语,淡淡扫视了柳西扬一眼便又处理起奏折来。

君臣这些年,相互之间早有默契。

柳西扬见自家陛下没有打断,又道:“属下都办妥了,喻骏只有被同族俘虏灭口,与咱们一点关系都无。“

“很好。”魏珏回道。

好不容易得了自家陛下的称赞,柳西扬乐的眼睛都眯了起来。

至于喻骏的死因,人鱼俘虏可没有人族那许多弯弯绕绕。

那些人鱼知道释放俘虏的消息后都争先恐后的离开,生怕再被逮回去,哪里有功夫杀喻骏。

倒是他家陛下特地吩咐让喻骏短命些,至于缘故倒是没说。

柳西扬只模糊的听了一句什么“姐债弟还,且先收些利息"的话。

喻骏的姐姐可不是喻星莹么,说不得是什么地方得罪了自家陛下,这才坑害了自己的亲弟。

得到爱子死去的消息,喻惊鸿比死去摄政王位的时候还要憔悴。

毕竟后继无人,他还有个什么奔头呢?

他倒是想报仇,但俘虏成千上万,谁人动的手却是难以差出来。

师攸宁更听说王妃贝依丹知道儿子去世的消息后,似乎已成半疯癫状态。

对于喻惊鸿一家如今这惨兮兮的状况,师攸宁倒是挺欣慰的。

唔,是替前世遭受百般苦楚的宿主欣慰。

而且还没完呢,

等自己找到喻惊鸿杀害先王的证据,那时候便是整个安王府覆灭之时!

人族与人鱼族议和,好多条款都与日后两族长治久安有关,只有两方君王拍板才能决定。

于是,师攸宁这回不必隔着玉佩便能与魏珏排排坐,感觉倒十分不错。

更重要的是,喻星莹后来又借故来拜见过魏珏两回。

师攸宁哪里会给喻星莹上蹿下跳的机会,直接让喻黯将人架走了事。

喻星莹若是再不服,师攸宁便直言让其去暗牢松松筋骨。

这话放出去的效果倒十分显著,喻星莹终于安分了许多。

帝都皇宫,

“简直胡闹!”太后重重拍在榻上的小几上,犹可窥见三分风韵的面容上满是怒意。

“太后娘娘,陛下的旨意直接下在了刑部,各地都有人鱼交割出去,咱们宫里若是还**着,若是陛下回来"总管太监劝说道。

“陛下再大也是哀家的儿子,哀家就不信他能对哀家不敬!”太后嘴上说的硬气,但在殿内来回走了好些圈,心中其实也是没底的。

不要说儿大不由娘,大儿子更是十岁上头才从别的地儿接回她身边,母子情分能浓到哪里去?

“奴才知道娘娘的苦楚,可陛下的毕竟是前头朝里的大事,若是娘娘依从了,陛下记挂着娘娘难过的事,别的地方不是就补上来了?”总管太监耐心道。

总管太监劝说着,心底却颇为唏嘘。

若是从小被母亲照看大的皇子,宫里头地牢里缩着的那些人鱼留就留了,有什么大不了的。

可是如今的太后昔日还是个妃嫔的时候,陛下可是在前头的皇后那里养活的,生恩和养恩本就难分轻重。

再者,陛下回到太后身边的时候,正是如今安乐王最得喜爱的时候,难免冷落了陛下,这母子之情便蓄的不够深。

如今啊,且得注意着呢。

总管太监才劝的太后回转了心意,却听外头小太监拔高了嗓门报道:”安乐王到!“

安乐王魏琩是太后心尖上的小儿子,总管太监听他来了,心中暗叫一声糟。

太后受了惊吓卧病在床的消息传来时,魏珏只没甚意味的扯了扯唇角,眼底寒凉一片。

他若是不安排好宫里的事,如何敢在万里之遥御驾亲征。

对宫里头,安乐王如何劝说太后是母仪天下的尊贵之人,便是留下几个人鱼族日日鞭挞出气也不过是小事的话,魏珏这里早收到了暗卫的消息。

太后生病是假,借此要挟他却是真。

半月后,魏珏的旨意传回了宫中,太后生病全因宫中妃嫔照看不利,而妃嫔之中犹以丽妃总览宫事,着降其为嫔。

丽妃是太后的娘家侄女。

圣旨一下,太后倒是真病了。

安乐王魏琩见天儿的进宫侍奉,殷勤极了。

许是认识的时间长了,师攸宁敏感的察觉魏珏最近的心情不大好。

她寻了个间隙去找他,却发现这人面向大海站了,脊背挺直墨发垂肩,竟生出了些寥落之感。

师攸宁捻了捻脖颈上碧海倾天,心念一起海上便升腾起一丈多高的水墙,如猛兽般直向魏珏扑去。

出乎意料的是,那水墙都到近了,魏珏却半点反抗的意思都没有。

还真是心情极差了!

碧海倾天的光芒陡然一暗,师攸宁急忙上前,下一刻便挡在了魏珏只前,心道自己当真是自作自受。

若是往日,这水墙由碧海倾天而起,既用不着收了便是。

可是她昨日才进阶地境中期,这几日都处于修行力不大稳定的时期,想按下水墙竟有些力有不逮。

师攸宁出现在背后的时候魏珏便察觉了。

只是他不大想动,便随她靠近,倒生出多听她说几句话的冲动。

毕竟议和的事已入了后期,很快两人便会天各一方。

他从来亲情缘薄,后宫里那些妃子都是太后搜罗的,魏珏说不出哪里嫌弃,却是从未召幸过。

若是身边不曾喧闹过也便罢了,可是有了喧闹的人再失去,难免怅惘。

水墙席卷而来,师攸宁都能感受到先冲击过来的水珠沾染在后背和尾巴鳞片上的凉意。

虽然祸由己起,但她这也算是英雄救美了,收点利息貌似不算什么出格的事。

念头还没有想囫囵呢,师攸宁已经动手保住了魏珏的腰,然后在魏珏的下巴上啃了一口。

呃,硌着牙了

至于为什么攻击地点在下巴上,乃是身高不够且她自己又做贼心虚的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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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三十章 失控了

魏珏的腰劲瘦,胸口硬邦邦,下巴也硬,师攸宁心道。

然后,她很快便觉得似乎哪里不对。

是了,自个貌似吃白食了。

魏珏被她咬了一口,可浪花却也没有拍在她背上。

激起的海浪高墙停在了兜头罩下来的那一瞬,是魏珏出手了。

海浪似一顶巨大的淡蓝色的伞,将年轻的男女的遮在里头不为外界所见。

气氛有一瞬的凝滞,

师攸宁觉得自己现在要是跑,没准儿会闹出同手同脚的笑话。

如果她现在不是一条鱼的话

退路不太坦荡,胆气反倒壮了起来,

她心一横,也没顾得上看魏珏的表情,额头抵在他的胸口。

魏珏的衣服自然是好料子,冰凉丝滑,可是这感觉传递到心里去的时候,却似乎晕成了蒸笼般的热。

魏珏没有动,直到眼前的少女将一整溜的动作完成,近乎无赖却又出奇的可爱。

他垂在身体两侧的双臂微动,仅仅只是手指屈了屈又松了劲,克制了要回抱回去的动作。

只是魏珏却同样没有将人推开。

半响,少女靠在他胸口的脑袋挪了挪,似乎是在彰显存在感一样,嗓音明明软乎乎但又似乎带着尖尖的小勾子,勾的他心腔乱了节奏。

她说:“你撑久一点,被外人看见了不好。”

这话说的没头没尾,但魏珏却听懂了。

她让他用修行力将浪花凝成的屏障维持的久一些。

毕竟是两族议和期间,两人作为对立的两方如今这样亲密的样子,到底不成体统。

师攸宁说是这么说,但心头其实提着一口气,时刻预备着端出正儿八经的皇女姿态来,免得惊吓到守候在不远处的人鱼护卫们。

好几息过去还不见水障落下,她提着的心落了回去,并且还酝酿出欢喜。

“魏珏,还说你不喜欢我!”少女银色尾鳍欢快的左右摆动,仰头去看魏珏:”承认有那么难么?“

魏珏垂下眼睑,密匝匝的睫毛又黑又直,半遮着的深邃眼眸倒映着少女骄傲又得意的小脸。

眸中人鱼少女小小的倒影似枷锁,又像召唤出心底猛兽的无上诱惑。

师攸宁看到魏珏原本紧抿的唇微勾,喉间溢出轻而短促的一声哼笑,勾的人心底痒痒的,同时有有些毛毛的。

这种感觉与小动物路过沉睡的大型猛禽的领地,没有想着快速溜走却在其脑袋上蹦跶,活生生将那猛兽折腾醒的感觉差不多。

无疑,师攸宁现在对自己的定位就是那只不知死活的小动物。

她若无其事的往后挪了一步:“不承认也没什么,回回见唔"

魏珏打算生吞了她!

这是师攸宁呼吸被掠夺的一瞬间最直白的感受。

他掐着她的腰,一手捏着她的下巴,狂风暴雨般的扫荡过来。

混乱又灼热的梦境在魏珏脑海中复苏,

无风自动的的床幔,剧烈的喘息和断断续续的呜咽声,还有他沸腾的血液和鼓噪的胸腔。

眼前人的味道,比梦境里的更甜更软更香,也更乖一点。

师攸宁不是乖了,其实她是被吓傻了,脑袋里初时还惦记着到底是魏珏中邪了还是她做梦了。

可是后来,她舌尖疼舌根发麻,感觉无比真实,陡然觉得自己像旧社会被压迫的小媳妇,连反抗之力都没有。

单纯因修为力来说,地境中期的修为对上天境修为,反抗是个很虚无缥缈的词。

在魏珏一张放大的俊脸不满足于一隅,吻了吻师攸宁的耳垂,然后顺着耳垂往脖颈处蔓延的时候,师攸宁趁机推开了他。

“你你几个意思?”师攸宁捂着唇,眼睛瞪老大。

“回礼。”魏珏低语,俯身让视线于眼前的少女平齐,目光在触及她如汪着一泓水的眼,心道再亲一亲没准还会哭出来。

想到此处,他眸色不由加深。

师攸宁发现,许是因为亲·吻的缘故,魏珏的唇色比平日里要红润些,只看一看都让人脸红心跳。

然后,她很不争气的觉得耳根有些热。

只是,“回礼”是个什么东西?

魏珏的意思是说她方才咬了他下巴,所以这算是回敬?

她瞄他一眼,斟酌着道:“还还挺特别的。”

魏珏无奈扶额,笑意却藏在眸底。

再早些时候他因为什么而情绪低郁,如今已尽然忘却了。

水幕落下,在大海深处尚露出半个蛋黄似的脑袋沉沉浮浮的夕阳,将最后一点金光渡在了两人的面容上。

不远处的柳西扬与喻黯见两人显露出身形,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

喻黯双眸微眯,那个人族皇帝距离殿下,似乎太近了些。

“该回去了。”魏珏的心绪逐渐平静下来。

方才那样隐秘的欢喜与失控,仿佛一并被化成千万水珠的水幕带走。

他目光柔和的看着眼前的少女,心底默默的道:遥儿,谢谢你能来。

师攸宁的敏锐足以让她察觉魏珏与方才的不同。

这感觉就像明明看到蚌壳开启珍珠即将在手,那蚌却突然又死死合上,假装无事发生。

她心底呼啦生起恼怒,恼怒之后又夹杂着憋屈:“魏珏,你这算什么?”

魏珏语塞,

她明明厉害到能掌控人鱼族一众凶悍的族人,但眼睛红彤彤的时候,竟让人心头发软。

他默了默道:“孤王不会再让喻星莹近身一步。”

“不用你假惺惺,喻星莹是吧,回头本殿便将她赐给你好了!”师攸宁很想揉一揉鼓涨的太阳穴,不过她克制住了。

如果魏珏不曾亲她,那还有回旋的余地。

可是他在那样之后突然冷脸,师攸宁觉得简直就像是被活生生扇了一巴掌。

然后,她长久以来苦巴巴要拉近两人距离的那根弦突然就绷断了。

[如果不完成任务会怎么样?]师攸宁问龙凤册,哪里管魏珏此刻脸色冷峻的样。

她早就不像初见时候那样怕他了,反正他也不能拿自己怎么样!

[这个]龙凤册有些慌。

怒火一拱一拱的上了心头,师攸宁也不等它说话了,兀自道:[大不了从头来过,等活完了这一世,回头重新选择任务目标,这里谁爱来谁来!]

"不准!"魏珏想都没想的拒绝道。

师攸宁抬杠正在兴头上,脖颈一扬:“那怎么好意思?陛下毕竟是本殿的救命恩人,是吧?”

【作者题外话】:致追书的小可爱们:最近慢慢状态不太好,所以可能要一更一段时间了,抱歉啦(愧疚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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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三十一章 要爬床

魏珏从没见过这师攸宁如此阴阳怪气的样子,一时竟气笑了:“你试试看!”

师攸宁扭头便走,对迎上来的喻黯道:”魏皇陛**边没个人伺候不成,回头将喻星莹送过来,温柔体贴又貌美如花,是个不错的人选!”

魏珏被师攸宁煞有介事的坚持弄得哭笑不得,更多的是无奈,想要将人拦回来,甚至是像刚刚那样困在怀中。

可是最终,他还是任由她昂首挺胸的愈走愈远,神气活现又生机勃勃。

柳西扬觉得自己该去看看脑子,或者是眼睛。

不然的话,他为什么觉得自己从陛下脸上捕捉到了一丝极淡的笑意。

他可不觉得陛下会喜欢喻星莹那样的女人。

所以,陛下被塞了一个自己并不如何喜欢的女人,竟然还很高兴?

而且那皇女喻星遥也很怪,胆子很大嘛,居然敢对陛下甩脸子,陛下竟也由她

深感自己跟不上趟的柳西扬陷入深刻的自我怀疑之中。

如今落脚的海岛说小不小,可说大却也不如何大。

师攸宁回到自己的住所是在两刻钟之后,

虽然不像当初那么气愤,但是攥着一点恼火的尾巴,她干脆利落的让人将喻星莹送去魏珏的住处。

他看她敢不敢!

看到肃着脸的人鱼精卫,喻星莹有一种周身血液都停止流动的畏惧。

不过很快她就欢欣鼓舞起来,顺从的跟着人鱼精卫离去,翘起的嘴角带着笑,像是卯着劲要去大干一场。

一个时辰后,听到喻黯的回禀的师攸宁不可置信之中又带着些微微的气馁,摆摆手示意喻黯自己知道了。

知道什么?

魏珏居然喻星莹留了下来!

喻黯素来心细如发,脚步凝滞并没有就此退下。

这是他头一次违背殿下的命令。

“还有事吗?”师攸宁诧异的看着喻黯。

这个时候她想单独呆着,至少要在脑海中模拟着扎魏珏小人!

她直觉魏珏不会喜欢喻星莹那样的,可是将人留下来这是,是和自己示威么?

忒气人!

“殿下和人鱼族的皇帝,以前认识吗?”

喻黯嗓子干涩,声音似乎都不是自己的,但最终还是问了出来。

“喻黯,你想说什么?”师攸宁微微敛眉。

人鱼少女脸还是那张完美无瑕的脸,可比起一年前,更多了上位者对许多事洞若观火的掌控力,让人不知不觉就产生了压力。

这样的殿下很迷人,可是也似乎距离自己越来越远。

恍惚般的,喻黯脑海中浮现出自己被喻惊鸿关押时的旧事。

那时候他身上带着伤,可是心口却似乎要涌出蜜来,因为头一次看到殿下对他实实在在维护。

她为了自己独闯暗牢,甚至不惜与摄政王对上。

那时候的摄政王府势力多大啊,可是殿下却依旧来了。

“人族心眼多,人族皇帝更是其中的佼佼者,殿下不要被骗了。”喻黯说道。

师攸宁点点头:“本殿知道的喻黯,放心吧。”

“议和的事情结束后殿下就要登基为王,属下……属下会永远效忠殿下。”喻黯说道。

他到底也没有问出口,人族皇帝玉墨玉之间有什么关联。

可是远远看起来,两个人的身身形太过相似。

这让喻黯心中甚至于浮起一个莫大的猜测,墨玉和那人族皇帝,根本就是同一个人!

可是,可能吗?

这一夜,有很多人失眠。

人鱼族与巨鲸族交界的地方,海水中还飘荡着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韦融握着长枪,眉眼之间笼罩着一层大战之后的疲倦,但更多的却是坚毅。

今天又打了胜仗。

要不了多久,他就能将巨鲸族赶回老家去!

打赢了,殿下会高兴的吧?!

小岛上,

女儿被送到了人族皇帝那里。

虽然是喻星遥下的令,但是喻惊鸿百般揣摩之后,却觉得这应该是人族皇帝主动讨要。

毕竟,自己那侄女应该还没有蠢到让他和人族皇帝成为姻亲的地步。

心情好了,看什么都格外的顺眼。

喻惊鸿揽着姿容秀丽的侍女回了房。

最近坏事一件接一件的发生,自从贝家灭亡之后,王妃便对他横眉冷对。

儿子没有了再生便是,一切既然没有坏到绝处,他总能东山再起!

人族临时驻扎的地方,

朦胧的夜色中,在床上假寐的魏珏看着那轻手轻脚推开门的黑影,唇角不由勾了勾。

因为那黑影看轮廓是人鱼。

白日里那般雄赳赳气昂昂的离开,紧接着还塞给自己一个虚荣又骄横的女人,现在这是——后悔了?

魏珏其实也有些后悔。

他回忆起自己白日里失控制后又冷淡的样子,头一次觉得自己真不是东西!

人既然来了就好。

魏珏心中有了决定,以往面对师攸宁时左右支绌的心绪此刻变成了隐约的期待。

事情比想象中的更顺利,

喻星莹轻手轻脚的关上门,视线落在床幔处。

人鱼族生来便能于黑暗中视物,她透过床幔看着那端端正正躺着的人族最为尊贵的帝王,紧张的不能自已。

然而紧张的同时,喻星莹又兴奋的血液沸腾。

成败在此一举!

喻星莹虽然将她送到了这里,但用的却是与人族皇帝请教人族风物的理由。

谁知道明日或者后日,没准哪天喻星遥就改变了主意,又将她强行带回去了。

女人的直觉告诉他,自己那个如今高高在上的堂妹对眼前的人族帝王十分看重。

先下手为强,她已经跌倒过一次,绝不会有第二次!

才要掀开床幔,床上原本该沉睡的男人突然坐起,一把拽住了喻星莹的一只手腕。

他的声音低沉悦耳,似乎带着笑意:“知道错了?”

喻星莹吓了一跳,旋即又放松下来。

因为攥着她手腕的那只手,拇指在她腕部轻轻地摩挲一瞬。

这可不像是恼怒的样子。

“陛下想怎么罚,星莹都听你的。”喻星莹柔声道,并没有发现攥着自己手腕的那只手突然僵住。

她想要爬上床,却被一股不能抗拒的力量推了出去,直接摔在地上。

“陛下……”喻星莹惊疑不定,竟然还没有忘记维持自己娇弱的样子。

“来人!”魏珏喝道,声音中的寒意,似乎要冰冻整个屋子。

柳西扬来的很快,烛火被点亮,照映出狼狈跌坐在地上的人鱼女子,还有掀开一半的帷幔后,脸色阴沉的自家陛下。

“臣见过陛下。”柳西扬抱拳,心头打了个突。

他并不意外屋子中多了一个人。

这还是他放进去的呢,要不然喻星莹怎么可能这么顺利的摸到陛下的床边。

可是,原本是被翻红浪的好时候,陛下怎么看着不高兴?

“有刺客,你看不见吗?”魏珏咬牙,视线落在自己的右手上。

若不是躯体残缺之后不能再生长,这手他都不想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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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三十二章夜徘徊

第六百三十三章

喻星莹惊愕的看着曲膝坐于床上,丝毫不遮掩对自己的厌恶之意的俊美帝王。

刚刚他明明,难道是她的错觉?

被定性为刺客,这是多么严重的一件事?

他会杀了自己吗?

还是将她交给族中处置?

不管哪一样,喻星莹都确定不是如今的她所能承受的后果!

鬼使神差的,喻星莹突然觉得自己仿佛想通了某些关窍。

比如,喻星遥明明和自己不和,为什么这次却将她送来人族皇帝魏珏这里?

喻星遥是故意的,她陷害自己!

“陛下,不是我!”

喻星莹像抓住了救命稻草,委屈又怨愤的道:“是喻星遥!是她让我这么做的,都是她逼迫的!”

看到魏珏神情微凝,挥手让要拖自己出去的护卫停手,喻星莹明白自己赌对了。

“是吗?”魏珏下床,他裘衣松散墨发微乱,但身心挺拔自有威仪,淡声道:“她是怎么逼迫你的?将你捆起来送到孤王的床上?”

喻星莹将一切责任都推给喻星遥,冷不丁被这样讥诮的责问,心中一片慌乱,竟有些讷讷的蠢相露出。

扯谎毕竟是要看对象的。

魏珏明明眉宇间半点怒气都无,但不辨喜怒的样子却给人以莫大的压力,让喻星莹恨不能顺着砖缝就此消失。

能够在魏珏身边占据一席之地的,随便拉出来一个都是人中精英翘楚,喻星莹这短短的慌乱便已经泄露了她攀诬的内情。

柳西扬心中不屑,这位人鱼族五公主还真是又蠢又坏!

若不是皇女喻星遥早与陛下有协议,如今人族的大军都要打竟人鱼族老巢了,她有哪里有机会还养尊处优?

再者,如今两族议和,自己攀附过来被发现,老实承认还能有一线生机。

如今这算什么

若是被当做刺客,还是皇女喻星遥派来的刺客,一个不好两族便会翻脸。

人鱼族作为弱势的一方,能得着什么好?

“喻星遥?你平日里都是这么称呼族中皇女的?”魏珏心头不悦。

如今摄政王府败落了喻星莹还这般嚣张跋扈,那以前那些喻惊鸿把持人鱼族内政的时候,那丫头还不知挨了多少欺负!

喻星莹不解,不是在说此刻的事么,怎么又扯到喻星遥的称呼问题上?

看到喻星莹迷惘的眼神,魏珏知道自己又失态了。

面对与喻星遥有关的事,他的自制力总是不那么管用。

“带下去严加看管,明日让喻惊鸿亲自来领人!”魏珏漫不经心的吩咐。

爬床并不是什么值得宣扬的事,更何况还被人当场赶出去,这下家里岂不是成了全族的笑话?

人族皇帝长的好看,但这心却坏,这明摆着要让她丢个大脸!

喻星莹想要求饶,但魏珏身边的护卫见机极快,很快便将捂住嘴将人拖了出去。

柳西扬并未退出去,倒是问:“陛下,今夜若是再有来客,还要放进来么?”

是了,

跑进来个刺客后柳西扬还能如此淡定,不过是因为这是自家陛下早前吩咐过不要拦人。

魏珏静默,该等的人没有等到,倒是让不入流的坏了兴致。

片刻后,他展臂抬头,神色平淡的吩咐:“替孤王更衣。”

看来那丫头是真的生气了。

山不来就他,难道他还不能俯就一次?

柳西扬愣住,大开的房门卷进凉风,正是夜色深沉的时候。

这时候更衣?

他无端想起前些日子自家陛下有事没事的失踪几天,以及晚膳之后便闭门独处的过往。

黑夜有无数种可能,而自己这个护卫统领却像个留守家中望夫石一般的老妈子,忒也可叹!

不可腹诽归腹诽,柳西扬的动作却麻利。

习惯了自家陛下新近的画风,他连问都不问一句,自觉妥帖的很。

这一夜是无数人的不眠夜,但对师攸宁来说却是难得的安眠时候。

心头的两件大事,

关于宿主的,师攸宁如今已收入人鱼族大权,连带前世人鱼族在人族手中受重创的事都更改了,算得上一大成就。

关于魏珏的,她自打来到这个世界便孜孜不倦的努力,可惜魏珏的态度模棱两可的让人气急。

师攸宁倒不至于放弃,毕竟魏珏可是为她拼了命的,实际行动在那里放着不是,应该处于口是心非的阶段。

但是弓弦绷的太满了难免要断,她决定松一松心态,暂时将感情的事放一放。

总是剖白心迹,还不准偶尔傲娇一下么?

综上所述,师攸宁这一觉睡的便十分安稳。

其眉眼安详静谧的样子,直让大半夜齐整衣冠偷潜过来的魏珏气的肝疼。

魏珏心头冷哼。

说什么对自己矢志不渝,白日里才送了喻星莹那样不安分的到自己处,如今她还能睡这么沉,心情看起来不错么!

这念头才起,魏珏意思到自己竟深闺怨妇一般,倏然又将心绪收了回来。

气一气便罢,倒是又生出无奈来。

他坐在床边,泄愤般的,伸手点了点那睡着的少女白皙柔软的面颊。

唔,手感不错!

这样想着,魏珏探出的手指由一根变成了两根、三根,最后改戳为捏,捏了两回才作罢。

这样逗弄玩具似的动作,趴在房梁上的龙凤册简直没眼看。

它在叫醒自家主人和自己出去浪之间徘徊片刻便选择了后者。

反正主人又不会有危险,避免自己看到什么不该看的,躲远些才是!

许是受到了干扰,沉睡的少女将半压在身下的龙绡拽着从平躺转为侧身。

她面朝外,雪白裘衣里便掉出一枚玉佩。

玉佩半个手掌大,乌沉沉一片,摸上去却微有温意,是被体温焐热的。

魏珏将玉佩握在手掌之中,视线落在上头雕刻精细的龙纹上,仿佛连玉佩的温度都要一体吸纳了去。

人族不能长时间在水下生存,为着议和方便,两族如今都栖居在这座不大的岛屿上。

房间里嵌着夜明珠,光线柔和可以视物。

师攸宁睁开眼,看到的便是魏珏坐在自己床边的模样。

这人还是那日的银质面具,只是衣裳由冰蓝换成了玄色,更衬的露出面具的脸玉白唇勾人。

约莫是睡的早,师攸宁如今并没有困意,但是也不想和魏珏说话。

女子大抵如是,娇矜之意不知从何而起,却是不愿意轻易回转的。

她半睁的眼又阖上,装作睡意朦胧的样子转身面向里。

只着轻薄裘衣的肩头被一只手掌按住,魏珏低沉的嗓音带笑:“若是再不醒,孤王可要用自己的方式叫你起来了。”

他倒没有看到师攸宁睁眼又闭上,但一个人醒着和睡着时的修行力波动是不同的。

这其中的细微差别以魏珏的修为却是不难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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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三十三章 可消气

魏珏知道她是在装睡?

师攸宁转身,没好气的看过去:“深更半夜扰人清梦,陛下很闲?”

被床上的少女一双乌溜溜大眼看着,魏珏薄唇微勾,压低的嗓音撩人心弦:“还没有消气?”

“消气?有什么可生气的?”师攸宁将怀里的龙绡紧一紧,看上去漫不经心极了:”本殿困了,你自便!“

她抱着龙绡滚一滚便要翻身背对眼前的男人。

明明戴着面具,那张俊挺的脸被遮住了大半,可不论是唇瓣、下颌还是微微耸动的喉结,都似乎要勾的人热气上涌。

师攸宁恨恨的想,眼不见心不烦!

可是她到底没有成功的将自己想象之中冷傲的背影甩给魏珏。

师攸宁先是腰间一紧,随后下巴也被捏住,被迫的与魏珏面对面。

她的寝衣轻薄,人族的体温又普遍比人鱼族高很多,掐在腰间的手便似乎要灼到心底去。

师攸宁心尖微颤,不习惯的动了动腰:“你放开我!”

魏珏微微松了送力道,但放开却是不能,甚至拇指在眼前人寝衣软滑的料子上摩挲一瞬。

“待会儿再闹,有话问你。”他说。

师攸宁知道挣脱不开,在心里将努力提升修行力的念头又转了一圈,半好奇不好奇的问:“问什么?”

魏珏按下血液之中燥热的感觉,松开手让师攸宁坐起来:“你送了喻星莹过来。”

师攸宁心头一堵,下巴颏却扬了扬:“送了!胸大腰细屁股翘,长相又好看,你不喜欢?”

然而,魏珏的下一句话便让师攸宁瞪大了眼,恨恨道:”胡说,我没有!“

魏珏说的是:“半个时辰前她摸上了孤王的床,说是你逼迫的。“

“真的?”魏珏视线落在眼前气鼓鼓仿佛能吐两个泡泡的少女面上,眼底晕染着笑意,嗓音却还绷着怀疑的意思。

“当然是真的!”师攸宁气的恨不能锤床,半响又含混不清的抱怨道:”我还没有哼!“

魏珏耳尖,倾身往前正对少女气极偏向一边的脑袋:“你还没有什么?”

他心底隐约有答案,目光便比方才还幽暗,只这一切掩在银质面具下,并不会被人瞧见。

这样近的距离,两人的气息似乎都要纠缠在一起。

师攸宁不自在的往后挪了挪,努力摆出义正言辞的姿态:“两族和亲是大事,本殿还没有允许她竟然就敢放肆到如此地步,明日我便派人带她回来,好好教一教规矩!”

前世的时候喻星莹入了魏国皇宫,虽说魏珏不爱美色,喻星莹因此也并不得宠,但人鱼族公主的身份却极具便利。

便利到无数次欺辱陷害宿主,最终将人逼迫至死。

这一世,

师攸宁唇瓣微抿,她可不是宿主那样的好性子。

喻星莹敢陷害她,她就敢让喻星莹去暗牢醒一醒脑子!

让喻星莹和亲?

魏珏眼底的笑意微凝,待看眼前少女细白的牙咬着下唇,八成是琢磨着如何收拾喻星莹的时候,他又有了摇头失笑的冲动。

敏感的捕捉到魏珏唇角的笑意,师攸宁瞪他:“让喻星莹和亲,陛下很高兴?”

魏珏戳了戳少女的面颊:”这像什么样子,气鼓鼓的小蛤蟆?“

蛤蟆?

她——是蛤蟆?

师攸宁怀疑自己的耳朵坏掉了,更加不可置信的瞪视这着眼前即使带着面具,但依旧气度斐然的男人。

当然,瞪归瞪,她鼓起的面颊到底注意着的消了下去。

她瞪着他,魏珏反倒觉得心底软了一角。

他低声叹息一瞬,像是无奈又像是认命般的:“即使是气鼓鼓的小蛤蟆,也是这世上独一无二的,不知什么时候便住到孤王心里的小蛤蟆。”

师攸宁呆住,周围的一切似乎都虚化了去,只余这句话以及眼前的人在自己的眼前和耳边不停的放大。

她努力消化着魏珏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不会是自己想的那个样子吧?

难道自己做了个梦中梦,现在其实还没有醒?

魏珏点了点眼前人温软的花瓣唇,指尖的柔软**似乎一路传到了心里:“遥儿,给孤王两年的时间,好吗?”

师攸宁看他,等待接下来的话。

魏珏继续道:“两年的时间,孤王努力去扫平障碍,若是不成,孤王还护着你做人鱼族的女王,若是成了,女王和皇后一起做,可以吗?”

他知道她的骄傲和底线,并没有提妃子之类的那些话。

魏珏还记得吕延的苦口婆心,也知道帝都里以前那些是非的磨牙错节,但终究情不自禁。

师攸宁不知魏珏内里这许多考虑。

她被眼前峰回路转的走向惊了一跳,暗自懊恼早知道魏珏喜欢这个调调,那自己以前就不那么狗腿吧唧的。

哎,感觉错过了一个亿!

魏珏看她神色变幻不知神游到了哪里,也不打断和催促,只静默的看着她。

光明正大的那种看,不似以往只埋藏在心底想一想。

老实来说,虽然喻星莹今夜意图爬床的事让人厌恶,但魏珏却知道这事也不算坏到了极处。

在认错了人碰到喻星莹的那一刹,魏珏便知道自己栽了。

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不外如是。

自欺欺人的壁垒倏然破碎,他终于意识到若不是眼前人,旁的女人的靠近全都是气息污浊的侵染。

师攸宁最终点了头,那个两年之流的她没有放在心上。

两万五千里的长征都过来了,以后的那些小沟渠尽可以蔑视而过。

她捧着下颌点头:“好啊。”

看眼前少女眼眸弯弯眸光晶亮,魏珏也不由牵了唇。

他揉了揉她浓密柔滑的发丝,这是早便想做的。

师攸宁大方的将自己的头发捏一捆送上前:“拿去!”

魏珏却只低头在那发丝上一嗅,复又抬眸看她:“你还没有什么,嗯?”

师攸宁转转眼珠:“你在说什么?听不懂!”

话音落,她已经一头栽进了魏珏的胸口。

原来这人不知什么时候已揽紧了她的腰。

属于男人的深沉又傲岸,热烈又坚实的气息扑面而来,将师攸宁逼的无处可去。

她索性将脑袋贴在魏珏的胸口,还很自在的挪了个舒服的姿势。

头顶传来一声地笑,胸前震动亦传到了师攸宁的耳际。

“听不懂便罢,看孤王理解的对不对。”魏珏低语。

师攸宁仰头看他,下一瞬便唇瓣被压住。

魏珏不知什么时候已取了面具,俊眉修目尽在眼前。

他占据她的唇,辗转研磨最后深深探入,不容置疑又热烈难阻。

师攸宁呜咽出生,恍惚之中突然想,原来他最开始说的“先不要闹”是在这儿等着呢,失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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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三十四章每一次

师攸宁前半夜睡饱了觉,如今即使听了魏珏的话又老老规整的保持睡眠姿势,但一双晶亮的大眼半点睡意都不见。

魏珏原本是想将人哄睡了走的,可看这样子,哪怕是天亮了都走不脱。

四目相对,

师攸宁意识到,这似乎还是她头一次在如此静谧又平稳的情景下与魏珏相处。

她发现魏珏的瞳仁极黑眸光深沉,内敛又沉静,是那种极能安定人心的,山岳般可靠的气质。

然而可靠不等于容易接近。

在可靠之外,这人又另有一份矜傲尊贵难以侵犯的风姿。

魏珏任由师攸宁的目光从自己的面容上滑过,直到她手指按上他的鼻梁,又从鼻梁挪到眉骨的时候,他才将那只作乱的手握在掌心之中。

不同于以往被冒犯般的不悦,他不轻不重的捏了捏她绵软的手掌,把玩一般的看。

女子与男子不同,魏珏自然是知道的。

可是他以往心思并未放在此间关系上,如今打量掌心里软绵绵的手,发现这手白嫩又娇小,让人不由生出几分怜惜之意。

师攸宁腰背用力,将自己的脑袋挪到魏珏的腿上。

“还胡闹?”魏珏薄唇微绷,但却不是不悦的样子。

情难自禁,她靠的太近了。

见他落在自己面容的上目光,师攸宁捂住自己还带些**的唇:“睡不着,这样说话方便。”

魏珏黑沉沉的眸子晕出两分笑意。

笑意递到眼尾,他眼尾格外长一些的睫毛微颤,有一种难以描摹的既性·感又糅杂纯真的。

这一抹纯真是卸下心防的信号。

师攸宁蓦的想起以前听过的一种说法,每一个男人的心底都有那么一部分是男孩子样。

她心底浮现出一个缩小版的白嫩嫩可爱无敌的魏珏影像,不免有些可乐。

魏珏眸光幽暗手臂用力,将人一气儿抱在了自己腿上。

师攸宁猝不及防,竟还记得不能惊动外头巡守的人,只压抑的低呼一声。

“想知道什么?”魏珏护着她的腰免人掉下去,而后下颌在怀中人发顶轻轻蹭。

“什么都能问?”师攸宁抬眼看他。

魏珏捕获她目中流露的狡黠之意,顿了顿道:“什么都能问,不过回不回答却不一定。”

就知道是这样!

师攸宁知道他抱自己抱的稳当,会不小心掉下去的事想都没想过。

她两只手一左一右将魏珏的脸固定的只能与自己面对面,挺一挺腰以便两人能更好的对视:“那先说说,什么时候对我有不轨的念头的?”

魏珏轻笑一声,嗓音低低的,好听的过分。

师攸宁目光落在他因笑意而微耸动的喉结上,觉得手指有点痒痒,然后便很顺从自己心意的用指尖戳了戳那处。

魏珏这次没有抓住她的手腕,只脊线不由自主的绷直,嗓音微哑:“每一次。”

什么?

师攸宁起初有些不明白,后来便是不信,毕竟每一次里也是包括第一次的吧。

那次她可险些被他压成个人鱼圈,哪里有一丝一毫的留情。

恋人之间多的是心意相通之时,更何况魏珏这样领悟力出众的。

他不紧不慢的道:”是每一次,包括孤王沐浴后某人看呆了的那次。“

“那你还"师攸宁唇角勾起的弧度压都压不住,但却以瞪大的眼控诉他那时的粗暴。

毕竟都被打出原形了

她这小得意的,嗔怪又骄傲的样儿,让魏珏心底结结实实的软了一瞬。

“孤王登基以来遇刺十三次,如今还在这世上的,唯有你一人。”他无奈又庆幸。

那还真是挺留情的了,师攸宁做受宠若惊状。

魏珏指腹轻压怀中人微张的唇,他还记得那上头甜蜜柔软的滋味。

然后,似乎还有些不够

“问问题是要报酬,明白吗?”魏珏道,说话间手指微探,就势又点了点唇瓣往里那一处淡粉的小舌。

夜半用玉佩忽通消息的时候,她对族中事有不解的烦恼时总会无意识的咬一咬下唇,间或露一点舌尖,常让他说不知从何说,如今倒得偿夙愿。

感觉自己被**了

师攸宁呆住,下一刻魏珏低头,用比方才还霸道强势的样堵住了唇。

有点疼,但也不是特别疼,激烈的灼热的,让人血液都要燃烧起来。

她拦住他的脖颈,亦任由魏珏一只手在她脑后撑着,免得压太狠将她腰折过去。

收取报酬的感觉很不错。

魏珏望着眼前少女变的水润的眼,颇有兴致的道:“还要问什么?”

师攸宁抿了抿唇,感觉又木又麻,肯定肿了,她想。

只是第二个问题,她还真要问不可。

算了,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她问:“为什么是两年?”

这个问题要扩展的东西可多,不仅仅是为什么两年,而是用这两年做什么。

在师攸宁接收的记忆之中,魏珏在大魏可算得上是一言九鼎乾纲独断,有什么事能阻碍他的决定

她一面欣喜今夜的峰回路转,但同时也不想自己被蒙在鼓里。

魏珏沉吟不语。

他曾经思考和计划过自己会过什么样的日子。

这个计划之中关于成亲的那部分,皇后和后宫诸人的面目都是模糊的,是谁没什么不同。

若是非要计较,那便是皇后的家室人品以及手段都要过得去。

他给她关于皇后的尊荣体面,她为他养育子嗣管理妃嫔,虽然是夫妻但却先是君臣。

君臣之间没有一问一答,只有吩咐与听命。

可是,命运在不经意的时候拐了个弯。

以前面目模糊的伴侣突然填进来一个鲜活的生命,搅乱一池春水,也让他不由之主的更改了计划。

“不想说便算了!”师攸宁不愿破坏如今的气氛。

她又不是什么手无缚鸡之力的闺阁小姐,身后有偌大一个人鱼族听候差遣,什么消息探听不出来。

“不是。”魏珏握着她的手递到唇前一吻:“在想怎么告诉你要顺畅一些。”

他眉头微敛,是认真思考的样子。

若是别的女子,魏珏绝不肯费这个心,他足够将所有人庇护在自己的羽翼下,不论是做君王还是做丈夫。

可是她不一样。

眼前人是可以携手并进的人,是他百般考虑与自制也无法抵抗的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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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三十五章 好姑娘

这样啊,

师攸宁凑到魏珏唇角亲了亲,安安静静的等他梳理事情的来龙去脉。

魏珏低头看她,觉得心头柔软异常,提起往事也没有想象之中的那般艰难。

“我是在冷宫里出生的,下雪的时候。”他低头亲了亲怀中人软绒绒的发顶,并没有用平日里”孤王“的自称。

师攸宁惊诧的看他,魏珏的眼像沉在湖水之中的黑玉,透着回忆往事的悠远,又带着淡淡的怅然。

她有些心疼他,冷宫那地方便是成年人都受不了,更何况出生在冬天的小孩子。

“没那么糟糕。”魏珏垂眸看她,将那担心收入眼底,心头本就不多的阴郁彻底消散:“那时候父皇子嗣不丰,在前朝臣子的坚持下我很快便被其他妃嫔收养了,后来母后又恢复了位份。”

魏珏没有说的是,若是寄人篱下的皇子没了亲娘,收养他的妃子还可能尽心。

可是他亲母尚在,那妃子便撒手掌柜一般只管魏珏不会夭折便是,旁的却从不多插手。

那几年,他不知受了多少太监宫女暗地里的疏忽怠慢。

不过,魏珏提起冷宫的过往倒不是为了博同情,而是引出另一个人。

“母妃本是皇后之尊,皇后被罚入冷宫是前所未有的事,只因为她当时惩罚了父皇的一个妃子。”魏珏眉峰微蹙:“那个妃子不止祸乱后宫,更将前朝搅的不安宁。”

师攸宁知道魏珏不会无缘无故的提起什么妃子,她想起他身边臣子吕延对自己的警惕和防备。

那样的戒备,便是为敌也太过了些。

师攸宁心底隐约有一个猜测:“那个妃子和我一样?”

魏珏微颔首随后又轻轻摇头,长而直的睫毛随着垂眸在眼底刷下两片阴影:“那个妃子出自人鱼族,不过你是你她是她,不一样。”

师攸宁明白了,这是人鱼族不知哪一个前辈早在魏宫之中搅风搅雨,直接给她挖了个大坑。

她烦恼的叹口气。

前车之鉴这话可不是说着完的,魏珏没准还说的含蓄了。

那个做了妃子的人鱼能将怀孕的皇后逼到冷宫,甚至插手前朝的事,能耐的不止一点两点,而魏国帝都对人鱼的戒备和厌恶可想而知。

看怀中小姑娘蔫下来,魏珏有些心疼又有些好笑。

他眉棱微挑,既悍然又霸气:“怎么,这就害怕了?”

“怎么可能?”师攸宁拔高声音而后做贼般的往门口看了眼,压低了声音但气势却未削弱:“人鱼族的事我都能整治的妥妥帖帖,帝都有什么可怕的,再说了,不是还有你呢吗?”

“好姑娘。”魏珏赞许的拍了拍她的脑袋:“有孤王在,任谁都欺负不了你。”

翌日,

喻惊鸿听到传唤兴冲冲的来到魏珏处,脑海里已迫不及待的勾划了日后喻星莹受魏珏的宠幸,而他这个父亲更重新在人鱼族扬眉吐气的样子。

不过好梦易碎,也怪那传话的人族护卫传话传的简洁,以至于喻惊鸿将灰头土脸的喻星莹领出来后还有些回不过神。

喻星莹不耐烦喻惊鸿一个劲的追问自己在魏珏处经历的细节,瞅了个空闷头逃走。

她回到住的地方,又被王妃贝依丹拦住了。

“星莹,你昨夜做什么去了?”贝依丹瘦了很多,看到女儿时灰败的目光才亮起来。

“没干什么,这里呆着憋闷,下海了!”喻星莹含糊道,脸色硬邦邦的。

知女莫若母,贝依丹看女儿这样子便知是受了气。

而摄政王府如今虽然败落了但皇族的身份还在,能让喻星莹心情坏成这样子的情况并不难猜。

贝依丹柔声劝道:“星莹啊,你不要再与皇女殿下置气了,你们虽然是姐妹但如今身份有别,总还是要在她治下过活的"

“我和喻星遥置气?明明是那个贱人算计我!”喻星莹冷眼看着贝依丹。

眼前的母亲早已不是不久前华服美容的摄政王夫人,苍老又颓然,像是在预示着她将来的结局一般。

她说不清是心酸还是悲愤,大声吼道:“若是舅舅还在,喻星遥敢这么欺负我?都是你没用!”

看着女儿飞速离去,贝依丹颤抖着收回伸出去拉人的手臂,眉眼又恢复了那副灰败的样子。

“还说谁在这里大声喧哗呢,原来是王妃呀!”面容娇媚的女人鱼腰肢轻扭神情得意,往喻星莹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

贝依丹冷眼看着眼前的人鱼女子:“平灵,谁允许你来这里的?“

摄政王府虽然降成了安王府,但规矩框架还在那里。

有些地方没有主子的允许下头人是不准随意闯的,即使这里只是贝依丹一家在岛上暂时落脚的地方。

平灵眼波轻荡,丝毫不畏惧贝依丹的身份,兀自道“:“五公主也是,这么大的人了还如此风风火火,回头奴婢让王爷好好管教管教,免得再惹王妃生气!“

若是以前的王妃,内有王爷的宠爱和两个子女傍身,外头有贝家作为后盾,平灵一个小小的奴婢哪里敢如此放肆。

可是她原是贝依丹的奴婢,最知道贝依丹如今与王爷已经闹翻。

而贝家都被夷为平地,贝依丹如今是罪臣之女,还不如她这个身家清白的奴婢呢。

更何况,平灵摸了摸自己的小腹,等将来这里有了王爷的种,王府不要说她哪里去不得了,便是主也做得!

“混账东西,公主的事是你能插嘴的?”贝依丹气的浑身发抖,一巴掌将平灵扫在地上。

她是地境初期修为,平灵这等天赋平平的哪里是对手。

平灵吓了一跳,很快咬牙站起来:“公主?王妃自身难保,公主又算什么东西?”

此地无人,平灵再无忌惮,素日压在心底的鄙夷的郁怒毫不遮掩的发泄出来。

“你什么意思?”贝依丹问。

她这些年养尊处优何曾受过什么侮辱,上前一步狠戾的掐住的平灵的脖子。

平灵挣不脱,终于收敛了放肆的样子,说出的话却恶意满满:“奴婢也是好心,贝家家主的死,王妃真以为是自尽么?”

“你什么意思?”贝依丹心头骤缩,兄长这些年对她予取予求从无二话,知道人去了,她夜里不知哭了几回。

平灵趁贝依丹精神恍惚挣脱了束缚,站的远远的道:“我堂弟是驻地护卫队的,查抄贝家家产的时候恰好见过王妃兄长的尸体。”

贝依山恶狠狠的瞪着平灵:“你想说什么?”

平灵轻飘飘的道:“贝依山背后中刀,听说当时咱们王爷恰好在场,您说巧不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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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三十六章逼急了

是夜,

“殿下,安王处有异样。”喻黯对师攸宁禀报道。

师攸宁放下手中的公文站起身,一边活动酸痛的手臂一边沉吟着道:“说说看。”

虽然摄政王府倒了,但父王当年身亡的仇还没报呢。

她前些日子就吩咐喻黯让暗牢中得用的人看紧喻惊鸿一家,想不到这么快便有消息了。

喻黯回禀的正是不久前平灵与安王妃贝依丹起争执的事。

不仅仅如此,这事还有下文。

贝依丹不久后又与回府的喻惊鸿大吵一架,现如今已被禁足在府中不得外出。

师攸宁倒还真想象不出贝依丹被禁足的落魄样子。

没办法,她对贝依丹印象最深的便是前世在离火谷上刻毒咒骂宿主,以及今生初见在得知自己没有救出喻骏后的倒打一耙。

“还有事?”师攸宁将贝依丹的影像没所谓的丢去脑后,倒注意到喻黯神色间的犹疑。

自从韦融出征巨鲸族后,喻黯便请求调回她身边。

师攸宁很珍惜喻黯这个忠诚又得力的属下,心中早拟定了等议和的事后她亲政了,便将喻黯放出去做事,总能在族中谋一个更好的前程。

他做侍卫统领,实在是大材小用。

喻黯看到少女沉静又恬淡的目光,心中却升起无尽的疼惜。

他最知道殿下在王上过世后受了多少委屈。

如今昔日温柔轻灵的少女已经有了上位者成熟冷静的风姿,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可是为什么坏事还总是要找上门来,这不公平!

“是有不好的消息?”师攸宁缓声问。

她注意道喻黯眉宇间的郁结,还有不由自主握紧的双手,宽慰他道:“有本殿在,天塌不下来,知道吗?”

“殿下,属下的人听到了一些喻惊鸿与贝依丹争执的内容,”喻黯视线落在地面上,尽量平静的道:“贝依丹对喻惊鸿说若是逼急了她,便将当年先王的死因捅出去!”

出乎喻黯的意料,眼前的少女虽然面色冷冽了许多但神色却并不见惊讶和震动,就像是早就知道先王的死有蹊跷一般。

“逼急了?”师攸宁低声重复贝依丹说过的话,很快展了眉角:“喻黯,既然二叔如今喜爱美色,本殿这个做侄女的焉能不成全他,这事你去办,务必遮掩严实了。”

“殿下的意思?”喻黯心中有了猜测,神情振奋起来。

不说先王是眼前人的父亲,便是就他自己而言都是先王一手提拔的,这样的知遇之恩怎能不报?

师攸宁冷然一笑:“贝依丹不是想被逼急么,本殿给她这个机会!”

喻黯心头一凛,抱拳道:“属下明白!”

不提起的时候还好,如今陡然再一次实实在在证实了先王去世的原因,接收了宿主记忆和情感的师攸宁心头也闷闷的。

记忆中前一代人鱼王是个外柔内刚的人,生的又温雅出众,对族中人宽和厚道,对外敌却强硬悍然。

如今七八年过去,怀缅他的族人还很多。

这仇一定得报,她在心中发誓道。

“殿下,你不要太过伤心,先王看到殿下如今的样子,一定会十分欣慰的。”喻黯临出去前忍不住安慰道。

师攸宁看到清隽青年目中的担忧,心头一暖,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怅然的心情升起来容易消解却难,师攸宁脑海中充斥着许多旧事,全是宿主的记忆。

记忆里父王与母后的恩爱缱绻的画面,父王带着宿主偷偷去远海遨游的快乐,还有素来柔婉的母后在父王去世后的相思成疾

师攸宁没有压制这些记忆

她如今既是自己也是喻星遥,不论是伤痛仇恨还是缅怀都是应当的。

正神思不属间,头顶蓦的一沉,视线里也落下一片玄色衣角。

师攸宁抬头看,熟悉的银色面具映入眼帘。

是魏珏。

原来她不知不觉中竟已经坐在了屋里隔断书案与寝房的台阶上,头顶那一沉是魏珏手掌包着她脑袋轻按了按。

魏珏是看喻黯离去才悄然潜入的。

以前他断然做不出这样的事。

可是既然挑明了心意,原本的喜欢和惦念便怎么都压制不住,连玉佩的沟通都嫌太过粗陋,非得亲自来说几句话不可。

魏珏原本还憋了些许内伤。

如今这夜深人静的,那喻黯竟还在眼前人房内逗留,怎么都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

可是进屋之后看到自己惦念的少女抱膝呆坐在台阶上,小小一团可怜巴巴,他心头便猛的一突,哪里顾得上喻黯的事。

“发生什么事了?”魏珏原本准备将坐在台阶上的少女抱起来,顿了顿又陪她一起坐了。

师攸宁偏头,噗嗤笑了出来。

魏珏生的高大,可台阶不过半扎高。

他这样肩宽腿长的,不高的台阶哪里经受的起,再加上大抵绝少做出坐在地上这样的粗鲁之举,看上去不免有几分窘迫。

见她笑自己,魏珏也不恼,原本提着的心倒放下了些许,做大方状拍了拍靠近师攸宁一边的膝头。

师攸宁挪了挪身体趴在他膝盖上,长长的叹了口气,但原本闷闷的心情却拨云见日般的好了起来。

“族里出事了?”魏珏问。

他嗓音低沉却有力,无端便让人觉得安心和信赖。

师攸宁能这般游刃有余的掌握住人鱼族的情况,有一半要归功于魏珏在背后的指点。

这样的对话过去在两人之间也发生过无数回,很能安定人心。

除却将从龙凤册笃定知道喻惊鸿暗算父王的事改成自己的猜测,其他的事师攸宁对魏珏都据实以告。

魏珏倒真不知前一代人鱼王的身故后头还有这样的隐情。

趴在自己膝前的少女看上去乖巧极了,他轻而易举的便可想象她失去父母又被喻惊鸿防备和压制的过往是何等辛苦。

几乎是刹那,魏珏便对喻惊鸿便升腾起了杀意,甚至后悔之前对喻星莹的轻拿轻放。

万般波澜只在心头起伏,魏珏最终只环住身边少女稍显瘦削的肩头,沉声道:“人族大胜,两族议和还缺个人质,孤王看喻惊鸿便很合适,若是你想,可将他们一家都送往帝都。”

至于这人质路上出现些水土不服还是旁的什么遭遇,那便是命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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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三十七章 开窍了

师攸宁最终没有接受魏珏的提议。

她摇头道:“喻惊鸿害了父王的事我如今已有了眉目,日后定然会让他当着全族的面谢罪,仅仅做人质太便宜他了!”

魏珏颔首,毫不意外的样子:”你决定就好。“

“你知道我会拒绝?”师攸宁看他。

魏珏殷红薄唇微勾,眼眸深望眼前的少女:“重要吗?遇到事情的时候知道寻孤王想法子,这样很好。”

师攸宁顿了顿,轻声道:“魏珏,你这样也很好。”

她明白他的意思,若是自己拿不下的事自有他处理,保管高枕无忧。

以前明明是那般高岭之花一般不可采撷的人物,一旦落入凡尘,竟是意想不到的护短和妥帖。

师攸宁很喜欢他这般护着她。

两族议和的事统共进行了三月有余,结束于夏日的一个傍晚。

师攸宁目送人族军船远去,心道半年的时间足够她将人鱼族的事料理清楚,到时候两人再相聚,分别的时间倒不算太长。

“殿下,曲老将军那里"喻黯低声禀道。

“外公病了?什么时候的事?”师攸宁匆匆赶回族中驻地,路上一颗心七上八下的。

前世的时候外公积劳成疾去世,临死前表兄曲云深已经战死,当真是白发人送黑发人,说不尽的凄凉苦楚。

这一世曲表兄还活的好好的,自己也代替宿主保住了人鱼族的根基,外公怎么还会

"一个月前生的病,曲老将军怕自己重病的消息传出去后给人族可乘之机,让族中议和的时候吃亏,所以一直封锁着消息。“喻黯解释道:“方才曲少将军遣人来,说老将军吐血了,这才"

师攸宁赶到曲府的时候,正看到端着药盅的表兄曲云深。

曲云深看到师攸宁一脸担忧,将半空的药盅递给护卫,迎上来道:”遥遥,外公病情有缓,你不要着急。“

几个时辰前曲老将军面色灰白咳血不止,病情看上去的确凶险极了。

曲云深知道祖父最放心不下的便是师攸宁这个外孙女,又猜度人族如今差不多已经离去,这才遣了人匆忙报信。

可是不幸之中的万幸,曲老将军因吐血而修行力翻腾,竟意外将原本多年暗伤阻塞经脉之地冲开了一多半,算得上因祸得福。

表兄妹两个一同进屋,

师攸宁一眼看到半躺在榻上,比上次见面消瘦了不少的曲老将军,眼框一下子酸了。

曲老将军早听到伺候的奴婢回禀说皇女殿下到了,眼珠子眼巴巴盯着门口的方向。

“遥遥来了,嘿呀,乖外孙,快来外公这里,外头的事都办完了吗?”

看到师攸宁,老人家欢喜的招手,只嗓音嘶哑中带着颤,听着让人心酸。

师攸宁目光触及外公枯瘦的手腕,强忍着泪花快步走到老人家面前:“外公,议和的事进行的很顺当,后续还有人鱼族不得侵犯人族的法典要商议出来,还有与人族互通有无的海岛和港口,这些都需要您指点着进行呢"

"顺利就好!外公这把老骨头,还要你们年轻人“曲老将军的话最终止在外孙女水汪汪的目光前:”好好好,外公答应你还不成么,这么大的人了,再抹泪岂不叫人笑话?“

师攸宁又哭又笑,泪珠子化成的珍珠砸在地上发出脆声:“外公和表兄又不是外人,你们才不会笑话我呢!”

曲云深只觉被跪坐在床边的少女娇软的话砸在心头,轻柔的安慰道:“遥遥说的是,没人会笑话你,医士已经来看过了,外公的病大有好转,你放心吧。”

“就是就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嘛!”曲老将军附和道,目光从眼前的外孙女挪到床尾的孙子,脑海中陡然升起个念头来。

他心道遥遥看上去还没有开窍,自己先问问云深的意思。

两个小娃娃都是心头宝,要是凑一堆互相照看,自己百年之后也能放心的去了。

曲老将军到底年迈,如今又是病重之身,劳累不得。

师攸宁很快便安抚外公重新躺下修养身息,出了屋后又召了看病的医士问清楚了老人家病情的详细情况,这才安心的离去。

虽说对外公的病到底放下几分心来,但师攸宁到底心有余悸。

若是此番外公没有挺过来,那她岂不是要遗憾终生。

师攸宁暗道自己这段时间要往曲府来的勤一些,非将外公照料的健健康康才是。

曲老将军到底还有些体热,睡的也不大踏实,半睡半醒间察觉屋里头进了人。

他眼皮微撩,看到轻手轻脚进来的人眉目清朗英姿勃发,正是亲孙子曲云深。

这小子自小性子便沉静内敛,难得看到他这偷偷摸摸的模样。

这是闹哪一出?

曲老将军觉得有意思的紧,愈发放稳了呼吸装成熟睡的样子。

眼睛半闭半阖之际,他看到外孙目光在地面仔细琼巡,最终在床头的地面上捡了几粒物什。

曲云深将那几个小东西珍而重之的放在贴身的荷包中后才离去。

“这小子,原来早便开窍了!”曲老将军低声笑骂一句,这才再躺下睡过去却是睡实在了。

曲云深小心翼翼的放在荷包里的东西是几粒银光湛然的,圆滚滚的珍珠。

自从人鱼与人鱼族议和之后,师攸宁这个皇女是真正的大权在握。

当然她并没有将手里的权利死死的抱在怀中,而是充分将曲、韦、木三大家族调动起来,支使他们完成族中事物。

这样下来,师攸宁倒比之前还要清闲,不单隔一两日便去外公处凑趣,修为更是突飞猛进。

因为有人族与人鱼族的协议在,陆陆续续又有不少的人鱼族被放归大海与家人团聚,族内一片欣欣向荣之色。

在这一片繁荣欢喜境地之中,师攸宁让喻黯重点关注的喻惊鸿府上也闹腾的厉害。

不过,这个闹腾的厉害特指她的便宜二叔喻惊鸿如今府中彩旗飘飘,在美色上当真是一骑绝尘,好似以往与王妃贝依丹恩爱十数年的光阴都是作假一般。

师攸宁不单让喻黯暗中送了喻惊鸿许多十分有上进心的美人,自己更是隔三差五的赐下美人去,对外只说犒赏喻惊鸿这个二叔作为摄政王多年的辛苦。

【作者题外话】:今天是两更的慢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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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三十八章 不差你

“殿下,安王对您的赏赐感激涕零,看那几个美人看的目不转睛,浑似似着迷不已。“喻黯对师攸宁禀告道。

他原本想说喻惊鸿似色中饿鬼一般直勾勾盯着殿下赐下去的美人,到底及时刹住了口。

眼前的少女虽然于族中事上运筹帷幄的,但到底还是个年轻的姑娘,他万不能唐突了她。

“本殿这二叔如今倒知道韬光养晦了,可惜太迟了些。”师攸宁嗤笑一声,又问道:“贝依丹那里呢?”

”安王府如今添了不少人口,那些美人许多又都不是省油的灯,并不将娘家贝氏已经覆灭的安王妃放在眼中,双方起了很多冲突,如今安王妃十分暴躁易怒,对安王更是恨之入骨。“喻黯回禀道。

师攸宁长舒一口气:”好事情,继续盯着。“

倏忽间又一月有余,

夜半,殿门紧闭,

墨玉盘龙佩静静的悬在师攸宁寝殿内的几案上,那一头联通的自然是三日前才到帝都的魏珏。

魏珏就着殿内手臂粗的烛火批阅奏折,那一头清绝灵动的少女正盘膝修行。

御驾亲征凯旋而归,八成的折子里都是一片歌功颂德之声,他看了几本便觉厌烦,目光不由投注到玉佩投影过来的,闭目抿唇的少女身上。

这样看了许久之后,魏帝陛下才收回目光,沉下心继续公事。

人鱼族,安王府,

“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这事由不得你!”喻惊鸿强硬的看着一脸不逊的女儿。

喻星莹咬牙道:”父王难道忘记了,曲家从始至终都向着喻星遥!我如今算哪个牌面上的人物,曲云深怎么会瞧得上?“

喻惊鸿恼怒于女儿的顶嘴,片刻后阴沉沉道:“瞧不上又如何,你只要搅合进去了,喻星遥难保不会对曲云深有芥蒂"

“女儿去也可以,只是女儿有一个条件,"

喻星莹恨恨道:”母妃到底是父王的发妻,敢冒犯她的那些贱人,我要她们死!“

“放肆!”喻惊鸿腾的站起。

在喻星莹愤恨的目光中,他又缓缓坐了回去,妥协道:“外头来的你尽可以处置,皇女府送来的不准动,否则喻星遥借此发难怎么办?“

“平灵呢?”喻星莹想起那个凭借肚子里的贱种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的奴婢,恨不能将其抽筋剥皮。

可惜现在人族已不能买卖人鱼,否则将那贱人卖去人族百般磋磨才能消气,她阴郁的想。

“星莹,平灵肚子里的也是你的弟弟。”喻惊鸿这些日子因担惊受怕而布满血丝的眼凶狠的瞪起。

他知道自己这个女儿一向胆大妄为,威胁道:”你敢动她,便不要做本王的女儿了。“

喻星莹摔门而去,离开书房后冷声道:”一个贱人,一个贱种,你看我敢不敢!"

议和之后的第十日,师攸宁登上王位的日子便定了下来,是在三个月后。

如今已过去一个半月,还有四十余日便是正日子,整个人鱼族驻地都透着一股忙碌又喜庆的气氛。

师攸宁去曲府探望外公,在距离曲府不远的地方看到了两个熟悉的身影。

“殿下,那是曲少将军与”喻黯身影渐低下去。

“喻星莹,倒是有些日子不见本殿这五姐了。”师攸宁并没有像喻黯担忧的那般不悦,反倒兴致盎然:“她怎么蹦跶出来,瞧瞧去!“

“五公主,你逾矩了。”曲云深冷淡的看着喻星莹。

他素来看不上喻星莹飞扬跋扈的样子,更不要说她在自己镇守边境时几次为难遥遥。

“曲将军好歹也是人鱼族数一数二的俊杰,怎么学得人族一身的酸腐味!”喻星莹眼波妩媚。

曲云深不语,退后一步避开喻星莹的贴近。

喻星莹不悦的顿了顿,复又笑道:“我钦慕你,爱屋及乌的关切曲老将军的病情,如今不过是探病,你竟真的要狠心将本公主拒之门外么?”

面上带着笑,喻星莹心底却又是不甘又是愤恨。

想自己堂堂公主之尊,身份尊贵容颜出众,愿意为她赴汤蹈火的人鱼不知有多少。

可为什么不论是曲云深还是韦融,竟从头至尾都对她不假辞色!

“五公主的好意本将军心领了,只是你打扮的这般妖娆妩媚实在不是探病的样子,还是请回吧!”曲云深料定喻星莹不怀好意,哪里肯让她登门。

“本公主若是不走呢?”喻星莹冷下脸:“你到底是本公主不敬,还是如今曲府势大所以藐视皇族?”

“你若是不走,那本殿差人送你一程,如何?”似凝冰雪的嗓音从喻星莹背后传出。

喻星莹心头一跳,缓慢转身:”喻星遥?!“

“遥遥,你来了。”曲云深冷淡的面容浮起春风化雨般的笑意。

“五公主,你逾越了!”喻黯冷声提醒道。

喻星莹脸色一白,屈辱的道:”见过皇女殿下。“

什么逾越,喻星遥分明就是给自己脸色看,否则为什么曲云深可以唤的那般亲近!

这些话若是以往喻星莹早便嚷嚷出来了。

可是吃亏许多回,她如今心底里潜意识便觉得冒犯了喻星遥自己一定会吃亏,哪里敢造次。

“曲表兄藐视皇族本殿没看见,倒是你如今咄咄逼人在前,如今不甘不愿在后,难不成是藐视本殿?”师攸宁冷声道。

喻星遥不吭声,只扭脸看向一旁,似乎受了多大的委屈似的。

“几日不见,五姐的脾气是越发大了。”师攸宁笑道,只是眼中并无半点笑意。

以她今时今日的权柄,与喻星莹做口舌之争倒落了下乘,只淡淡道:“行刺的事才过去不久,你如今这公主的威风倒挺足,倒是提醒本殿了,皇室的公主不差皇姐这一个,你说是吗?”

喻星莹心中有不好的预感,死死盯着师攸宁道:“喻星遥,你什么意思?”

师攸宁却再不理会她,对曲云深笑道:“表兄,外公今日怎么样,药吃过了吗?”

被忽视的愤怒以及师攸宁话中的深意让喻星莹不安。

她想要拽着师攸宁问这个清楚,喻黯眼风一扫,早有机警的人鱼精卫将其拦住拖到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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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三十九章 成婚事

曲云深与师攸宁并肩而行,想起方才府门前喻星莹被斥责的一幕,不由问道:”遥遥是要废了喻星莹的公主之位?“

师攸宁烦恼的皱了皱眉心:“是有这个念头,从小到大喻星莹不知对我动了多少坏心思,如今还动不动抬出公主的位份,太让人着恼!”

虽然仅仅过去了一年多,但师攸宁往来纠葛的都是像喻惊鸿、韦向海这样的族中权位极盛的人,不知不觉中便有了别样的威严气度。

眼下在外公家里,在曲云深这个亲近的表兄面前,她倒罕见的露出了女儿家娇憨的一面。

“傻丫头,便是喻惊鸿来了也不能强闯曲家的门,更何况喻星莹,放宽心些。”曲云深柔声道,心头不由涌上一层甜意。

他哪里不明白这是眼前的少女护着曲府上下。

毕竟单凭喻星莹过去做的那些事便是死罪都不为过,可是遥遥却都不曾动手,不过是不屑罢了。

如今只因为几句争执便要废了喻星莹的公主之位,说到底还是护短的缘故。

“外公正在养病呢,便是惊扰了也不成!”师攸宁笑道,昂起的面容眉目如画。

曲云深摇头失笑:“都依你。”

曲老将军如今已经能下地行走,只是因着曲云深日日看的紧,只能憋屈着在院子里来回溜达两圈,出府是万万不能的。

看到师攸宁来了,他挥手将曲云深撵走,絮絮叨叨的笑骂道:“臭小子,竟敢将老头子我当手下的军士一般管,忒也烦人!”

曲云深无奈的一展眉,眼中却是纵容之意,对师攸宁道:“外公的药今日该换新的了,我去看着些。”

师攸宁点头:“表兄你去忙,外公这里有我呢。”

曲老将军赶苍蝇一般将满院子的人都撵走,又拉着外孙女坐了,问起亲政之事的准备。

师攸宁事无巨细的解释了一番,又说让外公好好养病,等到了正日子才能康健的出席称王的典礼。

“坐上王位就是大姑娘了。”

曲老将军似欣慰又似喟叹的闭了闭眼,回忆道:“你娘亲就是在你这个年纪嫁给你父王的,如今一想似乎还是昨天的事。”

“娘亲和父王在天上看着呢,知道外祖父您健健康康,还知道我如今过的好,一定会开心的。”师攸宁安慰道。

“说的是。”曲老将军拍拍外孙女的手:“亲政了之后婚事也该操持起来了,有中意的人选没有?”

“呃?”师攸宁觉得外公的话题转的有些生猛,她一时都有些回不过神。

“傻孩子!”曲老将军摇头失笑。

他是武将出身,脾气直爽的很,当下便道:“你觉得你表兄怎么样?”

门外,手中端着药盅的曲云深推门的手顿住。

他从来都沉静端方,但此刻却觉耳热,视线落在药盅飘渺升腾的热气上,心神却被门里的人牵住。

“外公,我还小呢,成婚的事过几年再说不迟。”师攸宁连忙道。

虽然不知道表兄未来会被哪个姑娘拿下,但那般风光霁月的表兄,她实在是生不出觊觎之心,似乎念头略歪一点都是对人的亵渎。

“还小?”曲老将军一拍大腿:“你娘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你都满地跑了!你不着急外公急,外公这把岁数了还硬梗着脖子喘气,不就是盼望着有朝一日能抱上重孙!”

外公刚才不是还说娘像她这么大的时候才成亲么,怎地又说自己都满地跑了,难不成是先上车后……

对上外孙女狐疑的眼神,曲老将军咳了一声又催促道:“你表兄是个闷葫芦,你怎么想的?”

师攸宁拖着曲老将军的手左摇右晃:“外公啊,我从来都将表兄当做亲兄长的看的,兄妹怎么能成婚,想一想都奇怪,是不是?”

房门外,曲云深方才涌上耳根的热意顷刻间退了下去。

原来竟然只是兄长么。

他端着药盅折身退后到游廊的拐角,而后又不紧不慢的再折返回来,屈指敲了敲房门后才推门进去,嗓音一如往常般温润:“祖父,该喝药了。”

曲老将军看到孙子平静入水的面容,心底却是疼惜的叹了口气。

这孩子往日往日里伺候他吃药不曾敲过门,八成是将方才房里的话听着了。

成不了夫妻到底还有表兄妹的情分在,他这个老头子撮合这一把便罢,各人有各人的缘法。

探病完了,照例是曲云深送师攸宁出府。

“喻统领,本将军有些话对殿下说。”曲云深对喻黯道。

喻黯点点头,连带身后的人鱼精卫们都放缓了脚步隔了十几步吊着。

“遥遥,你如今可是有了钟情的人?”曲云深对师攸宁道,面容和煦一如往常,只他自个知道这话问出来夹杂着多少的执念。

“表兄,你……你都听到了?”师攸宁有些不好意思,又生出些歉疚。

平心而论,曲表兄是比韦融还要更胜一筹的人,可是她对他只有亲人般的濡慕,却生不出男女之情。

倒是魏珏,如今也不知在做什么。

曲云深微颔首,看到眼前少女一闪而逝的恍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是极有风度的人,难过只在瞳仁处一晃便又深埋在心底,清浅一笑道:“这是不好意思了?回头将那人领来让表兄把把关,非得让他拿出十足的诚意来不可。”

师攸宁见表兄没有怪她拒绝亲事的意思,心中不由松了口气,笑道:“还早着呢,将来有机会,一定让表兄好好为难为难他不可!”

外公和表兄是这人鱼族她最亲近的人,能够不影响感情是再好不过的。

等皇女府一行人浩浩荡荡的离去,曲云深面上的温雅之色才卸下来,从怀中拿出一个小小的荷包看了许久。

处理完公务已经是黄昏,师攸宁倒还没忘记白日里与喻星莹的那一面。

她麻利的写了废除喻星莹公文,又兴致勃勃的在上头盖上了皇女的印鉴:“喻黯,将这个送去安王府。”

喻星莹被大管家请去书房的时候很不耐烦

如果说母妃是脾气暴躁,如今的父王便是阴晴不定。

这府里她一天都待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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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四十一章吃醋了

“混账东西,看你干的好事!”

喻惊鸿才陪着笑脸送走喻黯不久,见喻星莹一脸不耐的样子,心头的火呼啦烧的极高,攥着废除公主位的公文便砸了过去。

喻星莹猝不及防的被公文拍在脸上,尖叫道:“父王,你发……你这是干什么”

“但凡喻家之女,三代之内出生即有公主位份,还从来没有哪一个公主被废弃!”喻惊鸿喘着粗气道:“你干的好事!”

喻星莹粗扫了公文上的字迹,不可置信的瞪大眼又看了一遍,咒骂道:“喻星遥,本公主和你势不两立!”

“势不两立?就你?”喻惊鸿以往看这个女儿哪里都顺眼,如今却觉得她鲁莽又骄横,竟是个十足十的惹祸头子。

喻星莹不甘示弱:“父王,明明是你要我去接近曲云深,如今惹恼了喻星遥,这事你得管!”

“本王是让你离间他们,不是让你去得罪喻星遥!”

喻惊鸿气的脑袋发昏,摆手道:“出去!滚去和你那发疯的母亲一起,不要再出现在本王面前!”

喻星莹被喻惊鸿眼中的厌恶所震惊,原本的跋扈骄横全化作了委屈,恨恨的跑了出去。

就像师攸宁所预料的那般,安王府这一夜当真鸡飞狗跳。

具体表现在王妃贝依丹冲到书房和喻惊鸿大打出手,而后被喻惊鸿扭送去了旁的驻地,顺带将喻星莹也一同送了出去。

虽然名义上说是送王妃去养病,喻星莹则是跟去侍疾,但哪家的病人会在深夜像丢包袱一样被扭送离去。

龙凤册将自己在安王府的所见所闻告诉师攸宁后,师攸宁觉得同魏珏分享这个好消息。

只是这一分享便分享出来了事。

原本两个人用墨玉盘龙佩联系的好好的,柳西扬却对魏珏禀报道丽妃求见。

丽妃?

师攸宁原本懒散的歪在床上,闻言直起腰杆,目光炯炯的看着魏珏,恨不能将他每一个表情都搜索到位。

“不见。”魏珏不以为意的道,目光却对上玉佩那端的少女,看她一副寻纠查错的样子,觉得十分可爱。

两人大眼瞪小眼的对视了片刻,魏帝陛下复又垂眸处理奏折。

“陛下,更深夜重,你不准备见见你那身娇体软的美人儿去?”师攸宁好心建议道,浑不觉语气要多酸有多酸。

她前世的时候倒真见过丽妃。

丽妃是太后的亲侄女。

前世的后宫之中,丽妃与喻星莹以及兽人族公主袁永眉可以说是三足鼎立,斗的那叫一个不可开交。

魏珏抬眸看他,黑漆漆的眸子笼着一层笑意:“这世上最好的美人不正在孤王眼前?”

师攸宁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复又挂上狐疑的神色,探头探脑的看他:“这话可不像英明神武的陛下说的,你不会是冒充的吧?快说,你将真正的陛下藏到哪里去了?”

摊上这么闹腾的主儿,折子暂时是批不成了。

魏珏放下笔,竟起了陪着玉佩那头的少女做戏的心思,顺着她道:“陛下被我关起来了,姑娘长的美人又聪明,不如以后跟着我好了,怎么样?”

他头一次做这种事,俊脸上分明还带了几分新奇的别扭,比平日里高居御坐的帝王要更接地气。

师攸宁乐的在床上打了个滚,刚想要说话,魏珏那头的殿门却突然被推开了。

一个宫装美人推开柳西扬跑进来,慌乱之中竟还记得将手中的食盒拎的平稳,娇柔又委屈的道:“陛下,臣妾给您带宵夜来了,可柳统领非拦着不让进,他……欺负人!”

闯进来的宫装美人正是丽妃。

她这时候原本该带着惊慌委屈之色的,便是装也要装出来。

可是陡然见到玄衣玉面的帝王面容慵懒眼眸含笑,竟怔楞住了。

原来陛下真正露出笑意的时候是这个样子,丽妃目光恍惚中带着痴迷。

魏珏面色一寒,有心想要切断玉佩的联系却又怕那头的小丫头乱想。

他收敛了笑意:“丽妃,是孤王不让你打扰的,私闯入殿,该当何罪?!”

“臣知罪。”柳西扬单膝跪地请罪道。

不管是丽妃还是旁人,只要是陛下没有允许却闯入殿内都是他失职。

“起来吧,是丽妃不守规矩,孤王不怪你。”魏珏看的分明,是丽妃冒着要撞在柳西扬身上的风险也要往里闯。

丽妃是后宫妃嫔,柳西扬如何敢和她有肢体接触,这正是丽妃有恃无恐的缘故。

柳西扬在魏珏的示意下退了下去。

殿内只剩魏珏自己以及丽妃两人,还有以修为妙法连接幻境的,远在万里之外的师攸宁。

没有被撵出去,丽妃心道陛下方才还笑了,心情一定十分好,自己若是再加把劲,说不准今夜侍寝的就是她了。

魏珏没有注意到丽妃顾盼之间的羞涩,只递给了玉佩加持之下那一头的师攸宁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他看她手指在墙壁上做装饰的珠玉上扣来扣去,看上去孩子气的很,想笑又怕再给丽妃什么不切实际的幻想,只强按了下去。

前世的时候师攸宁并未在宫中见过魏珏,倒是从妃子们的闲言碎语之中拼凑出了魏珏是个不近女色的。

是以这一世她知道在太后的安排下魏珏后宫之中有人也并不在意。

可是想象与亲眼所见又不一样。

丽妃妖娆娇媚的站在魏珏的眼前,她却只能在万里之外眼巴巴的看,这滋味也忒难受。

“丽妃,你私闯孤王的寝殿本是死罪,念在你是初犯,降位为嫔闭门思过三月,你可服气?”魏珏道。

什么?

丽妃原本都开始计划自己日后得宠了,若是进为贵妃乃至皇后应该用什么样的封号,却不料位份不升反降。

“陛下,是太后姑母……太后姑母派臣妾给您送夜宵的。”丽妃委屈的道。

“母后向来早眠,你休要攀扯这些。”魏珏拧眉:“回去吧,孤王这里自有宫人照料,用不着你操心。”

“表哥,你不疼萱儿了吗?”丽妃泫然欲泣,眼角染上泪痕,目光缠绵悱恻的看向御案后的俊挺帝王。

丽妃拉起姻亲的大旗,魏皇陛下厌恶之余反射性的去看师攸宁处。

那头的少女将当被子盖的龙绡团成一团力道不轻的揉搓,双唇张和之间却是无声的道:“表兄哦……”

她模样忿忿然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萎靡,看的魏珏心头一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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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四十一章后宫事

魏珏眉心虽然带着浅浅的折痕,但目中却俨然缭绕着柔意,连带着一身帝王玄色常服都带出几分亲和气。

丽妃觉得自己掐中了这位皇帝表兄的脉。

她眼角虽然还湿浸浸的,但心底却想到底是表兄妹,自己天生就比后宫的其他女人多一份超然地位。

“你干什么?”魏珏因着师攸宁一晃神,这头丽妃已经凑近御案将食盒往上头搁。

丽妃嗔怪的递给魏珏一个眼波,关切道:“满朝文武那许多人,表兄将事情吩咐给他们做便是,这般宵衣旰食的忙碌,萱儿会心疼的。“

她是娇柔纤细的南方美人儿,此刻眉目含情的看向魏珏,两人一个娇俏如花一个器宇轩昂,看上去竟十分登对。

师攸宁泄气的很,觉得人家两个璧人般直接可以入画,她自己浑然似个旁观的。

魏珏时刻关注着那头人鱼少女的状况,看她不自觉之间抿紧了唇便知道要糟。

以前不曾上心的时候便罢,如今将人放进了心底,见她皱一皱眉都恨不能立时给抚平了。

他按住食盒的盖子,不耐道:“丽妃,够了!”

被食盒盖子陡然落下的响动惊到的丽妃苏萱心跳顿了一拍:”表哥,你怎么了?这是你最爱的"

“你现在还称呼孤王表哥?这样不合规矩!”

魏珏心里惦着事,态度便比寻常还要冷淡,目光冷冽无情:“还记得你当初执意要进宫的时候答应过孤王什么吗?”

丽妃面色一白,眸底浮上一层羞惭不甘之色,最终承受不住眼前帝王威压似的点了点头。

太后姑母需要苏家女子成为皇后,以借此拉近与皇帝表哥的关系乃至掌控宫权,最终选定了她入宫。

皇帝年轻俊美又大权在握,是整个大魏所有女子的心之所系。

能够陪伴在这样一个人身边,丽妃激动的好些日子都夜夜失眠。

可是她有心,皇帝表哥却并非这般想。

让苏家女子入宫为后只是太后的一厢情愿,魏珏作为皇帝自然以江山为第一要务,让外戚坐大对整个魏国绝不是好事。

魏珏在丽妃进宫之前曾私下见过她,许诺她只要推拒了太后入宫的要求,日后自然会为她寻一门好亲事。

只是,丽妃拒绝了。

念及母子之情,魏珏到底没有驳了太后几次三番的暗示,但苏家小姐入宫后只给了妃位,算是他最大的让步。

此刻,满殿寂静,

魏珏并不因丽妃楚楚可怜的姿态而心软:“当初你以照顾太后的名义执意入宫,那个时候孤王便告诉过你,日后你不再是孤王的表妹!“

丽妃手指收紧,爱恋的看着眼前男人俊美的眉眼:”可是陛下,陛下也从未"

自她入宫之后,即使眼前的帝王曾去过她宫里几次,但却从未临幸于她。

从未如何?

隐约猜到丽妃话中未尽之意的师攸宁竖起耳朵。

“丽妃当初不是说入宫后一心一意照顾太后起居么,至于孤王如何,与你又有什么相干?”魏珏冷然道。

丽妃梗住,照顾太后不过是个托词,可是如今却成了她不能承宠的障碍。

丽妃狼狈的离去,魏皇陛下看向那头不知摆出什么表情才合适的少女:”不生气了?“

师攸宁抻抻怀中龙绡上不知什么时候弄出的褶皱,佯装疑惑道:“生气什么?”

魏珏扶额低笑。

不管她生不生气,他自个却的确是悬着心应付的丽妃。

这样在乎一个人的感觉,倒是感觉不坏。

见过魏珏对丽妃的不假辞色,他在自己面前的熟稔和亲近让师攸宁有几分诡异的满足感。

“魏珏,你为什么"

师攸宁没有想到合适的措辞,但又的确好奇,半混不清的问道:“丽妃是个难得的美人,你是不是没有和她嗯"

魏珏抬眼看她,眸光潋滟:“哪什么,嗯?”

师攸宁羞恼,脑海中应景似的溜出来以前魏珏来皇女府寻她时,情到浓时某些亲近之举。

虽然两人都十分克制的没有什么过于亲密的举动,但身体最自然的反应总骗不了人,魏珏某些部位兴致勃勃的状态可做不得假。

见她恼羞成怒,魏珏眼中略过笑意,解释道:“孤王不能给太后过多的希望。”

说“希望”已是客气。

太后心太大,恨不能整个大魏的皇室后妃都出自苏家,让皇子血脉都诞于苏氏女一脉。

若是如了太后的意,说不准什么时候这大魏的江山便易主了

他解释的简单,但师攸宁如今是人鱼族的准女王,如何能不明白这其中的利害关系。

话头牵到这里,师攸宁原本想问一问魏珏宫中其他妃嫔的事,到了嘴边却又刹住了。

魏珏本就于女色上淡的很,如今既许了她两年之约,那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至于在认识她之前的事,追究起来不是没事找事么,毕竟那时候魏珏又不知未来会出现自己。

丽妃的事就此翻篇,师攸宁又兴致勃勃的提起自己不久后要正式成为女王的事。

“七月初十?”魏珏暗中将听到的日期在脑海中记了,面上却不露出分毫。

人鱼族,六月二十五日,

距离贝依丹与喻星莹被星夜遣送出王府已过去将近二十日。

贝依丹这几个月来已经认清乃至习惯了,夫君喻惊鸿乃是个彻头彻尾自私无耻的小人的事。

只每每知道女儿喻星莹借故往禁足两人的小院门口徘徊,她心头总是要酸涩一回,禁不住的想惨死的兄长,被抄家灭族的贝氏一族。

贝依丹无数次的懊悔。

若是当初她不那么轻率的嫁给喻惊鸿,那兄长贝依山也不会因为她的缘故与喻惊鸿越走越近,乃至于最后整个贝氏一族都被带入了覆灭的深渊。

“王妃,不好了!”奴婢平安跌跌撞撞的跑来:“王爷遣了人要将五公主带走!”

虽然喻星莹的公主之位已经被废黜,但府里的人都还是习惯称呼喻星莹为五公主。

也不是没有提前改口的人。

那人当时便让喻星莹几鞭子就抽残,剩下的人便知道该怎么说话了。

平灵和平安原本是贝依丹身边最亲近的奴婢,比起老实的平安,贝依丹更喜欢机灵的平灵。

可是她失势后平灵飞快的爬上了男主人喻惊鸿的床,倒是平安一路跟随从没有怨言。

“星莹是王爷的女儿,带走便带走了,有什么大惊小怪的?”贝依丹觉得平安太大惊小怪。

她与喻惊鸿如今虽然夫妻反目,但父女之情总不是那么容易磨灭的,女儿被喻惊鸿接走是迟早的事,不是吗?

平安急的眼都红了,忍不住却扯贝依丹的袖子:"可是可是要带走公主的人说,说王爷给公主找了一门亲事,是逼公主嫁人的!“

“你说什么?”贝依丹惊愕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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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四十二章 谁曾帮

前院里,喻星莹与父亲喻惊鸿派来的人已经动上了手。

院子边上,面容白胖的公子哥样男子摇着从人族淘换来的玉扇,尖着嗓子呵斥与喻星莹动手的护卫:“仔细着点别伤着星莹,否则本少爷扒了你的皮!”

“赵路,闭上你的狗嘴!”

喻星莹气急,冒着要被护卫伤到的风险一鞭子甩向那白胖的公子哥:“本公主就是死了也不会嫁给你这个废物!”

”还公主呢,都什么老皇历了!“赵路险险避过鞭子,低声嘀咕一句,又贪婪的看向喻星莹的脸蛋和身段。

这可是人鱼族一等一的美人,若是以前他顶多在心里垂涎一回。

可如今风水轮流转,只要花银子就能得到以前栖息在枝头的凤凰,真是想都想不来的好事。

虽然不知道安王府为什么那么缺金银珠宝,但赵家有的是钱,聘礼流水般花出去也不心疼。

贝依丹匆匆赶来的时候喻星莹已被护卫制住,只一双眼恨的连血丝都露了出来。

她目眦欲裂想要抢回女儿,却在护卫群中发现修为远高于自己的人鱼。

那人鱼平日里只听命于喻惊鸿,贝依丹心上像破了个大洞,不单冒血还呼呼的刮穿堂风。

喻惊鸿他怎么怎么能狠心到这个地步?!

“喻惊鸿呢,让他滚出来!”贝依丹看向王府的护卫。

护卫中修为最高者抱拳一礼,语气平淡无波:“王妃,属下只是执行王爷的命令,这是王爷给您的信件。”

赵路带着喻星莹离去,贝依丹拦不住,目光恨不能在那卷写了信的龙绡上看出个洞来。

夫妻十余年,她怎么会认不出喻惊鸿的字迹。

喻惊鸿在信中以极其强硬的态度告知了贝依丹,他要将女儿喻星莹许给赵家公子的事。

聘礼都收了,此事再无回旋的余地。

若是贝依丹敢阻挠结亲的事,他便废了她王妃之位。

贝依丹在前院里坐了好几个时辰,直到暮色沉沉才在奴婢平安的祈求下站起身,与护卫拼死一搏时的伤即使痛入骨髓却也抵不过心中的恨意。

她脑海里满是女儿被带走前凄厉的喊声:“赵路,你死心吧,本公主便是死也不会嫁给你!母妃,帮帮我,救命啊!”

贝依丹手指紧攥,掌心的龙绡化作粉末。

她喃喃道:“既然生不如死,那便一起下地狱吧!

”王妃,您说什么?“平安小心翼翼的问。

“本妃要沐浴更衣,你去准备!”贝依丹声音嘶哑,目光却亮的骇人。

当夜天尽黎明时,贝依丹打伤看守的护卫逃了出去。

喻惊鸿派来看守贝依丹的护卫自然不会不堪一击到如此地步,但架不住在贝依丹这院子的护卫不久前才被清理过一回,能够阻拦贝依丹的护卫基本没有了。

在贝依丹离去后,暗处闪出两个人影来。

“可算是知道逃跑了,也不枉咱们在这里潜了这许久。”高个儿的那个人影舒了口气道。

“跟紧些,喻统领吩咐过,若是贝依丹去了皇女府,咱们便不用再盯了。”稍矮些的人影回道。

禁足贝依丹的驻地距离人鱼族主驻地并不近,贝依丹赶到位于主驻地的皇女府已经是当天的黄昏时候。

贝依丹顾不得自身的狼狈,跟着人鱼精卫赶到了演武殿。

师攸宁正与进阶地境中期的人鱼精卫切磋,代贝依丹通传的精卫知道切磋时不便打扰,便驻足在一旁观战。

贝依丹左等右等的不见师攸宁出来,以为她是不想管安王府的事所以刻意躲避,忧惧之下便大肆吵嚷起来。

人鱼精卫的确还没有来得及通知师攸宁贝依丹到来的事,但师攸宁却早便从龙凤册口中知晓。

事到如今,她反倒不着急了。

反正自己越是不着急,贝依丹心中焦躁之下便越能将喻惊鸿做的肮脏事牵扯出来。

等人鱼精卫们都被贝依丹惊动的时候,师攸宁这才慢条斯理的让人将贝依丹带入演武殿。

贝依丹上次见师攸宁还是半年前喻星莹闹出刺杀之事的时候。

如今再见,看到被人鱼精卫们簇拥着的神采奕奕的少女,她心中竟生出恍如隔世之感。

“二婶这是怎么了?“师攸宁关切道:”五姐要成亲的事二叔已经禀过本殿,到时候本殿一定送上一份丰厚的嫁妆,好么?“

“星遥不不殿下,不能嫁,那亲事不能作数,星莹是不愿意的!”贝依丹语无伦次。

她冲出被禁足的院子时的确恨不能让喻惊鸿碎尸万段,可是半日的奔波下来原本的恨意又消减了不少,便生出后怕来。

喻惊鸿害死先王,这是牵连全族的大事,即便因为同是皇族而不能株连一族,但整个安王府却是一定会被牵扯进去。

牵扯进入了,自己不是也会没命?

她如今不过活死人一个,可还有星莹。

女儿还年轻,比起死亡来,所嫁非人似乎也不是什么大事。

对死亡的畏惧让贝依丹再一次犹豫了。

喻星遥这个侄女一向心软好说话,也许自己求一求她,这事便就此了结了,贝依丹希冀的想。

“胡闹!”师攸宁不大相信的道:“五姐难得定下性来,本殿看二婶是欢喜太过了,二叔选的人本殿自然是放心的,怎么会不好!”

“殿下,臣妇知道星莹那孩子以前冒犯过您许多次,可是她已经知错了,她不愿意嫁给赵路,求您念在姐妹之情帮帮她吧!“贝依丹祈求道。

师攸宁面上带了犹疑之色,可心里的那个小人儿却露出冰冷又嘲讽的笑意。

前世的时候宿主落到那般悲惨的境地,眼前的中年妇人没少推波助澜,宿主绝望的时候,又有谁来帮她呢?

她在贝依丹祈求的目光中缓缓摇头:“二叔的为人本殿信得过,二婶你还是回去吧,有什么话一家人不能关起门来好好说?”

在场的人鱼精卫们也觉得自家殿下说的有道理。

明明是家事,安王妃这样急吼吼的跑来,不是在倚着姻亲的关系强行逼迫殿下吗?

一家人?

贝依丹想起喻惊鸿私底下冰冷又阴毒的模样,不禁打了个寒颤。

正在此时,人鱼精卫中突然冲出来一个人鱼:“殿下不好了,五公主安王之女喻星莹自尽了!"

师攸宁瞥见隐在人群之中的喻黯,主仆两个心照不宣的对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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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四十三章 说出来

星莹自尽了?

脑海之中仿佛有什么东西浑然倒塌,贝依丹只觉太阳穴处麻了一片,嘶声喊道:“喻惊鸿,你该死!”

师攸宁对上贝依丹状若疯癫的样子,关切道:“二婶,你怎么了?”

贝依丹跪趴在地,抓住眼前人鱼族最高贵最有权势少女的手腕:“殿下,殿下你要为星莹做主啊!还有先王,要为先王讨回公道!”

终于说出来了!

师攸宁心中激荡万分,只是内心如何波澜起伏,她面上却只震惊一片的样子,目光紧攥着贝依丹的面容:“你说什么?”

女儿已经去了,族人也被诛杀殆尽,贝依丹只恨自己不能速死追随他们而去。

不,她即使要死也要带着那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一起!

决心已定,贝依丹在满殿人鱼精卫惊愕的目光中,笃定又恨意刻骨的道:“先王,先王是被安王喻惊鸿害死的,我亲耳所闻!”

若说贝依丹方才那一句“为先王讨回公道”如在人群中投下炸雷,那此刻阴测测一句“先王是被安王喻惊鸿害死”便让素来矫健英勇的人鱼精卫们心底发寒。

师攸宁心中大定,喻惊鸿的死期到了!

她目光凌冽深寒的盯着贝依丹:“你再说一遍!”

两个时辰前,安王府,

喻惊鸿抬起的胳膊上,手掌痉挛般的抽搐两下,随后又若无其事的放了下来。

喻星莹捂着脸,先是怔楞然后便是疯狂的恨意:”那个贱人该死!不过是个奴婢,不要说杀一个,就是一百个我也不会手软,你有本事杀了我给她偿命啊!“

平灵死了,是被喻星莹亲手掐死的。

喻星莹被王府的侍卫半裹挟着带了回来关在房间内,原本气就很不顺,平灵却挺着肚子来送饭。

王府世子喻骏亡故,如今平灵肚子里的这个宝贝蛋一般,整个府里自然没有人敢支使她,是平灵自己主动要来。

送饭不过是借口。

平灵做奴婢的时候没少受喻星莹的呵斥和打骂,既然如今能踩上几脚,她自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可惜喻星莹虽然没了公主的位份,但脾气却一如既往的爆裂。

平灵挺着不大显怀的肚子将受宠的款儿拿捏不到半刻钟,脖颈一声脆响,一命呜呼的连她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

喻惊鸿对眼前的女儿的确起了杀意,若是如今安王府有三五个子女,他说不准还真就动手了。

可惜的是,儿子喻骏死了,平灵肚子里的那个如今也随着母亲的死一并成了一堆没有生机的血肉,喻星莹是他唯一的种,一时半刻还真下不来手。

只是他宦海沉浮十余年,知道比死更难受的法子多了去了。

“星莹啊,你是父王的女儿,父王怎么会舍得动你,五日后便是出嫁的日子"

喻惊鸿语气平缓,仿佛方才狠狠扇了女儿一巴掌的人不是他。

“我说了,我不嫁!”喻星莹大吼,觉得眼前的中年男人根本就不是自己的父王,只是披着一张和他父王相似的皮罢了。

喻惊鸿似乎被有听到喻星莹尖利的声音,眉头都没有皱一下,继续道:“你一日不嫁,你母妃那里便一日不会供应吃食,这么大的人了,不要太任性,好好休息吧。”

喻星莹咬牙,泪水终于落了下来,化成珍珠砸了满地。

喻惊鸿临出门的时候回头,用那种平静到几乎让人窒息的语气道:“一个贱婢,死就死了,父王不怪你,生孩子的女人而已,再找就是,你日后会有很多弟弟妹妹,一个半个的生不出来,不是大事。“

喻星莹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

她在掐死平灵的时候,听到平灵喉骨断裂的那一瞬其实也后怕过一瞬,可是却没有此刻听到喻惊鸿的话这么毛骨悚然。

皇女府,

在贝依丹承认喻惊鸿所做的事时,师攸宁已经悄无声息的让龙凤册将贝依丹的一举一动都用水境记录了下来。

如此,将来贝依丹若是反口也好有个证据。

在这之后,她派遣人鱼精卫兵分几路去请曲家、木家以及韦家的家主。

当然,人鱼精卫整合起来最大的一股,师攸宁命喻黯带领去捉拿喻惊鸿。

至于喻星莹自尽的事,不过是喻黯早便探知安王府如今情势之后因势利导诓骗贝依丹的话。

所有人分头行事,整个皇女府笼罩着一种紧张低迷却又似乎随时会成为一锅沸水的状态。

喻黯带人包围安王府的时候,喻惊鸿正在书房中翻看赵家送来的礼单。

做摄政王十几年,喻惊鸿原本积累了不少的财富。

只是钱这东西从来都不经花,他后来献给大魏帝王魏珏一部分,喻星莹行刺事发后打点一部分,还有对付贝家余孽等乱七八糟的事,竟将府库掏空了大半。

许是亏心事做的多还是别的,喻惊鸿隐约有一种如今的皇女喻星遥决不会放过他的感觉,便预备着多备些财物后去别的驻地定居。

如此,才有了将喻星莹许给赵家的事。

“王爷,王府被包围了,是皇女府的人鱼精卫!”大管家没有得到允许不敢进书房,只在门外禀告,隔着门板的声音带着颤音。

最近自己并没有得罪过喻黯,难道他是为了以前的事假公济私?

喻惊鸿眉头狠皱,不屑的扯了扯唇角,发号施令道:”他们不敢进来,等着,本王亲自会会他!“

他即使如今不是摄政王了可还是皇女的嫡亲二叔,即使喻黯再受皇女信重,在自己这里抖威风却是妄想!

然而才出了书房没几步,喻惊鸿已与喻黯以及一干人鱼精卫撞了个正着。

若还是大权在握的摄政王时候,喻惊鸿便是装也会装个宽容大度的样子,碰到这样的状况估计会从容不迫的问喻黯有什么事。

可是如今他失了势,自尊心却膨胀到以前的许多倍,以此支撑自己王爷的架子。

看到喻黯竟敢私自闯入,喻惊鸿厉声道:“喻黯,你放肆!难不成是打量本王好性子?今日这事本王一定要去皇女殿下面前分说,让她重重的惩治你!”

“好说。”喻黯眸光沉静:“本统领正是奉命要带王爷去见殿下,请吧。”

对方如此有恃无恐,喻惊鸿倒气短的生出色厉内荏之态,冷着脸质问道:”奉命?你奉谁的命?皇女殿下还要叫本王一声二叔,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动我?“

“王爷身份自然金贵,只是本统领只听命于殿下一人,你有什么冤屈要诉,还请到殿下面前去说吧!”喻黯清隽的面容冷然一片,像一把出鞘的宝剑。

他从不将当初被喻惊鸿囚在暗牢的过往放在心上,如今态度寒冽乃是因为贝依丹今日说出口的事。

那样好的先王,竟是断送在喻惊鸿这卑鄙小人的手中,怎能让人不怒不怨不遗憾?!

喻惊鸿还待说什么,一眼瞥见不远处王府的家眷被一队人鱼精卫驱赶,顿生心惊肉跳之感。

“带走!”喻黯冷声道。

【作者题外话】:今天是一更君(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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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四十四章应瞑目

此时已经入夜,

喻惊鸿被带进皇女府,发现一路所见府中灯火辉煌护卫重重,竟比白日里还要威严肃穆。

这座府邸他进出不知多少回,却是头一次生出前路莫测的感觉。

若是皇女府旁的护卫,喻惊鸿还可能会借机搭上几句话打听打听消息。

然而在喻黯面前,有以前很不愉快的纠葛在,他便歇了这个念头。

只是要坐以待毙么?

这个念头在心中只是一闪便被喻惊鸿否决,虽然不知喻星遥这个侄女如今到底抓住了他什么把柄,但她总不能在还没有亲政前让自己这个曾经的摄政王陷入太过难看的境遇。

到底是人在屋檐下,大不了好生的示弱,喻惊鸿眸光一路上明明灭灭好几回。

他以前就算真的起了什么不臣之心,可不是还没来得及对喻星遥做什么吗?

议政殿的殿门洞开,殿内的明珠满墙,远比院子里的光线要强,便衬的被带进来的人像披着一层夜色。

这人灰蒙蒙一团,陡然破坏了一殿亮色。

师攸宁眼睛微眯一瞬,认出来人是喻惊鸿。

她并不意外来的最早的是喻惊鸿,安王府是以前的摄政王府,喻惊鸿为了方便掌控自己这里的形势,将府邸建的恨不能塞进皇女府里来。

强烈的光线入眼,喻惊鸿有一瞬的恍惚。

他脚步顿了一瞬才往前走去,直到站在了大殿的正中央。

“老臣见过殿下。”喻惊鸿尽量让自己表现的恭顺,在恭顺之中又带着那么一点儿懵然不解,仿佛受了什么委屈似的。

师攸宁所在的皇女王座比大殿正厅还要高十余个台阶,这让她即使是坐着也比下头的喻惊鸿要高。

居高临下的位置,正将下头便宜二叔的一番作态收入眼中。

她身体往前微顷:“二叔这是怎么了,看上去有心事?”

喻惊鸿脊背一僵,喻星遥上一次叫他二叔是什么时候?

他抬眼一看,上座的少女目光平静如湖,透亮明澈的似乎一眼能望到底,可再一琢磨,却又觉得深不可测不可轻犯。

喻惊鸿看不出上头少女的喜怒,但心里倒还记着自己先前的策略,示弱就对了!

他又一欠身,这次连腰背都像是佝偻着了:“老臣惶恐,喻统领抄了老臣的家又疾言厉色的将老臣带到这里,殿下,老臣最近深感精力不济,许是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周全,您尽管惩治,只是家眷无辜,还请殿下宽宥些。”

“疾言厉色?”师攸宁看向台阶下自己左手边值守的喻黯。

喻黯在将喻惊鸿带进殿后便站又在惯常护卫她的地方站了,像以前无数次守护她的那样。

喻惊鸿不动声色的告了喻黯一状,面上却还是惶恐的样子,摆手道:“不是不是,是喻统领惯常严肃着脸,不是有意"

一阵低笑打断了喻惊鸿的欲言又止的上眼药行为。

师攸宁笑着摇头,对喻黯道:”喻黯啊喻黯,告诉过你多少次了,不要总是吝惜言语,多解释一句不是什么误会都没有了?譬如今日查抄安王府是本殿下的令,而且还特地嘱咐你公事公办,千万不要因为安王是本殿的二叔便心慈手软!“

什么公事公办,什么心慈手软之类的,不过是师攸宁瞎扯罢了。

然而喻黯却半点都不惊讶的,从善如流的道:“殿下教导的是,属下记住了。”

喻惊鸿张大了嘴,嗫嚅片刻难得愣神:“殿下"

师攸宁的目光转向喻惊鸿:“哦对了,还有二叔你,你还是不要谦虚的好,你办事哪里有不周全的,若不是阴差阳错之下让本殿听得一言半语,还真叫你周全一辈子,也将本殿甚至整个人鱼族都耍弄一辈子!”

话说到最后,她几乎是疾言厉色,刀锋般的语气恨不能将地砖都凿无数道口子。

殿门外,韦向海、曲清以及木宿三个家主面面相觑,都看到对方面上的惊诧。

大半夜的被召见,谁心里能不七上八下?

都是经年的老臣了,他们被叫到这里来,打听清楚了同时被召见的还有其它的家主,有意无意的加快或者放缓步调,最后的结果便是凑成一堆到了议政殿前。

毕竟大半夜的八成没好事,一起承担总比落在一个人头上要好。

喻惊鸿还从未见过喻星遥这个侄女发火,明明只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可那目光似刀砍斧削一般扑面而来,竟让他寒毛都乍了起来。

他不知此刻自己面色已经发白,犹自惶惑不解的问:“殿下,这是这是怎么什么意思?”

师攸宁却不再理他,下颌一抬,扬声道:“听墙角就那么好吗?还不进来!“

这话说的其实有些不讲理了。

若是以前那个软糯无用的皇女殿下,这议政殿几个家主进出自由当然不用提。

那时候要是真讲究规矩了,软糯的皇女殿下说不准还要诚惶诚恐的想,几个家主叔叔为什么和自己生分了。

然而此一时彼一时,如今的皇女芯子里换了师攸宁,又有魏珏这个实打实的帝王之尊在背后指点了将近一年,威仪气度渐渐养成,哪里是可以随意欺压怠慢的角色。

几个家主也精觉的很,如今若是没有传召,半个手指头都不敢往里伸的。

这时候没人在意这些小事。

家主们都忙不迭的往里头进,没听到里头那位如今都发大火了么?

只是一同往里头赶,心思却并不一样。

曲家家主曲清是骄傲中带些小失落,软糯糯的外甥女变成了如今强势霸道的样子,发火起来连他这个舅舅都觉得心底起毛,感觉还挺特别。

当然,曲清的脚步还是很轻快的。

毕竟倒霉的是以前处处针对曲家的喻惊鸿,风水轮流转呐!

韦家家主韦向海脸还是绷的和以前一样紧,但以往的傲气和刚硬在吃了败仗后便消减不少。

他以前服气和追随先王是因为先王勇武睿智,在位时将狼鲨族连老巢都端了。

如今韦向海也渐渐收起满身的硬刺,开始效忠大殿里头年轻的皇女殿下。

毕竟这位殿下外柔内刚,以一己之力促成人鱼族与人族的议和,让人鱼族在吃败仗之后还能全身而退。

甚至让人族归还被逮捕的人鱼乃至两族和平共处,这是几千年来从没出现过的,想都不敢想的事!

相对而言,木宿便平静的多。

他是最早投靠皇女殿下的人,头一次听到里头的殿下将喻惊鸿训斥的狗血淋头,他只觉喻惊鸿这次要倒大霉。

倒霉就倒霉吧,出来混总是要还的,喻惊鸿前几年那么不安分,如今报应来了吧?!

反正不波及木氏一族就好。

人都到齐了,师攸宁也不再在椅子上赖着了,站起身展臂抻筋后负手而立。

她的目光一一扫过眼前的几个臣子:“本殿刚才的话你们都听见了,二叔觉得委屈,你们八成一头雾水不明所以!没关系,日子还长着呢,父王在天之灵看着,本殿总要让他老人家瞑目才是!"

关先王什么事

为什么说是瞑目,难不成之前受了什么冤屈?

一圈圈的疑惑萦绕在三个家主的脑海。

唯独原本被师攸宁训斥的面色发白的喻惊鸿,这会儿手指不受空竹的微微颤动,心脏更是一阵紧似一阵的缩。

喻星遥知道了什么?

她都知道了?

【作者题外话】:对峙的情况很难写,吭叽吭叽的一章

第六百四十五章 应彻查

殿内几人神情各异,师攸宁也不再废话,修行力运转之下,一片巨大的水镜浮在大殿上空。

水镜上显示的情形正是不久之前贝依丹在议政殿哭嚎的画面。

喻惊鸿面颊上的肌肉抽动两下,心紧紧的提了起来。

水镜之中,贝依丹拽着银尾人鱼少女的手腕,尖利的声音在大殿上回荡:

她说:”殿下,殿下你要为星莹做主啊!还有先王,要为先王讨回公道!“

她还说:“先王是被安王喻惊鸿害死的,我亲耳所闻!”

所有人的视线一瞬间都集中在喻惊鸿的身上,惊讶的、揣度的、逼视的

喻惊鸿指着水镜之中已经定格的贝依丹的影像,张牙舞爪的挥袖道:“一派胡言!这女人疯了!她诬陷本王!”

木宿偷瞄了上座的少女一眼,发现她目光森然的落在喻惊鸿的身上,讥诮又冰冷。

那目光虽然不是冲着他,但却让他觉得头皮发麻。

先王是被谋害的,这一件事所造成的冲击实在是太大。

喻惊鸿跳脚的为自己辩驳,目光寻求安慰和认同一般的环顾过三个家主的脸,但没有人为他说话。

这件事实在是太大了,不论真假,上座的皇女殿下不开口,谁敢置喙?

师攸宁欣赏够了喻惊鸿在恐惧和慌乱之中所出现的丑态,冷然开口道:”二叔,二婶是从被你囚禁的小院子里逃出来的,你不想解释些什么吗?“

喻惊鸿只觉耳廓到脑后的一片位置又麻又硬似乎被打了一闷棍般。

他觉得自己还是心慈手软了,若不是还念着十几年的夫妻之情感,直接将贝依丹料理了多好,也不至于被挖出这么大一桩要命的事。

大殿寂静下来,这一会儿的功夫喻惊鸿的嗓子已经哑了。

他嘶哑着声音道:“贝家的人曾经谋害你,老臣顾着以前的夫妻情谊没有动她却再也不想看见她,所以”

师攸宁没有料到喻惊鸿匆忙之间竟然也能找出这样的借口,竟还打着为她好的旗号。

她坐回王座,手指按在冰凉的扶手上:“是吗?本殿还以为,二叔是怕二婶婶乱说话,所以才将人打发的远远的。”

喻惊鸿摇头,面色已经平静下来:“殿下,老臣若是怕她乱说话,直接杀人灭口不是更干脆吗?”

其实他自己也呕的要死,当初说起先王死因的时候与贝依丹争吵的厉害,不过是图个一时嘴快。

再说了,贝依丹又不蠢,难道不知道这件事被捅出去一家人八成都活不了?

可是喻惊鸿没有料到,贝依丹的确不蠢,但是她在师攸宁的步步紧逼之下疯魔了。

喻惊鸿见师攸宁蹙眉不语,又道:”贝家的人心都毒,殿下不是差点被他们所害吗?自从行刺的事之后老臣便冷落了贝依丹,她心眼小又记仇,竟要利用殿下来报复我,真是想不到“

喻惊鸿并不怕与贝依丹对峙。

当初的事是他激愤之下所做,贝依丹也不过是猜测了个正着罢了。

喻惊鸿解释的在情在理,虽然言语之中对贝依丹这个王妃的贬低之意让人不舒服,但意思却挑不出错。

师攸宁早知道自己这个便宜二叔的诡诈之处。

她容他说这么多话,不过是想看还能不能再揪出什么蛛丝马迹。

如今师攸宁确定了,贝依丹对喻惊鸿所做的事的确知情但也真的是像她之前问话的那样,不过是一知半解而已。

她看向其他三位家主:“你们呢,安王妃所说的事不小,怎么处理妥当?”

韦向海最先道:“殿下,既然事情已经摆在了台面上,老臣认为查明真相是最要紧的,毕竟事关先王,最忌讳不明不白的传言。”

他以前不怕喻惊鸿,如今更不怕。

再者,韦向海对先王因为进阶失败而亡故一直心有遗憾。

毕竟因为进阶失败而重伤或亡故的人不是没有,但为什么偏偏是天赋与悟性都绝佳的先王呢?

如今这遗憾变成了疑窦,不管真相如何,他已经决定要一查到底!

曲清附议道:“老臣觉得韦家主说的对,这事如今传的沸沸扬扬,查证之后昭告全族也免得人心惶惶。”

他心细,看到水镜中贝依丹嚷嚷先王死因有异的时候,周围围拢着不少的人鱼精卫。

人鱼精卫有家室亲朋,这事很快便会传播开来,外甥女如今亲政在即,若是这事不弄个明白,登上王位也总是不美。

木宿也倾向于查明此事,不过更多是因为看风向以及揣度师攸宁的心思才做的决定。

师攸宁对几人的建议很满意:“既然大家都这么说,那就彻查一番,至于安王,毕竟是有嫌疑的人,还要委屈你去暗牢住几日了。”

“殿下,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没有定罪便将老臣投入牢中,日后老臣如何做人?”喻惊鸿愤懑的辩驳。

若是被关进暗牢,谁知道喻星遥会怎么整治他,到时候岂不是任人宰割?

师攸宁冷冷一笑:“安王,当初父王闭关嘱你代劳族中事务,调遣什么人、做什么事都再方便不过,老实说,本殿不信你!“

她毫无顾忌的亮出自己的偏向,韦向海几人都暗自惊诧。

喻惊鸿吃惊又受伤:”殿下怀疑老臣?“

师攸宁豁然站起身:“若是父王的事与二叔没有关系,到时候侄女跪着致歉都成,还请二叔体谅本殿一片慕父之心!”

她吩咐道:“喻黯,暗牢那里如今是你做主,安王由你亲自看押,不得有误。”

喻惊鸿面色难看,难不成真是风水轮流转,当初他将喻黯关在暗牢之中折磨,如今的情形竟掉了个!

师攸宁将查证的事交给了韦向海负责,由木宿与曲清从旁协助相互制衡。

虽然只是忙碌半日,但师攸宁还是觉得疲累异常。

五日后的清晨,曲云深来了皇女府。

不单是他,一队亲兵还押着两个装扮普通的人鱼,一男一女都是二十余岁的样子,是一对夫妻。

师攸宁一眼便看到了被押送的对男女,欣喜道:“表兄,辛苦你了。”

曲云深看她高兴,眉眼也染了笑意:”能帮上你的忙便不辛苦,刘春离开驻地后便去世了,那是他的儿子和儿媳,回来的迟了些,希望没有耽误你的事“

他轻描淡写的说,半点都没提刘春窝藏的地方有多难找,这段日子奔波在外的苦楚更是不显露半点。

刘春是十余年前先王身边一名近身护卫,在先王去世后便自行离开了。

第六百四十六章 真相明1

审理喻惊鸿涉嫌谋害先王的案子以来,以韦向海为首的三位家主神经一直绷的很紧。

秉公办理自然是应有之意,只是先王亲弟,前任摄政王喻惊鸿拒不承认自己与先王的死有关,甚至几次提出要与指认自己的王妃贝依丹当面对质。

若是旁的犯人,大刑伺候之下总能有些收获,但喻惊鸿身份特殊且案情不明,众人难免束手束脚。

贝依丹方面则努力回忆十几年前的细节,连带曾经对先王的钦慕与对先王后的为难,还有赌气嫁给喻惊鸿的事也一并抖搂了出来。

这已经属于皇家密事的范畴,韦向海几人听的耳朵烧的慌,还不得不从里头提炼对案情有帮助的蛛丝马迹,感觉老命都短了不少。

当然,贝依丹着重强调的事还是要见喻惊鸿。

至于见了喻惊鸿要做什么,师攸宁觉得不管是掐死还是打死,贝依丹总之不会让喻惊鸿好过。

师攸宁自然不可能让贝依丹与喻惊鸿会面。

贝依丹如今肯指认喻惊鸿,都是她让其以为喻星莹因为喻惊鸿的缘故已经自尽。

若是知道喻星莹还活的好好的,贝依丹反水的局面几乎是十成十,总不能一家抱团去死。

综合下来,贝依丹口说无凭不足以给喻惊鸿定罪,喻惊鸿滑不留手难以抓住把柄,整个案子就此胶着下来。

总理此案的韦向海肉眼可见的憔悴下来。

他这半辈子也是怎么风光怎么来的,可是临老了却打了一场差点将整个人鱼族都赔进去的败仗,若是审案子再审不出来,前几十年奋斗出来的名声也就糟蹋的差不多了。

师攸宁来暗牢的时候,看到的便是韦向海胡子拉碴不修边幅的样子。

韦向海很局促的出来接驾,连连告罪说自己无能。

“韦叔叔辛苦了,是本殿逼的太紧,不怪你。”师攸宁摆手道,往暗牢大厅的椅子上一坐。

她坐得是偏座,上头还有审问犯人时的主座倒是空着的。

韦向海的确对眼前少女限他半月之内审明案情有些怨言。

他知道殿下是想在亲政日子之前解决了此时,可好几年前的旧事,哪里是那么容易就弄清楚的。

眼下听得她如此体恤,他心口又不由一热:“是老臣无能,辜负了殿下的信任。”

这次告罪的话可就真挚了很多。

师攸宁对韦向海心绪能估摸个七八分,闻言一笑道:“哪里的话,知道韦叔叔不容易,正巧本殿这里得了两个还算关键的人证,你好好审审,没准有些帮助。”

说着话,人鱼精卫便将一对男女提了上来,正是昔日先王身边的护卫刘春的儿子与儿媳。

师攸宁虽然将这一对男女的来历介绍的简洁,但大家都是聪明人,如何能不知这两人关键的很。

韦向海心头火热几乎想要立即审问,但眼前的少主子才坐着偏座,他怎么好跑到审问犯人的主座上坐着去。

师攸宁笑道:”本殿今日就是来听审的,没有鸠占鹊巢的道理,韦叔叔你该怎么样就怎么样——木宿与曲清也都叫来,群策群力嘛。“

后半句话是对喻黯说的。

喻黯低声吩咐两句,在他近旁的人鱼精卫飞也似的往暗牢深处走。

木宿与曲清两个分别到关押喻惊鸿与贝依丹的牢房里中问话去了,这是每日必备的一件事。

见识了那日傍晚师攸宁发威的情形,如今眼前的年轻少女虽然依旧神情平和态度温软,甚至客气的称呼韦向海三人为叔叔,但他们几人却不敢有丝毫拿大。

具体表现为几人不单正襟危坐,而且俱都只挨着椅子边坐着,预备着随时起来回话。

师攸宁察觉了这样的改变,也没有说什么,只在脑海中问龙凤册:[这算是高处不胜寒吗?]

以前总急吼吼的想将整个人鱼族攥在掌心里,如今她真的做到了,却发现自己也似乎蹲在了山尖上,没有哪个人敢和她并肩的。

龙凤册听出了自家主人的唏嘘惆怅,书页子蹭了蹭师攸宁的面颊:[冷就冷一些,总比才来这里的时候要好。]

[说的也是!]

师攸宁勾唇,心情好了很多。

比起一年多以前喻惊鸿夫妇以及喻星莹对她的冒犯和贬低,还有人鱼族族人们普遍的不信任与不尊重,自己如今到哪里都金尊玉贵,这好处可是实打实的。

师攸宁从审问开始便不发一言,韦向海便渐渐找回了正常的审问人犯的感觉。

刘春的儿子叫刘还越,比起老爹在先王手里当过差的不凡他便平庸的多,也更容易套出话来。

刘还越的平庸倒不会因为刘春的基因在他这一代改了道,而是刘春自从做些滔天之事后深感不安,带着儿子哪里贫瘠便往哪里躲,直接导致了刘还越的见识短浅。

半个时辰的审问后,在师攸宁以及三个家主的眼中,刘还越已经是个透明人,更供出自己老爹临去前曾留下一封信。

不知是不是亏心事做多了留下心魔,刘春倒的的确确是因为进阶失败而经脉俱断而亡。

众目睽睽之下,刘还越被剥去了上衣浸泡在温水之中。

一刻钟之后,刘还越背部渐渐浮出字迹,正是他父亲刘春以秘法纹印在他背后那封书信。

书信上的字不多,但刘春表达的意思却清楚。

喻惊鸿收买他在先王闭关冲击开元天境时往先王饮食之中下了药。

那药起初他不知什么作用,但后来想明白了,那东西会让修行者在爆发澎湃修行力时伤害到经脉甚至走火入魔。

还有什么时候,能比一个天赋绝佳正当盛年的修行者从地境进阶天境时所释放的修行力更强大和汹涌的?

先王去后刘春曾秘密见过喻惊鸿一面,为的是领取剩余的一半报酬。

那时候他妻子患了重病需要几样珍稀药材治疗,而这几样珍稀药草以刘春的地位与财力是绝不能够拥有的。

也是这最后一次的会面让刘春觉察出了喻惊鸿要杀人灭口的倾向,他以妻子重病为由退出了护卫队,而后带着妻儿远走他乡。

暗牢之中一片静默,愤懑又无力的气氛在其间弥漫,

怎么能不愤懑呢?

原本该带领人鱼族更上一层楼的英明睿智的君王,没有死与平定疆域的沙场,却被自己的亲弟弟与近身护卫以极其荒谬的理由谋害致死。

【作者题外话】:今天是双更的慢慢~(最近系统维护,等能够发表评论了慢慢会通知大家哒,你们不在的时候好寂寞的说)

第六百四十七章真相明2

师攸宁攥了攥拳,在心口一片闷窒中开口:“你母亲呢,后来活了吗?"

刘还越茫然又畏惧的看向问自己话的少女,嗫嚅一瞬没有开口。

下一刻咽喉部剧痛,他被掐住了脖子。

掐住他脖子的是所有人都尊称为殿下的少女,她眼框猩红:“问你话呢,活了吗?”

刘还越原本一言不发的妻子惊叫一声,被师攸宁冷眼一扫后捂住嘴瑟瑟发抖,却是再不敢乱喊。

“殿下,留下他才能指证真凶!”韦向海连忙劝阻道。

他何尝不想将刘还越就地正法来平息心里的愤怒与荒诞,可是还不是时候。

窒息的感觉传来,刘还越艰难的摇头:”没有,没有!病死在路上了!“

“哈,真是好大一出笑话!”师攸宁随手一甩,刘还越被惯在桶上摔晕了。

”喻黯,现在就将喻惊鸿那个老匹夫提上来,看他还有什么话说!“师攸宁眸中满是阴沉之意。

喻惊鸿面颊凹陷了些,但仍旧衣冠整洁神清气明,一眼便知他在牢中并没有受什么苦。

看到师攸宁,喻惊鸿瞳孔微缩心中有不好的预感。

但他为人老辣,越是心里不安步子迈的越稳妥,打眼看上去竟有几分刚正不阿的样子。

不过,此一时彼一时,

如今在场的众人都是才经历过审问刘还越一节,看到喻惊鸿这番作态不免腻歪。

“老臣见过殿下。”喻惊鸿恭谨的对师攸宁见礼。

师攸宁冷哼一声却不理他,只对韦向海道:”安王喻惊鸿于先王亡故一事中干系不浅,着废黜安王之位贬为庶民,韦叔叔,现在便开审吧!“

韦向海心头一凛,殿下的意思是如今喻惊鸿不过普通族人一个,或打或关押还是旁的,只要能问清楚真相,怎么摆弄都成?!

“老臣领命!”他郑重其事的道,又安安稳稳的在主审的位置坐了下来。

“殿下!星遥,你这是做什么?”喻惊鸿惊愕道:“王兄英年早逝我当初也是伤心欲绝,你一时绕不过弯二叔不怪你,可这任性也要有个限度!”

他这话说的,好像自己被关押暗牢不是因为做错了事,而是委曲求全的平复师攸宁这个侄女的乱发脾气。

“安王不喻惊鸿,谁准你和殿下怎么说话的?”曲清斥道:“你做了什么肮脏事自己清楚,如今从实招来便罢,否则这暗牢一百八十二中刑罚,总有能让你开口的!”

曲清上有刚硬的老爹下有聪敏的儿子,性子一向最软和不过。

可是想起因为先王亡故而一病不起最终也早早去世的同胞妹妹,他这口气如何能咽的下去!

喻惊鸿心中有不好的预感,环顾四周只看到昏迷在浴桶里的一个年轻男子。

这男子面生的很,他笃定自己从未见过。

难不成是哪里漏了底?

在喻惊鸿惊疑不定的揣度时,韦向海冷声吩咐暗牢的人鱼将其按在地上跪了下去。

喻惊鸿怒目看向韦向海,他从出生时便是一族王子,后来更居摄政王尊位,几时受过这样的侮辱。

韦向海却不怕他,例行问了喻惊鸿是否承认自己暗害先王,不出意料喻惊鸿害还是一套,只说自己与贝依丹如何怨怼不和,贝依丹又是如何因爱生恨贬低诬陷他。

韦向海冷笑一声:“贝依丹的事且翻过,你可还记得刘春是谁?”

喻惊鸿眼中略过一道惊慌之色,摇头道:“不认识!”

“一派胡言!“韦向海咬牙切齿道:”你买通先王近卫刘春谋害先王,如今刘春的儿子已经招认,你还有什么话说?”

喻惊鸿仍旧嘴硬,直到人鱼精卫以修行力再次将浸泡刘还越的浴桶加热。

“念给他听!”韦向海下令。

距离浴桶最近的人鱼护卫摆正昏迷之中的刘还越的身体,一字不差的将写在刘还越后背的书信念了出来。

“这不可能!”喻惊鸿推开身后的狱卒趴到浴桶上,逐字逐句的看那封信,越看面色越苍白。

师攸宁静默的看着喻惊鸿连续不断的说“不可能”的癫狂样子。

如今人证物证俱全,喻惊鸿若是仍旧不招认,那她就让喻黯将暗牢之中的刑罚全都在这位便宜二叔身上施加一遍!

她从未这样狠下心肠的时候,可如今记忆在脑海之中翻滚,宽和慈爱的父王明明可以福寿绵延,凭什么要为喻惊鸿这个狼心狗肺的弟弟所欺?

韦向海看一眼面色面色冷沉的师攸宁,见这位殿下没有插话的意思,以修行力将站在浴桶旁的喻惊鸿拍跌在地。

“喻惊鸿,装傻充愣没什么意思,你若是不招,本家主便只有大刑伺候了!”他面色阴沉的叱道。

喻惊鸿在关入暗牢的时候便被抑制了修行力,如今狼狈的跌倒在地,按在地砖上的手指发白:“本王是被冤枉的,我没有做过对不起先王的事!”

他清楚的很,若是承认了这桩事,不要说性命不在,便是名声都得在族中臭上千万年。

审问到这里,也没什么继续看的必要了。

师攸宁站起身:“喻惊鸿,本殿一向以为大刑伺候不是审问人犯的好办法,毕竟说不准什么时候便会出现屈打成招之事,但是对你,这暗牢之中一百多中刑罚大抵都有些少,毕竟父王的命只有一条,而你——害了他!”

“殿下不过是要找个借口置我于死地,我都明白,嫌弃二叔碍事了不是吗?”喻惊鸿反唇相讥。

”若是本殿想要你死,用得着这样大费周章?“师攸宁眸光幽深冷彻:”韦家主,本殿等你的好消息!“

八日后,将暗牢之中一百多种刑罚承受至第三十六种之后,生不如死的喻惊鸿招认了自己暗害先王的罪行。

韦向海将喻惊鸿承认罪行的水镜带到师攸宁面前。

师攸宁吩咐他将水镜内容复刻许多份,务必让整个的人鱼族的族人都知道这件事的始末。

七月五日是公布喻惊鸿罪行的第五天,人鱼族族人群情激奋甚至拥堵于皇女府请命,让师攸宁让喻惊鸿以命抵命以慰先王在天之灵。

第六百四十八章 化白骨

七月六日,师攸宁让喻黯在皇女府外公示对喻惊鸿的处罚。

安王府一家三口,安王喻惊鸿谋害先王证据确凿,废黜其安王之位贬至离火之地处以死刑。

安王家眷,安王妃贝依丹极其女喻星莹皆从株连之罪,一并发配往离火之地处以死刑。

离火之地是人鱼族的禁地,被发配到那里的人鱼会全身脱水受尽苦楚而死,是极其残忍的惩罚。

很多年以来便是犯下杀人放火之类重罪的人鱼都大多在暗牢幽闭至死,还从来没有没有被送到离火之地的。

人鱼族族人们原本群情汹涌,但等看到公示的时候却俱都心头一凛,更多觉得如今的皇女殿下不动怒则以,动怒起来惊涛骇浪让人胆寒。

师攸宁倒没有想这么多。

虽然前世的时候宿主临终前并没有拜托她报仇,但喻惊鸿一家屡次犯在她手中,所作所为本就该死。

至于死在哪里,自然要本着因果循环报应不爽之意去宿主凄凉离世的地方赎罪。

七月九日是行刑的日子,离火之地山谷之上围满了人鱼族人。

在暗牢之中承受了许多刑罚,喻惊鸿身体虚弱只能由人鱼精卫拉着胳膊裹挟着走,看上去半死不活。

贝依丹与喻星莹母女的精神倒好,就是好的太过分了些,四个眼珠子雪亮狰狞,愤恨的看着被众星拱月簇拥着的师攸宁。

师攸宁如今胆气何等粗壮,凌厉的瞥了这对母女一眼,吩咐韦向海道:“韦家主,开始吧。”

在离火之地处决人犯不知小事,人犯相当于彻底被人鱼族排斥在外。

因为预计到来看热闹的人鱼族人不少,韦向海几个家主还曾请示过师攸宁是否要拿出个章程来,毕竟涉及先王遇害的事,潦草处置了不成。

师攸宁倒还真没有想过这个,心道自己往日执行任务的时候都半隐蔽的,虽然师出有名但还从没堂皇成这个样子。

不过想一想,在如今所经历的宿主当中,喻星遥所经历的苦楚倒真能算得上份外凄惨。

有她点头,韦向海几人便迅疾的准备起来。

他们翻遍族内典籍,终于找到两百三十多年前在离火谷处置人犯的记录,决定照着那上头的程序来完成对喻惊鸿等人的处置。

师攸宁看了韦向海呈上来的章程后没什么异议,只在最后头添了一项,在将几人投入离火谷之前堵上几人的嘴。

对此,师攸宁给韦向海的解释是这几人害了先王又几次对她下手,受刑原是应有之意,她不想听到他们受刑时乱七八糟的动静,譬如惊叫咒骂之类。

说回离火谷执行刑罚的事,

韦向海先缅怀了先王,在场的人鱼族人原本还熙熙攘攘的,闻言不由自主的静默下来。

在之后,韦向海又逐一公布了喻惊鸿等人的生平以及所犯之罪。

当然,在这一项之中,喻惊鸿不止谋害先王还有对如今的皇女不恭意图上位的事,譬如暗自送礼物于人族帝王的事。

至于贝依丹与喻星莹,在喻惊鸿成为摄政王的那些年中,这母女两个对皇女殿下一个暗中排挤一个明面上欺负,都不是什么无辜之人。

喻星莹更有前头与狼鲨族合谋围杀过师攸宁,这更是罪无可恕。

围观的人鱼族中有那么一小撮原本还挺可怜贝依丹与喻星莹被喻惊鸿牵连。

如今一听,好家伙,原来一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这不活该嘛!

韦向海陈述完了几人的罪行,沉着脸问几人是否认罪。

喻惊鸿有气无力的道:“成王败寇,还有什么好说的!”

贝依丹在人鱼族人鄙夷的目光下有些躲闪,只还记得护住喻星莹,看着师攸宁道:“都是我的错,殿下,你放过星莹吧,她还是个孩子!”

死亡逼近,喻星莹虽然僵着脸不发一言,但看贝依丹为自己求绕却也没有阻拦。。

“什么孩子,明明比皇女殿下大好几岁!”人鱼族一个老太太狠啐一口,眼中闪着愤恨的光。

十几年前她儿子作为人鱼军士跟着先王征战狼鲨族,后来儿子为族牺牲了,先王还亲自上门来送抚恤之资。

那样宽和亲民的先王哟,可惜没有摊上个好兄弟。

“就是,再是个孩子还能不知道姐妹友爱?就她竟联合狼鲨族坑害皇女殿下的心性,有今天都是活该!”又有人鱼族族人附和道。

”行刑吧!“师攸宁吩咐道。

韦向海点头称是,挥手间一直看押着喻星莹几人护卫们将他们俱结结实实的捆了,又拿出面枷往他们嘴上绑。

面枷是石质婴儿半拳大的圆石,用锁链穿着。

使用时将圆石塞入人犯的口中,锁链在脑后一连接,这样便说不出话来。

喻星莹终于惊慌起来,她拧着脖子躲闪,大声呼喊道:“殿下!皇妹!星遥!我知道错了,你放过我吧!”

给她套枷锁的人鱼精卫被咬了一口,犹豫不定的看向师攸宁。

师攸宁扯了扯唇角,冷淡的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见她没有要饶过喻星莹的意思,那被咬了一口的人鱼精卫这次动作粗暴了许多,很利索的将喻星莹的嘴堵上了。

[小册子,动手吧。]师攸宁吩咐龙凤册道。

龙凤册答应一声,几缕金色流光从它身上游离出去落在喻惊鸿、贝依丹以及喻星莹身上。

师攸宁看着喻星莹目光迷茫片刻迸发出惊愕和不可置信,知道她已经想起了前世的事,扬声道:“动手!”

一起恢复记忆的还有喻惊鸿与贝依丹,只是他们如今已经失去了说话的机会,毫无反抗之力的被推下了山谷。

喻星莹眼角迸出泪水。

前世明明不是这样的,她应该是宫中的贵妃娘娘,有许多人伺候和使唤,而喻星遥只配被逐出皇宫成为丧家之犬!

只是追忆并不能缓解身上的疼痛。

喻星莹滚落下来接触了离火石的皮肤和鳞片全都钻心似的疼,只能不断的翻滚下去,直到全身的水分被吸干,直到皮肉全部化为焦土

高高站在山谷之上的师攸宁不发一言,直到半个时辰后被扔下去的三人只剩一副白生生的骨架。

她不说话,身后的臣子和族人们便也都静悄悄的站着。

【作者题外话】:这个月试水五千,吭哧更新中~

第六百四十九章侄孙媳

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敢打扰这位年轻的皇女殿下,未来的人鱼族女王。

是真的没有人敢打扰。

不要说别人,便是韦向海如今对一样不发的少女亦存了一份畏惧之心。

明明被堵住嘴无法发出惊叫嘶喊,但正是因为喻惊鸿几人受刑的过程太过于静默于狰狞,反倒有一种无声但又浸入骨髓的恐怖。

他不知如今年轻的皇女殿下在想什么,但心里却有一个念头,这一位内里是一副刚硬心肠,老老实实谨守本分才是正道。

曲云深站在师攸宁的另一边,护持着病体初愈的祖父曲老将军。

他自然也感受到了行刑过程之中的惨烈,中途有那么几瞬在喻惊鸿身上的皮肉如猩红絮子一样掉落的时候,甚至不由移开了目光。

不是生出可怜之心,纯粹是因为这样的场景太过于血腥,比曲云深自己在战场厮杀的满海血腥还要惨烈。

可这样的惨烈之景,身边的少女却一眼都未眨,神情平静的让人心底发寒。

“遥遥她,”曲云深怜惜的目光落在肩骨瘦削面容清冷的少女身上,默然道:“在自己镇守边界的那些年,她一个人一定熬的很辛苦吧"

他有些后悔了,

后悔那些年因为摄政王势大而祖父年老,做了去边关挣军功的选择。

曲云深原本以为只有自己足够强大了才能护得住她。

可是在他不在的日子里,那个原本该无忧无虑尊贵至极的少女,如今自己生出了铠甲。

这铠甲之下,旁人窥见一分都会心惊肉跳。

“遥遥,”曲云深最终出声。

他双臂张开,清朗面容满是抚慰与包容。

师攸宁偏头,一向轻灵的眼布满血丝,眼框一片猩红。

她顿了顿终于上前一步也回抱了曲云深,满眼的血丝渐渐的退了回去,整个人恢复了清明。

许久之后,师攸宁眼角划过耳泪珠,而后退出了曲云深的怀抱。

怀抱骤空的那一瞬,曲云深听到耳边温软的一句:“表兄,谢谢你啊。”

曲云深在心底回道:”遥遥,是表兄回来的太迟了,对不起。“

盔甲尚带血腥气的桀骜秀丽青年紧赶慢赶的来到离火之地,头一眼看见的便是在山谷的高处相拥的年轻男女。

他急匆匆的脚步顿住,忽然捂住了肋间。

“韦将军,你没事吧?”

身边的副将扶着韦融,半关切半不解的道:“明日才是殿下亲政之日,你身上有伤,不用赶这么急的!”

韦融拧眉微摇了摇头,他手捂住的地方被巨鲸族的头领砍了一刀。

当然,他也还了对方一刀,直接将对方的脖子剁下一半。

腰部的伤口虽然不轻,但韦融赶路赶的急一直也不觉得如何不能忍受,可这会儿却突然觉得特别疼。

疼的他想离开这里,随便去哪里都好。

“走吧,先回府。”韦融低声吩咐,目光黯淡。

“将军,来都来了,咱们身上还有巨鲸族投降求和的水镜以及文书,直接禀报了殿下不好吗?”副将道。

“你他娘的听不懂人话吗?本将军说了回去!“

韦融呵斥道,意识到自己情绪不对,态度很快又和缓起来:”今日安王伏法,殿下心里不好受,咱们明日去也是一样的,听命行事!“

副将是在战场上拼杀出来的人,脾气最是爆裂。

若是旁人这般训斥他早便暴跳如雷了。

可是眼前的青年年纪虽然比他小了十岁有余,但战场上比他还不要命。

如今他只有服气韦融的份,又听他后半句缓和了语气,哪里还会埋怨半分,只依言将韦融扶了往人鱼族驻地而去。

回到皇女府之后,师攸宁立即便闭关了。

她能撑到回皇女府都多亏了龙凤册的帮助。

进入静室,师攸宁长舒了一口气又很快凝神打座。

她庆幸的想,今日若是没有曲表兄的提醒,自己也许就此便走火入魔了。

若是寻常的时候,师攸宁自然不是会被心魔干扰的性子。

只是她继承了宿主的记忆,为先王报仇与为自己的父亲报仇没什么差别,情绪本就激荡难平。

再加上师攸宁最近已经感觉地境中期到地境后期的瓶颈有些松动,瓶颈期修行力最容易波胆,几番因素相加之下便难免出岔子。

如今午时过后不久,而亲政大典是在明日入夜月升之时。

师攸宁估算着自己至少还有十二个时辰的闭关时间,即使不能够将修为提升至地境后期,但稳固激荡的修为力还是可以做到的。

计划清楚了,她盘膝而坐闭目不语。

龙凤册蹲在自家主人的身边,翅膀懒洋洋的扇了几扇便再也不动,竟是睡了过去。

静室门口,喻黯带领人鱼精卫之中最精锐的二十名守护在外。

远在万里之外的人族地界伏明山,山高四千八百尺,山顶之上云蒸霞蔚恍若仙境。

魏珏此刻正处于伏明山山顶。

他站在绝壁附近一处大青石上,目光遥遥看向南方。

此处山峦绵延,即使伏明山高度不低,但以魏珏的目力也并不能够穿透无数草木葱茏直看到南方海域去。

柳西扬将带上山的粮食油盐等物安置妥当后,看到的便是自家陛下临风而立的样子。

“都办妥当了?”魏珏没有回头,兀自问道。

“回主子话,属下几人将灶房都安置妥当了,魏老便是三个月不下山都可以。”柳西扬回道。

“很好,你们回去吧,孤王要陪叔祖在这里呆几日,母后问起照实回话便是。”魏珏道。

“主子,山上的生活清苦,属下还是留下来照看的妥当。”柳西扬忙道。

以前陛下也不是没有来这里清修,这还是头一次不让他留下照看。

“不用。”魏珏摆手,那是不想在这事上有所改主意的意思。

“属下遵命。”柳西扬自然不会未必自家陛下的命令。

他隐约觉得陛下并不是要留在山里。

至于去哪里,有了以前征战海上时总被留下看守主船的经验,柳西扬连自己失宠了的念头都懒得念叨。

“小五,你要的东西弄好了!”

山巅略低处的一间茅草屋之中传来喊声,这喊声的来源一气儿可追溯到茅草屋里头用棍子支着的木窗内一个胡子拉碴的老头。

魏珏眉梢一扬,心道总算赶得及,几个起落便已经越过柳西扬来到了茅草屋前。

柳西扬:“",闲着也是闲着,打包行李去好了。

唤魏珏”小五“的老头原名魏恒天,原本是大魏皇室子弟,后来醉心炼器离了皇室专往荒僻之地钻。

十几年前皇室因宠妃祸国造起内乱,若不是这位叔祖将险些被害死的魏珏带走护持一段时间,没准如今整个人族都四分五裂了。

魏恒天没提防魏珏来的这般快,双手往身后一藏:“你小子说实话,这东西到底是给谁的,早没见你这般上心!"

魏珏知道自己这位叔祖长期避世而居,性子越来越赤诚单纯,和个小孩儿没两样。

今日自己若是不说出个一二来,他炼成的东西没准真就不给自己。

魏恒天原是想欣赏自家这个越大越板正没趣侄孙的窘相,就见高大健硕的青年双眸不自然的看向茅屋的窗棂,黑沉沉的眸子闪过一点柔色:“给你外来侄孙媳妇的!”

魏恒天愣住,一晃神的功夫自己手里的东西便易主了。

“臭小五,修行力高了不起么?”魏恒天气的跳脚。

明明这小子被他从宫中拐走的时候浑身的肉都没几两,如今修行力都比自己高不止一筹了,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魏珏但笑不语,他知道若论天赋这位叔祖其实比当初继承皇位的祖父更出众。

只是人各有志,叔祖早二十年便是人族名满天下的炼器师,倒是自己祖父如今黄土一柸早不在人世了。

魏恒天一时又好奇的问:“侄孙媳妇?你母后寻的那些个风吹就倒,心眼子倒是一个比一个多,这一个你自己选的?”

魏珏垂眸看掌心之中那只非金非玉,通身呈半透明乳白色其中隐有金色鸾鸟纹理流转的镯子:“多谢叔祖。”

不否认就是默认,魏恒天明白了,凑上前去献宝一般道:“这东西老头子我添了许多好东西,修行力到地境后期才能运用自如,若是到你这个修为更好,最后一步的滴血认主可不要忘记了。”

魏珏点头:“灶房那里该添置的东西柳西扬都办好了,叔祖有什么需要飞鸽传书便是,山下的人会办好。”

魏恒天笑眯眯的点头:“有机会将小媳妇带来让老头子瞧瞧,你不愿意继承我的衣钵,没准生小来的小崽子感兴趣!”

他不耐烦与人交往,可偏生有无数人排着队和他偶遇,先交朋友然后就说请托他炼制个小玩意,烦都要烦死了。

好在自从魏珏登基后将这山划给他并在山下留了人守护,如今专心炼器闲暇时四处转转,这日子做神仙都不换。

小崽子?

魏珏收起玉镯,拇指甲片在额上划了划,不知在想些什么。

魏恒天看着平日里精明的不得了的侄孙傻兮兮的站着,不由偷笑两声,乐颠颠的往灶房寻吃的去了。

第六百五十章 亲政了

师攸宁被龙凤册从闭关中唤醒的时候,距离突破地境后期还有一层壁垒。

不过她倒没有太过气馁,毕竟修行境界越往上想要进阶便越困难。

将近一年多前她进阶地境中期的时候都用了三天三夜,更遑论进阶地境后期了。

如今不过一昼夜的时间,能够安抚周身沸腾的修行力不至于再出现走火入魔的危机,师攸宁已经觉得顺利极了。

静室的门打开,师攸宁对上两张欣喜不掩担忧的脸。

喻黯原本就守着她,另一个却是韦融。

看到师攸宁的目光看过来,韦融强抑着心头的激动道:”微臣见过殿下。“

“瘦了些,不过看上去比宫里头有神采多了。”师攸宁点头浅笑:“辛苦了。”

她虽然因为闭关还没有巨鲸族投降的消息,但以往边界上的人鱼族一直打胜仗却是知道的。

如今韦融能回来,想来人鱼族这次是得了大胜。

几月不见,殿下似乎还是那样的容貌性子,但似乎有哪里又不一样了。

韦融心中原本升腾起几分局促,不过这局促很快在眼前少女亲切的话语之中消散不见。

他强自镇定道:“属下幸不辱命,巨鲸族现在已投降于我族,数年之内想必都不会再敢犯我族人领地。”

”好好好!“师攸宁没想到这场战事结束的这样快并且结果还这么的好,赞叹道:”韦融,本殿果真没有看错你!“

她原本想与韦融细谈前线的事,只是再有一个时辰就是亲政大典。

照着大典后那一溜趟的繁琐之事,三五天内恐怕都不能与韦融静坐长谈。

仰面想了想,师攸宁道:“打仗不是小事情,按理说应该与你长谈,可是如今时辰紧促的很,你回去将战事捡要紧的写了公文递上来,回头本殿抽空看。”

韦融点头:“殿下的亲政大典要紧,臣能够赶得及这样的盛世已经荣幸极了。”

师攸宁在人鱼族女子之中算是身量纤细高挑的,但比起韦融、喻黯这些身材高大的男子来便纤楚的多。

她原本想拍拍韦融的肩膀,估摸着两人的身高差只得在他手臂上拍了拍:“你能来,本殿也十分高兴。”

师攸宁自然是走在前头的,却不知身后的韦融面容上的笑意在她转身后瞬间垮了下来,甚至于眉心都抽痛了一瞬。

按照自身的伤势,韦融这时候便是卧床休息都决不过分。

可是他还是来了,而且是从昨日师攸宁闭关不久后便守候在了这里,如今终于支撑不住。

喻黯眼疾手快扶住韦融半倒的身形,在对上韦融轻摇的头时到底没有将此事宣嚷开。

四目相对,两个风姿迥异但尽皆挺拔卓然的青年在这一刻心照不宣。

今天是殿下的大日子,他们只需要支持便是,其他的一切都不可以打扰到她。

喻黯与韦融噤声,但龙凤册却将这一幕看的清楚,在师攸宁脑海里嘀咕一番。

韦融受伤了?

师攸宁脚步微顿,想起方才他面色轻松欣悦的样子,最终没有停留的离去。

既然韦融不想让她知道,那她便当做不知道好了。

不过在一刻钟之后见到曲清舅舅,师攸宁私底下让这位舅舅以自己的名义请了医者随行,以备不时之需。

此刻已经是傍晚,天空染上朦胧夜色,

人鱼族常在月色之下伴着海波荡漾修行或展起歌喉,久而久之对月亮便有别样的崇拜。

长此以往,历任人鱼族的王登上王位都是在月上中天之时举行典礼,也有让月神祝福的意思。

登上王位的典礼虽然师攸宁才是主角,但实际上一应事务的操办都有三位家主筹划,她只需要出个人就可以。

明月高悬于天空,映照的海水一片波光粼粼,反倒是挂着繁星的天空是一片深蓝,像是海水倒扣在头顶般。

无数人鱼从海水之中浮出上半身,静默又虔诚的看向在大海之中高高伫立的那块海岩。

师攸宁站在海岩之上,俯身一看四周围拢的海水中所承载的人鱼族多达数万之众,心情不可抑制的紧张了起来随后便是无比的激动和自豪。

她今夜的装扮与平日上半身还穿了人族的衣服不同,胸部被细细的鳞甲包裹,腰部以下则是与皎洁月色交相辉映的银色鱼尾。

在月亮升到天空最高处的时候,师攸宁双手捧着人鱼族的宝物碧海倾天。

此刻在数万人鱼族默默的祈祷之中,一股不可捉摸但的的确确存在的力量让她与碧海倾天心意相通。

师攸宁甚至感觉,自己通过碧海倾天甚至能够与广袤无垠的大海相沟通。

这样玄而又玄的感觉让她四肢百骸的经脉都舒服到了极致,手心里的碧海倾天珠突然散发出绵绵不绝的热度,耳边似乎有一声鸡蛋破壳一般的声响。

无数的人鱼族欢呼雀跃甚至于跃出海面而后又落回海中,激起一片片浪花。

师攸宁后知后觉的发现,她的修为竟突破了地境后期!

不知是因为族人们祈祷的力量,还是因为碧海倾天在这一特殊时刻的帮助,或者两者兼而有之。

如今,她是人鱼族真正的,独一无二的王了!

在无数人鱼欢腾跳跃欣喜喧闹的场景中,喻黯与他搀扶着的韦融却安静多。

两人的目光不约而同的看着站在距离他们不远处一处礁石上,明蓝劲装裹着修长身躯,银质面具遮住一半面容的男人。

那人站的地方相对隐蔽,并不避讳让他们看见自己的身影,但却能在目睹皇女不是女王陛下登上王位的全程却不被女王殿下轻易看见。

“那是墨玉?”韦融目光复杂,附近的人鱼精卫在经历过那场刺杀之后皆认识墨玉,倒是并无人过去做盘问等打扰的事。

“若是女王陛下知道他来,一定十分高兴。”喻黯沉默片刻道,有些羡慕那人在陛下心目之中的地位。

对他而言,有些话一辈子都没有机会说了,毕竟即使像韦融这般翘楚也没有得到陛下的垂青,自己还是不要打扰陛下的好。

就让她以为,自己永远都是忠心耿耿的属下。

”算他还算有心!“韦融按下喻黯扶着自己的胳膊,身形晃了晃又站直了。

虽然墨玉看不见,但他在这人面前却不愿显露一副孱弱样。

第六百五十一章 你重要

墨玉或者说是戴着面具的魏珏,如今满心满眼都是站在高处墨发飞扬鱼尾映月光的少女。

他在那块礁石上站了许久。

看着自己心心念念的少女被无数人鱼簇拥在中央,看着她接受让族人们的祝福与愿,即使奔赴万里到这里两人连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他依旧觉得心口那里满满当当。

典礼盛大,人鱼族精力又旺盛,便是庆祝上几天几夜都有可能。

不过师攸宁却并不需要一直在场,她在四更时候回到皇女府,问了喻黯知道韦融的伤势如今控制的住,日后修养过来便没什么大碍后便径直入了寝殿。

师攸宁从来不知登基为王,将数万子民的身家性命乃至希望祈祷都背负在身上,被他们信任和尊重,原来是这样一种既沉重又欢欣的感觉。

这样的感觉,似乎一定要有一个人分享。

而对于她来说,那个人是魏珏无疑。

只是可惜,墨玉盘龙佩怎么召唤都没有动静。

师攸宁在床上滚了滚,心中魏珏两日前最后接她玉佩传讯的时候说自己要闭关,如今看来闭关还没有结束。

耳边少女的嗓音由兴奋到试探再到沉寂,魏珏听在耳中目光柔软一瞬,复又沉静的看向眼前拦路的青年。

“墨玉?”容貌清朗气质和润的人鱼青年笑意不达眼底:“久闻其名不见其人,听说你救了遥遥的命?”

遥遥?

银色面具未遮住的殷红薄唇微勾声线冷清:“彼此彼此,你是遥儿的表兄,曲家少主曲云深?”

“遥儿?”曲云深低笑一声却隐有苦涩之意:“她待你果然不一般,以前只有先王和先王后才这般唤她,后来大家怕遥遥伤心你是隔了这些年,第一次重新这般唤她的人。”

魏珏想起那丫头头一次让他叫她“遥儿”的情形。

那时候只觉她不如人族女子含蓄,却原来那般早的时候便将真心抛给他看了么?

他想的此处心头一片柔软,语气亦和缓了许多:”曲少主深夜拦路,难道只是为了告诉我这些旧事?“

“深夜拦路?”曲云深正色道:“前面是我族人鱼族女王歇息之地,阁下若是一直如此藏头露尾,恕我不能让你如愿了!”

“你以什么身份拦我?”魏珏向前一步。

直觉告诉他,眼前的曲云深对喻星遥亦有难言的情愫。

“重要吗,她并没有选择我,不是吗?”

曲云深眸光一黯,旋即到:“她在一日我便护她一日!遥遥同样是曲家的血脉,你骗得过旁人却骗不过我,先王根本没有留下阁下这般修行深不可测之人给她做暗卫!”

“所以"魏珏淡声问。

他能感知到曲云深如今的修为距离地境大圆满只差一线,若是曲云深执意阻挠,自己想要悄无声息的潜入喻星遥的寝殿怕有些困难。

“遥遥做什么样的决定,曲家决不会干涉。”曲云深一字一顿道:“只是我要知道你是谁!”

若是作奸犯科或心怀不轨之徒,那他绝不放过!

几息的静默后,曲云深对面的男人摘下面具,露出一张俊挺矜傲的面容。

“难怪”曲云深叹息一声,难怪人族与人鱼族一战明明占尽优势却能公平议和,便是稍稍的刁难都没有。

“现在,我可以走了吗?”魏珏问,嗓音亦恢复了本来的低沉音色。

曲云深让开路。

若是其他什么人,他也许还会怀疑那人对遥遥图谋不诡,或权势或财富,总归是有觊觎的东西。

可是眼前人是人族的帝王,早在半年前已放弃了光明正法压榨人鱼族的机会,如今又不远万里的出现在这里

寝殿内,

眼见天色将亮,师攸宁左右没什么睡意便干脆打坐修炼起来。

反正再过两个时辰又的准备起来往人鱼族历代人鱼王埋骨之地祭祀,睡于不睡也没什么大的差别。

修炼之时自然比熟睡要更耳聪目明。

师攸宁敏锐的捕捉到了殿门处一点轻微响动,收敛修行力睁开眼,入目乃是半片熟悉的银质面具。

魏珏!

原来这人分明没有闭关,倒是暗地里赶来看她。

师攸宁心头一喜:“我不是在做梦吧?”

”不是梦,见过女王陛下。“魏珏揭下面具,双臂展开。

下一瞬,满面笑意的少女已扑入了他的怀中。

“你不是闭关了?”师攸宁满得意的戳一戳魏珏挺直的鼻梁。

“闭关没有你重要。”魏珏柔声道,漆黑的眉宇舒展。

“开窍了?竟然会说这么好听的话!”师攸宁像发现新大陆一般的看魏珏。

魏珏揉她脑袋,不疾不徐的道:”你喜欢听,那日后孤王便多说一些。"

一边说着,他一边将袖袋中的镯子递给眼前的少女:“赠给女王陛下的亲政之礼,喜欢吗?”

镯子小巧,戴在师攸宁手腕上却正合适,贴近手腕的时候镯子中的那只鸾鸟竟似活的一般展翅而动。

她能感觉到这镯子上强大的力量,虽然没有碧海倾天这样的族中世代传承的宝物厉害,但绝对也是世间难寻的宝贝。

更何况人鱼族不比人族天生慧黠,炼器师更是凤毛麟角,如此更显的这礼物珍稀。

见眼前少女好奇又惊喜的看,魏珏唇角不由露出笑意:“九转玲珑镯,封印九道护体符咒,最强一道符咒可抵挡开元天境修行者一击。”

他始终对眼前人曾经差点被袁谨书伤害的事心有余悸,所以在让叔祖炼器的时候特地选择了这一样防御法宝。

师攸宁宝贝的将戴着镯子的手腕攥在另一只手掌心中,笑道:“玉佩是你的,镯子是你的,以后还有什么?”

“你是孤王的,不亏。”魏珏点了点她戴着镯子的手腕处。

师攸宁尚未来得及因魏皇陛下这句话羞怯一回,手腕先是针扎般的一点刺痛,而后便冒出一粒血珠。

“这是"她不解。

魏珏握着她的手将镯子推近那滴血珠:“滴血认主。”

乳白半透明的镯子中,那粒血珠很快被吸收进去。

镯子中的金色的如烟雾攒成的鸾鸟翅羽扇动将那滴血一口饮尽,而后欣悦的鸣叫一声,绕着镯子飞个不停。

师攸宁顿时觉得自己与这镯子有了一份亲近的联系。

第六百五十二章最好的

毕竟是一国之君,魏珏不能消失太久,他在师攸宁亲政大典之后的第三日便离开了人鱼族。

师攸宁初登人鱼族王座,一摊子事摆在面前,自然不能和他一起离开。

她抚着手腕上的九曲玲珑镯,再想象胸口佩戴的墨玉盘龙佩,深刻的认识到自己开始了一段漫长的异地恋。

又两月,巨鲸族派遣使者到人鱼族请求议和。

这下,自从狼鲨族大长老意图对师攸宁不轨结果自己却赔上命之后,一直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龟缩不出的狼鲨族坐不住了。

在巨鲸族议和使者到达人鱼族驻地一月后,狼鲨族也派遣使者着急忙慌的到了人鱼族。

不过与巨鲸族战败求和不同,狼鲨族乃是打着恭贺人鱼族新王上位的旗号。

如今海域十分天下,人鱼族占四分,狼鲨族与巨鲸族合占四分,剩两分其它海族共分。

在巨鲸族与狼鲨族两大势力都对人鱼族示好后,原本还抻着脑袋看热闹的小族群也纷纷表示了归顺之意。

自家女王才亲政三月整个海域便一派升平景象,人鱼族族人们愈发对师攸宁推崇备至。

师攸宁外头行走时接受族人们以及其它种族来使的崇敬目光,不得不挺直腰杆谨慎言行来维护自己在外的女王形象,算是痛并快乐着。

师攸宁问过魏珏登基后的感受。

魏珏看着那头懒怠的所在床上的唇红齿白的少女,回忆往昔片刻却只说了四个字:“风雨飘摇。”

师攸宁眉宇高高支楞一瞬又放下,做受惊状。

她想起来了,魏珏当初接手皇位的时候,整个大魏已经被他的父亲糟蹋了一遍,藩地上又有他祖父教养出来的三四个如狼似虎的叔伯,说是群狼环伺也不为过。

也亏得是魏珏,师攸宁觉得若是自己成为大魏国君,没准早被那些藩王们撵的满地跑了。

看她肩膀微缩一脸的心有余悸,魏珏不觉莞尔,低声笑道:“傻人有傻福。”

过去的确有一段时日不大太平,他夜深人静时偶然回顾也难免感叹那时的艰难。

可是如今再提起来,倒是庆幸面对那些阻隔的是自己,而不是眼前的少女。

师攸宁透过墨玉盘龙佩看到魏珏眉峰微敛垂眸浅笑,不由心头一热,脱口而出道:“魏珏,我好想你啊!“

那头玄袍玉面的帝王目光柔和:“孤王也是,以往不觉山海远,如今却觉得魏国的江山太大,江山之外的海域太广遥儿,我后悔了"

师攸宁眸光湛亮:“后悔什么?”

魏珏眸光幽深:“在你被柳西扬带到船舱的那夜孤王就该将你困在身边,这样便不会有如今的相思之苦。”

他的目光似要穿过玉佩将那头的少女抓过去一般,霸道又炽热。

师攸宁面颊微热,脑袋埋在膝头的龙绡之中,敷衍的挥挥爪子,瓮声瓮气的道:”夜深了,我困了,陛下你也早些安歇吧“

她切断玉佩的联系,失去修行力支撑的玉佩自半空中落在床榻上。

师攸宁欢喜又纠结的在床上打了个滚,浑然不觉银色尾鳍飘来荡去十分轻快的样子,直到龙凤册落在上面免费的荡秋千。

师攸宁晚上是满床打滚甚至失眠到天明的少女,出了寝殿的门众人看到的乃是外柔内刚筹谋有度的女王陛下。

日子一天天过去,

韦融接任了韦氏一族的族长之位,喻黯从五百人鱼精卫的统领升任整个驻地的安防将领,曲表兄则闭关修行冲击地境大圆满。

族中的其他事物都步入正轨,师攸宁则计划着一场远行。

初初踏上真正意义上的陆地,师攸宁还很有几分新奇。

她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后便一直生活在海上,不知不觉之中已习惯了自己是人鱼的事,如今脚踏实地不由有些恍然。

下一刻,师攸宁敏锐觉察到空气之中有异常修行力波动。

来人很强大!

几乎在同时她周身已荡开一圈亮白色光晕作为防御屏障。

这光晕来自九曲玲珑镯。

镯子与她滴血认主,心意相通之处不下于碧海倾天,在师攸宁警惕心起的瞬间便做出了反应。

这算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么?

原本想给某位少女一个惊喜的魏皇陛下不得不显露真身。

“魏珏!”师攸宁惊喜道。

她收入九曲玲珑镯的防御,只是看着含笑瞧着自己的挺拔青年,心中竟生出一种类似于近乡情怯的感情。

两人上次见面还是她亲政大典的时候,距今已经有一年又三个月了。

虽然有墨玉盘龙佩在,隔三差五面对面说话几乎是常态,但那样虚妄的影像哪里比得上如今体肤面貌皆真实可触的情形。

“怎么,不认识孤王了?”魏珏将人揽在怀中,一只手掌托着师攸宁的后脑让她贴近自己胸口。

海上明月逐浪,

两人就这样静默不语的拥抱了许久,将长久以来积蓄的想念之情安抚下来,这才手牵手的往前。

这里是一个无名的海湾,再往前百十里地便是一处集镇。

师攸宁低头看去,魏珏的手掌宽厚温热,她的手便显的过分纤细,看上去迥然不同但又奇异的和谐。

这样两相交握,当真让人心底熨帖又安宁。

兽人族,

巨大的轰隆声划开夜色,原本安睡的兽人族们俱被惊醒,惊惶又迅疾的往屋外跑。

“那是九王子出关了!”有警醒的兽人族族人大喊道。

“不是地龙翻身,是九王子出关了!”族人们吆喝道,或交头接耳或手舞足蹈,唯一相同的便是都跪在了地上。

袁永眉也被山石碎裂滚落山涧的声响惊醒。

那个方向九王兄闭关的山洞也在那里!

在婢女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快速穿好了衣物径直从窗户跃了出去。

“恭喜九王子功成出关!”阿勒抱拳道,他身后的护卫们也尽皆欢喜的看着山洞前的高大男子。

”起来吧,你们守护在这里整整两年,辛苦了,“袁谨书鹰一般锐利的目光略过山林夜色:“阿勒,明日开启本王子的宝库,此地的兄弟们人人有赏赐!"

九王子善战,以往征伐其他兽人族周边的小族群时收敛了山一样多的财富,如今他们有福了!

“多谢九王子!”护卫们喜不自禁又更觉扬眉吐气。

九王子这一闭关就是将近两年,他们这些亲卫们日夜守护苦些也没什么。

可最令人憋屈的是,因为九王子久不出关,其他王子们总是传些有的没的闲话,甚至说他们王子这是进阶失败所以不敢露头了。

现在可好,九王子是所有王子中修为最高的,便是如今的老族王也不过地境大圆满的修为

袁谨书闭关日久,听得护卫们喧闹有些不喜,只留阿勒一人伺候。

他目光漫撒过夜色中半明不暗的山林,许久都没有说话。

进阶开元天境明明是天大的好事,但阿勒却觉得九王子似乎并不多开心。

“九王子,这两年族里很长成了几个绝色美人,您要不要"阿勒问。

“绝色美人?”袁谨书自失一笑,脑海中泛上来一张轻灵绝丽的面容。

这世上什么样的绝色美人能比得过那一个?

可惜看上去娇娇软软的,心却野的很!

心底怅然与怒火交织,他挥手间山林中七八颗几人合抱的大树拦腰而断,阴沉沉的道:“还不是时候,本王子知道哪里有最好的!”

迅疾赶来的袁永眉冷不防差点被倒下的大树砸到,不由低呼一声。

“谁?”袁谨书冷喝道。

等看到来人是自己一母同胞的妹妹,他很快又缓和了神色:“阿眉,大半夜的,你到这里来做什么?”

“九哥,你终于出关了!”袁永眉提的高高的心落下,欣喜又委屈的上前:“我担心你,所以来看看,九哥你要再不出关,我就没有活路了!”

其实没有活路倒不至于,只是袁永眉一手促成了眼前人去人鱼族的行程,直接导致了袁谨书回来后便闭关不出。

她在书上看到这个世界的动向,袁谨书并没有闭关冲击开元天境的事。

再加上兽人族都传言九王子闭关失败或伤或残所以不敢出门的事,袁永眉生怕自己失去这个靠山。

“谁敢欺负你?”袁谨书蹙眉问。

兽人族家家都兄弟姐妹众多,是以在亲缘上一向淡薄。

本来袁谨书对自己这个一母同胞的妹妹原本也没多少情感,只看在一个母亲生的略照顾些。

只是自从三年前这个妹妹脑袋磕了石头后醒过来后渐渐亲近他,兄妹之间这才培养出了几分感情。

袁永眉仰头看着眼前高大的青年,终于找到了倚靠般:”是大哥!大哥要将我嫁去高林族,我不要嫁人,我想和九哥一起生活在族里!“

高林族与兽人族都是山林间生存的好手,相互之间时有争斗爆发,两族之间通婚的女子少有生活如意的。

“大哥?”袁谨书冷哼一声:“你是我的亲妹,你不愿意便罢,我看谁敢勉强!

袁永眉温顺的点头嗯了一声,心底却兴奋异常。

看来老天都在帮她,一个修为在天境的哥哥自然比修为地境大圆满的哥哥要强的多!

至于这段日子以来时常给自己冷眼的那些族人,哼!

【作者题外话】:今天是两大章,努力的慢慢~

第六百五十三章 一起吧

看着眼前高耸入云的险峻山峰,师攸宁很怀疑魏珏的话:“真有人住在这上面?”

其实以她现在的修为,便是再险峻几倍的山峰也上得。

只是人鱼的本能在这里,让她潜入深渊倒是没问题,往云里头窜怎么都有些心底发虚。

“怕了?”魏珏难得见身边人这样惹人怜爱的样子,忍俊不禁道。

师攸宁摇头否认,同时极利落的环抱住魏皇陛下的腰,眼巴巴的回视过去:“山上风大,两个人一起,比较不会被吹下去”

这话自己听着都心虚,她的声音渐渐的低下去。

接茬的是魏珏的闷笑声以及很不走心的附和:”唔有些道理。“

柳西扬与几个亲卫站的远,并不知自家陛下与那少女说了什么。

不过这并不妨碍他眼珠子快要掉下来,那人鱼族的皇女王现在是挂在陛下腰间没错的吧?

这两人的感情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柳西扬福至心灵的想起以往自家陛下时不时的神出鬼没的事,手里拎着的粮食袋子往胳膊弯一夹:“咱们先上去!”

“可是陛下"拎着两只活鸡的亲卫楞楞看着那头被抱腰的陛下。

多少年了,宫里头可没有哪个妃子能这样亲近陛下的,活久见,这趟回宫后和兄弟们有得吹了!

柳西扬正要说话,那头的魏皇陛下视线扫过来,冷飕飕的。

原本还犹犹豫豫的亲卫们麻溜的攀上悬崖,心中佩服不已,要不柳统领是他们头儿呢,对陛下果然更了解。

被自家陛下的眼神钉在原地几息,最终独个儿落在后头份外显眼的柳西扬:“"

感觉今天又是失宠的一天,生活好艰难!

带师攸宁来见叔族魏恒天是魏珏早便计划好的事。

他想带她去京师长住,给她一个合适的身份很重要。

如今人鱼族与人族虽然议和,甚至于他们路过的海湾集镇已经出现人鱼族与人族共同出现在街道上的情景,但两族之间的龌龊并非一朝一夕便可以平息。

越到远离海域的地方,人族对人鱼族的防备和隔阂便越不容易消除。

师攸宁和魏珏到山顶的时候,魏恒天正坐在茅草屋的屋顶上看柳西扬几人在灶房上忙活。

魏恒天不喜欢往人多的地方去,即使是闹中取静的地方也不成,总觉得那里空气里都是躁动的气息。

只是一点儿人气都没有又难免孤独,他便在柳西扬等人送东西来的时候看看热闹,在感觉到嘈杂之前来送生活用品的人又该离开了,尺度正正好。

因为坐的高,距离还不近的时候魏恒天便看到自家侄孙竟揽着个女子的腰出现,差点脚底一滑从屋顶上掉下去。

“小柳儿,那个姑娘是谁?”魏恒天压低了声招呼屋檐下淘米的柳西扬,忍不住挤挤眼:”小六子的相好?“

他不擅长和陌生人相处,但那个姑娘是未来的侄孙媳妇又不一样。

端着木盆的柳西扬同样压低了声回道:”叔祖高瞻远瞩。“

师攸宁随魏珏来到山顶平底处所建的茅草屋前时,一眼便看到了站在门前胡子头发都花白,十分仙风道骨的老人家。

她心道这明明就像从山里头蹦出来的老神仙,魏珏怎么说人家是个老小孩?

下一刻,那个仙风道骨的老人家冲她眨了眨眼:”你是小六子带来的小媳妇?“

师攸宁还没来得及回答,又听这位老神仙问:“会做饭吗的?浣衣呢?”

这家长里短的画风真是让人猝不及防,便是师攸宁肩膀上蹲着的龙凤册都险些一头栽下来。

这要怎么回答?

洒扫除尘洗衣做饭师攸宁自然是会的,可是作为人鱼族的女王,平日里伺候她的人不知有多少,这一世这些杂事还真从未做过。

她一脸懵的看向魏珏。

“叔祖,你吓到遥儿了。”魏珏揉揉师攸宁的脑袋:“叔祖和你闹着玩呢。”

老神仙将腰一挺,虽然雪白一片但不那么服帖的胡子翘起来:“谁和你闹着玩?”

他不满的瞪了魏珏一眼,目光热切的看着师攸宁:“原来叫小遥儿啊,好听!小六儿会做饭,还会浣衣,缝缝补补的也凑合,要不要参观叔祖的炼器室?那些杂事让他们坐去!”

师攸宁便见面色红润和煦扯着魏珏的袖子,嫌弃的将他往淘米、砍柴的柳西扬几人的方向推了推,复又热切又讨好的看向自己。

她点头答应,笑眯眯道:”好啊。“

被老神仙拉着进屋,师攸宁透过木棍支起的窗棂,正对上魏珏无奈的眼神。

她冲他皱皱鼻子,表示自己爱莫能助。

茅屋里头并不大,不过桌椅板凳以及一人睡的床铺,但魏恒天在一侧的墙壁上捣鼓几下,最里侧的一面石墙竟豁然洞开。

“原来别有洞天。”师攸宁惊奇道。

“这都是小六儿弄出来的。”魏恒天率先进去,整个人都比外头时要更有活气。

石墙后面是倚仗山势挖出的一处洞穴,里面又分主洞与副洞。

副洞有十余个,分门别类的堆着炼器所用的东西。

这个世界炼器师十分少。

毕竟人的精力有限,而想要在炼器方面有所进益要比修行困难好多倍,渐渐的炼器一途便没落了。

人族尚且如此,人鱼族就更不要说了。

师攸宁只在族中的典籍之中看到过关于炼器的描述,这还是第一次在实际中接触,更不要说魏恒天还是顶尖的炼器大师。

主洞最里间放置多宝阁,上头任意一格的宝物都极为不凡,显见是出自魏恒天之手。

魏恒天乐颠颠的介绍多宝阁上宝物的功用,末了道:”这些比平常炼的东西精细些,就留下来装点洞府了,小遥儿喜欢什么,叔祖都送你!“

魏恒天喜欢炼器的过程,成品把玩一番便扔在一边。

至于那些被他评价为不精细的宝物,除却随意回炉重造用作其它炼器部分,随意流出去的几件都被山下的修行者们打破头的抢。

师攸宁抬抬手腕:“叔祖已经送过了,这个不是吗?”

魏恒天挠头:“嗨呀,这是认主了吧,这东西配你,那些不要也罢!”

一老一少在炼器师呆了大半个时辰,出来的时候魏恒天加快了脚步,一脸迫不及待的招呼师攸宁:“小遥儿走快些,今天小六儿下厨,咱们有口福了!”

师攸宁脚步踉跄:“魏珏他会下厨?”

虽然之前魏恒天将魏珏推到柳西扬那头去,但她只以为这位叔祖想和自己熟悉熟悉,哪里知道魏珏竟真是去做菜的。

一举一动随意截图都是画的魏珏,若是举着个菜刀是什么样子,师攸宁实在想象不出来。

“怎么不会?”魏恒天扯师攸宁的袖口:”小遥儿,你在这里多待些日子好不好?小六儿以前还满勤快,如今半年一年的才来一回,来了也只下一回厨,没有小时候可爱!不可爱!“

“小时候?”师攸宁发觉自己对魏珏的过往了解的一点都不多。

即使她知道魏珏曾被魏恒天带离宫中一段时日,但还从未如此真切的接近过那段时光。

魏恒天抬手比划到自己腰部微高的位置:“这么大点的骨头架,吃了我做的饭不到三天,后来就再也不让我竟灶房自己还没有灶沿高呢”

师攸宁想笑,但心头有些酸酸的。

被魏珏带上山顶的时候两人距离很近,她若有若无也能感受到魏珏有一副强健的体魄,原来曾经没有灶沿高的时候竟瘦成一把骨头么

魏恒天除却炼器的时候龟毛的很,在别的事上性子都十分粗疏,并没有注意到师攸宁的异常。

有些人只在某一样事上十分有天赋,有些人却是事事都精,魏珏便属于后者。

他做皇帝能平衡朝局威压百僚,接触修行一道的时候虽然已不是幼童年纪但却一日千里进步神速,而提起锅铲更能置办一桌美味佳肴。

不过魏珏并不喜欢下厨,烟熏火燎的味道会让他想起某些不快的记忆,唯有在魏恒天这里才会偶尔动手。

灶房的桌子被搬了出来,摆了三荤两素外带一个汤,都是很家常的菜,但味道却赶超同类很多。

魏恒天吃饱后眼睛放光的跑回炼器室,只说心情大好之下有了灵感,趁着劲去炼器了。

师攸宁揉揉自己滚圆的肚子,被魏珏拉着四处看看,顺带消食。

“喜欢吃?”魏珏看向自己身边挪的都快比蜗牛还慢的少女。

师攸宁点头,长呼一口气银色的鱼尾巴从裙底露出来,舒服多了,她想。

注意到银色鱼尾的尾鳍摇摆的欢快,魏珏知道答案了。

他牵着她站在高处俯瞰云海山川:“你喜欢,孤王日后还做给你吃。”

“一起吧,”师攸宁抱着他的胳膊,澄澈的眸子弯成月牙,倒映着碧蓝的天空还有眼前年轻人族帝王的影像:“我做菜也不赖的,晚上要不要尝尝?”

魏珏定定的看了眼前少女片刻,眸光深邃而柔软:“好。”

离开山顶的小茅屋时,师攸宁的身份已经变成了魏恒天的关门弟子。

当然这个关门弟子只是个名头,能够唬住帝都那般人的查探便成。

毕竟不论是魏恒天在皇室的辈分还是炼器师的身份,都让旁人不敢轻易得罪与之有关联的人。

第六百五十四章

大魏后宫,

大宫女玲珑拧着眉进了永宁宫。

廊下侍弄花草的小丫鬟见她回来,急忙跑上去献殷勤:“玲珑姐姐,你可回来了,如今天气越发热,娘娘耐不得暑热起了气,才发落了洒扫的小太监。“

这话说的含蓄,丽妃性子躁不耐热是真的,可是她是当今太后的亲侄女,内务府胆子再肥也不敢短了永宁宫的冰盆。

丽妃便是将寝殿布置成冰洞都是轻而易举的事。

玲珑双手紧攥了一瞬:“知道了,忙去吧。”

她交握在腹部的双手不知不觉的攥紧,站在殿门口不想进去。

谁不知道丽妃娘娘的气性与冬寒夏热其实半点关系都没有,陛下在宫中的时候自然万事大吉,陛下不在的时候总能寻摸出事来发落宫人。

在外头站了半刻钟,玲珑硬着头皮进了殿。

半倚在榻上假寐的丽妃睁开眼:”姑母那里可有消息?“

玲珑点点头。

丽妃猛的坐起来,喜出望外:“打听到陛下何时回宫了?”

陛下总是忙前朝的事,进后宫也多半是给太后姑母请安,旁的时候多数连影子都见不着。

丽妃初入宫的那段时间真是好等,后来便多遣宫人去太后宫里走动,这才与陛下见面的次数多了起来。

玲珑看着丽妃希冀的目光,心中却很是不安:“娘娘,陛下回宫了,如今正在太后宫里呢。”

“回来了?”丽妃惊喜交加赤脚下了地:“快替本宫梳妆,本宫要去给太后请安!”

玲珑干咽了口吐沫,站在原地不动。

“愣着干什么?”丽妃不悦的瞪过去。

“娘娘恕罪,陛下不是一个人回来的,还带回来一个女子"玲珑闭着眼睛飞快的将这句要命的话说完。

下一刻玲珑胳膊上传来刺痛,是丽妃攥住了她的胳膊。

夏裳轻薄,丽妃尖锐的指甲直掐到她肉里去:“你胡言乱语什么?陛下素来不喜美色,后宫多少"

“娘娘,奴婢亲眼所见。”玲珑不敢挣脱丽妃的钳制,急忙解释道。

并非她故意激怒丽妃,而是若此刻不将实情回禀清楚,回头丽妃发火的时候便不仅仅是掐她几下了。

“混账东西!”丽妃美目中厉色一闪,一巴掌朝玲珑脸上扇去,最终改了方向打在玲珑的肩膀上:“替本宫梳妆,我倒要看看是那个狐媚子敢在这宫里撒野!”

原本噤若寒蝉的宫婢们连忙动作起来,玲珑在忙碌的间隙偷偷动了动肩胛骨缓解酸痛。

她倒希望方才丽妃那一巴掌扇在自己的脸上。

作为一宫大宫女,她的脸面便是整个永宁宫的脸面,若是受了伤自然可以顺理成章的退下来,也好过整日介被猪狗般呼来喝去。

大魏皇宫偏肃穆大气,倒是太后所居的慈安宫奢华富丽的格格不入。。

师攸宁心中怪异的感觉,眼前的宫室风格似乎更贴近人鱼族的习惯。

“师姑娘既然是陛下叔祖的弟子,可万万不能慢待了,不如就住在哀家的慈安宫吧。”太后对魏珏笑道:”哀家年纪大了,看见这样年轻鲜亮的小姑娘,感觉自己都年轻了不少。“

如今还不是大辣辣说明自己乃人鱼族女王,师攸宁与魏珏达成了共识,将身份改换成了魏恒天的徒弟。

有此机会,她顺带便用上了自己的本名。

“太后年纪哪里大了,若是不知情的人看来,您和魏师兄便如亲姐弟一般。”师攸宁一脸的羡慕:”若是我日后能有您一半的风姿,做梦都能笑醒了。“

当然,若是让她住在慈安宫,晚上说不准会被吓醒,毕竟这位太后恨人鱼族恨的咬牙启齿,师攸宁可不想时刻提这着心担心露马脚。

“这孩子嘴像抹了蜜一样甜,哀家和你说一会子话,什么愁啊烦恼的都消散了。”太后笑的发间的凤钗微颤:“只是这宫里人多眼杂的,还是不要称呼陛下为师兄的好,这不是差辈了么。”

太后不喜欢眼前少女一口一个“我”啊“师兄”什么的,太没规矩了些,山野地方来的就是粗陋。

更重要的是,丽妃都没资格称呼陛下一声“表兄”,哪里能让这么一个野丫头抢在前头?

太后笑容慈和不假,但比慈和更强烈的却是母仪天下的高高在上,且这份高贵的气息还很有指向性的兜头朝师攸宁罩过去。

若是寻常女子,早被太后的威仪所震慑,轻者战战兢兢,重者怕是要疑神疑鬼内里不支了。

只是师攸宁掌一族大权,平日里过招的都是前朝身经百战的老狐狸,太后再威风八面也不过是局限于深宫的一妇人,哪里会生出畏惧之心。

她似浑然不觉气氛有异般,不解的纯真目光往魏珏处一递:“魏师兄,不能这么叫你么?“

魏珏与师攸宁原本隔了一个小几并排而坐,在太后与师攸宁方才说话的时候慢条斯理的剥桔子来着。

此刻气氛稍凝,他将去了皮的蜜桔放在师攸宁的手边,不疾不徐的道:”母后不知,阿宁拜师的时候儿子也在,师兄妹之间的礼也一并全了的,她不是宫中之人,宫里的规矩便免了吧,也省得儿子日后见着叔祖理亏。“

蜜桔汁水饱满,入口甘甜,师攸宁满足的眯了眯眼。

太后气不打一处来:“这不是胡闹么!你按辈分乃是侄孙”

魏珏眉心微蹙,语气沉了些:”母后,儿臣的修行之途自叔祖处而起,修行之人比起亲缘更该论师徒之份,这样的话日后切莫再说了。“

太后气息稍窒,态度和软下来:“是母后糊涂了,你魏叔祖对咱们母子有大恩,依着他老人家来便是。”

魏珏微颔首,心中却冷嘲一声。

叔祖当初不是没有随他来过帝都。

那时候太后哪里记得什么大恩,生怕他这个皇帝对叔祖的敬爱越过对太后的尊崇,明里暗里不知给了叔祖多少气受。

魏珏那时候忙着平削藩的事,叔祖辞行他也只以为他老人家清净惯了不喜帝都喧闹。

后来叔祖再不肯入帝都,魏珏细查之下才翻出往日乌七八糟的事。

【作者题外话】:明日更正错字,么么哒~

第六百五十五章

“丽妃娘娘到!”守在殿门口的小太监唱喏道。

师攸宁捏着桔子瓣的手指微顿,昔日欺辱过宿主的人,以穿越的那位兽人族公主袁永眉为最,喻惊鸿一家排第二,再次便是如今的丽妃苏萱。

前世后宫之争,按道理丽妃应当更仇视喻星莹以及袁永眉才是,但偏生丽妃找茬最频繁的却是宿主喻星遥。

这里头固然有柿子捡软捏的缘故,更因为喻星遥的容貌一骑绝尘,将后宫诸女子皆甩的远远的。

“臣妾见过太后姑母,见过陛下。”丽妃娉娉婷婷的福身,目光直指安坐在魏珏身边的少女:“你是谁?“

“萱儿来了,难为你惦记姑母,这大热天的还跑来跑去,也不怕染了暑气。”太后对丽妃招手,笑意比起方才对师攸宁的可真诚的多。

太后知道侄女性子急躁,生怕丽妃将眼下的局面弄的难以收拾。

她方才已经见识了陛下对师攸宁的回护,日后如何还得从长计议,如今就敌对不是上策。

丽妃并未体会到太后的苦心,目光在安坐不动面容平静的少女身上逡巡,稍稍放了些心。

还以为什么样的绝色佳人能将陛下迷住,却不料充其量只是个清粥小菜,清秀有余但论美貌却还差自己一筹。

比较完了,丽妃的高傲性子又回笼,娇俏的往太后身边一倚:“姑母,陛下难得带客人来,这位是做什么的?”

她语带轻蔑,仿佛师攸宁是个打秋风的穷亲戚。

师攸宁曾被人族军士围攻,有不少人见过她作为皇女殿下的真面目。

如今既然已经弄了个假身份,样貌自然也做了乔饰,免得被认出来。

好在魏恒天处正好有幻化容貌的宝物,她索性便将自己作为鬼差时的本来面貌提溜出来,感觉很不赖。

如此,整个魏宫之中知道师攸宁乃是如今人鱼族女王的,出去魏珏便是柳西扬等几个对魏珏忠心耿耿的亲卫,当真是万无一失。

“这是陛下的师妹,来宫里赏玩几日。”太后笑着解释道:“哀家方才还说呢,将师姑娘留在慈安宫与哀家作伴,也好热闹热闹。”

丽妃眼珠转了转,看向师攸宁道:“既然是陛下的客人那便也是萱儿的客人,师姑娘是吧,不如歇在我的永宁宫,咱们年级相仿,一定有许多话说。”

师攸宁心头轻晒,什么许多话说,怕不是想将本女王随心所欲的揉圆搓扁才是。

她遥头:“师父说了,魏师兄在哪里我便在哪里。”

丽妃气结,太后也有些反应不过来。

魏珏倒是心情颇好的舒展了眉宇,这丫头装傻充楞倒是有趣,丽妃仗着太后时有骄横跋扈之举,如今可算是吃瘪一回。

他自然也厌恶丽妃不知规矩尺度,可是堂堂帝王要料理的事多了,对后宫的些许龌龊不耐但却也不屑插手。

”哀家觉得师姑娘这话不妥,男女有别,更何况陛下乃九五之尊国事繁忙,未必能时时照管你。“太后收敛笑意,语重心长道:“这样的话可万万不能再说了,若是传言出去,岂不是对陛下名声有碍!”

丽妃回神:“就是!师姑娘,帝都和外头那些小地方规矩不一样,你可不能"

“好了!”魏珏站起身:“什么小地方?帝都是大魏子民的帝都,不是苏家的后花园!”

这话说的可重,丽妃愣了楞,眼圈儿红了:“陛下,臣妾不是那个意思。”

眼见丽妃从一只要叨人的公鸡变成小鹌鹑,师攸宁扫一眼俊脸沉沉很能唬人的魏珏,十分给面子的站了起来。

毕竟这世上,皇帝站着的时候少有人可以坐着,否则就是大不敬。

“攸宁是孤王的嫡亲师妹,亦是整个帝都的贵客,孤王已命人打扫了钟粹宫,这几日她便住在那里。”

魏珏目光扫过太后与丽妃:“魏叔祖劳苦功高,他的弟子自有孤王照顾,就不劳母后和丽妃费心了。”

“可是"丽妃还想说话,袖子被太后扯了扯,终究闭了嘴。

“走吧,孤王带你去看看住的地方,也免得你回山了找叔祖哭鼻子。”魏珏看向身边的少女。

“姑母,钟粹宫以前可是皇贵妃的寝殿!“丽妃满面不甘。

她原本以为自己有望成为皇后,后来以妃子的身份入宫又看上了钟粹宫。

那是除太后的慈安宫以及皇后的风仪宫外宫中最好的地方!

“行了,急什么?”太后蹙眉:“陛下说出口的话什么时候变过?”

“可是"丽妃焦躁的踱步。

“哀家知道,只是万事都要徐徐图之才是。”太后拍拍侄女的手背:“陛下对那女子很是看重,那咱们面上也得过得去,至于私下里如何,还得从长计议。”

太后迟疑了片刻,到底没有将陛下替那少女剥桔子的事告诉丽妃,免得她一时冲动再坏了事。

出了慈安宫,师攸宁轻吐了口气,心道果真是由奢入俭难啊!

她在人鱼族向来说一不二,行走坐卧无一不是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如今不过装相一会儿般觉得不耐烦了。

魏珏拍拍她的脑后,笑道:”怎么,怕了?“

师攸宁摇头:“麻烦。”

“是挺麻烦。”魏珏理解的点点头,将腰间一侧坠着的东西往下一拽,而后递给她。

师攸宁接在手里只觉沉甸甸的,抚摸这金灿灿一块上头‘如朕亲临’四个大字:“金牌令箭?”

”金牌令箭?“魏珏想了想:”这名字不错,有了它你在宫里宫外自可畅通无阻,没有人可以拿着怎么样。“

太后与丽妃为难师攸宁的时候魏珏并没有插手,那是因为他知道她足以护住自己,没人可以欺负得了她。

只是太后与丽妃对眼前人不经意间流露的轻视却让魏珏心中不悦。

这丫头本是这世上身份最尊的女子,可是为了他又乔装又改名的,若是还是被人瞧不起,那怎么成!

师攸宁不知魏珏心中想了这许多。

她明白了,这令牌与她所知的金牌令箭功用差不多,不过大魏估计以往还没这个称呼。

有了这东西就可以随意出宫,这倒真是个不错的功用。

师攸宁拎着令牌的穗子甩来甩去,看的身后的柳西扬心惊肉跳。

满天下总共没有几块的宝贝,难道不应该供起来么,这么轻描淡写的甩来甩去,真的没问题么?

不过他转念又一想,和自家陛下并肩而行的少女本就就能与陛下平起平坐,的确不需要这么稀罕一块令牌。

钟粹宫地界不小,里头竟还围了一片小海子,海子边上绿树成荫,是个消暑的好去处。

师攸宁心中欢喜不已。

虽然到了她这个修为境界,又有碧海倾天这等宝物护身,三五个月不接近水源也不是什么大事,简直是鱼生的巅峰。

但人鱼亲近水域乃是天性,这个安排她满意极了。

伺候师攸宁的两个大宫女都是从魏珏处直接调来的,一个**华一个叫秋月。

春华仔细妥帖十分能干,秋月活泼可爱,对宫里头的事如数家珍。

不过,这两个宫女即使在魏珏处伺候见过不少世面,但看到师攸宁将‘如朕亲临’的令牌随意扔在枕边,还是惊的够呛。

师攸宁却不管那些,她见过不少宫廷建筑,大多都大同小异,又因为太后和丽妃不是省油的灯,便歇了四处逛逛的心思。

只是闲是闲不下来的,她在见过太后的第三日便拎着令牌溜达出了宫。

丽妃打扮的娉婷娇美的来钟粹宫,却不想扑了个空。

”出宫了?“她逼问道:”是和陛下一起?“

春华没有回话,秋月慢声细语的道:“回丽妃娘娘,师姑娘不准奴婢们跟着,说是要自己去逛,奴婢看她临走时带着令牌,想来不是陛下陪着的。”

”令牌?“丽妃问道。

丽妃带着十余个宫婢太监煊赫的来,走的时候却似一阵旋风,看那方向是去了太后的慈安宫。

春华皱眉看着忙不迭爬起来的秋月:“秋月,你多话了。”

秋月见春华生气,抱着她的胳膊晃来晃去的讨饶,眼见弯的像月牙:”好春华,你不要告诉姑娘好不好?丽妃什么性子满宫里的人谁不知道,咱们要是有所隐瞒,就不止是罚跪这么简单了。“

到底有七八年的情谊在,春华脸色沉不下去,很快便缓和了许多,只警告秋月道:“师姑娘脾性好是真的,可后头还有陛下盯着呢,咱们要尽好本分,否则怕是要招祸事,明白吗?”

秋月整着衣摆上的折痕,不大在乎的道:“知道了,只是师姑娘迟早要回山上去的,伺候过这一段便完了,你不要总是一惊一乍的。”

师攸宁并非日日出宫,但丽妃却日日都派人打探她的行踪,终于将人堵在了钟粹宫。

其实说堵并不恰当,因为师攸宁纯粹是坐在小海子边赏景外加打瞌睡,并没有躲的意思。

“都说钟粹宫是避暑的好地方,如今看来果然不差。”丽妃站在海子边,清凉的风带走一身暑热,不由舒服的闭了闭眼。

只是丽妃很快便不那么舒服了,因为支着下颌垂眸坐在石桌边的少女眼皮都未撩起来,更不要说给她请安了。

“姑娘,丽妃娘娘来看你了。”春华觑着丽妃面容阴沉,小声的在师攸宁身边提醒道。

师攸宁侧了侧耳朵躲过春华的气息,眉心微皱却没有立即睁开眼。

她方才进入冥想状态,如今余韵犹存不想立即回转。

第六百五十六章 争锋对

看到丽妃目光阴沉下来,秋月心提到了嗓子眼,下意识的推了推闭目浅眠的少女:”姑娘,丽妃娘娘来看您了!“

她慌里慌张的,力道就有些掌握不好。

若不是师攸宁因为在冥想中半梦半醒还有些神智,怕是要歪下石凳跌上一跤。

师攸宁睁开眼,眉心因肩胛骨处的戳痛微皱了皱:”丽妃娘娘,你有事?“

她这一世的身份地位摆在那里,即使如今换名乔容也不需要对谁伏低做小,这闲淡的一句问话懒散又冷淡,毫不掩饰心头的不耐。

丽妃被少女凉浸浸的眼看一怔,模糊觉得这感觉有些熟悉。

“姑娘,丽妃娘娘来了许久了,”秋月觉得自己替这位主儿操碎了心,言语中带了一丝埋怨,像是挑剔自己甩不掉的猪队友一般,末了对丽妃讨好的一笑。

”让你说话了吗?没规矩!“丽妃不喜悦的扫了秋月一眼,主子之间说话,奴才插嘴像什么样子。

秋月楞了楞,扑通跪在地上:“奴婢该死,奴婢知错”

秋月脑子顷刻间一片混乱。

丽妃惩治宫人在整个内宫都是有名的,不管是发配到浣衣局还是几十板子的打,她哪个都承受不起。

丽妃俯瞰着嗓音颤抖的宫婢,不大在意的道:“掌嘴!”

她轻飘飘绕过坐在石凳上的师攸宁,在石桌的对面坐了,目光挑衅又得意的往对面的少女面上一扫,旋即欣赏起面前的湖光山色。

掌嘴这等事自然不需要丽妃亲自动手,跟随她出来的宫人们中专有做这事的。

十几个永宁宫的宫人们姿态端庄整肃的站着,队尾出列一个身形稍粗壮的宫女,径直往秋月面前走去。

负责动手的宫女做惯了这种事,掌嘴多少下的问题知道不用问,丽妃娘娘若是不说停,那就一直继续下去。

师攸宁目光扫过去,秋月浑身颤抖手指抠进草地里,要晕又不敢晕的样子。

肩胛骨的痛意早消散了,只是被打断冥想的不悦还残留着,她到底开口道:”住手。“

负责掌嘴的宫女下意识的停顿,目光扫到丽妃唇角的冷意,很快又坚定的挥手下去。

掌风带起秋月鬓边的碎发,她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谁喊了“住手”,只反射性的闭上眼,紧攥的眼角挤出一滴泪。

宫人们一举一动都有规矩尺度,主子面前哭是大忌,她能忍到现在已经是用尽了力气。

那一巴掌到底没有落下来,宫女的手腕一紧一疼,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便将她掀了个四仰八叉。

师攸宁收回手:“钟粹宫的宫女不应该听本姑娘的吗,还不起来!”

秋月不可置信的看向面色沉静的少女,刚才是姑娘

她有些感动又觉得姑娘真是自不量力,丽妃娘娘在宫里说一不二,所以她刚才求饶的时候压根都没有向这一位求一句。

秋月并没有听自己的话站起来,反倒畏惧的看向丽妃,师攸宁倒无所谓丢不丢脸,只是脑壳疼。

女人多的地方是非多,还是宫外自在。

这个傻子,姑娘愿意护着是多大的情分,发什么楞啊,再不济还有陛下呢!

春华连忙将秋月连拖带拽的拉起来。

丽妃唇角泛起冰冷的笑:“师姑娘是不是管的太宽了,你是客人本妃自然容让一二,可这宫女却是生死都是皇家的人!”

师攸宁耸肩:”难道丽妃能代表皇家?“

丽妃笑意一滞,急躁和难堪涌出来。

她若是母仪天下的皇后,自然能够代表皇家。

可是陛下硬生生拦了姑母的意见,宁肯后位空悬多年。

丽妃自然不敢怪魏珏这个皇帝,只认为他还没有认识到自己的好。

只是怨怼已经生成,她只有一日日的发泄在后宫的妃嫔以及宫人,乃至出现在魏珏身边的每一个女子身上。

丽妃站起来,冷笑道:“本妃代不代表皇家与你无干,但处置一个低贱宫婢的权利还是有的!”

她对自己带来的宫人们发号施令:“将那个贱婢拖下去,不就在这里打,三十大板一板子都不能少!”

秋月浑身发冷,心脏缩成一团,三十大板即便不死也成残废了。

她控制不住的想,若是姑娘不和丽妃顶起来,她充其量被掌嘴而已

“我看谁敢!”师攸宁冷声道。

她如今的面貌是清秀柔和的,像一段柔软柳枝,既不过分出众又没有丝毫威胁。

可是此刻冷淡沉静的话出口,不需要声嘶力竭竖眉瞪眼,就有莫名的气场蔓延开来,让人不敢轻举妄动。

丽妃脊背一凉旋即又是暴怒。

她知道自己之前看着这少女凉浸浸的目光为什么会有熟悉感了,因为这样的目光与陛下有几分神似。

什么样的熟悉程度才会连目光都染上想通的特点?

原本只是想小小的给师攸宁一个下马威,可是丽妃现在不这样想了。

她厉声道:“给本妃打,狠狠的打,生死不论!”

这样跋扈毒辣的性子,若是在人鱼族,早该丢去狼鲨族做食物了,师攸宁心道,手指摸向自己的腰间。

几息之后,原本跃跃欲试的宫人们呼啦跪倒一片:“奴婢见过陛下。”

一块明黄色的令牌悬在半空轻轻晃动,上头“如朕亲临”四个大字端正大气。

令牌穿着的同色绳结缠在白嫩纤细的手指上,手的主人自然是师攸宁。

她拽着令牌往面色僵硬的丽妃面前送了送,轻描淡写问:”娘娘应该识字的吧?“

丽妃恨恨的盯着眼前的少女,最终忍气吞声的福了福身,而后带着一群宫婢飞速的退走。

她倒不想行礼,可是前段时间因为私闯陛下的寝宫被降位为嫔才因为太后的求情升回来,不能授人以柄!

春华拉着泪水涟涟的秋月对师攸宁道谢,令牌的珍贵她们都清楚,如今轻易的动用,姑娘真的是很好的人。

师攸宁明白秋月是受她连累,做了丽妃打她脸的人体道具,所以她才救秋月一次。

只是救归救,算账还是要算的,当她堂堂一女王是随便一个人都推推搡搡的?

“丽妃睚眦必报,你们最近不要出钟粹宫,安全为上。”师攸宁拎着令牌转身,语气倏然一沉:“秋月罚跪一个时辰。”

【作者题外话】:明日校正哈~

第六百五十七章 有意思

秋月泪眼朦胧的看向拎着金牌往回走的少女,有些讷讷又有些不服。

春华攥了攥她的手腕,冷着声道:“我去伺候姑娘,没有仗责,你该庆幸!”

师攸宁原本喜欢秋月的活泼可爱,但细相处下来发现春华聪敏通透更堪一用。

她好奇道:”你们以前是在魏珏身边伺候的,定然经过层层筛选,秋月"

师攸宁初次直呼魏珏名字的时候,直将秋月和春华吓的跪在地上不敢起来。

后来二人听到师攸宁在陛下面前也直呼其名,慢慢的才习惯下来。

她低声解释道:“秋月活泼伶俐很得大家喜欢,陛下处贴身伺候的都是内监,所以"

明白了,秋月的活泼伶俐讨好的大家之中一定包括一个管事的,而魏珏身边用太监伺候,秋月这样的主子面前不常呆,所以一直以来也没折腾出什么祸事来,一直到如今。

“那你明白,本姑娘为何会罚她么?”师攸宁问。

春华想起秋月急性子推搡眼前少女的一幕,有些羞惭的道:”秋月性子急冒犯了姑娘。“

其实何止是冒犯,追根究底是瞧不上。

对秋月的心思,春华其实也隐约能估摸出几分。

若是宫里的其他主子,秋月自然不会如此放肆。

可是眼前的少女是乡野之人容貌又不算惊艳,而秋月自恃容貌娇美人也聪敏,哪里甘心俯身于人。

春华不知道的是,秋月在夜深人静时甚至想过师攸宁不过是运气好遇到了魏叔祖罢了。

若是自己也有那样的运气,肯定要比师攸宁强的多,至少知道讨好太后交好丽妃在这宫中站稳脚跟,而不是一个劲往宫外跑,活脱脱扶不上墙。

师攸宁赞赏的看了春华一眼:“我能救她一次不代表会有下一次,明白吗?”

春华懂了,眼前的少女什么都明白她是在借着自己的口敲打秋月。

春华不由自主的想,眼前的少女可是连丽妃都奈何不了的人,又有陛下回护,若是能留在宫中成为自己真正的主子就好了。

宫里头活的艰难,若是有一个强势又聪明的主子,生活才有盼头。

晚上的时候,魏珏来陪师攸宁用膳。

不同于平日里用膳时菜品琳琅满目的摆,伺候的人几十个的那般规整又冰冷。

在钟粹宫的内殿,圆桌上菜品不过五六个,俱是师攸宁随着喜好点的。

魏珏并不挑食,两个人头对头的吃饭,自然又亲近。

魏珏夹了蜜汁排骨放在师攸宁的碗里,一边问她:”要不要换人伺候。“

白天的事他已经知道了。

魏珏夹菜并没有用公筷,两人唇齿相依的亲密早有过了,哪里还会有嫌弃这一说。

师攸宁夹起排骨咬了一口,她更喜欢酸甜或者甜辣,排骨单纯的甜有些受不了,一边慢吞吞的啃一边摇头。

人无完人,放在合适的地方就好了,秋月解闷春华做事,好搭配的很。

“不喜欢?”魏珏看向少女有一搭没一搭啃骨头的动作。

又不是第一回一次用膳,他知道她吃喜欢的东西是什么样子,吃相好看速度却快,眼睛满足的眯一眯,咀嚼的时候两边的唇角会不由自主的勾起,像小动物一样。

师攸宁摇头表示没有不喜欢,虽然不是特别喜欢,但是他夹的菜,有不一样的味道,总之会不由自主的吃完。

下一刻咬着的排骨易了主,是魏珏骤然凑近咬住骨头的一端放在了自己的碗里。

师攸宁看看排骨又看看他,颇有主煮熟的鸭子飞掉的傻样。

乌黑的睫羽撩起,魏珏俯身凑近嘴巴还半张着的少女:”甜的,孤王尝尝。“

师攸宁闭上眼前最后的印象,是魏珏的眼睛可真亮啊,像是落了星星在里面。

钟粹宫气氛轻暖,慈安宫正好相反,姑侄两个相对而坐但却半点声响都无。

满桌珍馐丽妃一点都吃不下,但告状的话早在半个时辰前就说完,如今只眼角眉梢还残留着怒意。

不过她并不多嘴,只愣愣的看着殿内的一角出神,等着太后的筹谋。

良久后,太后不带笑意的眼才缓缓转到丽妃身上:“那令牌能自由出入宫禁,未见得全是好事。”

丽妃以手支桌倾身靠过去:”姑母的意思是"

太后不答,看一眼殿外已挂起的宫灯,幽幽道:”时辰到了,你是留下还是回去?“

虽然不是第一次见,但丽妃仍旧被太后眼中流露出的疯狂与狰狞之意吓的寒毛直竖。

她忍者退缩之意佯装平淡的摇头:“太晚了,萱儿还是不打扰姑母您了。”

太后也不留她,摆摆手道:”剩下的事姑母让人去办,陛下吃软不吃硬,拧着来讨不了好的。“

丽妃点点头,乖顺的退下了。

丽妃出了慈安宫后步履匆匆,便是连回头都顾不得。

“娘娘,夜了风大,您慢些。”候在茶房里的玲珑紧赶慢赶的追上去。

身后慈安宫的宫门轰然关上,她回头一望,总觉得那一座宫殿黑沉幽深像吃人的兽。

今日半云半风,是个挺适合出宫闲逛的日子,师攸宁步履勤快。

帝都繁华,而从宫中西华门出去往北不到一里地便是极繁华的一条街市,里头吃喝玩乐几乎可以算是包圆了。

师攸宁来帝都已半月有余,但那条街市的酒楼、食肆才探过三分之一不到,每次出门都寻宝一般。

她心里计划着先逛街还是先用饭,还有回宫陪魏珏用晚膳的时辰,不留神绕过长廊的时候险些撞到旁人身上。

“放肆,摔了主子的东西你有几个脑袋能陪?”小太监尖利的嗓音响起。

师攸宁觉得自己耳朵真遭罪,后退两步才站稳。

“混账,你撞到人还有理了?”清润中带些活泼气的男声训斥道。

师攸宁抬头,对上一张俊眉修目,与魏珏有三分相似的脸。

她想她知道这人是谁了。

在师攸宁从记忆中挖掘关于眼前青年的信息时,魏琩也在打量她。

老实说他有些失望甚至是鄙夷,魏珏好歹也是当皇帝的人,听说将这女子护的紧巴巴的,原以为是个天香国色呢,原来是大鱼大肉瞧不上,倒看有乡野爱好。

在带着魏珏影子的脸上看到一晃而过的轻蔑与浮浪,对师攸宁来说是很新奇的体验。

魏珏如一柄内敛锋芒的绝世神兵,便是对什么不屑一顾也从来都不会露出鄙夷的丑态,顶多不去关注便罢。

可是眼前这个,小心思还挺多,不过掩藏的也好,恨有些人生如戏全靠演技的意思。

“若是魏琩猜的不错,姑娘便是恒天叔祖的关门弟子,皇兄的贵客师姑娘吧。”魏琩看向师攸宁的目光亲切而专注。

师攸宁微微颔首:”你是魏师兄的弟弟安乐王爷?“

看到眼前少女目中好奇的光,魏琩得意的想,单纯又清秀,是个很好骗的姑娘。

还有,脸长的不算倾国倾城但眼睛却生的不错,澄澈明净比珠玉更胜。

他点点头:“师姑娘如传闻中一般聪慧可人,本王的奴才没规矩,想必吓到姑娘了。”

说着魏琩佯装冷沉的瞪了身边捧着一个小盒子的太监一眼,俊脸上满是歉意:“还不给姑娘赔罪!”

小太监腰弯腰道歉,末了还作势要扇自己耳光,被师攸宁制止了。

魏琩笑问:“姑娘要出宫去?可惜今日本王要去拜见母后,不能陪贵客了。”

明明才见面不到半刻钟的功夫,他却亲近又自然的与师攸宁说话,仿佛两人是多年的好友。

师攸宁摇头:“不用不用,我自己去就好了。”

等双方相错而过,师攸宁微挑了眉梢,魏珏这弟弟前世今生都不是省油的灯啊。

若是随意提溜过朝堂上的一个官员问魏琩如何,那必定是大同小异的说辞,作为陛下胞弟的安乐王魏琩得太后宠爱,性子温和兼并跳脱,是个很好相处的王爷。

若是让师攸宁评价么,这一位披着披着画皮扮相倒挺不错,只是心肝是红是黑可难说。

毕竟前世的时候,魏珏可是将这位亲弟连带苏太后一并遣送到了封地上。

比起才见面的魏琩以及笑面虎一样的太后,师攸宁自然更相信魏珏的人品。

一宫太后被遣送出宫,这在皇室之中不是什么有脸面的事,当初的魏琩和太后一定做了什么魏珏不能容忍的事。

只是魏琩作了什么死,师攸宁一时还想不明白

龙凤册只记录魏珏以及宿主相关的人物,魏琩却没怎么提过,可惜了

前头就是慈安宫了,早将半道上遇到的少女抛诸脑后的魏琩伸手:”东西拿来!“

小太监将盒子递给魏琩。

两个巴掌大的盒子,打开了是一只精心打造的玳瑁。

然而目光落在泛着红光的玳瑁上,魏琩闲适的神情大变,狠戾的看着小太监:“这东西还有谁碰过?”

玳瑁是太后的旧物,因出了些问题便交给魏琩寻炼器师修缮。

最重要的是,这东西原本该是金黄色,可是如今却泛着红光,看上去十分妖异。

小太监腿一软跪倒在地,指天发誓自己绝没有打开过盒子。

”量你也没有那个胆子!“魏琩合上盒子,想起之前小太监与那少女差点撞在一处的情形,喃喃道:“有意思,有意思!”

“王爷,您不去慈安宫了?”小太监洗脱嫌疑麻利的爬了起来,不解的跟上往回走的魏琩。

魏琩将盒子扔回小太监怀中:”不急,这东西本王还有用!“

第六百五十八章 去瞧瞧

西华门外,安德街,

”天杀的贱妇,省下那两个子儿买棺材么?若不是你,杏姐儿又怎么会老子迟早休了你!“

男人的暴喝声从铺子里传来,正好路过的师攸宁被这怒吼声惊的一怔,正接住从里头跌跌撞撞往外的妇人。

看到被自己扶住的夫人一张泪惨惨的圆脸,师攸宁冷眼扫了那铺子一眼。

铺子匾额上“王记点心铺”几个字很眼熟。

安德街素来热闹,眼见周围的人围拢过来指指点点的看笑话,妇人抓着师攸宁胳膊的手收的紧紧的,弯腰弓背像要将自己团起来一般。

胳膊上刺痛,师攸宁心道幸亏还有一层衣裳隔着,否则怕不是要被这掐破皮。

铺子里的男人似乎喝了酒,咒骂的时候气息不稳,内里污言秽语愈加不堪,几乎连自己的祖宗十八代都拉出来溜了一遍。

少顷后,妇人推开师攸宁要往铺子里走。

这年月从来都是出嫁从夫,即使被推搡出来也要再滚回去,否则哪里落脚呢?

师攸宁跟上去:“我送你进去。”

她无意识的皱着眉,这点心铺子自己前几日来过,印象深刻的不止铺子里点心做的不错,更多是铺子掌柜和妻子那相濡以沫的劲儿。

明明前几日还如胶似漆,怎地如今就成了这般打破头的光景。

妇人低头躬身的往里走,等到铺子门口了又似乎是怯了。

她低垂的眼往后头帮扶了自己一把的少女处看了一眼,见师攸宁真的跟在自己近旁,这才迈脚进去。

看到贱妇还敢回来,王贵跌跌撞撞的从柜台后冲出来,拳头一提就要往妻子的脸上招呼。

打女人算什么男人!

对付这样普通的人压根连修行力都用不着,人鱼族天生力大,师攸宁抬手就拧了王贵的手腕,一脚将人踹倒在柜台下头。

王贵蜷缩在柜台下头像个大号的虾米,摔在地上撞到了背部,疼的龇牙咧嘴的。

”当家的都是我的错,你打死我吧!“妇人哭的比方才还凶,手忙脚乱的去扶丈夫。

王贵一把甩开妻子的手,布满血丝的眼恶狠狠的看向师攸宁。

师攸宁可不怕他,冷冰冰的回视过去。

这个年代女人没地位是真的,可帝都是魏珏的地盘,让他安排一个孤苦无依的女人的后路不过是极微小的事。

约莫是看出师攸宁不好惹,酒劲散了不少的王贵忽然悲从中来捂着脸呜呜哭了起来,凄惨更胜方才的妻子。

“哭什么,家里怎么了?”师攸宁问:“还有,杏儿是谁?”

这夫妻俩之前的恩爱模样给她的印象太深了,如今师攸宁和魏珏好的蜜里调油,便不自觉关注起旁人的感情,乃至想伸出援手。

像是寻到倾诉口一般,王贵揉了一把因酒气而通红的脸,嗓音嘶哑:”杏姐儿是我的女儿"

王贵回忆了不少闺女如何聪慧懂事,如何与家里人感情深厚的事。

师攸宁精简着听,原来是一出纨绔恶霸强抢民女的事。

至于王贵向妻子发火,乃是因为杏姐儿平日里都养在后院,并不掺和前头卖糕点的生意。

前几日铺子里生意红火,王贵想请一个伙计帮忙,妻子舍不得多花银钱,便说让杏姐儿顶几天,等忙过这阵就好了。

结果不成想承恩公府的大少爷出来闲逛,正将样貌俏丽讨喜的杏儿拾在眼里,几番**还觉不够,索性让奴仆给抢进府里去了。

承恩公算不得什么正经爵位,一般都是皇后的父亲给这么个虚衔,免得皇家脸面上不好看。

如今魏珏并没有立后,师攸宁一问,原来如今的承恩公乃是太后的兄长,宫里头丽妃的父亲。

所以,那个什么承恩公府的大少爷苏远,虽然不算身特别正经的亲戚,但因着丽妃的关系四舍五入一下算是魏珏的小舅子。

这还真是冤家路窄?

好好的夫妻俩被那个什么苏远折腾的反目,离家破人亡也不远了。

师攸宁想了想:“遇上就是缘分,我去承恩公府瞧瞧,没准儿能帮上点忙。”

她没有说一定将杏姐儿带回来的话,免得王贵夫妻空欢喜一场。

王贵楞了一下,慌忙摆手:“姑娘一看就不是普通人,你的好意我们心领了,还是不要不能去啊!”

“怎么?”

“苏家有太后和宫里的娘娘做主,我们怎么惹得起喲!”王贵面色灰败。

王贵的妻子嗫嚅道:“那苏远抢人不是第一次,前几个月有人上门讨要,甚至报了官,可是前脚府衙的人到了,后脚那姑娘的尸体就从后门运出去被扔在了乱葬岗”

又一阵压抑的呜咽声,听的师攸宁心里怪不是滋味。

她拧眉:“我身上有些功夫,晚上的时候去承恩公府探一探情况再说。”

王贵夫妻大喜过望,冲过来便要向师攸宁磕头道谢。

师攸宁比这两人小了十来岁,闪到一旁避开他们的跪:“若是事情成了,日后再买点心,掌柜的给便宜些就好!”

眼见拳脚利落的清秀少女离开,王贵呆呆的坐在地上不动。

妻子挪过去小声问:“当家的,你说她真的会去吗?”

王贵抱住妻子,咬牙愤恨的道:”该做的咱们都做了,听天由命吧!倒是苦了你,今天被推出门去跌疼了吧?“

妻子摇头,心下有些不安:“那姑娘瞧着比杏姐儿还面嫩些,我这心里咱们死了怕是要下阎王爷的油锅!“

王贵叹口气:“不是咱们也是别人,那姑娘得罪了承恩公府,被算计是迟早的事,只要杏姐儿平安回来,咱们一家好好的,让我杀人放火都成!”

两夫妻瑟缩着说话,并不知道一本红皮黑金字的小册子趴在柜台上将两人的话听了个正着。

撞见了王贵家的事,师攸宁再没有心思闲逛下去,索性寻了间客栈要了间房,又叫小二送酒菜上来。

酒菜还没有上来的时候龙凤册便寻了过来,稚嫩但愤怒的声音在师攸宁脑海里回荡:[主人,那夫妻俩果然有问题!]

它扑棱着翅膀满屋子飞,像是要散尽升腾起来的怒气,一边将从王贵夫妻那里听来的话告诉师攸宁。

[承恩公府,不知这是太后还是丽妃的手笔]师攸宁转着桌上的空杯寻思。

[那咱们还回宫吗?]龙凤册落在师攸宁手臂上:[回宫告诉]

[不用,这些小事我自己办就好。]师攸宁摇头。

人族的事务远比人鱼族来的复杂繁琐,兽人族最近又不太平,魏珏正是忙的时候,她不想在琐碎的事上消耗他的精力。

还有就是,自从来了人族后好久没有活动筋骨了,送上门来的机会,不用白不用。

入夜,师攸宁潜入了承恩候府。

这座府邸原本不大,乃是上一代大魏皇帝赐给太后的父亲的。

后来父死传子,几十年的修葺和扩建,比最开始大了两倍不止。

不过大不大的影响倒不大,师攸宁逮住一个独行的丫鬟挟持,很快便问出了苏远的院子。

苏远歪在榻上听小曲儿,身边伺候着的两个丫鬟长的都不赖,一个轻柔的给他捏腿,一个则捏了葡萄喂他。

若是一般的府邸,少年公子哥大晚上听这些靡靡之音,一顿板子是逃不了的。

可是承恩公府靠裙带关系得的富贵,在培养女儿上花费大力气,至于爷们,享受富贵便足矣了。

趴在屋顶的师攸宁透过掀开的瓦片往里看,夜风扫过的脖颈凉飕飕的。

她得承认,自己有些羡慕苏远这神仙样的日子。

而且大约是羡慕嫉妒恨加持的缘故,师攸宁想的有些远,譬如眉眼俊挺的某人也喂她葡萄什么的

“少爷,今夜那人真的会来吗?”苏远身后的护院总管问。

他是地境初期的的修为,平日里在府中的地位很不凡,若不是大半夜的被苏远支使,这会儿也能搂着娇俏的丫鬟成就好事。

如此,便有些不耐烦。

“多嘴!”苏远推开丫鬟递过来的葡萄,扫过护院总管的视线明晃晃的看蠢货的意思。

来不来的另说,若是来了正听着这话,岂不是打草惊蛇?

不过,苏远也不是特别生气。

承恩公府是什么地方,一个乡下的野丫头纵使有胆子来,还不战战兢兢的四处瞎摸,没准后半夜才能摸到自己的院子呢。

缓和了情绪,他态度又回暖了些:“马松,坐那里等吧,今夜还有的熬呢。”

说着,苏远递给捶腿的丫鬟一个眼神,那丫鬟娇媚一笑站起来往马送胸膛靠去。

修行之人倒是不少,但能突破地境的却少之又少,承恩后府能请到马松也是花了大价钱的,得罪了划不来。

马松在丫鬟腰上攥了一把,脸色好看了些:“少爷说的是。”

听说是个十几岁的丫头片子不长眼得罪了宫里的丽妃娘娘,他且轻松料理了,让苏家更拿他做个人物看!

苏远捏了把身前丫鬟的胸,目光淫·邪一瞬,逮住了那野丫头,废了她之前若是能尝尝滋味,那这一夜就不算白熬。

修行力高的人看修行力低的人很容易,师攸宁一眼看穿马松的修为,对承恩公府的守卫力量有了底。

耳边传来龙凤册的声音,它已经找到了杏姐儿被关的地方。

不过,杏姐儿被关的厢房暗处有修行者埋伏。

第六百五十九章 你伤的

师攸宁潜过去,从天窗进去直接将那埋伏的修行者弄晕了,前后不过几息的功夫。

统共两个玄境的修行者,还躲在一块打瞌睡,来不及报信便眼前一黑,连发生什么都不是那么清楚。

师攸宁心中有些小得意。

自从在这一世苏醒后,从来都是她被旁人压制修为,如今压终于能抖一抖威风,感觉还不错。

这厢房是丫鬟的住所,布局并不复杂,一眼便能看到缩在床脚的杏姐儿。

师攸宁走过去,看到床上的人衣裳凌乱目光呆滞,手腕和脖颈都是些可怖的青紫痕迹,不由叹息一声。

王贵夫妻甘愿为苏远驱使,为的便是换回自己的女儿,可惜苏远是个混不吝的,哪里能忍者不沾手。

杏姐儿看起来受的打击不小,床前突然冒出师攸宁这一个大活人,她眼珠子也只是微微一晃,一动不动像活死人一般。

”睡一觉就好了,你醒了就能见到父母了。“师攸宁柔声道,克制着力道将人打晕。

她将昏迷的杏姐塞进床底,低声道:”你受的苦到底有几分我的缘故,我替你报仇。“

这厢,心有所感似的,苏远打了个哈欠,吩咐马松道:“去看看那里安稳不安稳。”

“少爷!”马松没有回答,一闪身护在了苏远的前头。

看到门前突然出现的人影,苏远惊了一跳,猛的坐起来:“谁?”

门外那人影回道:“你们等的人。“

唱曲儿的女妓背对着门,吓的连滚带爬跑到了角落里。

苏远有马松护着,又听见外头的女声温温柔柔的,忍不住调笑道:“原来是美人送上门来了,胆子不小嘛。“

伺候苏远的两个丫鬟原本吓了一跳,这会儿回过神娇滴滴的笑了起来。

喂葡萄的那个更得宠些,大着胆子道:“妹妹快请进吧,别让我家少爷等急了。”

师攸宁推门而入,澄澈的双目在屋内烛火的映照下像汪了两汪水,又因面容清秀气质干净,整个人像一块不惹尘埃的琉璃。

美人在骨不在皮,她如今即使没有顶着人鱼族冠绝当世的皮囊,但其内里风姿着实过人。

苏远禁不住站起身,痴迷的看着站在门口的少女:“真是个妙人!”

论皮相他家大姐算是顶尖儿的美人,可是和这少女一比,气蕴上似乎就有些不足了。

师攸宁笑道:“谁刚才叫本姑娘妹妹来着?”

喂葡萄的丫鬟自觉在少爷面前长了脸,碎步往前正要回话,就见门前的少女抬腕一挥,淡淡道:“凭你也配?”

与此同时,屋子里的人只听清脆一声响,那丫鬟左脸已经肿起来了。

丫鬟不敢再多话,畏缩的退后。

“你是修行者?”苏远有不好的预感。

马松原本的胸有成竹已经不见,额头上汗涔涔的。

因为这少女不动手跟个普通人没两样,动手了似乎还和普通人没两样。

可是她隔空便扇了人的脸,明明有修行力浮动。

他看不出这少女的深浅,换言之或许这少女的修行力比他高深不知多少。

“重要吗?”师攸宁缓步进屋,房门在她身后自动关上。

幽闭的环境使人恐慌,苏远推了马松一把:“还不动手?”

马松咬牙冲上去,可全力一击在撞到一道白光时被反弹回来。

这白光霸道无比,不单挡住了他的攻击,更将他拍在了墙上直接丧失了战斗力。

“你你不要过来"苏远腿软,想后退却一屁股坐在了榻上,讪笑道:”有话好商量"

“真丑!”师攸宁嫌恶道。

苏远和丽妃一母同胞,样貌自然同样出色。

可是相由心生,丽妃细看不免有几分尖刻。

苏远目光浑浊身形虚胖,再想起杏姐儿遭遇过什么,师攸宁觉得这人简直面目可憎!

“杏姐儿是你伤的?”她问。

苏远目光闪烁,而后拼命摇头否认,明明眼前的少女站在门口的时候美的像画一样,可这会儿目中寒光闪烁,直让人心底发寒。

绝对不能承认,他想。

杏姐儿的确是被苏远强行侮辱了。

其实苏府比杏姐儿好看的丫鬟多了去,愿意委身苏远的自然也不少。

只是外头的姑娘被抓回来后倔强的一掉泪,苏远心里便有些蠢蠢欲动。

他素来想干什么干什么,上头有太后姑母和做妃子的姐姐护着,私底下几乎横行无忌。

至于明面上,苏远看到皇帝姐夫就怵,所以好歹还收敛着些。

师攸宁不需要苏远的回答,看他心虚的表情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又问:“你费劲心机的骗我来这里,想做什么?谁指使的?”

这些话不白问,龙凤册与自家主人早有默契,水镜早支楞起来记录此刻发生的事。

日后若是有个万一,太后和丽妃那里将水镜糊脸上,想明面上找自家主人的麻烦却是休想。

苏远一惊:“你你知道没有谁,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他心里恨后悔,早知道这个少女如此难缠,可哪里知道连地境修为的马松都不是她的对手。

师攸宁一晒,王贵遮掩的还成,可是王贵的妻子那么想让她进那铺子,主动的过头了。

更何况她在人鱼族做女王不是白做的,底下人说话多半真假相掺,想要分辨出来不单要有好脑子更要有好眼神。

比起喻惊鸿等人奥斯卡的演技,王贵妻子连十八线都不够格。

“敬酒不吃吃罚酒,是吧?”师攸宁轻描淡写的一笑,动手却凌厉,直接用修行力弄折了苏远的胳膊。

想起杏姐儿的惨状她心情就有些不好,动手就稍随心所欲了些。

苏远的惨叫声穿透屋顶,师攸宁也不在乎,笑眯眯的又问:“现在知道了吗?”

苏远的院子外头,柳西扬听到里头传来的惨叫眨眨眼,虽然鸡皮疙瘩有冒头的趋势,但他心里却很畅快。

苏远那货欺难霸女无恶不作,可惜太后护的太紧,陛下几次处置都半途而废,当真让人扼腕。

不过该说的话还是要说,他低声道:“主子,咱们真的不管"

清幽月色下,玄衣墨发的高大男人负手而立。

他淡淡道:“不用,她有分寸。”

更远处,听到动静的承恩侯急匆匆的往儿子的院子这边赶来。

第六百六十章 孤背你

师攸宁并不知魏珏在院子外头给自己保驾护航。

苏远比她想象的还要怂包,胳膊一断不单出了惨绝人寰的一声叫,眼泪鼻涕竟然也跟着下来了。

不过哭归哭,他生怕眼前一言不合就拧断人胳膊的少女再作出什么血腥事,忙不迭的将幕后主使出卖了。

事情也简单,太后传出来的消息,让苏远这个外甥收拾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野丫头,或杀或卖总之要处理的干净利落。

苏远还真有些歪才,计划的也算严谨。

他花十多天弄清了师攸宁出宫的习惯,王贵一家要是不能将师攸宁骗去承恩侯府,安德街再往里差不多套路的还有好几家。

师攸宁目光寒凉的看向苏远:“还有吗?”

苏远畏惧的摇头:“真的没有了,就这些你不能动我,否则否则太后和丽妃不会放过你的"

难道现在就能放过了?

笑话!

师攸宁点了点下巴,苏远的身份还真是个麻烦,不过她可不是忍气吞声的性子!

今日若换了旁的人,落在苏远手里没准连尸首都找不见,还有杏姐儿那一身伤

眼见院子里又传来儿子的惨叫,承恩公苏守德鬓角的汗流的更多了:”陛下"

魏珏眼风扫过,黑沉沉如携刀锋:”怎么?“

苏守德被这目光看的心惊肉跳,为儿子求情的话卡在喉咙之中硬是挤不出来,只扑通跪在地上一个劲的叩头

他这些年养尊处优体型肥硕,又因酒色财气掏空了身体落下体虚的毛病,受惊之下浑身黏湿的汗很快湿了一片地砖。

柳西扬鄙夷的看一眼地上肉球一样的人,心中道:“该!”

师攸宁废了苏远两条胳膊,出门了皱了皱眉,心道苏家人这是笃定苏远会将她压制住么?

那么大的惨叫声,连个来查看的人都没有!

不过,来了她也不怕,闹大了更好,到时候苏远少不得一场牢狱之灾!

心中琢磨着,师攸宁将厢房床底被自己打晕的苏姐儿扶着,四下一望选了一处适宜出府的墙头。

院门忽然被推开,站在门前的男人黑眉俊目,月色下端得撩人。

魏珏?!

他什么时候来的?

四目相对,苏府毕竟是魏珏的母族,师攸宁想解释什么又不知从何解释起。

倒不是怕,她又没有做错,只是总觉得怪尴尬,要是速度再快些就好了。

以魏珏的目力,并不难看清师攸宁扶着的女子脖颈、手腕带伤。

思及苏远一向的作风,他对苏家人原本的厌恶之心更添了一层。

魏珏收到太后要对师攸宁动手的消息才赶来的,却不知中间还有王贵一家的事。

他招手:”阿宁,过来。“

柳西扬机警,飞快过去将师攸宁扶着的女子接手。

师攸宁看到魏珏身后一大片苏府的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看到跪在地上的一个胖乎乎的中年人斜眼打量她,那眼神让人怪不舒服的,她果断告状:“魏珏,苏远让人骗我来这里,还要对我图谋不轨!”

听得儿子的惨叫声,苏有德恨师攸宁恨的咬牙切齿。

可是听到那少女没事人一样的叫陛下的名讳,他心底又是一寒,连忙道:“陛下,这其中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

魏珏没有理会苏有德,他牵起师攸宁的手:“这件事交给孤王,孤王会给你一个交代。”

师攸宁心说,其实不用交代的,她已经连本带利的讨回来了。

可是这些话不好大庭广众的说,便按下不提,乖乖任魏珏牵着。

魏珏下令道:“柳西扬,承恩侯府的人意图谋害孤王的贵客,将有关人等压往大理寺,三天之内孤王要得到事情的真相!”

柳西扬听的分明,自家陛下说的是“一干人犯”,意味着苏家大小主子都是怀疑的对象,当然也包括苏有德这个承恩公。

苏有德软倒在地,想要辩解但却不敢也不能。

陛下虽然是太后所出,但从来都与苏家不亲近,更何况苏远在府里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苏有德作为承恩公府的主人,要说自己不知情,那简直是个笑话!

魏珏与柳西扬只主仆两人来的苏府。

如今要连夜将苏家几人押入大牢,柳西扬早遣了暗卫往大理寺送信,自己则在原地看守。

如此,回宫的路上就只魏珏与师攸宁两人。

此时已达宵禁时候,前头早有暗卫将巡城兵马遣走,师攸宁与魏珏披星戴月携手同行,竟是来到帝都后难得的静谧时候。

师攸宁将白日里发生的事告诉魏珏,包括不久前废了苏远两条胳膊。

末了,她看他:“你会不会觉得我下手太狠了?”

若不是苏远身份特殊,师攸宁其实更想直接让那家伙不能人道,只是太后对苏家看护的紧,她不能不顾及魏珏的感受。

魏珏反问:“可消气了?”

师攸宁皱眉,苦恼似的:“他叫你姐夫”

这是醋了?

少女眉宇压低,纤长的睫毛缭绕着几丝不服。

魏珏弯唇一笑,拇指压了压她眉心浅浅的折痕:“他们家不配。”

明明只是极简单的一句解释,但魏珏说的太认真,还低头凑近看她,师攸宁耳朵尖发热。

她躲过魏珏的目光看他后背:”我累了"

魏珏将后背亮给她,弯下腰,身体扎马步一般往下一沉:“上来,孤王背你。”

一个要背,一个敢跳,默契的不得了,似是极为平常的事。

倒是护卫在四周的暗卫惊的不轻,其中一个倒挂屋檐的差点没掉下来。

第二日,苏府深夜被大理寺串门的事闹的沸沸扬扬。

丽妃派去大理寺打探情况的人连门都没有进去,急忙忙赶到太后宫中想对策。

见到太后一如既往的镇定,她心中安稳不少,又将满腔愤恨全都向着师攸宁去了。

太后内心其实很不安稳,她是亲娘没错,但如今的陛下却不是她照管着长大的。

等到重新上位了能照管了,那时候怀了小儿子,陛下又是个不会讨长辈喜欢的,她平素里便疏忽过几回,再后来魏恒天就将人带走了。

“陛**上也有苏家的血脉,那野丫头又没有被怎么样,难道真为着这个跟姑母您翻脸不成?”丽妃满面怒容,其中又夹杂着担心。

听苏府下人们的回话,苏远好似受了伤,如今被关起来指不定怎么难受呢!

第六百六十一章 沉而暖

“他敢!就算如今当了皇帝,还不是从哀家肚子里爬出来的,父母之命还是要听的。”太后阴着脸。

“那咱们"丽妃小心翼翼。

“你去!好好去陛下面前陪个不是,就说是哀家说的,小远这次的确太荒唐了,将官职革了,圈在家里好好教导也就是了。”太后看向丽妃。

“奴才们说,小远还欺负了一个民女。”丽妃有些犹豫。

陛下虽然性子刚硬,但对百姓却十分爱护,小弟苏远的那官职不过是个闲职,革不革的没什么差别,能平息陛下的怒火吗?

“什么欺负不欺负,能伺候小远是她的福气,若是敢闹将起来,哀家赏她几尺白绫!”太后不以为然。

苏家是后族,寻常人想攀附还攀不上呢,若不是陛下对苏家有成见,如今的承恩公府早该是承恩后府了。

总有那么一天的,太后心道。

丽妃惦记着父兄,离开慈安宫后稍做整理便去求见魏珏。

魏珏没有见她,倒是下旨大理寺将苏远一案彻查。

有帝王的旨意,大理寺原本摇摆不定的风向很快统一下来,苏远一事不单要狠挖还要深挖,但凡不法之事一个都不能放过!

上行下效这话不是没有道理,魏珏是个开明又睿智的皇帝,擢升的臣子也多是正直勤谨能干实事的。

有那么几个骨头不那么正直的,在这样的君王面前也份外麻利的收拾起自己的尾巴,装也要装的刚正不阿。

如此,在苏远一案上,大理寺的效率高的简直令人咋舌。

杏姐儿遭了不幸,王贵夫妻一个没看住人就悬梁自尽了。

王贵夫妻恨怨入骨也再没有了顾忌,在大理寺的大堂上将苏远对他们一家子的威逼全吐露了个干净。

再然后,苏家内里所做的肮脏事一件一件的被揪了出来。

这些事不单有苏远的影子,也有承恩公苏守德下手的,盘根错节之间三日竟难以料理干净。

大理寺卿进宫面圣,君臣单独会面足有半个时辰,出来时脚步如风,甚至遣了家人将自己的铺盖从府里搬到大理寺,满是撸袖子大干一场的意思。

在苏远被关入大理寺的第五日,太后病了。

生病的太后终于见到了做皇帝的儿子魏珏。

太后脸色的确憔悴,攥着魏珏的手直流泪:“哀家这一辈子过的波折,如今年纪大了也没什么别的愿望,只求娘家能安稳富贵,陛下,你说是吗?”

半跪在榻前的帝王面色平静而冷淡:“母后,这是孤王登基以来您卧床的第四回,事不过三,儿子会嘱咐太医好生为您看诊的。”

当然前三次太后的卧床,不是替苏家求官便是苏远犯下了大错需要弥补。

“她就那么重要?”太后虚弱的目光燃起愤怒的火焰:“你忘了你父皇做过什么荒唐事了吗?为了一个女人,你现在要逼死你的母后,你的舅舅还有表弟,你怎么忍心?

“错就是错,正因为看在母后的份上,孤王才几次三番的容忍苏家的骄横跋扈,”魏珏站起身:“也正因为孤王不想像父王那般让百姓失望,所以才不会一直容忍下去。”

“你好狠的心,哀家算是明白了,你的心永远都捂不热!”太后死死盯着魏珏道。

终于说出来,来自生母的冷淡又防备的目光,终于在这一天转化为实质的语言。

手指攥紧又松开,魏珏淡淡道:“母后难道不是吗?当初孤王与皇弟同时掉入冰湖,明明两个都救上来了,可是你抱着魏琩回了宫,可还记得湖边还有另一个儿子?”

太后脸色惨白:“你你果然是记仇的,你一直都想要报复哀家,是不是?”

报复?

都说慈母心肠,可是魏珏却觉得他从来都闹不清自己的生身之母在想些什么。

冰湖的事他忘不掉,更多的不是记恨而是不甘。

那日掉下去的其实只有魏琩,魏珏怕弟弟冻病了太后会难过,可是结果是所有人都忘记了他

魏珏临走时最后一句话是:“太后,苏远的事会秉公办理,孤王决不徇私!”

太后瘫倒在床上,只觉心慌无比,他不再叫她母后了

······

有水源的好处是,吃鱼可以自己钓。

腰背被环住,师攸宁目光看向水面,唇角扬起:“陛下,晚上有鱼吃了,糖醋还是清蒸?”

魏珏下巴搭在怀中少女的肩膀上,他嗓音比平日低沉很多:“你说了算。”

与太后多年的单薄母子之情破裂,魏珏发现自己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痛楚,原来他的心头已经有了更亲密的防护,足以抵消旁人的伤害。

“阿宁,遥儿阿宁遥儿"魏珏低声的喊,一声接一声。

“你怎么了?”师攸宁察觉到魏珏的不对劲。

“没怎么。”魏珏将她抱着的更紧些:“你比孤王原本以为的还要重要。

“有多重要?”

“很重要很重要,又沉又暖,让孤王心里再也装不下别的。”

苏远被抓的第九日,案子渐渐走向明朗化。

这些年太后和丽妃为苏远父子平了太多的事,如今一朝全都翻出来,罪名都是十几二十条的往上扣,御史们的弹劾更是雪花一般往魏珏的御案上落。

最终结果,承恩公苏守德被废黜爵位贬为庶民。

至于苏远,因为有人命背在身上,定的则是死罪。

钟粹宫,

师攸宁看着气势汹汹的丽妃:“有事?”

自从苏远被抓后,丽妃三不五时便会来钟粹宫威逼利诱一番,师攸宁只当是调剂,半点都不畏惧。

至于太后对师攸宁的召见,她从来都不曾奉命过。

有一回慈安宫的太监总管强请,很快便被守卫在钟粹宫但却如隐形人一般的护卫丢出去了。

“师攸宁,你不要太过分!”与以往的气愤但束手无策不同,这一回丽妃眉宇间添了几分得意。

“是丽妃娘娘你不要太过分才是,你宫里距钟粹宫似乎不近,这一趟趟的跑,不累么?”师攸宁不在意的道,对丽妃的憔悴很不以为然。

这才哪到哪啊,前世的时候宿主被罚跪,被罚抄写经书乃至被责打,受的罪一茬接一茬。

她总要讨回利息的,不是吗?

丽妃胸口起伏不定,她并不避讳周围的宫婢,恶狠狠道:“陛下的令牌在本妃这里,丢失圣物是死罪,你若不想被揭发出来,那就乖乖听本妃的!”

令牌?

师攸宁想一想,她最近好几日没出宫,那东西随手放在床边,倒是没怎么再注意过。

看到师攸宁怔楞,丽妃越发有把握,命令道:“你去跟陛下求情,若是保不住苏家的承恩公的爵位还有苏远的性命,你就等死吧!"

丽妃得意洋洋的离去,师攸宁很心塞。

心塞的缘故不是丽妃,也不是令牌丢失,而是背叛。

钟粹宫虽然有很多伺候的人,但她不喜欢太多人贴身服侍,能够进她寝殿的只有春华与秋月。

她看向这两人:“说说吧,令牌是谁拿给丽妃的?”

春华与秋月齐齐跪地,只承认看护殿内物品不周,但却皆说不是自己吃里扒外。

师攸宁注意到秋月神情有异,心里有底了。

不过她没兴趣和个宫女较劲,叹息一声:“我相信你们不会背叛,只是陛下若是知道令牌丢了怕是会将的我赶出宫去,你们不要将此事泄露出去。”

春华担忧的道:“可是丽妃那里若是姑娘还是要早做打算。”

师攸宁无奈的皱眉:“我深恶苏家,求情是绝不可能的,她投鼠忌器未必会告状"

秋月不敢抬头,心底却嗤笑一声,一时又憧憬起丽妃许诺自己的事来。

只要有机会侍奉陛下,她一定会抓住陛下的心,倒时候飞上枝头,看谁还敢瞧不起自己!

慈安宫,

太后原本是装病,可是那日母子谈话后,倒是真的病了。

只是真病了倒还有好些可操作的事,太后原本想借着魏珏这个皇帝不尊亲母发难,至少让他迫于非议将苏远从轻发落。

然而她这个念头还没有实施,魏珏早已派宗室子弟往各大寺庙为太后烧香祈福乃至布施无数金银。

一时之间百姓全都在议论当朝帝王孝心感天,至于太后为什么生病,年老了就是这样,有什么好追根究底的?

关于陛下为什么不去慈安宫侍疾,宫里头早有传言出来,陛下不忍见太后容颜憔悴,只忍着悲痛一日三次的召见太医斟酌脉案,心急如焚无过于此。

这场母子较量以太后的全面失败告终。

太后无计可施,不知是气还是旁的,反正病情不单没有好转反而有些加重。

“母后,皇兄心中还是念着您的,只是一时被那师攸宁迷惑了,过段日子就缓过来了。”安乐王魏琩端着药碗,轻声细语的劝慰太后。

小儿子素来贴心,太后顺着他的意勉强喝了半碗药,心中熨帖多了。

“哀家就怕来不及,你舅舅和表弟他们也是无心之失,何必这样苛责!”

太后怨愤的道,并没有发现小儿子在听到“表弟”两个字时目中一闪而逝的鄙夷之色。

那样的酒囊饭袋,不过是个妃嫔的弟弟,哪里配与自己表兄弟相称!

魏琩听到苏远的名字便犯恶心,面上却不显露,顺着太后道:“母后说的是,舅舅宽厚表弟更是赤子之心,都是一家人,皇兄这次也太严厉了些。”

“正是如此!”太后喟叹道:“若当初登基的是你,母后就不用这么费心了。”

有些话不该说,太后自知失言,很快便闭口不语。

魏琩目光一闪,柔声劝慰道:“母后不必太过担心,不是还是儿臣在么,皇兄那里我去转圜,总能保住表弟性命的。”

另一头,丽妃等了几日不见师攸宁服软,又得了秋月的暗中传信,嫉恨无奈之下往魏珏处告状,直言听到流言说师攸宁将赐给她的令牌丢了。

弟弟苏远若是不能得救,她拉个垫背的总是不亏!

第六百六十二章 你造假

听到小宫女回报丽妃带着陛下往钟粹宫的方向来,春华的第一反应是令牌丢失的事被陛下知道了。

“姑娘,这可怎么办?”饶是春华性子一向沉静也难得的口唇发干焦躁难安:“丽妃这不是贼喊捉贼吗,奴婢和秋月都可以作证,丽妃亲口说”

秋月摇头,唇角勾起的样子一闪而逝,忧心的道:“那天丽妃娘娘说令牌的事,除却咱们两个在场的都是丽妃宫里的人,各为其主,咱们的话做不得证据的。”

春华知道秋月说的对,神情跨下来,丽妃有恃无恐不是没有缘故。

两个宫婢你一言我一语,师攸宁只当听热闹了。

她坐在床边垂眸把玩帷幔穗子的安静样子,看在秋月眼中便是认命的倒霉相。

秋月心里升腾起一阵快意来,那日被罚跪的一口气终于在此时得到了安抚。

按说那天的一场争端,秋月犯在丽妃手里绝计讨不到好,反倒是师攸宁不惜与丽妃杠起来也要维护她。

然而在秋月看来,丽妃地位高贵,即便处罚了她也只是自认倒霉的份。

倒是师攸宁,不过是和陛下沾亲带故那么一些的一个平民女子,竟敢让自己罚跪,真是野鸡飞上枝头就不知自己是谁了。

所以,最终她的嫉恨便全冲着师攸宁去了。

“陛下,想必师姑娘丢了令牌已经十分坐卧不安,您一会儿责问起来还请看在太后和臣妾的份上莫要太严厉。”丽妃一脸大度优容的模样。

魏珏薄唇微抿面无表情,心头有些不耐,觉得丽妃太过聒噪。

丽妃先头在魏珏面前说,自己无意间听闻钟粹宫的宫女私底下找东西,一问才知道御赐的令牌丢了,这才来回禀。

为着洗清自己的嫌疑,她大度的替师攸宁说了几句好话。

可是说了好话又生怕大步往前的帝王真听了自己的求情网开一面,那她不是白忙活了。

丽妃纠结着,缓了口气又道:“只是令牌毕竟是要紧的东西,又是陛下您亲赐的,若是惩治的太轻了,下头人有样学样,皇家的脸面岂不是都丢尽了?”

丽妃眉眼婉转,正寻思还要给师攸宁上眼药什么的,突然脚步一顿,神色惶然:“陛陛下,你怎么这么看着臣妾?”

原本走在丽妃前头的帝王停了步,漆黑如墨的眼冷冷的看着丽妃,不是嫌恶但却似看什么没有生命的物件一般。

在丽妃的惶惑不安中,魏珏不轻不重的道:“不是赏赐,规矩学到哪里去了,再多说一个字便滚回你宫里去!”

那块令牌不过是让她在帝都过的更自在,从来不是束缚。

魏珏的威严冷肃从来都向着前朝,对后宫诸人皆是淡淡的,这还是第一次如此不留情面。

丽妃脸色青青白白,最终低声的道:“是。”不敢露出一丝一毫的不满。

师攸宁从不曾在魏珏前行什么妃子宫嫔的礼,看到他很平常的问:“魏师兄,你怎么来了?”

还有,丽妃状都告了,这会儿跟来应当是看自己笑话的吧?

怎么这脸白的像鬼,好像犯错的是她一般。

除却在太后那里头一回见师攸宁,这是丽妃第二次看到魏珏与师攸宁相处。

她牙根紧咬,早打听到师攸宁将陛下当平常人看待。

可是如今真的亲眼见到师攸宁在陛下面前膝盖都不弯一弯,丽妃既吃惊又嫉妒。

看到师攸宁,魏珏的脸色缓和了许多,眼眸淡笑闪过:“来看看你,顺便问一问你令牌是不是丢了。”

终于来了!

在旁伺候的春华与秋月精神绷的紧紧的,春华是担忧,秋月则暗暗兴奋着。

师攸宁眨眼,要不要问的这么直接?

她不答反问:“要是丢了怎么办?”

丽妃激动不已:“陛下,臣妾没有说错吧,师姑娘果然将御赐的令牌丢了!”

魏珏冷眼扫过去,丽妃想起方才被警告的事,又赶忙闭了嘴。

春华咬牙噗通跪在地上:“陛下恕罪,师姑娘的东西平日里都是奴婢收拾的,那令牌丢了是奴婢看护不严”

她声音颤抖着,几乎不能够完整说完这句话。

“倒是个忠心的,不错。”魏珏看着春华的目光多了几分赞许之意。

秋月膝盖弯了弯,最终没有跪下去,即使令牌是她趁春华值守的那天进殿拿走的,她也不想白费了性命。

她有些可惜春华,明明多数时候都比自己聪明,有时候却一根筋的很,这样的人注定在的后宫走不远。

认识好些年了,到底处出了些感情,秋月既鄙夷又有些居高临下的俯视感,心道等日后自己发达了,暗地里多给她烧些纸钱也就是了。

丽妃愤恨的目光快要将春华的脊背瞪出个窟窿。

这该死的贱婢!

满堂寂静之中,丽妃听到魏珏的声音,他的声音低沉但没有一贯的疏离感,多了些熟稔又柔软的味道:“令牌丢了,出宫岂不是很不方便?回头孤王再遣人给你送一块来。”

这句话很显然是对师攸宁说的。

“陛下!”丽妃惊诧出声。

那可是可以赦免人死刑,随意出入宫禁,甚至调动御前侍卫的令牌,全天下总共也不过三块。

就这么丢了一块再送一块,当大白菜使吗?

师攸宁也没想到魏珏会这么说,感觉这话蛮有昏君的调调。

明明令牌的事自己和魏珏早便通过气了,他这么说岂不是给太后和丽妃送把柄,说他重色轻国什么的。

她摇头,几步走到梳妆台那里在放钗环首饰的盒子里一掏:“没有丢,是放错地方一时没有找到。”

空气有一瞬的寂静,秋月脸色苍白似见鬼一般。

丽妃指着随意拎着令牌绳结的少女:“你造假!”

师攸宁没好气的将令牌往她怀里一扔:“你见过真的吗就这样信口雌黄,验一验!”

丽妃手忙脚乱的接住,顶着魏珏冰冷的视线细细查看,最终面色灰白的捧着令牌,像是拿着个烫手山芋,艰难道:“这令牌是真的。”

魏珏防着外戚坐大,令牌这样能调动军队的东西怎么会给丽妃或太后可乘之机。

然而丽妃的确见过真品的。

她让秋月将钟粹宫的令牌偷走后,想象着那是魏珏赐给她的,整整把玩了一夜。

所以,她的确知道真的令牌是什么样。

【作者题外话】:魏皇陛下实际上是一个阿宁如果不出现,一辈子都冷清孤独的钢铁直男,撒花~

第六百六十三章 是不亏

魏珏将令牌还给师攸宁,冷声斥道:“丽妃,你闹够了吗?”

丽妃不知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样的差错,难不成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师攸宁又将令牌偷了回来?

这哑巴亏是吃定了,她讷讷的对师攸宁道:“师姑娘,今天是的事是一场误会,对对不住。”

“胡言乱语扰乱后宫,甚至将孤王也搅进来,丽妃你实在太过放肆,委实枉费了太后求情让你位居妃位的好意。”魏珏俊脸阴沉:“即日起降位为嫔,好好闭门思过去!”

丽妃脑袋嗡嗡想,行尸走肉般告退了。

“春华,起来吧。”师攸宁语气温和:“这次是我丢三落四,不怪你。”

她原本只单纯的将春华与秋月看做伺候自己的人,不管内里有多少心思,但只要能暂时方便使唤便是。

可是没想到,春华竟会冒着被严厉惩治的风险为自己出头。

师攸宁看向魏珏:“魏师兄,春华忠心又能干,你也看到了,这样的好宫人是不是要嘉奖?”

春华不敢直视天颜,只忙对师攸宁讨饶:“姑娘,奴婢没你说的那么好,快别”

她是真心为师攸宁好,毕竟曾在御前伺候,春华深知陛下是如何的赏罚分明乾纲独断。

姑娘做陛下的主,这不是越俎代庖么,陛下再好性子也包容不得。

魏珏想了想:“的确是个能干的,赏七品女官衔,好好伺候你们姑娘。”

秋月怔楞,后宫之中宫人品级最高为六品最低为八品,从无品直越过从八品、正八品,春华竟是连升**?!

这就突然成了有品级的女官?

后宫女官极为稀少,便是太后身边贴身伺候的大宫女也不过七品衔而已。

更重要的是,有了女官的身份,后宫除皇后之下的妃嫔都没有权利随意处置自己了。

如此巨大的身份转变,一向性子沉稳的春华,如今也似神魂悬在云雾之中,迷惘之中带着兴奋,不知今夕何夕了。

秋月心中嫉妒又希冀,等了半响没有等到师攸宁也为自己求个一官半职的意思,只得在魏珏的吩咐下与春华一并出去。

宫人们都被挥退,殿内恢复寂静。

没有了外人的在场,师攸宁仰头看眼前英挺的男人,戏谑道:“魏珏,我怎么感觉,你貌似挺有当昏君的潜质。”

有先皇的例子在,这委实不是什么好话。

魏皇陛下眸色微沉,不过他不忍苛责眼前的少女,只没好气道:“孤王只对你一人昏头,高兴了?“

“高兴。”师攸宁眼眸微弯,腰杆一挺理所当然道:“不过这有什么,我第一次见你就昏了头,你不亏的。”

魏珏梗住,心道真是拿她没办法,想了想倒也认同师攸宁的话:“唔,是不亏。”

他说了要将她护在羽翼下,就一定会做到。

太后是知道丽妃拿捏了师攸宁的把柄的。

苏家如今距离家破人亡不远,她心底也着实恼恨作为祸首的师攸宁,便遣了慈安宫的宫人时刻注意丽妃这头的动向。

最关键的是,陛下到底是如何处置将令牌弄丢的那个野丫头的。

若是陛下心存包庇,她堂堂太后可是不依!

可惜太后左等右等,等来的却是丽妃因无事生非被贬为嫔位的消息。

如此,太后中午才在小儿子贴身服侍下喝的半碗汤,胸口一闷又全吐了出来。

这一头,

“太后的病又重了?”

批阅奏折的魏珏笔尖微顿而后便照常进行,语气毫无波动:“让太医院的御医们全力医治,孤王国事繁忙,暂时不过去了。

总管太监领命而去,并无劝说之语。

在太后那里安乐王魏琩才是心尖子,陛下倒似乎是捡来的一般。

人心都是肉长的,若是被一冷再冷,便是血浓于水也终有耗尽情分的一日,没什么可奇怪的。

夜半,宫里头喧闹起来,早料到此等情况的师攸宁翻了个身又睡了。

那块今日被丽妃仔细验看的令牌大咧咧的放在枕边,似往日一般。

不过终究还是有不同的,

譬如如今这令牌并不是最开始师攸宁在出太后的慈安宫后所得的那一块,而是自己的令牌丢失后,她从魏珏那里又拿的一块。

至于丢失的那一块,自然还在丽妃宫中。

半梦半醒之中,师攸宁喟叹道:“希望丽妃将自己偷走的那块令牌藏的严实些,否则可是要倒大霉了"

这一夜,后宫之中人仰马翻,除却太后的慈安宫以及师攸宁所住的钟粹宫外,其他地方都被禁卫军搜了个底朝天。

无他,陛下宫里失窃了,丢了的是上书“如朕亲临”四个大字,能够调动宫中禁卫的令牌,。

这令牌满大魏也就三块,一块在钟粹宫陛下的师妹那里,而陛下这里应当有两块,如今却只剩下一块孤零零的躺在紫檀木宝盒之中。

禁卫军雷霆般出动,搜查到天将明时终于在永安宫的房梁上找到了丢失的令牌。

永安宫是丽妃的寝宫。

而满宫里的人都知道,白日里丽妃还去陛下处告状,说钟粹宫的贵客将陛下赏赐的令牌丢了。

如今看来,丽妃竟是贼喊捉贼。

从丽妃处受了磋磨的妃嫔和宫人们不少,很多人都猜测,丽妃是不是因为嫉妒钟粹宫的那位姑娘有陛下的令牌自己却没有,所以干脆乍着胆子去偷了一块。

被降了位份还不算,如今更是直接偷盗的名声被禁卫军围了宫,丽妃一个头有两个大。

她想不明白到底哪里出了差错,明明自己回来查看过秋月送来的令牌已经不见,不知怎么竟跑到了房梁上!

丽嫔在太后处学的都是如何惩治妃嫔以及粉饰太平,想不到也不敢想,师攸宁在发现令牌丢了后第一时间就告诉了魏珏。

至于后头的事,丽妃不过是自说自话罢了。

若是她安分守己不去揭发师攸宁,这日子也还过得下去。

可是丽嫔偏偏动作不断,终究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丽嫔私藏令牌证据确凿,太后挣扎着病体往陛下处求情,最终丽妃没有被送去冷宫,但一点都没有惩治是不可能的。

于是短短的两日之内,丽妃便从嫔妃又被降到了宝林。

宝林乃正六品,将将比春华的七品女官高一品,想要再爬到妃位上去,还有才人、美人、婕妤、嫔等好几个阶梯,且熬着吧。

六品的宝林自然没有资格占据永安宫这座华美的宫殿,陛下看在太后的面子上将宝林遣送往慈安宫侍疾。

后宫之中会看风向的人不少,都知道陛下原本便不喜丽宝林跋扈,如今将其派去侍奉太后,丽宝林怕是一辈子都没有机会侍寝了。

等到太后崩,丽宝林的最后的安稳日子就算是到头了。

至此,令牌失窃一案的风波终于平息。

丽宝林苏萱的事占据了后宫的话题,从钟粹宫调走一个宫婢往丽宝林身边的事便少有人关注。

被调去苏萱处的是秋月。

师攸宁不在意秋月对自己的不恭敬,可是胳膊肘往外拐,伙同外人坑害自己,这却是不能容忍的。

苏萱因为令牌的事被贬,看到秋月便想到此事,哪里会给她好果子吃。

不三日,吃了一段板子的秋月被赶去了浣衣局。

浣衣局八成的宫人都是犯妇。

秋月在浣衣局面嬷嬷们呼来喝去,每日里劳作到半夜三更还常常没有饭吃,她无比想念在中萃宫当大宫女的日子。

在浣衣局呆到第八天,秋月找机会溜到了钟粹宫门前求救

昔日面容娇嫩清高自矜的宫女短短十余日便已面黄肌瘦神色惶然,在宫门外磕了许多头。

师攸宁没有见秋月。

错就是错,如今秋月倒霉而她安然无恙,不是因为秋月良心发现而是她自己保全自己的结果。

春华也没有为秋月求情,她认识的不是不择手段的秋月。

在知道事情的真相之后,再听到秋月这个名字,她心底都会涌上一层寒意。

秋月拿着春华给她的银两和衣物,想着春华冷着脸说姐妹之情就此断绝的话,还有春华一身女官服侍端然模样,心底的悔恨翻江倒海的流窜。

只是一切都再不能回头,从她生出害人之心的时候。

安乐王府,

冷眼瞧了后宫许多日热闹的魏琩终于起身,兴致盎然道:“小曾子,咱们今日进宫瞧瞧去,记得带上本王的宝贝。”

魏琩如今是个成年男人,按道理不该总是进宫的,更何况他已获封王位,早几年就该去藩地。

然而如今太后病重,即使是不病重的时候,三天两头的总想见见小儿子才算高兴,魏珏便特旨魏琩能在后宫行走。

至于去藩地的事,太后也特意去求了魏珏,回忆了当初妖妃得宠时母子三人受苦的那些日子,想将一家团圆的日子多过些时候。

魏珏心下凉浸浸,太后当年将魏琩护的紧,受苦的其实九成九都是他。

不过他到底点头答应了,眼不见心不烦,那边母子和乐,他这边虽冷清但也落得清净。

小曾子捧着装着太后玳瑁的匣子,虽然不知道自家王爷为什么叫这东西是自己的宝贝,但他只敢在心里嘀咕,却不敢问。

这位主子外头人看来好说话,但贴身伺候的人可向来将心提的高高的。

第六百六十四章 不是人

魏琩进了宫,照例先去的慈安宫。

进了慈安宫就像是兜头罩在了药罐子里,他不喜欢这味道,年轻俊俏的脸却是一派担忧痛楚,仿佛病在娘身痛在儿身。

太后病情反复,短短的半个月像是老了七八岁。

魏琩觉得自己还是小看了做皇帝的兄长硬下心肠时的手段,这样子像是要将苏家一网打尽。

最心心念念的小儿子来,太后眼里涌上疲惫又委屈的泪,十句话里九句半都是担忧苏远父子俩。

丽宝林苏萱也跟着垂泪,忍不住插了句:“都是钟粹宫那野丫头的缘故,也不知给陛下吃了什么**药,什么都不顾的护着她!”

苏家都死干净了才好呢,一对酒囊饭袋,也敢往自己身上攀关系!

魏琩对太后的老生常谈十分不耐,俊脸上却丝毫不显,贴心的表示要出人出力。

至于怎么个出力法,到底身上还有亲王的爵位,他答应替太后去大理寺打招呼,让人照看着尚且关押着的苏远父子。

再其二,魏琩附和了几句舅舅与表弟都是被冤枉的话,表示要去钟粹宫见一见那位师姑娘,没准能讨得几分人情。

出了慈安宫,将药味以及两个女人的抱怨声甩在脑后的魏琩深吸几口气,脸色又恢复了惯常的云淡风轻。

慈安宫这里走了过场,皇兄若是问起他去钟粹宫的事,尽推给太后便是。

钟粹宫对后宫的人来说是块境地,神秘又风光。

在那位师姑娘住进来后,据说得罪了她的承恩公父子进了大牢,太后派来的总管趾高气昂的进去,最后是被人丢出来的。

至于在后宫作威作福了好几年的丽妃,据说与师姑娘本有些龌龊,如今已被秋风扫落叶般从妃位踢到了小小宝林的位置。

于是,后宫本就不多的妃嫔便是有事从钟粹宫门口路过,那也恨不得贴着墙根走。

师攸宁有龙凤册在,对后宫里的传言知道的七七八八。

她乐得清净,最初来帝都的新鲜劲过了之后,如今老老实实的修行,倒是平静又自在。

直到,那日有过一面之缘的安乐王如今站在她面前,一脸的志在必得。

这表情,还真是该死的欠揍,师攸宁心道。

“师姑娘考虑的如何了?”魏琩见多了女子的欲拒还迎,根本不将眼前少女的冷脸放在心上,伸指去勾她落在肩上的发丝。

他的另一只手,掌心里托着一只闪着红色光晕的玳瑁:“跟了本王,你的秘密不会再有人知道。”

这玳瑁是太后特意着让打造的,若是靠近人鱼一族便会放出红光。

太后用这东西寻出了不少人鱼,至于那些人鱼族的去向以及生死,端看她当时的心情如何。

玳瑁上的红光有几分邪气,在钟粹宫外的时候才不够淡粉,如今距离师攸宁近了,颜色如血一般红,像是成精了一般。

师攸宁退后一步避开魏琩的手:“若是我不答应呢?”

魏琩捻了捻落空的手指:“皇兄当然威武不凡,但后宫之中这么多女人,师姑娘混在其中岂不是太过委屈,本王不一样,可比我那皇兄怜香惜玉多了。”

然后,胸有成竹的魏琩脸色阴沉下来,因为他面前的少女淡笑着摇了摇头。

这笑当然不难看,但所表达的“你不配”的意思却十分清晰。

魏琩咬牙:“本王的皇兄知道你不是人吗?”

是么叫不是人?

师攸宁冷眼看他。

魏琩恼怒之后倒是很快的恢复了平静,自觉有风度的一笑:“本王对人鱼族自然没什么偏见,但皇兄在人鱼族之中吃了不少的苦头,你说她若是知道你的真正真身,会不会将你"

他以手为刀在脖颈处一滑,威胁意十足。

魏珏在人鱼族吃苦头?

师攸宁神情微动似有犹豫之色,似强撑着般道:“陛下他不是那样的人!他从来没有说过不喜人鱼族"

魏琩摇头失笑:“你知道什么?如今人鱼族与人族议和不过是权宜之计,毕竟还有兽人族虎视眈眈,陛下当然不能公开表示对人鱼族的厌恶,可是当初"

魏琩自恃有师攸宁的把柄在手,很容易便被套出了话。

师攸宁听的出了神,虽然那位当初和太后争宠的人鱼是同族,但她却很想将其砍成十段八段的为魏珏出气。

那时候魏珏才多大?

七八岁的小孩子,冰天雪地里罚跪,伺候的奴才三不五时的便被找茬打死一个,还有那皇帝听了枕头风对儿子的冷落与厌恶

"怎么,心疼了?”魏琩不无恶意的道:“受了那许多不平的待遇,你以为本王那皇兄如今心性还一如既往?他最恨欺骗,你猜他得知真相后会怎么对你?刮鳞还是囚禁,或者干脆赏给底下人"

“那你呢?”师攸宁冷眼看他:“你想要什么?”

魏琩道:“你相信一见钟情么?为了你,这玳瑁本王迟迟不曾归还太后,这还不足以证明本王的真心?”

“你的真心要靠威逼利诱,岂不可笑!”师攸宁不屑一顾。

魏琩咬牙:“你与陛下毕竟有师兄妹的情谊在,如今太后病重,可朝堂上已经有人上折子要本王赶赴封地。”

“你要我拖住陛下让你就藩的事?”师攸宁面上诧异,心中却觉得很有意思。

藩王在京得老老实实的盘着,可若是去了封地便是土皇帝一样的存在,相比之下就藩其实不是一件坏事。

而一个不愿就藩的王爷,脑袋上还顶着个女王身份的师攸宁大胆猜测一下,这位八成是对皇位很有些想头。

【作者题外话】:今天只有一章~

第六百六十五章 见惨剧

魏琩眯了眯眼:“师姑娘果然是个聪明人,要怎么做,不用本王教你了吧?”

他从来没见过皇兄魏珏像对眼前少女一样亲近过一个女子,甚至于每日里不管多忙都要来陪她用晚膳。

借着师攸宁留在帝都只是第一步,如果这个少女是魏珏的软肋,那就是自己手里的利刃,魏琩想到此处不由一阵心热。

都是同胞兄弟,凭什么一个就可以高高在上的做这锦绣江山的主宰,而他要灰溜溜的去封地!

魏琩的确有些心机,但师攸宁却不是任人哄骗的小姑娘。

她耸耸肩,冷然道:“王爷是个聪明人,你若是立即滚出钟粹宫,今天的事本姑娘就当没有发生过,否则魏师兄要是知道他的亲弟弟真面目如此不堪,王爷怕是要立即滚出帝都了,您说是不是"

魏琩不可置信,与魏珏有三分相似但风采气度远远不如的一张脸阴沉下来:“你就不怕本王"

“怕?”

师攸宁哼笑一声,清秀面容上一双明眸风采潋滟:“我巴不得王爷将本姑娘不是人族的事捅出去,魏师兄知道以后生气又如何,我难道不能哄么,到时候我与他之间再无秘密可言,关系也算是进了一大步。”

事实上,师攸宁一面应付着魏琩,心中正想着怎么将这件事囫囵又不那么伤人的告诉魏珏,毕竟魏琩是魏珏的亲弟弟,而魏琩背后的太后对此事又插手了多少,实在是难说。

清官难断家务事,实在是烦恼!

然而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酣睡,对师攸宁而言魏琩不过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陌生人,而魏珏却是心上人。

早些提醒魏珏防备魏琩,也免得到时候横生枝节。

魏琩没想到看着纯真老实,即使有令牌在手都不曾在后宫作威作福的的少女,竟还有这样镇定又深沉的心思。

只是这一步棋已经走出,他断没有无功而返的道理。

“还不走?”师攸宁眼风一冷,属于女王陛下的威风崭露头角,整个大殿的温度都似乎降了许多。

魏琩心头一跳,果然是近朱者赤么,师攸宁这神色态度竟有几分像平日的魏珏。

他以不屑遮掩不安,胸有成竹般的道:“先别急嘛,一会儿有你求本王的时候,且先看看这个!”

魏琩是地境初期的修为,修行力运转之下,大殿上空立即黑蒙蒙一片。

倒不是他使了什么这天换日的厉害手段,而是放出了一段镜影。

这黑蒙蒙一片不过是镜影之中最开始的一帧画面。

师攸宁原本面色淡淡,其实内里在魏琩动用修行力的时候便已做好了防着他偷袭的准备。

她目光不大在意的扫过镜影,在那黑蒙蒙一片中一个物什倏然而过的时候,师攸宁的心猛的一滞。

那一闪而过的东西,分明是一条鱼尾。

师攸宁如今是人鱼族的女王,接受过数以万计的人鱼族子民的祈愿和祝福,怎么会认错!

“这是哪里?”她问,眼睛仍一瞬不瞬的看着悬浮在头顶的镜影。

魏琩自觉扳回一成,俊脸上挂着散漫的堪称恶意的笑:“急什么,真正的重头戏还没开始呢。”

镜影中,黑蒙蒙的画面渐渐亮起晕黄的光,背景是暗青色带深绿类污垢的墙,有人点起了烛火。

看清烛火下的世界,师攸宁只觉脑海嗡的一声,像被打了一闷棍,又似乎整个人被突然拖入冰寒刺骨的水中。

人间惨剧,无过如此!

镜影中出现的是一处类似于石室的地牢,地牢中横七竖八的蜷缩着不知是二十还是三十几个人鱼。

石室昏暗压抑,这些人鱼拥拥挤挤的在一处,身上脏污不堪,血水泥水混成一团,有闭目不知死活的,还有睁着眼但眼珠子直愣愣活死人一般的。

师攸宁闭了闭眼,但脑海之中烛火亮起时,石室之中许多人鱼不由自主瑟缩起来的样子却挥之不去。

这些人鱼很怕亮起烛火的人。

在她所不知道的地方,自己的族人们被囚禁或许还被虐待!

师攸宁克制住自己血脉里的暴戾之气,黑瞳幽冷:“他们在哪里?”

她告诉自己要冷静,免得将魏琩吓的缩回头去,再不能得到镜影之中被关起来的人鱼族人的消息。

对上对面少女冷厉的眼,魏琩后脊骨冷嗖嗖的。

他搓了一把后脖颈,吊儿郎当的:“喲,早听说人鱼族平日里高傲不群,但对外的时候却从来同气连枝,看来师姑娘对那些残废很在乎嘛,现在能答应本王的要求了吧?”

残废?

师攸宁垂下眼睑,掩下眼底的杀意:“魏师兄他很好,我要考虑考虑"

师攸宁若是干脆利落的答应下来,魏琩反倒不敢相信她。

如今这样摇摆不定的样子才正常,他得意的隔空点了点垂眸而立的少女:“三天时间,过时不候!”

出了殿门,魏琩又是那个平易近人的,带着些和善少年气的安乐王爷。

他对向着自己请安的钟粹宫宫人们颔首,着重看了一眼领头的春华:“师姑娘是皇兄的贵客,也是本王的朋友,好好照顾她,不要慢待了。”

这位王爷性子可真好,春华想。

还有姑娘,姑娘不单得陛下的宠爱,连安乐王都对她亲眼有加,太后看在安乐王的面子上,应当会少为难姑娘一些吧。

那么一大批人鱼,会被藏在哪呢?

师攸宁咬唇静坐,如今人鱼族与人族已经和解,私藏人鱼族是犯法的事,谁又有这么大的胆子还有财力?

她将龙凤册派遣出去跟踪魏琩,希望有些发现。

还有魏珏,若是告诉他,魏琩哪里会不会打草惊蛇?

屋漏偏逢连夜雨,晚膳的时候,魏珏头一次没有来钟粹宫陪师攸宁吃饭。

不过他倒让柳西扬带了口信来,让师攸宁安心用饭,解释说兽人族出了变动,老兽人族王被赶下了台,新兽王上位,是兽人族的九王子袁谨书。

师攸宁不是锁在深闺的女子,自然明白国邻换首领是何等重大的一件事,也难怪魏珏比先前更忙碌。

她是人鱼族的女王,在族中时享受的是最高等级的信息网,对兽人族的事倒也算知道不少。

兽人族老兽人王年纪大了不爱折腾,所以兽人族与人族还有人鱼族的边界长期以来一直小打小闹却没什么大的冲突。

直到七八年前老兽人族的儿子们渐渐长成,有些争端才时不时的爆发出大乱子。

如今新的兽人族王是袁谨书,对师攸宁来说更是早就料到的事,只是前世袁谨书登位似乎不是这么粗暴。

不过不管怎么样,就袁谨书在人鱼族的那一段过往看,师攸宁可以肯定兽人族会一改安稳作风,这对人族来说不是个好信号。

师攸宁只初步设想自己若是魏珏,就有与兽人族相邻的国土边防变动,兵将调遣,暗探方针改变等等一大堆事忙。

她揉了揉眉心,打消了将魏琩的事告诉魏珏的念头,好歹自己也是一族之王,人鱼族的事自行解决便是。

晚上的时候龙凤册回来,告诉师攸宁魏琩并没有去有人鱼族出没的地方,倒是心情不错的搂着两个侍妾折腾了许久。

师攸宁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让龙凤册再辛苦一趟查探魏宫之中到底有多大。

魏琩走后她细细回想镜影之中的情形,昏暗的灯光有一缕照在石室一侧的台阶上,那台阶上隐有龙纹。

囚室大户人家几乎都有,不外乎关押见不得关的人

可是在台阶上刻龙纹的,非皇家莫属!

她手指捻着拇指肚大的碧海倾天,坐以待毙是绝不可能的,三天的时间,要好好利用才是!

在与魏琩约定的三日之中的最后一日,师攸宁循着碧海倾天的感应站在了距离慈安宫不远的地方。

原来是在这里么!

她想起魏珏曾经告诉过自己的事,太后因为先皇宠爱的一位人鱼族妃子的事,由此恨毒了人鱼一族。

夏日余韵犹在,师攸宁与魏琩在御花园的湖边见了面。

她答应了魏琩的要求,只说要见一面自己的族人才肯向魏珏求情让魏琩留在帝都。

魏琩哼笑一声,占尽上风的样子:“本王凭什么相信你?”

师攸宁冷下脸:“过去人族坑害人鱼族的事不少见,谁知道你是从哪里弄的镜影糊弄我,若非亲眼所见,我什么都不会做!"

“不见兔子不撒鹰,你好样的!”魏琩梗了一口气,憋着狠劲点了头:“等消息吧,本王会让你看见的!”

湖水青碧一片,岸边垂柳氤氲大团深深浅浅的绿,站在湖边的男女远远看去像入了画一般。

前朝召见了大臣商议国事后路过此地的魏皇陛下,正将这幅场景收入眼底,不由自主的攒起眉:“那是安乐王?他进宫做什么?”

顺着陛下的眼看过去,总管太监心头当啷一声。

安乐王三天两头的进宫乃是常事,太后病着呢,不是吗?

不过话不能这么回,他觑了一眼主子沉下来的面色,斟酌道:“安乐王常进宫往慈安宫侍疾,听闻师姑娘是陛下的贵客,约莫是好奇,这才这才"

总管太监看着大步流星往湖边去的陛下,心底松了口气,他实在是编不下去了。

【作者题外话】:三千大章奉上~

慢慢的小宝贝们啊,这个月慢慢有一场很重要的考试,更新的话尽量每天都更,但五千日更可能就(原谅我)

第六百六十六章 她是命

魏琩心里有鬼不免左顾右盼,最先发现了魏珏的出现。

师攸宁顺着魏琩的目光看过去,大步往这头走来的男人面色微冷眼眸漆黑,眉宇间因国事繁忙所致的几丝疲倦倒更添魅力。

站在近处的魏琩人品暂不论,但单拎出来也算一青年俊彦,此刻却完全被魏珏比成了布景板。

魏琩有那么好看?

注意到师攸宁在自己出现的时候目光还往魏琩身上落,魏珏十分不满,走近了自然而然便站在了她的身边。

他没有理会魏琩的请安,先亲昵又霸道的瞪视了身边的少女一眼:“秋意渐近,又是湖边,穿这么少不冷么?”

魏琩的一句:“见过皇兄”被忽视彻底,脸色僵了一瞬又转为平淡。

被魏珏关注了衣着的师攸宁老实点头:“是有些冷,下次不会了。”

虽然人鱼体温天生比人族低几度,对寒冷的耐受程度也高很多,但魏皇陛下说什么便是什么,拆台是万万不能拆台的。

感受到师攸宁对自己的依恋亲昵之意,魏珏心底的醋意消融了许多,逮着魏琩问了许多慈安宫的事。

魏琩最近注意力都胁迫师攸宁上,勉强答了几句便眉心冒汗,忙以不打扰魏珏和师攸宁的理由告辞了。

“孤王竟不知,你什么时候和安乐王这般熟悉了。”魏珏送师攸宁回宫,不动声色的问。

“偶然碰见过一次,还算聊得来。”师攸宁含混道,被魏珏黑漆漆的眼看的心虚,她反问道:“难不成要要寻后宫的妃嫔赏花对诗?”

魏珏理亏,干咳一声道:“是孤王的错,等忙过这阵子便好好陪你。”

师攸宁见惯了魏珏渊持岳停的样子,难得捡着他这窘迫瞬间,凑到跟前问:“错哪里了?”

魏珏牵她的手,捏了捏,瞥了一眼身后跟着的宫人,低声道:“错在遇到阿宁的时候太晚,白白耽误了许多好时光。”

师攸宁被看的脸热,转过身不去瞧他。

总管太监极有眼色的领着一对宫人们慢悠着步子,渐渐的与前头两位主儿拉开距离。

回钟粹宫的路上,魏珏与师攸宁平日所见一般无二,两人还讨论了一阵兽人族如今的情势以及袁谨书最近可能的动向。

然而进了殿,魏珏便挥退伺候的宫人。

师攸宁一无所觉,她对袁谨书的张狂自傲印象深刻,不假思索的道:“袁谨书进阶天境,比起老兽人族王不知好战多少倍,也许"

殿门被玄色绣金纹的衣袖挥上,魏珏接口道:“也许孤王该将你随身携带,免得你看得见魏琩,想得起袁谨书,却总不能多看一看眼前人。”

他嗓音低暗,一步步逼近。

魏珏生的高大又没有一般帝王久居深宫的文弱,师攸宁后退两步脊背贴在门板上,身量只勉强接近眼前人的肩膀处。

这样压迫性的相对,她心底有些慌,不假思索道:“袁谨书的事不是你先提的么,说起来那时候你以为我活不了了,是不是都要哭出来了?”

魏珏拍拍她的脑袋:“这里头装的都是什么?以后不准提活不了之类的话,明白吗?”

他眼眸低垂将困在身前少女的身影锁在瞳孔之中。

以前怎么样难以界定,但如今再想起有些不可预测的可能,魏珏低头吻上去,她是他的命,流泪算什么,命都可以豁出去!

又两日,在师攸宁表面镇定但心急如焚的等待中,魏琩终于又来了钟粹宫,并所带师攸宁去太后宫中请安。

师攸宁微敛眉目,那些人鱼果真被囚禁在太后宫中,碧海倾天的搜索没有错。

如今再想起头一次去太后宫里,苏太后明明是人族,但整个宫室不论是布置还是气息都与人鱼族有几分干系,她觉得一切都说的通了。

魏琩试探道:“师姑娘对去太后宫里,好像一点都不惊讶。”

师攸宁冷眼道:“如果太后和苏家人被关起来,安乐王得知他们的所在之地后难不成会欢欣鼓舞?”

魏琩摊手笑道:“说的似乎有那么几分道理。”

他心底却嘲讽一笑,不管是太后还是苏家人哪一方,若是被关起来自己只会拍手叫好。

苏家那群只知拉扯女人裙带享富贵的酒囊饭袋便罢了,太后口口声声说自己最贴心最和她的意,可皇位上坐的还不是魏珏。

说的好听,不过是想将自己这个小儿子当对抗甚至提醒魏珏不孝的傀儡罢了!

师攸宁走在前头,并没有看到魏琩一张笑脸虽在,但双目冰冷又狠毒的样子。

春华已经习惯了师攸宁出门不带宫人们,心道趁着这间隙她正好收拾寝殿。

梳妆台上钗环凌乱拜访,师攸宁性喜简洁,身上并不多装点首饰,不过平常倒爱把玩这些精美的小物件。

与以往不同的是,如今钗环底下还多了一张寥寥数语的宣纸。

宣纸并未折起,粗通文墨的春华喃喃的念出了上头的字:“若两个时辰未归,携此见陛下,慈安宫石室。”

“这”春华跌坐在凳上,只觉手脚发冷。

这字迹只能是姑娘留下的,不归是什么意思,慈安宫有石室吗?

慈安宫,

师攸宁站在大殿内,目光扫过在她进入殿门后便突然冲出来的七八个身俱修行力的宫人,转身问:“魏琩,你要做什么?”

魏琩堵在殿门口,嘲讽的看向面色冷冽的少女:“都是聪明人,模棱两可的没意思,你以为本王不知你三天前就到慈安宫附近转悠过?“

“是我小看王爷你了。”师攸宁心道真是失策,太后在宫中经营几十年,她寻人的时候即使做的再隐蔽也难免疏漏。

她复转身看向帷幔之后:“啊对了,还有太后,您来人家病好些了吗?”

帷幔被规矩严整的宫女束起,清晨时还不能起身的太后如今已衣冠整齐的站了起来。

她妆容虽厚重但仍泄了几分病中的憔悴,如今全凭一口愤懑之气撑着,厉声道:“抓起来!”

自苏府一事后,师攸宁修行力为地境的事便不是秘密,不过并未具体到是初期还是中期。

至于地境后期,没有人会觉得师攸宁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子会达到这样的高度。

太后谨慎,安排擒拿她的宫人之中甚至有两个地境中期的高手。

“等等!”师攸宁制止道:“棋差一招我认,你们人多势众我不是对手,我可以束手就擒,只请太后答应我与我的族人们关在一处,好歹能说上几句话。“

第六百六十七章 入密道

“你能迷惑得了陛下,可是却不能骗过哀家,现在还想讨价还价,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太后断然拒绝了师攸宁,因上了年纪而稍显浑浊的眼满是阴毒之色。

师攸宁扯唇一笑:“太后说的是,今日我的确逃不掉,但将整个慈安宫闹个天翻地覆还是可以做到的,以陛下的能力,到时候循着蛛丝马迹找过来"

她欲言又止,明晃晃的威胁让太后气了个仰倒。

这些日子以来,魏珏对师攸宁的重视满宫里谁不知道,虽是母子但太后与魏珏并不亲后,她恼羞成怒之余心底不是不忐忑的。

太后母仪天下没有错,但整个大魏真正说了算的却是魏珏这个权柄在握的帝王。

只是让她向一个十来岁的野丫头妥协,做梦!

“母后,谅她也逃不出您的掌控去,不如答应她。”魏琩劝解道:“儿子知道您是为皇兄好,免得皇兄像父皇一般被人鱼族的妖女所迷惑,可是事情闹大了难免母子失和,过些日子等皇兄冷静下来再说明真相,岂不是更好?”

师攸宁眸光冷扫看上去“一心为公”的魏琩,心道魏珏有这样一个巧舌如簧且心地不良的弟弟,当真是太糟心了!

魏琩得了师攸宁一记冷眼,心地不愉之外又有些兴味。

暗室内的那些人鱼他都玩腻歪了,这一个容貌上在人鱼族来说只是一般,但皇兄的女人想必滋味很是不同。

太后得了魏琩的台阶,缓了口气,鄙夷的看着师攸宁:“死到临头的人,哀家便不与你计较了。”

师攸宁并不将太后的贬低放在心上,双手在背后交握做甘愿受缚的样子:“安乐王爷,额外说一句,论修为论才智你比起陛下来都差远了,但希望在言而有信这方面,你能够不那么让人失望。”

魏琩原本存了戏耍眼前少女的心思,就算答应了让她见族人,但等将人抓住了再毁约也没什么大碍,谁还能追究什么不成。

然而师攸宁的话一出,他脸色与太后如出一辙的阴沉,冷冷道:“你太小看本王了。”

魏琩却不知师攸宁早将他性子行事琢磨了个七八成,知道他万万不想被魏珏比下去,如今激将之下定然会信守承诺。

普通的绳索对修行者来说自然没用,但专门祭炼过的锁链却不然。

师攸宁虽只是双手被束,但周身的修行力都在手腕上刻有符咒的绳索的压制下再不能动用。

失去自保能力的感觉并不好受,若不是在事先的交流之中龙凤册笃定能解开这绳索,她也不会如此冒险。

师攸宁被压向了太后的寝殿,殿内布局一目了然,直到太后在床榻后被帷幔遮挡的严严实实的墙壁处不知动了什么机关,那墙壁竟豁然洞开。

墙壁后黑洞洞一片,太后亲信拿烛火一照,一条向下的石阶直通地下深处。

作为鬼差,师攸宁过去有好几世居于宫廷的经历,知道历朝历代在宫禁之下藏密室与暗道并不是什么新鲜事。

然而此刻有**成确定自己的族人们被囚在这样暗无天日的地方,她心中不由发寒。

魏琩似推似按的在师攸宁后背拍了一下,轻佻道:“走吧,师姑娘。”

后背被魏琩碰过的地方似恶心的爬虫蜿蜒,师攸宁拧眉不语,跟着进了那石阶密道。

几十级石阶后师攸宁几人终于到达了平地。

师攸宁如今是人鱼血脉,黑暗之中便能视物,发现这处地下密道蜿蜒曲折不知通向何处,密道两边偶有拓展开的空间以硬石砌成石室。

又走了百十来步,密道前方出现一处铁栅栏。

越靠近那铁栅栏,师攸宁心跳的越快,她感受到了许多道虚弱又浑浊的族人的气息。

那栅栏后便是关押那几十条人鱼的地方。

铁栅栏被打开,被关着的人鱼的情状比师攸宁在镜影中所看的还要颓乱惨淡。

这些身上带污血流脓水遍体鳞伤的人鱼,在听到外界的动静时皆瑟缩的恨不能将自己藏进石室的缝隙中,呼吸都浅淡的几乎要断绝。

看到师攸宁脸色发白唇瓣紧抿,太后不愉的心情缓解了几分:“怎么,不是你要见自己的族人吗,现在这是后悔了?”

师攸宁没有说话,迈步走进石室。

太后不以为意,得意道:“不用怜悯他们,用不了多久你会比他们还要惨。”

师攸宁站在石室内靠近门口的地方,冷冷道:“我保证,你这个老虐婆再不会有机会伤害他们一丝一毫!”

“你说什么?”太后不可置信的瞪视着师攸宁:“你竟敢如此无礼,来人,给哀家掌她的嘴,不不,远哥儿的双腿都是被她弄断的,现在就打折她的腿!”

太后身边身负地境中期修行力的宫人一脸便要往前。

“母后,等等,留下她还有用。”魏琩急忙道。

如今这少女是皇兄魏珏唯一的额软肋,他可不想就这么白白的葬送了。

之前的打压不过是魏琩给师攸宁的下马威,他要将她收为己用!

太后冷哼一声别过头去,算是默许了魏珏的话。

烛火的映照下,石室内的少女双眼冷沉锋锐,与之前那副温和清淡的模样大相径庭,像是换了一个人一般。

魏琩心底一寒,又是这样的表情!

魏珏也总会流露出这样的模样,让他无端畏怯。

不不,眼前这个不过是虚张声势而已。

魏琩舒缓了心绪,面有得色:“师姑娘,现在人你也见着了,我们之前的合作,你如今有兴趣了吗?”

见师攸宁神情冷淡,他又道:“你若是答应了,本王立即放你出去,当然在本王满意之前你最好不要轻举妄动,否则你的这些族人们,一定会在你来解救他们之前全部尸骨无存!”

正在此时,密道有脚步声传来,来人是太后的亲信,慈安宫总管周斌。

他原本是在上头接应的,若是慈安宫有客,上头有提醒的机关,轻轻一动密道里的铃铛便会响,免得被人撞破。

“娘娘,咱们宫中候在大理寺的人传来消息,苏远少爷他腿伤不治,昨天夜里去了"

“你说什么?”太后眼前一黑,勉强站住了,在周斌又重复了一遍苏远死了的消息后,她眼框猩红的看向师攸宁。

师攸宁毫不畏惧的回视:“苏远死了?总算没有祸害遗千年,死的好!”

魏琩看到太后发狠的神色,心道不好。

果然,太后凄厉道:“来人,立刻将这贱人的双腿砍下来。”

苏远惯会在太后面前卖乖,太后疼他不亚于对魏琩这个亲儿子,如今心神惧伤之下只恨不得将师攸宁碎尸万段。

第六百六十八章 现真身

太后原本就看师攸宁不顺眼,在接二连三的刺激之下终于理智全失。

她身后地境中期修为的太监曾对付过不少的人鱼,在太后一声令下后便阴测测的上前,眼中还带有轻视之意。

“敢在太后娘娘面前张翅,今日就是你的死期!”面皮白的似盖了一层面粉的中年太监嗓音尖利。

眼前的少女是地境修为又如何,女子即使修行上有所建树但争斗中却多优柔寡断,更何况这一个还被祭炼过的绳索困住双臂。

“死期没错,不过该死的是你,本殿的命还长着呢!”师攸宁一字一顿道。

本殿?

这是什么称谓?

太后年老体衰又在盛怒之下,一心等着师攸宁血溅当场,并没有将这句话听到耳中,魏琩却疑惑的皱起了眉,心底有不好的预感。

下一刻银光大盛照亮整个石室,处于银光中心的少女恢复本来面目。

她明眸凛然容颜轻灵,与身后鱼人族们相似的鱼尾似一泓银泉,又似以月光塑就,高贵明朗将太后与魏琩一身华服衬的黯淡无关。

“这你是谁?”太后怨毒的神情还僵在脸上,只眼中狐疑不安。

“银尾,你是"魏琩喃喃道,视线无法从面容大变清丽绝伦的少女身上移开,痴迷不已。

原本在太后的命令下药取师攸宁性命的太监,短暂的恍惚之后却最快清醒过来,惊骇道:“你不是地境中期,你是修为我为什么看不透?”

伤痕累累受惊磋磨的人鱼们被突然出现的,属于同类的强横无匹的气息所惊动,躁动起来。

瞎了一只眼的人鱼盯着师攸宁的尾巴,神情困惑。

她被关了太久,每日都是痛苦于哀嚎,脑子都不大会转了。

不过银色的鱼尾在人鱼族代表了什么不言而喻,她不大确定的道:“银色殿下,是皇女殿下吗?”

这些人鱼被关押的太久了,并不知师攸宁如今已登上王座,成为人鱼族独一无二的女王。

这独眼人鱼的腹部趴着一个更幼小的人鱼,枯瘦的手臂上满是鞭痕,气息微弱但欣喜:“父亲说只有皇女殿下是银色的尾巴,是殿下来了,我们有救了"

“醒醒,殿下来救我们了!”胳膊少了一截的人鱼用肩膀顶身边失血过多昏过去的同伴。

一股细小的,但久违的生机在这座沾满人鱼鲜血的石室内迷茫开来。

魏琩此刻已经回过神来,虽然眼中仍有惊艳之色,但更多了狠绝。

原来师攸宁竟是人鱼族的皇女么?

不,如今已经是女王了,相当于人族帝王身份。

这样一个人要是放出去了,那他还有活路吗?

自己竟然在一个女王面前威胁利诱,就像是跳梁小丑一样!

魏琩有被愚弄的愤怒,但这愤怒很快又变成了忐忑,最终转化为狠绝,师攸宁决不能活着走出这里!

他呵斥被师攸宁的修为震惊到的太监:“还愣着干什么,杀了她!”

魏琩等人如今有多惧怕和狠戾,人鱼族众人便有多欣喜。

然而这欣喜却并非人人都是,角落里一个上了年纪的人鱼只在师攸宁银色鱼尾出现的时候眼睛亮了一瞬,很快便又恢复了死寂。

她喃喃道:“一个不能动用修为的殿下,是来作伴的吧!”

师攸宁在魏琩面前隐忍多日,为的便是能够找到人鱼们被囚禁的位置,并且亲眼看到他们。

如今目的达到,再不用伪装,她捆着手的绳索在龙凤册的帮助下已经解开。

地境中期的太监纵身攻来,师攸宁轻巧避过,手中攥着的绳索在修行力的支配下如灵蛇游动,既狠又准的打在那太监后背。

她本就是天赋卓绝之人,在魏珏这个绝顶天才的天境高手的指点下,如今修为已地境后期巅峰,哪里会将这太监放在眼中。

一击得手,师攸宁驱动绳索将那太监揽脖拎到自己面前,闪电伸手一紧一松,已将这太监的喉骨捏碎。

她将尸体松散一扔,眉眼皆是恣意又狠戾的笑容,黑漆漆的双眼紧盯着太后:“你怎么对他们的,孤会一点一滴的还回去!”

师攸宁并非残暴之人,但身后族人们被凌虐至此,她骨子中来源于人鱼血脉的凶悍乍然而起,虽然容颜轻灵无害,但气息去如杀神般骇人。

她转头,目光扫视一干伤残人鱼:“孤来迟了,这就带你们回家。”

太后被师攸宁那杀意重重的一眼看的周身一寒,加上本就是病体,若不是身边还有宫人可以依靠,怕是要极狼狈的瘫在地上。

她这些年也做过不少狠辣之事,但多数都是自己轻飘飘往那一站,动动嘴自有底下人忙碌。

而如今这少女,这少女竟直接捏碎她最得力亲信的脖子,那么轻易那么那么漫不经心

魏琩瞳孔紧缩,可是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他咽了咽吐沫,厉声道:“愣着干什么,全部都上!”

在慈安宫正殿预备围攻师攸宁的七八个宫人,之前都跟着太后下了密室的。

如今主子的命令下来,明知这少女凶残,但也只得硬着头皮围拢上来。

原本心如死灰的躺在角落了的中年人鱼微此刻已直起腰,看着那背对他们将所有人护在身后的人鱼少女,目中微微泛起亮色。

他肩膀一高一低,仔细看便会发现肩膀偏低的那一侧血污之下,其实是没有锁骨的。

不单锁骨,还有几根肋骨,都是太后身边的太监取乐之时挖走的。

太监们甚至比赛,肯到底谁动手取骨的时候他会支撑不住求饶或死去。

他艰难的撑着石壁站起来,嗓音嘶哑:“没死的都起来,站到一起,不要给殿下加负担!"

师攸宁回头一望,冲那角落里的人鱼点点头,既心酸又骄傲。

人鱼的傲骨,即使死也决不丢弃。

太后的人很快围拢上来,修为玄境的被师攸宁轻易处理,只地境初期和中期的两个太监合围起来,让她颇废了一番功夫。

魏琩的脸色很难看,有意无意的退到了太后旁边的位置,目光闪烁但音色诚挚:“母后,儿子会保护你。”

他不是无意之中畏惧至此,而是特意选了这个位置。

若是逃,自有太后垫底,即便逃不了,师攸宁的愤怒的也多半会投向太后。

太后不知魏琩心中所想,紧紧攥着魏琩的胳膊,既感到慰藉又升腾起孤注一掷的决心,模棱两可的道:“不用,她逃不了!”

乾明殿内,春华跪在地上忐忑不安。

如今才过去一个时辰,远不到师攸宁留下字条的时间,但她心中很是不安,最终决定早早将一切告诉的英明睿智的帝王。

只要姑娘没事,回来后怎么罚她都可以,春华心道。

总管太监将纸条递给高居御坐的帝王。

春华只觉身旁有风略过,殿内已没有了英武俊挺帝王的影子。

事发情急,魏珏甚至没有来得及松开手里的宣旨。

太后修为低劣不值一提,可八年前却最终将那人鱼妃子悄无声息的弄了个尸骨无存。

如今这些年过去,她的手段只会更不可测!

【作者题外话】:来不及校正了,明天哈~

第六百六十九章不退缩1

石室中,烛火被修行里的气浪激的晃动不已,众人的投射到墙壁上的影子因此而狰狞变幻。

师攸宁解决了最后一个修为地境中期的太监,目光寒凉的瞥了太后一眼:“太后,你自己让开,还是让本王帮你一把?”

除却喻星莹在海蛇湾暗杀师攸宁的那一回,这是她第二次出手如此杀伐果决。

被囚禁已久的人鱼们相互搀扶着簇拥着来救他们的少女,目光如利薄雪刃刺向凤袍金钗的人族太后。

若不是长期被灌入消解修行力的药物,他们恨不能一拥而上将这黑心烂肺的中年女人分而食之!

与之前被宫人们前后簇拥不同,太后的人被师攸宁解决的差不多,如今强撑着一口气,看上去有几分令人厌恶的孤落与刁毒。

最初的震惊过去,她如今带着惶惑:“你自称本王?”

还是皇后的时候,太后在一位人鱼宫妃的手里吃尽苦头,所以这些年她甚至专门培养了一批抓捕人鱼太监。

而那些被抓来的人鱼,都用以她在心情不好的时候随意炮制。

然而讽刺的是,太后在帝都附近私捕人鱼,但对前方人族与人鱼族的大战却几乎漠不关心,只给魏珏去信让他多杀人鱼。

后来人鱼族兵败,太后扭转不了魏珏议和的决心,甚至与魏珏冷战了好几个月。

那几个月,这石室每隔几日便会抬出去一具人鱼尸体,但万里之外的人鱼族有新王登基的事,太后却浑然不知。

太后想用以往挑剔又鄙薄的目光看着眼前的少女,但却发现及时以母仪天下的太后之尊,她的气势却轻易的便被师攸宁比了下去。

这无关容貌,太后的高贵来自于有个做帝王的儿子,但师攸宁尊临万里海域,靠的却是自己的修为与心智,外物于她不过锦上添花。

师攸宁唇角微勾却并无笑意:“好教太后娘娘知道,本王乃人鱼族女王喻星遥,如今两族修好,太后却暗中做出此等卑劣之事,此事本王自会与魏珏计较!”

换言之,太后在人族的确尊贵,但论其身份地位来还不够资格与她说话。

身后的人鱼们面面相觑,面上的悲苦是长期被囚禁所形成的,一时还完全不能消退,但目中的欢喜之色却毫不遮掩。

原来皇女殿下已经亲政为王了,还有了这样厉害的修为,真好!

太后面色难看,女子称王,在她看来就像梦一样。

这世上不能有比她更尊贵的女人,即使是人鱼族人也不行!

她神情诡异又愉悦:“你没有机会了!”

知子莫若母,这句话反过来用也没错。

太后的那句“放心,她跑步了!”给了魏琩极大的信心。

他推断出太后还有足以翻盘的底牌没有用,将舍弃太后托住师攸宁的想法暂时搁置。

如果有可能,魏琩想亲眼看着师攸宁死!

日后即使魏珏追究,太后厌恶人鱼族人是众所皆知的事,他苦劝未果,能有什么办法?

太后的异常让师攸宁警惕,下一刻头顶有劲风袭来。

地境后期?!

师攸宁闪身避开,后背却陡然出了一声冷汗,居然有人藏在石室顶上,而她一直没有发现!

那人一击不成趴在地上,无声无息的像个死物。

或者说,那已经不能算是个人,四肢着地皮肤黑绿褶皱迭起,像大蜥蜴一般但却无尾,也许只能称之为怪物。

这怪物仰头看向太后的方向,脸上只贴一层皮肉如同骷髅,张嘴哈气时露出一口尖利又腥臭的黑黄的牙。

又是恶心又是畏惧,魏琩不由自主的后退一步。

师攸宁如今关于这世界的知识九成接受的是宿主的,对这怪物评判不出个所以然,只能大略判断出这该是个邪物。

林子大了还什么鸟都有,更不要说这一个广袤的世界。

因有天道眷顾,这一个世界有天赋者可以成为修士,虽然不能长生但延年益寿强健筋骨乃至御风而行登云逐月倒可一试。

因此,修行乃是这个世界的主流。

然而在修行之外,另有追求一日千里乃至不劳而获者,便催生出了邪物。

后来再发展开,有些人自己不能修行出大好前程,便钻研创造邪物的法子,让邪物为自己驱使,间接获得力量。

不过邪物的培养违背天道,培养者也要付出惨痛的令人毛骨悚然的代价。

久而久之,这一脉渐渐的便消弥了下去。

看到师攸宁的警惕之色,太后目中闪过诡谲的光,一道劲风从师攸宁脑后袭来。

那怪物不是只有一个!

师攸宁防备着地上的那个怪物暴起,身后的这个来不及躲避,好在有九曲玲珑镯护卫,从屋顶墙角袭过来的怪物被宝镯弹了出去。

九曲玲珑镯是魏恒天亲手打造,防卫的时候会将承受的袭击以同等的力道还击出去。

然而那怪物被自己的力道反噬之后,竟只是嗬嗬的喘了两口气,趴在第一只怪物的身边,同样仰头看向太后。

这两个怪物居然都有堪比地境后期的实力,而且没有痛觉不知生死,实在是太过难缠。

师攸宁面色凝重,一手按在胸骨正中,将修行力透过衣裳往挂在颈前的墨玉盘龙佩上灌注,默念道:“魏珏"

与此同时,

“吃了她!”太后目露狂热,仿佛回到了多年前那个血肉横飞但扬眉吐气的午夜。

她的声音不大,但那两个怪物却像是与她心意相通一般,迅速的扑向师攸宁。

师攸宁往玉佩上灌注修行力的动作不得已而停滞,全力以赴与两个怪物缠斗起来。

慈安宫内,宫人们跪了一地,却俱不知太后与几位亲信公公的去处。

在魏珏的逼问下,这些人也只说太后一行人将他们都打发了出去,里头发生了什么当真是什么都不知道。

至于安乐王与那位师姑娘,早在半个时辰前就离开了。

这是守慈安宫宫门的小太监招认的。

这小太监倒是实话实说。

但是他不过一个普通人,哪里知道魏琩是为了不被魏珏怀疑,让人乔装成他与师攸宁的样子离开慈安宫,免得自己被怀疑。

【作者题外话】:今天更的迟,因为写太激动没搂住,两更哦~(所以不要怪慢慢更新晚了,好不啦~)

脑袋晕晕的,困的撑不住了,校正错别字的事明天再说,晚安啦~

第六百七十章 不退缩2

“陛下,慈安宫各处都搜过了,除了太后的寝殿。”柳西扬回禀道,脸色凝重。

太后身份不同,寝殿哪里是禁卫军们能进的。

他对师攸宁的观感很好,再想一向太后的脾气,心头也焦急的很,那位姑娘要出了事,陛下哎

柳西扬有很多年没有见到陛下露出这样冷硬锋利的气息,他犹豫道:“陛下,那小太监说谎的可能性不大,师姑娘是不是出宫"

正在此时,魏珏心头一动,是师攸宁在用墨玉盘龙配和他沟通。

眼前的画面只是一闪而过,但却让魏珏瞳孔骤缩。

昏暗的石室,满地的尸体,挤挤挨挨着的狼狈的人鱼们,还有面容诡异的太后和目露凶光的魏琩

“她就在这里,孤王知道!”魏珏抬手止了柳西扬的宽慰。

他原就站在太后的寝殿内,此刻举目四看眼框猩红,周身的修行力爆发开来,直接将柳西扬推出七八步远。

至于殿外的禁卫军,心神稍不坚定的,哇的吐出一口血直接昏迷了过去。

这是属于天境强者的威压!

以修行力冲击整个寝殿,魏珏敏锐的察觉了太后床榻后的不同。

解机关太耽误时间,他五指成爪在墙壁上狠狠一抓。

石壁不是普通材质,这一抓之下居然只留下半指深的凹陷。

天境修行者筋骨之强健,以修行力运用起来胜过世上诸多神兵利器,然而却并不能一击便破了这石壁。

想到石壁之后的师攸宁会遇到什么程度的风险,魏珏唇瓣紧抿,脸色隐隐有些泛白。

石壁上的凹陷有血痕,是魏珏指甲断裂的缘故。

他冷哼一声,以更大的力道去凿那墙壁。

柳西扬克制了周身沸腾的修行力后进殿,前后不过半刻钟的功夫,便看到太后的床榻之后豁然洞开,而陛下已不知去向。

墙壁上的洞可供一人进入,洞口边缘残存指痕,带着斑斑血迹,看上去十分骇人。

这是这是陛下硬生生挖出来的?

石洞后黑漆漆一片,像潜伏着什么恶兽。

柳西扬心底发寒,厉声道:“拿火把来,甲队十人跟本统领进去,乙队、丙队在此接应!”

禁卫军人数不少,其中精英十二队有一百二十人乃人中俊杰,这一百二十人中又以甲队最为精悍,是魏珏身边亲信之中的亲信,仅次于暗卫。

石室中,

“该死!”师攸宁恼怒的看向手腕上的镯子。

两个怪物身形鬼魅一般,这镯子替她挡了好几记攻击,如今上头已经有细细的裂缝,怕是再承受一击便会彻底粉碎。

这是魏珏送给自己的亲政礼物!

师攸宁凌厉的扫了一眼怪物身后的太后,将镯子上头的修行力全部抽离,免得这东西成了碎片。

她爱惜镯子,却不知自己如今比镯子更惨,原本盈盈有光的鱼尾如今血迹斑斑,发丝蓬乱,脸上和脖子上各被抓了一道,无限接近于血葫芦。

不过那两个怪物也讨不了好,一个断了胳膊,一个瞎了眼,一身脏兮兮的绿色皮囊更是伤痕无数。

怪物虽然还有几分人族的身体构架,但思想行为已经完全动物化,知道师攸宁不好惹,此刻恶狠狠的盯着她但却不敢轻易攻击。

其实师攸宁在狠戾刺瞎怪物的眼时,那怪物有退缩的意思。

太后拔下簪子在手掌中划了一道,她下手很重,几乎将整个手掌切断。

两个怪物围拢上去将太后手掌上的血迹舔舐干净,又恢复了凶悍的样子。

“殿下,你快走吧!”

“殿下,不要管我们了,你走啊!”

虽然知道师攸宁如今已经是女王陛下,但人鱼们还是习惯称呼她为殿下,看到师攸宁狼狈不堪,好几个人鱼都哭了出来,不住的祈求她离开。

师攸宁抹了一把面颊上的血珠,声音带着疲累的沙哑,但却果决如昔:“本王只要还有一口气在,便决不允许任何人欺辱你们一分,我会带你们离开的,一定!”

她很快有与两个怪物缠斗在一起,没有碧玉玲珑镯的保护,她腰上被怪物刨了一记,顿时一种撕心裂肺的疼在腰不蔓延开来。

然而遭此大伤,师攸宁咬牙**,心头却很是得意,这一波不亏!

她以伤换伤,终于一刀割下了一个怪物的脑袋。

说是刀,其实是一片鳞片。

失去了胳膊的怪物无知无觉凶悍不减,但脑袋一掉,尸身却只能直挺挺的倒在地上。

“琩儿!”太后狠推了魏琩一把,视线钉在与剩下的一个怪物缠斗,动作因为受伤而越来越慢的少女身上。

师攸宁与两个怪物缠斗的场景太过血腥,魏琩此刻还有些晃神。

不过他很快恢复了神智,看向太后的目光有畏惧亦有厌恶,最终还是顺从的结过了太后手中的在簪子。

畏缩与狠绝交错的瞳孔中映出太后的影,皮肉松弛嘴角下陷,早不是半个时辰前那个风韵犹存的***。

一个怪物便足以让师攸宁全力以赴,在两个怪物的夹击下周旋这许久,有碧海青天以及九曲玲珑镯的缘故。

如今修行力即将告罄,师攸宁应付的吃力,并没有察觉地境初期修为的魏琩暗中窥伺。

“受死吧!”魏琩趁着师攸宁腾挪中亮出后背的功夫,举着簪子直往她后心而去。

“殿下小心!”人鱼中有人惊骇大喊。

“女王,哼!”太后冷嗤,视线恍惚中穿越时空看到了另一幅场景,美艳高傲的人鱼被两个蜥蜴般趴在地上的怪物啃食的只剩一堆碎骨。

阿宁!

魏珏冲下密道,看到的便是让他心胆俱烈的一幕。

一瞬的时间很短,魏琩手法精准,簪子尖锐的一段只要不到一掌长便可以结束周身浴血的少女一条命。

一瞬的时间也很长,人鱼族的凄厉呼喊和悲戚之色让师攸宁的耳与眼深受震动。

但师攸宁毕竟不是一个时辰前还未动手时的全盛时期,她有不好的预感但却不知发生了什么,只凭本能与身前的怪物缠斗却不知身后来人的阴毒。

伤痕累累的手背将撞上来的金簪揽在了师攸宁的外头,魏珏揽着怀中的少女退出战圈,但头皮发炸的感觉却挥之不去。

差一点,就这那么一点,还好她安然无恙,他想。

魏琩已在魏珏修行力波及之下撞在铁栅栏上。

断了胳膊的怪物被魏珏一脚踹到墙上,掉落下来后又迅驰的扑上去咬师攸宁。

魏珏眸色冷厉而狠毒,强大的修行力将怪物的四肢束缚,犹自不解恨的伸臂一抓一放,将掏出来的东西狠狠的甩出去。

那东西在地上滚了滚,正落在太后的脚边,拳头大小乌黑微瘪,是一颗早已经功能尽丧的心脏。

第六百七十一章 断一手

太后尖叫一声摔倒在地上,不过这一次没有人再扶着她了。

原本随侍在太后身边的宫人,有修行力的都在围剿师攸宁的时候被反杀,剩下两个不能打的,不久前被吓晕过去了。

失去了心脏,怪物的四肢抽动片刻,最终躺在地上不动了。

在被拦腰抱住的那一刻,师攸宁便是不看都知道来人是谁。

魏珏出现,她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脑袋还有些晕乎乎,嗓音软而疲惫:“就知道你一定会来。”

师攸宁其实还想说,能不能稍松松手。

他抱的她太紧了,都有些喘不过气。

不过,魏珏方才对付怪物的时候太凶残,眼角眉梢还残留着狠戾与后怕,她想了想最终没有多话。

这一次,不单她自己被吓到了,怕是也将魏珏惊的够呛。

怀中少女眼角还溅着几滴半干不干的血迹,绒绒的睫毛颤动着,看上去有些可怜巴巴。

魏珏只觉心头酸软一片,低低的“嗯”了一声,这才抬头。

魏琩撞上魏珏深不见底包含压力的目光,惊的三魂不守七魄乱窜:“皇皇兄,不是你想的那样臣弟是太后,是太后胁迫臣弟的”

太后目光一怔,原本苍老疲累的面容如今更是没眼看。

魏珏不为所动:“孤王的眼睛还没有瞎,方才用的哪只手,自己了断!”

魏琩知道魏珏这个皇兄从来言出必践,可是要他废了自己的一只手,那怎么能行?!

他摇头,哆嗦着唇:“我们是亲兄弟,你不能这么对我,你不能!”

师攸宁没有说话,从地上掉落的那只簪子以及魏琩跌落出去的方向,她已经大概推断出了方才这人之前想对自己做什么。

若不是魏琩是魏珏的亲兄弟,她非要了这个歹毒坯子的狗命不可!

现在只是断一只手,很便宜他了!

“正因为孤王与你是亲兄弟,是以如今只小作惩戒,至于之后如何,你以为孤王不会将这件事查个水落石出?”

魏珏眉峰微敛,在昏暗烛火下更显深邃的五官聚敛着看似平淡实则滔天的怒火。

魏琩求情无望却仍旧拖着不肯下手,魏珏直接命令赶下来的柳西扬动手。

鲜血四溅,一只断掌落在地上,魏琩惨叫一声疼的昏了过去。

魏琩叫的凄厉,但他这断了一只手掌的情形,与满地尸首以及缺胳膊断腿乃至骨骼不全的人鱼们比较,实在是不算什么。

“琩儿!”太后连滚带爬的到魏琩身边,怨毒的瞪着魏珏:“他是你亲弟弟,你怎么能这么狠心,你还是人吗?”

近处看,太后干瘪肌肉挂不住松弛皮肤的样子十分恐怖。

魏珏先前的注意力在师攸宁和魏琩身上,如今细看之下也被骇了一跳。

太后私下里荒唐他并非不知,只是到底是生母,能容让的便容让了,却不想险些让魏珏自己追悔莫及。

他冷冷道:“比起母后,孤王自然是自愧不如,魏琩和母后想要孤王的命,孤王只是断了他的一只手,如今还远远不够!”

师攸宁抬头,魏珏的意思是她是他的命?

太后惊惧之后便是怨毒,她扑上去要抓师攸宁,魏珏闪身避开:“太后起了癫症,即日起在慈安宫静心养病,没有孤王的吩咐,任何人不准进出!”

柳西扬应诺自是不提。

“哀家是大魏的太后!”

“魏珏,没有哀家哪来的你,你这样刻薄寡恩不尊亲母,你不配做皇帝!”

“放开哀家,哀家是大魏最尊贵的女人,你们"

太后挣扎不休,最终被柳西扬打晕才算安静下来。

魏珏抱着师攸宁离开,将身后的责骂远远甩开。

他下颌绷的紧紧的,若是太后不提,他都几乎忘了自己是她生的了。

他有娘亲吗?

似乎有,在苏家需要官位钱财,在魏琩需要爵位荣华的时候。

又似乎没有,太后的儿子从来都只有魏琩一个。

脖颈一暖,是怀中的少女将脑袋凑过来。

师攸宁枕在魏珏的肩头,两个人呼吸相闻:“是她不配做母亲,你是这世上最好的皇帝,女王陛下金口玉言,真实有效!”

四目相对,心底的黯然似乎消减了许多,魏珏亲了亲她的眉心,绷着的下颌松弛下来:“那多谢女王陛下的金口玉言了。”。

他在乎眼前人,眼前人说她好,那还有什么可伤神的。

上了台阶,外头的光线从可容纳一人进出的洞口照进来。

师攸宁微眯眼,在石室呆了没几个时辰,好像进去了许久一般,以前怎么没觉得外头这么亮这么安稳?

糟糕!

师攸宁推一推魏珏的胸口:“放我下来,族人们还在下面呢。”

“不用着急,柳西扬会带他们上来的。”

魏珏之前并不知太后对人鱼的疯狂行径,如今又是密室又是伤痕累累的人鱼,早猜测了个七八成。

其实早在人鱼族与人族议和的时候,他已命人将太后处的人鱼都提出来送回了人鱼族,却不想太后暗中还在慈安宫设了这样一处人间地狱。

师攸宁恢复了人身,从魏珏怀中挣扎出来:“不行,我答应带他们一起离开这里。”

说是一起,那便决不能食言!

她沿着台阶跑出几步,回头看魏珏站在原地,身后洞口涌入的光线从后背照过来,他的身影看上去高大又孤独。

师攸宁迟疑一步,跑回去拉下他的脖颈,将高大俊挺的帝王压在石壁上。

片刻后,魏皇陛下摸着有些麻还有些痛的唇,眼尾荡出浅浅的笑纹。

石室中,柳西扬带来的禁卫军正与人鱼们对峙。

遭受了许多非人的虐待,人鱼们对人族的警惕与厌恶深埋在骨子里。

虽然不明白殿下为什么会与那个似乎是人族皇帝的人族那么亲近,但是让他们被人族靠近,决不!

修行力被药物压制的人鱼们当然不是禁卫军的对手,可宁肯被**却绝不服软。

还好师攸宁及时赶到,让柳西扬一行人避到了另一间石室,这才带着人鱼们重见天日。

大批的人鱼出现在皇宫中根本瞒不住,更不要说这些人鱼各个都惨不忍睹。

好在钟粹宫地方大,宫里还有一片海子,师攸宁将族人们安置在这里再合适不过。

至于这件事带来的影响以及前因后果,自有魏珏去解决。

太后名为在慈安宫静心养病,但其实是被囚禁。

后宫无后,如今是魏珏一人说了算,这件事没有旁人置喙的余地。

太后的事暂且不提,大批人鱼被囚禁伤害的事却是必须要被重视的。

朝堂上的臣子们为着这件事都吵成了一锅粥。

有人族与人鱼族已经议和,并且有明文规定两族不得互相伤害的前提在,这些人鱼被伤害的事,人族必须拿出个解决的章程来。

否则的话,人鱼族若是不忿反弹更甚至与已经蠢蠢欲动的兽人族联合,结果就太糟糕了。

当然,忧心忡忡的朝臣们并不知道,被他们从性情爱好到做事风格揣摩了八百遍的人鱼族女王,如今就正大光明的住在钟粹宫中。

【作者题外话】:今天是魏皇陛下被壁咚的一天,美滋滋~

第六百七十二章 你才傻

师攸宁最近每天都会在钟粹宫的海子旁与被救出来的人鱼们待一下午。

虽然人鱼族体质强悍,修行力渐渐恢复后,他们在被太后囚禁期间落下的伤恢复起来速度不慢。

但身上的伤好养,心理伤害却难说。

所以这些日子她都尽可能的开导他们,效果还算不错。

人鱼们如今藏在水下才有安全感,几乎不曾往为他们准备的宫殿里去。

天近黄昏,师攸宁从石桌前站起来。

春华候在殿门口,见到师攸宁微微福了福身:“姑娘,陛下来了。”

师攸宁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外头天色转暗,寝殿中因没有掌灯不免更黑了几分。

师攸宁猜是魏珏吩咐了不让人打扰。

托了黑夜之中能识物的眼,师攸宁宛如白日一般在寝殿内行走,脚步轻快的往里,在看到以手支颌的,即使坐在榻上亦不掩身形高大的男人时,不由自主的屏住了呼吸。

魏珏睡着了。

这些日子朝堂上沸反盈天,一方面有人鱼族被囚的事要处理,更有兽人族频繁在大魏北部边关出没,波涛暗涌难以尽述。

师攸宁如今占据了人鱼族的王座,对为君者劳心耗力深有体会。

她轻手轻脚的坐在小炕桌的另一层,静悄悄的歪着头打量魏珏,越看越觉得自己能将这样一个人拐走,运气真是好的不得了。

魏珏睁开眼,夜色半染,只模糊看见眼前人一双晶亮的眼。

他并未熟睡,有天境修为在,身体也不如何疲累,只因为这里是师攸宁的居所,魏珏不由自主的便会放松紧绷的神经,如此才假寐片刻。

“来了多久了?怎么不叫我?”师攸宁问,有轻微的抱怨。

这抱怨更多是对自己有些懊恼的情绪,她不想让他辛苦。

“没多久。”魏珏含笑,决口不提自己一个时辰前便到了的事,原本支着下颌的手做招手状:“过来。”

他并非不苟言笑,但素日里淡笑蕴着深沉威仪,是高高在上掌控全局的疏离样。

如今这柔软的姿态,只对师攸宁一个展现。

师攸宁原本便觉得挡在两人中间的小桌子碍事。

她力气大,将桌子往里一扒拉,挪到了魏珏的身边。

两人一坐一站。

站着的师攸宁终于比魏珏高了些,腰被揽着,站姿莫名有些乖。

魏珏心头涌上无比的怜爱之意,将将克制在胸口,对她道:“阿宁,慈安宫的事有结果了,太后以癫症在慈安宫静养,魏琩贬为庶民圈禁至死。”

如今距离那日石室中的事已经过去十一日。

能将这样一件大案在这样短的日子里办下来,师攸宁知道魏珏耗费了大力。

心头骤然一松,不过师攸宁并没有很高兴。

为人鱼族讨回公道自然是好,但受处置的一个是魏珏的亲生母亲,一个是他的亲弟弟,这是一本无法算清的账。

魏珏这样处置,已经很向着她了。

没有听到师攸宁的回应,魏珏握着她腰间的力道微重,声线有些淡淡的歉疚:“太后的身份天下瞩目,这件事主谋只能定在魏琩身上,孤王会全力弥补你那些受伤害的人鱼族人。”

太后所做的事千刀万剐都使得,可是她再怎么样都是魏珏的娘亲。

关系亲密了,对方的伤痛似乎也极能感同身受,师攸宁诚恳道:“魏珏,我明白的,要不是有你在,我如今都不知在哪里呢,这件事这样结束已经很好了,不怪你。”

“傻丫头!”魏珏低叹一声,不是白日里御坐之上威压百僚的帝王,就像一个最普通的男人,在心爱之人面前坦诚心扉。

他脑海中浮起太后被囚之后的会面,四十岁的人身体已败坏的如七八十岁的老妪:“太后的事孤王有私心,她以血为媒豢养邪物,如今邪物烟消云散,太后心血耗费太过衰老异于常人,剩余的寿数决不会超过三年,所以”

“你才傻!”师攸宁凑近他耳边:“明明救了我的命,还要在这里道歉,我不怪你,反而还很感激你,高兴自己能遇到你。”

寝殿寂静,片刻后魏珏低沉的声音响起:“孤王也是。”

太后名为养病实为囚禁,没有了她的庇护,还关在大牢之中的苏远父亲承恩后,以及跟在苏家父子后头为非作歹的一干人便失去了庇护。

魏珏对太后和魏琩余怒未消,这火便延续到了苏家头上。

苏远手里攥着人命,伤重不治死了活该,但他造的孽远远不够偿还。

大理寺将苏家的罪名审问清楚据实上奏,原本被拟定为流放的苏父改判斩立决,苏府管家以及十余位打手和修行者因做了帮凶,杀头的、流放的以及废除修为的不一而足。

比起宫中人鱼被囚案的低调迅疾处理方式,作威作福称得上帝都一霸的苏家一朝倾颓的事在民间才算是真正的大案。

苏父被处斩的那一日,整个帝都的百姓高兴的像过节一样。

陛下连舅父都毫不留情的处理了,整个帝都的世家子弟们一时都夹紧了尾巴做人,民间风气为之一肃。

八月中旬方过,大魏边关传来消息,兽人族陈兵凉关外,人族与兽人族的大战一触即发。

兽人族此次带兵的是新任兽人族王,老兽人族王的第九子袁谨书。

还是人鱼族皇女的时候,师攸宁曾经与化名为高湛的袁谨书相处个几个月。

在她看来,袁谨书是个心智计谋可堪与魏珏比肩的人物,更不要说如今这人已成为天境修为的大高手。

于是,在被人族大军压境都不怎么紧张的师攸宁,而今竟然失眠了。

前世的时候袁谨书也曾带领兽人族与人族开战,但自始至终他都未曾突破天境修为。

她很有理由相信,这一世是因为自己的出现改变了事情的走向,所以心中总有些不确定感。

魏珏看出了师攸宁的焦躁,心中既好笑又感动。

他让师攸宁装扮成自己身边的亲卫,带着她往帝都附近的军营走了一圈,这才将师攸宁安抚下来。

魏珏从不打无准备的战,在出征人鱼族的时候便已考虑到了最坏的结果。

最坏的结果,无过于兽人族趁人族与人鱼族交战后气力不济趁火打劫。

是以,他当初集结兵力的时候暗中留存了实力,兽人族趁火打劫不过是一厢情愿罢了。

第六百七十三章

约莫是关心则乱,虽然魏珏留了后手,但师攸宁却很想帮些忙。

她提议人鱼族可以出兵助人族一臂之力。

兽人族的居住地虽然不临海,但山林之间多江河,若是人鱼族随水而动,即使不能抄了人鱼族的老巢但添些乱子还是绰绰有余的。

“女王陛下威武。”魏珏揽着师攸宁的肩,在她耳边低低道,尾音袅然轻扬,让人禁不住脑后一麻。



师攸宁捂耳朵,拿脚尖磕他小腿:“说正事呢,不准胡乱放电!”

“放电?”魏皇陛下俊脸闪过疑云。

师攸宁扬眉,想了想慢条斯理的舔了舔唇瓣,黑白分明的眼满是狡黠:“就是这样。”

原本便嫣红的唇越发诱人,脑袋里明晃晃“一亲芳泽”四个大字出现,魏皇陛下深刻理解了何为“放电”。

他在那唇上点了点,眸色凝沉:“孤王甘拜下风。”

师攸宁觉得若是有个眼神开车奖,魏珏此刻绝对能傲视群雄。

她眼神飘忽,努力将谈话的内容拉回正道上:“过几日我正好护送族人们回去,顺带将人鱼族将驰援的事办妥,一举两得。”

魏珏不再逗她,正色道:“孤王准备御驾亲征,你在人鱼族比留在帝都安全,不用驰援,孤王应付得来。”

“可是兽人族来势汹汹,多几分胜算"师攸宁反驳。

魏珏按了按眼前少女的脑袋,她绒绒的软发让他心底柔软,黑沉沉的眼却坚毅而笃定:“孤王应付得来,倒是你,乖乖等着做大魏的皇后,嗯?”

若人鱼族的王座是旁人,魏珏当然不会拒绝人鱼族驰援的事。

然而换成了眼前人,她登位不久又与自己有情,人鱼族出兵自然是好,可难免有被私情冲昏头脑的非议,魏珏舍不得。

至于袁谨书,新仇旧怨正好一笔清算!

凉关外,兽人族驻扎营地,

“那是什么?”袁谨书皱眉。

他本是在巡查营地,远远看见一个黑脸兽人夹着块脏污毯子往外走,蜿蜒出一路血迹。

“你,过来!”阿勒喊那个兽人道。

黑脸兽人脸上还有未褪尽的黑色绒毛,乃是因修为不够精纯的缘故。

他只是最低等的兽人,头一次与高大魁梧的军中第一勇士阿勒将军说话,激动的一溜儿小跑过来,手臂间夹着的毯子被颠散了些,露出一缕长发。

这是个女子?

阿勒心头当啷一下,看到袁谨书面色冷沉,不由对这黑脸兽人又可怜又厌烦。

九王子本就比老兽王更严谨治军,登上王位后性子喜怒不定严苛更胜以往,这小子敢往军营里带女子,好像还弄死了,真是嫌命太长!

他厉声道:“还不见过兽王陛下!毯子里是什么?”

陛下?

黑脸兽人原本还挺不忿阿勒将军身边什么时候多了个小白脸,阴沉沉的怪怕人,原来竟是陛下。

他嘴巴一下子不顶用了,跪在地上扣了几个头,结结巴巴道:“不关小人的事,是公主公主说丢掉的!"

被扔下的毯子散开,露出半截鱼尾巴。

人鱼?

袁谨书迅疾上前揭开那毯子,一个十六七岁的人鱼女子血迹斑斑,已经没了气息。

他原本平稳的心绪倏的沉寂了下来,和她一样的年纪呢。

“陛下?”

阿勒愣楞的看着蹲在那人鱼少女尸体边出神的陛下,要不自己也蹲下?

袁谨书站起身,手掌一挥,那人鱼少女的尸体在他修行力的冲击下已化成一堆血水。

“找地方埋了。”他冷瞥了一眼黑脸兽人。

感叹了远去的陛下的英武风姿以及天境修为后,黑脸兽人蹲在一滩血水面前,可惜的搓搓手。

兽人族虽凶悍,但人鱼族也不差,拼胜负只看在水里打还是在陆地上打。

难得有一条新鲜的人鱼和兄弟们打牙祭,可惜了

帐篷里,袁永眉正坐在铜镜前端详自己的样貌。

铜镜里的女子样貌出众,在兽人族再难以找到第二个,比方才那个人鱼族少女还要美上好几倍。

可是那人鱼族少女还说了,自己的容貌比起族中的女王陛下来就像星辰对明月,完全没有可比性。

喻星遥!

袁永眉一巴掌拍在铜镜上,烦躁的瞪起眼。

有人掀开帐篷,袁永眉正要发火,看到来人是袁谨书,眉间的恼怒不上不下的停滞了一会儿换了一副惊喜面孔:“王兄,你怎么来了?”

即使帐篷里如今干干净净,但袁谨书还是嗅到了几丝血腥味。

他眉心微皱,有些后悔答应袁永眉的请求,将她带到了军营中。

袁谨书不习惯说软话,直问道:“为什么要抓人鱼?”

看在一母同胞的面上他会给袁永眉在族中远高于其他公主的尊荣,但却不喜欢她胡作非为。

“王兄怎么问起这个?”袁永眉笑意一僵,即使不愿意但却不敢不承认。

她知道袁谨书这个哥哥对亲情很淡漠,要不然也不会干脆利落的将老兽王赶下台,剩下的兄弟但凡有不服气的全杀了。

“为什么要虐杀人鱼?”袁谨书面色不愉:“本王要听实话!”

袁永眉按在梳妆台上的手指泛白,眉眼流露出几分倔强:“人鱼族和人族纠缠不清,皇兄还在那里吃了大亏,我出出气怎么了?”

她面上委屈,心跳却极快,生怕袁谨书看出自己是在装样子。

“本王的事不要你操心,不准再为难人鱼族!”袁谨书长腿一迈,几步便离开了帐篷。

袁永眉当然为难不了一整个人鱼族,但派身边得力的人将落单或弱势的人鱼抓一两个,还是很容易办到的。

阿勒赶紧跟上,只来得及丢给孤傲站在原地的少女一个担忧的眼神。

袁永眉松了口气,额头上汗涔涔的,眼神却十分阴沉。

她明明占了亲妹妹的名分,可袁谨书对待她连阿勒这些亲卫都不如,实在是太过憋屈。

现在这般凶悍和居高临下有什么用,将来还不是会被魏珏打的没有还手之力!

不过是半路兄妹,若是能见到魏珏就好了,她穿越一世,总不能就这样稀里糊涂庸庸碌碌的过一辈子!

袁永眉蹙眉想了许久,渐渐又有些拿不定主意。

如今袁谨书已经是天境修为,人族和兽族的胜负和书上写的还会一样吗?

她到底又该怎么选择才不会走错路?

【作者题外话】:最近几天有考试,十八号晚上大概不会更新啦,宝贝们如果没有看到更新,不要惊讶哈~

第六百七十四章心向往

晚上的时候,阿勒抽着空来见了袁永眉。

“阿勒哥是说,王兄并不是生我的气,只是怕激起人鱼族的愤怒,将他们推到人族那头?”袁永眉眉心微蹙,看着眼前高壮俊朗青年的目光有不自觉有几分依赖。

她是兽人族血脉,样貌偏大气艳丽,难得露出几分迟疑不安样子,很有让人忍不住怜惜的样子。

阿勒脸膛有些红,不过古铜色的肤色倒也看不出太明显,只点点头,拘谨道:“公主真聪明,就是这样。”

想了想,他又安慰道:“公主是陛下唯一的亲妹妹,陛下为了您将大王子都流放到荒芜山脉去了,您您不要忧心。”

“那阿勒哥能告诉我,王兄在人鱼族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吗?”袁永眉抿嘴,似乎很是忐忑:“我很担心王兄"

阿勒紧张的朝帐篷门口看了一眼,含混道:“陛下与那人鱼族女王有些纠葛,你没什么大事,公主的心意陛下是知道的,您您早些休息”

公主殿下的依赖让阿勒忍不住靠近,可是对陛下的忠诚又让他心底发虚。

陛下在一些杂事上规矩十分宽松,可是却最忌讳身边人不经他的允许将自己的私事透露出去。

脑海之中的情绪左右撕扯不休,阿勒脑袋胀痛,近乎莽撞的撞开帐篷帘子闷头离开了。

看着晃动的帘子,袁永眉面上的忐忑柔疑之色收敛了起来,眸中精光闪烁。

若是在她穿越以前,阿勒这样身份不差人又俊朗的青年的确是做伴侣的好人选。

可是自己现在是公主,当然有更好的选择!

袁永眉很快就将阿勒丢在了脑后,倒是格外注意阿勒话里话外,王兄袁谨书竟与喻星遥有些纠葛的意思。

难道王兄也被那个喻星遥迷住了?

很快她又嗤笑出声,眼波翻飞露出自信的笑意来。

喻星遥只是书中的人物,而自己可是实打实的穿越者,有什么可怕的。

倒是那魏珏,袁永眉从梳妆台的抽屉里拿出折叠成一个小方块的龙绡。

她手指拂过那龙绡上蒙面男子的唇瓣,戴着面具都这般气势不凡,不知摘下来又是何等出色。

人鱼族之中除却曲云深之外,几乎没有人知道师攸宁身边神出鬼没的暗卫墨玉便是大魏帝王魏珏。

然而在兽人族,袁谨书将坏了自己好事的暗卫墨玉视为平生大敌。

这世上年纪轻轻便突破天境的修行者本就凤毛麟角,终于叫他查出了墨玉正是人族帝王魏珏的事。

前不久,袁永眉从袁谨书处得知了这个消息,当真是喜不自禁。

这也是她执意要跟着袁谨书打仗的缘故。

袁永眉见到魏珏是在半个月后,

兽人族攻势迅猛,那日黄昏差点攻破凉关进击凉州。

在城池将破的那天,魏珏带着驰援大军赶到。

无数着玄色盔甲的大魏军士如黑色火焰冲散了兽人族的大军。

在凉关外的沙石粗粝草木低矮的平原上,数万大军混战,其中两个人即使战火漫天旌旗染血也能被人一眼便看见。

在兽人族一方的自然是如今兽人族的王袁谨书。

而让袁永眉目不转睛,若不是身边兽人族护卫权利护持,差点因为失神而受伤的男人,悬空站于人族军队上方,冷面寒霜如一座厚重内敛又给人巨大压力的山岳。

他是完全不同于兽人族男子疏朗气的俊美,可这俊美却丝毫不显单薄柔弱,一个人便能支撑起天地一样。

袁永眉短暂的怔楞后,禁不住飞身往前。

她如今是地境中期修为,在这世界上也算数一数二的高手,一路上砍瓜切菜的将阻拦自己的人族军士一击毙命,又因为是貌美的女子,直接成为了仅次于两方帝王的耀眼存在。

袁永眉在战场上奋勇杀敌,一面分出心神留意魏珏的动静。

书中曾经提起过,魏珏少年时有过一段狼狈日子,所以十分欣赏手段强硬的人。

在不曾真正见过魏珏时,袁永眉心中一直有傲气在,可见到了真人,她便无比渴望站在那个强大完美的男人身边。

是的,她知道他的出色,比书上描写的更震撼人心!

而现在,袁永眉知道自己首先要做的便是引起魏珏的注意与兴趣。

那是兽人族的女人?

人族军士接连丢了性命,魏珏视线微凝。

作为人族最强大的战力,他只站在那里便是对人族军士最好的激励,更能让袁谨书不敢轻举妄动。

而底下人的对战也极有规律,修为高的对付修为高的,修为低的对付修为高的,人族的普通军士则与普通兽人族人殊死搏斗。

于是,突然冲出来的袁永眉便极其的扎眼。

不过,这扎眼的情况不会持续很久,魏珏知道人族之中很快便会有修行者来对付她。

他关注这女子的原因是,暗卫打探到袁谨书此次出兵时带上了一母同胞的妹妹袁永眉。

那个红衣女子很可能是袁永眉,是一个十分有价值的俘虏!

袁谨书同样也发现了下方的红衣人影,眼中的不耐一闪而过。

他从来说一不二,袁永眉竟敢不老老实实的在后方待着,还在战场像活靶子一样蹦跶,是嫌命太长么!

就像魏珏预料的那般,在袁永眉对普通军士下手后的不到一刻钟,人族军士之中修为相当的一个将士与她缠斗在了一起。

这本是预料之中的事,但魏珏心底却有一丝奇怪的感觉。

那个和袁永眉战在一处的有些瘦弱矮小的人族将士,修行力与应战能力当真不错。

只是这样能力突出的人在军中竟不曾声名大噪,实在是奇怪

魏珏倒没有往军中老将打压新人的方向想,他继位后两年征战,军中早已有一整套完备又公平的上升渠道,埋没人才的可能性不大。

难道是哪个世家大族的子弟新近入军

袁永眉怒视着拦着自己的瘦削小将,愤怒之中又有一丝忌惮。

她能有地境中期的修为并不是完全继承自真正的十三公主。

袁永眉直觉眼前的人族将领修行力看似与她旗鼓相当,但却远比她更游刃有余,就像是在戏耍人一样。

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第六百七十五章被抓包

“你到底是谁?”袁永眉狼狈的打了个滚躲过对面小将的枪杆:“我们认识吗?”

这人身量和她差不多高,厚重的玄甲穿在身上动作之间还有些空荡荡,身形应该不是很强壮,但想不到竟然这么难缠。

可气的是他的脸烟熏火燎过一般,只能看到一双黑白分明极其清亮的眼。

师攸宁在女子之中身形算高挑匀称,只是到底不能与军中长期训练的军士们比,又穿了一套有些不合身的盔甲。

因此,她被袁永眉看做一个瘦弱且藏头露尾的人,当真是一点都不冤。

不认识你盯着别人家的男人看!

师攸宁眼睛一沉,枪杆横劈而下将对面傲气又狐疑的女人砸了个趔趄。

没错,将一张脸用灶灰搀着黄土涂抹的乌漆墨黑的持枪小将,正是乔装混进魏珏军中的师攸宁。

魏珏随大军出发,走的比她慢了不少,足够师攸宁送了钟粹宫的族人们回驻地后又赶回来。

他既然不让自己发兵协助,那她以家属的身份参战总成了吧!

师攸宁虽然混在军中,但参战的时候一直小心翼翼的压制着修行力,很兢兢业业的做一个普通的小兵。

可是她是低调了,却不想袁永眉蹦跶的极高,并且有意无意的朝着魏珏的方向前进。

这就不能忍了!

师攸宁前世的时候在大魏宫中见过袁永眉。

那时候后宫之中虽然丽妃苏萱以及袁永眉和喻星莹整天斗的乌眼鸡一般,但其中大半时候占据上风的都是袁永眉。

原因么,比起苏萱和喻星莹,不论是脑子还是修为,袁永眉都是一个一骑绝尘的选手。

至于真正在容貌和天赋上是上天宠儿的宿主喻星遥,因为袁永眉这个穿越者在某些关键节点上的干扰,最终含恨变成了离火谷的一堆白骨。

比起袁永眉对喻星遥命运的粗暴破坏,苏萱和喻星莹对喻星遥的欺辱只能算得上小打小闹。

所以在如今的战场上,师攸宁的确像袁永眉直觉的那般,是将袁永眉当老鼠戏耍的。

袁永眉是地境中期修为不错,但前世宿主未曾发挥出来的绝顶天赋在师攸宁手中已是地境后期大圆满。

她的实战经验在与人鱼精卫的比试中更是不知高了多少,便是两个袁永眉也应付得过来!

就像袁永眉曾在书中看过的那般,魏珏的确欣赏强者,所以分出一缕心神关注那瘦小个的小将。

看着看着,他眉棱骨便不由自主的压低了些,这莫名其妙的熟悉感

袁谨书时刻注意着魏珏的动向,顺着他的目光看到一身泥灰狼狈不堪的躲闪的袁永眉,对将袁永眉一面倒压制的小将升腾起杀意。

哪里冒出来的愣头青,敢戏耍他们兽人族的人,当真该死!

喊杀声震天,

师攸宁余光瞥到附近一个人族军士被兽人族掐住脖子,顺带手的回枪一挑,结果了那兽人族的命。

趁着对面的人分神,袁永眉运起修行力往后退去。

可惜不能看见对面人的真面目,否则自己日后非将他碎尸万段不可,她想。

想跑?

师攸宁双眸微眯一瞬,枪杆点地腾空而起。

“下来!”

虽然依着袁永眉某些不可说的小心思,师攸宁并不愿其靠近魏珏,但袁永眉的身份若是做俘虏倒算得上一条肥鱼。

先前出够了气,她修行力顷刻运到了十成,截留下袁永眉甚至禁锢其修为的一套动作行云流水般的利落。

袁永眉惊骇又愤恨,视线越过师攸宁看到了兽人族大军上空坐镇的袁谨书。

“王兄,救我!”她大喊道。

袁谨书目光暴戾,迟疑一瞬飞驰而来。

若是普通的兽人族军士在战场上如此没骨气的喊救命,这般扰乱军心的行为,他非直接结果了那人不可。

可是袁永眉身份不同,被擒拿了定然会打击军中士气。

王兄?

袁谨书!

师攸宁一个手刀打晕了聒噪的袁永眉,抬眼便看到袁谨书飞驰而来。

对上袁谨书暴戾的神色,她心头一跳。

袁谨书速度极快,几息之将便到了师攸宁面前,如鹰隼一般夺走昏迷的袁永眉,顺便一巴掌朝师攸宁的脑袋排下来。

九曲玲珑镯如今在温养状态,并不在身边,师攸宁运起修行力抵抗,眼眸因袁谨书这凶悍一击而微微睁大。

脖颈忽紧,师攸宁被人拽着衣领往后一提。

袁谨书杀招落空却并不恼怒,目光死死盯着被魏珏拎走的瘦小将士,似惊似疑:“你是谁?”

他虽这般问,但对面的人那双亲切澄澈的眼何其熟悉,让他在兽人族的无数个夜晚恨的咬牙又无可奈何!

袁谨书认出她了,师攸宁心中笃定。

她毫不示弱的瞪回去,原本对上袁谨书的戒惧已消散不见。

不用回头也知道,站在自己身后的人能够让袁谨书这样狂傲的人止步不前,唯有魏珏!

袁谨书的异样态度让魏珏心头一动。

他的目光略过身前背对着的自己的人脖颈间白的晃眼的一截皮肤,再想起方才袁谨书出手的那凶险一幕,难免心惊。

师攸宁脑袋一沉,头顶上的盔帽闷响了几声,是魏珏在上头拍了几下,像安抚又像是秋后算账的预警。

欸?被抓包了

她脖颈一凉,气势便弱了下来。

战场上厮杀依旧,但袁谨书与魏珏对峙的一处却被空了出来,天境修士之间的对决,谁还有资格插手?

“故人相见,怎么,星遥不准备与本王相认吗?”袁谨书轻佻剔眉,挑衅般的看向师攸宁身后的魏珏。

他的长相是偏向野性的俊朗,如今天境修为与王位加身,气势凌人威压强势。

魏珏唇角微勾威仪赫然,将手臂搭在了身前人的肩膀上,动作熟稔的像做过千百遍。

袁谨书目光骤寒。

师攸宁腰杆一挺,地境后期巅峰的修为虽然稍弱但同样身处王座却决不能丢了气势,自有矜傲气度:“兽王别来无恙,本王习惯了你藏头露尾的样子,一时没认出本尊,还望你不要见怪。

“星遥在怪本王昔日隐瞒身份?”袁谨书桀然一笑,虽然眼前人暗藏嘲讽之意,但他并不介意,:“本王的错,日后决不再骗你,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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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七十六章 她人呢

袁谨书看向师攸宁的目光让她很不舒服,像是逮住什么猎物了一样。

她摇头,神色很疏离:“袁谨书,你不用说这些模棱两可的话,我想你应该很清楚,我们之间并没有多少交情。”

袁谨书冷笑一声,看向师攸宁身后的魏珏:“那他呢,好一个墨玉,好一个人族皇帝魏珏!”

这两个人骗的他好苦。

若是早知墨玉便是魏珏,当初他决不会等到喻星遥遇刺的时候才动将人劫走的念头,最终落得功败垂成!

“兽王万里奔袭来到凉关,难道只为了说这些无趣的话?”魏珏眉峰寒意料峭,垂眸看向师攸宁的目光却很柔和:“我们之间如何,就不劳兽王费心了!”

男人之间有些心绪是相通的,魏珏自然看得出袁谨书对师攸宁是什么心思,心中不由起了杀意。

他的人,决不允许旁人觊觎!

在这独占欲之外,魏珏还有庆幸袭上心头。

平心而论,袁谨书不论是身份地位还是样貌修为都与他相当,而师攸宁对他们两人的态度却大相径庭。

魏珏稍稍设想了一下师攸宁用对待袁谨书的疏冷态度对待自己的情形,顿时觉得胸口发闷一阵后怕。

因爱而生怖,他如今再想起自己当初对身前少女的冷淡态度,便觉得当时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魏珏因为看出了袁谨书对师攸宁的觊觎之心而动了杀心,袁谨书则觉得师攸宁与魏珏亲密的样子十分碍眼,也想将魏珏除之而后快。

更何况,一年前差点折在海上的经历,也一直让袁谨书耿耿于怀。

两个天境强者交手,师攸宁压根没有插手的余地。

不过以她的修行力,在战场上自保和观战还是可以的。

至于袁永眉,也不知袁谨书用了什么法子将她弄醒的,如今正很警惕的看着师攸宁。

袁谨书从师攸宁手中救了袁永眉已经是强忍着怒气的结果,哪里有兴趣一直拎着昏迷的袁永眉。

是以袁永眉被袁谨书弄醒的时候,十分有幸的听到了师攸宁几人的大部分对话,连猜带蒙的知道了师攸宁的身份。

此刻她正警惕又挑剔的看着师攸宁,想找出能让自己稍微舒缓心情的不足之处。

当然,此刻袁永眉有肆无忌惮打量师攸宁的底气,完全是因为阿勒站在了她的身后。

师攸宁无所谓,反正袁永眉和她身后那个高壮的兽人族护卫加在一起,双方也不过是与打个平手。

此刻,日向西斜彤云低垂,

战场上空百丈之上,风涌云卷不时有轰隆之声传来,闷如雷击又似惊涛拍岸,是魏珏与袁谨书争斗之间修行力撞击引发的声响。

这样搅弄风云的争斗看的师攸宁心潮澎湃,困于地境后期巅峰的境界隐约有松动的感觉。

袁永眉看到师攸宁静默的样子,嫉恨之心大起。

王兄袁谨书似乎对喻星遥这个人鱼族女王念念不忘,魏珏也对喻星遥维护的紧,那自己呢?

双方不论谁胜谁负,她的地位都要排在喻星遥后面,这几可预见的结果让袁永眉周身气压低迷而阴暗。

魏珏与袁谨书的争斗并未太久。

约莫一个时辰后,魏珏倏然出现在师攸宁的身边,双手背负昂然而立。

对面,面色稍显苍白的袁谨书一手捂胸,吩咐阿勒道:“鸣金收兵!”

师攸宁眼眸微露喜意,袁谨书败了,这对兽人族士气应当是个不小的打击。

地面上,兽人族军士已经露出了颓势,很快便如潮水般退去。

退兵走出不远,袁谨书遥遥回头,视线在站在魏珏身边的人身上落了落,目光如孤狼,狠绝又不甘。

来日方长,他在心底道。

袁永眉随兄长回头,看向的却是魏珏。

她咬了咬唇,如今看来人族战胜的机会很大,那自己该何去何从?

兽人族退走,凉关守住了,而且还是皇帝陛下亲自带援军来的,整个凉关的百姓欢欣鼓舞。

普通兵士可以稍事休息,统帅与将领却还要紧急分析战况以及根据战情调换部署。

魏珏被军中大将簇拥,师攸宁趁机脚底抹油。

别看这人在战场之上对自己维护的紧,其实在经历过被她被袁谨书劫掠以及太后密室差点丧命后,早对她耳提面命不准再轻涉险境。

还是等魏珏的气消一消,她再回来见他好了。

“陛下”看到魏珏突然停步四下琼巡,原凉州统帅周宣不解。

“你手底下出了个将才,人呢?”魏珏问,眉心微蹙。

若不是军中人多眼杂,他早将她逮回帅帐好好教训了。

陛下御驾亲征,即使知道这位主上修为逆天,但该提心吊胆还是提心掉胆,他压阵后方的时候视线几乎没有离开过魏珏。

如此,稍一思索便知道魏珏问的是谁。

那的确是个好苗子,周宣警惕的看着魏珏:“陛下说的是,那小子臣也喜欢的不得了,回头就亲自调教,日后又是北地一员虎将!”

他心里想,回头就将那小子的上司打一顿板子,这样的人才不早早提上来,当真是北地边军的损失。

喜欢?

调教?

因知道周宣起了爱才之心,生怕自己将人调走,魏珏倒也不怪他言辞不当,只俊脸微沉踹了他一脚:“少跟孤王打马虎眼!”

周宣以前跟魏珏南征北战过,两人除却君臣名分还有同袍之谊,厚着脸皮笑道:“陛下,千军易得一将难求,您可不能跟臣抢人"

魏珏气笑:“既然你这么说,那这人孤王还真就抢了!叫他来,看看那小子是选跟你还是跟孤王!”

周宣跌足顿胸,早知就不提“抢人”这一茬了。

于是,还没走远的师攸宁便被周宣亲自拽了回来。

面见陛下当然不能灰头土脸,周宣将师攸宁塞进一顶空帐篷,不单让人准备了洗澡的物什,还另备了崭新的盔甲。

除此之外,周宣又遣了自己的亲兵去伺候这修为高强的小将沐浴。

他吩咐亲兵,关键是要让这小将知道在北地军伍之中以军功升职速度不慢,那可比在陛**边龟毛事一大堆要强的多。

【作者题外话】:今天是双更的慢慢~

第六百七十七章担心你

师攸宁论心智是能与魏珏、袁谨书这样的当世绝顶聪明之人掰手腕的,几句话下来便将那亲兵的来意探的差不离。

想不到自己竟成了香饽饽,她摇头失笑。

当然,洗澡自然是不能让人伺候的,师攸宁将那亲兵打发去外头守帐,又让龙凤册护持,这在迅疾的洗了个澡。

“你你?”守帐亲兵看着眼前瘦削文秀的人,脖子往上红的一塌糊涂。

眼前的人太好看,若不是这人身上的衣物是自己送来的,他都要怀疑是不是遇到刺客了。

“是我,带路吧。”师攸宁出声道。

她这身铠甲合身了许多,厚重的玄色甲胄原本肃穆严整,可配上一张白的发光的小脸,简直不像真人。

明明已经将容貌掩去了五分,还是很突兀吗?

师攸宁耸肩,就这么着吧。

她的声音用修行力稍控之后是一种雌雄莫辨的清脆,亲兵对这把嗓子还是熟悉的,虽然还有些晕头晕脑但到底不再怀疑,老实在前带路。

等将人送进帐篷了,亲兵挠头:“怪不得要用锅底灰涂脸,上战场厮杀若是顶着这一张脸,能吓得着谁?”

看到师攸宁这身装扮,正在沙盘前与将领们讨论战局的魏皇陛下心神稍窒。

如今这年月自然没有cosplay的说法,魏珏只觉师攸宁这样子让他有些想想藏起来。

至于藏起来来后做什么,这个还要再想想。

看到陛下目光凝然,几个将军也看向门口。

“你是战场上那个?”周宣瞪大眼,走过去拎了拎俊秀的过了头的小兵的胳膊,惊奇道:"瘦的跟鸡崽子似的,想不到战场上倒是不怂,果然人不可貌相!”

师攸宁目露怨念,就知道是这样。

魏珏收到她无可奈何的视线,眼底柔软一瞬:“周宣,你看你像什么样子!”

师攸宁老实抱拳行礼:“参见陛下。”

她倒不反感周宣的惊奇,这人年将四十,身魁梧性粗豪,脸上留一圈络腮胡,很像书里头写的张飞,是个粗豪又正直的人。

师攸宁心想若自己真的是一个沙场小将,跟着这样的将军倒是个挺不错的路。

周宣原本还想将师攸宁拎起来晃一晃,毕竟眼前这小青年的体格,他胳膊上挂三五个一点问题都没有。

不过陛下都瞪过来,他只得满不情愿的收回自己蒲扇般的大手,压低声对师攸宁道:“本将军是北地大元帅周宣,你跟着老子混,加官进爵指日可待!”

师攸宁:“”,当着陛下的面挖墙脚,厉害呦

魏珏不满师攸宁视线在周宣身上打转,绕过沙盘到她面前站定:“叫什么?为什么参军?修行力如今到什么程度?”

装的还挺像那么回事!

师攸宁正儿八经的回道:“属下名叫魏宁,家里头兄长没钱娶媳妇,这才参的军,修行力如今地境后期。”

几个将军倒抽一口气,这小兵年纪也就十五六,修为竟与他们这些几十岁的人差不离,这是要逆天啊,也就陛下能压一头了。

一时几人又羡慕嫉妒恨的看周宣,这样的人才怎么就偏生不落在自己麾下呢,人比人气死人啊!

周宣激动的搓手,这魏宁何止是好苗子,简直是个凤凰蛋。

魏是国姓,但整个大魏姓魏的不独皇室一家,所以师攸宁说自己叫魏宁倒半点都不突兀。

魏珏挑了挑眉棱,小丫头说自己姓魏,这是对他示好?

兄长没钱娶媳妇,这还真是瞎话倒编的挺好。

周宣觉得陛下似乎与自己手下的小将看对眼了,那可不行!

他连忙道:“陛下,人也见着了,咱们接着说两军交战的事,这小子有些能耐,臣定然好生教导,让他早日成材。“

这厢糊弄着魏珏,周宣又看向师攸宁:“陛下国事繁忙,你下去休息吧!"

得嘞!

师攸宁小腰一弓:“属下先行告退。”

“站住!”魏珏似笑非笑:“孤王让你走了吗?"

周宣心头当啷一声,陛下这是要抢人?

他刚要诉苦,譬如如今麾下缺人缺粮什么的,魏珏偏头:“周将军这是要做孤王的主?”

周宣黑红脸膛一讪:“臣知错,只是陛下要抢臣的人,臣不服!”

魏珏瞪一眼师攸宁,都是你这小崽子惹祸,对周宣道:“整个大魏都是孤王的,这人孤王原本是想留给周将军的,可是犯上不是小事,就用他来抵吧。”

看着魏珏手指往自己处一指,师攸宁很想对着那一截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来一口。

周宣悔不当初,知道这人陛下是真看上了,只得蔫蔫道:“臣遵旨。”

魏珏直接指了师攸宁做自己的帐下亲卫副将,周宣一想魏宁在他手下还得熬三五年才能到同样的位置,如此也就释然了。

师攸宁低眉顺眼的跟在魏珏身后伺候,心道明明是假公济私!

半个时辰后,商议完战事的将军们陆续离去。

师攸宁原本也想跟着溜走,后脖拎一紧,又被魏珏拎了回去。

“想去哪?”魏珏凑近她耳边,热气喷涌:“孤王在哪你就在哪,再乱跑,看孤王怎么收拾你!"

师攸宁揉耳朵,眼框涌上一层薄红,看着怪可怜的:“担心你,还有错了?”

魏珏知她是佯装示弱但心头还是不由软了两分,点了点她的额头静默一瞬。

不过,此风断不可长!

这次他及时救了她,那下次呢?

于是,即使用修行力憋了个兔子眼,师攸宁还是被捆成了个粽子直挺挺在魏珏的王帐床上躺了一天。

好在王帐地方大,中间以屏风隔了前后两间。

师攸宁躺在屏风后虽然每每来人都脊背僵直一回,但这军中还没有谁有胆子敢不经允许跑到帝王的帐篷里乱晃。

于是紧张了几回后,她便觉眼皮有些重,心道打仗真是个体力活,渐渐的睡了过去。

魏珏在前头处理了公文,见床上的人因睡的不舒服而攒着眉,叹口气解开了她身上的绳索。

指腹在熟睡少女的柔软面颊上滑过,他低低道:“孤王该拿你怎么办?”

明明知道战场凶险,但她来了,魏珏其实心里是很高兴的。

可是袁谨书的心思太险恶,战场上兵荒马乱,难免有疏漏的地方。

第六百七十八章 想和亲

魏珏这些年生杀予夺一言而决,年少时的经历塑成的深戾性子原本已平息了下去。

可是在此刻,放在心尖上的人乖乖在床上沉睡,他心底翻涌的却是将她关起来,只有自己一人可见的偏执念头。

关起来了便不会乱跑,便绝对不会遭受什么风险,更会永远陪伴在自己的身边。

就像这皇位和天下,他当初筹谋百变,这些年里牢牢的把控在手中,绝对的掌控才有绝对的安心。

所有人都觉得袁谨书戾气深重,但那种外放的戾气和野性,远不如魏珏潜藏在深不可见的心底,一朝喷涌而出来的恐怖。

师攸宁睡梦之中年打了个寒噤,眼眸微眯,正看到魏珏垂眸发呆的样子。

手脚似乎能动了。

她习惯性的挽上他的胳膊,脑袋往魏珏怀中拱了拱,满意的闭上了眼。

魏珏手脚僵硬,视线落在胸腹上多出来的脑袋上。

所有暴戾的凶狠的念头倏然退去,玄服玉冠的男人低垂了眉眼,面部线条渐渐变的柔和。

若是随心所欲的禁锢了她,这样的亲近和依赖会一并失去吧。

他抱着怀中人往床里头挪了挪,两人并排躺在床榻上,心口暖流盈盈,眼睑也渐渐沉重,终于沉睡了过去。

两军交战并非单枪匹马可以决胜负的事。

是以即使魏珏与袁谨书的交手中得了上风,但却并不意味着人族便就此胜过了兽人族。

相反,比起兽人族皮糙肉厚力气大,人族军士在这方面即使曾受过严苛的训练,但还有略有不及。

不过兽人族远离大本营,而人族体力稍弱但智商来凑,兵器与战车远胜兽人族,也算是弥补上了体能上的弱势。

双方综合实力在伯仲之间,战况便异常的胶着和残酷。

人族军士俘虏兽人族兵将必定枭首示众,兽人族逮住了人族军士如猪狗牛羊般撕扯的支离破碎,都将对方恨的咬牙启齿。

至于师攸宁这头,

除却柳西扬等几个少数的亲卫知道她的真正身份,在外人看来她从一个小卒一跃成为帝王身边心腹,做梦都没有升的这般快的。

于是,军营里闲暇时,总有不少人来围观她。

围观不是根本目的,找师攸宁比试切磋的不少。

若是赢了,没准也会被陛下收到身边去。

毕竟魏宁副将看上去风一吹就倒,便是火头军里的将士都比她要壮硕,人又长的白嫩和气,实在不像是厉害的人。

师攸宁正缺练手的,几个月下来,不单在战场上得了个玉面小白龙的雅号,军营里更有了勇冠三军的名头。

至于为什么叫小白龙,乃是她软磨硬泡让魏珏允许自己上战场。

魏琩无奈之下允了她,私下里派人从自己的私库中寻了一件银白战甲给她。

师攸宁对这战甲喜欢的不得了,恨不能睡觉的时候都不脱下。

倒不是因为这战甲材质金贵的缘故,而是她在战甲的袖封内寻到了一个“珏”字刻痕,猜到这战甲是魏珏年少时所用,故而十分珍惜。

北地春短秋少,冬夏两季漫长。

战时从秋日度到冬日,

隔几日便会天降大雪,兽人族体热不畏寒,自然不会退兵,人族有修为的不惧严寒,没修为的自有军中上等夹袄御寒,双方僵持不下。

不过在这僵持之中,人族是一点点的将兽人族王往回赶,乃是占着上风的。

次年一月末,人族大捷,兽人族被逼迫至盈水河前,

兽人族军营中,袁谨书面色阴沉,同意了丞相的建议,向人族求和。

再打下去,兽人族子弟精英尽损,便是逃回兽人族大本营也难以在崇山峻岭之中,在旁的种族夹击当中守护住自己的领地。

从袁谨书与魏珏头一次交手时打败仗开始,袁永眉便有兽人族最终还不是人族对手的直觉。

如今从阿勒空中知道了袁谨书打算议和的消息,她终于下定了决心。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袁谨书鹰眸锐利的盯着眼前的少女。

这几个月连战连退,他原本的意气风发已经消散不见,面颊瘦削了许多,性子更多了几分阴沉冷厉,浑不似当初疏阔的模样。

议和总得拿出诚意来,还有什么比派遣族中贵女前去和亲更好的服软方式。

丞相提出和亲的想法时,袁谨书的确动过念头。

然而动过心的女子已经选择了魏珏,还整日自己作对!

他袁谨书再不济还是天境强者,没道理自己打败仗要用族里的女人去添。

袁永眉关切的看向袁谨书,神情真挚:“王兄,我是你的亲妹妹,论身份最合适,这是最好的办法,不是吗?”

袁谨书不语,袁永眉泪光盈盈:“王兄,一直以来都是你护着我,如今换我来保护你,保护族人,我很愿意,再说了,有你和族人们,即使嫁过去了,魏珏也不敢薄待了我。”

想起自己如今有机会嫁给那个神邸一般的男人,袁永眉即使佯装哀戚坚强模样,心底的愉悦和期待却亦露出了几缕。

只能说比起心机深沉的袁谨书,袁永眉还远没有资格在他面前做戏。

他目光阴沉:“为了本王和族人?你是为了魏珏吧!”

袁永眉目光闪烁,委屈道:“王兄,你误会我了!”

征伐人族的事是袁谨书的决议,他没有将过错推给别人承担的意思,但若给出去的是一个已经有了外心的妹妹,那就不值得可惜了。

“真是本王的好妹妹,你的提议,本王答应了。”

袁谨书没有揭破袁永眉的小心思,反而觉得有趣。

自己这个妹妹颇有心机和手段,她若是搅进去了,魏珏和喻星遥之间会如何呢

真是期待啊!

“袁谨书想议和?”师攸宁从炭炉里扒拉烧的外焦里嫩的兽肉。

她和魏珏修行力高强是一回事,但总用修行力维持体温也累得慌,其他人也是如此,是以军营如今通通配了火炉取暖。

“你觉得该同意吗?”

魏珏看一眼大咧咧蹲在炭炉旁的少女,再回忆这丫头未进军营前月下精灵的模样,觉得她怎么样好像都让人喜欢的紧。

他也没甚形象的蹲在了地上,从师攸宁手中接过表面黑漆漆一片的烤肉,用匕首削了焦黑的地方,切了拇指大的一小块递过去。

第六百七十九章 最好的

“兽人族士气已散,趁火打劫,哦不,趁热打铁将他们撵回老巢更好!”师攸宁道。

她嫌弃的瞥了一眼魏珏手心里的小肉丁,脑袋凑过去将他另一只手中半个拳头大的肉块叼走,赠送给魏珏一个你怎么娘们唧唧的眼神。

魏珏很好的领会了自家小姑娘的意思,眉尾微挑,眼神危险性十足。

师攸宁被他看的毛毛的,微往后挪了挪,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当然心里已经将自己教训了好多遍。

让你嘚瑟!

但愿魏珏不那么记仇!

为了不让女子的身份暴露,师攸宁这几个月一直与魏珏同寝同食。

魏珏的床够大,再说了这王帐中额外加一个小床也不是那么回事,只能一块儿睡。

白天的魏珏运筹帷幄英明神武,晚上的时候化身兢兢业业的老妈子,兼负给师攸宁盖被和做人形抱枕两项重任,克制某些本能克制的十分辛苦。

某一天,师攸宁与军营认识的兄弟勾肩搭背的情形被某人形抱枕收入眼底,当天晚上就身体力行的给忘记男女有别的女王陛下立了规矩。

然后魏皇陛下便一发不可收拾,逮住大错小错都要在晚上的时候一块儿清算,直让师攸宁看见天黑就想回家。

当然,这个回家是指回人鱼族。

不过,两人之间虽然亲密异常,但最后一关倒刹的挺严实。

有一次师攸宁被魏珏撩起兴致要反攻回去,魏珏明明额上出了一层汗还是硬着心肠将她脑袋按在肩上,直接命令人睡觉。

师攸宁不服,闷声闷气的问:“哎,你是不是那个心有余而力不足?”

魏珏眼眸幽暗,兀自挺了挺腰,果然看到趴在胸口的少女怂唧唧的白了脸,干脆利落的点了她的睡穴然后下床。

他想给她最好的,不应该在这风雪迷茫的苦寒之地,而是凤袍加身满殿红烛的时候。

那天晚上,魏皇陛下在雪地里站了半夜,还很有兴致的指点了贴身护卫统领柳西扬的修为。

柳统领在同僚们羡慕的目光中一瘸一拐的回了帐篷,当真是有苦说不出。

话说回来,

针对兽人族议和事,魏珏与师攸宁的看法一样。

在伺候着这位祖宗吃饱了烤肉之后,魏珏召集了军中将领商议此事。

兽人族军营,

议和非一朝一夕的事,阿勒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脖颈一麻,头一次擅离职守,横冲直撞的进了袁永眉的帐篷。

高大健壮的男人眼通红:“为什么?”

他不是蠢人,相反心细如发,

丞相和亲的提议被否定时他在场,陛下绝不可能出尔反尔,再结合眼前的女子曾与陛下密谈,真相呼之欲出。

“什么为什么?”袁永眉被打搅了兴致,神情冷淡极了。

不过她很快控制住了不耐的心绪,和亲之后整个兽人族都是自己的后盾,阿勒作为王兄身边的第一亲信,没准日后用得着呢。

阿勒满腔悲愤,她怎么能背叛他?

虽然近一两年来不曾明说过什么,可是眼前的女子更小一些的时候总喜欢围着他转,还问过他:“阿勒哥哥,永眉以后嫁给你,好不好啊?”

然而他当真了,她呢?

有时候,他**得她变了一个人,在陛下准备去人鱼族的时候。

她不再那么黏着他,脾气也尖刻了许多,身边的婢女更是换的频繁,打死打残的更是不少。

他知道女孩子长大了总是会变的,可是为什么连心意都变了呢?

面对阿勒的质问,袁永眉心中翻了个白眼,真是麻烦!

前一个袁永眉也是没出息,竟然喜欢一个护卫,若不是她来了,如今还不知落魄到什么地步。

忍者心中的不耐,袁永眉将对袁谨书说的那番话又对阿勒说了一遍,总归是为了族人和王兄,自己再怎么样也没关系之类的。

末了,袁永眉哀戚的问阿勒:“阿勒哥哥,你不会怪我的对不对?你以后还会还会对我好吗?”

阿勒点了点头僵着身离开,他脊背佝偻着,像是一瞬间苍老了许多。

他是兽人族闻名遐迩的勇士,便是赤着身走在雪地里也决不会冷,可是现在,他只想缩在温暖的帐篷里睡下去,永远都不醒过来。

袁永眉没空留意阿勒行尸走肉般的状态,拿出折叠的整齐的龙绡。

她想明白了,这世上再不会有比魏珏还卓然的男人,不论是容貌修为还是权势地位。

喻星遥再怎么样都是人鱼族的女王,便是如今与魏珏有情,但总会有分隔两地的时候,而她则有的是机会。

自己看过的那本书中,魏珏即使与喻星遥有情,但后宫之后在很早之前便有妃嫔,两个人甚至为此闹过几次不合。

袁永眉愉悦的叹息一声,这世上哪有什么真正亲密无间的人,只要抓住了机会,她会成为这世上最尊贵的女人!

议和需要准备,但消息却是早放出去的,为的便是双方达成默契。

这一天,袁永眉混在了兽人族派遣使臣往人族的队伍中。

说是混也不太对,女子穿军中铠甲很难撑起来,她还精心为自己上了妆,在一众古铜色脸的兽人族士兵里格格不入。

不过众人都默认了她的存在,使臣更提前得了袁谨书的吩咐当没看见。

公主迟早是要去和亲的,提前去见见那位人族陛下培养感情,这是件好事。

议和的队伍走远,袁谨书偏头看向面色灰败的阿勒:“去领二十棍,日后公主所到之处,你不准靠近!”

陛下什么都知道!

阿勒脸上最后一点血色褪尽:“属下属下谢陛下开恩。”

二十棍对阿勒这样的地境中期修行者来说不算什么,他知道陛下有多这次轻拿轻放,所以心下更添愧疚。

比起袁永眉这个已经生了外心的妹妹,袁谨书更看重阿勒这个忠心的属下。

如今小惩大诫,他想这不是自己的作风,或许还有些同病相怜吧。

他忍不住多提点了一句:“她不适合你。”

至于怎么个不适合法,袁永眉小心思太多,阿勒降不住反而会为其所累。

人族军营,

师攸宁正窝在魏珏宽大的王座上打盹,龙凤册从帐篷外飞进来,对着她好一顿嘀咕。

袁永眉也来了?

第六百八十章 听帐角

师攸宁没好气的看一眼帐下矮几上处理公文的魏珏,蓝颜祸水不过如是!

下头的几案矮很多,比不得御案威风。

可魏皇陛下往那一坐,他身形修长健美,宽大的玄色绣龙纹袖垂在案上,衬的那几案像什么珍稀名品似的。

察觉到师攸宁含嗔的目光,在外人面前沉静有威仪的男人好脾气的一笑,招招手:“没意思了?过来帮孤王看折子。”

这还让人怎么生的起气来,简直犯规!

师攸宁憋住想去他跟前的冲动,懒洋洋往后一靠,风流气派的女王陛下架头端起,有样学样的招手:“本王累了,还不过来伺候?!”

两族暂且休战,她只着一身月白素服,眼波潋滟之间有种极清艳的风姿。

魏皇陛下修眉微挑,慢条斯理的起了身。

师攸宁有贼心没贼胆,见真将人撩起了身,心下发虚,一个鹞子翻身纵身跃到了王帐门口。

她如今突破了地境大圆满修为,修行力比之才到这个世界时的地境初期强了许多倍,真正步入了顶尖高手的行列。

便是魏珏想要擒拿她,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师攸宁得意的一挑眉,魏珏向来纵她,手头还积压着事,只嘱咐:“军情严峻,不许出营地。”

他观兽人族最近兵法排布,袁谨书行事愈发诡谲难言,若是出了营地,这丫头恐有危险。

一个时辰后,兽人族的使者求见魏珏。

与此同时,兽人族将士整装待发,只等袁谨书一声令下便可往人族军营冲杀。

刚挨完板子的阿勒心头一紧,整军的事他事先一点都不知道,陛下瞒着他?

他心跳如雷,不详的预感一层叠一层的袭来,难道陛下压根就没有议和的意向?

“陛下,公主还在人族军营。”阿勒上气不接下气。

袁谨书甲胄在身,愈发显得健壮高大,正是备战状态:“所以呢?她自己选择的路,后果也要自己去承受!”

他若是魏珏,便一定不会接受议和。

毕竟一举将兽人族赶回老巢能换得人族几十年的安稳,若是现在议和,最多十年兽人族便会卷土重来!

所以,袁谨书准备先下手为强!

人族繁文缛节一大堆,什么不两族议和不斩来使,有议和使团做掩护,魏珏八成会在拒绝议和后再开战,这段时间正是自己的机会。

帐下的其中一个将领觑见袁谨书目中的冷光,心道阿勒将军如今当真是失心疯了,竟敢质问陛下。

才挨了板子,脑袋都没有清醒一些,当真是找死。

不过,阿勒性子宽厚,以前在陛下面前还曾替自己说过好话。

他缓和道:“阿勒将军,人族向来狡诈,若是趁着议和之期我族士气低沉时反攻,咱们岂不是要元气大伤?陛下考虑如此周详,我当时也惊叹不已,也难怪你如此惊讶。“

阿勒讷讷的道:“是是啊。”

他原本对袁永眉主动和亲的怨气已经化作了愧疚。

若不是自己三番五次的给公主通风报信,也不会让她走上这条不归路

这个世界上,最了解自己的当属自己的对手。

就像袁谨书预料的那般,魏珏果真拒绝了兽人族议和的提议。

负责议和的兽人族使臣相对文雅,并没有上过战场,完全被人族帝王强大的气场所震慑,见议和不成压根不敢纠缠,恨不能顷刻间便离了人族军营。

袁永眉在两族议和的时候全程盯着魏珏看,见议和使臣告退才如梦初醒。

“等等!”她上前一步阻止使臣的告辞,柔声道:“陛下,议和是对两族十分有利的事,您如此草率的拒绝我族的好意,怕是不妥。”

“放肆!”柳西扬手握刀柄,冷脸训斥道:“你是何人,竟如此大言不惭!”

魏珏自然看得出袁永眉是女子,但并不敢兴趣,即使袁永眉盔帽下的脸艳若桃李,是个极顶级的美人。

他有更好的,从此之后万般皆不能入眼。

“凶什么?”袁永眉目露不悦。

她伸手取下自己的盔帽,一头青丝倏然散开,衬的一张白皙的面容极美艳出众:“陛下,我能和你单独谈谈吗?”

袁永眉的行为委实唐突,但兽人族使臣方才议和已经失败,便将希望寄托在了她的身上,连忙解释道:“魏皇陛下,这是我族兽王陛下的亲妹,十三公主殿下。”

袁永眉下颌微昂,颈项修长如天鹅,一双妙目含情脉脉的看向上座俊美无俦的男人:“陛下,我对你仰慕已久,若是两族能够议和,我族不单有厚礼奉上,我更愿意愿意侍奉在陛下左右。”

帐中还有人族的几位大将,闻言视线从自家陛下打量到这位兽人族公主,觉得两人身份地位什么的倒真十分般配。

周显更是嘿嘿直乐。

战场上打的你死我活是一回事,这十三公主如此泼辣大胆,又是个美人儿,若是能让总对女色不上心的陛下开窍,不失为美事一桩。

毕竟如今整个大魏还没有小主子**呢。

周显一张大脸笑的太放肆,下一刻便收到魏珏冷眼一枚,连忙肃起脸。

魏珏不再看他,吩咐道:“去寻宁副将护驾,孤王倒是要看看,十三公主还有何话要说。”

既要单独谈话,魏珏身份贵重,要亲卫来护卫并不突兀。

袁永却是眉脸一僵,双方打仗这么久,她要是连宁副将真正的身份都不知道那就太蠢了。

原本喻星遥不在这里,袁永眉心底还很松了口气,可是魏珏现在想做什么?

难不成是让喻星遥接纳她?

这口气倒不是不可以忍,袁永眉压下唯我独尊惯了的骄傲揣度道。

喻星遥是女王,她也不差,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师攸宁现在的假名字叫魏宁,底下人为了避讳魏珏的名字便称她为宁副将。

此刻,被魏皇陛下下令去寻的宁副将正趴在帐门上听帐角。

虽然身份上够不着出席议和的场面,但以贴身近卫的护驾职责,师攸宁其实可以假公济私站在魏珏身边的。

只是女子的矜傲心作怪,这一回袁永眉乔装来见魏珏,她觉得自个作为预备正室和一个现代小三行径的女子较劲太跌份,本着相信魏珏的缘故,便放手让他处理了。

只是想的挺大气,可实际上心里跟有无数个小爪子挠似的,听得帐内魏珏这一句,那是巴不得。

魏珏见她进帐,心底好笑。

也只她敢壁虎般趴他帐篷,若是其他人,早被暗卫清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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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八十一章 偏独占

陛下的修行力在这世间罕逢敌手,兽人族的公主哪里是对手,根本用不着宁副将护驾。

周显砸嘴摇头的和其他人退出王帐,心道陛下真是不解风情。

若是他老周长陛下那张脸,在讨媳妇这方面不知得多占便宜。

“陛下,永眉有些事关两族的大事需得与您单独”袁永眉踌躇般的打量银甲在身的师攸宁。

最初见面的时候这位人鱼族女王面容涂的漆黑,也看不分明。

这还是袁永眉第一次这样近距离的看这个书里头的第一美人

她观察的仔细,一颗心落定的同时又生出了无限的憧憬。

不论是书中还是那些被她抓回来的人鱼族口中,都将喻星遥夸的天上有地下无。

可是现在看来,喻星遥的容貌明明和她在伯仲之间。

袁永眉哪里知道,师攸宁在进军营前觉得自己容貌太盛十分碍事,便用修为力压制了四五分。

“十三公主,陛**份贵重,若你非要单独议事,还请寻别人吧。”师攸宁绷着素白的脸公事公办道。

“是我唐突了。”袁永眉在魏珏面前不便发作,柔声道:“陛下,与其两败俱伤不如就此握手言和,我仰慕陛下良久,若是能常伴陛下左右当真是三生有幸,兄长看在永眉的面子上,也定然会和人族和平共处。”

“公主的好意孤王心领了,只是孤王已有心仪之人,此事不必再提,至于两族议和之事,三日后孤王会给兽王答复,如何?”魏珏不为所动。

袁永眉莞尔一笑,了然的看向师攸宁:“陛下心仪之人可是她,人鱼族女王陛下喻星遥?”

魏珏不置可否,袁谨书早便认出了阿宁,袁永眉知道此事并不出奇。

师攸宁原本站在魏珏身后,被点破身份后神情松散了些:“十三公主这么聪明,何必毛遂自荐惹人厌恶!”

若是眼前着亮银甲胄的少女容貌远胜自己,袁永眉可能还有两分不自在,可是既然平分秋色,魏珏她为什么不能争取呢?

她大度一笑:“女王陛下说笑了,魏皇陛人天纵英姿,本公主修为虽略逊于你,但容貌却自认不比你差,凭什么你如此霸道,非要独占陛下?”

若是这世上的其他女子说出这番言论来,大环境如此,师攸宁未必如何。

可是她知道袁永眉乃是现代人穿越到此,竟如此恬不知耻的指责她独占,简直可笑。

她看向魏珏,淡声道:“本王偏要独占他,那又如何?”

嫉妒心如此之强,魏珏乃是帝王之尊,即使你是女王,又能被容忍到几时?

袁永眉腹诽到,愈发拿钦慕而柔软的目光看魏珏:“陛下,我没有要与人鱼族女王争夺你的意思,只要你能留永眉在身边侍奉,我便心满意足了。”

一个霸道强势,一个温柔大度,像魏珏这样的强势的帝王,选择什么再清楚不过,袁永眉心中笃定。

侍奉?

一不留神侍奉到床上去么?

师攸宁目光凉凉看向罪魁祸首:“陛下,十三公主貌美如花身份尊贵,您这是要呢还是不要?”

在袁永眉不可置信的目光下,对他连笑意都欠奉的俊挺帝王捉着那银铠小将的手将人拉到自己身边:“孤王的心早便落在了阿宁你的身上,便是仙女下凡也决不多看一眼,孤王谁都不要,只要你一个,可好?”

他神情冷峻时有不可逼视的威仪,此刻幽深目中笑意浅浅,带着两分讨饶的意味。

即使袁永眉是个局外人,心头都忍不住狠颤了两颤。

师攸宁虽然早料到魏珏定然会站在自己这边,但却不想他会当着袁永眉的面说这些表明心迹的话。

而且还说这的这般撩人。

她耳垂晕起粉光,任由魏珏拉着手,朝着帐们抬了抬下巴,很恃宠而骄的样子:“还不走?魏珏是我的人,现在是,以后也是,你没机会了!”

魏皇陛下觉得“魏珏是我的人”这句话真是动听,唇角微勾,目光缠缠绕绕的落在自家小姑娘理所当然的小脸上。

袁永眉自问从未受过如此奇耻大辱,转身快步离去。

“等等。”身后传来师攸宁的声音。

袁永眉回头,呼吸蓦的停滞,片刻后才恢复神智,这次却是落荒而逃。

在她身后,师攸宁仍旧是那身亮银盔甲,可盔帽下的面容清丽绝伦灵动无匹,乃是她身为人鱼族女王的本来面目。

她早便看出了袁永眉对自己的轻视。

虽然师攸宁觉得一个人生在世间容貌并不能代表所有,但若这样可以让袁永眉收一收觊觎之心,那她很乐意用自己的脸让袁永眉无地自容。

一刻钟之后,周显禀报兽人族使团已离开了营地。

魏珏甲胄在身杀气凛冽,下令全军戒备,兽人族若来希营杀无赦。

两刻钟后,在袁永眉距离兽人族营地还有一段距离,无数兽人族军士袭向人族军队驻扎的地方。

整个使团的兽人裹挟在兽人族大军之中,很快便被冲散。

袁永眉心中有不好的预感,拽住一个兽人族士卒。

那兽人族士卒只匆匆说了一句“陛下下令踏平人族军营”,而后又满腔热血的冲杀了出去。

因为袁永眉一行人并未走出多远,她所在的地方直接成为了兽人族与人族厮杀的场地。

王兄他原来我自请去和亲只是个笑话?

袁永眉心如乱麻,她执意和亲已失去了王兄的信任,结果魏珏那头也拒绝了自己,下一步该怎么办?

她只凭本能闪避着,直到被一只强有力的手臂拽住。

“阿勒?”袁永眉回神。

骄横惯了的少女此刻满面凄惶,阿勒心头一软,吩咐身边的亲兵:“带公主回去。”

阿勒自觉对不住陛下对自己的栽培,一心要在战场上冲杀,吩咐了亲兵之后便欲离开。

袁永眉拽住他,在阿勒微亮起光芒的双目注视下,她嗓音僵硬又执拗:“替我杀了喻星遥,阿勒,杀了她我便嫁给你!”

阿勒俊朗的面容有一瞬的黯淡,他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闷头又向前冲去。

这场大战是师攸宁修行力提升至地境大圆满后的第一次大打出手,全程的感觉只能用一个词来形容,那便是“酣畅淋漓”。

她所过之处,一向以悍勇著称的兽人族士兵,许多都不战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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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慢昨天卡文了(脸红jpg)

第六百八十二章 镇魂术

只要是上战场,龙凤册始终一动不动的趴在师攸宁的脑袋上。

虽然如今以师攸宁的修为力和战力,整个战场除非魏珏或袁谨书出手,否则没人奈何得了她,但一人一书相伴多年,早已习惯了在危险时候一体出现。

这一场大战从不到正午一直持续到天近黄昏,双方死伤无数,百里之地尸横遍野血流如注。

最开始袭营的是袁谨书不假,但魏珏更料敌先机,最终打赢了这一战。

袁永眉没有等到阿勒回来,但等到了袁谨书。

目光赤红的袁谨书一巴掌将袁永眉扇在了地上,他身后的亲兵浑身浴血,背上背着的人脑袋软踏踏的后仰,显然已经气绝身亡了。

那是阿勒。

活该!

那背着阿勒的亲兵狠狠的将视线瞥向一边。

阿勒将军身手过人又一向机警,若不是这个女人说那番扰乱人心的话,将军根本不会不顾生死往人族兵将忠心冲杀。

他只惦着往前冲,却丝毫不顾身后早已血刃袭来。

“送公主回族中,没有本王的命令不准外出!”袁谨书疲累至极,阿勒同他一起长大虽是主仆更似兄弟。

他生平最后悔的事是当初不曾早早劫掠喻星遥离开,如今又添了一桩,便是让袁永眉进了军营。

袁谨书知道阿勒想杀喻星遥,却不知阿勒竟抱了必死之心。

魏珏虽然让喻星遥上了战场,可同时在喻星遥身边布置了重重暗卫,怎么会让人有机可乘!

这一次袭营之战兽人族全面溃败,且战且退再不复当初对人族起兵时的凶悍。

人族军队紧追不舍,直将兽人族撵到了盈河附近。

此时已是三月末,冰雪半消春寒刺骨,

人族与兽人族隔着横跨东西的盈河遥遥相望,盈河再往里便是兽人族的老巢,最后的决战一触即发。

即将要将兽人族打回老家去,整个人族军营弥漫着一种紧张又欢欣的气氛。

帐篷里的火盆已经撤去,师攸宁坐在屏风后面处理人鱼族的公事,魏珏在前头与周显等几个大将商议作战计划。

战事进行的异常顺利,魏珏计划将兽人族的老巢一举推后一千里,让兽人族在以后几十年内都无法翻身。

至于几十年后如何,那就是继位者要操心的事了。

人鱼族近期并未出什么大事,值得一提的是外公曲老将军时隔十年之后修行力精进,一举打破了地境到天境的壁垒,成为了这世间又一个天境至尊强者。

修行力的提升同时还伴随着身性能在一定程度上的提升。

曲老将军精神矍铄更胜以往,便有余力多操心些事,譬如师攸宁的终身大事。

师攸宁大略将外公的折子翻了一遍,摇头失笑,这已经是外公第三次催促她广选王夫的折子了。

这次外公甚至已经打听起她总是在外游历,有没有看上什么外族男子,若是有心仪的,不拘是人族还是兽人族,皆纳进后宫便是。

“纳进后宫?”

师攸宁软趴趴伏在几案上,脑海中浮现出魏珏被自己纳进后宫,每日里眼巴巴的等着自己处理完族事后临幸的样子,不禁乐开了花。

她想的入神,并未注意到外间讨论军情的声音渐渐消散。

魏珏绕过屏风,看到的便是自家小姑娘傻乐的样子,看着怪可人疼的。

他原本想取笑一番,目光扫过桌上的折子,目光渐凝,又悄无声息的踱了出去。

听到陛下召见的时候,柳西扬正在自己的营帐中看账本。

他赶着面圣的时候又将京师传来的消息过了一遍,确信京师之中万事俱备,只等陛下和那位回去便可举行大婚之典,这才安下心来。

军中最近都在传有了宁副将,柳统领在陛下那里已经失宠了。

这话传的广,但柳西扬自己却坐得住。

他在忙陛下交代的更重要的事好么,哪里是那些只知背后重伤他人的蝇营狗苟之辈可以理解的。

告退时,柳西扬好奇又期待的问:“陛下,您准备什么时候告诉恩宁副将”

若是京师里哪家闺秀嫁给自家陛下,柳西扬都绝对会觉得那姑娘撞了大运,可若是宁副将么,天造地设再好没有的了!

魏皇陛下斜睨他一眼,心情颇好:“兽人族兵败之后,你们先行班师回朝。”

柳西扬明白了,大战之后陛下连回京师都顾不得,这是着急要去人鱼族认亲呢。

兽人族,

“公主,陛下吩咐,您不能离族一步!”亲卫六路冷着脸挡住袁永眉去路。

六路是当初背着阿勒尸体回来的那个亲卫,当初是阿勒一手将他带出来的,后来袁谨书派他来保护袁永眉的安全。

名为保护实为监视。

袁永眉每每看到六路便会想起阿勒那张失去生机的脸,初初还有些心虚愧疚,过了几日便觉得六路面目可憎。

她知道六路对自己心怀怨恨,也不废话,直接抽出靴中的匕首横在脖颈间:“今天要么放本公主出去见王兄,要么你带我的尸体去见他!”

一日跑马之后,袁永眉站在了袁谨书的大帐。

坐在王座上的男人阴桀而瘦削,看过来时的目光阴沉沉冷冰冰,袁永眉乍着胆子才没有后退。

“你来干什么?”袁谨书皱眉。

“王兄,我来帮你。”袁永眉上前一步,她知道袁谨书不喜废话,拿出一卷羊皮卷轴递上去。

袁谨书原本不以为意,待翻开那羊皮卷轴后,越看越心惊:“这是从何处得来的?”

“想必人族欺人太甚便是老天都看不下去,这是我梦中所得,若是用在魏珏身上,人族失去主心骨必定大乱”袁永眉目有得色。

王兄袁谨书不重视自己,魏珏和喻星莹一个忽视自己,一个侮辱自己,袁永眉被狼狈遣回兽人族后,心心念念的便是如何翻盘。

前几日终于让她找到了方法。

这羊皮卷上记载乃是失传已久的镇魂术,是袁永眉自穿越之前所看的那本书上回忆出来的。

只要得知被施术者的生辰八字,便可以用镇魂术拘魂锁魄,便是魏珏那等天境强者也无法规避。

第六百八十三章

若是以前的袁永眉,自然不可能对书上一眼略过的繁复咒法记忆清楚。

可成为修行者之后记忆力提升,连续几日冥思苦想,终于让她将这镇魂术一点一点的复原了出来。

在书中,镇魂术出现在整本书的后三分之一,乃是魏珏与喻星遥微服游历天下时发现,算得上两人相处时的一个小趣事。

袁永眉抿唇,目中寒光闪烁。

得不到的便毁去,是魏珏先负了自己,那就不要怪她心狠手辣了!

袁谨书发现自己当真小看了袁永眉这个妹妹,他问:“你想要什么?”

袁永眉以镇魂术为筹码,要袁谨书许诺她在兽人族一生富贵,并且不干涉她的婚事。

袁谨书答应的很痛快。

袁永眉最后道:“喻星遥若是落到王兄手中,请王兄将她交给我。”

相比魏珏,她更耿耿于怀喻星遥对自己的羞辱。

袁谨书嗤笑一声:“最后一条不行。”

他原本以为袁永眉足够聪明,但却发现她只是颇有些鬼蜮伎俩而已。

她以为喻星遥是依附于魏珏的陪衬吗?

人鱼族在与人族大战之中并未损耗多少元气,如今在喻星遥这个女王的带领下族群地盘扩展近五分之一,即便是她袁谨书自己手中,他也不能拿她如何。

如今不必以往,兽人族元气大伤,在往后的几十年之中只能休养生息,招惹人鱼族这样强大的敌人没好处。

袁永眉不能拿袁谨书如何但始终心有不甘:“若是我知道魏珏的生辰八字呢?”

镇魂术邪恶而霸道,但却需要知道贝施术者准确的生辰八字,错一丝一毫都不成。

以袁永眉的格局并不能很好的理解人鱼族女王的身份意味着什么,只理所当然的认为只要没了魏珏这个靠山,喻星遥便只能任由自己宰割。

就像是这个世界上大多数女人乃至她自己,若不是袁谨书这个亲兄长上位成为了兽王,袁永眉知道等待她的不过是和亲其他山林悍族的命运。

如今人族兵戈汹汹,越快拿到魏珏的生辰八字当然越好,袁谨书答应了袁永眉的要求。

毕竟人族便是稍有些实力的世家贵族,家主以及嫡子、嫡女的生辰八字都会妥当安放,报给外头的都是虚假消息。

世家贵族尚且如此缜密,更不要说魏珏这位人族帝王了。

至于袁永眉能留住喻星遥多久,那就不是他能管得了的了。

他想起第一次见到那个少女的时候,她美好的像一拢月光,难以抓在手心但却又无法放下。

其实袁永眉现在还不知魏珏的生辰八字,但距离知晓只差一层极容易捅破的窗户纸。

她对这个世界许多事的因由走向十分清楚。

书中提到过一件事,当今大魏太后偏疼小儿子安乐王魏琩,甚至起了废除魏珏扶持魏琩上位的心思。

在魏珏出征兽人族之前,魏太后与魏珏闹翻,后来被看惯了起来。

魏太后恨魏珏入骨。

这个世界上,还有谁能比魏太后这个亲生母亲更清楚魏珏的生辰八字?

四月初二,人族军队围杀兽人族于盈河畔。

师攸宁心想若自己处于袁谨书的境地,决不会不顾兽人族要绝种的危险殊死一战,保存实力卷土重来才是正道。

不过,她一直觉得袁谨书性格有些极端,这样做倒又不是那么出人意料了。

魏珏不忍拘着师攸宁不让她上战场,只每次都亲自为她着甲,这次也一样。

师攸宁看着眼前强健俊挺的男人弯腰低头,心道他这么骄傲的男人,这辈子也许只在自己这里低过头。

男人抬眼,久战之下多了几分悍勇邪肆的眉眼又俊又野。

他用力揉了眼前少女的脑袋一把,然后将盔帽端端正正的戴在了她头上:“等这一战结束后,带孤王回人鱼族见外公?”

他生来尊贵但却没什么亲人缘,父不亲母怀恨,在叫‘外公’的时候却心头微动,竟觉出了几分陌生的暖。

师攸宁手指点他下巴,眼中盛满笑意,语气却骄矜:“看你表现。”

魏皇陛下眸色沉沉,按着某人的脑后低头靠近,狠狠的表现了一下。

帐外三军列队,师攸宁不敢出声,只拧着身前男人腰间软肉抗议,不过收效甚微。

袁谨书与魏珏隔江相对,他目光扫过魏珏身边的银甲小将,心中嘲意微澜。

这嘲意,有袁谨书对魏珏即将折在自己手中却浑然不觉的自得,也有对他终于到了用此等下作手段的自弃。

对所有人族将士来说,这场战役不过是兽人族垂死挣扎,根本没有什么悬念,兽人族的士卒显然也是这样想的。

袁谨书与魏珏继凉关那一次交手后,这是第二次。

师攸宁一枪扎穿了一个兽人族人的咽喉,回旋一脚将偷袭自己的兽人族当胸踹走。

其余兽人族不敢上前,得到片刻喘息之意的她下意识寻找魏珏所在,正看到魏珏修行力排山倒海往袁谨书身前而去。

师攸宁同时看到的,还有袁谨书目中诡谲之意。

其实她和袁谨书之间距离隔的不近,按说遥望两人交手可以,连袁谨书目色如何都观察到也太夸张。

可是师攸宁的直觉不会骗她,几息之后原本胜券在握的魏珏修行力突然凝滞,从高空坠落。

“魏珏!”师攸宁惊呼,纵身而起。

镇魂术已成,袁谨书看向意图接住魏珏的银铠小将,目中恨色一闪而过纵身往前。

魏珏只觉自己如坠无间地狱,身上每一处都血肉都在被凌迟,修行力亦四下溃散,如何都聚集不起来。

正在此时,他听到让自己心神一清的声音,目光琼巡之中正看到袁谨书往师攸宁的方向。

“阿宁”魏珏几若无声,魂魄似被烈火焚烧的痛楚让他说不出话来。

可是阿宁有危险!

似乎要破碎成千万片的魂魄强行被凝聚,魏珏已经痛的唇色泛白,最后的记忆是当胸一掌将袁谨书击了出去。

骤然的爆发之后,他甚至没有力气看一眼身后的少女,陷入黑暗前的最后一个念头是袁谨书被重伤,以阿宁的修为应该能应付的了。

一切快的像幻觉,师攸宁扶着昏迷过去的魏珏,惊惧的发现魏珏面色灰败气息,虽然呼吸未断绝但无论如何都叫不醒。

袁谨书干了什么?

“陛下!”周显大刀砍瓜切菜般将面前的兽人族收拾了,肝胆俱裂的往魏珏处赶。

柳西扬与分布在四周的暗卫也飞速向着魏珏处聚拢。

原本士气高昂的人族将士看到一向战无不胜的帝王生死不知,一时间人心惶惶。

“柳统领,保护陛下!”

“周将军,指挥作战安稳君心。”

“李将军,传话全军,陛下昏迷系进阶的缘故,让大家不要慌,将兽人族赶回老家去!”

师攸宁心乱如麻,险些暴露出一直用修行力遮掩的软糯音色。

饶是如此,身为王座的坚韧果决却早印刻在骨子中,仍旧有条不紊的发布了最要紧的军令。

眼前的银铠小将突然爆发的强大气场凌驾于众人之上,赶来护驾的几个主要将领都惊住了。

但他小小副将,让众人如何听从?

“臣遵命!”柳西扬知道师攸宁的身份,更敬服她的能力,率先答到。

虽然这位女王陛下容貌太盛,在陛**边又一向被如珠如宝的护着,但她能在十几岁的年纪收回人鱼族大权,将人鱼族一干悍将权臣收拾服帖,本身就证明了她的能力。

周显与李文远反应稍慢,师攸宁从袖带中掏出一物,疾言厉色道:“本将军代陛下命令你们,立即行事!”

她手中拿着的是一面金牌,上头“如朕亲临”四个大字端正肃穆。

周显与李文远再不迟疑,分别行事。

周显余光发现,那银铠小将郑重而珍惜的握了握陛下的手,心头猛的一跳,宁副将他他是男子啊?

只是如今情势危机,这些事暂时是顾不得了。

就像魏珏昏迷前预料的那般,袁谨书的确被重伤,此刻被亲卫拱卫正欲疗伤。

他伤的不轻,对魏珏那般强悍的对手用镇魂术心力消耗本就巨大,更不要说魏珏昏迷前的一击了。

“魏珏骤然出事,人族军心必乱,速战速决!”袁谨书吩咐账下将领道。

此战人族必败,到时候兽人族便可从容而退,总算不会输的太难看,甚至从人族身上狠狠咬下一块肉来。

将领得令而去,却发现人族军队在短暂的慌乱之后反而更加勇猛。

而人族皇帝魏珏所在的地方被重重护卫,压根就无可乘之机。

人族将士自然比之前勇猛,全得益于军中播散的消息,陛下正在进阶。

所以,之前看到的陛下从高空坠落本是虚惊一场,没见那兽人族的兽王狼狈退走么?

陛下如今可是天境的强者,本就将那兽王压制的死死的,如今再一进阶,若是擒拿兽王岂不是极容易的事?!

师攸宁攥着令牌的手一紧,魏珏给她的东西她一直贴身收着,想不到却用在了这样的时刻。

她收好令牌,手掌虚空一攥,为了接住魏珏而丢在战场上的银枪凌空飞来,正握在掌心。

“袁谨书!”师攸宁目光明亮锋锐杀气腾腾。

【作者题外话】:这一章不知道该叫什么名字,汗

第六百八十四章

“陛宁副将,”柳西扬担忧的叫住师攸宁:“你不是袁谨书的对手!”

他也想将不知用了什么鬼蜮手段的袁谨书提来,可实力差距太大了。

陛下如今昏迷不醒,回头醒过来发现这位祖宗出事,那可如何是好?!

师攸宁没有回答,凝望魏珏一瞬:“照顾好他,他在这里,我会回来!”

人族军队没有如预料之中那般溃散,袁谨书很意外。

禀报消息的兽人族士卒小心翼翼的说明缘由,提起人族帝王身边的银甲小将身怀号令百官的令牌,站出来稳定形势。

“银甲小将,玉面小白龙?”袁谨书睁开眼:“她还真是能耐。”

围拢在袁谨书周围,预备在其疗伤期间**的兽人族亲卫们惊讶的发现,原本面色阴沉的陛下听到那个银铠小将的消息,竟然笑了。

袁谨书放弃了疗伤的想法,他站起来,挥开要扶着自己的亲卫,目光在战场之中琼巡。

他有预感,喻星遥会来找他。

“袁谨书,你做了什么?”师攸宁一路如旋风般穿过两族战场,意图拦截她的兽人族兵将死伤无数。

若是其他人受伤,师攸宁可以通过龙凤册得知缘由。

可是按照任务世界的界定,这一世魏珏是任务对象,他的事只能师攸宁自己去探索。

龙凤册如果违反规矩,便会从师攸宁身边消失。

师攸宁当然担心魏珏,但这许多世下来,龙凤册早已经是她亲人一般的存在,她不能为了一己私利置龙凤册不顾。

袁谨书贪婪的看着眼前的少女:“魏珏不在你身边,看上去顺眼多了。”

师攸宁持枪遥遥指向袁谨书咽喉:“你做了什么?”

“你能和本王说这么多话,真好。”袁谨书兴致盎然。

他并不将眼前少女的愤怒看在眼里:“只是兵不厌诈,魏珏是生是死看他的造化。”

虽然袁谨书样貌疏阔俊朗,但师攸宁却觉得这人如今简直像妖邪一样令人厌恶。

她冷声道:“打个赌,你输了告诉我魏珏昏迷的缘故!”

知道了缘故,龙凤册定然会有对应之法。

袁谨书正色了一些,目光邪肆:“你要是输了呢?”

师攸宁唇角微勾,目中却没有笑意:“我要是输了,要杀要剐随便你。”

她知道自己一定会赢,因为背负着魏珏的性命,所以无论用什么方法都要赢!

“随便本王如何?”袁谨书心想还真让袁永眉说着了,喻星遥没准真会落在自己手里。

虽然不能永远困在自己手中,但一个月两个月,一年或者两年,总能有那么一段时间,她会属于自己。

师攸宁修为地境大圆满本来比不上袁谨书,但她有碧海青天的帮助,本身又修为充沛,而袁谨书却在魏珏手里受了重伤。

综合下来,两人初时竟斗了个旗鼓相当。

袁谨书本来只想逗与自己动手的少女玩玩便将人擒回去,但几次都没有得手,反而差点受伤,终于使出了全力。

他不得不承认,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喻星遥已经成长为了不能轻易被摧毁的存在。

她的变化是因为魏珏吗?

这令袁谨书心中嫉恨不已。

两人从地上打到天上,从天上又坠入汹涌的盈水中,一时间风沙肆虐波浪滔天。

人族和兽人族的将士们都很惊讶。

他们当然知道那个一身银铠的宁副将十分勇猛,但勇猛到能和袁谨书这样的天境强者动手且应付了不短的时间,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水里算师攸宁的主场,她运用碧海倾天的力量在水面升腾起水雾,其后显露人鱼真身。

比起人身,人鱼真身能发挥更大的作用。

袁谨书躲过水浪一击但手臂却被鱼尾扫到。

他按了按闷痛的手臂,不怒反笑:“星遥,还有另外一只手臂,本王喜欢被你触碰的感觉。”

总好过眼里总是看不到我!

“疯子!”师攸宁鱼尾轻摆立在浪头:“我还喜欢你命丧当场,你也能满足我吗?”

袁谨书舔舔唇:“要是能和你一起死,那本王求之不得。”

“妄想!”师攸宁抬手一挥,几丈高的水墙向袁谨书轰然而去。

袁谨书目色一冷,运起修行力抵抗。

百丈宽的河面上雾气缭绕,

半个时辰后,终于让师攸宁找到机会,一枪刺入了袁谨书的右胸。

这对袁谨书而言是一记重击。

当然,袁谨书亦掐住了师攸宁的脖子。

“星遥,扎偏了呢,明明可以再往左一点,不是吗?”袁谨书扼住眼前少女细白的脖颈,凑近他耳边,目光亮的惊人。

因为眼前人没有要他的命,所以他也下不了手拗断她的脖子,甚至还抱有一些奢望般的念头。

“袁谨书,你救过我。”师攸宁叹息一声:“所以,告诉我魏珏到底怎么了,我们两清,人族会退兵”

“我如果不答应呢?”袁谨书语气和缓了许多。

若是她拼命挣扎甚至是谩骂,他还可以狠下心,但这样垂着眼叹息,柔弱的让人心痛。

袁谨书也是此时此刻在知道,原来他一直以来不甘的执念已经转变成了爱意。

因为动了感情,所以开始珍惜和呵护。

师攸宁垂眸,纤细的睫毛沾了水汽,湿漉漉的单薄又沉郁:“这一辈子不论是长是短,我都与你不死不休。”

比起之前的质问和冷斥,她现在的语气轻淡如烟,但袁谨书却心头一寒。

“镇魂术。”他嘲讽一笑:“一个时辰内解不开咒术便会魂消魄散,本王只会施咒。”

镇魂石早已失传,袁永眉拿来的算是残卷,根本没有解法。

[小册子]师攸宁手指紧了紧。

龙凤册知道她要问什么:[再过一刻钟便满一个时辰。]

师攸宁没有问龙凤册镇魂石如何解,若是旁的诡谲秘术她当真还要研究一番。

可对于镇魂术,她作为鬼差的一重身份正克此法。

师攸宁离开时对袁谨书道:“退兵吧。”

兽人族如今精锐折了七八成,人族将士却实力犹存,而她更可以暂时代替魏珏的位置坐镇中军,袁谨书赢不了的。

袁谨书没有阻拦师攸宁离开,她不发火他便很知足。

一辈子还很长,没有魏珏的存在,他有无数种法子可以在喻星遥身上实践,总有一天能打动她的心。

师攸宁回到魏珏身边的速度很快,龙凤册在她脑海里嗡嗡个不停,她全都忽略了。

鬼差的魂魄凝练超乎常人,只要将魏珏的镇魂术引导到自己身上,他便会安然无恙。

至于她自己会发生什么变化,因为之前从未有过鬼差消解镇魂术的记录,龙凤册说只有等师攸宁再度醒过来,它才能分析出来。

魏珏还在当初跌落的那里,虽然有不宜搬动的缘故,更为了稳固军心。

师攸宁急匆匆而来,周显等人也很快围拢过来,因为兽人族退兵了。

师攸宁举令牌号令三军,命令周显以盈河为界与兽人族划河而治,两不侵犯。

再其后,她以额相抵,一缕黑气从魏珏印堂析出,钻入了自己的身上。

魏珏遭受了镇魂术之后什么感觉师攸宁不知道,但她只觉整个感官都十分滞涩,像是陷入了淤泥当中。

再然后,师攸宁晕了过去。

柳西扬大惊,连忙带了魏珏和师攸宁回去。

师攸宁此前已将军中事托付给周显,兽人族又已经退兵,倒没再出现任何波澜。

当天夜里子时,得知师攸宁昏迷的袁谨书潜入人族军营,将人劫走。

又半个时辰,昏迷的魏珏醒了过来,不过不等柳西扬禀报师攸宁被劫的事,他再度昏迷了过去。

军中随行御医仔细检查过魏珏的身体,发现魏珏修行力从天境中期倒退到了天境初期。

至于昏迷的缘故,却像是神魂脱力太过,昏睡其实是养神,以后会渐渐恢复。

那昏迷的人鱼族女王喻星遥呢?

她知道陛下所中的是镇魂术,更将那咒术吸收了过去,还能活下来吗?

柳西扬心急如焚,一路派了很多修为力高强的暗卫潜入兽人族寻人,但却始终一无所获。

更让他惶惑的是,陛下在接下来的三天内又醒过两次,每次苏醒不到两刻钟,但却从来没有问过与喻星遥有关的事。

这不正常,柳西扬试探过,不知是不是镇魂术被喻星遥吸收的缘故,陛下似乎不记得喻星遥了。

就像是,那个清灵绝伦的人鱼族女王,战场上所向披靡的银甲小将,从来都没有出现过。

四月中旬,被魏珏尊为国士的吕延从帝都赶到边关,接手魏珏身边的一切事物。

四月下旬,因为魏珏昏睡时间不短,此次征伐兽人族的事又算得上大捷,人族军队班师回朝。

柳西扬要留下来寻找师攸宁,他知道对陛下而言那个少女意味着什么。

即使陛下如今想不起来,但若有朝一日记起来呢?

那时候是什么场景,他压根不敢细想。

吕延对上古典籍十分精通,包括对镇魂术的了解。

他只淡淡道:“镇魂术需要陛下生辰八字才可生效,老朽处理得了国事但却不擅长护卫,柳统领自己思量吧。”

柳西扬无法,只得留下暗卫一半人手,又拜托了周显寻人,这才护送魏珏回京。

兽人族,

师攸宁坐在高耸的石屋顶上眺望,无数掩映在山林之中的石屋石殿,还有奔走于其中甚至可以凌空飞起的兽人,都在告诉她一个事实,她好像穿越了

明明之前还在准备公务员考试来着,可是司机开车不稳当,她在现代的身体没准已经被碎玻璃扎成筛子了。

【作者题外话】:三千大章~

第六百八十五章 空落落

现代社会网络文学泛滥,师攸宁对穿越的事并不陌生,麻烦的是她这具身体姓甚名谁做过什么,她一点都想不起来。

所以,她祭出了失忆**,倒也平安度过。

身边有风动,师攸宁思绪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身体已经率先做出了防御。

看到来人,她松口气之余又有些不自在:“你怎么来了?”

来人身量高大面容俊朗,是兽人族的王,袁谨书。

十七日前,师攸宁是在袁谨书的王殿内醒来的。

袁谨书告诉她,她是人鱼族的女王陛下,更是他的未婚妻。

这次之所以昏迷,是在来兽人族探望他的时候遭受了人族的袭击。

不管是做女王还是有未婚夫,师攸宁都觉得有些无所适从,不过迄今为止倒没出什么差错。

“在想什么”袁谨书一身干净的素白袍,却毫不在意的坐在了不那么干净的地面上。

师攸宁扭头看向远方,天高云淡密林无尽:“在想我们以前是什么样子,你喜欢什么,讨厌什么,我通通都不知道。”

袁谨书牵着身边少女的手:“不要紧,我们日后还有很长的一段时间相互了解,只要星遥永远在本王身边,别的事都不重要。”

她茫然的样子有几分可怜,他既怜惜又为她忐忑是因为自己而开心。

兽人族的男子性子耿直又热情,师攸宁被袁谨书灼热的目光看的有些不好意思,更多的是心虚。

她撒谎了。

师攸宁其实更想问,鱼人族的什么样子,什么时候可以回去看一看。

可是她之前提起过一次鱼人族的事,袁谨书有那么一瞬间眼神非常可怕,直觉告诉师攸宁这并不是个好话题。

更重要的是,师攸宁觉得她有些不像自己了。

平心而论不论是外貌还是气度,袁谨书都是她穿越前后所见过的最出众者。

有这样的未婚夫,她应该高兴才对。

然而师攸宁心底总时不时的冒出个念头:不是他。

可是那个“他”是谁?

“星遥,你乖一些,等忙完这阵子我们便完婚。”袁谨书察觉到了身边少女的抗拒,但还是坚决的将人抱在了自己的膝头。

他贴近她的耳边:“我们相遇的时候你遇到了刺杀,我救了你,你说要以身相许,多么美妙的缘分,不是吗?”

袁谨书并没有呆很久。

兽人族大败而回,族里一些不服他的势力蠢蠢欲动,他很忙,能抽时间过来已经很不容易。

“陛下,你的伤势”六路欲言又止。

袁谨书低头,右胸氤出一片血迹,十分显眼。

他方才陪着师攸宁时平和而稳重,如今目中却满是阴郁和狠戾,轻笑一声:“伤的好。”

同一时间,人族帝都,

距离盈水之畔那场大战已经十七日,魏珏回帝都已经三日。

他每天苏醒的时辰已经从一刻钟延长到两个时辰。

两个时辰对以前勤政的魏珏来说很短,但却足以让他查出究竟是谁泄露了他的生辰八字。

赐死太后时,魏珏并没有进殿,直到太后凄厉的声音穿透殿门:“魏珏,你为了那个贱女人毒杀亲母,你们不得好死!”

贱女人?

魏珏蹙眉,片刻后冷笑一声离去,太后被自己饲养的邪物反噬弄的人不人鬼不鬼,脑子糊涂了很正常。

昔日丽妃苏萱在宫中作威作福,他何曾宠幸过什么宫嫔!

跟在后头护驾的柳西扬心提到了嗓子眼,胆战心惊的等着被问话。

然而没有等到陛下询问,他心底又有说不出的虚脱与焦躁。

那个人还是没有消息,她到底去了哪里?

再等一等,柳西扬握紧剑柄。

吕延先生回帝都后潜心在藏书阁钻研一天一夜,最终确定陛下只要挺过三个月便会恢复记忆,而在这期间若是遭受刺激,魂魄会受到什么样的伤害,谁都说不准。

路过御花园的时候,魏珏停了下来。

北地春日迟迟,如今虽然已经过了四月,但湖边的垂柳如笼绿烟,正是才发新枝的最鲜嫩时候。

他因遭受镇魂术的缘故面色还有些不健康的冷白,更显的眉眼漆黑气质冷峻。

“陛下,可是有不妥处?”柳西扬问。

魏珏有一瞬的恍惚,总觉得少点什么,譬如那湖边垂柳下该站着一个人。

因为那里空荡荡,他的心也空荡荡的。

明明身后随从众多,但柳西扬看着侧颜苍白的帝王,羞愧之中掺杂心虚,低下了头。

他告诉自己没有做错,即使是暂时的隐瞒真相。

可六岁为伴读,十五岁做御前侍卫,十九岁成为侍卫统领,柳西扬所有的努力都在于让自己陪伴长大的少年成为最英明神武的帝王。

“没什么,走吧。”魏珏垂眸,转而思量与兽人族议和的事。

兽人族大败,半月后议和使团便会到帝都,到时候朝中与兽人族磋商的臣子指派谁,议和的底线在哪里,这些都需要考量。

而帝都之中,曾在他御驾亲征之时心思浮动的那些人,更该以雷霆手段清理。

魏珏深觉每天两个时辰实在是不够用。

兽人族,密林,

师攸宁心里有些慌,但脸色还绷得住,沉默不语的看着眼前形容妩媚艳丽的少女。

“喻星遥,好久不见,你比本公主想象之中要过的滋润多了嘛。”袁永眉打量着眼前人轻灵纯澈的面容,心中的嫉恨翻江倒海。

王兄答应过她,若是喻星遥落在他手里,他会交给自己处置。

可是如今,还不是被美色冲昏了头脑!

“你也很不错。”师攸宁斟酌着措辞,这是个公主,看年纪应该是袁谨书的妹妹之类的,打好关系总没错。

不过,她看上去似乎并不是善茬,而且还很厌恶自己。

师攸宁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脑子里已经自动分析了一大堆。

她吓了一跳,自己这身体的配置也太高了,不单样貌长的好看的过分,还能自动揣摩人心,好高级!

袁永眉噎了噎,三分怒气七分得意:“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本公主马上就要去人族帝都了,两族议和,我是和亲的人选。”

喻星遥被王兄护持的太严密,她好不容易找到机会接近,若是不能狠狠的插喻星遥两刀,当真对不起自己曾经受过的奚落!

师攸宁想起来,袁谨书说过她遭袭昏迷正是兽人族与人族战时。

如果没记错的话兽人族是战败方,所以和亲的公主和送出去的礼物差不多。

被当做礼物送出去,这位公主还如此的兴高采烈?

她礼貌的祝福:“你高兴就好。”

第六百八十六章 未婚夫

被自称公主的少女用怀疑的目光扫视,师攸宁的心微微提起。

她态度很端正的好吗?

袁永眉被眼前人疑似祝福的话砸的有些晕,还有很强烈的憋闷之感。

虽然不知魏珏到底为什么会醒过来,但喻星遥知道自己要嫁给魏珏,不是应该痛不欲生吗?

“你还记得我是谁吗?”她心中生出一个荒谬的念头。

师攸宁摇头:“实不相瞒,我被人族修行者伏击受了些伤,以前的事都不记得了,我们以前认识?”

“人族伏击?”袁永眉目光复杂,又有些不忿:“难怪王兄将你当宝贝一样藏起来,原来是想”

“住口!”冷厉阴寒的斥声袭来。

接手两个字还未吐出,袁永眉已经被一股强横无匹的修行力卷起,狠狠的击了出去。

师攸宁下意识的往后一退,却撞上一具温热坚硬的胸膛。

她回头:“袁谨书?”

“星遥,你叫我什么?”袁谨书眉心微跳,战场上多次见面,每次眼前人都是又冷又防备的这么叫他。

他心中不悦,眉宇间戾气便露出两分,不论是袁永眉的侍从还是保护师攸宁的人皆噤若寒蝉。

整个兽人族都知道,如今的陛下只有在眼前少女的面前才会收敛起躁郁狠戾的样子。

渐渐的,许多人回禀事务都会选择陛下见过这少女之后,往往能平安无事的退下。

“谨书。”师攸宁改口,心中却揣摩良多。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每次脱口而出总是会叫袁谨书的全名,而且下意识的口吻绝不该是对未婚夫的亲昵,倒似乎有几分防备。

袁永眉撞在树上又跌落在地,一身精心装扮毁了大半。

她怨愤道:“王兄,她明明”

袁谨书眉峰一厉:“星遥是真的失忆了,所以你去人族和亲的事她帮不上忙,日后少来打扰她,明白吗?”

王兄在用去人族和亲的事威胁她?

袁永眉忍气吞声,低低道:“明白。”

袁谨书又道:“星遥是本王将来的王后,你将来的王嫂,往日恩怨休要再提,日后你若是还对她不尊重,休要怪本王不留情面!”

袁永眉心头恨的滴血,凭什么喻星遥失去魏珏还能被袁谨书护的眼珠子一般?

可是她终究不敢再造次,低眉顺眼的退了下去,只一心希望嫁到人族的事一切顺利,将来才能不被喻星遥压一头。

师攸宁什么都不记得,袁谨书兄妹之间的对峙她也插不上话,只安静在旁站着。

不过心中不是不感激袁谨书对她的维护。

挥退了随从,袁谨书双手按在师攸宁的肩膀,将人调换方向和自己面对面。

“对不起。”他说。

“什么?”师攸宁失笑:“我没有怎么样,倒是你,那位公主是你的妹妹,兄妹之间不该闹的太僵。”

“星遥知道为本王着想,本王很开心。”袁谨书低头,笑意盎然。

他样貌出众,平时眉心攒着郁戾之气让人心头发寒,此刻眉心舒展目似朗星,竟带了点孩童般的稚气。

师攸宁被他看的不好意思,垂眸道:“礼尚往来嘛,你那么护着我,我知道的。”

袁谨书不愿意让她回避,手指托起她的下巴。

四目相对,他嗓音低低的,带着些喟叹般的感慨:“星遥的意思是,只要本王一直对你这么好,你也会永远陪在我的身边,对吗?”

内心总有股力量让师攸宁下意识的与袁谨书保持距离,可是面对他这祈求般的话语,她到底有所动容。

她握住他捏着自己下巴的那只手,眉眼弯弯:“看你表现了。"

看你表现?

话才出口,师攸宁心底蓦的刺痛。

这句话她曾经说过吗,为什么感觉这么奇怪。

袁谨书这一刻没有发现师攸宁的异常,他的注意力全部都被搭在自己手背上的,绵软纤细的手掌所吸引。

这是眼前人第一次主动触碰他。

袁谨书反手将她的手圈在自己掌心,心底无时无刻不在沸腾的躁动在这一刻风平浪静。

只要她永远都不恢复记忆,他们是不是便可以一辈子都这般牵手而行。

那时候在盈河水上,他被她一枪刺中胸口,可还是因为她一句“退兵吧,你赢不了的。”话中那微不可查的关心所动容,终于放走了她。

只是清醒过来后,袁谨书意识到她利用了他对她的感情,只是为了得知他对魏珏做了什么。

愤怒与不甘达到顶点,他趁着人族军营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魏珏身上,带走了昏迷的师攸宁。

将人裹在披风之中疾驰而行,袁谨书心中既得意又愤恨,甚至想出了无数种折磨怀中少女的法子。

废弃她的修为,禁锢她的自由,打碎她的骄傲和骨气,让她一心讨好自己,永远都不敢背离自己。

只是当她睁开眼,没有对他一贯的防备和冷待,忐忑又迷惘的问:“你是谁?”

那一刻,袁谨书望着缩在自己床榻上的少女,脱口而出:“未婚夫。”

原来他心中所想从未变过。

等到人族传来消息,原本该就此成为活死人,永不能再睁眼的魏珏醒了过来。

袁谨书明白了,魏珏的好转与喻星遥脱不了关系。

而喻星遥付出的代价则是失去记忆。

她就像新出生的婴儿一样,他灌输她什么东西,她便接受什么东西。

真好。

师攸宁从袁谨书这里了解到,原来那位公主叫袁永眉,竟然因为觊觎自己的容貌练了邪术,一心想让自己的容貌再提升两分。

当然这提升的过程中,少不得要接触和研究自己,甚至是利用她的皮肤、血液等等。

这还得了!

师攸宁当即表示护卫自己的人手不大够。

袁谨书忍俊不禁,将自己的亲卫队叫来,让她挑选人手护卫自己。

师攸宁也不客气,用手指头想都知道能够护卫一族之王的亲卫哪一个都差不了。

所欲,她干脆就捡长的好看的挑,放在身边赏心悦目不是吗?

至于袁谨书越来越黑的脸,师攸宁以“一言既出不可反悔。”正大光明的怼了回去。

袁谨书果然没有对她怎么样,师攸宁发现这人似乎也没有那么可怕。

不过第二天,师攸宁发现来值守的亲卫根本不是她亲自挑选的那批,长的歪瓜裂枣倒算不上,但颜值水平直接下滑了一半。

【作者题外话】:此更补偿昨天请假的,坑底躺平求原谅

晚上的时候还有两更,小可爱们原谅我叭~

第六百八十七章 被骗了

师攸宁无可奈何。

不过她想看美人,直接照镜子就能将自己迷的七荤八素,旁人的颜值其实也没有那么重要。

这天正是十五,天上明月高悬,

师攸宁算一算,她来到这个世界已经一月有余。

她坐在屋顶上看月亮,月光挥洒,师攸宁只觉腰部以下渐渐有热气氤氲,一条银色的鱼尾代替了双腿出现在她面前。

银尾如渡月光,她原本及腰的长发在鱼尾出现的一刹那疯狂生长,不单如海藻一般稠密,长度更是能达到小腿处。

虽然对自己是条美人鱼的事早有准备,但袁谨书说她受伤引起修行力滞涩之时正是人形状态,想要恢复本体还要机缘。

师攸宁心念一动,尾巴的末端也跟着甩一甩,这是她的尾巴没错了。

她抬头望月,喃喃道:“难道晒月亮就是机缘所在?”

如果真是如此,那自己从今夜开始就睡在屋顶上好了。

【主人,鱼尾显形是因为镇魂术被吞噬了一部分的缘故。】

稚嫩的嗓音在师攸宁的脑海中响起,她有些慌:“谁?”

“喻姑娘,你没事吧?”护卫在暗处的亲卫听到动静倏然出现。

“没事,退下吧。”师攸宁按捺着慌乱摆手,因为她意识到方才那声音是直接在她脑海中响起的。

在无数穿越小说、神话致怪之中成长的师攸宁,觉得也许这是她穿越后迟到的外挂来了也说不准。

毕竟那个声音貌似称呼她为“主人”。

在接下来的半个时辰中,师攸宁脑袋嗡嗡响。

啊不对,是那个自称为龙凤册的小东西往她的脑海中灌输了一出狗血大戏。

所以她这具身体是人鱼族女皇没错,但竟然同时还和人族皇帝谈恋爱,而如今的兽人族的王袁谨书,以前还差点将她当人质绑走,现在又骗她说,自己是她未婚妻。

人族和兽人族以及人鱼族不是三足鼎立,瞅着空子便你踹我一脚,我给你一拳的关系吗?

师攸宁觉得如今的形势有点迷。

既然三族积怨已久,那为什么三族的王开展的却是相爱相杀的路数?

师攸宁觉得袁谨书值得怀疑,但眼前这个神神道道浮在空气中,并且只能被她看见的龙凤册也很可疑。

这个世界太疯狂,她都能变成鱼了,而且那袁永眉竟然是个穿越者,谁知道这个小东西背后又是哪一方势力。

脑壳疼

面对自家主人怀疑的目光,龙凤册委委屈屈的浮在半空中,连躺在自家主人怀里打个滚撒个娇都不敢。

天知道这一个月,看着袁谨书将自家主人哄的团团转,它急的有多烧心抓肺。

可是主人将镇魂术引导到自己身上后,凭借鬼差神魂来消解镇魂术需要时间,而它与主人之间正好是神魂交流。

所以,若不是今日满月加持之下镇魂术破开了个缝隙,它还不知什么时候能重新建立与主人的沟通。

不过龙凤册有些庆幸自己没有一激动将前几百年,和主人在各个世界做任务的事先讲出来。

毕竟这一世两年来发生的事主人都觉得太复杂,不像是真的,要是再拖出个几百年,她更不会相信自己了。

【你是说,以我现在的恢复情况,恢复记忆至少要一年,最长要三年?】师攸宁问。

龙凤册认真点头:【所以主人一定不能和兽王成亲,你会后悔的。】

它这些日子徘徊在师攸宁身边,将那袁谨书的狼子野心看的清清楚楚。

若是主人被骗和他成亲,那前面几世的努力不是全完了!

魏皇陛下怎么办?

君上又该怎么办?

在接下来的几天内,师攸宁又仔细的问了龙凤册许多问题,甚至有许多问题是重复的。

这是她在现代的时候,从书上看来的审查手段。

如果是谎言,被颠来倒去的问总会出现记忆偏差,但是真实发生过的事却不会。

龙凤册并不知自己还在审核期,师攸宁问什么它回答什么,而且事无巨细极其狗腿,终于获得了趴在自家主人肩膀上小憩的资格。

太不容易了。

月黑风高,在龙凤册的提醒下,师攸宁避过各色守卫往袁谨书的宫殿潜去。

这小家伙说,她当初被袁谨书带到兽人族之后,身上所带的法宝以及人族帝王交给自己的定情信物都被袁谨书收起来了。

师攸宁想要拿回这些东西,更重要的是最后一次求证,龙凤册说的都是真的。

当然,人族皇帝魏珏这个名字听起来亲切,但师攸宁却清楚的知道自己和他并非恋人。

她是师攸宁,是来自现代的灵魂,而不是平定人鱼族内乱,在人族征伐之中保全全族的喻星遥。

喻星遥做的那些事让她来,师攸宁觉得还是不要打肿脸充胖子了。

不过这些暗中琢磨的事,师攸宁并没有告诉龙凤册。

这小家伙说自己被喻星遥收服甘愿为她所驱使,若是知道她现在并非喻星遥,岂不是要坏菜。

龙凤册乐颠颠的在前头引路。

以它的能力,完全可以将自家主人的气息压制到最低,竟真的顺利摸到了袁谨书藏书阁的暗室。

藏书阁有机关,若是被外人触发,惊动袁谨书是一定的。

然而龙凤册围绕其身的金色流光浮动间,那暗室的大门被无名的力量推开,机关却半点都没有被惊动。

师攸宁看的叹为观止,又有些可惜那人鱼族陛下喻星遥。

喻星遥长的好看修为又厉害,如今竟被她这个废柴占了身体,太过悲催了。

龙凤册如果早知道自家主人还在疑神疑鬼,必定直接喊出她的真实姓名来。

可惜它忙着讨好师攸宁,又怎么会这么不尊重她,一人一书竟就此阴差阳错了去。

袁谨书另有私库放置自己的珍贵物品,暗室只三十平左右的空间,所放置的东西极少,都是当世难寻的珍宝。

这些珍宝光华璀璨撩人心弦,可是师攸宁竟发觉自己并不被其所干扰,目光不由自主的便放在了角落里的一处架隔上。

龙凤册兴奋的扇翅膀:“主人,就是那里!你的本命法宝、玉佩、镯子还有盔甲和枪。”

师攸宁方才被那乌黑雕龙的玉佩吸引了目光,这时候回过神,才注意到架隔靠墙的一边还立着一杆银色长枪。

【作者题外话】:稍后还有一更,么么哒~

第六百八十八章 好可怕

【这都是我的?”】师攸宁这么问,但身体升腾起的熟悉感已经告诉了她答案。

原来袁谨书竟真的是骗她的吗,否则何必这般缜密的将她的东西都收起来。

他半点都没有告诉她这些东西的存在。

【这个是碧海倾天珠,是人鱼族的圣物,凭借它,主人以地境大圆满的修为和天境的袁谨书打了个平手。】

【这个是墨玉盘龙佩,是你从魏皇陛下那里要来的信物。】

【这个是九曲玲珑镯,是魏皇陛下请他的叔祖为主人你打造的护身法宝,庆贺你登位为王。】

【这个盔甲和长枪也是魏皇陛下为你寻来的,主人你还偷偷说这个盔甲八成是魏皇陛下少年时所用,晚上必定要放在枕边才睡。】

龙凤册一一点出这些东西的来历,师攸宁一颗心不住的下沉。

连她一个外人都听得出那个魏珏对喻星遥十分爱护,如今这壳子里换了人,哎

【主人,你不要难过,镇魂术虽然厉害但并不能克制你,将来你一定会想起来的。】龙凤册关切道。

师攸宁心说你哪只眼睛看到我难过了,可是一滴水珠落在她手中拿着的玉佩上。

那是她的泪。

同一时间,人族帝都皇宫,

“阿宁!”

魏珏坐起身,额上汗涔涔的。

他捂住自己的胸口,那种失重般的空落感在空寂的宫殿中格外明显。

还有,他梦中似乎叫了一个人的名字,可是那是谁呢?

魏珏拿起枕边的《千机真藏论》。

书卷正翻到记载镇魂术的那一篇,可惜只寥寥数语,其中便有中过术者会时常陷入惊、幻梦境的记录。

薄唇微绷,俊眉修目的帝王捏了捏眉心,幻梦真的会真实若厮吗?

兽人族王殿,暗室,

【小册子,你确定我将来会恢复记忆?】师攸宁问的郑重。

人鱼族女王的身份虽好,但占据人家的身体和地位让她觉得无所适从,还有魏珏对喻星遥的感情。

如果恢复记忆意味着喻星遥回来的时机的话就好了。

她当然想重活一回,可喻星遥的人生太过美好,美好到让人不忍心玷污。

龙凤册回答的肯定,师攸宁心中安定了很多。

她恋恋不舍的看着眼前的东西。

如今已经可以肯定袁谨书欺骗了她,不管他的目的是什么,师攸宁已经决定回人鱼族去。

回到人鱼族耐心的等待喻星遥的回来,而不是稀里糊涂的嫁给袁谨书。

既然决定回去,这些东西若是能带走就好了。

【走吧!】师攸宁狠狠心,放下手中的玉佩。

如今看来她身边的那些护卫名为保护实为监视,要想找机会逃走并不是那么容易。

若是在逃走前被袁谨书发现这里失窃,那她就真的走不了了。

师攸宁最终还是带走了碧海倾天珠、墨玉盘龙佩以及九曲玲珑镯,至于盔甲和长枪,因为目标太大只得放弃。

不过倒不是她决定任性一次,而是龙凤册又一次刷新了她的认知。

这个小家伙竟然还会制造幻境,将师攸宁拿走的东西原样复制了一份放在哪里,只说袁谨书绝对不会发现。

师攸宁离开的王殿的时候不凑巧,正遇到袁谨书回来。

他不是去山间静室清修去了吗?

修行力恢复了,她翻身上了房梁。

龙凤册这掩盖住了自家主人的气息,免得被袁谨书发现。

袁谨书面色阴沉,一双瞳色浅褐的眼眸怒火与焦躁涌动:“若是找不到人,你们全都陪葬!”

代替阿勒成为亲卫统领的六路领命而去,有人跪在地上请罪。

袁谨书阴桀的看向那人,弯腰捏住他的脖子,手指收紧:“本王这里不留废物!”

很轻的咯噔一声。

那人四肢抽搐,眼睛睁的很大,片刻后一动不动。

他死了。

蹲在房梁上的师攸宁惊骇的捂住唇。

被掐断喉管的亲卫她认得,在她醒过来后就一直跟在她身边保护她。

这样修罗一样的袁谨书和在她面前温和清朗的那个,真的是同一个人吗?

师攸宁胸口剧烈起伏。

若不是亲眼所见,即使袁谨书欺骗了她,可那些关切和爱慕是真是假师攸宁还是分辨的出来的。

她甚至还有些可惜他爱而不得。

而现在,师攸宁恨不能长翅膀直接飞回人鱼族。

袁谨书太可怕了!

半个时辰后,师攸宁撑着袁谨书出外寻人的功夫溜出了大殿。

兽人族此时已经戒严,她只得返回自己的住所,将随身携带的玉佩等东西藏好之后,一头扎进了浴桶之中。

她蜷缩在浴桶里,强迫自己睡过去。

又一个时辰后,将兽人族翻了个底朝天的袁谨书站在了浴桶前,神色复杂的看着浴桶中蜷缩的少女,还有那条银光璨然的鱼尾。

她什么时候开始能恢复人鱼之身了?

为什么不告诉自己?

浴桶之中抱膝沉睡的少女太过美好。

眸中杀意未褪的男人想要将人抱出来,后知后觉的发现他满身血腥,素白袍下摆更是血渍累累。

他以为她离开了,所以开了杀戒。

师攸宁睁开眼,看到的便是居高临下看着自己的袁谨书。

她还记得他捏碎人喉管的一幕,作为长在红旗下的普通人,师攸宁对袁谨书有本能的畏惧。

即使她遮掩的很好,但袁谨书心中却一片冰凉。

“怎么睡在了这里?”他在眼前人习惯了展现最好的一面,此刻语气和缓温柔,然而内心的魑魅魍魉蠢蠢欲动。

“水里舒服。”师攸宁不自在的动了动尾巴。

她靠在浴桶的另一边,单薄的衣裳沾了水有些透,但长发披肩胸口还有细密的银色鳞甲护持,倒不算走光。

“鱼尾很漂亮,什么时候的事?”

袁谨书伸手想要摸摸她的脸,注意到袖口也沾染了血迹又放了下去,只浅褐色的眸子一瞬不瞬的看着她。

“月圆那天。”师攸宁手指攥紧。

她如今五感灵敏的过分,已经嗅到了来自袁谨书身上的浓烈血腥气:“不是故意不告诉你,你不喜欢,我知道。”

因为怕他不高兴,所以宁愿窝在狭小的浴桶里吗?

“没有不高兴。”袁谨书彻底被安抚:“浴桶太小了,明天带你去有温泉的地方,你会喜欢的。”

【作者题外话】:嘤嘤嘤,慢慢控制不住自己,魏皇陛下失忆中,可是兽王也好可怜的

第六百八十九章她在哪

袁谨书不因自己隐瞒恢复本体的事生气,师攸宁很惊喜。

她杏仁眼瞪大了些,像汪了两汪水:“那可以去河里吗?”

“河里不行。”袁谨书笑着拒绝:“你受伤太重,河里不安全,再等等吧。”

人鱼族善水,眼前这个又是人鱼族的王座,江河湖海通通可以来去自如。

他没有把握在她入水后还能将人拦截住。

师攸宁有些失望,原本眸光湛然的眼黯淡了几分:“那好吧。”

袁谨书不忍心让她失望:“过两个月本王护着你去,好吗?”

不用两个月,她既然能够恢复本体,想必距离恢复记忆也不会远了,他已经决定提前婚期。

成婚后,江河湖海高山峻岭,他哪里都可以陪着她去,只要她想。

袁谨书最终还是没忍住抱了师攸宁,天知道在她不见的这两个时辰,他有多难熬。

不过他怕吓到她,先让她闭上了眼,这才将人紧紧的拥在了怀中。

师攸宁没有拒绝袁谨书的拥抱。

即使鼻端血腥味强烈,她甚至还伸手环抱住了这个阴郁又强势的男人。

她在心底说:“对不起。”

为此刻的欺骗,为不能接受的爱,还有不久就要离他而去的歉疚。

在偷入藏书阁密室的第二天,师攸宁听到兽人族内好多兽人都奔走如风,既惊惧又愤怒。

她拦住眼熟的兽人打听,原来不知哪里来的刺客潜入兽人族的地盘,将先兽王的六王子一家一百多口诛杀殆尽。

龙凤册告诉师攸宁,先兽王的六王子与大王子一母同胞,在以前老兽王还在的时候,一直与袁谨书这个排行第九的王子势同水火。

师攸宁几乎一瞬间便想起了昨夜袁谨书找到她时,那人身上浓烈的血腥味。

她垂下眼,暗道找机会离开兽人族的速度要加快了。

这之后又五天,袁谨书告诉师攸宁,他们两个的婚期提前了,定在六月初三。

如今已经是五月初,那不是在一个月之后?

师攸宁推拒:“时间是不是有些太紧了?”

袁谨书歉意又期待的看着眼前的少女:“是有些太紧了,只是如今兽人族人心惶惶,只得委屈星遥早些嫁本王,一来能冲一冲族内的低迷气氛,二来本王也有些等不及,等不及要星遥做我的王后。”

师攸宁头皮发麻,生怕袁谨书起疑,只得含混着应了下来。

袁谨书得到师攸宁的同意,兴奋的难以自持,起身度了两步:“星遥,你等着我,本王现在便去督促准备婚事的人快些!”

师攸宁巴不得他离开,强将欢喜的笑堆在脸上目送袁谨书离开。

跟着袁谨书的六路不解:“陛下,大婚之事有”

六路的话没说完,令人心悸的修行力腾然而起,将一株十人合抱都有些围拢不过来的古树连根掀起。

袁谨书目光阴沉的看着那棵断树,他提起成亲之事时她笑的那么欢喜,但为何手指却冰凉一片。

骗子!

片刻后,六路听到身边男人寒意森森的话:“即便是骗,这亲也成定了!”

五月初十,兽人族千万人族议和的队伍出发,袁永眉位列其中。

五月二十六日,兽人族议和队伍进入帝都,

“兽人族十三公主袁永眉,见过魏皇陛下。”袁永眉俯身问礼。

她不复往日妩媚妆容,素装淡容带几分纯净天真,神情也不再像往日那般咄咄逼人,望着御坐上英挺帝王的眼眸晕了几分清浅欢喜。

兽人族此次议和还带了一位公主的事早传遍了大魏。

文武百官都琢磨着自家陛下后宫应是要添一位佳人了。

只是兽人族那等北疆化外之地,想不到养出来的公主竟这般温文守礼,真是奇了。

“起来吧,赐坐。”魏珏道,神情看似端凝内敛,但其实有些走神。

走神当然不是因为兽人族议和之臣或是和亲公主。

他现在每日已经能清醒三个时辰,只是梦却做的愈发频繁,那种捉摸不定的失落感更是如影随形。

护卫在自家陛**后的柳西扬握剑柄的手收紧,目光略过大殿内那位纯真娇柔和亲公主时,颇有几分厌恶之意。

画虎不成反类犬反类犬,那人容貌气质似自天授,想学,还差得远!

款待兽人族议和使团的饮宴结束后,袁永眉想要单独求见魏珏。

她当初见过魏珏对喻星遥视若珍宝的样子,如今喻星遥在兽人族已经将近两月,魏珏却似并无任何不妥。

就是说嘛,男人总是喜新厌旧的。

感慨之余袁永眉又对自己多了几分信心。

“不见。”魏珏笔锋未停。

他退宴后以冷水覆面清了清酒气,好抓紧时间处理折子。

魏珏阅人无数,那位兽人族十三公主明明是个野心勃勃的女人,却偏要装作纯良淡薄之人,蠢而不自知,看着着实伤眼。

袁永眉得了个没脸,尴尬片刻便缓过神来,喻星遥马上就要嫁给王兄了。

如此,喻星遥与魏珏便再无可能。

魏珏这里文火慢炖就是,她有的是时间。

夜半,魏珏再一次惊醒。

他起身下床,带着那本《千机真藏录》来到御案前,从卷缸之中拿出数卷画轴打开。

那些画轴上墨迹新旧不一,多为面目空白的女子肖相,还有两副笔迹凌乱的写着“阿宁”“遥儿”等名字。

默然看了这些东西许久,魏珏和衣出门。

今夜当值的正是柳西扬,上前道:“陛下,夜凉如水,您还是进殿歇息吧。”

“孤王想自己静一静,不准跟来。”魏珏抬手示意他不要多话,在月下漫无目的的游荡。

陛下夜半神情恍惚不是一次两次,柳西扬当真放心不下,只远远跟上去。

两刻钟后,看到陛下停留在钟粹宫门前,柳西扬心头一跳,怎么偏生到这里了?

只是如今要去拦显然已经来不及,更有此地无银之嫌。

钟粹宫距离魏珏的寝殿不远。

魏珏进来后便觉得心头蓦的一静。

许是这宫里有一大片海子的缘故,夏日比起其他宫中便格外凉爽,他心道。

春华是钟粹宫的大宫女,匆忙出来接驾。

她心中甚是疑惑,陛下御驾亲征之时姑娘一并离开的。

如今陛下凯旋而归,那姑娘去哪里了?

“这宫里住了人?”魏珏眉心微皱。

钟粹宫不同别的宫室,他不曾赏给哪个妃嫔入住,便是昔日苏萱借着太后来求都未曾如愿。

谁敢这么大胆!

“启禀陛下,钟粹宫您下令姑娘在时要安置妥当,姑娘外出未归时亦要日日清扫。”春华回道:“除却姑娘,这宫中再未住过旁人。”

魏珏瞳仁微缩,隐约觉得自己触到了什么关窍:“姑娘的名讳你可知为何?”

春华虽然伺候师攸宁不久,但对这位主子又服气又亲近,心中也一直惦念着她为何不再的出现。

她垂首道:“姑娘姓师名攸宁,是陛下您的师妹,一年前在钟粹宫小住几月。”

“师攸宁,阿宁?”魏珏环视大殿内外,心头闷痛,喉头又是一腥,猛的吐出一口血了。

这一口血似乎破开了梦中曾经的迷障一般,脑海中无数帧画面狂风呼啸般掠过。

他终于看清了梦中那女子的脸。

她对他笑,杏仁大眼水波盈盈:“魏珏”

昏沉沉的感觉再次袭来,是镇魂术留下的暗创又在作祟。

魏珏知道,这时候睡过去就好了。

昏睡之中受损的魂魄必然会自行修复。

可是睡过去了,醒来后是不是又不记得了!

那些记忆断断续续,他并没有理出头绪,但却知道脑海之中的那个人比自己的命都重要。

重要到,即使是死都不可以再忘记!

魏珏连点几处痛穴,额上青筋俱露:“去!让柳西扬滚进来!”

他忘记了,难道身边人全都忘记了

周围的人都瞒着他,真好,好得很!!!

柳西扬进了大殿,对上自家陛下那双幽沉深寒的眼,膝盖一软便跪在了地上:“陛下,臣知罪。”

穴道锥心刺骨的痛与昏睡的**相抵抗,魏珏痛的音色暗哑:“她在哪里?”

柳西扬不敢再隐瞒,结结巴巴道:“女王陛下她她将镇魂术引在了自己身上,之后便昏迷了,后来后来失踪了。”

昏迷?

失踪?

魏珏唇角溢出鲜血,所以她救了他,可是他却留她在不知所踪之处,独自被人护卫回京。

而且还是凯旋而归?

魏珏恨不能一掌拍死自己。

心头翻江倒海的毁意,他沉声问:“孤王问你,可曾派人手去寻,兽人族可有消息,人鱼族呢?”

柳西扬惭愧至极:“边关一直派人寻找,兽人族腹地防护严密不曾得手,人鱼族不曾回归,属下属下该死!”

魏珏恨声道:“你是该死!孤王的事还轮不到你做主,吕延也参与了?”

柳西扬不敢回话,只趴在地上点了点头。

魏珏身形微晃又立即稳住了,喉管之中火辣辣的。

但他顾不上:“你与吕延欺君罔上罪不容赦,如今孤王还用得着你们,此罪暂且记下,等孤王寻到人”

柳西扬背后出了一层冷汗:“陛下,女王陛下踪迹全无,属下怀疑人就在兽人族,只是兽人族大败之后龟缩不出,对外人防范的十分之紧。”

魏珏冷声道:“眼下正有一个机会,那位十三公主不是想见孤王么,带她来!”

“现在?”柳西扬脱口而出,待看到帝王寒意凛冽的眼时,知道自己该如何做了。

袁永眉修为不低,但柳西扬特意派遣了高手前往,自己亲自在驿站外接应,利索的将人带了出来。

袁永眉是痛醒的。

她被毫不怜惜的扔在地上,膝盖磕的生疼,抬眼便看到一张自己日思夜想的俊美面容。

是梦吗?

袁永眉迟疑的道:“魏皇陛下?”

【作者题外话】:三千大章,么么哒~

第六百九十章 想起她

看到魏珏,袁永眉先是一喜,随后便被魏珏猩红的眼吓了一跳。

“这是什么地方?”她问。

魏珏脑海中的记忆并未恢复完全,神魂的倦怠更是如影随形。

但他却压根不敢闭眼,即使只是小憩片刻。

魏珏怕自己再睡过去,好不容易想起的少女又会再度消失。

他居高临下的看着趴在地上的女人:“喻星遥,她在哪里?”

袁永眉目光闪烁一瞬,抬眸时露出能伪装出的,最天真迷惘的样子:“陛下在说什么,我听不懂,喻星遥不是人鱼族的女王吗,那应该在人鱼族。”

魏珏蹲在袁永眉面前,布满血丝的眼深寒看不出情绪,但却无端让人心底发凉。

他声音有些轻:“孤王的遥儿在兽人族,对吗?她如今如何了?”

阴魂不散的喻星遥!

袁永眉有些庆幸王兄提前了与喻星遥成婚的日期。

那个蠢货什么都不记得了,王兄说什么都肯信,还答应王兄等婚后就带他去人鱼族见长辈。

她摇头,委屈又幽怨:“陛下,我真的不知道啊!”

袁永眉惨叫一声,是魏珏捏断了她的一只胳膊。

“孤王不留无用之人,你若是再推三阻四”魏珏的目光冷厉的略过袁永眉的四肢。

这个女人屡次与他的遥儿作对,若是遥儿找不回来,那便让她陪葬好了。

袁永眉被从驿站之中带出来的时候已禁锢了修为力,不能用修为力缓解痛楚。

断骨之痛让她满头大汗,精心维持的纯良温柔面容变的扭曲。

她恨恨的盯着魏珏:“魏皇陛下,我是和亲公主,你难道想让两族再度开战吗?”

魏珏毫不留情的捏断了袁永眉另外一只胳膊的臂骨,神情平淡而凉薄:“说点有用的,明白吗?她若是找不回来,兽人族陪葬便是,孤王能打的赢第一次,自然能打赢第二次,至于你,兽人族灭族之后,不过一低贱奴隶而已。”

双臂皆被折断,袁永眉没了支撑,若不是魏珏捏着她的脖子,早便如死尸一般趴在地上了。

这一回,她的眼中多了畏惧。

袁永眉曾不止一次的拿王兄与魏珏比较过。

王兄暴戾阴郁难以捉摸,而魏珏沉静内敛却果决英睿,让人不由自主的便心向往之。

可是现在她知道自己错了。

魏珏和王兄这样的王者内里并无差别,狠辣决绝起来远非常人可比。

只是以往的时候,魏珏将自己阴暗的一面完全隐藏了起来。

就像如今兽人族中面对喻星遥时,将自己的阴郁暴戾小心翼翼的伪装起来的王兄一样。

他们怕吓到自己心爱的女子

魏珏不惜与兽人族决裂的狠绝让袁永眉畏惧。

她终于告诉了魏珏真相,稍微被篡改的,带些许恶意的真相。

她说:“喻星遥的确在兽人族,不知她用什么方法解了你的镇魂术,自己却失忆了。”

失忆?

魏珏轻轻松松便能将袁永眉这个兽人族强韧骨骼捏碎的手指微颤:“她她现在好吗?”

遥儿在人族与兽人族交战时斩杀无数兽人族族人,如今落入敌窟又失去记忆,袁谨书又对她颇有觊觎之心

魏珏每想一分呼吸便灼痛一分。

袁永眉喘了口气但丝毫不能缓解断骨的疼痛。

她嘲讽道:“她过的好极了,虽然什么都不记得,但王兄对她护的珍宝一般,她爱上了王兄,在我离开兽人族的时候已经行了大婚之典。”

“不可能!”魏珏身形微晃:“遥儿失踪不到两个月,时间太短了。”

成功往魏珏心中插了一把刀,袁永眉心情舒展多了:“对旁人来说成婚的时间的确短,可是喻星遥前段时间恢复了人鱼之体,王兄怕她恢复记忆,他等不及了”

守在大殿门内的柳西扬心底发寒。

女王陛下嫁人了,那陛下怎么办?

喉头腥甜,魏珏唇角蜿蜒出血迹。

这不是他今晚第一次吐血了,无所谓的用手指一抹便要起身:“柳西扬,十三公主初来人族水土不服,要闭门谢客一段日子。”

“属下明白。”柳西扬回道,便要拖了袁永眉离开。

暗卫有秘药可以令人昏睡数日,袁永眉即使想要告密也没地方告去!

袁永眉不甘,看到魏珏吐血她当然觉得快意,可是然后呢?

“陛下,喻星遥已经与我王兄成婚,她已经是别人的人了,你为什么不能试着接受我?”

魏珏停住脚步,殿外有月光倾泻,落在他冷白一片苍凉痛楚的面容上。

他回头,一双眼黑沉沉令人心悸:“她永远都是孤王的人,不论生死,更何况只是被蒙骗一回。”

“你不在乎吗,她”袁永眉在魏珏凶戾的目光中住了嘴。

想起那个曾经总往自己身边凑,自傲的说‘魏珏你总有一天会爱上我!’的少女,魏珏眼尾漾出几分眷恋:“孤王只在乎她是不是在本王身边,没有人可以从我身边夺走她!”

她是他的命!

袁永眉无话可说,嗬嗬喘着粗气,嫉妒的发狂却最终陷入沉寂。

魏珏当夜便启程前往兽人族。

他不能让遥儿等太久。

柳西扬拦不住也不敢拦,要跟着去却被勒令留在帝都迷惑兽人族的视线。

同一时间,兽人族。

大红的嫁衣已经送到师攸宁的卧房。

嫁衣以人鱼族的龙绡制成,珍贵非凡。

看到那红彤彤的一片师攸宁就觉得烦恼,在床上滚来滚去却总是睡不着。

只是这嫁衣她当着袁谨书的面欢欢喜喜的收下,现在要是收起来就是**裸的惹人怀疑。

【小册子,三天之后真的没问题吗?】师攸宁问。

自从袁谨书知道她可以恢复本体后,嘴上说着替她高兴,但却将跟着她的守卫又增加了一倍,防范的甚是严密。

而且随着婚期的接近,袁谨书看着自己的眼神愈加炽热,似乎师攸宁就是要天上的星星他都能立即搭梯子去。

师攸宁觉得她要是逃跑失败,袁谨书空欢喜一场,不将她挫骨扬灰也得打断腿什么的。

【主人放心,我一定会保护你离开这里的。】龙凤册稚嫩的嗓音透着自信与坚决。

【作者题外话】:今日是三更的慢慢~(乖巧蹲jpg)

第六百九十一章 逃婚了

三天后并不是师攸宁与袁谨书的大婚之日。

不过师攸宁和龙凤册潜心研究后,还是决定要在这一天逃跑。

因为这是一直到成婚之期,袁谨书唯一一次离开兽人族的日子。

他要前往密林深处的兽人族祖灵之地,前去祭拜历代兽王,禀告自己要成婚的事。

以师攸宁如今地境大圆满的修为,只要袁谨书这个天境高手离开族内,她有龙凤册的帮助,要在重重护卫之中逃走虽然不容易但却大有可为。

翌日天朗气清,边关灼热的日头烤的石头都似乎要冒烟。

周显练兵回来进了大帐,一瓢凉水还没有灌下肚又全吐了出来,慌忙拜倒在地:“陛下您怎么微臣拜见陛下。”

站在军帐之中,玄衣墨发面冷如霜的男人,正是一夜疾驰赶到边关的魏珏。

“起来吧。”魏珏负手立于帐篷开口为窗的地方,心中思念之意翻涌。

这窗户面向北方,前往八百里是盈河,盈河再往前一千里是兽人族盘踞的山林。

他的小姑娘就在那里,不知道自己是谁,被蒙骗着嫁人

不过没关系,等将人带回来了,认打认罚他都心甘情愿,只要将人带回来。

当初两族大战,魏珏离开边关时还昏沉沉的,周显心中一直惦念。

如今见魏珏好生生的站在自己面前,便忍不住偷眼打量,见魏珏袍脚沾灰墨发染尘,心道以陛下天境修为不该如此狼狈。

除非,周显背后发虚,陛下是日夜兼程而来,难道是为了宁副将,可是他如今还没有寻到人。

许久后,魏珏回头。

有一缕光线蹭着他的鬓角落在帐内的地上,周显心头一跳:“陛下,您”

如今正面相对,周显惊骇的发现陛下唇色极淡面色苍白,像是遭了什么大劫一般。

更令人头皮发炸的是,修行力深厚虽然不能太过延年益寿,但保持身体强健却是可以办到的。

陛下已经是天境强者,便是七老八十都不一定会容颜苍老,如今鬓间却有银光闪烁,竟是生了白发。

魏珏对周显的一惊一乍并不在意,或者说如今他所有的心思都牵挂在另一个人身上。

一日奔驰,身体虽然疲累但记忆却已经恢复了七八成。

记起来的越多,心便越痛。

“孤王要在此地静养三日,你去准备,不要泄露消息。”魏珏吩咐道。

他来周显这里之前已经探过兽人族,捉了一个兽人族族人盘问,得七日后才是袁谨书成婚之日。

天知道那时候魏珏有多欣喜。

若是遥儿被人蒙骗已嫁了人,他当然不会嫌弃,只是会自责没有保护好她。

如今伤害还未造成,魏珏计划在三日后袁谨书离开族内去祭祖的时候动手,这几日养精蓄锐务必将人救出。

三日光阴倏忽而过,

越到了要逃走的日子,师攸宁心中反而渐渐平静下来,反正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然后,在袁谨书祭祖这日,若不是侍女来叫,她能赖床赖到中午去。

“姑娘,陛下来了。”侍女叫不醒睡意沉沉的少女,只得乍着胆子推了推她的胳膊。

师攸宁抬手盖住眼睛,迷迷糊糊的道:“你说什么?”

侍女看到进门来的陛下摆手,悄无声息的退了下去。

他撩起衣摆坐在床榻边,微弯腰低声道:“星遥,你不送送本王吗?若是再不起,我可就亲你了!”

本王?

刚才侍女说什么来着,陛下来了!

师攸宁睁眼,果然见到袁谨书一张放大的俊脸,连忙推开他,一咕噜坐起来。

什么叫陛下来了,这都快盘到她床上了!

被抵着胸口推开,袁谨书也不恼,屈指刮了刮她因睡意未褪而泛着粉的面颊:“不睡了?”

师攸宁心砰砰急跳,袁谨书是发现什么了吗?

她佯装恼怒的瞪他一眼:“扰人清梦,你还有理了?”

袁谨书双手举过肩老实的站起来:“好好好,本王的错,只是今天日子特殊,想让星遥送送本王。”

被袁谨书一张满怀期待的俊脸看着,师攸宁心底既有些发虚又有些柔软。

今日之后便天各一方,虽然对袁谨书没有男女之情,但他万事都依她,是真的对她好。

算了,最后一次,满足他也没什么不可以。

心中很快做了决定,师攸宁揉了揉脸驱散睡意:“送就送,你出去,我要换衣服了,很快。”

黑影笼罩下来,袁谨书不但没有出去,还弯腰将她抱在了怀里。

“谨书,你你干什么?”师攸宁心慌意乱。

她挣扎的手被袁谨书一手攥住手腕背在身后:“星遥,就一会儿,就抱一会儿,你又不让本王做别的,抱一抱都不成吗?”

他嗓音低柔之中带着几分祈求,师攸宁不动了。

袁谨书抱她愈发紧,面向床里侧的面容却阴郁而偏执:“乖乖等本王回来。”

他爱的这个少女一向聪明,不会不知道,今天是最合适的从自己身边逃走的机会。

袁谨书告诉自己,她若是不逃走,那他这一生都给她自由,陪她做一对神仙眷侣,便是不做兽人族的王,跟着她会人鱼族都可以。

若是她有逃跑之心,腰间锦囊之中有一颗秘药,食用之后修行力消解无踪,她便是想跑也再无能力,只能一辈子生活在自己的庇护之下。

袁谨书最终也没有让师攸宁送,他抱着她就那么坐了足有一刻钟,在族中长老来催的时候才离开。

师攸宁要下床,他捏捏她的脸:“打扰你睡觉了,本王的错,不会有下次,等成婚后,你想睡到几时便到几时,若是恼了本王,便将我踢下床去,嗯?”

师攸宁脸爆红,拽起枕头扔他。

袁谨书轻而易举的接住枕头放在桌上,笑意清朗纯粹,再不迟疑的大步离开。

天近黄昏,

侍女端上来晚饭,师攸宁安安稳稳的吃完,神色毫无异样。

之后她让龙凤册看守门户,翻出房梁上被凿出来的小洞中藏匿的玉佩、镯子以及碧海倾天珠,一件又一件的佩戴好。

侍女出了殿,走到修为力地境大圆满的中年男人身边。

“都吃了?”中年男人问。

侍女点头。

“没有半点异样?”中年男人盯着她。

侍女摇头。

中年男人名叫莫生,乃是兽人族四大长老之一,是袁谨书临时抽调来看守师攸宁的。

他的孪生兄弟莫与见到兄长回来,问清楚经过后笑道:“陛下也太紧张了,女人嘛,怎么会对王后之位丝毫不垂涎,便是赶她走都未必离开!“

兄弟两个同占一个长老之位,素来同进同出同声共气。

莫生性子严肃,看着莫与道:“陛下的脾性你知晓,咱们兄弟在这两个时辰内绝不能出纰漏,两个时辰后陛下回来,这差事便算完了。”

莫与压低声音:“那姑娘美是美,但也不知是什么来路,听说是人鱼族的,改日我也去弄一个,看着太馋人了!”

正在此时,一道亮银色人影往南边疾驰而去。

修心之力动荡开,被惊动的莫生吃了一惊,纵身往前。

莫与先去殿内查看,确认那人影的确是陛下将要过门的王后,狠狠骂了居“还真有不爱富贵的女人!”,也火急火燎的追了上去。

几十里内不是没有小河小沟,但这些水域地方有限,师攸宁不确定自己能不能逃走。

但往南三百里有一条大江,江水宽阔不比盈河差,而且这条江水通海。

师攸宁在龙凤册带领下闷头往前冲,觉得吃奶的劲都用上了。

不过,她在距离那条大江一百里的时候被拦截了。

拦截师攸宁的是莫与和莫生,这两人俱是地境大圆满的修为。

师攸宁心头叹息,到底她不是正主。

若是原来的喻星遥,即使打不过两个地境大圆满高手联手,但一马当先的跑掉却是可以的。

而她对修行力的掌握不是很熟悉,这才倒霉催的被追上。

“你没有中毒?”莫生警惕的看着师攸宁,是侍女骗了他还是这个少女太诡诈?

侍女送过去的饭菜用了药,可以暂时抑制修行者的修为,莫生为了以防万一才用的。

那药无色无味十分珍贵,到底哪里出了差错?

师攸宁不以为意:“那点毒,喂蚊子还差不多。”

事实上,若不是龙凤册事后提醒,她都不知自己吞了那许多药物。

不过好在龙凤册能解毒,吃那些下毒的饭菜对师攸宁半点影响都没有。

“口气挺大!”莫与见兄长被气的张口结舌,笑嘻嘻道:“你不是我们兄弟的对手,束手待擒吧!”

师攸宁叹气:“我的确打不过你们两个,但你们若是不傻就该放我走。”

“什么?”莫生不解。

莫与亦盯着眼前貌美的不像话的少女,想看她能玩出什么花招。

师攸宁催动修行力,一张掩盖了五分容颜的稍显陌生的脸露出来,正是她在战场上做魏宁副将时的容貌。

莫生没有参战,莫与却上了战场的,惊诧道:“你是魏宁?那个玉面小白龙!”

肯定的语气,他神情也严肃起来。

莫与若不是当时另有对手,早便和人族军中声名赫赫的魏宁副将一争长短了。

第六百九十二章 跟我走

“是我。”师攸宁点头道:“我是魏宁,兽人族多少将士死在我手中你们心里有数,当真想让我做兽人族的王后?”

“你休想!”莫生脱口而出语带恨意。

人族与兽人族交战,兽人族折损了不知多少精英儿郎,与他沾亲带故的更是不少,如何能容忍仇敌成为自己的主母!

不愿意就好,师攸宁心底松了口气。

她出现在兽人族后并未引起大的波动,师攸宁早便猜测袁谨书隐瞒了她的身份。

众怒难犯,即便贵如袁谨书这个一族之王,如果非要昏了头不顾族人丢失的性命,恐怕也难以服众。

“我杀了你!”莫与恨声道。

师攸宁迅疾后退躲过他一击:“你当然能杀了我,但袁谨书会放过你们莫氏一族吗?当然你要逮了我回去,袁谨书多看重我你是知道的,到时候今日之事,我总能找到机会算账!”

师攸宁经常觉得自己控制不住的语出惊人,聪明敏锐的要命。

她想这大概是喻星遥残留的潜意识在起作用,最开始也惊讶,后来就习惯了。

“放她走!”一直沉着脸的莫生冷声道:“姑娘,今日我兄弟两个没有追上你,你走吧!”

莫与虽然心有不甘但还是认同了莫生的话,这姑娘不论是杀是带回去都是麻烦,倒不如让她自己离开。

他们兄弟看护不利的确该罚,但总比将整个莫氏一族的性命都搭上要强。

师攸宁松了口气,修行力一提继续往前。

在她身后,林中有强大无匹的修行力降下,正笼在准备离去的莫氏兄弟身上。

“什么人?”莫与惊骇莫名。

难道他们在这里闹的动静太大,惊动了哪位闭关修习的天境老怪?

这世上天境修为的人十个指头都占不满,神出鬼没者多,平日便是连族群之战都懒得参与的。

玄衣墨发面如冠玉的男人从空中降下,目色寒森森看着眼前的两人:“是你们要伤她?还威胁她?”

“你是人族帝王魏珏?”莫与惊骇后退。

魏珏难道是为了那个少女,不不应该叫她魏宁才是,他是为了魏宁来的?

魏珏没有回答,他唇角微牵起,身形如鹰隼般向莫氏兄弟袭去。

片刻后,莫氏兄弟一死一废俱跌落在地。

魏珏看向修为尽散的莫与:“滚回去告诉袁谨书,孤王来日再找他算账!”

半个时辰前魏珏潜入兽人族,一路追踪师攸宁的踪迹来此,正好看到师攸宁威逼利诱莫氏兄弟放她离开。

看到日思夜想的少女,魏珏不敢以杀意凛冽的样子出现在她面前,先拿莫氏兄弟开刀。

过盛的杀意稍稍平息,魏珏往师攸宁离开的方向疾驰而去。

半刻钟后,师攸宁在距离大江还有不足五十里的时候,又被拦了下来。

她觉得心累,这一路真是不太平,而且更重要的是呼吸都有些不畅。

无他,师攸宁见过了袁谨书那等卓绝男子,对魏珏这个喻星遥真正喜欢的人不是没有想象过什么样。

可等人真的站在了她的面前,师攸宁觉得脑子都不太会转了,也不敢说话。

怎么会有人好看成这样子,她生怕自己一开口就变结巴,那可太丢脸了。

师攸宁小心的往后退了退,心道拜托大哥,你可千万别再这么温柔又深情的看着我了。

你认错人了啊,我又不是喻星遥!

【主人,你怎么不过去?】

龙凤册急吼吼的在两人之间扇翅膀,恨不能将师攸宁推到十余米外的魏珏身边。

龙凤册一瞬间倒戈,师攸宁终于记起来,这小家伙同样不知道她不是真正的喻星遥。

她急中生智:【他现在才找来,我不开心,不想见他!】

龙凤册虽然机灵聪明但对男女之事却并不如何了解。

它似懂非懂的道:【主人说什么就是什么。】

于是,两两相望之后,师攸宁准备换个方向跑,绕过魏珏就好。

对上师攸宁陌生而防备神色,魏珏心头一片冰凉。

她果真不记得他了

魏珏生平第一次起了畏怯之心,怕吓到她,也不敢上前,柔声道:“遥儿,是我,你过来好不好,孤王带你回家。”

师攸宁揉耳朵,觉得上天对自己的考验有些太严苛,她不单是颜控还是个声控,而魏珏这两样都登峰造极,简直太太不拿普通人当回事了。

只是魏珏即使是个天仙那也是喻星遥的天仙,师攸宁心道。

她垂涎美色倒是真垂涎,但道德的高墙已经筑起,既然喻星遥八成会回来,那自己掺和在中间算什么事?

啧,太恶心了

见盯着自己的少女揉耳朵,魏珏心底安定了些。

初次见面的时候,她也是这般

“星遥,这么心急的出来寻本王?”清朗的声音响起。

是袁谨书!

他伸出手,看着师攸宁的目光极温柔,眸光深处却潜藏危险:“还不过来,过几日便是我们大婚的日子,你忘记了吗?”

“谨书?”师攸宁很想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你不是去”

她这么问,心底其实已经有了答案。

袁谨书肯定是不放心她,生怕她要跑,所以直接挖了个坑给她跳,早早便在江边等着了。

到现在,师攸宁倒觉得魏珏的出现有几分及时了,否则袁谨书肯定会直接将她抓回去

至于这人暴怒之下会做出什么事来,说不准,总之很可怕就对了。

袁谨书柔声一笑:“想你了,所以快些回来了。”

其实他昨日便已经去祭灵了,今日不过是个幌子。

可惜,他的星遥终究还是让自己失望了。

师攸宁吞吞口水,左瞄右瞄,不论是对袁谨书来说还是对魏珏来说,她实在是太过弱势了。

她谁都不想跟,只是要怎么样才能溜走?

眼下三人鼎足而立,袁谨书和魏珏到师攸宁的距离几乎等同,两个男人对视一眼,皆不敢轻举妄动。

“星遥,过来。”

“遥儿,跟孤王回去。”

两个人都明白,如今站在那里的少女选择了谁,谁才是真正的赢家。

袁谨书心中没底,她失去了记忆也想逃走,会选自己吗?

不过选不选她都是他的,她既然答应了成亲,那就只能嫁他!

魏珏心头忐忑,他的遥儿什么都不记得,还不知袁谨书灌输了些什么,若是不选他,又该如何?

迟疑一瞬他又坚定起来,她不选他便替她选,答案只能是自己,绝无他人!

第六百九十三章

被魏珏和袁谨书这两个修行力天境的绝顶大高手盯着,虽然并无恶意,但师攸宁只觉压力山大。

她谁都不想选,也不敢选。

见师攸宁犹豫,魏珏心中大恸,往前一步:“遥儿,你不要怕,孤王在这里,谁都不能伤害你。”

袁谨书不甘示弱的往前:“星遥,你答应过陪本王一辈子的。”

“够了!”师攸宁打断他们的话。

魏珏与袁谨书俱是一静。

师攸宁努力绷着脸:“我现在什么都不记得,只想回人鱼族休养,你们如果真的为我好,那就不要再逼我。”

魏珏哪里忍心逼迫她,连忙答应道:“遥儿,本王不会逼你,你想回人鱼族,我护送你回去。”

袁谨书却不依:“星遥,你忘记我们的婚期了吗,若是你如今回人鱼族,族中长辈不会再让你我在一起,没有你,本王这一生还有什么意义?”

“婚期?”魏珏大怒:“袁谨书,你欺骗遥儿还没有骗够吗?你们什么时候有婚约,孤王怎么不知道?”

袁谨书冷哼一声:“我与星遥之间的事多了,魏皇陛下难道样样都要过问?”

眼见魏珏与袁谨书吵起来,师攸宁脑袋疼。

不过很快她就不那么烦恼了,因为这两人由动口直接发展到动手,正给了师攸宁逃走的机会。

镇魂术虽然在魏珏身体中停留的时间不长,但这咒术起源古老又实在邪恶霸道,竟生生让他的修为从天境中期掉到了天境初期。

如此,两人怒极争斗起来旗鼓相当,当真是飞沙走石几鸟兽避易。

看到师攸宁逃走,魏珏想要追去,却被袁谨书拦住。

袁谨书心下焦急,趁着自己距离师攸宁更近的时候想要将让拦截回来,又同样没魏珏挡住。

这样几次三番下来,袁谨书与魏珏争斗的同时一路随着师攸宁到了江水边。

然而,他们谁都来不及将师攸宁再挡回来了。

师攸宁站在江水边,紧张的攥了攥拳,而后一跃而起。

她跳起来在半空之中的时候,原本的双腿已化成一条银色的漂亮鱼尾,头发亦顷刻间长及小腿。

魏珏与袁谨书对了一掌,两人轰的分开,目光都停留在鱼尾轻摆,在波涛汹涌的江水中安然而立的那个少女。

回到江水中,师攸宁也不着急逃走了。

她能感觉到自己对这条奔腾不息的江流的掌控,自认有把握在魏珏抑或袁谨书入水追踪的时候逃脱。

久违的安全感让人惬意,师攸宁看向岸边分而站立的两个男人:“再见。”

她说。

袁谨书目眦欲裂:“星遥,你答应过的!”

他清楚的知道,喻星遥若是就此回到人鱼族,那用谎言编织的成婚梦境再没有实现的可能。

他要永远失去她了!

魏珏双拳紧握,幽深眼眸将浪花中站立的少女刻在脑海。

看到她完好无缺活力十足,他的心已经放下大半。

他在心底道,遥儿,等着我。

“谨书,谢谢你照顾我,你虽然骗了我,但我不怪你,回去吧。”师攸宁对袁谨书道。

她知道了?!

袁谨书面色一僵,从来运筹帷幄狠辣孤绝的男人目中竟闪过惊惶之色。

师攸宁看向魏珏,原本想说些什么,譬如我不记得你了,咱们就此别过。

可是那人站在岸边一瞬不瞬的看着她,那么悲伤又那么满足,师攸宁突然就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魏珏一定很喜欢喻星遥,自己顶着喻星遥的脸,何必再刺激他,她心道。

等到将来喻星遥回来,他们总有能互诉衷肠的日子。

师攸宁没入江水中。

有龙凤册在,她找到人鱼族的驻地不过是迟早的事。

半个月后,师攸宁已经习惯了处理人鱼族政事的日常。

魏珏和袁谨书分别闯过人鱼族。

不过她早做了准备,请已经进阶为天境强者的外公护持,又以人鱼族女王的名义招募族内一位天境高手护卫。

天境高手素来眼高于顶很少入世,但偶然会奉诏一两次,为的是从皇室得到恩泽延续到家里的小辈身上。

如此,袁谨书和魏珏都再未见过师攸宁。

又半月,从外界传来消息,兽人族联合山川一十五族与人族再次开战。

这个消息是表兄曲云深带来的。

师攸宁心想,魏珏和袁谨书这是见不到她,所以先准备干掉情敌吗?

曲云深多方打探过,甚至见过魏珏,知道自家表妹失忆的事。

好好的表妹出去一趟就被折腾的失忆,曲云深心中对魏珏不是没有看法的。

只是想起再见时那位魏皇陛下形销骨立的样子,终究是没有狠下心说什么戳心窝子的话。

比起表兄含蓄的关心,师攸宁的外公曲老将军对外孙女的终身大事则关心的不得了。

师攸宁原本不以为意,老人家爱折腾总比精神萎靡的强,反正她不点头,谁想做她的王夫都不成。

然而,师攸宁渐渐的发现她在驻地闲逛的时候,许多正当青壮的人鱼总是会投来**辣的眼神。

回到女王宫殿,那五百亲卫之中毛遂自荐要参与选王夫的竟也有二十余个。

师攸宁头大,让亲卫统领喻黯出去打探。

好嘛,外公竟然给她来了个先斩后奏,现在整个海域都流传着人鱼族女王要选王夫的消息。

喻黯回禀了外头的消息后,目光柔和的看向上座的少女。

师攸宁心中有不好的预感几:“喻黯,你还有事?”

说实话,她回到人鱼族之后见过无数的臣属、部将乃至亲眷,却始终觉得还是喻黯最让人安心。

喻黯有些紧张,耳廓渐渐变成淡粉色,倏然单膝跪地:“陛下,臣对您臣倾心于您已久,求陛下垂怜。”

他如今虽然依旧是亲卫统领,但其实已在前头兼之了更重要的职位,是整个人鱼族排的上号的青年才俊。

师攸宁也很紧张,人鱼族九成九都是美人,不论男女。

而喻黯在美人堆里也是出挑的存在,她虽然喜欢和信重他,但这喜欢是单纯的欣赏。

见师攸宁迟疑的不语,喻黯笑笑,早就料到了这样的结果,不是吗?

原本以为陛下记不起过去,他终于也能侥幸的试一试,结果还是不成。

喻黯心中酸楚但面上却含着淡笑:“陛下的回答臣知道了,希望没有给您添太多麻烦。”

师攸宁歉意道:“喻黯,对不住,我”

喻黯摇头:“能跟随陛下,已经是臣的福分。”

气质桀骜的青年大步而来,是得知师攸宁游历归来的消息后,特地从边境赶回来的韦融。

他虽然继承了韦氏一族的家主之位,但更喜待在边境战场,如今是人鱼族赫赫有名的常胜将军。

师攸宁看着眼前桀骜青年面对自己时熟稔的眼神,颇有些头疼。

喻黯知道她失忆的事,提起族中局势时曾介绍过韦融。

面对这位陌生又熟悉的,自己一手提拔的亲信,师攸宁只祈祷他应该只是回报军事,而不是与王夫的事有关。

“陛下如此看臣,可是觉得臣比上次见面时要更英俊迷人?”韦融抱拳一礼后,毫不拘谨的笑道。

喻黯轻声提醒:“韦将军,陛下她很多事都不记得了。”

韦融回到驻地后便直奔此地,他原本想拦住韦融告知陛下失忆的事,可是韦融太过急切,便没来得及。

“什么?”韦融有片刻的怔仲,随后便拧起了眉。

喻黯长话短说,韦融脸色黑沉,转头便向师攸宁求亲,并且坦然又率直的表示绝对会保护好她。

师攸宁扶额,郑重表示选王夫的事只是谣传。

人族北地边关,

这些日子,人族与兽人族交战时,魏珏总会与袁谨书打上一场。

战事吃紧,距离他上次去潜入人鱼族,如今已有半月。

人鱼族关于女王选王夫的事传的沸沸扬扬,因为人鱼族如今已与人族和平共处,这个消息便也在人族流传起来。

虽然已经打探清楚此事的来龙去脉,但魏珏每每听到有人闲谈此时,心头总是闷痛。

明月高悬,这一次魏珏飞渡茫茫大海,直接去了曲府。

看到玄衣墨发戴银质面具的男子出现在自己的院子,向来对人温文尔雅的曲云深面色微冷。

曲云深再次拒绝了魏珏请其助他见到师攸宁的要求。

他摇头道:“遥儿聪敏伶俐但太过重情,这次侥幸逃脱只是失去了些记忆,那下次呢?”

然而下一刻,英挺俊美举国尊贵的男人弯腰一拜:“请世子助孤王一臂之力。”

他对遥儿思之如狂,若是再不见她,魏珏也不知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

原本端坐的曲云深站起来:“魏皇陛下,你何至如此。”

他不得不动容,魏珏这样的男人除却此地为了表妹而弯腰,怕是此生再未求过什么。

可是真的要答应吗?

人鱼族与人族差距太大,曲云深不想好不容易坐上王座的自家表妹再有什么差池。

有时候他甚至想,遥遥对魏珏执念太过,如今什么都不记得,安安心心留在人鱼族一世尊贵未尝不是好事。

魏珏抿唇,一往无前的孤绝之意让人侧目:“是她,所以值得,她会是孤王这一生唯一的皇后,再无她人。”

曲云深叹息一声:“你让我考虑考虑。”

“不用考虑,云深,带他去。”曲老将军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院门外:“希望魏皇陛下不会食言,否则人鱼族不会放过你!”

魏珏颔首:“多谢外公体恤。”

曲老将军梗住,冷哼一声离开::“谁是你外公,八字还没一瞥呢!”

女大不中留啊,且让这小子试一试吧。

第六百九十四章准王夫

很久以后,师攸宁从曲表兄口中得知了这一夜的事。

魏珏为了见她,一国君王不惜折腰。

那时候魏小团子已经能哼哼唧唧的满地爬,魏珏陪她来人鱼族小住。

她问他:“如果外公和表兄都不让你见我呢?”

魏珏亲了亲她的唇角,眸光温柔:“没有如果。”

这个答案师攸宁并不满意。

但再追问,她却是被直接横抱起,被迫与某人胡天胡地了许久,其他的事便不大想的起来了。

等人睡熟了,魏珏倚在床头把玩自家皇后的发丝。

那一夜他并非独自潜入人鱼族驻地,更有人族另两位天境高手在外听命。

翻江倒海血染碧波,在所不惜。

娇妻幼子在怀,魏珏那些几近成魔的念头也重新压入心底最深处。

爱是牢笼,心底恶兽心甘情愿的受缚。

且说回如今,

夜半沉,

没有批示的公文只剩薄薄的一小叠,拿到寝殿去有些太折腾,师攸宁索性加了个小班。

殿门被推开,她没有抬头:“喻黯,你先回去休息吧,本王这里不用你伺候了。”

没有人回应,师攸宁也没在意,直到合上手头的公文。

抬眼的功夫,她手一抖,墨汁在书案上点了一瞥丑兮兮的印记。

男人站在殿门前,眸色漆黑如深渊。

他一瞬不瞬的看着她,也不知道看了多久。

师攸宁见过魏珏动手,估摸了一下自己的实力,老老实实的坐着不动:“魏魏珏,你怎么来了?”

魏珏心头晦暗。

她面色很好,看起来过的不错,可是却不记得他,甚至恨不能夺路而逃。

“过来。”他招手,想再见一次她跑向自己的样子。

以前她远远便跑向自己,魏珏只觉欢喜,如今物是人非,才觉察出此间的珍贵。

师攸宁捏着书案边缘的手紧了紧:“不用了吧,这样挺好的,你有什么事?”

魏珏垂眸复抬起,像是压下了什么东西一样。

他往前走,步步紧逼:“遥儿,对孤王来说,这样一点都不好。”

师攸宁头皮发麻。

魏珏明明神色如常甚至还带些容让的柔和,但她却觉得心底毛毛的。

魏珏拾阶而上,他身形高大健朗,给人莫大的压迫感。

师攸宁不敢与他对视,绷着脸道:“我现在不想见你,再等三年,不一年,我救了你,这个要求不过分”

事实证明,不要说一年,魏珏一刻都似乎等不了。

师攸宁被他圈在怀里,抱的很紧。

她听到魏珏说:“不过分,遥儿救了孤王,孤王的命是你的,什么都可以给你,只要你不离开我。”

“那你先放开我。”师攸宁挣扎不开,敛眉道:“你说什么都可以给我,那我说什么,是不是你都要听?”

魏珏依言放开手:“自然都听你的,只是选王夫不行,袁谨书也不行。”

袁谨书?

师攸宁恍惚一瞬,那天在江水边,袁谨书看她的眼神绝望极了。

再想起他的照顾,她总有愧疚。

魏珏听到自己艰难的问询:“你对袁谨书”

师攸宁否认:“他没有伤害过我,我很感激,但只是感激。”

魏珏提起的心放下,又听怀中人道:“以前的事我都不记得了,所以我们都冷静冷静?”

“好,依你。”男人声线低哑,有一种让人心颤的难过。

师攸宁以为魏珏不会答应,至少会讨价还价。

魏珏放开师攸宁,单膝跪地仰头看向面前惊讶中带着忐忑的少女:“以前孤王欠遥儿良多,这一次换孤王来追求你,好不好?”

师攸宁知道这是魏珏的底线,终究点了点头。

至于答应魏珏的时机,自然是真正的喻星遥回来的时候。

她回过神来的时候,指尖已经触到了眼前男人的发丝。

魏珏如今才刚过二十五岁,又是天境强者,为什么会生出白发,而且还不少。

既然是小丫头主动伸过来的,那他若是不接便有些对不住自己。

魏珏握住师攸宁的手,亲了亲她的指尖。

“你的头发”师攸宁迟疑道。

她心头酸痛一瞬,旋即又很疑惑,为什么自己会这么难过?

“遥儿是在关心孤王?”魏珏眸光微颤:“修行之中险些走火入魔,不妨事。”

他当然能说出实情博取她的同情,但魏珏舍不得她难过。

那夜审问袁永眉之后,他强行冲破镇魂术的桎梏以恢复记忆,又疾驰一夜去往北疆,经脉逆行灵台受创是必然之事。

师攸宁被魏珏陪了一夜。

她处理公文他便静站在几案边,她睡觉他便坐在床边看着。

魏珏虽然不出半分动静,但他本身便是气势强横之人,师攸宁当真是坐卧不安。

可是奇怪的是在这样坐卧不安的情况下,她竟然在不知觉之中便睡着了,而且梦都没有做一个,一夜安稳到天明。

天亮后,床边已经不见魏珏的踪迹。

师攸宁抬手,手腕上系着一卷薄薄的龙绡,龙绡上留有字迹:“遥儿,梦中可曾见孤王?”

就像魏珏所说的那般,他当真开始重新追求师攸宁。

他不单隔三差五的出现在人鱼族,总是不离师攸宁左右,见外人时会戴着银质面具伪装成暗卫墨玉。

于是整个人鱼族很快都知道了,女王陛**边已有心爱之人,还是个人族。

听说这人族容貌极其出众,女王陛下甚至打造银质面具为其遮面,免得被别人看了去。

人鱼族尊卑并不像人族那般泾渭分明,不少人鱼都跑来师攸宁的宫殿附近爬墙头,想见一见那位传说中的美王夫。

魏珏身份尊贵脾气自然也矜傲,师攸宁便特意解释了此事,告诉他族人没恶意,免得双方起冲突。

不过,师攸宁后来觉得自己实在是想多了。

因为魏珏似乎很享受被族人称呼为王夫的情形,有事没事都会去宫殿墙壁晃悠两圈。

于是人鱼族们就知道了,女王陛下的准王夫身形挺拔健美,果然是万里挑一的好身板,配得上婀娜多姿容颜绝世的自家女王。

当然,人鱼族人们对魏珏也并不都是溢美之词。

有那年轻俊美修为出众的人鱼,便很不服气遮遮掩掩的名叫墨玉的准王夫,时常跑来与他切磋。

若是赢过了墨玉,那自己不是更适合做王夫?

然后,这些人无一例外的都被这位准王夫虐的很惨,最后调转头来成为了墨玉的支持者。

【作者题外话】:补上昨天未更新的,晚上照常更新。

这个世界的故事快结束了,么么哒~

第六百九十五章

如此这般,不过几日的功夫,师攸宁再出门时,便有热心又胆大的族人问她何时成婚。

师攸宁只说了个不着急,许多族人便忙着劝说。

族人们历数墨玉准王夫如何身姿挺俊,如何修为过人,而且气度为人是如何如何的出众,恨不能两人三年抱俩。

师攸宁扶额,魏珏不是正和兽人族开战呢吗,这闲工夫是不是有点多?

魏珏的闲功夫倒真不是很多。

他白日里在人族军营督战,晚上的时候便疾驰往人鱼族陪伴师攸宁,便是连打盹的功夫都是挤出来的。

只是若是有哪一日忙的实在脱不开身,魏珏心中焦躁难安,便是倦极也难以入睡。

有一回师攸宁半夜醒过来,看到身形高大的男人敛眉在她床边小憩,面容疲倦的样子让人极是不忍。

她没忍住让出了半边床。

再然后,魏珏几乎夜夜都主动又自觉的躺在师攸宁的身边。

师攸宁让出床后就后悔了,她惊觉自己最近越来越习惯魏珏的出现,甚至还暗自欣喜。

难道,她喜欢上他了吗?

师攸宁不敢深想但的确羞愧难当。

若魏珏没有所爱,她重活一世谈个恋爱也没什么。

可是魏珏心中真正所爱乃是喻星遥,她只是一缕不知何时便又会消散的魂魄。

心中百般纠结,师攸宁便着意想寻了魏珏的错处冷淡双方的关系,至少先将人从自己的床上挪走。

然而魏珏何等样人,敏锐察觉了师攸宁寻衅滋事的意向。

焦心是在意的开始,魏珏心下暗喜,但行事愈发妥帖和仔细,晚上睡觉也安稳老实的只睡自己那一边。

师攸宁只是寻错处却不是故意找茬的性子,在自己都未察觉的时候已经被捋顺了毛。

人鱼族安稳顺遂,族人们近日里最惦记的事便是女王陛下的准王夫到底长什么神仙模样。

外界却腥风血雨不停,兽人族联合十五山林族与人族殊死一搏。

这一战从六月中开始打,一直绵延至十一月份。

双方打红了眼,死伤无数。

师攸宁作为人鱼族王座,外界消息时常传送至她的案头。

她甚至忍不住估算过,着兽人族与人族如今不死不休的打法,对本族的消耗极其严重。

这便意味着,人鱼族即便冷眼旁观也成为了这场战役的最大赢家,实力虽不至于碾压兽人族与人鱼族两族,但稳居头把交椅还是做的到的。

自己当女王的时候,一不小心整个人鱼族便直接躺赢,师攸宁很不要脸的得意了一小下。

不过算一算魏珏这次已经五天没有露面,她翘起的嘴角又渐渐拉平。

算了,反正也不是为自己而来,少见还少烦恼呢,师攸宁这样安慰自己。

大概是经不得念,晚上师攸宁回寝殿,便看到床榻上早已躺着一个人。

那人玄衣墨发面容俊挺,虽然闭着眼但仍有杀伐凛然之气震慑四方,不是魏珏是谁。

他睡的很熟,好像极累的样子,胸前却捧着亮银色一团。

师攸宁走近了看,惊讶发现魏珏抱在怀里的是她曾经在袁谨书密室中见过的东西。

是喻星遥的战甲。

原来他这几日不出现,竟然是去拿这东西了。

师攸宁说不清心中什么滋味,只那么呆呆的看着。

目光从眼前人的眉眼打量到手指,师攸宁发现了一个很糟糕的事。

她似乎似乎对魏珏有了不该有的心思。

师攸宁惊惶转身,她不能留在这里!

然而有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将她拉过去,后背靠在一个宽阔又温暖的胸膛,魏珏恨恨的在她耳边道:“没有良心的小东西!”

魏珏的确极累,但警惕心却仍在,在殿内有人进来的时候便已经苏醒过来。

他知道来人是谁,便没有动,耐心的等待她主动靠近。

然而让魏珏恨的咬牙的是,他明明感受到她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却仍旧自欺欺人。

师攸宁恼羞成怒,刚要说话便被捂住了嘴。

师攸宁瞪那罪魁祸首。

魏珏心头刺痛,他扳着身体让她面向自己,沉沉的望她一眼,然后移开手掌以唇相覆。

他先是疾风骤雨般惩戒她将要说出口的伤人之语,而后辗转温柔的安抚。

这件事最后以师攸宁泪流满面,魏珏手足无措的被赶走结束。

龙凤册原本待在房梁上晒月亮,它是个懂事的书,自然不会打搅自家主人谈情说爱。

直到魏珏离开,自家主人惨兮兮的流泪。

龙凤册不解:【主人,魏皇陛下亲疼你了吗?”】

以前它曾因躲避不及见过自家主人被亲吻,主人眼波潋滟双颊微粉,挺高兴的呀。

师攸宁抿唇,唇瓣发麻,残存的强势又灼热的气息让她心慌意乱又忐忑难安。

她拉起以龙绡制成的薄被盖在脑袋上,瓮声瓮气:“不喜欢他亲,不可以吗?”

龙凤册又问:【主人,你流血了?】

【你才】师攸宁下意识的反驳。

但她五感极其灵敏,方才情绪激动时不觉得,此刻却的确闻到血腥味。

师攸宁坐起来,发现自己衣襟前面和手指缝隙之中都有血迹。

这不是她的血。

师攸宁心脏骤缩,回想方才的情形。

魏珏比平常疲累,他将她按在怀中,她挣扎时打他胸口。

魏珏受伤了?

他受伤还奔驰万里来见她,带来了夺来的盔甲,可她却赶他走

师攸宁急忙起身,只是海波茫茫四下无人,魏珏早已不见踪迹。

她回到寝殿,纠结自己要不要去人族找他。

师攸宁当然放下不下魏珏,可是她不是喻星遥,任何主动的行为都像是在行窃一般。

窃取那人汹涌爱意无边宠溺。

她看向胸前挂着的墨玉盘龙佩。

随身带着的几样东西,师攸宁都温习过用法,包括这枚玉佩。

她没有犹豫多久,以修行力催动玉佩。

玉佩很快就有了回应,但却不见魏珏的身影,好像是被魏珏遮去了。

玉佩只有声音传来:“遥儿,军营之中有事需要孤王处理,你乖一点,过几日过再来看你。”

“那那你小心。”师攸宁掌心被手指掐的生疼,只关心他这一次,就这一次。

第六百九十六章

魏珏低沉愉悦的笑传来:“遥儿这是怕自己将来守寡么?孤王还未同你白头偕老,定然会爱惜性命的。”

师攸宁面红耳赤,截断了两人的对话。

玉佩联系中断,月色冷光笼罩在海面上,

距离人鱼族驻地五百多里的一处孤岛上,盘膝而坐的魏珏闭目继续修复伤势。

他面色虽苍白,但神情却极愉悦。

即使胸口衣襟一片暗色,全都是伤口崩血染就。

但得到了久违的关心,便是再重的伤魏珏也不会在意。

魏珏当然知道自己受了重伤不宜远行,但如果鲜血和伤痕能换得那丫头多问自己一句,他甘之如饴。

至于留下这伤的袁谨书,自然伤的比他还重!

很快又过了两日,师攸宁并未等到魏珏再来看她,而是先行一步去人族军营。

她心中很乱,既欣喜又惶恐,最终全部化为迫不及待。

昨天夜里,师攸宁本来要找人族与兽人族的疆域图,但却意外翻出一副画来。

画上的中年女人一头波浪卷,脸圆圆,笑出了双下巴,和她妈妈长的一模一样。

师攸宁记得自己从没有画过这样一幅画。

她问龙凤册,知道这是以前的喻星遥画的,画完后很宝贝的收藏着。

可不说长相一模一样,画中人脖颈戴着的金项链串拇指肚大的牡丹花挂坠,分明是师攸宁自己送给妈妈的生日礼物。

脑海里隐约有一个念头浮动,师攸宁按捺着激动问龙凤册:【小册子,我是不是还有一个名字,叫做师攸宁?】

趴在几案一角打盹的龙凤册腾的飞起来,兴奋不已:【主人,你想起来了?】

在之后的一个时辰,师攸宁从龙凤册口中听到了完整的,关于鬼差师攸宁的故事。

原来她不单是师攸宁,更是喻星遥。

和魏珏相爱的那个人,从始至终都是她。

龙凤册后知后觉的发现,因为它怕失去记忆的主人难以接受太多信息,于是自作主张没有提起前世的决定,竟弄成了个大乌龙。

这才有了师攸宁赶往人族驻地的事。

如今师攸宁再想起自己这些时日来对魏珏的冷待和防备,还有他受伤还被自己赶走的事,便心痛的透不过气来。

她想见魏珏,即使什么都不做,仅仅是看到他便好。

为了方便进军营,师攸宁穿戴上了魏珏送来的银甲,变回了副将魏宁。

不过她来的不巧,人族与兽人族正在交战。

师攸宁如今正被堵在了兽人族军队的后方,她要想接近魏珏,除非横穿战场或者绕一个大圈。

战场上瞬息万变,师攸宁想了想提气跃上了一棵大树枝稍,打算静观其变。

她如今是地境大圆满的修为,又有龙凤册护持,藏匿身形之法堪称举世无双。

“陛下,求您收手吧,十万大山就在身后,兽人族日后定可以卷土重来。”

六路跪倒在地,恳求坐在兽辇上的袁谨书放弃与人族不死不休的想法。

即使兽人族联合了另外十五族共同攻魏,但十五族并不齐心,如今更有过半的部族暗中撤军。

便是连袁谨书也受了重伤。

“滚!”

兽辇上,素白袍衣摆染血的男人暴喝一声,将六路一脚踹开。

他淡棕色瞳仁戾气横生,眉心更有黑气缭绕,乃是走火入魔的征兆。

六路咳出一口血来,不死心的爬到袁谨书面前。

他仰着脖子,愤恨道:“陛下,阿勒死了,属下堂兄弟八人如今只剩两人,兽人族更将有灭族之祸,为了那么一个水性杨花的女人,值得吗?”

袁谨书鹰隼般的目光落在六路身上,凶狠又冰冷:“那你也去死好了!”

他掐住六路的脖子,眉心黑气聚拢又散开。

阿勒,袁谨书恍惚一瞬,如今大概只有这个人记得阿勒了。

袁谨书将被掐个半死的六路丢下兽辇:“值不值得,本王说了算,你算什么东西,也配提她?!”

悄无声息的蹲在树梢上的师攸宁将袁谨书的话听的分明,心绪复杂。

她按在树干上的手指收紧,袁谨书对人族开战,是因为自己吗?

若是没有失去记忆的师攸宁,自然知道兽人族觊觎中原繁华多年,双方迟早有一战。

可是如今的她承受过袁谨书的悉心照顾,再看此刻尸横遍野,心中难免不安。

千头万绪正烦恼间,师攸宁便见袁谨书腾空而起悬立整个战场上方。

他要做什么?

下一刻,袁谨书以修行力传音整个战场:“魏珏,本王要与你决一死战,还不出来相见!”

兽人族将亡,其他十五族更因损兵折将对袁谨书颇多怨怼。

不过他不在乎。

爱上同一个女子,更同样想做这天下的霸主,魏珏和他注定难以并存。

袁谨书执念入骨,非要得一个结果不可。

看着人族军营御风而起,玄衣金冠的男人,师攸宁目光骤然一亮,呢喃道:“魏珏。”

不过才两三日未见,但她却仿佛很久都没有见过他了。

大概是以前都忙着摆脱他的纠缠,师攸宁总是告诫自己不要对魏珏多留意一分。

如今怀着别样心思再看,她觉得魏珏眼角眉梢身形衣着,每一处都让人难以移开目光。

不比六路阅历浅修行低,魏珏几乎一眼便看出了袁谨书的不对劲。

他眸光冷冽:“不知死活!”

世间修行法门千百种,但走火入魔之后若不能及时回头,结局只有经脉溃散一条路。

当然,在走火入魔之后的很短一段时间内,修行力会突飞猛击也是真。

不过魏珏并不畏惧,他素来杀伐果断,又深恨袁谨书觊觎自己心爱之人,早便欲将其除之而后快!

就像袁谨书欲置他于死地,魏珏也恨不能将袁谨书挫骨扬灰。

若不是此人从中作梗,他的遥儿又怎么会遭那一场大难!

魏珏与袁谨书此前都受过伤,可是再交手,却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惊天动地。

就像天上只有一个太阳,两个王者在这世间注定要分出高下。

天境强者交手,在强大修行力的摧残下,百里之内一时间风涌云动飞沙走石。

师攸宁所藏匿的树木枝干即使有两人合抱粗,也难以抵挡般的左摇右摆。

魏珏和袁谨书不到一个时辰便分了胜负。

魏珏虽修行力不支但尚且能站立,但袁谨书面色青黑委顿在地,已然是走火入魔反噬期到了。

“受死吧!”

人族中一将领三箭齐发欲取袁谨书性命。

【作者题外话】:明天上午大概还会更一章,晚上正常更,这个故事三天内结束,撒花~

袁谨书和魏珏的关系,大概是既生瑜何生亮吧,魏珏天命所归,兽王只有饮恨一条道了

第六百九十七章

一切发生的很突然,便是魏珏都没有料到会有人这般鲁莽。

袁谨书虽然落败但到底是一代雄主,便是殒命也不该是被人暗算所致。

箭矢飞至,杀意凛冽。

袁谨书修行之力耗尽,惨淡一笑并不躲避。

一次又一次的输给魏珏,这滋味比死都难受,就此了断也算不错。

藏匿在高高树干上的师攸宁一直密切关注战局,在那人族将领挽弓时便觉察到了不对。

她不知以前的自己会怎么做,但此刻动作却比思绪反应的还快。

千钧一发之际,水波形成的屏障将那三支箭挡在了距离袁谨书一尺的左右的地方。

一时间,整个战场鸦雀无声。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从树梢落地,稳稳当当站在袁谨书近前的少年身上。

那少年一身银甲,分明很眼熟。

冷眼旁观的人族将士,救援不及的兽人族兵士,一时间都没了动作。

“宁副将?!”周显惊愕的道,下意识的看向魏珏。

他不知道师攸宁真正身份,但却将自家陛下对那魏宁的看重瞧了个明白。

魏珏面色冷硬薄唇紧抿,一双森冷如寒潭的眼更死死盯着袁谨书身边的银甲小将,似怒似伤。

周显恨不能将方才冒失的自己打死。

魏珏这些日子在师攸宁面前受尽了冷落,心中不是不忐忑的。

他从来不曾怕过什么,但却只是些微想一想那少女有可能再不对自己流露出半分爱恋,便觉余生一片黑暗。

她为什么要救袁谨书?

难道真的像袁谨书说的那样,她忘记了自己,又重新爱上了旁人。

魏珏行事向来刚毅果决,可是此刻万般心绪在心头,竟难得踌躇。

他怕那个曾经缠着自己的少女,如今当真将一颗心放在旁的男人心上,而自己却无论如何都再挽回不了。

似有所感般,师攸宁遥遥看向魏珏。

她救袁谨书是感念他照顾之情,这会儿危机已解,便要回到魏珏的身边。

衣袖被扯住,师攸宁低头。

席地而坐的袁谨书仰头看她,浅褐色瞳仁圈一层猩红,眉心更有黑气缭绕。

师攸宁心头一惊,袁谨书这是走火入魔了

“为什么救我?”袁谨书问的执拗。

“谢你不杀之恩。”师攸宁倒不是说谎。

当初她记忆全无的流落兽人族,袁谨书多的是弄死她的机会,但却并未下手。

袁谨书轻笑一声:“舍不得我死啊?”

他样貌生的极好,但总是被平日里的凶悍所掩盖,此刻在日光的照射中闲散的眯着眼,懒散又清朗。

师攸宁无奈,她穿一身人族盔甲和袁谨书在两军阵前拉家常,也太诡异了。

她想抽回袖子,才动了胳膊袁谨书便先涌出一口血来。

【主人,袁谨书走火入魔已深,如果还不回头,一刻之内便会经脉俱断而亡。】龙凤册提醒师攸宁道。

自从师攸宁知道自己还有一重鬼差的身份,龙凤册就又有了趴在她发顶的待遇。

行吧,不能受刺激是吧?!

师攸宁觉得那头魏珏的目光快要将自己烧出个洞了,权衡片刻后最终无可奈何的蹲**。

她直视着袁谨书的双目:“舍不舍得命都是自己的,你自己看着办。”

袁谨书原本以为师攸宁会丢下他去寻魏珏,此刻见她如此,心头叹息,真是个心软的姑娘。

他当然不会再痴心妄想她如此是喜欢自己,但四肢百骸不由涌动起暖意。

“如果没有魏珏,你会不会会不会选择本王?”袁谨书问,头一次不是强取豪夺,竟难得的生出些不自在。

师攸宁从袖带中掏出一个碧绿色的小瓷瓶放在袁谨书怀中。

里头是她临走前从族中带的疗伤圣药,以备不时执行,想不到先用在了袁谨书这里。

“没有如果,但是可以的话,我希望这辈子我们是朋友。”

师攸宁起身,再不迟疑的往对面走去。

能做的都做了,袁谨书的确凶狠残暴,但却对她却始终手下留情,师攸宁承他的情。

袁谨书低头看那小巧的瓷瓶,目光从狂热癫狂到绝望痛苦,最终归于一片平静。

他将那瓷瓶握在手中,瓶身冰凉驱赶心中燥热,眉心黑气几欲聚拢不成,最终消散无踪。

六路方才不敢打扰袁谨书,见师攸宁离开,连忙上前照顾。

袁谨书转脸看他:“鸣金收兵。”

人族将士知道师攸宁真实身份的不多,此刻俱戒备的看着师攸宁。

这位魏宁副将当初战功赫赫不假,是陛下的亲信也是真,但众目睽睽之下却救了那兽人族的兽王,当真是匪夷所思。

所以,魏宁到底是哪边的?

不过不管是哪边的,看那兽王袁谨书可和他熟悉的很,通敌之罪是妥妥的了!

所有人都这么想,惊讶的发现对面兽人族鸣金收兵,风卷残沙般退了个干净。

之前兽人族可是不死不休的样子,这会儿突然退兵,难道和魏宁对兽王说了什么有关?

将士们又有些不确定了。

兽人族那头动静大,师攸宁回头一望,松了口气。

不过距离魏珏越近,她便越提了心,步子便也越迈越慢。

魏珏终于忍不住,大步向那个蜗牛爬的少女走去。

虽然救袁谨书的事师攸宁觉得问心无愧,但面对魏珏还是很心虚的,毕竟魏珏和袁谨书是死敌。

她尚且没有恢复记忆,看着魏珏大步而来面色冷硬,那点在失忆之后生出的爱意扛不住这样的压力,不单站住了,还往后退了一步。

看到师攸宁退,魏珏眉心跳了跳,几步过去就握住了她的手腕。

他的手很大,抓的很紧,唇却抿着一字未发。

魏珏其实不单单想抓着师攸宁的手,这么不听话的跑了来,还站在袁谨书的身边,简直

他终究无奈的叹了口气,不管怎么样,她还在。

兽人族鸣金收兵,这仗自然也不用再打下去。

普通兵士倒还罢了,一场大战之后累成狗,活下来的气都没喘匀呢。

包括周显在内的将官们尚有余力,心绪便十分复杂。

自家陛下自始至终钳制着魏宁副将的手腕,到营帐前都不放开,这自几个意思?

军中都是大老爷们,旷的日子多了有几对相好的并不稀奇。

生死面前无大事,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时候多,找些慰藉是人之常情。

可陛下若是大魏的将来可怎么办?!

第六百九十八章

师攸宁被魏珏握着手腕一路带进了帐篷。

魏珏的帐篷自然没有人敢闯,战场上收尾的嘈杂声渐渐远去,安静的似乎能听到对方的呼吸和心跳声。

手腕被攥的有些痛,但师攸宁已经确定了以前和魏珏相恋的就是自己,半点都没有逃避或是挣扎。

只是不自在却的确是有的。

失忆以来,师攸宁所见到魏珏,从不曾有过这般沉默冷硬的模样。

虽然她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但还是难免会自疑,是不是伤了他的心。

魏珏克制自己不要去看身边的少女,直到平息了心中由嫉妒和不安卷起的狂风骤雨。

他察觉了她的不安,长叹一口气,将人抱在了自己怀中。

“是来找孤王的?”魏珏问。

虽然克制住了心中疯狂的,想要将怀中少女永远困在自己身边的念头,但他声气难免低郁。

不过还没有等到回答,魏珏脊背便是一僵。

因为自从失忆之后便一直对他推拒和畏怯的少女,有些犹豫的,但最终还是抬手环上了他的腰。

“遥儿,你想起来了?”魏珏激动万分。

看他这般欢喜,师攸宁有些歉疚的摇头:“没有,但是你给我的感觉和袁谨书不一样,我我总是想”

“想什么?”魏珏轻声问,生怕将眼前人欲说出口的话惊回去。

师攸宁有些不好意思,低着头:“总是想你,想和你在一起。”

她被袁谨书困在兽人族的时候,无论袁谨书说什么,师攸宁心底总是升腾起防备畏惧之意。

但看到魏珏却不一样,虽然刻意疏离,但却允许他进出自己的寝殿,甚至分他半边床。

如今想来,即使不记得,但潜意识还是亲近着魏珏的。

虽然有些失望师攸宁尚未恢复记忆,但她再一次爱上自己,却让魏珏感到莫大的欢欣。

“孤王也是,日夜都想和你在一起,永不分离!”魏珏低声道。

师攸宁在两军阵前救了敌方首领是真,好在当时袁谨书立即退兵。

事后魏珏将这件事定了性,魏宁副将并非有二心,而是利用救命之恩对袁谨书施行劝降之举。

又两日,兽人族递来降书。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军营之中的将领明显的感觉到,自从失踪一段时间的魏宁副将出现在陛**边后,陛下周身笼的那一层骇人气息终于消退。

被以感情要循序渐进的发展赶到榻上睡的魏皇陛下,如今却是喜忧参半。

他不是没有告诉自家小姑娘,以前行军打仗时两人便是同榻而眠。

只是任由魏珏怎么诱哄,师攸宁如今什么都不记得,自然不肯和这有事没事都要捞着自己亲个没完的人睡一床。

虽然不会真的发生什么,但进展还是太快了些。

魏皇陛下初时尚不甘心,明明有修行力在身,但硬是顶着眼下一片暗青在帐篷里晃。

他这般,便惹得前来商议政务的将领们不住关怀陛下的休息问题。

师攸宁心下歉疚,便提议自己独居一帐或者睡在榻上,或者睡在浴桶里。

反正她身形纤瘦,地方小些也没什么影响。

魏珏哪里舍得,第二日立即精神抖擞起来。

师攸宁:“”,突然意识到自己有些蠢,真是被打击到了。

又半月,人族大军准备班师回朝。

周显再次不死心的想要求自家陛下将魏宁副将留在自己麾下。

爱惜将才是一回事,更重要的是陛下再雄才伟略那也还是个样貌英伟的年轻人,如今整日和俊秀的宁副将同进同出,总总是让人心里怪慌的。

不单是他,便是其他边关将领皆有此看法。

为臣的碰上个英明睿智的君王那是前世修来的福气,可不能半道上出岔子。

在被自家陛下驳回了将魏宁副将留在边关的请求后,周显狠狠心拦了魏宁的路。

师攸宁看着周显带上来的两个美貌少女,一言难尽的挑了挑眉,让柳西扬将人放进了魏珏的帐篷。

其实周显带来的两个少女说是绝色也不为过,不过和师攸宁的真面貌一比,也只当得起美貌两个字了。

魏宁副将答应的那般痛快,周显原本还觉得有些歉疚。

不过看负责陛下安危的柳统领竟对魏宁副将言听计从,又不免硬下心肠。

对上周显谴责的眼神,柳西扬同情的看了看这位粗豪的大将军。

不过,很快柳西扬便同情自己了。

因为魏宁副将,或者是说自家陛下的心尖子,人鱼族女王陛下喻星遥不见了。

陛下只是有事离开一会儿,他却将人看丢了

看到自己的帐篷里凭空出现两个美貌少女,而心心念念的那个人却不见踪影,魏珏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

周显只当魏宁副将心怀大义主动退出,原本还想劝谏,却在魏珏冷厉血腥的目光下被逼退了。

魏珏一点都不想再经历一遍被自家小姑娘冷待的日子,想一想都觉得会发疯。

他才要往人鱼族寻人,守门将士便回禀人鱼族女王求见。

然后,原本暴怒的年轻帝王气息骤然平和下来。

背后出了一身冷汗的将领们松了一口气。

更让他们吃惊的是,不同于以前对待那兽人族公主时的冷淡,自家陛下竟然亲自去迎接人鱼族女王。

虽然不是第一次见这位女王陛下,众人还是被她的容色之盛恍了片刻。

更震惊的是,陛下竟然亲自牵了这位女王陛下的手将人带至营中。

周显想起半月前陛下将魏宁副将握着手腕带进营帐的情形,心想难道是自己多虑了,陛下如今表达看重的方式是牵手?

可是女王陛下是个女子,这大庭广众的

反正,即使是有意,陛下看重个女子总比男子要好,他自我安慰道。

师攸宁早有恢复本来面目的想法,借此将魏宁的壳子脱了也好。

魏珏虽然明白,但还是好好教育了一番这个突然失踪一回小姑娘。

当然,原本是教育来着。

可是对上她一双澄澈而无辜的眼,魏皇陛下教育的话后来变成了自我剖析,只说除了师攸宁,这世间女子再无一人可入他的眼。

至于原来的魏宁副将,魏珏只说他原本奉师命来为人族助阵,如今功成身退。

修行之人入世出世都是十分寻常的事,并无人怀疑这种说法。

师攸宁恢复本来身份,由魏珏这个大魏帝王“邀请”着往帝都一游,顺理成章的跟着大军一起开拔。

第六百六十九章

对帝都的臣子们来说,陛下御驾亲征得胜归朝是一件大喜事。

然而,还有小道消息称,陛下班师回朝的路上邀了人鱼族女王来帝都游玩。

这就不得不让人警惕和深思了。

警惕什么?

十七年前先皇宠幸一人鱼族出身的妃子,闹得家国不宁,要是历史重演可就糟了!

只是,这个事要怎么阻止,朝中经历过当初动荡的几个老臣愁的头发都稀疏了不少。

若是寻常人鱼族女子,威逼利诱总有手段施展。

然而,人鱼族女王陛下坐拥万里海域。

这一位之尊贵,单从身份上来讲便可以与自家陛下平起平坐,人族臣子们还没有那么大脸说人家陪不起自家陛下。

于是,在接连半个月的大捷饮宴以及迎接人鱼族女王的宴会后,魏珏的案头堆满了请他广纳后宫开枝散叶的折子。

这次折子上的声势浩大,也有几分让师攸宁这个人鱼族女王知道的意思。

自家陛下宫中必然少不了美人,而女王陛下听说也会广纳王夫,两下里必然不合适。

按礼说,太后去世不足半年,广开后宫有些过了。

但臣子们人精似的,太后的死虽然归于安乐王谋反被赐死后受不起打击而病故,但里头的事多了去。

只陛下前线昏迷一事便与太后脱不了关系,所以大家都有意无意的忽略了为太后守孝的一茬。

不单魏珏这里收折子,师攸宁在宫外的居所更是时常有美少年撞上来。

至于为何这次未住在宫中,女王陛**份尊贵,住后宫显然有慢待的嫌疑,便索性在帝都附近一片山海环绕的行宫下榻。

有山有水有美少年,而且每日撞上来的都不重样子,师攸宁自觉美滋滋。

当然,她只是单纯的欣赏。

于是,统共算下来和兽人族纠缠了一年多,好不容易从公事里抽身的魏皇陛下兴冲冲来行宫,先见的却是一院子的美少男。

尤其是魏珏乃是便服过来,被美少年们当做了实力强劲的同类竞争者很是防备了一回。

魏珏唇角微牵,怒而不显的模样让身边的柳西扬脖颈发凉。

于是,一院子的美少男很快就被清理了出去。

至于这些美少年们背后的主人,也因此被狠狠的整治了一番。

不过,这些不是魏珏关注的重点。

他在湖底深处找到了化身人鱼闭目小憩的少女,又爱又恨又无可奈何,将人好生欺负了一遭才算解气。

师攸宁觉得自己很无辜。

她招谁惹谁了,充其量是魏珏君臣博弈的波及者。

于是,顶着还带微微刺痛的唇,师攸宁戳某位陛下的胸口,表达了自己是该到选王夫年纪的现状。

凭什么他案头能堆一大堆闺秀小相,自己只能闷头睡湖底。

要论起人鱼族的美少年来,完全甩人族这些几条大江大河好吗?

魏珏看少女气成河豚的样子,俯身亲了亲的她的耳垂,竟然没反对。

不过,他毛遂自荐成为眼前人的王夫,而且是独一无二的那种。

师攸宁呆住,她现在说自己乃是开玩笑的,还来得及吗?

记忆尚未恢复,她满打满算和魏珏培养感情也就班师回朝的半个月,现代闪婚都没这么快的。

她尚在迟疑状态,龙凤册却急的直扇翅膀。

自家主人的任务乃是与魏珏这个帝王喜结连理,如今人家都送上门了,完成任务的机会近在眼前好吗?

师攸宁在魏珏几乎要将她盯出个花儿来的目光中,心跳的很有些快。

于是,暂时没有空关注跳脚的龙凤册。

不过,她最终还是决定点头答应。

师攸宁是失去记忆了又不是傻了,别看魏珏在自己面前体贴温柔,骨子里的强势霸道半点都不比袁谨书逊色。

所以,这样一个人会允许她离开吗?

既然迟早的事,如今答应也没什么不妥。

脑袋里想的火热,师攸宁面上却矜持,捏着眼前男人的一片衣角扒拉:“既是要做王夫,那本王可得准备好大一批彩礼。”

好费银子哦

其实海中积藏甚丰,人鱼族作为海中霸主,宝洞、库房之流的落灰的都不知有多少。

师攸宁身为王座,富得流油都不足以形容她的积藏。

她这话委实矫情了那么一两分。

不过魏皇陛下爱之深,眼前人虽皱着小脸,但眼角眉梢欢喜却怎么都藏不住。

他将抱在怀中的人揽紧了些,自荐枕席道:“陛下万不能嫌弃孤王,孤王嫁妆很是丰厚,必不会让陛下亏损的。”

于是,外头的臣子们还急吼吼忙活,争抢着聘请宫中退下来的老嬷嬷教导自家闺女,好日后在宫里奔个好前程,浑然不知自家矜傲霸道的陛下已经迫不及待的将自己许了出去。

还是毛遂自荐兼自带嫁妆的那种。

做王夫的事,魏珏当然不是随口说说。

不出三日,自家陛下要应征人鱼族女王的王夫一事便飞速的蔓延了出去。

宗室王爷们和臣子们都慌了神,齐齐往宫中请命。

这一招在普通帝王面前原也好使,但魏珏十五岁登基后除权臣灭藩王,便是悍狠的兽人族都被打回了老巢,乾纲独断再无二话。

所以,这样的威胁根本不顶用。

臣子们单方面僵持了十日,眼见自家陛下开了私库忙活个不停,终于退而求其次的表示了,陛下您完全可以迎娶人鱼族女王做皇后嘛。

然而如今已经迟了,而且是迟的有些过分。

魏珏在班师回朝的路上早便将今日之事料到了**分,做王夫的事也早有预谋。

反正比起名分之事来,还是将某人尽快变成枕边人才能让自己安心。

不过,臣子们脆弱的心灵还是需要安慰一下的。

在送往人鱼族的类似于嫁妆的东西整装待发之前,魏皇陛下召见了抓心挠肝的几位重臣。

毕竟心上人要叨回自己的窝,但作为大魏帝王,该担的责任还是要担的。

君臣若是离心,绝不是国运昌盛之兆。

他推心置腹的告诉了亲信臣子镇魂术一事的始末,最重要是点名师攸宁的救命之恩。

臣子们沉默了,但还是有些不大甘心。

大魏与人鱼族规矩不同,因男子为尊,人鱼族女王到底是一介女流,自家陛下上门去做王府,与人族没地位的赘婿有何不同。

委实委实太过委屈了。

魏珏“面色凝重”的听取了臣子们的建议,许诺会与女王陛下慎重商议,王夫之礼照走,回头在人族行封后大典。

如此,两边平平衡衡的办下来,人鱼族与人族又能同气连枝,岂不是甚好?

臣子们得了自家陛下这句话,这些日子提着的心终于落到了肚子里。

最初的时候,臣子们对人鱼族女王做皇后的事抵触的很,但事情发展到此刻,却凭空生出一股庆幸来。

于是,陛下封后大典的日子便趁热打铁的,在君臣一团和气中定了下来。

【作者题外话】:一切都在魏皇陛下掌握中~

第七百章

师攸宁是在自己纳王夫的半个月前恢复记忆的。

不过这个恢复记忆有点水分。

她记起了自己穿越之后成为鬼差的事,但独独没有这一世的记忆。

换句话说,恢复记忆的鬼差版师攸宁,压根不记得自己攻略这一世帝王魏珏的过去。

她直接躺赢了。

据龙凤册分析,这算是师攸宁以神魂消解镇魂术的后遗症。

这一世的记忆还会不会恢复,恢复到什么程度,谁都无法保证。

师攸宁短暂的惆怅了一下,但如今与魏珏已又培养起了新的感情,倒也不算太失落。

对于自家女王陛下将人族帝王拐来做王夫的事,不单海上人鱼,便是臣服于人鱼治下的其它海族亦觉得份外长脸。

总结下来,总归是英雄难过美人关。

由于如今人族与人鱼族互通有无,许多人族见人鱼族得意忘形,心中难免有些不服。

不过想一想将来的封后大典,心气儿便会顺上不少。

在两族百姓的吵嚷期待中,师攸宁和魏珏并肩立在月光下,接受了数万人鱼族人的祝福。

这便算是礼成了。

魏珏毕竟是人族,在水下需得耗费修行力才可正常行走,师攸宁便将洞房花烛夜的地点落在了驻地海岛上。

不过,这很显然是个不大明智的选择。

在成亲这日,魏皇陛下难得穿了一身与师攸宁相配的银月袍服,偏冷硬沉凝的气度好歹显出几分清隽来。

但对师攸宁而言,这一切都是假相!

新婚夜被当做咸鱼翻来翻去的折腾,她在后半夜被压迫的没法子,趁着被魏珏抱去沐浴的空挡显露本体,终于得了半夜安稳的鱼生。

魏珏惊诧之后,手指抚了抚怀中少女困倦又委屈的眼角,唇角牵起,到底按下了又升腾起的**。

且放过她这回。

师攸宁心下得意,哼哼唧唧的缩进了魏珏的怀抱。

于是,在第二晚承受不住某人凶猛悍然的节奏时,又故技重施。

魏皇陛下眼尾微挑,以绝对压倒性的修行力让某条小美人鱼恢复了本体。

然后,强势又坚定的完成了新婚夜未竟的事业。

修行力不如人什么的,实在是太坑了!

师攸宁昏睡过去之前,眼角还挂着泪,暗道以后一定要勤加修行

又五个月后,封后大典举行。

师攸宁与魏珏并肩站在高高的台上,在接过凤印后,高空云层之中传来只有师攸宁能听到的龙吟凤啸之声。

这一世的任务,圆满达成。

封后大典结束后,礼部官员在帝后成婚贺礼之中发现了一柄亮银枪。

这东西一来看起来不大吉利,二来礼品单记载的来源竟是兽人族,很快便被呈递到了御前。

彼时魏皇陛下正哄着自家皇后喝解暑汤,闻言看向半泡在池子中,银色鱼尾有一搭没一搭拍打水面的少女。

师攸宁心道这东西八成是袁谨书送来的,想了想到底让礼部送到了自己的私库。

瞥见没甚形象的坐在台阶上投喂自己的男人神色不善,师攸宁仰头啃了啃他的下巴。

“那枪是你寻来的,如今和铠甲放在一处,正正好。”

魏皇陛下俊脸由阴转晴,捏了捏仰头看自己的小美人鱼最近长了不少肉的面颊,继续慢条斯理的投喂过程。

不过,消气是不可能消气的。

当天夜里,某位醋包陛下折腾的挺厉害,然后神清气爽的上朝去了。

师攸宁昏睡到将近中午时候,虽然修行力早缓解了大部分的酸痛,但她还是感觉手指头都不是自己的了。

所以,下朝后半心虚的来进行投喂大业的魏皇陛下吃了闭门羹。

殿内,师攸宁戳一戳微微隆起得肚皮,怨念非常:“你父皇是个大猪蹄子,咱们不理他!”

这孩子是在人鱼族成婚的时候怀上的,如今已五月有余。

区区一道殿门自然拦不住修为恢复天境中期的魏皇陛下。

不过娇妻有孕,最近饮食不调还时常失眠,在朝堂上乾坤独断的魏珏是万万起不来强闯的,只以传音之法低头认错。

“你禽兽!”师攸宁委屈巴巴。

孕妇的情绪施展起来从无缘由,即使是修行者也不例外。

“是是是,孤王的错。”陛下朝服未褪,拎着食盒的高大身影烟火气满满。

殿外一大批侍卫、宫人屏息敛声当自己不存在。

五个月胎儿早已坐稳,偶尔深入交流一下也不是什么大事,更何况昨夜魏珏小心又温柔,实战只有一回。

师攸宁气的是自己可怜的爪子遭殃。

不过孕妇嘛,饿的也快,稍稍造作片刻便放了魏珏进来。

俊挺英武的男人伺候自家美人鱼用膳的步骤行云流水,师攸宁末了又有些不好意思的搂着他的脖颈要亲亲。

她凑近魏珏的耳朵:“陛下,你真好。”

师攸宁没有告诉魏珏的是,以前的事随着她怀孕的月份见长,一点点的拼凑了起来。

譬如初见时候,这人是何等的冷冽矜傲,而如今却这般为她折腰。

魏珏亲了亲小嘴甜如蜜的娇妻,温柔的为她揉捏手指。

这之后他才用膳,顺带将师攸宁剩的半碗燕窝粥一口饮尽。

膳食之后,夫妻两个结伴去湖边纳凉。

怀孕辛苦,更何况是人族与人鱼族的结合,师攸宁泡在水里才觉舒服不少。

自从镇魂术的事情后,如非必要,魏珏从来都不让妻子离开自己的视线。

他让宫人将折子搬来,坐在凉亭里批阅奏折,一抬眸便能看见放在心尖上的人。

师攸宁怀孕八个月时,兽人族传来消息,袁谨书以一己之力屠戮进犯兽人族的山林别族,震慑四方。

如此,原本在兽人族元气大伤之后蠢蠢欲动的势力都潜伏了下来。

不过,在悍然守卫了族人后,袁谨书却在一月之后将王位传给了自己的侄子,自己却不知所踪。

师攸宁听到这消息,揉了揉脑袋,也说不出心头什么感觉。

以前恩怨已成过眼云烟,前世袁谨书是战死的,甚至连累兽人族差点灭族,如今这结果已算善终,希望他好自为之吧。

提起袁谨书,就不得不提袁永眉。

在兽人族与人族二次开战后,被困在驿站的袁永眉欲逃窜至边关寻魏珏报仇,在半道上便被暗卫解决了。

师攸宁对袁永眉如此快的落幕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不过不论是前世的恩怨还是袁永眉敢用镇魂术暗算魏珏,师攸宁都决不会放过她,这结果倒勉强算合心意,如此很快便丢去了脑后。

第七百零一章

人族、人鱼族以及兽人族纠葛千年,相互之间时常鄙薄,更不要说通婚。

然而在师攸宁这个人鱼族女王与做人族帝王的魏珏成婚后,不同种族之间羞于提起的通婚之事倒渐渐的成了流行事。

又两月,师攸宁于钟粹宫产下一子。

这个世界不同种族之间通婚没有混血之说,生下的孩子种族特质或随父或随母。

师攸宁生下的男孩儿随了魏珏的人族血脉。

才生下来的时候看上去皱皱巴巴,但修行力已经是玄境中期,五官隐有俊挺雏形,活脱脱一个缩小版的魏珏。

生孩子不是件容易事,饶是师攸宁如今修为身后,也疲累的昏睡了过去。

魏珏守着妻儿在床边坐了许久。

作风刚硬的帝王眉梢眼角温柔浅藏。

那些幼年时被父皇忽视,少年时被母亲厌恶的往事浮光掠影般在脑海中出现,而后渐渐淡化而去。

人鱼族与人族两王联姻,兽人族退居一隅,整个天下开始了漫长的祥和时期。

又两年,师攸宁产下一女婴,本体乃是一条银尾小美人鱼。

人族与人鱼族至此均后继有人。

又十五年,小皇子和小皇女分别接替了魏珏和师攸宁的王位,开始了磕磕绊绊处理政事的生涯。

人心思变,两族之中不是没有趁着小主子年幼有些想法的臣子。

魏珏和师攸宁非生死大事从不插手两个孩子身处王座的行事,前十五年该教的都教了,剩下一些教不了的东西,总得自己摸索才是。

又两年,不论是人鱼族还是人族,两个孩子都将老臣们收拾的服服帖帖。

如此,隐在暗处的师攸宁和魏珏才放心的远游四方。

在这一世,师攸宁和魏珏成婚五十四年,一直恩爱非常,直到魏珏八十岁驾崩于钟粹宫。

早便得知魏珏寿终时辰的师攸宁将所有宫人都遣了出去,像过去常做的那般,依偎在魏珏的身边。

身边的人停止呼吸许久后,师攸宁仍旧不愿起身,直到龙凤册提醒她该离开了。

修行者容颜长青,魏珏的面容只比当年更成熟些,半点都不显老态,只一头墨发因着几十年前强行突破镇魂术禁锢的事,如今雪一般白。

师攸宁魂魄离体前,散尽天境大圆满的修为让魏珏发丝恢复正常,这才断绝呼吸。

他的夫君乃是这世间第一等的美男子,不该留半点瑕疵。

师攸宁回到冥界,忘川河流彼岸花开,还是那副老样子。

若说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孟婆那奈何桥上排队的鬼魂倒是生面孔,可挤挤攘攘没甚新奇,又似与往常一般无二。

孟婆将一个不愿意喝汤,还在自己摊子前撒泼的刁恶鬼魂踹下忘川,转身对站在花丛里的少女露出了个拘谨又善意的笑。

即使那少女满面迷茫,并没有注意到她的目光。

师攸宁拧着眉,心头缭绕的诡异之感愈加浓重。

她在人世间的时候明明哀恸非常,但回到冥界却顷刻便恢复了冷淡心肠。

师攸宁当然还记得在人世间时与魏珏的种种事,但回忆起来就像是在看别人的故事。

只每每回想的时候,锁骨上一点殷红小痣便烧灼般的疼,奇怪的紧。

龙凤册瞧见自家主人摩挲那红痣,眉头还皱的紧,心头慌的很。

它书页子扇的飞快,假装自己很忙活。

冥界千丈地底,虚无空间之内,玄色大殿静静伫立。

大门豁然洞开,将从远处飘荡而来的魂魄纳入殿中,而后又轰然关上,像是从未打开过一般。

师攸宁若是在这里一时片刻,便会认出那飘荡进大殿的魂魄是个形容高大的男子,面容俊挺气度轩昂,正是年轻时候的魏珏。

魏珏的魂魄飘入大殿,便自动的占据了位于圆形高台周围的一个蒲团,径直盘膝而坐。

高台上,着金色天衣容颜倾世的青年神君闭目沉睡,半虚妄的身躯因为魏珏的到来更凝练了些。

而高台四周九个蒲团,如今已有八人归位。

师攸宁不知冥界还有如此地界,她此刻正于天宫飘荡的欢。

对于上天这回事,师攸宁还算熟悉,因为以前在梦中有过许多回。

她总结了一下,心道这梦还是个连续剧。

女主角还是那个长的像师攸宁自个的小仙娥,如今坐在空旷又金光灿然的大殿里。

孤零零一个,怪可怜的。

师攸宁最开始做这梦是几百年前,拉拉杂杂的梦见过好几回。

梦里头扫地的小仙娥玉枝在墙根下救了个不知是仙还是魔的青年灵均,又被灵均带到了凡间游玩。

说是游玩,实则是禁锢,然后玉枝和金袍俊颜的灵均还生出了些暧昧情思。

然后,在灵均不在的时候,小仙娥的父母找了来,强行带走了她。

师攸宁在小仙娥被禁锢的几天一直游荡在她身边。

她倒是想在天宫里逛逛,却发现魂魄根本没办法离小仙娥太远。

更惊愕的是,她发现扫地小仙娥玉枝竟还是个公主。

天界的公主,父亲自然是天帝,母亲天后却非亲母

不知是不是有后娘就有后爹,玉枝在被关禁闭的第七天获得了自由,直接被送给了外族和亲。

天界没有花轿,拉车的不是天马,竟是两条骄傲又神气的龙。

师攸宁想起守殿宫娥的闲嗑,如今天界被龙族打的抬不起头,不得已许出了一个公主和亲。

和亲不是什么好差事,尤其是两族闹得不可开交的时候,便是添了命也没地儿说理去。

天后舍不得亲生女儿,便将被发配到荒芜之地的玉枝找了来。

玉枝是天帝在外没把持住的产物。

天后凶悍,弄死了“引诱”天帝的仙娥,留下玉枝本为时刻提醒天帝莫要重蹈覆辙,想不到如今竟有更大的用处。

天界和龙族的战争,说起来还有些纠缠。

龙凤两族天生高贵,族中大能辈出,早便开辟了域外洞天福地专供族人栖息,对仙界其实不大看不上眼。

然而天界统治世间数十万年,心态难免膨胀,又觊觎龙凤两族栖息之地的富饶,便居高临下的发布了要让龙凤两族归属天界统治的命令。

龙凤两族何等高傲,哪里能容仙界色厉内荏的占便宜。

凤族尚未动手,好战的龙族在短短百年之内已经将仙界天兵折腾的灰头土脸。

天帝心虚气短,便依了天后的建议推了玉枝和亲。

师攸宁觉得天帝作死作的有些大,看着被天后逼着吞了噬魂丹的玉枝,唏嘘了一声跟了上去。

当夜洞房内,师攸宁看到新郎那张眼尾上挑的眼熟俊脸,又更觉天意弄人。

新郎正是被玉枝救过一命的灵均。

【作者题外话】:新的世界明天开始,一直想弄死自己王妃的镇北王,总是活蹦乱跳最后成功入驻镇北王心尖的镇北王妃·攸宁。

第七百零二章 结亲事

布置的喜气欢庆的寝殿内,新郎灵均与小仙娥玉枝四目相对。

鹌鹑一样白嫩可欺的小仙娥望着一身喜服压不住四溢英气的青年,声音细细小小:“灵均?”

想起玉枝被迫付下的那枚噬魂丹,师攸宁叹口气,心中七拐八弯的虐恋小话本哗啦啦的翻。

天后逼迫玉枝吃噬魂丹的时候说过,噬魂丹有侵蚀神魂消骨融筋之能。

若发作起来,便如被无数蚁虫啃食神魂,当真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直到魂飞烟灭。

更坑的是噬魂丹无药可解,唯有一次通过鱼水之欢过渡至另外一人身上的机会。

师攸宁暗里唾弃天帝与天后几句,她原本以为天后舍不得亲生女儿才推出玉枝顶缸。

如今看来,这两人怕是早知灵均便是龙族少主,所以安排了这出陷阱。

比起小仙娥玉枝诧逢故人的惊喜与惶然,灵均便很稳得住,只微挑的眼角挂着得偿所愿的满足。

他熟稔的捏了捏玉枝软乎乎的面颊,嫌弃的啧了声:“好容易养胖两斤,几日不见竟又瘦回去了!”

师攸宁以鬼差身份历经几百年,看灵均这样子,心道小仙娥玉枝能嫁过来,背后定然有他筹谋推动。

只是那噬魂丹总是个定时炸弹,玉枝惶惶然,怕也有这一层的缘故。

昔日金衣玉带的青年如今红衣烈烈神韵昭然的站在眼前,玉枝眼圈红了红,扑进灵均怀中哇的哭了出来。

原本气定神闲的灵均慌了手脚,轻柔的抚着怀中少女的背:“哭一哭就好了,可不准毁婚,龙族比仙界大多了,逍遥又自在,也不会再有人敢欺负你”

看灵均宝贝似的抱着小仙娥安慰,师攸宁不知怎地心头有些酸楚,飘到窗棂那里蹲坐着。

玉枝哭了整整半个时辰,只是却始终不肯说自己为何而哭。

灵均问不出,眼底暗光闪过,将这笔账记在了天帝与天后头上,在玉枝面前却半点不显。

只是原本洞房花烛夜,玉枝肿着眼睛缩在床脚,俨然很抗拒更亲密的接触。

师攸宁就见灵均将人从床脚将人揽在自己怀中,无可奈何的道:“怕什么?你都哭成这等晕头晕脑的蠢样子了,本君难道还下得了口?安生睡吧!”

玉枝双眼还汪着泪,怔楞的看着灵均。

灵均倏的前倾亲了亲玉枝含泪的眼角。

在玉枝尚未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将她的脑袋往胸前一按,然后扯过锦被盖在两人身上。

俨然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

玉枝怎么想师攸宁不知道,但她自己此刻的心态,唯有“炯炯有神”四个字可以形容点皮毛。

就像灵均说过的那样,龙族果然地域广阔,逍遥又自在。

虽然不至于将仙界比成渣渣,但以师攸宁现代的观感衡量,起码是北上广深与二三线城市的差距。

而灵均作为未来龙族的主事人以及战神,玉枝纵然是从仙界嫁来,却因是灵均的妻子而备受龙族诸人的尊重与爱戴。

玉枝成婚后的日子,是再也没有的平静与安稳。

师攸宁整日跟在玉枝身边,眼见玉枝比起仙界的谨小慎微渐渐开朗许多,面颊也软糯丰盈起来,她心底也很开心。

毕竟玉枝和她面容有八成相似,看着和自己神似的面容整日受气包一般,当真不是个好体验。

龙族乃域外之地,并没有仙界以金乌出现与否划分阴阳。

不过龙族大能自有神通造出日升月落,半点都不比仙界的差。

随着太阳坠在西边的仙峰上,在灵均陪伴下满目欢欣的玉枝目中闪过郁色。

师攸宁知道小仙娥为什么不开心,夜幕来临她必要与灵均同榻而眠,可是却不能与灵均行夫妻之礼。

灵均不曾强迫过玉枝,只在与仙界议和的时候将条件定得十分苛刻,狠狠伤了一把仙界的元气。

直到成婚后的第三个月,玉枝前一刻正要将自己亲手做的寝衣递给灵均,后一刻便惨叫一声跌在地上。

噬魂丹提前发作了!

或者说,完整的噬魂丹起效时间本就是三个月。

而天后所说的六个月期限,在玉枝始终不肯与灵均行夫妻之礼,哪怕一次两次总能缓解噬魂丹的药性的情况下,如山洪一般席卷了她的神魂。

不过此刻不论是玉枝还是师攸宁,都不知六个月的期限还有这样的隐情。

师攸宁最后的印象,是灵均抱着七窍流血挣扎不休的玉枝,惊痛的目眦欲裂的模样。

不知是受玉枝痛不欲生的影响,还是被灵均状若成魔的样子吓到,师攸宁像被巨雷劈中脑袋一般,整个脑海炸裂般的痛,而后便昏了过去。

师攸宁醒来的时候是在自己位于酆都城内的房子里。

她记忆之中脑海翻江倒海的疼痛像是幻觉,可还是忍不住回忆梦中的情景,心道要是自己再忍一忍就好,至少看看后来发生的事。

酆都的天从来都是灰蒙蒙的,丧气的很。

偶尔有似纸片燃烧的灰烬在空气里飘飘荡荡,其实是灰飞烟灭的魂魄碎片。

捻起大些的灰烬碎片,若是有缘会接收到魂魄上附着的,残缺不全的记忆。

师攸宁刚开始初来冥界的时候,隔三差五总会碰到指甲片大小的残魂。

随着成为鬼差的日子渐长,偶有大些的残魂碎片飘过,在距离师攸宁一丈远的地方便会化为粉末。

龙凤册从千丈地底回来,见到的便是师攸宁站在窗前发呆的样子。

它趁着师攸宁安睡跑去见君上,难免有些心虚,声气儿便比寻常更喧闹了些:【主人在等我吗?你这次睡了好久,我有些闷,就自作主张的】

【是在等你,想问一件事。】师攸宁看向龙凤册:【玉枝是谁?灵均是谁?而我又是谁?】

龙凤册靠近师攸宁的动作停住,稚嫩的嗓音透出几分小心翼翼;【主人,你在说什么,小册子不明白】

师攸宁本就不蠢,更何况以鬼差身份做任务的时候,在人世间又历经了那许多。

偶尔做一个梦是荒诞或巧合。

但总梦到一个人,那人还和自己长着一张脸,她确信这其中定然有隐情。

更让师攸宁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她以前为什么不曾追究过梦中事,不应该啊。

【作者题外话】:今日双更,么么哒~

第七百零三章 (第九卷)纤弱郡主夏滢萱

师攸宁不知道的是,她以前当然追究过梦到玉枝的事。

但过去的几次,不是被龙凤册含混过去,就是被强横的力量干扰了心智,最终将此事轻拿轻放。

就像是现在,

龙凤册意识到师攸宁求知的坚定之心,环绕书册的金色颗粒倏然往前炸开又合拢。

被金色光粒围拢的师攸宁惊诧莫名,但再惊诧却抵不过困倦昏沉之意,闭目往后跌去。

魂魄本无依,她这样跌过去也摔不太疼。

但比龙凤册的金色颗粒更璀璨的亮金色流光倏然而至,正正好接住了身体后仰,处于昏迷状态的师攸宁。

接住了人,那些金色流光勾勒出宽大垂袖以及骨骼挺秀的手指,乃至整个着金色天衣的俊美青年。

那青年以无比熟稔的动作将师攸宁抱在怀中,转身放在了床榻上。

青年将人放在床榻上后起身,但却并未离开。

他的目光幽深又眷恋,一瞬不瞬的将床榻上的少女望着,似乎要站到天荒地老去。

若是师攸宁此刻苏醒,定然会惊诧于这青年样貌与梦中龙族少主灵均一般无二。

【君上!】龙凤册欣喜且诧异;【您不是说】

它从虚无之境离开不久,君上正是融合分裂后又归来魂魄的要紧时候,怎么能这般贸然中断。

【无妨。】青年淡声道。

他心念微动,自灵台处分出一缕流光,那流光正钻入师攸宁的额心。

【多亏了君上您来,否则主人问起话来,实在是再难搪塞。】龙凤册大大的松了口气。

它知道君上方才分出那一缕灵台神光,定然是困住了主人有关梦境的疑惘。

至于以后如何,还有一世便是九九归一的时候。

等到了那时,主人神魂重塑记忆也会跟着复苏,梦境如何自己便会寻到答案。

师攸宁是被龙凤册吵醒的。

她揉了揉太阳穴坐起身,心道梦里头龙族的景致当真美到极致,比这灰突突的冥界可好多了。

一念起,师攸宁便再不想在寂静空落的酆都呆下去。

【小册子,干活了!】她戳了戳龙凤册的书页子,对即将开始的新世界很是期待。

辽国,统和二十二年,漠北,镇北王府,

师攸宁紧赶慢赶,正正好将来锁魂的鬼差拦在了镇北王妃夏滢萱的卧房外。

冥界鬼差也有等级之分。

所有鬼差皆在牛头、马面二位差官之下。

师攸宁虽然总是外派,但在冥界时牛头、马面对她份外客气,这是整个冥界的人都知道的。

两个小鬼差原本还想吼一嗓子谁敢阻挠冥差办案,当在看清师攸宁的脸时,又份外艰难的将嗓子眼的话咽了下去,额外挤出几分笑来。

师攸宁与这两个鬼差交涉,请他们允她半个时辰公干。

两个小鬼差对视一样,平素里总拿主意的那个弯腰退后两步:“既是公干,迟上一时三刻也情有可原,您先请。”

非是鬼差们通情达理,只是从普通鬼魂爬到吃公家饭的位置不容易,可不敢随意得罪人。

否则的话,再有这外派的活看看人间风景,那可不容易喽。

师攸宁进了房间。

外间里候着两个伺候的大丫鬟,里间床榻上,面色蜡黄的青年妇人进气多出气少,正是该有一世凤命的夏滢萱。

按照龙凤册上记载,夏滢萱自统和十六年嫁给镇北王耶律渊,夫妻恩爱和顺。

一直到统和二十三年,耶律渊围困上京登基为帝,夏滢萱作为王妃则顺理成章的成为了新的辽国皇后,母仪天下。

只是如今耶律渊已经带兵围困了上京,可作为王妃的夏滢萱却孤零零的躺在处于边关的漠北王府之中。

若不是师攸宁来此,怕是此刻已经断气了。

而这一切的变数,乃是因为如今的耶律渊身边多了一个自异世来的魂魄白琼。

白琼的父亲乃是耶律渊身边大将吕文忠,她因此长伴耶律渊身边,渐渐便对耶律渊生了爱慕之心。

因爱生心机,白琼屡次离间夏滢萱与镇北王耶律渊的感情,又数次陷害夏滢萱,最终让夏滢萱被耶律渊厌弃。

也许不能算是厌弃。

因为白琼的从中作梗,夏滢萱与耶律渊一直都相敬如宾,更不要说像龙凤册记载的那般夫妻恩爱。

师攸宁布下不被外界干扰的结界,在夏滢萱面前显露了真身。

时间紧急,她并不如何废话。

只将夏滢萱本该一生福寿绵延母仪天下的事大略说了,又点名了许多夏滢萱都不知道的,白琼暗中作梗的事。

夏滢萱性子柔弱,听了这许多后只默默流泪。

师攸宁恨铁不成钢,告知夏滢萱自己的来意,又道:“十六年前,耶律渊并非白文忠所救,而是你的父亲夏吉!”

十六年前,耶律渊才五岁,乃是太子的嫡长子,铁板钉钉的皇太孙。

那时候德光帝年老固执,认定太子有谋反之心,派兵围剿东宫。

太子悲愤,一把火点燃了东宫,想要以死明志。

夏吉偷出火场昏迷的耶律渊让白文忠带走,自己为保夏家全族自尽而亡。

东宫覆灭后德光帝生出后悔之意,只是覆水难收。

在传位于三皇子,当今统和帝前,他封年仅五岁的耶律渊为镇北王,让白文忠护送其往漠北定居,免得遭新帝屠戮。

与此同时,更将北地十三州划归镇北王府统领,留下遗旨让统和帝无事不得召耶律渊回上京。

然而白文忠独吞了本该夏吉占大头的功劳,成为了耶律渊身边第一信任之人。

夏滢萱从不知还有这样的隐情,她一直以为父亲是意外身亡。

她父亲曲去了,不久后母亲又殉情。

夏滢萱那时候不过一岁多,十余年来在夏家活的艰难,后来更被指使着往远嫁漠北,一生都颠沛流离凄苦难言。

若是父亲还在

夏滢萱挣扎着坐起来。

不该是这样的!

白文忠辜负了父亲的信任,白琼欺负自己良多,凭什么?

“求你,我想让耶律渊知道真相,我要让白家父女付出代价!”夏滢萱喘息着道。

“可以。”师攸宁想了想:“你命不久矣,漠北到上京太远了,托梦倒是能行。”

正是入夜未久的时候。

上京,镇北王军营,

困倦渐行渐近,镇北王耶律渊以手支颌,渐渐的阖上了眼。

于此同时,白文忠帐中,

白琼抱着父亲的胳膊撒娇:“爹爹,上京撑不了半月就会打开大门迎咱们漠北铁骑进去,您什么时候去王爷哪里提娶女儿进门的事?”

【作者题外话】:新的世界开始了,么么哒~

第七百零四章 与君久别

师攸宁以鬼差神通跨越千里,只用了一刻钟的时间便将夏滢萱的魂魄带到了耶律渊的营帐外。

只是如今的夏滢萱因着白琼的从中作梗,对耶律渊只有敬畏,连个帐篷门都不敢进,更不要说入耶律渊的梦境了。

时间不等人,师攸宁无奈之下只得陪夏滢萱入梦。

梦境中,大帐空旷,几案后垂眸研读兵书的男人即使静坐不动,金戈铁马的锋锐之意亦让人不敢造次。

“谁?”耶律渊抬眸。

师攸宁看清他的脸,明明是从军之人肤色却偏冷白,样貌自然是极俊的,但也极桀骜。

他眉心攒着一点孤寒,让人想起笼着夜色的苍茫大漠中,站在高处仰望月色的狼。

师攸宁晃神的想起,耶律渊在镇守漠北的那些年中,一直被称为西北狼王。

站在她身边的夏滢萱瑟缩着往后退了一步。

她视线盯着自己的脚尖看,似乎不对上耶律渊的视线,就能够掩藏自己的存在一般。

营帐被两个女子悄无声息的潜入,耶律渊原本十分警惕,但旋即面色微怔。

他看到了此时本该在镇北王府的夏滢萱。

时间不等人,师攸宁将恨不能化身鹌鹑的夏滢萱往前推了推:“你只有一刻钟,死不瞑目或者不留遗憾。”

与此同时,她在并不存在的小本本上给白琼记了一笔。

若不是有白琼从中作梗,夏滢萱本可以随耶律渊一同到上京,更会夫妻恩爱,何至于敬畏恐惧耶律渊到这样的地步。

师攸宁的提醒将夏滢萱拉回了现实。

还有一刻钟她就要死了

“王爷,臣妾有话对你说。”夏滢萱鼓起勇气。

耶律渊可有可无的应了一声,却在暗中打量夏滢萱身边举止诡异的少女。

王妃什么样他知道,从镇北王府离开甚至还寻到上京军营,她没有这样的勇气也没有这样的能力。

是被人胁迫?

那背后的势力用意为何,难道竟还异想天开的想让自己看在王妃的面子上退兵不成?

笑话!

师攸宁被耶律渊打量的不自在,身边的夏滢萱吭哧着说话没个重点。

她接口道:“王爷,王妃有些话要我转告于你。”

耶律渊下颌微抬,声线冷冽微沉:“说。”

和他谈条件,好大的胆子!

不过,随着夏滢萱身边的少女平静无波的话语,耶律渊神色愈加郑重。

师攸宁说:“王爷曾被强弩重伤,服用一枚万金难求的换骨丹才安然无虞,那丹药是王妃陪嫁的珍宝《鹊华秋色图》所换。”

“王妃曾流产一个男胎,并非因体弱保不住胎儿,而是白琼时常在她耳边说王爷征战凶险之事,王妃担忧王爷安危,思虑惊悸之下才失了孩儿。”

“当初石岩城被围,王爷赶不及救援之事,背后的干系与白琼很有些牵扯。”

“还有”

师攸宁捡了要紧的且还与白琼父女有关的事告知耶律渊,最后道:“十六年前东宫大火,最先将王爷救出火场的其实是夏将军夏吉,至于白文忠”

夏滢萱已经听呆了,身边少女所说的事,许多她有口难言,许多隐约有几分猜测,如今一气儿听完,当真闭眼也算无甚遗憾了。

白琼,又是白琼!

耶律渊面色冷沉:“你说的话本王自会查证,只是要请姑娘你在本王军中多待些时日。”

他心中并不如面容所表现的这般平静,更对眼前能将王府事信手拈来的少女十分忌惮。

师攸宁被耶律渊的眼神看的发毛,看向夏滢萱:“时辰到了。”

夏滢萱对耶律渊盈盈一摆:“王爷,久别了。”

这些年夫妻陌路,她对他怕的紧,但却相信他有本事查明真相。

“不准走!”耶律渊腾然站起。

手中书卷跌落,原本闭目小憩的耶律渊猛的睁开眼,心头既惊且疑,怅然又心惊的看向微微晃动的帐帘。

梦里的情形那般清晰,换骨丹,东宫大火,真的有隐情吗?

他眸光幽暗,这些年自己时常带兵在外,当真错过太多

“来人,飞鸽传书镇北王府!”耶律渊吩咐道。

想起梦中夏滢萱那句“久别了,”,他心中总有些不好的预感。

师攸宁送走夏滢萱的魂魄,又飘荡回了上京。

她既借了夏滢萱魂魄之力,那就要忠人之事,总得看到白琼得到该有的报应,这才好回到过去重新洗牌。

翌日午时,上京城门被欲投靠耶律渊的臣子大开,漠北铁骑长驱直入。

又过一日,傍晚时候,漠北飞鸽传书送到,耶律渊看着书信上那一句‘王妃回天乏术。’久坐无语。

夏滢萱之父乃是窃夺他父王皇位的三皇叔一系,她自己又是朝廷封的郡主,耶律渊早便提了防备之心。

然而这些年夏滢萱尚算安分,他虽不爱她,但且并不介意给她一条活路。

可是若梦中那女子所说为真,夏吉才是他的救命恩人

耶律渊薄唇微抿,是非曲直他一定会查个清楚明白!

一月后,原皇太孙,镇北王耶律渊登基为帝,年号重熙。

又一月,礼部上书新帝广纳妃嫔开枝散叶,并请旨白将军对陛下忠心耿耿,白将军之女贤良淑德堪为皇后。

至于病逝于镇北王府的原王妃,百官们大半认为当初的赐婚本就为统和逆帝的阴谋,不堪一提。

原王妃便是连皇家陵寝也不配葬入。

坐在议政殿房梁上的师攸宁撇嘴,见耶律渊没有答应让白琼进宫的事,这才觉得气顺了些。

重熙帝耶律渊按下了礼部的提议,只说国事繁杂,这些事容后再议。

新帝以军功立世,杀伐决断不容轻犯,百官们劝说帝王纳妃本就是讨好之意,闻言便不再提。

白琼心下不安,催促父亲白文忠打探耶律渊的口风,未果。

耶律渊手握皇祖父耶律明路的暗卫,多番查探之下不单印证了梦中女子之语,还有更多白琼父女蝇营狗苟之事。

师攸宁这一月以来窥视了耶律渊狠辣无情的作风,默默在点头为白琼父女点了蜡。

她有些唏嘘。

以耶律渊的手段与心机,若不是白琼做怪阻碍了他与夏滢萱的相爱,夏滢萱便是局势再乱上两分也可被耶律渊保个安全无虞。

可惜了

重熙二年,白文忠冒领夏吉救驾之功,白琼屡次陷害先镇北王妃之事泄露,被判斩刑。

同年,先镇北王妃被追封为文德皇后,得以葬入皇陵。

在夏滢萱被葬入皇陵之后,师攸宁戳了戳肩膀上打瞌睡的龙凤册:【小册子,该走了!】

【作者题外话】:更的有点迟了,抱歉哈~o(n_n)o~

第七百零五章 恶奴欺主

每次回溯时光都会眩晕好一会儿,师攸宁原本都习惯了。

只是这次好像格外难受,她胸口闷的难受,胃也不大舒服,人好像还坐在马车上,晃来晃去的委实心烦。

师攸宁眼睑半阖,勉强梳理了几分脑海之中多出的记忆,知道自己变成了十五岁时的夏滢萱。

准确些来说,是才从上京出嫁半日,随着送嫁队伍前往千里之外的镇北王府的准镇北王妃夏滢萱。

【主人,你好像快要中暑了。】龙凤册绕着师攸宁飞,稚嫩嗓音带着关切。

【无妨。】师攸宁有气无力的回了一句。

这个身体太弱了。

她看向右手边兀自拿着扇子给自己个扇风,脚边还放着半融化冰盆的丫头:“流霜,扇快些,热。”

水红色薄裳掐出细身段的流霜顿了顿,不大情愿的将歪了扇子的方向往师攸宁这边。

她扇的无精打采:“小姐,这都扇了一个时辰了,求您体谅体谅奴婢的手腕子吧,见天儿这般热,换铁人伺候也受不住!”

师攸宁多少年没被人这么顶过嘴了,新鲜之余倒气笑了。

若不是她开口,流霜自己扇风十回也不见得匀她一回,倒是伶牙俐齿的紧!

师攸宁想一想,流霜什么来路来着?

想起来了,这丫头是夏老夫人派到夏滢萱身边的一只眼。

院门一关,她比夏滢萱更像小姐。

夏滢萱父母俱亡,祖母不疼又被二房的叔叔婶婶欺压惯了,日复一日的谨小慎微,哪里敢得罪祖母派过来的丫头。

只是她不敢,如今的师攸宁却敢。

漠北天高皇帝远,朝廷都得着意笼络,区区夏老夫人还想伸手,倒真是异想天开!

宫里配备的马车宽大又富丽,连着马车壁的小几上茶水点心配备的很齐全。

师攸宁随手抓了两块拇指肚大的细点,扬手丢了过去。

丢得还算准,两块点心一路从流霜的胸口滚到了脚下。

流霜吓了一跳,不可置信的看着倚在车厢壁上,鲜红嫁衣也挡不住苍白脸色的少女:“小姐,你这是干什么?老太太可说了,嫁人了就更得温雅贤淑些!”

“你既不愿意伺候我,现在离上京不远,回去还来得及。”师攸宁没力气,坐姿愈发懒散,怎么舒服怎么来。

“奴婢扇就是。”

流霜以往在夏滢萱面前说什么就是什么,第一次被打压,怔楞片刻后服了软。

也不知怎么的,明明眼前的少女还是那副病弱的可怜相,可仅仅是换了个坐姿就多了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这感觉看着比老夫人亲自教养的二小姐还有气度,让她一时竟不敢反驳。

流霜当然想回上京的。

谁不知漠北荒凉,听说邻近的突厥人更是茹毛饮血凶残极了,哪里有上京这般的繁华与安稳。

也就自己摊上了夏滢萱这么个无父无母的倒霉小姐,满上京那么多千金闺秀,就她被推出去远嫁镇北王府,倒带累了身边的人!

流霜自救过,还求到了老夫人身边得脸的老嬷嬷面前。

可那头传来消息,她若是不想跟着小姐,回来便随意配了人去。

跟着出嫁好歹还管着大小姐的银钱,便是自己花用也使得,配给个小厮做伺候人的事,还是算了。

流霜没好气的将扇子晃动的更快了些。

扇的越猛师攸宁越觉得解热,她便也没计较流霜此刻的无礼,反正以后日子长着呢。

“飞雪,将冰盆挪过来。”师攸宁看向左手边编络子的丫头。

飞雪原本还很讥笑了几分流霜被训斥,听到自己被差遣,老大不情愿。

她眼皮一掀:“小姐,你苦夏奴婢是知道的,可冰盆寒气重,靠的太近可是要伤身子的。”

这哪里是丫头,压根又是像流霜一样的副小姐。

师攸宁腹诽着,面色冷了下来:“还是一样的话,你若是也不愿意伺候我,那同样可以立即回去。”

夏府说是百年世家,可没有父母庇护的夏滢萱,院子里漏的和筛子一般。

流霜是老夫人派过来的,这飞雪也有来历,是夏滢萱的二婶那头送过来的人,美其名曰照看侄女的生活。

“飞雪,快着些吧,咱们这样的贱丫头,便是关心主子,主子领不领情还另说呢。”流霜阴阳怪气道。

若不是只有这马车了才有资格放冰盆,她才懒得过来呢。

飞雪翻了流霜一样,将冰盆从自己与流霜的脚下挪到了师攸宁附近,络子也没心情打了,靠着车壁生闷气。

她当然也是想回上京,但不能也不敢回去。

二夫人还捏着自己的卖身契,二小姐很快就要入东宫做太子侧妃了。

二夫人要她日后寻了机会将镇北王府的事写了信带回去,免得镇北王日后有不臣之心,给太子殿下造成什么困扰。

飞雪生着闷气,可又舍不得这马车的宽敞凉爽,一歪身闭上眼假寐起来。

流霜原本想将扇扇子的活给飞雪,一看她还装起睡,咬唇冷哼一声。

冰盆和扇子的双重加持之下,师攸宁半个时辰后总算缓解了心慌气闷的感觉。

她将身上层层叠叠的嫁衣脱了大半下来,舒展的挺了挺腰,不慌不忙的开始喝茶吃点心,免得没中暑先饿晕了。

至于流霜和飞雪,则不情不愿的收拾嫁衣。

朝廷为表赐婚的诚意,嫁衣由宫里的绣娘日夜赶工,历经五个月才裁剪刺绣而成,到镇北王府的时候拜堂成亲可还得穿呢。

所以,师攸宁支使这两个丫头的时候也明说了,嫁衣若是出了问题惹镇北王怪罪,全得她们二人担着。

镇北王耶律渊自从五岁离开上京,十余年里从未回来过。

不过他人没回来过,但名声却极大。

什么西北狼王北地修罗的名号,什么杀人不眨眼还挖人心肝之类的,简直可以治小儿夜啼。

因此,即使镇北王妃这正一品的高贵位置,满上京也无哪家闺秀肖想。

流霜和飞雪再蛮横也不过仗着夏滢萱不敢拿她们怎么样。

可只想一想那凶残的镇北王会发火,便恨不能将师攸宁的嫁衣供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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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零六章 刷好感了

师攸宁换了身轻薄便利衣裳,精气神也恢复了不少,便打量起飞雪和流霜两个丫头来。

结合着前世今生有关夏滢萱的记忆一思量,还真挖掘出不少东西来。

比起今生这两个丫头对夏滢萱的刻薄无礼,前世陪嫁到镇北王府后两人的折腾那才叫一个欢。

流霜被白琼收买,不单出卖夏滢萱的一举一动,下药和使绊子的事更是做了许多回。

当然,飞雪闹腾起来也完全不甘示弱,勾搭起耶律渊身边的亲信将领来那叫一个不遗余力。

她是夏滢萱的贴身大丫鬟,如此作为,几乎是将夏滢萱的脸皮送出去被漠北的世家大族们踩。

于是,因赐婚从上京远嫁而来的夏滢萱,这下更被漠北的世家大族们讥笑和排斥。

一个没有交际和拥护者的王妃,比那泥塑木胎都不如。

“小姐,奴婢有什么不对吗?”流霜被师攸宁看的不舒服,僵着硬挤出的笑脸问道。

飞雪有同样的感觉,也看过来。

若是夏滢萱,被祖母和婶娘派过来的丫鬟这般责问和审度,多半是柔和又谨慎的安抚起来。

可师攸宁却没那闲心。

这两个能用就用,不能用就丢,被奴婢爬上头那还得了!

她指尖挑起帘布往外瞧,漫不经心的道:“没规矩,本郡主如何,何须给你交代。”

夏家并非王侯宗室,师攸宁这郡主头衔乃是赐婚的时候统和帝一并赐的。

不过不管怎么来的,反正能用就成。

流霜被“郡主”两个字压的脊背一弯,旋即又生出眼前少女即将逃脱自己压制的不悦。

她半笑不笑:“小姐说的是,只是老夫人交代了让奴婢照看小姐,那奴婢便要斗胆多说几句。”

在以往无数个日夜,但凡流霜想要压制夏滢萱,必会抬出老夫人来,这几乎已经成了惯例。

师攸宁视线从窗外葱郁树木上回转,眸光闪过一片幽蓝色泽。

她说:“既是斗胆的话,想必不大中听,你可要想好了再说。”

夏滢萱的亲父夏吉是夏老太爷的原配妻子,有一半的胡人血统。

连带着,这身体的瞳仁不经意间便泛着淡淡的蓝,像静谧的湖。

此刻师攸宁眸光微转,纤长睫毛下那一抹蓝浅淡却带着几分让人心悸的冷意。

流霜自觉今日受够了气,心尖一寒却依旧毫不退让道:“小姐”

师攸宁打断她:“你该叫我郡主。”

流霜气结,顿了顿又道:“郡主,你远嫁漠北那等荒凉地方,心绪不佳流霜可以理解,可流霜是老太太派来照看你的,夏家更是出嫁女儿的后盾,你如今这般为难流霜,就不怕老夫人知道后不悦吗?”

师攸宁轻笑一声,她还真不怕。

夏老夫人是继室,以往对夏滢萱这个继孙女何曾好过,如今更是将她推出去远嫁以讨好皇室,心黑的不是一般二般。

再者,她若是找靠山那也要是往耶律渊的方向找,夏家算什么东西?

师攸宁记得前世耶律渊登基后,对早前一心投靠统和帝的夏家可没手软。

府中人等都被贬为庶民,子孙三代以内不得参加科举。

好惨一家子,她想一想心情就好上不少。

这般回想着,师攸宁看向流霜,冷声道:“漠北的确不比上京繁华,可那却是大辽的疆土,自有其广袤开阔风光。漠北铁骑更是名震天下!而镇北王耶律渊不单是身份尊贵的龙子凤孙,更是捍卫大辽保卫百姓的大英雄,我嫁给他,不单不会心绪不佳,反而高兴极了!”

“郡主何必嘴硬!”流霜气急反驳:“当奴婢不知道吗,镇北王耶律渊样貌丑陋残忍暴虐,否则他为何连来上京迎亲都不敢?”

流霜再骄横也不过是一个奴婢,哪里知道统和帝和镇北王府的较量,逮住点流言便当做不得的大事宣言,甚至以此恐吓师攸宁。

“放肆!”师攸宁一巴掌扇在流霜脸上:“你算什么东西,也配提起镇北王的名字!”

流霜捂着脸,愤恨的瞪视着师攸宁,到底没敢将这一巴掌还回去。

马车外,原本驱马到车厢边,想要与里头赐婚的郡主商议,队伍是否暂停歇息后再行进的周恒瑞神色复杂。

他作为王爷的左膀右臂,进上京迎接未来王妃,自然将人打听了一番。

原本以为这位性子柔和,想不到竟是个外柔内刚的,不愧是夏将军的女儿。

“漠北铁骑名震天下,王爷是个大英雄,这话说的中听!”

周恒瑞低声重复着听来的话,心道虽然皇帝赐婚不怀好意,但这未来王妃也没想象中那般讨厌。

他驱马往前,打算过一刻半刻的再过来问询,免得人还以为自己是来监视的呢。

当然,周恒瑞倒怀疑过里头的人这话是说给他听的。

可是想到夏滢萱半点武艺都不会,自己断不会被人发现而不自知,便又打消了怀疑的念头。

马车里,师攸宁唇角微勾,第一波好感已经刷成功!

她按了按袖口,其实是抚了抚栖在自己胳膊上的龙凤册:【干得不错!】

虽然师攸宁方才说的不是什么违心之言,但若不是有意刷周恒瑞的好感,她绝对不会说的这般肉麻。

耶律渊身边两大骁将,一个叫杨元锋,一个便是如今的周恒瑞了。

这两人不单颇有将才,而且分别出身于漠北势力雄厚的杨家和周家两个世家,得到他们的认同总归不是坏事。

一直看热闹的飞雪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个样子。

夏滢萱居然敢打流霜,她疯了吗?

不过很快,飞雪就意识到这已经不是夏家了。

她和流霜都是奴婢,而夏滢萱却是圣旨亲封的郡主,要想处置两个婢女简直是轻而易举的事。

虽然与流霜不对付,但到底同是夏府出身,日后总得相互帮衬。

她扯了流霜兀自发愣的流霜,软声对师攸宁道:“小郡主息怒,流霜担心郡主,算得上是关心则乱,这才钻了牛角尖,还请您饶过她这一次吧。”

师攸宁若有若无的嗯了一声,吩咐道:“既钻了牛角尖,那办差难免疏忽,从今日起本郡主的私房便由你掌管。”

她此次出嫁,嫁妆分为夏府所出和朝廷赏赐两部分。

朝廷赏赐的如今是由宫中随行的崔嬷嬷掌管,从夏家带出的嫁妆被克扣了不少,如今是流霜掌管的。

飞雪再没有想到还有这样的好事。

钱财是命脉,这道理在哪里都行得通,便是稍稍揩一点都能让自己的日常松快许多。

第七百零七章 外柔内刚

管账的差事被夺,流霜傻眼。

她在夏滢萱的四个大丫鬟之中说话最硬气,不单因为是从老夫人房里出来的,更因平日里攥着银钱的缘故。

夏滢萱怎么敢,她不怕老夫人

是了,如今是在出嫁的路上,老夫人管不了这么多了。

流霜头一次慌乱起来,可骄横了好些年,想要服软却低不下那个头。

她吭叽的说了一句郡主恕罪的认错话,师攸宁都懒得搭理她。

师攸宁当然也不信任飞雪,只是银钱的交割哪里就那般迅速了。

从上京出发到镇北王府,怎么着也得一个多月。

这段时间,飞雪和流霜必定会为了此事别苗头,她正好得个清净。

当然,飞雪若是敢中饱私囊,师攸宁便会毫不留情的处置了她。

相比流霜不大熟练的认错,飞雪已经又为师攸宁添了茶,尽心的伺候了起来。

于是,在到这个世界不到一个时辰,师攸宁的生活已经有了质的飞越。

前世的时候,远嫁的路上夏滢萱可没少遭罪,原本还算健康的身体硬生生被弄成了个病美人。

夏日虽暑热逼人却也有夜短昼长的好处,

送嫁的队伍会在中午日头最盛时歇一个时辰,在下午晚饭时歇半个时辰,趁着清晨与黄昏的凉意多走一些路程。

晚饭时候,车队停在了一处阴凉处歇息。

这一次不等师攸宁吩咐,飞雪已经掀开了马车的竹帘。

回过神来的流霜生怕落后给流霜,跳下马车后仰头接应,恨不能自己变成马凳让师攸宁踩一踩。

师攸宁一身浅蓝裙裳站在马车旁,立时吸引了四面八方的目光。

做鬼差许多年,她早已历练出淡定心态,兀自欣赏这大辽的夏日风光。

送嫁的人多是前来迎亲的漠北军士,和上京矜持有理的风气相比,这些人虽无恶意,但目光炽热言语粗豪却是不可免的。

流霜和飞雪何曾见过这等阵仗,羞怯之余不免有几分瑟缩之态。

师攸宁瞧着暗自摇头,观这两人便可知夏家百年世家的名头里,到底有多少水分。

周恒瑞倒没想到新封的嘉宁郡主夏滢萱会下马车。

毕竟中午那般闷热的天气,这位都在马车上安静的像不存在一般。

漠北的女人们大多都会骑马射箭,战事来临时甚至能提起砍刀与敌人互搏。

相比之下,上京的闺秀小姐们便弱鸡一般,而这位嘉宁郡主看上去似乎更是其中翘楚。

想起自家王爷那森寒气场,周恒瑞便不由自主的对这位准王妃同情了些。

到漠北了,可别被吓哭才好。

不过,王妃美倒是真美的,肩窄如削腰细如束,黑发如云般坠在腰间,露出一张皎洁纤楚的面容。

这样的品貌,周恒瑞无端想到曾见过的一尊从西域传来的琉璃尊,当真美好的不似凡品。

师攸宁之前隔着马车窗棂看过周恒瑞,见他看自己,礼貌的颔首一笑。

她知道这位年轻俊秀的周将军,看着风姿体态不下于上京城的好风土养着的贵胄公子哥们,但其实在战场上却是一员猛将。

更重要的是,此人品性纯良却不刻板,更兼心细如发,这才被耶律渊派到上京迎亲。

周恒瑞抱拳还礼,然后礼貌的将目光转向别处。

当然,联想马车上听到这位郡主的那一席话,如今又见她如此大方有礼,便对其下了个外柔内刚的评语。

见师攸宁这个准新娘都换了嫁衣下马车沐风,队伍里不少丫鬟婆子便也放开了,下车来回走动松缓发麻的腿脚。

不过,也不是人人如此。

跟在师攸宁马车后面的那一辆车里,

小宫女小安原本也想求了周嬷嬷下车,但见嬷嬷盯着树荫下的郡主满是不悦,话转了弯道:“嬷嬷,奴婢去请郡主回车?”

周嬷嬷是宫里派来随嫁的,闻言冷哼了一声:“抛头露面,半点走不知矜持为何物,白白玷污了郡主这封号!”

不过她却并没有让小安去勒令人回马车。

如今已经慢了一步,倒不如晚上安置了再去教诲,也免得露了不谐让漠北的人笑话。

天方擦黑的时候,一行人赶到了驿站。

师攸宁自然被安置在了上房,流霜与飞雪早摸下去休息了,伺候她的换成了另外两个大丫鬟春萍和夏草。

春萍木讷夏草稳重,这两人陪着夏滢萱长大,倒还算忠心。

师攸宁见这两人眉宇间的疲累,吩咐道:“明日赶路,你们到我车上伺候。”

她的车宽敞舒适,流霜和飞雪这才将春萍和夏草撵走自己坐,如今倒溜的快,打量旁人是傻子么!

春萍目中划过喜色,她和几个小丫鬟挤了一日,骨头都发酸了。

收拾床铺的夏草笑道:“小姐,我们无碍的,若是奴婢们与流霜和飞雪因此起了龌龊,反倒不值当。

以前在夏家的时候,但凡上头赏下什么好东西来,哪回都是流霜和飞雪先挑拣。

夏滢萱倒也曾回护过春萍和夏草,可是过不了多久春萍和夏草便会因为别的事被老夫人或二夫人身边的嬷嬷责罚。

长此以往,夏草和春萍已经习惯了不与流霜和飞雪争。

徒增麻烦,何必呢。

主仆三人正说话将,房门被推开,门口立一个着石青色褂子的小丫鬟。

小丫鬟人小派头却足,下巴微昂很是自矜:“夏小姐,周嬷嬷请您过去一趟。”

她虽然在周嬷嬷面前称呼夏滢萱为郡主,但包括周嬷嬷在内的几人都是从宫里出来的,都很瞧不上夏滢萱郡主的名头。

宗室里不是没有适龄的郡主、县主,却偏生推了这位远嫁漠北,郡主的名头不过是个安抚的甜头罢了,能当什么用!

夏草认得这是周嬷嬷的贴身小丫鬟小安,正要从袖袋里拿了银钱打点,顺带探听周嬷嬷有什么事。

她知道周嬷嬷是宫里赐下来的,自家小姐畏惧的紧,若能提前得到些消息总是好的。

师攸宁一眼便看出夏草想做什么,按了按她的胳膊,目光却落在小安身上:“周嬷嬷可是重病起不得身?”

否则如何脸大到让自己这个郡主去拜见她一个奴婢?!

夏草心道要糟,春萍有些手足无措的往师攸宁身后缩了缩。

小安一楞,旋即生了气:“夏小姐,还请你慎言,怎地还对我家嬷嬷发起咒来!”

【作者题外话】:补昨天的,晚上继续更~(抱歉哈~)

第七百零八章 反了天了

小安是打从宫里头便伺候周嬷嬷的小宫女,算是宫中底层的小虾米。

她这样的身份,便是寻常官宦人家的小姐,其实也并不如何敢如此无礼。

然而,周嬷嬷并不遮掩自己对夏滢萱的轻视和不耐。

再者,在师攸宁没有出现之前,夏滢萱总是沉默又萎靡的,看上去便是一副好欺负的样子。

耳濡目染之下,小安便理所当然的轻贱起夏滢萱一行人。

她之前敢连门都不敲便登堂入室,如今斥责师攸宁诅咒自家嬷嬷,更是居高临下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

师攸宁有些可惜,刚才应该先照照镜子的,难道她真长了一张吸引人欺负的脸。

前世倒是见过夏滢萱,可是那时候夏滢萱身边的夏草之类的亲信早被打发了。

她蓬乱着头发,面色蜡黄神色郁郁,面前能看出以前长的不错,那还是师攸宁阅人无数眼神好的缘故。

且说眼下,正是师攸宁这一楞神的功夫,小安觉得逮住了这主仆三人的小辫子,威胁道:“夏小姐还是赶紧随奴婢去,否则嬷嬷知道了你说的话”

她看到桌子上摆着的还未动的菜品,却哪里有耐心等到师攸宁用了饭,是以催促的狠。

“原来嬷嬷不是病了,那怎地让本郡主纡尊降贵的去寻她,倒是不怕折寿。”师攸宁轻笑一声。

“你”小安隔空指着师攸宁的手指头抖了抖,又气又恨还带着点莫名畏惧的,转身跑了。

夏草追赶不及,回转了身见自家小姐竟还有闲心吃菜,大着胆子夺了师攸宁的筷子:“小姐!”

“嗯?”师攸宁漫不经心的应着,并不去抢筷子。

她环顾四周,看到梳妆台眼睛一亮,起身去照镜子。

夏草急出了一脑门的汗,追过去:“小姐,周嬷嬷是宫里派来照顾您的,若是得罪了她您这是怎么了?”

像是失了神智一般。

这后半句她没敢说。

驿馆的铜镜比寻常人家强些,但比现代的镜子自然不如。

师攸宁只勉强看出镜中的少女大眼睛弯眉毛,长相十分顺眼,只看上去有些娇弱,需要多吃点肉补一补。

她端详着自己的面容,一面道:“若得罪了她,又如何?”

夏草顿足,觉得自己真是操碎了心:“若是得罪了周嬷嬷,陛下和皇后岂不是要发怒,咱们如何承受的起!”

“有道理。”师攸宁点头附和,又问:“可是,你家小姐我奉旨和亲,陛下便是发怒,难道还能将我再逮回去?”

春萍插嘴,委屈巴巴:“再找不到人去漠北了。”

夏草原不是笨人,转念一想竟觉出几分意味来。

是啊,小姐都是嫁出去的人了,不单陛下不好插手,便是以前偏疼二小姐的老夫人和二夫人也不能拿小姐怎么样了。

她头一次觉得,嫁去漠北那天高皇帝远的地方也有好处,至少小姐少了许多人的压迫。

打破了惯性思维的夏草目光越来越亮。

她像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老夫人和二夫人都管不了小姐了,那流霜和飞雪岂不是更不能再仗着有人撑腰裹挟小姐?

春萍原觉得气氛不对,她是木讷但脑子却也不笨,比夏草想的慢但神情却亦松快起来。

“明天奴婢和夏草照顾小姐。”她像说给师攸宁听,又像是对自己说。

师攸宁从发楞的夏草手里拿走筷子,接着填自己的五脏庙。

她心情很不错,有些壁垒一旦打破便再难以愈合,春萍和夏草可塑性很高嘛!

师攸宁这头房间内的气氛一派轻松,周嬷嬷那里,小安已经挨了盘腿坐在床上的周嬷嬷一脚。

“真是反了天了!”

周嬷嬷瞪视着伺候自己的两个小宫女,仿佛能透过这两人将怒气泄到师攸宁身上去。

两刻钟之后,师攸宁的房门这次响起了敲门声。

她心想,这便是周嬷嬷比小安老到的地方,即使是来找茬,可却也不留下半点把柄。

夏草要去开门,见师攸宁以目光否定,顿了顿扬声道:“谁啊?”

当然,头一次这么挺直了腰杆办事,她嗓音难免带了几分颤,但总体来说还是不错的。

她和春萍如今被师攸宁点醒,立时将师攸宁当做了主心骨,简直言听计从。

周嬷嬷气结,脸色更阴沉了,瞥了一眼面颊上还留着五个手指印的小安。

小安颤巍巍:“郡主,周嬷嬷来瞧您了。”

在小安的一通添油加醋之下,周嬷嬷的确气了个一佛升天二佛出世。

然而她在宫里头成功活了下来,还混到了有小宫女伺候的地位,自然不是冒失之辈。

这怒气来的快但平息的更快,又细细的盘问了小安一番。

至于这盘问,恨不能连小安是左脚还是右脚先迈进门槛的都问清楚。

如此,周嬷嬷又哪里会错过小安对师攸宁的称呼,还有没敲门的一茬。

然后,小安便吃了一巴掌。

“进来吧。”师攸宁不甚在意的道。

她是连皇后、女王都做得的人物,这一声不疾不徐又自带矜贵气,便是周嬷嬷都心底倏的打了个突。

一定是错觉,一个无父无母,平日里连头都不敢抬的小姑娘,能有什么可怕的!

周嬷嬷很快便恼羞成怒,重重的推开了门。

师攸宁用过了饭,这会儿正喝着春萍泡的茶水解腻。

周嬷嬷进了门,看到的便是浅蓝色衣裳的少女以茶盖撇着浮沫,半边面颊在烛光里莹润如玉,无端便让人起了不敢轻视之心。

这怎地看上去比荣安公主还尊贵有气度?

荣安公主是当朝嫡公主,很得陛下和皇后的宠爱,便是太子都要逊色许多。

宫里的人瞧眉眼高低几乎是刻在骨子里的本能。

周嬷嬷福了福身,在自己还没有意识到的时候,声气已然带了几分谨慎与谦卑:“老奴见过郡主。”

跟着周嬷嬷的小安也跟着低了头,震惊之后便是茫然的畏惧。

而周嬷嬷请安之后,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心头恨的滴血。

春萍和夏草对视一眼,满是不可置信,而后又是对自家小姐的钦佩。

师攸宁瞥见了小安面上的巴掌印,唇角微翘:“周嬷嬷也太严谨了些,这婢子到底年纪还小,犯了错责骂两句便是,何苦动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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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零九章 轻浮孟浪

周嬷嬷在小安脸上留了明晃晃的巴掌,原是为了震慑师攸宁这个远嫁的准王妃。

只是经师攸宁口这么一说,倒变成了周嬷嬷自个手段狠辣不容人。

小安眼里浮起一层泪光,又在周嬷嬷偏头一瞪眼中收了回去。

但她心中却存了感激,明明挨周嬷嬷的打也不是头一次,但郡主说她年纪还小,这眼睛酸的就有些受不住。

下马威没成,周嬷嬷便略过了这一层。

她偏身瞧了瞧大敞的门,身侧另一个从宫中带出来的宫婢小康便知机的关上了门。

春萍与夏草下意识的绷紧了背脊。

师攸宁浅抿了一口茶水,并未像原主对待周嬷嬷那般让座,只半疑惑道:“周嬷嬷有话要说?”

周嬷嬷性子严苛,冷着脸的时候嘴角两撇纹路深刻,便显的有些凶。

她以沉痛又谴责的目光看着师攸宁:“夏大小姐,你如今已是郡主之尊,当谨守规矩礼仪,万不可再像今日这般轻浮孟浪,倒教人以为皇室的公主、郡主们都这般没有体统,徒招人耻笑!”

“轻浮孟浪?”

师攸宁并不生气,只眉心微蹙,向窗棂处看了一眼,怕人听见似的:“周嬷嬷慎言,虽不知您受了谁挑唆,但这要命的话,还是不要再说第二回了。”

春萍与夏草原本很气愤,自家小姐从来谨小慎微,怎地就轻浮孟浪了。

若这话传言出去,小姐名誉受损,到那漠北王府岂不是受人轻视!

然而怎地就扯到“要命”上了?

周嬷嬷也是一楞,不悦道:“老奴是为了郡主好,郡主这话何意?”

她年纪大了,又是去漠北那等荒凉地方,最忌讳的便是听到死啊伤啊之类的话。

若是身边的小丫鬟敢说这等话,早甩开膀子教训了!

“本郡主看,嬷嬷是嫌命长!”

师攸宁垂眸复抬起,回忆般的:“陛下于圣旨上赞我秉德恭和、赋姿淑慧,这才赐婚于镇北王耶律渊为正妃,可嬷嬷方才是说陛下看走了眼么?”

周嬷嬷面色一白。

后宫之中的女子惯会打言语官司,稍有不慎便会招致祸端,她怎么能不明白。

师攸宁又道:“当然,也许嬷嬷不是这个意思。”

周嬷嬷刚要点头,又听那温软婉转的声音道:“难道是,陛下正是如嬷嬷一般觉着我父母早亡年幼无教,这才特地赐婚给镇北王?”

周嬷嬷这次冷汗都下来了。

这话要是传到煞神镇北王那里,她怕是要被剥皮拆骨!

周嬷嬷被皇后耳提面命着随嫁到镇北王府,原就有观察镇北王府是否有不臣之心的意思。

而上京多少名门贵女,眼前的少女容貌虽一等一,但家室便不那么出众了,之所以被推出来,这后头的事可禁不起掀。

“郡主恕罪,实是天干物燥,老奴一时中了暑热这才昏了头。”周嬷嬷服软道。

她当然知道眼前的少女是在用话拿捏自己,可是偏生这次就得服软不可。

“原来如此。”师攸宁十分给面子的点了点头。

在周嬷嬷告退时,又道:“天气太热,赶路又急,中途休息时嬷嬷也别总闷在马车里,当心再捂出病来。”

周嬷嬷咬牙,原以为这丫头是个猫一样好拿捏的,却不想竟是个老虎崽子。

说起车驾的事,她又想起师攸宁在马车外抛头露面的事,终究看不惯,劝道:“郡主若是苦夏,马车里多方冰盆就是,女儿家还是端庄娴静些好,这样王爷将来也能多疼宠些。”

“是吗?”师攸宁佯装惊诧:“可是我曾向漠北来的商人打探过,漠北的姑娘飒爽英姿,骑马打猎不在话下,镇北王爷弓马娴熟,想来也更喜欢爽利些的人才是。”

周嬷嬷彻底没了脾气,含混着敷衍师攸宁两句,忙不迭的退了出去。

漠北的姑娘骑马打猎在周嬷嬷看来当然是没有教养,可是皇后娘娘说最好助这位嘉宁郡主承宠才是。

如此,周嬷嬷半无可奈何的放弃了约束师攸宁的念头。

“小姐,周嬷嬷没有发火,临走时还行的告退礼,不像以前”春萍既惊诧又惊喜。

周嬷嬷在送嫁前三日到的夏家,进小姐的卧房像自家一般,走的时候小姐还要倒过来送到门前,哪里像这回

“没出息,以前的事不会再发生!”

师攸宁站起来抻了抻端架子端的有些酸的腰肢,在心中还加了一句,前世的事也决不会发生。

前世的时候周嬷嬷做了什么?

师攸宁在周嬷嬷来之前便查探了宿主前世遗留的记忆。

前世周嬷嬷便如囚那笼中鸟一般训斥和约束宿主,像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什么规行矩步温婉少言。

宿主原本在夏家就压抑成了个谨小慎微的性子,这下更是被裹挟的如空有人形的木头一般。

然而,周嬷嬷自己将宿主管的死死的,却又嫌宿主不能获得耶律渊的青睐。

再后来宿主病重,白琼接管王府杂事的料理,眼见镇北王府势大且与统和帝势如水火,周嬷嬷便倒戈了。

她倒戈不要紧,可是却是依靠出卖宿主来获得白琼的信任,这便是无耻了!

“嬷嬷,就这么算了吗?”小康边替周嬷嬷捏腿边问。

周嬷嬷嘴角下撇,目光阴沉:“今日是我小瞧了那她,若是就这么算了,日后咱们这些宫里出来的,到漠北后怕是连活路都没有了!”

只是究竟要如何再将那突然露出獠牙的少女再拿捏住,她还要再想想。

至于为何要拿捏,周嬷嬷深知自己再能耐也不过是奴婢,想要做什么总得借着那有王妃头衔的人才行。

“那要传信于宫中”小康思索。

“不行!”周嬷嬷否决道。

如今她已经出了宫,才离开上京一日便说自己力有不逮,皇后娘娘当然来得及换人,可她这个没用的岂不是要死无葬身之地!

同一时间,周嬷嬷气势汹汹的去寻师攸宁的麻烦,但却又恭顺的退出来的事,已被人上报给了周恒瑞。

周恒瑞提笔将今日发生的,与师攸宁有关的事记在了一个小册子上。

统和帝在王爷刚刚及冠便赐婚,目的当然不是关心晚辈,而是生怕王爷联姻实力强劲的岳家。

而王爷并不介意娶了嘉宁郡主麻痹上京的王公贵胄,并吩咐了他暗中观察王妃人品行事如何。

周恒瑞做事妥帖,这小册子便是他预备呈给自家主子的东西。

【作者题外话】:阿宁就是这么刚~

第七百一十章 该绕到走

师攸宁如今不是做鬼差的时候,宿主这身体一整日奔波,实在是累到了极致。

她正要昏睡的迷蒙间,被龙凤册提醒,强撑着起来,才发现春萍站在门边要出不出,期期艾艾十分纠结。

“春萍,”师攸宁半倚起身。

“小姐,可是渴了要水喝?多饮怕是要起夜,半杯怎么样?”春萍快步进来。

师攸宁眼前一亮。

之前春萍和夏草非得伺候了师攸宁安寝才肯去洗漱,师攸宁无法,只说让她们轮换着去。

夏草让春萍先去,如今春萍洗漱过了,小圆脸麋鹿眼,发色乌黑,嫣然是个耐看的小美人。

师攸宁想起夏草温柔和善的面容,再瞧着眼前这个,顿觉飞雪、流霜之流尽管俏丽,但一个浮躁一个刻薄,实是落了下乘。

她摆手,意思自己不是要喝水,转而道:“这样看着清爽多了,再有事让底下的小丫头去做,大丫鬟不是拿来说的,明白吗?”

春萍重重的点了点头:“小姐小姐现在这样真好。”

师攸宁手指不轻不重的点一点床沿:“既觉得你家小姐如今靠得住,有什么为难事便说出来,憋在心里能安睡吗?”

半倚在床上的少女距十五岁还差三个月,平日里忧思过重又很瘦弱。

可是偏生此刻她不疾不徐的说着话,竟无端的让人安心和信赖。

春萍便是如此,她扑通跪倒在地:“小姐,你救救佘嬷嬷吧,她不让奴婢打扰你,可是可是再耽搁下去是要死人的!”

佘嬷嬷是夏滢萱的乳母,当初夏母留在女儿身边的人中,仅剩的便是她了。

当然,如今师攸宁接手了夏滢萱的人生,佘嬷嬷便是她的乳母。

她倏的坐起来,目光紧盯着春萍:“到底怎么回事,仔细说!”

春萍畏惧的缩了缩肩膀,说话倒并未打磕绊,想来在这些话她打了不少会腹稿。

原来佘嬷嬷忧心夏滢萱被赐婚的事,日夜难眠之下难免体弱,前日下了雨,更是感染了风寒。

病弱之躯如何能给郡主做陪嫁,可佘嬷嬷放心不下夏滢萱,便让郎中用了猛药压了病情。

好不容易挨到上了送嫁的车,原本该像崔嬷嬷一般独享一辆车,却不想被崔嬷嬷带着的宫人占了那车,将佘嬷嬷遣去和小丫鬟门同坐。

这一日的拥挤和奔波下来,佘嬷嬷原本被猛药掏空的身体便再挨不住,如今半昏半醒,实在是不好。

“请郎中了吗?”师攸宁下床。

宿主自幼丧母,佘嬷嬷算是她半个母亲,是她疏忽了!

春萍帮师攸宁穿衣服,一边悲愤的道:“请不了,崔嬷嬷说送亲的队伍头一日出上京就请郎中,不吉利”

师攸宁冷哼一声:“崔嬷嬷?她算个什么东西!”

这话春萍自然没法接,但心里是爽气的。

还有,也不知是不是错觉,

她觉得小姐刚才刚才发怒的样子,比老夫人还威风

佘嬷嬷的处境比春萍说的还要糟糕。

她发起了高热,从宫中出来随嫁的几个宫女嫌弃的很,若不是被春萍替换来梳洗的夏草拦着,这会儿都被人抬去下房了。

“夏草是吧,你乐意和这病婆子一起半死不活,我们可还惜命呢。”个子最高的宫女掐腰骂道:“要么滚一个,要么一起滚!”

“就是!”有人附和:“谁知道得的什么病,若是瘟疫什么的,岂不是要了命了!”

“夏草姑娘,你行行好,咱们这些人去漠北那等地方命已经够苦的了”有人告饶间拉扯夏草,想要将人推搡开。

夏草护着躺在靠墙角落的佘嬷嬷,骂道:“要滚也是你们滚,这地方本就是佘嬷嬷该得的!”

高个宫女冷笑道:“这话你给崔嬷嬷说去啊!一个又脏又臭的病婆子,也敢和崔嬷嬷并称,脸真大!”

夏草一把推搡开拽自己的宫女,厉声道:“这是郡主的乳母,你们你们难道不怕郡主知道了”

高个宫女早得了崔嬷嬷的吩咐,半点都不怵:“郡主哈,就是郡主来了,我也照样”

她的话没说完,门外传来轻而冷的声音:“照样如何?”

门是大敞着的,众人转头,一眼便看到沉着脸,身量单薄的少女。

“小姐!”夏草带着哭腔,又连忙收了泪:“这里不是您该来的地方,奴婢会处理的。”

虽然不久前师攸宁才喝退了崔嬷嬷,但夏草最知道自家小姐性子是如何柔弱,回头想了想,便将事情归咎于是运气好。

高个宫女本就不惧怕秉性柔弱的师攸宁三人,如今见夏草先认了怂,脖颈越发抬的高。

她着恼于夏草的冥顽不灵,便转而对夜色中更显纤弱的师攸宁施压:“郡主,您也瞧见了,不是奴婢们欺负人,实在是那婆子半死”

高个宫女这次又没有说完一整句话。

因为她实在说的不中听,师攸宁只能用暴力手段的镇压了。

屋子里的几个宫女惊骇的看到,那听说在夏府一直不受宠,性子养的份外怯懦的夏小姐,如今的嘉宁郡主,一脚踹在了彩云的腿骨上。

这一脚又快又恨,不单让彩云跌倒,更让其他人心底发寒。

当然,这并不是结束。

浅蓝色衣裳的少女俯身向下,一手按在彩云的肩头:“本郡主的乳母,你即便不供起来,也该绕道走,你说是吗?”

彩云疼的眼泪都出来了。

她原想翻身起来,但脖颈上冰凉凉的,竟是眼前人不知什么时候抽了发簪压在了她的脖颈上。

彩云毫不怀疑,若是她敢再轻举妄动,这簪子便会划破她的喉咙。

“郡主郡主说的是。”

夏草和春萍已经吓呆了,小姐她小姐她是疯了吗?

以前不小心踩到蚂蚁窝的小姐,都会闷闷不乐半日。

可是如今她竟然敢踹人了,还拿簪子应该是在吓唬吓唬人吧?

周恒瑞站在门口,犹豫着自己要不要进去。

这位嘉宁郡主似乎并不需要他的帮助

当然,随嫁队伍闹的越凶,对漠北来说当然更有利。

然后,他便听到拿簪顶着人家喉咙的少女道:“我若是在你脖子上划稍稍用力,那才叫半死不活,你猜其他人会怎么处理你,乱葬岗还是臭河沟?”

【作者题外话】:今日双更,么么哒啊~

第七百一十一章 坚决护持

彩云眼泪掉的更凶了,腿疼自然也疼的,但更多是被吓的。

宫女命贱,尤其是她们这些被遣出来随嫁的,死一个两个根本就不会有人追查。

师攸宁早在龙凤册的提醒下知道,此刻周恒瑞已经来了。

她站起身,将从彩云发间摘下的簪子随意扔回彩云胸前。

彩云哆嗦一瞬,因为师攸宁还站在她近前,便连爬起来都不敢。

师攸宁冷扫她一眼,转而对周恒瑞轻施一礼:“周将军,还要劳烦你请一位郎中来。”

送嫁队伍之中明面上看是她这个郡主最大,但其实真正做主的却是周恒瑞。

周恒瑞对送嫁队伍之中的大小事了如指掌,闻言也不多问,只抱拳道:“郡主客气,末将这就去办。”

如果之前是对眼前少女是有些许好感,他方才旁观了她杀伐决断的一面,便是由衷的欣赏了。

当然,周恒瑞在欣赏之余不免有几分遗憾。

夏滢萱是朝廷赐婚给王爷的人,又是与先太子敌对的夏吉的女儿,此间种种注定了她这一生便是做镇北王妃,也是个摆着好看的。

师攸宁很庆幸自己醒来便已经在出嫁的路上,不用与夏家还有皇室周旋。

更甚者可以在一定的程度内,刻意显露与夏滢萱有别的行事风格而不会被怀疑。

因为夏滢萱是被逼着远嫁漠北那上京人人都以为的不毛之地的,悲愤之下性格大变并非说不过去。

“嬷嬷,你很快就会好起来的。”师攸宁站在佘嬷嬷身边,低声安慰道。

一旁的夏草和春萍则打水、洗帕替佘嬷嬷擦汗。

佘嬷嬷半昏迷着,听到师攸宁的声音,一个劲的往外推她,纹路丛生的眼角静静的淌下泪来。

师攸宁叹口气,心底酸楚的厉害。

她接收的不单有宿主的记忆,更有宿主的情感,此刻见佘嬷嬷发热神志不清,哪里能不难过。

佘嬷嬷推她走,大抵是怕连累她,乃至怕将病气过给她。

师攸宁攥着佘嬷嬷的手,在她耳边道:“嬷嬷,你要快些好起来,你还要看我嫁人,将来我的房里事还要你操心。”

病发的愈发重,佘嬷嬷心中原本是存了死志的。

然而耳边似乎有小姐的声音,小姐还需要她,她不能就这么颓唐虚弱下去。

这样的信念支撑着佘嬷嬷,竟让她熬过了高热,在天快明的时候终于苏醒过来。

便是郎中都说,年纪这样打底子有亏损至此的老人家能竟能这么快便苏醒,当真是少见的很。

不过,这是后话了。

且说此刻,师攸宁激起了佘嬷嬷的求生意志,这才抽出空来看向以彩云为首的几个宫女。

她已经掌掴流霜,又对宫女动了手,如今想来竟是上了全武行。

不过,这恰恰反映出前世夏滢萱有多么的遭罪。

师攸宁当然想诸如崔嬷嬷、宫女之流通通处理了。

但恐怕她前一步这样做,后一步统和帝便会想法子弄死她,然后再指婚新人给耶律渊做王妃。

毕竟一个不好控制,甚至凶悍且不亲近朝廷的镇北王妃,并非统和帝指婚的初衷。

“本郡主一岁父母双亡,自小由佘嬷嬷带大,你们最好祈祷她度过此劫,否则”师攸宁沉声道。

宫女们瑟缩着点头,心中俱生出后怕和悔意。

怪道一向柔弱的夏大小姐突然这般发怒。

佘嬷嬷算人家半个母亲,如今却差点被她们赶走,便是泥人都还有三分土性呢。

在驿馆安置是有规矩的,她这个郡主以及周恒瑞这个有品级的将军可以住在上房。

像崔嬷嬷与佘嬷嬷乃是体面的下人,乃至四个大丫鬟,若是得了主子的恩准,是可以住在中等房间。

至于小丫鬟等普通仆役则只能住下房。

譬如现在,这几个宫女本该住在下房,却来佘嬷嬷的房间住,乃是实打实的鸠占鹊巢。

既划下了自己的底线立了威,又在有意无意的话中表明之前发怒乃是被逼至极处,打消有心人的怀疑,师攸宁这才发话让几个宫女离开。

宫女们的铺盖都在此处,可是谁也不敢提收拾的事,全都忙不迭的离开了。

下房条件简陋,她们今夜如何凑合着过夜,那就不是师攸宁要关心的了。

周恒瑞手下办事迅疾,郎中两刻钟之后便赶了来。

看诊、开方乃至熬药,师攸宁都候着一旁,直到佘嬷嬷呼吸平稳了,这才让夏草护送着回房。

而因佘嬷嬷生病而起的这场争执,从始至终崔嬷嬷都没有露面。

若是寻常时候,崔嬷嬷当然敢挺着腰杆阻止师攸宁请郎中,甚至会严厉斥责师攸宁这个郡主不顾大局。

然而这一次崔嬷嬷却不敢轻举妄动,有之前小安的事没有讨到好,她不自觉便对师攸宁起了敬畏之心的缘故。

更重要的是,请郎中的事是周恒瑞去办的,崔嬷嬷不敢得罪这位镇北王身边的骁将。

师攸宁本身便非寻常,只当周恒瑞是个俊秀文雅的青年,但崔嬷嬷每次碰上周恒瑞都会心头发凉。

无他,这位周将军看上去笑眯眯的,但眼底偶尔显露的冷光如刀子一般锋利,听说他杀过的人没有一百也有几十。

如此,崔嬷嬷如何敢招惹。

“嬷嬷,若是郡主执意要佘嬷嬷随行”

小康去打听了,佘嬷嬷这次虽然已经没有性命之忧了,但重病却是不假。

“随她。”崔嬷嬷眉心三道深深的折痕。

原本想将那老婆子弄死,这样夏滢萱身边可以倚靠的年长嬷嬷便只她一个。

倒是她低估了那佘氏在夏滢萱心中的地位,若是再反对佘嬷嬷上路,怕是要与夏滢萱结仇了!

确定了佘嬷嬷不会有性命之忧,师攸宁很松了一口气。

在夏滢萱前世的记忆中,佘嬷嬷的确是大病一场被留在了这个驿站养病。

夏滢萱临行前给佘嬷嬷留下了一笔不小的银钱,还有佘嬷嬷的卖身契,这之后再如何却不知了。

然而让师攸宁心惊的是,她让龙凤册查探了佘嬷嬷的寿数,却发现前世的佘嬷嬷寿终于四十一岁。

如今的佘嬷嬷正是四十一岁。

这也让师攸宁打定主意,这次绝不会将佘嬷嬷留在驿站之中。

第七百一十二章 私相授受

“明天上路,让佘嬷嬷上我的马车。”师攸宁吩咐道。

夏草应了,面色复杂的道:“小姐变了很多。”

可是一个人,真的在一日之内便性情大变到如此地步吗?

若不是眼前少女手腕上那一道浅色的划痕还在,夏草都要怀疑眼前人是谁冒充的了。

那划痕半寸长微泛白,是当初小姐被二小姐推进花丛时留下的。

师攸宁何等人,自然觉得出夏草的疑惑和不安。

她怅惘道:“不改变还能怎么样?委屈求全了十几年,还不是被推出来挡灾,倒不如胆子大一些,总能谋求到生路!”

“小姐”夏草心中戚戚然,深觉自己竟怀疑小姐,实在太不成样子了。

小姐明明是长房嫡女,可是过去的十几年,便是三房、四房的庶女都能欺到头上,如今又被逼嫁,改变性情有什么奇怪的。

师攸宁攥了攥夏草的手臂:“求人不如求己,我是如此,你和春萍也是如此,我们主仆三人一起努力,总能越过越好的,明白吗”

“小姐说的是,一定越来越好的。”夏草应道。

熬了一碗浓浓的鸡汤给自家丫鬟喝,师攸宁只当没有看见房顶上晒月亮的周恒瑞,径直回房。

周恒瑞并不知师攸宁已经发现了他,方才一主一仆的对话,他其实并不怎么认同。

譬如,他觉得这嘉宁郡主胆子其实本来就很大,只是以前伪装的很好罢了。

这是一个在战场上历经生死的将领的直觉。

还有,今天晚上那小册子上,又有的写了。

若是杨元锋那小子知道送嫁的这一路如此精彩,不知会不会后悔当初非要和他换差事。

师攸宁计划的挺好,可惜苏醒过来的佘嬷嬷无论如何也不上她的马车。

春萍和夏草苦劝,佘嬷嬷只道自己病气缠身,若是传给了师攸宁这个新嫁娘,她便是到了地下都不能安心。

师攸宁无奈,只得让佘嬷嬷同春萍和夏草坐一辆马车,又嘱咐这两人一路好生照管佘嬷嬷。

她当然想让春萍和夏草与自己同坐一车,这样好歹能舒服些,可这样飞雪和流霜便要与佘嬷嬷同坐,还不知怎地亏待佘嬷嬷呢。

早上出发的时候,飞雪和流霜私下里找过春萍与夏草。

她们是想换春萍和夏草去伺候师攸宁。

之前非要与师攸宁同坐,那是打定了主意去享福的。

可是如今的小姐不好糊弄,一整日绷着神经在主子面前,那不是自己找罪受么。

而佘嬷嬷的马车如今那些宫女不敢挤过来,坐三个人绰绰有余,宽敞又放松。

春萍摇头:“小姐吩咐了,让我们照顾佘嬷嬷。”

流霜眉头一挑,不耐烦的道:“怎么就这么死心眼呢,我们替你照顾不就好了么!”

飞雪帮腔:“就是,小姐的马车稳当又舒适,昨日我与流霜沾了光,今日合该换你们去,否则还道我和流霜霸道。”

春萍自是不愿意,急的脸都红了。

以前在夏府的时候,流霜和飞雪就惫懒又刁钻。

院子里的丫鬟仆妇也有样学样,若不是她和夏草以及佘嬷嬷忙活,还不知小姐过的什么日子。

如今佘嬷嬷需要静养,流霜和飞雪不支使佘嬷嬷便是好的,又哪里会照顾人!

春萍心明眼亮,但奈何平日里被流霜和飞雪欺压的多了,想的周全明白但就是说不出。

流霜不耐烦春萍吭吭唧唧的样子,扭身要走:“就这么说定了。”

夏草扶了佘嬷嬷出门,眉头紧锁:“什么说定了?是小姐让我和春萍照顾嬷嬷的,你们想换,得小姐同意了才行。”

飞雪不可置信的看向夏草:“你说什么?”

夏草是失心疯了吗,竟然敢挤兑自己和流霜。

夏草抿唇,一贯温柔平和的面容有些冷淡:“我听小姐的,你们也一样,咱们做奴婢的,还是谨守本分的好。”

飞雪和流霜对视一眼,最终又气又恨却又无可奈何的离开了。

听说昨夜里小姐差点没将宫女中领头的那个彩云打死,她们怎么敢去前头讨嫌。

“夏草,你真厉害。”春萍扶着佘嬷嬷的另一只手臂,深觉扬眉吐气。

夏草笑容的有些单薄但神清气爽却是真的,方才反驳飞雪时攥的紧紧的手指松开来。

原来如今真的不一样了,她和春萍背后有小姐,可飞雪和流霜却离上京的夏府越来越远,谁怕谁还不一定呢!

佘嬷嬷诧异于飞雪和流霜的低头,又有些担忧春萍和夏草。

“嬷嬷,咱们先上车吧。”夏草低声道。

她觉得有必要将小姐的话传递给佘嬷嬷和春萍。

龙凤册最喜在人多的地方瞎晃,听到有意思的事,便会扑棱着翅膀回到师攸宁身边叨咕。

是以,清晨几个大丫鬟之间的争执,师攸宁知道的那叫一个清楚。

夏草立的起来,她便没兴趣再找流霜和飞雪的麻烦。

当然,该要这两人伺候的,那自然会毫不吝惜的指使。

以前在府里的日子过的轻闲,飞雪与流霜自不愿意伺候师攸宁。

然而如今两人正为着管账的事别苗头,心里不愿意手上功夫去勤快,不单执扇,便是揉肩捏腿的活计也一个塞一个的出众。

师攸宁惬意的倚着马车壁,心道这两个丫头八成是将以往伺候夏老夫人和夏二夫人的劲都使出来了。

挺好。

手里有事做了,就能少腾出空去作怪。

日子一晃又是三日,

周恒瑞心思缜密,不单计算车程更会让人在前头探路,中午休息时,车队又一次恰恰好停在了树荫浓密的地方。

师攸宁照常下车,即使什么都不做,只站在地面上也能心情舒爽几分。

让她觉得有意思的是,曾提过下车抛头露面不合规矩的崔嬷嬷,这回竟也下车了。

四目相对,崔嬷嬷心中既窘又恼,全数按捺住对师攸宁行了礼。

她当然不想自打嘴巴,可是闷在马车里一头一身的汗,实在是耐不住了,

师攸宁自不会没事还挑事端,淡笑一瞬便罢。

当天夜里,送嫁队伍安置在一处道观之中。

道观修道之人少,地方却大,观主为师攸宁一行人腾了一大半的房屋做夜宿之所。

师攸宁盘算了日子,距离前世送嫁队伍遇刺还有七八日,倒是难得的清静时候。

然而等周恒瑞拿着个鲜红精巧的络子求见的时候,她就不这么想了。

师攸宁和周恒瑞,一个是待嫁的准王妃,一个是年轻俊秀的将领,大晚上的见面其实并不妥当。

好在此地是道观中待客的大厅,厅堂外有漠北兵卒值守,厅堂内有好几个丫鬟在旁,倒还勉强说得话。

春萍将络子递给师攸宁,有些欲言又止。

这络子她见过,怎地会落到周将军手里,难道

师攸宁觉得这络子眼熟,一时想不起来,只问道:“这是?”

周恒瑞总不可能大晚上的送络子给她玩吧。

而且这络子的样式是上京流行的,看着又很新,不太可能是漠北之物。

周恒瑞难得拧着眉,露出些许不耐之意:“启禀郡主,这是末将捡到的,似乎是您身边的飞雪姑娘之物,所以特来归还。”

那叫飞雪的丫鬟有事没事便来他近前晃悠,这次竟还送东西来,实在是

周恒瑞文武双全又是世家子弟,被女子仰慕乃是常事,送嫁队伍中总盯着他瞧的女婢不在少数。

他不过一笑置之。

只是送东西无异于私相授受,这飞雪又是未来主母的贴身大丫鬟,当真失礼。

周恒瑞倒是无所谓,可传言出去了,毁损的定然是嘉宁郡主的清誉。

身边的大丫鬟如此轻佻,旁人说起来,只会议论上梁不正下梁歪。

如此,他才硬着头皮来了。

若是以往,统和帝不怀好意的赐下来的王妃,周恒瑞毫无挂碍的给那飞雪一个没脸便罢。

可是同行这几日他观嘉宁郡主行止有度,不似上京女子扭捏不说,对他手下的兵卒也很关照,时常吩咐了厨下安排好饭食。

上京的人们靠着漠北军殊死搏杀挡住了突厥人的进犯,这才能在缩在后方过安逸的好日子。

可是他们这些漠北铁骑来到上京,却被嫌弃成不毛之地的土包子!

如此下来,周恒瑞便格外感激嘉宁郡主对漠北军的和善,这才用了此等婆婆妈妈的方式。

飞雪?

师攸宁脸一黑。

她想起来了,自己前几日来到这个世界初初苏醒的时候,飞雪手指翻飞的,好像就是在打络子。

那是送嫁队伍出上京的第一天吧,这主意打的可够早的!

前世的时候,飞雪一路跟随夏滢萱到了镇北王府,的确对不少漠北将领暗送秋波。

可是师攸宁没想到,她在路上都不消停。

“麻烦周将军走一趟了,这件事本郡主会好好处理。”师攸宁感激的道。

要是半路上就被飞雪败坏了名声,她将来面对耶律渊的时候岂不是连腰都挺不直!

“王妃客气。”周恒瑞见师攸宁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心下一松。

捏着络子打量片刻,师攸宁有了主意。

她吩咐春萍去传飞雪,又让夏草去请崔嬷嬷:“你告诉崔嬷嬷,本郡主有拿不定主意的事请她老人家相商。”

【作者题外话】:三千大章,么么哒~

第七百一十三章 借力打力

虽然在小姐身边伺候一日实在是累的紧,但一想到周将军接了自己的络子,飞雪心头涌上的甜意便怎么都止不住。

周将军斯文俊秀一点都不比上京的公子哥差。

她还打听出来,漠北云州城周家颇有势力。

往漠北去要一个多月,路遥多寂寞。

若是自己能将周恒瑞拿下,即便是做他的偏房,也总比做丫鬟强。

飞雪正想的惬意,听得春萍来传自己,立即不耐起来:“白日里已经伺候了一日,这会儿还不消停!”

她嘟囔着,可一眼瞥见同屋流霜嫉恨的眼神,眉眼又欢欣得意起来:“小姐也真是的,一会儿都离不得我。”

流霜失了掌管银钱之权,不知是不是错觉,这几日已感觉随行的小丫鬟对自己不如以往恭谨。

她瞪着飞雪离开的背影,咬牙道:“小蹄子,若还在府里,我必禀了老夫人,立时让人将你提脚卖了去!”

崔嬷嬷这头,她原本还因白日里下车休息的事觉得落了脸,听得师攸宁来请的话,立时抖擞起精神。

夏滢萱只要肯用她,她就能一点点的将这位不知天高地厚的郡主攥在手心里!

飞雪自觉压了流霜一头,来师攸宁这里的速度便很快。

只是看师攸宁面无表情,她心中又有些怵。

明明上座的少女还是那副面容,可飞雪就是寻不见以前面对她的硬气来。

她谨慎的问:“小姐,夜已经深了,您如今唤奴婢来是?”

若是想支使自己值夜,那便推给春萍和夏草去,没得自己累一天,让这两个消闲的在佘嬷嬷那里躲懒!

师攸宁看飞雪目光闪烁不知又寻思什么的样子,没来由一阵腻烦。

她冷声道:“跪下!”

前世宿主的被这丫头顶撞和挤兑了不知多少次,师攸宁想想便觉得堵心。

飞雪哪里肯服气,正要争辩,一条熟悉的络子已被扔在了脚下。

她心头一虚,到底跪了下去。

“这是怎么了,谁惹的郡主发如此大的火?”崔嬷嬷进门。

她视线略过跪着的飞雪,看向师攸宁的目光关切中带着镇定,仿佛能解决一切难缠之事。

夏滢萱性子绵软,若是见着这般似乎很为自己着想的崔嬷嬷,必定是万分依赖的。

然而此刻上座的却是师攸宁。

她见过的厉害嬷嬷不知凡几,崔嬷嬷这样的,稍一打量便能将其心思猜个七八成。

此时的崔嬷嬷摩拳擦掌想做些事,这正是师攸宁所需要的。

她微蹙着眉心,仿佛真有点束手无策般:“嬷嬷来了,快坐!春萍,你告诉嬷嬷,这到底怎么回事。”

春萍当下便将飞雪近几日如何接近周恒瑞,如何让周将军不胜烦扰的将络子送还的事说了一遍。

当然,她最后还加了一句证言:“这络子飞雪编织时奴婢曾见过,就是她的,错不了。”

也是飞雪活该。

若是旁的女子想要送男子什么礼物,拾缀时也必定心虚谨慎,藏的严严实实。

然而飞雪一向骄横跋扈惯了,压根没想谁敢为此事追索她。

“胡言乱语!春萍,你这个小贱人,看我不撕烂你的嘴!”飞雪恼羞成怒便要扑上来。

崔嬷嬷对小安使了个颜色。

小安比飞雪瘦小些,动作敏捷的将起身的飞雪推搡了回去,厉声道:“郡主和嬷嬷面前,你也敢撒野?”

她动作凶的很,再将飞雪镇住后却又恭谨的退回了崔嬷嬷身边,还悄无声息的看了上座的少女一眼。

郡主她,会不会认为自己太凶巴巴?

飞雪猝不及防的被推了一把,没了动手的勇气。

她怨愤的看向师攸宁:“临走时,二夫人还吩咐奴婢好生照看小姐,却不想小姐却由着旁人这般作践奴婢!”

还当是夏府里,抬出二夫人便能压制自己一头?

师攸宁心头一晒,连打嘴仗反驳飞雪的兴趣都无。

她看向崔嬷嬷:“嬷嬷也听了,事情经过便是如此,滢萱还是未嫁之身,这等事如何处置实在是”

崔嬷嬷不疑有他。

宫里头宫女寂寞,勾搭侍卫的事不是没有,私相授受的事的确好说不好听。

眼前少女还不到及笄年岁,羞于处置实在太正常不过。

再者,虽然飞雪闹腾的似乎受了天大的冤屈一般,但崔嬷嬷更知春萍却不是个会说假话的。

崔嬷嬷对师攸宁欠了欠身:“郡主莫怕,有老奴在这里,此事定然料理的妥妥当当。”

师攸宁露出个松了口气的笑容:“那就多谢嬷嬷了。”

飞雪再没有想到师攸宁会如此做。

她终于畏怯起来,软了脾性:“小姐,奴婢方才一时,奴婢知道错了,求您绕过奴婢这一回吧。”

这几日被师攸宁连消带打,飞雪目中无人的脾气收敛了不少,但说起畏惧,自然还是更怕崔嬷嬷。

以前她作为四个大丫头之一,与崔嬷嬷的人进水不犯河水。

可是现在,却要任人宰割了吗

屋子里的丫鬟虽不多,但要将今夜之事传遍送嫁队伍却是够用。

师攸宁叹口气:“你陪伴我多年,若是打碎了玉器弄丢了钗环的事,我自然不会同你计较。”

站在师攸宁身侧的春萍愤愤然。

过去在府里时,飞雪何止打碎过玉器弄丢过钗环,曾瞧上小姐守岁时从公中发的簪子,竟也悄然昧了去。

可惜明明飞雪被抓了当场,小姐却说算了。

一旁的小丫鬟是临时抽调到随嫁队伍的,何等听过这等秘辛。

原来漂亮又高傲的飞雪姐姐竟毛手毛脚到如此地步,却未听大小姐曾处罚过她,难怪府里的人都说大小姐可欺。

小丫鬟正寻思间,又听师攸宁道:“只是女儿家的规誉何等要紧,这事若传言出去,镇北王府该如何看我,又该如何看整个随嫁的婢仆?”

崔嬷嬷脊背一僵,是啊,这不是带累了所有人吗!

若是镇北王发怒,以此为由将她们处置了,冤不冤?!

飞雪还要辩解,却不知崔嬷嬷的心态已经来了个铁面无私的大转变。

宫里的嬷嬷,犀利狠毒的事做起来简直信手拈来。

师攸宁既说了对飞雪束手无策,将事情往崔嬷嬷身上一撂,自己先退了。

她让龙凤册在这守着看结果。

【作者题外话】:今日双更~

第七百一十四章 调教丫鬟

第七百一十四章

半个时辰后龙凤册回转,只说飞雪涕泪交流的认了错,被罚顶着水盆跪一晚上。

崔嬷嬷更召集了送嫁队伍中所有奴婢和仆妇,很是发威的训了一回话。

崔嬷嬷虽然动静轻,但那许多丫鬟被召集,周恒瑞如何能不派人听一听墙角。

得到属下的回复,他愈发觉得这位嘉宁郡主有意思,这招借力打力用的不错。

于是,周恒瑞身上带着的小册子又多添了一页故事。

“小姐,飞雪那般可恶,为何要崔嬷嬷来处理?”

夏草之前伺候佘嬷嬷安置,并未亲眼目睹飞雪被处置的过程,此刻匆忙赶来,心头很有些困惑。

若是以前,自家小姐对飞雪束手无策她自然是相信的。

可是如今的小姐,夏草总觉得应是别有用意。

师攸宁心情不错的问:“想知道?”

她如今既是师攸宁又是夏滢萱,宿主过去十数年的压抑和自怜自伤自然也全数接盘,出一口气舒服一回,这感觉很不错。

春萍和夏草齐刷刷点头,觉得自家小姐清浅一笑的模样简直像在发光。

身边的丫头好学是好事,懂得越多越能干,师攸宁倒好挺喜欢教她们多长些心眼。

她笑道:“若是飞雪由我亲自处置,旁人会如何?”

夏草思索道:“小姐已经教训了流霜,又呵斥了彩云,如今再处置飞雪,下人们当然会对小姐敬畏有加。”

师攸宁颔首:“说的没错,但坏处呢?”

她鼓励的看向春萍。

记忆力春萍刚开始性子也算活泼的,只是一日复一日的被飞雪和流霜挤兑压制,这才渐渐木讷寡言起来。

春萍羞涩的抿了抿唇:“小姐还还未嫁人,名声太过凶悍,总是总是不好。”

“不错,就是这样。”师攸宁夸赞道。

她转而又说:“飞雪今日受罚,明日我会遣她与佘嬷嬷同坐一车,春萍你去照看佘嬷嬷,务必不能让嬷嬷委屈,明白吗?”

漠北民风彪悍,春萍的内敛多半会被人看做可欺。

师攸宁将她和飞雪放一起,存的便是让其壮胆子的心。

而飞雪跪一晚上体力削减大半,便是再不济厮打起来,她也绝计不会是春萍的对手。

春萍显然明白了师攸宁的想法,重重的点了点头。

调教丫鬟什么的,感觉真是不错。

师攸宁惬意的躺回被窝,由着夏草给自己掖被子。

等这两个要出去的时候,她又道:“飞雪不重要,名声也不那么重要。”

正要熄灯的夏草:“?”

正暗中揣摩,若是明日飞雪发脾气,自己该如何对回去的春萍:“???”

师攸宁并未睁眼,像说梦话般:“飞雪和流霜只是小角色,崔嬷嬷如何?送嫁队伍如何?明日回答我。”

留下古代版家庭作业,她沉沉的睡了过去。

另一头,飞雪并没有真跪上一夜。

在后半夜的时候,崔嬷嬷身边的小康将她扶起来,关切的表达了崔嬷嬷并不想如此严厉,只碍于郡主震怒的事。

孤零零被谅了半宿的飞雪感受到了久违的暖意。

至于当众丢脸以及被罚跪的事,她全数都算在了师攸宁的头上。

小康临走时对飞雪道:“嬷嬷说了,这事算她欠你一次,日后有难处,尽管来寻嬷嬷便是。”

飞雪颓唐的心中生起希望。

整个送嫁队伍除却周恒瑞带的漠北兵将,其他人三分之二是宫里的宫人。

这些人都听崔嬷嬷的,而崔嬷嬷如今却愿意主动亲近她。

飞雪当然不会天真的一位崔嬷嬷是个大好人,但作为靠山,崔嬷嬷却足以让她满意。

她拉着小康的手诉衷肠:“嬷嬷是迫不得已,可怜我伺候郡主许多年却落了这样下场,唯有嬷嬷知我。”

小康耐心的听飞雪唠叨,目中的鄙夷尽皆敛在了黑暗之中。

两人似投契极了,若不是环境不允许,恨不能立时结成干姐妹。

第二日,黑着眼圈的夏草和流霜一起上了师攸宁的马车。

至于流霜,飞雪受罚的惊惧和掌银之权很可能会回归的欣喜交织,上车的时候跌了一跤。

佘嬷嬷的马车里,眼底青黑的春萍打开车窗通风。

不过虽然一夜没睡身体困乏,但她因似乎窥探到了另一个世界的风光,精神极是振奋。

佘嬷嬷的另一边,飞雪半躺着。

她膝盖酸疼,举了铜盆的手臂更是像快要断掉,没好气的瞪视春萍:“这边的窗户也打开!”

等自己好了,一定撕了这小贱人的嘴!

“我来,我来。”佘嬷嬷心疼春萍没休息好,就要起身。

“嬷嬷,生病的人就该静养,你若动了,我便去告诉小姐。”春萍佘嬷嬷按回来。

这之后,在飞雪毒蛇般的眼神中,春萍像吃了秤砣般,就是没起身。

“春萍,你聋了吗?”飞雪气急败坏。

春萍语气和缓,平静极了:“你又没有残废,为什么不能自己开?”

她其实是乍着胆子,后背也僵直着,只是飞雪太过激动并未发现这异常。

佘嬷嬷不愿意两人争执,更怕春萍吃亏,连忙道:“为着些小事争执,何必呢,我来开。”

春萍死死拦着佘嬷嬷,将昨夜飞雪的事简略的告诉了佘嬷嬷,末了又道:“若不是周将军仁慈,小姐的名声都要被败坏了!”

佘嬷嬷不可置信的盯着飞雪看。

飞雪冷哼一声撇过头,却是不敢与佘嬷嬷对视。

佘嬷嬷性子绵软比以前的夏滢萱更甚,但涉及到夏滢萱的事,护犊子起来也很厉害就是了。

不过,飞雪此刻的逃避显然已经晚了。

佘嬷嬷气的直喘粗气:“滚!滚下去,我的马车,不欢迎你!”

车队正在行进中,怎么可能会为了飞雪一个丫鬟停下来。

不过饶是如此,飞雪也被撵到了车厢外和车夫并排坐,吃了一路的尘土自是不消提。

师攸宁听到龙凤册的回报,心情甚好的道:【可以啊!】

她倒是低估了春萍那丫头了,做的好!

中午车队休息的时候,飞雪到底被赶到后头的马车和小丫鬟一起挤去了。

晚上,师攸宁临睡前和两个贴身丫鬟闲聊,或者说是课余辅导。

春萍尝到了将飞雪掀翻的欢欣,眼睛亮晶晶的兴奋极了。

她抢答道:“崔嬷嬷和小姐原本不是一条心,小姐用她,崔嬷嬷便会少找小姐的错处,省事!”

夏草眉头锁的死紧:“彩云几个宫女总探听漠北的事,可又不像是担忧陌生环境不适应,如果是崔嬷嬷的意思,是不是”

第七百一十五章 梦里见过

师攸宁感兴趣的前顷了顷身体:“是不是什么?”

夏草生怕人听见了似的轻声道:“是不是,要向谁传递消息。”

她纵然聪慧但出身所限,很多事想不明白,也只拿以前在夏府里被别的院的丫鬟探听消息的直觉说话。

春萍接茬道:“可是,崔嬷嬷是陛下赐婚后指给小姐使唤的人啊,能给谁”

下一刻,窥见了不得东西的两个丫头目露惊骇,齐刷刷的捂住了嘴。

可捂住了嘴,脑海里的念头倒翻滚的愈加厉害。

崔嬷嬷若是传消息给宫中,是不是意味着陛下并不信任漠北的人,那小姐的赐婚又算是什么?

既然要将春萍和夏草当做心腹培养,师攸宁早先计划着,这一路让两人能有稳压飞雪和流霜一头的能力就好。

现在看来,倒是她小瞧了这两个。

“说下去。”师攸宁沉声道。

春萍被自家小姐的镇定感染,心脏剧烈跳动着但恐惧却渐渐的消减了许多。

她小心翼翼:“崔嬷嬷是宫里的人,她她不向着小姐。”

夏草同样萎靡:“小姐,我们是是被抛弃了吗?”

被夏家抛弃,被封自家小姐为郡主的陛下和皇后抛弃。

等到了漠北,等待她们的又是什么?

抛弃?

师攸宁笑了:“不是抛弃,是新生。”

新生?

春萍和夏草目中犹自不解。

其实统和帝这些年对漠北愈加防备,是朝堂上许多人都知道的事。

可是朝堂上再寻常的事,两个内宅丫鬟哪里知道去。

师攸宁解释道:“漠北势大,陛下怕镇北王再娶一门势力庞大的妻子,便做主赐婚,选中了你家小姐我。”

春萍掉眼泪,小姐自幼失去父母本就可怜,还要被这样利用。

“哭什么,这是好事。”师攸宁将帕子按在春萍面上:“如果不是这般缘故,你家小姐哪里有王妃的位置坐。”

夏草低声道:“可是大家都说镇北王凶悍,长的还像野人一样,小姐难道不怕吗?”

野人?

师攸宁想起前世见到耶律渊的时候,那人要是野人,那面目普通些的人岂不是要被称为怪物了。

她摇头:“镇北王是太子的堂兄,太子是上京有名的美男子了吧,镇北王比太子还要强数倍。”

“小姐怎么知道?”

春萍擦干了泪的眼尚带些红肿,好奇的问。

太子娶了二小姐做侧妃,她们这些丫鬟在太子来夏府时曾见过。

太子那样的俊美尊贵,镇北王比太子还要强数倍,那不是成神仙了吗?

不过想一想,镇北王是个野人的事倒不像是真的。

毕竟是太子的堂兄,再怎么也不可能长太歪吧。

师攸宁手指虚拨了拨烛火,笑了:“我就是知道,梦里见过。”

前世是和梦差不多,她也不算说谎。

至于耶律渊比太子强数倍的话,那就更不是假话了。

就是头猪,放在金玉堆里久了还能养出几分尊贵呢,更何况太子继承了皇室的好基因。

然而在锦绣堆里打滚的太子,如何比得过漠北风沙狼烟磨砺下成长起来的耶律渊。

更值得一提的是,太子那货长的人模狗样,品性却低劣。

师攸宁从宿主的记忆中窥到,这人曾在夏府花园中拦过宿主的路。

她推断,夏滢萱气质柔弱而忧郁,样貌在上京又是顶尖,太子应该是动过心思的。

不过不久后赐婚的旨意下来,太子这才收敛了。

主仆三人原本在讨论被朝廷当弃子的事,结果话题渐渐歪到了镇北王到底有多好看的事上。

如此,原本的悲凉气氛为之一松。

师攸宁不欲让两个贴身丫鬟心惊胆战,简单的分析了局势,告诉她们自己要在镇北王府搏一把。

反正陛下不仁,夏府又是个狼窝。

去了镇北王府,她好歹是王妃,只要安安分分总不会过的太差。

师攸宁也不怕告诉两个丫鬟的事被传出去。

反正当初统和帝就是看宿主性子柔弱好摆弄,这才赐婚的。

否则,难道给镇北王送一个手腕强硬能镇内宅的王妃吗?

这样的王妃不是被镇北王收服利用,就是早早被弄死了事,折腾一场赐婚还有什么意思。

当然,师攸宁是没准备安安分分的。

她倒是想安分,然而白琼却不是吃素的。

不过这些话就不用告诉春萍和夏草了。

等日后对上了,依照这两个丫头如今表现出来的潜力,应当能应付得来。

春萍和夏草塞了一肚子猛料,这一夜毫不意外的又失眠了。

不过她们的决断倒都一样,小姐说的有道理,镇北王府总不会有老夫人和二夫人时刻打压小姐。

至于陛下,上京距离漠北一千多里路,小姐是镇北王妃,镇北王在一日,有王爷在前面顶着,小姐应该安全无虞。

完美!

于是,在师攸宁的开导下,春萍和夏草对漠北的生活充满了期待。

她们连带着看保护送嫁队伍的漠北将士也褪去畏惧,变的亲近起来。

以后就是一家人了嘛。

漠北多征战,周恒瑞手下的兵将大多都是上过战场的,对人的好恶十分敏感。

这些将士敏锐的感知到了准王妃以及其身边丫鬟的善意,日后回到漠北,在军中没少提此事。

如此,倒让师攸宁不知不觉中赚了不小的名声。

转眼将送嫁队伍已往北行了十一日。

远途艰辛,周恒瑞在禀告了师攸宁后,让整个队伍在灵州地界休息一日。

佘嬷嬷的病虽重,但大半却是心病,一小半是身体亏空。

师攸宁如今不缺银子,买不到的珍惜药材便拿了嫁妆单子从里头挑。

反正统和帝为显大方赐了不少,不用白不用。

崔嬷嬷管着嫁妆,心里自然是大不乐意的。

只是自飞雪的事后,她与师攸宁正处于关系缓和的蜜月期。

有彩云的事在前,诸人谁不知佘嬷嬷是被嘉宁郡主供着的。

崔嬷嬷多方衡量下,到底没阻止嫁妆还未送到漠北便被新娘子先用了些的事。

有珍惜药材调养,飞雪和流霜又安分不少,佘嬷嬷到灵州的时候,不单病好了而且还胖了一圈。

师攸宁大大的松了口气。

佘嬷嬷性子软和是个老好人。

她不指望这位乳母帮自己做什么事,只要好好将养着健康长寿,便算全了宿主心头一桩憾事。

灵州是大地方,不单驿馆修的齐整,地界也繁华。

师攸宁坐不住,带春萍和夏草出门闲逛,顺带琢磨着给耶律渊带点小礼物培养培养感情。

周恒瑞不放心,自带了四个军中好手护卫。

只是计划赶不上变化,

师攸宁站在卖胭脂水粉的摊子上挑的好好的,斜次里一股大力袭来。

是有人意图勒住她的喉咙!

来人意图挟持师攸宁,速度快且下手狠辣。

然而周恒瑞见机更快,及时将师攸宁护在了身后。

身体单薄就是不大方便。

等人都被周恒瑞的手下捆成粽子了,师攸宁才看清,那粽子竟是个年轻人。

这青年眉清目秀,论样貌不在周恒瑞之下,目露哀戚的盯着师攸宁看,像看什么大元宝一样,着紧又遗憾。

师攸宁不解,她很确定宿主从小到大从未出过上京。

只是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

等周恒瑞将人带回了驿馆,她才有机会问:“你认识我?”

周恒瑞站边上没说话,琢磨着地上的小子到底是王妃的旧识,还是说是哪一方势力的刺客。

若是旧识,为着王爷的清誉着想,那还是就此弄死算了。

若是刺客,多半是东南地界的康王。

那老匹夫早就像将自家女儿嫁给王爷,弄死赐婚的准王妃太可能了。

然而不管是师攸宁问话还是周恒瑞威逼,这粽子青年竟一语不发。

“郡主,您身份尊贵,不宜接近这等来历不明之人,还是交给末将审讯吧。”周恒瑞道。

师攸宁也正有此意。

只是她注意到粽子青年听到周恒瑞称自己为“郡主”时,眼睛亮了一瞬。

这人不认识自己,但却很在意自己的郡主的身份,为什么?

有问题!

师攸宁按捺下了接着出去闲逛的心,蹲在了粽子青年面前。

“郡主,您还是先”

周恒瑞还欲再劝,可蹲在地上的少女偏头,抬手一阻,他竟不自觉的遵守了她的命令。

等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周恒瑞深觉不可思议。

明明嘉宁郡主以前只是个困于后院的闺中小姐,还是不受宠的那种,为何方才竟让他

她方才那惯常发号施令的气场,是自己看错了吗?

居移体,养移气。

师攸宁虽然每一世回到冥界,都会在不知情的状况下被禁锢一部分情感,但几世身居高位的气度却早已刻在了骨子里。

她方才那一瞥,看似云淡风轻但却不容拒绝,也难怪周恒瑞这等骁勇之将困惑非常。

不过,,师攸宁并不知自己让周恒瑞怀疑自己出幻觉了。

她此刻蹲下来潜心观察,才发现被绑起来的青年衣着体面眸正神清,一眼望去绝对是富裕人家养大的。

也难怪龙凤册并未第一时间发现这人对她有威胁。

然而师攸宁五感敏锐心思又活,细看之下发现这人体面的衣裳染风尘,眉宇更笼着一层郁愤,似悲似怒很是可怜。

少女的目光仔细中带着疑惑的打量下来,饶是谢平津遭逢大难心性沉郁,也难免有些窘迫。

他恶狠狠的道:“看什么看!要杀要刮尽管来便是。”

【作者题外话】:三千大更,么么哒~

第七百一十六章 有点掉马

“你这小子,敢对郡主无理!”周恒瑞怒道。

若不是郡主离眼前刺客太近,他都要拔剑了!

师攸宁却不动怒,饶有兴致的道:“天生就不是做坏人的料,装也装不像。”

她自问见过不少品性不端的人,可没有哪个说狠话的时候像眼前这个一般身体后缩,倒像是被自己吓到了一般。

谢平津窘迫的别过头。

他来的凶悍,但其实做这等掳劫的事却是头一回,心虚愧疚与认命的悲凉交杂,一时恨不能死过去。

师攸宁还欲套话,却有军士回禀周恒瑞,驿站来了官府的人,好像是冲刺客来的。

“放肆,你竟敢阻拦我们夫人,不怕得罪太守府吗”尖细高傲的女声道。

驿站此时并未别家官眷下榻,师攸宁几人此刻都在正院大厅里,将这话听了个一清二楚。

周恒瑞拧眉:“郡主,末将出去看看。”

他此番接了嘉宁郡主往漠北成亲,一路上并未刻意宣言身份,乃是为着路途不被过分打扰。

可是不想被打扰,却不代表会怕事。

更何况不要说镇北王府,便是周恒瑞自己便有从三品副都护衔,太守却不过正四品官衔,谁怕谁还不一定呢。

“周将军,何必劳动你,让崔嬷嬷应付便是。”师攸宁道。

来人抬出太守府压人,想来是跋扈之辈。

只是再跋扈却未叫出太守夫人的名号,怎么听都不像是有正经名分的人。

夏草得了自家小姐的眼风,自去知会崔嬷嬷不提。

那个女人,她居然敢找到这里来!

谢平津又气又恨,嘴里血腥味弥漫:“谢平津,我叫谢平津!”,他说。

“你和太守府有仇?”

师攸宁断言,一时又觉得谢平津这名字有些耳熟。

谢平津目露希冀。

他全身被束缚,艰难的以头抢地:“求郡主做主!太守府谋人家产草菅人命,郡主若能主持公道,谢平津愿以死相报!”

【小册子,谢平津,你知道他吗?】师攸宁问龙凤册。

不过不待龙凤册回答,师攸宁自己却已经想起来了。

前世耶律渊登基为帝,手下最信重者除却周恒瑞与杨元锋,朝堂之上另有一新贵,正叫谢平津。

难道是同一个人?

很快,龙凤册给了师攸宁肯定的答案。

谢平津前世本是灵州人士,后被统和帝期手下官员弄的家破人亡。

他激愤之下投靠耶律渊,跟随耶律渊从漠北横扫大辽,不单报仇雪恨,更年纪轻轻便享高官厚禄。

师攸宁正愁自己去漠北无人可用,想不到这便有人送上门来。

她吩咐周恒瑞解开了谢平津的绳索:“本郡主不爱多管闲事,只是碰上总是有缘,你仔细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前世的时候宿主被崔嬷嬷管束的紧,便是休息也从不出驿站半步。

如此,倒并未遇到过谢平津。

那一头,

如夫人钱氏被崔嬷嬷下了脸面,灰溜溜的被困在了偏厅。

她倒是想走,可是崔嬷嬷开口便是镇北王府、郡主娘娘,听起来便使人腿软。

而大厅里,师攸宁听到谢平津挟持自己的理由,颇有些无语。

谢平津被太守府以冤名缉捕,走投无路之下便走了偏道。

他原计划想选一身份不凡者于闹市劫持做护身符,将灵州太守的肮脏勾当公布于众。

而师攸宁护卫精悍自身又气质出众,一看便知不是寻常人家能养出来的,便成了谢平津的目标。

师攸宁感叹一句人在街上逛,祸从天上来,见谢平津手足无措又觉他可怜。

原来这谢家本是走镖大户,门下虎威镖局声誉极高,算得上灵州城数得着的人家。

谢平津母亲五年前病逝,新娶了钱家的小姐做填房。

钱家小姐比谢平津大不了几岁,刚进门的时候倒也安分,直到三年前生下一子,便愈加看谢平津这个原配嫡子不顺眼起来。

两下里闹过几回。

钱父明面上安抚年轻的妻子,但私下里却更重视嫡长子谢平津,更明言日后钱家由谢平津继承。

至于幼子,分些家产另过便是。

这话不知怎地传到了钱氏耳中。

钱氏在家里姐妹中排行为二,上头还有一个大姐嫁给了灵州太守窦文书为妾。

大钱氏拨的一手好算盘,极得窦文书宠爱。

小钱氏求助这个姐姐,大钱氏便通过窦文书向谢文津的父亲谢渤施压。

商人家没那许多忌讳和规矩。

当初谢渤求娶小钱氏为妻,本就是看中小钱氏有大钱氏和窦太守这一层关系,却不想如今竟作茧自缚。

谢渤不肯就范,小钱氏有人撑腰也不肯退让。

双方本来还有的胶着,却不想谢渤半年前得了一场风寒,久治不愈竟就此去了。

小钱氏内有幼子傍身,外有大钱氏与窦太太守坐靠山,就此把持了谢家。

谢平津脑子聪敏身手又好,本可虚与委蛇,却不想窦太守的侄子却意欲染指自己的亲妹妹谢映云。

那太守的侄子不比寻常纨绔不学无术乃至花眠柳宿,更有凌虐女子的爱好。

这如何忍得!

谢平津连夜将妹妹送到了外祖家,自己孤身返还收集窦文书收受贿赂的罪证,以做谈判的筹码。

谁知这一查之下,他竟发现当初自己父亲的死有蹊跷。

谢平津单膝跪地,将怀中账簿及一份大钱氏近身婆子的口供拿出来。

“人证物证俱在,郡主若肯相助,我愿奉上谢家所有家产!”他毫不犹豫的道。

窦文书知道失了账簿,整个灵州城都戒严了。

谢平津走不了,原本准备将这两样东西公之于众。

师攸宁接了那账簿和口供来看。

账簿记载的是窦文书任职灵州以来见不得光的银钱往来,口供却是大钱氏指使婆子趁谢渤风寒下虎狼之药的罪证。

她看完了这些东西,又递给周恒瑞。

周恒瑞心中隐有预感,这位嘉宁郡主不单看懂了这两份东西,而且还准备管一管闲事。

果然,他听到师攸宁道:“灵州太守竟欺上门来,真当镇北王府无人吗,周将军可愿助我?”

周恒瑞无奈,但又觉得嘉宁郡主委实聪慧。

明明只是太守府的女眷不知深浅撞上来,然而此语一出,便是太守府蔑视王府威严。

如此,谢平津的事伸一伸手便也是顺理成章。

他抱拳道:“郡主说的事,末将但听郡主吩咐。”

一个小小的太守,镇北王府还是得罪的起的。

更重要的是,漠北在自家王爷的管辖之下鲜少有官员欺压百姓的事发生。

周恒瑞是军旅之人,自有热血直爽的一面,见不得此等龌龊手段。

再者,谢平津身手不错性子又极为坚韧,值得一救。

达成一致后,师攸宁便松了口气。

方才崔嬷嬷与那前来讨人的女子周旋之后,已经知道来人正是窦文书的如夫人大钱氏。

她吩咐道:“让崔嬷嬷将人留住,若是大钱氏要硬闯出去,便将其扣押。”

从账簿上来看,窦文书可一点都不像因宠爱如夫人,便会耳根子软到要灭人满门的人。

八成还从小钱氏那里收了不少好处,

如今账簿丢失,身家性命摇摇欲坠,她便等这位太守亲自上门来。

师攸宁之后又一连下了好几条命令。

诸如让人盯梢太守府以及小钱氏,查证窦文书同年及座师为谁,防着对方有脱罪之法。

她下令下的顺畅,周恒瑞也接收的痛快。

这之后,厅堂里寂静下来,师攸宁才觉有哪里不对。

是了,她好像有点掉马了

真正的夏滢萱不过闺阁女子,如何能这般举重若轻的应付这些官场之事。

而师攸宁作为鬼差,经历颇复杂,如今对她而言简单到本能的事,放在此间却有些惊悚了。

她死马当作火马医的补救:“这些事本郡主初次处置,想来有不少偏颇之处,周将军可还有补充的?”

周恒瑞:“郡主聪慧,末将佩服。”

他能说方才听这位发号施令,有一种在王爷帐前听令的感觉吗?

谢平津已经听呆了。

他的确求助于眼前看上去比自己妹妹还小的少女,但却知真正做主的八成是这位周将军。

可是如今,谢平津对师攸宁已经敬畏有加。

他心中打定主意,等谢家的事了结便护持这位郡主左右。

跟着这样一位主人,并不算辱没了谢家门楣。

周恒瑞的手下说是以一顶十也不为过。

很快便打探出,窦文书在大钱氏进驿站被扣押半个时辰后,曾在驿站附近出现过。

不过,他很快便走了。

窦文书毕竟是一州父母官,若是刻意打听,如何能不知这驿站住的是谁。

师攸宁料定,他是去搬救兵去了。

而更让师攸宁意外的是,周恒瑞的人打听到,窦文书的靠山竟然是夏家二爷,如今任礼部尚书的夏祥。

换句话说,窦文书的靠山是师攸宁的便宜二叔。

“郡主,窦文书正往驿站而来,方才他拜访了孙家的大夫人。”周恒瑞心绪复杂。

师攸宁察觉周恒瑞言语有异,略一思量,哭笑不得的按了按太阳穴:“错就是错,天王老子来了也不成。”

那孙家二夫人本姓夏,是夏家老夫人的小女儿,算起来乃是师攸宁如今的小姑姑。

孙家老太爷致仕回了灵州老家,这位孙夏氏如今正陪伴孙老太爷夫妇回灵州小住。

春萍和夏草对视一眼,很想劝一劝自家小姐,但周恒瑞等外人在,到底不好开口。

姑太太得宠于老夫人和二老爷,性子极骄纵自矜,出嫁前便极不喜自己小姐。

如今若是冲撞上,小姐八成是要吃亏的呀!

【作者题外话】:三千大章,么么哒~

第七百一十七章 没那么坏

窦文书往年回京述职时,往夏府,确切的说是往夏二老爷那里孝敬了不少银子。

他如今有事求到孙夏氏处,又奉上了重金,所求的事孙夏氏便答应的极痛快。

若是夏家其他出嫁女,便是旁支的姑娘,孙夏氏断不敢打这包票。

总是事办成了再收银子妥当。

可是依照夏滢萱那畏缩性子,夏孙氏轻蔑一笑。

她敢不听自己的?

笑话!

夏氏的笃定安抚了窦文书账簿被盗的忐忑,上驿馆拜访师攸宁一行人时倒很是淡定。

不过,等见师攸宁身后还跟着谢平津时,脸色就不那么好看了。

“郡主,这贼人狡诈凶悍,您要当心!”窦文书惊喝一声,后退两步。

他退后了正站在大钱氏身边,甚至还微后错了一步。

春萍和夏草瞧不出什么来,但师攸宁和周恒瑞这等曾刀口上舔血过的人,齐齐生出了鄙夷之意。

若是所料不错,谢平津如果有异动,窦文书会第一时间将大钱氏推出去挡灾。

师攸宁心头微晒,都说太守窦文书最宠爱大钱氏这如夫人。

如今看来,这真爱的水分很大嘛!

谢平津见着窦文书便红了眼,不过他是个沉得住气的人。

如今有机会正大光明伸冤,如何肯再做那等武力伤人,两败俱伤的事。

“窦太守当心了,惊了郡主,本将军可没法向我家王爷交代!”周恒瑞冷声道。

他惯常爱挂笑脸,人又生的俊秀,平日里会让人不自觉的亲近,此刻骤然肃容扬声,举手投足都是沙场悍将的凶漠悍然,委实让人不敢轻动。

师攸宁倒并不受影响。

不过窦文书一介文官,本来就心虚,此刻更是脑袋冒汗脊背僵直。

“郡郡主,周将军,是下官冒失了,恕罪恕罪。”窦文书连连弯腰。

大钱氏被崔嬷嬷半强制的扣留了许久,面上低眉顺眼,但心底总是有怒气的。

此刻见平日里自己小意讨欢心的丈夫如此做小伏低,震惊之下便觉手脚都没处放。

谢平津心中怔然。

他平日里见的窦太守何等威风,大钱氏只是太守府妾室便已跋扈到能压制整个谢府。

可是如今,这两个威风八面的人,在郡主和周将军面前却如惊弓之鸟。

这便是权势的力量吗?

士农工商,商为最末。

谢平津面前仿佛破开了一层迷雾。

他要掌权,要做官,决不再任人宰割!

师攸宁注意到谢平津的怔然,还以为他是想起家里的事而悲愤。

她递了他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施施然落座于上首。

少女貌如幽昙但到底身姿单薄,一眼看上去乃是个未经世事,需要被仔细呵护的琉璃般的人。

然而她这一眼包容又理解,又似什么都明白。

谢平津心下一暖,紧攥的拳慢慢松开了些。

这个世道很坏,有窦文书这等恶徒,可是又似乎没那么坏。

这之后,师攸宁才慢条斯理道:“无妨,窦太守请坐吧,你与谢家有些恩怨本郡主是知道的,一时失态情有可原。”

反正更失态的事还会发生在后头,急什么?

至于大钱氏,大辽妾通买卖身份低贱。

漫说师攸宁不搭理她,便是大钱氏出现在师攸宁这有郡主身份的人面前,都已经算得上挑衅了。

大钱氏空等了小半个时辰,如今又被忽略的彻底,以往横行灵州城的性子便上来了。

她含笑道:“民妇方才等在此间许久,心下里揣度郡主娘娘该是何等贵气,如今亲眼见了,才知道世上竟有郡主如此天仙般的人物。”

大钱氏这话奉承中带着抱怨,自得的等着师攸宁和她搭话。

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也就是命好成了郡主,哄一哄她还不容易吗?

将人哄高兴了,再将谢平津的事往污糟里说几分。

听闻贵人多喜恶无常,没准就此厌了谢平津,任由太守府带走了。

大钱氏自认为想的周全,却不料上座的少女不单一语不发,神情似乎还有些惊诧。

站在师攸宁身后的崔嬷嬷不轻不重的道:“没规矩。”

怎么就没规矩了?

大钱氏还没想出个一二来,已经听到了窦太守的暴喝:“蠢妇,你是什么东西,敢在郡主面前现眼?!”

伴随这暴喝的,还有兜头而来的一巴掌。

大钱氏被扇在了地上,眼泪汪汪,一声三转的喊了句:“老爷,你打我?”

大钱氏如今不过二十岁出头,容貌娇艳嗓音婉转,这一声如泣如诉听的人心肝颤。

她下意识的拿出了闺房里争宠的手段,窦太守却觉脑袋嗡嗡直响。

大厅里的众人也被大钱氏这一声惊的够呛。

以小见大。

这胡子都花白的窦太守看上去老学究一般,可闺房之乐瞧眼前这情形,想必精彩的很。

师攸宁淡定的拿起茶盏浅酌了一口,这才稍稍将周身的鸡皮疙瘩安抚了几分。

崔嬷嬷额上青筋直跳。

她算宫里头派给郡主的教养嬷嬷,平日里最是刻板,哪里容得了大钱氏这等货色。

于是,不等师攸宁下令,崔嬷嬷已经示意宫女将大钱氏拖起来扔到了院子里。

师攸宁本就嫌大钱氏辣眼睛,如今头一次觉得崔嬷嬷还算有点用。

大钱氏不敢挣扎,哀戚的想哭时又被宫女赏了两个嘴巴,这下彻底的安静了。

不过她还是想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若是大钱氏出生在上京,想必就没有这个疑惑了。

上京大到世家豪门下到九品小官,就没有哪个妾室敢在前台蹦跶的,更不要说是在师攸宁这等身份的人面前搭话。

然而灵州在州府之中算小的,距离上京又远,就不那么讲究了。

窦文书作为一州太守,在灵州说什么算什么。

如此,得宠的大钱氏混迹于灵州正室夫人的圈子也没人敢说她的不是,就此养大了胆也不知道。

不过大钱氏不知事,窦文书却在崔嬷嬷的嫌弃中冷汗直流,恨不能掐死大钱氏。

坐是不敢坐的,没见比他高一品的周将军还站在郡主身后呢吗?

窦文书手忙脚乱的道了歉,这才又将话题往谢平津身上带。

比起拜访之初的镇定,他如今已不自觉的小心翼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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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一十八章 无可奈何

窦文书的小心翼翼是对周恒瑞与崔嬷嬷这两个门神的畏惧。

然而那位夏家姑太太都说了,郡主是个绵软性子,很好对付。

事实上,上座的少女像个精致的人偶般坐在那里,白净纤弱,脾气看上去大抵也是很好的。

窦文书沉了沉心绪:“启禀郡主,微臣听闻您方才在街上被人挟持,人犯正是这谢平津,如今怎么”

事发之时,他的人正在追捕谢平津,将谢平津当街掳人的事看的真真的。

“你说他?”

师攸宁看一眼谢平津,不大认同窦文书的话:“窦太守多虑了,不过误会一场。”

窦文书苦口婆心:“郡主万万不可大意,微臣与令二叔有师生之谊,郡主若在灵州出了事,我如何对夏座师交代?”

他看年纪比夏尚书夏祥还要大几岁,那是因为考中进士时年纪便大了。

官场上论资排辈可不是靠年龄。

窦文书考中那一年正是夏祥做主考官,他就此攀上了夏祥,这才青云直上爬到了太守的位置。

“原来你是二叔的门生,这便是一家人了。”师攸宁惊喜道。

窦太守心下一松,这郡主小孩子心性,看来事情不难办。

看上座的少女似模似样的惊讶,周恒瑞面色如常,甚至还有点想笑。

方才窦太守等人还未被召到大厅里时,这窦太守与夏家是何等关系,他的人早就禀报过了。

谢平津定了定心神迈步而出。

他从袖中拿出账簿与口供往堂前一跪:“求郡主做主,为小民伸冤。”

窦文书并不知有口供的存在,狠狠的瞪一眼谢平津,恨不能将账簿夺过来。

不过现在也不着急。

谢平津到底太嫩,不懂官场上的规矩。

他与夏家早便是一条船上的蚂蚱。

天地君亲师。

师生之谊类同父子关系,郡主又怎么会向着一个外人?

便是郡主年轻不知事,夏家的其他人也决不允许郡主破坏家族利益的!

周恒瑞往前,从谢平津手中接过账簿和口供递给师攸宁。

师攸宁也不看,直接放在了手边。

在窦文书眼巴巴的目光中,她苦恼的道:“窦太守,这东西我之前看过了,你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窦太守:“”

直接将账簿和谢平津都让太守府带走不好吗?

账簿里还有自己往夏家送银子的记录呢,被周恒瑞这个外人听了,不好吧!

见窦文书怔楞,师攸宁面色严肃了些:“你是二叔的门生,我自然相信你的,可是账簿里说你收受贿赂还贿赂他人,口供里还有什么钱氏下药杀人的事,这”

窦文书脸色白了白,感情这郡主什么都不懂,是个愣头青!

还有,还有杀人的事

那是大钱氏私下里干得,人都死了他才知道。

虽然借此让小钱氏又送了五千两银子只说是遮掩此事,但但谢平津怎么知道的?

窦文书低声促急的道:“郡主,此事此事能能借一步说话吗?”

为今之计,只能私下里对这郡主陈明厉害关系。

一个嫁去漠北的小小女子,还指望着上京的夏家做靠山呢,谅她也不敢再插手谢平津的事!

“放肆!”周恒瑞不悦而防备的道:“窦太守想做什么?又将镇北王府放在何地?”

窦太守打了个激灵,他当然知道此举不妥。

只是身家性命都悬着,顾不得许多了。

他看向师攸宁,祈求道:“郡主,看在夏尚书的份上,微臣有些”

周恒瑞打断他的话,这次却是对师攸宁。

他拧着眉:“郡主,您是镇北王府的准王妃,私下里见外臣,若是王爷知道了,属下可不好交代!”

他口气硬邦邦,将出自镇北王府的跋扈凶悍亮了出来。

师攸宁心中赞了一声,面上顺理成章的委顿了些许。

她纠结又不好意思的看了窦太守一眼,又递了一畏惧的眼神给周恒瑞:“周将军说的是,是我是我考虑不周。”

窦太守无可奈何。

怪道上京的闺秀视漠北如虎狼。

郡主从一品,成为王妃后为正一品,哪头都比周恒瑞这个三品将军大。

可是如今,周恒瑞竟敢决断郡主的事,谁敢阻拦?

崔嬷嬷自然是不敢的,悄无声息的将身子缩了缩。

师攸宁看向周恒瑞,半畏怯半求主意:“那依将军看,这东西怎么处理?”

周恒瑞捏着腰间剑柄的手微紧,这才憋住了笑意。

和被赐婚的未来王妃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这感觉挺新奇。

他不屑的道:“漠北的将士出生入死保关内百姓安居,却不想外头的人没打进来,百姓倒还要遭自己人盘剥。”

账簿上记了什么没有人比窦文书更清楚,一时汗涔涔不敢答话。

周恒瑞又道:“郡主,末将只管将您平安送到漠北,至于这东西,听闻御史大夫海大勇为母丁忧,如今人在平州,不如”

“万万不可!”窦文书疾呼。

平洲与灵州相邻,灵州城更与平州城不远,快马半日可到。

海大勇是当朝有名的铁脊梁,不知参倒了多少高官显贵,那叫一个嫉恶如仇。

虽然如今海大勇丁忧在家,可却还有秘折直奏的权利。

窦文书从同僚那里知道,海大勇自从丁忧后,整个平州大小官员全夹紧尾巴做人。

他当时还嘲笑过两句,哪里想到自己如今会主动栽过去。

师攸宁苦口婆心:“窦太守,二叔看重的人我自然是相信的,你不要怕,公道自在人心!”

窦太守眼前一黑,能不怕吗

师攸宁并不知海大勇丁忧的事,听到周恒瑞说起,心道漠北王府的消息网倒是很灵通。

她原本还想利用崔嬷嬷将此事捅到统和帝那里,现在看来海大勇更方便。

周恒瑞也有些懊恼,怎地没忍住便将海大勇的事说出来了。

郡主她应该不会想太多吧

不管窦太守愿不愿意,这事就这么定了。

他左右不了周恒瑞,想给师攸宁灌**汤,可周恒瑞这关又过不了,简直生不如死。

对了!

还有夏家姑太太,窦太守心中燃起希望。

他是外臣不能与嘉宁郡主私下说话。

但作为姑姑的夏家姑太太想和侄女叙话,周恒瑞再跋扈也不能阻止吧?

第七八一十九章 无耻之尤

驿站外小巷,华丽的马车静停其中,

“芳若,几时了?”孙夏氏挑起窗帘。

候在马车旁的大丫鬟芳若回道:“小姐,窦太守进驿站已有半个时辰。”

孙夏氏精细描画的眉微挑:“没用的东西,咱们进去瞧瞧!”

窦太守知晓账本的要紧,在孙夏氏面前几乎将事情和盘托出。

怕孙夏氏不尽心,他更强调那里头涉及夏家的银钱便有数万两。

两人约定了,窦太守若能从驿站带出账本和谢平津,孙夏氏便不用再出场。

当然,孙夏氏收的银子也不必退还。

孙夏氏并不想见夏滢萱这个侄女。

虽然夏滢萱嫁去漠北乃是苦差事,但到底顶了个郡主头衔,见面了请安是不请安?

若是嫁去东宫做侧妃的二侄女,孙夏氏与她姑侄关系很好,寒暄和拉关系自然是使得的。

可是夏滢萱那个灰头土脸唯唯诺诺的蠢货,出现在她面前都嫌碍眼。

当然,孙夏氏如此讨厌夏滢萱,更与无意间知道的一件旧事有关。

父亲前妻留下的嫡子,大哥夏吉死因有异。

夏吉的死换得了统和帝对整个夏家的信任。

若是夏府有人亲近夏吉的女儿,那不是往统和帝眼中扎钉子么。

孙夏氏知道母亲夏老夫人曾起意要弄死夏滢萱。

可是祖父临去前逼母亲发了毒誓留大哥夏吉一条血脉,这才让夏滢萱有了活命的机会。

孙夏氏嫁人已有三年,如今心头翻腾起旧事,胸口充斥着对夏滢萱既忌惮又厌恶的情绪。

她夫家与婆家家室都很好,张扬的性子一如既往,心里想什么也不屑遮掩。

因此,虽然孙夏氏如今有求于夏滢萱,但仰起的脸既自矜又傲气。

她更多是想命令夏滢萱交人交账簿,然后再干脆利落的离开。

驿站的驿丞原不知师攸宁的身份,如今向窦文书带来的人一打听,腿都软了。

郡主娘娘住到了此地,他祖上真是烧高香了。

如此,孙夏氏想象中一帆风顺的进来,乃至夏滢萱出门迎接的场景并未发生。

她被尽忠职守,亲自筛选访客的驿丞拦住了。

“通报?”孙夏氏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嗓音蓦的拔高。

“夫人见谅,郡主娘娘身份尊贵,听说将来还是王妃呢,天人一般的人,小人这里放您过去了,后头还有王府的人守着”驿丞点头哈腰的笑。

“尊贵?你知道我家夫人是谁吗,郡主都得叫一声姑母!”芳若呵斥驿臣道。

驿丞赶忙赔不是,亲自领了孙夏氏往里。

不过他倒没说假话,孙夏氏被持刀而立的王府兵将拦住了。

漠北将士高大健壮,扑面而来的凶悍气十分吓人。

芳若不敢似面对驿丞那般骄横,矜持又自傲的道:“我家夫人是郡主的姑母,还请两位放行。”

“你说是就是?等着!”其中一人冷声道。

他们这些人在漠北辛辛苦苦的抵御外敌,来里头的城池了,什么阿猫阿狗都敢斜眼看人。

当他看不住她的不屑和嫌弃?

郡主那般温柔和善的人,若真有这样眼睛长到脑袋顶上的姑母,那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外头的事,师攸宁早从龙凤册这里听说了。

姑母?

她翻了翻回忆,真寻出了孙夏氏的二三事

这位貌似出嫁时嫁妆里夹带了不少宿主过世母亲的遗物。

出嫁之前么,

找茬似的,孙夏氏每每看到宿主便劈头盖脸训斥,简直像中邪一般!

当然,夏家每一个人对宿主都是如此。

至于是跟风还是心虚之后恶向胆边生,那就有待商榷了。

师攸宁眸光微沉,不管如何,她终有一日会让夏府付出代价。

前世耶律渊将夏吉的事查的一清二楚,师攸宁是亲眼目睹了的。

夏吉当初的确和当今统和帝走的很近,但却是因为未曾看透统和帝虚伪的真面目,还以为自己交了个知心兄弟。

后来东宫起火,夏吉知太子冤枉,冒死救了彼时才五岁的皇太孙耶律渊。

然而他将耶律渊托付给了白文忠,自己却自顾不暇。

夏吉做事谨慎,统和帝只是怀疑他与耶律渊走脱有关,但却没有证据。

夏吉错就错在,将此事告诉了当时做太子太傅的夏老太爷。

夏老太爷生怕登基后的统和帝秋后算账,逼迫夏吉留下悔过书之后自尽而亡。

这一封悔过书以及夏老太爷的大义灭亲,换来了统和帝对夏家的重新信任。

夏吉夫妻恩爱,丈夫被逼自尽,夏大夫人心灰意冷也跟着去了。

夏老太爷逼死亲子,愧疚难安之下病倒,直到临终也不忍向年幼的夏滢萱下手。

可是他去了,继室夏老夫人碍于毒誓不敢弄死夏滢萱,却不遮掩自己对夏滢萱冷淡与嫌恶。

整个夏府的主子们有样学样,皆对夏滢萱呼来喝去随意压迫。

到后来,旁人家都生怕将闺女藏得不严实,夏家却主动对统和帝举荐夏滢萱往漠北成亲。

统和帝大悦,赏了夏家许多东西,更将夏祥的嫡女指给了太子做侧妃。

这才是夏滢萱远嫁漠北的始末。

换句话说,整个夏府的飞黄腾达,是靠压榨夏吉父女换来的。

无耻之尤!

以上种种,师攸宁都替宿主记在心中。

当然,也会一点一点的还回去!

孙夏氏是女眷,师攸宁若是接见,男客自然是要回避的。

不过周恒瑞没动,漠北没这许多男女大防规矩。

更重要的是,他曾将嘉宁郡主调查了个底儿掉,知道夏府对这位欺辱甚深。

不过那是过去。

赐婚圣旨已下,嘉宁郡主这个准王妃如今乃是漠北王府的人,想再践踏,没门!

短短的半月相处,周恒瑞已在不知不觉之中将师攸宁当做了自己人。

防备当然依旧是有的,但护持却也毫不吝惜。

周恒瑞的变化,师攸宁自然能感知。

不过她还是让周恒瑞回避了,女人之间的有些较量,让男子围观实在是有些怪。

不过师攸宁却没有让崔嬷嬷退下。

她以往对崔嬷嬷是极防备的,但今天崔嬷嬷呵斥大钱氏的事,却让师攸宁有了新思路。

崔嬷嬷有些时候,倒挺好用。

于是,她眼底惶惶然的对崔嬷嬷道:“嬷嬷,姑母未出嫁时素来不待见我,她此番还请嬷嬷多担待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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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二十章 存心侮辱

师攸宁若要做戏,这世上能看穿的人还真不多。

更何况,她如今旅途奔波又瘦削了些,单薄的纸片人一般,眼睑一垂便是个极惹人怜爱的小美人儿。

夏大小姐这是怕了?

崔嬷嬷心中暗喜,夏滢萱越倚重自己,那她日后在漠北便愈加便宜行事。

至于夏滢萱在夏府不受宠的事,崔嬷嬷自然也知道几分。

她应道:“郡主莫担忧,您是陛下亲封的郡主,外头人若敢在您面前放肆,老奴第一个不答应!”

师攸宁“感动”的握了握崔嬷嬷的胳膊:“有劳嬷嬷了。”

春萍与夏草:小姐好厉害,崔嬷嬷都能支使的动。

至于姑太太与崔嬷嬷谁更厉害些,还真不好说。

反正最重要的是,狗咬狗,伤不着小姐就成。

师攸宁没有错过自家丫鬟放松之中带思量的神色。

这半月来的悉心教导,挺有用的嘛!

孙夏氏被前头军士拦了片刻,这才被允许入内。

她虚抚了抚纹丝不乱的鬓角迈步进了院,却失望的发现夏滢萱竟没有出来迎接。

孙夏氏立时沉了脸。

不过她这火却也没有敢发出来。

周恒瑞做事妥帖,崔嬷嬷又极力想维护皇室尊严。

两下里往一处使了劲,师攸宁这个郡主便顺理成章的享有了驿站最好的院子。

这还不算,

如今院子廊下,左右四个宫女规矩又体面的排开,与普通丫鬟比自有其庄重肃然气度。

院子两角,又各有两个护卫静默值守。

这四人木桩一般直挺挺的站了,只双目锐利又警醒,看的人后脊发寒。

这是周恒瑞派来保护师攸宁的人,漠北铁骑精锐之中的精锐。

芳若是孙夏氏的贴身大丫头,以前在夏府的时候,也是横着走的人物。

她跟随孙夏氏,高门贵邸更是去过的不少。

可是眼下这比起世家富贵来堪算简陋的驿站院子,却让芳若不自觉的紧张。

“夫人,那不是太守府的钱”她压低了的声音带着惊讶。

院子西侧,脸上顶着巴掌印跪在大太阳底下的,正是先头被崔嬷嬷赶出来的大钱氏。

“闭嘴,丢人现眼!”孙夏氏低斥道:“才几月不见,倒是长本事了!”

她陪公婆出京之前回过娘家夏府,那时候夏滢萱在母亲面前还透明人似的。

如今看来,竟是个内里藏奸的货色不成

芳若当然知道孙夏氏后半句说的是谁,低着头不敢言声。

孙夏氏憋着一口气,掀开挡薄纱的帘子,漫步绕过屏风。

她往厅堂上坐着的人那里一瞧,似欢喜样但眼中却没有笑意:“果真是滢萱丫头在此,怎地也不来寻姑母说话?若不是我听了信儿,这次咱们倒要错过去了。”

芳若跟在后头,一眼扫到厅堂里师攸宁身边丫鬟婆子好几个,比院子里的气氛还严肃,谨慎的低下头。

以前的大小姐,身边最多的时候也只春萍和夏草两人跟着,哪里有如今众星拱月的体面。

她不比夫人是主子,此刻哪里敢冒尖。

寻你说话?

师攸宁心头一晒,寻过去被数落还是被立规矩

再说了,她一个被护送着嫁人的人,中途跑出去会亲友,和新娘子半路下花轿有什么区别,怕不是要被旁人笑死。

她脑海中吐槽着,视线一偏去看崔嬷嬷,做犹犹豫豫起身状。

崔嬷嬷脸色更阴沉了,按住了师攸宁的肩膀。

师攸宁原本就没打算起身,这下便坐的更安生了。

春萍和夏草对视一眼,眼观鼻鼻观心的,也没有动。

崔嬷嬷脸色阴沉。

孙夏氏明暗里指摘夏滢萱既路过灵州,但却不去自己面前请安的事,她如何听不出来。

只是郡主封号是朝廷赐的,外头还有漠北的兵将守着呢,朝廷的体面自然最要紧。

崔嬷嬷嘴角两侧垂纹更深:“夫人孟浪了,郡主在此,先请安再叙亲疏才是正理。”

孙夏氏:“”

她本就是刻意忽略夏滢萱的郡主封号,如今怎甘心俯身行礼。

只是无论孙夏氏如何拿眼去唆上座的少女,却都没有得到回应。

若说这话的是佘嬷嬷,孙夏氏早一巴掌赏过去了。

可是崔嬷嬷是宫里的人,孙夏氏还真不敢如何。

“嬷嬷说的是,是我乍逢亲人失了态。”她勉强笑道,到底矮**行了礼。

“姑母快起来吧。”

师攸宁不大热情的扯了扯唇:“陛下的赐婚圣旨在上,滢萱不敢越矩,倒是劳烦姑母奔波了。”

宿主与夏府诸人关系不好人所共知,师攸宁这冷淡样倒无人怀疑。

强按着头请了安,又被一向看不上眼的侄女反驳,孙夏氏恨不能掉头就走。

只是那账簿涉及夏府,她如何敢留在外头。

孙夏氏按捺着脸色,语气却已不甚好:“滢萱,姑母有事要与你私下里说。”

师攸宁连忙摆手:“崔嬷嬷不是外人,姑母有事尽管说便是。”

孙夏氏咬牙:“听闻窦太守来拜访你了,窦太守一方父母官,那大钱氏乃是他的家眷,你怎么能如此胡闹,还不快将人请进来!”

孙夏氏俨然已经忘记了,在她来灵州后接到大钱氏的赏花帖,直接让芳若撕碎的事。

毕竟一个妾室,怎么有资格和她这高门贵女世家儿媳同居一室。

又来!

师攸宁知道这是孙夏氏惯用的伎俩,想要从别人身上占什么好处,先将那人寻错好一顿数落,然后再居高临下的提要求。

若是性子弱些的人,心虚愧疚之下,为了平息孙夏氏的怒火,往往都上赶着满足孙夏氏的要求。

以前的宿主便是如此,连鞋子鲜艳些都遭数落,最终母亲留下的嫁妆被盘剥了不少。

可惜,师攸宁却是个吃软不吃硬的。

再统和帝还能伸手的地方,她自然不会太强硬惹人怀疑,但想要还击,有的是法子。

她似极难过的偏过头:“姑母不是来见我的吧,您还是走吧。”

孙夏氏:“”,夏滢萱这是要闹哪一出?

师攸宁抿唇,浅露两分委屈:“那大钱氏不过是妾,姑母什么缘由都不问便让我将人请回来,原来竟是要存了心侮辱我么?”

崔嬷嬷趁机道:“郡主没有错处,那大钱氏卑贱之人,竟敢在郡主面前放肆,是老奴命人将其打出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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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二十一章 驱逐恶客

师攸宁感激的将崔嬷嬷望了一眼,复对已经手脚都没地方搁的孙夏氏道:“姑母喜爱大钱氏,你自带她一起离去便好。”

孙夏氏怒道:“谁要和一个贱妾一处,滢萱,你说的什么话?!”

师攸宁被“吓”的往后缩了缩,小声辩解:“明知她是贱妾,可姑母却要我请她进来”

孙夏氏一噎。

崔嬷嬷巴不得孙夏氏发大火,好让夏滢萱看到,她只能倚靠自己。

她瞪起眼,阴沉沉:“夫人慎言,夏大小姐与你是姑侄不假,可更是陛下封的郡主,以下犯上,夫人是对陛下不满吗?”

对陛下不满?

孙夏氏被怒火侵袭的脑子冷静下来:“嬷嬷,我不是这个意思。”

崔嬷嬷冷哼一声:“最好不是。”

孙夏氏急了,看向师攸宁:“滢萱郡主,是我的不是,你就原谅姑母这一回吧。”

夫人这是这是在对大小姐服软?

芳若惊的三魂不稳七魄恍惚。

春萍和夏草扬眉吐气般,只觉得通身舒泰。

以前在夏府的时候,姑太太对自家小姐呵斥来去,比使唤奴婢还不如。

如今可算是找回些体面来。

小姐说的没错,这一次漠北之行,的确比在夏府受人磋磨要好太多。

孙夏氏求了饶,师攸宁自然“大度”的放过了此事。

如今只要不被夏家人欺负就成,她还看不上孙夏氏服软的小打小闹。

宿主父母双亡的仇才是大事,日后总要夏家其他人剥皮拆骨的还。

经此一遭,孙夏氏的跋扈高傲已然被激的粉碎。

大厅里的气氛终于和缓下来。

孙夏氏自觉灰头土脸,只是有求于人又走不得,虽说不上小意温柔,但总能心平气和的关切师攸宁两句。

师攸宁可有可无的应着,送客的意思毫不遮掩。

反正宿主对这个姑母本来就很不亲近,她若是热情了,那才叫奇怪。

孙夏氏心里咒骂不歇,强忍着又叙了一刻钟的话,这才重将话头接引到窦太守身上。

她提起的,无非是窦太守乃是二哥夏祥的门人。

又道谢家人狡诈,让师攸宁别被骗了,她们这些女眷,还是不要掺和外头乌七八糟的事为好。

崔嬷嬷听着两人说话,心道半月以来一直没什么机会往上京递消息,如今可不是正合适。

那些佘嬷嬷病重,夏滢萱为此发怒的事,实在提不上台面。

“姑母您说的是,滢萱也觉得窦太守这事牵扯人命,实在是骇人的紧。”师攸宁附和道。

孙夏氏一喜:“那滢萱便将那谢平津让窦太守带走吧,还有证物之类的,你现在已是郡主,只管金尊玉贵的享福便是。”

师攸宁一摆手:“不用那么麻烦,这事撞到了周将军手里,周将军自会处理,半点都不用我操心的。”

“周将军?”孙夏氏有不好的预感。

师攸宁解释:“就是漠北来迎亲的周恒瑞将军,海大勇御史丁忧至平洲,此事移交过去便是,半点都不用咱们操心的。”

孙夏氏眼前一黑。

海大勇的名声满大辽谁不知道。

前年一位亲王乘马车撞死了人,海大勇愣是连续上谏了五天,直到陛下将那亲王下令禁闭了一年,这才算完。

那位亲王可是陛下的亲叔叔,比窦文书不知要尊贵多少倍。

“滢萱,你是漠北的准王妃,周将军也当听你的命令才是,是不是?”孙夏氏沉思道。

师攸宁不搭茬。

孙夏氏劝道:“窦文书与咱们府里关系密切,海御史性子又孤执,若是牵连了夏府,连累你祖母受惊可怎么好?”

师攸宁劝慰道:“姑母过虑了,陛下是明君,二叔又素来忠心,断不会与窦太守同流合污,又怎么被牵扯。”

孙夏氏还待再劝,师攸宁又道:“姑母心软我是知道的,可是窦文书这事都牵扯人命了,您再说和,倒真似府里和窦文书有什么了似的。”

孙夏氏被说中心事,急的热锅上蚂蚁一般。

软的不行来硬的!

她隐晦威胁道:“这是你二叔的意思,总要护一护自家人,你去漠北后举目无亲,祖母和二叔定然是会一心惦记你的,你若是就此寒了他们的心”

师攸宁“失望”道:“姑母,若是祖母和二叔真疼我,出嫁漠北的事又怎么会落到我头上?”

孙夏氏目光闪烁,还要再劝。

师攸宁已“心灰意冷”的道:“崔嬷嬷,送客!”

“夏滢萱,你若还是夏家人,便听我这一次!”孙夏氏何曾这般被当恶客逐过,恼羞成怒道。

师攸宁偏头不语,自有早不耐烦的崔嬷嬷送客。

孙夏氏怒气冲冲的离去自是不提。

与亲人闹了个不欢而散,师攸宁“闷闷不乐”的带着春萍和夏草回了房间。

事后想要表衷心的崔嬷嬷:“”

当天下午,谢平津由周恒瑞派了兵将护送,直奔平洲城去见御史海大勇。

谢平津临走时向师攸宁辞行,只说料理往这一桩恩怨,必然到师攸宁面前报恩。

与此同时,孙夏氏深觉不安,将窦太守的事写信让人速递上京夏府。

至于窦太守和大钱氏,灰头土脸的滚出了驿站。

龙凤册跟出去瞧热闹,回来告诉师攸宁,那窦太守自坐轿子走了,上轿前将大钱氏当胸一个窝心脚踹在了路边。

大钱氏又气又恨又怕,被周恒瑞的人绑了一并送去了平洲城。

师攸宁心道周恒瑞这一手挺妙。

女人若是心狠起来可吓人。

大钱氏自以为被窦文书抛弃,在海大勇面前还不知如何攀咬呢。

窦文书惊惧之下对大钱氏动了手,走到半路再派人来寻却发现大钱氏不见,各种胆战心惊甭提了。

再晚些的时候,小钱氏被窦文书使人提了来,逼问姐姐大钱氏的下落。

本来自得谢家自己独大的小钱氏这一晚如何遭罪,端看窦文书到底惊骇到何等地步了。

当然,这些乱成一锅粥的事都是后话了。

师攸宁以被姑母说教太伤心的缘由,继续出门散心。

周恒瑞依旧跟随护卫。

晚些时候,师攸宁回来,却见乳母佘嬷嬷正坐立不安的等她。

“嬷嬷,你这是怎么了”师攸宁看向佘嬷嬷身后的飞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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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二十二章 夏家倒霉

被师攸宁目光一扫,飞雪不安的低下头。

宿主原本怯懦,师攸宁在此间醒过来,中和之后的气质便渐渐显的沉静柔婉。

沉静柔婉的样子,看上去当然也是可欺的。

不过飞雪自从因络子的事受罚,却是不敢再在师攸宁面前耍弄副小姐的性子。

说不清为什么,只是不敢再造次。

师攸宁出门只带了春萍和夏草,飞雪便往佘嬷嬷前献殷勤。

她盘算着,小姐既然重视佘嬷嬷,见她伺候殷勤,总还能挽回些小姐的心意。

若不然,被主子忽视的大丫鬟,又早没了夏府二夫人撑腰,日子总是没那么好过的。

佘嬷嬷问起师攸宁,飞雪便信口说了孙夏氏来访,后来又怒气冲冲离开的事。

她原本是嫌佘嬷嬷无趣,说来解闷。

谁知一向软糯的佘嬷嬷竟执拗起来,非得来这里等人。

飞雪劝解不成,心里嫌麻烦,可腿站麻了也不敢走。

见着师攸宁,佘嬷嬷连忙迎上来。

她握着师攸宁的手腕仔细的打量,生怕眼前人受了什么冤屈自己却不知道。

姑太太未出阁时阖家都宠着,泼辣刁钻惯了的,小姐如何受得住她的冷眼。

师攸宁不习惯佘嬷嬷如此亲近,只是老人家大病初愈,便由着她了。

进了屋,师攸宁坐定了,才问清楚佘嬷嬷到底怎么了。

感情是怕她受孙夏氏的气。

这也难怪,

以往宿主见过孙夏氏一回,便会郁郁不乐好几日。

佘嬷嬷大病初愈胖了些,只眼角眉梢总还有愁苦担忧的痕迹。

师攸宁便将窦太守的事精简了些,当故事讲给佘嬷嬷听,纯粹是给老人家解闷。

春萍和夏草在旁逗趣,主仆四人倒也热闹。

至于飞雪,早在想进屋的时候便被夏草挡了回去。

飞雪当然不想走,原本想用肩膀撞开夏草强行往师攸宁身边凑。

不过才有了这个念头,原本被佘嬷嬷握着手腕往里走的少女便投来似笑非笑的一瞥。

那一瞥并不如何严厉却暗含警告,

飞雪只觉兜头一捧凉水滑进了后脖颈,忙不迭的退走了。

屋里头,

提起孙夏氏不悦离去的事,师攸宁只道孙夏氏为窦太守说话,她没有答应,双方这才冷了脸。

“苦了小姐了。”

佘嬷嬷原本唏嘘着谢家兄妹的遭遇,此刻揉着眼窝,胖乎乎的身体委顿着。

若是老爷和夫人还在,自家小姐也是该被人捧着心尖尖上的。

如此,哪里有总被出嫁的姑太太教训的道理。

“姑母不敢说我的,有崔嬷嬷应付,再说了我如今还是郡主,便是老夫人来了也不怕。”师攸宁安慰道。

“就是就是,崔嬷嬷脸一沉,姑太太不单不敢生气,还要上赶着给小姐说软和话呢。”夏草道。

师攸宁并不觉夏府那老夫人有资格让自己称呼一声祖母,直接以“老夫人”代称了。

她无所谓,却将佘嬷嬷吓的够呛。

师攸宁只得紧赶慢赶的保证,自己这话只在此时说过,佘嬷嬷这才作罢。

佘嬷嬷叹息道:“小姐,出嫁的女儿唯有娘家做靠山腰板才挺的直,便是再如何,夏府不倒,你总还是夏家的大小姐。”

她何尝不知夏府诸人多年来做了什么。

可是外人哪里知道这许多,只看家室门楣。

只这一条,自家小姐便是再委屈些,总还是要与夏府好生和缓着关系才是。

师攸宁心说,她自己便是自己的靠山。

至于那夏府,等耶律渊兵破上京,便是它倒台的时候。

只是如今说这些,佘嬷嬷便是不吓死也得当她有了失心疯。

师攸宁只按下不表,附和了佘嬷嬷几句让她安心。

当天夜里,崔嬷嬷写了封秘信压在床铺下。

等明日送嫁队伍离开驿站,她住的这间屋子便会被皇室暗卫搜检,这信自然也会被送到宫里去。

佘嬷嬷并不知道,她写信的时候,龙凤册不单全程旁观,还吐槽了两句字体丑陋。

夜半,这封信又到了周恒瑞的手中。

信中提起的事都无关紧要,周恒瑞看完了便命属下重新放回佘嬷嬷的房间。

这厢,

龙凤册一字不漏的叙述了信的内容。

师攸宁心情很好的道:【夏家要倒霉了!】

给统和帝的信,崔嬷嬷自然不敢胡编乱造,白日里发生的事有一是一些的清楚。

然而正因为清楚,才更反映了窦文书的无耻还有孙夏氏来的蹊跷。

孙夏氏大概不知,正是因为她这一多此一举,反倒坐实了夏府与窦文书很有同流合污之嫌。

不过夏府之所以倒霉,同流合污倒事小事,要紧的是这事是在周恒瑞眼前发生的。

师攸宁是做过女王的人,考虑问题比周恒瑞还要深远和有格局。

当今统和帝极好名声,性子又虚伪,巴不得来自漠北的人看到的大辽到处歌舞升平一片繁荣。

为何?

因为统和帝得位不正,而漠北却是在昔日皇太孙耶律渊的统治下。

所以统和帝极力的想告诉耶律渊,告诉先太子一脉,他这个皇帝做的很好。

然而,周恒瑞却碰上了窦文书这个贪婪无耻的官员。

窦文书是一州太守,更甚至和有一位尚书的夏府有牵扯。

如此,窦文书的事便像一记响亮的耳光,又狠又疾的刮在了统和帝的脸上。

帝王有了怒火,可鲜少有憋着的。

事实上,师攸宁对此事的猜测分毫不差。

崔嬷嬷的信和海大勇的秘折几乎同时抵达上京,统和帝暴怒之下下令彻查此事。

不等秋决,

窦太守、大钱氏和小钱氏被押解入上京后,在案子审结的第二日,便均被以斩立决处置了。

太守府被查抄,谢家的产业则全数归了谢平津兄妹。

至于小钱氏的那个儿子,虽然无甚感情却到底是谢家血脉,谢平津分出一份银钱请族里的长者照看。

对夏府,统和帝的处置不得不含蓄几分。

毕竟才下旨夸了夏府一顿,还封了一个夏家女儿做郡主,又赐婚了镇北王耶律渊。

自打嘴巴总是不好的。

于是,统和帝另辟蹊径的召了太子训斥一顿。

太子回到东宫,第一件事便是将才娶不久的夏良娣,礼部尚书夏祥之女降为了东宫诸妃中最低等的奉仪。

第七百二十三章 报恩来了

最心爱的孙女突然从太子侧妃变成最低等的侍妾,皇威无常,夏老夫人惊惧之下差点中风。

整个夏家更是乱成一团。

此后夏祥受到统和帝冷落。

同僚们见风使舵的排挤开夏家,连带孙夏氏这个出嫁的女儿也受到了波及。

孙夏氏从前在婆家跋扈,婆母早有不满只强自按捺着。

如今夏家遇了冷,婆母便做主给孙夏氏的丈夫納了好几个偏房。

偏房手段厉害,孙夏氏是被半宠坏了的人,没错还要挑出三分理,很快便和丈夫折腾的离了心。

这些事发生在师攸宁离开灵州驿站半月后。

师攸宁知道这些事的时候,人已经在镇北王府了。

且说如今,

清晨天气凉爽,师攸宁一行人早早便从驿站出发了。

车队行到中午的时候,正经过一处村庄。

村庄与官道相临处长一棵大槐树,树干约莫三人合抱粗细,遮出了一大片的阴凉地方。

周恒瑞像往常般在马车便禀告了师攸宁一声,便命令队伍在此处纳凉休息。

至于中午的饭食,他便指挥了属下拿着银子去庄里买,倒省得车队自己人顶着大太阳烟熏火燎的置办。

师攸宁在众人中身份最高,众人都将大槐树下最平整干净的地方留给了她。

她也不推辞,只吩咐夏草拿二十两银子去寻周恒瑞。

之前龙凤册嫌闷在马车里无聊,扑棱着翅膀率先飞出了十几里,发现这庄里有好大一片瓜田。

师攸宁是有过行军打仗经历的人,知道赶路辛苦,便想着买些瓜来分给车队众人解渴。

听夏草说附近有瓜可买,周恒瑞瞬间亮了眼。

银子他原本不想收,但又思量嘉宁郡主也是想在众人面前留给好印象,何必拂了人的意。

不用自己制备饭食,又有甜美多汁的瓜解渴,众人都十分开怀。

当然,对出了银子买瓜的嘉宁郡主,好感自然又添了许多。

周恒瑞代表漠北将士对师攸宁道谢,师攸宁才知自己竟又赚了一波人缘。

正休憩间,来时的官道上马蹄声急促。

统和帝刚愎自用,这些年天下渐渐不太平起来。

因此,不管是官家还是百姓,都专挑了官道走,免得碰上拦路的毛贼、强盗。

是以官道上人来人往本是寻常。

待看清那马上是个英姿飒爽的姑娘时,休息的队伍不由喧哗起来。

护送队伍的将士们满是兴奋之意。

以往在漠北的时候,姑娘们打马过街都是常事,那时候众人只当是寻常。

这段时间在内境被压抑着规行矩步,好容易看到这样神采飞扬的女子,将士们当真怀念极了漠北的粗豪黄沙和桀骜骏马,

将士们满目欣赏,甚至有打口哨的,陪嫁师攸宁的奴婢和仆妇们,却大多都是鄙夷之意。

有仆妇小声道:“也不知是谁家的丫头,竟这样疯顽,难找婆家喲!”

大辽百年前乃是从马背上立国的,初时不论男女老少,鲜少有不会骑马的。

只是几代下来,如今男子倒仍有骑猎的,女子多被束缚在闺中,以柔弱娉婷为美。

上京作为大辽的国都,对女子贞静贤淑的要求更是严苛。

因此,宿主自小便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更不要说骑马了。

师攸宁举目远眺,羡慕极了:“周将军,听说在漠北,女子骑马打猎都是寻常事,对吗?”

周恒瑞笑道:“郡主说的不错,漠北常有战事,骑马打猎的本事有时候能保命,女子会比不会要好。”

周恒瑞听得出身前少女语中的向往,心道漠北军中骑术第一者非王爷莫属,不知会不会教嘉宁郡主骑术。

不过他打量师攸宁这般身量纤楚,一双手更玉一样精致,握缰绳只怕都要被糟蹋了。

胡思乱想并未太久,周恒瑞健步上前,正将师攸宁护在自己的身后。

原来那打马而来的姑娘,竟一径儿骑马往师攸宁这里来。

不用周恒瑞吩咐,早有将士呼啦而起将那姑娘连人带马包围起来。

非他们大题小做,而是护嫁的路其实本就不太平。

在之前的半个月,周恒瑞已秘密拦了两次刺客袭击。

统和帝阴谋诡计谋上位可以,但坐天下却有些勉强。

暗流涌动的势力中,不希望皇室与漠北添一桩婚事的人多了。

距离的近了,师攸宁才发现骑马的姑娘实际上长了一张挺娟秀的脸。

被五大三粗的军士们包围,姑娘一张脸吓的泛白,嗓音却清亮:“我不是坏人,我要见郡主娘娘!”

师攸宁觉得这姑娘有些眼熟,对周恒瑞道:“看上去不是坏人,带过来说话吧,别再将小姑娘吓坏了。”

周恒瑞答应了一声,心里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是了,

嘉宁郡主如今连十六岁都不到,怎么看都比骑马的那姑娘小一两岁。

所以,她称呼人家小姑娘?

想起之前师攸宁对谢平津一事的得体应对,周恒瑞心道,嘉宁郡主大概是少年老成。

“你就是郡主娘娘?”

骑马的姑娘看向师攸宁,见她被众星拱月的围着,样貌和兄长说的那般冰清玉骨顶顶好看,便已有八分确定。

待师攸宁点头,骑马的姑娘扑通跪在了地上:“郡主娘娘,我来报你的大恩大德,求你收下我!”

师攸宁不解:“姑娘,你是不是找错人了,我们今天是第一次见吧?”

那姑娘眼眸清亮:“郡主娘娘,我是谢平津的妹妹,我大哥那官司还要费些时日,我便先来您跟前伺候。”

谢平津?

怪不得觉得有些眼熟。

师攸宁心道,这姑娘眉眼间分明与谢平津有一脉相承的清秀。

却原来,窦太守那侄子色心难消,在谢平津将妹妹谢映云送到外祖家去后,竟还带人暗地里摸索了过去。

谢映云外祖家与海大勇有旧,便遣了谢映云前去寻求庇护。

如此,兄妹两个竟在海大勇的府邸碰了头。

知道兄长决意要去漠北建功立业,谢映云便求了兄长和他一道,总好过孤苦无依的留在灵州。

谢平津原本也不放心妹妹独自一人,便让她先来师攸宁处听用。

谢家能保住家业乃至为父报仇全赖师攸宁帮助,谢平津那句生死都听命师攸宁当然从来都不是虚话。

师攸宁听得龙凤册耳语前世谢映云的结局,还未来得及开口,崔嬷嬷尖利严苛的话已响了起来。

“郡主身份何等尊贵,也是你这等乡野女子说攀附便攀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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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二十四章 自知之明

崔嬷嬷诈尸一般的蹦出来训斥人,尖利的声音扎的师攸宁耳朵疼。

她心道,难不成是自己昨日用其打发孙夏氏,只一次便又将这老嬷嬷养大了胆?

站在边上的周恒瑞不由皱眉。

这谢家姑娘明明是知恩图报,崔嬷嬷说话也太难入耳了。

不只是周恒瑞。

漠北的将士们看骑术精湛的谢映云亲切,对崔嬷嬷动不动就搬规矩、地位的自傲便很瞧不上。

被扣上攀附的帽子,谢映云羞怒交加。

若是一般女儿家,众目睽睽之下被怀疑居心不良,怕是早厥过去了。

只谢映云出身走镖世家,不单武艺好胆子也大,便注定了崔嬷嬷要踢到铁板上。

她反驳道:“我是否有攀附之心自有郡主论断,倒是这位嬷嬷竟敢做郡主的主,才真令人惊讶!”

在一片静默中,众人围观了崔嬷嬷从自傲到面皮紫涨的全过程。

是啊,崔嬷嬷自己不过一介奴婢,伺候在贵人身边并不代表自己就成了贵人。

崔嬷嬷平日里眼睛长到脑袋顶上,此刻丢脸,竟无一个人帮她说话,暗道痛快的人倒是不少。

周恒瑞目中闪过笑意,谢家兄妹倒都很有意思。

师攸宁原就着意关注周恒瑞的反应,见这位青年将军对谢映云有欣赏之色,暗道果真是姻缘天定。

方才龙凤册告诉师攸宁,谢映云前世乃嫁给了周恒瑞为妻。

今生师攸宁插手了谢平津的事,也无意中让谢映云与周恒瑞早了许多时候相遇。

谢映云驳了崔嬷嬷一句,却不再看她,仰脸对师攸宁道:“郡主,小女真是来报恩的,为奴为婢绝无二话!”

她给了那一脸凶相的老嬷嬷没脸,心中不是不忐忑的,只方才真是没忍住。

但听兄长的形容,这位嘉宁郡主聪慧又温柔,想来不是不讲理的人。

“郡主,这样凶的丫头,随身还带着兵刃,不吉利!”崔嬷嬷剜了谢映云一眼,极嫌恶的道。

谢映云腰间挂着一柄小臂长的短刀,是用来防身的。

然而即使崔嬷嬷说破天,师攸宁也早做了将谢家兄妹收入麾下的决定。

漠北情势不明,她在获得耶律渊认可和保护之前,总得有自保之力。

而谢映云女子之身可随身护卫她,对师攸宁来说简直是瞌睡遇枕头的存在。

她看向周恒瑞:“周将军怎么说?”

周恒瑞看了一眼自个腰间悬的宝剑:“兵刃虽是凶器,然而进可杀敌退可防御,末将很是喜爱,至于谢姑娘,堪用。”

谢家青年镖师不少,但像周恒瑞这般俊秀不掩英气,气度出众的却没有。

谢映云听得出这位年轻将军的维护,心下感激,抱拳一笑道:“多谢将军认可。”

周恒瑞微颔首。

他面皮绷的紧,但在人家姑娘一笑里心头微动,竟生出些陌生的,心慌意乱的情绪。

崔嬷嬷才说了兵刃看着凶,周恒瑞转头便说喜欢兵刃,这便是对上了。

师攸宁觉得有趣,问崔嬷嬷:“嬷嬷可还有话说?”

崔嬷嬷当然有一肚子话说,但她如何敢驳周恒瑞的面子,讷讷道:“周将军说的对,是老奴武断了,只是”

师攸宁抬手打断崔嬷嬷的话,接口道:“只是谢家在灵州亦是豪族,谢姑娘为奴为婢当真是屈才了,本郡主倒是缺个女护卫。”

既知道了谢映云与周恒瑞有段好姻缘,她当然不可能让谢映云为奴为婢。

周恒瑞是世家子弟,家族讲究的也是门当户对的嫁娶。

前世谢平津沙场挣了功劳,谢映云便是将军的妹子,与周恒瑞正是良缘。

今生谢映云若有了做奴婢的过往,即使将来嫁了周恒瑞,总是会让人诟病。

师攸宁此刻提起谢家是豪族的事,也是为了给谢映云正名,有备无患么。

崔嬷嬷惊叫道:“郡主不可!这不合规矩!”

便是宫里的娘娘、公主们,身边也从未有佩剑的女护卫之流。

女子么,便是为着安全想,护卫们在外围守着,内里配粗使的婆子,这样也就周全了。

收纳舞刀弄枪的女子在身边,若是有样学样,岂不是没规矩!

再者,

这谢家姑娘如此蛮横,有她在夏滢萱身边,自己再想拿捏夏滢萱,岂不是增加了不小的阻力!

与此同时,谢映云却利落抱拳道:“谢郡主接纳,日后属下定当尽忠职守,好生护卫郡主安康如意!”

“起来吧!”师攸宁有好几世都身怀武艺,对谢映云这般有好身手的很是喜爱。

她吩咐春萍:“既是护卫,当有趁手的兵刃,我记得箱笼里有一柄揽云剑,正适合女子用。”

短剑虽不错,但兵刃这东西多是一寸短一寸险。

师攸宁想要谢映云护卫不假,但同时也更想保她平安到漠北,日后像前世一般富贵荣华。

“郡主,那是你嫁妆中的东西,老奴不允!”崔嬷嬷被忽视,拔高嗓音道。

谢映云能留在师攸宁身边便很欢欣,万万不敢再贪什么嫁妆之物,忙道:“郡主,属下用这短剑很趁手,不需换的。”

师攸宁笑道:“小云,我可以这么叫你吗?本郡主送你的不是剑,是将我的命交给你保管,这样你也不收?”

谢映云眼框湿热,语气铿锵:“小云遵令!”

周恒瑞心道这位嘉宁郡主当真是个奇女子。

若自己是谢映云,此刻只怕恨不能为郡主肝脑涂地一世效忠了。

在飞雪被处罚后,她手中的管账权利便移交给了性子内敛但心明眼亮的春萍。

春萍对黑了脸的周嬷嬷还很有几分畏惧,但自家小姐最大,便欢欢喜喜的去寻揽云剑了。

被忽视了个彻底,崔嬷嬷恨的咬牙。

夏滢萱怎么敢?

她有心想去阻拦春萍,又怕自己一离开,师攸宁再许出什么东西去。

为着在镇北王府前彰显皇室威严,宫里赏赐下来的嫁妆可都是珍品,夏滢萱竟敢随意送人!

师攸宁对上胸口剧烈起伏,恨铁不成钢般瞪着自己的崔嬷嬷,不由好笑。

崔嬷嬷这般极力的阻挠自己接纳谢家兄妹,是怕她脱离掌控?

可是这身体自从换了师攸宁做主,从始至终都未曾被崔嬷嬷拿捏过。

只是崔嬷嬷还看不明白罢了。

这一路上师攸宁偶尔的示弱,不过是怕在统和帝的势力范围内,被崔嬷嬷发现她的不好管束。

然而照着般赶路法,明日便可过拒马河。

拒马河北岸多是耶律渊的封地,统和帝在发觉不对后想要束缚她,却是千难万难。

至于用夏家人威胁她?

师攸宁巴不得夏家倒霉,这一条自然也不用担忧。

这样想着,师攸宁当**得日后在漠北的日子天高云阔,自在的不得了。

她心情好,对崔嬷嬷松弛皮肉耷拉出刻薄样的脸便很和颜悦色:“嬷嬷方才说,不允什么?”

崔嬷嬷沉着脸,负气般的道:“郡主如今翅膀硬了,怕是已将老奴的话全当了耳旁风!”

她笃定眼前柔弱娇嫩的少女还需要自己的护持,定然是要安抚自己的。

当然,崔嬷嬷这个笃定,与昨日师攸宁好声好气的请她应付孙夏氏不无关系。

方才因谢映云而围拢上来的漠北将士们还未散去,见崔嬷嬷拿乔,俱似见鬼一般。

早听说郡主身边的嬷嬷是陛下赐的,平日里规矩大,可亲眼见到她拿话挤兑堂堂郡主,却是头一次。

做奴才的爬到主子头上,真是少见。

若是在漠北,诸多将领、世家的当家夫人们何等飒爽骄傲,早拿鞭子抽人了。

可怜郡主,这样白嫩温柔的人,哎

“郡主”谢映云肃着脸瞪视崔嬷嬷。

只等师攸宁一声令下,她便能将这聒噪又跋扈的老奴掀翻。

众人心思各异,俱将目光聚拢在面色还很平静的师攸宁身上。

郡主若是自己立不起来,到漠北大抵活不了多久,这是许多人的想法。

只见眉眼清隽的少女视线微转,眸光潋滟,却是道:“嬷嬷很有自知之明。”

崔嬷嬷:“”,真是岂有此理!

众人:“噗!”

漠北将士不怕崔嬷嬷冷脸,觉得郡主这话说的很有意思,哄笑开来。

夏草咬唇憋笑,一面防备的看着像是要吐血又似乎要吃人的崔嬷嬷,免得她伤害自家小姐。

谢映云眉眼舒展,不忘赞一句:“郡主说的对!”

至于崔嬷嬷身后跟着的小安和小康。

小安垂着脑袋看不清表情,只肩膀似乎微耸动了几下。

小康头一次见崔嬷嬷这般受人讥笑,而仅仅是因为郡主的一句话,心底既不安又慌乱。

郡主不是对崔嬷嬷既敬且惧吗,为什么竟敢说这样讥嘲的话?

师攸宁没打算就此气死崔嬷嬷,毕竟名声不好听。

她吩咐小康和小安:“崔嬷嬷累了,带她上车养一养。”

所有人中,唯独周恒瑞半点都不惊讶。

能将窦文书那般老吏耍的团团转的人,即使再年轻面嫩,又怎么会惧怕崔嬷嬷一介刚愎自用的奴婢。

至于为何之前没出手,不像是怕,倒似乎是懒得搭理。

周恒瑞有一种预感,将来这位嘉宁郡主到了漠北,大概会过的不错。

即使不得王爷喜爱。

没有错,嘉宁郡主似乎自己便能让自己活的坦荡又安稳。

【作者题外话】:双更的慢慢来报道~

第七百二十五章 意外之喜

崔嬷嬷僵直着身体,被小安和小看硬扶着离开了众人的视线。

之所以说是硬扶者,不是她不甘心想找回场子,而是尚不能回过神,处于短暂的失智状态。

原来不是她的错觉,夏滢萱的确很不简单。

崔嬷嬷脑袋嗡嗡响,若是一早发现,她一定

可是一定什么,崔嬷嬷却想不出个所以然。

她是宫里出来的嬷嬷,难道要对夏滢萱俯首帖耳?

夏滢萱不配!

崔嬷嬷靠在车壁上,呆呆看着许多奴婢簇拥着那单薄纤弱的少女上马车。

方才若是没有被小安和小康送上马车,而是与夏滢萱争执,夏滢萱会怎么做?

这个假设让崔嬷嬷心头猛的一滞。

因为她发现夏滢萱若命人罚她,周恒瑞怕是会遵命行事,而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于是,

下午的时候,小安来师攸宁处禀告,崔嬷嬷病了。

“你是说,崔嬷嬷病的很重,想要留下来静养?”

师攸宁的食指有一搭没一搭的点着窗棂。

她既然敢让崔嬷嬷生出畏惧之心,便是算准了崔嬷嬷即使立即写信给宫里,统和帝也来不及拦着她过江。

至于过江之后,

镇北王耶律渊可不是任由统和帝伸手而不动作的人。

当初统和帝下旨赐婚,耶律渊硬生生没来上京完婚,朝廷还不是连怪罪都没有,直接将她送往漠北。

师攸宁想不到,崔嬷嬷比她料想的还胆小。

只是崔嬷嬷留在此地,八成会回京告状,相当于给统和帝派新的教养嬷嬷来辖制自己的机会。

师攸宁将可能发生的事在脑海里过了一遍,笑问:“小安,崔嬷嬷真的病了?”

小安只在眼前少女面前放肆过一回,后来便对她又敬有怕,还有些莫名的想亲近。

她飞快的撩起眼皮看了师攸宁一眼:“奴婢奴婢不敢说。”

这话却是什么都说了。

“真是个机灵丫头,你告诉崔嬷嬷,本郡主向来怜惜病弱,对她会像佘嬷嬷一般爱护的。”师攸宁道。

佘嬷嬷当初病的差点去了,如今还不是身康体健。

崔嬷嬷的确病了,焦躁惊惧之下得了头痛症,便想以此来脱身。

听得小安转述的话,她静默了一瞬,好半天没开口。

在之后的一日一夜,崔嬷嬷刻意避着,与师攸宁并未碰面。

师攸宁不以为意,春萍和夏草心绪却颇佳。

原来如今随嫁队伍里那些宫里出身的人,看到春萍和夏草都客气极了,一口一个“姐姐”的叫。

哪里像以前,明明两人是郡主身边的大丫鬟,然而却是小宫女都敢支使她们做活。

第二日下午,车队到了拒马镇。

拒马镇再往前十里,便是北地闻名的汹涌江河拒马河。

夏季多雨水,拒马河便更添几分凶险。

队伍便先在镇上住了下来。

他们人数众多,等寻到可靠却足够数量的船只后才能再行启程。

师攸宁进了自己在二楼的房间,说是要午睡,吩咐春萍几人不得打扰。

然而在进屋半个时辰后,靠外侧的窗棂却被敲响。

师攸宁开窗,一身便服的周恒瑞攀窗而站:“郡主,该走了。”

不过话才说出口,周恒瑞却愣住了。

平时绫罗在身的少女一身利落装束,头发束成男子样,完全是个粉雕玉琢的小公子。

他的确嘱咐她穿的方便活动些,但装扮的这般合适,倒是意外之喜。

紧急时候,师攸宁也不扭捏,踩着凳子般便翻上了窗。

她没有利落的装束,但谢映云却有。

虽略大些,但腰带一束倒的确方便。

师攸宁身体虽弱但翻窗跳墙的经验却还在,若不是怕二楼崴了脚,怕是直接蹦下去了。

周恒瑞这次反应快了许多,说了一句得罪,将师攸宁带了下去。

底下同样便装的三个将士等在原地,见自家将军去接郡主却带了个顶好看的小公子,原是吓了一跳。

几人再一细看,这才松了口气。

“郡主好装束,像菩萨座下的仙童一样。”一个浓眉大眼的将士道。

“刘风!”周恒瑞冷声道。

刘风看上去不到二十岁,闻言摸了摸后脑勺,有些不好意思。

他平日里总和弟兄们开玩笑,郡主做男装打扮,一时没忍住便多嘴了。

师攸宁却不恼,反而有一种扑面而来的亲切感,摇头失笑。

上京的闺秀如何性娇周恒瑞是知道的,见女扮男装的少女没有恼怒,下意识的松了一口气。

“郡小公子,船已等着了,咱们天黑前便可到对岸去。”周恒瑞道。

师攸宁点头:“都听将军的。”

便是漠北的闺秀也没有这样省心的,周恒瑞心道。

连带师攸宁在内,五个人悄没声息的离开了驿站。

拒马河两岸,是统和帝和镇北王府势力此消彼长的分界线。

因此,各方势力若是想对送嫁队伍出手,此地是最后一次机会。

周恒瑞便提前部署过,等一个时辰后,准王妃提前渡江的消息便会传开。

那时候,有心动手的人失了目标,便不会再与送嫁队伍其他人等为难。

而嘉宁郡主也可安然到达漠北的势力范围。

如若不然,晚上行刺时厮杀开来,送嫁队伍还不知要填进多少人命。

对提前渡江的事,师攸宁半点都不意外。

前世的时候也发生过此事,但那时候崔嬷嬷将宿主辖制的紧,宿主才离开不久便被崔嬷嬷叫嚷了出来。

如此,周恒瑞几人和宿主在拒马河边被围杀。

周恒瑞为保护宿主过河,不单身边带着的几个兄弟全部死了,自己亦中了一剑险些没命。

这件事直接导致宿主才到漠北便和周家人结了仇,简直是无妄之灾。

师攸宁知道崔嬷嬷是个异数,早命小云(谢映云)将崔嬷嬷暗中监视起来,一有不对就地打晕了事。

至于打晕后如何,

漠北将士得了周恒瑞的命令,自会护着小云,谁也不能拿她怎么样。

拒马镇虽借用了拒马河的名字,但此处河道凶险,船只都往再往下二十里的安州府停泊。

周恒瑞找的是很有经验的老艄公,反其道而行,就在此地渡河。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前世宿主过河被崔嬷嬷摆了一道,如今师攸宁也难安生。

这回崔嬷嬷没机会作妖,但船行到河道中央时,却被同样大小的两艘小船堵住了。

是河盗!

第七百二十六章过河凶险

拒马河上风高浪急,但河盗的两只船却泊的很稳当,显然驭船之术十分了得。

河盗统共八人,高矮胖瘦且不论,各个目露凶光皆不是良善之辈。

周恒瑞将师攸宁护在身后,镇定道:“郡小公子莫怕,属下定会护你周全。”

刘风疾步往前,扶住了被河盗吓的腿软的老船家。

师攸宁按了按自己腰间的匕首。

她不是什么都不懂闺中女子,深知情况不容乐观。

河盗的船里凌乱放些箱笼、衣物,很可能才在上游干过一票。

此刻围上来,八成是将自己一行人当做了饭后点心。

若是在陆地上,周恒瑞这等悍将一人对付这八个河盗也许都绰绰有余。

但漠北之人多不擅泅水,拒马河上风浪又这么大,河盗占尽天时地利,此番当真凶险。

河盗之中为首的是一个脑袋顶油光锃亮,四周却生了浓密头发的粗壮汉子,江湖浑名刘三秃子。

他拎着刀站在船头,刀尖上半个时辰前屠杀数人的血腥味还在:“今日倒是好丰收,你们几位是自己将身家奉上,还是让兄弟几个送一程?”

老船夫腿直抖,虽然尽量稳住船身,但周恒瑞还是觉得一阵眩晕袭上。

他面色微发白,但半点怯色都不露,扬声道:“阁下哪条道上的?兄弟过河匆忙,随身只携银票数百两,若是不嫌弃”

话未说完,对面受持弓箭的河盗已放了箭,正冲周恒瑞胸前而来。

周恒瑞一剑挡掉那利箭,暴喝道:“放肆!”

“大哥,是个硬茬子!”放箭的河盗对刘三秃子道。

他们手下从不留活口,趁着被围的人示弱打商量之际放冷箭也不是第一回,但却是头一次失手。

刘三秃子除了脑袋上头发丑陋些,面相奇异的偏忠厚,只一双眼皮折痕很宽的大眼露着寒光。

他当然看得出船上的几人个顶个的好手,可更瞧得出这几人出身定然顶顶好,身上随便翻出个小玩意儿没准就够他们活三年的。

“将军,是否表明身份”田志才戒备的看向刘三秃子一伙。

若是在陆地上,他早将这伙不知死活的东西砍成几段喂狼了!

“我若是他们,便会毁尸灭迹逃之夭夭!”周恒瑞咬牙。

他虽第一次见河盗,但却听营里的老兵闲磕牙说起过,河盗狡诈非常。

这些人从不劫掠官船,普通船只若搭茬了便不会放过,而且多数时候都毁尸灭迹,是以竟愈发猖獗。

如今双方仇怨已结,那为首的河盗看起来面忠性狠,他们表明身份后只会逼着这些人下死手。

师攸宁很认同周恒瑞的说法。

她看那船公抖的实在不成样子,安抚道:“老伯,河盗若是上船必定会大开杀戒,你精心些驭船,我们拼命保你活着!”

老船公颤巍巍的应了一声,果然支撑着船只稳当了许多。

师攸宁松了口气,她实在不想周恒瑞几人还未与河盗拼杀,先被晕船搅了大半的战斗力。

周恒瑞与刘风等人齐齐看向师攸宁。

女伴男装的少女单薄像能被风吹走,但神色却平静一如往常。

几个多少对汹涌河水有些畏怯的大老爷们竟因此定了心神。

郡主一个女娃都这般胆色,他们可不能太丢脸!

“活命?哪来的小白脸,好生天真!”河盗中的弓箭手笑嘻嘻。

刘三秃子龇牙一乐,露出一口大黄牙:“兄弟们,给他们点颜色瞧瞧!”

河盗对拒马河的风浪极熟悉,驾了船来撞师攸宁这边的船,还能站的稳稳当当的对周恒瑞几人下手。

刘风护着老船工,周恒瑞一面挡箭一面看顾师攸宁。

田志才和另外一个漠北将士贝小路则趁着两艘船接近,冲到对方船上厮杀。

在战场上,厮杀便是最好的防御,此处也不例外。

师攸宁有心想让周恒瑞不要管她,多杀河盗才是正事。

只是她这身子骨轻飘飘软踏踏,一个不慎便很可能掉下船去,只得尽量让自己不添麻烦。

【主人,有人下水凿船了!】龙凤册提醒道。

【挡住他!】师攸宁命令道。

一般人看见拒马河汹涌的水流都犯怯,但河盗下水却和回家无异。

凿船的河盗水性最好,嘴里咬着凿船的物什游鱼一般接近了师攸宁一方的船底。

他把住船身才要动手,一只脚钻心介的疼,像是抽筋了。

原本的镇定自得变成了慌乱,凿船的河盗手忙脚乱的往水面上浮。

反正他不成了还有自家兄弟,老大应该不会怪罪。

只是这河盗不知道的是,另一个下水凿船的同样脚底钻心的疼,惜命的拼命往船上爬。

下水是个力气活,这两人在水下又受了惊,才冒头便被周恒瑞这一方结果了。

刘三秃子早些年占山为王过,一手大刀片耍的密不透风,和周恒瑞纠缠在一处。

若是陆地上,三个刘三秃子也奈何不了一个周恒瑞。

然而船身晃动,刘三秃子下盘稳当像脚长在了船板上,周恒瑞是个旱鸭子,还要时不时的扶一把船身稳住身形。

如此,这两人战况便胶着在了一起。

另一头,刘风三人虽负了伤,却各自斩杀了一名河盗。

他们三人能跟随周恒瑞护送师攸宁,本身便是百里挑一的人物,刘三秃子的人哪里是对手。

兄弟接连断送性命加上武艺不敌,刘三秃子一着不慎便挨了周恒瑞一剑。

“娘希匹!”刘三秃子暴喝一声,却是往另一艘船上跳去。

周恒瑞眼疾手快的捞起船上的绳索凌空一甩,便将那刘三秃子抽下了船。

刘三秃子落了水不见踪影,剩下的三个河盗两个被杀,最后一个跳进了水里。

一场殊死搏斗从开始到结束,过去了只差不多两刻钟。

周恒瑞这一方的人,贝小路腿上中了一箭,田志才连上被削掉了一块皮肉,半边脸都是血渍。

刘风摸一把被水汽氤湿漉的脸,支着长剑傻乐。

从河里头捡回一条命,刺激程度可半点都不输给战场上拼杀,回去后有得吹了!

周恒瑞肩头被刘三秃子砍了一刀,却顾不得这个。

他吩咐田志才巡查船身有没有被跳水的河盗攀援,之后关切的问师攸宁:“郡主可有伤到?”

方才船晃的厉害,又是那般血腥场面,不知被吓成什么样了。

于此同时,水下,

在挨过田志才巡视后,汹涌的河水里冒出个秃脑袋,一把抓住了船侧凸起处。

第七百二十七章 水鬼上身

龙凤册在河盗扒着船的地方扑棱翅膀。

师攸宁尚未来得及动作,一条湿哒哒的人影已经腾跃而起,目标正是老船公。

从河里上来的人是刘三秃子。

他能当河盗的老大,不单很能打,闭气功夫也是常人的两倍。

刘三秃子牙咬的格格响,只要将撑船的老船夫踢下河去。

到时候这一船水性不佳的人,命便都攥在自己的手里了!

刘风距离老船工最近,反射性的扑上去,正将刘三秃子扳着肩膀甩进了船里。

老船公受了惊吓,但好在并未被刘三秃子伤到一分一毫。

然而刘风这一站一扔动作都起的太猛,自己却仰面往船外跌去。

与此同时,刘三秃子已被周恒瑞一剑刺入心窝。

从刘三秃子上船到被杀,一切都发生在极快的时间里。

他没有得逞,但刘风却落在了汹涌的河水中。

“小风!”

“刘风!”

“船家,他在那里,快划!”

“船篙!用船篙!”

刘风在河水里浮浮沉沉,眼见被浪卷着已经离船好几米。

“不成啊,浪太大,篙一离水船就打飘,会离的更远。”老船夫紧的摇头。

贝小路会游泳,翻身便要下水,被眼框通红的田志才拦腰抱住。

“你腿中了箭,下去找死吗?”

田志才和周恒瑞受伤倒轻,但两个人皆不通水性。

刘风会水但只是在小河里洗澡的水平,哪里应付得了这等凶险大河。

他勉强支撑着在风浪里露头喊了一句:“照顾俺娘!”,瞬间便被浪拍了下去。

师攸宁再忍不住。

她这身体其实不会水,眼下却顾不得这许多了。

他们为护送她才走到这一步,眼睁睁看刘风淹死,她做不到。

又来!

龙凤册都懒得给自家主人普及多管闲事的后果,反正人也不会听。

这么多世它也看明白了,自家主人若是下了什么决定,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郡主,你干什么?!”周恒瑞不提防师攸宁起身,按住她的肩膀。

“我会水,等着!”师攸宁一矮身,跃入水中。

周恒瑞大惊,忘了自己都不会水的事,就要跳下船去。

他们如今的职责便是保护郡主,若是人没了,要怎么和王爷交代?

其实即使郡主没了,大不了朝廷那里再赐下一个,虽会难缠些,但同漠北翻脸倒不至于。

可是这一路上的相处,周恒瑞已将师攸宁当做了欣赏钦佩的人。

便是没有郡主的身份,他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人死在自己面前。

“将军,你看!”田志才拉住周恒瑞。

“郡主会水,水性很好”贝小路拖着一条伤腿抱着周恒瑞的腰。

师攸宁不是水性很好,而是才下水便被一只水鬼上了身。

她的魂魄在一旁监督,直到那水鬼战战兢兢又麻利无比的将已经昏迷的刘风拖起来。

“带上船,让他醒过来。”师攸宁吩咐。

少女的身板本就单薄,头发不知什么时候散开了,黏在白生生的脸上,活脱脱一个江水里扑腾的小疯子。

她架着比自己高大许多的刘风往船的方向拖,看上去有些滑稽。

但船上的人却一点都笑不出来,各个心提的老高,不断催促老船夫将船稳当再稳当。

下水一刻钟过一些,师攸宁或者说夏滢萱·水鬼带着刘风靠近了船。

“不要那么大力,虚弱一点,让他们拉你上去!”

师攸宁赶忙吩咐水鬼,尽量挽回自己崩裂的人设。

冥界差人对普通鬼魂天生便有压制力。

水鬼不敢不听师攸宁的话,放弃了将刘风扛在肩膀上跳上船的打算。

上了船,水鬼一遛趟的按压刘风的胸口,等人苏醒了,恋恋不舍的离开了夏滢萱的肉身。

比起阴沉沉的水底,当然是人的肉身更舒服。

但水鬼却知道,它要敢赖在人身上不出来,下一刻说不准就会魂飞魄散。

水鬼一离体,夏滢萱便“昏”了过去。

周恒瑞确定她只是累晕了过去,这才放下心来。

几人面面相觑,回忆着方才的一幕。

郡主竟真的真的将刘风从水里救上来了?

师攸宁坐在船舷上,问跪在自己面前的水鬼:“想要什么报酬?”

水鬼一身暗青色皮肤,指甲老长的爪子慌里慌张的摆动:“不不用,为上差办事是我的荣幸。”

它客气完了,又很想打自己嘴巴,试探的问:“困在水里几十年了,能投胎不?”

水鬼几十年前是被人从船上推下去淹死的。

它不甘心,便躲开了冥差锁魂,在河里潜伏了两年才终于等到害自己的人渡河,然后报了仇。

只是当初躲开阴差成了逃犯鬼,再回去冥界说不定要成油炸鬼,便一直藏身在了这里。

师攸宁想了想,扯下了一根自己的头发。

她如今是魂体,这一根头发脱离魂魄后便化成了一朵往生花。

“拿这个去,见到阴差便给他们,他们会给你选个好人家投胎。”师攸宁道。

龙凤册酸溜溜。

冥界的往生花对鬼魂来说是好东西。

这也是为什么师攸宁每次醒来都会在花丛中的缘故。

然而能将魂体的一部分凝结成往生花,只有十殿阎尊还有冥王这等级别才能做到。

换句话说,这水鬼带着这朵往生花去冥界,绝对会被以为背后的大佬惹不起。

不要说曾逃逸了,就是想做鬼差之类的,分分钟能被安排上。

师攸宁会此术,倒是碰到冥王的时候无意中学来的。

不过冥王是不是无意中教授,就要问冥界千丈地底之下的那位了。

打发了水鬼,师攸宁回到夏滢萱的身体里后,一阵头晕眼花,意识直接丧失了。

龙凤册倒是毫不意外。

夏滢萱这身体本就虚弱,在水里为救人又被水鬼支配的东窜西窜的,没有受伤已经是万幸。

师攸宁醒来时,人已经躺在床上了。

春萍和夏草守在床边,见她醒来,一个塞一个的掉泪珠子。

师攸宁召来龙凤册问,才得知如今距她昏迷已经过去了五个时辰。

这五个时辰,送嫁队伍因放出了她提前过河的消息,平平安安的上大船渡了河。

:今天又是踩点更新的一天,么么哒~(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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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二十八章 死了没有

师攸宁昏迷的事,对外只说是拒马河风浪太大得了风寒。

她这身板打眼一看便不强健,这理由倒很说得过去。

听到师攸宁醒了,守在院子门口的周恒瑞松了口气,请求拜见。

若不能亲眼见到师攸宁平安无事,他提着的心总难以放下。

蹲在门旁角落的刘风急忙站起来。

他落水的时候的确凶险,但被救上来的及时,只呛了几口水,如今半点事都没有。

此处是瓜州驿站。

再往前三日的路程,便会到达位于北地最大州府云州的地盘。

而镇北王府便坐落在云州城。

师攸宁周身酸痛,如今哪里起得来床。

不过好在穿戴整齐,屋子里又有春萍和夏草伺候,见周恒瑞倒也不算很不妥。

夏草扶着师攸宁坐起来,见她面色苍白呼吸急促,心疼的不得了。

自家小姐身体素来不大康健这是有的,但却还从未这般似乎风一吹便要倒。

“周将军也真是的,明明知道小姐病了,还非得”夏草不忿道。

她以前在夏府的时候为夏滢萱转圜良多,为人十分和善,轻易不肯说出这般气愤之语。

守在一旁的春萍与门前护卫的谢映云眉心攒着担忧,显然很认同夏草的话。

师攸宁虚抬手:“若没有周将军,我怕是要跌到江里去,更不要说这一路的保护,这样的话不准说第二次。”

她如今还未承受擅自救人的反噬,但只被水鬼上身的后遗症便很折磨人。

若具体形容,大抵像无数辆大车在脑海里轰隆来去,碾压着每一根神经。

然而即便虚弱到此等地步,师攸宁眼角眉梢自有让人信服与遵从的力量和姿仪。

夏草几人知道,小姐说“不准”,那便绝对没有下一次,皆收敛了神色。

若不是亲眼所见,周恒瑞决不会相信半倚在床榻上的单薄少女,竟能从汹涌的江水中将比她高大那许多的刘风拖上船。

此事给他的印象,愈想愈觉震撼。

刘风要直接的多,进门后便扑通跪在了地上,直言以后自己的命就是师攸宁的。

他是家中独子,上头还有寡母要奉养,哪里敢轻忽自己的小命。

春萍和夏草对视一眼,皆十分震惊。

听刘风的意思,自家小姐如今生病,竟是因为跳下江救了刘风?

不说拒马河那看一眼就让人眼晕的河水,小姐什么时候会泅水了?

师攸宁瞧见两个贴身丫头的反应,心道糟糕。

她当时救刘风完全是下意识的反应。

毕竟将士征战沙场,不管是建功立业还是马革裹尸都是应当,栽在河盗身上未免冤枉。

不过师攸宁暂时顾不了这些。

她撑着晕乎乎的神智坚持见周恒瑞,乃是笃定周恒瑞会因刘风的事来道谢。

刘风是周恒瑞得力的下属,更是有同袍之谊的兄弟。

救刘风当然是真心,但要是顺便能得好处,师攸宁亦不会拒绝。

毕竟周恒瑞实打实的说,若是师攸宁日后有需要帮助的地方,他决不会推辞。

她希冀的看向周恒瑞:“周将军客气了,不过我正好有一件事要麻烦将军你帮忙。”

周恒瑞一楞。

若不是拒马河上凶险之事的确做不得假,他都要怀疑师攸宁是做戏了。

师攸宁看得出周恒瑞的迟疑,有些不好意思的道:“王爷他,我想单独备一份礼物给王爷,所以”

周恒瑞松了口气。

嘉宁郡主的身后是朝廷,他真怕这位郡主一时想不开为替朝廷打探消息。

既不是刺探军情,周恒瑞对师攸宁的请求便从容和上心的多。

他仔细想了想,告诉师攸宁在瓜州城外百里有一处药王谷,老药王喜丹青异宝,可以此换救命良药。

周恒瑞是真心为师攸宁考虑。

自家王爷虽然武艺高强但从来身先士卒,是以负伤的时候不少,去药王谷求药算得很有诚意。

至于丹青异宝,郡主既然能赠谢映云宝剑,想必拿出求药的东西也不是很难。

师攸宁没想到周恒瑞竟如此上道。

她提想送耶律渊礼物,不过是为自己打探耶律渊的喜好做铺垫,而后顺理成章的得知药王谷的事,再行动作。

现在倒是连打听的功夫都省了。

前世耶律渊曾受重伤,按照龙凤册的记载,应当是宿主上药王谷求药,最终救耶律渊一命。

这件事更促进了耶律渊与宿主之间的感情。

然而可恨白琼从宿主那里骗了一副前朝名画,以此去求药,却是占了宿主的功劳。

这一世,师攸宁打定主意早早将灵药赠给耶律渊,让那白琼再不能凭借求药的事得了漠北将士一致的感激。

周恒瑞走后,师攸宁老老实实的窝在被窝打算装睡。

不过她肌肉酸痛委实难入睡,一睁眼还瞧见夏草和春萍抹眼泪。

这如何躺的下去

师攸宁无奈道:“有什么就问吧。”

春萍和夏草哽咽着埋怨师攸宁不爱惜自己,又问起泅水的事。

这许多世下来,师攸宁不单演技一流,编谎话的本事也见长。

她只问:“你们还记不得我以前落水的事?”

春萍记性佳,泪眼朦胧的道:“小姐是说,九岁那年被表少爷”

师攸宁点头:“那以后,我总是梦到掉进水里,梦的多了就会泅水了,这才能在过江的时候顺手拉了刘风一把。”

所谓的表少爷,不过是夏府老夫人的一房远房亲戚家的孙子,与宿主同龄。

大户人家九岁的男孩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懂得的事却已经不少。

他来夏府做客,却无法无天极了。

见宿主在一众夏家小姐里长的最好性子又最软糯,那表少爷便总是拿她做耍,甚至动手动脚。

夏家的长辈嘱咐女孩儿离那少爷远些,但却从不管宿主如何。

有一回宿主被那表少爷堵在湖边,想要拉宿主的手。

宿主又气又惊,竟被逼的跌入了湖,差点没淹死。

饶是如此,夏老夫人事后也没怎么责怪那表少爷,倒是在宿主痊愈后说过几次诸如她不自爱,惹是生非之类的话。

如今为着圆谎调出这段记忆,师攸宁倒觉得,自己那便宜祖母大概是很遗憾宿主没有淹死了事。

鬼神之事,向来数不清楚但又让人敬畏。

春萍和夏草不过十几岁的年纪,哪里会怀疑师攸宁的话,双掌合十好一顿念念有词,感谢不知名的神仙帮助自己小姐。

这两人神神道道,师攸宁憋笑憋的很辛苦。

她吩咐夏草去熬碗安神汤,好睡过去将养身体。

这之后,师攸宁又让春萍去唤崔嬷嬷,从崔嬷嬷手里要了三幅名家字画。

崔嬷嬷肉疼的紧,原本瞧师攸宁虚弱,想多掰扯两句。

她只道嫁妆收拾起来便不好拆卸,那字画什么的记不清放在哪个箱笼里了。

师攸宁如今惧寒,被窝笼的紧,很不耐烦与崔嬷嬷打言语官司。

她只道:“嬷嬷年纪大了,忙不过来也是有的,春萍能干,不如让她连带宫里的嫁妆一并管了。”

春萍的确能干,如今将师攸宁从夏府带来的东西打理的井井有条。

当然,飞雪与流霜从中贪墨的东西亦记录在册,只送嫁路上不方便,这才暂时按下了。

安神药很快起了作用,师攸宁眼皮打架,间歇里看了守在门内的谢映春一眼。

谢映春抱拳道:“郡主放心,属下一定将药带回来。”

崔嬷嬷被眉目英气神色坚毅的谢映春吓了一跳。

宫里的嫁妆都守不住,那宫里带出来的人,谁还肯服自己?

崔嬷嬷心里油煎似的,又看床上的少女困的眼泪汪汪,似乎一点都不在乎自己刚才宣布了何等要命的决定。

她缓了神,再不敢拿乔,寻师攸宁要的东西寻的痛快极了。

师攸宁身体不好,车队便在瓜州驿站多待了一日。

这一日对旁人来说是修整,但师攸宁擅用鬼差的力量破坏了规则,反噬的极厉害。

她大夏天加了三床被还冷,差点没去了半条命。

又两日,车队接近云州边界。

马上回到家乡,漠北将士兴奋极了。

上京出身的人一路奔波,人人都憔悴了许多,如今更添忐忑。

师攸宁隔着窗棂往外看,唇角牵起。

漠北笔挺的白杨树,粗粝飒爽的风,倒是挺合她的脾胃。

正思量间,一只箭凌空而来。

骑马护卫在师攸宁马车旁的谢映云反应极快,一剑将那箭挡了:“有刺客!”

师攸宁拧眉,接近云州还有人动手,前世没有这样的事。

几乎是直觉般的,她想起了白琼。

不过,眼下暂顾不得这些了。

这批刺客凶恶极了,而且身手极好,几次都冲杀到师攸宁马车旁。

师攸宁面色苍白,倒不是害怕,而是反噬的后遗症,总得修养些日子。

她指挥春萍和夏草关上窗户,让龙凤册在外头放哨。

这辆马车夹层有铁皮,不会轻易被攻破。

意外的是,这场截杀来势汹汹但结束的却极快。

车厢门被打开,一柄剑尖滴血的剑挑起竹帘,有清淡冷冽的男声传来:“死了没?”

师攸宁脊背僵硬一瞬,这不是周恒瑞的声音。

然而龙凤册告诉她外面安全了。

所以还有谁可以越过周恒瑞说这般漫不经心的话?

答案匪夷所思但却当真只有一个。

她简洁的回道:“没死。”

:三千大章~

抱歉哈,昨天想小憩一会儿再更新,结果醒过来已经是凌晨三点

猜猜来的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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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二十九章 包扎会吗

师攸宁看不到马车外的情况,趴在马车外壁的龙凤册却看的分明。

通体乌黑神骏非常的马上,一手执缰一手持剑的男人眉心微动,不辨喜怒的哼笑一声。

马车外护卫的谢映云原本要拦人,但周恒瑞及一众漠北将士在诛杀刺客后,竟齐刷刷对来人单膝跪地。

这样的场景太过震撼,竟让她不敢轻举妄动。

来人正是镇北王耶律渊。

一小股突厥人逃窜此地,他原为追击而来,回程时碰上送嫁队伍倒纯属意外。

自家王爷拿剑去挑竹帘,周恒瑞原本有些担心里头纤弱的少女受惊。

然而听到马车里那一声轻细但却沉静的“没死”,他无端有些想笑。

耶律渊原本只是随意一问。

至于为什么,他自己也有些说不清。

大概是离开上京太久了,突然有人自那里来,似玩笑似逗弄,总有些戾气与轻视交杂的心绪要找个出口。

不过,他没想到,自己未来的王妃竟这般胆肥。

这倒有些意思。

觉出些兴味的镇北王松开握住缰绳的手,攀住马车侧架登了上去。

他上了马车,回头吩咐:“起吧,原地休整半个时辰。”

“属下遵命。”震耳欲聋的声音响彻当场。

师攸宁倒还坐得住,春萍和夏草何时见过这等阵势,依偎在一起像入了狼群的小兽。

“兄弟,辛苦了。”副将杨元锋揽着周恒瑞的肩膀道。

周恒瑞笑锤杨元锋肩头:“这次宰了多少突厥狗?”

“三十三人,尽皆枭首。”杨元锋回道。

他好奇的看着马车:“你说,那什么郡主看到王爷,会不会吓哭?”

师攸宁不知外头如何。

滴血的剑尖收回,落下的竹帘被一只手拨开。

那手的主人一张脸欺霜赛雪的白,不像长在北地粗粝风沙下,倒似上京繁华地金尊玉贵养出来的。

然而他漆黑修长的眉,狭长上挑丹凤眸中蕴着的薄而冷的雪亮眸光,分明是随了北地的桀骜与飒沓。

师攸宁见过前世的耶律渊。

那时候的耶律渊比如今要大七八岁,内敛深沉的多。

不像如今,大抵是才杀了人的缘故,气势骇人极了。

马车宽敞高大,耶律渊这样的身高要微弯腰,却足以让师攸宁站直了身体。

她将身上盖着的薄毯掀在一边,福身道:“夏滢萱见过王爷。”

王王爷?

镇北王!

春萍和夏草慌忙跪下来,膝盖触地砰砰直响,听上去便觉得很疼。

师攸宁心头叹息,这两个傻丫头

耶律渊还不是两个眼睛一张嘴,有什么好怕的。

好吧,初见之下的确挺吓人。

师攸宁腿部酸软,在耶律渊可有可无的嗯了一声后,赶忙又坐了下来。

毕竟是大夏天还要盖毯子的身板,自然是能坐着决不站着。

这不算太失礼。

耶律渊乃一品亲王,但师攸宁自个脑袋顶上有一个二品郡主的封号。

加减乘除之下,师攸宁只是落个座,纠错也纠不出什么大的。

坐下了,骨子里的冷又涌上来。

师攸宁正襟危坐着,往旁边捞了捞,将毯子又盖在了齐胸的位置。

唔,舒服多了。

耶律渊大马金刀的坐了下来,师攸宁便觉明明很宽敞的马车显的拥挤起来。

拥挤的不是空间,而是某人凛然无匹的气场,还有弥漫着的血腥味。

坐下来了,耶律渊才有空打量自己的准王妃。

巴掌大的脸煞白,大夏天还盖着毯子,看上去不是个长命相。

对于这一点,耶律渊倒很满意。

不过,这样一个脖颈细的不用力便能拗断的小东西,到底怎么有勇气回自己的话的?

他将剑放在小几上:“开窗。”

方才刺客袭击的时候,马车的窗户被关上了。

虽然前头的竹帘并不影响光线的进入,但总还是有些憋闷。

春萍去够窗户,眼睛却不受控制的去看比小几长很多,锋利又血腥的长剑。

她手抖的不成样子,窗户上的扣栓便怎么都拨弄不开。

“春萍、夏草,你们去看看佘嬷嬷怎么样了。”师攸宁吩咐。

两个丫头被耶律渊的气场压制的愣头愣脑,如蒙大赦的下了马车。

下马车后神智回笼,春萍和夏草便后悔不迭。

镇北王感觉凶神恶煞极了,她们走了,小姐怎么办?

至于由师攸宁观察到的,镇北王的一张俊脸。

春萍和夏草半点都没感受到,满脑子都是血腥味还那柄骇人的剑。

正踌躇间,马车窗户被推开。

两个丫头看到自家小姐的脸,神情平和并非受惊吓的样子,对她俩扬了扬下巴:“去吧。”

春萍和夏草安了心,这才去往佘嬷嬷那里。

草地上还有血迹,但漠北铁骑打扫战场向来利落,这一会儿早将尸体拖到远处做一堆,倒省了不少的惊吓。

马车里,

耶律渊将师攸宁打发丫鬟的事看在眼中,确信这小东西不怕他。

有意思。

窗户打开,马车里便更明亮。

明亮到,耶律渊就着小东西在阳光里白的几乎要透明的肤色,眉梢微挑:“包扎会吗?”

被反噬掏空精力的师攸宁原本昏昏欲睡,闻言瞬间清醒了许多。

她点点头,开始寻摸合适的包扎物品。

至于包扎的部位,

耶律渊一身亮银色窄袖劲装,鲜红的血迹很容易寻。

他身上星星点点的血点都是旁人的,只左手手臂处晕着一大片血迹,显然是自己的伤。

很遗憾,马车里没有什么多余的布料。

只是包扎伤口什么的,这简直是刷好感的基础题,师攸宁不想轻易放过。

于是,她酸痛的腰杆往下弯了弯,撩开自己的裙角,想撕下来一片内衬。

全程旁观的耶律渊:“”,有想法。

想法很美好,可是师攸宁吃奶的劲先前都用在对抗反噬上了。

这小小的一片布料,她折腾的额头上冒汗也撕不下来。

出师未捷身先死,怎一个丢脸了得,师攸宁心中哀叹。

耶律渊手臂上被划的那一刀,忍一忍也就过去,反正再重的伤也不是没有过。

可看着垂着脑袋和自己裙角较劲的少女,他顿时觉得伤口的疼似乎有些放大。

像提醒自己受伤似的,挺碍眼。

师攸宁正琢磨着,借耶律渊的剑用一用有多大的可能性。

刺啦一声布料的撕扯声传来。

她抬头,被带着血腥味的布条糊了一脸。

是耶律渊在忍无可忍之下,扯了一条自己的衣裳下摆丢了过来。

若是自己手下的将士这般墨迹,定然军法伺候,镇北王心道。

:今天是王爷为自家王妃可能会短命而高兴的一天~(狗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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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三十章 不招人烦

师攸宁捧着那一条手臂长,一角沾了血迹的灰扑扑布条,略嫌弃。

耶律渊纵然再龙章凤姿,骑马奔袭与持刃杀敌,总是难逃风尘仆仆。

所以,她现在好想洗把脸

心中腹诽着,师攸宁往前倾了倾身:“王爷,还要劳烦你将手伸过来。”

她坐在马车正对车帘的地方,耶律渊坐侧面,两人之间隔着放茶点的小几。

耶律渊身架极好,腰劲肩挺长手长脚,宽敞的马车都似乎摆放不开。

他依言将受伤的手往小几上一递,受伤的手腕处便戳到了师攸宁面前。

宿主在夏府的时候总会受些小伤,而师攸宁则经历非凡,故而处理伤口都很有经验。

如此,小臂上的伤口被处理的太利落,耶律渊想不关注都不成。

“哪学的?”耶律渊问。

他背倚车壁眼眸半阖,眼尾纤长的睫毛垂出一片暗影,有一种让人心头发痒的倦怠气息。

然而师攸宁知道,这一切都是假象。

耶律渊的坐姿形散而神不散,像小憩的大型猫科动物,前一刻懒洋洋下一刻便能露出凶残的尖牙。

她将布条打了个活结,徐徐道:“小时候经常受伤,伤着伤着便会包扎了。”

耶律渊不置可否。

师攸宁也不多话,从车厢侧壁拿出点心,又沏了茶,往耶律渊一侧推了推。

当然,她同样给自己倒了一盏,小口喝过,补充自己不时冒虚汗丢失的水分。

车厢里安静下来。

耶律渊一连喝了三盏茶,倒是没动点心。

暑热上头,他骑马飞奔数百里,的确渴了。

当然,耶律渊每喝一盏茶,师攸宁便默默的添满。

出乎意料的和谐。

朝廷赐婚赐的热切,然而耶律渊并不将自己要多个王妃的事放在心上。

他有旁的事思量。

譬如云州守卫森严,到底是哪个蠢货将这一批身手凶悍的突厥人放了进来。

然而此刻,耶律渊不得不承认,自己那高居帝位的皇帝叔叔,这一回竟颇长了些眼光。

眼前的小东西胆子不小性子又稳,还算不招人烦,比预想之中或期期艾艾或谄媚钻营的虚影好上不少。

至少此刻是如此。

耶律渊原本只打算在自个准王妃面前露个脸,警告她安分些。

现在么,有人伺候茶水兼包扎伤口,他便多了几分考虑政事的怡然。

师攸宁并不在意被耶律渊当做小丫鬟使的意思,让耶律渊觉得自己有用且不招人烦,已经算开了个好头。

前世在等着白琼倒霉的日子,师攸宁观摩了一段时间耶律渊的行事。

耶律渊并非一个睚眦必报的人,他的目光长远而宏大,在小事方面便出乎意料的宽容。

说白了便是不在乎。

譬如她这个未来的王妃,若是安安静静不招惹是非,即使是被朝廷赐婚,也能平安苟到天长地久去。

而对师攸宁来说,在耶律渊兵临上京的时候还占据着镇北王妃的位置,这一世的任务便算完成了百分之八十。

剩下的那百分之二十,那是替宿主讨回公道,以还占宿主身躯的恩惠,算不得很有难度。

半个时辰很快就到,杨元峰和周恒瑞四目相对又齐刷刷的看向马车。

王爷这是

周恒瑞挡住了杨元锋欲往马车旁的动作:“王爷吩咐启程,旁的事,咱们不该过问。”

在他看来,嘉宁郡主委实不是个会让人厌恶的女子,王爷能与她同居一车既出乎意料但又似乎在情理之中。

比起偏俊秀的周恒瑞,杨元峰神采飞扬处,更似漠北道旁一株挺直的小白杨。

他对上京之人厌恶甚深,当然不想让自家王爷与那劳什子郡主待在一处。

但再想一想今日王爷将那突厥首领一剑封喉的冷厉,杨元锋便按下了出头的心。

上赶着挨训,还是算了

被两个属下念叨的镇北王殿下,双手搭在膝上,正闭目养神。

不管是身份地位还是生活习惯,他原本都不会与人同乘一车。

然而马车里的另一活物呼吸浅淡,显然已经睡了过去,倒直接可以忽视。

如此,耶律渊便懒得挪地方。

车队入了云州,但距云州城还有三百里的路程。

三百里外,云州城将军府,白文忠父女却正剑拔弩张的对峙。

白琼身量娇小,有女儿家的明媚又有武将的洒脱,在漠北之地是有名的将门贵女。

然而此刻,她惯常带笑颜的面容紧绷着:“父亲,此事决不会泄露!便是王爷知道了,也只会感念我的一片痴心,能生气到哪里去?”

白琼穿越于七年前,原本还新奇于自己竟成了将军的女儿。

过了不两年,她一颗心更落在了耶律渊身上。

对白琼来说,穿越大抵是命运的馈赠。

而附带的,她更知道这个世界的走向。

譬如镇北王耶律渊将来会成登上帝位,更会与那位被当做炮灰赐婚的王妃夏滢萱成为眷侣。

然而夏滢萱是白琼穿越前后都瞧不上的,菟丝花一般的女子。

这样一个人若占据了耶律渊,那她的一腔情思要往哪里寄托?

白琼自知阻止不了统和帝的赐婚,便让送嫁队伍之中的人着意打听夏滢萱的事。

漠北的人对朝廷没事很么好感,可这里却是她的地盘,总能在夏滢萱让耶律渊情牵之前一败涂地。

送嫁队伍里传来的消息让白琼不安。

夏滢萱竟笼络了送嫁那些将士的心。

明明书里面写了,夏滢萱敏感懦弱,放任那崔嬷嬷重重得罪了送嫁的将士,日后在漠北的日子极不好过。

更让白琼焦躁的是,她在得知此事后急慌慌的向耶律渊表明了心意。

可那个皎若冷月悍如刀锋的男人,竟完全拒绝了自己的心意,甚至还提出要为她在漠北将士中寻一位青年才俊做夫婿。

除了他,她谁都不要!

白琼与送嫁队伍中的人才通过信不久。

如此激愤躁郁之下,她便将送嫁队伍途径路线透露给了康王的人。

康王乃是统和帝一辈的亲王,封地在西南,一直想与漠北联姻。

如此,他必然会全力暗杀夏滢萱!

白文忠对女儿的执迷不悟失望又无奈。

他这个女儿什么都好,早慧又聪敏。

可有时候就是太聪敏了,总视尊卑礼法为无物。

王爷雄踞漠北,从来说一不二,哪容得下旁人暗中动作。

白文忠一言而决:“这件事为父已经替你收尾,不管成与不成,你都不得再轻举妄动!”

白琼不以为意,夏滢萱即便没死也会脱层皮,到时候老鼠胆子怕是要吓的碎一地。

那样软弱的人,决不配和自己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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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三十一章 保平安的

知女莫若父,白文忠一眼便看出了女儿的不服。

他叹息道:“若是你这次得手了,康王便有机会联姻于漠北,康王之女乃是货真价实的郡主,你如何与她相较?”

白琼面容微僵,一时竟说不清到底希望夏滢萱死还是活。

若是夏滢萱苟延残喘于镇北王府的王妃之位上,那她越过夏滢萱接近耶律渊,不是比康王之女更方便?

且说师攸宁这一头,

又行了一个多时辰,车队徐徐停下。

师攸宁被龙凤册叫醒,正对上一双似乎承载着薄薄雪光的眼。

想起来了耶律渊在车上呢。

耶律渊这一路闭目养神并未深眠,不过是下车前对缩在角落里少女的一瞥,却不想被逮个正着。

而然他心有不悦的是,看小东西狐疑与惊诧交织的样子,竟似乎已忘记见过自己。

师攸宁五感敏锐,自然察觉了耶律渊的情绪不佳。

如今入了漠北,耶律渊对她来说便是那最粗壮的一根金大腿。

金大腿的心绪,必须是要顾全的。

师攸宁眼眸微弯,清澈湛然含浅浅的期待:“王爷,你是在等我一起下车吗?”

放在小几上的长剑,耶律渊早前已用湿帕擦了血迹而后入了剑鞘。

他将剑收在腰间搭扣上,眉棱骨微挑,语调是一种悠长的淡漠:“如果没睡醒的话,你可以在马车上多醒醒神。”

即便是最飒爽的漠北姑娘,听得耶律渊这不大和善的话,八成要噤若寒蝉。

毕竟话说的虽不枭戾,但耶律渊在突厥一族中杀神的名号可不是平白得来,一举一动无不凛冽骇人,让人不敢轻动。

不过若是熟悉在家王爷的杨元锋或周恒瑞在此,八成要吃惊极了。

因为王爷鲜少说无用的话,更不要说是对着哪个女子说这长长的一串。

师攸宁不知这许多内里。

她觉得可以给耶律渊改名叫耶律怼怼。

心中腹诽,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却是真理。

师攸宁不单低头了,还稍带手的弯了腰。

于是,

在镇北王殿下等着某个弱兮兮的小姑娘被自己训哭,然后他便可以顺理成章的警告她安分些的时候。

那皮肤苍白,唇色衣泛着不健康淡色的少女,从自己袖袋里摸出一个巴掌大的锦袋。

她将那锦袋放在小几上靠在耶律渊的一侧,然后还往前推了推。

说漠北荒芜有些丧良心,但的确不比上京以及南方水汽浓郁绿意娇嫩却是真。

漠北的阳光很烈,树木的叶子绿起来也是极浓的深绿,像是要淌出油来。

不像眼前的这只小锦袋,极柔嫩清浅的绿,让人忍不住软了心肠。

耶律渊当然不属于轻易软了心肠的那一类人,但师攸宁的反应却让他觉得意外。

这意外的情感激起一点点的兴味。

他指尖捻起锦袋封口的红色细绳,荡悠悠的晃了晃。

师攸宁主动解释:“特意寻来的,送给王爷保平安。”

这锦袋里装着的,是谢映月从药王谷带回来的灵药,名叫九转回春丹。

三幅能做传家宝的前朝字画,统共只换回来这样一粒丹药,用肚子圆鼓鼓的一个小瓷瓶装着。

师攸宁让龙凤册看过了,这药名字起的霸气,功效也的确不错。

不管是重伤还是垂死之人,服了这药便能再吊起半条命来。

“有心了。”耶律渊将小锦袋收起来,转身下车。

他心里微起了一点波澜,不足以打消对身后少女的怀疑与成见,但却愿意再宽和一点的待她。

这么多年来,倒是头一次有人郑重的对他说“保平安”三个字。

有些人是不敢,有些人是觉得说这话不吉利。

到此刻,耶律渊却觉得,这话听着不赖。

马车停在云州辖下,定县的县衙前。

耶律渊下了马车,两旁一众部将以及县衙属官候的整整齐齐,只待迎他入府。

若是往常,他当然毫不迟疑的大步往前。

只是耶律渊下了马车,才接受了县令的参拜,身后便传来一个清淡柔和中带几分中气不足的嗓音。

“王爷,能带我一起吗?”

说话的自然是师攸宁。

耶律渊既坐了这马车,马车便是一级戒备状态。

包括春萍几人在内的上京诸人,都被漠北将士隔的远远的,这会儿半点都过不来。

师攸宁现在走两步路就头晕眼花,若是自个下马车,没准会脸着地。

绝对要不得!

县衙门前便是一静。

众人齐刷刷的看向半支起竹帘,肤色白的像能发光的少女。

原本盯着自己靴子上一滩黑紫血污的杨元锋一愣,待看清马车上少女的脸,心道朝廷这回倒真舍得下血本。

虽然这嘉宁郡主看着血气不足,但长相瞧着竟似与王爷挺般配,真是碍眼!

师攸宁并不怕人打量,反而还有余力观察此刻所在。

不说县衙的官员,漠北的男儿郎,尤其是能跟随在耶律渊身边的,个个都英气勃勃十分拿得出手。

可饶是如此,一身银色窄袖劲装的耶律渊,气势竟稳稳当当的压了数百着甲胄的将士一头。

他微偏头,手臂微抬,食指与中指并拢随意指到周恒瑞处:“你去。”

周恒瑞面带为难。

嘉宁郡主是女子,他去接人下马车,不管是扶是抱,都似乎不大好。

不过耶律渊话一出口,便觉出了不妥。

他平日里些许小事指使周恒瑞与杨元锋做惯了,此刻不过是下意识的反应。

于是,数百漠北铁骑眼睁睁的看着自家王爷走到马车前,手臂一伸:“下来。”

然而“下来”两个字不过是空话。

耶律渊注意到马车上的少女只是从车厢里挪到外头,额头上便又渗出一层汗珠,彻底没脾气了。

看在那什么保平安的东西的份上,他想。

师攸宁闻到淡淡的血腥气,随后是似有似无的清冽与灼热交杂的气息。

清冽的是耶律渊锦衣上的味道,灼热的是属于青年男子的蓬勃强悍的生命力。

她被耶律渊一手扶肩一手揽腰,直接从马车上抱了下来。

耶律渊动作利落,嫌弃的睨一眼连自己肩膀都够不着的少女:“麻烦。”

于此同时,他心里亦说了一句,还没有一片菜叶子重。

作者题外话:一更的乌龟慢飘过

第七百三十二章美化形象

师攸宁并未和耶律渊同行,而是被县令夫人迎进了府衙内院。

很快前院传来消息,诸人在安县休整一夜,明日再出发。

春萍和夏草回到师攸宁的身边,俱都还有些惊魂不定。

她们原本以为送嫁的漠北将士已经勇猛的让人心惧。

不想今日跟随镇北王的那些人,满身血腥悍然凶戾,竟似地狱爬出来的恶鬼一般。

而自家小姐,竟单独与号令那些凶猛血腥将士的镇北王待了一路,如何能不让人担心。

看到两个丫头忧心忡忡,恨不能拔脚回上京的样子,师攸宁哭笑不得。

她安抚道:“王爷人很好,之前还接我下马车,你们虽然不能近前来,可是应当都看见的。”

夏草接过师攸宁手中的参汤小碗:“可是,也太粗鲁了些。”

粗鲁?

师攸宁不解。

那会儿耶律渊虽然一张俊脸绷的紧,但动作很明显是可以放柔的。

春萍吭哧吭哧的解释。

大概意思是,马车旁放着脚凳,镇北王扶着小姐下来便可,做什么像拎包袱似的将人带下来。

师攸宁的注意力拐了个弯。

她打量自己的小身板,耶律渊身高腿长的,一比较,自己似乎差的远。

不过她如今才十五岁,以前又过的那般抑郁日子,长的慢也情有可原。

等在漠北安顿下来,很快便能养的再长一茬。

夏草有些好奇:“小姐不怕镇北王吗?”

她在马车上的时候只敢看半眼,唯一的印象是镇北王年轻的过分,但靠近些便会令人后背冒冷汗。

怕自然是不怕的。

师攸宁不单自己不怕,也不想身边亲近的人怕耶律渊。

这很不利于她抱大腿。

师攸宁看向春萍:“你也觉得王爷很可怕?”

春萍脸红红:“奴婢不知道怕不怕,只是镇北王出现后腿就软的厉害,下马车的时候还跌了一跤。”

才入肚的半碗参汤给师攸宁蓄了些许能量,她决定将这能量用在给两个丫头壮胆上。

具体表现为,稍稍的美化了某位王爷的形象。

譬如,耶律渊上马车后请她给自己包扎伤口,而且贴心的提供里包扎物品。

再譬如,耶律渊为了不让她害怕,将那柄滴血的剑小心擦拭后收了起来。

再然后,耶律渊看她身体不好,还主动关心了几句,乃至给她倒了茶水

如此这般,师攸宁在春萍与夏草渐渐惊讶的神情中,脸不红心不跳的将自己的狗腿行为嫁接到了耶律渊身上。

春萍和夏草得出结论,原来镇北王是个外冷内热的人。

师攸宁的这一洗脑影响是十分深远的。

再往后,春萍与夏草在面对耶律渊的时候虽然还心有怯意,但比其它人却强出不少,在众婢女中的地位更于无形中便高了一重。

师攸宁在此处以耶律渊为样本胡说八道,

于此同时,耶律渊正捏着周恒瑞呈送上来的小册子当闲书看。

院子里,官衔三品的怀化将军高伟,额角的一滴汗顺着黑脸膛落在地上。

他跪的老实,也不敢擦汗,只目光间歇性的瞪向同样跪在自己身边,佝偻着腰像虾米一眼的儿子身上。

这个逆子!

若不是他贪财,那批突厥人如何能潜入云州,险些造出大乱子!

“她对宫女动手,还能用簪子逼人服软?”

烛火晕黄的光线下,镇北王殿下难得讶异的挑了挑眉。

周恒瑞回道:“是,属下亲眼所见。”

虽然这是实情,但结合最近那位郡主风不吹都似乎要倒的模样,他心中竟无端生出些心虚。

耶律渊不过是随口一问。

他让高伟在外头醒醒脑子,便拿这册子打发时间,却不想倒看出几分兴味。

半个时辰后,耶律渊合上册子,想了想道:“明日开西苑,让她住进去,这东西不错,日后继续。”

这个“她”自然指的是师攸宁。

周恒瑞微有些怔楞。

自家王爷迎娶王妃的日子定在九月中旬,距离如今还有将近两个月。

按照正常程序,郡主一行人要在驿馆安置。

而西院是镇北王府的一部分,比之驿馆自然要好上不少。

不过王爷的意思,还要继续记录嘉宁郡主的一言一行,或者说是监视。

综合下来,王爷倒是是对嘉宁郡主优待呢还是防备?

或者说,是西府更容易控制和监视嘉宁郡主!

不得不说,周恒瑞最终得出的结论,正摸准了耶律渊的脉。

在没有看这本册子前,耶律渊对师攸宁的印象是病歪歪的短命小鬼。

可是那个短命小鬼心机不浅胆子也肥的无法无天。

他当然不认为师攸宁跳河救人是好心,能豁出命去搏人好感的人,是个值得正视的对手。

耶律渊把玩着手里核桃大,肚子圆鼓鼓的小瓷瓶:“让高伟滚进来!”

至于那胆肥的小东西,希望不要让他抓住把柄,否则

人毕竟是血肉之躯,即使高伟自诩英雄一世,起身时膝盖的刺痛还是让他禁不住晃了晃身体。

“父亲,孩儿知道错了,王爷那里是突厥人骗了我,他们说只是想入关做生意的”高良才满目惊恐。

他袍子皱巴巴,耳根处还带着干涸的血迹。

这些血当然不是他的,而是突厥人被割下脑袋的时候溅上去的。

高良才仗着自己是将军的儿子,使了法子放突厥人入关。

耶律渊手下的人不是吃干饭的,高良才的事败露的很快。

在高伟被传唤之前,耶律渊没有动他,只是将让他旁观突厥人尸首分离的场景。

一眼不准眨的,近距离观看。

耶律渊行事从不拖沓,给了高伟两个选择。

其一,高府所有人贬为庶民,罪魁祸首高良才挑断足筋留一条残命。

其二,高良才斩首示众,高伟官降一级,罚俸三年,其罪不祸及家眷。

在耶律渊囊括北地十三州的辖区之中,他有独立于朝廷的官员任免权。

生杀予夺,一言而决。

若是半个时辰前,高伟自然以保住儿子的命为第一选择。

可是在外头吹了半个时辰的冷风,冷静下来后,他便知家族和其他亲眷比儿子更重要。

耶律渊不意外高伟的选择。

他亲自扶起高伟:“高将军,你是跟随本王的老人,是以本王才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突厥人与我大辽血海深仇永世无解,令公子的命是突厥人所害,你可明白?”

高伟跪地长泣:“多谢王爷宽宏,高家与突厥不死不休!”

耶律渊按了按高伟的肩,目光沉了一瞬,心道但愿如此。

这些年,早年跟随在他身边的几个老将日益跋扈,不单是高伟,更有白家、陈家

若是再不醒悟,他总得清理枯枝,才好更进一步。

院门外,小丫鬟举着灯笼在前头引路。

守门的将士厉喝道:“闲人止步,否则格杀勿论!”

“不不不,是老身是老奴求见王爷,还请这位兵爷通报。”

灯笼后,崔嬷嬷素来严苛到刻薄的脸紧张又卑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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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有很重要的考试,所以更新有些少,但会尽量日更,保一争二三,握拳~

第七百三十三章 做磨刀石

听到崔嬷嬷去求见耶律渊的事,师攸宁好笑又惊诧。

这位老嬷嬷还真是太拿自己当棵菜了

之前师攸宁被耶律渊接下马车,许多人都看在眼中。

漠北的将士想的是,自家王爷似乎对未来的王妃,并不像传言中那么不大看重。

对崔嬷嬷而言,则是既觉的师攸宁更难控制,同时又心热不已。

镇北王若是看重未来的王妃,那她这个王妃身边的嬷嬷,地位与权力岂不是也跟着水涨船高。

于是,原本还歪在小康身上,仿若被刺客吓掉三魂七魄的崔嬷嬷,在入住县衙后便匆忙来见师攸宁。

这是两人继从嫁妆中取字画一事后,第一回面对面。

气氛略有些尴尬。

当然师攸宁本倚在床上,倦怠的眼皮直打架,只崔嬷嬷自觉尴尬罢了。

崔嬷嬷对师攸宁见自己竟还赖在床上的行为很看不惯,进屋后脸便先黑了一层。

夏草心疼自家小姐精力不足,催促道:“嬷嬷不是说有事回郡主么,郡主需要静养,您还是快些回话的好。”

好个胆大的小蹄子!

崔嬷嬷胸口憋气,脾性上来嗓音便拔高了许多:“老身是在与郡主说话,你胆敢插话,还不快自行掌嘴!”

师攸宁眨了眨酸涩的眼皮,将困意往外赶了赶。

崔嬷嬷应当是来交好自己的,只是自以为身份与众不同,将自己架上高台后,轻易哪里下得来。

她见夏草面色涨红,春萍满是怒色,却并未说话。

万事总有头一次,这两个丫头以前的磨刀石是飞雪和流霜,如今便是崔嬷嬷。

春萍上前一步,将夏草挡在身后。

夏草心下感动,握了握春萍的手,复上前与春萍并排而站。

小姐就在自己身后,她有什么可怕的?

夏草这般想着,神色渐渐从容起来:“崔嬷嬷,我是郡主的贴身丫鬟,要如何发落自有郡主在,你这般越俎代庖,才是真的该掌嘴!”

崔嬷嬷气了个仰倒:“真是无法无天!郡主有你们在身边伺候,岂不是要被带坏了!”

春萍慢吞吞:“是嬷嬷蛮横无理。”

师攸宁被春萍小圆脸上一本正经的神情逗笑。

她笑了,崔嬷嬷便是羞怒:“郡主,这两个丫头越发不成体统,今日冒犯老奴不要紧,他日要是得罪了漠北的权贵,岂不是给郡主招祸!”

春萍和夏草不在乎崔嬷嬷说什么,却十分在意自家小姐的态度。

被两个丫头濡慕的目光打量着,师攸宁笑道:“做的不错,赏一个月月例,等到了王府,好生出去松散两日。”

这却是一锤定音到底谁对谁错。

毕竟功赏过罚么。

崔嬷嬷脑门充血:“郡主,她们你”

师攸宁按了按眼角:“崔嬷嬷,本郡主只是累了,却不是断了气,你号什么丧?”

这话太严重,崔嬷嬷消了声:“郡主,老奴不是这个意思。”

师攸宁满不耐烦的道:“本郡主身体欠佳,你却特意找上门来大呼小叫,心思不正,罚三个月月例。”

崔嬷嬷胸口剧烈起伏,罚月俸?

她怕是要成为众人的笑柄!

可是床上歪着的少女明明单薄又纤弱,可时不时的,却总有一种她在当今皇后,不不,在陛**上看到的气势。

那种难以捉摸,却举手投足都给人莫大压力的感觉。

甚至,眼前的少女眸光淡淡的瞥过来的时候,崔嬷嬷禁不住心头一缩。

这样的感觉,比她以前面见陛下和太子殿下的时候还要强烈。

如此,崔嬷嬷原本的自傲之意七零八落,便露出内里的几分局促。

这点威压都吃不住,还总是蹦跶出来现眼,上京的那对帝后脑袋里装的是豆腐渣吗,这才送了崔嬷嬷来。

师攸宁腹诽着,转而又道:“嬷嬷还有事?”

这却是师攸宁当局者迷。

前世崔嬷嬷能将夏滢萱把持的牢牢的,自然有她的过人之处。

只是师攸宁视野开阔,看到的东西都是与耶律渊、统和帝一个水平的。

崔嬷嬷惯使内宫里的阴私手段,想以此挑动乃至控制师攸宁的言行。

这些乌七八糟的法子,师攸宁以前几百年不知见过多少,崔嬷嬷这样的显然很不够看。

在她眼里,崔嬷嬷不过是个不安分的老奴,能用则用,不能用便打发出去,处置起来不要太简单。

如此,便形成了崔嬷嬷自我怀疑,师攸宁觉得崔嬷嬷不大抗打的局面。

且说如今,

崔嬷嬷喉头一阵腥甜,现在才想起问她什么事,早做什么去了?

她按下其他纷杂的念头,挤出几分劝慰的意思:“郡主今日,太过了。”

师攸宁已经知道崔嬷嬷要如何老调重弹了。

左不过拿今日她与耶律渊同乘,又让耶律渊接自己下马车的经过说事,然后告诫自己要如何贤良淑德。

崔嬷嬷的确是这样想的。

镇北王既坐了马车,师攸宁便该将马车让出来,而不是同乘。

否则既显的自己不自重,也显的对镇北王殿下不尊重。

等等

在崔嬷嬷看来,只有师攸宁事事顺着敬着镇北王,才能在漠北过的好。

那样杀气腾腾威仪赫赫的男人,远远看着都让人畏惧。

他能在今日对眼前少女宽容一两分,八成是看在她容貌上乘,又弱柳扶风的有些惹人怜爱的缘故。

不过,崔嬷嬷并未有机会发表长篇大论,乃至趁机主导师攸宁的思绪。

因为下一刻,师攸宁已经缩回被窝,随意挥了挥手道:“确实太过了,本不该让嬷嬷进来,太也聒噪。”

崔嬷嬷惯会蹬鼻子上脸。

她若是听了诸多絮叨,回头这位嬷嬷便能以此为由对自己的事横加插手。

再然后,说不得会传递什么消息给上京。

那才是要命!

崔嬷嬷脸色发青,当真憋不住的要来一场犯上直谏。

然而下一刻,腰悬长剑的谢映月收到自家郡主送客的信号,毫不客气的出马了。

崔嬷嬷见过今日谢映月斩杀刺客时的利落,哪里敢再多话。

只是不甘心与忐忑却到底萦绕在心头,她百般气恼之下,找到了耶律渊近前。

耶律渊才看了周恒瑞的那本小册子,对崔嬷嬷其人倒好有些印象。

他倒要看看,这位心比天高却屡屡在那小东西手里吃亏的老嬷嬷,想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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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三十四章 脱离掌控

崔嬷嬷自觉在师攸宁那里吃了一肚子气,来的时候风一样。

可进了耶律渊所在的院子,守卫森严的兵将先让她软了胆气。

尤其是,院子里跪着的那个人,一身衣裳血迹斑斑像从血水里捞出来的。

这样寂静又冷肃的环境,实在是骇人。

进了大堂,崔嬷嬷连头都不敢抬。

不过该说的话她虽带着颤音,但总算说全面了。

“你替嘉宁郡主向本王致歉?”耶律渊将放在桌上的小瓷瓶戳的咕噜噜转。

小瓷瓶里拇指肚大的丹药随之咣当个不停。

“郡主少不更事,今日冒犯了王爷,老奴还请王爷看在老奴的面子上,宽纵一些。”崔嬷嬷道。

既然夏滢萱不识抬举,那就不要怪她踩着她得些镇北王的好感。

若是镇北王发话让自己多管束夏滢萱,那就更好了。

崔嬷嬷心中思绪翻涌。

耶律渊心头一晒。

便是同乘一车,那小东西一指头便能戳倒的样子,能将自己如何?

他看问题直抓本质,眼前的老奴才这是借自己的手给夏滢萱厉害看,委实可恨!

“你的面子?”耶律渊声音不辨喜怒:“谁给你的够胆,让你觉得在本王这里有几分面子?”

这话虽是斥责但并不如何严厉,但崔嬷嬷禁不住膝盖一软,扑通跪在了地上。

耶律渊觉得自己有些理解那小东西为何不待见崔嬷嬷。

脑子不清楚的蠢货,放在眼前的确碍眼。

“满口胡言,赏十板子清醒清醒。”漫不经心的冷淡语气传来。

崔嬷嬷慌了:“王爷,老奴是陛下和皇后娘娘派来的,您不能不能”

她想说耶律渊不能扫了宫里帝后的面子,又将将刹住了。

这话如今威胁夏滢萱都不管用,敢对镇北王说,岂不是自找死路。

只是崔嬷嬷的话虽书了半截,要表达的意思却足以让耶律渊听明白。

他淡声道:“再加十板。”

二十板子,岂不是要去掉半条命。

崔嬷嬷只觉镇北王喜怒无常凶狠暴戾果然不是空穴来风。

她紧着告饶,但才说了半句话已被军士捂住嘴拖下去了。

军中的二十板子与宫里的却不同,实打实的下去,当真是要命的。

耶律渊倒不在乎弄死自己那好皇叔送来的钉子,可崔嬷嬷若死了,岂不是放任夏滢萱一家独大。

窝里斗才能少烦自己。

耶律渊便又吩咐了一句,留那狗奴才半条命。

崔嬷嬷这一夜趴在被褥上半死不活,师攸宁却睡的香甜。

第二日启程的时候,师攸宁仍旧盖着毯子窝在马车里。

不过这一回,耶律渊却没有上马车。

底下人不知内情,原本见未来王妃与王爷同乘马车,后来还被王爷亲自接下马车,心道这是个要慎重对待的。

然而,接下来准王妃的贴身嬷嬷便被打板子了,情势便变的扑朔迷离起来。

不管如何,整个漠北关注镇北王娶亲的人多如牛毛。

如此,在安县发生的事,以极快的速度传遍了整个漠北。

云州城驿站,

驿丞早早便候在了大门口,等被赐婚的那位郡主到来。

同样眼巴巴等着的,还有闻风来看热闹的百姓。

十五年前,年仅五岁的镇北王殿下来到云州,更带来了好几位朝中名将和十万兵力。

打从那时候起,两年遭受突厥袭击的漠北百姓终于可以时不时的喘口气。

到了六年前,镇北王殿下亲上战场,更开启了突厥人遇到大辽军队便闻风丧胆的历史。

这许多年过去,在耶律渊的带领下,原本的漠北守将与当初的来兵整合在一起,已经形成威名赫赫的漠北铁骑。

而镇北王耶律渊,更是大辽百姓心中守护神一般的存在。

如今守护神要娶妻,百姓们如何能不关注。

只是对漠北的百姓而言,什么上京来的郡主,听起来便娇滴滴软踏踏,哪里有漠北本地的飒爽女子招人稀罕。

再说了,

漠北连年征战,云州又是抵挡突厥人的前沿州府,时常有突厥人来犯。

若是有哪一回突厥人兵临城下,那位郡主八成得吓晕过去,这样岂不是太给漠北人丢脸!

不过也不怕。

正妃的位置虽然被占了,但镇北王殿下是一品亲王,可以有两个侧妃以及诸多妾室。

虽然做妾的事听起来不大好听,但镇北王殿下却不是一般人,给他做妾也是极大的造化。

师攸宁大抵万万想不到,自己还未入住镇北王府,已经有无数人热切盼着耶律渊纳妾了。

却说眼下,

驿丞和看热闹的百姓等到日头偏西,等来的却是镇北王府的一骑骑兵。

骑兵未下马,只扬声通报道:“嘉宁郡主入住镇北王府西院,尔等不必再候。”

驿丞先是一惊,而后便松了口气。

离镇北王殿下成亲的日子还有将近两个月,听说上京的贵女极难伺候,不来这里也好。

反正他拾掇驿站也没怎么上心,不妨事。

就像上京的人看漠北人是粗鲁无理的蛮民,漠北人同样嫌弃上京乃至内地的百姓弱鸡一般。

若不是他们抵挡住茹毛饮血的突厥人,那些弱鸡怕是连粥都喝不上,更不要说吟风弄月花天酒地了!

作为同被嫌弃的弱鸡一员师攸宁,站在镇北王府西院大门前时,难得的呆愣了一瞬。

前世的时候,宿主直接被丢在驿站过了两个月来着,今生这路线不对啊

难不成是因为自己给耶律渊送礼的缘故?

师攸宁有些后悔,当初救应该让谢映云多背几幅名家字画去药王谷。

于此同时,

候在驿馆门口却没有等到送嫁队伍的百姓中,有一人飞也似的离去,却是赶去报信。

“你说什么?西府?!”白琼握紧手中的兵刃。

她才在校场上练完一套枪法,算是稍稍去了些郁闷之气,却不想重击在这里。

“是王府的亲卫报的信,错错不了。”报信的是白琼身边的护卫。

他见白琼面色难看到极点,有些不忍心:“小姐,前日杨副将不是还约您赛马么”

白琼不耐烦道:“你懂什么,滚下去!”

护卫从未见过自家小姐这般口出恶言的样子,怔楞了片刻,一言不发的离开了。

白琼平日里很注重养护名声,不管是家里的下人还是路边的乞丐,总是和颜悦色的。

但如今心神大乱,便顾不得遮掩了。

明明在书中的时候,夏滢萱是入住驿站的。

不久后便会有一场罕见的大雨,驿站有几间年久失修的房子被泡塌,夏滢萱本人也被吓病了。

夏滢萱这一病,直接成为了整个漠北的笑话,也更让百姓排斥。

毕竟让突厥人闻风丧胆的杀神王爷耶律渊,怎么能有一个胆小如鼠的王妃?

事情脱离了自己的掌控,白琼心头烦闷极了。

她另派人去打探夏滢萱入住西府的具体事情,得知夏滢萱是个一步三喘的病秧子后,很快便有了主意。

第七百三十五章属意哪个

当天下午,白琼亲自从库房之中挑选了礼物,往昭容长公主府去。

昭荣长公主是当今统和帝同父异母的妹妹,更是镇北王耶律渊的亲姑姑,在漠北地位超然。

托穿越的福,白琼天然便知道这个世界的一些人的喜好。

而昭荣长公主便是其中之一。

这位公主十五岁来到云州城定居,性格既有出身皇家的高傲娇贵,又有在漠北养成的说一不二。

若是谁让她感到不痛快,昭荣长公主便会让那人十倍百倍的更不痛快。

而这,正是目前的白琼所需要的。

白琼时常来长公主府做客,曲意奉承之下,颇得了昭荣长公主几分喜爱。

昭荣长公主午睡初醒,歪在榻上听白琼说起最近云州城发生的趣事。

等白琼说起大佛寺莲花池中生出一株并蒂莲,近几日正是花期。

昭荣长公主这才起来些兴致。

她怅然的道:“那倒是值得去瞧一瞧,想当年凌波池年年都有并蒂莲,都是看腻歪的,到了这云州,不说也罢”

凌波池是上京皇宫御花园中的一处莲池。

白琼不知道这个地方,疑惑的问起来。

昭荣长公主正陷入对德光朝时旧事的回忆,懒得开口。

德光朝时,她是整个大辽最得宠的小公主。

父亲是皇帝,亲哥哥是太子,除却皇后之外昭荣长公主自己便是整个国家最尊贵的女人。

哪里像现在,蜗居在这云州一地

伺候在昭荣长公主身边的姜嬷嬷解释了凌波池的事,又赞培育莲花的御匠技艺如何精深。

白琼听的神往,再想起耶律渊最终会登临帝位的事,心里热切极了。

她欢欣道:“既然那并蒂莲如此稀罕,不如臣女陪长公主去瞧瞧,求个如意吉祥?”

昭荣长公主微微颔首:“听你的罢,出去走走也好。”

白琼露出受宠若惊的样子,又突然拂掌一惊:“哎呀,臣女倒是忘记了一桩重要的事,听说上京来的嘉宁郡主已经入城,长公主可要邀她?”

耶律渊成亲的事,昭荣长公主上心程度不比白琼少,不单知道送嫁队伍入了城,更知道那些人直接入住了西府。

她懒懒的拨弄着垂在榻上的轻纱:“那依琼儿的意思,该不该请她”

白琼下意识的觉得昭荣语气有些异样,但又觉得是自己想多了。

她在人前性子天真又开朗,闻言煞有介事分析:“嘉宁郡主从上京来,那里亦是长公主您的故乡,您与嘉宁郡主定然会很投缘。”

昭荣长公主道:“琼儿说的本宫都动心了,那就叫上她吧。”

她是堂堂的长公主,区区郡主还不放在眼里,口气随意极了。

白琼达成目的,又耐心陪昭荣长公主坐了半个时辰,这才款款离去。

昭荣长公主看着那粉衣少女的背影,轻嗤了一声:“将那套茶具全都扔了。”

她说的是白琼方才用过的杯盏。

“是。”姜嬷嬷习以为常的轻抬手,便有亲近的女婢将杯盏撤下去。

姜嬷嬷俯身道:“公主,这白家小姐和嘉宁郡主,您到底属意哪一个?”

昭荣长公主坐起身:“等见了哪位郡主再说吧,那一个是养不熟的狼崽子,他的后院本宫总要把控住些才是,否则难道任由自己跌倒泥里?!”

她虽然过三十,但仍保养的二十出头的年轻女子一般,妍丽的眉目漾出几分戾气。

姜嬷嬷叹道:“公主言重了,王爷毕竟是您护着长大的,即便当初有些龌龊,总不会一点旧情都不念,若是好生说和,未必”

“让本宫向他低头,休想!”昭荣长公主厉声道。

提起此事她便恨的发狂:“若不是他,本宫又怎么会被父皇半强迫的赶到这荒凉之地!”

姜嬷嬷深悔自己一时不慎触了主子的痛处,一番安抚自是不提。

镇北王府,西苑,

结束了长达一个月的颠沛流离,即使西苑看上去有些空旷和荒凉,师攸宁也满不在乎。

不单师攸宁心情不错,便是春萍和夏草也这里看看那里摸摸,激动极了。

送师攸宁一行人过来的周恒瑞原本还有些不忍,见师攸宁的欢欣不像作假,到底松了口气。

王府的主子只王爷一个,东苑那么大地方够用的很,西苑只偶尔用作接待外客,难免打扫修缮的不那么及时。

周恒瑞哪里知道,西苑的确不如上京的宅子养护精细,但对春萍和夏草来说,感觉却完全不一样。

这得益于师攸宁对两个丫头的教育,告诉她们西苑日后便是自己的家,完完全全,想怎么安置便怎么安置的地方。

这可是在夏府时从没有过的待遇,而且西苑这么大,怕是比三个夏府都绰绰有余,简直不要太满意好嘛!

春萍和夏草对西苑充满了归属感,连带着那枝丫未修的树木,窗棂积着的尘土,都亲切又顺眼。

崔嬷嬷挨了一顿板子,老实了许多,半赌气般半心有余力不足的,一点没有掺和入住的事。

她心里轻嘲,从上京来的人,佘嬷嬷是个软糯人管不起事,剩下的包括夏滢萱在内都是青瓜蛋子,这一大摊子定然料理不开。

既然自己不好过,那所有人都别想好过!

崔嬷嬷等着这西苑成了一团乱麻的局面。

等那时候,夏滢萱就会意识到,身边有一个经年的老人是多么的重要。

表达激动之意也是件需要力气的活计。

师攸宁由谢映云半搀着在主院里转悠了半圈,虚汗便又来报道了。

她半点不讲究的在树下的藤椅上坐了,便请周恒瑞安置府里的人。

如今西苑的人分为三类。

一类是原本西苑的下人,平日里洒扫带看院子,统共十余个人。

一类是跟随崔嬷嬷从宫里出来的,美其名曰是服侍师攸宁这个郡主,但其实却只听从崔嬷嬷的令。

最后一类是师攸宁从夏家带来的人,统共十余个人,有一多半是像流霜和飞雪那般有二心的。

周恒瑞有些难为情,他带兵打仗还成,这内院的事着实找不着头绪。

师攸宁笑道:“将军只要人在这里,便足够了。”

什么时候都是拳头大的人说了算,有周恒瑞在,她说的话不用第二遍,这些人中便是有不满的此刻也得憋着。

至于日后,她不几日便能恢复过来,到时候还怕没有精力善后吗?

第七百三十六章很不习惯

师攸宁挑了夏府中带来的下人中可靠的留在正院。

至于西苑原本的下人还各司其职,而从宫里出来的人则被隔出去,负责西苑的洒扫修葺。

西苑地方不小,洒扫修葺听起来简单,但却是个大工程,既繁琐又劳累。

总之,够这些人忙活许久了。

宫里出来的奴仆们自持身份,原以为必然要在师攸宁身边贴身服侍,哪里能接受做这些低贱的活计的吩咐。

有一个太监头儿直接嚷出来,觉得师攸宁厚此薄彼。

其实他们这些人能被挑中随嫁漠北,在宫里本身便是混的不怎么好的。

只是宫里再被践踏,可那也是天下第一等的奴才,怎么能做诸如打扫庭院等一些苦力活!

更让太监头儿无礼的缘故是,坐在藤椅里还盖着毯子的少女瘦弱又苍白,看上去便十分可欺。

当然其他人也是这般想的。

师攸宁淡笑摇头,却并不与那太监头儿辩驳,只看向周恒瑞:“周将军,奴才以下犯上,按漠北的规矩,该怎么处置?”

周恒瑞一拱手:“回郡主,末将不知后院的规矩,但军中若是有不听令者,轻者杖责,若是在战时,该当斩首。”

太监头儿心慌:“周将军,奴才奴才又不是漠北的人,你不能你不能插手!”

师攸宁以手撑额:“你是本郡主的奴才,本郡主又与镇北王殿下有婚约,自然算漠北的人。”

太监头儿哑口无言。

说自己不是眼前少女的奴才,他还没那么大胆。

师攸宁揉了揉眉心,对周恒瑞道:“到底不是军中,虽然这奴才猖狂了些,但罪不至死,打五板子长长记性吧。”

周恒瑞带的漠北将士都是虎狼之辈,那太监头儿弱鸡一般,当场便被压着打了五板子,叫的杀猪一般凄惨。

这一下算得上杀鸡儆猴。

余下的宫人们皆战战兢兢不敢说话。

不到半个时辰,师攸宁便将下人们的事解决了。

虽然只是暂时的。

在周恒瑞临走的时候,她请他留下一队兵将护卫。

西苑太大了,而漠北有许多人都对师攸宁这个奉命成婚的郡主不大和善,以防万一十分有必要。

这点小事周恒瑞自己便能做主,留下了三十人的小队护卫西苑安全。

不过做主归做主,准王妃的事他自然也尽职尽责的向自家王爷报备了。

虽然对自己未来的王妃无感,但想起那小东西羸弱的身板,耶律渊对此事倒没什么意见。

如今也不是战时,那些兵士暂时离营也不是什么大事。

周恒瑞留下的这三十人是一路护送师攸宁从上京到漠北的那批,对师攸宁这个郡主十分有好感。

再说了,比起军营之中苦哈哈的生活,在西苑差事清闲又有银子拿,他们就当是放假松散筋骨了,何乐而不为。

早早被抬去隔壁院子修养的周嬷嬷,听了师攸宁对宫中诸人的安置,差点没吐出一口血来。

只是现在想插手也晚了,毕竟那三十个漠北将士对师攸宁的话听从的不得了。

在西苑安置的第三日,师攸宁收到了来自长公主府的帖子。

她正愁没机会在耶律渊面前刷存在感,接到这帖子便来了几分精神。

“小姐,听闻昭荣长公主是镇北王殿下的亲姑姑,又是一路护送年幼的殿下来的漠北,咱们回绝了,是不是不大好?”

夏草见师攸宁毫不犹豫的写了回绝的帖子,有些担忧的问。

师攸宁将帖子上的墨迹吹干,笑道:“不妨事,只要王爷不觉得我做的不对,那就成了。”

若无必要,她从来不是委屈自己的人。

那大佛寺在半山腰,为着讨长公主欢心无视自己脆弱的小身板,这事师攸宁当然不想做。

好吧,其实她现在已经恢复了一些,爬个山还是可以做到的。

然而师攸宁留在前世的那段时间,日日夜夜飘在耶律渊身边,正听到了一件有关昭荣长公主的秘辛。

别看昭荣长公主仗着是耶律渊的姑姑,如今在整个漠北是女王般的存在,但私下里与耶律渊已早有隔阂。

耶律渊是必须要抱的金大腿,让他不喜的长公主,师攸宁当然要保持距离。

只是这些事自不方便告诉春萍和夏草。

春萍和夏草原本听得长公主的名号便只觉矮了一等,但看自家小姐淡定,又不自觉的涨了胆子。

师攸宁让春萍研磨,又另写了一封信给耶律渊。

她让谢映云去寻周恒瑞,让周恒瑞将这封信呈给耶律渊。

信里面,师攸宁表达了自己对拒绝昭荣长公主邀请的忐忑,毕竟身体不允许嘛。

谢映云捏着信,想起周恒瑞那张俊秀的面容,脸有些烧的慌。

那个人看上去文雅的很不像个武将,可斩杀刺客的时候竟那般英勇。

若不是他,自己当日怕是会挨上一刀。

周恒瑞听到府里亲兵的通报,急忙忙往府外走,又半途停下脚步问亲兵:“我看起来怎么样?”

亲兵一懵,再想起府门外的是个漂亮姑娘,叽里呱啦将周恒瑞夸成了一朵花。

亲兵没念过什么书,话糙的很,但夹杂在其中的一句“郎才女貌”却让周恒瑞心倏然跳的快了许多。

“臭小子!”他整了整并不凌乱的衣裳,大踏步去了。

半个时辰后,师攸宁的信送到了耶律渊的案头。

一并送来的,还有记录西苑诸事的小册子。

在得知统和帝赐婚的消息,耶律渊不以为意,只是在后院多养一张嘴而已。

现在这念头依旧不改,是以他看着那信的内容便不自觉的皱眉头。

师攸宁当然没有在信里写些什么令人心情不愉的话。

她只是相当深入的代入了自己飘零千里,将镇北王殿下作为唯一可倚靠人的小未婚妻角色。

在漠北除却未婚夫无人可依的小未婚妻,为拒绝未婚夫亲姑姑的邀约而既忐忑又愧疚。

这才不安的写了信来问询。

耶律渊不习惯这样的亲近和依赖。

不过他亲眼见过未婚妻大夏天盖着毯子缩在马车的样子,那样的健康状况,的确不适合外出游玩。

再者,那小东西算上今日,来到云州城不到五日。

公主府手伸的太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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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三十七章 白琼来访

周恒瑞就见自家王爷捏着那张薄薄的信纸,神色看上去有些不愉但有不似发怒,多了些烟火气倒是真的。

也不知那嘉宁郡主到底写了什么,总觉得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王爷的反应有些奇怪。

师攸宁上午写的信,下午便得到了回信。

虽然只是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无妨”两个字,但却似透出一种为自己做主的意思。

耶律渊的“无妨”两字的确不是随便说说的。

他深知自己那位姑母的脾气,随后便派了周恒瑞带王府的医官去了西苑,同时送去的还有许多珍稀药草。

耶律渊此举既是坐实师攸宁的确身体不好,更表明了镇北王府对未来王妃的态度,虽不热络但却尚算尊重。

得知这消息的白琼心中有些不安。

书里根本没有提过耶律渊遣医官的事,耶律渊现在就对夏滢萱上心了吗?

她心底不安,便更耐心的陪昭荣公主去大佛寺,又有意无意的提起夏滢萱未到场的事。

陪着礼佛的还有其他几个世家夫人,亦对从上京来的那位嘉宁郡主好奇的很。

昭荣长公主自然不满西苑回绝自己的事,但耶律渊送了医官,她暂时便不敢轻举妄动。

如今听白琼明暗的提起,冷了脸色没做搭理。

白琼讨了个没趣脸上有些挂不住,但又有些窃喜昭荣长公主对夏滢萱的不满。

其他世家夫人见昭荣长公主挂脸,对如何对待那位嘉宁郡主,心里便有了揣度。

长公主不喜欢的人,她们也且再瞧瞧吧。

耶律渊送来的医官是个俊逸的年轻男子,名叫陈旭,医术很不错。

师攸宁反噬之力消退了一大半,如今还这般虚弱,与拒马河下水的干系很大。

陈旭开了的方子很能调养人。

第二日师攸宁浑身冒虚汗的症状便好转了许多。

这位风流俊逸的医官临走时,有意无意般的对师攸宁道:“听说药王谷擅炼丹,郡主若是能求得一粒九转回春丹,不说此等小病,延年益寿也不是不可以。”

师攸宁摇头失笑:“那药听起来便珍贵,我这是小病,何必暴殄天物。”

望着眼前少女单薄的身姿,再想到某人案上那一只肚儿圆的瓷瓶,陈旭哑然。

片刻后,他拱手道:“郡主真是个妙人,日后若是再生病,尽管来寻陈某,诊金只收一半。”

只是即使怜惜眼前少女身体虚弱,陈旭却不打算将师攸宁需要九转回春丹的事告诉耶律渊。

草原广袤,突厥人像打不死的小强一般时不时的偷袭。

漠北的安危全系镇北王耶律渊身上,那九转回春丹是救命良药,得来不易,还是王爷守着做护身符的好。

等陈旭走后,春萍气鼓鼓:“怎么像盼着小姐生病,不像好人。”

谢映唇却知那药的来历和名称,看向师攸宁:“可惜了,那九转回春丹只剩一粒,不如属下向”

师攸宁摇头:“我这病不妨事,此事不许再提。”

九转回春丹注定会救耶律渊一命,她这是静养便能痊愈的病,没什么好可惜的。

又过了几日,师攸宁身体大好。

与此同时,西苑也迎来了第一位访客。

白琼被丫鬟引着往正院去,惊愕与西苑如今的整洁明朗。

西苑她以往不是没来过,虽然舒朗开阔但却总有些萧瑟之意。

哪里像如今,整个府邸大气疏朗仍在,细看却又不乏雅致精巧之处,让人耳目一新。

如今西苑重开不超过十日,能拾掇成这般,足见主人的不俗。

物随主人形,住所也一样。

还未见面,白琼已经感觉到了来自嘉宁郡主夏滢萱的压力。

比起白琼的紧张,师攸宁却兴致勃勃。

她经历了许多世界,早不像初面对宿主的仇敌时那般绷着神经,要多泰然便有多泰然。

白琼被奴婢引到了静水院门前:“小姐自去,郡主便在此院,恕奴婢不能远送了。”

引路的女婢原是宫女,自然想接近郡主搏个好前程。

可西苑的规矩愈加严整,她负责引路便只是引路,逾矩了便要受罚。

听说郡主未被赐婚前乃是府里不受宠的小姐,也不知哪里养出一身比真正的公主、郡主还好的蕴仪,让人不敢造次。

白琼进了院子,一眼便看到了堂前一株桂花树。

树荫下桌椅俱是竹制,藤椅上一个少女闲散的倚靠着。

这少女着一身鹅黄色纱裙,也不知身边的侍女说了什么,逗的她眉眼含笑。

她身量纤楚,肤色白的似乎要透明一般,远远看去像笼着一层光。

在这光里,少女即使懒散的半歪纳凉,却自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温婉袅娜,像一只翩跹的蝶。

几乎不自觉的,白琼将自己露出袖外的手往回缩了缩。

她刻意打扮过,走的纯善活泼路线,粉裙白鞋极其娇俏。

可是粉裙碰到鹅黄,便似乎逊色了一筹。

更何况,白琼知道自己的肤色比不上桂花树下的少女雪白一般。

女子爱俏不假,但漠北的女子却极少着鹅黄色。

鹅黄太挑人,非肤色玉雪不可,否则便是衣裳衬出人的糙黑。

“客人到了,还不去迎”师攸宁直起身,吩咐道。

春萍和夏草一直贴身伺候师攸宁,等闲不会离开。

流霜和飞雪正愁没有使力气的地方,急忙忙的去迎白琼。

她们两个容貌也是一等一的出色,一个偏艳丽一个颇妩媚,单论容貌,站在白琼的身边竟不逊色多少。

白琼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脸色有一瞬的不自然。

白琼身后的丫头抱琴绷着脸,很有些不愉。

自家小姐是好心,才在满云州贵妇、千金都冷落西苑的时候,来瞧这受冷落的劳什子郡主。

可这位嘉宁郡主倒好,竟还神神在在的坐在那里,架子不小!

抱琴能对师攸宁如此有敌意,一来是因为知道自家小姐对镇北王的情意,她满以为自家小姐能做王妃,却不想半路被人截胡。

这二来嘛,却是白琼对抱琴说起过夏滢萱这郡主位份,乃是为赐婚才得的,一点都不货真价实。

走的近了,白琼才发现鹅黄色衣裳的少女,容貌当真配得起一身如玉肌肤,粉唇翘鼻眸若清泉,十分养眼。

虽然书中也描写过这位郡主容貌不俗,但真人的冲击力实在是太大了。

【作者题外话】:今天是阿宁又美又仙的一天~

第七百三十八章 会安慰人

师攸宁识人无数,敏锐的捕捉到了白琼眼中一晃而过的惊艳与忌惮,觉得很有意思。

白琼心思深沉,任凭内里如何惊涛骇浪,但夸赞师攸宁却似真心实意一般,妥帖又热情。

当然,来西苑的理由她都找好了。

毕竟十余年前,白琼的父亲白文忠与夏滢萱的父亲夏吉曾是军中同袍,过命的交情。

听白琼提起父亲夏吉,师攸宁不免问起白文忠。

夏滢萱父母双亡,自家父亲却深受王爷信重,白琼心中颇自傲,却连连摆手道:“父亲太忙了,三天两头见不着人,下次见了王爷我得好好求求情,父亲年纪大了,可禁不起这般折腾。”

她提起耶律渊的时候亲昵又随意,却在暗中观察眼前少女的神色。

师攸宁心头一晒。

白文忠窃夺了父亲夏吉对耶律渊的救命之恩,她迟早会让他吐出来。

到时候,白文忠想忙活也没地方忙活了。

至于白琼对耶律渊表示的亲昵之意,师攸宁半点都不在乎。

耶律渊那样的人,若是对旁人许了真心,即使这婚事是统和帝赐的,他也绝对会有办法推脱掉。

白琼见师攸宁没露出什么不愉,心道这位郡主不是如传言的那般软糯的连脾气都没有,就是脑袋有问题。

若是自己的未婚夫被旁的女子这般熟稔的提起,她必定不会让那人好过。

自持窥见了师攸宁的软弱,白琼胆子便放开了。

她笑道:“说起夏将军,白琼倒有个不情之请。”

师攸宁听白琼提起父亲的时候半点忌惮之意都没有,心道她八成不知白文忠与父亲之间的纠葛。

回头得寻龙凤册好好问一问,按道理,白琼不是对这个世界的走向挺清楚的吗?

当然,心中考量甚多,师攸宁面上还不忘分出两分好奇应付白琼。

白琼垂了垂眼睫,颇不好意思一般:“郡主在这西苑孤零零的,白琼看着心疼,只是郡主千万莫怪其他人家未及时上门,实在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孤零零的了?

师攸宁有些无语的想。

春萍和夏草却对白琼的话上了心。

是啊,自家小姐不单是郡主更是未来的王妃,漠北的人再不欢迎,也不该一个上门的都没有。

师攸宁配合的露出两分好奇之色:“什么苦衷?”

少女身体微前倾,双眸像含了细碎星光般动人,扎的白琼眼睛生疼。

白琼压低了声,叹息道:“郡主有所不知,十余年前先德光帝太子与当今统和帝分属两个阵营,家父效忠太子,夏将军跟随的却是当今,王爷是先太子的亲子,对夏将军很是不喜,这是漠北无人不知,自然不敢亲近郡主你了。”

感觉很有道理的样子,师攸宁配合的惊了一惊。

春萍与夏草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浓浓的担忧之意。

若不是德光帝太子病逝了,如今皇位上坐的便不是统和帝。

而镇北王殿下便是皇子,将来甚至可能成为皇帝,又哪里会远离繁华的上京,镇守在漠北不能回去。

所以,失去了可能成为皇帝的机会,镇北王殿下如何会看出身夏家的自家小姐顺眼。

春萍和夏草只是普通丫鬟,并不知当初东宫起火的秘辛,只凭着白琼的话去缝隙,便觉前路一片灰暗。

白琼瞥见师攸宁身后两个丫头胆战心惊的样子,心头轻蔑极了。

她说的不是假话,只是稍稍添油加醋了一番,毕竟王爷还没那么心胸狭隘。

相反,白琼与杨元锋处还听到过,有一回王爷历数大辽名将,给了夏吉很高的评价。

不过,这些话她才不会告诉夏滢萱。

夏滢萱性子懦弱又敏感,日后对王爷战战兢兢乃至畏惧远离才好。

不得不说,白琼的思路是对的。

前世的时候,白琼对宿主也说了同样的话。

宿主果然信以为真,比眼下的春萍和夏草还恐慌,每每见了耶律渊便冒冷汗,对漠北的世家贵族更是频频避让。

然而漠北常年征战,不论男女都更喜欢坚韧强大的人,对软糯胆怯的宿主愈加看不上。

长此以往,宿主如何能不抑郁消沉,发展到最后连院门都不敢出。

宿主有的记忆,不论前世今生,师攸宁通通都接收了。

略回忆了前世的事,师攸宁只惊诧的道:“白小姐这些话哪里听来的,无稽之谈。”

夏滢萱半点都不担忧?

这样的反应出乎意料,白琼难以置信道:“郡主不信我?”

师攸宁为难的皱了皱眉:“可是王爷说,让我安安心心的待在漠北,好好养病,并没有讨厌我。”

“王爷会安慰你?”

白琼惊的面容险些绷不住,王爷那样的人,也会安慰人么?

耶律渊会安慰人才见鬼了。

他巴不得自己这个未来王妃在角落里自生自灭,半点响动都不出才好。

师攸宁腹诽着,却理所当然的点了点头:“王爷前几日还派了医官给我看病,又送了许多珍稀药材,她们都知道。”

她见白琼还有些回不过神,又道:“所以,白小姐不用担心,王爷人很好,不会亏待我的。”

白琼勉强点了点头,放在膝上的手却不安的蜷了蜷。

她当然知道王爷往西苑送东西的事,这才坐不住上门来,可却不知私下里王爷还安抚过夏滢萱。

白琼想起来,王爷追击突厥逃犯时,曾和夏滢萱同乘一辆马车。

难道两人是那时候搭的话?

白琼没有料到师攸宁的容貌出众至斯,更没有料到生人勿进的耶律渊竟会对眼前少女另眼相看。

她来的时候胸中尚算有成算,走的时候却有些神思不属。

白琼这般想,春萍和夏草也这般想。

两个丫头最信自家小姐,见师攸宁都这般说了,终于稍稍放下了心。

就是说嘛,自己小姐样貌出众性子又好,哪个男子见了不爱重。

当初在马车上,镇北王殿下还请小姐给他包扎伤口来着。

听说上阵杀敌的武将防备心都极重。

镇北王殿下若是自家小姐不喜,又怎么会让她料理伤口。

于是,春萍和夏草的心情呼啦又从山谷升到了山颠,险些将日后小姐先生男孩还是女孩都想好了。

师攸宁不知自家丫鬟思绪放飞到了这个地步。

不过看这两人情绪不错,她便没有着意安慰。

师攸宁又在藤椅上窝了半个时辰。

她先问龙凤册白琼半点都不避讳父亲夏吉的事。

却原来,原本的白琼不似如今来做客的这个异世魂魄,心眼多的筛子一般。

原白琼是货真价实的天真烂漫。

按照正常的走向,她虽对耶律渊有爱慕之心,但耶律渊日渐对宿主钟情后,便渐渐放开了手,与耶律渊的臂膀之一杨元锋终成眷属。

后来耶律渊问鼎帝位,夏家的人在慌乱之下投诚,便将白文忠窃取了夏吉功劳的事扯了出来。

耶律渊不喜夏家曾亏待过宿主,又看在杨元锋的面上,对白文忠的处置不算太重,而原白琼更是丝毫没有受波及。

师攸宁何等心智,想了想便明白了白琼何以肆无忌惮。

她必然是抱定了耶律渊对事不会太在意的缘故。

耶律渊能看在杨元锋的面子上放白文忠一马,白琼八成觉得自己若是得了耶律渊的喜欢,此事便更会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算盘打的挺精,师攸宁心道。

“春萍,研磨。”师攸宁起身。

白琼既提起了父亲夏吉的事,那她又有了与耶律渊联络感情的由头。

流霜见师攸宁起身,急忙也要跟上去。

往日在夏府时,她不是没有轮上伺候小姐研磨铺纸的活,却通通都推给旁人,哪里料到如今想插手还得上赶着。

夏草知道自家小姐不喜欢流霜和飞雪,拦住了路道:“这里不用你们,把茶盏和点心收了就好。”

她如今是总理静心院的大小事务,说一不二,流霜再不甘也没有办法。

研磨?

飞雪想起上次窥视到的,谢映云带着信出门的事。

小姐在漠北绝对没有熟人,那她写信给谁?

有问题!

师攸宁兴致起来的快,落笔的时候却犯了难。

耶律渊不是好糊弄的,弄巧成拙就不好了。

思量了大概一刻钟,师攸宁最终决定实话实说。

她并不惧怕在耶律渊面前提起父亲夏吉,不单文人之间会惺惺相惜,武人之间也同此理。

其实西苑有周恒瑞手下的亲兵,送信的事只是小事一桩。

只是师攸宁不想让太多人知道自己给耶律渊写信,再者也有促成谢映云和周恒瑞姻缘的事,便还让谢映云送信。

耶律渊收到信的时候,与第一回的感觉不同。

他觉得西苑那小东西有些顺杆往上爬了,便不甚在意的让周恒瑞将信留下便罢。

只是等晚上兵书看的累了,耶律渊拿起周恒瑞一起送来的小册子做闲书看。

待瞧见记录白琼去西苑的事,他眸光微顿,想起了白琼对自己表明心迹的事。

于是,在案上被谅了一下午的书信,终于被拆开了。

让耶律渊意外的是,夏滢萱竟如此直白的提起了父亲夏吉,在简述白琼提起他对夏吉有芥蒂之心之后。

那样一个看上去娇嫩羸弱的人,胆子倒大!

第七百三十九章 无稽之谈

对从尸山血海中淌出路的耶律渊而言,未来王妃压制崔嬷嬷、处置宫女之类的事,连小打小闹都算不得。

周恒瑞拿来的那本小册子他看过便罢,心中本无甚波澜。

然而此刻,从西苑送来的第二封信,却让耶律渊稍觉意外。

信上的字迹运笔灵动又不乏风骨,言语坦荡谈及夏吉无愧家国父母的事,说一句见识不输男子并不算过评。

镇北王殿下对未来王妃的评价稍稍改观了那么一点点。

当然只是一点点,他觉得她脑子还算清醒,只是信中扑面而来的自来熟气息,实在是

“笔锋流畅,看来病是大好了。”耶律渊唇角微勾,铺纸提笔。

宣旨上简洁的写了八个字:“无稽之谈,安守本分。”

值守在旁的侍卫统领程畅紧闭了闭眼又睁开。

方才是他看错了,还是王爷真的笑了?

第二日,收到耶律渊书信的师攸宁挑眉。

八个字,赚了!

耶律渊在漠北积威甚重。

若是旁人见“安守本分”四字,还不知如何诚惶诚恐。

然而师攸宁要做的,不单是抱上金大腿,而且将来还要将金大腿推倒。

这四个字被她转换为了来自耶律渊的关心,不免心情大好。

至于无稽之谈,

师攸宁在信中询问的只两件事,一件事父亲夏吉,一件事耶律渊是否心悦白琼。

如今得到了否定的答案,意料之中的事。

来送信的是周恒瑞,师攸宁吩咐谢映云送客。

俊秀将军和飒爽姑娘,都是行事利落的人,但出府的路却走的慢腾腾。

西厢房,

趴在床上的崔嬷嬷压抑着激动:“你真看清了?”

床前站着的丫鬟身段窈窕眉眼轻佻,正是飞雪。

她鄙夷道:“嬷嬷,绝对不会有错!周将军一来,小姐便喜的跟什么似的,自己都这般,当初还有脸攥着个荷包便罚我!”

飞雪这话其实夸张了。

师攸宁收到耶律渊的回信的确心情不错,但她性子经过几世打磨早已风仪入骨,失态的事绝无可能。

崔嬷嬷忌惮正房那位,但对飞雪这样没规矩心又大的丫鬟同样不喜。

她吩咐道:“你去,若是将那些信拿到手,少不了你的好处。”

飞雪面有难色:“嬷嬷,小姐的屋子如今根本不让我近身,再说了,万一事发,我怕是难逃责罚。”

崔嬷嬷冷笑一声:“蠢货,那些东西拿到手,郡主还不得听我们的,到时候你便是想做领头大丫鬟,又有何难?”

领头大丫鬟什么滋味,飞雪不是没有体会过。

到时候她头一件要做的,定是将春萍和夏草两个小蹄子配了西苑中瘸腿、瞎眼的下人。

看她们再猖狂!

飞雪走后,小康道:“嬷嬷,郡主外柔内刚,咱们若是逼的急了”

崔嬷嬷阴沉沉道:“逼急了又如何,镇北王杀人不眨眼,郡主决不会有胆子将此事泄露出去!”

如今天热,崔嬷嬷背上的伤不单好的慢,有些地方还化脓了。

这笔账崔嬷嬷自然不敢放在耶律渊身上,便齐齐记在了师攸宁的头上。

龙凤册原本扁塌塌的趴在桂花树下乘凉,看到飞雪瞧瞧去崔嬷嬷那里,便尾随了去。

如此,正将两人的对话听了个清楚。

龙凤册知道了,便是师攸宁知道了。

师攸宁觉得努力作死的崔嬷嬷分外可爱。

崔嬷嬷只想着怎么威胁自己,却不知耶律渊能掌控漠北十三州,那是何等人。

若是自己当真与旁人有什么,整个送嫁的队伍都别想活。

【主人,要警告崔嬷嬷吗?】龙凤册问。

当初入住西苑时,崔嬷嬷一听师攸宁将宫里来的人都遣到外头做杂事,便求了师攸宁让她住在侧厢。

崔嬷嬷想的是,若是离的远了,说不定什么时候自己就被架空了。

这正中师攸宁下怀。

崔嬷嬷在自己眼皮底下,外头那些宫里出身的人想做什么,她都能及时的注意到。

师攸宁摸了摸龙凤册的书页子:【不急,既然她想挟制你家主人我,那我便给她这个机会。】

给崔嬷嬷和飞雪创造机会的事,师攸宁不是说说的。

隔了两日,师攸宁带着春萍和夏草出门散心。

流霜想求师攸宁将自己也带着,在被飞雪扯了袖子之后便作罢了。

“见过郡主,您看着身体大好了,这是要出门?”门房的老吴头问。

他原是战场上的老兵,后来瘸了一条腿退了下来,便被安排在西苑看门。

西苑里从战场上退下来养老的兵,不止老吴头一个。

还有那瞎眼的,断了胳膊的,都分散在各处做些力所能及的活,既是养活自己,也是排遣寂寞。

“漠北天高云阔十分爽气,出去逛逛。”师攸宁笑道,又问:“吴叔的腿可好些了?”

她在以前的世界之中,既带过兵也上过战场,和老吴头说话不像是精致尊贵的郡主,只寻常晚辈一般。

吴老头黑红的脸膛热气上涌:“好多了好多了,郡主自去,往北边那条街走,那里最是热闹。”

“多谢吴叔指点。”师攸宁道谢道。

等前头的少女走出了很远,吴老头既激动又懊恼。

激动郡主那样年画上才会出现的人叫自己叔,又懊恼他慌乱之下忘了推脱,郡主可千万别见怪才是。

老吴头门房里还有昔日同袍在。

这几个在见到师攸宁带着丫鬟、侍从过来的时候,齐刷刷的噤声当自己不存在。

这样做,一方面是怕给老吴头惹麻烦,另一方面则是对上京来人的不喜。

漠北常年抵御突厥,钱粮的需求非常大。

然而上京的陛下却时常装聋作哑,粮草总是不及时。

若不是王爷调度得当又治理有方,突厥早攻进来了。

他们这些人虽退下来了,但当初在军中时确实结结实实挨过饿的。

长年累月下来,对许多漠北军人而言,上京的人是和酒囊饭袋以及奸诈狡猾划等号的。

如今见老吴头这般殷勤,心中不止气闷更觉得羞耻。

“老吴,兄弟还有事,改日再聚!”面颊烧伤一块的老兵腾的站起来。

“聚什么聚!有个当娇滴滴郡主狗腿子的兄弟,老子可丢不起这人!”角落里矮胖的老兵一脚踢开面前的凳子。

他右边的袖口比左边的长许多,盖住了整个手掌。

可若是将那袖子卷起来,便会发现这人右手只有半只手掌。

这手掌是战场上被突厥人一刀砍没的。

老吴头一腔欢喜浇了个透心凉,楞了楞道:“这和郡主有什么关系?”

“没什么关系,老子就是看不惯上京那等风一吹就倒的女子,怎么样?!”面颊烧伤的老兵仰头道。

“老吴,你给句痛快话,要奉承那劳什子郡主,还是怎地?”失去手掌的老兵道。

“没有郡主,你们今日便得去给我上坟了。”老吴头垂着脑袋。

几天前下了一场大雨,老吴头冒着雨去通院子里的泄水的暗渠。

他腿脚不方便,冷不防滑了一跤,后脑磕了个大包昏了过去。

明明没流多少血,可老吴头脑袋晕沉沉就是下不了床,眼看着半条命就快交代了。

这事下头人为着讨好上面,报到了师攸宁面前。

老吴头想起以前和客商闲聊时听来的,规矩大的府里,下人受重伤不吉利,一般要被挪出去养。

若是以前,倒好糊弄过去,可西苑新的主人是上京来的郡主。

他这样无家可归的,已经等着被扔出去自生自灭了。

至于那几个别处当差的老兄弟,都不容易,还是不麻烦人家的好。

老吴头扶着桌角,眼角泛着柔和的光:“我本来挺尸一样躺着,就等着被挪出去,可等来的却是郎中和伤药。”

见两个老兄弟听的出神,老吴头缓了口气道:“不单有郎中,郡主也冒着雨来了,她那时候病还没好利落,脸刷白,是被人扶着的。”

“你不早说。”半个手掌没了的老兵道,语气讪讪。

“日子还长着呢,没准是收买人心!”烧伤了脸的老兵道。

老吴头摇头:“收买人心,那也不用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郡主瞧着贵气,可待人却亲切的很,你们瞧着吧!”

至于瞧什么?

不是有句老话叫日久见人心吗。

那可是王爷将来的媳妇儿,装一时还能装一辈子吗?

一条街没走出百余步,师攸宁已经打了好几个喷嚏。

若不是她坚持不回府,早被春萍和夏草给护着走回头路了。

师攸宁原本便是闲逛,自然没甚目标。

不过听了老吴头的话,便随口指了北边的路,果然见人来人往十分繁荣。

同一时间,东苑的耶律渊收到消息:“王爷,郡主出府了,白府暗中监视的人也跟着去了。”

回报消息的程畅颇为纠结的道。

王府监察那位嘉宁郡主,是为着防上京的陛下。

白府是闹哪样?

耶律渊却清楚,白文忠不至于如此大胆,也没有这么多闲工夫,多半是白琼派的人。

想起白琼前些日子那些似是而非的话,他吩咐道:“去寻杨副将,本王私访城内防守,让他随行保护。”

白府,

白琼听到下人的回报,激动的起身:“总算出府了,延平街么,将消息透露给高文晴。”

【作者题外话】:三千大章~

第七百四十章

站在一眼望不到尽头的,人声鼎沸的长街上,师攸宁满足的吸了吸鼻子。

浓浓的烟火气,感觉真不错。

“想不到漠北竟然也有这样繁华的地方。”春萍激动的拽夏草的袖子。

夏草无意间扫到街边光着膀子的人,惊的闪开眼。

云州地处西北,昼夜温差很大。

早上和晚上气温很低,中午的时候阳光却极炽热。

有些做苦力活的人为着方便便将衣服褪到腰间,冷的时候再穿整齐。

上京却不然,那里贵人多,当街赤身**会被巡城队追究,免得无意间冒犯了权贵。

比起来,师攸宁更喜欢漠北的放松。

这里街上行走的女子与男子对半分,女子少有戴面纱之类的,自由度更高,

看到师攸宁几人喜欢漠北,刘风与有荣焉。

他解释道:“云州有王爷坐镇,周围州府的商人都喜欢来这里交易,外族的人也不少,渐渐便繁华了。”

“不止是云州,整个漠北的百姓能够安居乐业,王爷居功至伟。”师攸宁赞道。

她这话出自真心。

以师攸宁从前的经历,很轻易便能还原出漠北十余年前的样子。

此地外有突厥劫掠,内里土地又贫瘠,百姓跑的跑,跑不了便苟延残喘的活着,委实艰难。

而如今,耶律渊创造了一个安稳的交易环境。

漠北以商贸积累财富。

有了钱,什么东西买不来?!

光膀子的大汉并没有让夏草吃惊多久,她很快便被街上别的新鲜东西吸引了。

春萍亦是如此。

两人作为大丫鬟再怎么稳重妥帖,骨子里却依旧是才十几岁的小姑娘,总是爱热闹的。

只是以前的环境太压抑,这才生生压抑了性子。

师攸宁见这两个丫头开心,心情颇好。

她虽然还是不改将这两个丫头调教的更能干的心,但却不再仅仅是为用着顺手,而是当真处出了情谊,想让她们多些自保能力。

上京是大辽最富饶的地方,但夏府却是牢笼。

以前这两个丫头没出过几回府门,罪倒是没少受。

想到此处,师攸宁笑道:“喜欢什么尽管去买,记在本郡主账上。”

“小姐真好!”夏草笑道,旋即摇头:“不过奴婢们有银子的。”

春萍也是这个意思。

以前在夏府的时候,小姐自己也过的紧巴巴的。

可这赐婚一路上,因为嫁妆到了手里,小姐只银子都赏了夏草和她好几回。

谢映云将手里的剑往前送了送:“郡主,我有这个就足够了。”

师攸宁摇头失笑:“我出五两银子的上限,你们若花不完,余下的便倒从月例里扣。”

漠北与上京风物差异极大,两个丫头需要添置的东西不少。

旁的下人自能领了统一下发的物品,但亲近的人,师攸宁愿意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惯着。

春萍咋舌,她一个月的月钱不过五钱银子,这得扣到什么时候去

谢映云倒不怕,她离开时哥哥给了不少银子傍身,算是个小富婆。

师攸宁目光瞄在谢映云的宝剑上:“说五两就五两,小云若是推脱,便拿剑来抵。”

女护卫可不好找,还是谢映云这样身手高强的,自然不能亏待。

一向飒爽利落的谢映云宝贝兮兮的将剑藏在身后:“五两,花花的完的。”

见师攸宁主仆笑闹,刘风几个护卫羡慕之余,还觉出了些许诡异。

明明郡主比两个贴身丫鬟小,比起谢护卫来更显娇嫩,可怎么瞧着将三人当妹妹对待

不过他们很快便没心思寻思此事了。

未免厚此薄彼,加上护卫不是西苑的下人,尽职尽责的保护她很是不易。

如此,师攸宁给了他们十两银子的份例,不过却没有花不完倒扣的条件。

护卫们喜不自禁,倒没有推脱,只心道日后可得更尽心保护这位郡主才是。

五两银子不是小数目,花钱便也成了力气活。

一行人到茶楼歇脚,刘风则安排人将买的东西提前送回西苑。

茶楼地方不小,

里头的人有谈生意的,还是闲磕牙的,乃至腰间别刀的江湖人,龙蛇混杂喧闹极了。

“老客来了!您是一楼沾沾热闹气,还是二楼品茶,或者三楼雅间小憩?”

候客的小二绕过大方桌迎上来,灵巧又热情的问。

他一套嗑儿说完,这才看清了当先站着的少女模样,脸腾的红了。

春萍和夏草被茶楼的热闹镇懵了。

一时反应不过来。

刘风原怕惊着郡主,想上前打发小二。

可是再一瞧前头的郡主侧脸淡定,反倒是跑堂的小二局促,便又按捺了下来。

师攸宁打量茶楼格局,见一楼正中搭着台子,说书先生讲故事讲的口沫横飞。

再依着跑堂的话,二楼是雅座,三楼是包厢。

她随意的一指楼上:“二楼,靠大堂有位置吗?”

这是要听书的意思了。

小二年纪不大,被太阳晒出一层薄黑的脸膛透着晕红:“有的有的,小姐这边请。”

他依着本能利索的引着师攸宁一行人上楼,耳朵里却似乎能听到自己咚咚声剧烈的心跳。

这茶楼里南来北往的人不少,千姿百态的女子也不少。

可他还从没见过这般天仙似的姑娘。

不说小二,便是原本听说书的客人也一阵骚动。

那些没看见的便罢,瞧见师攸宁一行人的,目光便不由自主的跟着那最前头着晴空蓝裙裳的少女看。

也不知是哪家府上的小姐,竟这般容貌气度,连伺候的女婢和护卫都看着极不凡。

“小姐,他你什么时候来过这里?”春萍憋不住的问。

师攸宁一手扶着栏杆,正能看到下头说书先生的台子,随口道:“没来过啊。”

“可那小二说什么老客来了”春萍疑惑极了,又佩服自家小姐淡定。

师攸宁失笑:“客栈招揽客人的手段罢了,外头没那么多规矩,你们也都坐,好好歇歇。”

看到自家丫鬟崇拜的小眼神,她又随口解释道:“书上看到过。”

护卫们为了方便保护师攸宁,坐在隔壁一桌。

听到主仆两人的对话,刘风捏着花生壳的手微顿。

他虽然读书不多,但是想一想,应该没有哪个读书人会无聊到将小二迎接客人的小事记录下来。

说来也巧,说书先生如今说的这一段故事,正是有关于镇北王耶律渊有关的。

师攸宁听得津津有味。

尤其是说书人将耶律渊塑造成身高一丈膀大腰圆,一枪过去便能将三个突厥兵串成葫芦的威武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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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四十一章 背黑锅了

春萍和夏草眼睛瞪得圆圆的。

王爷那一身气势实在是太让人害怕不假,但是却不得不承认,王爷的确是个绝顶的美男子。

这可是在云州城里,这位说书先生可真敢说呀!

“他难道不怕被王爷知道了,抓入大牢砍脑袋吗?”夏草感叹。

也是春萍和夏草才来云州城不久,不知道这里的情况

师攸宁带笑摇头:“王爷不是那样小气的人。”

她继承了宿主的记忆,稍加整理便知道,耶律原对百姓颇为宽容。

只要不是伤天害理之事,偶尔出格他从来很少追究。

漠北的百姓生活本就困苦,要是一点小事都上纲上线,那可真是没活路了。

如果换了师攸宁在同样的位置,她对这件事也只会一笑而过

师攸宁说话的声音不大,外头还有说书先生以及看客们喧闹的声音,很容易被忽略。

但是几个护卫都是军中好手,却正将这话听在耳中。

他们越接近这位郡主,便越觉得她好。

可是再好看上去十分柔弱却是真的。

因为相处出了一些感情,护卫们有时候不免会为这位郡主担忧。

王爷可是令突厥人都闻风丧胆的杀神,郡主这样的,见着王爷不会吓晕过去吧?

至于那日耶律渊接师攸宁下马车的事,因为师攸宁脸白似鬼,早已被定性为害怕。

可是如今,他们却不这样想了。

方才郡主的话并不如何信誓旦旦,但正因为十分平淡,却有一种让人下意识相信的感觉。

郡主是真的觉得王爷很好。

刘风默默的将这件事记了下来,打算之后有机会便告诉周将军。

周将军知道了,那距离王爷知道也便不远了。

郡主是个极好的人,又是他的救命恩人。

他希望王爷也能早日知道她的好。

一楼大厅里又迎来了新的客人。

新客人是穿着一身利索骑装的少女。

这少女眉毛漆黑眼睛很大,腰间还缠绕着一条鞭子,美艳中带着些泼辣。

少女无疑是个上等美人,但小二方才已经见过了一个容颜极品的,这会儿便淡定得多。

只是还不等他将迎客的那一套话说完,骑装少女身后的护卫已一把抓住了他的衣服前襟。

“你们这茶楼里有没有进来过一个少女,是那种肤色很白体态柔弱的?”

在身边护卫逼问小二的时候,骑装少女环顾茶楼上下。

抬头的功夫,她的气息倏然一滞:“不用问了,上楼!”

小二被身材高大的护卫推了个屁股墩,有些担忧的看向二楼毫无所觉的少女。

然而他仅仅是个无权无势的人,实在是做不了什么。

在被方才那个侍卫揪住领子的时候,小二注意到这护卫袖口上绣着的花纹。

这侍卫是高将军府上的。

高将军在云州城,可是王爷之下权势顶大的一位。

得罪不起啊!

师攸宁听故事听得入迷,冷不防身边光影浮动。

她偏头一看,却是坐在左手边的谢映云方才极快的速度站起来,护在了自己的身前。

与谢映云对峙的,却是一个浓眉大眼的骑装少女。

这少女身后还带着侍卫,不过已经被刘风几人拦住了。

这少女并不将谢映云看在眼里,目光直直的扎向凭栏而坐的师攸宁。

她身侧的拳头攥的紧紧的:“你是不是嘉宁郡主?”

骑装少女眼中的恨意让师攸宁觉得很没有头绪。

她自从来到云州之后便一直没有出过门,这都能结仇,不应该啊。

身正不怕影子歪!

师攸宁反问道:“我们认识吗?你找我有什么事?”

眼前少女穿着打扮应该是漠北的姑娘,而且身份不凡。

骑装少女恨恨的瞪着师攸宁:“我家因你而家破人亡,你却过得逍遥自在,无耻!”

刘风正好认识这个少女,忙对师攸宁解释道:“郡主,这是高伟将军府上的大小姐高文晴。”

他对师攸宁说话时恭谨,转头看向高文晴时充满了警告:“高小姐,你对郡主如此无礼,是要与于镇北王府为敌吗?”

楼上动静不小,众人从听说书先生讲故事变成了看热闹。

说书先生看进行不下去了,索性一撩袍脚坐在了台侧的长凳上,也仰着头往上看。

听这话里的意思,又是郡主又是王府的,没准儿过两天他就又能再排一个故事。

镇北王府四个字让高文琴有一瞬的慌张。

只是她铁了心要将事情闹大,既能报复了眼前少女对自家的祸害,又能够利用百姓的压力解救兄长。

眼下已经没有了反悔的余地。

镇北王殿下那般英明神武,被嘉宁郡主迷惑一定只是暂时的!

只要她在百姓面前揭露嘉宁郡主的丑恶面目,到时候王爷便知谁是谁非!

短暂的慌张过后,高文晴环顾四周,大义凛然道:“便是王爷来了这里我也不怕!嘉宁郡主,你若还有一丝良知,就去求了王爷将我兄长从死牢里放出来,否则我高文晴与你不死不休!”

嘉宁郡主?

茶楼里,众人一片哗然。

要说云州城最近最引人注目的事是那一桩,非镇北王殿下的亲事不可。

谁能想到,未来的镇北王妃,千里迢迢从上京来到漠北的嘉宁郡主,竟然会出现在这一个小小的茶楼里。

一直为楼上少女担忧的小二恍然,难怪长得那么好看,原来是未来的王妃。

然而,不是所有人都像这个小二一样,因为师攸宁长得好看,便对他抱有好感。

相反,他们更关注这位上京来的郡主,怎么会跟什么死牢扯上关系。

师攸宁让谢映云退开。

她眸光湛然,不见一丝慌乱:“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所以不接受你这样凭空的指责,你的兄长是谁,为什么会被关进死牢?说清楚了!”

师攸宁很清楚流言的威力。

高文晴明显是要在众目睽睽之下以舆论胁迫于他。

她最好的解决方式便是不遮不掩的在此洗脱嫌疑。

今日若是退让一步,众口铄金,没准再过几日流传的便是她草菅人命一类的夸张之语。

高文晴没有想到,嘉宁郡主长得人模人样,脸皮竟然厚到了如此地步!

她一点都不心虚吗?

高文晴愤怒的道:“我兄长叫高文才,前几日去定县游玩,不知怎么冒犯了你,你便蛊惑镇北王殿下将他投入死牢!”。

高文才?

刘风觉得高文晴的想法实在是匪夷所思!

谁告诉她高文才被投入死牢,是因为冲撞了郡主?

明明是高文才贪图银两,结果私放突厥人入关。

若不是王爷得知消息后连夜追绞,如今还不知会闹出多大的乱子。

王爷处置高伟父子的时候,刘风虽然不在近前,但是此事却从同袍那里知道的清楚。

他当下便将此事告诉了师攸宁。

不过刘风是压低了声音说的。

因为突厥人入关的事若是传扬出去,难免会引起关内百姓的恐慌。

既然已经将危机消灭于无形,王爷便下令不准参与此事的人再提起。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师攸宁觉得自己这锅背的当真冤枉。

可惜她当时身体不好,并没有关注耶律渊围剿突厥人背后的原因。

只是现在知道了原因,还不好说出来。

师攸宁看向又恨又怒的高文晴。

这姑娘看着是个直肠子,也不知从哪里听到的歪曲消息,竟就这么找到了她头上。

她缓和了声音道:“高小姐,这件事有误会,我们坐下来谈一谈,解开误会,怎么样?”

师攸宁有些软化的态度,看在高文晴眼中便是心虚。

当然,茶楼里的众人也是如此想的。

他们一下子便对师攸宁的观感更加不好。

一时间嗡嗡声响成一片

讨论的话,不过于上京来的郡主心眼儿坏。

或者是长得这么漂亮,她不会是朝廷派来蛊惑王爷的吧

围观的人虽然被侍卫隔开,但议论声中的恶意却半点都不遮掩。

春萍和夏草气愤极了。

不是没有人对此事持怀疑态度的,毕竟那高家少爷是漠北出了名的纨绔。

然而为师攸宁说话的声音被更激动的人压了下去。

人总是会对坏的猜测更感兴趣。

“我们小姐才不是这样的人!”一向说话慢声细气的春萍脸涨的通红。

“小姐在路上就生病了,从没有见过外人,你这是信口雌黄!”夏草拼命解释。

人群中不知谁喊了一声:“高将军和突厥人打仗,是保护我们的英雄!”

“就是就是,高将军征战沙场,他的儿子却被陷害,我们不服!”

“什么郡主,就是个祸害,快滚回你的上京去!”

漠北民风本就彪悍,眼下群情激奋,便是像刘风这样战场上杀过敌的人都不由自主的心底发寒。

高文晴冷眼旁观,心中畅快极了。

多亏了白琼为自己通消息,不单告知她兄长已经被定了死罪的消息,又想出利用舆论为兄长求得一线生机的办法。

群情汹涌,镇北王殿下一定会明白兄长是冤枉的。

再这样下去,郡主岂不是要被冤死了!

刘风才要劝说师攸宁将真相说出来,便见师攸宁将桌上茶盏掼在地上。

茶盏清脆的碎裂声让无数的谩骂和指责停滞了一瞬。

清淡却掷地有声的声音响起:“谁告诉你们,高文才是被冤枉的?”

身子单薄的少女凭栏而站,黑沉沉的眼眸环顾四周。

她是如此的坦荡无畏。

而那些被她目光扫到的人,全都不由自主的低下头去。

第七百四十二章 王爷到了

师攸宁肤色很白,样貌又长得没有什么攻击性,看上去便很好欺负。

然而她此刻冷下脸来,便凭空生出一种让人畏惧的气势。

刘风觉得,这一刻的郡主有那么些像王爷。

似在巅峰,睥睨万方。

茶楼对面的金饰店中,白琼正在听心腹回报茶楼里发生的事。

“小姐,嘉宁郡主现在是跳进黄河里都洗不清了,需不需要属下再加一把火?”护卫问。

白琼心情不错,摆了摆手道:“冷眼旁观即可,不必插手。”

她虽然暗示高文晴,高文材是因为夏滢萱的缘故才被打入死牢,但白琼却清楚事情的真相到底是如何。

这事经不起推敲。

今日这一场,只要能够让云州百姓对夏滢萱心生厌恶,自己的目的便达到了。

同时也算是回敬当初自己去西苑时,夏滢萱那不冷不热的态度。

现在如果过度插手,反倒会留下把柄。

心腹护卫点头应是,才要回去继续观察事态的发展,迈出金饰店的一只脚又收了回来。

“小姐,那是……王爷到了?”

大概是因为心虚的缘故,侍卫神色掩不住的惊慌。

“你说什么?”白琼起身,几步便到了门前。

她心仪耶律渊已久,如何能认不出进入茶楼的那人是谁。

“小姐,咱们要离开此地吗”属下问。

白琼按在门框上的手微微收紧,咬牙道:“不用,再等等。”

王爷是为夏滢萱来的吗?

也许一定是巧合,白琼安慰自己。

与此同时,茶楼中,

师攸宁一字一顿的对众人道:“知人知面不知心,本郡主初来云州,你们对我有所怀疑,可以理解。”

高文晴警惕的看着眼前面色淡然的少女:“你到底搞什么鬼?”

众人却是疑惑之中又带着些说不出的敬畏。

当然,这敬畏是对师攸宁的。

嘉宁郡主看上去娇娇弱弱的一个少女,目光一扫也不见多么凶恶,偏生让人不敢造次。

真是怪了!

于是,整个茶楼道突兀的安静了下来。

在场的人都想看一看,嘉宁郡主到底搞什么把戏。

师攸宁看一眼高文晴,旋即面向众人,神色沉静而平淡:“我只问你们一句,镇北王殿下在你们心中,当真是一个偏听偏信,罔顾人命的昏聩之人?”

刘风最先回答道:“王爷镇守漠北十数年,抵御突厥安抚百姓,最睿智英武不过!”

“可是我兄长……”高文晴愤慨。

“你兄长怎么?”师攸宁冷眼看她:“你如果当真有疑问,那就去镇北王府,去当着王爷的面清楚!如今这般胡乱搅闹,却是将整个镇北王府的名誉都放在脚下踩!”

“我没有!你胡说!”高文晴像被踩了尾巴的猫,脸涨的通红。

王爷那样的人,她崇敬爱慕还来不及,又怎么会做害他的事。

“那你告诉我,你兄长的事,你是亲眼所见?竟如此逼问于我!”,师攸宁反问。

她看似不慌不忙,其实心里面憋屈极了。

若非刚到漠北还不了解形势,师攸宁怕贸然将突厥人入关的事说出来造成什么严重后果,她又怎么会如此被动。

高文晴长了一张明艳有心机的面容,但其实是根直肠子,竟被师攸宁问住了。

她迟疑又慌乱的道:“我是……这是我自己打听到的!”

打听?

看高文晴这副色厉内荏的样子,师攸宁简直被气笑了。

高文晴气势弱了下来,旁观的众人心中也隐约觉得有些不对。

比起嘉宁郡主这个外来客,他们当然是更向着高文晴。

可是人家郡主说的也没错,王爷那般英明睿智的人,突然昏了头似的草菅人命,这也太扯了!

被人在众目睽睽之下扣上好大一顶黑锅,这种事在师攸宁所经历的事中,其实只能算是个小场面。

见此刻气氛缓和,她眸光微转:“高小姐,道听途说的事,做不得准……”

再后面,师攸宁原本还想给高文晴灌好大一碗鸡汤。

如此也好让高文晴将脑子里进的水抖搂抖搂,好好去查证真相到底如何。

然而在发现茶楼门前站着的那个男人熟悉的俊脸,师攸宁不免卡壳。

耶律渊!

他什么时候来的,又听到了多少?

方才茶楼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师攸宁所吸引,便是小二与茶楼掌柜都没有发现,或者说没来得及理会茶楼是否又进了新的客人。

所以,耶律渊正将师攸宁以一人之力压制全场的事看了个齐全。

在师攸宁看下耶律渊的时候,耶律渊也正望着她。

四目相对,耶律渊注意到二楼那少女,方才还明亮而骄傲的桃花眼,先是惊诧,而后便是松了口气。

那双清澈湛蓝的眸子,在这松懈之中还隐约带些懊恼。

这让耶律渊不由得拧了拧眉头。

真是奇怪,他怎么会从她的目光中感受到这么多的情绪?

师攸宁看到耶律渊眉心微敛的样子,心道这人果然不待见自己。

还好成亲就在两个月后,不妨事。

却说高文晴,

她虽然性子简单人却不笨,原本被兄长被抓入死牢的事占据了心神,此刻让师攸宁接二连三的反驳,终于觉察出不对了。

她不相信夏滢萱便罢,怎么连王爷都怀疑?

也许急于将伤害兄长的事扣在夏滢萱头上,除却担心兄长,还有说不明道不清的嫉妒

只是这事情闹到这个地步,低头是万万不能的!

高文晴越发道:“你等着!如果我兄长的事当真和你有关系,我绝饶不了你!”

师攸宁轻笑一声:“我等着你……来道歉,为今天的污蔑和无礼。”

后半段话,她说得笃定而理直气壮。

至于让就站在楼下的耶律渊澄清,师攸宁在瞧见他皱眉的时候,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反正为着云州百姓,也算不得委屈。

高文晴和师攸宁的争执,开始的疾风骤雨,结束的却没头没尾。

众人看得云山雾罩。

虽然觉得嘉宁郡主八成与此事无关,但又不那么十分笃定。

耶律渊将这一切看在眼中。

他有种莫名的预感,夏滢萱是知道突厥人入城的事的,却因为顾及他曾经下的命令,便宁肯如此委屈的含混过去。

罢了!

原本想给高家留些脸面,如今却是他们自己人张牙舞爪太过。

清冷沉哑的男声响起:“不用等着以后,此事,本王如今便能给诸位一个说法。”

【作者题外话】:双更吖~

第七百四十三章

在云州城中,还有谁能自称“本王?”

众人顺着声音的来处看去。

站在茶楼门前的青年男子身材高大精健,肤色冷白面容俊美,气度尊贵难言,乃世间难寻的出众人物。

站在他身边的杨元锋英气勃勃面容俊朗,本是云州城凤毛麟角的俊杰,竟被衬的有些黯淡无光。

众人呼啦啦全部跪了下来。

镇北王殿下除却带兵出征,很少出现在云州城中。

殿下即使是出征归来,重甲在身,竟难以准确描摹到底是何容貌,只知十分出众便是。

想不到竟是如此的凛冽气势俊美容貌。

云州城中绝大部分人不认得耶律渊,但是却大多见过经常巡视城防的杨元锋。

能让杨副将侍立在一旁的,当真是镇北王殿下无疑了!

师攸宁惊诧的看向耶律渊。

他这是要为自己澄清?

高文晴眼眸蓦地睁大:“王爷?”

耶律渊没有看高文晴,倒是对师攸宁招手:“下来。”

师攸宁下了楼,走到耶律渊的面前。

跟在她身后下楼的高文晴大气都不敢出,但一双眼却期盼的看着耶律渊,眼圈儿红着像是受了什么委屈一般。

春萍和夏草看得气闷。

明明是这个什么高家小姐跑来为难自家小姐,这会儿她倒像是受了什么天大的欺负

看着身前面色莹润的少女,镇北王殿下神情淡然,但心底其实是有些诧异的。

她如今目光灵动唇瓣嫣红,肤色也是健康的白皙而非苍白,当真是马车上那个抱着毯子半死不活的小可怜?

这小东西是成精了吧!

师·鬼差·攸宁:感觉耶律渊看自己的目光好怪,但却又说不出来哪里怪

不过心事虽繁杂,耶律渊却并未表露一分,只道:“今天的事,委屈郡主了。”

他眸色极黑,语气虽淡但不难听出其中的真挚之意。

跪在地上的众人将这句话听的真真的。

别看他们在方才那场争执中如何揣度耶律渊是被嘉宁郡主蛊惑了。

可是如今拜倒在耶律渊的脚下,却连一丝一毫的反抗与怀疑之心都生不出来。

这是保护他们不受外族欺辱,不挨饿受冻的王爷呀!

他们只知道,既然王爷说郡主受委屈了,那这件事一定是高家小姐弄错了。

正暗自寻思着,便听到耶律渊又道:“高将军嫡子高文才,十日前私自放突厥人入城,此罪当诛,此事与嘉宁郡主毫无干系。”

“不……不可能,王爷,,我兄长一向安分守己,胆子也不小,是不是弄错了?”高文晴恳求的看着耶律渊。

耶律渊不辨喜怒的扫视她一眼:“财帛动人心,高小姐若是有异议,可自去问令尊。”

高文晴不说话了。

兄长三天没有出现,她不是没有去见过父亲,却被父亲下令禁足。

难怪父亲当时那般暴怒,却什么都不肯说。

放突厥人入城,兄长此举足以让整个高家在漠北抬不起头来。

可她当时翻墙出府,正好遇到白琼……

有突厥人入城了?

众人的注意力马上转变到了此事上。

即使最近的几年来,因为漠北铁骑的保护,云州城的百姓很少受到突厥人的劫掠,但是过去几十年的压迫深入人心。

听到这个消息,众人不慌乱是不可能的。

耶律渊安抚道:“此次突厥入城者三十人,如今俱已伏诛,尔等不必担忧,未免引起百姓恐慌,此事本王原本严令军中不得外传,却不想……”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但是跪着的人想起自己方才激动之下说的那些混账话,脸面当真烧的慌。

此事得到圆满的解决。

师攸宁和耶律渊被众人恭敬的送出了茶楼。

至于高文晴,则被高府的下人搀扶着离开了。

她来的时候风风火火,走的时候浑浑噩噩,看上去怪可怜的。

不过师攸宁也只是心中稍作感叹,却并不同情。

高文晴这般鲁莽的人,下次若是还不长点脑子,还不知闯出多大的祸事。

“多谢王爷解围。”师攸宁对耶律渊道。

“今日的事,是本王让郡主受了委屈。”耶律渊看向身边的少女。

他虽然对她无甚好感,当论恶感却也没有。

她比自己想象的更聪慧,而且出乎意料的顾全大局。

不过,镇北王殿下很快就不这么想了。

因为身边的少女眼眸弯弯:“既然王爷也觉得让我受了委屈,那是不是有什么补偿?”

倒是挺会顺杆往上爬

镇北王殿下眉峰微挑:“郡主想要什么补偿?”

他生着一双轮廓优美的凤眸,眼角微挑原就带三分桀骜气,眸中更因征战沙场而蕴了令人胆战的寒气。

被这样一双眼看着,便是似白文忠、高伟那般老臣,心中也很是忐忑。

然而师攸宁却不怕,反而从耶律渊神情中捕捉到了微不可查的纵容。

讲理的金大腿真是令人愉悦。

师攸宁环顾长街,随手指了指对面街上的成衣铺子,首饰铺子那一带。

她神情放松:“今日本就是出来逛街的,王爷不如尽一尽地主之宜,顺带也松一松荷包?”

师攸宁如今当然不缺银子,但是能够和耶律渊培养感情的机会,自然是能抓住一回是一回。

更值得一提的是,她在茶楼受到高文晴的为难的时候,白琼却正好在不远处的首饰店里徘徊。

这件事有猫腻!

至于白琼的行踪,乃是龙凤册告诉师攸宁的。

“可以。”。耶律渊略微颔首。

他答应的痛快,心中却想:“夏滢萱此举到底是无意为之,还是有心盘算?”

白琼的行踪耶律渊自然知道,那夏滢萱呢?

心思各异的两人相伴而行,跟在他们身后的刘风等人却吃惊不小。

春萍和夏草既惊且喜。

王爷居然答应陪小姐一起逛街,真是太好了!

刘风觉得走在前面的青年和少女背影格外和谐,当真是一双眷侣。

杨元峰眸中却暗流涌动,嘉宁郡主这是扮猪吃老虎?

他还从来没有见过哪个女子不便是男子,也没有谁能够在王爷面前如此淡定自如。

更甚至于,王爷如此强势威仪,看上去比一般女子都柔弱的嘉宁郡主竟然丝毫没有被比下去,反而有自己一番静婉风姿。

真是怪了!

于是,一直徘徊于饰品店的白琼,就这样被师攸宁带着耶律渊堵了个正着。

第七百四十四章 大惊小怪

“王爷嘉宁郡主,你们怎么来了?”白琼神色稍显慌乱:“真是真是好巧。”

师攸宁意有所指:“白小姐说巧,那便巧吧。”

耶律渊没有说话。

但是他站在师攸宁身边,本身就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白琼脊背僵硬,勉强维持了笑意:“郡主真真会说笑。”

师攸宁眨眨眼,转而道:“本郡主初来乍到,对云州城也不太熟悉,王爷便陪我四处看看。”

春平不由自主的去看耶律渊。

王爷就在这里,自家小姐这算是说假话了吧,真的没有关系吗?

事实证明,镇北王殿下真的不大在意此事。

更甚至,他垂眸扫了一眼比自己矮了一个头的少女,微颔首:“郡主高兴就好。”

“王爷,王爷待郡主真好。”白琼艰难道,有那么些泫然欲泣的感觉。

这感觉有伪装的成分,但未必不带真情实感。

即使耶律渊曾拒绝了自己的表白,但这些年中他也从未有过旁的女人。

是以白琼仍旧信心满满。

耶律渊如今只是不知如何去喜欢一个人,并非是她不好。

总有一天,他会像书中曾经描述过的那样,若是对谁动了真心,当然会如珠如宝的对待。

然而此刻耶律渊和夏滢萱站在一起,竟出乎意料的登对。

登对到让白琼极其不安。

师攸宁见白琼眼巴巴的看着耶律渊,像被抛弃的小动物般可怜又可爱,心头啧了一声。

心头的不爽激发了她的戏精潜能。

师攸宁轻扯了扯耶律渊的袖口,依葫芦画瓢的拿一双桃花眼去瞧耶律渊。

她道:“王爷,我觉得白小姐说的对,你的确待我特别好。”

白琼长了一双水汪汪的大眼,很是灵动可爱,如今稍一委屈便雾蒙蒙的,让人不忍苛责。

师攸宁是偏娇气的桃花眼,平日被婉约柔嫩的气质盖了三四分,此刻光华毕显,潋滟中透着欢欣,顾盼之间让人忍不住心生欢喜。

耶律渊胸口一滞,这小东西果然像成精了似的。

像只小狐狸!

他本不习惯旁人触碰,但少女眼睫弯弯的样子的确讨喜,让人生不起恶感。

再加上有打消白琼某些念头的想法在,耶律渊便纵了她一回:“喜欢什么自己去挑,记在王府的账上即可。”

跟在耶律渊身后杨元锋一怔,王爷素日沐浴、更衣都从不让人伺候,竟让嘉宁郡主近身!

比起惊讶的众人,侍卫统领程畅只觉深藏功与名。

嘉宁郡主扯一扯自家王爷的袖子算什么,书信都传了两回了,也忒大惊小怪!

杨元锋的惊诧只是一瞬,他更关心白琼。

见白琼神色怔忪的看着王爷,杨元锋心头闷窒却是笑道:“琼儿妹妹,你今日可选到心仪的首饰,我买来送你。”

在云州城,白家与杨家一向交好,杨元锋与白琼之间说一句青梅竹马也不为过。

有杨元锋解围,白琼少了些尴尬。

师攸宁心头叹息。

在漠北,杨元锋与周恒瑞齐名,英气洒脱本是人中龙凤,可惜眼睛不大好,竟喜欢白琼这个食人兔。

前世,白琼一心一意的往耶律渊身边凑,不知利用了杨元锋多少回。

至于后来,白琼与白文忠暗地里做的事被清查,杨元锋也牵扯进去,白挨了好些挂落。

不知是不是因为白琼的缘故,师攸宁在杨元锋身上感受到了一股敌意。

人各有命,她决定目前还是静观其变。

倒是耶律渊,师攸宁总觉得哪里不对。

是了,感觉耶律渊对自己的态度好的有些过分。

师攸宁琢磨着,难不成是通书信沟通感情的缘故。

不对,耶律渊今日怎么就这么巧赶到了茶楼

琢磨归琢磨,师攸宁挑选朱钗首饰却也认真。

这个认真具体表现在,她会时不时的问耶律渊的意见。

耶律渊陪师攸宁来这铺子,原是为了让白琼收起对自己的某些念头。

今日茶楼里的事,他已经有八分确定幕后有白琼的影子。

白文忠曾救他出东宫,救命之恩在前,他愿意宽容白琼这一次。

然而看着身前少女眉眼含笑的与自己说话,其中的欢喜与亲近毫不遮掩,耶律渊竟难得生出几分歉疚。

白琼看的眼热。

她忍不住对杨元锋倾诉:“元锋哥哥,王爷好像,从来都没有对旁人这么有耐心过。”

杨元锋心头一痛,心道除了你,我也不曾对旁的女子这般耐心过。

他低声道:“琼儿妹妹,郡主是未来的王妃,王爷”

杨元锋的话没有说完,因为白琼根本没有注意到。

她忍不住走到耶律渊身边,将手中拿着的簪子往前送了送,嗓音娇柔:“王爷,这红玉簪很别致,看着很衬郡主。”

指尖纤白如嫩葱的手伸过来,拿走了递到了耶律渊面前的簪子。

师攸宁把玩手中的簪子:“这玉的质地只能算中等,造型倒的确别致,白小姐有眼光,多谢了。”

白琼没想到师攸宁明明不喜自己,竟肯夸她挑中的东西。

她勉强笑了笑:“郡主喜欢就好。”

这簪子白琼其实很喜欢,拿过来只是为了接近耶律渊,顺带膈应师攸宁。

没有想到,师攸宁竟半点都不介意的收下了。

坏心眼的小狐狸!

耶律渊眸中笑意一闪而过。

女子之间的心机,看破不说破,过眼云烟而已。

然而白琼在茶楼利用百姓激愤,耶律渊早有不满,只看治安白文忠的面子上不去计较。

此刻见白琼吃了闷亏,倒觉解气。

不过让耶律渊意外的是,临结账时,师攸宁却又将那红玉簪单单剔了出去。

白琼借机发作,状似焦急的解释:“郡主,那簪子我只拿了一会儿,没有戴过,还是全新的”

白琼红着眼圈,杨元锋看着师攸宁的神色便也有些不善。

虽然他知自己有些偏颇,但就是忍不住。

琼儿妹妹性子活泼明朗,如不是赐婚圣旨突然遣来嘉宁郡主,何至如此脆弱难过。

若说起面嫩来,师攸宁因为营养没跟上的缘故,更纤楚稚嫩。

然而扮可怜她不屑为之,淡淡道:“君子不夺人所好,多谢白小姐割爱,方才仔细赏玩过,已经足够。”

好吧,她的确是嫌弃白琼碰过这红玉簪。

师攸宁为自己的独占欲点了个赞。

:谢谢小可爱们的喜欢呀,最近有很重要的考试要准备,更新的少了些,抱歉哈~(最多半个月,会恢复双更的,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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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四十五章 叫他夫君

白琼有些难堪。

她将那簪子给出去后,便有意无意的露出几分难以割舍。

可白琼这份难以割舍是为了让耶律渊感知到自己的大度容让,甚至对她生出怜爱之意。

夏滢萱将簪子还回来,打发叫花子似的,当她稀罕吗!

师攸宁懒得再和白琼废话,将柜台上的簪子往白琼处推了推。

她比白琼还小一岁,沉静淡然风范十足。

反观白琼,她在漠北女子中算身姿纤楚的,然而与身量尚未养成的师攸宁相比,便被衬出几分粗苯。

这粗苯让她弱声弱气的可怜相硬生生被比成了尴尬。

“走吧,本王送你回府。”耶律渊对师攸宁道。

至于白琼,只茶楼里一桩事,便足以让耶律渊对她敬而远之。

被耶律渊忽略了个彻底,白琼这下当真眼框酸的厉害。

她才要跟上去解释,又听耶律渊不辨喜怒的吩咐:“元锋,你护送白小姐回府。”

走远了,跟在耶律渊身后的程畅忍不住回头,果不其然看见杨元锋正哄着白琼开颜。

他几不可查的叹了口气。

白家小姐最近昏了头,竟派人跟踪嘉宁郡主,还暗中动手动脚,着实犯了王爷的大忌。

尤其是煽动百姓,简直是作死!

杨副将那般洒脱的人,也不知犯了什么邪,一对上白家小姐便四六不分。

可惜今日之事王爷下令不准外泄,希望杨副将早些悬崖勒马吧。

要不是往回走,师攸宁还真不知整个延平街竟这般长。

耶律渊恨不能脖子以下全是腿,师攸宁最初还跟得上,后来便越来越慢吞吞。

她也不着急,索性左挨又看的往前逛荡。

反正耶律渊既答应送她回府,便决不会出尔反尔。

耶律渊并不是寡言的性子,但和一个娇滴滴的少女没什么话好说,索性闭口不言,直到被程畅叫住。

他回身一看,原本该并肩而行的少女,早落出了快十米远。

“小姐,王爷在看你呢。”夏草脑门上直冒汗。

她觉得自从离开上京后,小姐的胆子真是一日赛一日的大。

师攸宁将目光从卖胭脂的摊子上挪开,往好多米外站定的耶律渊处看。

她深深体会到,什么叫做整条街最靓的仔。

明明整条街熙熙攘攘,随便一个人都像水入大海一样悄没声息,唯独耶律渊格格不入。

是那种长身玉立,将天地万物都衬成背景板的格格不入。

师攸宁原本还慢条斯理的欣赏美色,很快便瞪圆了眼。

有年轻貌美的女子在耶律渊身前驻足:“公子是一个人出游吗?”

站在自家主子身后的程畅以及众护卫:“”

程畅默默的丈量距离,若是这女子距离自家王爷小于一米,他便会出面阻拦。

耶律渊本来打算开口,眸光一瞥,又静了下来。

这般英挺俊美的男子,看上去寒涔涔的,没想到性子竟腼腆。

或者说也对自己有意,年轻女子心下暗喜。

她面颊飞红:“那”

身边有人影闪过,“腼腆”俊挺的男子手臂被人挽住。

面白如玉的青裳少女仰头对那男子道:“夫君,等久了吧,咱们这便回府。”

少女一双桃花眼潋滟生光,原本对自己容貌颇为自傲的女子顿时生出自惭形秽之感。

不过仔细听的话,桃花眼少女软糯亲昵的嗓音,其实微微带喘。

搭讪的女子匆匆离去。

师攸宁对上耶律渊打量的眼神,露出两排小白牙,挺得意。

在战场上,耶律渊一向运筹帷幄、料敌先机都是寻常事。

但是他的确没料到,未来的王妃会这么出乎意料。

漠北民风犷然,女子打马上街乃至于男子同游,说起来都是寻常事。

但夏滢萱出身上京诗书世家,这么快便适应了此地风化

耶律渊心存疑窦。

不过不管怎么说,他从未被人挽过手臂倒是真的。

这么亲昵的姿势,耶律渊委实有些不习惯。

他如今再想来,之前被这小东西扯袖口,似乎都算不得什么大事。

师攸宁做好了被耶律渊躲开的准备。

然而镇北王殿下目光漫撒,发现很有几对手挽手肩并肩的男女同行,便懒得挣开被抱着的胳膊。

两个月后成亲,同床共枕都使得,如今何必斤斤计较。

最关键的是,耶律渊并不排斥身边少女的接近,索性便随她了。

若是有得寸进尺之举,再敲打不迟。

春萍和夏草觉得,还是低估了自家小姐的胆子。

两人只觉脑后发麻,一时又庆幸此地是漠北,规矩礼仪出格些好像也不是大事。

程畅跟随耶律渊多年,却是实实在在的惊讶。

惊讶之后便是恍然。

漠北那许多爱慕王爷的千金小姐,在外骑马打猎只是寻常,在王爷面前却从来规规矩矩,不敢越雷池半步。

现在看来,自家王爷喜欢的似乎是主动些的?

嘉宁郡主看着娇弱,胆子倒是颇肥。

程畅不似周恒瑞与杨元锋,私底下不止一次的考量嘉宁郡主如何。

他对耶律渊的崇敬和信任达到了极点,自家王爷对嘉宁郡主的态度,便是他自己对嘉宁郡主的态度。

师攸宁挽着耶律渊的胳膊,但脚步却并未而加快。

只是不说点什么,总觉得有些尴尬。

不过没有最尴尬,只有更尴尬。

师攸宁还未来得及出声,已经有咕噜噜的响动微弱的又锲而不舍的响了两回。

她低头,看向自己的肚子。

然后,目光仿若无事的爬上自己挽着的那胳膊的袖口。

与上京的宽袍大袖不同,漠北的衣裳偏向简便利落。

耶律渊一身窄袖劲装,银色衣裳,收紧的袖口绣同色祥云纹,挺挺好看的。

耶律渊耳力惊人,如何能听不到那异样响动。

他视线微斜,瞧见了一只染了淡粉的耳朵,丹凤眼略过笑意。

不到半刻钟,一行人已进了酒肆坐定。

师攸宁自然与耶律渊同桌。

临窗雅座,耶律渊一手托着茶盏,视线落在窗外。

茶盏只是普通的白瓷,被他骨骼分明的手衬的身价倍增。

师攸宁指尖点在桌上,徒劳无功的挽回自己的形象:“王爷,我早上就出门了。”

“嗯?”耶律渊收回视线,浓黑的睫羽掀起。

:昨天的一更,汗

第七百四十六章狐假虎威

耶律渊的回应十分清淡,但师攸宁却蓦的觉得脸发烧。

感觉有些崩人设,怎么破?

宿主是温婉的外表怯懦的性子。

师攸宁来到这个世界,她的性格与宿主的中和,婉然只是表面,内里却自有风骨。

然而此刻,她肚腹因饥饿出了响动,顿时觉得头发丝都冒着傻气。

若是以前的宿主有这一遭,保准闹个大红脸,十天半月都不会出来见人。

师攸宁却只想稍稍挽回形象。

她解释:“陈医官的方子很好用,胃口比以前好好很多。”

前后连句话没什么关联,但耶律渊却听懂了。

她是说自己逛街的时辰不少,又因为胃口比以往好,所以才会这么容易饿。

这么在意他对她的观感?

镇北王殿下心情不坏,很给面子的道:“原来如此。”

而后,他食指将酒楼赠送的小碟花生米往师攸宁面前推了推。

好敷衍

师攸宁捻起一粒花生米,轻轻用力,花生米两小瓣分开。

漠北的菜色重油盐多荤腥,色泽十分诱人。

师攸宁化悲愤为力量,侧面证实了自己如今胃口真的很好。

一抬眼,耶律渊的目光正好看过来。

“王爷在看什么?”师攸宁问。

镇北王殿下的目光从师攸宁左手边空着米饭碗上略过,指尖点点桌子:“还要吗?”

细胳膊细腿的一个人,也不知吃进去的饭菜都藏在哪里了。

第二碗米饭已经用了大半的师攸宁:“”

耶律渊用饭不粗鲁,但大概是行军打仗养成的习惯,吃饭的速度很快。

所以,他这次看她吃饭又看了多久?

师攸宁摇头表示不用,更觉自己无意间来了一场免费的吃播。

只是她如今也是身不由己。

那个叫陈旭的医官医术很好,而师攸宁这身体的确需要多饮多食补充多年欠缺,所以一不留神就

说多了都是泪。

师攸宁在起身时,将自己多出来的空碗往耶律渊坐的位置上推了推。

免得小二来收拾残羹时感叹,好好的小姑娘长了个大袋胃。

职责所在,程畅一直都分出心神来的关注自家王爷与嘉宁郡主一桌。

所以,刚才嘉宁郡主在做什么!

牵王爷袖子,挽王爷手臂,如今已经发展到要让王爷吃她的剩饭了?

漠北不比内地繁荣,百姓知道爱惜粮食,吃不完均给旁人的事并不少见。

可是那都会极亲近的人之间才会发生的事,譬如父子、母女乃至军中同袍。

而嘉宁郡主与王爷,这是两人第二次见面

难不成是之前的通信,神交?

程畅方才被耶律渊打发去吃饭了,眼下是坐姿,并不知师攸宁推过去的是空碗。

他头一次觉得有些麻爪,不为嘉宁郡主的胆大,是无法想象自家王爷变成妻奴。

这还没成亲呢

耶律渊看着自己面前的空碗,默默检讨自己的行为。

他到底在什么时候给了夏滢萱错觉,让她以为自己脾气很好?

只是这些许小事,计较起来犯不上,只是感觉着实诡异。

一指头便能戳倒的小姑娘,禁得起训吗?

师攸宁前世见过耶律渊整肃朝政,那叫一个雷厉风行手段狠辣。

她如今做的事,一来为增加两人的熟悉度,二来算是在试探耶律渊对自己容忍度。

所以,在对上耶律渊不置可否的目光时,师攸宁讨好又心虚的笑了笑。

真不知说这小东西是胆子大还是胆子小。

耶律渊伸手,从竹筒中抽出一只筷子,在师攸宁脑袋上敲了一记。

“回吧。”他说。

师攸宁揉了揉脑袋,心情颇好的跟上。

两人后面,一串丫鬟侍卫俱目瞪口呆。

漠北以往常有大将驻扎以抵御外敌,但在耶律渊以前,并无作为亲王封地的先例。

毕竟这地儿太贫瘠,再往外又是凶悍的外族,委实不安全。

如此,现在的镇北王府,是由挨着的两座府邸整合而来。

这便是东苑和西苑的由来。

东苑和西苑之间其实有甬道相连,但耶律渊还是送师攸宁从西苑府门进。

如今送嫁队伍驻扎在此,算是独立一府。

西苑距离延平街,比东苑要远一些。

师攸宁毕竟还没有嫁给耶律渊,绕远道从西苑进,是耶律渊对她十足的尊重之意。

师攸宁心绪浮动。

耶律渊有大辽战神乃至凶煞之人的名声,其实都是对外的。

若不惹到他,这人实在挺好相处的。

她有些可惜前世的宿主。

若是宿主能再多那么一点点的勇气和信任,即使只是祈求耶律渊的庇护,也不会被白琼和崔嬷嬷等人逼成那般,

方才好兴高采烈胆大成精,怎么突然就蔫了下来?

耶律渊从未见过师攸宁这般性子多便之人,便格外留意。

其实人性难测,耶律渊身边有的是性子各异之人。

然而这些人到了他面前,无不收敛脾性驯服安静,倒是师攸宁是个异类。

这才吸引了耶律渊的注意力。

“怎么,想要本王陪你进去?”

两人正到西苑门前,耶律渊见师攸宁心绪不佳,选了个最可能的理由。

当然,他才不会个这小东西顺杆往上爬的机会。

即使她点头承认,耶律渊也不打算答应。

师攸宁收敛心绪,并没有否认。

她往耶律渊身边更挪了挪,小声道:“辛苦王爷,能让我狐假虎威一回吗?”

西苑门口,老吴头以及守门的下人都老老实实跪着。

西苑内,负责洒扫的下人多是宫里陪嫁来的人,探头探脑的张望。

耶律渊眸光一寒,拾阶而上:“既到了此处,地主之谊,嘉宁郡主应当不吝啬尽一尽?”

师攸宁摆摆手示意跪着的人起来:“当然,多谢王爷赏光。”

耶律渊说是让师攸宁尽地主之谊,但迤逦入内,却是一副完全的主人架子。

他目光往前院一扫:“方才谁在这里,知道主子回来,不懂候着请安吗?”

之后的事不用耶律渊再吩咐。

胆子小些主动前来的下人便罢,或怕或懒企图躲走的,一刻钟之内全被程畅等人提了过来。

耶律渊当然不能全数记得方才这里的人都有谁,但西苑暗处却有暗卫值守。

如此,那些偷奸耍滑的一个都没跑掉。

西苑,静心院,

崔嬷嬷手里握着好几封信件,正踌躇满志的等着师攸宁回来。

直到飞雪惊惶的跑进来:“嬷嬷,郡主回来了,还有还有王爷”

第七百四十七章 还不放开

王爷怎么会来?

崔嬷嬷立时便觉,挨过板子的后背痛的又难以支撑。

她扶着床柱站起来:“快快,小安、小康,扶我起来”

没来漠北时,崔嬷嬷想象中的镇北王耶律渊,是貌如夜叉性如厉鬼,再凶恶不过的人。

否则的话,茹毛饮血的突厥人又怎么会害怕他。

挨了板子之后,崔嬷嬷再想起那个不论是样貌还是气势,都将宫里的皇子们比下去的青年,心脏便一阵一阵的紧缩。

那样一个神仙样貌的人,她却怕极了他,比曾见过当今陛下发怒还怕。

“嬷嬷,那这些信”飞雪看着崔嬷嬷枕旁散开的几份书信。

镇北王殿下怎么会突然来这里,若是发现

“你拿这东西,可曾有人看见?”

崔嬷嬷心惧归心惧,但对早已在自己掌控之中的飞雪却毫不客气,眼中一派审视的阴厉。

飞雪想起被自己联合流霜绑在自个房里的小丫鬟,不自觉的哆嗦一下。

她摇头,努力坦然的回视崔嬷嬷:“没人发现!郡主的屋子除了春萍那三个,没没人敢进的。”

崔嬷嬷倚着扶着自己的小康,回身将那几封信塞进了枕下,觉得有些不放心,又拿出来塞在了袖袋里。

她这个年纪,二十板子如今恢复了不到三成,稍一用力后背连皮带肉便钻心介的疼。

不过现在这疼,崔嬷嬷觉得比以前好多了。

等镇北王走了,她受的这一顿打的难受,总能变着法儿让夏滢萱还回来!

不单崔嬷嬷屋子里,整个静心院都一片兵荒马乱。

怎么能不怕呢,她们这些人不曾近距离看过镇北王殿下,但府里却有不少从战场上下来的老兵。

那些人缺胳膊少腿的不少,可一个个腰板挺直眼神锐利,哪里像不中用的残废。

似乎是野兽幻化了人形,总之怕人的紧。

却说前院里,七八个下人头埋的低低的,有胆怯的,也有暗道倒霉的。

嘉宁郡主不待见他们,他们不往前凑就是。

谁知道郡主出门一趟,竟能将镇北王带回来。

明明府里云州原本的仆役,个个都冷着脸对他们这些人来着。

这西苑更是连个访客都没有,凋零的紧。

不是没有人出府去打探过。

外头的云州百姓,十个人中倒是有九个知道西苑嘉宁郡主。

但对郡主和整个西苑的看法就

跟着一个注定要受冷落的主子,本就对师攸宁有所怨怼的下人们难免懈怠,便连请安都躲着了。

漠北常年有战事,镇北王府行的乃是军法治府。

看着眼前跪没跪相的几个人,其中还有左右偷看自以为做的隐蔽的,耶律渊面色冷沉。

他心道,怪不得夏滢萱走到府门前便像被霜打过,还说什么狐假虎威。

想来也是,

这小东西即使再机灵,可身边没有多少得力的人,如何如何管束得了几十上百宫里出身的奴才。

不论朝廷与漠北有何龌龊,这小东西却算无辜卷入。

她是镇北王府的未来主母,若是被奴才爬到头上,他这个王爷的脸上,很好看吗?

如此揣度着,耶律渊安抚的看了师攸宁一眼。

凤眸轮廓深邃,于安抚当中,另夹杂着某些看破不说破,且帮你这一回的意味。

师攸宁回以感谢大佬的视线,心中却道,这算是歪打正着

西苑的情况她其实掌控的住。

宫中出身的人师攸宁不打算用,自然懒得调教。

等嫁入东苑,从耶律渊手里划拉人就是。

是以她说的狐假虎威不过是借口,只为与耶律渊多相处一些时间。

不过,现在的情况也不赖。

耶律渊每多帮助自己一次,便会对自己多上一回心。

他明明厌恶朝廷与统和帝,对自己这个统和帝推出来的炮灰却丝毫不为难,当真修养极佳。

两人各有考量,面上却丝毫不显。

师攸宁既知耶律渊有为自己撑腰的意思,便试探探的拽住了他的一只衣袖。

耶律渊垂眸,因不习惯有些想甩脱,但却耐住了。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正好教西苑的奴才都醒醒神,给她一个安稳境遇。

他不再去管身边事少女捏自己袖子的事,训斥几个下人道:“见了本王却不知拜见,懒怠至此,可见你们几个规矩都学到了狗肚子里。”

耶律渊常年统御大军,凶悍如漠北铁骑,在他眼前也不过是一只被驯服的凶兽。

这等寻常训斥之语所蕴含的不怒而威,几个在宫中混不如意的宫人如何挨得住。

“王爷恕罪!”

“王爷恕罪!”

“”

跪着的几人连声道,脑袋叩在石板地上砰砰响,额头很快青了一大片。

之前郡主病着,脾性又好,静心院规矩还算严,对其他人却从未说过重话。

这几人日日在西苑游荡,几乎忘记了上位者的怒气是如何不容抵抗,直到此刻。

“在本王这里,没有恕罪,犯错便该受罚!”

耶律渊顿了顿,语气和缓了些:“不过你们是郡主的奴才,小惩大诫,每人十板子,长长记性!”

跪着的几个下人周身一冷。

崔嬷嬷被打了二十板子,差点半残的事谁不知道。

二十板子会被打残,十板子又能得到什么好?

方才左顾右盼的那个下人求饶道:“王爷,不是小的等不知规矩,实在是不曾见王爷玉面,一时没认出来”

耶律渊语气骤寒:“不认得本王,郡主也不认得?如此巧言令色,程畅,给他加十板子!”

程畅轰然应诺。

不单跪着的人,便是刘风等人也噤若寒蝉。

王爷为嘉宁郡主立威的事明摆着,谁敢再多说一个字,且等着挨罚吧!

春萍和夏草也有些吓得紧,但那只是本能反应,心中却极欢喜。

镇北王殿下在漠北说一不二,有他为小姐撑腰,以后的日子指定差不了。

西苑虽大,但跟随送嫁队伍过来的下人却也不少。

一路往静心院去,无数仆役看到耶律渊带着师攸宁,身后数十位几护卫随心的场面,无不乖乖行礼。

“还不放开?”

耶律渊看向某人快要长在自己衣袖上的手指。

【作者题外话】:双更吖,补偿昨天的~

第七百四十八章不要期待

耶律渊站住了脚,身后的程畅、刘风等人便立时停在原地。

程畅偷瞄自家主子袖子上那只肤色瓷白的手,心道嘉宁郡主真乃巾帼也。

刘风为师攸宁挂心。

王爷是什么人,嘉宁郡主太冒失了,简直就是个傻大胆!

耶律渊并不是个脾性很坏的人。

相反他涵养极佳且样貌俊极,又是天潢贵胄,照理应该是个很吸引人亲近的人。

但涵养和样貌所带来的吸引力,全被一身凶煞之气所淹没。

这已经是耶律渊收敛起大半气息之后。

如此,便是如高伟、白文忠那样的沙场老将,在他面前都丝毫不敢造次。

对比之下,师攸宁对耶律渊的亲近便显的极突兀,用胆肥都不足以形容。

师攸宁没松手。

耶律渊长的高,她发育不良的小身板才到人胸口,只得仰头看他。

她丝毫没有被嫌弃的觉悟,灵光突闪般:“王爷的意思是这样不方便?是要牵手吗,也不是不可以。”

“噗咳咳咳”

专心看八卦的程畅一口气没吸稳当,越想止住,越咳的停不下来。

其他的护卫们,在耶律渊淡而沉的目光扫过来后,俱压低脖子装鹌鹑。

只耳朵竖的高,显然极好奇后续如何发展。

对他们来说,王爷和女子牵手,其惊悚程度不下于战场上向突厥投降。

可是莫名的有种期待怎么办。

毕竟嘉宁郡主虽然人瘦巴巴,但长相配得起王爷,而且还挺挺有意思的。

总之不惹人讨厌,即使是上京来的。

在剧烈的咳嗽中,春萍和夏草绯红的颜色一路从脖子根蔓延到了脸上。

在上京,即使是已经成婚的男女,外人面前也决不会有诸如牵手这样亲昵的举动。

谢映云倒还稳得住。

她跟随家里走过几趟镖,三教九流都见过,牵手算不得什么,只默默回忆逛街时的场景。

云州的街面上,牵手的男女虽然不多但不是没有,而且周围的人都习以为常。

所以,郡主只是入乡随俗,适应性如此迅速而强大,很不错。

那周将军他,若是与心仪的女子上街,也会牵着那人的手

回忆跑偏,谢映云脸上禁不住热气上涌,连忙将心中骤起的念头压下去。

师攸宁看似淡定实则绣鞋里的脚趾都微蜷缩了起来。

不是她没出息。

似耶律渊这种人,不单心智极坚而且目光在某些时候有如实质般,像是能刺穿层层迷雾看穿人心。

正午过后不久,正是一天中炽热稍减但光线最朗晴之时。

以耶律渊的视线看,少女素白的小脸上,讨喜的桃花眸亮的让人难以忽视。

她眼周淡然一圈红晕,鼻梁挺翘唇瓣染粉,整个人宛如挂在枝头一朵嫩生生的花。

这多小花期待又激动的看过来,眼神不是一般桃花眼所带的朦胧妩媚,倒偏清亮湛然,像一汪静水。

耶律渊感觉到,这一朵花、一汪水,有那么一瞬间像碰了碰他的心尖。

这不是个好现象!

耶律渊不悦的想,眼尾上翘的凤眸略过冷沉的暗光。

当然,耶律渊心中的不悦是为自己不由自主的失神,即使只是一瞬间。

他是走在悬崖边上的人。

统和帝忌惮他,他又何尝不忌惮自己那好叔叔。

总有一日

师攸宁手腕一紧而后又是一暖。

耶律渊握住了她拽着他衣袖的那只手,将她的手带离了他的衣袖。

出乎意料的是,他没有立时放开。

“都退下!”耶律渊道。

此处是长廊连接的一处方亭。

亭外假山嶙峋,再远处是一处开阔天井。

程畅等人迅速退下,在天井中央候着。

天井开阔,既能回避耶律渊两人的说话,又能在有异变时及时驰援。

师攸宁如今体质不佳,体温也比寻常人低一些。

虽然从耶律渊陡然凝滞的气息察觉到不好,但他手掌热量绵绵不绝,实在让师攸宁觉得舒服。

舒服到想叹口气。

这次也许是她太激进了。

果然,耶律渊在程畅等人离去后,放开了掌心细瘦软滑的手腕。

他的嗓音本就清冽微沉,此刻更带疏离:“嘉宁郡主,你想从本王这里得到什么?”

欸?

这也太直接了。

师攸宁暗道,她想要的可多了。

顶顶要紧的便是保住镇北王妃的位置,将来更能够顺利问鼎后位。

职业鬼差,任务最要紧么。

至于旁的,白琼父女必须倒霉,还有远在上京,逼死宿主父母的夏家一干人

当然,上述哪一桩事,师攸宁如今都是万万不能说的。

她迟疑,耶律渊却不欲等。

“你虽然体弱但聪敏过人,对自己的处境应当心中有数。”

耶律渊垂眸看着眼前少女。

她眼眸比方才略微睁大了些,像走神又像是发呆。

明明看着可怜,却又在几息后恢复清明。

师攸宁点头:“王爷的意思我明白,无父无母的人最好摆弄,所以我来了。”

她说的直白,耶律渊心中多了一抹赞赏。

“你明白就好。”耶律渊语气柔和了些:“本王会给你王妃应有的体面,至于其他,你最好不要肖想,如此可保平安。”

师攸宁眉眼添了一抹黯然:“王爷说的期待,是指什么?”

耶律渊负手而立,身量劲瘦脊线挺直,冷白的面容无半分容情。

他的目光看向湛蓝天空乳白色的团云,又像是看向更远的地方:“不要期待本王的宠爱、子嗣,本王有心仪中人,你与她云泥之别。”

心仪之人是耶律渊杜撰。

女子之心善变,将来夏滢萱若是因她的冷落而流露不满,有喜欢旁人的幌子,统和帝总归难挑他的刺。

统和帝能赐婚,难道还能管他与妻子是否恩爱?

笑话!

大猪蹄子!

师攸宁可以肯定耶律渊并无心仪之人,毕竟前世直到问鼎帝位,耶律渊还是个孤家寡人来着。

但吐槽还是要吐槽的。

任务难度陡增,真是悲催!

她脑海中吐槽耶律渊的弹幕刷刷刷的过,脸上却适时露出惊诧之色。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师攸宁垂着脑袋地上蚂蚁搬家:“我不是会横刀夺爱的人,王爷放心。”

若是眼前少女不答应他安安分分的要求,耶律渊自有法子让她安分。

然而她这般明事理的应了,耶律渊又觉出自己的几分过分。

【作者题外话】:未来的某一天:

耶律渊(深情):“阿宁,本王心悦你。”

师攸宁(认真脸摆手):“不不,王爷有心仪之人,我不会横刀夺爱的。”

耶律渊:现在跪榴莲还来得及吗?

第七百四十九章 变成兄妹

虽然赐婚的圣旨是统和帝下的,但耶律渊在之后便迅速遣人查清了眼前少女的生平。

若不是她没什么劣迹,也没有威胁到镇北王府的能力,在送嫁路上便会“因病身亡”。

此刻想起她父母双亡,叔婶又不是宽和之人,耶律渊的亏欠之意便更添了几分。

他又补充道:“当然,本王会护你周全,在漠北,没有人可以伤害你。”

师攸宁问:“像今天这样吗?”

耶律渊颔首。

他不是轻易许诺的人,虽然此刻答应的看似寻常,但其中的分量却极重。

师攸宁想了想,很认真的对耶律渊道:“王爷,我在上京的时候生活的不好,所以即使漠北很远,即使是被迫,但我在路上的时候也曾期待过将来的夫君是什么样的人。”

耶律渊神色不变。

他不知眼前的少女这番直抒胸臆的话想做什么,但不重要。

耶律渊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她说出朵花来,他也决不会动容。

师攸宁继续道:“我说这些没别的意思,只是期待过,总要给这份期待一个交代,王爷听一听便罢。”

耶律渊不动声色,但心底却想,这小东西看上去娇弱不堪,但心性倒豁达,很有漠北儿女的气势。

不过,他这份不动声色没有维持多久。

因为某个心性豁达的小东西下一句话是:“王爷既然不肯做个好夫君,而我无亲无故正好想要个兄长,不如日后兄妹相称。”

这想法很异想天开,但耶律渊沉吟片刻,没有异议。

师攸宁前头那些煽情的话,为的便是最后一个要求。

耶律渊虽然如今还不是未来的重熙帝,但一言九鼎却是当得的。

师攸宁打定主意要与耶律渊培养感情,有兄妹的名头更多接触的借口。

否则日后嫁进王府,蹲在内院长蘑菇吗?

【主人,你不怕王爷真的拿你当妹妹吗?】龙凤册被这神转折调起胃口。

【他会爱上我。】师攸宁信誓旦旦。

师攸宁当然知道,这世上便是银子都不是人人都喜欢的,更何况她了。

但仿佛有那么一种无法言说的玄妙感告诉她,耶律渊和她之间,是不一样的。

当然,感觉这东西实在不靠谱。

师攸宁想,即使耶律渊最终不喜欢她,但有“兄妹”感情在先,看在她不给他惹事的份上,将来让她先参加封后大典,问题应该不大。

等龙凤册上的记录盖棺定论,到时候她不论是灵魂出窍归冥界还是出宫,总是有去处的。

师攸宁的反应太出乎耶律渊的意料,不惹人厌恶,相反他还很是欣赏。

这欣赏若是以前,自然得压着,可是如今有了新的关系定论,便不必藏着掖着。

再者,她不怕他,相处起来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放松之感。

耶律渊便道:“本王行三,无人时你可称呼本王三哥。”

行三是先太子的东宫之中,耶律渊同父异母兄弟的排行。

他是嫡子,上面还有两个庶兄。

只是如今先东宫兄弟姐妹五人,唯有耶律渊一人还活着。

陡然多了个妹妹,虽然是权宜之计认的,但他却想听她这么称呼自己。

既是提醒,也是慰藉。

师攸宁笑道:“三哥,你可以叫我阿宁。”

少女嗓音清软,微扬的语调显露欢欣。

耶律渊心头一滞,十六年了,他终于再一次听到了这个称呼。

心中激荡,耶律渊面上却不显,只闻:“阿宁是你的小字?”

师攸宁摇头:“是我自己取的名字,既平安又安宁,这样就很好了。”

耶律渊想起暗卫回禀的,夏家那一团糟,心下了然。

她失去父母双亲的年纪比自己还小,日子过的比自己艰难,长成这幅乐天知命的性子倒是难得。

这样想着,镇北王殿下难得亲近按了按身边少女的脑袋。

他安慰道:“如今不是有本王做你的兄长?你所愿是寻常事,会实现的。”

师攸宁偏头去看耶律渊。

他听起来比她大五岁,但也不过才二十岁的年纪。

上京中,二十岁的世家子弟,出息的读书科考,纨绔的还流连花丛。

可这个人已经顶天立地,以修罗面护住了漠北数百万百姓。

程畅等人被召回后,敏锐的发现自家王爷和嘉宁郡主之间有些不对。

感觉亲近了许多。

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两个年轻男女会迅速熟稔亲近起来?

当然是情投意合,互诉衷肠

程畅觉得自己这脑瓜简直绝了。

如此,他看师攸宁的目光便不由自主的热切了许多。

王爷的年纪,说大不大但说小却也不小。

军营里差不多岁数的,许多人孩子都满地跑了,还不止一个。

若是王爷后院里有个女人,程畅也不至于总是想东想西。

如今可好了,和王爷眉眼相似的小孩子满地跑,想一想就觉得

呃,周身一寒。

程畅接受到自家王爷的冷眼一枚,老老实实的低下头去。

静心院是西苑最好的院子。

院子里一溜趟六间正房,不比上京精致文雅,但胜在宽敞明朗。

中间的两间房,一间是师攸宁的卧房,一间是用来待客的厅堂。

耶律渊坐在厅堂上首,堂下以及院子里便鸦雀无声。

师攸宁颇有些不习惯这种极其安静的气氛。

她做鬼差许多年,性子磨的平淡安稳不少,但却喜欢身边的人喧闹。

耶律渊威压深重,可见一般。

仔细一看,候在下头的崔嬷嬷和飞雪几个,恨不能连呼吸都停滞了。

按照原本的想法,耶律渊将师攸宁送到静心院都是额外宽容,决不会进这院子。

然而既私下认作兄妹,情况便有所不同。

他想起才进府门那几个下才的惫懒样,便想着索性给这小东西将腰撑扎实了。

如此,耶律渊便仔细询问了师攸宁最近的吃穿用度如何,调养的药是否有按时喝。

他问之前,特意点出了师攸宁贴身的四个大丫鬟,还有崔嬷嬷。

春萍和夏草虽然还有些紧张,但说起自家小姐的事胆气便壮,回答的事无巨细。

飞雪和流霜心中藏着事,平日里又近不了师攸宁的身,搜肠刮肚吞吞吐吐,最后在耶律渊一声淡哼中慌忙跪地。

崔嬷嬷心里惊涛骇浪一般,镇北王对夏滢萱的看重,实在是出乎意料。

好在她是最后被问到的,又有多年伺候人的经验,空话虽占了五六成,但竟也含混了过去。

末了,她恭谨又谦卑的对耶律渊道:“王爷放心,老奴与整个西苑的下人一定会尽心尽力的服侍郡主,绝无二心。”

正在此时院子里,手腕上还拖着一截断绳的小丫鬟跌出门。

她扯着嗓子喊:“来人啊!有人要谋害郡主!”

第七百五十章

因为耶律渊的到来,静心院中所有的奴仆都放下手中的事出来请安。

这之后,耶律渊有意为师攸宁撑腰,并未让这些人散去。

院子里十余个丫鬟、仆妇站的整整齐齐,从屋子里跑出来的小丫鬟便格外显眼。

甭管小丫鬟身上是不是还带着绳索,护卫们却是第一时间将她拿下。

王爷的安危最重要,这些年以各种名目行行刺之事的人不少。

谁知道这小丫鬟是不是什么别有居心的人。

王府护卫们如狼似虎,提着小丫鬟像拎小鸡崽子一般。

这一头,听见动静的程畅从正厅出来,锐利的目光看的小丫鬟直哆嗦。

“你这里倒是挺热闹。”

耶律院端起茶盏,一手用茶盖撇去杯中的浮沫、

他这人在战场山凶悍狠辣,但闲暇时却自有芝兰玉树般的翩然风度。

师攸宁饶是听得出耶律渊对自己治下不严的嫌弃,竟自有些窘然,但也不如何生气。

要怪只怪飞雪是个蠢货。

她都这样创造机会了,这几个竟连收尾都收不利落,显然是天要让其灭亡。

本来按照师攸宁的想法,还想放纵崔嬷嬷几日,看看她的亲信都是哪些。

如今这些人撞在耶律渊手中,怕是要被一锅端。

两人隔着一张小几并排坐着。

师攸宁往耶律渊那头偏了偏身,低声道:“有王爷在,纵然再热闹,我也不怕。”

耶律渊的回答,是一点不咸不淡的鼻音。

听上去不甚亲近,但却也不是恼。

师攸宁心中有了底,托腮等着程畅进来回话。

至于面色惨白,看上去站都站不稳的飞雪和流霜两人,她只大略扫了一眼。

程畅能成为耶律渊的贴身护卫,能力出众是毋庸置疑的。

他用了不到一刻钟,便已经弄清楚了突然冒出来的小丫鬟身上纠缠着什么事。

小丫鬟名叫红蕊,是静心院的二等丫鬟。

今日郡主出门,下人们便也得了半日闲暇,找小姐妹叙话或是出院子游玩,总是能松快些。

红蕊原本约了小姐妹游览西苑,半途坏肚子了,匆忙回来出恭。

离开时,却被她看见飞雪和刘霜鬼鬼祟祟的进正屋。

飞雪和流霜心中有鬼,将红蕊半哄半骗的带进了自己的屋子。

两人急着往崔嬷嬷处交差,便先将红蕊捆了起来。

这之后,飞雪和流霜便和红蕊耗上了。

红蕊即使答应不会将飞雪两人私入主屋的事说出来,飞雪却仍觉得不安心。

再后来,便传来了郡主带镇北王来西苑的消息。

飞雪更不敢将红蕊放出去,只等镇北王离开后,利用那些信件将郡主攥在手心里,才再图后话。

当然,上述事情是完整版的。

对红蕊来说,她只知道自己看到飞雪和流霜鬼鬼祟祟的翻郡主屋里的东西,而后便被绑起来了。

“王……王爷,郡主,奴婢只知道这些了。“

红蕊不过十二三岁的样子,手腕上被绳子勒出一圈的红肿,跪在那里惊惶又茫然。

崔嬷嬷惊疑不定,飞雪绑了人?

她怎么没告诉自己!

“飞雪、流霜是哪两个?大的胆子!”

耶律渊问道,他面容平静,但这不辨喜怒的样子更让人心悬。

春萍和夏草不知这其中有师攸宁放纵的事,兀自对飞雪和流霜怒目而视。

飞雪和流霜哪里招架得住耶律渊的点问,还未往厅堂中央走,便已经腿一软跪在了地上。

飞雪更没出息一些,不管不顾的看向崔嬷嬷:“嬷嬷,救我!“

崔嬷嬷头皮发麻,若不是大庭广众,恨不能将飞雪的嘴缝上。

耶律渊对崔嬷嬷还有印象。

奴大欺主,看来上次那二十板子还是打的轻了。

师攸宁狐疑的问:“崔嬷嬷,是你让她们动我屋子的?”

崔嬷嬷勉强笑道:“郡主容禀,老奴得王爷教诲,近来一直在闭门思过,哪里会……”

飞雪惊骇,才要辩解,便又听崔嬷嬷道:“不过,飞雪与流霜两个是自小便伺候郡主的,想来也是趁着郡主屋子空了好生清扫一番,却不想被个小丫鬟误会了。”

崔嬷嬷的话条理分明,既将自己摘出去,又为飞雪和流霜铺平了道。

顺带的,她还暗示师攸宁,飞雪和流霜是和师攸宁从小一起长大的人,打了一把感情牌。

飞雪和流霜不是笨人,闻言立即表了好一顿衷心。

流霜末了鄙夷的看一眼红蕊:“你这丫头不老实,偷郡主东西被我与飞雪撞见,竟敢恶人先告状,着实可恨!“

红蕊急的眼都红了,可是她嘴笨,只一个劲儿的道:““不是,郡主,奴婢没有!奴婢是被冤枉的!”

崔嬷嬷暗恨流霜不见好就收,却也只能无可奈何的叹息:“原来如此……”

师攸宁倒有些佩服崔嬷嬷的老辣,顷刻间竟能扭转局势。

只是可惜流霜自己加戏,却忘了与红蕊一起游园的小姐妹便是红蕊最好的证人。

耶律渊何等人,即使崔嬷嬷话说的再圆满,可谁人心虚狡辩,谁人老实可欺,他全都一清二楚。

他问师攸宁:“郡主怎么说?“

师攸宁摇头:“红蕊的事各执一词还待查证,可流霜和飞雪,我不喜这两个伺候,早已严令她们不得进入我的房间。”

知道不感情用事,很好,耶律渊心道。

他看向程畅:“对主子的命令阳奉阴违,该如何处置?“

程畅同样看出了飞雪和流霜巧言令色,肃然道:“男子该当杖刑,女子视情况轻重,或罚月例或发卖,最恶者可充入军中。“

女子充军还能做什么,唯有军妓一途。

程畅怕污了师攸宁的耳,换了种说法,但意思却也明了。

耶律渊毫不迟疑:“郡主初来云州,你们这些贴身伺候的本该更精心,却反而不识进退,以最恶者论,送往军营!”

这一句仿若九天惊雷。

做了军妓,当真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飞雪和流霜这会儿脑袋一片空白,不住的对耶律渊和师攸宁求情。

耶律渊一抬手:“拖下去!不必捂嘴,也让这院子里的人都知道,主子便是主子,绝不容欺辱轻视!”

他的视线与程畅短暂交汇,主仆二人早有默契。

程畅命护卫动作慢些,松散些。

果不其然,飞雪在快被拖出门时挣脱开来,疾呼道:“王爷,不是这样的,奴婢有话说,是郡主……郡主有事瞒着您,奴婢是为了王爷的声誉着想!“

第七百五十一章

听飞雪在被拖走时喊出“郡主隐瞒、王爷名誉”之类的话,崔嬷嬷面颊上的肌肉狠狠的抽动了两下。

她心中恐惧到了极致。

只要是个男人,对旁人给自己戴绿帽子这种事便绝对无法容忍。

更不要说,如今名誉有损的是镇北王这样大权在握凶名赫赫的人中龙凤。

飞雪自以为是为镇北王着想,想捅出郡主的事获得宽恕。

可崔嬷嬷十数年宫廷生涯,早知道如今整个静心院的奴才脚都探在了悬崖边上。

宫中多得是为了掩盖某些秘辛,结果一殿宫人都被主子们赐死的事。

在漠北,镇北王殿下可以说是一手遮天。

他杀一人或者杀百人,又有什么区别?

早知飞雪如此不中用

崔嬷嬷知道飞雪的性子极是欺软怕硬,如今郡主与周恒瑞通信的事怕是瞒不住。

那她自己,又该怎么选择?

郡主如今自身难保,自己若是也许还能侥幸活命

崔嬷嬷隔着袖袋捏了捏那几张书信,一瞬间有了主意。

耶律渊下令将飞雪和流霜打入军妓营,本是为了威逼两人认错。

可听名叫飞雪的丫鬟崩溃之下的疾呼,似乎还更牵扯出别的事,且还不是小事。

见耶律渊看自己,师攸宁狐疑且无辜的回视过去:“王爷,今日是我第一次扯虎皮做大旗。”

这却是说,她不曾败坏过他的名誉。

耶律渊当然知道师攸宁不曾做过什么对不起自己的事。

这西苑看似松散,但他布置的暗卫却不少,她的一举一动其实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若说又哪里出了意外,唯独这小东西胆子太大,颜色太好。

耶律渊点点桌子:“谅你也没那个胆子。”

暮云灰的桌面,他点桌子的手指骨节平直指结修长,白晃晃似玉雕。

师攸宁不大争气的恍了恍神

若不是知这人战场上如何神勇,以手识人,耶律渊倒似乎更像是个舞文弄墨的贵公子。

战场上刀枪无眼箭矢流窜,练就了耶律渊无比的敏锐。

他几乎立即注意到了身边少女的恍神。

镇北王殿下略一思索,眉峰微耸,眼底倾泻出一抹了然的流光。

他不如何恼怒,只直觉惯会用自己假面的小狐狸,终于小小的露了那么一回尾巴。

之前那些什么兄妹之情,歉疚之意,耶律渊当然没有说假话。

但毕竟是日后的枕边人,如此的聪慧、灵秀,又是被统和帝赐婚过来的,实在是让人忌惮。

是以,耶律渊自始至终都没有放松对师攸宁的警惕。

毕竟以她如今流露出的心智与胆量,即使只是夏家不受宠的小姐,推脱来漠北的婚事应当有的是办法。

所以,这小东西安安分分来漠北,是真的认命,还是别有目的?

师攸宁不知,自己只是颜控的本性暴露了一瞬,便被耶律渊揣测这许多。

她目光挪到了飞雪的身上。

重新被如狼似虎的王府护卫拖回来,飞雪已是泪流满面。

当然这不是悔过的眼泪,纯粹是被吓的。

再不错的美人,鼻涕眼泪一大把,那也颇有些不堪入目。

不过师攸宁却并不同情飞雪,自作孽不可活么。

飞雪趴跪在地上,求生欲让她终于敢抬头直视耶律渊,不过眼神依旧闪烁就是了。

她急切道:“王爷,奴婢有郡主欺骗王爷的证据,只要王爷能饶奴婢一命,奴婢”

师攸宁暗自摇头,耶律渊会被一个丫鬟威胁才怪。

果然,耶律渊只漫不经心道:“你说了,本王会让你死的体面些,若是不说,自然有不说的后果。”

飞雪只觉寒风灌进了骨髓。

原本不是被打做军妓吗,怎么现在她主动招供,结局竟只有一个死字。

飞雪却不知,早在耶律渊听她攀诬主子时,便已经当她是个死人了。

下人胆子心野成这般,也是少见。

师攸宁见飞雪被吓的三魂飞散七魄失守,目光一转看向了安静如鸡的崔嬷嬷。

她似好奇般:“崔嬷嬷,你知道飞雪那些话,是什么意思吗?”

崔嬷嬷打了个哆嗦,扑通跪在了地上。

她心里慌的厉害,却是先对师攸宁磕了个头:“郡主恕罪,老奴实在是不能再替您隐瞒了。”

师攸宁:“”请开始你的表演。

她已经洞悉了崔嬷嬷的想法,这是如今无路可退,想踩着自己给耶律渊表衷心。

还真是本性难移。

前世这老虐婆为了投靠白琼出卖了宿主,如今竟轮回一般,只是讨好的对象换成了耶律渊。

耶律渊瞥见身边少女弧度不明显,但的确是不屑的瞥了瞥嘴,顿时觉得地上跪着的老奴也不那么可恶了。

崔嬷嬷以为自己伺候的是个食草的兔子,却不知是个吃肉的狐狸。

崔嬷嬷没注意师攸宁如何,只磕头完了跪着的方向对准了耶律渊:“王爷,是老奴对不起您。”

耶律渊颇感兴趣的道:“说来听听。”

崔嬷嬷咽了口吐沫,从袖带里掏出了几叠信件:“王爷先看看这些。”

接了程畅递过来的信,耶律渊望着那上头自个熟悉的笔迹,不置可否。

崔嬷嬷稍抬了抬眼,看不出耶律渊情绪如何,只得自己主动招供。

她似颓唐又无奈,说起这些信的来历。

在崔嬷嬷的口中,事情的经过是,她从飞雪口中得知了师攸宁与周恒瑞通信的事。

她痛心疾首的道:“老奴让飞雪偷偷将信偷出来,为的是断了郡主的念想,免得她一错再错。”

让崔嬷嬷以外的是,师攸宁竟还满面自如的坐着,半点都不为自己辩解。

她再接再厉:“王爷,老奴知错了,郡主虽然是老奴如今的主子,但王爷是龙子凤孙,怎么能受这样的侮辱,老奴早该将此事报给王爷知道。”

飞雪和流霜听崔嬷嬷说的明白,俱希冀的看向耶律渊,想找寻出一点自己的生机。

至于这些信拿到手,原本是为了威胁师攸宁就范的目的,三人都不约而同的忘记了。

耶律渊将信放在师攸宁面前:“可有什么要说的?”

师攸宁扫了那两张纸一眼,统共通过两回信,加起来不到二十个字。

她问崔嬷嬷:“这关周将军什么事?”

崔嬷嬷苦口婆心般的劝道:“郡主,您是王爷的未婚妻,却三翻四次的与周将军书信来往,如今还不知悔改,实在是让老奴痛心!”

不过,师攸宁接下来的话,却让崔嬷嬷面如死灰。

她说:“嬷嬷说错了,第一,这信统共才两封,三翻四次实在是太夸张,第二,这是王爷的手书,与周将军有什么关系?”

【作者题外话】:剧情是不是开展的有些慢呀

第七百五十二章

信是王爷写的。

只这一句话,便足以让崔嬷嬷透心凉。

她怀着最后一点希望去看耶律渊,期望得到他的否认。

耶律渊只淡淡扫了崔嬷嬷一眼:“信的确是本王所书,刁奴欺主,现在还不知悔改吗?”

原本还等着师攸宁的倒霉的飞雪与流霜,此刻大气都不敢出。

崔嬷嬷脸色灰败,强行解释道:“王爷,老奴知错了,老奴不不该怀疑郡主,可是老奴也是好意,这几日老奴一直吃不下、睡不着”

师攸宁不耐烦听崔嬷嬷絮叨:“崔嬷嬷,你吃不下睡不着的缘故,是不能将整个西苑甚至是本郡主都握在手中吧。”

崔嬷嬷嘴唇哆嗦,惊骇的看向上座的少女。

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觉得这少女什么都知道,而且一直在等着自己自投罗网。

怎么可能?!

崔嬷嬷惊骇莫名,倒是耶律渊对师攸宁道:“还不算太笨。”

他当然不信崔嬷嬷说自己是出自好意的鬼话,又问飞雪道:“崔嬷嬷原本想做什么,你们应当清楚,是现在招供,还是等到了大牢”

飞雪的侥幸变成了畏惧,畏惧在极快的时间里又变成了怨毒。

对崔嬷嬷的怨毒。

若不是崔嬷嬷让她搜检郡主的屋子,她即便不得郡主喜欢,也还是这静心院的大丫鬟。

飞雪当下便将崔嬷嬷私下如何编排师攸宁,又如何计划着以书信拿捏师攸宁的事供了出来。

崔嬷嬷扑上去想捂住飞雪的嘴,却被候在一旁的王府护卫一脚踹开。

这位自打出宫以来一直发髻整齐面容严苛的嬷嬷,平日里有多好体面,此刻便有多不体面。

她嗓音尖利的否认飞雪的话,直说她是胡说八道。

飞雪平日里便是牙尖嘴利之辈,当下便扯过自从事发后便畏缩如鹌鹑的流霜,让她证明自己没有说假话。

飞雪说的越多,耶律渊的面色便越寒沉。

然而他蕴出的怒气,在看到身边少女看着堂下闹剧百无聊赖的样子时,又蓦的消散了。

耶律渊心道,若是自己遇到身边人这般不会好意的筹谋,当真做不到如此淡定。

崔嬷嬷也便罢了,飞雪和流霜却是贴身丫鬟,总归不一样的。

“不难过,也不生气,为什么?”耶律渊问。

“没有寄托希望,便不会有失望,我有春萍和夏草就够了。”师攸宁理所当然。

对她而言,崔嬷嬷几人连给她练手都不够资格。

面容英挺的镇北王殿下抬手,拍了拍目光沉静的少女的发顶,聊做抚慰

才十五岁的小姑娘,说出这般淡泊的话,可想而知以前的日子有多受冷落。

他看向堂下聪明反被聪明误的三人:“这些人,本王替你料理,如何?”

师攸宁自然不会反对,还颇有些留恋方才被耶律渊拍脑袋的事。

耶律渊似乎对她又亲近了一点,应当不是错觉吧?

耶律渊杀伐中来去,对崔嬷嬷这等刁奴的处置,很直截了当。

杖毙!

崔嬷嬷直接软倒在了地上,涕泪交流的对师攸宁认错和求饶。

师攸宁蹙了蹙眉,看向耶律渊:“王爷”

“妇人之仁?”

耶律渊凤眸微斜,风流写意中藏不住的冷意。

当然,这冷意颇有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意思。

师攸宁愁肠百结,赶忙摇头否认。

她又不是圣母,怎么会那么烂好心。

别看崔嬷嬷如今是跪地求饶的一方,那是师攸宁自己立的起来。

端看前世宿主那倒霉催样子,她也决不会对崔嬷嬷有什么同情心。

只是,崔嬷嬷可以说是上京帝后的代言人。

若是才到云州不久便被弄死,对耶律渊岂非大不利。

这话不好大庭广众的说,师攸宁起身往耶律渊旁边凑。

耳边传来小东西细声细气的解释,还有朦朦胧胧的热气,耶律渊放在几案上的手指微动,强忍了她靠近的不适。

原来不是不分青红皂白的心软与愚蠢,竟是在为他担忧吗?

耶律渊一身冷峭气被抚平。

崔嬷嬷满怀希冀的注意着师攸宁的动向。

程畅和王府的护卫却皆像是被施了定身术,一眼不眨的看着任由郡主靠近的自家主子。

习武之人,最忌讳外人靠近。

更不要说还是这样堪称亲昵的咬耳朵。

王爷果然对郡主,是不一样的。

程畅又一次肯定了这个说法。

师攸宁不知旁人如何腹诽,耶律渊既是任务目标,她当然会全心全意的为他考虑。

她说完自己的担忧,又保证道:“崔嬷嬷我制得住的,王爷象征性打她几板子就行了。”

师攸宁说完了,桃花眼认真的看着耶律渊,等待他的答复。

直到看到他好脾气的颔首。

之所以说是好脾气,是因为俊脸上时常不辨喜怒的镇北王殿下,难得露了两分柔和的笑意。

他当得起面白如月眸如寒星四个字,像孤悬的月,出鞘的剑,可一旦柔和了气息,又似乎雨后初霁的晴空,让人忍不住赞叹。

师攸宁不大有出息的楞了楞神。

这是第二次,耶律渊心道,知道自己又一次逮住了小狐狸的尾巴。

当然,耶律渊面容柔和只是一瞬。

他看向崔嬷嬷时,眼底寒气四溢。

耶律渊的煞气是在战场上杀人无数凝练出来的,非崔嬷嬷可抵挡。

她被这冷彻骨髓的目光看着,瑟瑟发抖的趴跪在地上。

而后,崔嬷嬷便听到耶律渊漫不经心却又无丝毫容情的声音。

他道:“郡主为你求情,但本王却不能容忍你这狗奴才几次心怀不轨,杖毙之罚不改!”

师攸宁大惊。

耶律渊不是答应她

师攸宁哪里知道,耶律渊方才颔首,肯定的是她为自己担忧的事,却不是饶恕崔嬷嬷。

相反,越感受到师攸宁为他着想的意思,耶律渊便越会为她将崔嬷嬷这个隐患解决掉!

至于崔嬷嬷之死,正好敲打皇位上的那位。

他没有拒婚,乃是愿意暂时维持眼下的平衡局面,却不是怕了!

“本王心中有数。”耶律渊这样回答,而后突然问:“累不累?”

师攸宁摇头,不知他为何这般问。

然而耶律渊却似乎只是象征性的说这么一句,随后又道:“既累了,暂去歇午觉,这里的事本王会料理。”

师攸宁:“”

师攸宁读懂了耶律渊目中的不容拒绝。

行吧,她中午的药似乎还没喝呢,身体健康最重要。

【作者题外话】:双更吖,补上昨天哒~

第七百五十三章

第七百五十三章

身体的亏损不是一朝一夕能够补全的。

师攸宁这一睡便是将近两个时辰,直到抬眼快落山了才醒过来。

屋子里诡异的安静。

师攸宁坐起身:“王爷走了?”

春萍点头称是,夏草则去准备她净面的东西。

师攸宁后知后觉的发现,这两个丫头俱是一脸菜色,像是受到什么巨大的折磨了一般。

师攸宁召唤龙凤册。

龙凤册在她怀里打了个滚,稚嫩的嗓音连连拒绝:【不能说,不能说。】

师攸宁明白了。

这两个丫头失魂落魄的缘故与耶律渊有关。

规则限制,

耶律渊做了什么事,龙凤册看到了也无法说出。

师攸宁只得亲自问春萍和夏草两个。

结果一开口,这两个丫头俱是控制不住的呕吐样子,捂着嘴往门外跑。

这样折腾了两三趟,师攸宁才拼凑出了自己睡着后西苑发生的事。

耶律渊将西苑所有下人都召集到了前院,而后当着这些人的面将崔嬷嬷杖毙了。

因为某些缘故,师攸宁每一世做任务,以往的情感都会被限制和淡化。

但这并不妨碍她以自己的阅历,想象一个人被板子打成两段是个什么场景。

“流霜和飞雪呢?”师攸宁放过这一话题,转而问。

夏草怔楞了一瞬:“王爷带走了,说是调教好了再给小姐送过来。”

调教?

师攸宁想了想,明白流霜和飞雪应当是回不来了。

崔嬷嬷是耶律渊杀鸡儆猴的那只猴。

而流霜和飞雪是师攸宁的贴身丫鬟,却做出背主的事,显然比半路来到师攸宁身边的崔嬷嬷更可恶。

然而正是因为流霜两人是师攸宁的贴身丫鬟,反倒不好当众处置。

毕竟贴身丫鬟代表的是主子的脸面。

师攸宁想,若她是耶律渊,应当会悄无声息的让那两个暴毙而亡。

贴身之人知道的东西太多,而那两个又首鼠两端心思不正,不当机立断难免日后被掣肘。

事实上也是如此。

耶律渊带走了飞雪和流霜,当天夜里便送两人投胎转世去了。

且说西苑这里,

师攸宁下了床,才知道静心院外头还候着求见自己的人。

说是求见,因为没有师攸宁的允许,来访的人连静心院都没有资格踏入。

听春萍说来的人是将军高伟和高府小姐高文晴。

“一个半时辰前来的,怎么不叫醒我?”师攸宁收敛懒散笑意。

难道是春萍和夏草擅自做主

睡眠酣足,她原本面颊微粉眸光水润,像才坠枝头的露珠,柔软又清透。

然而笑意收拢的一瞬间,便自有不怒而威的气场。

春萍忙解释道:“是王爷吩咐高将军父女不准打扰郡主休息。”

郡主平日里看上去懒洋洋的,但却不喜身边人自作主张,她知道的。

师攸宁又仔细问了缘由。

原来耶律渊处置崔嬷嬷不久,高伟和高文晴便来请罪来了。

师攸宁唇角微勾。

高伟和高文晴应当先去过东苑,听说耶律渊在西苑,这才又寻了过来。

耶律渊让高伟和高文晴等她醒来再赔罪,当真是很护着自己了。

师攸宁让人伺候更衣,而后允了高伟父女进来。

漠北昼夜温差大,白日里日光烈烈恨不能将人晒脱皮,这会儿却又泛起了刺骨的寒意。

一热一冷的折腾一下午,高伟和高文晴父女即使站在树荫处,也没少受罪。

听到师攸宁请两人入内的消息,高文晴阴着脸沉沉的吐了口气。

午睡能睡快两个时辰,骗鬼呢。

上京的人果然心眼如筛子般,只知磋磨人!

高伟知她不服气,冷眼扫过:“若再惹郡主生气,你现在便滚回府去!”

他本不将嘉宁郡主放在眼中,可王爷竟肯屈就为嘉宁郡主处理内院的事,那情况就完全不一样了。

高文晴当然不敢离开。

她在府中已被父母耳提面命了好多遍,知道自己八成是被白琼误导。

若是此番再不低头,等待自己的怕只有被送往外祖家一条路。

至于家里,父亲虽然没有了嫡亲儿子,但府里却还有两三个庶子

她走了,失去兄长的母亲还有什么指望?

见素来神采飞扬的女儿如此黯然消极,高伟即使恼怒她鲁莽,可心中却也疼惜不已。

“文晴,你误会郡主是真,错了就要认,有父亲呢。”他叹息道。

即使嘉宁郡主有意为难,咬咬牙也就过去了,高伟心道。

谁让他理亏呢。

怪只怪白文忠那老贼养的好女儿,看着文秀温雅却内里藏奸!

前世高家与白家守望相助,如今却因师攸宁的缘故提前出现了裂痕。

不过这些细微的变化,此刻还不被人所注意。

入了静心院,高伟被引到了待客的厅堂。

堂上坐着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女,白的不似真人,样貌顶精致,只看上去有些偏瘦弱。

高伟暗自揣度,怪道王爷关照这位郡主,当真是难得的美人。

高文晴低着脑袋亦步亦趋,紧咬着唇,羞愤极了。

师攸宁如今是正二品的郡主,原本高伟也是二品官阶,算是平级。

然而高伟被嫡子高文才连累,如今已降了官,官衔三品,对上师攸宁便低了一头。

不过师攸宁并未让高伟实打实的对自己行礼。

高文晴虽然鲁莽又固执,但高伟却是实打实的良将。

师攸宁是曾带兵打过仗的人,知道战场征伐的艰辛,哪里会折辱这样一位老将。

她柔声道:“高将军快坐,您是与家父同辈的人,滢萱称呼您一声伯父也不为过,”

原本以为一定会被为难两句的高伟:“”

怎么就伯父了?

高文晴不可置信的看向师攸宁。

她不敢发表意见,但神情却实打实的露出了“你在搞什么把戏”的意味。

明明这位郡主在茶楼的时候目光那般冷淡而犀利,这会儿却温柔有理的像变了个人。

才经历白琼算计的高文晴头皮发炸,有阴谋!

师攸宁一眼便看穿了高文晴的想法,不禁有些想笑。

这位高小姐,飞扬跋扈是真,可单纯如稚子似乎也是真,真是

不过,做错了事就要认。

在高文晴对师攸宁道歉的时候,师攸宁结结实实的受了。

至于高伟,师攸宁当然是客气又不失亲近的聊了两句。

中途的时候,春萍端了小碗汤药进来,服侍师攸宁喝了。

高伟不好问郡主的私事,但那一小碗汤浓浓的药味却是遮掩不住。

他最后一点站在静心院外的怒气,如今也不由自主的消解了。

这位郡主身子弱,以前只是耳闻,如今却是眼见了的。

体格单薄又总吃药,白日里昏睡时间长些实属正常,自己一时不甚差点钻了牛角尖。

高伟这样想着,又回忆起十余年前在朝时,俊秀有将才的夏吉,更对师攸宁柔和了几分。

出了西苑,他便告诫女儿要多与郡主来往。

即使不能建立友好的往来,也绝不要为难。

高文晴似懂非懂,但父亲话里话外那嘉宁郡主不好招惹的意味她却是领会了。

第七百五十四章

高伟父女走后,师攸宁便命春萍立即布置晚饭。

再温补的药,灌进空荡荡胃里的滋味也绝对不好受。

师攸宁当着高伟的面喝药,为的便是让这位老将军对自己少一些成见。

如今看来,还算有些成效。

晚饭后,

趁着还有几分微熏的黄昏色,师攸宁在院子里漫步着消食。

院子里伺候的下人们,一个个大气都不敢出。

当然,这些人俱是与春萍和夏草一般满脸菜色,不少人瞳中犹带着畏惧、空茫之色。

师攸宁明白,这都是耶律渊以雷霆手段处置崔嬷嬷的缘故。

原本只是随口一句“狐假虎威”,阴差阳错之下倒是真的让猛虎护了一回。

掌灯后,师攸宁进了自己卧房中隔出来的小书房。

虽然耶律渊才离开半日,但这并不妨碍她又开始给他写信。

在信中,师攸宁简单的对耶律渊道了谢,而后叙述了高伟父女的事。

她写自己觉得高伟将军是值得尊敬的沙场老将,所以没有慢待的事,笔锋一转又带出些雀跃,说得到高文晴的道歉,她被冤枉的最后一点郁气都散尽了。

当然最重要的是,与前两次不同,这次师攸宁在信首对耶律渊的称呼,由“王爷”变成了“三哥”。

她字迹的秀丽承自宿主,但却不似宿主字那般软绵绵,反倒风骨内蕴。

在信中,师攸宁的措辞行文并无女儿家娇嗔含羞的软乎气息,反倒像个清朗的小公子。

总之怎么不讨人厌,不腻歪,那就怎么来。

师攸宁与耶律渊通信的事已经不是秘密,她便让刘风去送信。

这之后,师攸宁心情舒展的寻了本游记看,倦了便直接上床,一夜无梦端得是好眠。

刘风到东苑的时候,在书房门外好等了一会儿。

书房中,耶律渊正召了白文忠说话。

夏季水草丰茂,突厥人正休养生息,鲜少侵扰大辽边境。

因此,近来一段日子,漠北乃至云州城难得安稳闲适了下来。

在这样闲适的日子,被召见的白文忠便有几分忐忑。

书房空旷,但上坐于宽大书案后的青年威势实在强盛无匹,让他忍不住回想自己最近是否做了什么出格的事。

耶律渊提起茶楼日间的那一场争执时,白文忠惊诧之余又有些松了口气。

茶楼的事还未传到白文忠耳中,但这并不妨碍他心中升起喜意。

虽然不大厚道,但高伟儿子勾结突厥,女儿又风风火火的出来现眼,可见家教有问题。

王爷这是厌了高伟,所以召他来接替高伟一部分差事吗?

耶律渊年纪虽轻但城府颇深,白文忠目中一闪而逝的放松恰被他收入眼中。

年老一代的将领中,无人不知高伟与白文忠交情甚笃。

所以,与高伟交情甚笃的白文忠,在听到老友女儿闯出祸事后,第一反应竟不是为其担忧?

耶律渊对白文忠的观感倏的一降。

他平铺直叙的点出了高文晴之所以误会嘉宁郡主,其中有白琼在搅浑水的事。

白文忠一腔喜悦倏的冷却,慌忙为女儿辩解。

不过白文忠口里说女儿是冤枉的,其中没准有什么误会,但心里其实不大确定。

因为女儿在他面前,压根不曾掩饰过对耶律渊的倾心,以及对嘉宁郡主的敌意。

女儿喜欢耶律渊,白文忠当然是乐见其成。

不说王爷身份尊贵又兼天资纵横,便是冒领夏吉救命之恩这一桩,也总让白文忠心里有些不踏实。

若是王爷成了自己的女婿,这份不踏实当然会消减许多。

更何况,白文忠深知当今皇位上那位与耶律渊之间的恩怨。

他十五年前跟随耶律渊来漠北,便已经注定是镇北王府一系。

如今镇北王府雄踞漠北,连朝廷都不敢轻动,若是王爷将来能更进一步,那白家岂不是

再者,十五年前的东宫几乎死绝,幕后筹划的便是当今统和帝。

嘉宁郡主是统和帝赐婚,命中注定不招王爷待见,所以他的女儿还有机会。

只是如今,白文忠却有些不确定了。

耶律渊大略能估算出白文忠的心思,凝神道:“不论是误会还是有心,仅此一次。”

他知道不单白文忠,漠北不少人都以为自己会对夏滢萱如何冷落。

然而冤有头债有主,耶律渊还不屑将仇怨算在区区一无辜女子身上,那是懦夫所为。

耶律渊既这般说,白文忠自然不敢再多言。

他打定主意,回去后好好寻女儿说道说道,敲打一番。

白文忠心中揣度,正是耶律渊的目的所在。

然而白文忠却不忙告退,又对耶律渊谏言道:“王爷,嘉宁郡主出自当今最信任的夏家,不得不防。”

耶律渊目色一寒:“依照白将军的意思,本王该如何处置嘉宁郡主?”

白文忠义正辞严的发表了自己的看法,包括但不限于将嘉宁郡主送往庄子上,或就此软禁在西苑,乃至再納两个侧妃压制嘉宁郡主。

“够了!”耶律渊打断白文忠的话。

他无法想象,东苑那个像小狐狸一样聪慧通透的少女,遭受这般折辱。

是的,折辱。

耶律渊宁肯暗中防备她,日后大仇得报后让她假死远遁,也不屑做这般蝇营狗苟的妇人行径。

白文忠愕然。

耶律渊缓了口气道:“白将军的好意本王心领了,只是嘉宁郡主日后便是镇北王府的主母,她若行端坐正,本王会给她属于镇北王妃的体面,刻意为难,岂非落了下乘!”

若非念着白文忠当年火场救命之恩,耶律渊的语气远不会这般和缓。

只是即便如此,他对白文忠看似忠厚但行事总偏小道的作为,实在是不喜极了。

白文忠碰了一鼻子灰,在回府的路上才想明白,耶律渊召见他的唯一目的,便是让他约束女儿的所作所为。

若茶楼一事当真有女儿的影子,白文忠猛的一怔,王爷这是已经对白家网开一面了。

否则,这件事若是实打实的追究,琼儿的名誉便要大不好。

白琼原本还以为自己做的事神不知鬼不觉,在被父亲白文忠连夜找过来训斥加罚跪后,结结实实的惊怕了一场。

不过,在祠堂跪着的后半夜,原本萎靡的白琼眼中又猛的燃起亮光。

王爷没有将茶楼的事完全揭开,是不是说明,他其实真的对自己是不一样的?

:双更吖,补偿昨天的~

第七百五十五章

在来到云州的第二十三天,师攸宁收到了第一封帖子。

帖子的主人是昭荣长公主。

春萍和夏草十分激动。

昭荣长公主可是镇北王殿下的亲姑姑,如今专门办了赏花宴为自家郡主接风洗尘,这可是顶长脸的事。

师攸宁嗓音凉凉的吩咐两个丫头:“一刻钟,想想此事有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她这二十余日,不单养好了病,连带着面颊也丰盈了起来,精气神都焕然一新,哪里还是出入云州的瘦巴巴小可怜。

昭荣长公主单论赏花宴便罢,硬套上接风洗尘的由头,可见态度轻慢与敷衍。

至于为何长公主如今愿意搭理她,八成与耶律渊的态度有关,师攸宁心道。

春萍和夏草对视一眼,原本高昂的眉眼耷拉了下来。

她们当然也清楚,长公主府态度不佳。

可是一来不想扫了自家小姐的兴致,二来那可是长公主的帖子,沾一沾手都觉得与有荣焉。

只是师攸宁这般清醒平静,两个丫鬟也很快摆脱了那空中楼阁般的欢欣。

冷静下来,春萍和夏草难免担忧。

听说昭荣长公主很喜欢那白家小姐,而白家小姐还利用高家小姐中伤自家小姐,怎一个乱字了得。

更何况,小姐当时病重,还曾拒绝过昭荣大长公主游览佛寺的邀请。

桩桩件件的思索下来,两个丫鬟觉得师攸宁去长公主府赴宴,竟似乎去了龙潭虎穴一般。

师攸宁掌握过至尊的权柄,长公主的名头听起来了不得,但对她来说也就一般般。

不过瞧两个丫头从衣裳首饰到路线妆容,乃至派人打探长公主喜好,总之商量的头头是道,她便很给面子的露出了两点忐忑。

到了赴宴这一日,师攸宁早早便被春萍从床上挖了起来。

衣裳首饰早已搭配好,车马也候在了府门前,只等她收拾齐整。

看着春萍捧上来的粉色衣裙,师攸宁想了想:“找一件蓝色的吧。”

“小姐,长公主喜爱年轻鲜嫩的颜色,蓝色太静,不喜庆。”夏草劝说。

师攸宁摇头:“既是长公主喜欢,你猜白家小姐穿什么?”

她不讨厌粉色,但观白琼的作风,乃是刻意塑造了活泼可爱的模样。

撞衫什么的,还是不要了。

虽然谁丑谁尴尬,师攸宁压根不会怵,但总归像吞了苍蝇一样难受。

春萍捧着粉色的衣裳恋恋不舍:“小姐不早说,明明知道奴婢让人裁剪这衣裳了。”

师攸宁失笑:“你这脑袋,若是没有杂事分一分心,这几日岂不是要失眠?”

春萍想一想,还真是。

她和夏草虽说是贴身丫头,但以前小姐不得宠,很少能接触到上京那些权贵的聚会,难免手忙脚乱。

但也许是白日里忙活多了,晚上竟是沾枕头就着。

而且看小姐这不在意的模样,显然对长公主的宴会很有把握。

那小姐全权让自己和夏草负责出席宴会的事,春萍灵光一闪。

明白了,这次她和夏草不单打探长公主,更将云州世家夫人、小姐的喜好、关系网摸了一遍,这才是真正有用的东西。

师攸宁这头不紧不慢的出门,云州城赴宴的女眷们,却鲜少没有心急兼好奇的。

好奇的当然是来带云州后便鲜少露面,却让镇北王殿下出面维护,高伟大将军上门致歉的那位嘉宁郡主。

“听说是个病秧子,走一步都要歇两步。”

“要我说肯定是个面团一样的人,否则怎么会连嬷嬷都爬到头上算计,还要镇北王殿下出面惩治。”

“这可说不准,没准是个有心计的,有意借着王爷的怜惜提升自己的地位!”

“”

长公主府待客的花园里,来早了女眷们三三两两的揣度着。

即使这些女眷中,有一大半骑马打猎都在行,但女子好八卦实在是天性。

更何况,若不是赐婚来的突然,镇北王殿下的王妃位,没准要落在漠北哪家小姐身上。

这下可好,被个外来的摘了果子。

白琼来的早,像一朵粉蝶般在花园里与相熟的人打招呼顺带听闲话。

当听到的话中,十句有九居都对显露出对夏滢萱的排斥,她唇角的笑意便不由自主的加深。

“白小姐,听说你去了西苑,那位郡主生的怎么样?”有人问。

好奇的人不少,齐齐看向白琼。

白琼想起那坐在桂花树下,肤色莹白似生光的少女,笑意不由自主的凝了一瞬。

她看上去纯净无垢的小鹿眼眨了眨,不好意思一般:“郡主身体不好,不太愿意见人,若不是看我在外头候的久了些,也见不到。”

“嘉宁郡主让你在外头候着?好大的架子!”有闺秀不满道。

她说的正是众人心中所想,白小姐的父亲可是漠北数一数二的武将。

那嘉宁郡主的郡主头衔都是后封的,竟敢如此拿大!

“文晴,你也见过郡主啊,她”有人突然想到。

不过她这话说了半截,想起高文晴见那嘉宁郡主是为致歉,这等揭人伤疤的事,当真要不得。

高文晴原本听着白琼的话发愣。

嘉宁郡主身体不好是真的,不是还喝药来着,她还和父亲候在外头许久也是真的,白琼说的没毛病。

可是白琼的话听起来,总觉得怪怪的。

上门给人道歉不是什么长脸的事,高文晴气息沉郁了一顺。

不过嘉宁郡主那件事的确是她的不对,所以经过父母的耳提面命,高文晴觉得白琼更讨厌。

她嘲笑的看白琼一眼:“郡主和你又不熟,硬上门去套近乎,可惜热脸贴了冷屁股!”

白琼脸涨的通红,简直快哭了。

虽说漠北民风开放,可高文晴一个大家小姐这般污言秽语,当真是让人头脑发懵。

高文晴只是为怼白琼一句,却不想又拉低了众人对嘉宁郡主的印象分。

一个骨瘦如柴又刻薄高冷的病鬼郡主形象,已经悄然在众人心中升起。

“来了来了,嘉宁郡主的马车到了。”有好事者专门遣了人在门口盯梢。

宴会还有将近两刻钟才到,长公主还未出现,众人便都有意无意的的往院子门口探脖子。

又半刻钟后,

病怏怏的郡主没看到,倒是有一个淡蓝色裙裳,气质如兰似玉的少女漫步而来。

满园女子原本姹紫嫣红,可视线撞上那一抹蓝,禁不住呼吸一窒,竟生出许多小心,生怕惊了这翩然而至的无名少女。

第七百五十六章

昭荣长公主用来举办宴会的园子,名叫青园。

在云州乃至整个漠北,青园都是世家女子趋之若鹜的所在。

众人对青园的向往,不仅因为它是昭荣长公主来到漠北后,十数年一点点充实起来的华丽府邸,更因为能够有资格受邀来到这里,本身就代表了身份的被认可。

所以,在赴宴这件事上,师攸宁还颇有些期待。

当然,这期待是对青园的景致。

不过,在被长公主府迎客的小丫鬟一路引着进来,她的期待早已一点点平息了下来。

云州流淌着天高海阔的气息,建筑物也偏向疏朗大气。

整个长公主府房屋排布大气,显然是前代人的遗留,但装点却是来源于上京的华丽精巧。

奢华倒是真奢华,但以师攸宁数百年遍阅大江南北陶冶出的审美来看,便有些不伦不类。

她不动声色,引路的小丫鬟心中便有些不是滋味。

小丫鬟是长公主院子里的二等丫鬟,机灵聪敏比同龄人高了好大一截。

她不单奉命观察这位嘉宁郡主的言行,更从长公主身边的大丫鬟处知道,这位郡主真正的底细。

漠北的世家不少,其中不受宠的公子、小姐因为缺少正规的教导,不单行事畏缩而且见识短浅。

听说嘉宁郡主在上京的夏府时,就不怎么受宠。

所以,嘉宁郡主见到公主府这般景致,怎么竟半点反应也无。

八成心中惊叹不已,却强装出镇定。

可惜了镇北王殿下,竟要与这样一个空有皮囊的女子成婚。

小丫鬟羡慕与嫉妒的心绪中,后者占据了大头,便更加卖力的介绍起公主府的奇巧布置。

小丫鬟炫耀的来劲,初时还拘谨,后来的一路左右指指点点中不乏炫耀之意,像整个长公主府都是自己的后花园一般。

师攸宁听的好笑,全做解闷来听,倒也还挺有意思。

“郡主,你瞧那里,那是长公主嫁妆中的珍品湖石,千金难买,这次宴会才摆出来供人赏玩,以前的客人都难见呢。”

小丫鬟指着廊下小花园旁,一块长近两米高一米,走势奇骏颜色偏黑的景观石。

春萍脾气一向和气,却也受不了这长公主府的丫鬟下巴快抬到天上去、

她做十分好奇的样子:“姑娘懂得真多,这石头这么灵巧,不知有名字没有,或者旁的典故和好处,否则凭什么这般珍贵呢?“

自家丫鬟主动出击,还是春萍这个脾气绵软的,师攸宁有些诧异。

自己人的面子还是要给的,她顿住脚细细观赏那黑石头,等着丫鬟们较出个高低。

原本骄傲自得的小丫鬟脸涨的通红:“一块石头而已,长的好看自然就贵重了,哪里有那么多为什么。”

她只是在这石头被搬出来时,正顺耳听了几句石头珍贵的话,哪里知道什么由来。

春萍不大有诚意的噢了一声,声音不大不小:“原来姑娘也不知道啊,明明说的头头是道……”

师攸宁含笑瞥了自家丫鬟一眼,看不出来,这丫头成长起来,竟是个黑芝麻陷的。

小丫鬟徒劳的辩解:“你们不是也不知道么,世上到处都有石头,谁能分辨的出来。“

师攸宁目光落在那块漆墨一般的石上,淡淡道:“此石黝黑天成光润鉴人,若石质坚硬,敲一敲有金玉之声,那便是灵璧石无疑,的确珍贵。”

春萍几人读书不多,对师攸宁的话半懂不懂。

不过,这并不妨碍她们知道,自家小姐一眼便看出了这石头的来历,而且如数家珍般熟悉。

春萍和夏草与有荣焉。

小丫鬟羞的恨不能钻入地缝去,原来嘉宁郡主一路来的镇定和平淡不是装的。

那岂不是……

她想起自己之前的刻意作为,后知后觉的有了一个难以置信的猜测。

如果嘉宁郡主就像她所表现的这般自然,那是不是说,让无数世家夫人、千金小姐推崇备至的长公主府的景致,她是真的不放在眼中。

甚至,嘉宁郡主见过更好的。

小丫鬟自尊心挺强,在师攸宁一行人远远看见青园的园门时,便急忙告退了。

“小姐,那个什么灵璧石,你曾经见过?“夏草问。

师攸宁翻了翻记忆:“早些年见过一尊,石头是苍鹰展翅的样子,石质清润,敲击的响声很清越。”

比长公主府中的这个可强多了,她在心中道。

那石头还是自己曾游山玩水时,在一处人迹罕至的山林碰到的。

那时候陪伴她的……,师攸宁才要深想心头便无端浮起一阵燥郁之意,便将此事就此撂过。

夏草本是好奇,可却本能的没有再追问下去。

因为小姐方才的神情,像她可是又不像她,那一闪而过的烦恼和难过,让人心都揪起来了。

当然,夏草的感觉,春萍同样也有。

两个大丫鬟素来有默契,齐齐将这事默了过去。

师攸宁倒没注意到这一茬,对春萍突然显露芝麻馅比较有兴趣。

春萍巴不得方才,突然像遥远了许多的小姐恢复过来,刻意兴致勃勃的解释自己对那小丫鬟的质疑。

一个群体有一个群体的特质,丫鬟当然也一样。

也许长公主府的丫鬟比别府的更体面些,但肚子里有墨水的丫鬟自有其不一样的气质,而那小丫鬟机灵是有的,但太心急和招摇,轻易便暴漏了没什么内蕴的事。

既无内蕴,自然说不出那些怪石奇山的来历。

春萍当然也说不出来,但夏家虽然内里不堪却的确是百年书香世家。

她即使文墨不多通,耳濡目染之下却知,但凡被人们追捧的奇珍异宝,定然有无数读书人为其寻出处、造典故。

如此,这石头看着不普通,来历八成也很有说道,端看这小丫鬟知不知道了。

主仆三人说说笑笑,很快便到了青园门前。

春萍和夏草原本还对长公主府的人、事有些放不开,可经过了方才的事,却格外从容起来。

长公主府又如何,也有浅薄自傲的丫鬟,有什么可怕的。

于是,被园门前值守的丫鬟请进园子时,师攸宁主仆三人如同在自家宅子里般放松,只这一项便将其余人比下去了。

灵璧石这一场说不上争端的小事,是与白琼意图在众世家女子前抹黑师攸宁,但却被高文晴怼了一句“热脸贴冷屁股“同时发生的。

且说如今,

师攸宁进了园子,一瞬间便发现园子中的人,目光几乎都集中在她的身上。

若是像她这个年纪的其它姑娘,在这一重叠一重的目光中,即使不至于紧张,但总会不自主的提气来维持自己的言行举止。

然而师攸宁不管是做皇后还是自己为王,亿万天下人的目光都不知经受过几回,又怎么会在意这区区数十人的注目。

不单不怵,她还颇有闲情逸致的将目光漫撒出去,闲庭信步的欣赏的这一群代表云州女子顶阶势力的妇人和千金们。

接触到她目光的人,不单没有感觉到被冒犯,反而有一种说不明道不清的纠结。

既心虚于方才对这位郡主诸多不好的猜测,又有些惆怅这样气质清婉的少女的目光,在略过自己时为何不多停留一瞬。

当然,众人之所以知道师攸宁便是嘉宁郡主,乃是因为在师攸宁出现的之后一瞬,高文晴不自觉压低了声,但寂静中仍旧格外清晰的那一句“嘉宁郡主。”

师攸宁在人群中看到了白琼,意外的动了动眉梢。

白琼果真穿了粉裙,还真是……挺一般的。

当然,白琼这个挺一般的,是师攸宁用自个做对比。

白琼身边围着的那三四个少女,虽然也有比白琼样貌好的,但一眼看去总比白琼差些什么。

被师攸宁以目光轻点了一瞬的白琼,心口闷的一窒。

若不是那蓝衣少女眉眼没什么大的变化,皮肤也一如既往白的有些失真,她都有些不敢确信这就是夏莹萱。

明明半月前见到夏莹萱,她眉眼之间还有挥之不去的倦怠病态,如今怎么突然这般精气神实足了?

就像是原本就璀璨的珠玉,如今更完全放在了耀眼的光线下,晃的人眼疼!

自从被白琼坑害了一把后,高文晴便忍不住关注白琼。

所以在众人都被师攸宁吸引目光的时候,倒是高文晴,即使心眼有些不够用,但竟也逮住了白琼那一晃而过的妒意。

白琼不喜欢嘉宁郡主,她想。

而比起不喜欢嘉宁郡主,高文晴更不喜欢白琼。

确切的说是以前有多喜欢,多将白琼当做可以倾吐心事的姐妹,如今便有多痛恨。

然后,正当师攸宁默默盘算着园子里哪个夫人面善,先攀谈几句,免得太孤寡时,正对上了高文晴一张堆满笑意的脸。

高文晴努力挤出自认为灿烂的笑容,忐忑又孤注一掷的迎上去:“郡主,你来啦!“

高文晴心里直打鼓,甚至赌咒发誓的想,如果嘉宁郡主给面子的搭理她这一回,自己再道一回歉都可以。

只要白琼难受,那她就高兴了!

这姑娘中邪了?

师攸宁看着高文晴那一脸的强颜欢笑,心中默默吐槽,却站在原地没动。

于此同时,已经意识到高文晴要做什么的白琼咬了咬牙,亲切而自然叫了师攸宁一声郡主,也冲着师攸宁走来。

众人都知道高文晴与夏莹萱有过节,而她是第一个去西苑拜访的人。

而高文晴才讥讽过自己。

若是夏莹萱亲近高文晴却疏远自己,她今日便会成为整个青园的笑话……

白琼心中想了许多,面上的笑意便摆的愈加热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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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五十七章

却说白琼和高文晴这两个,在师攸宁来到云州后,多多少少都与她都闹出些龌龊。

然而如今为着别苗头,竟争先与师攸宁示好。

青园里的一众世家贵妇高官家眷,不免有些愣神。

嘉宁郡主什么时候,这么受欢迎了?

众人心中各有猜测。

不过其中有一个念头是一致的,高家小姐在茶楼那般为难嘉宁郡主,此刻绝计讨不到好去。

白家小姐却不然,头一个往西苑拜访这位郡主,自身又是难得的活泼大方性子,谁能不喜欢她呢?

也是高文晴仗着父亲高伟得耶律渊信重,平日里难免横冲直撞,得罪人而不知。

旁观的许多人中,有不少便乐的她吃瘪。

师攸宁自然也诧异这两人突如其来的热情。

不过她阅历极丰,面色便很稳得住,好意来了接着就是。

只是有些事,最忌讳摇摆不定。

旁人的好意,还是有冲突的双方,自然要分个三六九等。

于师攸宁而言,比起前世将宿主坑了又坑,今生已经琢磨着给自己使绊子的白琼,高文晴的横冲直撞简直有些可爱。

再有,片刻前她虽在与春萍两个说笑,但却半点也没耽误自家小册子送来的八卦。

既然白琼暗示众人她是个高冷傲气的,那她便好好让白琼瞧瞧,什么叫做郡主的冷傲与漠视。

于是,师攸宁便对赶在白琼前一步的高文晴一笑,由着她攀住了自己的一只胳膊。

白琼落后一点,师攸宁当然也对她报以温和一笑,但却似无意般的一偏身,正避开了白琼想和自己姐妹好般挽手的动作。

高文晴所有的忐忑化作了得意,并且丝毫不收敛的摆在了一张明艳的脸蛋上。

她自幼习武脾性又直,还从未做过挽人胳膊的事,感觉有些怪,但还算不赖。

有眼睛的都看得出来,嘉宁郡主明显与高文晴更亲近。

白琼面上对高文晴一片包容态度,似乎在纵容不懂事的孩子一般,但心中却几乎要呕出一口血来。

她有些后悔将高文晴推出去压制嘉宁郡主了。

高文晴家室好人单纯,喜欢谁便极护短,厌恶谁却也能恨到骨子里。

以往,白琼没有少利用高文晴这爱憎分明的性子,以此排挤自己不喜欢的人。

可是如今高文晴的嫌恶裸的落在了自己身上,她终于知道到底有多不好受。

还得找个机会挽回一二才是,白琼心道。

若不然总由着高文晴这般攀咬,说不得会坏事。

白琼想什么,师攸宁不关心。

因为高文晴大概觉得师攸宁没有橛了她的面子,作为回报,她便很热情卖力的替师攸宁介绍自己相熟的闺秀。

在师攸宁有意无意的忽视,以及高文晴的阻挡下,白琼便落后两步。

她在云州闺秀圈做惯了众星捧月的那个人,此刻便觉得脸上火辣辣,更觉人人都似乎在暗中讥笑自己。

其实,白琼完全是想多了。

众人的确诧异比起白琼,嘉宁郡主居然更亲近没什么脑子的高文晴。

但白琼一向讨人喜欢,倒真多少人特意看她的笑话。

只是心中留下些难解的影子,总是难免。

譬如高文晴跋扈是有的,但心思却不歹毒,缘何突然与白琼闹翻。

至于众人为何此刻顾忌不到白琼,乃是都忙着认识嘉宁郡主呢。

枪打出头鸟,既然高文晴已经做了那只鸟,郡主看着又不是难接近的,结个善缘总是好的。

毕竟镇北王殿下似乎对这位准王妃并不讨厌。

前世的时候,宿主也曾有过这样见到大批云州的夫人们的机会。

只是宿主那时候身后跟着眼睛快翻到天上去的崔嬷嬷。

崔嬷嬷不习惯云州民风开放,便连带看不起云州妇人门不似上京贵妇那般轻言慢语婉转周全。

宿主虽然觉出了不妥,只是哪里敢规劝崔嬷嬷。

云州的夫人与小姐们,可不管崔嬷嬷是否奴大欺主。

奴才的行事一定程度上代表了主人,新来的郡主自持身份高贵,她们还不想凑上去讨人嫌呢。

一来二去,原本便胆小怯懦的宿主,越发在云州本土圈子的不善目光下退缩。

已经被婢女引到了座位上的师攸宁,一边慢腾腾的喝果子酒解渴,一边在心里将前世的一些细节过了一遍。

至于高文晴这个虎头蛇尾的,开始的时候热情高昂的陪着师攸宁,后来自觉还了师攸宁的情,便溜了。

好在师攸宁并不怵与旁人搭话。

她见多识广人又温和,上到孙子都有了的老夫人,下到与自己年级相仿的闺秀,都很能聊两句。

众人原被白琼暗示,嘉宁郡主并不好说话。

如今见她年纪不大却能与人相处得宜,意外的走了欲扬先抑大的路线,对师攸宁多了几分接受。

盛夏已过,云州正是接近初秋的好时节,天朗气清十分宜人。

宴会的主场地便索性设在了露天。

正中主位自然是留给昭荣长公主的。

主位下两旁,左右两边各设桌椅,此刻只摆着些瓜果冷盘,等开宴了才有会上正经菜品。

师攸宁的座位在昭荣长公主下边左手第一位。

这个位置是除却主位外最尊贵的。

师攸宁受之无愧,不单坐的稳当,而且还颇有闲情逸致的四下赏玩。

她心下感叹,云州的权贵阶层,比起上京来可简单多了。

耶律渊有超一品亲王位,乃是作为皇祖父大的先皇亲自封的,大辽目前仅此一位。

大辽其余几位亲王都是正一品,却是原本的规制。

而作为长公主的昭荣,目前也不过享正一品的位份。

不过她是耶律渊的长辈,若有与耶律渊同时出现的场合,大多都让这位长公主与耶律渊同坐首位。

再其后,便是师攸宁这个正二品郡主。

这之后,才有云州城各色文武官员。

云州毕竟不是上京,这些州县大的官员最高品级是也只有正二品,以示与上京与皇权有所区分。

不过即使是正二品的诰命夫人在师攸宁面前,师攸宁有郡主封号,便又高了半头。

换言之,现在的师攸宁在漠北一地,地位仅在耶律渊与昭荣长公主之下。

等到她一个多月的大婚之后,便成为超一品镇北王妃,便是昭荣长公主也要矮上她一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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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五十八章

昭荣长公主是在师攸宁到后约半个时辰来的。

她身后还跟着一个嬷嬷样的人,再其后四个大宫女八个小宫女,拉拉杂杂好大一只队伍。

这阵仗显然很唬人。

园子里的众人齐齐俯身请安,神色恭谨动作齐整,满园景致似乎都一下子肃穆起来。

师攸宁自然也是请安的一员,从容又安静的弯了腰。

她弯腰的时候忍不住想,自己似乎从未对耶律渊行过什么正经的礼。

“都起来吧,坐。”

昭荣长公主坐上了主位,这才不急不缓的开口。

她的目光,一开始便落在了左手边第一位,身量纤细的少女身上。

并非刻意,只是这少女看着年岁不大,可通身气派却显眼极了。

等到师攸宁抬起头,昭荣长公主目光一怔。

难怪自己那个冷心冷肺的外甥会突然对一个女子格外优容。

这样的品貌,便是放在昔日的上京也是顶尖的了。

嘉宁郡主的出众太扎眼,这让昭荣长公主很不舒服。

或者说,耶律渊若是对什么上心,那她便对那人或者事物格外的厌恶。

师攸宁感受到上座一道不大和善的目光。

她对昭荣长公主可能不喜欢自己的事早有预料,仿若未觉的打量自己面上的果盘。

师攸宁喜欢一步到位。

昭荣长公主的确不好招惹,但她已经有把握抱到耶律渊这个金大腿。

而昭荣长公主不喜欢自己,八成与耶律渊之间的矛盾有关。

虽然不知这对姑侄之间发生了什么事,但师攸宁已经打定主意有事决不硬扛,直接让耶律渊出面就好。

昭荣长公主没有等到师攸宁主动起身与自己见礼赔罪,神色便很不愉。

她心道,看上去是个聪明的,原来竟空长了副皮囊,果然如传言一般蠢笨。

昭荣长公主在漠北高高在上惯了,心中有气面上便不屑遮掩,一摆手:“开宴吧。”

至于赔罪,自然是指当初她请师攸宁去佛寺,师攸宁却称病未去的事。

长公主脸色阴沉,众人便觉今日这宴有些不好。

白琼与旁人不同,心中却有些解气。

长公主府今日这宴会,早放出风去,有替嘉宁郡主接风洗尘之意。

便是没有接风洗尘的事,圈子里来了一位新客,而且身份不低,主人理应率先询问或介绍,这样才算尽地主之谊。

可是长公主竟直接忽略了夏滢萱,这不是明摆着给夏滢萱没脸么。

念头飞转,白琼低落的情绪一瞬间回涨。

白琼心中所想,亦是在坐众人中格外聪明的那一批人所猜测的。

既有了几分猜度,许多人的目光便有意无意的往师攸宁身上睃。

只是不论是婢女们轻手轻脚的上菜,还是长公主府豢养的歌舞伎舞蹈,那位嘉宁郡主始终很稳得住。

她不紧不慢的品尝菜肴,兴致勃勃的欣赏歌舞,比任何人都跟享受这场宴会的乐趣。

而且看那样子,似乎不是装出来的。

等待或者猜测那蓝衣婉逸的少女主动开口,或对长公主请罪或攀谈,总之要放软身段讨长公主欢心的人,并没有看到自己希望看的的。

可是,怎么可能呢?

昭荣长公主可是镇北王殿下的亲姑姑,可以算是半个母亲,地位何其尊贵和重要。

之前看着,嘉宁郡主也不是笨人,怎地这会儿就不开窍了?

至于之前昭荣长公主的失礼和冷淡,早已被众人抛去了脑后。

那可是长公主,便是错了,也是旁人的错。

师攸宁五感敏锐,心思都不用多动,便知晓在场大多数人频频看自己是什么意思。

只是师攸宁自问看人还算准,又早打听了昭荣长公主的为人。

她知道这位长公主在漠北被供了很多年,性子怕是早已强硬和固执到了难以想象的地步。

若是想要昭荣长公主对自己稍缓和个脸色,她八成得好一阵腰弯,而且还不一定能成事。

师攸宁可没耐心给人做孙子,更何况看前世耶律渊登基却未将昭荣长公主接回京看,两人之间的矛盾估计不小。

单看耶律渊不曾为难过她这个统和帝派来的人,便知他是个讲道理的。

既然耶律渊讲道理,那昭荣长公主必定有不是处,师攸宁便索性不做那吃力不讨好的事了。

上赶着找虐,那不是有病么。

师攸宁将自己安排的明明白白,竟成了宴会上最轻松自如人。

歌舞伎一舞毕,宴会倏然寂静了下来。

白琼抓住机会端起酒杯,笑颜如花的对昭荣长公主道:“长公主殿下,臣女敬您一杯。”

昭荣长公主气不顺,对总对自己讨好卖乖的白琼也吝啬笑意,只问:“哪里有可敬之处?”

白琼早习惯了昭荣长公主这阴晴不定大的样。

她的笑意不减,诚挚又轻快:“若不是长公主,臣女哪里能欣赏到如此歌舞,还能享用这等珍馐,自然该敬长公主一杯的。”

白琼的一袭话,正对长公主的脾气。

漠北的贫瘠即使是相对富饶的南方还有繁荣的上京而言,但物产的确没有大辽其他地方丰富。

可长公主有大批嫁妆和封地俸禄可用,府里自来豪奢,这也是她一直引以为豪的事。

她面上薄浮了一层笑意,瞥了师攸宁的方向一眼,笑着举起杯:“你这孩子惯会哄我开心,倒真是个懂事的。”

至于那个不懂事的对照组,自然是师攸宁无疑了。

师攸宁不在乎白琼这点小心机,不过白琼让昭荣长公主露了笑,宴会的气氛便陡然一松。

在这之后,又有一个歌姬上场,合着琵琶独唱了一曲。

昭荣长公主爱热闹,每年都会举办几场宴会,不论是歌姬还是舞姬都是府里常年养着的,自然非同凡响。

一曲闭,众人的奉承便没有停过,什么长公主会调教人之类的,总之什么好听说什么。

这其中,又以白琼的话说的最为漂亮和婉转。

师攸宁感叹,这姑娘的确有两把刷子。

现在看来,白琼日后八成会有昭荣长公主撑腰,而自己可以扯耶律渊的大旗,两人又是敌对关系,以后的日子不会无聊了。

正想着,冷不防昭荣长公主问:“嘉宁郡主不出一言,难道是瞧不上本公主的人吗?”

第七百五十九章刻意为难

却说昭荣长公主冷不丁问:“嘉宁郡主不出一言,难道是瞧不上本公主的人吗?”

人人听得出她语气不善,宴会原本热络的气氛,顷刻间便是一默。

只是她们面上安静了,心中的念头却翻腾不休。

早有传言说,长公主十分不喜这位嘉宁郡主,如今一看,这传言却似乎是坐实了。

白琼唇角微向下抿,提气等着看那原本一派淡然清雅的蓝衣少女倒霉。

众人的目光也紧紧盯在师攸宁身上,暗道这位郡主运道忒差人,竟讨了长公主的嫌,日后在云州的日子可要艰难了。

被诸多目光注视,师攸宁却似浑然未觉。

她只笑道:“长公主殿下说笑了,方才贵府歌姬音如天籁,滢萱听的入了迷,竟一时未回过神。”

若是旁人被长公主这一句问责兜头罩下来,怕不是得当堂慌忙请罪。

师攸宁却连站起都无,只似寻常女儿家对长辈说话,既不过分亲近却也毫不畏缩,寻寻常常的一句回话,半点毛病都挑不出。

昭荣长公主仿若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大辽开国以来,公主们都是在上京享受金尊玉贵的生活,从未有哪一个公主像她这般在漠北苦熬。

天长日久下来,想象着自己曾经那些姐妹在上京如何花团锦簇的生活,昭荣长公主时不时便灼火烧心般的难受。

这样的难受,在来自上京即将要做镇北王妃的夏滢萱出现后,便达到了顶点。

昭荣长公主很清楚,漠北最尊贵的女子只能有一个。

过去是她,可镇北王府有了主母之后,最尊贵的人便成了镇北王妃。

至少明面上是如此。

可昭荣长公主如何能容忍有人爬到自己的头上去,无论是谁!

若是夏滢萱入传言中那般好掌控,昭荣长公主还没什危机感。

可是眼前少女虽然年轻,但风姿气度却似乎连她都要压下去,若不早些敲打,日后怕不是要爬到自己头上去。

昭荣长公主却不知,已经为她所忌惮的嘉宁郡主,如今的气场与威仪已经是极力收敛过的了。

若是她为王称霸时的气度全部倾撒出来,整个漠北也只耶律渊能一较高低。

昭荣长公主这等后院撒威风的就妇人,实在算不得对手。

高文晴轻轻的直了直自己的腰背,然后几若无声的吐了口气。

嘉宁郡主的胆子可真大,她想。

若是自己被昭荣长公主那般注视,怕是膝盖早都软了。

师攸宁的话挑不出毛病。

昭荣长公主脸色不好,却也只得道:“嘉宁郡主如此伶俐,倒是出乎本公主的意料。”

师攸宁笑道:“长公主谬赞,您才是气度雍容贵胄天成,让人望之心折。”

除却“望之心折”四字,旁的话师攸宁倒不算说谎。

昭荣长公主是先皇后嫡女,上有帝后疼爱,中有做太子的亲兄长撑腰,当真养的尊贵无双。

她与耶律渊样貌有两分相似,又性喜奢华,明明年近不惑但看上去却只三十出头的样子,是个十分雍容华丽的美人。

只是美人如今早左了性子,实在是不讨喜。

不过以昭荣长公主的身份,的确也不需要讨谁的喜欢,师攸宁暗道。

她从从容容的应付了昭荣长公主,可真是教其他人好生开了一回眼。

昭荣长公主喜怒随心,前几年有一个闺秀不小心说错了话,直接被长公主勒令不准再出现在她的面前。

再其后,那位闺秀便彻底在世家圈子里消失,据说是被家里人迅速的远嫁到了外地。

眼见昭荣长公主在夏滢萱竟未展威风,甚至被夏滢萱三两句话哄的眉眼舒展些许,白琼有些心慌。

她笑道:“长公主在云州留居十五年,是整个云州乃至漠北都敬仰的贵人,自然是让人心折的。”

昭荣长公主笑睨白琼一眼:“你这丫头惯会说好话哄我。”

白琼状若羞怯,欢喜讨饶之间得意的看了师攸宁一眼,长公主对她可比对夏滢萱亲热多了。

师攸宁不以为意,便教白琼的炫耀之意落了空。

白琼心中陡然涌上一个念头。

她笑对昭荣长公主道:“长公主殿下,听方才嘉宁郡主对那歌姬的品评,想来在乐理上颇有造诣,若是能请郡主为咱们弹奏一曲,那真是难得的缘分呢。”

世家贵女们的宴会,拿出些许琴棋书画的才艺做娱,乃是寻常事。

只是白琼将师攸宁与低贱的歌姬拉扯到一起,又让她在歌姬之后表演,此事传出去难免让师攸宁被人讥笑。

更甚者,方才那歌姬的确技艺顶尖,若师攸宁表现的差了,岂不是连歌姬都不如。

这下,便是镇北王府的脸都要被刮一层。

师攸宁须臾之间便将各种关窍想的清楚。

白琼比她想象的坏的多,不过也很沉不住气的多。

当旁人是傻子吗?

在坐的世家夫人们,精明些的也能将此间情形勘破一二,对白琼的心绪便有些复杂。

白家小姐以前不是这样的人,怎么似在挖坑给嘉宁郡主跳?

然而到底白琼昔年名声甚好,如今见她一双亮晶晶的小鹿眼期待的看着嘉宁郡主,小孩儿似的招人稀罕。

想来白家小姐这提议只是一时兴起,并没有什么坏心思,只是凑巧了。

许多人心中自动的这般解释。

不过不管是凑巧还是有意为之,眼见师攸宁要被坑一把,却无人为她解围。

没见长公主不喜欢这位郡主么?

再者大家又不是很熟,上赶着出头,岂不是要被云州相熟的圈子排斥。

长公主眸光微动,倒是笑开了。

她轻描淡写道:“白家小姐说的有理,嘉宁郡主出生百年书香的夏氏一族,想来不会让本公主失望的,对吗?”

昭荣长公主身后的金嬷嬷心下一紧。

长公主明明知道白家小姐包藏祸心,偏生还捧着她去折辱嘉宁郡主,真是钻了牛角尖了。

镇北王府的准王妃今日落下个与歌姬比试的话柄,长公主府难道就能得着什么好吗

听闻镇北王殿下已对这位郡主另眼相看,长公主若再这般肆无忌惮,迟早有一日连姑侄情分枯竭无生

金嬷嬷这般想着,连带对白琼也极为不喜。

只是她在长公主府体面是真,但当着这许多世家夫人的面,却也不敢阻拦长公主说话,否则倒教外头人瞧了府里的笑话。

且过了这回再劝吧,她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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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六十章 自作自受

春萍攥了攥掩在袖中的手指,极力掩藏自己的不忿。

这白家小姐有没有脑子,将她家小姐与个歌姬排布在一起,安得是什么心?

长公主也是,明明是小姐未来的夫家长辈,竟也帮着外人为难小姐。

若是王爷在就好了,春萍禁不住的想。

她气愤难当却又无可奈何,可惜自己是一介奴婢,若冲出去说话,只会让人笑话小姐身边的人没规矩。

早知道这宴会龙潭虎穴一般,还不如让小姐原样称病呢!

感受到身后两个丫头低迷的心绪,师攸宁微蹙了蹙眉,心绪却尚可。

被人记挂的感觉不错,也算没白教导这两个一场。

白琼打趣道:“郡主莫不是害羞了?”

师攸宁淡笑着看她一眼:“白小姐如此着急,看来倒真是爱乐、擅乐之人。”

白琼似不好意思的垂了垂眼:“只是平日里偏好些,当不得擅长一词。”

白琼这却是自谦了。

她早知耶律渊终究会登基为帝,又对自己抱有莫大的期许,琴棋书画都有努力学习过。

如此,等有朝一日跟着耶律渊回上京后,才能不被上京的闺秀比下去。

师攸宁了然道:“原来如此。”

她复又对昭荣长公主道:“长公主殿下为尊为长,滢萱原本不该推辞,只是”

昭荣长公主前倾了倾身体:“郡主可是身体不适?本公主府中的医士还算入眼,若是不舒服,正好可以诊治一二。”

她说着关怀的话,但眸光却冷然而锐利,压根不给眼前少女推辞的机会。

高文晴有些同情师攸宁。

姜还是老的辣,长公主这般咄咄逼人,嘉宁郡主再聪慧厉害,还不是要服软。

她性子直但却不笨,深知长辈或位尊者手中的权利到底有多不可抗拒。

这权利大到,欺辱人就像逗猫儿一般,随意到近乎残忍。

师攸宁并不知,自己在傻大姐高文晴眼中,已经是一个需要同情的小可怜。

她这次倒是站起来了,弯弯黛眉下桃花眼清澈而宁静:“长公主殿下容禀,滢萱千里出嫁,早已打定主意,在云州的第一只曲,第一份针织,都要想赠呈给镇北王殿下。”

女子当中说出赠什么东西给哪个男子,便是风气开化如漠北,也还是有些过了。

但师攸宁赐婚而来,耶律渊便是她的未婚夫。

如此,她这番说辞便既体面又体贴,半点疏漏也无。

未来侄媳妇已经表明了要做礼物送耶律渊的东西,昭荣长公主若是要脸,便知该收手了。

昭荣长公主满心不甘,皮笑肉不笑:“原来如此。”

师攸宁亦见好就收,好心建议道:“长公主殿下,滢萱虽然有些不方便,但白小姐喜爱乐理,想必有词曲献于您,倒也是一桩美事。”

白琼正要拒绝,便收到了昭荣长公主不大和善的一瞥,后背瞬间一凉。

昭荣长公主早已没了多大兴致,随意一抬手:“舞就不必了,轻弹一曲养养性倒也无不可。”

白琼长年维系着与长公主府的交情,一看便知长公主绝不容许自己被一再的顶撞。

至于她自己的面子,长公主说不顾及,便当真不顾及了。

怕长公主当众给自己没脸,白琼自是欢欣的应了下来,上前献了一曲琴音。

白琼的琴艺不错,师攸宁听的挺舒服。

等白琼一曲毕起身,她挺给面子的道:“白小姐与方才歌姬的曲子各有千秋,果然是精通乐理之人。”

好些人差点要笑出声来。

不论有意还是无意,白家小姐这总归是自作自受?

将她和歌姬比,夏滢萱好毒的心!

白琼险些要控制不住冷脸,硬生生生克制着回了师攸宁一个礼貌的微笑。

白琼浑然忘记了,最先提出与歌姬一较高低如何如何的,原就是她自己。

开席的歌舞之后,宴会才进入下半段。

昭荣长公主由金嬷嬷服侍着去换身衣服,稍做安歇。

她一走,宴会的气氛便骤然一松。

高文晴并不很想招昭荣长公主的眼,但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又蹿到了师攸宁身边。

嘉宁郡主能让白琼吃亏,那她便分点精力带她逛一逛好了。

若是能请教请教如何让白琼不好过,那就更好了

大辽闺秀们的宴会,其实大同小异。

前半段聚在一起听主人家说几句话,彼此寒暄着交流感情乃至填一填肚子。

后半段却是自由活动。

相好的夫人们聊子女聊夫君。

志同道合的闺秀们或比斗书画琴棋,或暗戳戳议论谁家公子倜傥出众是个好夫君的人选,总之不会无聊。

再无聊,还能无聊过被关在府中一方天地,少有机会出去玩闹?

若碰上交好的世家相互来往,请戏班子、杂耍园来消遣,也是寻常事。

这便是大辽女子们难得的逍遥时光了。

漠北因着地域与风气迥异于别地,在上京流行的琴棋书画,到这里便演变成了投壶、骑马打猎等活动。

公主府地方大,青园一角开辟有投壶射箭的地方。

若是有想骑马打猎,便可自备骑装,公主府早准备了更衣的厢房,换一身衣裳就是。

至于场地,青园隔壁便是跑马场。

跑马场专门圈了一片林地散养兔、狐、山鸡等小动物,很适合女子围猎。

“白姐姐,你不喜欢郡主么?”杨家二小姐杨元莲问。

她是杨元锋的嫡亲妹妹,知道兄长喜欢白琼,便总拿白琼当自己未来嫂嫂敬着,很是爱护。

只是白琼一向开朗大方性子极好,方才却那般为难嘉宁郡主。

杨元莲看着,总觉得有些过了。

白琼顺着杨元莲的目光看过去,瞧见高文晴缠着夏滢萱说话,目光闪过忌惮之色。

是她轻敌了。

高文晴便是被自己刻意交好好些年,却从未像对夏滢萱这般殷勤的对自己。

便是昭荣长公主,那样精明独断的人,在夏滢萱手中都没有讨到好。

杨元莲疑惑的目光更让白琼厌烦。

只是白琼自来会伪装自己,她懊恼的抚了抚胸口道:“还说呢,我正后悔着,方才没觉得如何,这会儿再想想,嘉宁郡主身份尊贵,我太冒失了,好在最是是我弹的琴”

第七百六十一章 是天才吗

白姐姐果然只是不小心。

杨元莲鹅蛋脸绽开一抹笑,安慰道:“嘉宁郡主看着不是个小气的,姐姐莫担心,话说开了便好了。”

她欲带着白琼往师攸宁处解释几句。

白琼心中嫉恨还来不及,如何愿意低这个头。

她攥住杨元莲的手腕:“杨妹妹,还是别了吧,高家妹妹不喜欢我,这会儿去不是讨嫌么,我会找机会和郡主解释的。”

杨元莲想起高文晴那火爆的性子,只得按下了这一茬。

她问起白琼与高文晴闹别扭的事。

那日茶楼,高文晴与嘉宁郡主对峙,后来耶律渊解围的事,不少人都有所耳闻。

白琼知道瞒不住,便婉转的提了两句,

她暗示般的道,高文晴兄长高文才犯事,自己没有答应帮忙,结果被高文晴记恨。

杨元莲叹息着安慰了白琼两句,知道自己也没法子解决此事。

高家少爷的死罪是镇北王殿下定下的,绝对没有转圜的余地。

高文晴心里肯定不好受,即使是高文晴的错,现在也不好直接压了人认错。

毕竟牵扯到生死,绝不是小事。

现在还是不要去刺激她的好。

最近家里愁云惨雾,高文晴本不欲参加长公主的宴会。

只是却被父亲硬逼着出了门。

她记得父亲说,兄长犯错是咎由自取,若是此刻高府表现出怨怼之心,不单得罪长公主,更会失去王爷的信任。

高伟看着耶律渊长大,自然不认为他会如此心性狭隘。

但王爷不会如此想,长公主却最是要面子,得罪了怕是有后患。

不过这些事,说深了高文晴也不太明白,高伟便没有提。

高文晴无精打采的来参加宴会,却不想撞见白琼一而再的因师攸宁而丢脸,倒重新有生气起来。

她此刻正带师攸宁看几个闺秀玩投壶。

投壶若是在上京,九成九是公子哥们玩了的项目。

然而在远离上京千里的云州,几个闺秀投壶的技艺显见不比公子哥们差。

在这些闺秀中,又以天生便有习武天分的高文晴为其中翘楚。

高文晴与人比试投壶,一连赢了三场。

她额上半点汗都不见,颇骄傲的问师攸宁:“郡主可会?若是喜欢,我可以教你。”

围观的闺秀大多是来近距离观察师攸宁的。

在漠北十三州,镇北王殿下便是天。

嘉宁郡主是镇北王府的准王妃,又得镇北王殿下青眼,脾性、喜好什么的,摸清几分不是坏处。

这是家里长辈都吩咐过的,如何能不经心。

即便没有长辈的吩咐,这位郡主仪态出众容貌顶尖,自身又不难接近,实在是吸引人。

云州的闺秀们嘴上不屑上京的千金娇贵胆怯,但心下却也极想多知道些上京风物。

只是对高文晴要教嘉宁郡主投壶的事,众人都觉得不大合适。

且看这位郡主身量细条条,听说还病了许久,手上能有什么劲。

拿绣花针行,投壶还是算了吧!

师攸宁默了默,点点头:“那就有劳的高小姐了。”

高文晴准备大展身手,撸起袖子豪气的在师攸宁背上一拍:“郡主放心,名师出高徒,我保证你十支箭能投进去三支。”

十支箭进三支,是云州闺秀的最低水平。

师攸宁身板最近虽长了肉但也并未长太多,被高文晴这一拍,差点咳出来。

夏草眼疾手快的扶着师攸宁,对高文晴道:“高小姐轻些,郡主大病初愈,受不得累的。”

高文晴瞬间想到了去王府西苑道歉,被镇北王殿下那冷厉目光刮过的心悸。

犹记得王爷说,日后若是再让嘉宁郡主有个不是,便不仅仅是致歉这般简单。

她脸色白了白,建议道:“郡主,外头风出日晒的没什么好玩,不如去阁楼中作画?”

师攸宁摇头:“就这个,入乡随俗,劳烦高小师傅教我了。”

她又转身对夏草道:“夏草,我身体已经大好,不必如此紧张,你冒犯高小姐,还不快道歉。”

高文晴无措的连连摆手,又觉得师攸宁那句“高小师傅”让自己脸热。

嘉宁郡主挺讲道理的嘛,她心道。

高文晴对师攸宁又一次改观,教的便十二分仔细和认真。

师攸宁没有投过壶,但她曾经精通箭术,两者有相通之处,对力道的掌握以及准头如何判定十分有心得。

高文晴尽量慢动作的投了几次,然后抽出一把箭拿在手中,其中将一支递给了师攸宁。

“郡主来试试,头几十次投不中很正常,慢慢就有感觉了。”她宽慰道。

师攸宁这个郡主是新客,还是极重要的人,听到人传她学投壶,许多人都围过来看。

白琼和杨元莲也在其中。

听到高文晴说什么几十次,白琼眼底略过不屑。

再不会投壶的人,练个十几次总能中一支。

便是她初穿越过来玩这个,头十支里还中了两只呢。

师攸宁第一只没有中,不知哪一个闺秀小声安慰道:“没关系,再来。”

上京来的郡主愿意入乡随俗的玩投壶,本身就挺博人好感的。

白琼在心中不屑的冷哼一声。

虽然不知夏滢萱的性格为何与书中写的有出入,但她这弱鸡样子,一辈子都菟丝花般,十支箭能进一支都烧高香了!

师攸宁对那安慰自己的少女笑笑,又结果了高文晴递过来的第二只。

第一支只是找感觉,她有把握之后每一次都能中。

只是如今这小身板,太过惊世骇俗了总归不好。

师攸宁着意控制着,第三次才投进去。

之后时进时不进的,十支箭一共进了六只,便是放在常玩投壶的闺秀中,也算得上中等水平。

原本只是看个热闹的闺秀们都惊呆了。

若世上真的有天才,那无疑嘉宁郡主便是了。

没有人怀疑师攸宁曾研习过投壶,因为她的姿势和感觉都是那么生疏。

可是正因为生疏,才更令人震撼。

杨元莲投壶的技艺是兄长杨元锋亲自教的,见身形纤楚的师攸宁如此成果,眼睛亮的不是一般二般。

原来这世上真有人天生聪慧,竟能以极快的速度掌握投壶的技巧。

杨元莲技痒,都要忍不住与师攸宁来一局了。

只是到底顾忌白琼心情不好需要自己陪,便遗憾的止住了脚步。

白琼何止是心情不好,简直慌乱的要跳脚。

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如今的夏滢萱竟会如此难缠?!

第七百六十二章

白琼伪装的开朗大方,但其实争强好胜到了极致。

她投壶技艺比高文晴只差一线,自觉碾压初学的夏滢萱十分容易。

只是白琼到底不想短时间内一再与夏滢萱有争端,徒惹人怀疑。

她稳了稳心绪,面色如常的拉着杨元莲离开,只心中默默道:来日方长!

师攸宁让龙凤册时刻注意白琼的动向。

得知白琼这次没有冲出来与她为难,师攸宁略有些意外,不过很快便不以为意。

自己日后会在云州呆很长时间,她是镇北王妃,该着急的是白琼才是。

昭荣长公主沐浴更衣之后出了内堂,淡淡扫了堂下跪着的小丫鬟一眼:“你说,嘉宁郡主为难你了?”

若是师攸宁主仆三人在此,定然会认出,这个小丫鬟正是引三人去青园的那一个。

金嬷嬷忙道:“长公主,这些小事让老奴处理便是,您还是再好好歇一歇吧。”

她原是想从这丫鬟处多了解嘉宁郡主一些,没成想竟被长公主听见了。

昭荣长公主抬眸看向金嬷嬷:“嬷嬷,你是想让本公主变成聋子、瞎子,甚至是傻子吗?”

这话说的极重,金嬷嬷嘴唇微微颤抖,最终默不作声的退了下去。

昭荣长公主收回不满的视线。

若不是金嬷嬷是她从小便用惯了的人,哼!

长公主连平日里最宠信的嬷嬷都斥责了,小丫鬟吓的不轻。

她当下便将师攸宁三人入府的事一一说出。

只是小丫鬟也知自己的错处更大,再想起长公主心情不愉时的严苛手段,便将错处推到了师攸宁主仆三人身上。

连带师攸宁对那块灵璧石的欣赏,在小丫鬟嘴里也成了嘉宁郡主认为这块灵璧石只能算一般,她还见过更好的。

即使看得出这丫鬟有添油加醋的嫌疑,昭荣长公主的脸色还是越来越黑。

她冷哼一声:“金嬷嬷,将咱们准备的人带上,嘉宁郡主规矩松散,好好教一教才是。”

金嬷嬷不敢一而再的阻止主子的决定,只冷冷的盯了小丫鬟一眼。

这个小贱蹄子竟敢作妖,回头便打发她去灶上做烧火丫头去!

师攸宁在投壶之后,又被高文晴拉去骑马打猎。

宿主没学过骑马,更不会打猎。

如此,即使师攸宁前几百年光阴,甚至有过亲身上阵驯服烈马的经历,也只得暂时伪装成软脚虾一只。

不过师·软脚虾·攸宁,很快便有了个绝佳的念头。

不会骑马,可以学嘛。

既然要学骑马,就要找骑术最好的那一个,譬如耶律渊。

高文晴自觉收到了个天赋绝佳的徒弟,恨不能将师攸宁抱上马去。

不过师攸宁一提若是掉下来摔断腿怎么办,高文晴便迅速的牵着马离她老远。

让未来的准王妃摔断腿,不说自己要被父亲两腿都打断,镇北王殿下那里总之好可怕。

高文晴脑补了许多惨不忍睹的景象,很快就自己骑马跑远了。

至于她之前对耶律渊那点若有若无的绮念,在直面耶律渊寒意浸骨的目光后,早消散了。

再说了,即使兄长被打入死牢是自作孽,但毕竟是耶律渊下的令。

高文晴知道怪不得耶律渊,但再爱慕他,总觉得对不起兄长,早断念头早轻松。

师攸宁不知高文晴已经将自己从情敌的名单上挪了出去。

她在猎场外围远眺,见许多闺秀或骑马兜圈,或张弓围猎,羡慕的魂魄都恨不能从天灵盖冒出去。

不过,师攸宁这样不淡定的情绪并未持续多久。

自称姓金的嬷嬷来请她去见昭荣长公主。

师攸宁到的时候,昭荣长公主正和两位年长的世家夫人说话。

她见师攸宁到了,只轻描淡写的瞟了一眼,却并未招呼一声。

昭荣长公主敢将二品的郡主谅在外头站着,两位丈夫官职一个二品一个三品的夫人却不敢。

两人如坐针毡,紧赶慢赶的告辞。

昭荣长公主脸色不好,没有让她们走,却也由着她们站起身避开亭前的少女。

师攸宁方才已经向昭荣长公主请安了,不过没有得到回应。

上位者这样给人冷脸的事,师攸宁没有见过百次,几十次也是有的。

因此,她并没有什么难堪或者惶恐的情绪。

官大一级压死人,这是常态。

更何况作为耶律渊未来的王妃,昭荣长公主四舍五入一下算得上师攸宁的长辈,总不好太过忤逆。

不过,逆来顺受不和师攸宁的脾性。

她已经让自家小册子计了时。

以一刻钟为限,昭荣长公主若打定主意晾着她,那她一刻钟之后便走人。

一刻钟不长不短。

日后旁人说起来,有一半的人认为昭荣长公主欺负人在先,便也够了。

最关键是,漠北的日光狠毒辣,再久难免晒黑。

至于以后,师攸宁桃花眼微眯,

一个月后她便是超一品亲王妃,不让昭荣长公主向她行礼,便很尊她是长辈了。

亭子外,蓝衣少女安静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似一尊玉石人像。

昭荣长公主沉着脸,等着师攸宁再一次给自己请安。

但她心中却隐隐有个念头,这个少女不会在自己之前再开口。

再没有让人这般恼火的事了。

两个旁观的世家夫人在这诡秘的气氛中,无可奈何的对视一眼。

昭荣长公主这是什么意思?

专门将她们以叙旧的由头请过来,当这位长公主为难未来侄媳妇的见证人

不过,这位嘉宁郡主倒真是沉得住气,她们心道。

明明看着柔柔弱弱,但不经意间透出的坚韧淡然,倒是很得人好感。

最后还是金嬷嬷乍着胆子,给昭荣长公主递了个台阶。

她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般,温言细语的提醒:“长公主,您不是要同嘉宁郡主叙话吗,老奴已经将人请来了。”

昭荣长公主这才不大愉快的嗯了一声。

她抬眸,挑剔的打量过来:“嘉宁郡主,你是镇北王府将来的女主人,怎么连几个下人都管不好,日后又该如何打理王府内院?”

师攸宁迅速的翻译出了昭荣长公主话中的信息。

这位长公主,应当是不知从哪里知道了,她身边崔嬷嬷乃至两个贴身丫鬟被处罚的事。

她可不认为,昭荣长公主对此事,只是随意提一提这样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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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六十三章

心中猜测了个大概,师攸宁不紧不慢的道:“长公主殿下教导的是。”

昭荣长公主目光往亭外候着的婢女那里扫了一眼。

她恩赐般的道:“知道自己有不足之处,倒还有救,本公主从府中挑了两个得用的人,你今天便带回去吧。”

话音落,早在亭外候着的三人便走到了师攸宁近前。

这三人一人年长两个年轻的,俱福身道:“奴婢见过郡主。”

师攸宁原本以为,这几人都是跟在昭荣长公主身边伺候的。

现在看来,昭荣长公主不单给她准备了两个大丫鬟,还将贴身嬷嬷都准备好了。

虽然当初师攸宁几次放过崔嬷嬷,防备的便是被这位长公主塞人,按说已经早有心理准备。

但真被人当面决定自己身边的事,还真是令人挺不愉快。

两位候在一旁的世家夫人也有些惊诧。

惊诧过后,便觉得昭荣长公主手伸的有些长,嘉宁郡主也太可怜。

千里嫁人便算了,还有被人整治成傀儡的倾向。

昭荣长公主说的好听。

可她只是镇北王殿下的姑姑,又不是正经婆母,这管的也太宽了些。

若昭荣长公主之前稍稍表现的对嘉宁郡主和蔼些,她们也不会尽往坏处想。

毕竟嘉宁郡主人生地不熟,有长公主府派人辅助本是一桩美事。

可是有眼睛的人都看的出来,昭荣长公主对嘉宁郡主有多不喜。

所以在这种情况下往嘉宁郡主身边派人,目的能好到哪里去?

昭荣长公主并不知自己的行为被吐槽至此。

她请这两个夫人来,的确是为了做见证。

若是嘉宁郡主敢拒绝她的要求,那便是不尊长辈。

她便可以借机处置她,虽然不能换了镇北王妃的位置,但小惩一番还是可以做到的。

师攸宁仔细的看了昭荣长公主赏赐的三个人,平静的道谢道:“长公主殿下费心了,这几个比滢萱身边伺候的人强出许多。”

更精明更伶俐,当然也肯定对昭荣长公主忠心不二极了。

所以,坚决不能要!

昭荣长公主觉得心口气顺了些:“你知道就好。”

师攸宁浅淡一笑:“只是滢萱事先不知,长公主会如此操心镇北王府的事,身边早添了人,所以怕是要辜负长公主的一番美意了。”

两个世家夫人差点没笑出来。

什么叫没有想到长公主如此操心,怕不是在说昭荣长公主多管闲事。

昭荣长公主眉目一厉:“添了人?本公主怎么不知道?!”

她派去的人早打探清楚了,嘉宁郡主贴身丫鬟和宫里那个嬷嬷都被处置了,缺出来的位置还一直空着。

金嬷嬷心下叹气,嘉宁郡主不是个逆来顺受的,长公主便该当怀柔些,否则岂不是将人推的更远。

如此,即使派了人去西苑,还不是被冷落和防备。

师攸宁平心静气的扯出某位王爷的大旗。

她解释道:“前些日子身边的人不规矩,滢萱求了王爷帮忙,不单处置了那些奴才,王爷更答应为滢萱挑选忠心的下人,所以”

“忠心”两个字刺的昭荣长公主耳朵一疼。

她冷笑道:“长者赐,不可辞,你若是不喜欢她们三个,出了长公主府便直接处置了便是!”

昭荣长公主笃定嘉宁郡主不敢动她送的人,否则之后整个云州都会知道,她是如何不尊长辈。

至于耶律渊那里,为了区区几个下人,难道还会给她难堪不成?

那三个人也是人精,闻言便跪在师攸宁面前哭求。

就如昭荣长公主所料,师攸宁知道处置她赐的奴婢会有不良后果。

师攸宁这次没有再说拒绝的话。

不过,她离开长公主府后,便直接让车夫将马车赶往镇北王府东苑。

马车虽然只有一辆,但是却很宽大。

来的时候,车里坐了师攸宁以及春萍、夏草以及谢映云四个,半点都没有不舒服。

只是再宽敞的马车也有限,若是将公主府带的三人也载了,难免拥挤。

师攸宁可舍不得自己人被挤,那三人只得灰头土脸的跟在马车旁边步行。

“小姐,长公主是王爷的姑姑,他会向着咱们吗?”夏草有些不确定的道。

“是啊小姐。”春萍亦担忧道。

一向沉静稳重的谢映云唇瓣抿的紧紧的,看着师攸宁的目光满是关切。

郡主哪里不好,竟要受昭荣长公主一而再的刁难!

师攸宁安慰道:“只是试一试,不成的话就带回去看管起来,不是什么大事。”

她有八成把握耶律渊回管此事,即便只因为耶律渊才是王府真正的主人。

耶律渊五岁到漠北。

漠北民非彪悍,谁会服气被一个奶娃娃统领?

而如今十五年过去,漠北十三州文武官员以及数十万漠北铁骑,无不以耶律渊马首是瞻。

要做到令行禁止,心软可不成,而且还要绝对的强势。

强势如耶律渊,会让昭荣长公主将手伸进自己的后院?

怎么可能!

马车外,

司琴喘着粗气:“朱嬷嬷,缓一缓吧,嘉宁郡主明显不喜欢咱们,晚去些时候又有什么关系。”

知书趁机揉了揉脚脖子,不满道:“就是就是,有长公主在,她不敢罚咱们的。”

她们在长公主府养尊处优,生平走过最长的路也不过从一个院子到另一个院子。

现在跟着马车在街上跑,像什么样子!

其实车速不快,两个丫鬟纯粹是平日里懒惯了。

朱嬷嬷生的胖,走远路比两个丫头还难受,却摇头道:“不成,去的晚了若被寻衅退回去,长公主府的规矩你们是知道的!”

司琴和知书打了个寒颤,齐齐加快了脚步。

若是办不成差事,她们两个纵使再机灵能干,还不是要配寻常小厮。

可若跟在郡主身边,日后岂不是能经常见到镇北王殿下。

殿下可是漠北最尊贵的人

朱嬷嬷没有说的是,她去了郡主身边便是最贴身的嬷嬷。

贴身嬷嬷所拥有的权利,还有日常能享受的油水,那可真是

所以,她绝对不会让嘉宁郡主有机会撵走自己的。

反正长公主要的不过是随时掌握这位郡主的动向,偶尔传递消息,这个不算难。

第七百六十四章

与师攸宁所住的西苑不同,东苑大门前是由漠北铁骑镇守。

漠北铁骑甲胄厚重兵刃锋利,扫一眼都让人脖颈发凉。

扫视到府门前黑底金字的“镇北王府”四个字,踉踉跄跄的朱嬷嬷心下一虚。

她快步走上去拦住师攸宁,勉强笑道:“郡主,这不是去西苑么,是不是走错了?”

若是前些年,镇北王府与公主府来往密切,朱嬷嬷自然是不怕来这里的。

可是自从陈将军兼长公主驸马英年早逝,镇北王殿下便很少去长公主府拜访了。

长公主府年纪轻些的下人们不知厉害。

可似朱嬷嬷这等与金嬷嬷同一批的老人,却渐渐寻摸出两府日渐冰封的关系。

再说了,长公主才强按着嘉宁郡主的头,往西苑里塞人。

朱嬷嬷越想越心虚。

谢映云早憋着一口气,宝剑出鞘阻断朱嬷嬷靠近的路。

她英气的面容氤氲怒火:“郡主做事,何时需要你答应了?”

师攸宁任由谢映云护在自己身前,对朱嬷嬷道:“嬷嬷若是不愿意进去,自从来路返还便是。”

来路自然是长公主府。

“郡主,奴婢等是长公主派来服侍您的。”

知书薄施粉黛的面颊绷的紧紧的。

“郡主没问话,谁让你插嘴了?”

夏草早憋着一肚子气,狠狠的瞪了知书一眼。

“郡主不是也没有让你说话,你还不是”

司琴帮腔知书。

师攸宁一瞬间便仿佛回到了,昔日飞雪和流霜闹腾的日子。

只是飞雪和流霜,还可以给春萍两人练手。

长公主府这两个自带莫名骄傲的丫鬟,师攸宁却连敷衍的耐心都没有。

她冷了脸:“你们叫什么来着?”

“奴婢司琴。”

“奴婢知书。”

“牙尖嘴利没规没矩,自己掌嘴三下。”师攸宁吩咐道。

春萍和夏草肃容盯着两个外来的骄横奴婢。

若是这两个不愿意自己动手,那她们很乐意代劳。

朱嬷嬷动了动嘴想开口,又被谢映云半拔出的雪亮剑光逼了回去。

司琴愣住,知书亦有些不知所措。

她们能被挑中送出来做事,本身就是机灵的人。

明明这位嘉宁郡主眉弯眼大,一眼望去是个脾气很好的人。

两人观察过,她对两个贴身丫鬟很温和亲近,甚至有些偏爱。

如今怎么

眼前少女冷下脸,原本清澈温和的桃花眼看过来时,让人后脊发凉。

这种感觉,似乎比长公主发怒的时候还让人畏惧。

司琴和知书最终屈服,各自抬手掌了嘴。

这一下,朱嬷嬷彻底不敢说话了。

于此同时,站在马车不远处,一身白衣潇洒又俊俏的青年,不大情愿的走了过来。

来人是杨元锋。

他亲眼目睹了师攸宁命令丫鬟自己掌嘴,心中一阵厌恶。

杨元锋心道,怪道小琼说这位郡主性子疏冷,似乎有些不喜她。

现在看来,这位郡主简直堪称恶毒,或者说是看什么都不顺眼。

心中排斥,杨元锋还是耐着性子抱拳一礼:“末将见过郡主。”

他才从王府出来,碰到师攸宁只是巧合。

师攸宁看得出杨元锋对自己的排斥,便不欲多言。

她简洁道:“原来是杨副将,王爷在府里吗?”

杨元锋点点头,犹豫了一下又道:“王爷日理万机,郡主若是无事,还是不要来打扰的好。”

师攸宁:“”

白琼那钢牙小白兔,到底给这位灌了什么**汤?

她点点头,平淡道:“多谢提醒。”

杨元锋话出口便后悔了。

他本来做好了这位脾气不好的郡主发火的准备,却不想眼前少女反应这般平淡。

师攸宁不再理会杨元锋,径直上了台阶。

杨元锋拧了拧眉,颇不是滋味的抬腿往前。

耶律渊听到程畅回报的时候,还有些意外。

若是记得不错,今日长公主府有宴清,似乎是给夏滢萱办接风洗尘宴。

王府正厅,

师攸宁不像朱嬷嬷三人那般神色紧绷,反而十分放松的支着下颌。

直到一身亮黑色劲装包裹高大身材的男人出现。

距离近了,师攸宁注意到耶律渊的头发半干,身上还带着水汽。

似乎是才沐浴过。

“郡主可是身体不适?”

耶律渊看向身边少女似乎有些烧红的面颊。

在这之前,耶律渊的目光落在朱嬷嬷脸上,眉心几不可查的一皱。

他有过目不忘之能,只觉这张脸自己曾见过,再一思索,便想到这一个似乎是长公主府的下人。

耶律渊没有立即问出来。

他习惯谋定而后动,若是师攸宁不说,回头让王府暗卫查清来由便是。

只是不管什么事,只要与长公主有所牵扯,耶律渊心中便会生出几分戾气。

最好与她无关!

被荷尔蒙糊了一脸的师攸宁强行挽尊:“外面有些热,晒的。”

“原来如此。”

被敷衍了的镇北王殿下目光往厅外略了一眼。

时近申时(下午三点),一天中最热的时候已经过去。

这时候能热成这样,也是不容易。

朱嬷嬷震惊于耶律渊与师攸宁说话时的随意。

司琴与知书,则完全被耶律渊的样貌所吸引,很有些魂不守舍。

以前她们只远远见过这位殿下。

此刻近距离看,却发现他比想象中的还要英挺俊美。

耶律渊对目光很敏锐,冷眼一瞥。

原本满腔痴心的两个丫鬟,一下子从头冷到了脚。

若不是礼仪规矩被严格教导过,这两个怕是当下便要被吓得举止无状。

师攸宁顺着耶律渊的目光看过去:“王爷,朱嬷嬷和这两个丫鬟,都是长公主送我的。”

耶律渊眸光一沉,而后又平静无波的看向师攸宁。

师攸宁却从耶律渊目光中看到了鼓励她继续说的意思。

她顿了顿:“崔嬷嬷被王爷处置后,您不是已要寻两个可靠的人伺候?我那里既然不缺人了,东苑地方大,这三个要不就留在这里?”

朱嬷嬷三人站在师攸宁侧后方的位置,并不能看见师攸宁对耶律渊满眼的求助信号。

耶律渊本来因为长公主塞人的事郁怒。

此刻见身边少女桃花眼难得沾上两分水光,像被欺负了无处诉冤的小动物,心情蓦的便好了几分。

扯谎扯到正主面前,胆子倒大。

他怎么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许诺她,替她寻可靠的人伺候?

朱嬷嬷敢和师攸宁辩驳一二,却不敢在耶律渊面前放肆,只等这位主子问话,或者直接决定她们的去处。

第七百六十五章

事实证明,师攸宁赌对了。

耶律渊不单没有揭穿她撒的小谎,还一本正经的颔首道:“也好。”

简单两个字,便决定了朱嬷嬷三人的去留。

师攸宁舒了口气,她知道这件事耶律渊一旦插手,朱嬷嬷三人绝对半点浪都翻不起来。

朱嬷嬷脸色苍白,却一个字都不敢多说。

司琴与知书却十分欢喜,比起伺候郡主,自然是留在王爷身边更好。

等师攸宁离开后,这两个丫头连带朱嬷嬷,直接被归为了王府外围最低等的丫鬟。

既是最低等丫鬟,日常便是连管家都接触不到,更不要说与耶律渊这个堂堂的王爷之尊发生些什么。

这却是后话了。

且说如今,朱嬷嬷三人被王府管家带走。

耶律渊吩咐师攸宁身后的春萍三人:“退下,本王要与嘉宁郡主单独谈谈。”

他身居高位气场强大,发号施令几乎让人难以违抗。

但出乎意料的是,武艺高强的谢映云便罢,春萍和夏草两个柔柔弱弱的丫鬟,虽然有些迟疑,但却同样站着没动。

耶律渊明白了,这三个丫头是等在眼前少女的命令。

他难得赞道:“郡主很会调教人。”

耶律渊还记得自己初次见眼前人的时候。

他上了马车,她的两个贴身丫头好像看到什么吃人的猛兽一般,战战兢兢难以为继,远没有现在的镇定。

师攸宁在两个丫头身上用了不少心思,如今被肯定,半点谦虚都没有的弯了弯眼。

耶律渊瞧的有趣,眸中也不禁染上笑意。

厅堂里的人虽然都退下了,但门却是大敞着。

因此,即使师攸宁与耶律渊独处,也并不算太出格的事。

没了其他人,师攸宁最先道:“三哥,朱嬷嬷的事,我可以解释。”

她不希望耶律渊因为今天的事而怀疑自己。

因为师攸宁能猜测出耶律渊与昭荣长公主不睦,有前世走一遭的缘故。

而如今她,按照常理来说,胆敢拒绝昭荣长公主,是一件很不可思议的事。

小东西自带亲近,耶律渊胸口微滞,语气柔和了些:“是本王疏忽了。”

昭荣长公主性子强势,想来她今日便是不受委屈,也绝计过的不算愉快。

什么意思?

师攸宁有些不明白,怎么听耶律渊的意思,好像是对她赔不是一般。

话说出口,耶律渊便明白自己失言了。

毕竟眼前少女可不知,他与昭荣长公主虽又姑侄血缘,但血脉所带的情分早已消耗一空。

正好,他也十分好奇她为何推拒昭荣长公主送的下人。

依照常理,仅昭荣长公主的身份,便足够吸引人去亲近和讨好。

耶律渊不动声色道:“本王早知阿宁身边可用的人少,却没有多问一句,对不住。”

师攸宁明白了,原来耶律渊说的“疏忽”是这个意思。

她摇头:“三哥已经很照顾我了,朱嬷嬷她们我不想收,长公主那里还要你出面担待,是我对不住三哥才是。”

耶律渊好奇道:“本王答应给你一片安宁之所,用什么人做什么事,只要不出格,都是小事,只是本王能知道为什么吗?”

两个年轻的丫鬟便算了,年老的那个嬷嬷看年纪,应当是长公主从上京带来的人手。

不提长公主个中心意如何,只处事手段来说,想必不比之前的崔嬷嬷差。

在来王府的路上,师攸宁早将理由想好了。

她苦恼一瞬,回道:“我身边的人,崔嬷嬷是宫里赏的,飞雪是夏家时大伯母给的,流霜是祖母派来的,唯有春萍和夏草是我自己的。”

师攸宁说的轻描淡写,但耶律渊却明白了她的意思。

崔嬷嬷欺主,飞雪和流霜品行不端,都不是靠得住的人。

他将桌上放着的茶点往那头推了推,安抚道:“都过去了。”

师攸宁叹口气:“长公主是好心,只是我实在有些惧了,若是三哥派的人,那自然不用说。”

耶律渊眉棱骨微动:“你不怕本王送的人”

师攸宁理直气壮:“在云州,我只相信三哥一个人。”

更甚者,师攸宁还挺希望从耶律渊这里多掏些人手。

龙凤册不为其它人所见,除此之外,她再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自然不怕耶律渊往自己身边派人。

耶律渊虽然并不怎么将师攸宁的话当真,但还是因为这句话心情不错。

他转而问起今日长公主府宴会的事。

师攸宁提起自己血投壶的事,很有些得意。

这之后,又表达了自己不会骑马的颓唐,希望耶律渊有机会的话教一教自己。

耶律渊看她纤瘦的身板:“让本王瞧瞧你的本事,若是能进一半的箭,我便教你。”

师攸宁踌躇满志:“现在吗?”

耶律渊原意外,这小东西要回去苦练许久才成。

可是没成想

少女眉眼含笑,剔透的眼眸喜出望外的看过来,耶律渊拒绝的话便怎么都说不出口。

罢了,他想,只当这是她今日在长公主府受委屈的补偿。

镇北王殿下暗道,不要说进一半的箭,十支箭中能入一支,便遂了她的愿。

他叫来程畅:“本王要活动筋骨,你去寻投壶的东西来。”

程畅欲言又止。

感情半个时辰前自家王爷在校场上将一干亲卫撂倒,都不算是活动筋骨?

程畅心中嘀咕,目光往自家王爷身边娇嫩的似花一般的嘉宁郡主上一扫,转身忙活去了。

铁树开花不容易,自己绝不能拖王爷的后退,他想。

在师攸宁不知道的地方,老管家被程畅扯着火急火燎的开库房。

投壶的技艺自家王爷自然会,而且登峰造极,可那是好几年前的事了。

老管家寻了东西出来,递给程畅:“东西还能用,只是得擦擦灰,王爷十四五岁上战场后,寻摸的都是神兵宝马,这东西”

程畅嘿嘿一笑,没顾得上答话,一溜烟跑了。

师攸宁捏着箭杆,最后一次问:“三哥说话算数?”

耶律渊没忍住,揉了揉少女柔软的发丝:“阿宁输了别哭鼻子,本王便放心了。”

院子开阔,一边站着程畅等亲卫,一边候着春萍、夏草和谢映云。

亲卫们瞧见自家王爷呵护未来王妃的劲儿,虽站的笔直,但眼珠子乱转,互相之间各种传递震惊意味。

春萍几人虽然不知自家小姐和王爷在打什么哑谜,但小姐投壶她们看见过,自信心爆棚。

程畅与耶律渊年岁相当,孩子已经三岁,对哄媳妇很有些心得。

他觉得自家王爷简直没眼看,明明战场上所向披靡来着。

嘉宁郡主如此柔弱,怎么都应该先示范一下,再慢慢

那是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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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六十六章

师攸宁第一支箭稳稳当当的投了进去。

这对她来说是必然的事,但庭院里的气氛却瞬间有些微妙。

程畅一干亲卫们想的是,果然人不可貌相。

或者更符合实际的是,嘉宁郡主这一次只是运气好。

站在师攸宁身边的耶律渊兴味的抬了抬眉,又递了一支箭过去。

投壶对他来说不过是简单的小玩意,但若想玩的好,力道、精准度都很有考量处。

若不是恰巧捕捉到这小东西目中一闪而过的笃定,耶律渊几乎都要被她骗过。

他很确定,身边少女的确于此道很有天赋。

师攸宁浑然不知自己有那么一瞬,已经在耶律渊面前掉马。

她未免惊世骇俗,十支箭刻意控制着,统共进了六支。

围观的亲卫们,已经由惊叹变的麻木。

人和人果然不能比,嘉宁郡主当真天赋异禀。

春萍和夏草倒格外的淡定,又意外的让王府的人高看一眼。

然而事实是,这两个丫头是在今日才接触的投壶。

换言之,她们压根没有切实意识到自家小姐初学投壶便十中其六,到底是一种何等恐怖的领悟力。

聪慧的人多惹人喜爱。

尤其是像师攸宁这般,完全可以称得上灵气四溢的人。

投壶技艺虽然是小玩意,但其实由射艺演变而来。

耶律渊忍不住的想,狡猾的小狐狸既然于投壶上生了一颗七窍心肝,若是学骑射,想必更会成就非凡。

他这样想,便问道:“郡主可想学骑射?”

若是想学,镇北王殿下凤眸流光潋滟,颇生出了想为人师的念头。

昔日战事紧急的时候,漠北不论老幼妇孺皆可上阵杀敌。

因此,这世道盛行的男尊女卑那一套,耶律渊鲜少在意。

既然遇到了自己并不如何讨厌的好苗子,怎么能让高文晴那个半桶水耽误。

师攸宁有些吃惊,黑白分明的桃花眼睁的更大了些,轮廓更为分明。

她想了想,判断耶律渊这一问并没有什么试探之意,这才半压抑着兴奋的问:“王爷能做我的师父吗?”

耶律渊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

他嗓音低沉微冽:“看好了。”

师攸宁就见耶律渊从身边的小几上随意攥了一把箭,而后往前一抛。

那一把箭大概五六支,无一错漏,全部投进了壶中。

这一刻,师攸宁几乎要控制不住的对耶律渊说一句,大佬,还缺朋友不?

高文晴的投壶技艺也算很不错,但未免有急躁之意。

而耶律渊出手的瞬间,那种笃定且掌控全局的气势,实在让人心折。

金大腿主动伸过来了,还等什么?

师攸宁往耶律渊身边凑了凑,小声:“师父,我还缺一匹好马,还有一副弓箭。”

俊挺非凡的镇北王殿下凤眸略过笑意:“你倒是不客气。”

他惯会掩藏情绪。

这一刻没有人知道,威名横扫漠北的男人,会因为一句轻浅的“师父”,心间像落了一滴露水。

那是一种从未有过的,蠢蠢欲动的心绪。

然而对耶律渊这样心志极坚的人来说,心绪轻易受影响并不是好事。

那一滴无端出现的露水抚心般的异样,很快便消靡于无形之中。

在这之后,耶律渊又教授了师攸宁三四处投壶的小技巧。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

在今日份的练习之后,师攸宁在明面上,已经能够将投壶的数量控制在十支有七支左右的进率。

这还是她接触投壶的第一天。

这样的结果,便是说妖孽都不为过。

然而结束的时候,师攸宁得到镇北王殿下意料之外的评语。

身材颀长的青年唇角微勾:“郡主还可以做的更好。”

师攸宁:“……”

总感觉自己的造假技艺已经被戳破。

天色向晚,

在师攸宁及时的把握机会下,已经先后与耶律渊混上了“兄妹”以及“师徒”的关系。

然后,她理所当然的被留饭了。

在东苑用过饭后,师攸宁又被耶律渊亲自送到了西苑。

西苑与东苑本就同为王府的一部份,两者有一条长廊相接,比走正门近多了。

值得一提的是,一路行来,王府多处的灯笼都是写着喜字的红灯笼。

这是在为一个月后,师攸宁于耶律渊的婚事做准备。

成亲的事自有送嫁队伍中带的宫人忙碌,师攸宁倒是第一次直面这些东西。

虽然是默认的事,但夜色朦胧之中,师攸宁偶尔瞥一眼身边的耶律渊,竟难得生出几分身为准嫁娘的羞赧。

从西苑回来的时候,耶律渊停步在一处挂了红绸的亭中。

“亲事准备的如何了?“他问。

这个,程畅不知该如何回答。

亲事不过是应付上京的老皇帝,一直是管家负责的,宗旨是过得去就成。

耶律渊并不在意程畅回答与否。

看在那小狐狸聪敏又不讨人厌的份上,他想,而后道:“让吴叔上心些,莫堕了王府颜面。“

程畅应了下来,心中却想,十数万漠北铁骑在手,谁有胆子敢瞧不起镇北王府?

不过自家王爷头一次娶妻,隆重些没毛病。

至于为何说是头一次。

似程畅这样的亲信,自然知道自家王爷日后大业为何。

即使如今的嘉宁郡主再如何不惹人讨厌,只她是老皇帝赐婚这一条,即便坐得镇北王妃的位置,将来……

总之是可惜了。

又两日,周恒瑞来见师攸宁。

他不单带来了一匹品相不凡的枣红色小马,另有一个腰身挺直,沉默寡言的清秀女护卫。

“郡主,此马颇有灵性且还未认主,您按照马夫的驯养法子亲近一段时日,很快便能驾驭了。”

周恒瑞解释,又看向谢映云:“谢姑娘应该会骑马,郡主若有不明白的,问谢姑娘,应该会很妥当。”

师攸宁很有身为电灯泡的觉悟。

她煞有介事:“周将军说的是,养马是个繁琐的事,本郡主一时恐怕掌握不明白,你再仔细的与小云交代一遍吧。”

谢映云耳根子烧红,对上周恒瑞一双热度灼热的眼,轻点了点头。

周恒瑞想想袖袋中精心准备的簪子,俊秀的面容露出两分笑意。

云州某一处客栈,

谢平津与一面容平凡的男子相对而坐。

那男子目中精光四射:“谢公子,别忘了你答应过陛下什么,若不能成功混入镇北王身边,谢氏宗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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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六十七章

前几天下了一场雨,接连几日都天如明镜的好天气。

静心院却有些许沉寂。

师攸宁被放鸽子了。

在她穿好佘嬷嬷亲手做的骑装,兴致勃勃的牵着自己的枣红马在院子里溜达了两圈后。

耶律渊原本答应今天在马场教她骑马。

可是方才程畅回禀说耶律渊有要事处理,骑马的事要改天了。

师攸宁安静的坐了一会儿。

耶律渊处理正事要紧,可以理解。

嗯,她想念曾经纵马驰骋的酣畅淋漓,也可以理解。

虽然师攸宁挺想让耶律渊教自己骑马的,还能顺便培养培养感情。

但在这之前,她自己可以先去马场熟悉熟悉环境嘛。

师攸宁为自己找好了理由。

然后,她用这理由说服了将她当宝贝蛋护着的春萍和夏草。

其实师攸宁决定了要做什么事,春萍和夏草压根拦不住也不敢拦。

然而人心难得,两个丫头真心实意的关心自己,她自然也要以温情以待,这才是长久之道。

师攸宁要去的马场,是云州城外一处大草场。

草场腹地专门培养战马,但偏外缘的地方却是开放的,时常有世家子弟去骑猎或赛马。

既是以郡主的身份正儿八经的出门,师攸宁身边带的人便少不了。

除却春萍、夏草、谢映云以及耶律渊派来的女护卫拂冬,还有负责师攸宁安全的刘风等八个护卫。

周恒瑞来送人的时候,只说拂冬是女护卫。

但师攸宁却觉得,沉默却聪明,身手极佳又低调如隐形人的拂冬,八成是暗卫。

有拂冬护卫,对师攸宁来说是一件很好的事。

她不确定谢映云与周恒瑞合适修成正果,但昨日谢平津已经来到西苑。

师攸宁准备将谢平津引荐给耶律渊。

前世谢平津在军中便很是一番建功立业,作为妹妹的谢映云身份很快便会有所转变。

师攸宁计划在谢平津于军中站稳脚跟之后,便让兄妹两个从西苑搬出去开府另住。

比起做自己的女护卫,作为郡主朋友的谢映云,应当更容易被周恒瑞所在的世家周府所接受。

将来谢映云离开了,但拂冬却还在。

有拂冬这个身手不凡的贴身保护,师攸宁总能更安心些。

“兄长,你有心事?”谢映云问。

兄长来到云州,谢映云当然心情很好,但她总觉得兄长似乎在考量什么一样,时常出神。

谢平津与妹妹并驾齐驱:“小妹,你喜欢待在云州吗?”

谢映云环顾周遭景致。

他们已经出了城,天高云淡秋风萧飒,让人心神都为之意松。

她肯定的道:“喜欢,郡主人很好,西苑的生活也很自在,比家里强多了。”

谢平津漆黑英气的眉舒展开来:“我也觉得这里很好。”

之前只是心中隐约有了选择的方向,但这一刻更坚定了想法,谢平津胸口残存的郁气终于一扫而空。

刘风很会办事,赶在师攸宁车马之前已经在马车有所安排。

师攸宁一行人到马场后,便直接被迎到了一处开阔且安全的草场。

“郡主,此处不会有闲杂人等打扰,您若是有旁的吩咐,尽管吩咐属下。”

草场的总管恭谨的道,顺带不着痕迹的打量眼前的嘉宁郡主。

这就是将来的镇北王妃了。

只是看着样子,不像是个会骑马的。

师攸宁不知道,负责马场的宋总管划分闲杂人等的标准是什么。

只举目远眺,看到远处山坡上那个疑似白琼的人,她对这个标准已十分不认同就是了。

宋总管顺着师攸宁的目光看过去。

他笑道:“那是白将军府的大小姐,郡主可要属下将人请过来?”

宋总管是因伤退战,以前在耶律渊帐下听令。

连带着,他对师攸宁这个未来的主母也多了尊重。

师攸宁摇头:“不必,不相熟,何必扰人兴致。”

宋总管点头称是。

不过,他总觉得,这位郡主方才那漫不经心的一展眉,似乎是嫌白家小姐过来了会打扰自己的兴致。

一定是错觉。

“拂冬,扶我上马。”师攸宁拍了拍赤骥的额:“你也很想跑一跑,是不是?”

赤骥是她给自己的小红马取的名字。

师攸宁上了马,回头看向谢映云几人:“去挑你们喜欢的马,今天都好好松散松散。”

她神采飞扬,众人却有一瞬的恍神。

谢映云最先反应过来,兴奋道:“多谢郡主,早就听说这里多的是好马,映云有福了!”

她早该知道,郡主外柔内刚。

众人顿时齐齐应和。

除却春萍、夏草两个不会骑马的,全都摩拳擦掌的寻合心意的马匹去了。

他们来的时候虽然也是骑马来的,但用普通的马哪里有骏马来的畅快。

至于方才高居马上的少女,那一瞬间若所迸发的飒爽风姿,要用多久来忘记,却是未知数。

师攸宁按了按额头,叫你得意忘形!

她的自我批评并未持续多久,便让守着自己的拂冬也去挑一匹马。

拂冬摇头:“奴婢要保护郡主。”

她这么坚决,师攸宁便没有拒绝。

日后潜移默化的调教便是了,师攸宁心道。

拂冬以前是暗卫的时候如何,她管不着。

如今两人既然有缘成为主仆,师攸宁总还是希望她像春萍她们一般,是个喜怒哀乐俱全的女孩子。

郡主让自己去挑马,好激动!

拂冬唇瓣抿的近乎苍白,有那么一瞬,眼睛却亮极了。

远处的山坡上,

杨元锋纵马从山坡背面飞驰而来,接近白琼的时候渐渐减了速,直到停到她身边。

这几日,白琼日日都来马场。

杨元锋特地将自己离开做云州的差事与周衡瑞换了,才有时间来这里。

“琼儿妹妹,怎么不跑了?”

杨元锋偏头问白琼。

其实以杨元锋的洞察力,早已明白白琼的注意力在远处的一行人身上。

他只是想多和白琼说几句话而已。

白琼回神,掩下眸中的深思。

“元锋哥哥,那好像是……嘉宁郡主。”她说道。

杨元锋不以为意。:“管她做什么,她玩她的,咱们骑咱们得,两不相干。”

白琼听得出杨元锋语气中的不喜,眼中闪过一抹得色。

她仰头,清澈无垢的鹿眼却带着不赞同。

“元锋哥哥,郡主孤身一人来云州,相必很孤单,我们既然相识,去打个招呼总是好的。”

杨元锋无奈:“你啊,总是这么……,我陪你去!”

他不惯说人坏话,再者嘉宁郡主毕竟是将来的主母,王爷的面子总是要顾及的。

然而白琼性子单纯,让她独自面对心性不佳的嘉宁郡主,杨元锋也不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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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六十八章

师攸宁虽然更想和赤骥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但是为了不掉马,她还是规规矩矩的让同样骑马的谢映云牵着缰绳小范围溜达。

“小云啊,你有没有觉得,咱们能再快一点,就一点点。”师攸宁打商量。

谢映云很给面子的点了点头,果然快了一点点。

这一点点还不如没有。

师攸宁眉眼耷拉一瞬。

赤骥好歹是万里挑一的名马,虽然年岁尚小,但……哎……

都是自己这个主人太没用。

至于龙凤册,很显然也十分受不了师攸宁这里的龟毛速度。

它看谁的马快就飞过去蹭一回,简直不能更逍遥。

师攸宁:嫉妒使人面目扭曲。

于是,在白琼骑马奔驰而来,欢欣的向她打招呼时,师攸宁回应的一点都不热情。

白琼的欢欣维持不下去,看上去情绪低落。

当然,维持不了面部表情的主要原因,是因为师攸宁骑的马。

原来,这就是王爷送给夏滢萱的马。

她是将军的女儿,坐骑自然也是难得的好马,可与这一匹却是没得比的。

白琼识马。

这匹枣红马,与王爷的奔宵不相上下,俱是万里挑一。

暴殄天物!

白琼不屑的想,夏滢萱身体羸弱,这样的宝马,她有福气消受吗?

她嫉妒的发狂,面上却羡慕又好奇的道:”郡主,您的马真是神骏,我能不能……”

师攸宁摇头:“不能。”

前世,白琼也是这样貌似无辜的掠夺本该属于宿主的东西。

但在师攸宁这里,休想!

白琼黯然点头:“是我妄想了。”

杨元锋何曾见过白琼这般小心翼翼委曲求全的样子。

他心中不快,冷冷道:“郡主似是初学骑术,此马非同寻常,还是换一匹安稳。

师攸宁认同的点头:“多谢杨将军提醒,我会注意安全,务必安安稳稳的练习。”

杨元锋一怔。

他的意思是,这匹马她配不上,她却谢自己关心?

真是个耿直的孩子!

师攸宁暗笑。

她一记以德报怨将面前英俊的青年砸晕,俯身摸了一把赤骥的脑袋:“听到没有,赤骥,你要乖一点。”

赤骥很给面子的偏了偏脑袋,冲自己背上的少女打了个响鼻。

一马一人的亲昵不是装出来的。

杨元锋心中疑惑。

动物最能直观的分辨善恶。

且宝马多桀骜不驯,非得主人极出色才降的住。

心底善良或本事出众,嘉宁郡主哪一个能沾边?

杨元锋暗自沉思,难道是自己什么地方误会了?

白琼原本想让杨元锋给郡主一个没脸。

如今见杨元锋面色缓和,困惑中又有些不安。

她学着师攸宁的样子摸了摸自己坐骑的脑袋。

这匹马白琼养了好几年,自然不会拒绝主人的亲昵。

白琼自觉颜面有光,跃跃欲试的建议道:“郡主,赤骥虽好,我的飞影却也不错,要比一比吗?”

师攸宁诧异的看她一眼:“冒昧问一句,白小姐会骑马多久了?这是本郡主第五天学骑马。”

气氛有一瞬间凝窒。

白琼脸色尴尬:“我……我不是有意,我不知道郡主不会……”

白琼的表情让师攸宁有一种错觉,仿佛她不会骑马,是个什么十恶不赦的罪过一般。

然而她这人,还真没那么敏感的自尊心。

不会就学,不喜欢就不做,有什么大不了的。

她不置可否的嗯了一声:“以前学的都是琴棋书画,现在才知道王爷说的不错,骑马射箭也挺有意思。”

镇北王府东苑,

耶律渊食指微曲碰了碰自己貌似在发热的耳垂。

正在回事的将领顿住。

耶律渊目光落在桌上颈小肚大的小瓷瓶上:“你继续说。”

这还是那个小东西送的,听说耗费了挺值钱的几副画。

他一边听将领回事,一边提笔写了行字,递给守卫在侧的程畅。

程畅面色严谨的接过来,然后尽量面色严肃的点头出去。

那张纸上只有一句话:“去看看郡主在做什么。”

马场,

谢平津并不不认识白琼和杨元锋。

但他却知道按常理,嘉宁郡主是日后的镇北王妃。

镇北王府统领漠北十三州,地位超然。

所以,作为他和妹妹救命恩人的嘉宁郡主,不该这般被人轻视。

“郡主,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既然这位小姐想看赛马,不如让我试一试。”

谢平津对师攸宁道,毫不畏惧的看向杨元锋。

白琼心中不愉,这人什么意思,夏滢萱比她金贵?

她心中憋闷面上却一派夹杂着好奇的活泼:“你是谁?”

师攸宁很佩服白琼的厚脸皮。

她介绍道:“这位是我以前认识的一位朋友,我家小云的兄长,谢平津。”

谢平津……是她想的那个谢平津吗?

是了,书里面提起过,谢平津的确有一个妹妹。

白琼瞳孔微缩,谢平津以后会是丝毫不弱于杨元锋、周衡瑞的骁将。

这样的人,夏滢萱怎么会认识?

白琼心中涌起各种猜测,但有一点她却明白,与谢平津交好很有必要。

不单是谢平津,还有她的妹妹。

谢平津的妹妹以后会嫁给周衡瑞,成为周家的少夫人。

若是早知道夏滢萱身边的姓谢的女护卫竟然是谢映云的妹妹,她……

不过现在也不晚,谢家兄妹不是还没有发迹,一切都来得及!

心中有了计较,白琼待谢平津便很亲切。

她笑道:“原来是谢公子,你和令妹是郡主的朋友,便也是我的朋友,我叫白琼。”

谢平津样貌文秀,又因自幼习武,自有一种修秀般挺拔出众的气度。

所以,他被白琼格外关注,众人倒不意外,多以为是少女怀春。

然而,谢平津仿佛没有注意到白琼的示好一般,颇冷淡的道:“郡主是我的恩人。”

所以,我既够不上做郡主的朋友,你是白琼还是绿琼,与我何干。

更值得一提的是,

看到白琼,谢平津便会想起曾经的那位继母。

两人虽然样貌不同,但那种看似大度良善,实则包藏祸心的气息却如出一辙。

白琼意图挑动师攸宁赛马。

师攸宁要么惨烈的输一场,要么承认自己不如白琼。

然而世事无绝对。

比赛已经变成了谢平津与杨元锋之间的较量。

第七百六十九章

师攸宁看着马背上的两人。

谢平津和杨元锋都是同龄青年中的佼佼者,一个秀挺一个潇洒,看上去一等一的养眼。

鬼使神差的,杨元锋望向赤骥背上唇红齿白,气质斐然的少女。

他问:“郡主以为,赢的会是谁?”

这个,师攸宁还真不知道。

她想了想:“我来这里骑马只是图个开心,胜负不重要。”

杨元锋拧眉,虚伪!

师攸宁又道:“不过亲疏有别,我与谢平津更熟,当然希望他赢。”

谢平津抱拳笑道:”多谢郡主看重。”

他笑起来很好看,与对白琼时的冷淡迥然不同。

杨元锋胸口又是一堵,觉得自己多余问那一句。

他与这嘉宁郡主,真是天生犯冲。

谢映云笑着对兄长道:“兄长加油!”

春萍和夏草异口同声:“谢公子加油!”

白琼含笑对杨元锋道:“元锋哥哥,你一定能赢。”

杨元锋面色柔和了许多,腰身挺直:“谢兄,请吧。”

比试赛马是临时提出的,规则倒也简单。

从远处的山坡上再回转到此地,谁先到便是谁胜。

“郡主觉得,谁会赢?”

白琼好奇的问。

师攸宁偏头扫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她有着很柔嫩的外表,但这一眼沉静却不掩居高临下的霸道。

本能般的,白琼闭上了嘴。

随之而来的,却是无比的郁闷和恼羞成怒。

夏滢萱什么意思,她恐吓自己?

白琼牙关紧咬。

师攸宁后续的注意力,半点都没有分到暗地里气的发抖的白琼身上。

白琼前脚挖坑后脚若无其事的风格,她挺敬佩,但是却不打算捧场。

师攸宁过去为了完成任务,也有过与宿主的死对头虚与委蛇的时候。

然而,具体情况要具体分析。

她如今身份不低,只守不攻都能完成任务,便无须忍耐白琼的各种蹦哒。

等白琼按捺不住东跑西窜的搞事情,便是收网的好时候。

杨元锋和谢平津的骑术皆是一等一的好。

比试的结果也很出乎意料,两人几乎同时到达。

这一出较量,两人倒似乎生出了些惺惺相惜的意思。

师攸宁觉得这一趟没白来,让谢映云带自己去别处溜达溜达。

谢平津与杨元锋才互先客气了两句,闻言便要跟上来。

师攸宁摆手:“小云,你兄长骑术太好,本郡主嫉妒,让他先不要过来扎我的眼。”

谢平津失笑,心下却十分感激。

他自然知道师攸宁是在给自己创造机会。

毕竟若想在云州立足,结交人脉是必不可少的一环。

而谢平津观杨元锋举手投足的风度,相必出身不凡。

挺聪明个小姑娘!

若不是动不动就打人,也不是太讨厌。

杨元锋心中略过这一念头。

白琼这一次没有跟上去。

这其中有被冷落需要缓和心绪的缘故,更重要的是,这是与谢平津结识的好机会。

三人各怀心思,一时竟有些沉默。

谢平津看师攸宁走远了些,对杨元锋一抱拳,神色十分严肃。

杨元锋是极聪明的人,问道:“谢兄有话要说?”

两人都是同辈的佼佼者,在某种程度竟生出许多默契。

谢平津颔首:“郡主于我有救命之恩,杨兄若不能……”

感觉这东西不好描摹,但他直觉杨元锋会懂得自己话中的未尽之意,他顿了顿又道:“只能多谢杨兄抬爱了。”

“救命之恩?”白琼头皮一紧。

谢平津觉得这什么白小姐像鸭子一般聒噪,还总是一惊一乍,委实讨厌。

须臾的功夫,杨元锋笑了。

谢平津能说出这样的话,他反倒更喜欢此人的诚恳。

他摇头:“谢兄多虑,郡主是镇北王府未来的主母,何人敢造次。

谢平津点点头,气氛缓和下来。

白琼本欲打探谢平津所说的救命之恩是什么。

不过杨元锋却先问了出来,倒是正合她意。

杨元锋问此事,是觉得谢平津这样的人能对那嘉宁郡主感激至厮,委实奇怪。

或者说,难不成是他以往带了偏见?

谢平津并不避讳提前狼狈的过去。

相方,他更想不遗余力的让旁人知道,郡主是怎样一个热心又聪慧的人。

师攸宁不知道谢平津在努力为记忆正明。

看了方才谢、杨两人比试,她对骑着万里挑一的宝马,却只能像骑小毛驴一样的待遇,十分、非常以及特别的不满。

需求促使人进步。

师攸宁还真想出了个好办法。

她自己一个人不能骑马跑几圈,那让人带着呢?

谢映云觉得这方法可行。

鉴于赤骥虽然神骏但尚未长成,师攸宁得先挪到谢映云马匹马上去。

只是谢映云握住了她的手却没有了进一步的动作。

她的目光越过师攸宁的肩,看上去有些吃惊。

在这吃惊中,谢映云还十分尽职尽责的提醒师攸宁:“郡……郡主,您应当用不着属下了。”

师攸宁偏身往左,有那么一瞬间,呼吸都有些停滞了。

有一种人,他出现的时候气势如虹,仿佛天地万物都是为其而生的背景板。

而几百米开外,银衣如流光,纵马渐行渐近,如玉容颜从容又凌厉的男人,就是这样一种人。

师攸宁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快的有些夸张。

但是,在耶律渊骑马来到她面前,用他那双轮廓完美的凤眸居高临下的看过来时,师攸宁反而镇定了下来。

她若无其事中偷着点夹杂欢喜的小惊诧:“王爷,你怎么来了?”

至于为何是居高临下。

赤骥和它的主人,各自比奔宵和其主人矮了一截。

耶律渊弧度天生上挑的眼尾略过一丝惊艳。

他似漫不经心的:“这一身,很不错。”

少女长发束起,精致白皙的面容在日光下仿佛上好的白玉。

而冰蓝色的骑装,不单将白皙的肤色衬的更完美,还将少女单薄的身体勾勒出了干净利落却又惹人遐思的线条。

耶律渊甚至有些恍然的想,原来小姑娘家家看着瘦不是真的瘦。

该有的,其实一点也不缺。

镇北王殿下不知道的是,其实原本就是他以为的那样,骨瘦如柴什么的。

在师攸宁接管这具身体后,精神和躯体都仔细照料,这才……咳咳。

第七百七十章

当初送马的时候,耶律渊挑了最好的一匹。

然而知道师攸宁私自来马场,他心中只剩莫名的心惊肉跳。

耶律渊并不是个色令智昏的人。

所以,尽管马背上的少女漂亮的不像话,但该教训还是要教训。

“看来本王不在,郡主倒是能玩的更开心。”

耶律渊半笑不笑。

当然,他这样难辨喜怒的样子同样俊美的不像话。

师攸宁听着,脖颈后凉凉的。

耶律渊前一句不是还夸她衣服好看来着,怎么后一句就过度到兴师问罪了?

她嘀咕归嘀咕,嘴上却道:“哪儿能啊,王爷不在,马场半点意思都没有。”

全程目睹郡主骑在马上如何轻松愉快的谢映云,默默地缩了缩脑袋。

郡主不怕王爷,她却是怕的,好想原地消失。

小狐狸说谎不眨眼,不过耶律渊还是面色稍霁。

他半命令半叮嘱:“你这马性烈,以后没有本王在,不准再骑。”

师攸宁明白之前耶律渊为什么不高兴了。

他在担心她,好现象!

她心情大好,面容乖巧,桃花眼笼出两弯秋水:“多谢王爷关心,我下次会注意的。”

耶律渊淡睨她一眼:“本王送的马出了事,不好听。”

师攸宁:“……”

行吧,你说什么都对。

耶律渊来了,杨元锋几人都过来拜见。

他们要下马,耶律渊一摆手:“今日不必拘礼,你们随性便好。”

他这般说,目光却落在了谢平津身上。

“这位很眼生,元锋,你的朋友?”

师攸宁原本就准备将谢平津引荐给耶律渊。

眼下正是好机会。

不过她没有提起窦太守的那一段,只说谢平津是自己认识的朋友,,难得的文武全才。

杨元锋眉峰微耸,对师攸宁又高看了一眼。

若是寻常人,即使要将谢平津介绍出来,也免不了为凸显自己如何良善,将救助谢平津的事说出来。

可这个在王爷面前长脸的好机会,嘉宁郡王竟然丝毫没有动心。

她在维护谢平津的脸面。

即使谢平津并非自怜自伤之人,嘉宁郡主还是这么做了。

似乎,本该如此。

师攸宁不知道的是,程畅越听她说谢平津好话,心中越为这位主儿点了个蜡。

谢平津与老皇帝暗桩勾结的事,王爷一早便知道了。

所以,嘉宁郡主对谢平津如此看重,简直是要挖坑将自己埋了。

再往深里想,郡主是真被蒙在鼓里,还是……

程畅悄无声息的看了一眼自家王爷。

后者城府深沉如海,他什么也没看出来。

谢平津竭力保持镇定。

然而端坐马上的男人气息庞大又凌厉,实在是让人畏惧。

谢平津有些理解了,为何皇帝埋在云州城的钉子私底下提起这位王爷,脸色都要白上一白。

我的选择没有错,他对自己说。

师攸宁这般郑重其事,耶律渊心中不置可否,但明面上却十分给面子。

他点点头:“本王手中不养闲人,三日后来王府,不要辜负了郡主对你的期望,明白吗?”

耶律渊这般好说话,白琼心中十分惊愕。

王爷从来公私分明,何曾这样说让人进王府,便进得去的?

她心中对师攸宁忌惮愈深,面上便愈发不肯露出一星半点,还频频对师攸宁示好。

师攸宁一概不搭理。

白琼好几次委屈巴巴的去看耶律渊。

耶律渊却不理会她,只问师攸宁:“累不累?”

师攸宁立时将缰绳攥紧了些:“王爷要教我骑马?”

耶律渊手臂往前一探,将师攸宁的马一并牵了:“本王在你心中,难道是言而无信之人?”

他调转马头,带着师攸宁往远处。

耶律渊没有发话,其他人自然不能跟上去。

谢平津与谢映云一道往别处去,私下里交流方才的事。

杨元锋看白琼心事重重,不由问到:“怎么了?”

他认识的白琼活泼知理,并且总有些奇思妙想,和这世上所有的女子都不同。

然而不知是不是错觉,自从嘉宁郡主到了云州,眼前的女子与过去相比,便渐渐有些陌生。

白琼清秀可人的面容心事重重般。

她斟酌着词句:“我知道不该背后说人长短,可是王爷向来公似分明,郡主她不该……”

后半句白琼没有说。

她向来喜欢这样模棱两可的留白。

没来得及离去的程畅暗地里叹了口气。

这话,八成是说给他这个王爷身边的亲卫统领听的。

若不是私下里听王爷吩咐对白家小姐多加关注,程畅心道,他这会儿怕也会对嘉宁郡主有些疙瘩。

王爷的名誉还是要维护的,不然听白家小姐这意思,倒是王爷公私不分。

程畅低咳一声:“白小姐慎言,王爷说了身边不留无用之人,那位谢公子还是要凭真本事的。”

白琼脸红了红:”程大哥,我不是这个意思。”

程畅对杨元锋拱了拱手,转身走了。

他家夫人虽然动不动就抄家伙打自个脑袋,但至少心眼实诚,忒让人省心。

白琼迷惘无辜的看向杨元锋。

杨元锋心底一叹,到底不忍心她难过。

他安慰道:“王爷心中有数,嘉宁郡主看样子也不是好歹不分之人,女孩子操心太多事容易老,知不知道?”

白琼顺势而笑:“元锋哥哥说的对。”

她笑颜如花,在杨元锋看不到的地方却倏然的沉了脸。

明明之前杨元锋还对夏滢萱看不顺眼。

这才半日不到……

师攸宁知道白琼又黑了自己一波,而且还没有成功,是在晚上和龙凤册交流八卦的时候。

她这会儿可顾不上这个,正逗奔宵玩呢。

奔宵是耶律渊的坐骑,在战马中乃是一霸,既凶悍又暴躁,也只耶律渊能降的住。

然而威风凛凛的奔宵大爷,此刻正被自家主人勒令安分守己,好让旁边赤骥背上的小废柴摸自己的脑袋。

师攸宁发现,奔宵虽然不喜欢自己,但倒是对赤骥不大反感。

而在西苑横行霸道,将比自己大的马都欺负的不行,独占一个马棚的赤骥,在奔宵面前居然还挺温顺。

这是一物降一物,还是互相看对眼了?

师攸宁心道。

【作者题外话】:双更慢,么么哒~

第七百七十一章

耶律渊问出了小姑娘心中的想法,哭笑不得。

他伸手敲她脑袋:“乱七八糟!赤骥虽然还未长成,但血统不凡,物以类聚而已。”

鬼使神差的,师攸宁往靠近耶律渊的一边探了探脑袋:“那我与三哥,是不是物以类聚?”

耶律渊看她:“怎么说?”

师攸宁颇有色胆的道:“同样的好看,对吧?”

耶律渊先是唇角微勾,而后闷笑出声。

他并不冷若冰霜,但大概是气势太盛,便给人一种不苟言笑的感觉

而此刻一笑,丹凤眼流光潋滟,朱红薄唇翘起,有一种惊心动魄的好看。

师攸宁只觉一股热气直冲脑门,然后又轰轰然砸在鼻腔附近。

好在她硬生生挺住了,没有飙出血来。

呼,好险!

师攸宁视线落在草场上,再不肯看耶律渊。

小狐狸坐立不安左瞟右瞟,耶律渊看的挺有意思。

他见她不敢看自己,便大大方方的看过去。

然后,镇北王殿下得出了个结论。

物以类聚用在容貌上虽然是歪理,但也不算错。

耶律渊教师攸宁骑马,比其他人少了生怕她出事的小心翼翼,效果便十分不错。

当然,耶律渊不怕师攸宁出事的基础,建立在他对环境和马匹的绝对掌控。

师攸宁说想骑马小跑,耶律渊便由她。

他骑着奔宵不远不近的跟。

师攸宁即使落马,耶律渊也有绝对的把握将人救下来。

赤骥若是发狂奔驰,一般的马自然追不上,但奔宵却不会。

在耶律渊的陪伴下,师攸宁驾驭赤骥东跑西颠,很过了一回瘾。

当然,她也不敢跑太快,毕竟身体虽然大好但强健筋骨却还要很长的时间。

耶律渊心想,趁着现在局势还算稳定,可以带小狐狸多来马场几次。

他第一次见她这么放松和开心,和在西苑隐约透出的少年老成不同,十分让人心动。

耶律渊此刻感叹中的“心动”二字,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含意。

或者说,他并没有意识到。

至于谢平津的事。

早在周衡瑞护送师攸宁过平州,便将谢平津查了个底儿掉。

而统和帝放在云州的暗桩,动向一直在耶律渊的掌控之中。

他没有动那个地方,不过是让自己想告诉统和帝的消息,能够不懂声色的传递出去。

综上,耶律渊可以肯定,谢平津暗中做了什么,师攸宁并不知道。

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他会遵守自己的承诺。

准备离开马场的时候,白琼不小心崴了脚。

崴脚的人自然不好再骑马。

师攸宁有些心疼自己那辆宽敞舒适的大马车。

钢牙小白兔对自己挺狠的嘛,她想。

据龙凤册近距离观察,那脚踝可都肿成馒头了。

看在白琼这么卖力的份上,师攸宁决定一会儿上马车了,能靠耶律渊多近就靠多近。

“给王爷和郡主添麻烦了。”

脚踝是真的疼,白琼小脸煞白。

当然,脚受伤并不是意外。

听到耶律渊返程时与师攸宁同乘,白琼心一横,脚一滑就……

耶律渊冷淡自矜:“不麻烦,元锋,送白小姐回府。”

白琼呼吸一窒:“王爷……”

耶律渊目光骤冷:“还有事?”

他并不认为白琼今日出现在这里是巧合。

心机深重且对自己也毫不留情,这样的女子小狐狸怕难以应付,耶律渊心道。

所以,还是由他来吧。

白琼艰难的福了福身:“王爷安排周到,琼儿这便告辞了。”

马场常来常往的都是权贵,寻一辆马车并不难。

师攸宁:还琼儿,呕……

耶律渊蹙眉看她:“你那是什么表情?”

没有正形的某郡主立即低眉顺眼。

骑马玩的开心过头,忘记将马甲穿戴好了。

耶律渊揉她脑袋,眼中闪过笑意。

一点都不老实。

耶律渊既与师攸宁同乘,其他人便不方便,也不敢上马车。

师攸宁推开马车窗户:“程统领,劳凡你照顾我的几个丫头。”

谢映云和拂冬便罢,春萍和夏草可不会骑马。

虽然知道自己不说,程畅也会将她们安排妥当。

但不提一句,师攸宁总挂着心。

等回去了,得督促两个丫头也学一学骑马,她想。

技多不压身嘛。

耶律渊坐在正对马车前方,正中。

他是极有男子气概的人,两天大长腿岔开,双手搭在膝盖上,既有大马金刀的凛然,又有天潢贵胄的从容矜傲。

师攸宁偷瞄他,这人实在是太养眼了。

颜狗的天堂!

“有事?”耶律渊看她。

人不大胆子不小,漠北的姑娘豪气,可也没有哪个敢这么盯着他看。

师攸宁摇摇头,在某人不悦的视线中,又点点头。

她问:“王爷,你不喜欢白家小姐?”

若非特殊吩咐,龙凤册并不会离开师攸宁太远。

又因为规则限制,师攸宁哪里知道耶律渊几次敲打白琼的事。

耶律渊一抬眉:“你喜欢?”

师攸宁摇头:“两看两厌,虚与委蛇。”

“倒还不笨。”耶律渊有些许诧异,旋即又觉得理所当然。

小狐狸要是脑子不清楚,那还是狐狸么。

师攸宁明白了,耶律渊讨厌白琼。

这可真是……太好了!

一种同仇敌忾的激动让师攸宁白皙的面颊微微透着粉。

前世的时候,耶律渊与宿主形同陌路,对白琼却还有几分信任。

而白琼正是利用这几分信任,让宿主吃了不少苦头。

自己不喜欢白琼,能让她高兴成这样?

耶律渊感叹一句,转而问起谢平津兄妹来。

或者说,重点是留在师攸宁身边的谢映云。

谢平津兄妹看上去感情甚笃。

若是谢平津利用谢映云做什么……

即使谢映云看上去纯良忠直,但耶律渊更习惯未雨绸缪,将所有事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在现代社会中,夫妻关系是最紧密的一种关系。

师攸宁虽然还没有嫁给耶律渊,但对他却有绝对的信任和亲近。

两人又说了许多话,车厢才渐渐沉寂下来。

师攸宁如今的体质比普通人还差一些,今日扑腾太过,停了话头她眼皮便越来越酸。

凭借着最后一丝神智,她倒啊倒的,将自己的脑袋凑近耶律渊的大腿。

车厢轻晃,师攸宁迷迷糊糊中脑袋有那么一点偏离轨道。

修长有力的手抬起,纠正了她的错误。

那手之后按在了她一侧的胳膊上,确保她不会一个不慎栽下去。

第七百七十二章

师攸宁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擦黑。

她记得之前自己明明在马车里,后来困极了现在却在卧房中。

难道

师攸宁问春萍:“王爷抱我回来的?”

春萍瞧见自家小姐翘起的唇角,点点头,又问:“小姐喜欢王爷?”

虽然小姐现在很少哭,做什么时都越来越有主子的模样。

但她还记得当初赐婚圣旨下来,小姐闷闷不乐,大病一场的事。

在最初的时候,与镇北王府的这场亲事,与洪水猛兽无疑。

“坏丫头,现在竟然知道调侃你家小姐了?”

师攸宁无甚怒意的瞪了春萍一眼。

“奴婢可不敢。”春萍笑道。

她心中高兴却是真的。

王爷是这漠北的天。

小姐又王爷护着,连带着她们这些人,在漠北也过的有滋有味起来。

师攸宁在被子里滚了滚。

她也不知道自己现在喜欢不喜欢耶律渊,但有好感却是能肯定的。

顺其自然吧,师攸宁心道。

在俗世的每一天都是赚的,认真对待总没错。

是夜,月明繁星坠。

本该宿在王府西苑客房的谢平津,此刻却出现在东苑,耶律渊的书房中。

谢平津担心身边有皇帝的探子监视,趁着入夜才敢潜入东苑。

不过在他翻过东苑院墙的下一刻,便被护卫拿下了。

王府的防卫果然严密,谢平津暗道。

他心中骇然,但却一点都没有反抗,只说要见耶律渊,有很重要的事要说。

“你要投靠本王?”耶律渊有些许意外。

不过不管谢平津投靠的真假,他这份胆色和机变,倒真让人刮目相看。

谢平津跪地抱拳道:“求王爷收容。”

他当下便将自己所知的一切和盘托出。

谢平津比师攸宁一行人晚到云州的一个多月,原是为解决与窦太守的那一场争端。

然而在后来,他却被人带去见了当朝太子。

统和帝忌惮耶律渊这个前皇太孙,作为他继承人的太子同样如此。

太子得知谢平津被师攸宁帮助的渊源,要谢平津借机来云州成为内应,伺机而动。

“你投靠本王,不怕平州谢氏一族被牵连?”

耶律渊问道。

谢平津先后大惊,而后便是巨大的后怕。

原来镇北王什么都知道,他若非及时选择了坦白,后果

谢平津脸色苍白,神情却坦荡果决。

他摇头道“我与妹妹早已被逐出谢氏一族,再不是谢家人了。”

谢平津这一支本是是嫡支,底下不知有多少谢氏旁支沾光富贵。

然而谢父身死,窦太守步步紧逼的时候,谢家族老却联合族人将他们兄妹逐出谢氏门墙,希冀与窦太守共同瓜分谢家嫡支产业。

这样的宗族与亲人,不要也罢!

耶律渊吩咐谢平津暂与朝廷的暗桩虚与委蛇。

谢平津领命去了,心事吐尽,再回去只觉松快不少。

这之后,耶律渊又命程畅知会拂冬对谢映云多家留意。

“王爷还是怀疑谢平津?”程畅问道。

耶律渊摇头:“谢平津是个可造之材,然而日久见人心,本王不想出意外。”

程畅点头应诺。

距离成婚的日子越来越近,师攸宁便很少出门了。

倒是耶律渊见她安静,主动又带她去了一次草场。

这次没有白琼扫兴,师攸宁倒玩的挺开心。

统和帝十五年秋,师攸宁由镇北王府西苑出嫁。

新房在东苑后院最好的院子之一听雪堂。

成亲是一件十分繁琐的事。

师攸宁从天未亮便被扒拉起来梳洗整妆,被送入听雪堂的时候已经饿的头晕眼花。

身体不争气,师攸宁便顾不得矜持了。

她盖头未掀,也不知耶律渊什么时候过来,便在龙凤册的指挥下摸床上的干果吃。

不知什么时候,洞房里变的十分安静。

师攸宁连龙凤册都召唤不出来,试探的道:“王爷,是你吗?”

耶律渊清冽低沉的嗓音响起:“是本王。”

他的目光在床尾堆的整整齐齐的一小拢花生、枣核上扫了一眼,不觉有些好笑。

师攸宁看不见,耶律渊又突然不说话了,她有些不自在。

然而在直觉的指引下,师攸宁自认为不那么引人注意的将手往床尾探,想将偷吃的罪证埋证埋在褥子下。

不过,毁尸灭迹并没有那么顺利。

相反的,那一堆果壳中有一部分还很不顺从的,哗啦往床下掉去。

耶律渊:“”

师攸宁反射性的屏住呼吸。

若是寻常人家娶亲,还有闹洞房一说。

然而耶律渊的身份太高,没有人敢在他面前造次,洞房便显的格外安静。

耶律渊将手里的食盒放在桌上,拿起托盘里的玉如意。

玉如意挑起坠着珍珠的盖头,露出底下一张粉雕玉琢的面容。

说实话,耶律渊有刹那的怔楞。

他最近一次见眼前人是在四天前。

她和几天前比,似乎更漂亮了。

面色更红润,眼睛水润透亮,像一颗新鲜可爱的小果子,让人忍不住的想

总之十分可口的感觉。

耶律渊日常穿淡色衣服,气质偏冷,像大漠的风,难以捉摸的云。

师攸宁还是第一次见他穿红衣,就很很让人脸红心跳。

让她下意识的去找地上落得果壳,也好冷静冷静

于是,在洞房这一夜初次见面,

师攸宁与耶律渊,各自有些恍惚,然后便没有发现对方那一瞬间的失神。

耶律渊最先回过神。

他道:“饿不饿,本王带了面,先吃一些垫垫肚子。”

师攸宁打开食盒,里面是一碗银丝面,香气扑鼻,简直要搀晕她了。

吃了两口,她突然想起来,耶律渊不知吃过东西没有。

成亲是两个人的时候,走的一样的流程。

所以,饿肚子没准也是两个人一样饿。

耶律渊只说一会儿自己还要去前面陪宾客,到时候再吃也一样。

的确没有人敢闹两人的洞房,但漠北十三州不少部将前来贺喜,耶律渊还是要出面的。

漠北冷的时候是真冷,人人都喜欢喝两口,以此来御寒。

而行伍之中的人,酒量更是不浅。

师攸宁放下筷子:“三哥,你等一等,我让春萍去拿些吃的垫垫肚子,空腹喝酒会伤胃。”

可惜这碗面她都吃了一半了,总不能让耶律渊吃剩的。

耶律渊皱了皱眉。

小狐狸一句“三哥”让他想起来,如今两人兄妹相称。

所以这洞房要怎么安置,是个问题。

奇怪的是,成亲之前,他竟然一点都没有想到这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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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七十三章

春萍几人原本就惦记着师攸宁会饿肚子,早准备了吃食。

只是尚未来得及送进去,耶律渊便先进去了。

洞房是新婚夫妻的事,她们几个丫鬟哪里敢随意打扰。

直到师攸宁吩咐,春萍这才提了食盒送进来,半眼都不敢多看,又迅速的退了出去。

师攸宁本来也不是特别紧张。

但春萍面红耳赤的走了这一遭,她胸口也不禁被带的一阵热气上涌。

只是师攸宁惯会装相。

脑袋里各种弹幕疯狂刷屏,她面上却平静如常,稳稳当当的将清粥小菜摆在了耶律渊的面前。

这些东西原本是准备给她垫垫胃的,分量不大味道又清淡。

让耶律渊吃,难免有些不太够。

不过耶律渊倒没说什么。

他吃相优雅速度却不慢,很快便将面前的东西一扫而空。

只是看着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不过,耶律渊偶尔的失神,师攸宁并未发现。

她觉得自己像是刷进了先婚后爱的副本,对第一关便是洞房花烛,脑袋里也正乱着呢。

以兄妹相处的flag已经立下。

所以,一切以耶律渊今夜的做法为准好了,师攸宁心道。

亲都成了,若是洞房花烛正常进行,那走想婚后爱路线。

若是洞房花烛大被同眠却相敬如宾,那就是要走慢腾腾的日久生情路线,慢慢来就是。

师攸宁自觉毫无错漏,心情又恢复了平静。

自己真是个算无遗策的好鬼差,她想。

耶律渊站起身:“不必等本王,早些安寝。”

他话说完,径直大步离去。

耶律渊个高腿长,很快便出了听雪院。

夜风微凉,将他不为人所知的一身燥热吹散了些许。

师攸宁:“”

耶律渊的意思是,晚上不回来了?

也行吧,来日方长。

师攸宁在春萍几个的伺候下沐浴更衣,麻利钻进了已经被汤婆子蕴热的被窝。

“小姐,是不是要等一等王爷?”

夏草有些迟疑的问。

师攸宁知道自己若是说耶律渊今夜不回来,几个丫头非得吓出病来。

她抱着被角窝成最舒服的姿势:“王爷前院忙着呢,他有安排,你们累了一天,快去睡吧。”

若是年长些的嬷嬷,例如崔嬷嬷或者佘嬷嬷,是绝计不好糊弄的。

崔嬷嬷便罢。

佘嬷嬷性子软,留在身边或为人利用或劳心劳力,总是要受累。

师攸宁考虑再三,便将佘嬷嬷送道安全又舒适的庄子上养老去了。

如此,师攸宁身边伺候的都是年轻的姑娘。

无论夏草或春萍,哪里知道成亲具体是什么样子,自然是师攸宁说什么是什么。

师攸宁也没让人守夜,早早便睡了过去。

期间,耶律渊差程畅来听雪院看过一回。

听拂冬说王妃已经歇下了,程畅表情有一瞬间的皲裂。

王妃心可真大,他想,然后一字不差的将此事回禀了自家王爷。

睡了?

耶律渊胸口一滞,旋即又是一笑,小狐狸果然只当他是兄长。

至于他自己。

耶律渊不否认他在洞房看到她的那一刻,想过就此娶亲也不是坏事。

只是言出必践,他还不至于去糊弄个小姑娘。

程畅有些不明白,自家王爷这是生气了还是没生气?

不过王爷之前不是说不会多喝酒的吗,怎么又满上了

师攸宁再醒过来,是半夜。

龙凤册将她叫醒,然后又以极快的速度飞走了。

成亲当晚,屋内的红烛要烧一整晚,现在才燃了一半。

借着烛光,师攸宁看见耶律渊站在她床前。

想起来了,这张床不是西苑那张,也有耶律渊的一半。

只是,他怎么回来了?

下一刻,师攸宁便被蒙在了被子里。

是耶律渊提起被子,将她整个人都盖的严严实实,包括脑袋。

师攸宁:“”

朦朦胧胧的,她听到耶律渊说:“本王去沐浴,快睡吧。”

这几百年中,师攸宁继承了许多宿主的技艺,甚至带兵打仗都不在话下。

然而唯有一点却始终没有变,那便是睡姿。

她睡姿并不难看,只是喜欢抱着东西睡。

或被角或枕头,逮住什么便是什么。

所以以耶律渊的角度看。

他进了房间,看到的便是小姑娘一只细嫩的胳膊环着被角,一只白生生的小腿还露在被外的景象。

至于为何露的这么多。

师攸宁还以为耶律渊不会来了,睡觉嘛,自然是怎么舒服怎么来。

她上身只贴身一件抹胸,腿上倒是穿了裘裤,可布料丝滑,就难免

现在去换衣服,来得及倒是来得及,只是不是欲盖弥彰么。

师攸宁拽了拽自己脖颈细细的抹胸带子,和现代的吊带也没差多少,没什么好紧张的。

当然,她还暗戳戳的往抹胸里面瞅了瞅。

嗯勉勉强强。

耶律渊沐浴用了两刻钟,师攸宁等啊等的的又等困了。

大男人洗澡,不是应该挺快的吗?

师攸宁并不知道,耶律渊在半冷水里泡了好一会儿的事。

她困的迷迷瞪瞪间,意识到耶律渊掀开被子上了床。

洞房花烛夜,被子自然只有一床。

不过好在够大。

师攸宁揉眼睛。

耶律渊挡住了大半大的烛光,半陷入阴影的面容轮廓分明,英挺极了。

他上床来,带来一股湿润的水汽。

但师攸宁却觉得,耶律渊本人像一块极热的炭,热气扑面而来的那种。

四目相对片刻,

耶律渊一手撑床并未完全躺下,师攸宁笼着被子,只露出一颗脑袋。

少顷,整个床榻的空间昏暗下来。

是耶律渊拉上了床幔。

师攸宁听到他说:“睡吧。”

那语调带着似有似无的叹息,还有一点点纵容。

不过,师攸宁没有听出来。

她有些困,然后还有点不满,说不清是因为起床气还是别的。

睡就睡,怕你么!

师攸宁心中嘀咕,脑袋却往前凑了凑,额头抵在耶律渊的手臂上,然后不动了。

黑暗中,感官的敏锐度像是放大了无数倍。

耶律渊听着身边少女的呼吸渐渐变的平稳,感受到她呼吸透过薄薄裘衣在皮肤上留下热意,心中既安宁又有些燥热。

自从五岁的时候在火场昏过去,耶律渊便再没有拥有过这样安宁的感觉。

至于燥热,他从来自持,从前哪里感受过这般血液都似乎要沸腾起来的滋味。

这一夜于师攸宁而言,前半段乱七八糟,后半段温暖适意。

对耶律渊而言,非常难捱但又有别样的宁静安稳。

如果某个小东西的腿,能够不一而再的想往他腰上搭,那就更好了。

搭也搭不上去,还乱蹭,实在是太过难缠。

【作者题外话】:双更慢~

第七百七十四章

师攸宁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

她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竟然睡在床的正中间。

所以,耶律渊呢?

春萍伺候师攸宁洗漱,听师攸宁问起,说耶律渊在小书房看书呢。

东苑前院有耶律渊专门处理事务的书房。

听雪院中,师攸宁与耶律渊卧房相通的书房,日常便称呼小书房。

说到小书房,便不得不提一提卧房的内容。

师攸宁觉得卧房和现代的小公寓差不多,除却没有做饭的小厨房,厅堂、书房、浴室等皆一应俱全。

正厅居中,左边是卧房和浴房,右边是书房和小厅。

卧房与浴房之间隔着屏风,书房与小厅之间有镂空落地雕花窗格挡。

夏草拧了帕子递给师攸宁。

她满面欢喜:“王爷对小姐十分体贴呢,如今怕是在等着小姐醒来,一道用早饭。”

说话间,收拾床铺的春草“呀”的叫了一声,又将被子掩住了。

坐在梳妆台前的师攸宁转身:“怎么了?”

春草脸红的要滴出血,却极喜庆的样子:“恭喜小姐。”

师攸宁:“”

夏草快步走过去揭开被子,然后又同样掩上。

然后,这丫头对师攸宁一福身,同样欢喜道:“恭喜小姐。”

师攸宁模糊猜到着两人高兴什么,但还有些不确定。

她明明还没来得及

但是,褥子上铺着的雪白巾子上,分明有不大不小一片血迹。

师攸宁脸上蒸腾起热气,耶律渊他想的还挺周到。

按照大辽的规矩,新妇进门,这东西要婆母一类的亲近女性长辈过目。

如今耶律渊上头只有昭荣大长公主这个姑姑,想来是要这位长公主过目。

师攸宁不喜欢昭荣长公主。

不过反正这个又不是,她看就看吧。

师攸宁收拾停当了,便去小书房找耶律渊。

耶律渊正靠在窗边的榻上看书。

他松穿着一身银纹绣线的同色丝锦袍子,没有束腰带,有一种与别样的从容潇洒。

若说唯一的不美处,便是肤色冷白如惜,便显出了眼下淡淡的一点青影。

这是没有睡好导致的。

师攸暗道,一会儿要让厨房再上一道解酒补胃的汤。

宿醉一场,睡得好才怪了。

洞房这一夜,基本定下了大被同眠纯聊天的基调。

于师攸宁而言,除却晚上睡觉抹胸上多加一件裘衣,身边多了个大暖炉外,倒没什么旁的变动。

成亲的前三日,耶律渊大部分时间都在听雪院,只每日抽两个时辰去书房见人、议事。

第四日,师攸宁和耶律渊去了长公主府。

这是正儿八经的拜访。

有让昭荣长公主这个亲姑姑看一看新侄媳妇的意思。

其实成亲的那一天,昭荣长公主也到王府来了。

不过等到观礼后,昭荣长公主便直接离开了。

在外人看来,这是昭荣长公主不喜新王妃的缘故。

否则为何对新娘子连句关怀都没有。

师攸宁却知道,更大的缘故是,昭荣长公主在表达自己的不满。

据龙凤册偶然听来的,长公主原本想操持耶律渊的婚事。

但是被耶律渊拒绝了。

耶律渊和昭荣长公主之间的恩怨,师攸宁仍旧想不明白。

若是真不喜昭荣长公主,为何还要特地来这里一趟?

马车停在长公主府门前。

等在大门口的金嬷嬷脸上堆着笑,心里却焦躁难安

长公主若是能亲自出来迎一迎,哎

耶律渊捏了捏自家王妃绵软的手掌心:“不会呆太久。”

那日长公主府宴会发生了什么,他早已查清。

若不是有一个人必须来拜见,耶律渊不会来此的。

至少不会在成亲不久,让人以为长公主在他这里可以为所欲为。

师攸宁点头:“王爷在,我不怕。”

当然,若是单独面对长公主,她也是不怕的。

耶律渊颔首,有他在,不会再让她受委屈

他答应过,便会做到。

金嬷嬷见耶律渊从马车上下来,紧着上前便要行礼。

但她半福了身,却似定在了原地一般,目中只剩惊讶。

因为那个金尊玉贵的男人转身,掀开了马车的帘子。

他伸手:“阿宁,本王接你下来。”

金嬷嬷看着耶律渊长大,从一丁点的小孩儿成为如今顶天立地,举手投足气势逼人的男人。

然而,她却第一次见他这么体贴温柔的样子,还是对上京那头硬塞过来的王妃。

看到这一幕,再想起府里厅堂上候着的那些人,金嬷嬷心中更不安了。

也许,长公主对待嘉宁郡主的方式,当真是一次再错。

长公主府虽大,但其实只有昭荣长公主一个主子。

今日却不同,府里的正厅不单昭荣长公主坐在上首,下头两边男男女女不少人。

这些人中,年岁最长身份最尊的是陈家二老爷和二夫人。

而陈二老爷的亲兄长陈大老爷,乃是长公主的夫君,只不过前几年已经故去。

陈二夫人坐立不安,有心想出去迎接镇北王殿下,又怕惹得长公主不高兴。

她心中既憋屈又担忧。

长公主自持是王爷的亲姑姑,摆架子便摆了。

他们这些人算哪个排面上,竟敢候着王爷自己上门来!

陈二老爷浑然不觉妻子的担忧,被长公主召见,甭提多荣幸了。

若是能得长公主美言几句,让自己再领个什么肥缺,那就更好了。

“哥,听人说那嘉宁郡主是个病秧子。”

陈嫣压低声音对兄长陈川道,好奇又嫌恶。

陈家有长公主下嫁,陈川靠着这层关系在市井很混得开,小道消息也极多。

他站没个站相,塌着一边肩膀,便生出许多猥琐气:“嫣儿,你听他们胡诌,王妃是个绝色美人呢。”

陈川说的肯定。

他可是为着求证此事,问了好些当日看见嘉宁郡主和高家小姐在茶楼争执的人。

陈嫣不屑翻了翻眼睛,心里不舒服,又用脚尖怼了陈川的靴帮子一脚。

可惜她前些日子去了外祖家,没赶上长公主的宴会。

不过再好看能好看到哪里去。

上京的女子,大概风一吹就倒,想来也没什么看头。

陈嫣忿忿的想,一抬眼,便不由自主的愣住了。

随着门外丫鬟一句“见过王爷、王妃”,一对青年男女出现在门口。

男的身姿挺拔容貌俊极,正是镇北王耶律渊。

然而他这般矜傲凛冽的气度,却半点都不损身边少女柔婉澄澈的气质,反倒相得益彰。

即使再不愿意,陈嫣脑海中却冒出“珠联璧合”四个字。

在她旁边的陈川,此刻眼睛已经直了。

第七百七十五章

耶律渊看到一屋子的陈家人,心中骤然不悦。

他略过众人,看向坐在主位的昭荣长公主,她到底想做什么?

对上耶律渊冷冽的目光,昭荣长公主不自在的动了动身体。

旋即,她原本的心虚又变成了怒意。

耶律渊这是什么意思,还有没有将自己这个姑姑放在眼中?

她是他的亲姑姑,过去那点小事,他还要记恨多久!

姑侄两个之间的暗流涌动只在顷刻,并没有人察觉。

被耶律渊牵着手的师攸宁,看着一屋子人,十分惊诧。

长公主这是故意的,是吧

若是诚心待客,不说扫榻相迎也该拾掇停当,这样闹哄哄的算什么样子

不过这样也好,师攸宁心道。

人多不尴尬,要不她还要找话题和昭荣长公主聊,未免太无趣。

耶律渊和师攸宁身份摆在这,除却昭荣长公主,其他人都得规规矩矩的拜见两人。

一番忙乱的请安后,师攸宁和耶律渊被让在了昭荣长公主下首坐定。

这一顿折腾,师攸宁也听明白了,一屋子的人都是陈家的。

自从上次宴会被长公主刻意针对过,她便着意打探了昭荣长公主的事。

可巧,昭荣长公主以前的驸马就姓陈,还是先太子时东宫侍卫统领。

只可惜陈驸马英年早逝,要不然师攸宁还挺想见见这个人。

因为陈驸马不单一路护送耶律渊来漠北,更是教习耶律渊文治武功的师父。

龙困浅滩被犬欺的事常有。

而五岁便离开上京远赴漠北的耶律渊,顶多算是毫无自保之力的龙崽子。

若不是这位驸马忠心护持,他怕是要吃很多苦头。

正想着,师攸宁觉察到一道让自己不太舒服的目光。

她抬头,便见人群中一个年轻人正盯着自己看。

年轻人长相不错,然气质欠佳。

用现代的词来形容,大抵是看上去十分油腻。

见师攸宁看过去,那年轻人竟还喜滋滋的笑了笑。

笑的孔雀开屏一般,忒恶心。

师攸宁尚且来不及反应,耶律渊已经发作。

他冷嗤道:“放肆!”

耶律渊这等号令三军的战场杀神,目光如刀,那面色虚白好似纵欲过度的年轻人如何承受的起。

只这一句斥责,那年轻人已经扑通跪在了地上,连连道:“王爷恕罪,王爷恕罪”

这年轻人,正是之前说就师攸宁是个绝色美人的陈川。

陈川在外头浪荡惯了,见着貌美的女子便心头痒痒,言语轻佻目光露骨更是常事。

只是他后头有陈家撑腰,陈家虽然不济,但旁人碍着长公主,大多会容让这厮。

陈川养大了胆子,又被师攸宁容光所摄,便有了方才肆无忌惮的一幕。

耶律渊不屑理他,冷冷道:“拖下去!”

至于拖下去之后如何,等长公主府的事完了,再行处置。

程畅守在门内,闻言一挥手,已有两个如狼似虎的亲卫要将陈川拖出去。

站在陈川旁边的陈嫣吓的花容失色,忙不迭的后退。

昭荣长公主不知陈川有错在先,只以为耶律渊故意给她没脸。

她又惊又怒,面色青白十分难堪:“我看谁敢动手!耶律渊,你这是做什么?”

程畅等人只听耶律渊号令,对昭荣长公主的呵斥半点都不在意,直接将死狗般的陈川拖出去了。

师攸宁最知道耶律渊是在为自己出气,半是感动半是感激,总之看他哪里都好。

当然,她并没有为陈川求情。

自己堂堂冥界鬼差,又不是什么圣母白莲花。

被自家王妃湿漉漉软乎乎的目光看着,耶律渊因昭荣长公主大呼小叫而生出的厌恶之感,倏然便消解了一些。

他拍拍她的手,以示安慰,这才对昭荣长公主道:“姑母,是那狗东西冒犯本王在先。”

狗东西

师攸宁还从未见过耶律渊这般匪气十足的样子。

她忍不住想笑,又因为昭荣长公主脸色难看,稍憋回去一些。

陈川是陈二老爷夫妇的嫡亲儿子。

耶律渊这一通发作,早将陈二夫妇吓的魂飞魄散,连连讨饶。

至于陈川到底哪里得罪了镇北王殿下,夫妇两个哪里敢问。

不过自家儿子自己清楚,定然是这祸胎的不是。

父母都跪下了,陈嫣哪里还敢站着。

只她方才看的清清楚楚,是哥哥先偷看王妃,王爷这才发怒的。

原来,王爷对嘉宁郡主竟如此维护,陈嫣失神的想。

不过嘉宁郡主或者说王妃如此样貌气度,也难怪王爷会这般爱护。

陈川因着家里有长公主下嫁,自觉与别个公子哥不同,陈嫣又何尝不是如此。

只是她的骄傲,在看到师攸宁的一瞬便已被击的粉碎。

眼见陈家人有一个算一个的都跪在了地上,昭荣长公主直气的一佛升天二佛出世。

她叫了陈家人来,的确有别样心思。。

昭荣长公主打的好算盘。

王府里没有公婆在上头,她这个姑母作为血脉至亲便有教导侄子媳妇的责任。

而要插手镇北王府的事务,非得耶律渊松手不可。

昭荣长公主知道耶律渊看在驸马陈月白的份上,极有可能给自己这个面子。

她今日请了陈家人过来,只是为了提醒耶律渊,陈家出身的陈月白对他如何深情厚谊。

而作为陈月白妻子的昭荣长公主,更应该受到尊敬和爱戴。

可是耶律渊毫不留情的处置陈家小辈,而且用的还是莫须有的“冒犯”之罪。

昭荣长公主心中恨极,但一时却还真不敢轻举妄动。

耶律渊虽然不知昭荣长公主要做什么,但她利用陈家甚至故去驸马的心思却昭然若揭。

只是驸马之死与昭荣长公主脱不了关系,她以为自己不知道,还以为此为筹码,当真可笑。

然而有一点昭荣长公主算的不错。

耶律渊看在驸马的面上,的确会给陈家几分薄面。

他长叹一口气:“起来吧,看在驸马的份上,本王不会加罪陈家。”

陈二老爷这会儿也不想什么求差事的事了,期期艾艾的问:“王爷,那犬子陈川”

耶律渊面色一沉:“驸马当初何等英武睿智,陈川言行无状,本王欲将他遣入军中历练,将功折罪。”

军营训练艰苦,正可以借此惩治陈川。

而来陈川作为驸马家族的小辈,若是能就此上进,也是一件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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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七十六章

陈二老爷哪里舍得儿子受苦。

正要求情,陈二夫人已经抢在丈夫前面应了下来,又连连道谢。

陈二夫人当然也舍不得儿子。

可是丈夫当初就是被公婆溺爱太过,等做驸马的大伯英年早逝,连陈府都撑不起来。

她宁愿狠狠心让儿子吃些苦头,也不愿意他将来成为一个脓包废物!

昭荣长公主说到底还占着长辈的名分。

师攸宁此次来,自然备了齐整的礼,免得被挑刺。

然而她并不知陈家人在此,还携家带口连小孩子都拉杂着。

这礼却是没有准备的,不过没有也不要紧,反正也不是正头亲戚。

昭荣长公主正气闷,看师攸宁便一万个不顺眼。

她看向坐立不安的陈家人,心中暗骂真是上不得台面,却对师攸宁道:“这是你姑父家的亲人,你是小辈,前去认认人,日后在云州也好有个来往处。”

师攸宁没有动。

若是普通人家,七拐八弯的亲戚客气两句便客气了。

可是她如今是超一品亲王妃,自认是陈家人的小辈,不是连带着将耶律渊都降身份。

若是驸马陈月白在,叫一声姑父自然心甘情愿,陈二老爷夫妇,还是算了吧。

“怎么,驸马的家人,还委屈王妃了不成?”昭荣长公主不悦道。

师攸宁刚想说听自家王爷的,她家王爷已经腾的站起身来。

昭荣长公主被唬了一跳。

原本还因为昭荣长公主一句王妃是自己小辈,就此晕乎乎的陈二老爷也清醒了。

耶律渊的犹如实质般的目光压的众人喘不过气来。

他的目光最后落在昭荣长公主处,怒目而威:“姑母想要本王的王妃做他们的小辈,可依本王看,还是不要折他们的寿了!”

陈家人还未在椅子上坐定呢,一句折寿出来,又都扑通跪倒了。

昭荣长公主气的浑身颤抖:“你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姑姑”

耶律渊却对师攸宁微弯腰:“走吧,带你去给师父上株香。”

两个人牵着手进来,牵着手离开。

昭荣长公主哪里还顾得及往日的风度仪态,一阵一阵的喘着粗气。

只是她看上去愤怒,但心中却以慌乱居多。

耶律渊今日称呼驸马陈月白,说的是师父,而不是姑父。

他今日来此,并不是还念着姑侄的情谊,只是因为陈月白的灵位供奉在长公主府罢了。

陈月白去世后,耶律渊一年中总会有两次来祭拜这位师父兼姑父。

他没费什么劲便带师攸宁找到了供奉排位的佛堂。

长公主这里,陈家人却是再也待不住了。

众人连连告辞,惊吓之余心中更觉揣了一个惊天大秘密。

云州乃至漠北无人不知,镇北王殿下对昭荣长公主如何尊重。

可现在看,姑侄两个明明都快要势同水火了好嘛。

陈家人以前仗着家里嫁过来了个长公主,长公主后头又有镇北王撑腰,自觉腰杆硬气的不得了。

经过今日的事后,陈家终于学会了夹着尾巴做人,倒也算一桩好事。

耶律渊祭拜陈月白后,心情便十分沉郁。

只是他性子深沉,并没有表露出许多来。

师攸宁倒是看出了耶律渊心情不好,可是生死之事无法逆转,劝慰也是徒劳。

她只乖乖任耶律渊牵着自己的手,让他感知到自己的陪伴。

天将正午,夫妻两个却都没有在长公主府多呆的意思。

祭拜之后,两人便离开了。

陈家人已经被打发走。

昭荣长公主有心弥补关系,几次三番的催促厨下好生准备午饭。

等到金嬷嬷禀告了耶律渊两人离开的消息后,昭荣长公主默了许久,突然起身摔打了不少的瓷器、钗环。

师攸宁听到龙凤册对自己絮叨这些事,心中只一晒一过。

回到王府,耶律渊将师攸宁送到听雪居,自己却没有进来的意思。

师攸宁不解看他。

耶律渊不好说自己是因为心情不好,打算去校场活动筋骨散散郁气。

他只道:“书房还积压了些事务,本王需得回去处理。”

师攸宁正准备一展身手,让耶律渊心情好些。

闻言,她想了想:“很着急吗?”

小姑娘希冀的看过来,本就随便找了个借口的耶律渊便不好走了。

罢了,今日长公主府那般情形,自己若走了,岂不是留她一个胡思乱想。

耶律渊明明知道眼前的少女自来聪敏坚韧,可却又下意识的觉得她脆弱柔嫩,需要好好的呵护。

躲过一场操练的程畅,再一次对王妃升起了敬佩之心。

往年王爷祭拜过驸马之后,府里总要阴云笼罩几日。

可如今,王妃只消拽一拽王爷的袖口,就将人捋顺了毛带走。

师攸宁将事情安排的妥当,让耶律渊去沐浴,然后再一起吃午饭。

耶律渊没什么意见,从容的去了。

将耶律渊支走,师攸宁便进了小厨房。

王府有大厨房,但听雪院原有的小厨房师攸宁也早已利用了起来。

这几日在听雪院同吃同住,师攸宁基本摸清了耶律渊的口味。

耶律渊没什么忌口,但对甜食却偏爱几分。

师攸宁在现代的时候,最拿手的是煮泡面。

不过那是以前。

几百年的鬼差做下来,人世间山河踏遍,美食也吃过不少,还很学了几手。

耶律渊沐浴出来后,寻着动静站在了小厨房门前。

厨房里,打下手的春萍和夏草连连惊呼,对自家小姐的厨艺佩服的五体投地。

师攸宁正将翘尾昂首的糖醋鱼装盘,冷不丁看见了站在门前的耶律渊。

他发丝半干,松散的披在身后,眉目肌肤又才被水汽浸染过,有一种引人犯罪的风流色·气。

不知是小厨房太热,还是别的,师攸宁被他一瞬不瞬的盯着看,便很不争气的脸红心跳。

她瞪着一双莹润黑亮的眼:“王爷,马上就好了,你去外面等一等,免得被熏到。”

耶律渊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动,到底忍住了想要将里头那人额上细密汗意抚去的冲动。

他转身快步离开,师攸宁心道这是还没缓过来,又额外多做了一道拔丝山药。

师攸宁吩咐几个丫头布置菜品,自己匆忙去洗了个澡,又换了身衣物。

这之后,她才去小书房叫耶律渊用饭。

第七百七十七章

师攸宁到小书房的时候,正看见耶律渊站在窗前。

他捏着一卷书的手背在身后,高挺的鼻梁下薄唇微抿,喜怒难辨。

师攸宁正要说话,耶律渊倒先偏过身。

转过身,他的神情一瞬间便柔和了许多,问她:“从来不知道,王妃竟会做菜。”

不单会做菜,而且看那笃定熟稔的样子,手艺还很不错。

云州不比上京繁华,世家小姐们也从来都远庖厨,更何况位于上京传承百年的夏家,会让家里的千金小姐学做菜?

这个问题,春萍和夏草之前也问过。

师攸宁只说是从书上看来的,但对耶律渊显然不能这么糊弄。

她想了想:“以前在夏府,有时候大厨房的菜吃不习惯,便在自己院子里做一点,时间长了会的就多了。”

这话半真半假。

宿主在夏府不受宠,大厨房的送过来的菜例,不提也罢。

春萍和夏草想法子,偶尔用宿主炖药的砂锅做些吃食对付,仅此而已。

耶律渊注意到师攸宁对自小长大的府邸,用的是疏离的“夏府”称呼。

她说的云淡风轻,他心中却已对未曾谋面的夏府诸人生出一种厌恶之意。

似耶律渊这样的人,更习惯将自己的安慰落在实处,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小狐狸以前受诸多刁难困苦,无外乎世人多趋炎附势落井下石。

他原本只预备不干涉小狐狸自己的从属派遣。

但是如今想来,她这么聪明,索性将整个王府内院都交其打理。

镇北王府在漠北地位超然。

王府内院听着名声不显,但却蕴含着不小的势力、人力和财力。

这样的一股力量,前世的昭荣大长公主和白琼曾经汲汲营营的要沾手。

而这一世,师攸宁无意之中便捧在了怀中。

将这样一股稳定后方的势力分割出去,对耶律渊来说,已经可以算入出格的行列。

看在今日这场无言的安慰上,他想。

饭菜的合心意程度,有些超出了镇北王殿下的预料。

然而,他是极深沉克制的性子。

既然在王府大权上宽纵的过了头,便会在其他地方有所收敛。

譬如今夜之后,他会尽量少宿在听雪院。

耶律渊有未竞的,充满凶险的事业,所以任何不可控因素都会尽快有掌握之法。

而现在,眼前的少女便是那个不可控因素。

师攸宁不知短短的一顿午饭,已经教耶律渊想了这许多事。

两个人用了午饭,又在院子里走走停停的消了消食,便该到午睡的时候了。

午睡是师攸宁的习惯。

但是,如果能划拉上耶律渊一起,那也挺好。

不出意外,耶律渊果然拒绝了。

他没有午睡的习惯,若是案牍疲累,多半会活动筋骨或翻翻杂书。

师攸宁点头表示理解,小小的打了个哈欠,眼睛已经忍不住泛起了泪花。

她摆摆手:“公事总是办不完的,王爷要注意身体。”

耶律渊原本还因着拒绝有些不自在,见她这般敷衍作态,心念一闪,转身也进了屋。

师攸宁游魂似的在前面飘,并不知后面还有人。

春萍和夏草知道自家小姐的习惯,早铺好了床。

见耶律渊跟着进来,两人便悄无声息的退了下去,还不忘带上门。

师攸宁脱了外裳,信手扔在枕边,觉得衣裳蓬松占地方,又推了推。

然后,指尖触到了温热的皮肤。

她睁眼,眼睁睁看着耶律渊将自己的衣服拎着领子抖一抖,转身挂在屏风上。

这人,放个衣服都优雅的不行。

所以,他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王三哥,你不是走了吗?”师攸宁狐疑。

耶律渊默了默,脱去外裳站在床边:“本王觉得王妃说的有理,是该注意休息。”

师攸宁往里挪了挪给他腾地方,稍有些不自在。

虽然她和耶律渊已经同床共枕了好几天,但除却洞房那一晚红烛燃了一夜,其他时候都黑灯瞎火的。

现在这天光大亮的,竟诡异的生出了几分白日宣那个不正经气氛。

师攸宁的纠结,耶律渊半点都没有领会到。

他并不愿意探究自己改了主意午睡的根本缘故,只平躺闭目,双手放在腹部,是很标准的睡姿。

睡意是会传染的。

师攸宁像耶律渊一样睡的板板正正,没一儿呼吸便平稳了下去。

师攸宁睡着了,耶律渊睁开了眼。

丹凤眼往旁边一瞥,见身边少女规规矩矩的平躺,离自己快一尺远,并不像往日睡着时那般缠人。

这样才正常,耶律渊心道。

只是大概平日里不曾午睡过,他并不困。

没有睡意又不好起身,耶律渊难免想起今日长公主府发生的事。

也是奇怪,如今再想起此事,心绪竟然十分平静。

正想着,耶律渊觉得胳膊处微微一重。

是某个睡的迷迷糊糊的人像往常一般,将脑袋抵了过来。

耶律渊无可奈何的叹息,就知道是如此。

并且还不止如此!

继那颗脑袋凑过来后,耶律渊腰上搭了一只手臂,腿上亦有一只脚丫子攀山一样蹬了好几下,然后停在他膝盖处不动了。

怎么能有姑娘家,睡觉不老实成这个样子

耶律渊心道,一时又失笑,说的好像他见过其他姑娘睡相如何一般。

只是听着手臂处传来的细小呼噜声,他慢慢的也闭上了眼。

下午的时候,师攸宁醒过来耶律渊已经不在了。

若不是外衣还搭在屏风上,她都以为耶律渊和自己午睡的事是做梦来着。

第二日清晨,耶律渊照例等师攸宁起床后,一起用了早饭。

然后,他平常而又平静的道:“最近几日事务忙,本王大概没有时间过来。”

师攸宁正和一只水晶虾饺较劲,闻言道:“王爷辛苦了,我这里没问题的,放心吧。”

她不单知道耶律渊会很忙,而且知道他与突厥有一场硬仗要打。

打仗的结果是,耶律渊虽然身负重伤,但突厥却就此一蹶不振。

师攸宁如今插手不了战事,只希望早前送的丹药能发挥最大的作用。

耶律渊准备好的,诸如如何个忙法,夜里还可能会叫人议事等等,没有了说出口的必要。

这样也好,他这样想,却并未意识到自己眉心皱起一点折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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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七十八章

耶律渊果然说到做到。

自成亲后的第六日开始,他接连三日都未曾宿在听雪院。

师攸宁心底有数,只每日晚膳后亲自做一盘点心,让拂冬送到前院书房。

她曾经执掌过大权,也有过劳心劳肺,饭都顾不上吃的时候。

送去的点心拇指肚大,吃起来不耽误功夫,用来垫肚子最好。

师攸宁神神在在,春萍几个却已经开始焦心。

小姐和王爷新婚燕尔,平日里看着感情极好,怎么没几日便似要分居。

拂冬话少,但拎着食盒却迟迟不肯走。

她憋了憋,磕磕绊绊的对师攸宁道:“王妃,您没有话对奴婢啊不对王爷说吗?”

师攸宁还真没有,都在点心里了嘛。

再说了,她最近也琢磨出点味儿来。

耶律渊给了自己掌院之权,可同时又冷落听雪院。

往深了想,倒像是给个枣儿又落下大棒。

师攸宁觉得耶律渊在刻意与自己保持距离。

若是往常,她自然会再接再厉又那么不经意的,刷一刷存在感。

可是大战在即,些许小事该放还是得放。

师攸宁不愿意在这时候对耶律渊的心绪造成影响。

怀着这样,家中似乎有高考生的老母亲心态,师攸宁出府闲逛都专挑后院角门走。

所以,整个王府便形成了王不见王的平衡状态。

拂冬出了院门,有些烦恼的站了一会儿,这才提着食盒往书房去。

天色只是昏黄,书房中却已经灯火通明。

耶律渊才与部将议完事,虽然错过了晚饭,但一双凤眸却亮的惊人。

他手指虚虚略过挂在墙上的大辽疆域图。

朝廷这些年不给漠北钱粮器械,想要用突厥人拖死镇北王府,乃至整个漠北。

可是与虎狼搏斗的猎人,若是不死,便会一日又一日的强大。

耶律渊眸色深沉而锋利:“好皇叔,你且等着侄儿,将你碎尸万段!”

“王爷,王妃派人送”

程畅话未说完,耶律渊翻卷在眸底的嗜血狠戾已是一收:“进来。”

耶律渊捻起拂冬送来,摆在桌上的小点心:“王妃没有别的话?”

拂冬不会撒谎,默然摇了摇头。

每次都是她送点心,每次王爷都要问。

虽然王爷问的平常,也不见生气的样子,但拂冬还是觉得压力很大。

这次她乍着胆子努力过了。

是王妃真的没有话说。

耶律渊摆摆手:“下去吧。”

拂冬走后,程畅自发自觉的报告听雪院那位主子今日的活动。

这一章程,还是以前护送王妃来漠北的周恒瑞留下来的。

王爷没说停,守候在听雪院的暗卫每日便还仔细的报上来。

耶律渊边听边吃点心。

王府的厨子手艺虽然不差,但论起巧思妥帖便差了一筹。

点心甜而不腻,入口软糯,耶律渊知道是谁的手艺。

他常年在军中,吃饭速度不慢,但一口一个的小点心,却用的慢吞吞。

及到程畅提起王妃今日处置了两个掌柜,耶律渊脊背一直:“仔细说说。”

事情说来也简单。

师攸宁既接管了内院事务,自然会从头到尾的盘查一遍,不论是人还是钱。

王府以军法治家,倒是没什么疏漏。

只是府外的铺子,有两处账目有问题。

那账做的严丝合缝,经年的老账房都不一定看的出来。

但师攸宁用的现代人的思维和算法,便揭开了些许皮毛。

再往下一查,果然有问题。

春萍和夏草原本还劝着,师攸宁才掌权几日,便是要处置老掌柜,回禀了王爷也好办的妥帖。

这是谨慎周全的路子。

只是师攸宁一国大事都曾料理的明白,这点芝麻绿豆的事,还不至于搬出耶律渊。

她雷厉风行的处置了,半点把柄都无,旁人只有心服口服的份。

当然,也有一部分人敢怒不敢言。

只是耶律渊放权放的利落,那些人即使有什么不满,也只得暂憋回去。

程畅说起此事,对看上去柔弱的王妃也很是敬佩。

只是王爷的心思他多少明白几分,便道:“这两家的掌柜能隐藏多年,定是老奸巨猾之辈,王妃年纪尚轻,王爷是否”

耶律渊抬眸扫了程畅一眼。

程畅后背一个激灵,知道自己多嘴,忙道:“属下知罪。”

耶律渊沉声道:“没有下次。”

他不是气程畅多话,而是气自己竟然因此生出犹豫之心。

察觉自己心浮气躁,耶律渊在前院空地上转了两圈,这才回去继续处理事务。

程畅心底叹了口气。

王爷自来天纵英才是不假,但于男女之事上,程畅自觉自己这个成了亲的人更有心得。

有些事堵不如疏,如今克制的狠,将来

师攸宁并不知书房发生的事。

她在小书房看了一卷书,这才对跟前站了小半个时辰的谢映云道:“说吧,到底怎么了。”

听着这怀着浅淡关切的话,梗着脖子沉默许久的谢映云,险些掉下泪来。

师攸宁见她攥着拳头还准备硬扛,揉了揉太阳穴:“你不说我也有法子知道,不过晚上一时半刻。”

师攸宁是白日里发现谢映云有些不对劲的。

谢映云自来开朗大气,时常与同样身怀武功的拂冬切磋,各有胜负。

然而今日,

若不是拂冬收刀快,谢映云胳膊上没准会被削下一块肉。

师攸宁不是武断的人,心中吃惊,也还按捺着性子观察了半日。

这半日,谢映云眼中时常有郁色闪过,话也少了。

好好一英艳如海棠的女子,像被霜打了一般。

且说此刻,

师攸宁见谢映云动摇,自责道:“是我的不是,总以为你和拂冬身怀武艺,比春萍和夏草强许多,便忽略了。”

谢映云摇头,颓然道:“王妃,你这样说,属下实在是无地自容,是我给王妃丢了人,我我不配留在王府,也不该留在云州”

师攸宁大惊,旋即大怒:“谁欺负你了?我的人,轮得到外人说三道四!”

她鲜少发脾气。

但一旦露出怒容,便是亲近如春萍、夏草,也屏气敛声不敢造次。

却原来,周恒瑞对谢映云很是上心,时不时便买些小物件讨心上人欢心。

谢映云收的甜蜜,便想着回赠一二。

她因此上街,却不小心冲撞了人。

虽然撞到的是个奴婢,但奴婢身后的主人却不依不饶,非得说受了惊。

谢映云不想给师攸宁惹麻烦,便好声好气的道歉。

即使明明是她走在前头,那家奴婢自己不长眼撞上来,这才跌碎了胭脂盒子。

这不是碰瓷么。

师攸宁听到这里,桃花眼微眯,冷然道:“那些人对你动手了?”

谢映云有些不好意思。

她点头又摇头,神色却有些空茫的怅然:“有人动手,被属下打回去了。”

师攸宁摇头,又是气愤又是怜惜:“傻姑娘,那些人开口便知道你的名讳,又讽刺你仗着本妃的势跋扈,分明是有备而来。”

谢映云黯然道:“什么都瞒不过王妃。”

谢映云自然不会站着挨打。

只是打回去了,才发现更糟糕。

那家主人是个姓苏的年轻小姐,本没什么特殊处。

但那苏家小姐见自己带的护卫被谢映云打退,便涨红着脸喊姨母。

苏家小姐口中的姨母,竟是周恒瑞的亲生母亲。

谢映云在周夫人挑剔的目光中脸色发白,苏家小姐临走前更鄙夷道:“粗手笨脚,就凭你,给恒瑞表兄提鞋都不配。”

谢映云经历过家破人亡走投无路的窘境,并不是那等只会哭哭啼啼的弱女子。

只是被心上人的母亲鄙夷,当真无可奈何又无计可施。

这件事发生后,羞耻与挫败让谢映云连再出门的勇气都没有。

然而此刻在师攸宁面前倾诉完,她终于觉得笼罩在头顶的乌云散开了些许。

“王妃,属下想过了,周周夫人说的并没有错,齐大非偶,我和他不合适。”

谢映云缓缓道,如释重负般的吐出口气。

商家女与世家公子,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她和他之前重重,只当做幻梦一场便是了。

师攸宁还记得初见谢映云时,那纵马而来的身影如何的英姿飒爽。

她沉声道:“既然苏氏母女觉得你做错了,那本妃便给她们一个接受歉意的脸面。”

谢映云惊愕:“王妃”

师攸宁心说,这事没准还是自己对不起谢映云。

前世谢映云嫁给周恒瑞时,谢平津已经成为耶律渊心腹,前途不可限量。

谢平津眼见成为云州新贵。

周夫人自然不会嫌弃谢映云这个儿媳。

然而这一世因为她的出现,导致谢映云和周恒瑞提前出现了感情线。

结果,谢映云因此受辱。

既是自己的干系,那便找补回来!

师攸宁收敛冷沉的神色,安抚的对谢映云一笑:“小云,你介不介意多一个做王妃的义妹?”

堂堂超一品王妃的姐姐,难道还配不上个三品将军?!

谢映云推拒不成,涨红了脸,只哽咽道:“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便是遇到了王妃。”

师攸宁见不得女孩子哭,手忙脚乱的安慰了自是不提。

又一日,周府,

苏如意将才绣好的荷包递给周母看,有些羞赧的问:“姨母,你说表哥会喜欢吗?”

周母才要说话,便有小丫鬟急匆匆的过来:“夫人,王妃来咱们府上做客了。”

【作者题外话】:三千大章的慢~

第七百七十九章

听到小丫鬟的回报,苏如意捏着荷包的手指倏的一紧。

整个云州,如今只有一位王妃,镇北王妃。

“姨母,一定是姓谢的下贱坯子告了状!”苏如意心神不宁。

苏家的地位不比周家,更不要说镇北王府。

外甥女的话,扎的周夫人耳朵生疼。

虽然她亦看不上谢映云的家室,但到底是儿子在意的人,总不好太过贬低。

只是心中这般想,周夫人却舍不得在下人面前责怪一向喜欢的外甥女。

她拍拍苏如意的手,安抚道:“王妃不是不讲理的人,那日的事双方都有错,再说了,还有姨母在,不怕。“

苏如意点点头,目光却有些闪烁。

那日是她故意引着姨母遇见的谢映云,也是她使人刻意去碰谢映云……

周夫人拜见那坐在厅堂的年轻王妃,心中还很吃了一惊。

距离上次长公主府惊鸿一面,镇北王妃似乎又出众了许多。

师攸宁是为谢映云找回场子而来,但其实有些投鼠忌器。

这是没有办法的事。

周夫人是周恒瑞的亲娘,若是不出意外,更是将来谢映云的婆母。

师攸宁若是威压太过,周夫人的怨气,日后难免不会撒在谢映云身上。

师攸宁拿捏着态度,对周夫人以礼待之,却又自有亲而难犯的气度。

周夫人在苏如意面前笃定,但此时你来我往的寒暄,眼前少女越平和沉静,她心中反而愈加不安。

闲话两三句,师攸宁慢条斯理的说明了来意。

她欠身一笑:“听家姐说起,前些日子她与贵府的表小姐有些许误会,本妃今日来,便是为着化干戈为玉帛。”

家……家姐?

周夫人心头有些不好的预感,看向坐在师攸宁身边的谢映云。

按理说,谢映云只是镇北王妃的护卫,本没有资格与她同坐。

周夫人原本以为,镇北王妃是因为觉得谢映云受到委屈,所以让她在自家府上多些体面。

师攸宁在周夫人诧异的目光中,攥了攥谢映云冰凉的手指。

她笑道:“本妃和谢姐姐一见如故,早结为金兰姐妹,只是不曾张扬。”

若是早知谢映云是镇北王妃认的姐姐,周夫人断断不会任由外甥女折辱于她。

只是现在后悔也晚了,周夫人只得尽力描补。

周夫人提起当日那场冲突,重点说苏如意性子养的娇了些,不该斤斤计较。

至于让谢映云道歉的话,自然是不用的。

师攸宁适时的纠正周夫人的谬误。

譬如,谢映云并未冲撞苏如意,而是苏如意的丫鬟从后头撞上来的。

周夫人脸色有点难看,觉得师攸宁有些咄咄逼人。

若只是丫鬟之间起了冲突,如意一向温柔宽厚,又怎么会……

师攸宁有备而来,让王府亲卫将那日目睹此事的一个卖小饰品的摊贩,还有旁边酒楼的小二一并带上来。

事实胜于雄辩,厅堂中立时便是一静。

周夫人对苏如意护短,但内里却是个直肠子,理亏之后脸色带着窘迫的暗红。

师攸宁对谢映云眨眨眼,后者为周夫人开脱,只说周夫人当时在成衣铺子中,不知内情本是人之常情。

周夫人正陷在被外甥女摆了一道的羞恼中,得谢映云解围,立时觉得这少女宽容飒爽,也没自己想象的那么讨厌。

当然,这其中未必没有谢映云是王妃之姐的加持。

师攸宁对此心知肚明,但却不以为意。

只要她永远保持如今的威势,周夫人便不敢再对谢映云挑三拣四。

这样挺好的,

至少周夫人拎得清,知道什么人不该得罪。

气氛缓和,周夫人派人叫苏如意过来。

这是师攸宁的意思,她不能对周夫人如何,但苏如意敢将主意打到自己身边人身上,那就要做好承受结果的准备。

虽然以前不曾见过师攸宁,但苏如意第一眼便确定哪个是镇北王妃。

不是她聪慧通灵,而是那雪肤丽貌的少女实在是太耀眼,生来便似乎是让人仰望和惊叹的。

当然,在看到谢映云居然坐在师攸宁身边,苏如意的惊艳便倏然变成了忐忑。

她求助的看向周夫人,却发现一向疼爱她的姨母看都不看她一眼。

师攸宁有心震慑周夫人,对苏如意的态度冷淡而高傲,压的后者喘不过气来。

苏如意还要为当日的事狡辩,却在小二和摊主的证明下词穷。

周夫人看苏如意狼狈不堪,催促她道歉,以求赶紧将此事翻篇。

苏如意眼眶通红,虽然声音小的蚊子哼哼一般,但到底承认了错误。

谢映云心中五味杂陈,最后全部化为对身边少女的感激。

若不是王妃,她想,自己一辈子都会对那日苏如意对她的贬低而郁郁。

师攸宁瞧见苏如意双手快将帕子都扯烂了,知道她心中八成很不服气。

只是这不重要。

对于不知错的人,让其畏惧进而不敢招惹,也是一条挺好的路。

师攸宁前脚说了一句“苏小姐知错能改,实在是令人敬佩。“,后脚便问起那日对谢映云动手的人。

苏如意不知道师攸宁要做什么,但却本能畏惧。

她知道谢映云会武,故意撞上去偶遇的时候,还特地带了姨夫周将军的护卫。

周夫人连苏如意都拉出来道歉了,更何况一个护卫。

师攸宁命自己带来的亲卫,直接上手卸了那护卫的双臂。

双臂关结卸了还可以安上,算不得很严厉的惩罚。

但是眼睁睁看着护卫双臂陡然垂落,形同残废,这感觉还是十分震撼的。

周夫人后背发毛,苏如意更是缩着肩膀不敢抬头。

目的达成,师攸宁顶着一张好脾气的小脸,带着人离开了周府。

晚上的时候,周夫人将此事告诉了下值回家的丈夫。

周将军直接下令让人将惹祸精一般的外甥女连夜送回苏家去。

周夫人不依,她已经将如意禁足了,难道还不够吗?

周将军冷着脸,只说周夫人若是不想母子离心,乃至让周府在云州无立足之地,尽管胡闹。

比起外甥女,当然是儿子最重要。

于是,苏如意便被连夜打包送回了自家,狼狈到了极点。

周家鸡飞狗跳了的同时,师攸宁正苍白着脸趴在床前呕吐。

她将身体养的白白胖胖,连带着从未出现过的例假终于出现,并且有闹个天翻地覆的倾向。

【作者题外话】:一更慢~

第七百八十章

师攸宁如今的身体在过去受了不少苛待,又是冻又是饿,乃是个大写的亏空。

如此,她月事比同龄的姑娘来的晚不说,肚子疼的像是里头有刀搅动,连带着五脏六腑也抽搐不已,差点没将苦胆吐出来。

除却以人身动用鬼差的力量带来的反噬,龙凤册还未见过师攸宁这般痛苦。

它急的声音都带了颤:【主人,要不要试一试魂魄离体?】

师攸宁捂着肚子,额头上全是冷汗,到底还是拒绝了。

她不是才出任务的愣头青。

魂魄离体后,自己的确会暂时摆脱这凿骨挖肺般的疼痛。

然而她这具失去魂魄的身体,在普通人看来便是气若游丝将要一命呜呼。

春萍在外面煎药,夏草脸色青白的候着她。

师攸宁可不想吓的几个丫头全厥过去,回头再将整个听雪院闹的人仰马翻。

喝了药就会好很多。

师攸宁蜷的虾米一般,咬牙想。

拂冬给暗卫递口信,说是王妃病了。

耶律渊远远看见听雪院这边灯火通明,步子不由又加快了许多。

心中想是一回事,等看到宽大床榻上缩着的那小小一团,耶律渊忍不住心头一紧。

他不是刀枪不入的铁人,战场上受过的刀剑之伤不知凡几,也曾有过将肩膀上的流矢咬牙一拔,继续杀敌的时候。

可是自己的伤尚能面不改色的挺一挺,见她脸色惨白,耶律渊竟有些慌神。

他转身:“立即叫陈旭过来!”

陈旭便是曾经被耶律渊派去西苑,为师攸宁调理过身体的医官。

他挂的是王府医官的名头,但其实只听命于耶律渊一个,轻易不为旁人诊治。

师攸宁听见耶律渊的声音,下一刻便感觉一只干燥温暖的手贴了贴她的脸。

不知是疼痛激起了潜藏的脆弱,还是这一世她潜意识便将耶律渊当做第一亲近人的缘故,师攸宁眼框一酸。

她捉住耶律渊那只温暖的手,脑袋往前挪一挪枕在了他的腿上。

耶律渊感受到身边少女的依恋,又觉出指尖碰到的肌肤汗涔涔既湿且冷,怜惜便不由又重了一层。

后来用温帕子为师攸宁拭汗,连带着喂她吃药,都是耶律渊亲力亲为。

药是王府常年驻守的医官开的方子,其中有镇静催眠的成分,师攸宁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只是即便睡过去了,她一只手抱着耶律渊的腰不让人走,一只手还按在肚子上,眉头也蹙的极紧。

耶律渊生怕将人惊醒,一动不敢动,只斜坐在床榻上,直到陈旭过来。

陈旭进了卧房,只见那俊眉修目的男人老妈子似的给人当抱枕。

他惊的不轻,差点掉头出去问一问守在门口的程畅,他里头的主子是不是被人掉包了。

不过,看到那人凌厉的凤眸扫过来,近乎无声的一句“噤声”,陈旭确定是正主,旋即蹑手蹑脚的过来。

只是等把了脉,陈旭这才松口气,抹了一头冷汗。

想他陈旭大小也算是个神医,被人火烧屁股的请过来看这等小毛病,还真是

心中吐槽归吐槽,陈旭还是麻利的指挥耶律渊给师攸宁扎了一波银针止痛。

耶律渊是武艺精深,对人体周身穴位自然了如指掌,还曾跟着陈旭学过一点针灸之术。

陈旭背对着床幔说穴位,里头的耶律渊便依言将银针一一施下。

为何要耶律渊来。

针灸少不得宽衣解带,陈旭哪里敢对耶律渊宝贝蛋一样捧着的王妃多看一眼不该看的。

春萍和夏草候在一旁,眼巴巴的看着。

两人这次真被吓的不轻。

上次伤寒自家小姐虽然面色不好,但好歹还能正常吃用。

可是这一回,直像是去了半条命。

看到倚靠在自己身上的少女眉目间痛色淡去,耶律渊不由松了口气。

他这才觉察到自己竟似出了一身汗,入目又是少女只穿抹胸的样子,眸光凝了凝,旋即撇开眼去。

一刻钟之后,耶律渊将银针去了,将已经睡熟的师攸宁裹在被中,这才下床。

陈旭瞧耶律渊神色严峻,忍不住问:“王爷,你来真的?”

方才耶律渊低气压,陈旭自然不敢捋虎须。

只是作为耶律渊的亲信,陈旭觉得有必要弄清这位圣旨塞过来的王妃,自家主子到底是怎么看的。

耶律渊不答,径直往室外走。

等吩咐了春萍和夏草不要惊动里面的人,这才带了陈旭往小书房去。

陈旭一颗八卦心无处安放,若不是顾忌自己一贯风流倜傥的形象,都要抓耳挠腮了。

不过,耶律渊到底直接无视了陈旭的问题。

陈旭可不敢在耶律渊面前造次,只老老实实的复述方才把脉的详细情况。

听着诸如“寒气入体”“长年受饥”“疑似落过水”等词句,耶律渊面色越来越沉。

陈旭啰嗦完了,又道:“针灸只能管两个时辰,喝了臣的方子熬的药,王爷再辛苦一些,王妃这次便可安稳度过。”

至于以后,等这几日过去,陈旭改一改原本的调理方子,之后便会慢慢痊愈。

陈旭也颇为无奈。

他之前为王妃开的调养方子,有拔除寒气调理月事的功效,只是相关用药却不大。

毕竟比起月事的调理,还是恢复身体元气最为要紧。

陈旭没想到的是,看上去羸弱沉郁的王妃恢复起来倒快,眼见着胖了不少,连月事也比他预计的早了半年。

耶律渊松了口气,只问:“需要本王做什么?”

陈旭摸了摸鼻子:“王妃体质冰寒是腹痛难忍的关键原因,王爷内力深厚,只需将热气聚在掌心温暖王妃小腹,便可大大缓解王妃痛楚。”

耶律渊默了默,问陈旭:“是否有替代之法?”

他垂着眸,眼中不由自主的浮现床幔朦胧中,那片稍显单薄但欺霜赛雪的脊背。

陈旭老实道:“汤婆子也可,只是稍显次之。”

想了想,他又补充道:“只今夜难过些,明日王妃便会大好。”

耶律渊捏了捏鼻梁,挥手道:“本王知道了,你且去吧。”

他在小书房并未留太久,又进了卧房。

床幔里的人睡的安稳,看上去半点忧愁都无。

耶律渊看了好一会儿,他知道她以前的日子过的不算好,可是却不知竟坏到了那等地步。

片刻后,耶律渊除了外裳掀开被子躺了进去。

他冷着脸将怀中少女的被子掖的严严实实,然后将手掌轻轻放在了她的腹部。

师攸宁醒过来的时候,入目一片漆黑。

她舔了舔唇,感觉嘴里一片苦涩,似乎被喂了不少药的缘故。

肚子好像已经不疼了。

师攸宁这般想,后知后觉的发现,身边多了一个人。

熟悉的清冽气息,是耶律渊。

他的手,好像还给她保暖?

耶律渊睡的不算沉,但却睡的很好。

前院书房也有卧房,却似乎比听雪院少了点什么,总是难以安寝。

虽然睡的安稳,但耶律渊的警惕敏锐本能是从战场上历练出来的。

几乎在某个小东西手指摸到他的手时,他便醒了。

只是睁开了眼,耶律渊却无端有些紧张,维持了平淡的呼吸一动不动。

她会怎么想,又会怎么办?

耶律渊像石化一般等待。

若是真正的夫妻便罢,可是因为不是,他的手便放的格外不是地方,即便事出有因。

师攸宁本就是聪慧之人,如今疼痛去了八成,她脑筋便很能转的动。

耶律渊因为她生病,所以留在了听雪院,而且还给她暖腹?

是这样没错了。

心头升起一点柔软甘甜的情绪,师攸宁小心翼翼的将耶律渊的手臂挪开,然后将有些躺僵的身体换了个侧位。

耶律渊一动不动,想等一会儿她再睡熟了,然后起身。

这样,也免得这小东西羞恼。

然而很快,倒是耶律渊先后脊一僵。

因为某个由平躺变成背对着他侧卧的小东西,又摸摸索索的将他的手臂拉过去,将他的手掌重新贴在了她的腹部。

即使在黑暗中,耶律渊也知道,两人这样的姿势,就像是他将她揽在怀中一般。

向来杀伐决断的镇北王殿下,头一次有些犹豫。

他这会儿是要醒还是不醒?

师攸宁不知自己用的顺手的大暖炉,此刻正满腹纠结。

她这会儿舒服极了,虽然有点饿但却不大想动,很快又睡了过去。

良久后,等身边人恩平稳的呼吸传来,耶律渊松了口气。

他叹息一声,虽然了无睡意,但却也没有起身。

师攸宁再醒来时,身边已经空无一人。

她怀里抱着个汤婆子,被窝里还塞了两个,暖烘烘的。

昨天那阵恨不能魂魄出窍的疼,像是错觉一般。

师攸宁捂着隐隐作痛但算在可以忍受范围的肚子,目光在屋子里琼巡一圈,心情有一瞬的低落。

大概是又忙去了,她想。

在春萍和夏草的伺候下,师攸宁换了一身衣服,简单的擦洗了一下。

她有些庆幸,肚子虽然痛但初潮的量并不多。

才收拾完,师攸宁裹在被子里正喝白粥,屏风后绕出一个人来。

她禁不住眼眸一亮:“王爷,你没有走?”

见她又神气活现,耶律渊禁不住一笑:“本王今日休沐,能去哪里?”

他在漠北说什么是什么,休沐的事便不属实,旁人谁敢质疑。

耶律渊生的好,笑起来更了不得,似玉树琼花齐出,衬的整个屋子都亮了几分。

等师攸宁再回过神,屋子里伺候的春萍都不知哪里去了。

【作者题外话】:三千大章~

第七百八十一章

耶律渊一整日都留在听雪院。

王妃重获王爷宠爱,整个听雪院的下人们因此走路都带风。

“被宠爱”了的师攸宁看着黑乎乎的药汁,默默的流下一把辛酸泪。

她打商量:“三哥,陈医官的医术出神入化,他开方子熬的药,我觉得喝半碗就能见效,你说是吧?”

耶律渊眉棱骨微支:“阿宁所说似有几分道理,只是药量减半恢复便缓,阿宁少不得在府里修养两三个月,如何?”

他说着话便撩起袍脚坐在床边,一碗药端得稳稳当当,连波纹都未晃起几分。

师攸宁被这人一双潋滟眸光点了点,愤愤然的将拥着的被松了松。

不喝药就要被禁足,要不要这么狠!

她转了转眼珠,心情顿时又轻快起来,自个捏着鼻子,然后将脑袋往前一抻。

喝就喝,只是要人喂。

小狐狸虽然脸色稍显苍白,但神气活现的样子看着便让人心情愉悦。

情绪大好的镇北王殿下顺了她一回,亲自喂了药。

只是他怕呛到她,碗沿儿倾的便慢。

这不是钝刀子磨人嘛。

师攸宁两只爪子急急去捧药碗,一口气喝了个干净。

下一刻,药碗被拿走,嘴巴里另被塞进半软的甜香东西。

是蜜饯。

师攸宁舔了舔沾着糖渍的唇,可算是活过来了。

唔,方才被塞蜜饯,唇瓣上好像还碰到了旁的。

嘴巴里的苦意被蜜饯的甜味渐渐压制,她眸光撩啊撩的,去看耶律渊那一管玉雕似的手指。

应当是,食指?

身体稍微好些,便不老实!

指尖似乎还残留着那一触之下的温软,凤眸流光涌动,耶律渊屈指敲在小狐狸额头上。

师攸宁护住脑袋,瞪他。

后者眉梢微动,极轻的一声哼笑,修眉凤目俊雅天成:“两个时辰后,本王再过来。”

两个时辰么,自然是又到了喝药的时候。

桃花眼瞬间蔫哒哒,师攸宁卷起被子窝进去,免费赠送某人一个冰冷无情的后脑勺。

耶律渊失笑,手指动了动,最终忍住了在那柔软发丝覆盖的脑袋上呼噜一把的冲动,起身离去。

此次便能将突厥人赶回老家,朝廷拿来困他的绳索就此无用。

等这一仗之后,有些事再细细思量罢,他想。

真走了?

师攸宁听得脚步声远离,拥着被子坐起来。

王爷出去了。

春萍和夏草紧着进来伺候。

见到那只空着的药碗,两个丫头对视一眼,还是王爷有办法。

以前小姐当然也喝药,但总喝一半留一半,哄的劝的都没用。

“王爷他,去哪了?”师攸宁问。

“王爷在小书房,召了高将军说话。”夏草回道。

原来没走啊。

师攸宁又窝回了被窝,心底本来有点空落落的地方又安然了下来。

“王爷,老臣老臣愧对王爷,此次守城,必不负王爷所托。”

高将军老泪纵横,他原以为因为儿子做的那糊涂事是自己小人之心了。

耶律渊扶起他:“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将军磊落忠诚,若此次守城有功,本王或可网开一面。”

诸如周恒瑞、杨元锋等新的将领已经长成,正需一场大战砥砺筋骨,为以后夺取皇位做准备。

至于前几年与突厥之间的征战,在他看来不过小打小闹而已。

耶律渊欲带这些人出征,将后方托付给一位老成持重之将便是重中之重。

白文忠虽然也勉强有此资格,只是此人看似忠厚实则重利轻义。

看在昔日救命之恩,耶律渊愿给他些许信重尊荣,却不愿托付大事。

如何个网开一面,嫡子高文才原本是必死之人

此言一出,戎马一生的老将军恨不能一颗心挖出来,就地证明他对眼前年轻英武的青年如何忠心不二死而后已。

耶律渊早料到会是如此,温言抚慰自是不提。

师攸宁“病”这一场,第四日便生龙活虎。

只是耶律渊拘着她,等到第六日才准许她出府游逛。

这期间,周夫人还来拜访过一次。

说是拜访,但却带着不少礼物,是诚惶诚恐要请罪的样子。

外头人不了解师攸宁是碰到了女子每个月都会有的那几天,只知王妃病了。

而这病,恰好是离开周府的当夜患的。

周夫人如何能不慌。

师攸宁待周夫人有礼但疏离,早得到嘱咐的谢映云便承担了缓和气氛的那一个。

周夫人数次被谢映云解围,又对师攸宁这个王妃的受宠程度有了深刻认识,再不敢轻视谢映云,反倒有了感激和喜爱之心。

至于周夫人为何觉得师攸宁受宠。

她们几人寒暄到半途,镇北王殿下亲自送了药过来,只道:“阿宁,该喝药了。”

等亲自监督了王妃喝药,那位殿下又肃着脸离去。

虽然这期间不超过半刻钟,但那眼角眉梢的柔和,周夫人作为一个过来人,哪里看不出来。

师攸宁想的是,明明离喝药还差半个时辰。

所以,他特意过来给她撑腰呢。

周夫人进得了听雪院,周恒瑞却被拒之门外。

这是谢映云的意思,师攸宁便由她了。

等周夫人出来,周恒瑞焦心的迎上去:“娘”

他知道王妃大度明理不会为难母亲,只为那个英气勃勃的少女挂心。

周夫人前几日得了儿子一句“若不是她,母亲怕是抱不上孙辈了”,骇的一夜未睡。

她这个儿子看上去翩翩俊秀,但刚硬却是埋在骨子里的,若是坏了这一桩姻缘,说不得真要孤家寡人一辈子。

如今见周恒瑞眼底青黑神色焦急,周夫人自责又懊悔。

她心肠不坏,只是先前偏了心。

谁知偏了个心眼歪的,此刻已经恨不能垂足顿胸。

周夫人半羞惭半小心的道:“恒瑞,娘觉得那谢家姑娘其实其实挺不错的,你也到了成亲的年纪”

俊秀面容尚带憔悴的年轻将军,一瞬间便容光焕发。

他原想过若是母亲不允,那便求了王爷离了云州任职,总不能让心上人在府中受嫌弃。

至于娶不到心爱姑娘这一茬,周将军还真的没想过。

长在漠北风沙里的男人,外表生的再俊秀温雅,骨子里却强势霸道如虎狼。

看上谁,自会想尽办法叼回窝里去。

【作者题外话】:双更的慢慢~

第七百八十二章

耶律渊又恢复了在书房忙碌的样子。

只是不同的是,他隔两三日便会在听雪居留宿。

耶律渊留宿听雪居,师攸宁便会格外高兴。

天气渐凉,被窝里多个大暖炉是好事,难道还往外推不成?

每当耶律渊留宿听雪居,程畅便会忍不住关注自家王爷的身体状况。

他纠结着要不要进个言什么的。

虽然王爷是在王妃这开的荤,克制不住可以理解。

但来一回第二日眼底便泛着青,明显是那啥纵的太过度,真愁人。

师攸宁这一头。

算一算,谢映云已经半个月没有出听雪居了。

这其间她出府两次,每次都能“偶遇”周恒瑞。

后者望眼欲穿,大有化成望妻石的意思。

当初嫁来云州的路上,师攸宁承了周恒瑞不少照顾,有意还他人情。

她只暗示周恒瑞三日后自己会再出府,至于结果如何,便要他自己努力了。

周恒瑞自是喜不自胜。

只是正日子的前一日,他却浑身酸痛,嘴角还破了皮。

周恒瑞身上的伤是谢平津留的。

谢平津不比周恒瑞已是偏将可自由离开军营,好不容易才在大战前夕请假出来见一见妹妹。

妹妹没见着,谢平津先灌了一肚子流言。

他寻到周恒瑞拉进小巷,上去便是一拳。

未来的大舅子得罪不得,再说了,原本就是自己理亏。

周恒瑞没还手。

不过,谢平津也没手软。

只是马上要开战,他刻意避开了周恒瑞的要害处,只心底发狠,一定要在战场上搏个功劳,好让妹妹不再被人小视。

周恒瑞挨了打,顶着带青一块紫一块伤痕的俊脸,客气的表明了要提亲的意愿。

谢平津冷眼瞪他:“等你活着回来再说吧!”

周恒瑞想了想,觉得这话有道理,认真点了点头。

这就放弃了?

谢平津被气了个仰倒,喘着粗气离开了揍人的小巷子。

周恒瑞按了按嘴角,忍不住嘶一声,转身回府。

他当然会活着回来,但为着以防万一,将提亲先改成订婚吧。

若是有个意外,虽然心爱的姑娘性子坚强,但他总舍不得她顶个寡妇的名头。

翌日,

师攸宁原本还想着怎么将谢映云诓出去,谢映云自己倒要主动跟着出门。

谢映云昨天和兄长说了好些话,这才知道,半个月后便要打仗了。

周恒瑞是王爷的爱将,肯定也会出征。

谢映云原本想着日后渐渐淡了关系。

王妃护着她没有丢面子是一回事,但苏如意说的话却也不是没道理,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么。

然而听到要打仗,谢映云一宿又总睡不踏实。

她想再见一见周恒瑞,也暂且按下了了断的心思。

上战场的人,挂着心思总是太凶险。

等他平安回来便桥归桥路归路,谢映云攥了攥拳。

虽然早通了气,但周恒瑞总不好眼巴巴的在王府门口等,太不像话。

他派了手下盯梢,又拉了杨元锋在必经之路的酒楼陪着自己坐一会,聊以壮胆。

杨元锋扒拉小碟里的花生米,顺带欣赏自家兄弟坐立不安的囧相。

只是低头倒酒再抬头的功夫,他便见一向以温雅示人的周恒瑞,眼底泛起厌恶疏冷的光。

杨元锋转头,正将活泼俏丽的少女嘴角含笑,正伴着一个面相温柔,神色带点忐忑的少女上楼。

活泼的那个是白琼,面相温柔神情忐忑的那个,他不认识。

神思一转,杨元锋问周恒瑞:“苏家表妹?”

周恒瑞冷着脸点头,眼中聚齐风暴。

苏如意找谢映云麻烦的时候,他当时在军营。

后来回来了,一丝错漏都没有的将当日的事查了个一清二楚,当时眼就红了。

自己捧在手心里的姑娘,竟被言语践踏至此,实在可恨!

周恒瑞不是没有作为。

以前周府念着姨表之亲,对苏府多有关照。

他这几日颇动手脚。

苏如意的父亲之前仗着周府运作升了官,如今还是哪来的哪去吧!

只是周恒瑞却不知,苏父听到了马上被降职的风声不单不教训女儿,反倒更催促女儿要将周恒瑞这个表哥贴的牢牢的。

于是,便有了苏如意今日寻上来的事。

周恒瑞恨的咬牙,只等苏如意若是不识趣凑上来,便给她一个大大的没脸。

杨元锋瞧见白琼望着自己露出惊喜而熟稔的笑,头一次不置可否。

苏家在云州的周家、杨家面前,根本不算什么,怎么会突然神通广大的查到周恒瑞今日出现在这里?

显见的,白琼出了力。

杨元锋转了转手中的酒杯。

他意兴阑珊的想,原以为倨傲狠毒的王妃,实际上是个护短又聪慧的。

若真是自己识人不清。

那爱慕了好些年,开朗又良善的白琼,是不是也有别样的面孔?

杨元锋见到自己却没有迎上来,白琼不解中升起不满。

她心头的不悦一闪而逝,带着苏如意径直来到周恒瑞身边,笑道:“元锋哥哥,周大哥,好巧啊。”

苏如意也忙乖巧道:“恒瑞表哥,杨大哥。”

她看着周恒瑞时候,既畏惧又委屈,还带几分讨好的幽怨。

下一刻,苏如意惊诧出声:“表哥,你的脸!谁敢对你动手?”

她原本便是跋扈任性的主儿,只在周家换一副温柔面孔,此刻声音尖利的让人生厌。

周恒瑞冷眼扫过苏如意:“与你何干!”

大庭广众之下被如此呵斥,苏如意涨红了脸。

只是她毕竟不蠢,小意的道:“表哥,之前的事我已经知错了,你就原谅我这一回吧。”

惦记着要见谢映云,周恒瑞并未同杨元锋一道饮酒。

他将面前的茶盏一推站起身来,气势萧肃冷然:“你该认错的不是我,她将来会是周府堂堂正正的少夫人,你自己思量吧!”

苏如意面色惨白:“你她姨母不会同意的!”

周恒瑞后退一步,离这个容貌温柔但心性不佳的表妹远些。

他一字一顿道:“与你何干!再说了,我既认定了她,便不会有别人!”

白琼看不过眼似的劝道:“周大哥,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如意妹妹对你一片关切,你怎么能这样伤她的心。”

周恒瑞却顾不得理会她,原本冰冷的面容恢复往日的文秀,甚至隐约带着些欣喜与迫切。

众人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拾阶而上的那一行人中,其中一女子手握宝剑身量高挑,英气勃勃风姿飒爽,正是谢映云。

第七百八十三章

周恒瑞的目光落在谢映云身上,杨元锋却忍不住去看谢映云护卫着的少年。

那少年唇红齿白气质出众,正是男扮女装的师攸宁。

师攸宁让拂冬拦住了周恒瑞派到王府门等消息的亲兵,直接跟着亲兵过来的。

她倒是没想到,这酒楼里竟还另有一场大戏。

“王妃,咱们去别处吧。”谢映云低声道。

她原被周恒瑞的目光看的不自在,却瞧见苏如意也在,心头一阵不由气苦,恼怒的瞪了周恒瑞一眼。

师攸宁步履安然的往前,低声回她:“本妃从不做落荒而逃的事,你是我的人,可不准这么没出息!”

谢映云还未来得及回应,又听前头女扮男装的少女道:“再说了,周将军好好的一朵鲜花,你忍心拱手让给臭水沟?”

春萍和夏草原本还未谢映云的事担忧,闻言不由一乐。

周将军虽然面容俊秀人又温文,但到底是身高体健的男子汉,小姐可真促狭。

谢映云无可奈何,更注意到周恒瑞恨不能距离苏如意八丈远的样子,好笑之余不由有些心疼。

这人,好生生一张脸,做什么作践成这样!

周恒瑞被瞪的后背一凉,旋即目光更加炽热起来。

她看上去瘦了点,好在起色尚可,这样想着,他提着的心稍稍往回落了些。

镇北王府办喜事的时候,白琼告病没有去。

隔了这些日子再见面,她发现成为了王妃的夏滢萱,不单没了之前若有若无的病意,眼角眉梢还都是轻松惬意。

夏滢萱嫁进镇北王府后过的很好。

白琼得出这样的结论,眼底略过一片阴霾。

待注意到杨元锋的目光,她更有一种被抢夺了属于自己东西的慌张,不由挨杨元锋近了些。

杨元锋注意到白琼的反常,心底叹了口气,站着没动。

师攸宁只是束了胸,容貌却没有刻意伪装。

原本求着周恒瑞原谅的苏如意,在认出师攸宁来后,畏惧的往后缩了缩。

师攸宁身份最高,周恒瑞等人欲对她弯腰问礼。

她摆摆手:“你们称呼我为元公子便好,外头人多眼杂,规矩什么的便免了吧。”

白琼抿唇。

王爷的名字里正有一个“渊”字,与“元”同音。

师攸宁冷眼瞥着白琼不满却又按捺的样子,有那么一丢丢开心。

如今周恒瑞和谢映云的事要紧,且放过她这一回。

杨元锋自是不愿打扰兄弟好事。

他笑道:“元公子,我答应陪白小姐上街逛逛,若是无事,这便告辞了。”

白琼还想助苏如意一臂之力,免得谢映云将周恒瑞笼络过去。

她嗔怪道:“元锋哥哥,与元公子相遇乃是缘分,人多也热闹些”

师攸宁不想听她弄鬼,打断道:“本公子喜静,不劳白小姐费心。”

她生的好看,男装又衬出两分画里金童一般的仙气,话说的不客气,但却并不惹人讨厌。

白琼笑容勉强,还想辩解,顺带指控师攸宁跋扈。

杨元锋却道:“元公子说的是,那我们便不打扰了。”,干脆利落的带了白琼离开。

等这两人走了,师攸宁复看向苏如意。

她眨眼笑:“苏小姐,有兴趣陪本公子下楼走走吗?”

苏如意一万个不愿意,然而她不敢拒绝。

于是,师攸宁带着战战兢兢的苏如意离开,留了谢映云和周恒瑞独处。

师攸宁旨在让苏如意少在周恒瑞与谢映云之间搅合。

将人带下楼,她便打发其离开了。

苏如意虽然心思不好过,但小姑娘家家又不是坏透了的人。

师攸宁并不想一棍子将人打死。

苏如意巴不得离凶残的镇北王妃远些,忙不迭的走开了。

等走远了,她惊愕又庆幸的想,动不动便要卸人胳膊的王妃,居然就这么放自己离开了?

发觉自己竟然对凶残王妃生出了感激之亲,苏如意跺跺脚,见鬼一般的跑回府了。

却说杨元锋这头,

两人离开酒楼走了不远,白琼便彻底垮下了脸。

她一双小鹿般晶莹剔透的眼满是委屈:“元锋哥哥,王妃也太霸道了些。”

杨元锋不答,只问:“你以前从未与苏如意来往过,怎么会突然与她如此要好”

奇怪的很。

往日里看到白琼委屈,杨元锋只觉心疼不已。

如今怜惜的感觉浅淡了许多,他竟有一种局外人看戏的荒谬和丧气。

白琼一楞,垂眸道:“苏小姐很可怜的,原本与周大哥青梅竹马,如今两人闹了误会,我既撞见了,能帮便帮一些。”

杨元锋目光锐利了些:“那你又知不知道,恒瑞喜欢的本是王妃身边的谢护卫。”

“那怎么能一样!”白琼下意识的反驳:“谢护卫的身份”

当然,白琼这话只是个幌子。

她仔细打听了谢家兄妹的为人,还有两人与夏滢萱的纠葛后,便意识到这两个人不能为自己所用。

既不能站在自己这边,白琼决不会眼睁睁看着谢映云与周恒瑞结亲,进而壮大夏滢萱的势力。

所以,她才“偶遇”了苏如意,并趁机做了其的知心姐妹,想助其离间周恒瑞和谢映云。

不过师攸宁的出现,让白琼的安排又一次落了空。

白琼没有说下去。

因为杨元锋一声叹息和不似责怪但胜似责怪的感慨:“琼儿,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他还记得几年前两人的初次见面。

不知谁家的娇小姐当街发脾气,大庭广众之下便拿鞭子抽自个的丫鬟。

白琼当时不过十一二的样子,使人夺了那鞭子救了那丫鬟。

杨元锋永远忘不了个子小小的少女那一句:“丫鬟也是人,你只不过是投了好胎,凭什么不将她当人看!”

白琼若是会读心术,大抵会对杨元锋的想法嗤之以鼻。

她当时穿过来不久,正是想与耶律渊乃至杨元锋、周恒瑞攀交情的时刻。

当注意到人群中有杨元锋,白琼便刻意显了一回自己的心地善良。

也正是这一次成功的让杨元锋另眼相看,白琼确定了走活泼心善的人设,直到如今。

白琼望着杨元锋那双似乎可以洞穿人心的眼,补救的道:“元锋哥哥,是我想差了。”

师攸宁听着龙凤册带来的第一手消息,满足的眯了眯眼。

杨元锋是洒脱直率之人,如今能够少受些白琼的蒙蔽,也省得将来伤怀失神

师攸宁回来的时候天都擦黑了,却发现听雪院的正房灯火正亮。

她不在,按道理正房不会点这许多烛火,除非

靠窗的榻上,就着烛火看书的那人目如点漆眼尾微挑,不是耶律渊是谁。

师攸宁诧异道:“王爷,你怎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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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八十四章

昨夜耶律渊歇在听雪阁。

师攸宁原本以为按照往日的规律,他大约两三日都不会再过来。

耶律渊目光还凝在书上,声音是惯常的清冽微沉:“舍得回来了?”

师攸宁脚步微顿。

这话听着怎么怪幽怨的。

一定是错觉!

话说出口,耶律渊也是一愣。

他今日原本在书房住。

只是知道她一大早便出去,日落西山还未归,走着走着便来到了此处。

小狐狸总是不着家,王府难道不好么?

揣着些莫名心虚,师攸宁蹭到耶律渊身边:“三哥,什么书让你看的这么入神欸?”

《闹繁楼多情周胜仙》,这书名有些熟啊。

师攸宁想起来了。

这书是她在西苑养病的时候,让夏草买来打发时间的,不知怎地到了这里。

看书的时候,师攸宁还觉得书中痴情男女、鬼魂相会挺有意思。

但此刻这情情爱爱的话本子被耶律渊拿在手中,看上去就挺违和,更有一种自己被抓包的羞赧。

耶律渊见面前少女一双桃花眼乱瞟,面颊还浮起淡淡的粉,唇角微勾。

他将书往榻旁的小几上一扔,站起身来:“既回来了,那便预备摆饭吧。”

耶律渊生的高大精健,坐着的时候还好,站起来时便衬的师攸宁娇小一只。

师攸宁眼眸微眯,圈出个月牙的弧度:“三哥有没有什么想吃的,今日我下厨怎么样?”

耶律渊睨她,凤眸一片了然:“吃过了?”

师攸宁摸鼻子。

此刻距离晚饭时候已经过去半个多时辰。

她回来的晚,正是因为在外头解决了五脏庙。

耶律渊心底一沉,拍拍师攸宁的脑袋:“前院还有事,本王去那里用,你歇着吧。”

他说完话,大步流星的离开了。

师攸宁将话本子收起来,琢磨了一会儿心情蓦的晴朗,欢快的进了厨房。

耶律渊明显因为她没有等他用饭生了气,说明他对自己渐渐起了在意之心,好事。

耶律渊离开听雪院后,却并没有立即去书房。

黄昏已去夜色降临,回廊屋檐下的灯笼俱亮了起来,静谧又寂寥。

“程畅,你成亲了?”耶律渊问。

跟在耶律渊身后的程畅笑道:“王爷,属下三年前娶的媳妇,您当时还纵了属下半个月假呢。”

“你的夫人会等你一起用饭吗?”耶律渊拧着眉。

程畅脑袋转的飞快。

王爷等在听雪院许久。

王爷来听雪院墙让书房不必准备晚饭。

王爷在听雪院没用饭又出来了。

他心中有了底,回道:“家里那口子知道属下今日当值,今晚便不会等,若是哪日能按时归家,属下会让底下人早早传信”

所以,王爷您突然起意去听雪院,若是王妃之前用了饭,也不能怪人家不是。

这些话程畅没有说出来,但耶律渊却转过弯来。

他叹口气,自己这是怎么了?

小狐狸不粘人,这是好事,不是吗?

他去听雪院的时候她很高兴。

不去了,她逛街、看话本子,乃至操心身边人的感情,忙碌又欢快,一样过得很好。

便是病,若不是拂冬禀告,她大抵也不会在自己面前多说一句。

镇北王殿下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的王妃不单聪慧坚韧,而且还十分的独立自强。

这种独立若是出现在其他女子身上,他自然是欣赏的。

可是那个看上去娇气的不得了的小东西,将自己乃至身边的人安排的妥帖安稳,却让耶律渊有些失落。

因为,她不需要他。

师攸宁正在小厨房忙活,抬头转身的功夫,却发现耶律渊站在门边上。

他不是走了吗

也许是前院什么紧急事务处理完了,所以又过来了。

师攸宁自动脑补了耶律渊的突离突至,笑道:“很快就好了。”

原本已经准备将程畅拎出来,说是他误传消息的镇北王殿下淡定颔首:“好。”

晚饭后,耶律渊直接在听雪院沐浴。

师攸宁见他换了寝衣,知道自己晚上又人体暖炉可用,心情大好。

第二日,

师攸宁还睡的迷迷糊糊的时候,似乎听到耶律渊说:“等本王一起用晚饭。”

师攸宁觉得一定是幻觉。

直到晚饭前,耶律渊身边的亲卫带来口信,只说王爷让王妃等他一起用饭。

这之后,不论耶律渊是否留宿听雪院,总是会过来用晚饭。

若有时候被公事绊住,也会让亲卫再来通报一遍。

谢映云与周恒瑞之间,两人在酒楼见面的那日便和好如初了。

没过几日,周府便请了媒人上门,只说先定亲。

师攸宁自然没有意见。

只是在这个长嫂如母、长兄为父的年代,谢映云的婚事自然还是嫡亲兄长谢平津说了算。

谢平津从军营刚回来,毫不犹豫的拒绝了周家的媒人。

不过提亲什么的,有些人家三番四次推拒也是常事。

这样显的女儿家金贵。

媒人原是这么想,倒半点不愉都没有。

不过,她倒是有些担心周家觉得女方拿大。

本就是门不当户不对的亲事,别后头再黄了。

师攸宁却觉得谢平津并不是为了给亲妹抬身价,而是真的不看好周家。

直到周恒瑞找到谢平津,两人密谈了半个时辰。

这之后,谢平津虽然还冷着脸,却应下了这门亲事。

谢映云也好奇,只是不管是问兄长还是问情郎,这两人都守口如瓶。

早被热爱听壁角的龙凤册剧透的师攸宁,只感叹谢映云是有福之人。

原本谢平津深知齐大非偶,又有周夫人和苏如意从中作梗过,哪里舍得妹妹嫁到周家这等世家受苦。

然而周恒瑞却承诺终身不纳妾,又细细坦白了苏如意一事,包括将苏府调离云州,更发誓一生爱护谢映云。

如此,谢平津再无话说。

纵然是他自己为妹妹物色夫婿,却管不得妹夫纳妾诸事。

周恒瑞的承诺,不可谓不重。

在其后的几十年里,周恒瑞果然只守着谢映云一个妻子过活,成就一段恩爱佳话。

这却是后话了。

周府少将军与个镇北王妃身边的女护卫定亲,消息传出后,整个云州的世家高门齐齐惊掉了下巴。

惊愕之后,便是无比的可惜与各种猜测。

周恒瑞和杨元锋是整个云州乃至漠北数一数二的俊杰,早先不知多少人家瞄上。

这样的世家公子将帅之才,被个女护卫拿下了?

【作者题外话】:双更吖,大家中秋节快乐~

第七百八十五章

谢映云虽然挂了个王妃义姐的名头,但与王妃又不是血缘之亲,分量上自然轻的多。

众人猜测,镇北王妃该不会是想用这种方法,意图笼络王爷身边的将领吧?

再然后,师攸宁曾去周府为谢映云讨公道的事也被风传。

传言中,她这个王妃无比的盛气凌人,甚至当堂斩杀了周府的一个护卫。

谣言如利刃,师攸宁顷刻便警觉起来。

只是还不待她有所动作,耶律渊已经派了人来告诉她,稍安勿躁。

耶律渊插手,这件事很快便追根溯源。

镇北王妃以势压人逼迫周府迎娶谢映云的消息,是从白文忠府上传出来的。

或者说,这场谣言的推动者,是白琼。

耶律渊面色冷沉,白琼一而再的将脑筋动到镇北王府,当真以为自己不会拿她如何?!

当然,这次谣言的刀剑其实直指师攸宁这个镇北王妃。

对耶律渊而言,师攸宁已经是他护在羽翼下的人。

白琼针对的是他的王妃,那便是在针对整个镇北王府。

铁证如山之下,被耶律渊叫到府里的白文忠脸色难看,不仅忐忑更十分难堪。

因为耶律渊出示证据的时候,不单召了白文忠,同时还有周恒瑞父子,以及杨元锋。

杨元锋之所以参与此事,乃是因为耶律渊之前下令他去查此次流言之事。

王府当然也有人可用,但耶律渊有意让信重的下属迷途知返,便让杨元锋自己查证。

杨元锋能与周恒瑞齐名,能力自然也是一等一的好。

他不单查明了关于谢映云流言的事出自白琼,更发现白琼曾数次遣人打探王妃行踪。

所以,白琼到底想做什么?

杨元锋想起,白琼以前总暗示身边的人,王妃讨厌她。

事实上看,是她一直对王妃心怀恶意。

白文忠自是清楚女儿对王妃的忌惮和嫌恶,一张忠厚的面皮紫涨。

他单膝跪地,诚恳道“王爷恕罪,是老臣教女不严,老臣甘愿受罚。”

至于这个甘愿里有多少水分,只有白文忠自己清楚了。

耶律渊平心静气道:“近来岩城主将因绞肠痧病退,白将军明日便带家眷赴任岩城,你若尽心守城潜心教女,日后本王自会调你回来。”

白文忠没想到只是一起小小流言,自己竟要被调离云州。

就像上京乃天子脚下,富贵易得升迁有望一般。

云州便是漠北的上京。

远离了云州便是远离了漠北的权力中心。

如此,即使镇守一城,白文忠却还是满心不愿。

他想求情,但耶律渊令出无改,凤眸含霜的模样便已经让其心惊胆战。

白文忠离开后,杨元锋求情道:“王爷,白将军是有功之人,调离云州的处罚是不是太重了?”

他在查明白琼私底下做的事后,便已经断了爱慕的念想。

但好些年的交情不是做假,还是想尽量为白琼做最后一件事。

耶律渊摇头失笑:“小锋,本王欲让高将军守云州城,白将军留下,不妥。”

杨元锋略做思索,黯然道:“属下明白了,王爷深谋远虑。”

自从白琼利用高文晴为难王妃的事之后,高、白两家便已经不复之前的和谐。

高将军与白将军都是老资历的将军,在军中各有亲信。

王爷出征在外,两人难免不会发生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之事。

倒不如早早隔开双方,落个相安无事。

白文忠虽然默许了女儿打压王妃接近王爷,但如今事败连累自己,恼怒之意便排山倒海一般的汹涌。

他回到府中后,第一件事便是叫来白琼一顿训斥。

白琼在街上听到人人猜忌王妃如何,本来心情极好。

等得知父亲被调离云州,脑袋嗡的一声,既惊且惧自是不消说。

这之后,周府在耶律渊的暗示下,定亲宴办的极热闹。

有好事者悄声问起周夫人是否情愿,周夫人满面喜气的将谢映云一阵夸赞。

如此,谣言便渐渐散了。

作为一个尽职尽责的好鬼差,师攸宁自然不怵与白琼较量。

只是她袖子都撸起来了才知道,白府众人要离开云州。

白文忠是经年老将,能够调动他,唯有耶律渊做得到。

师攸宁表示,这种被保护的严严实实的感觉,还真的挺不赖。

只是她心头还挂着一件旁的事,白文忠父女去的地方竟是岩城。

前世有耶律渊镇守漠北,突厥人小打小闹的抢掠是有,但大规模进犯大辽的事却从未发生过。

然而有一个地方例外,那便是岩城。

岩城名如其城,是个多石、山且占据高低的地方,易守难攻。

前世之所以能够被突厥人攻破,是因为混进了内应。

岩城被攻破,表面上看似乎与朝廷暗桩有关,其实是因为白琼“不小心”泄露了岩城的布防图。

后来,这件事被栽在了宿主身上。

白琼的栽赃未必多么严密。

可惜当时耶律渊战场上受了重伤昏迷不醒,竟给了她扫尾的时间。

等再查证,一切证据都销毁无踪。

这一世,听到白琼去了岩城,师攸宁感觉到了命运森森的恶意。

她心想,得寻个法子让耶律渊对白琼父女有防备之心。

若是能让岩城免遭一劫,那就再好不过了。

当天下午,师攸宁亲自下厨,又派了拂冬去请耶律渊。

耶律渊自然应允,心道小狐狸定然是为白琼散步流言的事。

知恩图报,还挺机灵。

用了饭,耶律渊被师攸宁扯着袖口带去了小书房。

耶律渊顺从的跟着她走,一边道:“小书房藏了什么宝贝,竟让王妃如此慎重?”

“王爷一看便知。”师攸宁回道。

小书房原本是没有什么宝贝的,但有龙凤册在,她造一份用用还是可以的。

师攸宁耶律渊一封信:“这是父亲临终前所书,我出嫁时整理父母遗物时发现的。”

耶律渊微顿,凤眸笑意敛去,慎重的拆开了信。

信是师攸宁模仿父亲夏吉的口吻所书。

然后,她又让龙凤册按着夏吉的笔迹,循着十五年光阴做旧,这才敢给耶律渊看。

“夏吉”这信是给父母夏老太爷夫妇看的。

信中言明,他当初从火场救皇太孙并不后悔,只是为不连累全族,这便遵从父命自尽。

信的最后,“夏吉”恳求父母照看妻子与独女夏滢萱。

信并不长,但耶律渊从头到尾看了两遍,这才问:“十五年前救本王性命的,是夏将军?”

第七百八十六章

虽然信是造假,但信中所显露的消息却千真万确。

师攸宁点头,桃花眼耷拉出几分黯然的弧度:“我一直不明白,祖母为什么那么厌恶我,甚至是恐惧,直到我发现这封信。”

当初赐婚圣旨下,耶律渊曾派人查探上京夏府的情况。

对眼前少女查的便更仔细。

他知道她父亲夏吉暴病而亡,母亲乃是殉情。

如今再想起“暴病而亡”四个字,耶律渊竟有一种触目惊心之感。

若此事为真,那夏家这些年来族中明明没有什么出色的子弟,但却极得统和帝的信重的缘故,似乎有了可窥探处。

整个夏氏一族,是踩在夏吉夫妇的鲜血上求得的荣华富贵,但却苛待了他们的独女十几年。

甚至到最后,在整个上京都以为漠北是龙潭虎穴的时候,夏府更主动将夏滢萱推了出来,榨最后一丝价值。

耶律渊丹凤眸犹如黑色的漩涡,一瞬不瞬的凝视着眼前少女。

这目光犹如实质般落下,师攸宁有些扛不住:“王爷,你不信我?这件事你可以去查”

下一刻,师攸宁的腰间多了一只强韧有力的手臂。

耶律渊将她揽在怀中,抱的有些紧。

安抚似的,他一只手掌还捏了捏她的后颈。

对两人而言,这样的拥抱其实不算什么。

毕竟若是同榻而眠,师攸宁缠起人来,八爪鱼都要甘拜下风。

但那是她熟睡之后的发生的事,当事人压根不知道。

耶律渊倒是时常因此苏醒,但除却只是给师攸宁盖一盖被子,却不肯回抱她,免得事情走向失控的方向。

所以严格意义上来说,这却是两个人第一次如此清醒的亲密接触。

师攸宁犹豫了一瞬,环住了耶律渊的腰。

短暂的静默之后,耶律渊已经恢复了理智。

他没有推开怀中少女,却稍稍松了松手臂:“阿宁,这件事本王很想相信你,但本王当年醒过来的时候,见到的第一个人是白将军。”

因为脑袋抵在耶律渊胸口的缘故,师攸宁的嗓音有些闷闷的:“所以”

耶律渊道:“所以,这件事本王会去查证,若是属实,本王欠你一条命,将来也会护你一生。”

单从直觉论,耶律渊已经有七八成相信师攸宁的话。

然而他若是万事都感情用事,早不知身死多少次。

更何况如今在他身后,还有数十万漠北铁骑以及无数追随自己的世家大族。

他的命,不仅仅是自己的。

一步错便是灭顶之灾,耶律渊不得不谨慎行事。

这些事,耶律渊心中考量的清楚明白,但却不愿将压力家诸到怀中少女的身上。

耶律渊不知道的是,师攸宁经历不同寻常人,是以完全能够站在他的立场理解他的决定。

至于旁的,

吃豆腐这种事,师攸宁完全没有压力,她抱着耶律渊劲瘦腰身的手臂收了收。

毕竟是自己的夫君嘛。

漠北秋日天寒,师攸宁身体又不好,听雪院便早早生起了地龙。

屋子既热,她和耶律渊换的便衣便都不大厚。

师攸宁赖在耶律渊的怀中,隔着一层薄薄大的锦衣,手心和指尖能够清晰到他劲瘦且温度不低的腰身肌肤。

既说通了白文忠冒顶恩情的事,她对耶律渊便更多亲近。

耶律渊听到怀中少女比寻常时候还软上几分的嗓音。

她低低道:“三哥,很多事我也想知道的更清楚,你尽管去查证,只是更重要的是,你为了我将白将军一家遣出云州城,我怕他们对你不利,若是不好好守城怎么办。”

耶律渊回道:“这些事本王会去处理,你少操心多长肉,便算替本王分忧了。”

一时又问:“书信为什么不早拿给本王看?”

若是早看到这封信,耶律渊也不会将她放在西苑冷待许久。

师攸宁闷闷道:“白琼不喜欢我,三哥却护着她,我怕你怕你不信我,若不是这次你站在我这一边,我也不敢将信拿出来。”

耶律渊想起来,当初白琼几次针对她,自己却轻拿轻放。

他解释道:“不是护着她,原是看在白将军对本王的救命之恩,所以给她留下体面,以后不会了。”

成功将白文忠冒顶功劳的事摊开,师攸宁放下心来。

以耶律渊的能力,一定会对白文忠早做防备。

她能为岩城做的,只有这么多了。

在大军出征的前一日,耶律渊来了听雪居。

在此之前,师攸宁已经与七八日没有见过他。

大军既要出征,耶律渊作为主帅要处理的事不知凡几。

这些日子他一直宿在军营,每日里睡足三个时辰都是一件奢侈的事,更不要说回府了。

踏进听雪院,耶律渊只觉连日来在军营的嘈杂与疲劳一扫而空,心一下子静了下来。

再然后,屋子里冲出一个穿红衣的少女。

红衣少女直接撞在了他怀中,无比熟稔的摸上他的腰,然后抱住。

这院中这般大胆自如的,自然只有师攸宁一个。

以前师攸宁自然不敢如此,免得引起耶律渊的怀疑,以为自己别有居心。

虽然她目的的确很不单纯。

但是自从白文忠的事摊开来,两人便更多了一份亲密。

那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但却以及足以让师攸宁在耶律渊面前小小的胡作非为的底气。

耶律渊好笑,拍拍她的后脑。

等注意到怀中的小东西只穿一件单衣,他眉眼一沉:“穿这样的薄衣服也敢在院子里乱晃,伺候你的人呢?”

师攸宁:“”

在她身后,听雪居大小十数个下人们,已战战兢兢的跪了一地。

说好的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呢?

师攸宁却不怕他,仰头:“不关她们的事,是我不该知道王爷来了便如此激动。”

“强词夺理!”耶律渊哭笑不得,牵着她的手进屋。

目瞪口呆片刻的程畅揉揉被秋风吹皱的脸,摆手:“都起来吧,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进了屋,耶律渊捏捏师攸宁的脸,好像比上次多长了点肉。

他放下佩剑解了披风,一边对师攸宁道:“本王想吃你做的菜。”

若是以前,耶律渊在大战前夕半个月便会宿在军营,直到战后才会归府。

如今府里多了一口人,竟也惦记的想要多看一眼才能安心上战场。

:微微甜的一章~

第七百八十七章

翌日寅时初(凌晨三点),耶律渊轻手轻脚的掀开被子。

他要赶回军营,再晚便会误了登点将台的时辰。

然而才半起身,耶律渊头皮便传来一阵拉扯的刺痛。

被拉扯的另一方,睡意朦胧的少女捂着脑袋揉了揉,跟着坐起身。

值夜的春萍听到动静掌了灯,

耶律渊就着灯光望着两人打结的头发,眸光暗潮汹涌。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小狐狸是这个意思吗?

师攸宁也看到了打结的头发,也有些懵然。

半响,她开口:“三哥,我想为你送行,又怕自己起不来,所以”

事情的真相是,

师攸宁知道自己这体格容易睡过头,便嘱咐了龙凤册在耶律渊起床时叫醒自己。

她没有想到,龙凤册叫醒它的方式是如此的不拘一格。

“原来如此。”耶律渊了然般的。

师攸宁觉得哪里不对,她好像没有解释完,而且耶律渊回答的好敷衍。

龙凤册打的是死结,两人的头发一时半会难以完全拆开。

不过,即使容易拆开,耶律渊也没这个打算。

师攸宁便见耶律渊从枕头下摸出一柄匕首。

他用匕首分别在两人的头发上割了一刀,然后将打结的发丝收在了自己手心里,下了床。

师攸宁知道耶律渊少时曾遭过好几起刺杀,后来枕边便常置利器。

她没想到的是,匕首此刻倒能行这种方便。

还有,耶律渊收起那捋发丝,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吗?

师攸宁纠结的将脸闷在被窝里。

镇北王殿下回头,语气淡定耳廓微红:“阿宁,本王需要一个荷包,你若有随身的,便先均一个过来。”

师攸宁:“嗯?”,貌似真的是她想的那个意思!

耶律渊甲胄在身出了内室,先他一步出去的师攸宁已经候在了圆桌旁。

桌子一边是各色朝食,另一边却是好几个巴掌大的小袋子,还有一面铜镜

巴掌大的袋子中是师攸宁亲手做的牛肉干。

制作牛肉干的秘方是她以前学来的,味道很不错。

耶律渊若是出征前不回来,这些东西师攸宁昨日便会派人送往军营。

至于铜镜,则是她专门为耶律渊准备的。

在前世的这场大战中,耶律渊中了有草原箭神之称的突厥王一箭,重伤大病一场。

那一箭若是再偏一寸便会直中耶律渊心口,神仙难救。

当然,突厥王亦未讨得好处。

被耶律渊一箭射中眉心,当即毙命。

甲胄厚重,再塞一块铜镜并不怎么占地方,至于重量更是忽略不计。

耶律渊不知师攸宁为何非要他用铜镜护在胸口。

但对上小东西忧心忡忡的眼神,他还是承诺只要上战场,便一定会带着铜镜。

师攸宁知道耶律渊答应的事便会做到,总算松了一口气。

不过,听到牛肉干的分配后,耶律渊却颇有不满。

自家王妃亲手做的东西,为什么周恒瑞、谢平津,乃至杨元锋、程畅和陈旭都有一份?

师攸宁悄声道:“周将军他们只有五香味的,王爷这里,五香味和甜辣味的各一份。”

这还差不多。

耶律渊面前压下了将其他人的肉干私吞的念头。

师攸宁确定了耶律渊会将她在药王谷换来的救命丹药带在身上,又送了铜镜,便再无担忧之处。

她做了所有能做的事,尽人事听天命。

天幕黑沉,距离太阳出来还有将近两个时辰,夜风寒凉。

耶律渊不让师攸宁远送,只让她在听雪院前止步。

师攸宁看着一袭银甲,再不收敛飒沓桀骜气息的男人走远,掌心贴了贴额头。

方才临走时,耶律渊抱了抱她,又紧又强势。

他放开手直起腰身时,师攸宁额头上有一瞬感知到了温热的触碰。

她唇角忍不住翘起。

等耶律渊回来了一定要问一问,他方才是不是亲了她一下。

周恒瑞几人顶着自家王爷嫌弃的目光,领到了来自王妃的礼物。

牛肉干在平时不算什么稀罕物,但行军时能有这般果腹又不占地方的东西,当真是极好。

“王爷,是不是分错了?”

杨元锋捏着属于自己的那一份,再看看旁边周恒瑞比自己多一倍的肉干,犹疑的问。

耶律渊伸手:“太多了?那还给本王。”

没有人会比他更清楚,自己王妃的厨艺到底好到了什么地步,能多一点是一点么。

杨元锋保住肉干,讪笑:“不多不多,正正好。”

他不是笨人,再一想自己以前对王妃的那态度,能有肉干吃已经算是王妃大度了。

当日在镇北王府的门口,王妃命令丫鬟自行掌掴,是杨元锋对其印象极差的重要原因。

后来有白琼散布流言的事,他特地查探过。

原来那两个丫鬟是昭荣长公主硬塞给王妃的,貌美性骄,若留在身边绝对是一等一的搅家精。

杨元锋心道若自己是王妃,新婚没几日便被长辈塞人,说不得反应会更激烈。

陈旭掂了掂装肉干的小袋子。

王妃记得捎上他一个,显见是个知恩图报的人。

肉干用来磨牙最好。

他捏出一根肉干,心道等回到云州城再好好给王妃调一调养生的药方子。

然而等一口肉干咀嚼完,陈旭回味着嘴巴里的味道,又小心翼翼的将小袋子系上了。

这样的东西用来磨牙太过暴殄天物,每天只能吃一根,不能再多了。

其他人虽承了师攸宁这个王妃的情,但美味在手却不自知。

肉干么,云州城不是没有卖的,再好吃能好吃到哪里去?

不过,等陈旭暗戳戳的意图用上等金疮药换肉干后,几人便提起了警惕之心。

等好奇的品尝了肉干后,几人便已经开始盘算将肉干放在哪里才不容易被其他人翻到。

耶律渊带着大军离开后,云州城便进入了戒严时期。

云州的百姓对此很有经验,半点慌乱都无,任凭兵丁密集巡逻。

高伟作为守城大将,每日都会坐镇府衙。

这一日下衙回家,他却迎接到了一位特殊的客人。

那人突然出现在书房中,手持一面镌刻“骁”字的金牌。

这是龙骁卫才有的令牌。

龙骁卫是大辽帝王的亲卫。

最普通龙骁卫亦是世家出身,只是却只能手持铜牌。

有资格持金牌的若非龙骁卫统领,便是帝王绝对信任的臣子。

【作者题外话】:双更吖~

第七百八十八章

高文晴端着参汤往书房送的时候,脚步轻快极了。

王爷说了,只要父亲守好云州城,兄长便还有活命的机会。

听到脚步声,手持金牌的中年男人桀桀一笑:“高伟高将军,是要荣华富贵还是要举家覆灭,你可要考虑清楚了!”

话说毕,他推开窗户几个闪身便窜向远处,显见身手极好。

高伟站在窗前,目光锐利:“王爷料事如神,本将军奉王爷之命守城,旁的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要!”

与此同时,整个将军府四面响起尖锐的呼哨声。

随着呼哨声,无数弓弩手从本该寂静的厢房之中涌出。

在弓弩手之前,呼哨声响起后的几息,几道影子翻栏踩脊往那中年人处追去。

那是镇北王府的暗卫。

半个月前,朝廷安插在云州城的暗桩有了异动。

从谢平津处得到消息的耶律渊便将计就计。

这才有了暗卫在高府守株待兔的一幕。

“父亲!”

高文晴吓了一跳,踹开书房的门便冲了进去。

高将军原本严肃的面容不由一松:“你这孩子,总是这么冒失。”

他只是随口一说,心底却对女儿对自己的关切十分受用。

父亲安然无恙,高文晴缓和了气息,甩一甩手里空荡荡的托盘:“汤母亲熬的参汤没了”

她方才情急之下想着托盘可以当武器,放在托盘上的汤盅太碍事,也不知被甩到哪里去了。

师攸宁得知高府发生的事,是在第二日高文晴来做客的时候。

高文晴名为陪王妃解闷,私下里却得了父亲的嘱托,让师攸宁守好门户。

龙凤册虽然抵不上千军万马,但护持整个听雪院还是可以的。

不过师攸宁没有拒绝高文晴父女的好意。

而且以耶律渊的为人,师攸宁相信他对听雪院应当也有安排。

旁的不说,只龙凤册盘点过耶律渊离开后,在听雪居护卫的暗卫十人为一岗,十二个时辰守护不休。

光阴倏忽,距离耶律渊离开已经将近二十日。

师攸宁虽喜热闹,但也沉的下心。

这些日子她一直未出过门,免得因为镇北王妃的名头被人利用,进而引起什么乱子。

这二十日,云州城中有两处商铺起了大火。

普通百姓以为是失火,师攸宁却知那是高将军起了朝廷埋在云州城的暗桩。

这却是耶律渊与朝廷撕破脸的节奏。

不过,耶律渊的确不必再忍。

就前世的发展轨迹,耶律渊此次会一举将突厥赶回草原深处。

这之后,漠北铁骑北上上京势如破竹,直到将统和帝赶下皇位。

听雪居安稳静谧,长公主府的昭荣公主却暴躁的几近疯魔。

深夜找到她这里的那个人声如鬼魅:“长公主殿下若是不肯,七年前驸马身死的真相便会传遍漠北,到时候长公主还想受漠北百姓的尊崇爱戴,怕是不能了。”

“殿下,镇北王是个念旧情的人,上京的那位却未必,您不能一错再错了。”金嬷嬷劝道。

“念旧情?”长公主讥嘲一笑:“他早便不当我是姑姑,不过看在月白的面子上留我一条命在,呵本公主堂堂帝王之妹,凭什么要死守在这不毛之地!”

金嬷嬷神色黯然:“殿下看在驸马的面子上,也不能在这时候”

昭荣长公主神色一厉:“连你也觉得,是我害了月白,是吗?”

她是为他好,有什么错?

错便错在陈月白太过愚忠!

皇兄都答应她了。

只要她和月白囚了耶律渊回京师,回京之后陈家便会得世袭国公之位。

上京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国公,难道不比漠北时常出战,九死一生的好?!

至于她,不论是哪个兄长做皇帝,都是尊贵无匹的长公主。

金嬷嬷没有回答,但心中却的确是这样想的。

驸马陈月白本是先太子侍卫统领,后来受先皇重托护送镇北王殿下远驻漠北,并守护年幼的殿下平安长大。

先皇虽信任陈月白,奈何人心善变。

为了以防万一,先皇更赐了长公主与陈月白成婚,命这对夫妻俱留在漠北。

长公主是小殿下的亲姑姑,血缘天性,总能好好护持小殿下。

然而世事无常,驸马陈月白一直忠心耿耿,倒是作为亲姑姑的昭荣长公主先起了异心。

漠北苦寒,统和帝以利相诱,许诺昭荣长公主诸多好处。

昭荣长公主诱骗彼时十三岁的镇北王殿下,让其进入杀手伏击范围。

陈月白及时赶到并拼死救了小殿下,自己却重伤不治去了。

陈月白临死之前恳求耶律渊,饶昭荣长公主一命。

自从,昭荣长公主安然无恙的留在了长公主府,一对姑侄也就此形同陌路。

金嬷嬷的沉默反倒激起了昭荣长公主的戾气,一剑便刺了过去。

既杀了人,决心便也定了。

昭荣长公主蹲在金嬷嬷身边,喃喃道:“你没听他说吗,耶律渊已经中箭昏迷,他输了这是我唯一的机会!”

她是耶律渊的亲姑姑,整个漠北如今是她最大!

只要控制了镇北王府,然后再命令漠北各州府迎接朝廷大军入驻,一切都会重新来过。

上京的繁华,真正属于长公主的尊荣,一切的一切

昭荣长公主癫狂而兴奋,远在岩城的白琼亦激动难言。

她指挥着下人们将衣衫褴褛的青年抬上马车。

有护送她游猎的亲卫要帮忙,也被白琼以亲卫职责是护卫为由,遣到了远处。

她救的很可能是突厥汗国的金贵之人。

游牧民族身上有特有的羊膻味。

白琼的亲卫大都上过战场,她心中另有打算,唯恐他们撞破自己的谋划。

自从随着父亲来到岩城,白琼很长一段时间心情都十分苦闷。

她总是想起自己临走时,去求见耶律渊的事。

父亲是去守城,这是无可厚非的事,她管不了。

只要耶律渊软一软心肠,让她留在云州便好。

然而耶律渊不曾见她,只让护卫带出一句绝情又冷硬的“好自为之。”

白琼初时伤心,如今已经满腔恨意。

这恨意原本如无根之萍,直到看到那昏迷的青年脖颈上佩戴的一快绿宝石。

她曾经所见的,描述这个世界的那本书中曾经提过,国破家亡的青年将脖子上挂着的绿宝石递给月氏王,以此证明自己是他的外孙。

月氏王有一个心爱的小女儿,他将她许给了突厥汗国的可汗。

汗王与月氏公主生下一子,立其为突厥汗国的继承人。

第七百九十八章

烈火炙烤刀剑嗜血的感觉渐渐远去,唇上多了潮湿冰凉的感觉。

阿史那都蓝晕沉沉的想,一定是长生天怜悯,所以降下了甘霖。

他费力的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模糊的人影。

中原人?

敌人!

白琼亲自喂水给救回来的青年,却冷不防被他掐住脖颈,死死的压在床上。

她嘶哑着嗓音:“我救了你,你你要恩将仇报吗?”

都蓝模糊的视线渐渐恢复清晰,这才看清自己掐着的是一个有着小鹿般清澈目光的少女。

他低头看,身上的衣服都换了,受伤割裂的伤口抹着一层药膏。

恩将仇报?

是她救了自己?

都蓝松开手,依旧戒备的盯着白琼,但却没有了最初的杀意。

他有专门教授大辽风俗习惯的老师,官话说的很流利:“这是哪里?你是谁?”

白琼忽略都蓝的戒备,亲近的拉着他的胳膊按坐在床上。

她面颊柔润眸光温柔:“你不要怕,岩城很安全,不会再有人欺负你。”

岩城?

魔鬼的地方。

都蓝垂下眼,掩下目中的恨意。

七日前的那一战,战火从白日绵延至深夜,战马嘶鸣牛羊奔逃,到处都是烈火和鲜血。

他眼睁睁看着父汗被一箭洞穿眉心,而那支箭的主人高居马上,像收割人命的魔鬼。

再之后,一向忠心耿耿的二叔倒戈相向

都蓝在亲卫的掩护下往月氏寻求庇护,中途与追兵厮杀,后来又碰到了狼群。

他力竭昏迷,如今看来,却被马儿驮到了与月氏方向相反的岩城。

这之后,白琼身边多了一个肤色微黑英俊寡言的亲卫史蓝。

无人会将史蓝与突厥汗王最喜爱的小儿子阿史那都蓝联系在一起。

云州,

师攸宁并不知白琼已经玩起了突厥王子养成计划。

她早上接到了昭荣长公主下的帖子。

昭荣长公主的意思,如今耶律渊不在,她们姑姑和侄媳妇两个人正好作伴。

若非师攸宁强硬推拒,昭荣长公主派来送帖子的嬷嬷,甚至要等着她收拾好随身物品直接往长公主长住。

“头儿,昭荣长公主请不来王妃,一定会亲自前来。”暗卫分析道。

赤影把玩着匕首:“急什么,王爷早有吩咐,咱们听命行事便是了。”

暗卫挠头:“只是,长公主那脾气是不是要避着王妃些,免得将人吓到。”

赤影沉吟片刻:“见机行事,王妃不像是胆小之人。”

自从一剑杀了金嬷嬷,昭荣长公主的脾气便一日坏似一日。

在邀请被师攸宁拒绝后,她更毫无理由的杖毙了两个小丫鬟出气。

夜半,

昭荣长公主恨恨的瞪着出现在卧房的黑衣人:“少说废话,本公主知道该怎么做。”

翌日,

师攸宁正在校场练习箭法,便听到了昭荣长公主上门的消息。

“小姐,要不要换身衣服?”夏草问。

昭荣长公主性子严苛规矩又重,自家小姐这一身劲装射箭倒是方便,可待客便太敷衍了。

师攸宁一摆手:“不用,是客人来的不是时候,换来换去也太麻烦。”

春萍(夏草):“”,小姐可真敢说。

不过,两个丫头只是这么一建议,倒是并不违拗师攸宁的话。

小姐早便说了,如今她是超一品王妃,只比宫里的帝后矮一头。

至于其他人,通通都靠边站!

昭荣长公主喜好艳丽张扬的装扮,瞧见师攸宁一身不男不女的的装束,禁不住攒起眉头。

她随心所欲惯了,又是天潢贵胄,沉着脸的时候一屋子下人禁不住后背凉浸浸的。

其实师攸宁一身玄色劲装,头发以玉冠束起,唇红齿白十分招人喜爱。

若不注意胸口,活脱脱一个玉树临风的小公子。

然而昭荣长公主早存了偏见之心。

便是师攸宁打扮成天仙,她也会有看不顺眼的地方。

“侄媳见过姑姑。”

师攸宁跨入厅堂,语笑嫣然的一句,众人被昭荣长公主压制的感觉不由一轻。

昭荣长公主坐的主位,不咸不淡的嗯了一声,等着师攸宁给自己请安。

然而后者挂着一脸灿烂的笑,直接往下首头一把椅子上坐了:“夏草,来杯水润润喉,不要放茶叶。”

上座的椅子一共有两把,中间以小几隔开。

若是可以,师攸宁当然更想和昭荣长公主并列而坐,屈居人下有什么意思。

然而昭荣长公主身后不见惯常带的金嬷嬷,倒是多了面生的一男一女。

龙凤册告诉她,这一男一女都有功夫的。

昭荣长公主来的怪,师攸宁为着安全着想,自是要离她远些。

她余光一撒瞧见身后的拂冬,心下一安。

【主人,房梁上有两个暗卫。】龙凤册尽职尽责大的道。

这下,师攸宁的坐姿更为放松,也更确定昭荣长公主来者不善。

否则,耶律渊留下的暗卫何须如此防备。

耶律渊离开前布置了些什么师攸宁并不知道,但偶尔猜测一两分倒也挺有意思。

师攸宁从问安到自己找地方坐,从头到尾对长公主连腰都未弯过。

昭荣长公主沉着脸提醒:“王妃,礼不可废。”

夏草呈上的白水温度正合适。

师攸宁不紧不慢的喝了两口,这才道:“姑母说的是,只是皇祖父虽然封了王爷超一品的爵位,但礼法要顾,亲情也要顾,侄媳不会让姑姑难做的。”

官大一级压死人多用在出仕男子的身上。

然而女子之间计较起诰命品级来,也挺有意思。

单论品级,师攸宁是超一品的镇北王妃,昭荣长公主却只是一品公主,自是低了一级。

即使有姑、侄的名分在,但真较劲起来,昭荣长公主少不得让师攸宁上坐才是。

此事听起来好像不近人情。

然而如今坐在皇位上的统和帝,宗室之中的长辈也不少。

可那些皇叔、皇叔祖之类的长辈,哪个有胆子仗着辈分让统和帝对自己行礼,怕不是嫌命长。

以前是耶律渊看在驸马陈月白的面子上不计较,才给了昭荣长公主作威作福的错觉。

然而师攸宁瞧着昭荣长公主这幅心怀鬼胎的样,知晓自己表现的越客气,说不得昭荣长公主还越会以为她可欺。

【作者题外话】:双更吖~

第七百九十章

昭荣长公主脸色先是一沉,而后便涌出无比的羞恼。

眼前的少女以前对自己还算恭谨,如今毫不相让,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难道是耶律渊告诉了她那些旧事?

她这些年不断催眠自己没有做错,驸马的死只是意外。

但夜深人静,昭荣长公主也曾懊悔和自疑。

心中有鬼在前,她便有意略过这个话题,憋出几分温和态度来道:“滢萱,姑母有话要单独与你说,你让他们都退下吧。”

早便潜在房梁上的赤影心头惊叹。

昭荣长公主何等骄矜之人,却在王妃这里没有讨到便宜。

王妃威武!

房梁上有暗卫护持,师攸宁也想知道昭荣长公主要弄什么鬼,便点了点头。

她吩咐:“拂冬留下,你们都退下吧。”

师攸宁留了拂冬。

昭荣长公主便也顺势吩咐带来的人:“石竹照看本公主便是,你们也都退下。”

石竹是昭荣长公主身后的侍女。

师攸宁注意到,叫石竹的侍女下意识的看了昭荣长公主身后的男子一眼。

有古怪!

她想起高文晴说过的府中来刺客一事,心道昭荣长公主该不会是被控制了吧。

满堂寂静,

昭荣长公主蓦的红了眼:“滢萱,我这里新得了王爷的消息,你你不要太伤怀。”

师攸宁腾的站起来:“姑母,你说什么?”

她情急之下站起来是真,须臾便恢复了冷静,只面上的惊骇之色还好好的维持着。

师攸宁在心底告诉自己,耶律渊日后还要夺回皇位,成为一位英明睿智的帝王。

他一定不会有事。

再说了,耶律渊即使受了伤,他有救命良药还有铜镜护身,总之不会有性命之忧。

果然还是年轻,这就沉不住气了。

见师攸宁惊惧交加,昭荣长公主心底快意不少,低低道:“前头传来的消息,王爷中箭被擒,恐怕凶多吉少。”

师攸宁扶着桌角:“什么时候的事?”

她身后的拂冬脸色煞白,胳膊虚抬,防着师攸宁跌倒。

昭荣长公主按了按眼角并不存在的泪水:“五日前传来的消息,我实在没有心力再隐瞒下去了,这才”

房梁上的赤影无声无息的翻了个白眼。

三日前王爷才传来秘信。

突厥汗王已死,大军犁庭扫穴势不可挡,没准现在正要搬空突厥王庭的宝库呢,怎么就失手被擒了?

师攸宁左思右想都觉得耶律渊不会出事,实在是憋不出眼泪。

她索性双手捂脸,跌坐在椅子上,闷声问道:“姑母,这可怎么办?您说侄媳都听您的。”

昭荣长公主一颗心落了地。

耶律渊,这就是你喜欢的女子,看上去聪慧可人,其实是个外强中干的草包。

她软语道:“办法也不是没有,王爷被擒,为今之计只有向朝廷求援了。”

师攸宁暗道,原来昭荣长公主这是投靠朝廷了。

什么向朝廷求援,实际上是敞开大门朝廷的军队入驻漠北。

等耶律渊大战归来军困马乏,连老巢都被人掀了,到时候在被安个谋逆之罪,到时候还有翻身之日?

统和帝也不草包么。

师攸宁这般想着,径直蒙着脸呜咽:“漠北的将领只听王爷号令,咱们两个弱女子向朝廷求援怕是不管用,姑母不如寻高将军商议商议?”

耶律渊节制漠北十三州兵马,还有漠北大小官员的任免权。

这是作为祖父的先皇保护先太子遗脉的手段。

统和帝明着不能插手,当然耶律渊将漠北治理的铁通一般,朝廷压根也伸不进手。

所以,朝廷才会趁着耶律渊出征,威逼利诱出昭荣长公主。

昭荣长公主被师捂着脸的少女呜咽的心烦意乱。

高伟那里若是行得通,这些人又怎么会找上自己!

她声色俱厉道:“不准哭!滢萱,姑母也不瞒你了,高将军的儿子被突厥人贿赂的事你还记得吗?他们一家子早便投靠了突厥!”

师攸宁手指按的眼角发红,看上去像是哭过一般:“什么?那怎么办?”

昭荣长公主下了狠心一般:“为今之计,只有咱们姑侄联手,才有机会救王爷一命。”

师攸宁用看救命稻草一般的目光望着昭荣长公主。

昭荣长公主不疑有他,飞快的将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

照她的意思,师攸宁和她是王爷最亲近的人

一个王妃,一个长公主,只要齐齐对外声明高伟投敌、耶律渊被擒,朝廷大军自会来援。

此谓师出有名。

漠北其他州县的将领、官员若是有异议,说不得便是与高伟一般有二心的人。

即使有被冤枉的,等到将耶律渊救回来,到时候再分说不迟。

确定从昭荣长公主口中再套不出什么有用信息,师攸宁忍不住问:“姑姑与王爷当真是亲姑侄?”

昭荣长公主一楞:“自然是亲的,这都什么时候了,你怎么”

难怪耶律渊不待见这位姑姑,吃里扒外的也太过。

师攸宁替耶律渊郁闷一回,举起身边的杯子发泄般啪的往地上一砸:“既是亲姑侄,姑母为何要损害王爷基业?”

“你你说什么胡话”昭荣长公主被少女一双黑沉冷冽的眸子看的心慌。

这样的眼神,往日只有耶律渊才

“王爷信任高将军,本妃便也信他,姑母却想趁王爷为保护大辽百姓而战,在他身后捅刀子,真是蛇蝎心肠!”师攸宁怒斥道。

房梁上的赤影被这一突变惊的不轻,原本以为王妃年少被昭荣长公主哄的团团转,想不到

“什么捅刀子,胡言乱语!”昭荣长公主一边辩驳,一边瞥了身后的侍女一眼。

这是她们约定好的。

若是成功骗过夏滢萱便罢,若是不能,便将其控制在手中。

让人口不能言甚至昏睡的药不是没有,到时候只说王妃听到王爷被擒的消息受了惊便可。

如此,连带镇北王府,昭荣长公主便可一并控制在手中。

师攸宁唇角微勾,眼底却冰寒一片:“姑母既来了便别走了,等王爷回来,一切自有分说。”

昭荣长公主心底一寒,疾声道:“还不动手!”

她身后的侍女眉眼一厉,踩着桌几向师攸宁冲去。

与此同时,房梁上的赤影目露杀气,纵身跃下。

第七百九十一章

随着昭荣长公主一声冷斥,厅堂中霎时混乱起来。

不过,这与师攸宁并没有什么关系。

拂冬第一时间便将她护在了身后。

从房梁上落下的两个暗卫,赤影截住石竹,另一人则戒备的盯着昭荣长公主。

看着暗红色劲装的青年手段凌厉的将石竹敲晕,师攸宁叹为观止。

听闻耶律渊手中掌控先太子传下来的龙鳞卫,眼前这个说不准就是,果然名不虚传。

“属下赤影,见过王妃。”赤影抱拳道。

他方才本来打算直接折断竹影的四肢,好在记起王妃在场,及时刹住了手。

昭荣长公主指着师攸宁的手抖个不停。

师攸宁倒挺理解她这惊惧模样,毕竟原本以为是猎人,结果不过是猎物,换谁都受不了这种落差。

她抬抬手:“起来吧,王爷还有什么吩咐?”

主母这般干脆利落,赤影便省下了一大段解释的话,简洁道:“王爷命属下保护王妃,若有宵小作乱可自行关押候审。”

师攸宁恍然道:“原来如此。”

耶律渊八成预料过昭荣长公主可能会上门的情况,赤影这才会提前潜伏在暗处。

再有,

这个“关押候审”,不知包不包括吃里扒外的昭荣长公主?

宵小?

该死的耶律渊!

昭荣长公主既恨且惧,怒视师攸宁道:“滢萱,姑母好心来看你,你这是要做什么?”

师攸宁坐会了椅子上,慢条斯理道:“这话该本妃问姑母才是,您到底想做什么”

师攸宁并不知道,她此刻眼眸微眯漫不经心的模样,到底有多像耶律渊。

越像,昭荣长公主便愈加惧怕和慌张。

她内里张惶,袖口一甩态度却骄横十足:“不知所谓!”

昭荣长公主要离开,赤影却率先堵住了去路。

她怒目而视:“你是什么东西,竟敢拦我?”

赤影面对师攸宁的时候态度客气,此刻声音却平板而无情:“王爷有令,请长公主留下做客。”

耶律渊临走前部署诸多,其中一项便是昭荣长公主若入镇北王府,可当即囚禁。

不得不说,耶律渊对自己姑姑什么德行,当真是十分清楚。

他算准了昭荣长公主会蹦跶,便由着她一路作死到王府。

昭荣长公主看向师攸宁,咬牙道:“滢萱!镇北王妃!这就是王府的待客之道?”

在她看来,只要离开了王府,今天的事便还有缓和的机会。

即使不成,耶律渊中箭昏迷的消息总是真的。

她趁机逃回上京,总还有一线生机

昭荣长公主永远忘不了几年前,还是半大少年的耶律渊将剑架在她脖子上的狠辣无情。

若不是驸马临时前的恳求,他是真的想杀了她。

看赤影行事,师攸宁已猜到了耶律渊有留下昭荣长公主的意思。

赤影欲解释,她摆摆手阻止了。

昭荣长公主心下一松,年纪轻轻的小姑娘,会在意名声就好。

师攸宁扫一眼地上昏迷的侍女石竹,兀自吩咐道:“王府今日遭了刺客,长公主惊吓过度只能在此休养,地主之谊本妃还是会尽的,姑母,你说是吗?”

冥冥中注定般,昭荣长公主想施加在师攸宁身上的说辞与手段,竟被师攸宁又还了回去。

昭荣长公主忍不住斥骂,师攸宁蹙眉:“真吵。”

赤影福至心灵,一个手刀,昭荣长公主便昏了过去。

主仆二人面面相觑,赤影称赞:“王妃英明。”

在之后的事,师攸宁没有过问。

她确信赤影能料理的明白,该做什么还做什么,半点都不耽误。

师攸宁淡定如厮,王府里的暗卫圈子却很沸腾了一阵。

暗卫日夜守护听雪居,只以为王妃体弱沉静。

昭荣长公主之事,却让他们见识到这位王妃聪敏果决的一面。

强者为尊是亘古不变的道理,师攸宁在无知无觉中又攒了好大一笔好感。

秋风呼啸白草折腰,转眼便又是一月有余。

师攸宁坐在窗棂下看书,忽然听得外头喧闹不休,戳了戳瘫在她怀中的龙凤册。

天气越来越冷,她如今又畏寒,便懒得动。

龙凤册扑棱着翅膀穿墙而过,却好半响都没有回来,直到小书房的门被推开。

似有所感般,师攸宁偏身抬眸,手一松,翻开的游记便掉在了地上。

门前站着的男人盔帽夹在臂弯,身量高大眸光如刀,还带着战场上凛冽的杀气,正是耶律渊。

两个多月不见,他似乎瘦了些,但却另有一种让人不敢直视的英武悍野。

师攸宁在看耶律渊的时候,后者也在打量她。

小狐狸面色红润眸光水润,似乎又长了些肉,看着很可口?

夏草眼见自己小姐和王爷隔空对望,带着一屋子下人悄无声息大的退了出去。

早前她本来要禀告王爷回府的事,却被勒令退到一边。

两个月不见耶律渊,师攸宁只觉一种似怯非怯的感觉浮在心间。

她没好意思直接扑到他身边,只缓解心绪般的去捡书。

师攸宁的动作不算慢,但起身的时候,原本在门口的耶律渊已经大步过来,站在了她面前。

甲胄撞击的碎响似乎点在心尖上,师攸宁仰头看他:“王爷唔”

师攸宁后面的话,全被淹没在一场猛烈到近乎窒息的亲吻中。

耶律渊的盔甲冰凉,眸光却似蕴了烈火,恨不能将她烧成灰烬。

师攸宁手掌推着他的甲胄,为自己争取喘息的空间。

她竭力镇定:“三哥,你你要不要先换个衣服,沐沐浴”

师攸宁有想过战后两人感情升温你侬我侬什么的,但没想耶律渊态度变的太快,宛如龙卷风。

明明这人走之前,还只是简单的抱了抱她。

耶律渊捏着撑在胸口的软乎乎手指把玩,态度从容又优雅:“也好。”

只是这从容中,并不包括他那像大型猛兽盯上猎物般,犹如实质的让人头皮发麻的目光。

师攸宁怂唧唧,并不敢和他对视,免得又刺激到他。

然而这并没有什么用。

将她困在胸前与榻上的某人紧接着道:“只是,再来一次好不好?”

耶律渊不会告诉眼前人,在出征的这些日子,他总共想了她多少次。

总之,他无比深刻的意识到,自己心底的渴望和独占欲到底到了什么地步。

而如今所发生的一切,耶律渊亦在脑海中幻想过许多次。

甚至,远远不止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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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九十二章

师攸宁在“再来一次”之后,整个人都有些晕乎乎。

不过即便如此,她还记得问耶律渊有没有受伤。

耶律渊从胸口处取出铜镜,凤眸柔和缱绻:“王妃救了本王一命。”

铜镜背面有一处凹陷,陷心尖锐,是被利器猛戳遗留下来的。

师攸宁抚着铜镜的痕迹,颇有些后怕。

耶律渊眸光深深的注视着为自己担忧的少女,托着她的后脑揽进怀中,将人抱了好一阵儿后才起身去沐浴。

师攸宁碰了碰自己的唇,又麻又痛,显见得是肿了。

她原本想亲自下厨,此刻却不大好意思让下人们看见自己这样子,便吩咐了春萍几个去准备晚饭。

耶律渊出来的时候已经去了甲胄。

他发丝半干,穿的是惯常的银色锦裳,凤眸幽深眉如墨画,当真好看的紧。

师攸宁原就才被他狠欺负过,看到这等水汽侵染过的颜色,不大争气的脸红心跳了一波。

然而如拂冬、谢映云等,便是不抬头都能感受到耶律渊从战场上带来的腾腾杀气,本能的畏惧不已。

畏惧的同时,几个丫头对自家王妃便更佩服的紧。

王妃虽不会武,但论胆色聪敏,当真是世间少有。

耶律渊冷眼扫过来,摆摆手让她们都退下。

屋内空寂,师攸宁瞄了耶律渊一眼,乖乖扒饭。

本来两个人许久未见,耶律渊又是出征归来,师攸宁还有好些事要问他。

只是这人出征前待她温情且自持,回来后便是榻上那一出,如今动辄盯着她看,目光灼灼让人颇不自在。

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师攸宁余光瞧见耶律渊放下碗筷,抬手按住了她的肩膀。

“三哥,是饭菜不合胃口吗?”师攸宁若无其事的问。

耶律渊见她桃花眼碎光闪烁,像是受惊的小动物,忍不住摸上了她的眼角。

难道饭都不给吃饱就要洞洞房花烛?

师攸宁下意识的往后仰,心尖不争气的颤了颤,面上浮起淡淡的粉色。

“躲什么”耶律渊顺势揽住她的后腰,手臂微绷便将人抱到了自己的腿上。

他既然看明了自己的心意,便会强势又主动的争取。

此番凤眸暗涌,姿态语气无不恣意霸道。

耶律渊体型修长肌骨精悍。

师攸宁虽然已经尽力长肉,但骨架纤细且又是姑娘家,被他抱起便愈发衬出几分身娇体软。

她有些不好意思但有挣脱不开,脑袋往他胸口一抵,借以掩饰热气喧腾的面颊。

耶律渊的衣服上有一种雪地青松般的味道,似有似无的。

师攸宁悄悄嗅了嗅,闷声问道:“三哥,你现在这样,到底是什么意思?”

耶律渊下颌抵在她的发顶,凤眸潋滟:“本王不喜欢你叫我三哥,也不想再做你的兄长,我本该是你的夫君,明白吗?”

他既说出这话,不管怀里的小姑娘愿不愿意,也决意将人拢在手心。

王妃的位置稳了,任务已算是完成了大半。

师·鬼差·攸宁揪着耶律渊胸前的衣襟,仰头看他,虽还未说话,但拼命抑制却仍旧上翘的嘴角却说明了一切。

这人本是人中龙凤,不喜她时不屑欺辱,上心时便全力护持。

师攸宁心道,她也是喜欢他的。

耶律渊捏她下颌,拇指按一按小姑娘嫣红的唇瓣:“小狐狸果然心悦本王,甚好。”

小狐狸?

师攸宁一怔,旋即回他:“大灰狼!”

耶律渊捏捏她的面颊:“本王乃龙子凤孙,岂是灰狼这等山野粗物能比拟,小狐狸小看夫君。”

两人原本就同居一室许久,如今点破窗户纸,便有一种无言的默契与温情渐起。

师攸宁胆子素来肥壮,方才是被耶律渊的强势霸道所压,才被逼出了几分羞窘。

此刻见他宠溺,她腰身一直,便揽住了耶律渊的脖颈。

耶律渊墨发朱唇凤眸勾人,师攸宁早对其颜色垂涎许久,此刻便毫不客气的反攻了一把。

然而,师攸宁才啃了耶律渊唇角一口,便被他捏着后颈又放了回去。

耶律渊还安抚的拍她发顶:“不是要用饭么,不准胡闹。”

被遏了一把命运的后颈皮,师攸宁不满的瞪他。

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镇北王殿下耳垂一点晕红,俊脸却陡然正经了起来:“本王稍后还有公务处置,阿宁稍待,夜了定让你满意,如何?”

小狐狸不知不觉从瘦巴巴长成绵软一只,他方才若不及时险些难以自控。

师攸宁想起小书房那一遭,连忙道:“不急不急。”

亲一亲都差点要她小命,其它的,还是缓一缓

毕竟自己主动吃点豆腐和被当做点心入肚,这两者之间可有大区别。

耶律渊眼尾微挑,不再逗她。

他本就比预计的时间回来的早,公务缓一缓也无不可。

只是两人的洞房花烛夜,总该星月相守,夜深人静才更好。

耶律渊自问短短半日,他还是等的起的。

师攸宁不知耶律渊心中转了这许多繁复念头。

她有意撇开话题,便将昭荣长公主的事大略提了提。

耶律渊神色沉静,半点都没有郁怒,显见早有预料。

再之后,耶律渊便被求见的部将叫走了。

师攸宁松了口起,望一望发黑的天色,准备美美的泡一泡澡,然后上床睡觉。

至于等耶律渊回来再睡,不存在的。

师攸宁是当过将军的人,自知战后的扫尾不比大战前期的准备少。

再者,此番耶律渊出战后朝廷动作频频,他不忙成陀螺才怪。

消失许久的龙凤册扑棱翅膀来寻自家主人。

两人相伴数百年,龙凤册对自家主人的心绪还是很能揣摩两分的。

它好奇的问:【主人明明担忧耶律渊征战之事,为什么人回来了,主人却盼着他走?】

师攸宁敲它书页子:【小孩子家家的,打听大人的事做什么。】

耶律渊平安回来,师攸宁自是高兴的。

但那人原本的气势猛如虎原是对外人,如今看着她也似瞧猎物一般,忒吓人。

所以,能苟一日是一日吧。

却说耶律渊这头。

他似乎将一身柔和全落在了听雪渊,出门后便面如寒霜凛冽非常。

【作者题外话】:双更吖~

第七百九十三章

这次跟在耶律渊身边的是赤影。

耶律渊问:“程畅如何?”

赤影回道:“程统领已经归家,幸有灵药保住一线生机,如今已无性命之忧,修养些时日便会恢复如初。”

说起程畅,赤影当真是觉得这位相当幸运。

漠北铁骑虽然名震天下,但素来自诩为狼性之族的突厥,又岂是好相与的。

耶律渊有师攸宁送的铜镜挡了凶险一箭,程畅在战中却被当凶砍了一刀,险些被劈成两半。

好在耶律渊随身携带师攸宁曾送的丹药,这才救了程畅一命。

想起此事,镇北王殿下冷肃的面容柔和一瞬。

等赤影提起昭荣长公主的事,他眸光便又转为阴郁,冷声道:“带路。”

等又过了些日子,勉强能下床的程畅在妻子的搀扶下,来听雪院拜谢师攸宁的救命之恩。

师攸宁这时陡然一惊,连忙让龙凤册查了查。

师攸宁这才知,前世这个时候,程畅早已撇下妻子与一双儿女,命丧黄泉。

她细细看了一眼程畅,发现他山根处多了一道横纹,显然是度过生死大劫的标志。

只是程畅本该就此殒命,如今阴差阳错之下躲过死劫,天道有恒,他需得以其他方式补全。

这个补全,依照师攸宁来看,非得足足倒霉三年才算。

程畅对耶律渊忠心耿耿,爱屋及乌之下,师攸宁便想小小的帮他一把。

她告诫程畅大难不死却有小灾,日常多行善事,若是碰到喝凉水都塞牙的事,切忌动肝火,三年之后便会恢复正常。

王妃突然变得神神道道,程畅虽很是纳闷,但还是真心实意的道了谢。

只是他心中难免嘀咕,大家不是总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么?

后来的几年内,程畅果然出门被鸟粪砸,吃快豆腐都能噎到,倒霉透顶。

他想起师攸宁的话,当即将大半家财捐了赈济贫苦。

这之后,程畅倒霉的事果然少了一多半。

后来有遇到与人争端以及一连串败兴之事,程畅被师攸宁提点过,放宽了心,倒顺顺利利的度过。

若不是师攸宁坚决不同意,程畅都要给她立个长生排位了。

耶律渊听说了此事,再一想当初自家王妃送铜镜的事,便颇感兴趣的问了问。

师·神棍·攸宁眉目婉转:“救命之恩,王爷该当如何报答?”

镇北王殿下修眉一挑,将自家王妃抱起上榻,低低道:“王妃大恩,本王以身相许如何?”

再之后,师攸宁听到耶律渊提起报恩之事,腰身便要无端端酸一酸。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暂且不提。

且说如今,赤影推开院门,退身一让道:“王爷,长公主殿下就在此处。”

那日昭荣长公主在镇北王府蹦跶后,便被赤影关在了此处。

到底是王爷的亲姑姑,赤影虽然关着昭荣长公主,但一日三餐有人伺候,半点都不曾慢待。

锦衣玉食奴仆成群,时常还要打杀个把下人舒缓心绪才是昭荣长公主的生活常态。

赤影提供的水准显然不成。

如此,昭荣长公主这便生生的瘦了一大圈,憔悴极了。

这憔悴之中,昭荣长公主自身心虚惧怕夜不能寐占多少分量,倒也难说。

昭荣长公主见到耶律渊,袖中掏出一根尖锐的短枝横在颈间,十分的坚贞不屈。

赤影神色陡肃,抱拳道:“王爷,属下办事不利。”

赤影将昭荣长公主关在此处的时候,早便搜走了她身上金簪、匕首之流的利器。

这院子中所用的杯盏都是木质,防的便是这位高傲骄横的主儿自杀。

耶律渊摆手:“退下。”

赤影知道这是王爷无意怪罪他的意思,退出去关上院门。

昭荣长公主举着磨尖的短棍,威胁道:“耶律渊,你要么放本公主离去,要么本公主便去地下见你的父王!”

她身来便是帝王之女,受尽荣宠,何曾被人当做囚犯对待过。

听到昭荣长公主提起先太子,耶律渊眸光一寒。

他眼尾微翘桀骜而冰寒,似讥似嘲道:“说起来倒是侄儿的不是,来得早了些,耽误了姑母自戕谢罪。”

昭荣长公主面色一白,她只是站着姑侄血缘意图威胁耶律渊,哪里真下得了手自杀。

耶律渊温言低语,十分贴心的道:“姑母貌似气力不够,可要侄儿帮一帮手?”

俊美无俦的青年言笑晏晏,还跃跃欲试的往前迈了两步。

这一景象看在昭荣长公主眼中却似面临恶魔,她忙不迭后退,失控般嘶声道:“耶律渊,你难道要弑亲吗?”

耶律渊收起笑意,冰冷无情的注视着昭荣长公主:“不,本王是要遂了你的愿。”

东宫百余条人命等着他报仇雪恨,诛杀血亲是必然之事,何况一个屡次暗害自己的昭荣长公主。

只是雷霆之势灭杀固然干脆,耶律渊却不愿让昭荣长公主得了这一死百了的便宜。

他慢条斯理道:“姑母既然那般想回上京,本王安便帮你一把,以囚车相送,如何?”

昭荣长公主有不好的预感,顾不得畏惧,想要纠缠耶律渊说清楚。

耶律渊袖袍一甩便将其略出丈远,再不回头。

半月之后,镇北王府呈了折子上去。

随折子一并送来的还有坐在囚车的昭荣长公主,以及以石灰防腐的一十四颗人头。

折子中言明,昭荣长公主趁着两军交战,联合不知名奸细意图谋害王妃以及漠北重臣。

折子中更言,因昭荣长公主身份不同,作为晚辈的耶律渊不便处置,便押送回京请作为陛下的皇叔亲自彻查。

不知名奸细?

那十四颗人头,其中六颗还架在主人脖子上的时候,可在统和帝这个主人面前单膝跪地领命而去。

统和帝当即召见了亲信重臣商议一夜,最后下达了将昭荣长公主贬为庶人圈禁终身命令。

不如此还能怎地?

漠北铁骑将突厥一举赶回草原深处的消息已经传遍大辽,百姓奉镇北王耶律渊为战神,崇敬向往之至。

更深一层,没有了突厥钳制兵力的镇北王府便如除掉锁链的猛虎,虎视天下让人胆寒。

即便当初策反昭荣长公主的是统和帝,这位帝王也只得假作不知,任由漠北将自己派去的奸细枭首扔回来,犹如被一巴掌扇在脸上。

【作者题外话】:明天写洞房~

第七百九十四章

昭荣长公主连被统和帝召见都无便被圈禁,不可置信之下,打鸡骂狗的嚎哭个不停。

然而上京权贵多如狗,老中青幼四代的公主合起来好几十人,很稀罕么?

伺候的宫人们见多了贵人落难,见风使舵的极顺手。

昭荣长公主白日里哭无人管,夜里哭诉咒骂便扰人入睡。

几个名为侍奉实则看押的老宫人气势汹汹而去,将昭荣长公主好一顿言语奚落连带拳打脚踢。

昭荣长公主断了肋骨瘸了腿,疼的抓心挠肝却再不敢出一声,终于安静了下来。

至于她瘫在灰尘落了好厚一层的铺上时,可曾后悔当初在漠北的一番折腾,这便无人知晓了。

且说耶律渊这头,每每见到昭荣长公主,心情总会低落些许。

他沉着脸在刮骨钢刀般的秋风里走了一阵,自觉平复了心绪,这才又往听雪院去。

此刻夜色已浓,听雪院廊下挂着的气死风灯摇摇摆摆,屋宇内笼着的烛光更是晕黄温暖。

自从东宫出事后,一颗心冷硬漂泊十数年的镇北王殿下,心尖儿上不由泛起一层暖,眉眼亦不由自主的舒展开来。

师攸宁才沐浴不久,披散着半干的发丝,正与春萍等三个丫头拢着炭火闲谈。

至于谢映云,师攸宁早放出去关怀兄长谢平津以及未婚夫周恒瑞去了。

门内值守的小丫鬟要通报,被耶律渊止住了。

他掀开内室挡风保暖的厚帘子,最先映入眼睑的便是火光映照中,自家王妃一张粉嫩可爱的侧脸。

耶律渊既来了,师攸宁和丫鬟们的围炉夜话便宣告结束。

许是对着火盆的时间长了,不单将她一张脸熏上一层薄红,一双眼更水润灵动极了。

“三哥,你前院的事若是着紧,不用刻意来陪我的。”

师攸宁小尾巴似的跟着耶律渊乱晃,意图劝说他一心为公。

耶律渊原想抱她,又怕将寒气过了给她,便自顾脱衣。

此刻听这小东西一口一个“三哥”的赶人,没好气的将手臂往她那里伸。

师攸宁脑袋上立即多了一物。

她拿下来,发现是耶律渊的腰封。

这人仗着自己长的高,竟将她当做木施(衣架)用

耶律渊常年行伍,多得是半夜翻身而起的征战,脱穿衣的速度极其迅疾。

如此,师攸宁还拿着腰封迟疑直接放好,还是搭在耶律渊肩上以示还击的时候,只着一身中衣的耶律渊一矮身便将她抱了起来。

师攸宁被唬了一跳。

耶律渊几步便将她抱到了火盆前坐了。

当然,耶律渊坐在矮凳上,师攸宁则被他圈在腿上,勉强也算坐着。

漠北天寒地冻起来人畜皆惧,在保暖一道上便很琢磨出了些道道。

像师攸宁这卧房,初秋的时候便通了地龙,其实用不着火盆。

师攸宁兴冲冲的弄了只火盆,一来为着围炉夜话的气氛,二来火盆里还埋着红薯若干。

此刻,耶律渊占据了这一处,强行参与了围炉这一活动。

师攸宁能屈能伸且还很会享受,窝在耶律渊怀中自然比坐干巴巴的椅子要好。

她乖乖不动了,便察觉出耶律渊的中衣凉浸浸的。

耶律渊是习武之人又正当旺年,来的时候还披着大氅,不应该

师攸宁想到此,便直接问了出来。

耶律渊松了手,身体往后一仰:“冰着你了?”

师攸宁往他怀中蜷了蜷,有心暖他一暖,摇头道:“不冰,只是王爷这么大的人保暖都不会?再有下次,我便赏你身边伺候的人板子!”

耶律渊点头附和:“王妃威武,小的下次不敢了。”

举手投足俱是威势的男人低了眉眼诱哄,有一种难以描摹的魅力。

师攸宁敏锐的感觉自己被撩到了。

感觉同样敏锐的镇北王殿下觉得这是个机会,然后准确无误的趁虚而入,堵住了怀中少女的唇。

再然后,本该被围着的火盆孤零零的且燃且熄。

火盆前短暂停驻的男女落了床幔,自有一番恩爱不消说。

只是,这恩爱还有点小小的波折。

耶律渊中衣褪尽,师攸宁才发现他虽然没有像前世那般胸口中箭,但身上大大小小的伤不计其数。

耶律渊本摩拳擦掌好好补一补错过的洞房,却被自家王妃一爪子拍在脸上让其偏过身去,要好生检视一番。

师攸宁对伤势轻重与否很有了解,断定耶律渊后肩被砍的一刀且有的养。

所以,暂时还不适合剧烈运动。

耶律渊没想到小东西敏锐至此,流连的看了看少女凌乱中衣挡不住的细嫩锁骨,强词夺理道:“陈旭看过了,暂时无碍。”

师攸宁抱怀疑态度,预备下床从柜中再搬一床被子。

分被而眠有利于静心养伤。

只是她才往前爬了一步,便被逮住脚腕抱回去了。

干看着总是叼不到嘴里的镇北王殿下,周身已经出了一层薄薄的汗,眼尾晕出一片暗红:“本王说无碍,便是无碍。”

事实证明,耶律渊真的无碍。

因为有碍的师攸宁。

打不过跑不了,她真哭假哭掉了好些猫儿泪,这才勉强在后半夜获得了入睡资格。

睡前,被严重压榨的师攸宁还趴在枕上瞪某人。

直盯着耶律渊再取了一床被,她这才委委屈屈的抱着被角睡了。

被子的确取了。

只是等人睡熟了,镇北王殿下长腿一挑,那床被便稀里糊涂的滚落了床。

落地脏了,自然不能再用。

他轻手轻脚的凑过去,将眼睫犹湿的小狐狸连人带被的卷在怀中,这才心满意足的闭上了眼。

翌日,

镇北王殿下哄着困的睁不开眼的王妃喝了一碗粥,神清气爽的去前院处理公事。

师攸宁醒来,已经又快日落西山。

她在被窝里动了动,脑袋倒是挺清醒,但身上无一处不酸,像是被拆卸重组一般。

春萍、夏草一早在外间守着,听到动静便进来服侍。

师攸宁有气无力的喊饿,又问耶律渊去哪里了。

得知耶律渊中午来看过她,还歇了响才走,师攸宁忍不住磨牙。

怪不得她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隐约记得窥见一两分天光亮色,然后又被亲了。

还以为是做梦

【作者题外话】:一更慢~(特别甜)

这个世界快要完结啦,啾咪~

第七百九十五章

师攸宁与耶律渊圆房后不几日,耶律渊惯用的东西便流水般的搬入了听雪院。

至此,师攸宁这个镇北王妃终于实至名归。

这原本是好事情,然而师攸宁却无比想念起以前独自霸占大床的闲适来。

至少那时候她不用成为被霸占的那一个,每日里都腰酸腿疼。

腊月十八宜嫁娶,是谢映云嫁予周恒瑞的正日子。

天蒙蒙亮,师攸宁便起了床。

谢平津在云州置办了宅邸。

谢宅虽然尚未来得及好好修葺,但用以妹妹谢映云出嫁还是使得。

只是谢家兄妹虽然不缺钱,但府中主事的女眷却没有。

师攸宁既认了谢映云做义姐,便顺手接了这个差事。

耶律渊一把揽过在床边穿衣的小娇妻,下巴蹭在她肩上:“天这么黑,本王送你。”

师攸宁回抱他,摇头道:“离的又不远,王爷还是多睡一会儿吧。”

筹备亲事不是朝夕之间的事,师攸宁这几日一直在谢府忙碌。

耶律渊早上送她去,晚上接她回来,一次都没有落过。

只是昨夜耶律渊忙到很晚。

今日又因为正日子,师攸宁起的格外早,哪里忍心扰他休息。

耶律渊揽着小狐狸腰身的手臂猛的一收,吸气又吐出,不舍的松开手。

他意味深长:“你记得本王的劳苦,日后补偿回来便好。”

听耶律渊言语中不乏愤愤之意,像只受了委屈的大猫,师攸宁心头一乐。

这几日她忙于婚事的筹备,累的昏沉沉,上床后很快便熟睡。

师攸宁既睡了,耶律渊哪里舍得搅她,便只自己兀自运气平息燥热。

如此,两人已经好几日没有亲密过了。

谢府,

将谢映云送上花轿,师攸宁看着一向文质温雅的周恒瑞笑的牙不见眼,颇觉有意思。

耶律渊攥了攥她的手:“有本王好看?”

师攸宁回握他,桃花眸一弯:“王爷龙章凤姿世间罕有,我最喜欢了。”

这等闺房私话,师攸宁怕旁人听到,嗓音压的极低。

周围锣鼓、人声混杂极喜庆喧闹,不过耶律渊还是听清了这句话。

他凤眸一瞥,风姿挺括尽显矜傲:“王妃眼光不错。

师攸宁瞄一瞄耶律渊染上薄红的耳廓,小声道:“王爷害羞了?”

被**了,耶律渊反倒淡定下来。

他弯腰,在自家王妃耳边低低道:“今夜阿宁便知,本王到底害羞倒了何等程度。”

师攸宁:“”

总感觉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这厢耶律渊是陪着师攸宁送嫁娘。

夫妻两个座位云州身份最高的,还需去新郎家喝喜酒,才是正事。

到了周府不久,龙凤册便颠颠的来报信,说白琼也到了。

师攸宁眉梢微挑,这段日子过的太安逸,倒是将这一个放了好些时日。

前世的时候,周恒瑞与谢映云还要再晚些才会成亲。

这个时候的白琼,不单在云州过的好好的,而且因为耶律渊中箭,用从宿主处骗的名品书画换了救命丹药。

白琼倒是风光无限,被崔嬷嬷各种限制压迫的宿主却不知有多遭人厌弃。

师攸宁摩拳擦掌,耶律渊顺着她的目光,看到了站在来观礼的闺秀群中的白琼。

白文忠要守城不得随意离开,便遣了白琼带了贺礼来云州。

贺礼随便哪个属下都能送。

他让白琼来,却是为着谈一谈云州的情况,看有什么机会调回来。

白琼本就忍不住要窥探被奉为贵宾坐在首席的耶律渊与师攸宁。

见耶律渊看过来,依旧如往日般俊美威仪,她又禁不住心动神摇。

然而在接收到耶律渊冰冷锐利的目光,白琼又连忙垂下眼。

这一眼让她恢复了清醒,也更加的惊惧与疑惑。

白琼所知道的这个世界的进程,耶律渊分明会因为与突厥的大战重伤。

可是如今,他却好好的。

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

想起被自己一并带来,如今留在白府的史蓝,白琼心中又镇定了些许。

她能感觉到史蓝,或者说阿史那都蓝看着自己时,日益炽热的目光。

既做不成镇北王妃,日后若是都蓝掌控了草原,她依旧不算不如夏滢萱!

换成任意一个大辽的女子,万万不会有白琼这种想法。

毕竟突厥人手中染了数以万计大辽人的血。

然而这其中不包括白琼这个半路穿越而来的人。

不管是大辽还是突厥,在她眼中并无太大的区别,端看哪头能够获得更大的利益,更高的地位。

在师攸宁琢磨着怎么让白文忠父母付出代价,白琼遥想日后的风光时,耶律渊也在想如何处理白文忠冒功的事。

十日前在上京的暗卫传来消息,经查证夏府诸人,夏吉的确才是真正救幼年的他出火海的人。

耶律渊自然容不得欺诈自己的人。

但白文忠一事暴出,势必影响在上京的夏家众人。

统和帝心胸狭隘,前有他送去上京的龙骁卫人头,再知道此事,夏家可有得苦头吃。

夏家于耶律渊而言不过一群虚伪之徒,但的的确确是自家小王妃的亲人。

所以,这件事他还需问一问小狐狸。

回府的马车上,耶律渊便提起了此事。

真是瞌睡来了便有枕头出现。

师攸宁眸光冷然:“他们逼死父亲间接害死母亲,又将我利用了个彻底,早便不是我的亲人了。”

耶律渊拇指揉了揉少女皱起的眉心:“本王懂了,正好本王也没什么亲人,咱们相依为命正好。”

耶律渊做事十分雷厉风行。

他既厌恶白文忠冒领功劳,又岂会让他再镇守一城。

白文忠只知耶律渊让其回云州另行任职,却不知过往之事败露,倒十分欢欣的回程。

于此同时,随白琼留在云州白府等候白文忠回来的史蓝,一日胜一日的沉闷。

白琼只愈发温柔的与史蓝相处,时不时的问他可是想家了。

若是思乡,自去便是,只要不忘几云州还有她这个朋友。

至于史蓝沉闷阴郁的原因,白琼大抵猜到些许。

整个漠北尤其是云州城,自从耶律渊大败突厥之后人人欢庆。

街上时不时便有人提起诸如“突厥狗”之类的词。

史蓝身为突厥的王子,不抑郁才怪。

当然,白琼更时不时的在史蓝面前提一提自己的“伤心事”。

譬如她曾爱慕耶律渊却被厌弃,譬如耶律渊的王妃对她的为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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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九十六章

史蓝见不得面前的少女惆怅的提起另一个男人的名字。

他忍不住握住她的手腕:“他不是好人,你你不要喜欢他。”

对于漠北乃至整个大辽来说,耶律渊是当之无愧的战神。

然而对侥幸从耶律渊手下一路逃窜的阿史那都蓝来说,耶律渊是草原的噩梦,是难以抵挡的杀神。

白琼面颊绯红,挣脱开史蓝的手转身跑了。

史蓝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手心,低声道:“你可以试着喜欢我,我必须要走了,可是我会回来的。”

雪后初霁的夜晚,月明无风。

窗户被轻轻挑开栓子,一道黑影轻轻跃入。

白琼自幼习武生性警觉,维持着平缓的呼吸,人前欢欣纯净的鹿眼满是警惕的光。

直到就着月光,她隐约看见来人脖颈闪过一道绿影。

那是一颗绿宝石。

白琼想起,阿史那都蓝脖子上便戴着一块绿宝石。

他潜入自己的卧房,想做什么?

白琼念头微转,心中瞬间有了主意。

在阿史那都蓝跪坐在床边的脚踏,贪婪的看了躺在床上的少女许久,忍不住去摸她的手腕时,白琼轻喝道:“谁?”

下一刻,床幔晃动,

阿史那都蓝狼一般敏捷的跃起,一手捂住白琼的嘴,一手困住她的双手举过头顶。

阿史那都蓝原本想在离开前再看一眼心爱的姑娘。

可是惊动了她,他心中又满是怜惜与不安,再之后却又一种认命般的快意。

阿史那都蓝知道不该泄露自己的身份。

但是他想让白琼知道自己是谁。

他是长生天的宠儿,是草原上尊贵的王子,未来突厥汗国的继承人。

他的身份地位不比耶律渊差!

即使如今突厥几十年内再无力进犯大辽,甚至突厥如今掌权的是他的叔叔阿史那达头。

可是只要他返回月氏得到外公月氏王的支持,便能重新夺取突厥汗位。

白琼一动不动的听阿史那都蓝说自己的过去。

直到他执着且深情的看着她:“阿史那都蓝对长生天发誓,若我夺回王位,你便是我唯一的可敦”

突厥的可敦,类似于大辽的正宫皇后。

白琼听到此处知道已经达成目的,她心中得意阿史那都蓝上勾,面上却惊诧又羞惧。

她推开阿史那都蓝:“突厥与大辽势不两立,你快走吧,我只当不曾救过你。”

阿史那都蓝眼睛亮的惊人:“小姐,不琼儿,你舍不得告发我,才要催我离开,你怕我被伤害,你在意我,喜欢我,是不是”

白琼不答,垂着的眼睫颤巍巍。

阿史那都蓝随行保护白琼月余,知道这位将军的女儿热情开朗,少有羞怯的时候。

如今见她一副小女儿做派,显见是喜欢自己了。

阿史那都蓝心中喜不自胜,许诺道:“我一定会来带你走,等我!”

他翻窗离去时又道:“不会再有人欺负你,相信我。”

白琼下地关了窗户,嘴角缓缓的绽开一抹笑。

那不是面对心上人的欢喜,而是目的达成的志得意满。

统和帝十五年,腊月二十五日,

白文忠赶到云州,连府门都未进,便一刻不停的去见耶律渊了。

听到白文忠求见,耶律渊吩咐赤影:“去请王妃过来,告诉王妃,白文忠来了。”

有些事年前解决了,正能过个好年。

师攸宁听到白文忠来了,便知道耶律渊预备做什么事。

为夏吉正名原就是她准备为宿主做的事,一听之下不由精神振奋。

师攸宁到了书房,等她解了披风又喝了热茶驱寒,耶律渊这才让在偏厅候着白文忠进来。

冬日路不好走,白文忠又刻意显出自己的辛苦,发髻散乱面染尘霜,端得是憔悴。

师攸宁见白文忠一脸疲累做派,心头冷哼,这是卖惨来了?

岩城距离云州虽然有些距离,但对常年戎马的将领来说只是小意思,哪里就能劳累成这般。

白文忠进了书房,看到师攸宁也是一愣。

王爷的书房乃是重地,非要员不得进。

王妃竟已经得宠到这等地步了吗?

白文忠心下哀叹自家女儿怕是没了机会,又忐忑耶律渊的冷脸,心绪相当复杂。

“白将军辛苦,起来吧!”耶律渊道。

他并不虚与委蛇:“本王这些年一直感念将军救命之恩,只是如今有些疑问,还要将军解释一二。”

白文忠心头一突,连忙道:“王爷吉人自有天相,当初的事,臣不敢居功。”

耶律渊将案上的信扔到白文忠面前,冷肃质问道:“你是不敢居功,还是本王能活命,原本就与你无甚干系!”

“王爷,您您这是什么意思?”白文忠慌道。

他凉着后脊,待看清落地的书信面封上“夏吉”两个字,更是胆战心惊。

师攸宁斥道:“白文忠,当年救了王爷的明明是我父亲,只是他不便久留才托付王爷于你,你却厚颜无耻至今,还不肯承认吗?”

白文忠知道耶律渊从不做无把握的事。

这位主子既然开口质问于自己,便是已经将过往诸事查的一清二楚。

白文忠跪地请罪。

耶律渊牵着师攸宁的手:“王妃,夏吉将军已经不在,你是他唯一的血脉,此事你看该如何处置?”

师攸宁明白,耶律渊的意思分明是说自己做什么,他都会在背后支持。

她感激的看了他一眼,复对白文忠道:“白将军,你这些年来为王爷尽忠的事做不得假,我不欲赶尽杀绝,你在天下人面前还我父功劳自承罪过便可,如何?”

白文忠最好名,让他在众人面前承认自己冒领功劳,比杀了他还难受。

此谓诛心。

再者武将最将忠勇,白文忠自己承认了做的龌龊事,便再无人会与他为伍。

白家败落,与白家一荣俱荣的白琼,也该尝尝如宿主一般被人冷眼的滋味。

耶律渊年前最后一次聚集部将议事,白文忠当众自承罪过。

在坐的将领中,有当年与夏吉交好的,当时便抡了白文忠一顿老拳。

耶律渊作为大辽战神,有关他的事传的可谓又快又广。

过年的时候,统和帝也知道了,当初救了耶律渊的乃是夏吉。

统和帝正为耶律渊雄踞漠北的事心烦,这下可算找到了出气筒。

就师攸宁所知,正月十五还未过,原本做尚书的夏府二叔,已经被统和帝找茬降成了一个五品小官。

第七百九十七章

翻过了年便是统和十六年。

对师攸宁而言,统和十六年的前半年过的十分平淡安稳。

昭荣长公主被送到上京去了,整个漠北女眷只师攸宁这个王妃一家独大。

提起白琼,便不得不说白文忠。

白文忠冒功的事师攸宁追究的轻,那是站在父亲夏吉的角度。

被蒙蔽的耶律渊自然还要惩治他,以维护作为一地藩王的尊严。

白文忠由二品大将贬谪成了四品副将,再无出头之日。

白琼跟着身价暴跌,很少出现在人前。

不过白琼出现了也没什么用。

师攸宁毫不遮掩自己对白琼乃至整个白家的厌恶,便少有人冒着得罪王妃的风险与白琼交好。

这半年来,耶律渊一直在忙突厥的事。

突厥如今的汗王是阿史那达头,正与大辽商议通商的事。

突厥有好马好牛羊,大辽的绸缎、茶叶等也是他们所垂涎的。

前代汗王阿史那沙钵略暴戾成性,只有略夺没有交换。

阿史那达头却是被耶律渊打怕的,族中又死了大半的青壮年,巴不得与大辽做生意。

耶律渊蓄积力量要将统和帝赶下皇位,正需要好马补充战力。

两族通商不是小事,耶律渊自要上折子取得朝廷的允许。

如今漠北势大。

统和帝当着亲信的面大骂耶律渊狼子野心,转头回复的折子里还要婉约的挣扎一下,只说通商会不会再度养大突厥的野心。

耶律渊原就是走个过场,统和帝的意见并不重要。

他回复的折子只说突厥若再起异心,开战便是,没什么好怕的。

这事便这么定下来了。

若是可以,统和帝宁肯突厥吞掉漠北十三州,也不希望耶律渊是胜的一方。

猛虎已经出闸,统和帝日夜难安,还因此生了一场大病。

这大概是做贼心虚的最好写照。

十五年前,他恨不能连东宫墙上趴着的野猫都一并烧成灰。

作为东宫遗脉的镇北王耶律渊迟早要来清算,如何能不心惊胆战。

太子出主意说,不如先派钦差往漠北厚赏镇北王,借机摸一摸镇北王的野心长到了何等程度。

如此,也好有个对策。

上头的事,很大一部分是耶律渊告诉师攸宁的。

听到朝廷派钦差来的时候,师攸宁直觉这里头有事情可搞。

她着意观察了一下耶律渊,发现自家夫君果然精神振奋。

距离七月还有不到一旬,钦差带着一大批华而不实的赏赐进了云州城。

当夜,耶律渊设宴招待钦差。

这种场合,按道理作为镇北王妃的师攸宁应该出席。

耶律渊没让,只说她乖乖在听雪渊呆着。

师攸宁当然听话,然后遣了龙凤册去观看全程。

她还没等到龙凤册回来呢,倒是一队亲卫率先护送着“重伤”的耶律渊回来了。

耶律渊素爱穿浅色衣裳。

此刻月白色外裳胸口处被利器划开好长一道,鲜血淋漓着实骇人。

师攸宁面色蓦的一白,心疼的像在针滚上跌了一圈。

她也不敢碰他,只虚虚握住了耶律渊的手掌。

直到手心被戏谑般的捏了捏,师攸宁才猛的缓过气来。

真是关心则乱,她想。

等陈旭从耶律渊的胸口暗袋中捏出一只血袋,师攸宁彻底没了脾气。

她有些同情从上京来的钦差。

耶律渊既有心要剑指上京,即使要寻名目开战,也不会以自己的身体作为代价。

毕竟还要骑马打仗的不是。

刺客的那一剑的确划开了他的衣服,从左胸划到右腹,留下了小臂长的一道伤口。

伤口战线拉的挺长,但只伤皮肉未及筋骨。

听雪院中,

亮着裹了纱布精健胸膛的镇北王殿下,对自家王妃指天发誓的保证,下次一定爱惜身体,不做以自己为诱饵的凶险之事。

前院宴厅,

钦差李大人佝偻着背瘫坐在地上,脑袋里只有一个念头“完了全完了”

因为行刺镇北王的刺客,是他从上京带来的护卫。

护卫是上头派下来的,也不知是不是陛下和太子的意思,想让镇北王坐个短命鬼。

反正不关怎么样,短命鬼他却是坐定了。

耶律渊遇刺的事闹的很大。

因为既是为钦差接风洗尘,宴会上出席了不少的文武官员。

这些人都清清楚楚的看见,刺客原是站在钦差身后的四个护卫其中之二。

钦差代表上京的陛下来犒赏镇北王。

如今出了这档子事,是不是意味着上京的陛下看镇北王功高盖主,所以要先下手为强

不过大家的猜测并没有被耽搁太久。

耶律渊身边的亲卫统领恨的目眦欲裂,当堂审问起两个刺客。

其中一个刺客咬碎口中藏匿的毒药,气绝身亡后被拖走。

剩下的一个刺客被及时卸了下巴,含混不清的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满堂皆惊。

在场的文官们还稍有些含蓄的敛眉怒目,武将中好几个掀了桌子。

有人怒骂道“王爷为大辽安宁两年征战,陛下却要杀有功之臣,实在让人寒心。”

又有人道“若论起君臣,王爷是正经八百的皇太孙,才该是坐在龙椅上的那个”

群情激奋。

鹌鹑般缩着的钦差,在听到有人大喝“反了他娘的”,惊惧之下终于耐不住晕了过去。

当天夜里,赤影将“吞毒身亡”和卸掉下巴的刺客带到了影卫处。

这两人原本就是潜伏在上京的龙鳞卫,如今任务完成回归本队。

统和帝十六年八月,镇北王被统和帝暗杀之事举国皆知。

朝廷下严令,议论此事者立即关押,却更显其中的心虚与慌乱。

统和帝十六年九月,镇北王府行文天下。

檄文历数统和帝登基后倒行逆施、奢靡残暴的诸多罪状,更揭露其当初陷害太子,诛杀东宫百人的恶毒之举。

统和帝大惊,下旨漠北邻近的诸侯王平定镇北王叛乱。

漠北隔壁的宁王原本已经整肃军队,准备与镇北王府死磕,却不想势力屈居镇北王之下的康王公开支持镇北王。

原本就硬着头皮的宁王立即偃旗息鼓,将圣旨的事忘在了脑后。

反正不管谁当皇帝,他这个在德光年间便继承来的王位,总不至于被撸下去。

作者题外话一章慢

第七百九十八章

短短数月,整个大辽风云突变。

听雪居的下人们原本还有些惶然,见师攸宁这个主子淡定,也渐渐的安下心来。

师攸宁知道耶律渊胜算极大,自然不会慌乱。

只是她听闻,第一时间便投靠耶律渊的康王为表诚意,将膝下最疼爱的女儿长宁郡主送来漠北,人已经在路上了。

康王雄心勃勃实力也不弱,儿子不少,女儿却只长宁郡主一个。

师攸宁不用深想,都知道康王打的什么主意。

前世的时候,康王似乎也送长宁郡主到过云州。

只不过那时候宿主卧病在床,是个一戳就倒的病秧子,长宁郡主不屑理会她,倒是与白琼颇不对付。

后来耶律渊登基为帝,师攸宁魂魄盘旋在上京等着他还宿主一个公道,一径儿留守了好几个月。

这几个月间,耶律渊的后宫一个妃子都未曾立过。

再后来,等耶律渊清查白琼父女所作之恶后,师攸宁便离开了。

所以,后来他是否将长宁郡主纳入后宫,她还真不知道。

师攸宁可以为了宿主与白琼对峙,但争宠这种事,她还不屑做。

这事的根由,说到底在耶律原是身上。

耶律渊已经习惯了在听雪居用晚饭。

即使他如今厉兵秣马,若是没有特别重要的事,一定会过来。

听到师攸宁问起长宁郡主的事,耶律渊眉心微皱。

康王显露出投诚的意思,飞鸽传书之中还说要送军需于漠北,以表诚意。

耶律渊虽然并不惧与康王为敌,但能少打一场战役少死些人,总是好事。

只是等押送军需的队伍出发好些日子后,康王才又传书提了一句,长宁郡主向往大漠风光,偷偷随押用的队伍一起过来了。

不管长宁郡主来漠北的理由是什么,耶律渊如今也不好让人半途折返。

他略加思索便道:“长宁郡主是客,阿宁以礼相待便可。”

师攸宁可不满意这样的答案。

她抬眸:“长宁郡主乃是宗室女,算起来还是王爷的表妹,王爷想亲上加亲吗?”

耶律渊手掌托着师攸宁的后脑,让她转脸看着自己。

他凤眸既威且俊,瞳仁是极浓的黑,蕴着浅淡的柔和:“阿宁想让本王亲上加亲?”

耶律渊猜测康王的确是这个意思,但他却并不感兴趣。

听的自家王妃这么问,他倒是想知道小狐狸对此事的看法。

这人怎么还倒打一耙!

师攸宁眉心微皱:“我当然不想,只是康王和长宁郡主对王爷垂涎多时,到时候我还要以礼相待?”

据宿主有限的记忆,长宁郡主是个颇凶悍泼辣的美人,却对耶律渊十分钦慕。

师攸宁几乎可以预见两人冲突,而她却并非委曲求全的性子。

耶律渊失笑:“本王只垂涎王妃一人,长宁郡主若无礼,王妃是她表嫂,自可拿出长辈的身份教训。”

师攸宁满意了,顺手给耶律渊夹了个油汪汪的琵琶腿。

长宁郡主比师攸宁预料的来得还要早几日。

神采飞扬的少女,红裙如火,手臂上还缠着一只鞭子,好看又精神。

师攸宁站在王府门前迎接,眼中流露出几分羡慕。

她如今身体已然康复,骑马射箭倒也玩得,可惜不能像武艺在身的长宁郡主这般纵马千百里,逍遥又自在。

耶律渊站在师攸宁的旁边。

他注意到长宁郡主的目光纠缠在自己身上,下意识的去看自家王妃,便逮到了小狐狸眼神中的渴望。

这样的眼神,耶律渊很熟悉。

在他还没有马腿高,坐在校场边上看驸马陈月白骑马搭弓时候,就是这样的眼神。

耶律渊不由想,如果夏吉将军不曾被父母逼死,作为将军之女的小狐狸,也该有这样神采飞扬的样子。

他心头一痛,伸臂揽住了身边少女的肩。

师攸宁看看肩膀上多出来的手掌,心下一暖。

长宁郡主飞身下马,快步向王府台阶上站着的高大俊美的青年跑来。

她面颊忍不住泛起晕红,亲热的喊道:“耶律明珠见过渊表兄。”

耶律明珠不曾来过漠北,但耶律渊战神的名声极盛。

她心向往之,遣人寻来了画像。

画上的耶律渊自然也俊挺非凡,但真人却更胜数倍。

至于一旁的师攸宁,则被长宁郡主选择性的忽略了。

如今漠北都要与朝廷开战了,朝廷赐婚的劳什子王妃,如今不过是个空架子罢了。

师攸宁不在意长宁郡主的不礼貌,反正大家也不熟。

耶律渊只微微颔首,对耶律明珠介绍道:“这是你表嫂,还不拜见!”

耶律明珠有些不服气,但却不愿初次见面便给耶律渊留下不好的印象。

再者,耶律渊的目光既沉且冷,一身华贵威压的气度让耶律明珠不敢违背。

她不大情愿的道:“见过表嫂。”

师攸宁唇瓣微弯,嗓音清清淡淡:“明珠表妹。”

耶律渊还有许多事忙,能抽出空来见耶律明珠一面,是给康王以及康王所赠的军需面子。

他牵了牵师攸宁的手,宠爱之意丝毫不遮掩,对耶律明珠道:“本王还有事要去军营,你表嫂与本王一般无二,有事寻她即可。”

一般无二?

耶律明珠气闷,却仍旧乖巧点头:“表兄自去,明珠等你回来。”

师攸宁眉梢微挑,递给耶律渊一个无可奈何的眼神。

耶律渊无奈的以目光点点她,示意她手下留情。

自家的王妃自己清楚。

耶律明珠骄傲又自大,在聪慧的小狐狸手中走不了几个回合。

程畅早备好了马。

他翻身而上扬鞭而去,只背影都有一种难以描摹的悍勇风姿。

耶律明珠看的痴迷,师攸宁暗道招蜂引蝶。

等耶律渊一行人消失在长街尽头,耶律明珠手腕一松一褪。

她原本挽在小臂的鞭子游蛇一般滑出,打在地上好一声脆响。

师攸宁身形未动,煞有介事的评价:“明珠表妹好身手。”

耶律明珠冷哼一声,不满的大步进府,对纤细娇弱的女子竟然没有吓的软倒十分不满。

“小姐,您没事吧?”夏草嫌恶的看了一眼耶律明珠离开的方向。

春萍亦是满脸担忧,低声道:“什么郡主,土匪一般。”

拂冬没有说话。

但方才那鞭子若有要落在王妃身上的意思,在那之前,她一定先折了长宁郡主的胳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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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九十九章 能者居之

师攸宁这一世虽然看着弱柳扶风,但魂魄之坚韧几乎横扫当世。

她并不将耶律明珠虚张声势的一鞭看在眼中,不紧不慢的跟上去。

耶律明珠走的挺快,百十步后却又硬生生的停下了步子。

镇北王府屋子不少,可还没有人告知她应该住哪里。

到了这个时候,耶律明珠才空出心思来打量自远处走来的师攸宁。

即使她抱着极挑剔的目光,却也不得不承认,这所谓的王妃样貌气度出色的有些出乎意料。

等师攸宁走的近了,火一样张扬的少女不无恶意的道“听闻王妃身体不好,眼见为实,传言倒是半点不假。”

师攸宁慢条斯理:“多谢表妹关心,王爷寻了名医看诊,本妃身体已然大好。”

耶律明珠一梗“你什么意思,炫耀渊表兄看重你”

师攸宁桃花眸微有诧色“王爷一贯如此,何须炫耀。”

耶律渊不在跟前,耶律明珠也懒得装乖巧,冷笑道“你什么来路自己清楚,在本郡主面前自视甚高,还差了些”

便是夏家不没落,她也不会看在眼中,更不要说如今夏府已经是个空架子。

耶律明珠消息上有些许滞后,尚不知真正对耶律渊有救命之恩的乃是夏吉。

否则,她定然不会如此雄赳赳气昂昂的找师攸宁的麻烦。

师攸宁不以为意“本妃如何自有王爷做主,不劳郡主费心。”

她为鬼差数百年,心性之平稳淡定早已今非昔比。

若是对耶律明珠感兴趣,师攸宁便与她多说几句。

若没了兴致转身走人,谁又能指摘她什么

譬如此刻,和个小姑娘吵嘴委实没什么意思。

在大势上,康王投效漠北已不可更改,便是自认低了耶律渊一头。

既康王都以耶律渊马首是瞻,作为耶律渊妻子的师攸宁,大可不必捧耶律明珠的臭脚。

说句冷酷的话,只要耶律明珠在漠北期间还有一口气,管她如何,康王都不会为此与耶律渊敌对。

耶律明珠在康王封地说一不二,兄长弟弟门都让着她,还从未有人敢对她这般说话。

她甚至有些惊疑不定。

眼前娇柔的年轻王妃,难不成当真能够在镇北王府说一不二

凭什么

若是师攸宁好言好语,耶律明珠只会当她好欺负。

师攸宁这般强势端凝,耶律明珠反倒收敛了三分脾性。

师攸宁乐得耳根清净,将耶律明珠送到早已收拾齐整的客房。

师攸宁走后,耶律明珠立即吩咐贴身侍女,要她去打探有关师攸宁这个王妃在王府和坊间的风评。

师攸宁治下严谨。

耶律明珠的侍女给府中下人塞银子探听消息的事,她很快便知道了。

些许小事,无伤大雅。

师攸宁听了一耳便放过,只吩咐人尽量满足耶律明珠的衣食住行的要求便罢。

当然,这个尽量满足之中,并不包括透露耶律渊的消息。

耶律渊早出晚归的,只要耶律明珠不是日日蹲守在听雪渊门口,还真见不着他。

耶律明珠在一定程度上代表康王,面子工程自然少不了。

师攸宁准备给这位郡主办一个接风洗尘的宴会。

宴会在耶律明珠来到漠北的第五日。

在这其间,耶律明珠还曾来听雪居蹭过饭。

蹭饭是假,接近耶律渊是真。

不过,耶律渊并没有给耶律明珠这个机会,直接让程畅将人请走了。

师攸宁在云州的人缘很好。

既办了宴,收到她帖子的人家没有不应的。

这其中不单有耶律渊宠爱的原因,更有父亲夏吉才是救了耶律渊正主的缘故。

后面这一点,直接让师攸宁被云州乃至漠北的人归为自己人。

耶律明珠眼见师攸宁在云州女眷圈子中一呼百应,不由有些气闷。

三四日的功夫,足够她了解许多信息。

譬如耶律渊后院仅王妃一个女人。

再譬如,耶律渊身边的几个前途光明的少将军,对王妃都结结实实的当主母敬重。

原定的将其挤下王妃位的目标,似乎有些遥远。

只是做耶律渊的侧妃,说白了还不是个妾。

她堂堂亲王郡主去给人当妾,想一想都觉得憋屈。

正胡思乱想间,有一女子走上前来,落落大方的道“久闻郡主美名,如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女子抬眸,小鹿眼清澈友善很得人好感,正是白琼。

耶律明珠心绪不高,对打扰自己的人便没有好脸色,不冷不热的瞥过去“你是谁”

白琼心头一滞。

书上曾经提过,长宁郡主耶律明珠明朗大方,最喜欢不卑不亢爽朗直率的人。

可是眼前的少女,就差鼻孔朝天了。

白琼这样想,心中不由有些涩意。

若不是夏滢萱太过难缠,父亲也不会被降级,连累她被人低看。

等白琼自报家门后,长宁郡主倒来了兴趣“白琼你父亲是白文忠”

听闻白文忠冒顶了夏吉的功劳,在渊表兄这里受了十几年优待,脸皮倒是挺厚。

上梁不正下梁歪,这白琼想来也不是什么金玉良材。

长宁郡主不屑掩藏自己的鄙夷,似审问似好奇“听说你以前钦慕渊表兄,如今呢”

白琼又羞又气。

可今非昔比,她哪里敢就此甩袖离去。

似原本的筹谋那般,她摇摇头,面露苦涩“那是以前的事了,白琼自知配不上王爷,王妃与王爷神仙眷侣,怎么会容许王爷身边有别的女子”

白琼话说道一半,似乎察觉不妥般,连忙掩住了口后退。

长宁郡主捉住她的手腕,艳丽的眉宇一厉“王妃想要独霸渊表兄说清楚了”

白琼可不会落人话柄。

长宁郡主自幼习武,她武艺亦不弱,巧妙的挣脱后开快步离开。

她的背影有几分仓皇,仿佛怕祸从口出一般。

长宁郡主没有去追,冷哼一声。

“郡主,如果白小姐说的是真的,那您还”采薇问道。

镇北王殿下的确是世间难寻的俊杰。

可镇北王妃看着单薄但手腕却硬。

若是争持起来,自家郡主能讨得了好吗

长宁郡主望着离去的方向,颇有几分讥嘲“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想得倒挺美”

白琼看着良善,可她父王后院的女人中,正巧有一个类型仿佛的。

所以,长宁郡主早便看透了白琼的伪装。

她撩自家侍女一眼“真假不重要,不论是人还是权势利禄,能者居之”

作者题外话双更吖

第八百章 可是怕了

能者居之

师攸宁听着龙凤册带来的小八卦,不由有些好笑。

长宁郡主所说的能者居之,难不成还要效仿现代的决斗

耶律渊作为彩头,谁赢了谁带走。

倒是白琼还有劲蹦跶,也是不容易。

师攸宁给她下帖子,为的是让她也尝一尝宿主曾经受过的门庭冷落之苦。

却不想,这一位竟打着挑拨长宁郡主针对自己的主意。

她想了想,让拂冬去白府传话给白琼,只说看白琼和长宁郡主相处的好,郡主在云州的日子,便劳烦白琼多照看了。

长宁郡主岂是好相与的。

白琼既想利用她,必得伏低做小受累受气。

师攸宁倒是要看看,这两个捆在一起,能将她怎么着

不过不管是长宁郡主还是白琼,都是耶律渊招来的烂桃花。

罪魁祸首么,虽然稍显无辜,也得意思意思的惩戒一二。

师攸宁心气儿不爽,便给自家夫君找了点小麻烦。

唔,全当是闺房之乐。

当天晚上,师攸宁将耶律渊扑倒在榻上,用看上去轻柔实则坚韧的锦缎束了其四肢。

镇北王殿下任由自家王妃施为,墨发披枕凤眸兴味,颇有兴致的样子。

然后,耶律渊眼睁睁看着小狐狸将自己绑了,再然后便没有下文了。

后者还不忘体贴的给他盖上被子,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般,抱着他的腰睡了。

当然,睡前师攸宁还进行了触及灵魂的询问。

譬如“王爷,长宁郡主和白琼掉进水中,您先救谁”

譬如“王爷,长宁郡主美艳多情,白琼活泼清纯,您喜欢哪一个”

遭受无妄之灾的耶律渊反应过来,理智而深情的凝视自家王妃“本王选王妃。”

小小一个人,醋起来简直要命的惹人喜爱

师攸宁摇头,肆无忌惮的揉搓耶律渊的俊脸“欠缺诚意,且好好反省吧。”

她畅快的抱着大暖炉,无视后者不得纾解的窘境。

耶律渊内力精深,区区锦缎试着挣一挣倒不是难事。

只是胳膊搭在她腰上的小东西睡的太快,他若是挣力间拽倒了床柱,少不得惊扰她。

罢了。

镇北王殿下默默运气,且先记着这一回,以后讨回来便是。

还有,锦缎的的把戏倒挺不错,可以试着

师攸宁还惦记着长时间被缚会血脉不通,夜半爬起来悄悄将锦缎解了。

她动静的确小,耐不住耶律渊太过敏锐。

几乎在下一瞬,手脚自由的耶律渊便将师攸宁双腕一掌把握扣过头顶。

再之后,他全方位展示了一下自己的记仇程度,不单报了仇,还额外的收了利息。

师攸宁第二日午后才起了床。

她赖床的这一日早上,耶律明珠倒早早的候在了耶律渊出府的必经之路上。

耶律明珠直白问“王妃她到底哪里好,要渊表哥如此看重。”

耶律渊念着小狐狸的醋劲,并未让耶律明珠近身,冷面斥道“本王明媒正娶的嫡妻,还轮不到长宁郡主挑三拣四”

耶律明珠失神良久。

她唤他表兄,可他却冷淡的称她的封号,何其无情。

耶律渊刻意与耶律明珠划清界限,乃至不假辞色,却不想倒更激起了后者的斗志。

耶律明珠赴了白琼的约,着意打探师攸宁擅长什么不擅长什么。

白琼原本还顾忌着脸面,说的挺含蓄。

耶律明珠没耐心陪她做戏,直截了当道“本郡主面前,何必装模作样”

白琼攥拳,想到阿史那都蓝情意绵绵的书信,又恢复了镇定。

阿史那都蓝便是她的退路,这让白琼很有几分从容。

白琼当然可以就此离开,自有阿史那都蓝将她奉为神女一般珍爱。

可是她更想将耶律渊夫妻重创,之后再神清气爽的远离大辽。

白琼早已不爱慕耶律渊,但恨意却翻涌激烈,丝毫不亚于当初的爱慕。

她露出精明利落的笑,没有半点以前开朗良善的模样“郡主说的是,您想知道什么,白琼知无不言。”

长宁郡主和她不同。

堂堂亲王嫡女,背后可是有实权派的康王撑腰,一定会给夏滢萱造成不少的麻烦。

草原上,王帐中,

阿史那都蓝欢喜的拆开白琼送来的信。

信不长,他很快便读完了。

阿史那都蓝添了指长伤痕的俊脸一点点沉寂下来,白琼还是不愿离开云州。

他将信小心翼翼的折好放在胸口,攥紧自己的金刀,英气勃勃的脸上满是野心与向往。

半年多以前,阿史那都蓝成功到达月氏,求得了月氏王的援手。

再然后,他聚集部众卷土重来,与叔叔阿史那达头成对峙之势,时常交锋。

阿史那都蓝这才知道,原来叔叔阿史那达头早便暗中投了镇北王耶律渊。

阿史那达头出卖突厥王庭位置等一些机密信息,以此获得了耶律渊的支持,更将突厥弄成如今这样四分五裂的样子。

阿史那都蓝心道,白琼如今不来草原也好。

等到他手刃叛徒,到时候便会光明正大的往大辽求亲,让她做草原上最尊贵的女人。

师攸宁并不知阿史那都蓝和白琼之间的纠葛。

她如今正面临着一场挑衅,或者说是古代版的决斗。

长宁郡主掌心抚过长年随身的鞭子,骄傲且自信“王妃这是,怕了吗”

她从白琼处知道师攸宁会骑射但只学了个一年半载,便以此为赌注。

长宁郡主见识到了耶律渊的冷酷无情,只能退而求其次的从师攸宁这头入手。

若是她胜过师攸宁,师攸宁便要接纳她成为耶律渊的女人。

师攸宁没想到自己那日胡思乱想的猜测竟能成真。

她佩服长宁郡主的勇气。

男尊女卑的大环境下,长宁郡主能够如此恣意骄傲,当真难得。

只是挤破头当小三,这就太不可爱了。

师攸宁摇头“本妃不答应,不过不是因为怕。”

长宁郡主了然的道“强词夺理”

师攸宁答不答应,对长宁郡主来说区别并不大。

这件事她可是用了心考虑的。

王妃若是答应了,便一定会输,里子面子一起丢。

到时候,长宁郡主挺直了腰杆追求耶律渊,简直不能太美好。

王妃若是不答应,小气又胆怯的名声多难听,到时候在云州城的名望必定受损。

而她耶律明珠如此的直率坦然,追求个所爱之人,王妃还有什么脸面阻止

简直是一本万利的买卖。

心中底气十足,耶律明珠得意的注视眼前弱质纤纤的女子,看她还要如何推脱

第八百零一章王妃的马

耶律明珠的想法,师攸宁大略能猜到几分。

她倒是不怵与其比试齐射。

师攸宁骑马射箭的功夫,在有那么几世,是真刀真枪在战场上练出来的。

这一世她伪装转成新手重头学过,大概恢复了以往的六七成,应付耶律明珠只是小事。

然而即使有胜算,师攸宁也不想用耶律渊作为彩头。

这事听起来挺热血,但她却觉得与那些赌场上输红了眼,将妻子、儿女全压上赌桌的赌徒没什么不同。

眼见耶律明珠不如愿不罢休,师攸宁扬唇一笑。

她只道:“本妃可以答应与你比试,只是绝不会以王爷为赌注,而是告诉你,本妃值得他的爱重。”

耶律明珠暗道,说的好听,还不是怕输了丢了渊表兄的宠爱。

她见惯了父王康王后院女子的争宠,并不觉得耶律渊会对一个女子真心喜欢。

心心念念一个女人的男人,成得了什么大事?

而渊表兄这样天生尊贵的人,身后追随者众,女眷于他想来不过是调剂而已。

耶律明珠有些自傲的想,比起柔弱的王妃,还是自己更适合做渊表哥的王妃。

至于以后,有父王的支持,再多的女人也掀不起浪来。

心中这样想,她却生怕师攸宁拒绝与自己比试,勉强点了头。

至少能让其丢一回脸,何乐而不为?

师攸宁若是知道耶律明珠已经筹划着,将来如何管理耶律渊的后院,怕是真要吃一惊。

眼下,她只让拂冬将赤骥牵来。

耶律明珠的马是从康王府带来的,通体雪白,亦是难得的神骏。

她原本很自得,看到赤骥眼睛一亮,便想上前细观。

赤骥原就性子野烈,在和耶律渊的奔宵混熟后,更是马厩里二当家一般的存在。

它乖乖让拂冬牵,是知道这是主人亲近的人。

耶律明珠却是个陌生人,若不是躲得快,赤骥能给她一蹄子。

赤骥如此野性难驯,耶律明珠更是见猎心喜:“王府竟还有这等好马,等渊表兄回来,我便向他讨来。”

这等骏马,被娇弱的王妃骑实在是暴殄天物。

耶律明珠压根不觉得这马会与师攸宁有什么关联。

没有相应的骑术,即使是好马也未必能赢得了比赛。

她吩咐道:“再寻一匹温驯的马来,这匹马不适合王妃,别再闪了腰。”

饶是拂冬性子沉稳,也受不了耶律明珠这幅反客为主,讨人厌而不自知的样子。

她牵着赤骥离耶律明珠远了些:“郡主,这是王妃的马。”

耶律明珠觉得自己一定是幻听了:“这马比渊表兄的那匹都不差,怎么会”

师攸宁扬声:“赤骥,过来!”

拂冬松开赤骥的缰绳。

在耶律明珠目瞪口呆的表情中,方才高傲的枣红马一溜小跑的到了主人身边,欢快的嘶鸣了两声。

在拂冬去牵马的时候,师攸宁和耶律明珠都换了骑装。

耶律明珠红衣如火英姿飒爽,师攸宁蓝色劲装窈窕又利落,半点都未被比下去。

王府的校场足够两匹马争个先后。

直到师攸宁翻身跃上赤骥的后背,耶律明珠才接受了她是赤骥主人的事。

好好一匹宝马,竟要败坏在内宅妇人手中。

耶律明珠既羡且妒:“让渊表兄帮你驯马算什么本事,暴殄天物!”

师攸宁俯身拍了拍赤骥的脑袋,好笑道:“王爷是本妃的夫君,他替本妃操心,有什么不对?”

至于赤骥本是她驯服的,师攸宁没兴趣说这些个。

反正耶律明珠只相信自己心中所想。

耶律明珠冷笑:“渊表兄日理万机何等忙碌,你却还要分他的神,不知所谓!”

师攸宁觉得这姑娘管的忒宽:“夫妻一体,郡主管好自己便是,觊觎旁人夫君,才是真正的不知所谓!”

耶律明珠说不过师攸宁,又不敢像在康王府那样动辄抽鞭子,脸色难看至极。

师攸宁不惯她这臭毛病,手底下见真章。

争取今日过去,长宁郡主见到她便会羞惭绕道!

赛马的规则倒也简单,两骑并出,谁先绕着校场外围跑五圈便算谁赢。

赤骥早在马厩中呆烦了,撒蹄子跑的时候简直像疯了一般。

耶律明珠性子虽傲却有傲气的底气,驱着白马不甘示弱的往前。

“春萍,你说小姐能赢吗?”夏草担忧的道。

小姐一年前才学着上马,长宁郡主看上去胸有成竹的,实在是让人心头不安。

校场边上值守的亲兵也在偷摸的议论此事。

王爷教王妃骑马的时候他们见过。

王妃学东西快不假,可长宁郡主这几日在校场可没少骑马,那骑术男子都赶不上。

今日这一场,悬!

长宁郡主本就对王爷虎视眈眈,若是王妃再输了,府里怕是要多个侧妃。

王妃多好的人,可惜马上就要被人分薄宠爱,哎

拂冬见夏草和春萍一脸担忧,默默的挨了过去,简洁道:“王妃赢。”

王爷在的时候,王妃骑马那都中规中矩的。

王爷不在么,王妃骑术之老辣笃定,怕是不比王爷差。

虽然夏草和春萍当时也在场,但两人看不出骑术的好赖,便只能胡乱猜想。

拂冬却正经有师傅教授练过骑马,这点眼光还是有的。

几人揣测的时候,师攸宁和耶律明珠已经跑完了两圈。

赤骥比耶律明珠的白马要快上两个马身。

耶律明珠咬牙,狠狠在坐骑上抽了一鞭子。

这马她从小养的,平日里最是爱惜,还不曾如此粗暴过。

白马吃痛,猛的加快了速度,在耶律明珠的驱使下,竟有撞向赤骥的意思。

师攸宁看出耶律明珠的动向,唇角泛出一丝冷意:找死!

她都不用特意对耶律明珠如何。

耶律渊的奔宵战场上凶悍极了,没事便和奔宵混在一起的赤骥还能差?

果然,白马收刹不住的想咬赤骥,却被赤骥灵活躲过,还回敬了一口。

若不是师攸宁还惦记着跑圈,及时控制了赤骥,赤骥没准会追着白马踢咬,直到将其压服。

这一折腾,白马怯怯的退了好几步。

赤骥一往无前,很快将白马甩出了十余米。

在之后,无论耶律明珠怎么驱使白马,白马都谨慎的与赤骥保持距离。

再后来,白马落的越来越远。

最终,这一场比赛以赤骥领先半圈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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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零二章 王妃有孕

耶律明珠黑着脸,硬邦邦道:“是我小看了你,但射箭我决不会输给你!”

即使万般不悦,她也不得不承认师攸宁的骑术的确比自己强。

赤骥这样的烈马,不单傲气而且灵性十足。

便是她自己能驾驭,也决不会像它的主人这般轻松自如。

耶律明珠认输认的干脆,师攸宁倒对她刮目相看。

她吩咐拂冬给赤骥加餐犒劳犒劳,直言道:“郡主错了,本妃的箭术与骑术一样,都是王爷手把手教的,你赢不了。”

耶律明珠想象不出耶律渊那样的男人,耐心教一个女子骑射会是什么样子。

但嫉妒肯定是有的,她不服气的道:“走着瞧!”

校场边上的亲卫还有些回不过神。

方才那个纵马狂奔,便是赤骥再撒欢都不曾有丝毫惧意,反而游刃有余的,真的是王妃?

若是记得不错,一年前王妃连马都上不去的吧?

一个亲卫道:“你们忘记吗,王妃可是夏将军的女儿,虎父无犬女!”

师攸宁原本并不想让耶律明珠输的太难看,免得人恼羞成怒再出乱子。

然而耶律明珠赛马的事认输认的干脆,竟对她缓和了颜色。

如果再输了箭术,这姑娘八成会对自己佩服的五体投地,而不是心怀激愤。

有了这个考量,师攸宁便很放得开。

她既放开了玩儿,耶律明珠便输的快且惨。

场面一时有些寂静无声。

耶律明珠脸憋的通红,最后丢下一句:“表嫂,以前多有得罪!”,然后快步走了。

师攸宁问夏吉:“她叫本妃什么?”

夏吉与有荣焉:“小姐,长宁郡主叫您表嫂呀,早就该这样了。”

春萍亦笑道:“小姐,您这是将长宁郡主压服了?她以后应该不会再打王爷的主意了吧?”

师攸宁摇头失笑:“但愿如此。”

拂冬眼睛亮晶晶:“王妃,属下想跟您学箭术。”

自从那日一败涂地后,耶律明珠有七八日没有出现在师攸宁的面前。

当然,她也没有再想法子与耶律渊偶遇。

师攸宁有些唏嘘,早知道耶律明珠这么好搞定,她一定第一时间与其比这个比那个。

比起总蹦跶出来惹人厌的白琼,耶律明珠倒还算坦荡。

耶律明珠最近没有出现在师攸宁面前,一方面因为深受打击,一方面却是因为忙的分不出神。

她输给师攸宁后心情郁闷,便骑马去散心,然后不小心撞了人且还惊了马。

杨元锋正好路过,救了那路人,并帮耶律明珠勒住了马。

清俊潇洒的青年如惊鸿照影般的出现,耶律明珠晚上回去又梦到了这一幕。

再然后,耶律明珠围堵的对象便换了一个人。

她对耶律渊是惊为天人的崇拜,对杨元锋却是刹那永恒般的心悸。

而比起有王妃的耶律渊,耶律明珠对杨元锋的兴趣便大的多。

师攸宁知道了此事,觉得缘分真是妙不可言。

康王左不过想利用耶律明珠,与漠北建立一种牢不可破的联系。

杨元锋是耶律渊的爱将,若是与耶律明珠有个什么,倒也算挺不错。

统和十六年十月中旬,耶律整军待发。

出发的前半月,师攸宁晕倒在庭院中,而后被诊出有孕月余。

耶律渊当天晚上,抱着师攸宁一宿没有合眼。

历经十五年,他终于又有了血脉相连的亲人,如何能不激动。

消息传出去后,整个漠北都欢庆不已。

王妃有孕即镇北王府后继有人,出征前有这样的好消息,是吉兆。

耶律渊离开后两个月,突厥围城。

十二月大雪茫茫,灰色野兽皮毛裹身的突厥人在云州城下聚集,宛如一群饿狼。

围攻云州的,是与阿史那达头抢地盘半年有余的阿史那都蓝。

守城的仍旧是高将军,估算出突厥人有两万余,面色不由十分凝重。

如今云州城中有守兵三万,其中一万为漠北铁骑,剩余两万只是老弱病残。

没有人料到突厥人这么快便忘记了王庭染血的教训,竟然敢卷土重来。

更为严重的是,突厥人战力极强,只有常年与之正面硬刚的漠北铁骑能稍胜半筹。

然而漠北铁骑再强大,以一万对三万,实在是难以取胜。

云州城外,阿史那都蓝面色冷硬。

跟随他的老将再一次劝解不成,七窍生烟的离开了帐篷。

大辽镇北王这样的杀神,是能随意招惹的吗?

他不知道阿史那都蓝到底吃错了什么药,背后还有阿史那达头这样的强敌,竟就这般不管不顾的来找云州的茬。

阿史那都蓝没有吃错药,他只是在七日前收到了一只荷包,还有云州的兵力详情。

送荷包的是白琼。

白琼许诺阿史那都蓝若是能生擒镇北王妃,便嫁给他。

更何况,草原上今年遭遇了几十年不遇的大雪,早已山穷水尽。

倒是云州为漠北最富饶之地,要什么没有?

其后的十天,突厥人攻城一日胜过一日的猛烈。

而白文忠发现白琼心绪时常莫名亢奋,进而找到了白琼与阿史那都蓝以往的信件。

白文忠惊的寒毛都立起来了。

王爷是什么人,面对叛变的人,千刀万剐都是轻的!

挨了一耳光的白琼不服辩解:“草原那么大,耶律渊不会找到我们的,阿史那都蓝之前不是逃脱了?再说了,有夏滢萱在,父亲你这一辈子都不会再得到重用,去草原上却不一样”

白文忠烦躁的打断女儿的话:“你知道什么?王爷若是想杀阿史那都蓝,他如今还有命在?”

白琼思维局限,只看得到耶律渊喜欢或讨厌她的这一点东西,白文忠却不一样。

他清楚的知道,王爷当初扶持软弱的阿史那达头成为新汗王,又刻意放走阿史那都蓝,为的便是让两人互相牵制。

如此,突厥人的势力便会因为内耗而永远削弱。

前世突厥人因此分裂为东突厥与西突厥,互相残杀近百年,再有没有余力侵扰大辽边境。

白琼心一横:“事已至此,父亲是要杀了我吗?”

白文忠恨恨的瞪她一眼,沉默良久后又问:“阿史那都蓝当真许诺要迎娶你?”

第八百零三章凶险目的

白文忠露出贪婪的一面,白琼心底泛上一点鄙夷,面上却欢喜的点头。

她在原主九岁多的时候穿越过来,在原来的世界却已经将近三十岁。

作为一个心理成熟的人,白琼对白文忠并没有多少濡慕之情,更因为知道这个世界的发展,有一种居高临下的自得。

她知道白文忠看似忠厚实则极重名利,对说服他很有把握。

白文忠答应了随白琼去草原,日后成为阿史那都蓝的岳父,还不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只是他却不同意白琼让阿史那都蓝继续在云州城外耗着的事。

虽然天降大雪会阻碍行军速度,但白文忠打心底里惧怕耶律渊,不想出任何意外。

白琼被白文忠说的有些怯了,放下了想要阿史那都蓝破城后教训那些怠慢过她的人。

只是有一点必须要完成,那便是掳走夏滢萱。

否则,她如何能甘心!

“王妃不能动!”白文忠惊道。

他觉得自己似乎从来都没有真正认识过这个女儿。

她的胆子大的难以想象,心思也深的令人畏惧。

就像是像是身体里住了个怪物一般。

白琼仰头,一双鹿眼满是疯狂之意:“若不能让夏滢萱吃些苦头,我宁可留在云州等死!”

白文忠想说些什么,嘴唇抖动许久,径直挥袖走了。

白琼直到白文忠这是不会助她,但也不会坏事的意思,满意的笑了。

第二日,杨元莲收到了白琼的信,约她一起去王府看望怀孕的王妃。

她在心中情真意切,只说突厥围城怕王妃受到惊扰,实在是放不下心。

杨元莲是杨元峰的妹妹,性子和品行都是极佳。

她并未因为白文忠的事疏远白琼,反而多有照顾,见信自是答应了。

来王府的这天,白琼仍旧是一声粉色衣裳,只腰间挂着一个颜色素淡的荷包。

进府门前,她手指捏了捏荷包,眼中划过几缕快意的光。

这荷包中的东西是她向阿史那都蓝讨来的。

突厥妇女避孕用的一种草药的粉末,大辽少见的东西。

这草药药性极霸道,若是孕妇接触,胎坐的再稳也会流产。

白琼来的突然。

管家来通报的时候,师攸宁正个耶律明珠涮锅子吃。

昨日她派人送了一计给高将军,令人在城墙上浇水凝冰,以增加突厥人攻城的难度。

听说突厥人因此吃了大亏,她这才用涮锅犒劳自己。

其实即便是不犒劳,师攸宁如今也很嗜辣。

她不单喜辣还爱吃酸。

春萍几个每日都为日后府里是多个世子还是郡主吵个没完。

至于耶律明珠,不再为了耶律渊与师攸宁硬杠之后,她倒对师攸宁渐渐亲近。

在耶律渊在时,耶律明珠躲着他走。

等耶律渊走了,倒时常来听雪居蹭饭,美其名曰这里热闹。

听到杨元莲来,耶律明珠顾不得才烫好的嫩羊肉,紧张兮兮的让侍女整理仪容。

师攸宁笑她见个未来小姑子都如此,日后见公婆不是要被吓昏过去。

耶律明珠吐槽:“还说我,白琼可也来了,你还是担心你自己吧。”

她既选择了与师攸宁交好,自然不会隐瞒之前白琼透露消息的事。

耶律明珠没好气的说着这话,转身却对拂冬几个一顿嘱咐。

诸如千万不能让白琼靠近师攸宁什么的。

她的父王明面上的女人就有十余个,几乎每个都怀过孕,可能生下来的却一半都不到。

所以,不得不防!

师攸宁知她是好意,笑着道谢,又让春萍去听雪院门口迎接杨元莲和白琼。

白琼看着心情不错的样子,只目光绕着师攸宁依旧平坦的小腹盯了好一会儿。

客人既赶上了吃饭的时候,少不得请其一起用饭。

杨元莲不好意思极了,连连推拒,白琼却落落大方的应了。

耶律明珠觉得师攸宁怀着孕还敢和白琼一个锅里捞吃的,胆子实在太大。

好在碗碟都是王府准备的,倒不怕她耍手段。

师攸宁暗中与龙凤册交流,让其查探白琼身上可有不对。

须臾后,她目光落在白琼腰间的荷包上,眸底寒光凛冽。

不知是不是被师攸宁看的有些不自在,白琼筷子一个不稳,一片菜连汤汁都从衣服上滚落。

白琼无措的站起来,她这样子少不得更衣了。

师攸宁便让春萍领着白琼去内室更衣,顺带给拂冬使了个眼色。

于此同时,龙凤册也跟着春萍进了内室。

春萍对白琼没有好感,翻找出自家小姐决不会再穿的旧衣服递到屏风后。

白琼心中不满,见那衣服还算浆洗的干净,勉强按下气。

她换着衣服,从屏风后看到春萍背对着自己,巧劲一使便将荷包扔在了房梁上。

即使不是汤汁,白琼也早预备了失手撒上茶水之类,总能找到进内室的机会。

白琼离开后,从房梁上落下一个女子来,手中捏着荷包冷哼一声。

龙凤册扑棱着翅膀在白琼的脑袋上戳了好几下,这才愤愤然往自家主人前回话去了。

耶律明珠时刻防备着白琼,总觉得她哪里不对。

片刻后,她恍然问:“白小姐,你的荷包呢,不会是换衣服落下了吧!”

白琼没防备般的一楞,然后从袖带里摸出荷包:“这里呢,换了衣服荷包便不好搭,就收起来了。”

一模一样的荷包她原就带了两个,防的便是这一问。

耶律明珠讪讪的道:“原来如此。”

白琼与杨元莲又与师攸宁寒暄了一会儿,说了些关切的话,这便准备辞行。

师攸宁端坐在垫了软垫的椅上,慢条斯理:“白小姐,你真的没有在本妃这里落下什么东西?”

白琼心头一跳,揣度自己做的事极隐秘,无辜又惊诧的摇了摇头。

杨元莲知道白琼与王妃一直不和,而白琼还告诉她,想要缓和与王妃的关系。

她不忍看到好友受责难,连忙道:“王妃姐姐,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耶律明珠知道师攸宁不是无的放矢的人,拉着杨元莲退到一边:“别多事,看看再说。”

白琼失落一笑,似惶恐似无奈:“王妃不喜欢我,可笑我还不死心的想弥补双方的关系,最后一次我我不会再打扰王妃了。”

【作者题外话】:双更吖~

第八百零四章 当场拆穿

白琼心头冷冷的笑,的确是最后一次。

夏滢萱会流产甚至再也不会有孕,而她则有阿史那都蓝的忠诚和珍爱。

师攸宁面色冷肃,一向温软的桃花眸锋利如刀:“你这样两面三刀的阴毒之人,本妃当然不会喜欢。”

白琼大惊。

耶律明珠和杨元莲面面相觑,虽不明就里但的确不敢随意开口。

尤其是耶律明珠,她是头一次见师攸宁这般威煞逼人的模样,心道幸好自己对耶律渊不再抱心思。

“拂冬,将东西拿来。”师攸宁吩咐道。

拂冬进了内室,不多时引了一个与她年纪相仿的女子出来,女子手上捏着一个荷包。

杨元莲心头一坠,不可置信的看向白琼:“白姐姐,这个荷包和方才那个是你的,是吗?”

拿着荷包的女子没有将荷包交给师攸宁,单膝跪地干脆利落的道:“启禀王妃,白家小姐方才将此荷包放在内室房梁上,荷包里的东西效用不明,还请王妃不要触碰。”

她方才已经查探过,荷包里有不明粉末。

拿荷包的女子叫拂秋,与拂冬同是暗卫。

师攸宁既有孕,耶律渊岂能不为她仔细安排。

整个听雪院外围有数十个暗卫守护,院内男子护卫不方便,他便精心挑选了女暗卫。

别看内室只留了一个拂秋,整个听雪院的丫鬟中,还另有两个女暗卫乔装保护。

这些人俱都是一等一的好手。

白琼的手段大胆又巧妙,但对上暗卫的严密监视,却有些不够用了。

师攸宁有孕。

这荷包的东西,在场的人只要稍稍以恶意推断,便猜测得到是什么。

春萍惊骇又愧疚。

惊骇于白琼的心思,愧疚于自己竟没有发现不对,险些害了小姐。

师攸宁安抚的对春萍道:“不是你的错。”

她又看向拂秋:“做的很好。”

白琼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心绪在抢荷包以及掉头逃跑之间转了个来回,到底没敢妄动。

她只寄希望于荷包内的药实在少见,能够蒙混过去。

心中选定了路,白琼勉强笑道:“王妃这是做什么?这荷包与我有什么关系!”

师攸宁觉得白琼真是自己平生所见的,少有的脸厚心黑之人。

她玩味道:“你的意思,本妃房梁上凭空多出个荷包,这荷包恰巧和你的那一只颜色款式都一样,竟全是巧合?”

白琼笑容僵硬。

她当初做了两个一样的荷包,为的便是有人提起疑问时能够转移注意力。

谁知道,如今却是为自己挖了好大一个坑!

拂冬强硬的从白琼手中拿走荷包,与拂秋手中的一对比,果然针线、布料都同出一源。

白琼这时候再想逃走,却早已被拂冬三下五除二的绑了。

师攸宁盯着捆住手脚被丢在地上的白琼:“你做这些事,白将军知道吗?”

白琼眼神闪烁,虽然只一瞬,师攸宁已经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她让拂冬叫赤影进来,吩咐赤影带王府亲卫封锁白府捉拿白文忠。

罪名么,自然是谋害王嗣。

赤影原是王府暗卫其中一支的暗卫,后来在昭荣长公主发难的时候与师攸宁见过。

耶律渊见师攸宁用得惯赤影,便让其由暗转明成为王府副统领,专门供自家王妃驱使。

每一个暗卫都向往清清白白的活在太阳底下。

对赤影来说,王妃对他有知遇之恩。

听得师攸宁简洁的说起来龙去脉,赤影好悬没有吓出一身冷汗。

若不是王妃机警,真要出了什么事,他真是万死难恕!

“你等等。”赤影转身要走,师攸宁又叫住了他。

她死死盯着白琼:“荷包里的是药粉?不知道还有没有剩的?”

白琼心头一缩。

现在已经不仅仅是药粉的事,那些自己与阿史那都蓝来往的书信

师攸宁吩咐赤影:“重点搜检白文忠父女的卧房和书房,其他的地方暂且封存!”

耶律渊不在,突厥又在云州城外徘徊不去,她不想将这件事闹太大。

穷途末路,只有奋力一搏还能少受些侮辱!

白琼大声道:“不准去!”

师攸宁双眸微眯:“为什么?难不成除了荷包的事,你还有什么更大的见不得人的事?”

白琼头皮起栗,眼前女子的敏锐简直到了令人胆颤的地步。

这一连串的变故看的耶律明珠眼花缭乱。

不过有一点她肯定的不能再肯定,王妃表嫂实在是太可怕了,日后还是少招惹为妙。

王爷表兄的强势与霸道是外向的,让人忍不住臣服。

现在看来,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夫妻两个都是智多近妖且强势霸道的性格。

只是王妃表嫂平日里懒散,只有在危机出现的时候才会露出獠牙。

不不能认输,自己现在还有筹码。

很大的筹码!

白琼仿佛被灌注了极大的勇气。

因为捆绑的缘故她并不能坐起来,只能用眼神表达得意与蔑视:“夏滢萱,你最好放开我,否则突厥人杀进来,你们一个都跑不掉!”

师攸宁脊骨一僵,狠狠盯着白琼:“你什么意思?”

她是极聪明的人,虽如此问,但心中已经有了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想。

白琼冷笑道:“你们不是一直很奇怪,为什么突厥人还有胆子来云州城么,他们是为我来的!”

师攸宁心中涌起巨大的愤怒,再也忍不住,一巴掌扇再了白琼的脸上:“你的亲朋故旧都在云州,你竟同敌寇勾结?!”

若说白琼想要毒害怀孕的师攸宁,是一件需要王府高度警戒的私事。

那她如今所透露的信息,却事关云州数十万百姓的生死存亡。

杨元莲已经呆住,便是耶律明珠也惊愕不已。

惊愕之后便是难言的愤怒,白琼此人不仅心思不正,简直是又蠢又毒!

“你敢打我!”白琼恨不能咬下师攸宁一块肉:“亲朋故旧会因为白府失势避之不及?呵你们亏欠我的,我如今通通都要拿回来!”

“亏欠?真是不知死活!”师攸宁冷嗤一声。

她也懒得和她打嘴仗,吩咐赤影道:“查封白府的事交给可靠的人去办,你来审她,留一口气便可。”

当务之急是弄清突厥围城的来龙去脉,好对症下药。

暗卫极擅刺探、刑讯之事,这件事交给赤影能最快得到结果。

这之后,师攸宁又让人去请守城的高将军来王府。

至于白琼被拖走时的咒骂,她半点都没有理会。

第八百零五章城楼督战

白琼与阿史那都蓝之间的事,当天晚上便被查了个一清二楚。

这其中两人来往信件起了至关重要的关系。

在信件之外,师攸宁但凡想知道点什么,吩咐赤影便是。

赤影想起过去几年为刺探突厥情报折损的兄弟,自然不会对白琼留情。

高将军拿着与白琼相关的信件和口供,气的脸红脖子粗。

多少年了,突厥人但凡侵扰大辽百姓,所过之处奸淫掳掠,非弄出人间炼狱不可。

正因如此,即使对上突厥人后有临阵退缩的孬种,但投递叛国的却近乎没有。

白琼到底知不知道,她引来的突厥人若是进了云州城,到底会作出什么令人发指的事?

“幸亏王妃发现的早,否则还不知出什么乱子!”高伟感激的对师攸宁道。

白琼身后可是有白文忠这个军中老将。

若是这父女两个脑子一抽,想法子开城门给敌寇可乘之机之类,不知要造成多严重的后果。

高伟却不知,白琼还真想过开城门的事。

只是她更急切的想要师攸宁遭一遭罪,结果反而败露全局。

师攸宁素白的面上没有半点笑意,自有一种让人信服的沉静风范。

她摆手:“高将军谬赞了,本妃请您来是想知道如今守城的章程。”

自从师攸宁上次献计,高伟便对这位年轻的王妃不敢小觑。

再说了,当初倒霉催闺女得罪了这位王妃,人家不但宽容了还以礼相待,这让高伟对师攸宁的印象一直很好。

高伟生怕师攸宁听不懂军事,说的十分直白而仔细。

师攸宁稍做总结,直指重心:“将军的意思是突厥攻势迅猛,以云州城的守备与存粮,也只能坚持十日?”

高伟面色凝重的点了点头。

师攸宁又问:“那援军何时能到?”

高伟不假思索:“若无意外,还需半月光景。”

师攸宁想了想:“若突厥士气低迷,云州城坚持至援军来到,应当不是难事。”

高伟目光倏的一亮:“王妃可有法子”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云州城多老弱残兵,突厥人又来的太猛太急,他这些日子当真夜不能寐。

师攸宁起身,按在桌角的手掌纤细白嫩无害极了,便像她的人一样。

可是高伟见她站姿安然神情沉静的模样,竟觉出两分王爷在时的安心与信服。

一定是错觉,高伟心道。

王妃用水浇城墙的法子的确聪慧,但到底是个女娃娃,如今又怀着孕,哎

正想着,他便听到师攸宁不疾不徐的开口:“本妃会亲自上城督战以激士气,烦劳将军再替寻二十个会写突厥文的人,阿史那都蓝为白琼而来,不惜耗光最后一点家底,不知跟随他的将士知不知道此事!”

高伟双手合十啪的一拍:“妙啊!阿史那都蓝倒是个情种,只是其他突厥人未必会为了他这副柔肠卖命!”

赞叹一句,他又有些犹疑:“王妃之意臣已明了,您如今身体不便,督战的事还是算了。”

师攸宁只摇头:“有备无患。”

若是援军迟来几日呢?

高伟做事十分利落,第二日上午便遣来了五十个会突厥文字的人。

师攸宁将阿史那都蓝是为了个女人才来云州叫嚣,甚至不管兄弟死活的事稍一总结,让人以白布书写,以箭射到了突厥人群中。

她着军中最小号盔甲立在城墙上,冷眼看着突厥人很快鸣金收兵。

守城的将士知道王妃亲自督战,心头火热又踏实。

反观突厥那头,却似有好机会骚乱。

翌日,阿史那都蓝亲自整军到云州城下。

昨夜突厥将士有质问和反叛他的,全被他斩首示众,这才安定了军心。

阿是那都蓝在人前冷血,回到帐篷却一晚未睡。

那数百条白布上写的东西都是真的。

换句话说,云州城守将已经知道了白琼救他的事。

白琼有危险,他要带她走。

师攸宁将被塞住口的白琼绑上城楼。

未免阿史那都蓝发狂,在此之前她已经让侍女为白琼整理妆容。

看到阿史那都蓝在城墙之下,白琼激动的恨不能从城楼上跃下去。

这两三日,她在暗牢之中过的水深火热。

若是再重新选择一次,她一定会在第一时间想法子出城。

之后再让阿史那都蓝猛攻云州,即使屠城也在所不惜!

师攸宁注意到白琼的凶恶神色,冷声道:“在想着怎么报复?你死心吧,本妃不会给你一丁点机会。”

耶律渊不在,那她就替他守护好云州百姓,决不会让突厥人有机可乘。

阿史那都蓝看到城楼上的白琼,激愤又疼惜:“狡诈的中原人,放了她,否则我踏平云州鸡犬不留!”

师攸宁一身铠甲英气勃勃,扬声道:“阿史那都蓝,云州是我大辽镇北王的属地,你为了一个女人兴兵挑衅,倒是真舍得将士的性命!”

师攸宁说一句,身边便会有通突厥语的将士翻译。

亲眼看见自家汗王真的是抢女人而来,原本就大辽杀神镇北王畏惧不已的突厥人,已经开始动摇。

当初汗王说的明明不是这样的。

他说云州城有内应且兵力不足,只要攻下云州,便有数不尽的粮食和女人。

现在看来,汗王是为了自己的女人,想让他们这些兄弟们添上性命!

等到师攸宁言明,援军十日之内必到,突厥人更哄闹起来。

云州城易守难攻不说,这冰天雪地的,他们带来的粮食也不够!

阿史那都蓝狼一样锐利的目光盯着师攸宁:“你们的镇北王在关内抢皇位,根本不会有援军这么快过来!”

师攸宁褪下盔帽,一头青丝随风而舞:“本妃乃镇北王妃,我在这里,你以为本妃的夫君不会驰援,笑话!”

突厥人目瞪口呆的看着城楼上恍若神女的女子,镇北王妃?!

对突厥人而言,一年前突厥王庭的那场屠杀简直如噩梦。

阿史那都蓝也是一惊,之后便是无比的愤恨。

白琼说了,就是这个女人一直嫉妒与压迫与她。

如今这劳什子镇北王妃,更将白琼绑上城!

他张弓搭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城楼的方向射了一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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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零六章 重伤都蓝

高将军严阵以待,及时的拦截了这一支射向师攸宁的利箭。

他生怕师攸宁受惊,正准备安慰两句,却发现后者亦张弓搭箭射了出去。

阿史那都蓝轻松用刀撇开了师攸宁的一箭,嘲讽道:“软绵绵,王妃是在玩过家家吗?!”

他用的是大辽官话,一时间城楼上的众人都羞愤不已。

师攸宁目光冰寒,再次张弓搭箭。

浮在她肩头的龙凤册与主人心意相通,分出一缕金色流光落在箭上。

这一箭同样是向阿史那都蓝而去。

只有师攸宁和龙凤册知道,这一箭带着怎样恐怖的力量。

阿史那都蓝骑射俱佳,方才那一箭绵软无力,怕是连盔甲都射不穿。

这让他对师攸宁起了轻蔑之心,正乐得再羞辱这位镇北王妃一次。

然而让阿史那都蓝吃惊的是,这一箭临到近前竟然带着破风之声,似有千钧之力无可阻挡之势!

他的手腕虽然及时加力却到底不如一开始便严阵以待。

箭几不可查的偏了一瞬,稳而狠的扎进了阿史那独狼的右胸。

鲜血骤溅!

阿史那都蓝只觉胸口火辣辣的痛。

他憋着一口劲没有掉下马,然而这一箭的力道太大了。

阿史那都蓝座下的马生受不住,前蹄扬起,惊的周围的突厥骑兵兵荒马乱的躲避。

“阿史那都蓝中箭了!”高伟既惊且喜。

师攸宁微微一笑:“不但如此,且还是重伤。”

师攸宁身怀有孕本来就不敢太过用力,免得腹中的孩子出问题。

所以第一箭她射的软绵绵,为的便是让阿史那都蓝轻视。

到第二箭,有龙凤册在其中添加的力量,这一箭不亚于耶律渊全力一击。

如此,阿史那都蓝不吃苦头才怪。

城楼上一片欢呼,士气高涨自是不需提。

白琼不可置信的看着捂着胸口,腰身都不再挺直的阿史那都蓝。

师攸宁又让高伟喊话,若是突厥如今退兵可既往不咎。

若是不退,云州城援兵一到,她不介意让突厥王庭的过去在云州城下重演!

阿史那都蓝咬牙道:“你做梦!”,然后便跌落了马。

因为白琼的事突厥原本军心已散,在阿史那都蓝重伤之后,更匆匆结束了这一日的攻城。

云州守将们的心头一片轻松,崇拜的看着从城楼上巡查而过的王妃。

王妃不费一兵一卒便削减了突厥的士气,当真威武!

让阿史那都蓝受伤是意料之外的事。

若不是他率先挑衅,师攸宁也不会找到机会。

能够激励士气当然是好事,但师攸宁却并未因此而放松警惕。

她按照自己以往的经验,严肃的叮嘱高伟,今夜突厥人可能会全力攻城。

突厥人自诩草原之狼,在被压制后第一选择并不是逃避,而是奋起反击以求生路。

只是士气这东西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只要挺过今晚,突厥人即使徘徊不去,也再不会有多强烈的攻击之心。

高伟很熟悉突厥人的作战方式以及习性。

他原本也有这方面的考量,闻言对看似娇弱的王妃是彻底服了。

若不是清楚的知晓王妃从未上过战场,他都要以为这是位身经百战的将军。

想一想夏将军当初亦是名将之姿,高伟便释怀了。

师攸宁又当众宣布将士们收成不亦,但有受伤或战死的,抚恤提升至原本的两倍。

至于需要多付的银两,则由镇北王府承担。

打仗是极消耗银子的事,师攸宁并没有动王府库房的想法。

好在她嫁过来的时候,朝廷和夏家为着面子好看,倒是不曾吝惜金银。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更何况云州将士常年与突厥作战,本身就不同于大辽腹地兵将的疲软。

将士们当下欢呼起来,有王妃共患难,待遇又优厚至此,敢不为云州效死命!

就像师攸宁预料的那样,当天夜里突厥果然攻城,而且进攻前所未有的猛烈。

幸亏云州城内早有防备。

双方鏖战一夜,天明时云州守将终于击退突厥的进攻。

云州城内的百姓趁此机会为将士包扎伤口,做饭烧水,人人都面带坚毅。

王妃那样笃定会撑过去,就一定会撑过去!

在之后的几天里,突厥人果然徘徊不去,但攻城却似乎只有往日一半的力气。

师攸宁让龙凤册去探听消息。

龙凤册乃是神物,这世间的各种语言对它来说都不是障碍,自然听得懂突厥话。

它回来告诉师攸宁,因为天冷的缘故阿史那都蓝的伤势并未化脓恶化,只是骑马打仗一时半会的也勉强。

再有,突厥人原本有撤军之意,但后路似乎被阿史那达头给截了。

师攸宁明白了,阿史那都蓝如今没得选择,唯有攻破云州才能得一片休憩之地。

这之后,才有力气与阿史那达头一争雌雄。

又过了几日,阿史那都蓝再次出现在城楼下。

受了那么重的伤还能提刀上马,师攸宁倒很佩服他。

只是佩服归佩服,她还是兢兢业业的让人将白琼绑在了城楼上。

阿史那都蓝本就为白琼而来,见此果然束手束脚。

跟随他的突厥人看着主子畏首畏尾,又哪里提得起战意。

阿史那都蓝恨极,大骂云州守将无耻,竟然为难个弱女子。

两军交战时,一方龟缩不出并还用人质威胁,的确是有些不那么好看的行径。

不过,师攸宁不在乎。

身后是数十万云州军民,难道大敞着门让突厥人长驱而入吗?

再者,白琼可不是什么弱女子,能引来突厥人意图杀故土的百姓,简直坏的要流脓。

既开了骂战,师攸宁便寻了口齿伶俐的士卒对阵。

这厢,阿史那都蓝差点没被气晕过去。

师攸宁日日都上城头督战,也亏得她体质比之一年前不知好多少倍,否则也坚持不下来。

到了第八日的时候,师攸宁刚上城头,便看到突厥军队最外围似有异动。

再然后,城楼上便有将士激动的喊:“援军来了!援军来了!”

师攸宁按在城墙上的手指下意识的收紧。

不知是不是眼花了,她似乎在援军之中看到了耶律渊。

第八百零七章 你在这里

师攸宁的失神只是一瞬,她扬声道:“开城门,迎敌!”

她这些日子在军中颇有威信,高伟立即带兵冲杀出去。

耶律渊拽住奔宵的缰绳,遥遥往城楼上看了一眼。

跟随在侧的杨元锋问道:“王爷,阿史那都蓝依旧放走吗?”

在火烧突厥王庭的时候,耶律渊曾经放了阿史那都蓝一条生路。

阿史那都蓝后来果然与阿史那达头打起来,草原就此四分五裂争斗不休。

冷冽凤眸看向突厥人逃窜的方向,耶律渊淡声道:“杀,一个不留!”

只要一想到突厥人有可能攻破云州,乃至屠杀

他的恐慌和愤怒需要突厥人用鲜血来偿还!

至于突厥这一头,耶律渊既能扶持起一个阿史那达头,便能扶持起第二个。

这一仗从响午时候一直打到黄昏。

突厥人本就是强弩之末,原本不该如此费事,但耶律渊既杀了诛杀令,那便另当别论。

这一日,云州城外百里处血流成河。

师攸宁之前随口威胁阿史那都蓝的一句,等援军到来让昔日王庭染血之事重现,竟真的成为了突厥人的定论。

再往外几百里,

阿史那达头听到探子回报,镇北王耶律渊似乎回来了,也不想着抓住阿史那都蓝立威了,直接打马便跑。

耶律渊既带了援军来,后续事宜只杨元锋和高伟两人便足够。

他打马行至云州城楼下,与城楼上一身铠甲的爱妻对视良久。

师攸宁被耶律渊带上马,同乘回到王府。

奔宵停在王府门前,耶律渊先翻身下马,而后将师攸宁一路抱进了听雪院。

这段路不短,足够师攸宁观察到耶律渊眉梢眼角的疲惫,还有紧绷的下颌。

他抱着她走的稳稳当当,但薄唇紧闭没有说一个字。

明白耶律渊这是生气了,师攸宁不免有些心虚。

想一想,肚子里还揣着一个小的,上城楼貌似真的不大妥当。

于是,在耶律渊将怀里的小东西放在榻上的下一瞬,便听到她捂着肚子皱着眉头:“有点疼。”

耶律渊心惊肉跳,哪里还记得教训她,起身便要去叫大夫。

师攸宁看他眼带血丝胡子拉碴的疲惫样,反倒生了愧疚之心。

她连忙拉住耶律渊的手:“其实也不是不是很疼。”

耶律渊仔细打量师攸宁的面色,须臾之间便想明白她为何如此。

他原就舍不得怪她,若非自己安排不当,突厥人又何至于围困云州。

耶律渊捏了捏师攸宁的掌心:“还是叫大夫来看一看,本王也好安心。”

本来耶律渊要留陈旭照顾师攸宁。

但师攸宁知道战场凶险,便将陈旭硬生生派到了军队中随行。

好在王府之中也有十分有经验的大夫,耶律渊这才没有和师攸宁太过较劲。

师攸宁点头,手指摸过耶律渊下颌的青色胡茬:“王爷怎么会来?”

与云州最近的是青州,而耶律渊并不在青州指挥作战。

耶律渊将人揽在自己怀中,低低道:“你在这里,本王如何不会来。”

他临走前再三告诫高伟,若是云州有变一定要及时上报于他。

在突厥围城后,高伟派出了好几拨报信、求援的人。

耶律渊那里,被耳提面命过的高伟如何敢隐瞒不报。

耶律渊得知青州被围,将军中事务匆忙部署之后,便带着杨元锋和一队轻骑赶往青州。

他知道云州若求援,能最快出征的便是青州守军。

青州同样在耶律渊封地辖下。

青州守将当时看到耶律渊都惊呆了,至于援军的统帅权,更是迅速的交了出去。

此后耶律渊便星夜兼程,比高伟预计的还要提前两日驰援云州。

耶律渊说的轻松,师攸宁却能想象这其中的艰辛之处。

夫妻两个明明分别只两月,却好似许久没有见过一般,一刻都舍不得分开。

大夫号脉后说师攸宁胎儿稳固,耶律渊这才放下心来。

他松懈了下来,粗略洗漱一番便抱着师攸宁上了榻。

英挺俊美的男人嗓音泛着几分疲惫的沙哑:“乖阿宁,陪本王躺一躺。”

这句话之后不一会儿,师攸宁已然听到了躺在身边的人轻微的鼾声。

她仰头亲了亲耶律渊干燥的唇,窝在他怀中闭上了眼。

这七八日,耶律渊星夜兼程,师攸宁提着心守城。

两人都是累极了的,就这样相拥而眠,再醒来便是第二日的中午。

耶律渊设想过阿史那都蓝围困云州的种种缘故,却不曾猜测白琼竟是罪魁祸首。

再得知白琼还想伤害师攸宁后,耶律渊简直怒不可遏。

他下令白琼与白文忠在城中枷号游街三日,而后在城门处众目睽睽之下处死。

至于阿史那都蓝,已在乱军之中被杨元锋一剑枭首,如今脑袋和尸身还在城墙上挂着呢。

白琼被处死的前夜,师攸宁去牢房之中看过她。

当然她并不想见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只是要给宿主一个交代。

师攸宁离去后不久,白琼便疯了。

至于她看到了什么,那就要问龙凤册了。

耶律渊在云州只留了六天,之后便又奔赴军中了。

在其后的两年之中,耶律渊南征北战,终于在统和帝十九年的春天兵临上京。

耶律渊比前世早了三年围困上京。

师攸宁心道,时间的提前似乎与她和昭荣长公主的矛盾有关。

不过反正不是坏事。

她想一想,便将此事忘在了脑后。

耶律庭轩小包子看到娘亲走神,爬过去吧唧亲了师攸宁一口。

师攸宁抱起他:“马上就要见到你父王了,开不开心?”

马上满两岁的小包子踩着师攸宁腿蹦跶两下,倏的笑了。

看着小包子神似耶律渊的面容,师攸宁忍不住捏捏他的脸:“不止你想他,我也很想。”

又二十日,师攸宁在周恒瑞的护送下来到上京。

半月前统和帝的太子开城门头衔,耶律渊已经入主上京。

统和帝与太子一脉已经被关入天牢。

耶律渊生怕爱妻与幼子被宫中效忠统和帝的余孽伤害,一家三口便先一起住在了勤政殿中。

小包子极粘母亲,这让镇北王殿下原本的舐犊情深很快便成了分外眼红。

师攸宁哭笑不得,只得分别安抚一大一小。

【作者题外话】:一更慢飘过~

第八百零八章夏百府筹谋

统和帝十九年六月,耶律渊登基为帝,史称重熙帝。

师攸宁被立为后,小包子耶律庭轩作为嫡长子,被立为太子入主东宫

礼部拟定,登基大典要比封后大殿早半月,且更隆重和体面。

这原本是应有之意,但耶律渊却觉得不满意,直接让礼部将两礼合并。

他虽身登九五,但却并不想称孤道寡,而是要让心爱之人共赏山巅美景。

帝王强势,即使提出的规矩不合祖制,礼部还是乖乖照办了。

耶律渊登基之前,已将统和帝及太子一脉尽皆赐死。

有御史上谏诛杀耶律渊杀戮太过有伤天和。

耶律渊质问其,先太子何其宽厚温良却被逆帝(统和帝)阴谋害死,难道不是有伤天和?

御史哑口无言。

耶律渊又问,若逆帝未曾被兵困上京,是否会放过镇北王府?

文武百官尽皆跪地无人敢答。

先太子便是吃了太过仁厚宽合的亏。

再者,逆帝若是得势,镇北王府怕不是要被连根拔起。

新帝之强势,群臣已经从其入主上京后雷霆清洗逆帝一党领略过。

如今,哪里有人敢捋虎须。

登基大典上,师攸宁接过属于皇后的金册凤印,龙凤册中龙凤清啸而出在空中盘旋不休。

她知道,这一世的任务已经完成。

说起清洗逆帝一党,倒是有一家被暂时放了过去。

正是帝王盛宠的皇后之娘家,夏府。

说起这夏府,上京幸免于难的贵胄世家难免眼红。

这家人名头好听,做事却极不讲究。

当初为讨好逆帝,不喜将百年世家的面子放在脚下踩,硬生生送了家中女子去漠北那等虎狼之地。

谁成想原本该在漠北枯萎的娇花,如今竟被真龙一路小心捧进了凤藻宫。

于是,本该也往西市菜市口投胎的夏氏一族,阖族除却嫁给逆帝之子做侧妃的一个女儿赐自尽,其余人竟全全乎乎的待在了府中。

外头人对出了一个宠后的夏家羡慕的紧,夏府在短暂的战战兢兢之后,便又鼓足了劲头。

夏府的人踌躇满志。

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更何况夏滢萱一向面软气弱的人,体贴两句还能不原谅家里人?

再者,帝王后宫如今空旷的紧,以后难道不选妃了?

一个得力的娘家对困在深宫的女人来说,可是不小的助力。

夏家老太君和做过尚书的大儿子,以及族中长老门商议后,便上宫门口请见去了。

在逆帝时候,夏家有官职的男人们都被罢官了。

夏家老太君的诰命也被夺了,如今不过一普通老妇人。

然而,再普通的老夫人,眉眼骄矜的说自己是皇后的祖母,宫门口的人哪敢怠慢。

漫说怠慢,不少人更抻着脖子瞧,皇后会不会和娘家和解。

若是和解,那说明皇后是个脾气顶软的。

既如此,新帝那般威武俊美,家里的妇人们少不得进宫为自家女儿求前程。

趁着后宫如今空虚,早些进宫占位份得盛宠才是。

至于皇后的意见,哪个帝王不妃嫔成群好绵延子嗣,若是阻拦岂不是不贤。

春萍和夏草如今是凤藻宫的大宫女兼女官。

这两个如今已经在漠北这几年,在师攸宁的耳濡目染之下,早已历练出来。

是以,师攸宁看着春萍神色愤懑又焦心的进殿,还觉得有些奇怪。

春萍看了一眼偏殿,有些欲言又止。

陛下今日休沐,昨夜便宿在凤藻宫,如今正在偏殿教太子殿下读书呢。

如今禀上夏府的事,岂不是令小姐在陛下面前蒙羞。

师攸宁摆手:“有什么事便说罢,陛下不会怪罪。”

说是不会怪罪,其实是她与耶律渊感情甚笃,压根没什么可瞒他的。

耶律渊耳聪目明兼了解妻子的心思,俊美的面色不由舒展。

小包子耶律庭轩因为贪玩昨日没有背诗,才被训过。

见父皇心情好,他顺杆便爬:“父皇,儿子头疼。”

耶律渊对这小子昨夜意图溜进他与妻子寝殿的事很不满,捏他脸:“每日加背一篇,便不会头疼了。”

明明东宫布置的舒适,这小子偏偏宁肯睡凤藻宫的侧殿也不走。

忒也误事!

耶律庭轩慌忙捂嘴,含含糊糊的道:“不疼了不疼了。”

然而他发现,自家父皇面色貌似更严肃了,凶凶的,很像那天抱他上朝时发火的时候。

师攸宁吩咐春萍:“既来了,便请进来了。”

以夏家人的贪婪与大胆,如今还算是来的晚了呢。

春萍才出去,师攸宁便发现耶律渊从偏殿过来了。

师攸宁窝在软榻上,桃花眼软踏踏的看向耶律渊。

她来了月事,虽然几年调养下来早已不腹痛,但总归还是不舒服。

耶律渊被妻子雾蒙蒙的目光看的心头一软,拥着她一同坐了,这才问:“谁来了?”

师攸宁脑袋靠在耶律渊肩头:“陛下不是听到了?”

为方便耶律庭轩游荡,偏殿与正殿只隔着半扇木质镂花窗,还开了一道门。

耶律庭轩颠颠的跑过来,从柱子后面探头,学着父皇的话:“谁来了?”

耶律渊原本因想起夏府亏待心爱之人不愉,见幼子鹦鹉学舌,没忍住笑了出来。

师攸宁冲耶律庭轩招手:“不重要的人,无须在意。”

耶律渊摩挲妻子柔软发丝:“阿宁说的对,的确是不重要的人,你有朕和庭轩就够了。”

他心中已有了主意,让师攸宁逗弄幼子,将见夏府老夫人的事揽在了手里。

夏府老夫人为和久别且苛待好些年的孙女叙旧,准备了一箩筐的话。

可是没成想宫人传话说皇后病了,皇帝召见了她。

夏老夫人可没胆子将皇帝真当成自己的孙女婿。

当然,耶律渊也没恭敬待她的意思,连叫起都没有,让跪着回话。

满殿的宫人们眼观鼻鼻观心的站着,对帝王对夏府是个何等态度有了深刻的认识。

耶律渊起先面色还作出宽和样。

他问起夏老夫人皇后幼年的生活小事,诸如喜欢吃什么穿什么之类。

夏府老夫人哪知道这个。

她在皇后年幼时有限的关注几次,是试试探探的想要将人弄死一了百了。

再多,那就没有了。

【作者题外话】:一更吖~(很快完结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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